《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正文 第1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末陆逢臻》作者:果腹 文案: 原名《向来日而生》【完结就是黑历史系列】 ==跳坑慎重==一个踹了渣受,不,被渣受踹了,再遇真爱的故事。陆友铭上辈子的人生里只有宋千宁一个人,他为了他放弃学业,为了他和家人决裂,为了他终日勤勤恳恳,活成如今这副粗糙的模样,但是爱情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丧尽自尊颓然离场,他却意外重生!那么,这一世,他选择冷静放手,活成自己。但是……他开始不停地遇见上一世无故伤害过的那个男人……所以——那个男人才是重点oohe;土包子忠犬攻vs清冷闷骚受[主攻+双视角];文主走感情线;作者脑回路不正常;笔力弱;跳坑请慎重;【看这里→最初设定有副cp,现在不造会不会上线[我造半道砍了很不厚道,所以随意吊打吧ㄒoㄒ]划掉】; 内容标签:年下 重生 因缘邂逅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和臻,陆友铭 ┃ 配角:文非,穆云歇,文正,和亦景 ┃ 其它:换受有,狗血有,原名《向来日而生》 ================== ☆、完 陆友铭站在隧道中央,壁灯柔和却明亮,前方不远处有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他往前缓缓走去。 他伸出手,叫:“小宁……”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往前飘去,他低头,才发现整个人是悬浮在地面之上的。 是,死了吗?他惊恐地睁大双眼,随后又笑了起来。 死了,也好。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上天算是替他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 只是,他望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胸腔中泛起一丝疼痛。 他伸出手往前飘去,来到那人背后,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小宁吗?” 那人回头,一张似在白瓷上描绘般的精致面孔,眼瞳清澈,弯起唇对他笑,脸上的肌肉被牵动,从他的眼眶里,挤压出一滴血泪。 “啊!”陆友铭大惊,一瞬清醒过来。 他瞪着眼,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入眼是浅蓝色的天花板,他动动手指,轻轻抚了抚身下的床,柔软温暖,真实的触感。 这是哪儿? 他晕乎乎地坐起来,眼神迷惘地观察着这间屋子里的陈设,这——这是他家! 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屏息细辨。 哗啦,钥匙被扔在玄关的柜子上,窸窸窣窣的是换鞋声,接着传来皮箱滚轮滑过地面的声音。 咔哒,卧室门被打开。 陆友铭瞬间打了个激灵,抬头望着站在门口那人。 “陆、友、铭!”宋千宁气呼呼地把皮箱往门口一撂,冲坐在床上的陆友铭大叫道。 他吓了一跳,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站在地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你,你怎么在?”他结结巴巴地问宋千宁。 “靠!陆友铭,你他妈是不是不想过了?!”宋千宁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陆友铭急忙趿拉着拖鞋跟出去。心里不由犯疑:这是怎么回事?他跟小宁,不是早就分手了? 宋千宁把领带扯松,浑身散发着怒气,往沙发上一靠,不耐烦地冲着陆友铭嚷嚷:“不想过了就分手!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分手!陆友铭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很多画面一涌而上。 宋千宁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宋千宁满脸鄙夷地对着他嗤笑羞辱。 宋千宁挽着钱瞻的手臂从他面前走过,面带挑衅。 他绝望站在天台上。 他颓废地混迹在酒吧里。 他被人堵在巷子里,毫不留情地殴打。 他望着公司的仓库,湮灭在无情的大火里。 以及,他的车在隧道里,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车。 然后呢…… 他想不起来。 他迷茫地转过头,望着这间屋子,熟悉的陈设,但是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比如,门口的衣冠镜,应该早就被打碎,是去年小宁第一次提分手的时候。 还有,灶台上的砂锅,他早就尘封起来,自从和小宁分手,他再没有煲过一次汤。 诸如此类,包括正坐在沙发上的小宁,他胸前那条宝蓝色的领带,是陆友铭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而分手后,陆友铭曾发现它躺在垃圾桶里。 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什么?”宋千宁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敢情他压根没听到自己刚说的话。 他呼地站起来,“陆友铭你吃错药了!我今天中午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晚上7点去机场接我,记得提前煲好汤。结果呢?我特么像个傻子在冷风中等了半个小时,打你电话也不接。这一回来,呵呵,先不说厨房冷锅冷灶的,你特么竟然在床上呼呼大睡!” 陆友铭一听他的控诉,上前一步,想说不是,但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宋千宁不耐烦地推开他,“走开,最烦你这副八杆子打不出来个屁的样子。”说完走进卧室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陆友铭追上去,想敲门,却又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墙上的电子时钟响起一节报时音乐。陆友铭不由望过去,2015年3月1日,晚上9点整。 他瞪大双眼,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咽,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刚过完2016年的春节。 他难以置信地再次审视着这间屋子,看到小宁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便跑过去拿起来,翻开日历——2015年3月1日。他指尖颤抖,忍不住刷新了一下网络,日期没有任何变动。 没错。小宁第一次和他提分手,就是这一天。 他……因为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从车祸现场,回到了一年前。 他惊慌之余,不由苦笑。 2015年,他不敢回想,那是他生命中最为痛苦和难堪的一年。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接受了小宁移情别恋的事实,从最开始的生无可恋到最后的丧尽自尊。直到公司仓库被烧,他赔光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开着他那辆连卖都卖不出去的小破车,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结果,一个眨眼,他又重生到这一天。痛苦开始的这一天。 他拍拍脸,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但是疼痛和呼吸都如此真实。包括腕上手表均匀而清晰的咔哒声,都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他无力地垂下肩膀,一时间无法消化上天给他开的这个玩笑。 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起来,他回神,抬起看了一眼。原本浑沌的大脑倏忽清醒。 “钱总”。钱瞻! 他用力抓着手机,裸露的手臂上暴起青筋。 “你干嘛?!”宋千宁从身后窜出来,夺过手机,瞪着他,“谁让你动我手机的?” 陆友铭望着他的脸,胸口漫起一丝疼痛。 宋千宁并未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劲,转了个身去阳台接起电话。 “嗯,刚到。”“好的,多谢钱总关心。”“今天?今天不太方便,太晚了。”“真是抱歉。”“那钱总再见。”“嗯,晚安。” 陆友铭隔着玻璃,凝视着宋千宁温柔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胸口的疼痛证明着他还是不能放下面前这个人?可如今这种状况,难道还期望会有什么不同的命运? 重生一次,有什么意义呢? 重生?他突然意识到,他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比如现在,他可以选择冷静地分手,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苦苦挽留然后再被伤得遍体鳞伤? “少碰我手机!”宋千宁从阳台走过来。 陆友铭望着他的脸,问:“你有别人了?” 宋千宁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友铭把颤抖的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故作镇定地说:“不然为什么要分手?” 宋千宁沉默了几秒,脸上重新挂上不屑的笑,“陆友铭,你他妈少在那儿诋毁我。实话跟你说,我早过够了!你以为你是谁?呵呵,一个送快递的,我特么说出来都嫌丢脸!” 虽然这种话上一世听了不止一遍,但再次听到,陆友铭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他不打算再做无谓的挣扎,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转过身走到玄关,拉开门,背对着宋千宁,说:“好,我们分手。” 宋千宁向来瞧不得他这种连架都吵不起来的闷沉样,心中气没地儿撒,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往门口砸去! 玻璃破碎的尖锐声音。 陆友铭沿着黑洞洞的楼梯,一口气从五楼跑下来。在一楼的拐角处,一拳打到墙上。 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为他付出所有,他抛弃他。他努力数十年为他建筑的天堂,不及另一个人的起点。 他深爱着的人,原来一直以他为耻。 凌晨十二点,陆友铭回到家里,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深吸一口气,开灯,卧室门大开着,皮箱还被撂在门口,脚下是碎成一地的镜子,似乎每一片都能映出他破碎的爱情。 风穿堂而过,啪地一声把门关上,陆友铭垂着头走进卧室。他躺在床上,盯着隐没在夜色中的天花板,纷乱的记忆翻涌上来。 从十五岁初次遇见小宁,到高中毕业正式在一起,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对彼此的亲密试探,以及大二那年被父母发现,出柜,被赶出家门,深夜里在街头的电话亭给小宁打电话,冬雪里温暖的拥抱,再到终于买了车,带着小宁一天逛遍平湖市,两个人傻子般对着大海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陆友铭用手背遮住双眼,可这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无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宁开始嫌弃陆友铭的粗鲁和贫穷。他没有地位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体面的工作,住的房子是城中村,开的车也是二手货,他没有一点能让小宁拿得出手。他再没有魅力让小宁像十八岁那年,大方地挽着他的手,在情敌面前骄傲地说:他,陆友铭,才是我的男朋友。 他叹了口气,什么都会变的。过早的爱情,不过是一场童言无忌。 连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粗鄙之人。或许,他真是活该被嫌弃。 只是,那个人太过深刻地占据了他所有的青春岁月,镶嵌在自己的生命中不可拨拔。 他缓缓闭上眼,算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梦吗?陆友铭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都在诡异地晃动。 摇曳着欲望的高脚杯,勾起人情欲的玫瑰红酒,让人迷失自我的频闪灯,以及反射出冷艳光芒的灰色丝绸衬衫,还有那人在阴影下若隐若现的完美面孔。 泛着凉意的薄唇贴上陆友铭因醉意而发着高热的皮肤。陆友铭泄愤般咬上他细白的脖颈,剥下他的裤子,毫不怜惜地压住他,强行冲进他的身体。 没有前戏,也没有润滑。他神智不清地用衣袖绑住那人的双手,把他的双腿高高架起在臂弯,凶狠地冲撞着。 “疼,你……停下来。”身下的人开始求饶,嘴里溢出破碎的哭声。陆友铭却变得越加兴奋,他越是挣扎,他就越是亢奋,动作也越是粗暴。 霎时,血,满床满地的鲜血,漫上来,湮没了正在他身下承欢的那个人。 陆友铭的四肢陷在黏腻的鲜血中,拔不出来。他惊慌地挣扎,鲜血溅起来,扑到脸上,浓重的腥甜,夹杂着一缕奇怪的焚香气息。让人几欲窒息的恐惧。 陆友铭粗喘着惊醒,如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呼吸着,满头是汗。 为什么?会梦到那一天。 梦到那个如夜一般黑暗,又如腐坏伤口一样丑陋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尚有些仗,全力亦打不上。 ——eason《完》 ☆、让 梦境糜烂又惊悚,陆友铭猛地睁开眼,听到手机正在振铃。他盯着天花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他缓缓伸手捞过手机,看到屏幕上醒目的日期2015年3月2日。他愣怔两秒,再次确认,真的是重生了。 手机又响起,他接通。 “铭哥,你没事吧?听说你撞车了?”钟诚的语气一半认真一半调侃,叫陆友铭分辨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什么撞车?”陆友铭快速在脑子中搜索信息,并不记得去年自己有过什么撞车事件。 “啥?铭哥你不会真被撞傻了吧?” “我……咳,我不记得了。”陆友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铭哥,你真没事吧?你在哪儿呢?” 陆友铭扶额,难道重生一次,连过往的经历都不一样了? “我没事,在家呢。”他故作镇定。 “唔,那就好。对了,你快点来公司吧,有个叫和……和臻的,他的司机找你签什么车险赔偿的合同,我也看不懂,你快来吧。” “什么车险?我的车怎么了?” “我靠,铭哥你不会真失忆了吧,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过个周末你就成这样了?” 陆友铭尴尬地咳两声,觉得这事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就回答:“我现在就去公司,到时候再解释。” 钟诚:“ok,等你哟!话说,你那辆二手的菲亚特都快被整成新的喽!”他语气里尽是惊讶和得意。 陆友铭糊糊涂涂地挂了电话。坐在床边发了好一阵子呆。 重生带给他的冲击,仍旧未消。 他下楼,果然在车库里没找见自己那辆二手车,看来在这重生的间隙,还存在一些遗漏的记忆。 但是他并没有过分的烦恼。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唯一能让他挂心的,只有小宁。只是很可惜,这一世,小宁在最初,就已经从他的人生中被除名。 陆友铭跟一个比他小四五岁的老乡——钟诚,合伙在平湖市的北城区包了一个快递点,这两年还做的蛮不错,就是上班辛苦些,早出晚归的,还得下体力,但说起来收入还算可观。只是送快递的终究只是送快递的,比不上cbd里那些光鲜体面的职业。 其实他曾经也有过梦想,只是,这一切,都命不由他。 他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完,往公交站牌走去。 一到公司,陆友铭就看见一辆“崭新”的菲亚特500停在停车场的边沿车位上,新漆的芒果黄很是耀眼。远远看去,就像当年买它的时候一样,酷炫! “鲁邦三世的御用坐骑哦!我最喜欢啦!友铭好棒!”他脑中响起小宁当年看到它时那兴奋的叫声。 陆友铭只记得自己比他还要开心,只要他微笑,他的整个世界就变得明亮。这种连锁反应是从高中那年第一次见到小宁便形成的习惯,一种名为爱的习惯。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种宠爱,他当年才因为小宁的一句话,几乎花光所有的积蓄,千里迢迢弄了这辆500回来,虽然是二手车,但是这么多年,他都细心地保养着。 只是,现如今……这辆突然被翻新的车,让他感觉不是那么开心。 “有名哥!”钟诚远远地冲他挥手。 陆友铭一走进这间位于仓库进门处,被隔开当做办公室的屋子,钟诚便拉着他左看右看,摸摸这摸摸那,一脸担忧。 陆友铭禁不住笑了起来:“别看了,我没事!” “真没事?”钟诚瞪着眼,“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我可能……昨天酒喝多了。忘了……一些事。”陆友铭想着措辞。 “我靠!你喝的是醉生梦死啊?!” 陆友铭拍上他的脑袋:“还醉生梦死,知道的还不少!” “那是!我还知道,咳咳……‘只要活着,就有自己能做到的事!’”他做出一个举枪的动作,还对陆友铭眨了眨眼。 “滚淡吧你!猴样儿,还模仿鲁邦!”陆友铭揉着他的脑袋,绕过去,对着一直站在钟诚身后一身黑色商务装的中年人,礼貌地笑笑。 “对了,这是陈先生,是那个和经理的司机对吧?”钟诚向那男人做出询问的姿态。 那中年人点头,伸出右手和陆友铭握了握手,说:“你好,陆先生,我姓陈。是和总的司机。前天晚上和总撞坏了您车的事情,已经交给我来处理。车我们当晚就送4s店做了修护,而且为了表达歉意,帮您补了漆。” “靠,你们速度真够快的啊!”钟诚感叹一声。 那中年人对钟诚礼貌地点点头,笑道:“您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没问题的话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我好回去交差。” 陆友铭接过来,浏览着,许多细则和条例,他也看不懂,只从上边的描述大致了解到,这个姓和的前天晚上,撞了陆友铭停在路边的车,而且很主动地提出赔偿和修护。现在,车弄好了,就是个签字的事。 陆友铭接过他递过来的签字笔,随手掂量下,一个司机,用的笔都是镀金名牌货,这姓和的,什么来路? 他签着字,漫不经心地问:“那天不是你开的车?” 那中年人微微皱了皱眉,眼里有些疑惑,倒是依旧很礼貌,“陆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还是您帮和总打电话叫我过去拖车的。” 陆友铭眉毛一挑,哦了一声,“还真是忘了。” 把文件递给那中年人,陆友铭突然觉得整件事以及这人过分好的态度都非常奇怪,随口便说:“他醉驾?!” 那中年人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按照当日的协商结果,我方已履行给您修好车的责任。” 陆友铭轻笑,果然没猜错,虽然这人说起话来藏头露尾的,但表情骗不了人。 不过他倒不打算纠缠下去,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好了,我都忘了。字也签过这事算完了吧?我还得干活呢……”说完还伸了伸懒腰。 那中年人对他和钟诚点点头,就离开了。 “靠!这人真够文绉绉的,还陆先生,您看看……”钟诚正兴致勃勃地模仿那人说话。 啪,陆友铭拍上他的后脑勺,打断钟诚:“干活去,话多!” “干嘛呀?”钟诚不乐意地努起嘴。 陆友铭没理他,坐在电脑前,翻看着这两天的入库信息。 “对了……”走到门口的钟诚突然又返回来,乐滋滋地说:“我要先给小宁哥打个电话,他不是最喜欢这辆菲亚特吗?我得……” 陆友铭看到他拿出手机,眼疾手快地夺过来,“打什么打,干活去!” “你干嘛呀?吃火药了!”钟诚不乐意了。 陆友铭愣了下,叹一口气,把手机递给他,沉沉说道:“我们分手了。” “什么!!”钟诚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 结果,这一整天,钟诚都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友铭身后,从最初的一直追问到最后的满脸担忧。惹得陆友铭哭笑不得。 “铭哥你真没事吧?”钟诚已经是第几遍问这句话了?只要他在仓库挪货不小心绊到或者跑个神什么的,都会被问一遍。 陆友铭无奈地揉揉眉心,拍上钟诚的肩:“阿诚,我真没事。我和小宁已经分手很久了。” 毕竟,从前世算起,他们确实分手很久了。经过一年荒唐折腾,疼痛和恨意,都被时间冲淡了许多。 钟诚一听,再次安慰道:“铭哥你要真不痛快,下班我陪你去喝酒。诶?”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叫道:“怪不得你说你喝酒喝到失忆,原来如此啊!” 陆友铭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子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的! “好好,下班我们去喝酒!”陆友铭只能应了他。 不过还没下班,陆友铭就接到非非的电话,说有事情要跟他讲,在他家等他。 文非,19岁,陆友铭的表弟,也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 于是陆友铭只好再三叮嘱钟诚好好检查仓库,特别是易燃物品一定要注意。自己开着那辆“崭新”的菲亚特回家。 刚到楼下,他就遇见从电梯口出来的小宁,拖着一个皮箱,和陆友铭撞个正面。 他看到陆友铭,别过脸就要绕开。 陆友铭却不由自主地侧过身拉住了他的手臂:“这是要搬到哪儿去?” “不用你管!”宋千宁挣开他的手。 陆友铭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往事重演。他已经不期待宋千宁会回头,只是希望,他们即使分手,也不要闹得这么僵。 他软下语气,说:“小宁,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行了!”宋千宁打断他,哼了一声:“陆友铭,你昨天说分手的时候可是硬气的很,这会儿又是什么意思?” “呵呵……难不成你后悔了?”宋千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扬起声调,“陆友铭,你别指望我会回头!” 他这副面孔,顿时激起陆友铭前世的记忆。这种时候,无论他再说什么,在小宁眼里,都像是下贱的纠缠,结果也不过是再次被他嫌弃和羞辱。陆友铭心里刚升起的不舍全数被泼了冷水。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从前世到现在,都是宋千宁在嫌恶他,背弃他,看不起他。卑微无望的那个人,明明是他。 “你,你笑什么?”宋千宁脸上霎时浮起一层怒意。 陆友铭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认真地望进他的眼里,问:“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觉得那么丢脸?丢脸到可以抹杀我这么多年来为你的付出?” 宋千宁脸上浮现一丝愧疚,他躲开他质问的目光:“友铭,我……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为我的付出,读书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但是我们彼此的追求相差甚远,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 “够了。”陆友铭往前踉跄几步,“宋千宁,七年,几千个日日夜夜,你以为给点钱就能把我打发了?呵呵……不是一个世界?别说那么好听!你不就是嫌我没有钱瞻有身份有地位吗?” 自己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会念旧情吗? 他连钱瞻的存在都知道?宋千宁似被揭穿,脸上露出羞愤之色,他本想找个理由分手之后再接受钱瞻的追求,但现在这状况,他在陆友铭眼里,分明就是出轨。 他张张嘴正要爆发,一直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豪车,对着这边闪了闪大灯,把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落寞。 陆友铭垂着头,胸口一片冰凉。 “陆友铭,我好好跟你讲话你横什么横?咱们合得来就来,合不来就散!钱我是一定会连本带利还你的。你别总惦记着自己的付出,为什么不想想我的牺牲,我为什么会放弃出国的机会?还不是为了你?!但是到头来呢,你又能给我什么?” 宋千宁嗤笑一声,继续说:“呵呵……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围在我身边比你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多了去了,良禽还择木而栖呢,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宋千宁尖锐的讥讽,避重就轻地掩饰着自己的过错。 陆友铭抹了把脸,转过身,目光变得锋利:“你不用这么刻薄。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讲一句再见。”说完,再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便往电梯口走去。 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宋千宁,握紧了皮箱拉杆,心里一阵莫名的不痛快。 ☆、让 陆友铭走进电梯,长吐一口气。 他从来都不愿意和小宁闹成这样,互相伤害。只是,面对这种结果,他根本无法平静和宽容。 5楼,他走出电梯,到门口才发现自家门大开着,非非正站在门口,忧郁地望着他。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吧,陆友铭拉扯出一丝笑,走上前,捏捏他的脸,“干什么这副表情?” “表哥……”非非露出担忧的神情。 “吃晚饭了吗?”陆友铭边问边走进屋,换上拖鞋,拉开冰箱。 “没,没呢。”非非握着门把手,大气不敢出。 “那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咦~”陆友铭惊喜地叫出声,拉出一个保鲜盒,献宝似的递到非非面前:“我都忘了,前天做的鱼冻,你不是最爱吃吗,赶得真巧!” “表哥,”非非拉住他的手腕,垂下眼说:“表哥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哭?” 陆友铭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他这个表弟,可从来没为谁露出这副担忧的表情来。 “担心我啊?”陆友铭凑到他脸前,语气戏谑。 “谁,谁担心你啊,哼!”他推开陆友铭,两步跳到沙发上,随手捞起一本书乱翻起来。 陆友铭低笑一声:“书拿反啦~”说完迅速躲开非非的眼刀,拿着鱼冻往厨房走去,熟练地操刀切块。 “我和小宁分手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开始我是很难过,但是……”说话间手起刀落,一盘鱼冻已经搞定,他端出来放在餐桌上,还顺手捞起一块,到沙发边,递到非非的嘴边:“来,张嘴!” “别担心啦,你表哥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怕找不到男朋友?” “谁要管你?!”非非翻他一眼,乖乖张嘴咬住那块鱼冻。 他看陆友铭笑得毫不勉强,一颗心也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他这个表哥,内心强大到无坚不摧,不就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吃吗?”陆友铭习惯性地正要揉他的头发,他趔趄着躲过去:“别拿你那油乎乎的手摸我的头发,我得会儿还得去酒吧唱歌呢!” “就是,我还没问你来干嘛?”陆友铭问。 非非耸耸肩,说:“蹭饭呗,顺便蹭蹭住。” 陆友铭不解。 非非泄气般地解释道:“我哥回国订婚,自然少不了那老女人了!” 陆友铭:“哦,是这样啊!那你不想回家就住这里吧。你今晚有演出?那我赶紧给你做饭去。” 他拉开冰箱,里边空空的,只有一棵叶子已经蔫了的芥蓝和一碗冷米饭,就问:“炒饭行么?” “ok!要有汤喝就最好不过啦!” “额,这两天都没煲汤,明天,明天我去买点骨头。”陆友铭一边盘算着该买的食材,一边开工。 腊肠、芥蓝,切粒,不大不小,米粒两三倍;猪油,烧热到冒烟,下饭,炒干,鸡蛋整颗下锅,翻炒到看不见碎蛋,全包在米粒上,最后再加点小葱,快速翻炒,加盐,翻匀,出锅! 陆友铭喜欢做饭,因为他喜欢看着小宁一脸满足地吃他做的饭,那种快乐,不可比拟。 他端着盘子来到客厅,非非正挂了电话从阳台走过来,捞起几块鱼冻塞进嘴里,跟他摆着手:“表哥,我有急事,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吃完饭再走啊!”陆友铭端着饭问。 “不吃了,乐队的事,我先去酒吧,回来再跟你说!”他急急忙忙地换鞋,开门,像一阵风般,消失在门口。 陆友铭笑着摇摇头,这小子整天风风火火的! 非非一走,门一关。 整个房间瞬时陷入死寂,夹杂着寒意的风从阳台吹过来,很快就吹冷了那盘炒饭。他胡乱拨了两口,进屋,洗澡,随后看着空落落的双人床,胸口莫名堵闷。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小宁的影子,甚至阳台上还挂着他没有来得及收走的白衬衫。 陆友铭走过去把衬衫收回来,细心抚平上边的褶皱,准备放入衣柜里。可当他拉开柜门,看到那空了大半的衣柜,呼吸顿时滞涩。他转身,把这件白衬衫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拎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他没有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漫步,从满是烧烤油烟的街头巷弄,走到装潢高档的百货中心,再到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这个城市似乎能够容纳任何阶层和追求的人,但是又在暗暗之中给每个人打上标签、自动归类,这种标签影响到你的学习、工作、生活和交际,最后甚至侵蚀着你的爱情。这个社会表面看起来有多和谐,内里就有多紊乱。 这个社会,从来不是公平的;爱情,也不是。 其实……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陆友铭一直都在逃避,他不愿意承认,小宁竟然会变得爱慕虚荣。 宋千宁身世很可怜,他八岁那年父母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双双自杀。后来他跟着舅舅舅妈生活,但是他们那个小县城并不富裕,舅舅也只是勉强供他读到高中毕业,便劝他辍了学。 那个夏天,陆友铭在南方一家工厂找到缩在宽大工装里,目光绝望的宋千宁,心疼得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他把这个人紧紧拥在怀中,对他许诺,他这一辈子都会对他好。 而他也做到了,他和小宁一起打工,为他挣学费。后来两人就来到了平湖市读大学,那年他们18岁,小宁总是白衬衫蓝布裤子,美得像天使。 上大学后,两人仍旧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为的就是小宁能继续把大学读下去。 直到……大二那年,两个人的事情被陆友铭的父母发现,陆友铭的父亲是一名地道的中医,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家庭观念十分保守,根本不可能接受他们。陆友铭却在父母的逼迫下,毅然选择了小宁,和家人决裂。 年少的承诺总是代价沉重,他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于是选择辍学打工。没有学历,他什么都干,只要挣钱。再苦再累,只要小宁露出心疼的眼神,他就重新充满了力量,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全给了他。 这样贫苦粗糙的生活,他毫无怨言地过了七年,他眼看着小宁越来越优秀,心里是止不住的骄傲。 直到……宋千宁硕士毕业后,凭着优异的成绩进了本市一家不错的金融公司,公司在城市南部最大商业圈,每天上下班,沿街入目的都是风格独特的商店和高档次的休闲娱乐场所。而因为工作关系他也开始接触到更多上层社会的名流人士。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他心中纤尘不染的小宁,开始在意陆友铭的粗糙和平庸,他挑剔陆友铭买衣服的品味,吃饭的姿势,甚至他不愿意陆友铭开着那辆他曾经最喜欢的车去接他下班。 他开始在他们原本纯粹的爱情之上加码,开始用另外一套公式衡量他们的爱情,开始觉得陆友铭配不上自己。 他劝陆友铭重新拾起学业,帮他在夜校报名,把他那些地摊货的衣服全都换掉,带他吃西餐,企图将陆友铭塑造成他心中完美的模样。 他对陆友铭的爱,开始有了条件。 然而这条件是陆友铭承受不起的,他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他努力赚钱才能买得起小宁想要的那些名牌衣服,他还得计划着再换一辆小宁喜欢的车,买一套说得过去的房子,装修成小宁喜欢的模样…… 但是陆友铭只是陆友铭,是个脚步笨拙的平庸之人,根本就追不上正在顺风而飞的宋千宁。他想要的,他给不起;而他想要的,他已经不屑给予。 陆友铭这样想着,走到了河堤边。 平湖市被一条东西方向的河从中分割成两部分,北部是颇有历史底蕴的旧城,鉴于旧址保护,这边的开发落后河南十年不止,而河南是时尚味十足的现代都市。 他住在旧城的边缘,临河不远,而小宁工作的地方是在城市南部,他站在河边,隔着这条河往南望去。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和小宁之间,也被这一条河隔了十年之久。不然,十年前让小宁引以为傲的男孩,如今为何变成了滞留在过去里不肯被带走的人? 冷风掠过水面,带着寒意扑在陆友铭的脸上。 他累了,他本以为自己努力就能追上那个人。但是,爱情终究不是追逐。 他对着空旷的河面大吼一声。 够了,为此,他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沉重,认真计较起来,他付出过死亡。他不应该在重活一次的时候仍旧被这份情伤所困扰。上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就该好好珍惜,不应再浪费真挚的感情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这么想着,他似乎豁然开朗,缘分已尽,他没什么好怨怼的。他闭上眼,仰起脸,嘴角缓缓翘起,夜风拂过面颊,似乎舒服了很多。 咚!安谧的气氛被身后的一声巨响打破。 陆友铭回头,看到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一头撞在河堤的栏杆上。 我靠,又撞车!自己最近跟车祸真是孽缘不浅啊!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直奔河边,哇哇大吐。 陆友铭立刻皱起眉头,又是……醉驾? 他摇摇头,拉了拉衣领,准备避的远远的,但是他却看到那男人吐了几下后,直直倒地,一动不动! 卧槽!陆友铭的正要往口袋里插的手顿时悬在空中,这是个什么状况?猝死? 他环顾一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再看看时间,都十二点了。 要不要管?他忐忑地问自己。 他看看那辆车,车门还大开着,醉酒的人趴倒在地上纹丝不动。正值倒春寒的时候,如果就这样在外边睡上一夜,就算没猝死也冻死了! 这么想着,陆友铭已经来到了男人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没事,应该只是睡着了。 他推推那人的肩膀:“喂,你醒醒,你……你回车上睡去!” 可那人才不理他。 陆友铭抓抓头,自言自语道:“好吧,算我倒霉,跟酒鬼有缘!”说着把那人翻过身,准备架到车上去。 但是这人实在醉得厉害,双腿根本就捋不直,陆友铭叹口气,把他横抱起来。 好轻!陆友铭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人看起来个头不算矮,但是摸起来一点肉也没有。抱惯了小宁的他,竟然会觉得一个男人很轻?真是无药可救了! 借着柔和的路灯光,他低下头看了看这男人的长相。脑子里掠过一些昏暗的片段,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张在昏默灯光下,若隐若现的脸,很熟悉。 而且,这种熟悉感,竟夹杂着一丝惊慌。 “唔……” 陆友铭正在努力回想,这人居然就着他抱他的姿势,把脸往陆友铭的颈窝里蹭了蹭,还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陆友铭鸡皮疙瘩刷地立起一层。再不敢细想,忙把这人塞进车里。 陆友铭这才看清楚,还是一辆兰博基尼,可惜了,他刚才肯定是没踩刹车,车头已经撞花了。 陆友铭可没心思再待下去,把人往座上一扔,就要离开。 “嗯?”那人低哼一声,抓住他的手。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节 陆友铭呆愣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贴在脸上,竟然还睁开眼,眸色迷蒙地对陆友铭温柔一笑:“好暖。” 陆友铭忙把手抽出来:“那个,先生,既然你已经醒了,我……我就走了。” “走?”那人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抬起眼,委屈地望着他,问:“你又要走了吗?” “你是在怪我吗?”那人倾身向前抓住陆友铭的手腕,焦急地说:“怪我没有祝你订婚快乐?” 这是认错人了吧?!陆友铭心想。 他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眼神绝望,再次抓住陆友铭的手,贴在脸上:“你摸摸我。” 陆友铭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满是哀伤的脸,不由顺了他的意,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湿痕。那人似是很满意,双手捧着陆友铭的左手,阖上双眼。 陆友铭沉默着,端详起他的容貌,五官精致却不夺目,配上柔和的轮廓,整个人显得很温柔。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扫着陆友铭无名指的指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抱抱我好吗?”他再次睁开眼,用那种小动物般的眼神望着陆友铭。 陆友铭呼吸一滞,他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也无法拒绝。 就当抱一只兔子吧,他在心里为自己脱解。 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环住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即使知道他此刻只是在寻找着一个梦中的替身。 他双手无力地攀上陆友铭的背,脸颊贴着陆友铭的下颚,轻轻蹭了蹭,似乎很是安心。 一股极淡的香水味飘进陆友铭的鼻腔,他脊背一僵,睁大眼睛,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河堤栏杆上。 那种香水味道非常特别,很温柔很轻微的焚香气息。 陆友铭的脑袋快要炸裂般剧痛着!深刻的罪恶感翻涌上来,他转过身趴在河岸开始干呕。 他曾经强暴过一个无辜的男人,残忍地、毫不留情地。 而这个男人,此刻正在他面前。 ☆、让 脑海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瞬间清晰起来,包括死前在隧道里看到的那张木偶般的脸,都是他。 是陆友铭心底深深罪恶感的来源。 陆友铭望着浑然不觉陷入昏睡的男人,呼吸不畅。 那时候刚跟小宁分手,他心情沮丧到极点,整日流连于酒吧,喝酒、打架、彻夜不归。 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有人上前来约他一夜情,那人纤细的身材让他瞬间联想到小宁,结果……大概是被心中的恨意蒙蔽了理智,他对那人丝毫没有温柔,狠狠地、残忍地要了他。 但是第二天醒来他就后悔了,看着床单上干涸的血迹,回想起那人在他身下痛苦地求饶他却置之不理,他对自己感到厌恶和鄙弃。而这件事也成为了他心底的阴影。 无论如何,他不该对一个无辜的陌生人,做出那种不可原谅的事。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酒吧。 从车厢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把陆友铭拉回现实。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手机不停地振铃,陆友铭心想说不定是他的家人。就将已经滑落到座位下的手机捡起来接通。 “臻臻,你在哪儿?”很有磁性的男低音,沉稳中夹杂着一丝焦急。 臻臻?这么亲昵的称呼,不是家人也应该是很亲近的朋友,他回答:“你好,你找的这位先生醉倒在路边了,我是个过路的……” 电话那端的人很礼貌,并没有怀疑什么,耐心地听陆友铭说着此时的情况。陆友铭也松了一口气,把车已经撞了的事也告诉那人,希望他能顺便找个拖车的。 电话挂断之后,陆友铭靠在石栏上,点了一支烟,他答应等那人到了再离开。 其实,即便今晚没有人打来电话,陆友铭想自己还是会静静守在这个人身边的。不为什么,做错了事,就要弥补。 望着车内睡颜安谧的人,陆友铭再次感叹命运神奇,造化弄人。不属于自己的好,重活一次也枉然,而是自己的错,终究躲不过。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银色的车朝这个方向驶来,停在陆友铭的面前。 车上陆续下来两个人,真是巧了,陆友铭把烟摁灭在一旁的石柱上,走上前去。 他双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里,向来人打招呼道:“文先生。” “是你?”文正走到他面前,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陆友铭笑。 文正,35岁,文氏集团董事长文锦添的长子,文氏继承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家底雄厚,半生无风无浪。虽这几年常居于国外,但在平湖市,也是早就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他品行端正,温文尔雅,材优干济,再加上出众的外表,可谓完美无缺。 而陆友铭之所以认识他,却因为他是文非同父异母的大哥,但这层关系又并非一句话便能概括。 非非作为文锦添和陆友铭小姑姑的私生子,尽管现下被文家所承认,但是其中曲折,尽是心酸,文非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家。所以不管文正多么优秀,从哪个方面来说,陆友铭跟他的关系都不可能很融洽。 “竟然是陆先生?”两人正沉默无言,跟着文正下车那人惊喜地上前来打招呼,居然是上午来物流公司给陆友铭送车的那个司机。 “真没想到又是您帮了和总。酒会那会儿没留神,又让和总一个人开车出来了,发现之后我一直打电话他都不肯接。今晚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呢!真是太感谢了!”他满脸堆笑地向陆友铭道谢。 陆友铭摆摆手,说:“举手之劳而已,或许……”他望向车里那人,“跟和总有缘吧。” 文正看着陆友铭,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里露出感激之意:“多谢。” 说完径自打开车门,把和臻从车里抱出来,送到他的车里。并吩咐陈先生处理那辆撞坏的车。 正当陆友铭松一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文正走过来说:“我送你回去。”他环顾一下周围,解释道:“看起来你应该没有开车过来。” 陆友铭:“不用了,我住的不远。” 文正垂下眼停顿几秒,说:“我正好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陆友铭失笑,“文先生还能用得上我这种人?” 他并非妄自菲薄,只是自从多年前跟文家夫人有过那次正面交锋之后,他再不想跟文家人有什么交集。 [他这种打工仔,活着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背景。] 那个人高高在上的女人,曾经对着年仅十岁的文非,如此刻薄地形容他的表哥。 陆友铭不介意她怎么看自己,只是既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硬扯到一起相互膈应的好。 文正倒是非常有耐性,也不生气,说道:“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陆友铭耸耸肩,深吸一口气:“说吧,有什么事?” “还是车上说吧,顺便送你回去。”他目光坚定,的确是做事目的性很强的那种性格。 陆友铭便也不再推脱,“那就麻烦了。永安路栖凤街。” 文正点头。 待坐到车上,文正才缓缓开口:“非非去找你了吧?” “嗯。说要在我这里住几天,没问题吧?” “没问题,在你那里我也放心。你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吗?” 陆友铭笑:“你是他亲哥哥不是吗?” 文正:“但是他与你更亲近。”很肯定的语气。 陆友铭:“听说跟同学搞了个乐队,他玩的那些东西我不懂,他那脾气,我也拿他没办法。” 文正:“我想送他出国。” 陆友铭皱起眉头:“他很喜欢音乐。” 文正:“你不要误会,我想送他去进修,是关于音乐的。他如果真的喜欢,家里人也不会再过多阻拦,只是一味散漫无章是不可取的,我希望他可以接受正规的系统的学习。” 陆友铭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脸部线条流畅硬朗,神色稳重,目光坚毅,似乎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之中,包括要把文非送出国这件事。 “那这件事你应该跟非非商量。”陆友铭回答。 “他不愿意。”文正顿了一下,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所以我想请你劝劝他。” 陆友铭没有回答,不是愿不愿意劝非非的问题,而是他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 关于非非,他能给予的很有限,那么他自觉没有权利去要求他做些什么。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他不愿意再借任何因由去左右他的选择。 “我到了。”车正好到了街口,陆友铭提醒他。 文正停了车,取出一张金色的名片递给他:“明天晚上我将在这个酒店举行订婚仪式,如果你有时间,我很荣幸。没想到会遇到你,所以事先没有准备请柬,很抱歉。” 陆友铭低笑,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上,而他恰恰又有事相求,这种事应该根本就轮不到陆友铭知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把名片放进外套的口袋里。突然想到刚才和臻握着他的手说的那些醉言醉语。 订婚?那些话是对谁说的?他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后车座上安睡的和臻,问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今天晚上他有去参加谁的订婚宴吗?” 文正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略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回答:“今天是文家家族内部的小型派对,也邀请了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包括臻臻。不过他为什么中途一个人跑出来,我也不太明白,他一向很自制,而且从来不喝酒的。”他说着眉头还微微蹙起表示不解。 “从来不喝酒吗?”陆友铭低低重复。不由腹诽,单被自己碰上的酒驾撞车都两次了! 至于为什么喝了酒跑出来撒野?陆友铭意味莫名地瞄了瞄文正,对方一脸坦然丝毫不解的样子还真是……无辜得欠抽! 如果不是上一世就知道和臻是弯的,他说不定还以为和臻是因为订婚的女方而伤心买醉!而现在……当事人一定是文正,没跑了。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陆友铭收住思绪,道了谢打开车门下车。 “我说的那件事,希望你能帮忙,这也是为非非好。”陆友铭下车后,文正也专门下来,扶住车门立在车身另一侧,再次强调。 陆友铭对他点点头,算做是答应。 凌晨一点,街道空无一人。 重生后的第三天。 第二天早晨,陆友铭早早起床,出去早市上买了排骨和炖汤的药材。回来就开始煲汤,这个时间熬上,等那小子睡到八九点起床,就能喝上新鲜的提神汤了。 他还要去上班,便把火调到最小,准备像往常那样跟非非交待一声,别睡过头,把汤熬干了。 但是他敲了敲客房的门,里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夜回来的太晚,他看客房门关着,也就没进去打扰非非,但现在这情况令他不禁有些狐疑,就转动把手打开门。 这才发现,屋里竟然是空的,床上被褥也整整齐齐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非非没回来? 他毫不犹豫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内心莫名涌起不安,这小子虽然玩的疯,但从不在外边留宿的。更何况,他都没跟陆友铭交待一声。 电话响了几下,被接通,却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让 文华酒店停车场入口处,陆友铭被拦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保安走过来,询问他是否有出入证或者邀请函,他木然地摇摇头。随即那小伙子弯下腰机械地重复着,没有出入证或邀请函便不能入内,今天这里正在筹备重要人士的订婚典礼。 陆友铭焦急地解释着,自己也是来参加订婚典礼的,只是请柬忘了带。他猜到这停车场应该不会让人随便出入,只是他刚刚已经在附近转了一大圈,所有的停车位都已被占满,不得已才试着往这里进。 但是保安根本不会听他解释,甚至在听到他说自己也是被邀来参加典礼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嗤笑了一声。 陆友铭看了看表,已经快19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订婚典礼就要开始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马上见到文正,如果这会儿进不去,那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他下车继续腆着脸对保安说好话,谁知道那保安看他这么不识抬举,竟然变了副脸面,对他出言侮辱起来:“我说这位先生,我怎么看您都不是来这地方的身份,先不说您这辆破甲壳虫,就您穿的这身衣服,也进不去酒店啊。” “你……”陆友铭你了一声也没说出话来。其实,这种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 他转过身,心里盘算着该往哪儿找停车的地方,早知道这么麻烦就打车过来了。 但他刚打开车门,还没上车,眼睛不经意地瞄到从旁边的酒店侧门里走出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很亲密地揽着另一人的腰,陆友铭扶着车门的手顿时僵住,愣愣看着两人边走边笑。 “就是对面那家意大利手工皮具店。这会儿离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有没有兴趣随我过去观摩观摩他们的手艺?” “被钱总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感兴趣了呢!” “小傻瓜,还叫钱总呢?” 对面那人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这位先生,请抓紧时间把您的车开走,后边还有很多客人等着呢。”保安看他突然停住,“好心”地提醒着。 陆友铭像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目光死死锁住对面那人。 “喂,我说这位先生,您发什么愣呢?”看他这副模样,保安很不耐烦地冲他嚷嚷道。 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惊惹到路过的那两人,宋千宁转过头来,目光正和陆友铭撞到一起,空气似乎瞬时冷凝。 他抬起手挽上钱瞻的手臂,嘴角挂上一丝挑衅的笑。 钱瞻不解地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到两人交汇的眼神,指着陆友铭轻声问道:“是小宁的朋友吗?” 宋千宁冲陆友铭玩味地笑笑,转过头对钱瞻说:“不认识,我们快走吧。” 陆友铭自嘲地哼了一声,自己在小宁的工作圈子里,大概从来都是个不存在的人物,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宋千宁交往了近十年的男朋友。 他也没有再犹豫,坐进车里,从两人身旁迅速离开。 他开着车往前行驶了三个红路灯口,终于在一家大型百货的停车场停了车。随后打了出租车再次来到文华酒店。 天暗了下来,路灯逐次点亮,原本就装潢得高雅奢华的酒店,今天更是显得流光溢彩,红毯从门内一路延伸,流泻下来,直到人行道。门口宾客络绎不绝。 陆友铭随着人群急匆匆地往里冲,却在刚进门时就被拦了下来,迎宾小姐礼貌地请他出示邀请函。 陆友铭叹一口气:“没有。” “很抱歉这位先生,这里马上要举行一场私人的订婚仪式,如果您有其他事,请改日再来好吗?” “我有事。我是来找文正的,你让我进去,我说句话就走。”陆友铭解释道。 “真的很抱歉,您没有邀请函,我们不方便让您进去。” 陆友铭抓抓脑袋,早知道这么难缠,昨天就留下文正的手机号了。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通知一声,说有个叫陆友铭的找他有事情,关于文非的。” “这……文先生正在试礼服,不便打扰,不然您就等到典礼结束?” “我真的有急事,你就让我进去吧!”陆友铭火急火燎,提高了声音,惹得正入席的宾客们纷纷侧目。 “这位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这里是文华酒店,不是您这种着装随便的人能进的地方。”旁边看不下去的另一位迎宾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今天本没打算来参加什么典礼,所以就很随意地穿了一件夹克衫,腿上的牛仔裤还洗的有些发白。他转头望了望正在入场的其他宾客,个个仪表矜重。 “很抱歉。”最初那位迎宾满脸抱歉地再次对他说道。 “哦,没事。我知道你们也是按吩咐做事的。”陆友铭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后叹了口气:“只是我真的有急事。唉,算了,我就等到典礼结束吧。” 他正准备去路边等着,谁知一转脸就和正进门的宋千宁再次碰个照面。 陆友铭并没有回避什么,平静地注视着宋千宁那张逐渐陌生的脸。 宋千宁似是被他的注视惹的不自在,抬起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陆友铭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目光,寻思着世界真是小,就跟非非常说的那什么墨菲定律似的。 宋千宁从他身边走过,轻哼了一声,递出自己的邀请函。 陆友铭扭过脸不再看他,谁知他却折回身,贴过来,在陆友铭耳边轻声说:“陆友铭,你这副模样就敢来这种地方,难道不是自取其辱吗?呵呵……” 陆友铭的胸腔升腾起一股愤怒,他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这十年,把宋千宁碰在心尖上,从来都是体贴地呵护和退让,可他为什么非得步步紧逼, 非要证明离开他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此刻,陆友铭倒很想问问他: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走到这种地步?而他宋千宁,又有什么资格择木而栖? 他没有问,只是愤怒地抓住宋千宁的手臂,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想干嘛?放手!”宋千宁挣扎。 陆友铭用力握着他的手臂,仿佛要把它捏断。 “疼,你快放手!”宋千宁脸色痛苦。 而陆友铭却冷笑着,手上力道丝毫没有减轻。 一旁的保安看情况不对劲,瞬间围了上来。 “什么事?”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 “和总好。” 陆友铭已经被保安拉开,在场工作人员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 “你没事吧?”和臻询问宋千宁。 宋千宁揉着手臂,勉强收敛脸上的怒意,对和臻礼貌地笑笑:“谢谢,没事。” 和臻点点头,这才望向低垂着头一脸茫然的陆友铭。他走上前来:“是你?” 陆友铭抬头,原本迷茫的双眼在看见面前这张脸的时候,顿时闪了一下,竟然是他? “是我。”他莫名其妙地回话,就好像两人早已熟识一般。 和臻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冷清地望着陆友铭,一旁的迎宾很识趣地上前,在他身后小声地汇报着刚才的事。 和臻听完,再次转向陆友铭:“跟我来吧。”说完转身便走。 陆友铭一愣,嘴巴微张地盯着和臻的瘦削的肩背。 和臻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眉毛挑了挑,“你不是要找文正?” 陆友铭这才回神,忙不迭地点头:“嗯,是是。” 陆友铭紧赶两步跟上这人,佝偻着背扭过头,让自己能与和臻平视。他感激地笑着说:“真是谢谢你。” 和臻脚步停住,侧过头,依旧拿那清冷的眸子望着他:“陆先生不用客气。要说起来,是我该谢谢你,听老陈说昨晚又是你帮了我。”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面上却是一片疏离轻淡。若不是这张脸早被陆友铭铭刻于心,他差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的,只是没想到和经理会记得我。”陆友铭摆摆手笑道。 和臻:“我记性很好。”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来到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和臻推开门把他引进去。 文正似乎刚换好礼服,正在镜前打理细节。看到跟在和臻身后的陆友铭,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不等他开口,陆友铭走上前去,开门见山:“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我实在是太焦急了,希望你能想办法救救非非。” 文正皱起眉头,“非非怎么了?我还纳闷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能打通他的电话。” 陆友铭摇摇头,泄气一般地垂下头,“出事了。” 陆友铭意识到文非一夜未归,就立即打电话联系他,结果被告知文非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陆友铭急忙赶到医院,看到文非正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旁边守着的是乐队的几个成员,其中有一个他也很熟悉,文非经常带他到陆友铭那里蹭饭,叫方宜。 方宜解释说,昨天晚上,有个叫赵宏义的人带几个兄弟在酒吧挑事,其实就是针对他们这个乐队。 赵宏义原本也是搞乐队的,之前一直在这一片的酒吧驻场。这段时间文非的黑猫乐队大受欢迎,不免遮了他们的彩头。之前就有事没事地摩擦两下,大家都没在意,谁知道昨晚,他们竟然大打出手。 文非赶到酒吧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挂了彩,群架什么的,也被酒吧的保安给镇了下来。支持黑猫的人多,而且酒吧又或多或少向着他们,最后反倒是赵宏义那帮人没占到便宜,被轰了出去。 但昨天方宜被欺负的挺过分,文非一向心疼他,性子又冲,一个没拦住,就追了过去,说是非要亲手揍那混蛋两下。 结果这一跑,就找不着了。直到凌晨,大家才在一个偏僻的疗养院外墙边,找到了受伤的文非。 这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文非送到医院。虽没有伤及性命,但是腹部被捅了一刀,失血过多。 几个孩子都才20岁左右,顿时没了主见,看到陆友铭打电话过来也吓得不敢接,推给了值班医生。 陆友铭听了之后,先是心疼,后又愤怒,当时就要去报警。 但是方宜却拉着他,说如果报了警,估计大家都得惹祸上身。而且也不知道赵宏义有没有伤到,如果两人都伤到了,谁是谁非更是说不清楚。 陆友铭考虑了一下,就没有冲动着报警,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见到那浑球,一定得亲自教训一顿。目前还是先等文非醒来问问情况才好。 文非这一昏睡就到了下午,三四点一转醒,陆友铭还没问清楚昨晚的状况。 警察就找了过来。 赵宏义死了。 ☆、孤独患者 赵宏义的尸体是早上9点左右在平湖大桥下被发现的。 警方沿河调查,很快就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城东一所疗养院南墙外的空地上,离文非受伤地点只有一个岔路,步行的话不到10分钟。 这是一所托管自闭症儿童的疗养机构,院址略偏僻安静。附近几乎无人往来,也正是如此,案发现场没有遭到破坏,也没有被刻意清理或掩盖。 赵宏义的死因是脑部被重物连续敲击,据伤痕形状结合案发现场的周边环境来看,应是附近工地散落的水泥砖。但现场并未找到沾血的凶器。 地点临河,尸体都能被抛入河中,更何况一块砖。平湖湾大河是长江的一条小分支,每年定期清淤,而今虽然是旱期,河水仍有十几米深,想找一块巴掌大小的砖,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找得到,水泥砖原本粗糙的砖面再加上河水的冲刷,也不可能采集得到任何有效的证据。 但是赵宏义身上却有着对文非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证据。 他僵硬的右手里死死握住的,是文非自幼便携带在身上的护身符,一枚白玉观音,经过河水冲击都没有掉落。可见是死之前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再加上警方对昨晚酒吧事件的调查,锁定的第一嫌疑人自然就是文非。 警方通过酒吧工作人员,了解到文非所在的医院,实施了即时抓捕。 陆友铭还未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被告知文非已经成为此次浮尸案的第一嫌疑人。 陆友铭脑子里顿时浮出前世的记忆,2015年3月3日,平湖大桥下发现一名男尸,报纸上连续几天报道,并不断征寻目击证人。 而那件案子,直到陆友铭重生之时也没有结案。而且前世,2月底,文非就随文正去了芝加哥。 虽然重活一次,人生的大路线并没有太多分歧,但是很多细节,都不一样了,包括自己带着前世记忆来做的一些选择,大概也在无形之中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转。 但是,非非绝对不是凶手! 文非在被带走之前,脸色苍白地对陆友铭说:我没有杀人。 陆友铭在警局门口一直等,直到六点多,才有人接待了他,并告知他,虽然文非始终不承认杀人,但是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所有的证物都对文非很不利,而他是否有合理的不在场证据,还需等到赵宏义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根据死亡时间来判定。 而且,在警局陆友铭遇到了赵宏义的哥哥赵明义,他似乎对文非有极大的偏见,在警局就明目张胆地跟陆友铭起了冲突,并放出话来,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文非。 文非正处于侦查羁押期间,暂时不允许亲属探视,陆友铭没有办法亲自去询问文非当晚的具体情况。 他想了想,能寻求帮助的只有文正。虽然非非被带走之前,还求他不要告诉文家人。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下去?何况,陆友铭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太棘手,他若逞一腔之勇,未必不是害了文非。但对于文正来说,他有能力更有资格去处理这件事。 而事实也正和陆友铭料想的一样,文正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助理,让她查找这方面最好的律师。 平湖市穆明律师事务所一把手,穆云歇。擅长各种刑事案件,入行8年,未有一例败诉。 但穆云歇从不外出,所有事务必须亲自去预约和商谈。 第二天,文正和和臻,带着陆友铭来到穆明律师事务所。没想到在门口却遇到赵明义,双方碰个照面,还差点擦枪走火。 赵明义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并不是说他有什么家底背景,恰恰相反,此人属于地痞流氓型,手下有几十兄弟,干的就是暴力讨债毫不讲理的营生。这种人,往往不要命,更讲不得理。 赵宏义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干弟弟,帮里百人,还就出了他一个有点知识的人,赵明义自是把他捧到心尖上。 文非的黑猫乐队抢了他们风头的事,他都应了赵宏义的央求忍了下来,这会儿竟闹出命案来,他不可能会放过文非。 这会儿,他正从接待室走出来,一脸烦躁地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烟,斜斜地噙在嘴角。他本是粗鲁之人,但今天却专门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显得很别扭。 这会儿倒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了,扯散西装扣子,重新恢复他那吊儿郎当的本性。只是这身凝重的黑,衬得他脸色更加阴沉,眼角那道丑陋的伤疤也似乎越发狰狞。 看情况谈的不怎么样。 他眼里喷着火,来到正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等待的文正面前,把嘴里的烟头吐到洁净的地板上,握了个拳头伸在文正面前:“你先别他妈得意,老子一定让姓文那小子,碎成渣给我弟弟陪葬!” 文正站起来,掸了掸飘落在西装上的烟灰,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和臻和陆友铭起身,越过赵明义往接待室走去。 “我草你大爷,竟然敢无视老子!”他不满地大骂一声,冲上来。 文正听到背后有动静,往旁边一躲闪,赵明义堪堪抓住正走在文正身边的和臻。 和臻手臂被抓住,反应很大,他用力甩着赵明义的手,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夹杂着厌恶。 陆友铭看到他的脸色,有点心惊,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还是条件反射般一把拉开赵明义,把和臻护在身后,“耍流氓吗?别以为老子怕你!” 陆友铭本身就高大,又加上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双臂结实有力,他一手背到身后圈住和臻,一手抓住赵明义的手腕,一招擒拿,扭得他骨头咔咔两声。 赵明义一声惨叫,嘴里大骂起来:“我草你大爷,放开我!”还转过头冲身后已经被吓愣的手下骂道:“妈的!要你吃白饭的啊!” 陆友铭手上又是一个用力,眼神阴厉地瞪着他身后那小跟班,吓得那人一哆嗦,不敢上前。 赵明义呲牙咧嘴直呼痛,千万句草泥马也没能再骂出来。 “呵呵……原来是绣花枕头!”陆友铭发出一声嗤笑,“怎么?全指望手底下弟兄卖命?!做老大的,就这两下可不行!” “我草……” “还敢骂!”陆友铭脚下一扫,赵明义瞬间跪在了地上,捂着刚被放开的手腕,脸涨得通红。 “老大,你……你没事吧?” “滚犊子!吃白饭的家伙!”赵明义啪地拍上那小跟班的脸,却因为手腕无力显得不痛不痒。 陆友铭蹲下来,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别太嚣张,你哥哥我混道上的时候,还没你们赵家帮什么事儿呢!” 赵明义心中虽气不过,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奉行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只能甩陆友铭两记眼刀,灰头土脸地滚了出去。 这一连串动作迅疾利落,连刚刚赶过来的保安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陆友铭轻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一转身,看到有点呆愣的和臻,咧开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很自然地握住和臻的手臂,“你没事吧?” 和臻眼神一闪,又是条件反射般甩开陆友铭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陆友铭望着被甩开的手,尴尬地抓抓头,笑:“不好意思啊。”说完又看向文正:“那我们快进去吧,穆律师正等着呢。” 文正点头,往前走去,和臻和陆友铭紧随其后。刚走两步,陆友铭感觉有人轻轻扯住他的衣袖,转头,就看到和臻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陆友铭有些惊讶,这几乎是一路上和臻对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而且此刻,他的眼眸清澈得如一汪水潭。 陆友铭习惯性抬起手想拍他的肩,却在快接触到他肩膀时蓦地改道抓了抓自己的头:“没事,没事。进去吧。” 空旷的接待室,布置非常简洁。穆云歇正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闭目休息。听到助理的开门声,才睁开眼望向进来的三人,他抬手示意助理出去,起身走过来,礼貌地同三人握手。 最后目光定格在和臻的脸上:“看到预约信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和臻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开口:“麻烦学长了。” 穆云歇是和臻念法律时高一级的学长,两人当年在a大都是风云人物,所以交集也不少。后来硕士期间,和臻转了工商管理并且去了美国,两人才逐渐少了联系。这么多年过去,穆云歇果然在这一领域开拓出一片疆土。 这样一来,陆友铭便明白今天和臻来的真正目的了,同时也明白穆云歇为什么拒绝赵明义,即使在被他抢先一步预约的情况下。 不得不承认,这等人脉,是陆友铭这种阶层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事情谈的很顺利,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谈。文正把详细材料交给穆云歇,穆云歇就认真地审看起来。 他自任律师以来,便热衷于各种刑事案件,当年让他名声大噪的也是一桩命案。连警方都没能够破解的命案,却被他一击即中,揪出了真正凶手。那个案件让他享誉全国。不少律师事务所都前来挖人,甚至很多人说他更具备做侦探的潜质。 他的确很不简单,处理事情的方法更是单刀直入,直中要害,从不拖泥带水。这从他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来。 于是,了解了案件经过之后,他并未皱眉,只是说,需要见一见文非。 三日之后,陆友铭接到文正的电话,穆云歇约他们过去穆明律师事务所,案件有新的进展。 陆友铭自那日与几人分开之后,一直待在家里,虽然知道非非没有杀人,也知道此事交给穆云歇一定没问题,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 这下听到案件有进展,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事务所。 被穆云歇的助理领到接待室之后,他才发现文正并没有在场,只有和臻和穆云歇。 他是有些惊讶的,虽然和臻跟他解释说,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文正亲自处理,所以请和臻代表他过来了解案情。 陆友铭再次意识到自己跟文正到底有何不同,他无法做到像文正那般冷静,而文正也永远不会明白文非为什么会不喜欢他这样优秀又冷静的哥哥。 陆友铭坐下,穆云歇便开门见山:赵宏义的尸检报告对文非很不利。 尸检判定赵宏义死亡时间在凌晨11点至1点之间。但是据赵宏义的通话记录显示,当晚赵明义给赵宏义打过一通电话催他回家,时间为11点30分,而且也得到了赵明义的证词确认。可以缩小死亡时间范围到11点30分至1点之间。 酒吧监控显示文非追出去的时间是10点19分,医院监控显示文非被乐队成员送到医院的时间是12点05分。 根据乐队成员的证词,他们是11点50分左右在疗养院西边的巷子里发现受伤的文非的。那么在11点30分至11点50分之间,文非仍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他也具备明确的作案动机。 而且赵宏义指甲里残留的皮屑dna跟文非相符。再加上为什么赵宏义会在死之前紧紧抓住他的白玉吊坠,文非却一直避而不答。 整个事件对文非很不利。 他们急需找到其他目击证人或者证物,来证明文非11点30分到11点50分这段时间内,如他所说只是在疗养院西边的巷子里等待赵宏义赴约,并没有杀人,而且还被没有看到脸的人从背后偷袭击晕,并刺了一刀。 虽然只根据目前证物,警方并不能定罪。但是赵明义是铁了心不会放过文非,他不惜花重金请了另一位几乎与穆云歇齐名的律师,已经提起诉讼。 离开庭只有五天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借梗自东野圭吾,虽并不是哪一个具体的梗。东野粉一看就知道,这借鉴的就是东野常用的一招,死亡时间的判定和不在场证明。 浮尸案是为了引出一些人物,所以作者就没有特别详细地设定,也不会写的很长很复杂,逻辑虽然简单但不崩坏。真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 ☆、孤独患者 和臻和陆友铭一起从穆明律师事务所出来,街道上元宵节的气氛还未散尽,沿街商店仍是一副张灯结彩的模样。但两人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一起去吃饭?”竟是和臻先开了口。 陆友铭很是惊讶,扭过头望着和臻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其实从再次见到和臻开始,陆友铭都一直在怀疑,那天晚上醉得温温软软的和臻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目光和表情都在时刻表达着“请勿靠近”,再加上有过几次接触,他隐隐发觉和臻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碰触他。那,那天晚上拉着他的手抚在脸上的和臻……一定是错觉! “怎么?你也有事?”和臻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并不回答,接着问道。 陆友铭这才反应过来,“没,没事。好的。” 本来和臻是打算邀请穆云歇一起去吃午饭的,但是穆云歇却说这会儿忙的走不开,改日再约。 所以,这好事儿才落到自己身上?陆友铭心想着。却丝毫没有发觉,为什么被和臻邀请吃饭会被自己当成是好事? “前边不远就有家不错的中餐厅,怎么样?”和臻问。 陆友铭笑着点头,“我吃饭很随便的,你喜欢就好。” 和臻莫名地望了他一眼,“那就走着过去吧。”说完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陆友铭跟在他身后,一低头就看到他白净的脖子露在空气中。这天气还不算暖,和臻却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加黑色大衣。 整个人显得单薄又清冷。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3节 陆友铭盯着他的背影,脑海里不断涌出前世强迫他的画面,他竟然那么残忍地伤害了这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人。 他不由叹气,心里愧疚丛生。 “你怎么了?”和臻听到他叹气,停下脚步,示意他跟上自己。 陆友铭也很识趣地走上前与他并肩,冲他笑笑:“没,没什么。” “嗯。”和臻点头,随后又说,“非非的事你不用太忧心,学长在警局有几个朋友,他已经打过招呼请他们在这方面多留意。而且他手下有私家侦探,这种案子,他一定会亲自调查的,这是他的强项,也是他感兴趣的领域。” 这……是在安慰自己? 陆友铭脸上泛起笑意,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抬起下巴望着前方:“嗯,我相信穆律师。” 两人没再多说话,不久便到了和臻说的这家中餐厅。 店面装潢得古典大气,人很多但没有丝毫拥挤感。陆友铭不禁感叹,这大概是自己进过的最好的中餐厅了。 光是看这门面就知道,这里的菜肯定也价格不菲。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陆友铭正寻思着,和臻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他。陆友铭接过来,一翻……比他预想的还要贵! “要不,我们去别处吃吧?”陆友铭拿菜单挡着服务员,往前凑了凑说。 “为什么?没有你喜欢的?”和臻不解地问。 陆友铭再凑近点,小声说:“这也太贵了吧,啥‘步步登高’都得一百块,不就是竹笋炒排骨,我做的也不一定比他难吃。” 和臻嘴角抽了抽,似是忍住笑,直接拿过他手上的菜单,对着服务员轻轻指了指,不到一分钟,全部点完,陆友铭顿时傻了眼。 服务员离开后,和臻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才说:“我请客。” 陆友铭摸摸鼻子,说:“我不是这意思。就觉得挺不值当的,这些菜我都会做,而且味道也不会差,早知道刚才就请你去我家做给你吃了。” 和臻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意外温柔了几分。 菜很快就上来了,这餐厅师傅肯定不少,客人这么多,上菜速度还这么迅速。 既然点都点了,陆友铭也就踏踏实实地吃了起来。虽说他自己挺会做菜的,但是这几天因为文非的事情,他还真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这会儿菜香扑鼻,肚子顿时咕咕叫了两声。 和臻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只是抿着唇,偶尔夹一筷子放在面前的餐碟里,表情格外柔和。 “你又打架了?”和臻突然开口。 陆友铭差点被呛着,捂着嘴咳起来。和臻指了指桌上的茶盅,他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他顺了顺气,问:“你怎么知道?” 和臻伸出他那细长的手指,在他拿筷子的那只手上轻轻点了点,关节红肿,结着血痂。 陆友铭收回手放到桌下,尴尬地笑笑。 自己这种粗鲁的人,和臻应该是看不起的吧。 “是赵明义找你麻烦了吗?”和臻问。 陆友铭:“嗯,前天晚上带了几个人把我堵在巷子里,不过他手下那些也都跟他一样,全是草包!” 和臻微微蹙起眉:“其实,那天你就不该惹他。他那种人,不必在意。” 陆友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眼望向和臻,语气认真:“他也不该动你。更何况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别人碰触你。” 和臻似乎有些惊讶:“我又没事。” “如果我不阻止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对你无礼?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在我眼前就想动我的朋友,绝不可能。” 和臻垂眸望着手里的茶盅,沉默不语,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陆友铭可看不懂他的意思,继续说道:“你或许看不起我这种人,觉得我没有涵养睚眦必报。但是和先生,涵养是你们这种有能力有背景能不靠拳头就可以保护自己的人才配拥有的东西。像文正那样,不计较,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敢把他怎么样,那叫涵养。但是对于我们这种人,对他忍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这只能叫做懦弱。” 陆友铭一口气说完,看和臻竟没有任何反应,顿觉自己傻不拉几的,端起茶盅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和臻虽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陆友铭脸上,看他表情真挚又单纯,奋力地向他解释着。 “吃好了吗?”他放下茶盅问陆友铭。 陆友铭还没从刚才的慷慨陈词中回过神来,只愣愣点头,“额,吃好了。” “那就走吧。”和臻招呼服务员结账。 “去哪儿?”陆友铭条件反射地问,问完才发现自己又没带脑子,饭也吃完了,当然是各回各家了。 和臻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低下眼问他:“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陆友铭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哦,好。” 他那表情和反应,就好像谁剥夺了他拒绝的权利一样。 陆友铭没有想到和臻带他来到的正是城东那家疗养院,叫拥抱星星。 最开始陆友铭还以为和臻是带他来查找目击证人什么的,但是患有孤独症的孩子,就算看到听到了什么,也不可能准确表达出来,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但是他跟着和臻往里走,路上却不断有老师或孩子跟他打招呼,他这才意识到,和臻应该是经常来这里。 陆友铭心有疑问,但看和臻面上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又没忍心去破坏这份美好。 他随和臻一直走到院子最南端,来到一栋欧式古典风格的建筑前,看起来有点像豪宅?别墅?一走进去,却又发现房子内部空间很大,略显陈旧的木质地板,散发着浓浓的历史气息,连墙壁都有一丝沧桑感。 “这里以前是和家的祖宅。”踏上回转楼梯,和臻探出手抚摸着光滑的木质雕花栏杆,轻声说。 陆友铭讶然,问道:“那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这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劲了,这里是疗养院,和臻怎么可能在这里长大。 果然,和臻摇摇头,“从父亲那辈就搬出去了。但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那时候祖父还在。” 陆友铭抬起头望着铺满整个天花板的油画,年代已久色彩不由显得暗沉,陆友铭虽然不懂画,但是仍能感觉到,那副画让人心神宁静。 “是祖父亲手画上去的。” “那现在这里为什么成了疗养院?”陆友铭问。 和臻脚步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说:“十五年前,父亲用这座宅子,建立了这所无偿为孤独症儿童做康复训练的疗养机构。” “为什么是孤独症儿童?” 和臻没有回答,直接来到二楼,这座房子很安静,并不像刚才院中那样热闹,但这安宁中透露着丝丝冷意。 “少爷。”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女人吓了陆友铭一跳。 他抚着胸口望向那个女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容倒是很温和。 “小姐在哪里?”和臻问。 “在画室,少爷。”那女人回答。 “我去看看她。”他沿着二楼走廊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准备两杯咖啡送到屋里来。” “是,少爷。” 陆友铭轻手轻脚地跟着和臻,来到一扇门前,只见和臻轻轻敲了敲门,不见屋里有人应声,便转动把手推开门。 屋里光线很明亮,不像走廊里显得阴沉。摆满了各种雕塑和画架,地上还散落不少完成的、未完成的油画,陆友铭虽不懂,但看得出来画面很逼真,色彩也很明亮。 “沐沐。”和臻站在屋子中央轻声叫道。 陆友铭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他正要开口,和臻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的唇边:“嘘~” 然后又走到窗台前,柔声叫道:“沐沐又跟哥哥捉迷藏吗?” 窗帘后竟然传来细声的回应:“嗯。” “那哥哥开始找了哦!”和臻开始装作在屋子里寻找的模样。 陆友铭也手足无措地配合着他的动作,目光却往刚才发出声音的窗帘扫去。 “啊!”他轻叫出声,却又下意识捂住嘴。 窗帘的缝隙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唔,哥哥找不到呢!”和臻找了一会儿,苦恼地坐在地板上,皱着眉头抱怨道。 “哇哈哈哈……”窗帘被掀开,一个女孩子跳出来,扑到和臻的怀里,笑得煞是开心。 “哇,沐沐从哪里飞出来的呀?”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甜甜地笑着,用鼻子蹭了蹭和臻的鼻尖。 “我的乖沐沐!”和臻抱住她,脸上笑意很深。陆友铭这才发现,和臻竟然有一对令人心醉的小酒窝。 而他看到这副画面,不由站在旁边傻笑起来。 那女孩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有点惊慌地往和臻怀里缩。 和臻圈住她的肩膀,指了指陆友铭:“是哥哥的朋友。” 女孩呆呆地望着和臻,重复着最后两个字:“朋友、朋友……” “对,是朋友。”和臻握起她的手,伸向陆友铭。 陆友铭这下顿时明白了,这个被和臻称作沐沐的女孩,也是一名孤独症患者。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蹲下来,慢慢探出手,对沐沐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沐沐仍旧目光躲闪地往和臻怀里缩,陆友铭尴尬地挠挠头。她却突然跳过来也揉了揉陆友铭的头发,口齿不清地说出两个字:“宝宝。” 和臻噗地笑出声。 陆友铭问:“宝宝是谁?” 和臻捂住嘴忍着笑,摇了摇头。 这下也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大门,沐沐开始兴趣盎然地揉着陆友铭的头发,叫着:“宝宝、宝宝……” 陆友铭很是尴尬,但心底也有一丝喜悦,第一次见面就能让孤独症患者从自己身上找到感兴趣的点,这应该算作是幸运呢。 他好脾气地任沐沐揉着自己的头发,看和臻一张张捡起地上散落的油画,认真欣赏着,表情温和恬淡。 突然,和臻手里刚被归整好的油画散落下来,脸上是满是惊恐。 “怎么了?”陆友铭想起身,却拗不过沐沐,只能抱着她,让他继续揉着自己的头发,走过去,望向和臻手里仅余的那张油画。 他也瞬时被震惊了,浓重的夜色,银色的河水,摇曳的树枝,昏暗的路灯,而让他们心惊的是画面中央那一抹血红,那是杀人案的现场。 ☆、孤独患者 大概是因为夜的缘故,这幅画整个画面都非常暗沉,景物勾勒也显得相对粗糙,只有画面正中的血红,格外刺眼。 和臻拿着这幅画,快步走出去,陆友铭抱着沐沐跟上。 和臻一出画室就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是一对褐色的双扇木门,门把手上镶嵌着很精致的金属雕花,但没有锁。他缓缓推开,入眼一片漆黑,一股陈旧的纸张味道铺面而来,夹杂着丝丝灰尘的气息。 和臻摸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陆友铭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旧书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虽然整间屋子靠墙全是书架,但隔三差五放书的格子却被掏空,只余一些零散的书籍。 和臻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房间靠南的书桌后边,哗地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他把画举起来,缓缓地左右移动着,陆友铭也从他身后望过去,画中的一草一木正跟窗外的景物慢慢重叠。没错,这幅画描绘的场景就是从这个视野望出去的。 而从这扇窗再往东望去,正好是案发现场的位置。 这下毫无疑问了,这幅画记录的就是赵宏义当晚被杀时的情景。 其实早在他们到来之前,警方已经来到疗养院做过调查,但鉴于孤独症儿童的身份特殊性,他们并没有作为被调查的对象,这幅画也自然没有被发现。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有些巧合,沐沐是一名重度孤独症患者,自幼便对陌生、嘈杂的声音极度敏感,就像声音能引发她的痛觉一般,她会痛苦地尖叫,甚至发狂,所以这栋房子的整个二楼都很少会有陌生人靠近,包括她房间和画室的玻璃也都是强效隔音的。所以当天警方调查也只是询问了照顾她的李妈就草草了事。想必警方对于能在这里找到目击证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陆友铭盯着这幅画,又看看一脸懵懂的沐沐,她伸出双手握住窗帘,目光很淡漠,但似乎能感觉得到她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陆友铭也伸出手摸了摸窗帘,是上好的天鹅绒,手感细滑。 “她偏好这种材质的东西?”陆友铭问。 和臻眼里露出一丝不解,也摸了摸窗帘,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说道:“她的床上用品也是这种材质。她虽然不会表达,但是会对不喜欢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抵触,经过长时间的试验之后,她现在常用的床上用品都是这种材质。” “这大概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会来这间尘封的书房了吧。”陆友铭说,“而且我猜,她应该对红色也极其敏感。” 和臻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友铭,把目光落到沐沐手中那只红色的排笔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孤独症患者通常会有一些特定的癖好,比如特定的物品、特定的材质,这些东西或特性能带给她们安全感。我之所以猜到沐沐对红色敏感是因为那幅画。”他说着指了指画面中那摊血,“这里似乎被涂得很重,就像……嗯……”他想着措辞。 “就像被涂了很多层。”和臻说。 陆友铭点头:“对,就像被涂了很多层,而且摸上去会有凸起感。” 和臻:“那么说,她画这幅画,只是因为被红色所刺激?” 陆友铭点头:“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摊红色,是血。” 赵宏义当天穿的是白色外套,所以头部被击中之后,大量鲜血流下来,几乎染遍整个后背。而向来对红色敏感的沐沐恰巧被这一幕刺激到,就画了下来。 “不过她这幅画还真是细致,场景中所有的细节都有,连枯草都画出来了。”陆友铭说。 和臻望向抓着窗帘摩挲的沐沐,若有所思,“跟我来。” 但陆友铭一转身,沐沐抓不到窗帘,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她的尖叫不具有任何指向性,只是单纯地、面无表情地表达着自己的危机感。 最后两人只有暂时把沐沐留在书房,叫了李妈过来守着。 和臻回到画室,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画,递给陆友铭,说:“她一直都有超人的临摹天分。” 陆友铭接过来浏览着,才发现,竟然还有不少连他都知道的名画,那些知名度很高的像《圣母与圣婴》、《拾穗者》、《圣殇》等等,还有一些是景物,很明显是疗养院的各个角落。但无论那一类,画面都非常逼真,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个人艺术添加,是完全的复制。 “学者症候群?”陆友铭小声说。 和臻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只是很小一部分。她虽然有一定的左右脑补偿现象,但是仅仅表现在作画上,而且只会临摹。而她不具备正常的想象力,她的个人创作全是色块。”和臻找出几张油画,递给陆友铭,果然全是凌乱的色块堆积。 “那刚刚那幅画能不能看出点什么?”陆友铭突然想起这才是关键。 和臻把画拿起来,两人的脑袋挤到一起,仔细地观察着只占据很小一部分画面的凶手和赵宏义。 “这……”和臻出声,两人同时转过头,话还未出口,目光却先撞到一起,因为凑得太近,两人的鼻尖似乎轻轻地碰了碰,陆友铭甚至感觉到刚才和臻微凉的薄唇轻飘飘地擦过自己的脸颊。 陆友铭第一反应就是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鼻尖,但这场景,就像在看对方的鼻尖一样,顿时更加不自在。 倒是和臻很淡定地把身子往后移了移,微微眯起那双细长的眼,望着眼前这个耳朵都红起来的大男孩,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唇。 “我想说,这……难道不是个女人?”陆友铭转过脸,连话都说不通顺。 和臻点头:“我也正想说。” 画面中的两人都是侧身而立,赵宏义正捂着脑袋,微弯下腰,而他身后拎着砖块的人,似乎正准备再给他一下。 从画面来看,此人身材纤细,穿着也很中性,黑色的略显中性的棒球服,黑色长裤,但是与黑色棒球服重叠的,还有及腰的黑色长发。虽然颜色重叠,但是沐沐对不同材质的光泽和层次,仍旧描绘得很清晰。 两人带着这幅画,先去找了穆云歇。后又在穆云歇的安排下把这幅画送到了警方手中。无疑,这将是一个关键的证物。 只是,他现在担心的是,孤独症患者的画作能否作为证物? 对于他的疑问,穆云歇并没有做任何详细解答,仍旧是那副看不到表情也弄不懂意图的冷淡面孔,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一切交给我。” 陆友铭暗暗吁一口气,虽然心中还是一团疑云,但是案件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或许真应该好好听穆云歇的话,回家安心等着。说起来,他已经快一周没有关心他那小快递公司的事了,也不知道钟诚那小子能不能应付下来。 第二天,他便去了公司。 钟诚见到他,心里自是高兴,但是一想到文非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面色复杂得像被谁撕下面皮揉搓了一番似的。 陆友铭这人,没啥好处,就是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丁点忧愁来。 他拍着钟诚的肩膀,劝他放心,还安慰他说已经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很快就能为文非洗脱嫌疑了。钟诚脑袋单纯得很,一听瞬时把脸展开了,屁颠屁颠地向陆友铭邀功,说着自己这几天多么多么敬业,还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多么辛苦,天天十一点下班什么的。 陆友铭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小子行啊,不用我,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啊!” 钟诚这么一听,心里虽高兴,还是假装急了急眼:“那可不行!没有铭哥,我这小身板,可不得累残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捶捶腰。 陆友铭笑了一声,站起来,卷起袖子就给他捏肩膀,说:“来,铭哥疼你!” “啊……疼……”只听钟诚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陆友铭哈哈大笑:“瞧瞧,肩膀硬的都捏不动了。” 钟诚忙从他的魔抓下逃出来,眼泪汪汪地,“我这可真是……累的。” 陆友铭摆摆手,招呼他:“过来,我轻点。” 钟诚摇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我,我去帮忙分货。”说完猴儿似地窜进仓库。 “哈哈哈,月底给你加奖金!”陆友铭冲着他逃窜的背影,大声说道。 只听仓库里传来一声得意地大叫:“大家都听到了,铭哥说给大家加奖金!” “呵呵呵,熊孩子!”陆友铭自言自语地在电脑前坐下来,翻看着入库信息。 “南城区……”他看到一个被标记出来的快件,这类快件也很常见,被上一级分拨点分错区域了。像这种南城的分到北城区,如果远的话,他们会凑成一堆送到南城区的分拨点,但是如果近的话,他们也就顺便送了。 陆友铭看着后边的具体地址,默念出声:“南城区xx路83号,文和大厦a栋18层……和臻?” 他有些惊讶,这也太巧了吧。 于是,下午的时候,陆友铭专门跑了一趟派送,都是北城区沿河区域的,这样就能顺便把和臻这个快件也送过去。 东西倒没多大,20厘米见方的盒子,也不重,快件上竟然写着,请和先生亲自签收,但是……却留了个固定电话。 陆友铭送完所有快递才去的文和大厦,他在门口照着那个固定电话号拨了过去,一个甜甜的女声传进来。 竟然是1楼的前台,我去,这电话留的也太草率了吧! 陆友铭说明情况挂了电话,直接进去,找到前台,那女生接过快递一看,皱了皱眉,说道:“又是这个地址啊!抱歉这个快件不能收。” “为什么啊?”陆友铭不解。 “之前有过一次这个地址寄过来的,也是没有姓名,写着和总亲自签收。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总的助理交待前台,以后遇到这个地点的快递,全部拒收。” “啊?”陆友铭张大了嘴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冲他抱歉地笑笑。 陆友铭看着寄件地址,竟然是同城,他刚才都没发现,但是地址只写到区,还没有留联系方式。靠,这是哪个片区收的快递啊?寄件信息写成这样也行? “和总下班了?和总再见。” 陆友铭正寻思着,前台小姐甜甜地冲着陆友铭背后笑着打招呼,他回头,就看见和臻从大厅走过来。 他今天一身剪裁精湛的铁灰色西装,浅粉色衬衫配酒红色领带,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干净清爽,周身的淡漠气息也被削弱了不少。 望着这样气质高贵的和臻,陆友铭瞬间有点懊恼,他为什么非要跑来给和臻送快递?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和臻并没有装作没看见他,但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在几步之外,停了脚步,用那双细长又颇具冷感的眼睛,冷静地望向陆友铭。 “和经理,下班了?”陆友铭笑。 和臻只是微微颔首。 陆友铭挠了挠头,想着该说点什么,一垂眼看到手里的快递,说道:“你的快递。” 和臻这才走近,扫了一眼,说:“拒收。” “额……但是也没具体退货地址。” 和臻抬起下巴,喉咙动了动:“那就扔掉吧。” “什么?”陆友铭惊讶,“为什么呀?你都不看看是谁寄的,万一……” 陆友铭还没说完,和臻不以为然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关你什么事? 陆友铭顿时打住,“那,我们也没权扔掉的。我还是回去给你退了吧。”他说着拿出笔,准备做上标记。 “笔。”和臻突然伸出手。 陆友铭愣了一下,把笔递到他手里。 和臻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握着那只塑料圆珠笔的动作也显得很优雅。他就着陆友铭抱着盒子的姿势,刷刷两下签了个名字,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陆友铭都没反应过来,兀自点着头,把快递往他手里塞,和臻条件反射般退了两步,目光瞟向门口的垃圾桶。 陆友铭愣了一下,把签收联撕下来,真的走过去把包裹扔了进去。他耸耸肩,反正已经签收了,扔掉也不关自己的事。他把签收联和笔塞进随身携带的挎包,转过身准备走,却发现和臻竟然站在原地看着他。 难道在等我?他心里狐疑,但还是走过去打招呼:“那和经理再见。” 和臻没有说话,却随着陆友铭的脚步,一起走出了大厅。 “你是送快递的?”声音清清淡淡,夹杂一丝疑问。 陆友铭停住,回头笑:“对啊,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就是个送快递的。和臻是第一次知道吗? 也是,第一次见面是撞车,虽然留了公司地址,但他交给了司机处理。后来几次见面,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好像很熟一般,但实际上,和臻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和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你是医生。” 陆友铭在听到医生两个字时,心脏重重地抖了两下! 他强装镇定,笑着对和臻摆摆手:“我还有快递要送,和经理再见。”说罢,大步朝着停在路边的车跑去。 眼角涩涩的,可能风太大了吧。 ☆、孤独患者 陆友铭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快递盒子发愣。 他坐上车之后,又神经兮兮地跑回去把垃圾桶里的包裹捡出来,理由是: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扔在公司被有心人发现,对和臻影响多不好。他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无非就是被那些因乱丢快递而惹出什么麻烦的新闻所影响。 但是这会儿……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拿出笔把上边的收货地址和收件人名使劲涂黑。其实这样不就行了,干嘛把这东西带回家来?陆友铭耸耸肩,顺手把盒子扔在了沙发一旁的地上。 或许自己是被和臻最后说的那句话刺激到,脑袋不灵光了?自己哪里表现得像个医生了?和臻有见过像自己这么粗鲁的医生吗? 他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厨房下面。望着锅里沸腾的面条,陆友铭心里也翻腾起来,和臻说的没错,他应该是名医生的。 陆友铭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他人生中背诵的第一本书,不是《三字经》,也不是《儿歌》,而是《千金方》。 他出生的那个县城,并不富裕也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一说起他的父亲陆知问,却是无人不晓。陆知问是一名地道的中医,待人和善,一生清贫乐道。 但是他脾气却很倔,而且非常守旧。这点在陆友铭看来,应该算是优缺参半。 他父亲陆知问原本兄弟二人。陆家是从清朝末年便传下来的中医世家,但是到了陆知问这一代,比他多读过几年书的胞弟却对西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很是推崇。这在观念保守的陆知问看来,是对家族的背弃,两兄弟最后竟因此不相往来。 陆友铭从小便被父亲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小时候放学,别家孩子都是各种放风玩耍,他却要在家跟着父亲学习辨识各种草药,以及背诵它们的药性。好在陆友铭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随着年龄增长,他也不再认同父亲死守中医的态度,于是大学报的专业是中西医结合。 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顺水推舟般被既定。只是他万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中竟会出现一个宋千宁。 他当初辍学的时候,还安慰小宁,自己毕竟有很扎实的基础,等到小宁毕业,他再拾起也不迟。 然而进入社会他才知道,他太天真了,生活远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在艰难的生活中维持梦想,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最初是打算找与中医相关的工作,但是并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去药店打工,但是很快就发现,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他和小宁两人的生活。 经过多番挣扎,陆友铭放弃了。这一放弃就是7年,他今年26岁,还年轻,但是对于想要重拾中医来说,却又是有点尴尬的年纪。 他吃完饭,把尘封在床底下的一箱子书翻出来,有他读大学时的教材,还有古老的、来自祖上的医书药方。 他用手指抚摩着散发出陈旧气息的书,恍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他好像,还没有为自己努力过一次。 自从把沐沐的画交给穆云歇之后,陆友铭就待在快递公司,恢复到往常的工作状态,等待开庭。只是他心里开始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天吃午饭,他突然对钟诚说:“阿诚,如果哥把这快递点转让给你怎么样?” 钟诚正夹菜的手一松,筷子掉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巴:“为什么呀?” 陆友铭帮他把筷子捡起来,冲冲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想。觉得干够了。” “不干活吃什么啊?”钟诚接过筷子,继续吃饭。 “反正我还有一些积蓄,而且我想干点别的。”陆友铭说。 钟诚把盒饭往旁边一搁,蹲到陆友铭身前,问:“铭哥你又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了?” 陆友铭拿筷子敲他的头,“整天就知道赚钱赚钱!你小子哪儿那么缺钱?” 钟诚努了努嘴,说:“人家还得挣钱娶媳妇呢!铭哥你以前跟小宁哥在一起时不也整天就知道赚钱?” 陆友铭顿时被噎了一下,他喝口水,兀自笑了笑,立即转移话题:“怎么,你小子谈恋爱了?” 钟诚面上一红,一脸傲娇地说:“要你管!”说完端着盒饭跑其他伙计身边去了。 陆友铭笑,这小子开窍了呀?可他转念又想,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爱人了? 说起来,他18岁对小宁的许诺——一定会一辈子对他好,还真是应验了。他们才分手,自己就死了。 只是这重活一次,可没喝孟婆汤,前尘往事依旧压在心坎上,挥也不散。习惯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生活,突然又变成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是寂寞吧。 一想起这个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还有一个身影。纤细的背影,冷淡的表情,那个人也很寂寞吧。 不然为什么那天他问和臻怎么会突然带自己去疗养院时,那个人一向如深潭般清澈的眼眸晦暗了几分,他声音落寞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陆友铭理解为,他是在表达他想有人陪他去,而那天正好陆友铭在他身边。 陆友铭敲出一根烟,点上。他那时的眼神,让陆友铭联想到河边初遇那晚的情景,和臻露出孤独的眼神,祈求自己抱抱他。那晚他是喝醉了,也正是喝醉了,才把自己的孤独和寂寞表现得那么赤裸。 会对一个人产生关注是很微妙且没有预兆的。可能是你喜欢他,也可能是讨厌他,或者他身上有某一种特质让你觉得想要探究。而陆友铭之所以会关注起和臻,他很清楚,是因为心底的愧疚。他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弥补那称得上已经发生,也同样称得上还未发生的过错。 几天后,浮尸案首次开庭。 那天,文正自然是到场了,然而文家到场的也只有他一个。陆友铭心里泛起凉意,等下文非走出来,望向听众席,会不会难过? 他还受着伤,也不知道心情怎样?即便文正托了关系,能保证他看守期间,有良好的食宿和医疗条件,但是想起这个19岁的孩子,陆友铭还是一阵心疼。 不过文非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他目光很平静地扫过文正和陆友铭的脸,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想必穆云歇和他沟通的很好。 审判开始。最初的公诉人和辩护人出示证据进行法庭调查阶段,和稍后进行的辩护律师发表意见阶段,这期间,双方都显得沉着有序。直到那幅画出现,作为被告方呈上的新证物,显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双方开始进行一场有声无形的搏斗。 从最开始的,有关孤独症患者的记录是否能作为物证?到这幅画是否存在失真?最后甚至还怀疑画作伪造。原告方也确实难缠。 但穆云歇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在短短几天内,研究了沐沐所有的油画,并请了专家鉴定。沐沐作为一名孤独症患者,临摹的天赋从6岁便开始显现,现如今她15岁,“复制”过的画作有一千多份,但没有一份存在纰漏或者个人艺术添加。对于景物的“复制”,自然大部分都无法还原场景。但从最近半年的画作来判断,她对景物的“复制”,同样精准。 所以她这幅画完全可以作为还原凶案现场的有效物证。她从某种意义上,算作是“目击证人”。 这一认定,让画作的真实性不再存在任何怀疑。 但是,在此前提下,原告律师提出了质疑——凶手可能是男扮女装? 从画面中来看,凶手身高至少有170公分,站立姿势很中性,重要的是第二性征并不明显,身材看起来跟原本就纤细的文非并无太大差别。单凭长发来判定性别,未免过于草率。 然而穆云歇似乎对他的质疑很是满意,他顺着这个质疑来反推:如果要证明文非男扮女装杀死赵宏义,那么必须找到相关证物——假发和当晚所穿的黑色棒球服。 20分钟内,杀人、换装、自伤。随后被送往医院,还未出院便被警方带走,那么他的假发和衣服必定不会被藏得很隐秘。 案件出现了新的方向。 此次审判,因证据存在疑问,宣布休庭对证据进行补充调查。 陆友铭在听到休庭之时,松了一口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整个案件已经开始转向对文非有利的一面。如果非非没有杀人,那么想从他身上再找到相关物证,自然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案件,全是胡诌全是胡诌全是胡诌,说三遍。目前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个案子?作者只能说这个案子真的不是没有用的凑情节。【不过,我好像是写的有点点过于详细了……吗? ☆、孤独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章补全了。受君的支线开始,会出现多种视角来【算是上帝视角? 报纸上也开始连篇报道起这件案子,有关孤独症患者的画作作为“目击证物”,虽然并不是史无前例,但也算是极为稀奇。 好在所有的报道中都没有提到文非和沐沐的名字,连身份也被模糊带过,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文正在背后遮住了这一切。 然而几天过去,陆友铭从穆云歇处得知,案件似乎没有新的进展,警方始终没有找到相关衣物和假发。但同时,那幅画大概也不能再作为证据。它可以反映案发现场的情况,但是却无法证明画中凶手是否男扮女装。 文非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而且案发时他确实在附近。而关于白玉吊坠为何会在死者手中?他的回答是自己被袭击之后,吊坠才丢失的,这个证词太过牵强,并没有可信度。 其实对于文非一方来说,他们并不关心真正的凶手是谁,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证明文非不是凶手。 但对于赵明义一方压力就显得大了许多,由于赵明义的偏执,他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寻找画面里的真正凶手上,而是千方百计想要证明,文非就是画面中的那个人。 其实他的方向,注定了他的失败。 五日之后,重新开庭。 这一次,穆云歇似乎不打算再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他在一开始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死亡时间的重新判定。 法医鉴定,赵宏义死亡时间为3月2日23点至3月3日1点之间。加上赵明义最后一通电话的证词,缩小死亡时间范围至3月2日23点30分至3月3日1点之间。 若凶手是文非,那么赵宏义的死亡时间应是3月2日23点30分至23点50分之间。 但是画面显示赵宏义的真正死亡时间是在3月2日23点45分以后。 穆云歇抛出这个判定之后,全庭一片哗然。 质疑之声此起彼伏。但他面色冷静,眼中甚至还透露丝丝傲气。待法庭恢复肃静之后,他才开始了他的慷慨陈词。 3月2日,农历正月十二,当晚天气状况,晴,无风,有月。 月亮的降落时间为23点53分。 从疗养院二楼的书房往外望去,正对着的是一片没有遮拦的旷野,根据地理位置判断,此处看到的月落时间为23点45分。这一点他已经请气象局人员做过书面鉴定。 而大家再来看看这幅画。 无月。 为什么一个只会“复制”景物的孤独症患者,会在连四周枯草都详细描绘的画作中,漏掉正月十二日那么明亮硕大的月亮? 只有一个解释,案发当时,月亮已经降落。 由此可推:赵宏义的死亡时间在23点45分之后。 而此时,文非正被乐队成员发现而送往医院,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不仅如此,包括警方现在转向的嫌疑人目标,方宜以及其他乐队成员,也同样脱离了嫌疑。23点50分之后,所有乐队成员都在医院,寸步未离,医院监控为证。 标准的穆云歇作风,另辟蹊径。他总是如此地让人出乎意料。 最后经过短暂的休庭,合议庭评议后做出最终判决: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文非当庭释放。 这个结果招来了赵明义的强烈不满,甚至在法院门外就差点起了冲突,但是,此刻他的愤怒,已经对文非造不成任何实质的影响,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这起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当天晚上,文正在文华酒店摆了酒宴,主要目的是为了感谢穆云歇,也邀请了和臻和陆友铭。陆友铭作为文非的表哥,这种时候自然也是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的;而和臻,若不是和沐的那幅画,大概这场官司不会这么快就胜诉。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4节 晚上七点,他如约来到文华酒店。这是陆友铭第二次来这里,对于他来说,大概除了送快递,他是不会也没有机会来这样的豪华酒店的。 他一进门,前台接待便询问他是否有预约,他报了文非告诉他的包间名字,便被服务员引着往电梯走去。电梯门被装饰得犹如古代的窗花木门,四角还有镂空雕花,雕刻的很精致,他心想,还真是讲究! 他站在电梯里,梯柜内壁是粗纹壁纸,花色淡雅,让人放松。但是陆友铭还是感觉有些拘谨,他低下头审视着身上的黑色西装,觉得自己很陌生。 他很少穿西装,也不太会打领带,这会儿脖子很不舒服,于是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带。其实这套西装还是很久之前小宁给他买的,但是除了陪小宁去西餐厅穿过几次,他从来没有动过。今天找出来穿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好像已经不是很合身了,腰身有些宽松,而裤子似乎有点短了。 他已经26岁了,难道还在长个子不成? 他僵直地站立着,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电梯口的服务员对他做出请的手势,他才愣愣地跟着出去,被引着来到包间。 他来的还算早,只有文非一个人。见他进来文非便拉着他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挂在他身上,头枕上他的肩膀闭着眼,一言不发,很疲惫的样子。 陆友铭眼角有些湿润,他抿了抿嘴唇把泪意憋回去,轻轻摸着文非的头,问:“伤好了吗?” 文非没睁眼,仍旧靠着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陆友铭深吸一口气,往后仰了仰身子好让文非靠得舒服些,心里有些酸涩。 非非是陆友铭的小姑姑陆知灵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她当年因为爱上已有家室的文锦添被赶出陆家,谁知接着又被文锦添抛弃,从一个颇有前途的女星沦为街井妇人,最后患癌症去世。 第一次见到非非那年,陆友铭12岁。早就跟陆家毫无联系的陆知灵突然带着已经5岁的非非回到陆家,没有哭闹也没有自怨自艾,安静得像一片苍白的雪花。 那时候她气色很不好,骨瘦如柴。父亲虽然面上依旧冷冷清清,但私下里却弄了不少上好的补药,要母亲炖了汤给她端过去。而那时的文非也好不到哪里去,黄黄瘦瘦的,头发很稀少,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却非常活泼,很懂事。就是特别粘人,尤其喜欢粘着陆友铭,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与亲近,似乎这些年都没有孩子跟他玩耍一样。 但是陆知灵只待了半个月就离开了,尽管走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劝她留下来,她还是毅然离开了,连母亲塞给她的钱也没有带走一分。 后来陆友铭才知道,那时候姑姑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她只是回来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而再次见到非非,是上大学来到平湖市之后,在一场大型商会的会场中心,陆友铭作为兼职的员工,遇到了随文锦添前来的文非,虽然长高了,也变得有气质,但是那张和姑姑颇为相似的脸,陆友铭不会认错。 而之后……庆幸的是文非竟然还记得他,愿意亲近他……只是,他终究没有保护好非非。 陆友铭闭闭眼,收住思绪,转头打量着这个包间。空间很大,比得上他那两室一厅的小套房了,被装饰得古色古韵的,最里侧还有一张红木床榻,早听说文氏老爷子尚古,旗下酒店十家有八家都是这种古韵风格,看来还真是。 他无声地笑了笑,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对文锦添提不起好感来。他抬起手,摸了摸文非的头发。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陆友铭抬头,正看到站在门口的和臻,他今天穿得倒是随便一些,深色大衣,黑色的高领衬衫,松松散开最上边的两颗扣子,头发没有定型,随意散下来遮住眉毛,禁欲中又透露几分慵懒随意。 陆友铭本该站起来的,但是手臂上还挂着睡着的文非,他便对着和臻点头笑了笑,看到和臻点头,才转过脸,轻轻拍了拍文非,柔声唤道:“非非,快起来吧,穆律师要来了。” 这时,文正和穆云歇也走进来,正看到陆友铭哄孩子似的对文非耳语。 他声音温柔,神色宠溺,这情景不由让门口三人都有了些想法。 文正是绝对没有这种文非毫无防备挂在自己身上的经历,他自文非来到文家,便没有对他另眼相看过,但是无论他怎么疼爱文非,他都没有如此依赖过自己。他早知道文非与陆友铭关系很好,但今日亲眼看到,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颇有些失落的。 而和臻的目光从进门就一直是落在陆友铭身上的,依旧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这次意外透露出一丝玩味。 说起穆云歇,虽是一副面瘫脸,但眸子里却燃起了意味莫名的火焰,和他第一次在看守所见到文非时,相同的目光,像终于找到猎物的野兽般,充满了侵略和占有。 陆友铭并没有什么自觉,他一向都是这么对文非的。自然感觉不到门口三人那各怀“鬼胎”的目光。 文非被叫醒,陆友铭这才站起来,拉着文非对穆云歇说起感激的话。 这场晚宴,虽然没有外人,但是在座似乎都不是善于言谈之人,陆友铭开始还颇有些紧张,后来听几人渐渐谈到一些他根本接不上话的专业领域,反倒松了口气,眼睛直盯着桌上那些花样十分好看的菜品琢磨了起来,这菜可比上次和臻带他去的那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他也只是随意塞了几口,就借故去洗手间抽烟。 抽完第二支,他才慢悠悠地洗着手,约莫这酒宴也差不多了,缓缓往回走。 装饰得古朴典雅的走廊,仿烛台的廊灯,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陆友铭走到拐角,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周五?好。” “l吗?” “呵呵,怎样?过完年腹肌还在不在?” “那我可得好好检查一下,亲手摸一摸……” 这……是和臻? 陆友铭屏住了呼吸,这不太像他认识的和臻。他这种话,怎么有种调情的味道? 或许是男朋友吧,陆友铭耸耸肩。也不对啊,他不是喜欢文正吗?喜欢得买醉撞车的…… 陆友铭转个身往回走,那再抽支烟好了,偷听别人电话总是不对的。 不过他没想到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张丝毫不想看到的脸。 ☆、孤独患者 宋千宁的眼里满是醉意,脸颊发红。 陆友铭有了前几次的经历之后,也不再对他心存期待,没打算多说话,绕过他就要往洗手间走。却不料猛地被他抓住手臂。 陆友铭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宋千宁,只见他呵呵地笑了一声,松开手,胡乱地挥着,踉跄两步,靠在墙壁上嘟囔着:“对,对不起啊,认……错人了。”听声音是醉的不轻。 陆友铭皱了皱眉,上前扶住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宋千宁借力往他肩上一靠,微闭上眼,打了个嗝,一股酒气,陆友铭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在哪个包厢?我送你过去。” 宋千宁只是靠着他的肩膀,哼哼咛咛不说话。 陆友铭拍拍他的脸。 宋千宁这才睁开一只眼,不对焦地瞅了瞅眼前的人,无力地挥挥手:“叫,叫友铭……来接我。” 陆友铭心里咯噔一声,不知该拿什么心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把已经软的站不住的宋千宁抱起来,往电梯口走去。 一走到拐角,恰遇到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和臻,陆友铭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和经理,我朋友醉了,我带他回去。” 和臻就那么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这让陆友铭很是尴尬。恰巧电梯门开了,陆友铭也顾不上解释许多,对他抱歉地笑笑,就往里钻。 他抱着小宁,伸出食指艰难地去摁楼层按钮,试了几下都不成功。突然一根细长的手指伸过来,帮他按了1层。他抬起脸准备道谢,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是和臻。 “那个……”陆友铭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前男友喝醉了,我找不到包厢,准备带他回去?不行,他抱起小宁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是……反正他是不会把他带回家的。 “去前台,我帮你查他在哪个包厢。”和臻并不看他,脸色甚是平静。 陆友铭反应了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随即伸了伸脑袋,说道:“谢谢。” 到大厅前台,和臻先对着大堂经理一声冰冷的质问:“五楼的服务员怎么配的不够?客人现在跑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没人招呼?” 大堂经理瞬间把头低下去,“是我的失职,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马上叫人补上去。” 和臻这才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指了指靠在沙发上的宋千宁,问:“有没有印象这位客人是哪个包厢的?” “是五楼吗?” 和臻点头。 “那应该是芷兰的,今晚五楼就开了两间,一间是文总订的,另一间是芷兰。” “打内线,叫他们派人下来接。” 大堂经理立即派了接待专门上去请人下来,打内线叫人下来这种事她可不敢,已经一个不留神就被和总抓小辫子了,总不能连客人也要得罪。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从电梯口急匆匆赶过来,直奔宋千宁。一边对陆友铭道谢一边接过宋千宁,拍着他的脸叫:“宋经理,醒醒。” 陆友铭拉拉他的胳膊,说:“别叫了,他醉得厉害,你方便送他回去吗?” 男人点点头,说:“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接宋经理的。” 陆友铭神色怔了怔,有人接他……他抿了抿嘴唇,对那男人说道:“那就,麻烦你在这里陪他一会儿,我……”他指了指楼上。 那男人会意,忙点头,脸上挂着笑对他道谢。 陆友铭转过身刚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宋千宁。不远的距离,却陌生得触不可及。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大步离开。 他快步走到几步之外的和臻身旁,再次对他抱歉地笑笑:“抱歉啊,又麻烦和经理了。” 和臻的目光和表情都十分冷淡,只是静静望着陆友铭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抽动两下,说了句:“我叫和臻。” 说完也不等陆友铭反应,抬脚就往电梯口走去。陆友铭像被什么噎了一下,说不出话,忙不迭跟上去,侧过脑袋对他笑。 为什么感觉和臻怪怪的?他不喜欢被人叫和经理吗?也是哦,好像别人都叫他和总来着。 那天过后,文非就被文正带回了文家。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也没给陆友铭打过一个电话,拨过去还不接,不知道文正之前说过的送非非出国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陆友铭这天晚上下班回家,刚走出电梯,就看到黑咕隆咚的楼道里蹲着一个人。他轻轻跺了跺脚,感应灯逐次亮起,他才看清楚,那个抱着膝盖靠在自家门上的身影,正是文非。 听到他的脚步声,文非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咬着嘴唇,满脸的委屈。 “这怎么回事?”陆友铭屈膝蹲下来,抚着他嘴角的伤,“谁打你了。” 文非眼里蓄满泪水,抱着他的脖子,低声抽泣起来。 陆友铭揽着他的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表哥在。” “有事怎么不去公司找我呢?打电话叫我回来也行,这大半夜的,还穿这么少,冷不冷?”他说着搓了搓文非冰冷的手。 非非不说话,无声地摇了摇头,闷闷地说:“手机被没收了。” 陆友铭皱眉,“又惹你爸生气了?” “他才不是我爸!”文非不满地往他肩膀上拱了拱。 陆友铭拍了拍他的背,拉他起来,“好了,我先把门打开,进去再说。” 谁知他刚把文非拉起来,非非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陆友铭忙接住他,问:“怎么?腿麻了?” 文非低着头摇了摇:“他拿鞭子抽我。”说完抬眼看了看陆友铭的脸,“说要打断我的腿。” 陆友铭哐地一声把手里的钥匙甩在门上,转身就走,“我找他去。” 文非一看急了,忙拉住他,“别去。”他小声说,“我从窗户逃出来的,我不想再被他抓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抓你回去!”陆友铭厉声问道。 文非低着头哽咽,“反正,别去了。我也不想回那个家了。” 陆友铭沉默了一会儿,松开紧握的拳头,转过身把钥匙捡起来打开门,搀着非非进屋,把他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把他的裤腿卷起来。 原本白皙的小腿上好几道交错的血痕,还在往外津血水,连裤子都被抽出几道裂痕。而膝盖上明显的大片青紫,让人心疼不已。 他沈着脸找出医药箱,小心地给非非上药。 消毒药水接触到伤口,非非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咬住嘴唇不敢出声。他看得出来陆友铭是真生气了,这表情和当年一个样,甚是吓人。文非委屈地扁扁嘴,“表哥。” 陆友铭这才回神般抬起头,“嗯?”一看到非非眼泪都快夺眶而出的表情,随即勾起嘴角,拍了拍非非的肩,说:“别怕,我不会再像当年那么莽撞地去找他们了。如果你真不想再回那个家,哥养你。” 原本是疼和担心,这一番话出口,再加上一阵感动,非非的眼泪登时就啪嗒啪嗒砸下来,又委屈又满足地使劲点着头。 “行了,多大了,还哭鼻子,叫别人看见不笑话你!”陆友铭倒先笑了,捏着他的鼻子逗他。 非非擦擦眼泪,仰起脸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给表哥添麻烦的,我可以养活自己,我明天就回酒吧唱歌。” 咚,陆友铭照他头上给了他一颗响栗,“行了吧你,你别去那地方就是帮我了。” 非非的眸子瞬时黯淡下来,他垂着头,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地问道:“表哥……你也不支持我唱歌,对吗?” 正收拾医药箱的陆友铭并没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歧义,他原本只是在意前段时间的案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可这话到非非耳朵里,就成不支持他唱歌了。 他把箱子收好,坐在沙发上,揽住非非的肩,问:“他就是为这个打你的?” 非非点头,“不许我再唱歌了,要送我出国学什么商管。” “那非非是真喜欢唱歌吗?”陆友铭问。 “当然,我是认真喜欢的。”非非用力地点头,“我真不是胡闹。哥你去听听看,黑猫真的很棒!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真的真的……” 陆友铭失笑,望着一脸诚恳和期待的非非,他重重点头:“哥信你。” “真的吗?” “真的。”陆友铭摸摸他的头,“我不懂那些,只是担心你会不会走了弯路。” “我在努力的,我们已经准备再磨练一番,就去参加海选,就那个gravity一年一度的歌手大赛,哥你知道吗?很厉害的……” 陆友铭看着他两眼放光满脸兴奋地喋喋不休,心情也变得愉悦,跟着他开心起来。 那是一种渴望梦想的目光,他没有任何理由把这种渴望扼杀在黑暗里。 非非就这么在陆友铭家里住了下来,期间文正有打电话过来询问陆友铭,但陆友铭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他说过的支持和保护,到头来却成了这种结果。 陆友铭承认他说得对,自己没有能力给予非非一个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但是他知道非非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不想再看到非非为了那个家,受伤、落泪。 他相信即使是姑姑还活着,也不会愿意让非非委曲求全地活在那种目光和羽翼之下,否则当年她就不会在临死之前宁愿把非非送进孤儿院也不低头把他送到文家。 文正倒不似文锦添那么顽固和无情,如今他即便不支持,也不会不择手段地强迫文非。毕竟……文非对于文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文正,足够他文氏屹立不倒。 文非在陆友铭家里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央求陆友铭允许他去酒吧唱歌,陆友铭拗不过他,就答应了。只是有个条件,晚上不准超过11点。 非非也不像往日那般什么都不听劝,这件事之后他似乎变得很听陆友铭的话。 这天周末,陆友铭正好不太忙,晚上8点左右,开着车送文非去酒吧。也算应了非非多次的要求,去“见识见识”黑猫的实力。 他开着那辆破车来到酒吧街,他很少来这片区域,重生之后更是一次也没进过酒吧,并非对这种地方有什么看法,而是他刻意避免自己在外醉酒,怕不小心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还是前世那件事吧,真是有阴影了,更何况当事人和臻还时不时就在他面前晃一下,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要慎重。 车子稳稳停在路边的车位上,陆友铭和背着吉他的文非一齐下车,一抬头,撞上一个裸着身体的人从一旁的楼道里跑下来。 “……”陆友铭呆了一下。 那人个头和陆友铭差不多高,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平角内裤,身材倒是不错,胸肌腹肌都是那种刻意锻炼出来的,很漂亮,泛着光泽的麦色皮肤在路灯下显得暧昧色情。 “什么画风……?”陆友铭咧了咧嘴。 文非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拉着陆友铭往马路对面的盲月酒吧走去。 “那怎么回事?”陆友铭问。 非非凑到他耳边说:“l的,跳艳舞的。” 陆友铭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led门头,暗黑色调的“lose ”。 “是酒吧吗?”他问。 “gay吧呀,表哥要不要去?好多帅哥的。” 啪,陆友铭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去你个头!” ☆、关心则乱 盲月是这一代不错的一家酒吧,格调有点小文艺,气氛也比较正经,主打的是不俗歌舞。据说这两年红起来的一个年轻歌手,当初就是在盲月驻唱被发掘的。因此吸引了不少乐队争着往这里挤,这也就有了之前赵宏义要和黑猫争场子的事。 从酒吧的外部装潢看,确实一点都不张扬,安静又窄小的门径,连门头都不过巴掌大,旁边立着一块黑色玻璃,上边用荧光笔草草的写着今日的节目单,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爱来不爱。 然而,大众都知道,就这样看起来毫不起眼,连外部装潢都是多年前老风格的盲月酒吧,可是得提前预约的;特别是遇到这种有小型演唱会的周末,可真谓一“票”难求。 文非拉着陆友铭推门而入,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热闹非凡的人声从左边的舞台传过来。这会儿正是高峰期,舞台前聚拢了不少人。 陆友铭从人潮缝隙中望过去,一个年轻男孩在舞台上表演,音乐并不嘈杂,反而有几分舒缓,他正在做的动作,类似于一个下腰,紧身的黑色舞衣,凸显出他纤细柔韧的腰肢,只见他腰一摆,做了个漂亮的回转,音乐声随之陡然升起,伴随着动感的鼓点,台下一阵欢呼。 文非和陆友铭擦着人群边缘往吧台走去。调酒师从文非进门就举起手里的调酒壶冲他摇了摇,这会儿看两人过来,竟又吹了声口哨,惹得不少人往这边望过来。 身旁几个小女生捂着嘴直跺脚,脸上掩不住的欣喜,小声惊呼着:“快看快看,黑猫来了……” “好帅好帅,只是背着吉他也这么酷!” “哇哇,看过来了,我要嫁嫁……” “嘤嘤嘤,竟然自带cp……” “cp也好帅!” “那女王大人怎么办?” “嘤不要啦,黑猫是我家女王哒……” …… 文非望了一眼那群女生,回头对陆友铭眨眨眼,甩了甩头得意地一笑。 “天呐,还卖萌,被拆cp了……” “嘤嘤嘤,我的女王大人……” 陆友铭低头咳了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跟着文非往里走。心里却在汗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了吧台,那小哥又冲文非低低吹了声口哨,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友铭,用眼神问道,这谁? 文非把吉他往吧台上一搁,挂上陆友铭的脖子说道:“我表哥!最亲最亲的表哥!” 陆友铭冲那小哥笑了笑,“你好,陆友铭。” “表哥好!我是齐星,是这家酒吧的调酒师兼暂时的经理。”他把调酒壶在手里翻了个花样,问:“表哥喝点什么?” “不用。给我杯白开水就好。” “那怎么行?表哥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喝白开水!来杯我最拿手的雪山之巅怎么样?我请客!” “我不能喝酒。”陆友铭摆着手。 “别呀,不喝酒有什么意思。”文非把会员卡往台子上一拍,对齐星说,“就你的招牌雪山之巅,三杯。” “淘气。”陆友铭拍了拍文非的头,也不再阻止。 “干嘛三杯?”过了好一会儿,齐星才愣愣问道。 “呶。”文非冲台上那人抬了抬下巴。 正赶上节目结束,身穿黑色舞衣的男孩从台上下来,直奔文非,他脸颊泛红,额头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水,耳后的黑色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 刚才那会儿他背对着观众,陆友铭也没看清楚,这走近一瞅,原来是方宜。陆友铭原先只知道他会唱歌,不料想舞也跳的这么好。 他一下场,立即恢复往常的羞涩模样。看到陆友铭,有些惊讶招呼道:“陆大哥,真是你啊!” 陆友铭笑着点头。 “上午非非打电话说你要来,我还不信呢。” “有什么不信的,我也来欣赏一下你们的表演。刚才的舞真棒呢!”陆友铭对他竖起拇指。 “陆大哥过奖了呢。” “来来来,好了。”齐星把三杯调好的酒推到三人面前。 “我们干一杯?”文非把酒递到两人手中,问。 “好,cheers!”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女生齐声叫着,“女王大人,亲一个!” “噗……咳咳……”方宜差点把酒喷出来。 “黑猫今天不给女王大人鼓励吗?”人群中一个女生站在椅子上,大声叫道。 “鼓励鼓励……亲一个……” 正值节目间歇,大家都往吧台这边凑过来。 方宜抬眼瞄了下陆友铭,一脸羞涩地摆着手往后退了退。文非却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拉住他的手臂,扳过他的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啊啊啊……” “要死了,血槽已空……” 欢呼声像浪潮一般,席卷整个酒吧,椅子上的女生瞬间消失在人群中,不知道是掉下去了还是…… 陆友铭呆了呆,一口酒含在嘴里,不知该吞该吐。 原来她们一直说的女王大人,是方宜?难不成文非和方宜…… 他咕咚一声咽了那口酒,瞪大眼睛盯着文非。 方宜捂住发烫的脸,一脸无辜地向陆友铭解释:“陆大哥,我们不是……” “逢场作戏嘛!表哥你明白吧?”文非打断他。 陆友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想,我明白?我明白个毛线啊!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头,问文非。 “满足广大腐女们的yy呗!你俩也真是的,不要入戏太深哟……”齐星趴在吧台上来了这么一句。 陆友铭算是明白了,但还是不由担心道:“只是这样吗?” “恩恩,只是这样而已。”方宜使劲点着头。 陆友铭没有回应他的话,把目光转向文非,等着他回答。 “那还能怎样?你表弟我可是笔直笔直的!” 陆友铭又好笑又生气的!不知道怎么接话,端过酒杯喝了一口,没再理他。 接着文非抱起吉他,轻扫两下,通透纯澈的声音像是击中吧里的每一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他拉着方宜从一旁的台阶走到舞台上,站到话筒前,低下头说:“今天很抱歉,黑猫另外两位成员有事没能到场……” “啊?”人群中立即升起一串失望的叹息。 “咳咳,”文非继续说:“为了补偿大家,今天……”他看了一眼方宜,把话筒抽出来,侧过脸挑起眉毛,冲人群邪邪一笑:“我和女王大人,情歌对唱!” “哇哦……” “……”陆友铭差点被一口酒噎死。 这小子,玩的也太疯了吧。 “他们经常这样?”陆友铭问正在调酒的齐星。 齐星倒漫不经心,回答道:“是啊,他俩,黑猫的官方cp嘛!” 陆友铭想问什么,突然又觉得好像没必要。现在包括影视圈,不也这样,只是吸引人眼球的手段罢了。真如文非所说,逢场作戏而已。 陆友铭耸耸肩,想着等回家了再跟文非谈谈,别太过火。 音乐已经响起,这首歌文非没有用吉他伴奏,他和方宜一人一支话筒,站在舞台中央。舞台上缓缓升起雾气,制造着暧昧的效果,是80年代的一首对唱情歌,节奏缓缓的,挺耐人寻味。 陆友铭跟齐星打个招呼,要了杯白开水,走到远处的角落里找个位置坐下来,远远望着舞台上的两人,文非19岁,方宜18岁,虽然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小孩子相,但这会儿往舞台上一站,还颇是像模像样的,真不能小看了这些孩子们。 在自己热爱的领域,谁都是王。 他喝了口水,前奏正好结束,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舞台上传过来,陆友铭惊讶地望过去。 “……”他今天震惊太多次了。 那声音温柔纤细,毫不做作,不似女生尖锐,有着一种中性的温润感。而这声音,竟是方宜发出来的。 台下掌声夹杂着口哨声,“爱你女王大人!” 陆友铭讶异,他果真是太不了解这群孩子了,他似乎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轨。 也难怪……他笑。 台上两人有模有样地唱着,他看到文非颇为动情般微阖双眼沉醉其中,还不时和方宜两人来个深情对望,惹得台下一潮高过一潮的尖叫。陆友铭笑,也不知这是不是逢场作戏? 陆友铭边倾听边目光散漫地往人群中扫去,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西装革履,身形笔直,立于人群中的男人,难道是穆律师?陆友铭颇有些吃惊,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见到穆云歇? 他伸着脑袋望过去,随旋律不停晃动的人群不时挡住那个挺拔的背影,但是,陆友铭确定,那就是穆云歇。 只是,有点不可思议。至少从以往那些接触来看,穆云歇怎么也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场合的人。 他准备过去打个招呼,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他很自然地先掏出来查看。 是小宁。 内容很简短:钱给你打过去了,30万。 “呵呵……”陆友铭只觉得好笑,简直就像是看了一则零下273度的冷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再望向人群,却没了穆云歇的身影,于是站在人群外围找了找,也没见。 他耸耸肩,大概自己眼花了,穆云歇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转个身,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摸出烟盒,敲出一根衔在嘴里,一出门便点着,用力吸了一口。夜风干燥凌厉,割着陆友铭的脸颊,竟觉得生疼,像被谁狠狠抽了一巴掌。 陆友铭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夹着烟垂下来,靠在一旁的墙上,抬头望向墨色的夜空,心里空荡荡的,一寸温存都不留。 不知过了几分钟,手里的烟燃尽,灼烧到他的手指。他低呼一声,扔了烟头,回过神来。 太痛,就会放手,这是身体不被教就会有的反应。 他搓搓脸,拽了拽自己的耳朵,让脑子清醒一点,拿出手机对着黑黢黢的屏幕,来个大大的笑。 只是这笑还未收敛,便凝在了脸上,他看到对面l的楼道里急匆匆跑出一个男人,那人如他来时遇到的“舞者”一样几乎全裸,一条白色的平角内裤,一件敞着扣子的白衬衫,结实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他似乎很着急地跑下来,脚上只趿拉一双拖鞋,奔向一辆刚停稳在门口的兰博基尼。 车上下来一个人,两人小声地笑着说了几句,那人把手放在“舞者”的胸前抚了抚,充满情色意味。陆友铭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可是在大街上,这种举动也太…… 但那“舞者”却没有丝毫羞耻的感觉,还凑上前吻了吻那人的侧脸,揽住他的肩,一起向通往l的楼梯走去。 陆友铭思维有点僵住,因为对面那人是和臻。而他不可能会相信,这个“舞者”,是和臻的男朋友。 ☆、关心则乱 陆友铭从疗养院回来,打开门正看到文非顶着鸡窝头才起床。 “臭小子,你还真能睡,都十一点了。”陆友铭揉了揉他的头发。 文非仍旧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唔,好久没玩得这么爽了!” 他说的是昨晚,因为拉着陆友铭一起去了酒吧,所以就没时限地多玩了一会儿,回来时都一点多了。陆友铭也是看他高兴,就任他疯了一晚上。结果,这大头觉睡的呀! “表哥你去哪儿了?你今天不上班啊?”文非一边洗漱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 “嗯,今天请假陪你。” “嗯?”文非从卫生间探出个脑袋,“陪我?陪我干嘛?” 陆友铭笑了笑,没回答,起锅坐上冷水,把路上买回来的排骨倒进去焯水。 “你刚去哪儿了?”文非又问。 陆友铭这才回答:“我去看和沐了。” “谁?”文非从卫生间窜出来,“你说你去看谁?” 陆友铭笑:“沐沐啊,你和臻大哥的亲妹妹。” 文非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仍旧满脸不解:“为什么想起来去看沐沐呀?” 陆友铭:“哟,你这忘恩负义的混小子,要不是沐沐那幅画,你能这么快出来?” 文非哼了一声:“我又没犯事儿,早晚得出来!” 陆友铭笑笑,搅了搅锅里的排骨以防粘底,没再说话。 他今天之所以会想到去看和沐,完全是因为昨天晚上遇见和臻的缘故。昨天看到和臻被那个人揽着肩膀进了l,陆友铭其实也跟了过去,却最终止步在那扇门外。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进去,而他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很明白,自己对和臻莫名的在意和讨好,完全是因为前世的愧疚。或许在意久了,他就让这个人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寸方位。 和臻是陆友铭这辈子一醒来就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被宿命不断提醒着,要补偿、不能让他受到伤害的人。如今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证明,他根本不需要,陆友铭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路人甲。 他有自己的人生,他冷淡也好放纵也好,都跟陆友铭没关系。哪怕他堕落和放荡,也轮不到陆友铭插手。 陆友铭所谓的补偿,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我救赎,若因此就强行插手和臻的生活,那就是道德绑架。 但是,陆友铭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意。 所以他一早就去了疗养院,表面上是去看沐沐,心里也不由期待,或许会碰上和臻,毕竟,除了沐沐,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关联。 然而很不巧,和臻并不在。不过他从李妈那里得知,和臻每周一三五七下午下班后都会去看沐沐的。以后就挑这个时段好了。 陆友铭把焯好的排骨捞出来,放进砂锅里,又加入已经泡好的霸王花、玉竹、以及蜜枣无花果等等汤料,盖上盖子,站在灶台前专心致志地等水滚。 “表哥,我在网上买的吉他配件寄回来了吗?”文非的声音从他房间传来。 陆友铭:“昨天就取回来了,在沙发后边的地上,你自己找找看。” “ok。” 文非从房间出来,窜到沙发后边,那儿堆着好几个包裹,也不知道表哥买的什么,怎么都不拆呢? 于是他一个一个地拆开,直到第四个,一大团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一层一层地揭开报纸。 “……我靠!”他忙把那东西塞回去,将盒子翻个底朝上摁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配件就往回窜。 陆友铭这边儿正好水滚,他把火关最小走出去。看到文非一脸不正常的红晕低着头往房间跑。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陆友铭欲抓他的手臂。他蹭地躲开陆友铭的手,逃也似的进屋,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陆友铭抓了抓头,这是咋回事了? “怎么了?”陆友铭敲门。 里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文非闷闷的声音:“那个,表哥,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也别不好意思,我明白的。” 陆友铭更是一脸莫名其妙,明白?明白啥呀? 他寻思几秒,往沙发后边走去,果然看到那一堆包裹被拆的乱七八糟。 “可这都是我从网上买的炖汤药材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自言自语地收拾着那堆包裹。 直至收拾到那个被倒扣在地上的盒子,他打开,拆开报纸。 “……”陆友铭哭笑不得。 他把盒子翻过来,看到上边被涂黑的收件人和地址。这……是那天给和臻送的快递。陆友铭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恨不得地上裂个缝他立马钻进去。也难怪非非会那么说,现在他是百口莫辩了。 但是,他转念想到,是谁给和臻寄这么恶心的东西的?怪不得和臻连看都不看就拒收,估计不止被骚扰一次了。 陆友铭心里的那番在意又加深了一层。看来和臻真不是自己认为的那种,纯白瓷偶一样单纯的人,他的生活,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陆友铭看了看非非卧室的门,把东西收起来,因为关系到和臻,他也没打算解释什么。 文非在屋子里兀自尴尬了半天,一直到吃饭,也自在不起来。他一边往嘴里扒着米饭,一边偷偷瞄着陆友铭。 哼哼,说起来他这个表哥还真是挺帅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笑起来还蛮阳光,内心坚强,生活独立,做饭还好吃,对人温柔又体贴,简直五好男人……呃,就是有点糙,还心太软,有时候感觉傻不拉几的。 不过,别看他一直挺正经的,原来也会用那种东西?文非想到盒子里的东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但是……他又想了想,也没什么啊,他和小宁哥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吧,他又不约炮,买个假的释放一下欲望也很正常啊……卧槽,表哥是在下边的?非非像发现什么爆炸新闻一样,噗地一声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5节 陆友铭不动声色地把喷到自己脸上的米粒抹下来,动了动眉毛,拿筷子往非非碗上敲了几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想都不用想,这混小子一定还在拿那件事开脑洞呢!真想锅里现在炖的是醉生梦死,灌他三大碗! 不经意间已到了三月中旬,元宵节后,附近大学都陆续开学。因为不喜欢经常待在文家,也为了上课方便,文非之前就在学校申请的有宿舍,这一开学他也就回到学校了,只周末回一下陆友铭的住处。 这天陆友铭把他送到学校,回来途经c大时,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像他这种中途辍学的,如果想回学校继续学习该怎么办?于是便停了车。 他站在c大的校门前,恍若隔世。也对,是隔世了。 c大已经开学有一周,校园里人流不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让陆友铭很是怀念当年。他当初凭着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进入这所学校,却为了一个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的人放弃。命运真是百般捉弄。 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很有些历史年代的图书馆,崭新的教学楼,充满活力的操场,林荫道,小树林,医学院门前的白玉兰成簇开放,好不热闹。 他凭着记忆找到教导处,询问着自己这种情况该通过什么途径重新拾起专业。 那个面相和蔼的教导处主人,皱起眉头,努了努下唇,对他摇摇头,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在填资料的一个男生,“刚刚那位同学也是中途辍学,但他是非医学专业的,现在只用通过自考,函授教育就能拿到毕业证。” 陆友铭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旁那个男生,看穿着打扮也是在社会上待过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学生气息,但他身边那个女生倒是看起来挺单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应该是女朋友。 男生感觉到陆友铭在看他,还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陆友铭却有点愣,这个男生…… 他脑子里出现一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正想着,教导处主任把资料翻出来,跟他解释道:“根据国家规定,医学专业早就不再招收自读生。你这种情况除了通过高考,读全日制,没有其他途径能够保证你以后正常从事医疗工作。” “可是我……”陆友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已经26岁,丢了书本七八年,现在去高考,有点不切实际,而且医学专业全日制五年,说不定还得读研,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根本就不现实。 他从学校走出来,垂着脑袋。说实话,挺失落的。 他不得不收起重新入学的打算。不过关于从医,他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好心肠的教导主任告诉他,像他这种有中医传承背景的,是可以通过师承这条路,考取中医师资格证书的。 然而陆友铭没敢直说,他早就跟父母断绝来往了。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说起来父母,陆友铭满心愧疚。当初的一腔热血,到今日显得无比可笑。这些年他也不止一次回家,但父亲从来不让他进门,说只要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一天,就别想踏进陆家大门。 那现在呢,父亲是否会原谅他? 要不,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二老吧,他在心里琢磨着。 他也不能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以前他觉得这没什么,但是重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如果当初他就那么死了,应该很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关心则乱 陆友铭靠在街角的酒吧外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眼前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旁边的酒吧里节奏欢腾明快的音乐,被隔音玻璃过滤后也变得柔弱。 他缓缓抽着烟,眯起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块黑色招牌,“lose ”。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个偷窥狂一样。 其实他刚从l出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了。上周末,他看到和臻在这里出现。前天周四,他跟着和臻进了l,今天,就在刚才,他又跟着和臻进了l。 虽然这几天他不停地劝自己,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去关注和臻的个人生活,但每次看到他那样赤裸地在陌生人面前袒露着自己的寂寞,陆友铭又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如果他是和臻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或许能劝他一句,别那么放纵自己,会受伤的。 但很可惜,他连朋友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真是圣母,多事,无聊,神经病!他垂下头搓了搓自己的头,他就是觉得有点心疼,就像会心疼非非受伤那样的。 自从上次跟非非过来这边巧遇和臻之后,陆友铭每天晚上都会来盲月坐坐,表面理由是看非非表演,可他自己很清楚,他有意无意地关注着l,关注着和臻会不会出现。 和臻很准时,每隔一天晚上九点半,就会出现在l门口,而那个“舞者”也每次都会下楼来接他。 周四那天,陆友铭终于没忍住跟了进去。 l的装潢很是华丽,不像盲月那般清新文艺。它整体色调略显阴郁,但阴郁中又透露着一股狂野,给人一种抑郁症加狂躁症的分裂错觉。黑色的镜面墙砖,镶着金黄的腰线,吧内光线暗沉,频闪灯恍来恍去,像是刻意模糊着人们的脸。 内部空间很大,分成了几个区域,最里侧的小舞台,就是非非所说的跳艳舞的地方。 每当“舞者”出场,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他们的身材普遍都很棒,皮肤有光泽,肌肉匀称漂亮,还会应观众们的要求做出各种暧昧露骨的动作,不少人拿着现金,直接上台塞进他们的内裤边缘,并肆意抚摸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交易。赤裸裸,没有任何虚伪的粉饰。 陆友铭站的很远,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去过gay吧,只是情色意味如此浓烈的,他是第一次。 而他更没想到,那个直白地跳上舞台,跟“舞者”调情共舞的人,会是和臻。 看起来是常客,很多人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他那双冷感的细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醉勾人,脸上呈现出与平日淡漠完全不同的风情,他薄唇微微弯起,压出一侧脸上的酒窝,一手缠上“舞者”的脖颈,一手覆在那人裸露的胸肌上,隔着一层衣料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接着他走了几个类似拉丁舞的舞步,转两圈,斜靠在那人的怀中,下巴被轻佻地勾起。他回之一笑,眼角上扬,纤长的手指缓慢地在喉咙处画着圈,扯上丝绸衬衫的扣子,啪嗒一声,泛着银光的金属扣子滚落到地板上消失不见,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禁欲又性感。 表演到此为止,那个舞者顺势揽着和臻的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跳下台去。 陆友铭随着人群往后退了两步,他喉咙滚动着咽了咽,直盯着那两人走到一旁昏暗的角落里,贴在一起。 他大脑当机,转身就冲出了l。那种气氛简直令人窒息。 那是他第一次跟着和臻进去所看到的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而今天,他是等和臻进去好一会儿才跟进去的,人群中散发出淫靡的气息。 不用怎么打听就很容易得知,l是这一代最有名的gay吧,它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情色和奢靡,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为了一夜情,它毫不掩饰向人们展示着这个圈子里最为赤裸和低俗的欲望。 陆友铭一路漠视着不停上前来搭讪的年轻男子,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找到了和臻。 暗红色的沙发,酒红色的高领衬衫,领口散开,露出他细白的脖颈。经常陪他的那个男人仍旧只穿一条平角裤,上身松散地挂着一件白衬衫,一手抚摸着和臻裸露出来的锁骨,一手拎着瓶红酒,对瓶而饮。 和臻正躺在他的大腿上,手臂垂下来,仰面朝上,张口接着那人用嘴渡过来的红酒。洒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流进颈窝,他肩膀颤抖着,呵呵地笑起来。 陆友铭只觉得胸中莫名滞闷。 他不可能相信这个男人会是和臻的男朋友。他记起了这张脸,是那天在c大教导处见到的那个男孩,怪不得当时他会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到和臻出现在l,就是这个男孩一直陪着他。 然而那天的情景无不在说明,这个男孩根本连gay都不是,他有女朋友。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和臻的感情? 他没办法待下去,再次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去。 或许,只是交易而已。谁还指望l里有什么真感情? 陆友铭几乎抽光了一包烟,得出这个结论。脑子里仍旧一片混沌。 他想他应该就此走开,再也不去关心和臻的私生活,原本就是他自己在脑海中设定了一个纯白的和臻,现在又在责怪谁?怪和臻不那么单纯吗?真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掐灭最后一根烟,走进盲月,要了杯白开水,坐在门口的玻璃窗边,远远望着舞台上的文非,张扬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充满青春活力的歌声,激荡着陆友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 窗外灯火璀璨,让人辨不清夜色。他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无声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街角拥吻的情人,人行道上形单影只的背影,路灯下三五成群的青年,还有……对面有人在打架! 擦!是和臻! 他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却正遇到路口绿灯,来往车辆繁密不息。他看到对面那群来者不善的人,正堵在和臻的车前,不让两人上车。 那个跳艳舞的男生这次衣服倒穿的齐整,看样子是打算跟和臻一起离开的。 远远望过去,和臻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身形也不再笔直,应该是醉了。陆友铭看着面前无法插足的车流,心里莫名焦急。 那个跳舞的学生已经和对方动起手来,虽然看起来有两下子,但是他打架动作也太花哨了,中看不中用,这样怎么护得了和臻? 思索间,陆友铭看到和臻已经被对方为首那人拉在怀里,一手握着他的腰,动作轻佻地摸着他的脸。 靠!陆友铭再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马路。 急促的刹车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陆友铭的腿被撞了一下,车里的司机立即冲他破口大骂,他慌张地点下头表示抱歉,急急地往对面冲去。 他看到和臻在挣扎着,但因为醉酒并没有多大力气,正被那人往一旁的车里拖。 陆友铭冲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把和臻拉到怀里。 “别碰我!”和臻垂着头,动作却很激烈地推了他一下,陆友铭隐隐感觉到他在颤抖。 陆友铭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沉声说道:“看清楚,是我!” 和臻抬起头,望着陆友铭的脸,眼神有点失焦。他愣了几秒,轻笑着说了句:“是你。”接着便瘫倒在他的胸前。 “操,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被打的那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冲陆友铭骂道:“你他妈敢管老子的事?” “哼!”陆友铭笑了一声,没打算跟他解释,把和臻往怀里护了护,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有种就打,说什么废话!” 那人撸起袖子,用眼神示意陆友铭身后的小弟们,陆友铭自然明白,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身,灵巧地闪身躲过来人的袭击,并擒住其中一人握着长棍的手腕,扭在他的身后,来了个扫腿把他踢跪在地上,手上使力。 咔嚓一声! “啊!”那人一声惨叫,长棍掉在地上。 陆友铭用脚接住往上一甩,握在手里。他动作迅速下手狠戾,顿时吓得一旁几人不敢上前。 “妈的,废物!” 这帮人看情形不对,立即把目标都转移到陆友铭这边来,那个跳舞的学生趁机跑进了l。 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那人得意地笑:“小子,把和臻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陆友铭揽紧和臻的腰,低笑一声:“你小爷我从来就没走过生路。” “口气还不小!” “废话少说!”陆友铭可从来不怕打架,当初为了赚钱,他也是跟着帮派混过的,只是那段经历怎么说起来都不光彩,他从来不提。 为首那人一个甩头,五六个小弟一齐冲陆友铭冲上来。 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和臻身上以防他受伤,所以就算躲得再精巧,陆友铭也难免挨了几棍,他一边回击一边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他很清楚,这群人敢在街头就这么放肆,一定也是有背景的,硬碰硬他今晚可沾不了光。 身后传来一阵哨声,l里冲出好几个保安。 趁那几个人分神之际,陆友铭扛起和臻拔腿就跑。幸好他的车也停在路边,他迅速把和臻塞进车里,发动车子,头也没回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啰嗦几点排下雷: 1本文正剧风,不欢脱,很正经的狗血老套文,背景现实向,感情线为主 ,慢热慢得不得了。 2作者君属性偏受控【完全不造为啥写了主攻pia飞~~】,可能我擅长以气场比较弱的那一方视角来写【因为我气场很弱orz】。受控,所以受君支线比攻君抢眼。攻视角,受为主。 3主角不复仇,从他性格大家也能看出来。 4主角不酷炫狂霸拽。 5有缺陷的人,平凡的人,也配拥有爱情。 6不想受没人爱,所以攻重生了。 以上 ☆、关心则乱 “去他妈的毫不在意!”陆友铭把车停在路边,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大骂一声。他垂着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低笑着叹气:“真是可笑!” 他真是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他也很久没有这样,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酒吧离开之后,他便开着车一路飞奔,直到远离了那片区域,这才冷静下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和臻抢了过来,就在他刚刚决定再也不去关注和臻的时候。 他抬起头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储物盒摸出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嗯?”副驾上的和臻动了动,低哼一声。 陆友铭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噙着烟转过头去,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看见和臻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 “我这是上辈子欠你了。”陆友铭咬着烟蒂口齿不清地对和臻说。 “呵呵,你知不知道,我临死,你还缠着我呢!”陆友铭笑,他想起了重生之前的那个梦,在隧道里,他见到的那个面目可怖的和臻。 “不是朋友吗?”陆友铭伸出手想落在和臻的肩上,“那就努力成为朋友吧。”他收回手,夹住烟,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发动车子,掉头,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他刚把和臻弄进屋,和臻就突然推开他,捂住嘴。 这是要吐啊,陆友铭忙把他架到卫生间,和臻狼狈地倒在地上,吐了起来。 “慢点慢点……”陆友铭蹲下来,抚着他的背。看他吐出来一股一股的酸水,啧,根本什么都没吃,这家伙是自虐吗? 他捂住胃,肩膀抽搐着往外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陆友铭起身接了杯自来水,把他扶起来,“来喝口水漱漱,不然还干呕。” 和臻脱力般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听话地喝了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陆友铭失笑。 “我叫你吐啊。”他用毛巾拭去和臻嘴角的污渍。 和臻蹙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水。” 陆友铭把他架起来送到沙发上,又慌忙倒了杯温水坐过去,扶着和臻的头,“来,喝水。” 和臻微微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完半杯水,又闭上眼躺在沙发上。 陆友铭起身投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和臻缓缓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陆友铭。 陆友铭帮他擦过脸,又擦了擦手,看见和臻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在和臻面前晃了晃,“干嘛,看傻了?” 和臻眸子闪了一下,重新对焦,再次将目光落在陆友铭脸上,过了好一会,竟说了句:“换你了?” 陆友铭不明所以,耸耸肩,接到,“换我咯。”说着起身把毛巾扔在水盆里送到洗手间,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下肚。 “怎么样?吐过之后清醒点了吗?”陆友铭问。 和臻用手撑住沙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友铭。 “是我家。”陆友铭回答。 他垂下眼,看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沾上了污渍,厌恶地皱了皱眉。 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要不先脱了吧,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和臻没说话,却开始脱衣服,他穿的是比较修身的风衣,这会儿好像手脚不利索,衣袖缠在手臂上,拽了几下也没拽下来。 陆友铭笑了笑,走过去,“怎么跟还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一样。”他说着帮和臻把风衣脱了下来。 和臻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友铭,看着他转过身去把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一双手从陆友铭的背后伸过来,圈住他的腰,十指扣在他的腹前。他脊背瞬间绷紧,手上动作也僵住,只感觉到和臻缓缓靠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 “和……和经理。”他完全不能理解,不敢动作。 “和臻。”明显夹杂着不满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进陆友铭的耳朵里。 陆友铭口干舌燥,动了动喉咙:“和臻,你……” “抱一下。”和臻回答。 背后的身体,向他贴的更近,缠在腰间的手也收了收。 陆友铭大脑当机,不能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和……和臻,你知道我是谁吗?” 背后的人点了点头:“嗯。” 沉默,气氛有点撩人。 过了有一分钟,陆友铭才缓过来,轻轻拉开和臻的手臂,转过身。 和臻正安心地从面前这个人身上汲取着温暖,突然被拉开,他睁开眼,迷茫地望着陆友铭。 “你累了吧?”陆友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就住这里?” 和臻摇了摇头。 陆友铭不明白他是回答哪一句,问:“那我送你回去?” 和臻又摇了摇头,眯起双眼,看着陆友铭的脸,“今晚换你?” “哈?”陆友铭抓了抓头,“换我是什么意思?” 和臻嘴角无声而缓慢地微微翘起,抬起手搭上他的胸膛,声音轻飘飘,“陪我睡。” 陆友铭蹭地站起来,这……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拍了拍额头,劝自己一定要冷静,面前这个人——他喝醉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和臻,你看清楚我……” “陆友铭,我知道。”和臻笑,眼里醉意未散,他弯起唇,脸上露出好看的酒窝,“我知道你是谁。” 陆友铭觉得气氛太不对劲了,和臻这副样子,很明显还没清醒,他搓搓手,说:“那个,我帮你拿件衣服。” “不用。”和臻有点嫌恶般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我要洗澡。” 陆友铭愣了愣,“哦,好吧。”转身走过去把浴室的门打开。 和臻扶住沙发站起来,身子歪了歪差点跌倒,还好陆友铭眼疾手快跑上来扶住了他。他把和臻扶到浴室,看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道:“你能行吗?” 和臻靠在墙壁上,抬起下巴眯着眼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友铭把开关打开,试好水温,“那你小心点,冲一下好了。”说完才走出去,还搬了个塑料凳进来,“要不你坐着?” 和臻没理他,开始解衬衫扣子,水雾漫起来,他的胸膛袒露在一片朦胧中,陆友铭尴尬地退出来。跑进卧室,在柜子里扒拉着,找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放在浴室门口的凳子上,“那个,我给你找了套干净衣服,就放门口,你等会儿自己拿。” 不对,还有内裤,他又在柜子里翻腾着,找出一条新内裤,不声不响地放在门口。 做完这些,陆友铭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一边换床单,一边支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和臻那副站都站不稳的醉样,可别跌倒了才好。 正想着,浴室里传来哐啷一声。 陆友铭跑过去,又不好贸然冲进去,于是急切地敲着门,问:“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他把门打开一条缝,透过浓重的水雾,看到和臻果然倒在地上。擦!担心什么来什么。 他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打开门,跑过去把和臻抱起来,检查有没有哪里摔伤。而当事人却双眼微阖,一脸无辜地哼哼着。 陆友铭无奈地笑一声,“你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吗?”说着把花洒摘下来,也不顾自己被淋湿,抱着和臻,把他上上下下冲了个遍。整个过程,陆友铭可谓“心无旁骛”,即便怀里的人光溜溜的,皮肤也称得上光滑诱人。 和臻坐在矮凳上,始终弯着腰垂下头,双手搭在陆友铭的肩头。没有什么拒绝的动作,很听话地任陆友铭拿毛巾抚着他的身体。 这下可是被看光了,陆友铭啧啧两声,拉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他动作一滞。 和臻的大臂内侧有许多疤痕,看颜色,该是陈年旧疤,陆友铭的手指轻轻摩挲上那些伤疤,像是烧伤,他认得这种疤痕的形状。 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手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烧伤?陆友铭动作缓慢了下来,这才刻意观察了一下和臻的身体,直到看见和臻的大腿上……他心里蓦地疼了一下,他被人虐待过吗?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目光扫过和臻两胁那根根突出的肋骨,这个人怎么会瘦成这样? 无意识地抽了下鼻子,陆友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洗完,陆友铭也几乎浑身湿透。他帮和臻擦好头发,用柜子里的大浴巾裹住他,抱进卧室去。 他把和臻放到床上,那个本来一脸醉意的人却突然清醒般睁开眼,凝视着陆友铭的脸,双手仍抱着他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陆友铭头发也被淋湿,还在往下滴着水,砸到和臻的眼窝里,沾湿了他细密的睫毛。 水滴顺着鼻梁滑到鼻尖,陆友铭不自在地抽了抽鼻子,弓起背准备起身,“和臻,放手……” “嘘!”和臻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的唇边,问:“做我的床伴怎么样?” ☆、关心则乱 陆友铭呼吸一滞,沉默了几秒,他手上用力,拉开和臻的手臂,“别开玩笑。”他有些不悦。 和臻勾了勾唇角,眼神不甚清明,软软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陆友铭的轮廓,说道:“你比ey更符合我的审美。” 陆友铭望着他脸上轻浮的笑,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醉了。” 和臻玩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手搭在额头上,低声重复着:“我醉了。” 陆友铭不打算跟他继续交流下去,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浴室门口的衣服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对和臻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睡隔壁,你有事叫我。”说完看和臻仍闭着眼没有什么回应,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似乎明白和臻与那个跳艳舞的男生之间的关系了。陪他睡。做他的床伴?呵呵,还真是直白得可怕。只要符合他的审美,就可以拉上床? 陆友铭觉得这样的和臻太陌生了,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才会选择如此放纵? 文非事先打过招呼周末不回来,于是陆友铭就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但事实上,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几乎一夜无眠,早早就起床,煲了养胃的粥。又去早市,买了新鲜的骨头和蔬菜。 回来的时候,看到和臻穿着昨晚给他准备的那套家居服,呆愣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脑后有几根头发不规矩地翘起来,给这个背影僵硬的人平添几分随意。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陆友铭把食材放进冰箱,问道。 和臻回头望着他,目光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淡,点了点头,开口:“昨天,谢谢你。”声音还有点哑。 “举手之劳,不用谢。”陆友铭走过去,指着一旁新准备的洗漱用品,说:“这是给你的,洗完出来吃饭吧,我煮了粥。” 和臻没说话,有点意外地抬起眼看了看他,犹犹豫豫地拿起牙刷挤牙膏。 “记得把头发重新整一下。”陆友铭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出去。 和臻呆了一下,差点把牙膏挤到手上。这才偏过脸从镜中看了看自己脑后翘起来的呆毛,嘴角抽了抽。 等和臻出来,陆友铭已经把饭菜摆上桌。 “我的衣服?”和臻站在一旁问。 “我送去干洗了。你先吃饭,吃完我给你找套我的先凑合着穿。” 和臻点点头,这才坐下来,“谢谢。” “别那么客气。”陆友铭夹了些青菜放在他的碗里,和臻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他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一看就是有良好的家教,不像陆友铭这样,早就习惯了随心所欲。 一餐饭,两人无言,都心照不宣般不提昨晚的事,陆友铭只是把那当做和臻的醉言醉语,至于和臻到底记不记得,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友铭很快吃完,对和臻说:“你先慢慢吃,我给你找衣服。”说完就去卧室柜子里扒拉起来,他的衣服和臻穿上肯定要大不少,他准备看看有没有小宁的衣服。 还好,在一堆t恤衫牛仔裤中,他终于找到了一套小宁没带走的西装,但是……看起来有点皱。陆友铭赶紧拉出家里的挂烫机,手脚利索地熨了一遍,才笑嘻嘻地递上去。 好在和臻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很自然地接过来,换上。虽然不是很合身,因为他个子比小宁要高一些,但是也不算很难看,毕竟经过他的一番补救,并不至于让和臻太掉身价。 更何况——和臻那出众的气质,真不是一件旧衣服就能掩得住的。 陆友铭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和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傻笑的脸,嘴角微乎其微地抽了下。 “我送你去公司吗?”陆友铭问他。 和臻想了下,说:“今天周末。” “哦,对啊!” “我的车还在l吧?你方便送我过去吗?” 清晨的酒吧街,安静得近乎苍白。 再次来到l,陆友铭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到和臻在l里的种种举动,心里莫名地有些堵闷。 一路上两人并无太多言语,直到和臻取了车,两人站在路边,陆友铭终于没忍住对和臻说道:“和臻,以后……还是不要经常来这种地方了吧?”他想到昨天那群流氓,肯定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和臻不明所以,挑眉问道:“为什么?” “如果寂寞的话,可以找个人认真地谈恋爱,何必在这种地方跟那种人……” 和臻像被什么刺到,脸色瞬间冷了起来,他目光锐利地扫了陆友铭一眼。 陆友铭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他不太会说话,这样讲似乎太直白了?他解释道:“作为朋友,不想看着你堕……”他闭了嘴。 和臻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声:“朋友?” 陆友铭面上有点尴尬,摸摸鼻子,对他讨好般地笑:“我是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和臻似乎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但并不打算回应陆友铭的话。 陆友铭便继续叨叨着:“l里面能有什么真感情?你喜欢的那个男孩……也不一定是gay,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空虚的。” 和臻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眸子却亮剑出鞘般闪了一下,他直视着陆友铭的眼睛,平淡简洁地回答:“我知道ey是直男。我也不喜欢他。” 陆友铭顿时哑口无言。和臻的态度很明显,似乎再说下去就显得自讨没趣了。他闭了嘴站在一旁,把那双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插入裤子口袋,别开眼盯着脚尖,皮鞋在粗糙的地面上轻微磨蹭了两下,心想——自己根本就不该说这番话。 气氛倏然变得有些尴尬。 和臻也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周身却竖起冷漠的保护层,很明显不打算再与陆友铭有任何交流。他手指摩挲着摁响了手里的电子车钥匙,终于打破这份宁静,他打开车门,语气平淡地陆友铭说道:“陆先生,昨天很感谢你的帮忙。那么,再见。” “再,再见。”陆友铭就这么看着和臻冷漠地跟他说着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顿觉,自己似乎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接下来几天,陆友铭那小快递公司不知为什么忙的不像样,他本来还寻思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要去疗养院看沐沐,顺便……偶遇下和臻,道个歉。 但这情况,天天下班都快十一点了,一回家,洗了澡就想睡觉。 这种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陆友铭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空虚。跟小宁分开以后,他觉得自己这般拼命挣钱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说起来也不算缺钱,又不像钟诚还得惦记着娶媳妇养孩子,他出柜的时候就决定了这辈子不可能会结婚生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得上是不孝,但是那种有名无实的婚姻,他感觉更加可怕。 不然就把快递点转让出去得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样想着。 有人开门进来,陆友铭起身走出去,打开灯就看到非非背着吉他刚进屋。 “怎么回来了?”陆友铭问。 文非把吉他靠在沙发上,牵强地冲他勾了勾嘴角,“想回来了。” 陆友铭自然看得出来他神情不对劲,上前问道:“谁惹你不开心了?” 非非这才垮下脸,“表哥,我们被刷下来了。” “什么?”陆友铭不明白。 “就之前跟你说的,gr的海选,我们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 陆友铭顿时想起来非非前几天跟他提过黑猫要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还提醒他这周末播出了记得看。只是,他最近太忙,早把这事儿忘脑后了。 “怎么回事?发挥失常了吗?”陆友铭问。 非非懊恼地往沙发上一坐,抓了抓垂在额前的头发,双手撑着头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陆友铭心惊,是文锦添?他握住文非有些颤抖的肩膀,问:“你怎么会知道?” 文非这才吐了口气,“原本我也不明白,明明海选播出以后我们人气还很高。但刚刚我哥去酒吧找过我。” 陆友铭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俩父子一定又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文非哼了一声:“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老一套。他快要出国了,这次想带我一起走。哼,说什么为我好,从小到大都这样,他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文非情绪有些激动,懊恼地踢了踢茶几。陆友铭沉默着没说话,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文非才平静下来,垂下头抚摸着吉他盒子,低声说:“我想唱歌。” 陆友铭坐近了,揽过他的肩,揉了揉他的肩头,“嗯。” “我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声。”文非声音大了一些,夹杂着一丝不甘心。 陆友铭没有接话,过了良久才说:“别泄气,会有机会的。” ☆、命运囚徒 第二天,陆友铭就给文正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好好谈一下文非的事情。文正似乎很忙,连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没有多余的话,只把时间约在次日中午,他大概知道陆友铭为什么找他。 陆友铭一点也弄不懂文锦添的做派,只觉得这个人虚伪得很。外表一派正气,但私底下却也是使尽手段。也是,如他这种性格,才培养出文正这样的儿子,才能让文氏登上巨头之位。 陆友铭挂了电话,一边入库一边跟钟诚闲扯着:“阿诚,哥把这快递点转让你给怎么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了,钟诚也就在意起来,正经问道:“铭哥你是说真的吗?” “嗯。”陆友铭点头,“反正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或者再找个合伙人,我相信你行的。” 钟诚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行,那我考虑考虑。” “放心,哥不会让你吃亏的。”陆友铭笑。 “嘿嘿,铭哥我可没这意思。就是能不能问下,为什么突然不想干了?” 陆友铭抬起头,往门外望了望,目光飘得老远,“阿诚,我想继续学医。” “啥?”钟诚讶异,他和陆友铭算是老乡,一个县城的,自然知道陆知问的大名,当初知道陆友铭的身份时还惊讶了好久,“铭哥你终于改邪归正了?” 陆友铭笑,“什么改邪归正?!说的我跟误入歧途似的。” “我早就觉得铭哥不该放弃学医的。只是……没敢说。毕竟,你为了小宁哥,才……” 钟诚还想说什么,陆友铭的手机响起来。 他接起来,是干洗店的,催他去取衣服。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把这茬忘了。他立即答应,下午就去取。 当天下午,陆友铭跟钟诚打个招呼,提早下班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趁着给和臻送衣服,好好道个歉。 和臻刚开完一个会议,最近和氏在平湖市新投开了几家日式料理店。 三年前自己一人从日本归国,就是抱着再也不插手和氏的想法,才选择进了文锦添的公司,担任文氏旗下多家酒店的总经理。 但如今的情况,他是不得不接管和氏了。 年前,和臻的父亲和亦年去世,和臻是和亦年唯一的儿子,和亦年的妻子因精神障碍常年居于疗养院。所以,和氏这杆大旗,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既然没有选择,他也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遵循父亲的遗嘱,接手和氏。只是这么多年,和氏的发展重心都在日本那边,但和臻很是看好国内的发展形势,自接手和氏以来,他就开始策划着把重心往国内转移。 这突然的转变,多多少少惹到董事会那群元老,当时可谓吵得不可开交,虽然和臻觉得他们不过是杞人忧天。在一片质疑声下,日料店还是按时开张,经过这段时间有条不紊的试营业,尝到甜头的股东们终于不那么聒噪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和臻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从十八楼往下望,嘴角挂着不屑的笑。一无所有的人想赢得一切,而盆满钵满的人害怕失去。但是—— 所有人,都不过是命运的囚徒。 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文正。 他又要出国了,约和臻晚上来文家吃个饭。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6节 和臻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许久,最后也没拨出去,只回了条短信:好。 文、和两家本就是世交,文正比他大四岁,两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当年那件事后,母亲精神出现障碍,和亦年携妻迁居日本,两家之间来往才少了一些。如今两家手下主要都是经营餐饮,所以,现在来说,算是对手了? 和臻轻笑一声,他喜欢文正,从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开始,之后漫长的十几年,他只喜欢过这一个人。所以当初父亲放弃国内的资产,准备举家迁徙到日本时,他执意留在国内读大学,后又跟着文正去了美国读ba,但是有什么用呢?文正是直男,他甚至都不知道和臻是同性恋。 所以,那天陆友铭那么理所当然地对他说“寂寞的话就找个人谈恋爱”时,他的情绪波动才会那么大。谈恋爱,跟谁?文正吗? 对于爱情,他早就放弃了。 他是个被命运诅咒的人,是个该死的同性恋,是个不配被爱的人。所以他找床伴只找直男,只用金钱维持关系,这样就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和臻收拾了下走出会议室,该去看沐沐了。 五点一刻,和臻从大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台阶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瞥了一眼,绕过陆友铭,向司机正停在路边的等他车走去。 陆友铭早就等在门口,一不留神就发现和臻已经出来了,忙追上去:“和经理,等等。” 和臻闻声停住。 “和经理,我来给你送衣服。”陆友铭把袋子递给和臻。 和臻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继续往前走去。 “那个……”陆友铭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和臻往旁边趔趄一下,条件反射甩开他的手。陆友铭这才想起来,他有点排斥别人的碰触。 “对不起。”陆友铭笑着说。 和臻挑了挑眉,似乎在问为什么道歉? “那天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评论你的生活。对不起,你当时很生气吧?” 和臻站直身体,抬了抬下巴,看着陆友铭一副做错事要讨好自己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却仍旧面上冷漠地答道:“没有。” 陆友铭脸上有点窃喜,“那我请你吃饭吧,当做赔罪。” “不用了。”和臻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你想去哪儿吃都可以的,不用怕我请不起。我是认真的,想跟你道歉。”陆友铭解释着。 和臻突然停下脚步,拿那双清冷的眸子望着他,开口:“陆先生,你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吗?” 陆友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小声辩解着:“只是因为在意才……” 他声音很小,但和臻却听清楚了。他沉默地望进陆友铭的眼睛,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陆友铭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垂下眼,摸摸鼻子。正是如此,才没看到和臻深潭般的眼眸里少有地激起一层涟漪。 陆友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除了真挚再无其他,和臻抬起下巴,把手上的袋子塞到陆友铭手里,转身就走。 “诶诶?衣服……”陆友铭捧着袋子,叫道。 “那……陪我去看沐沐。”和臻回头。 “嗯?”陆友铭非常不能明白和臻的行为。 “怎么?不是说要道歉吗?做什么都可以吧?”和臻环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陆友铭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跑上去,还挺直脊背敬了个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和臻嘴角抽了抽,神色却柔和下来。 这是陆友铭第二次陪和臻去看沐沐了。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和臻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说了要赔罪,自然是不能讲条件的。 依旧那个开场白——捉迷藏。 陆友铭第一次见到沐沐,还以为她的孤独症并不是太严重,因为她跟和臻捉迷藏那段的表现很正常。后来他从李妈那里了解到,原来那段表演,已经被重复了上千次。 沐沐是重度孤独症患者。并且由于胎儿期受到了药物刺激,导致发育出现障碍,十五岁的她,身高却跟十岁的孩子差不多。而且,她语言障碍很严重,虽然一直都有很好的条件做康复训练,她能发音的词语仍旧很有限。她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陆友铭了解到这些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和臻这种家庭,怎么可能会不重视孩子?竟然让她从胚胎期就受到了伤害,接着还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两人照例来到画室,李妈很亲切地跟陆友铭打着招呼,他之前单独来过几次,虽然没有遇见和臻,但是跟李妈倒是熟了些。 “你什么时候来过?”和臻把李妈送进来的咖啡递给他。 “就前一段时间。”陆友铭弯下腰看沐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上画笔飞快地描绘着窗外的风景,不由惊诧。 “为什么会想到来看沐沐?她也……不怎么认得人吧。”和臻啜了一口咖啡,问道。 陆友铭站直身体,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就是来看看,……我想可能会遇到你吧?像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正好给你送衣服,我想跟你道歉的话也只会来这里等你吧,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去公司好像太打扰了……” 和臻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拿出手机,说:“你号码?” 陆友铭明白他的意思,忙一连串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和臻存了后给他拨过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陆友铭拿出来,看着那个号码点点头,准备存上去,“和……经……”他默念着。 “和臻。”和臻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手机屏幕,挑了挑眉表示不满。 陆友铭抱歉地笑笑,乖乖存个了“和臻”。 “你这个人情商不怎么够用。”和臻冷不丁说道。 陆友铭喝了口咖啡,低着眼没说话。 “你很怕我?”和臻问。 陆友铭像被戳中了心事,心虚地摸摸鼻子,“也……没有啊。怎么会?” 和臻笑了笑,“其实那天本来就该我谢谢你。” 陆友铭:“那个,正好遇上,不用客气的。” 和臻:“那天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放纵会让人空虚。只是你那番话说的有点……自以为是?”他尾音微微上扬。 陆友铭没敢接话。他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和臻:“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爱情。何况是gay,l这种场所会存在,原因就是如此。” 陆友铭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和臻:“更何况我,呵……”他的语气有点慨叹。 陆友铭终于忍不住,“你根本就没有期待。”那种放纵,不是在寻找,原本就是一种放弃。 和臻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直看得陆友铭别开眼去。他说:“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只有存在的东西才会消失。’” 陆友铭难得地点点头,正色道:“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 和臻眼睛亮了一下,“你也读过?” 陆友铭点了点头,“以前读过,很喜欢这本书。” 和臻:“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陆友铭:“因为不愿承担失去的后果,所以不去拥有。可是……爱情也好,父母也好,就算消失了,也一定会留下什么变成我们本身。” 和臻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似放松筋骨般耸了下肩膀,转移了话题:“你是辍学了吗?以前学什么的?” 陆友铭:“嗯,只上过一年半的大学……”他抬眼看了看和臻,轻声说:“不过我从小就是学医的。” 和臻愣了一下,像想起什么转头望向窗外,“难怪。我那次见你……”他停顿下,“……上次你分析沐沐的情况,很专业。” 陆友铭抓抓头,“正好涉猎过这方面的内容。” “一般人不会用那种专业词语。”和臻解释道。 陆友铭笑了笑,没说话,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两人站在沐沐身后,各怀心事地望着沐沐作画。 她永远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症患者,除了名字,其实跟孤独并无太大关系,因为他们并不是自愿地约束起自己的内心,她们是被推倒了第一块骨牌的多米诺。 但是……陆友铭偷瞄着和臻的侧脸,轮廓柔和、表情恬静,却莫名散发出一种冷漠的气息。他不由心下感叹,这样执意封闭自己的和臻,却恰恰像是一名——孤独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霜:和小受,你今天话好多,不怕形象崩了吗orz 和:谁让你家攻情商太低,从来都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Д  ̄)┍ 陆:……【腹诽:你面瘫。。。而且,人是你家攻。 和:【面无表情,目光似箭 陆:【摸鼻子 霜:【流年不利,飞矢中膝】是我情商太低 ☆、命运囚徒 两人从“拥抱星星”出来,天色微微发青。并没有逗留多久,沐沐基本上不会跟他们有任何交流,和臻因为工作关系没有办法全身心照顾沐沐,所以才会经常来看她,毕竟对于孤独症患者来说,她们还是能对亲近的人产生一定归属感的。 两人都有开车过来,和臻的司机已经打开车门等在门口。本来应该就此分头,但陆友铭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我请你吃饭吧?” 和臻忍不住笑了,笑得露出了脸上的小酒窝,他说:“那明天吧,今晚我有约了。” 陆友铭突然如蒙大赦,使劲点着头,“好好,明天晚上怎么样?你想去哪里?不用怕我请不起的,那些高级饭店是不是得提前预约?你先跟我说说你想去哪里?” 和臻觉得他很好笑,又不由心里有点暖,没有人对他这么认真过。 他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做饭就不错。” 陆友铭懵了,这啥意思?我做饭? 看他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和臻又笑了。他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漫不经心地说:“你家方便吗?” 陆友铭没想到他的要求这么简单,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下血本的。 “方便方便,简直太方便了!” “那就好。我赶时间,明晚联系你。”和臻冲司机打个招呼,坐进车里,对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明天再见。” 直到和臻的车已经拐出了街角,陆友铭还站在原地,对和臻摆着手。怎么突然觉得和臻变得很亲切呢?他摸着下巴心里暗暗欣喜,这种莫名僵硬的关系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第二天上午,正在公司忙活的陆友铭却接到文正的电话,说中午有点要紧事,想把见面推迟到晚上,征求他的意见,陆友铭想着这些高层们真是忙,见个面还得再三预约的,于是没多想就答应了。 直到吃午饭……他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和臻晚上请他吃饭的!他满脸一个大写的“懵逼”! 他饭也顾不上吃,权衡着,文正就快要出国了,事关非非的未来,他知道文锦添这条路是怎么也走不通的,想要他们放手,只能从文正这里下手。似乎……这件事更重要一点。 于是,他很无可奈何地准备给和臻打电话道歉。……他想好好道个歉,怎么就这么难呢?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给人印象总是不那么好的。 还好,昨天留了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听声音是在外边,略显嘈杂。和臻清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倒显得没那么冷淡,“陆先生?” “嗯,是我,和……和经理对不起啊,我这边突然有件急事,晚上大概没时间给你做饭了。” 陆友铭满是抱歉的声音传进和臻的耳朵,他不禁眼皮跳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平静:“没关系。” “改天,改天我一定好好请你。”他语气恳切。 “好。”和臻回答。 寥寥几句话,事情算是解决了?但双方都还没挂电话,陆友铭不禁问了句:“那你吃午饭了吗?” 那边停顿了下,答道:“正在吃。” 陆友铭觉得自己似乎打扰到了和臻,有点抱歉地说:“抱歉啊,打扰你吃饭了。那,再见。” 他准备听到和臻的“再见”后就挂断电话,不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一句:“陆先生,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这么低姿态的,你又不欠我,我也没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 陆友铭愣了下,无声地笑了笑,怎么解释呢? 和臻听他没回答,难得地继续解释道:“你拿对文正的态度对我就可以。你连他都从容以对,为什么对我总有一种……嗯,无端的讨好感?” 陆友铭张着嘴哑口无言,过了好久,只干干说了句:“你不一样。” 和臻是没能明白这个不一样指的是什么,但这句话本来就有着一种蛊惑的力量。他嗯了一声,没打算在电话里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说了句:“那下次再约,再见。” 电话被挂断,陆友铭扒拉了两口凉透的饭,心里却暖洋洋的,他越来越感觉和臻实际上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 晚上八点,陆友铭来到跟文正约好的西餐厅。两人约好是八点半,他怕市中心堵车于是提早来了一会儿。 这种气氛的地方,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幸好坐在窗边,还能转一下注意力。侍者给他送上来一杯柠檬水,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心里组织着语言,该怎样说动文正。 西餐厅在大厦顶楼,坐在窗边,他能看到漆黑的天空,有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月亮被一絮乌云遮住,眼前猛地暗了下来。 梁高峰点燃手里的打火机,打开这座废弃的集装箱做成的仓库的铁门,陈锈夹杂着灰尘从门缝落下来,粘在他满是黏腻汗水肩膀上,他毫不在意,眼睛发红,嘴里发出一声变态的笑,“哈哈哈,美人儿,看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他把一个麻布袋子往地上一扔,打开一旁悬挂着的球泡电灯,冲着布袋踢了一脚,“打开!” 他身后两个手下忙上前把袋子解开。 和臻头发凌乱,双手双脚都被粗麻绳捆着,嘴里被塞了一块脏布,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 “啧啧,你还像当年那么漂亮啊……”梁高峰蹲下来舔了舔唇,曲起手指色情地滑过和臻的脸。 和臻眼里露出一股厌恶,胃里翻腾着直想吐。 下班的时候,他看到ey发给他的短信,说有急事想请他帮忙,结果他来到约定地点,没见到ey,却被这个流氓绑了来。 他看见这个人就恶心,若不是他,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啧……别露出这种可怜的小眼神,我会忍不住的。”梁高峰说着扳起和臻的头,在他的脸侧舔了一下,还故意发出恶心的丝溜声。 和臻狠狠瞪了他一眼,被塞住的嘴,只能发出类似呜呜的声音。 “别急嘛,这就让你说话!”梁高峰把他扛到一旁铺好的木板上,重重扔下,取出他嘴里的脏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不怀好意。 “ey呢?”和臻被摔得头脑发昏,没想到自己还能冷静地问出口。 “还惦记着那小子呢?被出卖了还不知道?” 和臻心惊,怎么可能,ey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他冷冷开口:“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小骚货,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梁高峰捏着他的下巴说道。接着连带手下两个小弟,三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和臻看到他从小弟手里接过一把光亮的水果刀,冲他走过来。 “你想做什么?”和臻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会猜不到?!”梁高峰抓起他的衣领,目眦欲裂般瞪着他,眼神里满满地恨意,声音中透着一股变态的兴奋:“毁了你!”他额角的青筋突出,咬牙切齿地说:“像你当年毁了我那样,毁了你!”他说着手掌贴在和臻的胸前慢慢往下滑去,直到他的小腹,猛地抓住他的下身,和臻吃痛地“啊”了一声。 “嘶……”梁高峰仰起头,血红的眼睛里露出兴奋,一脸享受般打了个冷颤,把刀贴在他的脸上,缓缓移动着,“叫的真好听啊,连我都要硬了!来,再叫两声……”他的手覆在和臻的下身,隔着薄薄的裤子毫不怜惜地揉搓几下。 和臻咬紧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却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身体颤了颤,脸蹭上了刀刃,划出一道血痕。 “啧啧,这么漂亮的脸,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他说着继续转了转刀柄。 一阵刺痛,和臻的脸上再次被划了一道伤口。他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梁高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汗水,按着他的双腿,开始解和臻的皮带,并且握住他的下身重重揉捏,像要毁掉它一样。 和臻挣脱不开,只能咬紧牙关忍耐着。不知刚才他们喂自己吃了什么,这会儿四肢绵软,浑身无力。他心中充满了耻辱感,紧闭着眼,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能崩溃! 一阵突出其来的凉意,他的裤子被退了下去,他睁开眼,努力地往后挪着身体,眼神一如冷箭,声音却开始发颤:“你别过来。” “我就过来了,怎么样?”梁高峰俯身调笑着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动手扒去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那双沾满汗水、粗糙黏腻的大手,像蚯蚓一样不停地在他身上游弋。 恶心,他蜷着腿,垂下头开始干呕,心理濒临崩溃,十六年前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来,他拼命摇着头想要把回忆从脑海中赶出去,但是……没办法……他大口地喘着气,快要不能呼吸。 “打开!”梁高峰对着手下一声命令。 一束亮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和臻眯着眼望过去,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人手里似乎捧着一台黑色的dv。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么多年建设好的冷静外壳开始瓦解。 “杀了我!”他抬起头,目光倔强,声音却和脸色一样,苍白冰冷。 “哈哈哈……”梁高峰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大笑不止,他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刀,说道:“美人还是这么倔?!” 他拿出一个转珠棒,形状很夸张,像是s器具。打开开关,贴到和臻的脸上,“我送你的按摩棒好用吗?那可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呢!是不是爽的在家浪哭浪叫的,哈哈哈……”几个人又一起哄笑起来。 和臻紧闭着眼,努力关闭自己的五感,不要听也不要感觉。 突然他的身体被按住,一双大手抬起了他的腿,他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剧烈挣扎,咬着舌头,血从嘴角流出来,死了,死了就好了! “想死?!”嘴里猛地被插入一个震动棒,口腔瞬间被填满。 “唔……”疼痛和羞耻,终于逼出了他的眼泪。胸口像破了一个洞,刺骨冷风吹得他摇摇晃晃。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被调笑的声音,还有,下身被硬物插入的疼痛感和作呕感,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你可知当年是谁指使我的?是不是很想知道?”梁高峰手下用着力,贴到他的耳边问了一句。 和臻模糊的神智被这句话拉回几分清明,有气无力地问:“谁?” 梁高峰的舌头如蜗牛般滑过他的耳廓,轻声说出一个名字,“哈哈哈,没想到吧?” 他看到和臻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得逞般笑了起来。 突然,他捏住和臻的下巴,脸上的笑意退去,霎时变得冰冷,他恨恨地说道:“他妈的没想到老子被你们摆了一道,弄成今天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一巴掌打在和臻的脸上,压低声音,“你可知道我在里边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嗯?哈哈哈,我可是天天都想着……念着,一定让你也好好尝尝这种,断子绝孙的滋味!”他说完拾起地上的水果刀,兴奋且变态的目光直直落在和臻的下身…… 和臻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任他扯住自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脑子里那根弦,彻底崩断,“啊……”他发狂般大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变得太突然? orz我保证不虐受了→心好累 ☆、命运囚徒 “在那边!”正在这片废弃集装箱群中挨个寻找的陆友铭,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他胸口像被野兽撕裂似的,一阵疼痛和心慌,拔腿冲那边跑去。 他撞开那扇从缝隙里溢出微弱光芒的陈旧铁门,正看到浑身光裸的和臻,倾身撞向一把尖利的水果刀。 “不要!!” 一股冷意瞬时从脊椎窜上头顶,陆友铭大吼着冲过,一脚踢开那人握着水果刀的手臂,把他踹倒在地,狠狠跺了两脚。但是刀尖已经没入了和臻的胸口,反倒因为他的动作在和臻的胸膛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似要把人剖开。 “啊。”和臻发出一声短暂的痛呼,紧接着便死死咬住嘴唇,歪倒在一旁的地上。 随后赶进来的ey看到陆友铭把梁高峰踢倒,不由分说地冲上去开始踹。 陆友铭大口喘着气,蹲下来,抱住和臻:“和臻和臻……”他看到和臻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眉头拧在一起,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陆友铭的心脏像被丝线缚住不断收紧般,疼得几乎颤抖起来。他迅速拔出和臻身体里的转珠棒,解开他手腕脚腕的麻绳。脱下衣服,包住和臻的身体。 “嗯……”不停转动的硬物从身体里取出去,和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喘,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脱力般往下坠落。 陆友铭收紧双臂抱住他。却感受到来自和臻的——微弱的推拒。 “是我,和臻你睁开眼看看,是我。”陆友铭扶住他的头,抹去他额头上布满的细汗,轻声唤回他的意识。 “不……不要……放开我。”和臻仍旧紧闭着眼,双臂无力地挣扎着。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陆友铭在他耳边安抚着,手拍上他的背。 光裸着的脊背突然贴上一掌温热,和臻一个激灵,剧烈颤抖了一下,“别碰我……杀……杀了我!”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 陆友铭心脏抖了一下,忙放开手,拾起一旁沾了血迹的衣服,从背后包住和臻。 “杀……了我……杀了我……”和臻仍旧喃喃重复着,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 “和先生……”ey把梁高峰暴打一顿后,跪在和臻的身边,面带愧色地轻声唤道:“和先生……和先生您醒醒……” 他看到和臻的惨状,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恨自己恨得要死,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被这几个混蛋抓住,也不会让和先生陷入这种危机。 想到这儿他起身,冲着已经爬不起来的梁高峰又狠狠踹了两脚:“妈的!老子踹死你!你个人渣流氓社会败类!” 梁高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想到跑到这种地方还会被发现,所以今天没带几个小弟,现在早就脚底抹油跑得跑逃的逃,只剩自己。 “呵呵呵……”他下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冷笑,意味不明。 “你他妈还有力气笑!”ey一肚子气,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拎起来,握起拳头,把他当沙包似的打了起来,“我叫你笑!笑……” 陆友铭从进门就一心扑在和臻身上,撞门而入那一幕简直吓惨了他,他不敢想象如果晚来一步,那把刀……他的手有些颤抖,僵硬地给和臻裹好衣服抱起来。得赶紧把和臻送医院。 他看了一眼快被打成包子的梁高峰,抱着和臻的手在和臻的身下握成拳头,心里一股屈辱的恨意。若不是这会儿必须先把和臻送往医院,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渣的皮扒了! 他走过去,用尽力气狠狠朝梁高峰的肚子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可是使上了十二分力气,梁高峰瞬时吐出一口血。 “别,不能踹了!”ey看陆友铭下手太狠,忙把梁高峰甩在地上,拉住陆友铭,“你把他打死了,警察来了可没法交待。” “哼!”陆友铭胸膛剧烈起伏着,牙齿咬得腮帮子都疼了起来,完全不解气,“他妈这种人就该死!” “那也不能打了,你那一脚太狠了!”ey心想,这一脚肋骨都被踹断了吧,怪不得那晚这人打起架来一人顶几人的样子,看来是练家子。 远处响起警车的声音。陆友铭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心绪说:“和臻伤得很严重,我先送他去医院。” ey朝已经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和臻看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那……那我在这里看着这个人渣,等警察来了,我再……” 陆友铭点点头,朝外走去。 他抱着和臻,快步朝路边的车走去,夜风吹过,嘶嘶从他的衬衫钻进去,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才发现自己早就出了一身汗。 他原本正坐在西餐厅等文正,却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和臻”的电话。 ey——就是那晚群架中跳艳舞的那个男生。下午4点,在去l上班途中,被一伙流氓围住,逼他把和臻叫出来。他不答应,结果被围起来一顿殴打,绑在郊外的树上,抢走了手机,以他的名义给和臻发了条短信。 原本ey以为和先生不会因为一个短信就真的去赴约,毕竟他跟和先生的关系,除了钱,再无其他。更何况,和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去l找他了。 他冲那几个人叫道:“和先生才不会理那条短信的!你们别做梦了!” 但没想到和臻在给他回了几个电话都没有被接通的情况下,竟回复了一条短信:“好。” 那几个人也是没脑子,还一脸得意地拿着手机让他看和臻的回复。正是如此,他才看到了他们的约定地点,是晚上八点l门口。 他在荒芜的郊外,一边扭动着想把绳子挣松,一边大呼小叫期望有人路过。直到晚上七点多,他才磨断了绳子,精疲力竭地挣了开。 他的东西都被抢走,身无分文,只能往城里跑。但还是晚了一步,刚到酒吧街的拐角处,他堪堪看到那辆黑色的无牌车从面前驰过,他认得那辆车,就是那晚来挑事的那群人。 他看到和臻的车还停在l门口,车门旁掉落的是他的外套。ey捡起来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追着那辆车奔出城区,不料正值下班高峰,刚追到城外,却跟丢了。 司机不愿意再拉他,而他也没有钱付车费,两人几乎要打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外套里有和先生的手机。他对和先生的交际圈一点也不了解,忐忑之中,他拨通了最近的那个来电——陆友铭。 陆友铭不可置信般听电话那端的人语无伦次,若不是打架那晚他也在场,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么诡异的事,有人要他去付车费,理由是和臻被绑架了。 但陆友铭很快就从他焦灼的语气中了解到,这个人打电话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他能去救和臻。 于是,他立马给文正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就离开西餐厅,开车朝城外奔去。 他在城外接到ey,听他说明车辆消失的方向,他一边报警一边在心里分析着那群人的目的地。还好陆友铭是个送快递的,对这座城市乃至周边的熟悉不亚于任何人。所以他正好知道附近的那片废弃集装箱群。 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那里,按照黑车的行驶方向,和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猜测着那群人80的可能性会把地点选在那里。 感谢他能把人生中的幸运积累到这一刻爆发。陆友铭抱紧了和臻,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这一连串巧合中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和臻该怎么办? 他把和臻平放在车后座,和臻却一反方才的状态,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和臻,别害怕,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陆友铭拍着他的手,轻声解释道。 和臻蹙着眉头,似乎仍在忍耐什么,沾血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松开。 陆友铭心疼,和臻的状态非常不好,要尽快送医院。但和臻对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血还在往外渗。陆友铭狠了狠心,用力掰开了和臻的手,在粗砺的地面上擦出血痕的手指,被强行掰开,和臻像溺水的小动物一般,绝望地扑腾两下,竟然呜咽了起来。 陆友铭一瞬间怔住,喉咙发紧,完全没有办法就这样把他扔在车座上。 他俯下身抱住和臻,甚至亲吻着他的额头,想尽办法来安抚这具似乎有了暴力记忆的身体,“没事了没事了,和臻别害怕,不要害怕……”他像催眠一般,在和臻的耳边,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着。 他检查过和臻的伤口,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他精神上受到的刺激更加严重。 他不由想起那天给和臻洗澡时,他身体上的那些伤,想起和臻的冷漠以及放纵,想起他醉酒后渴望拥抱的模样,他不得不再次怀疑,和臻可能受到过暴力伤害,他有心理创伤,而且这伤口并没有被合理地处理,仍处于一种脓包的状态。 “别害怕,不要害怕,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你已经安全了,不要害怕……”陆友铭在他的耳边重复了将近三分钟,和臻似乎才冷静了一点,紧绷的身体放松在陆友铭的怀中,停止了低泣。 陆友铭用指腹抹去他眼窝里的泪水,这才轻拍着他起身,打开驾驶室的门。 车轮在碎石路上打个弯,扬起一层灰尘,刚离开这片区域,陆友铭就和赶来的警车打了个照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辆银色的宾利,是文正。 作者有话要说:  2333小攻那一脚也不造把人踹死没 貌似剧情走向暗黑,,, ☆、命运囚徒 文正的花园别墅里,陆友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弯着腰把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盯着脚尖,神经崩成一根直线。 文正阻止了他送和臻去医院的举动,把他们接到了他的家里,并请了文家的家庭医生,理由是和臻抗拒医院。 陆友铭并不了解和臻的过去,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现在告诉他和臻抗拒医院,他也并不诧异。 但令他诧异的是和臻竟然清醒了,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神志不清。唤醒他的人是文正,一路上文正抱着他,不断地呼唤他:“臻臻,不能放弃自己,你还有沐沐……还有沐沐……” 陆友铭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魔力,但确实是看着和臻在这句话中清醒了过来,目光里只有一刹那的惊惧,而后变成了一种可怕的冷静。 他沉默地顺从地接受着医生的检查,甚至没有任何应有的挣扎和羞耻的躲藏。 但是陆友铭的心里却像硌了块石头,这样的和臻实在是太不正常,就像,那刚被戳破的脓包,又被什么强行堵住,光滑的表面,溃烂的内里。欲言又止的悲伤。 对面坐着的是ey,他刚刚才知道这个男孩叫于泽,21岁,c大辍学,在l兼职跳艳舞,而且他确实有个正在c大读大二的女朋友。 现在他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大概已经凉透了的水,甚至连目光的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十一点半,他和陆友铭刚刚录完口供。而今晚的事情,文正也已经了解。他之所以这么忐忑,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和臻,一方面是因为文正。 “你是臻臻包养的情人?!” “臻臻是同性恋?!” “你不是同性恋?!” 刚才与文正的交谈中。当文正颇为震惊地问出这三句话的时候,于泽就知道,自己似乎捅了篓子。 原本他觉得文正看起来比刚才那位陆先生还要关心和臻,所以就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但事实却是——他连和先生是同性恋都不知道…… 于泽紧张地用手指抠着杯子。 和先生最讨厌别人擅自进入到他的生活里,包括朋友和工作,都不能碰触。这是圈里都知道的。长相俊美,为人爽快,出手大方,而且玩起来很放得开,虽然他从不跟人做到最后,但是这对于他们这些出卖色相的直男来说,简直就是完美的金主。 钱照拿,只用陪他调情喝酒,抱着他睡觉。 于泽是很感激和臻的,他才进l时,备受排挤,是和臻看上了他才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负自己,而且和臻一直以来都对他很是照顾,用钱困难时,从来不说二话,出手就是上万。 所以,对于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和臻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心里的愧疚几乎漫顶! 而此时,心里愧疚漫顶的不止他一人。 陆友铭也是抑制不住地后悔,昨天不是约好了今晚给他做饭的吗? 医生和文正从楼上走下来。陆友铭和于泽都连忙站起来,用眼神询问着。 “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好了。除了下身撕裂,右腿脚踝处轻微性骨折,其他都是皮外伤。只是因为部位特殊,恢复期可能会长一些。”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把方才对文正讲过的话,又跟两人重复了一遍。 “那他的精神呢?我看他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陆友铭问。 那个男人眉毛动了动,看了陆友铭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目前看来,和先生的精神状况没有明显的异常。” 陆友铭刚想反驳,他又加了一句:“和先生很坚强。他这种经历过风浪的人,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垮的。”他的脸上带着肯定的笑意。 陆友铭霎时闭了嘴。坚强?他也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送走家庭医生和他的助手,陆友铭提出要去看一看和臻。 “我也去。我只远远地看一眼,不会打扰和先生休息的。”于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文正,说道。 “嗯。”文正点点头。 三人来到二楼客房。 和臻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到门口有动静,他微微转了下头,往这边瞥了一眼。 “我没事。”不等三人询问,他却先开了口。声音嘶哑,但透着一股不容怀疑的倔强。 文正走过去,坐在床上,抬手抚了抚他额前的发丝。 陆友铭舒了口气,似乎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他给于泽使了个眼色,小声问:“我们就先回去吧?” 于泽垂着眼,一脸愧疚,点了点头,又冲着床上的人说道:“和先生,今天真的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和臻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与你无关。” “可是我……”于泽还想说什么,陆友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和臻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和臻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转身,从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女人。 “你们是?”那个女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嘴角挂着礼貌温和的笑。 是……文正的未婚妻。陆友铭在订婚典礼上见过她。 “清容?你怎么回来了?”文正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快步走到她面前。 “我刚下飞机。嗯……有点想你。”她低下头,放低声音,语气有点羞涩。 “傻瓜,明天见不也一样?大半夜的还跑过来,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文正抚了抚她肩上的头发,语气里尽是温柔。 “那今天也一样咯,我想给你个惊喜嘛!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行李还在楼下,怎么?你想逐客啊?”她皱皱鼻子,往前倾了倾身体,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可没有。”文正摊手。 “哦,对了……”她侧开身体,指着门口的两人问:“这两位是?” 文正回身,“臻臻的朋友。”接着又指了指身边的她,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周清容。” “你好。”“你好。”陆友铭和于泽跟她打着招呼。 “臻臻的朋友?怎么会在这里?”周清容问。 文正扶住她的肩,低下头说:“今天太晚了,陆先生和于泽正要回去,下次再好好介绍好么?” 文正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根本没必要知道。 “嗯,听你的。”周清容仰面对文正笑。 身后有轻微的声音,一只手抓住了陆友铭的胳膊。陆友铭回头,发现和臻不知什么时候跑下床,光着脚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文正和周清容的身上,手握着陆友铭的胳膊,很用力。 不好!陆友铭心下一惊。他不等文正走过来,就先行抱起和臻,往床边走,“怎么光着脚,地板很凉,你还受着伤。” “带我走。”和臻抓住他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 “臻臻,你怎么起来了?”文正也随后赶过来。 “他,他怎么了?”周清容看到和臻手上脚上缠满了绷带,轻呼一声,也跟进来。 “带我走。”和臻用乞求的目光望着陆友铭,在文正还没有近身之前,再次低低重复了一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7节 “我……”陆友铭把他放在床上,“好。”他用口型回答道。 “臻臻你不舒服吗?”文正上前来,伸出手想探上他的额头。 啪,和臻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气氛瞬时变得尴尬。 “怎么了?”文正收回手,问。他眉头皱起,脸上满是担心。 和臻喉咙滚动着咽了咽,开口:“我……我想回家。” “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这样怎么回去?回去了谁照顾你?”文正担心地问。 “我……”他舔了舔结着血痂的嘴唇,“我认床,睡不着。”接着他抓住陆友铭的胳膊说:“友铭会照顾我的,管家也在。” 陆友铭忙顺他的意点了点头。 文正站直身体,似乎在思索什么。周清容站在他的身后,眉头蹙起,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们……关系很好吗?”谁也没想到文正竟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和臻也有些愣。 陆友铭却大方地笑了下,说:“文先生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和臻的,我们,算是朋友吧。”说完他朝和臻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和臻点头,“我还是回去吧,清容姐才回来,你们……也需要二人空间。” “啊……不不,我们没关系的,臻臻你留下来,我们好照顾你。”周清容忙摆着手接道。 “谢谢清容姐,我没大碍。”和臻对她笑笑,转头问陆友铭:“脚有点痛,你可以抱我吗?” 陆友铭忙点头,“嗯。”说着就要抱起和臻。 “臻臻……”文正叫住他,却欲言又止。 “我真的没什么事。”和臻对他说,还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文正顿了一下,这才点头,从衣柜取来一件大衣,盖在和臻的身上,对陆友铭说:“那就麻烦你照顾臻臻了。我开车送你们。” 和臻:“不用了,我坐友铭的车就行。不如,麻烦司机把ey送回去。” 文正看了于泽一眼,于泽正站在人群后不敢多说话。 他弯下腰低着头,眼神中透着关心,“好。那我明天再去看你。” “嗯。”和臻对着陆友铭抬起双臂,陆友铭会意地抱起他,他顺从地搂住了陆友铭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略显疲惫地闭上双眼。 陆友铭的动作僵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文正,对方正把和臻这一系列亲密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就是他的目的吧,陆友铭心想。明明很伤心,看到那两人如此甜蜜,伤心得一秒都待不下去,难过得手臂都在颤抖,却还是要佯装一点也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唉…… 【自言自语:一写到心理问题我就觉得自己神神叨叨的,跟在梦里写梦似的,果然是我太阴暗了。命运囚徒这一大节【对,后边还有两章已备好】竟然只写了一个晚上的事情,我也是醉了。 话说我连对话都不想写了,只想啪啪啪地叙事,然而剧情还是在龟速前进,【扶额jpg】 but——相信我,这一晚过去,有些事就会变的不一样了。【哪儿来的自信233 【尔康手jpg】我并没有说请你们弃文这种话,请不要误会orz←←←ok,别管这货,又抽风了 ☆、命运囚徒 离开文家别墅,陆友铭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躺在车座上的和臻,轻声问:“你还好吗?” 和臻一直合着眼,但并未睡着。他虽然浑身酸痛手脚无力,精神却处于一种异常紧绷的状态,他无法进入正常的睡眠,太多恐怖的画面,一放松神经就涌上来,或者说,他有点不敢睡。再次经历这种事,他并非真如表面这样平静,只是他不会像当年那样歇斯底里失去控制。 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掩饰。 “还好吗?”陆友铭又问了一遍。 很好。没事。不用担心。和臻本该这么回答。但是看到后视镜里那个人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目光焦灼,他突然感觉心头有点酸涩,他动了动唇:“不好。” 陆友铭慌张地踩了踩刹车。说实话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和臻会这样直白地回答。 “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车座不舒服?”陆友铭放慢车速,想到自己的车座已经很旧了,还经常放包裹,也不干净,和臻那里受着伤,应该很难受吧。 和臻摇摇头,“不是。” 陆友铭皱皱眉头,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和臻说的“不好”,就应该是指精神了,今晚这种遭遇,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做到像他这么冷静。而他刚刚又遇到周清容……陆友铭他张张嘴正要开口安慰他。 “与你无关。”和臻打断了他,闭闭眼,“今天谢谢你。” “啊?那个,不用谢。”陆友铭笑。说完顿觉这对话有点熟悉,似乎他每次见到和臻,都是各种状况。 谢谢。不用谢。他耸耸肩,相同的场景重复多了,也颇有种命运的味道。 “怎么……每次都是你?”陆友铭心里正想着,不料和臻轻声说了出来。 “哎?”陆友铭笑了,从后视镜望着和臻,开玩笑说:“说不定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 和臻回望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陆友铭看和臻状态不至于太差,也稍稍放心一点。 或许是自己太过神经敏感了,和臻没自己想的那么脆弱。 陆友铭是第一次来这片别墅区,路不是很熟悉,幸好和臻的家离文家不太远,开车二十分钟左右。甚至都没出东区这块别墅群,只是换了个区域。 到了门口,保安过来询问,指纹识别才能入内。 进区后,陆友铭彻底蒙圈了,面对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他瞬时有点分不清方向的感觉。最后还是在和臻一步一步的指挥下,才来到了和臻家门口。 想必文正给管家打过电话,明亮的车灯打过去,陆友铭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衣着整齐,微微佝偻着背,注视着车辆的方向。 车在门口停下,陆友铭落下窗,那人上前问:“你好,是陆先生吗?我是和家的管家,叫我全叔就好。” “你好,我是陆友铭。”陆友铭笑着回答,“我送和臻回来。” 和臻在背后说道:“直接开进去吧。” 管家听到后,领着着陆友铭把车开进了院子,夜色太暗,陆友铭也没注意观察,只觉得院子很空旷。 陆友铭下车,跟管家寒暄两句,拉开车门就准备抱和臻出来。不料和臻推开他的手,慢慢移动着身体,准备自己下来。陆友铭顺势搀住他的胳膊,扶着他从车上下来。 “我……抱你进去吧?”陆友铭看了看他被裹成粽子的脚,连拖鞋都穿不上,难道他要这样走进去? “我自己走。”他甚至推了陆友铭一下。 哈?自己走?开什么玩笑! 在陆友铭的无语惊讶中,和臻还真固执地走了两步。 但陆友铭看到了他那张很能掩饰的脸上露出忍耐的表情。他叹一口气,没再征求他的同意,一把抱起和臻。 “你做什么!”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和臻惊慌之中抓紧了陆友铭的衣领,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 陆友铭不满地皱起眉头,大声说:“你到底在逞什么能!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不知道吗?” 他声音有点大,还夹杂着一丝生气,在沉寂的夜里听起来竟像是训斥。 和臻微张着嘴,没能说出话来,他垂下眼睫,慢慢放松了抓住陆友铭衣领的手,没再挣扎。 陆友铭转头问身后的管家:“那个,麻烦请问一下,和臻的卧室在哪儿?” “这边这边……”管家忙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上前给陆友铭引着路。 他有点被刚才的一幕吓住了,刚刚……这位陆先生,那样对少爷讲话?而且少爷没反驳!他脑子里转着圈,嗯……看来关系不错? 他在心里老泪纵横——少爷终于有朋友了! 陆友铭把和臻放在床上,那人似乎有点不悦,竟然别着头不理他。 陆友铭摸摸鼻子,刚才那股气势已经跌了下去,他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刚刚……我,只是担心你,明明伤那么重,还要自己走,明明难过,非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和臻听到他最后一句,转过头来,眼神凌冽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知道得清楚!自以为是! “对不起啦。”陆友铭对他呲了呲牙。 和臻这才脸色恢复如常。 陆友铭抓抓头,说:“那,我是不是该留下来照顾你?”他意识到和臻对文正说那句话只是托词,但是……唉,不放心怎么办? 和臻抬眼看了看他,“谢谢,不用了。” “哦。”陆友铭有点挫败,把手插入裤子口袋,说道:“那我回去了。” 和臻躺在床上,望着陆友铭的背影,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穿一件单薄的衬衫,边角还沾了血迹。虽然说什么要他照顾的话确实是借口,但是,这大半夜的把人撵回去,自己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你……” “我……” 陆友铭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开口。 和臻本想说,今天太晚了,你就留下吧。但看到陆友铭转过身来似有话说,他便用目光示意他先说。 “我想问,除了全叔,还有没有别人照顾你?” “我没事,全叔就够了。” “那有些……不太方便的事呢?”陆友铭抬起手没有意义地在空中转了两圈。 和臻不解:“什么?” “比如上厕所呢?” 和臻:…… “上药呢?” 和臻:…… “睡不着想聊天呢?” 和臻:…… “全叔,好像不太适合吧?” 和臻:“你想说什么?” 陆友铭:“不如,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和臻挑眉:“那你就合适了?” 陆友铭呲了呲牙,讨好地笑:“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还给你洗过澡呢。”最后一句声音低低的。 和臻:………… “啊呀开玩笑啦别生气!”陆友铭看和臻眼神不对,赶紧摆摆手认真解释道:“那个,而且我知道怎么换药能减轻痛苦,真的,我从小跟着父亲出诊的。” 和臻顿了下,心里好笑。这个人……都在瞎想什么,上药,有家庭医生啊哪儿用得上他,上厕所什么的,真把自己当残废了吗。至于睡不着想聊天?自己睡不着也不会想聊天的。 不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而且……本来就打算让他留下来的。 和臻不动声色地坐起来,说:“那我叫下人收拾一间客房。” 陆友铭忙过去,把他按躺在床上,“你别乱动,小心牵扯到伤口。我沙发随便凑合一晚就行了。” 和臻看了他一眼,说:“麻烦你叫全叔进来。” 陆友铭哦了一声,把在门口的全叔叫了进来。他走到和臻的床边,低头,听和臻小声地说着什么,不时看一眼陆友铭点点头。 自然,和臻才不会让他睡沙发——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一切齐全。陆友铭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都凌晨一点了,今晚真是折腾得不轻。 跟和臻和全叔道了晚安,浑身乏力的陆友铭在和臻家的大浴缸里泡了个澡,钻进了软绵绵的被窝。他甚至来不及感叹一声和臻家的浴缸多宽敞舒适,也来不及感叹一间客房也布置得如此精心,就迅速陷入了睡眠。 不过睡前他没忘了把手机铃音调到最大放在枕边,心心念念着刚跟和臻说的话——如果夜里疼的睡不着,一定不要一个人忍着,记得打电话叫他过去聊天。 他潜意识里还给自己留了一条神经清醒着,好随时注意到和臻的动静。那里受伤的话,会疼上好几天的,特别是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结果这条神经还真起上了作用。 其实陆友铭睡眠状态一直都挺好的,但这晚,即使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他睡的却不沉,总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混入梦中,黑暗窒息,指甲划过玻璃,塑料泡沫相互摩擦,刀片的刀尖划过铁皮表面……他虽然看不到,但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抓挠着他的心,他睡的并不安稳。 接着有咚咚的撞击声,他感觉梦在晃…… 不对!是现实中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黑暗浓稠压抑,他屏息凝神,那咚咚的撞击声,从床头墙壁传过来,是和臻的房间! 他猛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二十二分,怪不得眼睛干涩得睁不开,他才睡两个小时。 咚!咚!隔壁的撞击声,均匀清晰,他不禁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打了个激灵,披件衣服走出去,廊灯夜里也没有熄灭,发出朦胧的光,陆友铭踩在门口的地毯上,把耳朵伏在和臻卧室的门上,咚咚的声音似乎远了些。 他重新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客房,把耳朵贴在墙上,那声音瞬间清晰起来。没错,就是和臻的房间,他在做什么?大半夜的。 他忙跑出去,正看到管家全叔也披了衣服从楼梯慌慌张张地上来。 “陆先生?”他似乎有些惊讶。 “你也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陆友铭问。 全叔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他的表情竭尽掩饰,双唇有点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陆先生是少爷的好朋友吧?” “啊?”陆友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屋里咚咚的声音更加频繁,陆友铭有点心急,敲了敲门,“和臻,和臻你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撞击声急促频繁,简直像一锤一锤砸在陆友铭的心上。 “他在做什么?”陆友铭说着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就这么进去。 和臻的门没上锁,本来是想着方便他半夜唤人。 “不……”全叔把手放在陆友铭的手上,神色复杂。 陆友铭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是什么秘密吗?放心吧,我只是担心他,我不会多嘴乱说的。”陆友铭目光坚定且真诚,“相信我。” 全叔眼神躲闪了一下,不知所谓地摇摇头,松开了手,陆友铭得到允许,转动把手打开了和臻房间的门。 ☆、命运囚徒 全叔慌慌张张的动作已经让陆友铭心怀疑窦,当打开门,看到和臻坐在地上,正用头使劲地撞着墙壁,窗帘没有被完全拉住,漏进来一寸狭长苍白的月光,照在一身白衣的他身上,那场景简直…… 陆友铭心脏骤缩,大步迈过去,屈膝下蹲,猛地抱住和臻,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用手掌扶住和臻的后脑,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揉了揉,还好没有出血,但是很明显鼓起了一块。 “你到底怎么了?”陆友铭扶着他的肩膀推开,看向他的脸。 那是怎样的表情?苍白,绝望,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像——失了魂。 他微闭着眼,丧失神智一般,呆呆地盯着陆友铭的脸。不,他的目光并没有着落点。 “怎么不死呢?”他突然开口,软绵绵的像问着稀松平常的问题,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侧脸上的酒窝,“呵呵,怎么不死呢?” “少爷……”站在一旁的全叔听到他这句话,发出一声哽咽着的呼唤。 “和臻……”陆友铭喉头一紧。 他看着和臻无神的目光和绝望的表情,心里有了点线索。那会儿把他救出来时,不也是这副模样?这必定与他今晚的遭遇有关。 突然,和臻推开他,又使劲撞上身后的墙壁,这次的冲击力比较大,他显然被撞得头脑发昏,顿时歪在一旁,开始呕吐,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少爷……” “和臻!” 两人惊呼一声。 陆友铭揽起他的上身,发现他脸色惨白。他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抽搐着抓了下陆友铭的手臂,昏了过去。 “少爷,少爷怎么了?我去请医生。”全叔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陆友铭忙把他平放在地上,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曲起他的双腿,左手扶起他的下颌,右手拇指掐上他的人中穴。 “唔……”和臻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呼出一口气,清醒过来。 陆友铭垂下双肩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惊魂未定的笑,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抚着和臻的胸口静止了一分钟,才抱起他,“我送你到床上。” 和臻的眼神不甚清明,有点迷茫地盯着陆友铭的脸。屋里没有开灯,但从门口映进来的微弱灯光让这份黑暗显得稀薄甚至梦幻,让人分不清虚实。 陆友铭把他抱到床上,一手绕过他的后颈,一手把他头下的枕头拉到一旁,让他平躺在床上,毕竟刚刚昏厥过。 和臻一直微眯着双眼,盯着陆友铭,不声不响。 “还没醒呢?那继续睡吧。”陆友铭轻笑了一声,准备把手臂从他颈下抽出来,和臻却蓦地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借力抬起上身,抱住他。 陆友铭被他那么用力地往脖子上一挂,差点趴下,他慌忙支起手肘,才不至于跌倒在和臻身上。 他有点愣,但是……说实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毫无预兆地抱住了,他似乎……甚至……有点没那么惊慌。 “怎么了?”陆友铭微微低头,鼻尖擦过和臻细软的发丝。看到和臻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的更紧,微微颤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没事了没事,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陆友铭稍稍往后撤了撤身体,轻拍着他的背。一定还在害怕,尽管清醒的时候克制得很好,但是终究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心魔窜入梦境。 “别动。”和臻感觉到他的撤离,从他怀中抬起头,声音有点委屈,“抱抱我好吗?” 又是那种小动物般的可怜眼神,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陆友铭喉头发紧,为什么会这么委屈?难道都没人抱过你? 他对和臻安抚地笑笑,“好。”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和臻能够躺在床上。有力的双臂从和臻的腋下穿过去,揽紧了他的腰背,把他拥入怀中。柔软的发丝挠着陆友铭的脸,药水味混合着血腥气味,还有属于和臻的特有气息,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 他闭闭眼,心里有点酸胀,和臻的身体温热却僵硬,一点也不柔软,突出的骨节硌着陆友铭,他觉得自己像抱着一具骨架。但是,他心里却很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夜太梦幻,他甚至有点失神,脑子里太多为什么,太多不明白,却由不得他认真思考。他只知道,这一刻,他被这个人需要。他也只想告诉他,别怕。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他抬起手,从上往下抚着和臻的脊背,“别怕。和臻,不要怕。” 和臻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蜷起了双腿,姿势显得寂寞又脆弱。 陆友铭抱着他,感受着来自和臻的温度,突然有点释然,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他的东西,好像就这么被打碎了。 为什么愚蠢到认为自己是在弥补这个人,他对和臻的好,从来不只是源于弥补,更是因由一种吸引。 他拥紧了怀中的人,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像一团云雾,有点抓不住。他思维有点浑沌,就没有刻意去分辨那是什么。踢掉拖鞋,把被子拉过来覆住两人,不自觉地轻轻哼唱了起来: 水呀水呀你就慢慢流/千万不要把我的爱带走/我想我想和他长相守/岁月呀你就好心等等我 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怪寂寞/幸好有你陪伴在我左右/我会像风一样的温柔/只要你不嫌弃我太多 天和海都连成一条线/山和地多么的有缘/我和你同在这人世间/上天安排我在你的身边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我是不是你心里头那一点红/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你会不会好好的疼着我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低沉的嗓音,特意放得很柔缓,因为缺眠,略显沙哑,但丝毫没有影响这首歌的韵致,反而给它增添了一份沉稳。 陆友铭抬起下巴,搁在和臻的头顶,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轻拍着他的背,缓缓地唱着,一遍又一遍…… 管家打完电话,回到楼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陆先生把少爷拥在怀中,温柔地为他哼着歌。他愣了几秒,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感动,少爷从小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拥抱吗? 他抹了抹眼角,拉好身上快要滑落的衣服,放轻脚步,缓缓带上门,若有所思地下了楼。 因为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第二天清晨六点,陆友铭在浑身酸痛的感觉中,依旧准时醒来,他口中干渴,舌头黏在上颚,嗓子冒着火,他于事无补地舔舔嘴唇,准备抬起右手揉揉眼睛。 手臂沉沉的,没有知觉。 “嗯?”他眯着眼往下看了一眼,胸前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 “啊!”他低呼一声,咬住了嘴唇。 他看到和臻把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双手半蜷着缩在脸侧。他睡颜安谧放松,完全没有清醒时的冷淡,细密的睫毛服帖地覆在眼下,弯弯的很好看。 但是,他这会儿可没心情欣赏,他有点懵! 昨天……他左手拍上额头,无声地呲着牙咧咧嘴,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移动着身体,把右手从和臻的身下抽出来甩了两下,没知觉了我去。 他把动作放轻缓,尽量不碰到和臻,从被窝中把自己的身体抽出来,光着脚站在床边的地毯上,准备把被子空出来的空间压下去。 他手刚碰到被子,“嗯……”和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应时地转了个身,自觉把自己埋进被子中。 “呼~”陆友铭抚着胸口,轻呼出一口气,拎起自己的拖鞋,猫着腰,踮脚往门口走去。 他站在走廊里,拎着拖鞋,歪着头足足愣了两分钟——唱个催眠曲而已,怎么把自己唱进去了?如果和臻先醒来,看到自己像流氓一样抱着他…… 他不得咬死自己? 呸呸呸,和臻又不是狗啊猫啊的,干嘛咬自己?! 他揉揉还没有恢复知觉的手臂,打了个哈欠,把拖鞋扔在地上,趿拉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天气很好,明亮的光线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和臻把脸贴在柔软的被子上,缓缓睁开眼。脑子里有一段陌生却清晰的旋律一直回荡着,皮肤和神经也有着不可思议的记忆力。 温柔低沉的嗓音,强劲有力的手臂,温暖可靠的怀抱,令人踏实安定的心跳声。 他回味般闭了闭眼,薄唇弯起。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爸爸和妈妈很恩爱,沐沐也是正常的小孩。阳光热烈的午后,一家四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打水仗,不知道为什么梦中他好像跟沐沐一般大,两个人都是六七岁的样子。妈妈温柔地抱着他,而爸爸抱着沐沐,水球从空中飞来飞去,那只大金毛“宝宝”也随着晶莹的水花窜来窜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欢乐和谐。 梦中,爸爸妈妈的怀抱那么真实、温暖,是他从不曾享受过的。 他不由自主地环住自己,蜷起腿。下身撕裂般痛了一下,他顿时像被谁泼了一盆冷水 ——那不是真的。 他再次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温暖什么的——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好妹妹版本,只用把语速放慢一点,低沉的男声哼唱,这样就比较贴近我想描写的那种心情。大家可以去听听看~ 抱歉这章短了点,因为要换下一个主题。 关于感情,唔,我也不造说什么,开始发芽了吧【╭(╯╰)╮你问谁? 其实主角们没有一开始就能对感情认知得很清楚,哦我喜欢他,或者我没有喜欢他。作者君是行动派,有些奇怪的事情做得多了,才会意识到,哦,他对我来说很特别喔。这只是一种感情萌芽的方式吧。【貌似这篇文不仅选错了主角,也选错了感情萌芽的方式233 会不会有点不自然?如果觉得哪里不顺告诉我我再改改,,毕竟这段儿,写得太神神叨叨了,我已头脑不清,亡 ☆、破晓 “你和陆友铭是那种关系吗?” 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前,和臻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外那一片海,他对这座宅子唯一满意的地方,就是能看见海,其他的,无论房子格局还是关于这座宅子的回忆,他都没有丝毫留恋。 文正站在他身后,目光随着他注视的方向落在遥远的海面上,轻声问出了这句话。 从他进来这个房间,这句话就蓄势在喉间,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说完所有关心的话,也付诸了应有的安慰,两人静静立于窗前,看海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翠蓝的光珠。 和臻置于膝上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转了两下车轮,靠近窗户。 哗地一声,推拉门被打开,一阵夹杂着湿意的海风裹进来,他微微眯着眼抬起下巴,嘴角翘起。 他没打算回答。心想文正还真是找了一个奇怪的切入点。如果他认为是,那么就当是吧。而事实上无论是与不是,都不会对文正造成任何影响。 但关于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了,下边注定还有十句百句等着质问他。 文正静静等着他的回答,不料想等来一室沉默。海风吹起他前额的发丝,他无声地笑了笑,他如果愿意与自己交流这方面问题,便不会处心积虑地瞒自己这么多年。他对臻臻不了解的地方,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们有二十多年的相处,自幼一起玩耍,后来读书、经商,然而面前这个他一直当做是亲弟弟的人,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他以为他乖顺、礼貌,优秀、克制,却不料竟是离经叛道、放纵不羁。 从今天踏进这间琴房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文正已经看出,他和和臻,再回不到从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昨晚就骤然被拉远。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最依赖自己的臻臻,偏偏要把他蒙在鼓中。 “天晚了,你要留下来吗?”和臻终于开口。 从文正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时,和臻就知道,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平静无澜。文正讨厌同性恋,这是他早早就知道的。背后这个男人,优秀、正直,但是他在感情上却迟钝、保守。 他高中时被同校一名男同学表白过,和臻永远忘不了文正当时厌恶的眼神。也是从那时起,和臻就开始把自己的爱恋悄悄埋在心底,在他面前扮演着温顺规矩的形象。 他和文正、周清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周清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她与和臻同岁,大生月。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却丝毫没有任何骄纵和世俗之气,她擅长钢琴,因为家事有大哥接管,她从小便投身到音乐当中,现在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奏家。 青梅竹马,一起求学海外,相恋多年,最后迈入婚姻殿堂。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段佳话。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段故事中,还有一个和臻,默默地爱着、失望着,努力掩饰着,现在又被质问着——这些欺骗都是为什么。而他连一句答案都不敢给,因为爱你。 为什么呢?人与人的命运如此大相径庭。 有些人的人生像是在云朵上开花般,梦幻美丽。有些人的人生一开始就陷入黑暗,无法破晓。 “不了,晚上约了清容。”文正回答。 和臻不动声色地心痛了一下,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多么不喜欢听他嘴边总是挂着“清容”两个字。他知道文正关心自己,对自己好,但那种感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 果然,还是太贪心了,求而不得就会痛苦。这种事他太清楚不过了。 “好。那路上小心。”他侧过脸,回望了一眼文正。那张英俊硬朗的脸,再望过去,也不觉得有多么不舍。 “对了,梁高峰的事,我已经招呼了警方那边,没有一二十年,他是别想出来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文正把手放在和臻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那只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自己的体内,和臻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这次的事你不用插手。我自己处理。” “你?你准备怎么办?” 和臻微笑着望向远处,声音缓缓柔柔:“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文正开着车缓缓离开,从琴房的方向传来一首耳熟的音乐,secret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他握住方向盘的手颤了一下,朝楼上回望了一眼,但这个方向看不见琴房。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进行过如此沉重压抑的对话,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去掌控的能力。他甚至,连个答案都要不到。 晚六点半,管家把晚餐端到和臻的卧室。他正披着一件外衫,双手交叠,斜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目光散漫地游弋在天边。 “少爷,吃饭了。”管家打开床边一盏壁灯。 “嗯?”和臻回过头,有点不解。 “陆先生刚来过电话,说今晚有事情赶不过来了。” “嗯。”和臻一手食指曲起轻轻扣着另一手的食指。 是他说晚上要过来陪自己,还说什么要等他一起吃饭的话,等了这么久,原来被放鸽子了。 和臻不自知地轻哼一声。 “少爷,趁热吃,陆先生说乌鱼有助于伤口愈合。”管家笑着说,“陆先生一定是有什么走不开的事情。” “知道了。先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管家把餐盘里的炖盅盖好,才慢悠悠下了楼。 早上陆友铭离开的时候,和臻还没醒。管家悄悄跟着陆友铭出去,对陆友铭请求道,如果可以,希望他能多来陪陪少爷。 陆友铭什么也没多想,这不是简单得很嘛。“没问题”三个字答应得干脆利落。 中午吃饭时还不忘给和臻打个电话耍了耍嘴皮子,说晚上要等着他去给他做好吃的。 然而…… 他现在正在城西一所大学的阶梯教室前排队。 陆友铭挂断电话,放开捉住一边耳朵的手指,身后嘈杂的声音闹得他头发胀,说实话昨天没睡好,这才刚六点,他就有点困了。 三十分钟后。 陆友铭正站在人群中打盹,后边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 “进场了进场了……” 身边的女孩推搡着,催促他快点走。 “门开了,快点快点。” 他正在排队入场听一个讲座,是针对中医师承的,请的是位泰山级的老中医,而且据说这次还会收徒,只有五个名额,这对于想走中医师承道路的爱好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陆友铭是五点多才接到短信通知。他前段时间在网上浏览相关培训时,在网站留过电话。昨天网站有打过电话通知,但是他没接到。下午网站集体通知最后一遍他才知道。 他当然想去听,对于师承这方面,他知道的仅限于网上的那些资料,现在正无从下手。 会场人不算很多,一两百那样。陆友铭目光在会场里逡巡着,发现不乏一些中年人,三十岁四十岁样子的都有,当然不排除他们只是中医爱好者,但一看到这么多比自己年长却仍旧充满了学习兴趣的人,他顿觉充满了力量。 他反思着,自己以前确实太没追求了,整天就知道机器似的工作,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着小宁。也难怪小宁会嫌弃自己,他已经不再十几岁无依无靠需要自己呵护了。 一个成年人,很难受得了陆友铭那种所谓的“无微不至的爱”吧。 现在细细想来,那段关系的破裂,也不能单纯地把原因都归咎于小宁的变心。 讲座开始,老先生入席,传统的中医先生的派头,或者说跟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两样,说的那些笼统的中医基础对于陆友铭来说,过于浅显了,他手支着下颚,竟有点昏昏欲睡。 早知道,应该去给和臻做饭的。 “给我一张。” “也给我一张……” 身边突然骚动起来,陆友铭脑袋栽了一下醒过来,发现大家都在向走廊里的工作人员要宣传页。 他也立马站起来,趁着胳膊长手长的优势很快便拿到一张,他坐下来,揉了揉眼,看着宣传页上的内容,他正打哈欠的嘴张大了凝在空中—— 满页的拿证、培训、报名费,金额还不小,六位数的都有。划分得很细致,连拜的师傅都分成好多等级。 陆友铭:…… 陆友铭从城西那个什么鬼讲座回来,穿越大半个城没想到是听了个敛财的商业讲座,这种教学模式不是他能接受的。师承不是什么速成培训,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如果只为拿证而不注重真才实学,那他重拾中医也没什么意义。 他很困,一边开车还一边打哈欠,昨晚上被和臻枕了一夜的手臂,这会儿还有点沉。他在路边随便找家餐馆吃了饭,就给全叔打个电话询问和臻的情况。 “看起来还不错,中午吃过饭还开了个视频会议,情绪也挺正常的,刚才晚饭也吃光了。就是自从文先生离开后,少爷就不声不响地坐在窗边。不像上午,还弹两首曲子,跟我说几句话呢。” 陆友铭凝了凝神,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陆先生您明天能过来看少爷吗?” 陆友铭笑,怎么感觉全叔突然这么相信自己呢?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令他有点浑身不自在,不过还是一口答应:“没问题。” “哎,好嘞。多谢陆先生啊!” “只是……”陆友铭皱皱眉,问:“全叔我说话直你别介意,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信任我呢?昨天,不是还有点防备的感觉?” 电话那端呵呵笑了一声,全叔的声音和蔼,透着愉悦:“我相信陆先生,是能给少爷带来幸运的人。”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8节 他话没直说,但也算给陆友铭吃了颗定心丸,反正全叔那么了解和臻,肯定是为他好。 他笑笑:“我明天上午就过去。” 也有点不放心呢,他在心里苦笑。 第二天早晨,陆友铭一起床就开始煲骨头汤。八点多跟钟诚打个电话,说自己今天请一上午假。 “我勒个擦,铭哥你是真不想干了啊,三天两头旷工!哼!”钟诚那佯装不满的语气,陆友铭自然听得出来他只是调侃。 “抱歉啊兄弟,最近真是……祸不单行!啊呸,是事儿都赶着。多担待点哈。”他笑着赔罪。 “哼哼,欠我两顿小龙虾。”钟诚磨着牙,哼哼道。 “三顿也行。”陆友铭答应得干脆。 “诶?我说……”钟诚声音拐个弯儿,不怀好意地说:“哥,你不是恋爱了吧?陪男朋友?真不够意思,也不告诉兄弟!” 陆友铭正尝着锅里汤的咸淡,听他这句,舌头被烫了一下,他伸出舌头,扇着风,“我说你小子想象力那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呢?!” “嘿嘿,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急,话说,铭哥,我这里倒有个头,你要不要见见,人家还大学生呢。” 陆友铭挑了挑眉:“得了吧你。大学生什么的,我还怕自己配不上呢。” “干嘛呀,小宁哥不还是硕士呢?” 陆友铭勺子没握紧,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钟诚那边立即反应过来,“我……铭哥……” “阿诚,我要出门了,最近多担待,过两天咱就去办手续,一完事儿这物流点就正式属于你了。” “恩恩,铭哥,对不起啊。我不该提小宁哥。” 说着不该提还在提,陆友铭忍不住笑,这一根筋,“没事,我都看得开。” “那样最好。不过铭哥你要真想处,我给你联系联系,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哥,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不比小宁哥差呢。” “真不用了。你省点心啊,以后有你小子忙的。” “啊……”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哀嚎,“为了娶媳妇,我拼了!” “噗……” 陆友铭带着煲了四个小时的汤,往和臻家赶去。感情什么的,他重生后就没有期待过。 虽然…… 他突然想起那晚抱着和臻,睡意困顿中,心里升起的那一缕奇异的情愫。他拍着脸摇摇头,胡思乱想什么,那可是和臻! 陆友铭开车来到和臻家所在的小区,保安死活不让他进门,结果全叔亲自出来接他才……是该夸夸这住宅区安全系数高呢还是高呢? 到了和臻家,他把骨头汤递给对全叔说:“长骨的,我配的方,绝对好喝又滋补。” 全叔满脸笑意地接过来,却放在了保温柜里。 “趁热拿给和臻吧,刚熬的。”陆友铭提醒了句。 全叔这才一脸犯难地对陆友铭笑笑。 陆友铭看到他满脸疲倦,眼底青黑,便问:“怎么了?他昨晚又闹了?” 全叔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少爷昨晚一夜没睡,天亮才躺下,这会儿正睡着。”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就坐在屋子里,灯也不开,哼了一夜的歌。” “……” ☆、破晓 和臻正在家里的琴房里弹钢琴,清容姐教他的那首最新的曲子,secret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手指一抖弹错了一个音符,琴声戛然而止。他双手覆在琴键上,指尖轻颤。 “哇,你家孩子好漂亮啊,像个女孩子……” “和太太,这孩子好漂亮啊,真可爱,是女孩儿吧?” 女孩子、漂亮、女孩子…… 好多声音环绕在和臻的耳边,他捂着耳朵,快要哭出来。 咔哒一声,琴房的门被打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落在门口的人身上,一身米色长裙,妆容精致的优雅女人,嘴角却挂着冷笑。 “叫你穿清容的衣服!叫你穿!打死你打死你!” “漂亮?像女孩?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变态!变态!” “都该死!同性恋都是变态,都该死!” “哈哈哈,爱情?同性恋不配拥有爱!你不配!去死吧,我掐死你!” 女人长长的指甲掐进和臻手臂和大腿内侧柔嫩的皮肤,狠狠咒骂着。 “妈妈,妈妈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他咬着嘴唇,噙着眼泪都不敢流出来,妈妈说他哭哭啼啼像个女孩子。 “都去死!死!” “哇……”头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和臻猛地睁开眼,张大嘴,无规律地喘息着,梦里那些凌乱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仍未消散,那种被掐被打被烟头灼烫的疼痛犹为真切,他甚至感觉身上那些陈年旧疤都在隐隐作痛。 他双手抓紧身下的床单,双臂用力,弓起身体,懊恼地低吼了一声,身体重新跌落在床上。 他耳后的头发已经汗湿,贴在脖颈上,身体像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为什么?摆脱不了! 他咬着牙,心里一股恨意。 拄着拐杖来到浴室,他捧了冷水扑向自己的脸,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瞪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皮肤上,两道深红色的伤口。 他低笑一声,眼里闪出一丝厌恶,他拿起剃须刀用的刀片,把自己脸上那两道将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挑开。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下颚滑落下来,流到脖子里。 “呵呵呵……”他满意地笑了一声,打开了花洒。 二十分钟后。 和臻从浴室走出来,脸上的疼痛和身后的疼痛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已经冷静下来。 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外所有的光线,卧室里显得昏沉。他揉了揉脸,走到窗边,哗地一声打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照的他睁不开眼。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 他慢慢睁开一只眼,从窗户往外望去。 院子里的草坪上躺着一个人,正跟一只半大的拉布拉多犬在嬉闹。 “哈哈哈,乖……”那人抱住拉布拉多,摸着它的头,而那条狗正讨好似地舔着他的侧脸,更惹的他一阵笑,“痒啊,别闹!” 和臻神色凝了凝,心里那团阴云顿时消失殆尽,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的轮椅边,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转着轮椅来到阳台上。 夹杂着嫩草清香的微风,和热烈的阳光一同从和臻苍白的面上拂过,风吹落悬在他发梢的水滴。 “哈哈哈……”楼下的笑声仍旧不断,和臻嘴角抽了抽,真不知道他整天有什么好开心的。 “汪汪……”那只拉布拉多犬冲着阳台上的和臻叫了两声,像是打招呼。 陆友铭躺在地上,往后仰着脖子,和臻的身影,倒立着映进他的瞳孔,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个角度看和臻,好奇怪。 他转个身,趴在地上,那只狗很自然地趴在他的背上,四只眼睛,专注地望着和臻。 和臻不由往后撤了撤身体,二楼阳台离楼下不算很高,他能看得清楚陆友铭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你醒了?”陆友铭冲他笑。 他点点头。 陆友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十点二十五,你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怎么了?我吵到你了吗?” 和臻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那……还是睡不着吗?”陆友铭跳起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仰着脸问他。 和臻没有回应,只是盯着陆友铭,他的笑脸和今天的阳光格外相衬。 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场景。 大约是去年初秋,一个午后,在平湖大河的河道边。 有人跳河,正好被在河里乘船游玩的游客救了上来,躺在河边的草地上,身旁围了一群人,有人手忙脚乱地报警,有人还算正常地打了120。 “快救救他,有没有医生,救救他,没有呼吸了……”一个女子抱住那个跳河的男人,不知所措。 “人工呼吸……”“谁会?”“我不会啊,谁会?” 旁边的人都小声地议论着,虽说人工呼吸这种急救大家也算耳熟能详,但是真正遇到操作的时候,还真是……一般人不敢站出来。 “我来我来……”从人群后挤进来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也是路过的。 他看到这情况,蹲下身,听了听那落水男子的胸腔和喉咙、鼻腔,把他放平,托起他的下巴,先人工呼吸了几下,再做两次胸外心脏按压,如此交替。 将近十分钟,落水男子苏醒过来,女子捶着他的胸膛一阵大哭,边哭边骂。旁边一群人顿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女子身上,不停地安慰着。救人的男子,抹着额头上的汗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和臻本就远远站在河边,对这种事,他一贯冷漠以对。 他之所以多看了两眼,只是因为那个救人的男人,那张脸让自己有点感兴趣,他眉眼深邃,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里有着蓬勃的朝气。薄薄的衬衫下,凸显出结实的肌肉,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眼里露出玩味的目光,冲刚给落水男子做完人工呼吸,正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这人笑了笑。 那人也回他一个big的笑。 如果是在酒吧,他一定主动出击了,这种地方……和臻一步也没有动,只用目光追随着那人。 他看到那人快步地冲前边一个年轻男子追过去,“等等我!” “滚开,谁不谁你都亲,别碰我。” “哎?”那男人抓抓头,露出愧疚的笑,拉着年轻男子的手臂,腆着脸凑上去,“别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你积德啊。” “积你的德去吧,管我干嘛!”年轻男子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我的都是你的。嘿嘿,别生气了,我给你打!”他抓着年轻男子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哼!” “别吃醋了,我那是人工呼吸,这才是亲!”他说着往年轻男子脸上亲了一口。 年轻男子故作嫌弃地抹了下脸,忙往一旁看了看,看到和臻竟然正望着他们,脸一红,拉着那人就走,“干嘛在外边动手动脚的,有人看着呢。” “那你还生不生气了?”那人趁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年轻男子的头,侧脸温柔。 “快走快走,刚亲过别人别碰我。” “嘿嘿,那我赶紧回家消消毒去……” 两人再说些什么和臻便没有听到了,只见他们打打闹闹,动作很亲密地往前走去。那一双背影,在融融日光之下,让和臻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真叫人嫉妒!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友铭,托他记性太好的福,他一直没忘记那张脸。 然后,就是前不久,他撞车…… “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下雨了?!”楼下传来一声大叫,还有狗狗哼唧的声音。 和臻回神,草坪上的自动喷水系统定时打开,四个喷头同时喷着水,把陆友铭和那只狗围在了水幕中央,两只傻不拉几地乱窜乱跳,竟然不知道逃出去。 和臻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蠢货! 其实陆友铭刚说十点二十五时自己还想提醒他,自动喷水系统定时每日十点三十分。 但是……额,他忘了。 “你笑了呢。”陆友铭突然从水幕下窜过来,站在离阳台最近的位置,仰着脸对和臻说。他的头发都被淋湿,贴在额前,脸上也全是水,样子极其狼狈。 和臻有点愣。 他反应了几秒钟。低下头,直视着陆友铭的眼睛,缓缓弯起唇,露出脸上的酒窝。 “他笑了哦。”陆友铭抱起蹲在他腿边和他一起望着和臻的狗狗,开心地亲了一口,“笑得露出了小酒窝。”他戳着拉布拉多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显得幼稚却满是开心。 白痴。谁不谁都亲!和臻心想道。 “汪汪汪……”拉布拉多叫了两声,抖了抖身上的水,顺便甩了陆友铭一脸毛混水。 “噗,你真是太不乖了!”陆友铭吐了吐被甩进嘴里的狗毛,无奈地揉了揉狗头,冲和臻露出一个颇为委屈的笑脸。 “上来擦擦水。”和臻瞥了他一眼。 “哎,好。”陆友铭开心地答道。 和臻没再理他,转着轮椅离开了阳台。 回到屋里,他抬起手,慢慢贴在自己的脸上,勾起唇角,用指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酒窝。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被我浪完了,今天出门回来晚了,这章短了点【应该说还没写到我想写的内容2333 先发了,明儿我再审审。 亲爱的小天使们,好歹冒个泡,新年了,蠢作者也给你们拜个年神马的不是么,快粗来~~~~ 【关于这章: 和臻弹钢琴这段设定是14岁,说他像女孩儿之类是5、6岁,那些话语和画面都是凌乱交叉的,充斥他整个童年。【是梦嘛 &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这首歌首发是2001年。所以出现了一个bug,他14岁的时候还没有这首歌。所以,不要在意细节咳咳,这篇文的时间设定是架空,文中出现的时间,只是为了安排事件、、 我之所以选这首歌,一是我喜欢;二是歌词,代表着和文周三人的友谊。 ☆、破晓 “它叫什么名字啊?”陆友铭蹲在洗衣间的水盆旁,撸起袖子给那只半大的拉布拉多洗澡。身上穿着全叔给他找的一套灰色运动装,看尺寸应该不是和臻的。 “还没起名字。”全叔在一旁给他递毛巾。 “是吗?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大,是才买回来的吗?”陆友铭接过毛巾给狗狗擦着身上的水,它好像很喜欢陆友铭,第一次见面就玩熟了,还这么听话地任他擦来擦去。 “这个……是少爷带回来的。” “哦?是和臻带回来的?他喜欢狗?”陆友铭有点惊讶,和臻那种冷冰冰的性格,真想不到。 “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全叔语气怪异地说了一句。 陆友铭看他一眼,笑了起来,果然连全叔都摸不透他的脾气。随即他敛住笑容,低低说了句:“哎,整天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也不知道累不累?” “你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少爷。”全叔退开一些,好让和臻摇着轮椅来到陆友铭身旁。 “我说你哦。”陆友铭对他眨眨眼,把狗狗举起来,对它说:“来,你问问和臻累不累?”说完两只同时把头扭过来,看着和臻。 “汪……”狗狗对着和臻叫了一声。 和臻:…… 陆友铭得意地笑了两声,才拿起吹风机给狗狗吹了起来。那只狗竟然很享受似的,乖乖站在毛巾上,仰着脖子,黑色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陆友铭,一会儿看看和臻。 “好了。”吹干之后,陆友铭摸了摸狗狗的头,转身问和臻:“想不到你喜欢狗啊?” 和臻一直看着他认真做事的模样,突然被这么一问,他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那只拉布拉多,“不喜欢。” “哎?那你干嘛买它回来?” 和臻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陆友铭的脸,看了许久,“你不记得它了?” “哎?”陆友铭把狗狗抱起来,仔细看了看,“我第一次见它啊,上次来没注意。怎么回事?我应该见过它?”他隐隐觉得和臻话里有话。 和臻脸色沉了沉,摇着轮椅往客厅去,“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只没人要的杂种狗。” 他语气很不好,陆友铭心里一刺,为什么和臻要说这种刻薄的话,就算它不是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犬。 “你等等。”陆友铭大声说,往前迈了几步,来到和臻面前。 和臻应声停下,抬起头看着陆友铭,目光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陆友铭看到他的目光就有点心虚,他缩了缩脖子,刚才好像太大声了。 “那个……”他蹲下来,抱起那只狗往和臻腿上一扔,“你抱抱它。”他做出不满的样子,抬起下巴看着和臻。 腿上突然被放上一个活物,而且还可怜兮兮地甩着尾巴望着自己,时不时哼唧两声,和臻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他也没有很讨厌这只狗,只是……他瞥了一眼陆友铭,他说他不记得了。 “你快摸摸它。”陆友铭看他没动静,抓起和臻的手腕,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小狗的头上,“要这样……”他还像教小孩子似的,把和臻的手展开,带着他缓缓抚摸小狗。 和臻嘴角抽了下,僵住手腕,“我是小孩吗?”他挑眉。 陆友铭呲了呲牙,松开手。轻轻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是小孩才好呢,会哭会笑会吵会闹的,才不会把什么都闷在心里,憋出内伤。” 和臻:…… 小狗刚洗过澡,毛松松软软的,和臻忍不住多抚了几下,那只小狗哼唧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和臻颤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从手心一直化到了心尖。 那晚,把这只狗捡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理过,他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任何动物。 需要付出感情的人事物,都很麻烦。 但是他现在—— 他把那只狗抱在臂弯,感受着来自自身以外的温度,不自觉垂眼看了看陆友铭,他想起了这个人的温度。 心里那一团乌云散了开,好吧,暂时原谅他忘记这只小狗的事情。他抬起下巴,直直对陆友铭说道:“我饿了。” “有汤,陆先生煲了山药骨头汤,我去拿。”全叔接道。 “嗯,你尝尝喜欢不?”陆友铭对他讨好地笑。 和臻点头。 陆友铭这才站起来把和臻推到餐桌旁,他看到和臻一直把小狗抱在怀里,脸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翘起嘴角,和臻明明就是喜欢的。没有人会不喜欢,还带回家的。 “好喝吗?”陆友铭看和臻喝了一口汤,忙凑过去问道。 和臻把勺子放下,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味道和家里阿姨做的不一样。” “陆先生放了很多药材呢。”全叔忙解释。 “苦吗?”陆友铭问。 “不苦。还有点清甜的味道。” “哈哈,那只是无花果和蜜枣啦。”陆友铭笑,“其实还是苦的。只不过总有一些甜能遮住那些苦。” “是吗?”和臻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 “嗯。对了,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今天时间很充足。”陆友铭满脸期待地问。 和臻却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 额……陆友铭皱了下眉头,“随便”——大概是这世上最难的选择!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全叔过去接起来,语气恭敬地说了几句,走过来对和臻说:“少爷,是二爷。” 陆友铭看到和臻的神色很明显变了变,他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汤,问道:“什么事?” “想跟您讲话。” 和臻取来一旁的餐巾,慢悠悠擦了擦嘴,把手放在了轮子上。 陆友铭忙上前,“我推你过去。”他推着和臻来到电话旁。 “二叔。” “嗯。” “很好。” 来来回回几句,陆友铭听得到电话那端的人语句很长,但和臻的回答一直都只是“嗯”“好”“谢谢”这样。 “你不用回来。”终于突破三个字。 “不必了。” “他已经去世了。” “去年12月。” “他的遗言,不想你知道。” “我……我也并不想见你。” 沉默,持续了很久,连陆友铭都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和臻抓住电话的手指用着力,直到他松了口气般说出最后一句“再见”。 挂上电话,和臻弯着腰,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散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陆友铭什么都看不到,却依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无助的气息。 他刚想说话,和臻低低的声音传来,“送我上楼。” 陆友铭不知道和臻怎么回事,只能生生看着他再次陷入沉默,心里蓦地疼了起来。 午饭后,当阿姨把和臻动也没动过的饭菜拿下来倒掉时,陆友铭是有点失落的。不过他也只是耸了耸肩,再次来到和臻的门口。 他盯着苍白的门板,来来回回踱步,刚才送饭进去时,和臻坐在窗前一动不动,问话也不理,跟木偶似的。 陆友铭一想起那副场景就不自觉抓了抓胸口的衣服,那种拒绝的姿态,那样单薄的背影,让人心里一阵颤。 “汪汪……”裤腿被什么拽了拽。 陆友铭低头,发现那只小狗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正扯着他的裤腿。 “你怎么出来了?不陪着他吗?”陆友铭把小狗抱起来,问着话。 “汪!”狗狗漆黑的眼睛盯着陆友铭的脸,叫了一声。 “你是说要我去陪他吗?”陆友铭问了一句后,又冲它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和臻,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人回应。 他把耳朵伏在门上听了听,并没有任何动静,他又敲了敲门,才缓缓推开虚掩的门,“那我进来了。” 阳台的门大开着,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和臻穿着单薄的睡衣靠在躺椅上,双手交叠,闭着眼,身体被窗帘的阴影笼罩住。 陆友铭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是在自虐吗?四月天,穿一件单衣,在风口睡觉? 他大步迈过去,刚想发作,和臻闻声睁开眼,侧过脸问他:“你有事吗?” 声音冷冷清清,噎得陆友铭一下说不出话来。 他清清嗓子掩饰一下,凝了凝神,俯视着和臻,义正言辞地回答道:“有。” “嗯?”和臻挑了挑眉。 “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抱回床上去。”他说着也不顾和臻的反应,一把抱起他就往里走。 “你……”和臻像上次一样,抓紧了他的衣服,绷紧身体,不过倒没有做出过多的挣扎。 陆友铭把他放在床上,气呼呼地拉过被子把他盖的严严实实,“这才初春你就穿这么点?你是不懂冷热的小孩吗?” 和臻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还有啊,你干嘛不吃饭?有什么不好受的你说出来,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陆友铭像是上瘾了一样,一连串地指责他。 和臻别过头。 “又不高兴,不高兴就骂我啊,扭过脸不理人算什么?” 和臻被他吵得无可奈何,他闭闭眼,把头转过来,“你还有什么事?” “我……我事儿多了去了,检查你有没有穿够衣服,有没有虐待自己,有没有按时睡觉,还有帮你换药,给你做饭,看着你守着你陪着你……”陆友铭一脸正经地伸出手指,一件一件地数着。 和臻眼皮跳了两下,他挑眉道:“你是我家保姆吗?” “哎?”陆友铭拍了下手,笑道:“这个好啊,我正好失业了,不然你请我做保姆吧,洗衣做饭会暖床,家里家外皆在行。嗯……还可以外赠心理疏导大礼包,而且只要998!998,全能小伙带回家,英俊又潇洒,办事认真不犯傻。怎么样,不吃亏吧?” 陆友铭凑到他脸前,勾起唇角,冲他眨了眨眼。 和臻彻底崩溃,抬起手掩饰了一下已经碎裂掉的表情,笑出了声:“神经病。” “哎,这就对了嘛!你又不是穆云歇,面瘫不会笑,干嘛整天冷着脸?”陆友铭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床上,拨开他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让他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眸露出来,“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和臻看着他认真逗自己开心的样子,鼻子顿时酸了一下,他轻轻抽了下鼻子,抿抿嘴唇,说:“刚才你做的饭,我不喜欢。” “……” 天杀的,就知道说“随便”是给人挖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部分重写了】 orz我以后不审好绝对不发了,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写文能一遍成/(ㄒoㄒ)/~~ ☆、破晓 终于把和臻的情绪拉回到正常状态,陆友铭下楼去给他熬粥,竟然记着上次在自家吃的梅花粥,这人口味还真是……该说容易满足呢还是说挑剔呢? “怎么样?少爷还好吗?”刚下楼,全叔就一脸着急地询问着。 “放心吧,他暂时没大碍。我去给他熬粥。”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陆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全叔乐得砸了砸手掌,发出一声爽朗的笑。 陆友铭有点不好意思,“额……我也没那么厉害吧?” 全叔摇摇头,凑到陆友铭身边小声地说:“你可不知道少爷脾气有多倔。以前就是,除了二爷,他谁的话都不听。” “不会吧?我觉得和臻挺随和的啊。”除了脸色总是冷冷的。 “那是对您,对别人可不是这样。” 全叔笑得有点莫名,陆友铭抓抓头,“是吗?”他可没看出来。 “当然啊。”全叔低声说道:“少爷小时候受过一些惊吓,所以性格一直有些古怪,不怎么合群。从小,除了文先生和周小姐,我就没见他带朋友回来过。长大了也一样,从来没有朋友到家里来,我总觉得,少爷……活得就像一座孤岛。”他说着说着竟然伤感起来。 陆友铭扶了扶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但是,他把陆先生带回来了啊。”他面上欣喜难掩。 陆友铭笑:“哈哈,我可不是被他带回来的,我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呢!” 他这行为,可不就是!还真有点滑稽。 “陆先生您别这么说,我看得出来您是真心对少爷好。而且,少爷那种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接受一个人。他是愿意接受您的好的。真不喜欢您,他那脾气,别说被您吼都不说话,连门都不会让您进。” 啊咧……管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有……我什么时候吼他了?陆友铭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别叫我陆先生了,叫我友铭就行。我……我去熬粥。” “好,友铭。” “还有,全叔你去睡会儿吧,我今天不走,帮你守着他,你别太操劳了。” “不用不用,我不困。” “快去吧,昨晚都没合眼,不困才怪呢!”陆友铭推着全叔把他往一楼卧室的方向推去。 “好好,你这孩子!那我去躺一小会儿,少爷就麻烦陆先生了。”全叔转过身,对他道谢。 陆友铭对他比了个ok,“放心,没问题。” 说完他才进了厨房,一边把米下锅,一边窃喜般低笑起来,缘分什么的真是捉摸不透,全叔认识他才不过三四天……完全不应该是这么推心置腹的样子啊。 自然,陆友铭根本不知道,在全叔看来,和臻有多么迁就陆友铭对他的所作所为。 自从和臻15岁那年被绑架之后,就变得神经敏感,更加孤僻,甚至开始躲闪别人对他的碰触。别说不经过同意就抱起他了,就是被别人不小心碰到,都会被他厌恶地躲开。 陆友铭已经被和臻划到自己可接触的安全范围内,全叔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终于如了和臻的愿,煮了他想吃的梅花粥,结果呢,粥还没吃到嘴里,陆友铭又被吓了一身汗,这家伙发烧了。 还不是单纯的受凉发烧,他伤口溃脓发炎了,也正是这样才引起了发热。请来医生给他伤口做了处理,最后打上吊瓶。 粥——也冷了。 想让和臻吃上一口自己做的饭,还真是费尽周折啊。 陆友铭端着再次热好的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面前这个软绵绵打着吊瓶的人。 “洗澡沾水了要及时擦药,那里疼该多难忍受啊?还有脸上的血痂怎么也蹭掉了?不好好吃饭,也不睡觉,还穿着单衣吹冷风,哪里还有抵抗力?”陆友铭一项一项把他的“罪证”列出来,语气里既是心疼又是责备。 和臻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般,含住他递过来的勺子,乖乖把粥吞下去,不说话也不看陆友铭,只是盯着陆友铭手里那碗粥。 陆友铭看他直愣愣盯着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很饿吗?”他舀起一勺粥,递过去,却又在和臻的嘴边停住,恰让和臻够不着。 和臻没回答,只是张张嘴,往前伸了伸脖子。陆友铭把勺子往后移了一点,和臻开始没在意,随着他的动作往前探了探,结果发现勺子又往后移了一点。 他动作一滞,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已经憋笑憋出内伤的陆友铭,嘴角抽了抽,不满地靠坐回去。 “哈哈哈……”陆友铭终于笑出声,和臻刚刚那副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他笑得接不上气,“和……和臻,你就像只追着胡萝卜的兔子,哈哈哈。” 和臻气得直撇嘴,瞪了他一眼。 陆友铭忙收住笑,搅了搅碗里的粥,再次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呶,不逗你了。” 和臻别过脸不理他也不张嘴。 “好了,我错了。别生气嘛!”陆友铭赶紧认错。 和臻冷冷瞥他一眼,正想说不吃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他咽咽口水,不自在地看了眼陆友铭手里的勺子,说:“把勺子给我,我自己吃。” 陆友铭忙按住他的手,“你可别乱动,你这手上还扎着针呢!刚医生不是说了,你这血管不好找。扎了三次才扎上,你不疼我还疼呢?” “又不是扎你,你疼什么?”和臻冷声道。 “我……”陆友铭语塞,我心疼还不行吗? 他把勺子递到和臻嘴边,“好好,我错了。快张嘴,你这饥肠辘辘的,还这么志气干嘛!再说,我不你家保姆吗?” 肚子咕咕叫着,和臻再说什么不吃也没有说服力,何况——他口里干咳,这粥吃着很爽口。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9节 “我这不是看你就惦记着吃,连我叮嘱你的话都不理吗?”陆友铭低低嘟囔了一句。 和臻咽了嘴里的粥,舔舔嘴唇,抬起眼,拿那双清潭般的眸子无辜地望着陆友铭,好像在问,你叮嘱了什么? 陆友铭刚舀了一勺粥,一抬头就看见这人那双含着水的眼睛,亮晶晶的,毫无防备。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液,再这么望着自己,自己可要爱上他了。 和臻看到陆友铭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莫名的性感。 但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看一盘菜?他不满地哼笑一声,“怎么,我是你的胡萝卜吗?” 陆友铭耳朵一热,和臻这话说的还真是……呸!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思想太不纯洁,忙打着哈哈,“没,你眼睛好看。” 和臻抬起下巴眯了眯眼,盯着陆友铭一瞬红透的耳尖,唇角玩味地勾了勾。 晚餐过后,客厅。 和臻坐在沙发上,翻着手里的书,偶尔跟陆友铭聊上几句,“你说你失业是怎么回事?开玩笑?” “那个啊,不是开玩笑,我把快递点转让出去了。”陆友铭把糖水给他端过来。 “哦?那真打算当保姆?” 陆友铭看和臻一脸认真的表情,差点把水喷出来,和臻怎么这么逗?“好啊,做你的专职保姆,怎么样?” 和臻反应过来,挑了挑眉,“你开玩笑的吧?” “你才知道我是开玩笑啊。” 和臻抿着唇,不再理他。 “我准备重新学中医。”陆友铭沉了沉声音。 和臻抬眼,“你很喜欢?” “嗯。”陆友铭搓搓手,认真地点点头,“喜欢。” 和臻合上书,“那很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陆友铭笑,“我也觉得,虽然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但很庆幸又获得了新生。我不会再轻易放弃。” “那你怎么打算的?继续读书吗?” 陆友铭看和臻好像还挺感兴趣,心里有点开心。他似乎愿意跟自己聊聊生活了。 他坐近了,把自己的打算如实告知和臻,说起中医,他顿时精神起来,两只眼睛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话也多了起来。 甚至还把小时候被父亲逼着背各种医书、方剂的“血泪史”一股脑倒了出来。包括……他现在进不了家门,被亲生父亲逐出师门的事。 说起来还真是丢脸。他知道父亲收了新徒弟,大概是对他太失望了。只是,非得结婚有后才能传承师门这种条件,就算到现在,陆友铭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这些年他每次都是偷偷回家看看母亲,连父亲都不敢惊动。定期汇钱到母亲的账户,虽然他猜的到,那些钱他们肯定动都不会动。但陆友铭还是坚持不断地存着那些钱,这样,他才觉得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 和臻意外地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交流一两句,听到陆友铭为了前任付出那么多,他心里不由泛起一点酸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虽然我没办法直接找到老中医拜师入门,不过也不是没路可走,我最近查了一些资料,很多正规的中医院也跟教育机构有合作关系,开展传统中医师承继续教育,我正在选学校。” 和臻听他说完,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余一难怎么样?” “啊?”陆友铭很是惊讶。 余一难,那可是国医大师!什么怎么样?他是自己崇拜的人物! “嗯?”和臻看他没回答,解释道:“如果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余一难,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引荐?陆友铭张大了嘴,不可能吧?余一难收徒都是亲自挑选的,十年一次,没有人能靠关系得他青睐。更何况,去年他不是才收过最后一批徒弟,是一男一女,陆友铭还看了新闻的。 “余老不是已经收山了?” “嗯?”和臻皱了皱眉,“我怎么听说今年六月是最后一次收徒,很多人都已经在准备报名了。” 今年……六月!陆友铭拍了下脑袋,今年是2015年,他迷迷糊糊又把时间搞错了,余一难收徒是他重生前的事情。 但是——他有机会吗? 陆友铭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怎么样?据说你们中医分门别派也很多,余老跟你同属一门吗?” 陆友铭忙摇头:“不不不,余老的百姓堂虽然起源伤寒派,但他本人对伤寒和温病学说有深邃的学术造诣。他一直强调‘从诸家入,而复从诸家出,取其精华,融一炉冶。’主张古为今用,百家争鸣,不拘门户之见,博采古今。他已经脱离了门派之说,简单来讲,就是集大成者。” “你很崇拜他?那么你是愿意了?” “我……不过余老怎么会接受引荐?”陆友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和臻点头,“我说引荐可能不准确。这样说,你应该也知道,单是报名,就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更何况最后只有一二十个人能见到余老。我没办法保证你能被选中,因为这得看你的能力。”和臻看了一眼陆友铭,陆友铭认可地点点头,他才继续说:“不过,我有办法能让你见到余老,不至于在最初就被有些人耍手段,无故被淘汰。” “啊?这里边还有这么多弯弯肠子?” 和臻哼笑一声:“你也不必觉得这样是使了手段,余老一向只选自己看中的,如果没人入了眼,他宁可不收。” 这倒是真的,他在界内是出了名的,挑剔。 “嗯。”陆友铭点头,接着却陷入沉默。 “你没自信?”和臻一眼就看穿了他。 陆友铭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和臻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自己怎么可以泄气? 他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看向和臻:“有!” 和臻弯唇笑了笑,“那最好!” 两人随后又聊了几句,陆友铭看天已经黑透,就站起来跟他和全叔道别,还叮咛了几句,要和臻好好注意身体,晚上盖好被子,按时吃药什么的。 和臻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对陆友铭殷勤的叮嘱毫不买账。 陆友铭顿时有点尴尬,他刚刚没说错话吧?都说了明天会来看他,也答应了他会好好准备报名的事。 他挠挠头,和臻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先生……”刚走出门,全叔就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地说道:“陆先生今晚留下来可以吗?” “为什么?”陆友铭不假思索就问出口,随即又问:“全叔怕和臻晚上再……” “不是不是。”全叔摆着手,“哎,也算是吧。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 “少爷好像不想陆先生走。” “啊?他说的吗?” 全叔笑:“少爷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不过,他脸上写着了。” 全叔笑得意味深长,陆友铭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来,察言观色什么的,还真得多学学。 “少爷肯定想陆先生陪他呢。不然昨晚怎么会哼着陆先生那天晚上哼的歌?” “不会吧?他……”陆友铭哭笑不得。 他低低笑着,心里竟然有点欢喜,“行,您要不觉得打扰的话,我就留下,省的他晚上不好好睡觉。” “怎么会打扰?求之不得呢。” 陆友铭再回到屋里,和臻已经被阿姨送回了楼上。 “我去看他。”他小声地对全叔说道,悄悄上了楼。 他敲了敲和臻的门。 “进。”屋里传来回应。 他推开门,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阳台漏进来的夜光,笼罩着安静坐在窗边的和臻。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和臻本来以为是全叔,结果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就转过头。 “啊!”一回头就看到陆友铭放大的笑脸,他一惊,往后躲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陆友铭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顺势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该睡觉了。” 和臻这次倒没有挣扎,放松了身体,静静由着他抱自己到床上。 夜色微凉,身体极度渴望着温暖,他甚至不舍得陆友铭把他放下。 “怎么还没走?”和臻问。 “我可是全职保姆啊,带陪睡的。”陆友铭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 和臻瞥了他一眼——没个正经。但是嘴角却毫不掩饰地微微上扬。 “我就睡隔壁,你如果害怕,就叫我,别一个人傻乎乎地撞墙好吗?”陆友铭对他说。 和臻垂下眼,没说话,却认真点了点头。 “快点好起来。”陆友铭对他说,“和臻,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命运欠你的,都会还你,别再为难自己。” 和臻微微睁大了眼,望进面前这人那双认真沉静的琥珀色眼睛里。 背后袭来一阵寂寞的凉意,想—— 被这个人抱在怀中。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情绪,他渴望人的怀抱,所以才去找那些所谓的“情人”。 但是他对陆友铭的渴望,好像又不仅仅限于一个怀抱。他翻来覆去搜索着原因,除了他的身材、长相是自己喜欢的,他隐隐觉得,还有其他的什么,吸引着自己。 只是,他不能懂。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还没想明白,身体和皮肤,率先有了渴望。他想要那种温暖。 于是—— 他就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最后一段的心理描写,昨天那个感情太明朗了,进展太快,hold不住噗~,我受必须得身体比感情先萌芽→占有了你的身体,再慢慢蚕食你的感情~【什么鬼 粗长~ ☆、破晓 陆友铭打开浴室门,擦着头发往外走,眼前一黑,卧室灯被谁关了。他借着从浴室映出来的灯光,往床上瞅了一眼,本来平塌塌的被子果然隆起了一个包。 “……”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那天晚上他答应了全叔留宿在这里。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子被人掀开,有什么钻了进来。他困得厉害,还以为是做梦,便伸手揽了揽。 触手温热,但硬硬的,他顺着往下抚了抚,软软的两瓣,好像……是人的屁股? 屁、屁股?! 他一下子惊醒,屋里黑黢黢的,他揉了揉眼,掐掐自己的脸,疼——确定不是在做梦! 有什么蹭了蹭他的胸口,他屏住呼吸,探过手去,毛茸茸的,难道是小狗? 呸,怎么可能,他刚摸到的明明是人的屁股,这么大体积,只能是个人! 是谁梦游了吗?陆友铭疲惫至极的大脑正混沌一片,他不敢出声怕惊醒了那人。 过了几秒,他伸手准备先打开灯看看,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来:“那天你唱的是什么歌?” 这声音,是和臻? 他咽了咽,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想听。” 陆友铭呆滞的大脑稍微回神,他缓缓把手放下,摸索着抚上他的背,肩胛骨硬且突出,背上没有一点肉,肋骨根根分明,这不是和臻还能是谁? 但是,他为什么跑到自己屋里来,还……钻进自己的被窝? 他身体绷紧,往后撤了撤。 “我一个人睡不着。”怀中的人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回答道。 话音落地,陆友铭一瞬清醒过来,和臻是在害怕。 陆友铭鼻尖有点酸,没有说多余的话,深吸一口气,很坦然地伸长胳膊圈住了他。 “就当……你在做梦。”语气里竟然有一丝请求。 陆友铭喉头一紧,还没开口,先哽咽了一下。 他抿着唇点点头,收紧双臂,把这个单薄的身体拥在怀中。和臻太瘦了,自己一条胳膊就能把他的身体圈上一周,陆友铭心里感叹。 他开口,声音有点发颤:“是一首旧民谣,《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说完,他轻轻哼唱起来。 低沉温柔的嗓音,缓慢流淌在寂寥的夜色中,和臻蜷缩起身体,小心地贴在他的胸口,随着旋律低声附和着哼了几句。 湿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扑打在陆友铭的胸口,和臻的手指揪着陆友铭睡衣上的扣子,像个小孩。 陆友铭哽咽,他的眼眶几乎都要湿了,这种小时候被爸爸妈妈抱着哄睡的经历,他是不是也从来没有过? 陆友铭是第几次见到这样脆弱的和臻?第一次,在废弃的仓库被那样残忍地对待;第二次,在文正家看到周清容;第三次,在漆黑的夜里一个人无助地撞着墙企图摆脱噩梦;第四次,他缩成一团,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陆友铭心里湿了一片,这么害怕寂寞的一个人,是怎样度过以往无数寂寥冰冷的黑夜?难怪,他选择饮酒放纵,去l找床伴。 说起床伴,他突然想起来,和臻那次喝醉了拉住自己,问他“做我的床伴怎么样?”。那种赤裸裸渴望有人陪伴的眼神,只有在神智不甚清醒的时候才会露出,像现在,他还在为自己编织着一个梦。 陆友铭不知道和臻为什么不相信爱情,但他感觉得到,这个人缺失了太多的温暖,才变成如今这幅对什么都不敢期待的模样。 “和臻,这不是梦。”陆友铭开口,他感到怀中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笑了一声,低下头吻了吻和臻的头顶,“你不是在做梦,真的会有人,陪在你身边。” 陆友铭把脸贴在他的头上,望着陷在黑夜里看不见的天花板,想象出一片大海,海浪哗哗冲刷着沙滩,“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浪花的每一次碰撞,都有着成就一场相遇的潜力。千万次的冲刷过后,会有另一座岛屿,在深海之下,牵起你的手,对你说‘嘿,我们是朋友了哦。’” 陆友铭摸索着牵起了和臻抠着他睡衣扣子的手,拢在手心。语气像是在给一个孩子讲童话故事。 是谁说过,每一个大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这是说给他心里那个小孩的童话。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陆友铭不知道和臻是否明白他所谓的“心灵鸡汤”。他只记得,他说完后,怀中的身体,压抑着——颤抖了起来。 然而,那场默许的“梦游”引发的后遗症就是——和臻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偷偷钻进自己的被窝。 关键是,他还不能问什么。因为一夜过后,和臻面色平静得就像没这回事一样,吃得香睡得稳,处理起工作更得心应手的样子。 敢情自己是那梦姑?天天被“临幸”还有口难言? 咳咳,至于陆友铭为什么会连续在和家留宿。这件事是这样滴—— 那天和臻提到了余一难收徒之事,第二天陆友铭再次确认和臻不是随口说说之后,迅速带着钟诚去办了转让交接手续,一心开始准备报名事宜。 他把家里床下那些医书翻出来准备重背一遍。 “面试官”可是国医大师余一难,陆友铭一点也不敢懈怠,但是,毕竟时日久远,即便那些基本方剂已经像代码一样印在了自己脑子中,他还是不敢马虎,他必须要一方一方重新熟背,一草一药再研一遍。 想法是好的,但是,书没了。 他手里连本《伤寒论》都没有,不用说《汤头歌》、《药性赋》、《内经》、《难经》、《金匮》、《千金》等这些基本的不能再基本的书了,那都是他小时候背的。面对极为严苛的余老,这些古书是必备。 但,和臻家有啊! 虽然他不知道和臻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书,但是看着他家书房那满满的天文地理政治经济,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也就不惊奇了。他家那《伤寒论》都是成套的,包括很多后来名医对《伤寒论》细研之后的衍生讲解书籍。 他当然想借回来背他个刺股悬梁,韦编三绝。 可人家说了——不借! 卧槽,为什么? 和臻:“这是祖母遗物,不能随便外借出宅。” 陆友铭耷拉着脑袋:好吧,人家有人家的规矩。 陆友铭:“那好吧,我自己去市图书馆查查有没有,真不行去网上买。” 和臻:…… 全叔:“别呀,陆先生,这书不是现成的吗?不能借出门又不是不许看,您在这里看不就行了,既清净,又能……那个,陪少爷解解闷不是吗?” 陆友铭眼珠一转,问和臻:“可以吗?” 和臻面无表情:“嗯。” “那太好了!”他乐得跳脚,然而,“可是我整天在这里不打扰吗?而且,我晚上肯定会读到很晚的,说不定一上瘾来会通宵,我……” 全叔:“那正好就住这里吧。您去图书馆,天天跑来跑去,晚上关门还早,在这儿既能多看会儿,又不用来回跑,一举两得!” 陆友铭斜眼看了看和臻,他正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翻着手里的文件,好像这事儿全叔当家似的。 陆友铭不明白和臻的态度,挠了挠头:“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我……我还是自己去网上买书吧。” 啪!和臻把文件扔在桌上,扶着沙发背站起来,撑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陆友铭忙上前扶他,他往旁边一躲,避开陆友铭的手,连看都不看陆友铭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客厅。 陆友铭看了看伸出去抓空了的手,不知所措地缩回来插进裤子口袋里,身体无意义地摇晃了两下。 和臻好像不高兴了,他是觉得自己不认真吗?他盯着和臻冷漠的背影,口袋里的手急躁地抓了抓腿。 全叔忙冲陆友铭胡乱地比划着,“生气了生气了!”他急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啊?”陆友铭不明所以。 “留下啊……”全叔等和臻走远,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少爷那是想你留下来啊。” “啊——”陆友铭噎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和臻是这意思吗?那他的表达方式还真是有点…… 而事实证明:和臻确实是这意思。 陆友铭望着床上那个鼓起,哭笑不得——古有匡衡凿壁、孙康映雪,今有陆友铭陪睡借读,没办法,穷嘛,终于买得起灯了却又买不起书! 其实,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他堂堂正人君子柳下惠,抱着睡就抱着睡,更何况自己不是许诺会好好陪着他吗?他现在受了刺激又生病,肯定是有点脆弱的,情有可原。 于是陆友铭胡乱擦了擦头发,关了灯,在一片黑暗中钻进了被窝。 可能头发没干有点凉,几缕发丝蹭到和臻的脖子上,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身体扭了两下。 “快睡吧。”陆友铭困得睁不开眼,拍拍他的背,还不忘轻轻哼了几句:送你一朵山茶花/红红的好像天上的太阳/你的模样真漂亮/像太阳一个样…… 才哼几句,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阳台上的拉布拉多:这陪睡也太不专业了吧?我还没睡着呢。 和臻睁着眼,听到陆友铭均匀的呼吸声,胸中里升起一种异样的安心。 他闭闭眼,探出手,摸上陆友铭的喉结,他轮廓硬朗的下颚,他高挺的鼻子,还有那双会笑的眼睛。 眉骨稍微有点突出,目光深邃且真诚,和臻脑海中全是他的脸。 “嗯……别动。”陆友铭在睡梦中嘟囔一声,准确地抓住和臻的手,拉下来,往他身前一箍,顺利把这人圈在怀中。手还轻轻拍了两下和臻,像是催促他快点睡。 但是,这手拍的也太不是地方了吧。 他手掌扣在和臻的屁股上,还好像很舒服似的捏了捏。 和臻……有反应了。 他脊背一阵酥麻,耳边是陆友铭湿热的呼吸,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转个身,背对着陆友铭的怀抱,把他的手拉开放在身侧,轻呼一口气。 “别乱动。”陆友铭又低喃一声,再次扣过来。 “……” 手长胳膊长,你往上环一环不行么? 和臻被他那只手准确地环住了某个部位,这次不是脊背发麻这么简单了,他——硬了。 和臻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咬住手指,周身弥漫着负离子似的,他有点迷醉。陆友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背,温暖可靠,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后颈,激起一阵阵酥痒,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身体叫嚣着,他想要…… 于是,他放下手覆在了陆友铭的手背上—— 迷迷糊糊中,陆友铭感觉怀中的身体在发着高热,因为担心和臻夜里突发状况,陆友铭每次睡前都会潜意识提醒自己,夜里不能睡太沉。 这次,他清晰地判断出:和臻发烧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真的是太困了,他立即打了个哈欠。但是还没来得及摸摸和臻的额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正握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火热火热,还黏糊糊的。 卧槽!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耳朵快要烧起来,太特么羞耻了! 但是……他怎么没感觉? 怀中的身体扭动了一下,和臻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不、不是吧! 他的手不是在自撸,而是…… 他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 和臻好像快到高潮,握紧了他的手,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浊重的呼吸,发着高热的身体,属于男性的性感又诱惑的呻吟,陆友铭心脏急速跳动着,和臻是在做梦吗? 抽不出手,他只能顺着和臻的动作,上下动着。 不多久,和臻绷紧脊背,发出一声闷哼,泄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发出餍足的低哼轻吟。 陆友铭头皮发麻,大汗淋漓。 和臻瘫在床上没再动。陆友铭抽出手,摸着床边的纸巾,拿过来擦了擦,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淫靡诱惑。很久没有过性生活的陆友铭可耻地有了点不该有的感觉。 他往后撤了撤身体,闭着眼在心里默念三字经千字文,兄弟你别闹,快软回去…… 一分钟后,他那老二终于有了回落的趋势。一只手伸了过来,凉凉的,带着湿意,探进了他的睡裤。 卧槽!陆友铭蹭地坐了起来。不能忍了! 和臻这是睡着了吗? 他没敢出声,万一和臻确实是做梦,把他叫醒了岂不是尴尬到死? 他正准备跳下床冷静一下,和臻有点哑却很平静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想要吗?” 要你妹!陆友铭差点爆粗口,就算撸也不会让你碰! “只不过是互相慰藉一下,你不也有感觉了?”和臻的语气充满了无所谓。 陆友铭对他这种态度有点不满。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把这事儿捋了捋——和臻这是没睡着。他是故意的! 陆友铭胸口憋闷,这算什么?和臻真把他当成“陪床”的了?他们的关系,再好也没到这一步! 想到这儿,他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声音有点冷:“以后别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orz我啥也不知道【这章略吐槽风了 我屮艸芔茻,终于撸上了【大汗淋漓 ☆、破晓 “以后别这样了。” “难道在你心中,我和你的那些床伴是一样的?” 和臻没有回答。 准确说——他没有否认。 陆友铭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爬着楼梯,脑海中尽是昨晚他和和臻的对话。 “不过是彼此慰藉。” 和臻的回答像一枚尖利的石子划上他的心脏。 而和臻随后面对他的质问所给出的坚固沉默,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捕住了他。 他们算什么关系? 他对和臻来说,与他的那些床伴,或许没什么不同,他在自己身上寻求的温度,跟从别人身上汲取的,并没有区别。 陆友铭站住,盯着脚尖沉默了几秒。说到底,是自己擅自闯入和臻的生活。而所谓的亏欠,这一世,也压根就不存在。他只是恰好激起了自己泛滥的保护欲。 说起这点,还真是个坏毛病。 自幼,父亲便教导他医者仁心,学医先修身,要有慈悲心,要学会善待遇到的每个人,再加上父母品行醇良,他耳濡目染,从小便有一种过盛的担当感。 也正是这样,他当年才会注意到班级角落里那个瘦弱的男生,在他被围在巷子里受人欺负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只是没料到,一来二去,自己就那么心动了。 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 他拿出钥匙开门。 昨晚,他在门外的走廊里坐了一夜,与和臻没有再说一句话,天刚亮全叔一起床,他就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 回来一路上,街道冷清,路灯也睡眼惺忪,他混沌的大脑里,和臻的那句话却异样清晰。 咔哒,门开了,他推门进屋。“什么味?”陆友铭嗅了嗅。 从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陆友铭快步走过去,“你干嘛呢?” 是方宜。 他吓了一跳,锅盖掉在地上,“陆大哥……”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捏了捏耳朵,弯下腰把锅盖捡起来,指指身后的沸腾着的锅,小声回答道:“煮泡面……” “谁呀?”身后传来打着哈欠的询问声。 “哥~你可回来了,终于不用吃泡面了……”陆友铭一转身,一道身影,猫似地挂在他身上。 “……”陆友铭推了推文非。 “你跑哪儿去了?我已经吃了三天泡面了,你怎么这么狠心?”陆友铭还没问这两只为啥大清早五点多就煮泡面,文非倒先声泪俱下地控诉起他来了。 陆友铭:“……” “你说啊说啊,是谁说要养我的?”文非佯装委屈地摇着他的肩膀。 陆友铭:“……” 他本来就一夜没睡,这会儿被他晃的头晕。 “非非……”方宜拽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陆大哥看起来很疲惫。” 陆友铭笑了一声,拍拍方宜的头,“我没事。” 随后挑眉对文非说:“当初是谁说自己能养活自己来着?” 文非被戳穿,翻他一眼,“哼!” “那……那也不包括自己做饭。”他忿忿说道,跳上沙发,拨弄了两下靠在一旁的吉他琴弦,发出一阵清澈的声音。 “哼哼,大不了以后付你饭钱!” “德性,还付我钱?怎么着,你也把我当保姆?”陆友铭这么说着,还不忘看了看锅,提醒方宜,“小心,别溢出来。” “诶?”文非发出一声疑问,“也?还有谁?谁敢把我表哥当保姆?嗯哼?谁见过这么帅气、强壮的保姆?” “噗……”方宜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友铭哭笑不得:“行了你,就会耍嘴皮子。”说完转身对方宜说:“你们吃,我去躺会儿。” “啊——,哥你怎么忍心看着我吃泡面?”文非哭丧着脸。 “先将就一顿,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乖,别浪费方宜煮好的面。” “……” “对了,表哥……”陆友铭正准备回屋,文非从背后跑过来,揽住他的肩,“表哥,谢谢你。” “嗯?谢什么?”陆友铭疑惑。 “我知道你去找过我哥,他们不再阻拦我了,黑猫已经在准备gr的复活赛!昨晚我还通宵写了一首歌呢,下午弹给你听。” “是吗?还有复活赛?”陆友铭来了精神。“不过别太累。”陆友铭皱眉,算是明白他俩为啥大清早煮泡面吃了,他看着文非眼里的血丝,突然有点心疼,“要不我这会儿给你煮点粥吧,你还唱歌呢,吃泡面对嗓子多不好。”他叹气。 “嘿嘿,你终于心疼我了?”文非皱着鼻子笑。 “对啊,看见你受苦我就心疼。从小就会来这招,淘气。”陆友铭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往厨房去。 “谁让你就吃这套呢,我要喝牛肉滑蛋粥~,中午要吃汽锅鸡、炒蛋羹、茭白烧肉、油焖虾丸、清蒸鲈鱼、还有还有,南瓜蒸排骨、粉丝娃娃菜……” 陆友铭摇头:把我吃了得了! “哎你别摇头,还有呢,霸王花老鸭汤、竹荪鸡汤、牛肝菌排骨汤、疙瘩汤,哦对,还有最最重要的,猪蹄冻……” 文非喋喋不休,陆友铭忍住困意,默默扶额,把他惯成这副模样,自己可真是自作孽。 不过,关于文家不再阻拦非非的事,应该不是他的功劳吧?陆友铭心想。 他与文正的交谈是在留宿和臻家的第二天,文正来看和臻,两人单独聊了几句,关于和臻,关于文非。 但他似乎从文正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敌意,两人的交谈并不愉快。他直白地斥责了文锦添的自私,并把当初文家夫人是怎么伤害文非的行径一一道来。 “戏子的儿子,果然也是戏子……” 这种话,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是怎样的嘲笑和鄙夷。 当年文非跑到陆友铭的学校,大哭不止。 陆友铭因此恼怒地冲进文家,差点动手打了那个女人。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文非厌学,沉默,尽量让自己在文家没有存在感。 陆友铭不想提这些事,因为于事无补。而那天他说了,是想告诉文正,文非今天走的这条路,是文家造的,他们没有资格再次砍断他的前途。 但看文正当时的反应,明显没有被说服,他眼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挑衅。陆友铭以为自己太冲动,把事情搞砸了,还一直自责,过后也没再提起。 但非非却说是因为自己,文正才不再阻拦他? “不管怎样,能继续比赛就好!”陆友铭脑子昏沉,不想再想。结果是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嗯。”文非咧着嘴笑,“来我给你弹一段……”他拉过沙发上那把吉他,得意地扫了两下,声音灵动流畅,陆友铭回头瞄了一眼,“买新吉他了?” 看起来像是旧款式,但外表很新,虽然他不懂,但也听得出来音色纯净。 “诶?不是你送我的吗?” “不是啊,你哪儿来的?” “我就说,你送我吉他怎么会偷偷摸摸送酒吧去,还不露面。方宜非说是你。”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0节 “我没有非说……”方宜小声嘟囔一句。 “那你干嘛不看清楚是谁,还说什么背影很像表哥,误导我。”文非埋怨他。 “就是像嘛,我又不知道那人是在托酒保送你吉他。”方宜委屈地撇了撇嘴。 “好了好了,应该是粉丝吧。”陆友铭忙岔开这两人的对话。“咳咳,这吉他不错啊,估计得不少钱。”陆友铭根本不懂,只为岔开话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却一下就摸到了吉他肚子上的两个刻字。 “百灵”! 他瞪大眼,吃了一惊。 接下来的几天,陆友铭没有再去看和臻,虽然没能忍住,每晚还给和臻发条短信叮嘱他好好吃饭,按时吃药、睡觉之类。 不过和臻一条也没有回复。 陆友铭坐在图书馆里,看了眼刚发出去的短信:“今天很暖和,抱着小布出来晒晒太阳吧。” 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陆友铭的侧脸,他轻笑一声,把手机揣兜里,回神,继续看手里的书。 这几天他都泡在市图书馆,每天看书看到闭馆才回去。这里的书虽然没有和臻家里的齐全,但也够他背一阵子了,缺的几本他准备过几天在网上买。 其实说起来这里是东区,离和臻家很近,每次回家路过那片别墅区,他都不得不想起和臻,也不知道这几天他还好吗? “可以借红笔用下吗?”对面一个男生敲了敲陆友铭的书,小声询问道。 “哦,可以。”陆友铭抬头,男生冲他笑。 额,又是他,陆友铭牵了牵嘴角,把笔递了过去。 苏小羽,钟诚之前跟他提到的那个远房表哥。这几天一直跟着陆友铭待在图书馆里。 不是陆友铭自作多情,而是他跟陆友铭“偶遇”了几天后,就在昨天中午,明确告知了陆友铭自己的身份。至于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陆友铭有点尴尬。 苏小羽是那种样貌不算很出众却干干净净带着书卷气的男生,怎么看都不会是喜欢陆友铭这种粗糙的市井小民的人。 何况,陆友铭现在根本没心思处对象。 “怎么,不想看到我?”苏小羽歪着头,拿笔头敲了敲桌子,冲陆友铭努努嘴。 陆友铭没回答,客套地笑了下,低下头继续看书。 对面苏小羽盯着他,眼里泛着笑意,他拿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刷刷勾勒出了陆友铭认真读书的轮廓。 完了他还把本子拿起来,比对着对面的陆友铭,嘴角满意地翘起来。 陆友铭没理他,想着如果自己把心思全放书上,不再理他,他自然就会自知没趣了吧。 然而,并不是,他低估了苏小羽。 中午十二点,陆友铭故意撇下去厕所的苏小羽,快速离开图书馆准备去旁边的饭店随便吃点饭。 结果刚走到路边,苏小羽就追了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弯着腰,一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你……你……”他跑的很快,脸都红了,说不出话。 陆友铭有点愧疚,“别急,等会儿说。” 苏小羽红着脸笑得灿烂。 他抹了抹眼角,抽抽鼻子,委屈地说:“我以为你真的很讨厌我,差点都要放弃了……” 陆友铭:“……” “你没有很讨厌我对吧?”他扬起脸,满怀期待地望着陆友铭。 陆友铭看到他那双水亮亮的眼睛,“讨厌”这两个字,就算作为谎言,他也说不出口,“没。” “那你就先别急着拒绝我,也别说有喜欢的人或者配不上大学生这种话,你的想法阿诚都跟我说了。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我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但怕矜持太久你又被别人抢走了,所以才厚着脸皮自己来‘相亲’的。”他说着说着,眼睛都有点红了。 陆友铭心里些微震动。 “我也早就跟家里出柜了,现在跟父母没有来往,我也不优秀,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实习,不上不下,但我会努力。我出来见你都是请假的。”他垂下眼,神色低敛。 “前些日子听阿诚提到你分手了,我……我……”他抬眼瞄了瞄陆友铭。 “没想到你不记得我了。”他语气有些失望。 “等,等等,我见过你?”陆友铭问。 他歪着头笑,“去年阿诚的生日,你记不记得,背着一个胃溃疡的男生去医院?” 陆友铭顿时想了起来,那时候他说了不喝酒,却被大家逼着灌了很多,结果胃绞痛当时就倒在了地上。 “你骂他们不该灌我酒!还揉了揉我的头,安慰我,陪我打吊瓶。”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人真好。”他笑,“只是后来阿诚告诉我你有恋人,还是相处了很多年的,所以,也就没有以后了……” 陆友铭算是听明白了,难不成他那时候就喜欢自己?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 “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他咬了咬嘴唇,小心地问。 陆友铭目光躲闪,他没有好什么犹豫的,只是这场合,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一辆车从两人面前疾驰而过,前一天晚上才下过雨,路面有些积水,水花溅起来,陆友铭条件反射地揽住苏小羽。 泥水溅了陆友铭一身。 咚!咚咚! 苏小羽贴着陆友铭的身体,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呆呆地抬起头,望着陆友铭的脸,这个人好温柔。 他眼里浮现一层笑意,抬起下巴,吻上了陆友铭的侧脸。 陆友铭愣住,猛地推开他,“苏小羽,你别这样。” 苏小羽并没有因为他的推拒而失落,低着头偷偷地笑。 陆友铭尴尬地往一旁走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哗—— 又一辆车飞驰而过,水花不偏不倚全数溅在了苏小羽的身上。 “……” 苏小羽皱着脸,望向陆友铭,而陆友铭的目光却被刚才那辆车吸引了去,那辆兰博怎么有点熟悉? 车后窗趴着的那只狗,怎么跟和臻家的小布那么像? 最终,陆友铭也没能说服苏小羽放弃对自己的想法。 晚上六点,他开车回到家,门卫大叔叫住了他,说今天有个年轻男人送来一个纸袋,说是给他的。 陆友铭道过谢,满怀疑惑地打开袋子。 他刚走到楼梯口的脚步倏忽停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纸袋里装的正是市图书馆缺少的那几本医书,还有他落在和臻家的笔记。 他的心,瞬时被盈得满满的。 ☆、破晓 陆友铭傻笑着把书夹在胳膊窝里,哼着歌儿迈进电梯。 一回屋就看到满茶几的纸张,乱七八糟地铺展着,垃圾桶旁边还有许多揉成团的废纸,全是歌词歌谱什么的。 屋里没人,非非又去排练场了,听说几个人租了个场地,每晚都会去排练,陆友铭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做饭打打杂,照顾好这群孩子,于是他再次扮演着“老妈子”形象,把那些底稿全都整理好,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煲了一锅清肺润嗓的茶汤。 收拾停当,吃完饭,陆友铭把纸袋里的书小心地取出来,准备继续读书。是和臻家的书没错,那种散发着岁月气息的纸张,那本绝版《温寒辨析》,以及书中细小却工整的小楷备注……陆友铭手指抚着书的封面,就这样,心中郁结一消而尽。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于和臻,跟那些人对他来说,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他允许自己进入他的生活,甚至,会关注自己的生活。陆友铭拿起手机,很坦白地发了条感谢的短信。 也果然,和臻没有任何回复。 他挑挑眉毛,淡定地耸耸肩,翻开书,继续上次在和臻家看到的那段,默念了起来…… “独行者单方不用辅也,相须者同类不可离也,相使者我之佐使也,相畏者受彼之制也,相杀者制彼之毒也,相恶者夺我之所能也,相反者两不相合也……” 四气五味、升降浮沉、归经、配伍“十八反”“十九畏”…… 以及药物炮制方面的炒炙烫煅煨炮、煮蒸炖抄淬、法制制霜药拌精制发酵……这些,陆友铭可能会有一定的优势,如果不是从小师从,只在学校接受教育的话,因为专业细分的缘故,药学成了一个专门的学科,那些中医专业的学生对药物炮制的了解都不可能比得过陆友铭。 陆知问出名的就是,下药准。 这个准不仅包括诊证,用药用量,更体现在他的讲究。他懂药,且会制药,深知细微之处见大学问。 这个用药准确,不只说选方配伍,更体现在一些看似大差不差的细节上,不说甘草炙甘草这种比较明显的例子。拿葛根来说,现在市面上的很多中药店,可能已经买不到煨葛根,一问就是,生、煨差不多。然而这个“差不多”,决定了很多人之后的巨大差距。这不是生、煨葛根一味药的细微差距,而是对药拿捏与深究的态度。 陆友铭从小被父亲严格要求,识药辨药制药,他是亲手亲身,手上被烧了多少泡,嘴巴尝了多少苦,才修炼得来。数十年的耳濡目染,这些早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想到这儿,陆友铭还颇有些感叹,当初为什么那么傻,说放弃就放弃了。 他刚跑一下神,电话就响了,吓得他一哆嗦。 是和臻?! 陆友铭有点意外,摁错了?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犹犹豫豫接起来—— 嘈杂的背景音,男人们的笑声,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乐……陆友铭皱了皱眉,“喂?” 没有人回应。 “和臻?” 还是没人回答。 陆友铭把电话拿离耳边,看了看来电人,是和臻没错啊。 “看来真是摁错了……”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和臻这是在哪里?这种背景,怎么有点像酒吧? 陆友铭心里有点不安,又叫了一声:“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 他撇撇嘴,他在哪里关自己什么事,他那么大人,自己是不是操心过头了?他抑制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快要涌出来的想法,准备挂断,“不说话我挂了啊。” 他停顿一下,听筒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不一样。” 陆友铭愣了一下,什么? 他不明白,问道:“和臻你是在跟我讲话吗?” “嗯。”和臻回答,声音清晰。 “那,什么不一样?”陆友铭问。 很长时间,没有回应。 陆友铭差点以为电话断线了,他喂喂了两声,“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我在l。”和臻挂了电话。 “喂,喂喂……”陆友铭头上一排黑线——和臻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呵呵呵,别具一格? 陆友铭拿着电话,呆滞了半晌,什么意思?没一句听明白的。=_= 他思考了一会儿,做了个决定,不管了! 他搓搓脸,坐在书桌前,继续埋头苦读,刚读到哪儿来着? 哦,心主身之血脉,藏神,主宰整个人体生命活动,主管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活动……心神功能若失常…… 卧槽,他啪地一声把头磕在桌子上,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心神功能失常了,不然为啥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了呢? 在图书馆,对面坐着个左扭右动盯着自己的苏小羽他都没这么心烦意乱,和臻一通电话,两句无果的话,他就不能安心了。真是……他在心里骂自己没骨气,但仍旧提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根据从全叔那里学来的察言观色的技巧,和臻那句“我在l”的真正意思是—— 和臻挂了电话,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剔透晶莹,他嘴角缓缓翘起,漫不经心地歪一歪酒杯,一股红酒淌在他的黑色衬衫上,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他仰起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眼神透露出一股坚定,直直盯着l的入口。 不管陆友铭对自己来说,是救命稻草还是暂时依赖的怀抱,他不想别人碰,别人就不能碰,他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他就不准擅自离开。 二十分钟后,陆友铭慌慌张张地出现在l,坐在门边卡座里的和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伸出食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下唇,眼神迷离,实在是太没有悬念了。 他笑,酒窝深深,顺势躺倒在沙发上,蜷起了双腿。 陆友铭找到和臻时,他已经醉了,衣服上还沾了酒渍,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暖气的缘故,他脸色酡红,皱着眉头躺倒在沙发上,身旁没有一个人陪着。 没有找别人。陆友铭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心疼,他蜷缩着身体的姿势,让谁看了都心生怜意。 他轻轻扶起和臻,他怎么上来的?脚还受着伤,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是不开心吗?为什么要不开心?是……是寂寞吗? 陆友铭二话没说,不顾一旁的人意味深长的玩味目光,抱起和臻,就朝门口走去…… 陆友铭轻车熟路地来到和臻家,又驾轻就熟地在全叔诧异的目光下把和臻抱上楼,完全没感觉到怀中的人一直在贪婪地数着他的心跳。 “全是酒味,发什么神经,生着病还喝酒?”陆友铭给他换上睡衣,拉过被子盖好。 “全叔,我先回去了,您老多操心,照顾点他。”虽然担心,但陆友铭克制着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就准备告辞。 “这……” 全叔犹犹豫豫话还没说出口,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冽地扫过陆友铭的背,陆友铭当即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回头—— 额。 “你醒了?”陆友铭笑。 和臻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表示是。 “那我……我就先回去了。”他伸出手指了指门口。 和臻没有回应,直接趴在床边干呕了两声,脸色瞬时变得苍白。 “怎么了?想吐吗?”陆友铭忙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背,顺了顺。 和臻摇摇头,细长的手指拽住了陆友铭的衣袖,抬起因为干呕而蓄满泪水的眼睛望着陆友铭,嘴唇动了动:“你跟他们不一样。” 陆友铭大脑快速运转着,他们? 他们!他明白了,和臻这是在回答自己那天的问题吗? “哈哈……”陆友铭莫名想笑,原来困扰着的不只自己一个人。 陆友铭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把和臻按躺在床上,回头对全叔说:“麻烦全叔交待阿姨滚点姜汤,五大片姜,切丝,小火滚十分钟,止呕。” “哎,好好。”全叔满脸堆笑地往楼下去。 说完陆友铭转脸看着和臻,和臻正认真望着自己的脸,眼里有浅浅的醉意。 “对对,我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我又没收你钱。”心情一放开,他就不自觉调笑起来,语气也吊儿郎当的。 和臻却没听出来他是玩笑话,眸色一暗,冷声道:“你想要钱?” “哈哈哈……”陆友铭顿时拍了下腿,大笑起来,“和臻,你总是对别人拐弯抹角的,怎么就不想想别人的深意?” “什么意思?”和臻挑眉。 “嗯……”陆友铭撩起眼皮,摸了摸下巴,决定逗他一逗,“和大少准备给我多少钱?我陪了你一、二、三、四……”他佯装认真地数着。 “你!”和臻提了提声音。 陆友铭立马闭嘴。 和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别过脸去。 啊咧,生气了?陆友铭捂住嘴笑了下,清了清嗓子,“怎么?你想赖账?这可不是和大少爷的作风啊,圈内不是说你出手阔绰吗?于泽陪你一晚多少钱?我跟他,嗯……也不一样吧?他还陪你跳舞来着,我不会。但我都上门陪着了,也差不多吧?一晚一千?两千?三千?我没去过那种地方,行情是什么……”陆友铭一边看似有逻辑地胡乱瞎编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和臻的反应。 他总是那么冷静,好像什么都能忍耐,那感情呢?他把自己当朋友了吗?陆友铭看着一脸平静的和臻,默默寻思着。 “够了!”和臻声音颤了颤,抓住他的领口,借力半坐起来。 陆友铭被他一拉,两人鼻尖碰在一起,他耳朵一热,想往后退,却被和臻拉得死死的,“你听好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和臻轻轻把这几个字,化成气,吐在他的脸上,往后退了退,嘴角勾起来,抬起下巴,轻蔑地笑望着他。 陆友铭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和臻盯着他的眼,薄唇翕动:“我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他难得认真。 陆友铭得逞地笑了,“对,我和他们不一样。”他笑着把和臻按回被窝里,捋了捋和臻额前的碎发,“我们是朋友,对吗?” 和臻愣了愣,只听陆友铭接着说道:“所以,你有什么不快可以直接跟我讲,不用掩饰或者忍耐。中医配伍有句话叫‘独行者单方,相须者同类不离,相使者我之佐使。’有了朋友,你就不是独行,无论相须相使,都有互相承担彼此一部分的义务,生活、性格,甚至秘密或残缺。单药有局限,所以配伍,人有需索,所以结友。说到底,就是陪伴。你想我去接你,大可直说,不必……” 这句话没说完,和臻瞪了他一眼。 陆友铭知趣地闭嘴,啧啧,还不准被揭穿! 他低下头,努力绷住不笑出来。和臻这有点别扭的性格,搞得清楚的话还蛮可爱,但是遇到不明状况的,大概可是要愁死了哟…… ☆、破晓 朋友吗?和臻细细咀嚼着陆友铭的话,垂下眸子思索着什么。 他不知道朋友是什么,因为他没有。 自小母亲便很介意他跟男孩子玩耍,他小时候不明白,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之后,知道父亲的秘密之后,他才懂,母亲那种变态的限制是为什么?她甚至很讨厌别人夸和臻漂亮,他的长相遗传母亲居多,漂亮这种词用在他身上丝毫不违和,但是这种词语却会让母亲联想到一些不堪启齿的可能性,因此和臻自小没少受她莫名其妙的责怪和神经质般的虐待。 他恨母亲,但又怜悯她,这种矛盾让他无法面对她,这么多年,他从不曾踏进那家建在深山之中的疗养院。 他甚至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受折磨的。如果不是因为沐沐,他必定早就选择了死亡。他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所以他对未来没有过任何期待,遇到一个让他想要依赖的人也从不在他的期许范围内。 他抬眼,深深望着陆友铭,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他被命运剥夺的已经够多了。面前这个人,他想抓住,圈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想把他圈起来的心情,从那次见到他抱着前任说要带他回家时,就开始萌芽。他要带别的男人回去?和臻心里当即就不太愉快,于是从不管闲事的他出手阻止。 只是和臻没想到的是,后来又三番五次遇到陆友铭,还被他一次比一次深入地窥探到自己的“残缺”,被贴心的安慰,被认真地照顾,被真诚地关心,被像现在这样,温柔地小心地引导着,把封闭的心门打开一条缝。 他胸口涌上暖意,抬起手勾住陆友铭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谢谢你,陆友铭。”千百言语在心里滤过,和臻选择了“谢谢”这两个字,他是认真的。 诶?陆友铭的脸一热,耳朵烧了起来,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丝毫没有暧昧或言外之意,却让他心里一阵激荡,和臻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飘飘然覆上自己的耳廓,他……竟然感觉有点害羞了。 凑在他耳边的和臻,自然看得很清楚陆友铭霎时红透了耳朵,他勾勾嘴角,伸出舌尖湿润了一下嘴唇,侧过脸,带着湿意的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陆友铭的脸颊——是中午他见到的那个陌生男孩吻他的位置,怎么可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和臻眼里浮现出得逞的笑意,他撤开身体,欣赏着面前一秒变红虾的陆友铭。 “啊……额……我……”陆友铭舌头像被打了结,啊啊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他内心无限崩溃——不带这样感谢人的! 所以,自从和臻给他送书,又主动打电话告诉他“他不一样”之后,陆友铭就轻易地“原谅”了和臻若干天前那次荒唐的,额,撸啊撸。 虽然他不可能再次住进和臻家,何况也没缘由不是么?但他和和臻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正常! 现在他不仅承包了“黑猫”四个小家伙的饮食,还常常会因为和臻一条丝毫摸不着头脑的短信秒变猜心大咖,化身他的贴心小棉袄,再加上每天抽时间带和臻出门散步,隔一日陪和臻去疗养院看望沐沐,偶尔推着他大街小巷走一走感受下烟火人间的气息……陆友铭真心觉得自己是个保姆,而且还是义工。ㄒoㄒ 果然是劳碌命! 他伸伸懒腰,把那本和臻不知从哪儿给他弄到的余一难亲记病例合上,起身在客厅里打了遍长拳活动一下筋骨,又做了几个俯卧撑,把大脑调到“保姆”档。 怎么给四个小家伙搭配营养套餐,这种事搁和臻家的话就是请个营养搭配师什么的,但搁陆友铭,那就是亲身躬行,反正他为了生活,学的东西还少吗? 为了生存,他连打架都学。而曾经为了小宁,他更是练就了一身照顾人饮食起居的本领。所谓会什么就会被依赖什么,真是一点没错,但对于照顾非非和和臻,他乐此不疲。 因为他们是自己在意的人。 下午六点,陆友铭准时到达和臻家,今天的活动是——逛超市。 和臻听到后,嘴角抽了抽。 前天河边遛弯,昨天夜市转悠,今天逛超市,明天是不是该去看大妈们跳广场舞了? “哈哈哈,和臻你别这副表情,超市可是最能感受到生活气息的地方。特别是这会儿下班后,逛的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一对对的情侣、夫妻,再带个小猴子跟在身边,讨论着是买黄油煎鸡蛋还是买速食手抓饼,明天是吃石斑鱼还是鲈鱼,爸爸喜欢番茄,妈妈喜欢菠菜,你喜欢梅花粥,我喜欢煮鸡蛋……很简单却又很温馨……”陆友铭又开启了循循善诱的“好为人师”模式。 幸好和臻吃他这一套。因为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会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更别提买菜讨论做饭这种事,即使他还是小猴子的时候,也没有这种讨论爸爸喜欢番茄妈妈喜欢菠菜的经历。 所以,他拉直了自己略微下垂的嘴角,淡定地点点头。 其实,听陆友铭这么一说,自己还挺感兴趣的。 何况,他也很想知道,陆友铭平日的生活是怎样的? ☆、破晓 陆友铭带和臻来到他经常去的那家连锁超市——离和臻家……很远! 本来陆友铭是打算带和臻去附近那家超市的,地处东区,那家国际连锁购物广场的装潢和服务,对和臻来说,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陆友铭之前在和臻家借住的时候去买过果蔬奶肉,那家超市确实比他经常去的平价连锁超市看起来更高档一些,有很多进口的优质食材,自然东西也稍微贵一些,但气氛不错,而且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促销员之类。 但和臻却摇摇头:“去你常去的超市。” “为什么?”陆友铭一头雾水,这什么要求? 和臻没回答,只挑眉看着他,眼神不满:怎么?你不乐意? “额……”陆友铭擦汗,“好吧,可是我去的那家超市很远啊,不如……” “我有时间。”和臻毫不在意地打断他,把手抬起来,曲起食指,扣了扣表盘。 “……” 陆友铭常去的是一家本地连锁超市,其实没什么特别原因,他对买东西的场所并不讲究,只图个方便。虽然小宁之前就嫌弃过,那么多性价比高又上档次的国际连锁超市不去,非要去那种挤满了大妈和促销员的小超市。 陆友铭不能理解,他性子随和,买东西就是买东西,根本不会在意那么多所谓的“潜规则”。 不过,这次他倒真有点在意了,“还是不要去了吧。”他心里那种莫名的“自卑感”,是从和小宁分手之后才出现的,过去的二十五年,他从未想过,身份地位对感情的杀伤力竟然如此巨大。 也正是有过那样的经历,他从认识和臻以来,就刻意迎合着和臻的步调,哪怕根本不了解,也根本跟不上,他还是不想让和臻觉得自己压根就不配和他做朋友。 “为什么?”和臻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执著着自己的想法,他想了解陆友铭的生活周边。 “那不是你这种人该去的地方。”陆友铭被他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和臻眉头一皱,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向陆友铭:“我这种人是什么意思?” “你……我……”陆友铭语塞,把目光落在脚尖上。 “你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和臻挑眉看他,“连去个超市都要分你我,还算什么朋友?”他轻轻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陆友铭猛地抬头,和臻的目光真诚无欺。 面前这个人,从来没有露出过对自己一分一毫的嫌弃,那自己为什么要如履薄冰,就算被小宁那样伤害过,他不觉得应该动摇自己的价值观。 他呲呲牙,歪了歪头:“ok,不分你我。” 然而今天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周六。这家连锁超市有个习惯就是每周六大促,果不其然,和臻看到超市走廊里那些带着扩音器吵吵叫叫的小姑娘和大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额……”陆友铭抓抓头,有些无奈地笑笑。 “去哪里买骨头?”和臻看出来他的窘迫,舒展了眉头,淡定地问。 “里边生鲜区,你想买骨头?” 和臻点头。 陆友铭像收到了指令,推着他欢快地往里边走去,“让让让让,谢谢谢谢……”他一路叫着,小心地绕过人群。 “不过啊,鲜肉骨头什么的,我还是习惯去早市买,比较新鲜。”他边走边说。 “早市?是什么?”和臻问。 “哈?”陆友铭该料到他不知道,东区也不可能有早市不是么? “就是早晨某个特定时间段内,一般是上班时间前的那一阵,像我们那附近是五点半到七点四十,会有少量菜农果农们聚集成一个像集市的地方,但又不是菜市场,因为一到八点就会消失,每天供应的果蔬也很少,基本够当天销售,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早晨睡不着在家闲着没事干。”陆友铭推着和臻拐了个弯,从零食区穿过去。 “而这个早市呢,一般都是围绕着一个固定的肉摊形成的,我住的那附近有家牛肉汤店,每天宰牛,早市的时候可以买到新鲜的肉和骨头,去晚了可就被各预定店铺瓜分完了呢。” “那明天去早市吧。”和臻接到。 “额……”陆友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想到和臻好奇心还挺重的。 可是大清早,要他开一个小时的车接和臻,再开一个小时的车赶回来,逛早市吗?他盯着和臻头顶的发旋,撇着嘴皱了皱脸…… “嗯?”和臻没听到他的回答,回头看他—— “快走快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夹杂着购物车轱辘划过地面的声音。 “学长?”和臻开口,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过去。 “非非?!”陆友铭正看到背对他推着购物车准备狂奔而去的非非,他不解地走过去揪住文非的衣领,“躲我?为啥?” 非非转过头苦着脸,假笑。 “噗……”陆友铭被他逗笑,“你小子搞什么鬼?不是在排练吗?怎么?怕被我发现偷懒逛超市?”他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人,直到…… 一双大手伸过来,揽住文非的肩膀,把他从陆友铭的手里“夺”过去。 啥?陆友铭转头,谁?谁谁谁? 穆云歇! “放手!”非非扭了扭身体,不满地从穆云歇的手里逃出来,迅速站在陆友铭的身后。 “穆、穆……”陆友铭有点吃惊。 “穆云歇。”穆云歇以为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干脆了当的回答道。 “咳咳。”陆友铭掩饰自己的尴尬,摸了摸鼻子,笑道:“穆律师,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他伸出手指了指四周嘈杂的人群。 哈,穆云歇会来这种超市? 穆云歇没回答,目光扫过被非非丢在一旁的购物车,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半车花花绿绿的买氮气送薯片、买氮气送虾卷,还有最上边一大包散称的蜜三刀。 “……”他算是明白了,非非最爱这家超市的蜜三刀。 “是他非要拽我来的,我本来还在排练呢。”非非在陆友铭身后不满地控诉。 “哦?”穆云歇环抱着双臂,抬起下巴,眼神睥睨一般望着非非,“不是贝斯手有事先散场了?” “没有贝斯手我们也能照常排练的!”非非瞪了他一眼,“都,都是你!非要拉我买什么……” “买什么?”穆云歇放下一只环抱着的手,轻轻捏起购物车里一包薯片,故作认真地端详着。 “咳咳咳。”陆友铭已经快忍不住笑了。 “哼!那都是你要买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穆云歇啪地一声把那包薯片像扔垃圾一样扔进购物车,冲文非伸出手,“过来。” “呸!我才不过去!”非非抓住陆友铭的手臂往后躲了躲。 “哦?”穆云歇面部没有任何表情,陆友铭却莫名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冷冷的笑意。 “呵呵……”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和臻突然笑了一声,三人同时望过来,目光里的询问如出一辙——你笑什么? “真是好久没见过学长这样了?” “怎样?”陆友铭和文非同时问道。而穆云歇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也在表达着询问。 和臻歪着头,摊了摊手,表示不想回答。 陆友铭冲他撇撇嘴,突然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非非和穆云歇?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他抓住文非的衣领,提溜到一旁,两人对着头,一副准备密谋的样子。 说话前,陆友铭还回头望了一眼穆云歇,那人盯着自己的目光有种要把他撕了的错觉,他顿觉背后一阵凉。“我说,你俩?咋回事?” 本来一句正常的问话,文非的脸刷一下红了,他不敢抬眼看陆友铭,支支吾吾:“没,没咋回事。” “哈?”陆友铭莫名其妙,不就问问他俩咋这么熟悉,文非红什么脸。“穆律师怎么看起来跟之前不太一样。”陆友铭寻思着,穆云歇之前会说这么多废话吗? “而且他今天有点不礼貌,我都没管你吃垃圾食品,他怎么那种态度?”陆友铭有些忿忿,要不是之前受过穆云歇的帮助,他一定护犊子为先。 “哼,就是!死面瘫!霸道!不讲理!小人!卑鄙!”文非一听陆友铭的负面评价,顿时放开了把穆云歇一通骂。 “……”陆友铭回不过神来,什么情况?虽然……穆律师也没这么…… “过来。”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命令。 “啊啊啊……”文非吓得往后一窜,大骂道:“死面瘫,你是鬼啊!吓死人了!” 穆云歇煞有介事地往身后环顾一圈,“你说谁?” “你!我说你你你你!穆云歇!”文非对他非常不满,梗着脖子冲上来。 穆云歇眼里露出一丝温柔,顺手揽住主动叫着他名字凑上来的文非,对陆友铭和和臻摆摆手,“先走了,下次聊。” “我不走,我要回家,表哥……”文非别着脸,求助般望着陆友铭。 “……”陆友铭也求助般望望和臻,他搞不清楚这什么状况。 和臻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抓住了陆友铭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过去。 穆云歇一手强势地圈住文非,一手推着装满了垃圾食品的购物车,低下头在文非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文非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使劲扭了一下身体,试图挣脱他的禁锢,接着却乖乖低下头,回头对陆友铭扯出一个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表哥,回去再说。” 不等陆友铭回应,两人就消失在了零食区的拐角处。 “……” 懵了个逼! ☆、明年今日 超市里人太多文非不好大肆发作,结完帐一出门,他就狠劲甩开穆云歇放在他腰间看似随意实则钳制着他身体的手。 “你他妈放开我!” 他转过身指着穆云歇,“姓穆的,你不要太过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1节 穆云歇眉毛动了动,表情冷峭,丝毫不为他所动,目光像渔网般洒落在文非身上。 他今天一身笔挺的铁灰色西装,下班后直接去接的文非所以没来得及换,这会儿衬得他身上那股强势的气息更如冰山一般,带着寒意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文非不由喉结动了动,气势瞬间跌落。 穆云歇一手插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一手却提着与他冷峻的气息极不相衬的一大袋零食,他略微颔首,直视文非的眼睛,语气似认真:“过分是指什么?” 他眼神里的压迫让文非不由后撤一步,警惕地望着他:“就……就……”他愤怒地拍拍脸,卧槽,话都说不通顺,这个死面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是这么魂淡的一个人,竟然还感激他?呸! “就……就是你明知道我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在我表哥面前对我动手动脚?”文非气势虽然落了不少,但怒气还在。 穆云歇再次挑眉:“我们的关系?”他突然低头凑近文非的脸,吐着热气:“我们,是什么关系?”语气颇有挑逗的意味。 “艹!你他妈离我远点!”文非又恼又怒,推开他,却不由自主红了脸。 “嗯?我们什么关系?”穆云歇站直身体,俯视着他。 文非别过头,手在腿侧握成拳,靠,真想把这个满脸戏谑的人揍一顿!要不是被这家伙抓住了把柄,他能答应他无耻的条件吗?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连表哥都不能求助。 “是怕你表哥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还是怕他知道赵宏义的死其实……” “闭嘴!”文非吓得一颤,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心虚地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特么再提赵宏义试试!小心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穆云歇很满意他的反应,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抓下文非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缝,“那你是鱼还是网?” 一股电流从手背瞬间窜到心尖,文非手臂一抖,把手从穆云歇掌心抽出来,局促地后退一步,小声嘟囔:“鱼你妹!” 穆云歇没听到他的粗口抱怨,像想起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大掌扣住文非的后脑,倾身吻了吻他的头顶,“你是鱼,也是网。”他语气颇为深情。 但文非却无意领会,他还没落下去的火蹭地再次烧上头顶,“穆!云!歇!” “说了别他妈在公共场合对我动手动脚!你是聋了还是老年痴呆了?!”他大骂。 “哦?那不在公共场合就可以了?”穆云歇带着热度的目光暗示般缓慢地从上往下一寸寸审视着文非的身体,细致得像在剥虾壳。 那种目光……一股羞耻感从文非心底升起来,我草草草草,他这是视奸!他不由自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你要干嘛?” 穆云歇被他的动作惹得想笑,“放心。”他收回了那种饱含侵略的目光,恢复往常的冷静,“你太小,我还没打算上你。”他摸了摸文非的头。 一万头草泥马从文非心中奔腾而过! 嫌自己小?◣д◢ “我x,老子哪里小了!”他梗着脖子,恨不得跳起来! 穆云歇玩味般扫了一眼他的胯间,“唔,我倒忘了,我还没仔细观察过。” “……”文非胯下一热,像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 “不如今晚……”穆云歇看似温柔地轻轻抚上他的腰。 “今晚你大爷,放开你的咸猪手!”他气结,怎么就掉坑里了!他使劲跺了一脚穆云歇,转身就走。 穆云歇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站得笔直的身体摇了摇——这毛头小子,下脚还真狠。 不过……看他毫无章法地乱炸毛,还真是上瘾。他嘴角微微勾起,忍住脚尖的疼痛,大步跟上去。 一包虾卷立即出现在文非眼前,“贴心地”挡住了他回头瞪向穆云歇的视线。 文非哼了一声,把袋子扯过来,靠!今天就不该答应跟他出来!他忿忿地撕开包装,咔嚓一声咬断虾卷,真想把面前这个人也像咬虾卷一样咬成两截!! 这边超市里,陆友铭反应过来后作势要追出去,和臻制止了他:“他不是说了回去再告诉你吗?” “非非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自己的事,自有分寸。何况……跟学长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和臻难得耐心地解释着。 陆友铭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是不是管太多了?”他询问般望向和臻。 和臻对他摇摇头,说:“可能因为他从小就跟着你,所以你才会忽略他已经成年,有自己的空间和交际,也有属于自己的隐私。” 和臻缓缓说完,陆友铭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和臻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发现,和臻是在跟自己交流生活。 他眼里露出欣喜,使劲点头:“对!你说的对!” 和臻看着他突然有些过分明亮的神色,有点莫名其妙,转瞬发觉自己似乎也插手了别人的生活。他抿唇不再说话,转着轮椅往前走去。 陆友铭忙跟上去,把手轻轻放在和臻的肩头,说:“你以后,也要像刚刚那样跟我交流生活,好吗?” 和臻停住,顿了下,而后点头:“嗯。” “那我们去买骨头咯……”陆友铭欢快地叫了一声。 “不买了。”和臻制止他。 “为什么?” “明天去早市买。” 陆友铭:…… “可是……太远了吧……”他小声说。 “太远?”和臻轻声重复了一句,而后明白过来,他抬了抬下巴,看向陆友铭:“那我今晚住你家。” “哈?” “怎么?”和臻挑眉,似乎在问:你不愿意? 陆友铭闭嘴。 百感交集! 面对和臻,陆友铭从来没有拒绝的骨气! 于是他现在正在卧室换床单被罩,客厅浴室里,和臻在洗澡。因为在超市不小心沾了点油污,回来就嫌恶得把衣服脱了要洗澡。 陆友铭自然不敢怠慢,趁着他洗澡的空,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床上用品全都换成干净的。 他这挤狭的小窝,可比和臻家差太多了…… 不过他心里暗暗喜悦,经过他这些天的努力,他明显感觉到和臻整个人都明亮了一些,看来他的做法没错。 对于因童年际遇而变得缺乏安全感的人,言语是苍白无力的,所以他对于和臻,除了说过“别害怕”这种话,并没有过多的说教,若用医学“臆症”来定义和臻的话,治疗方法有迹可循。但他知道,任何言语都比不上身体力行地让和臻感知到,他不是一个人。 而且他的世界里,也不该只有他自己。 收拾好床铺,陆友铭接到文非的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住。 若搁以前,陆友铭肯定忍不住多问几句在哪儿呢跟谁一起注意安全别闹腾等等,今天他只是简单地说句“知道了”,叮嘱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挂了。 惹得电话对面正在绞尽脑汁编着谎话的文非一愣,糟糕,表哥怎么这么冷淡,不会是生气了吧?! 咚咚咚…… 有人敲门。 陆友铭走出去开门,这么晚,谁呀? “生日快乐~”他一开门,一个大大的包装礼盒凑到他眼前,遮住来人的脸。 是钟诚,声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铭哥,生日快乐呀~”钟诚跳出来,笑嘻嘻地祝贺他。 陆友铭有点懵。 “我说,你这表情好像在说,你又把自己生日给忘了啊!”钟诚嫌弃地撇撇嘴,“你现在又不工作了,忙什么呢,连个生日都记不住!” 陆友铭笑着拍上钟诚的肩,“哈哈,还真是忘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庆祝,以前都是……” 以前都是小宁记着他生日,会叫几个朋友小聚一下,还时不时合着钟诚给自己弄了个惊喜来着,今年…… 他是真不记得! “嘻嘻,别这么一副注孤生的表情。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他冲陆友铭挤了挤眼,把藏在一旁的人拉过来。 “陆哥,生日快乐。”是苏小羽,他今天好像专门打理过,头发剪短了,给人很精神的感觉,他穿着一件浅色毛衣,淡蓝色牛仔裤,略显拘束地站在陆友铭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礼品盒,“给,送你的。”他抬眼望向陆友铭,眼里满是期待。 “这……”陆友铭看到盒子上那个简短的英文单词o。就算他不懂奢侈品不懂名牌,天天大幅滚图占满百货大楼一整面墙的这个手表牌子,他还是熟悉的。 “我不能要。”他当即拒绝了。 苏小羽原本因害羞而显得红润的脸霎时变得苍白。他嘴唇动了两下,努力勾起唇角,再次伸出手,“我没别的意思,就单纯送你的生日礼物。” “就是,铭哥你就收下吧,小羽哥挑了一下午呢。”钟诚不满地努起嘴。 “阿诚……”苏小羽拽了拽他的衣服,忙冲陆友铭解释:“别听阿诚胡说,我就随便,随便挑的。”他捧着盒子,往陆友铭手里递了递。 陆友铭有些为难,“这个,我真不能要。对了,你俩别站门口了,先进来坐。”他忙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拉着苏小羽和钟诚的胳膊就往屋里让。 苏小羽却完全没因为他的邀请而欣喜起来,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点头。 咔哒,浴室门应声被打开,陆友铭家只有两卧室之间一个公共浴室,于是和臻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的两人。 他头发还往下滴着水,穿着陆友铭的睡衣,因为大一号而略显宽松,扶着门框赤脚站在地上,目光直直落在陆友铭拉住苏小羽胳膊的手上。 陆友铭一激灵,放开了苏小羽的手,不小心碰掉了他手里的礼品盒,盒子边角着地,当即被弹开盖子,闪亮亮银色手表,立在盒子中央。 陆友铭忙捡起来,拍了拍灰尘,塞到苏小羽的手里,“对不起对不起。” 苏小羽手腕颤了一下,觉得手里的盒子有千钧重,他若无其事地抽了下鼻子,仰起脸笑着对陆友铭摇摇头,“没关系。没想到你有朋友在,真是抱歉,那我就不打扰了。生日快乐!再,再见。”他说完不等陆友铭回应转身就跑。 “小羽哥。”钟诚冲陆友铭啧了一声,“你干嘛,小羽哥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他花了快两个月的工资给你买的表,挑来挑去,总怕不合你意。结果你怎么就跟块石头一样,连看都不看一眼,太让我失望了!” “我……”陆友铭有点愧疚,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苏小羽,如果不清不楚给了他希望再拒绝他,那岂不是更残忍?上次不就是,没把拒绝的话说明白才惹了今天这事儿。 “行了,别骂我了。你快去跟着他。”陆友铭冲他摆手。 “哼,这种时候不该是你追出去吗?”钟诚气不忿,把自己带来的礼品盒往他手里一塞,气鼓鼓地说:“我买的,才一百块,你不会也不要吧?” “要要,哪儿敢不要,这不是情况有别。”陆友铭忙接住,推着他,“你快别磨蹭了,撵上去看着点他……” “哼,担心自己去追啊……我看你这不仅惹人伤心的本事见长,而且还成香饽饽了!”他斜着眼瞪了一眼客厅里的和臻,撇撇嘴,“盒子里有你快递,哼,我走了!”钟诚嘟嘟囔囔一大串才追了出去。 陆友铭无言以对,只站在门口的走廊里,伸长了脖子,一脸不放心。 “今天你生日?”和臻扶着墙往外走。 “你,你怎么不穿鞋!”陆友铭一回头就看到他光着脚踩在刚拖过还没干的冰凉地板上。 他大步窜过去,把盒子往地上一扔,不由分说地抱起和臻,就往卧室去。 和臻一脸坦然,无意识地搭上他的肩膀,说:“拖鞋脏了。” 陆友铭:“……” 还真是完美的理由,地板就不脏吗?陆友铭黑线。 “生日快乐!”和臻望着他的脸,轻声说 陆友铭一转头,就看到和臻含着笑意的眼睛,他弯着唇对自己笑,酒窝里盛满了暖意,特别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喜欢苏小羽 ☆、明年今日 “想要什么礼物?”和臻问。 陆友铭对和臻摇摇头,把他放在床沿,弯下腰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睛:“要你好起来。” 和臻微愣,注视着面前这张脸,陆友铭的褐色眼瞳里,写满了温柔。他不由心里一动,薄唇微启,却没说出话来。 空气静默,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气氛倏然变得缱绻。 陆友铭失神地望着和臻,和臻清潭般的眼眸,醉人的酒窝,还有刚洗完澡显得水润的薄唇……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由自主握紧了和臻单薄的肩膀,低下头靠近他,想……吻他。 和臻温热的鼻息落在陆友铭的脸上,陆友铭突然惊醒,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停滞逐渐靠近的动作,脸热了起来。 他忙尴尬地起身,轻咳一声,“那个,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脚。” 走出卧室,陆友铭懊恼地拍上自己的脑门,他刚刚是在做什么?! 卧室里,和臻抬起下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他刚看到陆友铭的耳朵……又红透了。 陆友铭惊诧于自己的举动,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和臻是怀着一种单纯的关心与怜惜。 而就在刚才,他望着和臻对自己浅浅地笑,那么美好,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拥他入怀的冲动,不是怜悯也不再是安慰,而是一种心动般的——想抱他。 那种第一次揽着和臻睡觉时心底涌起的悸动,再次浮了起来。 他甚至没敢跟和臻再多说话,就匆匆道了晚安。跑到隔壁房间,拿起书本……但脑海里却全是和臻那轻淡的笑容、忧郁的眼睛,让人不得平静。 十点左右,他接到钟诚的电话。 “铭哥,你快来劝劝小羽哥吧,他一个人闷着头喝酒,我怎么劝都不听。” “你们在哪儿?” “就在盲月旁边的那家元素。” 陆友铭还没回答,听到客厅里哗啦一声,他忙走出去,看到和臻扶着墙站在一旁,脚边是一个摔碎了的玻璃杯,他怔怔看着手里断掉的玻璃杯把,一脸不可思议。 陆友铭大步窜过去,“烫到没?”他看到地面上的水还冒着热气。 和臻摇摇头:“断了。”他把断掉的杯把举起来,递到陆友铭眼前。 陆友铭被他呆萌的举动逗笑了,自然地顺了顺他的头发,说:“想喝水叫我给你端啊,你脚不方便不要随便乱跑。” “我能走了。”和臻回答。 陆友铭笑,正想开口,听到手里的电话发出一声大吼:“我靠!铭哥?你特么准备给我现场秀恩爱?要不要我开个视频?” 陆友铭忙捂住话筒,对和臻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解释道:“我接个电话。” “咳咳,出了点意外。”他边对钟诚说,边扶着和臻回到卧室。 “哼,烫到没?想喝水叫我给你端啊……靠,那谁啊,你对他这么体贴,语气焦急伺候到位的?就不能分点给小羽哥?看我小羽哥,多好一人,你眼瘸了?!” 他声音有点大,陆友铭有些不自在地望了望和臻,只见和臻脸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才放心,对钟诚说:“你小声点,给我等会儿。” 他把和臻扶到卧室,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这才握着电话出去,“你瞎嚷嚷什么!” “我怎么就瞎嚷嚷了,你敢说你不是喜欢那小白脸?” 陆友铭:“……”这都什么跟什么! “哼,我还不了解你,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是因为那个人才不愿接受我小羽哥的。” 陆友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因为他无法反驳。 “唉,真是可怜我痴情的小羽哥了,只能独自买醉,心心念念叫着你的名字,都快哭了……” 陆友铭清了清嗓子,语气认真:“阿诚,我当然知道小羽的好,但我不想欺骗他的感情。我不是不给他希望,是无法给这份希望一个好的结局。你说的没错……”陆友铭顿了下。 “我有喜欢的人……”他继续说道:“就算以后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现在也不能故意吊着小羽,把他当做备胎吧?那样对他的伤害岂不是更大。我现在已经很后悔开始没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让他空怀希望,导致现在这么伤心。我的心情,你能明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一个软糯的声音传过来:“陆哥,我明白。谢谢你。” “小,小羽?” “是我。” “小羽……对不起。”陆友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残忍,但他除了道歉还能说些什么。 “不不,陆哥你又没错,不用跟我道歉。” “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全都明白。真的。” “那……别喝酒了,太伤身体,你有慢性胃炎,更要多注意。” “嗯。”苏小羽的声音微微颤抖,明显咬住了嘴唇忍住哽咽。 陆友铭心里一颤,或许连这句关心都是不该的,他沉了沉情绪,“那我先挂了。” “哎哎,铭哥你别挂!”钟诚嘟囔着:“你真不来吗?” “阿诚,别闹。”电话那端苏小羽小声嚷嚷着钟诚。 “真不去了,麻烦你照顾小羽,别让他喝太多酒。”陆友铭回答。 “啊……你们真矫情!他刚还捂着胃疼得直皱眉,一听你说话整个人都精神了。” “阿诚,快别说了。”苏小羽插进话来。 “偏说,我今晚本来还得去仓库值班守夜呢,结果陪着你俩绕来绕去,还整个这结果,啊……好不痛快,我要喝酒!”电话那端钟诚抓耳挠腮。 陆友铭笑了一声,“还天天守夜呢?没找到合伙人?交给下边员工也行啊!” “呜呜呜,铭哥你可是不知道,我都要累残了,天天以仓库为‘别墅’。下边员工才靠不住,自己不是老板,谁愿意操那份心。” “那待会儿还去吗?” “啊,不去了,小羽哥都这样了,我肯定得陪着他。” “下班时都检查了吧?” “唉,没下班就陪小羽哥去给你挑礼物了,所以现在才打电话求你来啊,这样我就能安心回‘别墅’了,你来不来哟?” “别瞎说,我不用你陪。陆哥,你不用来,我没事。”苏小羽小声说。 “抱歉啊。”陆友铭干笑一声。 “哼,真狠心!不来就算了,我也能照顾好小羽哥。我挂了,哼哼,不打扰你和那个谁了。” 陆友铭黑线:“……” 挂了电话,陆友铭心里有些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是因为对苏小羽感到愧疚,还是因为承认了对和臻的感情? 他不想过多思考。年少时奋不顾身的冲动,他已经所剩无几。他越来越觉得,爱情里一腔孤勇的追影逐步,不如日渐生情的相向而行来的踏实。那么,他跟和臻,就顺其自然好了。 也许是这晚发生太多事,陆友铭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梦到了小宁,全是前世的画面,不甚美好的回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梦到房子着火了,小宁撇下自己逃了出去,任自己陷在火海里,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回头。带着熊熊火焰的门板砸落下来,陆友铭伸手去挡,却发现手臂沉得抬不起来。 “啊。”他惊醒,心口隐隐作痛,为什么要梦到他?宋千宁对自己来说,已然成为一个噩梦。 陆友铭抬手想抹脸,才发现手臂真的被压住了,他转头—— 陆友铭呆住了! 屋里光线昏暗,但他清楚地看到和臻趴在床边,压着他的手臂,沉沉睡着。 而且他——坐在地上!! 陆友铭顾不得会惊醒和臻,忙起身,把手臂从他脸下抽出来,跳下去把他抱上床,塞进被窝里。 “嗯?”和臻被惊醒,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陆友铭的脸在他眼前清晰起来。 他瑟缩一下,从陆友铭怀里往外撤了撤,微敛眼睫,抿着唇不说话。 陆友铭有点生气,他环住和臻的腰背,把他冰凉的身体拥在怀中,“你怎么回事?想生病吗?怎么不上床睡?” 和臻刚醒,思维还不是很清明,他眨了眨眼,睫毛扫过陆友铭的下巴,声音有些喑哑:“你不是介意吗?” 陆友铭睁大了眼,心头一酸…… “可我,睡不着。”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他总以为自己是在爱护这个人,却没料到,自己已经无意中伤害到了他。看起来总是不顾他人想法的和臻,竟然这样小心翼翼考虑着他的心情。 “对不起……”陆友铭后悔极了,他不介意,他再也不介意了,哪怕和臻真把他当做一个陪床的,他也不愿意看着和臻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为了得到一点陪伴。 这样想着,陆友铭拥紧了和臻,恨不得用尽自己的热度,来温暖怀里的人。 “唱歌吧。”和臻在顺着陆友铭手臂的力道,贴紧了他的身体,闭上眼,数着陆友铭近在耳畔的心跳,懒懒地说道。 陆友铭顺了顺他脑后柔软的头发,“好。” 天和海都连成一条线/ 山和地多么的有缘/ 我和你同在这人世间/ 上天安排我在你的身边…… ☆、明年今日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友铭被电话惊醒,他动作迅速地捂住手机喇叭接起来,看了眼蜷缩在他身边安睡的和臻,轻舒一口气,这天还没亮,谁打的电话?! 他翻过身用被子掩住头小声问:“谁?” “铭哥,你快来……仓库……仓库……”电话那头钟诚泣不成声。 身边和臻动了动身体,陆友铭屏住呼吸瞄了眼,还好,没醒。他轻轻下床,怕走路有声音鞋也没穿,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出去,跑到阳台上,接着问:“怎么回事?你慢点说。仓库怎么了?” “火、火,着火了!我的心血啊,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钟诚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陆友铭脑子轰的一声!身体僵直。一股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哆嗦。 火。 他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心顿时揪了起来,其实不用再问,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说道:“别急,我马上过去。” 是了,仓库着火,一切化为乌有,陆友铭卖了房子还完欠款,生无可恋,开着那辆小破车,在离开平湖市的途中,车祸死亡。 这是他的前世。 而这一世,明年今日,什么都没逃过。 回忆像数据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中掠过,陆友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怎么可能会不心惊?这种宿命一样的厄运,像从前世延伸过来的藤蔓,再次无情地扼住了他。 他回到屋里,准备换衣服先去找钟诚处理火灾这件事,或许……并不像前世那么严重,就像赵宏义的事,前世今生不也有了一些偏差? 他一开门,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没防备,吓了一跳,“你,你怎么醒了?” 和臻刚睡醒,表情显得单纯,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友铭勉强地笑笑:“没什么大事。这会儿才五点,你再躺会儿吧,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今天估计没办法陪你去早市了。对了,就在小区出去往东两条街的篮球场旁边,你想去的话自己去转转?” 和臻目光淡漠,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发生什么事了?”他再次问道。 陆友铭无奈地笑笑,扶住他的肩,“真没事,你别操心。” “你遇到了麻烦事。”和臻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陆友铭的太阳穴,抹去他发际处的冷汗,引导般对陆友铭点点头,“告诉我。” 陆友铭有些惊讶,他可以理解为和臻是在关心自己吗? “我想知道。”和臻没等到他的回答,再次说道。 陆友铭抬眼直视过去,和臻对他微微颔首,眼睛里是询问和期待。 陆友铭心里暖了一下,他收敛伪装出来的笑容,沉了沉肩膀,轻叹:“是有点麻烦事。” 跟和臻解释完之后,陆友铭开车来到快递公司,大火已经差不多被扑灭,仓库周围弥漫着呛人的浓烟,两辆红色的消防车正在稳步撤离现场,天还没亮,周围并没有聚集很多人围观,只有附近被噪声吵醒了的一些居民,有的还穿着睡衣。 陆友铭挤进人群,在仓库门口找到了跪坐在地上的钟诚和在他身旁不知所措的苏小羽。钟诚垂着肩,打着冷嗝,盯着已经被扑灭火的仓库,目光空洞。 旁边几个好心的大婶不停劝着他,有人还拿着水杯递给他,“小伙子,喝口水吧,嘴唇都裂了。” “啊呀,他手烧伤了,快点送去医院啊!”一个大妈心急地指了指他的手。 “拉都拉不动,说什么都像没听到似的。”蹲在他旁边的苏小羽小声解释着,再次费力地去拉钟诚,“阿诚,快起来。”一旁人也开始帮他架着钟诚。 “阿诚……”陆友铭挤过去,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阿诚,你手烧伤了,起来跟我去医院。”他看到钟诚撑在地上的手,手背已经被烧伤了一大片,皮肤溃烂,血红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不停往外渗着血和组织液。 “陆哥……”苏小羽看到陆友铭过来,立即轻轻叫了一声,眼泪含在眼眶里,分明是吓坏了。 “别怕。”陆友铭简单拍了拍他的肩,继续拉着钟诚:“起来!” 听到陆友铭的声音,钟诚这才有了点反应,他的头像生锈了一样,缓慢而僵硬地转过来,看到面前的陆友铭,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从他黑乎乎的脸上滑下来,瞬间被染成黑色。 他把头磕在陆友铭的大臂上,不停地颤着肩膀,“铭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可是我所有的家底……死了算了!” “胡说!”陆友铭抚了抚他的背,用力拉起他,“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快跟我先去医院包扎!” “我还包什么包啊,我都倾家荡产了,还包什么包!”他蹬着腿,“都怪我,昨天你都问我有没有检查仓库了,我还贪玩喝酒,都怪我……”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陆友铭顿时愧疚了起来,昨天要不是他拒绝去照顾苏小羽,钟诚也不会一夜不回仓库,就算着了火,也能及时发现,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下子被烧成空了。 “怪我!”陆友铭干脆地回他。 用力架起他,半拖半拽地往外拖。 “呜呜呜……”钟诚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我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怕,天塌下来哥给你撑着!”陆友铭一路架着他,塞进车里,“啥也别想,先包扎了伤口,我跟你一起。” 来到现场一看,情况几乎和上一世无异,陆友铭揪了一路的心反倒沉下了,他想明白了,既然逃脱不了,那就依旧选择冷静面对。 就算命运给他摆了一盘相同的残局。他相信重生自有重生的意义,只是这意义不在于路途以及路上障碍物的不同,而在于选择。 终于拉着钟诚去医院处理好了伤口,陆友铭立即着手于了解这起火灾的前因后果。 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处理并不会有什么侥幸。 果然,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警察局,得到的结论依旧是,并未发现可疑人物出没,也没有蓄意纵火的痕迹,入库产品记录没有任何危险品,大火起因是仓库内部类似未熄烟头之类的可燃物。 而这次火之所以会烧得这么大,主要原因归咎于仓库夜间无人看管。这个快递点地处城市边缘,周边居民较少,火灾又发生在夜间,附近几乎无人路过,所以火势尚小时根本没人发现。 结论一出,钟诚低落得跟蔫了的茄子一样,烟头什么的,这会儿就算知道是内部员工,可这往哪儿查?虽然仓库内以及周边三米不准抽烟这是硬性规定,但是他这并不算很正规的快递公司,根本就不能阻止那些素质低下的员工漠视规定。 再说了,警方也只说是可能,仓库都被烧空了,他有什么办法去确定是烟头呢?那些想漠视规定抽烟的员工,早就避开了监控,他也查不到什么。 所以,最终结论就是——他只能认栽! 再加上他这个快递点不仅有终端派送,还是个转货点,最近因为快过节,这两天集了不少货,这一场大火,对于钟诚这样勤勤恳恳一步步熬起来的人来说,烧得是命啊! 保险公司那点赔偿根本就不顶用,因为货值基数太大,边边角角一扣除,他面对的,仍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 只不过,最后那张赔款协议却不是到了他手里; 这次认栽的人,也并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萌已经猜到下文了,但我还是预告解释下:小攻不蠢傻。 两个词:事出有因,善有善报。 ☆、明年今日 陆友铭早知道那张赔款协议会递到自己手里。而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跟这事儿撇清了干系。 十来天前,陆友铭和钟诚去办的转让手续,本来五到七个工作日就能结的事,其实到现在新文件还没下来。 他开始没在意,现在想来,还真是命运。 钟诚是个粗心大意的人,陆友铭一直也把他当孩子来着,所以其实对于转让手续什么的,两人并没有太在意,当初若不是陆友铭突然被和臻给了个好机会,决定要专心准备余一难的收徒考试,他也没想着得有个完整的合同转让手续,他这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就一快递承包点,口头协议私下协定什么的,都是常事儿。 但是,不出事儿还好,一出事儿,所有的程序都得白纸黑字按规程来。承包点的责任人仍旧是陆友铭,关于赔款事项的协商,自然是落到他头上。 而事实上,他也才撒手不管没几天。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道义上,陆友铭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上辈子,火灾的事,不仅是打得陆友铭心灰意冷的最后一棒,同样也害惨了钟诚。虽然最后陆友铭倾家荡产还完了赔款,但是在那档口,他并没考虑过自己的所做所为对钟诚的影响。他竟然在那样艰难的时候,撇下了什么都没有,一心想跟着他“东山再起”的钟诚,执意离开了这座承载着他太多过去的城市。 他记得钟诚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他心里是有点愧疚的,但那时候他的心思怎么都拗不过来,一心念着小宁,好像生命中除了小宁,再没有其他值得他关心,当然也包括从他失恋以来就一直替他担起快递公司所有事务的钟诚。 火灾那晚,若不是陆友铭昏了头去找小宁,被再次羞辱后自暴自弃地灌醉自己,钟诚也不会因为陆友铭喝醉酒聚众斗殴而大半夜跑到派出所保释他,结果……让那场火把一切烧成灰烬。 他原本是信任陆友铭才一直跟着陆友铭干活的,平常也什么都听陆友铭的指示。但最后呢,陆友铭却因为个人感情问题,自己落拓的同时,把这孩子也害的一无所有,最后还逃避离开…… 所以这一次,陆友铭不会再自私地不顾朋友,眼看着钟诚陷入他几乎不能承受的困境。 陆友铭甚至没把赔款这事儿仔细跟钟诚讲。再者,钟诚这几天也不好过,他的手从手背到手肘被烧伤了很大面积,精神状况也不怎么好,不吃不喝的,见了陆友铭就眼泪丝丝地问:“怎么办?” 陆友铭当然是极力安慰,把这事儿的后续全揽了下来。 这天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脑门疼。陆友铭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往附近的公交站牌走。 他那辆二手菲亚特彻底罢工了,刚签完协议回来的路上,突然熄火怎么也打不着,就像在预示着——有些东西,终是从灵魂到物质,都结束了。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惋惜,这些年,他为了维护这辆车所花费的,足够买辆新车了,本来500就是小众消费品,配件什么的总是很难买,他真没少花心思维持它的“生命”。但这次,他觉得没必要了。于是他叫了个拖车的直接把车拖到旧车回收厂了。 他在附近的公交站牌看了看,好像没车能到自己住的那条街,他口干舌燥,努力地咽了咽,嗓子撕扯般疼。 他一上午没喝水,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不仅觉得脑门被晒得热辣辣地灼痛,甚至觉得肺都要炸了。 嘀—— 一辆车停在他身边。冲他按了按喇叭。 陆友铭趔趄着让了让,满目疑惑地望过去。后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和臻淡漠的侧脸。 “陆先生,上车吧。”司机老陈下车,笑着对陆友铭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陆友铭很是惊讶。 老陈望了望车窗里和臻的脸,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该不会是知道我车坏了,专门来接我的吧?”陆友铭随口玩笑着。 和臻神色突然变得不太自然,他抬手掩饰了一下,转头瞥了陆友铭一眼,淡淡开口:“只是路过。” “汪汪汪……”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冲陆友铭打着招呼。 “哈哈,小布!好久不见哟!”陆友铭摸了摸拉布拉多的头。 “汪~”小布欢快地蹭蹭陆友铭,哼唧两声。 和臻眉毛动了动,他低头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却一心想往另一个人手心蹭的小狗,脸色不悦。他不动声色地把小布捉回来,放到座位中央,然后才对陆友铭说:“上车。” “遵命!”陆友铭敬了个礼,手脚迅速地打开车门钻进去。三冬送炭,九夏送荫,没什么比热的走不动时来了一辆宽敞又凉爽的车更贴心的了,而且,这车里还隐隐飘荡着一股儿儒雅的香水味,让人心神放松,真是不错! “哼唧……”小布看到陆友铭,立即黏了上去,趴在他的胸前,恨不得把陆友铭的脸舔上一遍。 “哈哈哈……”陆友铭发出一声笑,却因为嗓子干涩而显得沙哑。 一瓶水忽地被递了过来。 陆友铭望了眼强势地横亘在自己和小布之间的那瓶水,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递给他水的和臻,啧啧,谁要是能让和臻开口说几句关心的话,那可真是大发了…… “谢谢!”他笑嘻嘻地接过来,拧开盖子狂饮一通。 咦~手背突然一热,痒痒的,他发现小布正舔着他因为灌得太猛而不小心洒在手背上的水。 陆友铭笑着抱起小布,冲他努了努嘴,语气颇有些宠溺,“这么想我啊?”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2节 小布:“汪~”想。 陆友铭促狭地笑:“嘿嘿,那叫声好爸爸来听听!” 和臻:“……” 小布:“……”什么鬼!Σ( ° △°|||)︴ “哈哈哈……”陆友铭笑得更大声,连司机陈都从后视镜里望了望他,忍不住笑:“陆先生您可真幽默。” 和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看来喉咙是不干了? 他慢悠悠合上装模作样拿在手里的商业杂志,放在车座中间,顺手把旁边的小盒子拿起来,在手里转着圈。 “汪~”小布立马讨好般伸出前爪探上靠近自己的和臻的手臂。 和臻没理它,兀自盯着手里的小盒子,目光有些放空,像是在思索什么。 小布似乎感觉到被冷落,不满地哼哼着。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都不理小布?”陆友铭抱着小布,凑过去看他手里的盒子。 “……”怎么跟苏小羽要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的盒子。 陆友铭莫名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子,缩起脖子,抱着小布,偷偷瞄着和臻的脸。 只见和臻微微抬了抬下巴,把脸缓慢地转向陆友铭,目光直直地落在陆友铭脸上,盯得陆友铭颇不自在地别过眼。 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扣了下那只宝蓝色的盒子,“啪”地一声,盒子打开,一只银色的男士手表出现在陆友铭眼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陆友铭:果然! 陆友铭在看到那个牌子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现在,他看着这只和苏小羽买的一模一样的手表,支支吾吾:“这个,我……”我当然不能要! “不要就扔掉。”他话还没说出口,和臻就把盒子再次“啪”地一声,关掉,往陆友铭怀里一丢,语气还颇有些不屑。 他漫不经心地再次拿起那本杂志,不再看陆友铭。 “……”陆友铭绝壁是哭笑不得! 扔掉?!他现在已经穷的要卖房子了,哪敢暴殄天物扔掉一只上万的表? “可是……”他犹豫。 和臻挑眉,凉凉瞭了他一眼。 陆友铭顿时闭嘴,握着那只盒子,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有接受苏小羽的礼物,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苏小羽对自己心怀期待,另一方面他觉得对于苏小羽来说,那只表太贵了,他那天甚至直接想劝苏小羽把表退了的。 但是如果是和臻呢?除了觉得表有点贵,他似乎……陆友铭低着头偷偷瞄了眼一脸正经的和臻,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来,暗搓搓高兴着,和臻竟会把自己的生日放心上。 只是,陆友铭不解——和臻为什么非要选这只表呢? 这……迷之尴尬。 和臻意识到陆友铭在纠结,于是抬起手,放在唇边略微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朋友送的,我不喜欢,放着跟丢掉没什么区别。你不会介意吧?” 额……原来是这样,陆友铭了然。 他耸耸肩,对和臻摇了摇头,“当然不介意,谢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说不要的话,和臻没准真顺手就把这东西扔了。 “那就好。”和臻转过头,继续淡定地翻着手里的杂志。 陆友铭却不平静了,他把盒子在手里翻了几个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突然就有点介意了。 原来不是和臻专门为自己买的。(;′⌒`) ☆、明年今日 陆友铭把那只对他来说颇为“昂贵”的手表小心翼翼地揣兜里。耳边传来车窗滑下的声音,一股清风裹了进来,混着花香。 陆友铭扭脸往外瞅了一眼,“樱花!” 这一带他不常来,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这儿有条街夹道都是樱花树,不过那时候树还瘦小,这些年他也没有刻意来过这片区域,毕竟不属于他派送的街道。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柏油路面只有五六米宽,两个车道。夹道是树冠连成片的樱花树,放眼望去,樱云十里,粉粉白白,开的正盛,低矮的枝蔓垂下来,几乎挨着车顶,给人一种浮在花海里的错觉。 和臻仰着脸,望向头顶大片的浮樱,眼神显得专注,神情放松。 “你喜欢樱花吗?”陆友铭轻声问。 和臻闻言,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并没有离开那些樱。 陆友铭没有再问什么,弯下腰用手撑着下颚,侧过头,望着眼前的和臻。 他们的车正在往东行驶,正午的太阳穿过花簇落在和臻的侧脸,形成一小片柔和的光晕。不时有风掠过,散落的樱花瓣如雨般在空中飞舞,柔柔地落在和臻的眼睑上、鼻尖上,还有他弯起的唇上。和臻肤色略显苍白,陆友铭一直觉得他不太健康,还琢磨着怎么给他调理调理身体。但此时在一片落樱中,这么望过去,他跟粉色的樱花,竟然显得极为相衬。他的脸部轮廓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透明甚至模糊,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在这片花海,陆友铭不由有点看呆了…… “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去北海道看樱花。”和臻语气浅浅,“樱花是一种很轻渺的花,”他伸出手,接住随风飘落进来的几片花瓣,“但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坚强。” 和臻转过脸,望向陆友铭。 (⊙⊙)陆友铭就是这种状态。 和臻原本柔和的表情瞬时变得不太自然,他敛了敛眉眼,不自在地继续望着窗外。 陆友铭没注意到和臻的反应,因为他在认真地思考,和臻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表现出这种轻松的状态。 对了!他突然灵机一现,“停车!” 老陈被他忽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慌忙踩了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 和臻扭过脸,不解地望着他。 “等我一下!”陆友铭把小布放在座位上,直接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和臻的身旁,打开车门,蹲下身,“来,上来。”他把背朝着和臻。 和臻愣了一下,正色道:“做什么?” “上来啊,我背你。”陆友铭拍了拍自己的肩,“你看好多人在看樱花,你喜欢为什么不下来看,远远的看得清楚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隐隐感觉到和臻并不是对什么都没有期待,相反,他有好奇心也有渴望,只是过往的一些经历让他形成了一种克制的习性,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但是他却从来不会主动去探索或靠近。 陆友铭见和臻没回答,回过头,看到和臻正看着人行道上成群成群的观花人。 “额……你是不是不想在外边被人看到我背你?”陆友铭觉得他是在介意,“可是你的脚不方便,又没带轮椅。”陆友铭搔搔头。 然而和臻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反倒因为陆友铭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询问,内心升起一丝异样,他摇摇头,“不是。” 说完,扶着车门下车,陆友铭忙扶过去。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花瓣簌簌,飘落在和臻慵懒地覆在前额的头发上。 “美。”陆友铭伸手抚掉花瓣,对和臻笑,脸庞明亮目光璀璨。 和臻呼吸微窒,身体禁不住摇晃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搭在陆友铭的肩头,“背我。” 想,在最喜欢的风景里,听听他的心跳。 那天中午,陆友铭背着和臻,一步一步,走到樱花街道的尽头。和臻很安静,陆友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听得到和臻平稳的心跳声,那预示着和臻很放松。 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逗他开心逗他笑,他只要保持和臻有着一种安宁的状态,就足够。 空气里有花的清甜味道,陆友铭这几天来的焦躁也随着这份安谧一消而散。 面对一百八十万的赔偿,他没有第二种办法。 生日那天钟诚走后,他拆礼物时发现了钟诚说的那封快递,是他新房子开始下放的书面通知。 简直就像是掐着点来的。 于是,陆友铭把房子通过中介公司挂了出去。 陆友铭陪和臻走完那条街,和臻心情似乎很好,还说附近有和氏的日料店,问他要不要去?陆友铭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 房产中介公司打来的。说是他托他们挂出去的房子有回应了,那地段很好,当年大家都是抢着买的,真没想到现在都现房了,竟然有人要转手。于是,不只一家说想跟他谈谈。 陆友铭没有太多犹豫,答应的很干脆。 “能麻烦送我去广建路的丰朗大厦吗?”他挂了电话,问和臻。 和臻眼里有些疑问,却没询问什么,他点点头,“去丰朗大厦。” 陆友铭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困难吗?是仓库的事?”和臻轻轻皱了皱眉,问。 陆友铭忙摆手,“没,没有!”他耸耸肩,“想到事情马上就要办完了,很舒畅!” 和臻有点不太相信似的望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继续问。 陆友铭没有把这件事的后续跟和臻提过,甚至可以自作多情地说——他不想和臻在这件事上帮他,因为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钱。 和臻最不缺的就是钱,但他不想跟和臻有金钱上的牵扯。 陆友铭没有跟谁搭伙重干的打算,这辈子也不准备再接触商业,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能拾起中医,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那些钱,他迟早得还,还谁还不是一样?至于房子,是两年前小宁看中的,但只是一栋房起的时间,他和小宁,已经形同陌路。那套房子他尾款还没付清,差50万,这样以来,连按揭都不用办了,真是轻松。 刚才中介还说最高出价到220万,那么,他岂不是还赚了30万?凑凑手里的存款,他也够买个单身公寓什么的了。 第二天,陆友铭又接到中介公司的电话,说已经有人出到300万了!问他要不要等一等?说不定会有更高的。 陆友铭差点笑出来,负责他的客户经理那语气,简直像在赌博,但陆友铭之前就跟中介说明了,他希望房子能在一周之内出手。 不过出到300万,他还真是有点惊讶,于是他问:“怎么会有人出这么多?” 客户经理爽朗地笑了一声,显然她也乐的不轻:“有人说看中了您这房子的位置,还说什么算命算过……我也没听明白他那一套。反正就是这房子有利于他,他一定要买了。” 陆友铭:呵呵。 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些,给他碰上,是不是该说,算他走运?! 陆友铭没心思去想那些,他不顾客户经理有点惋惜的语气,做了决定:“那就300万出手了。” 他只是急着用钱。 赔偿的事处理得很顺利,陆友铭还雇了一些人,把仓库重新修整。剩下的钱,他也不敢拿太多给钟诚,怕他怀疑什么,就拿了20万说是借给钟诚,让他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五年前,钟诚高中没毕业出来打工,遇到了陆友铭。因为是老乡,两人很快就热络了起来,后来陆友铭准备盘下一个快递点,他就问钟诚愿不愿意跟着他干? 钟诚点头。一个只有俩人的快递点就诞生了。那时候是真辛苦,为了多赚点钱,他们没招员工。但是上头有规定不能压件,否则会扣钱,于是两个人经常骑着个小电驴从天亮送到天黑,一刻也不闲着,为的就是多赚几毛钱。 但钟诚那孩子,这么多年一心跟着他,从只有单薄小电驴的苦日子熬到了开上面包车的小康生活,从“吃糠咽菜”的穷岁月熬到了麻辣小龙虾的满足生活,陆友铭没打算让这份从头再来的巨大代价,让他承担。 他编了个理由,对钟诚说赔款没多少,而且保险公司出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他先垫上,等以后钟诚赚钱了再还他。好在钟诚心思单纯,并没有怀疑。而且他性格也比较乐观,这些天看着陆友铭为了他的事跑动跑西,自己也想明白了——还有人这么尽心地帮他,已经是他最大的福气了。 于是,他出了院之后,也没有太多消极情绪。 钟诚站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大吼一声:“老子回来了!” “什么苦日子没经历过?铭哥你说是不是?那么艰难我们都过来了,现在有技能有人手,怕什么!” “嗯,咱不怕苦日子,怕的是蔫成霜打了的茄子的斗志。”陆友铭拍上他的肩。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这件事,终于落幕。 陆友铭恢复到了正常的复习状态,然而,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命运,他是不是也要学会不择手段? ☆、明年今日 陆友铭从未想过利用重回过去来获取什么,因为他不确定这种生命的回溯到底能给他以及世界带来多少改变。直到火灾的重现,他发现自己的的际遇与前世的记忆在不断重合,他恍然明白,在某种意义上,他具有了预知的能力。 只是这种预知,充满了无序和不确定。但是,并不妨碍大胆一试。 他想的,正是余一难收徒的事。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尽力而为”,那么再次经历火灾散尽家产之后,抑或说,他意识到自己对和臻动心之后,他开始对这个机会充满了强烈的欲求。 这种十年不遇的国医大师收徒,他重活一次才遇到,没有再错过一次的道理。 而他之所以变得如此重视这次收徒,不仅仅是想要完成自己半途而弃的梦想,另一方面,他不想自己这样平庸地站在和臻的身旁。 他介意自己的平庸和这种一文不值的人生,就像当初小宁介意他的粗俗和一无所有一样。 如果说小宁的离开让他醒悟到应该为自己而活。那么如今的这种愿为未来倾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的炙热渴望,却是来自于另一个人。 这大半月,陆友铭仔细研读了余一难的亲记病例,他从余老的诊病下药中窥探出,余老开的方子,正是所谓的看似时方,实则经方。 余一难主张温寒统一,然而实际上,真正透彻研读《伤寒论》就会知道,温病原本就起源于伤寒论,它只是伤寒中的一种病症。 所以余老的用方,根源仍是经方。 他猜测到这次面试中,必定会有不少人慕名投其所好,大谈温寒统一,甚至他原本也这样打算。 但他现下改变了思路,准备一切归简,只用伤寒理论作为基础,看似偏颇地作为一名地道的“伤寒派”来应对此次的考题。 而他之所以这么打算,也是因为他记得前世报纸上登出来的余一难收徒所考的三道题及余老对其的分析。 余老当时对于他的最终选择也做了解释: 他是选徒弟,不是给医院选医生。所以他看重的不是大家在对病例的分析中所表现出来的成熟度与用药的精准度。这些是中医最为表面的东西,任何医者,只要有足够长时间的临床经验,都可以做到。 他看重的是思维和悟性,态度和根基。 有些人就像填鸭式教育教出来的学生一样,熟背药味归经以及各种方剂,但并不能解释为何这样用以及每一味药在整个方子中甚至人体的气运中起到何种推动和抑制。他们所懂的配伍,是像西医那种药性对病症,他们所理解的六经辨证、五运六气,也是浮于表面的一种解释方式而已。 一句话,这部分人并未把此作为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他们只是在学习一种被称为“中医”的西医,这点着实令他为中医感到难堪。 他想看到的,并不是你能用多么复杂多变甚至偏门旁类的方子,而是先做到能把桂枝汤这种基本经方透彻理解了,用阴阳气运流畅地解释了。 这不是高下之分,而是思维方式的差异。 他收徒自是从不嫌弃只是入门级别,但这种思维方式是必要的,只有这样开始就从根本上理解祛邪扶正的真正含义,不陷入所谓“现代中医”的既定套路,中医才不会没落。 其实,余老的这种观点恰恰与陆友铭不谋而合。陆家所传承的是经典伤寒派,他即使从小研药,父亲也从未像学校里的药理学书那样把归经看得太过重要,甚至用起了化学分析。 错,倒是完全没错。但只能说,那不是中医。 陆友铭在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放弃了短时间内大片撒网熟背诸书的计划,只通读之后开始专攻伤寒理论。所谓医圣张仲景一本伤寒,实至名归的方书之祖。说它浅显无物的人,恰恰是没能探知到它的精髓。 陆友铭沉下心,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了这上面。 空闲时间跟和臻还进行着“友好和平”的联系。只是每一次跟和走在一起,看到和臻从容不迫地运筹着整个和氏,他那种想与他并肩的渴望就更加强烈一些。 六月四日,余一难公开收徒考试正式开始。 考试分为四轮,第一轮网上报名海选,非限时考试(三日),公开试卷,题目三百道,大部分是关于中医基础,还有简单的病例分析,最后谈谈自己对中医的看法和此次报名的原因。 很简单的题目,而且是开卷考试。真的能像传说中的淘汰掉一半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第一轮考试的及格分是——满分。 一周后,第一轮淘汰完毕,进行第二轮考试,限时一百五十分钟,固定考场。 在隔壁城市的一所大学。陆友铭早早就赶到了现场,来参加考试的人,大致看来,有两百多。 因为余一难此次收徒有年龄限制,所以陆友铭这种年纪的,已经算是上层。人群中,张张富有朝气的面孔,让陆友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没有皱纹? 当然没有!他才26岁! 他笑了一下,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和臻忧郁的眼睛。那双狭长淡漠的眼睛,仔细看,其实眼角已经有了一丝浅浅的皱纹。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沉到丹田,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心想,要快点站在这个人的身边,不然他都有皱纹了,还孤身一人。 “嘿,帅哥,你是哪个考场的?”他正在放松神游,有人从背后点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 他回头,不解:“203,怎么了?” 是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孩,面庞稚嫩,长的很可爱,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仿佛会说话一样,而它此刻在说——我、在、搭、讪。 陆友铭意识到之后,勉强勾了勾唇。 “这么巧,我也是203哎~快让我看看你哪个座位?”她一把夺过陆友铭手里的准考证,“什么嘛,你是三号,我是三十号,差了整整一个考场呢。”她语气埋怨。 陆友铭笑了一下,有什么关系吗? “还想着能挨着帅哥呢~”她歪歪头语气颇为遗憾。 陆友铭暗自咧了咧嘴,抽出她手里的准考证,说:“快入场了。”他指了指开始动起来的人流。 女孩冲他皱了皱鼻子,咳咳两声:“请允许我仓促地自我介绍一下,小女子张熟地……” 陆友铭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憋住笑尴尬地咳了一声。 “你笑什么?”女孩仰起脸,愠怒地瞪着他冲他努了努嘴。 “没什么。快走吧,大家都开始进场了。”陆友铭忙摆手,往前走去。 “张熟地怎么了?”她拦住陆友铭,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 陆友铭停下,挑眉,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叫张仲景呢?” “噗……”这次轮到对面笑了,“哈哈哈,你真逗!” 陆友铭一脸茫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哈哈哈,笑死我了,张仲景,你还真能联想……”她弯下腰笑了一会儿,直起身拍了下陆友铭的肩膀,说:“咳咳,不逗你了,钢针,我叫张甘草,就是那个被称为药中‘和事佬’的甘草。考完试等着我哦,有话跟你说……”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陆友铭说着。 “……”陆友铭微微睁大眼望着面前这个活泼的女孩。 他倒不是怀疑张甘草这个名字又是这女孩随口胡邹逗他的,而是他记得这个名字。 上一世,余一难收徒之一,他唯一的女徒,张甘草。 ☆、明年今日 二轮考试的题目已经显得有一定的深度,也具有很大程度的开放性,基本病例以及复杂病例都涵盖全了,这样才能准确判断出考生的水平到底在哪个层次。陆友铭虽然自幼跟随父亲,也算有一定的临床经验,但实际上他也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然而对于答考卷这种方式而言,他们已经省去了望闻问切,这部分考的应该说完全是用药。而每例病例要求解释用药配伍的依据,这就是余老所强调的思维方式。每一味药要有其君臣佐使的位置,并非生套方剂。 陆友铭自然是照之前深思熟过的,完全以伤寒理论为基础来解释各药的作用。 第一道题目是谈谈对万方之祖的“桂枝汤”的理解,和前世丝毫无差。当初因为此方被单独当做一道题目,且分值占去了总分的将近四分之一,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所以陆友铭记得很清楚。至于之后的题目,因为并未被特意报道,他也就不怎么了解。 对于桂枝汤,解释自然有许多种,然而不同的医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个中深浅,如南拳北腿,不分高下,关键是投其所好。 陆友铭自然知道怎么言简意赅地答出余老想要看到的理念,不赘述,也不会故意做出多种解释来博取青眼。下笔果断且利落,才是一个医师应该有的品质。 整场考试,安静且凝重,在场所有考生似乎都拼尽了全力,其中也包括陆友铭。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陆友铭住笔捧卷,伴随着一部分人低微的唏嘘声和一部分人放松的呼气声,陆友铭沉默地交上答卷,带着自己的工具离开了考场。 不能说胜券在握,但陆友铭确定,他一定能进下一轮。 六月到来,正午的阳光已经变得毒辣,他穿着薄薄的t恤衫,后颈发际处出了一层汗。 他走出校门,站在一片树荫下,望着面前堵成一排排麻将的车辆,皱着眉把手机按亮,又暗灭。 他在等人。 说起来真是巧,他前天说自己要来j市参加考试,和臻就说和氏有个新项目是在j市,他正好可以载自己。他除了觉得庆幸和巧合之外,并未多想,搭顺风车嘛,求之不得…… 但和臻却又专门说中午考完试会来接他,语气不容拒绝,这就让陆友铭有点窃喜了,莫不是和臻……咳咳,他打住,他现在可不是高兴和臻来接他,而是看着眼前这一排排麻将,有点愧疚,和臻一定也堵在路上了,他早该料到中午十二点多,下班高峰期,市中心会堵成糖葫芦串的。 他想打个电话给和臻说不用接自己了,下午他一个人回去,但是……他又觉得和臻可能会不高兴。所以他重复着把手机按亮又暗灭的动作…… “喂,三号考生,你干嘛不等我!?”后背被人毫不留情地拍了一掌。 陆友铭呲了呲牙,小丫头下手还真没轻没重。 “啊,疼死了!你后背长刺了?”张甘草甩着手,瞪了眼陆友铭。 陆友铭冲她摊了摊手,转回身,继续望着纹丝不动的车辆。 “喂,问你话呢,你干嘛不等我?”张甘草忿忿地冲到陆友铭面前,气势汹汹。 陆友铭:“我为什么要等你?” “考试之前我说过考完试等我一下的。” “可我又没答应你。”陆友铭越过她的头顶,看着面前终于龟速前行了一段的车流,暗暗松了口气。 “不许看。”张甘草竖起手掌挡在陆友铭的眼前。 陆友铭:“……” 这真的是传说中资质过人的慧根女子,张甘草?不会是陆友铭认错人了吧?还是有重名的? “我说张熟地小姐,你到底要干嘛?” “嘿嘿……”张甘草冲打了个响指,斜眼看着他,语气突然变得轻佻:“哟,帅哥在等男朋友啊?” 陆友铭:“……”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容他消化一番。 “我也在等。”她环起手臂,并排跟陆友铭站在一起,像模像样地望着前方的车流。 陆友铭:“……”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什么意思?”陆友铭没忍住,问了一句。 张甘草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一句,突然捧着脸凑到陆友铭的脸前,“腐眼看人基哟~” 陆友铭:“……”什么鬼!他真应该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只是把手机再次按亮,翻到通讯录,又兀自按灭。 “喂,别这么小气嘛,说说看,那个帅气冷酷的蝈蝈是不是你家女王受?” 陆友铭默默扶额,竟无言以对。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腐女,盲月里就一大批,但这么“腆着脸”让他手足无措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啊咧?难道不是?我yy过度了吗?”张甘草一脸难以置信。 陆友铭顺水推舟:“没错,姑娘你想多了。” “咦~”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失落,张甘草发出了一声惊呼,“那太好了!” 陆友铭兀自傻眼,剧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麻烦3号考生把冷酷蝈蝈的联系方式给小女子一下好吗?”她双手合十,一脸又委屈又撒娇的表情,嘟着嘴,央求着陆友铭:“人家好喜欢他那种类型啊!” 陆友铭径自风中凌乱,无语问苍天。 “你……你是哪里见到他的?”陆友铭反倒有点不自在了。 “咦~全世界都看到了啊,他开着那么拉风的最新款兰博,送你来考试哎……”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斜了陆友铭一眼,“而且冷酷蝈蝈的气质和颜值,想不引起注意都很难好嘛!” 陆友铭:…… 他已经不打算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了。 “哎呀,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好不好嘛,qq?微信?微博?sn?什么都可以的。”她小孩子似的牵住了陆友铭的衣摆。 “别……”陆友铭捏住她的袖口,把她的手拉开,往后撤了一步,“你说的这些他都没有。” 张甘草听他说完,竟然抽泣了一下,捂着脸:“嘤嘤嘤,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家,冷酷蝈蝈可是人家的初恋……” 陆友铭满头黑线! 这才见一面,就初恋了? 简直——张甘草到底几岁来着?这孩子学中医真的靠谱?陆友铭摇了摇头。 “麻蛋,我都哭了,你还跟哑巴似的,这么无情、残酷、无理取闹……”张甘草控诉他。 陆友铭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吐槽: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哼,不告诉我我就等着一会儿自己问。”她抱着臂,冲陆友铭抬了抬下巴。 陆友铭心想:随便。我才不相信和臻会给你联系方式。 “可是人家好怕怕,第一次跟男神要联系方式啊,好羞耻肿么破?”他突然拉住陆友铭的衣服下摆,假装掩着脸。 陆友铭:真没见过内心戏如此丰富的女子。此女不进军演艺圈,而来学什么中医,还真是浪费了这丰富的表情。 不过……陆友铭脑海突然闪现出一张脸,他问道:“张熟地,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像一个明星?” 张甘草立即停止了夸张的娇羞戏,装模作样地拿起手里的文具袋当做话筒,唱了一句:“我没有童话里的玻璃鞋……” 陆友铭呼吸一滞,这么多年,他从未主动去听过这首歌,《午夜公主》,他姑姑陆知灵的成名曲。 “百灵对吧?”张甘草冲他抬了下下巴,“很多人说过。” 陆友铭垂下眼,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没有童话里的玻璃鞋,这句歌词如今听来,还真是悲凉。 “可惜了百灵那夜莺般的歌喉。如果她健在,一定会有更多传世经典的。”张甘草的语气也颇为正经了起来。 陆友铭点头:“嗯。” “不过,她一定也是满足的吧,午夜公主,她是所有人心中真正的公主。” 陆友铭有些惊讶,他以为张甘草这年纪,应该是不曾关注一个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的无名歌手的,“你喜欢她吗?” “当然!我可是听着百灵的歌长大的!” “听着她的歌?”陆友铭有点难以消化这句话:“那个,可以问一下你多大了吗?” “小女子年方二八……”张甘草立即化身娇羞状。 陆友铭恶寒。 好,信她了,十六岁会如此这般那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哇~冷酷蝈蝈来啦……”张甘草突然拉住陆友铭的胳膊,高兴得跳了起来。 陆友铭望过去,和臻的车正缓缓向他驶来,犹如从翻滚的热浪中,灼烫的麻将中,披荆斩棘,腾云而来…… 他勾起唇角,迈开步子走过去。 车门打开,司机老陈下车,对陆友铭礼貌地弯了弯腰:“陆先生,和总派我来接您回平湖。” “……” 火热的心,瞬间凝成冰。 不,不是陆友铭,是张甘草。 ☆、明年今日 终于摆脱了这个让人无力招架的张甘草,陆友铭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哼了一声,才不会把和臻的联系方式给任何人。 车缓缓驶离高峰路段,却直接出了城,驶向高速路口。 “我们不去接和臻吗?”陆友铭感到很奇怪。 平湖市到j市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这次过来,本就是和臻自己开车来的,现在和臻不见了,本该在平湖市的司机却突然出现。现在都要走了,却有种把和臻留下来的架势,陆友铭完全没搞懂这种安排。 “他事情还没忙完吗?那我们等他吧。”陆友铭心里确实这么期待着。 “那个……”老陈吞吞吐吐,“和总让我直接把陆先生送回家。” “那他在哪儿?”陆友铭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司机顿了一下,仿佛有口难言。 “难道是和臻不让你告诉我?”陆友铭脊背离开靠背,挺直了上身,肌肉都有些紧绷,心里那股不安变得强烈。 老陈侧过脸从后视镜看了眼陆友铭,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为难。 陆友铭会意,没继续问,迅速拨通了和臻的电话——没人接,一遍一遍,直到额头都沁出了汗珠,在冷气十足的车厢里。 陆友铭语气也变得焦急:“陈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他没事吧?” 老陈脸色一阵白,陆友铭的神经立即紧张了起来,他屁股离座,抓住司机的椅背边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友铭自然没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一路直奔和家。 急性阑尾炎?还死活不去医院?被强行送进手术室,刚做完手术就要出院?还不让陆友铭知道?难不成怕影响他考试? 陆友铭心里又恼又疼。火急火燎地冲进和臻家,却在来到和臻卧室门前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呼出一口气,轻轻把没被关严实的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这个刚动完手术还不到四个小时的人居然斜靠在床头半坐着,把小布放在肚子上,一手搭在它身上。 陆友铭压抑住立刻冲进去把小布抓过来扔掉的冲动,敲了敲门,探进脑袋。 和臻闻声转过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夹杂着惊诧的喜悦,“你怎么来了?” 陆友铭撇了撇嘴,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压着他肚子的小布抱过来,放到地毯上,“它会压坏你的。”他指了指和臻腹部刀口的位置,“怎么不躺着?这样坐着会压迫到伤口,都不知道疼吗?” 和臻定定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疼。”语气平静得……让人不由心里一揪。 陆友铭也舍不得再责备,只是把他背后的枕头调整了一下,好让他腰部不用使力,轻声问着:“怎么会突然引发了阑尾炎?” 和臻没回答。 “还说什么不要告诉我?不想我陪着你吗?”陆友铭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被冷落的抱怨。 和臻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考试怎么样?” 陆友铭用力点了下头,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没问题!” 和臻这才垂下眼睫,缓慢地眨了下眼,再次抬起眸子望向陆友铭时,少了一丝冷静,“躺着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陆友铭愣了一下……他点点头,“嗯,那就不躺着了,别压着刀口就行。” “我去j市,见到了他。”和臻继续说道。 陆友铭没有问“他”是谁,静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待着和臻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见他。所以……后来,我逃跑了,跑得很快,像小时候那样,很狼狈,可是我……我为什么要逃跑?”他抬起眼,茫然地望向陆友铭。 陆友铭回望他,默默捉住了他颤抖着的手腕。 和臻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下。“然后跑着跑着,肚子就很疼。” 他收敛眼里的茫然,“现在不疼了。”他把手放在刀口上,“割掉了。多余的东西。”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3节 他竟然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陆友铭肩颈绷紧,和臻的情绪,太不对劲。 “一点都不疼。”和臻再次重复道。 “如果那些没用的东西,都能这样被割掉就好了。” 陆友铭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他把握着和臻手腕的手摊开,顺着分明的骨节往下,把他瘦长的手指拢住,包裹在手心。 和臻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坦白,他语气软软:“我很难过。” 陆友铭握住他的手,起身,站在床边弯下腰,另一手拇指指尖抚过他忧郁的眼角,柔声问:“这位先生,把你的难过分我一半好不好,别一个人难过?” 和臻微微睁大了眼睛。 —— 三个月前,那天晚上,和臻从文正的酒会上独自离开,喝了点酒,心情也很差,打算去l找ey。 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一只正从马路中央跑过的流浪狗,他一着急,狠打了下方向盘,却一头撞在了停靠路边的一辆小甲壳虫身上。他烦躁得厉害,撑着脑袋醉醺醺地下车。 “喂,我说这位先生,酒喝不完分我一半,别喝多了乱撞车好吗?”陆友铭刚把车停在路边去买甜品,结果一转身,擦,车被撞了! 这夜色璀璨,马路宽广,车辆零星,硬是“被”出了车祸。这人是怎么开车的? 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才发现——醉鬼!不由出言戏谑道。 “您也真是厉害啊,这么宽的马路,还能分毫不差地撞上我这辆比指甲盖还小的车?” 和臻扶了下头,“抱歉,刚有一只狗跑过。”他指了指那只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他车轱辘旁的流浪狗。 那只小狗正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两人。 “呀,受伤了吗?”陆友铭放下手里的袋子,蹲下来,抱起那只小狗。 和臻这才看见小狗的腿似乎被什么划伤,毛上沾着血,怪不得刚才跑得那么慢。 “这不是拉布拉多吗?怎么这种狗也没人要?”陆友铭神奇地从自己的车里取出一个小急救箱,迅速地给那只狗清洗了伤口,敷了点药粉,缠上纱布。 “不是纯种。”和臻下车被冷风吹了一会儿,清醒了些,这才认出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那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个男孩。 “咦,是吗?我可不懂这些,现在人养条狗都这么挑剔?啧啧。” 和臻:“那你把它带回家?” 陆友铭皱了皱眉:“那我还真不敢把它带回去,我家那位要是看到了,非得炸毛炸上天,我都不敢保证日子会比它流浪着好过!” 和臻抿着唇没说话,他看到陆友铭虽然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和满足。 他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取出纸笔,写了个手机号码递给陆友铭,“我手机没电了,麻烦你打这个电话,是我的司机,他会处理好你的车的。” “额……那行吧,你没打算赖账,我也就不好再责备什么了。我看你也是斯文人,以后别喝了酒还开着车乱跑知道吗?这是醉驾!” 和臻冷冷瞥了他一眼。 陆友铭撇了下嘴,讷讷地把刚买的甜品递过去:“甜品送你吃,解酒。” 和臻没有接,也没有再理他,心口的疼痛却更加尖锐。 他们的温柔,都是用不完了才施舍给自己的。而他想要的,是有一个人,能专注地只温暖着自己。 他看了看那只跟自己一样根本没人要的小狗,鬼使神差地没有嫌弃它的脏乱,把它带回了家。 只是后来,陆友铭为什么不记得它?而且好像也不记得自己? “想什么呢?”陆友铭的问话打断了和臻的思维。 他摇摇头,立起了身体,问陆友铭:“那个人,会是你吗?” 陆友铭到最后也没有问和臻说的“他”是谁,和臻愿意把心事对他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只会忍耐的人坦白说出“我很难过”,这就像是把毒疮挑破了一个口。 陆友铭不敢说功劳在于自己,而他确定,自己的存在降低了和臻的“孤独感”。 大多数成年人的抑郁类、“自闭”类精神障碍来自于对这种“难过”的压制和忍耐,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忍耐,就是因为“孤独感”。 如果一个人能从周围感受到自己并不孤独,那他才会有诉说的欲望,也就不会选择忍耐,“难过”才不会被恶意累积,压垮神经。 这次的事,除了让和臻第一次开口诉说,还让陆友铭意识到,和臻对自己也是有那么点超出朋友的在乎的。 这个认知,让陆友铭高兴了好久。愉悦一直持续到第三轮面试,直到他遇见那个大学教授——陆知枢。 经过第二轮考试,只有六十人进入第三轮的面试。第三轮面试地点仍旧在j市,请的是跟余老有一些往来的几位中年医生和中医学校的大学教授。 陆友铭绝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叔叔。 当年叔叔和父亲闹掰的时候,他还小,其中缘由只听个七七八八,父亲也从来不准提。 后来他还是听旁人说,当年叔叔说要改门风,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父亲骂他不孝,说他不配传承陆家的医术,叔叔却觉得父亲太过迂腐,固守传统,没什么大前途。 两人各持己见,最终不欢而散。 再后来,听说叔叔出了国,他小时候还很憧憬,曾经把叔叔那种特立独行当做榜样,最后报考也瞒着父亲报的中西医。 结果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中医的路子上,而且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他也越来越觉得,父亲之所以坚守,恰恰是因为他有那份天赋,只有一条路走不到头的人,才会另寻他途。 他见到陆知枢是在面试的前一天,原本一天安排20个人面试,但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没排到陆友铭,就被告知,今天的面试到此结束,明天才能继续。 陆友铭望过去,连带自己还有四个人。他们跟着后勤人员往给他们安排的招待所走去,面试间的门打开,两个中年男人走出来,陆友铭不经意望过去,顿时停住了脚步。 其中一位穿着短褂的中年男人对他点头,和蔼地笑了笑,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朝他走来,“友铭吗?都长这么大了?这鼻子眼跟小时候一个样,怎么?还认识我吧?” “叔。”陆友铭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哈哈,好,没想到现在这么英俊,还真有大哥当年的风采。” “您怎么会在这里?您又回归中医了吗?”陆友铭问。 陆知枢也没为他唐突的问题感到气恼,笑着摆摆手,“一言难尽啊!我现在在e大任教,主讲中医理论。你也知道,当医生太累,我这是逮着个机会赶紧转行了。” “哦。”陆友铭不冷不热地应了声,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陆知枢没注意到他的语气,拍着他的肩说:“倒是看到你我很意外,我看着面试资料里的名字,当时还愣了一下,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陆友铭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可是,大哥怎么会让你门外拜师?”陆知枢抚了抚下巴,不解。 陆友铭心虚,就知道会被问到这茬,苦笑着说:“我也一言难尽。” “哈哈,好一个一言难尽。走,咱叔侄俩好好喝一杯,慢慢说。” ☆、明年今日 “没想到你的性格跟你父亲一点也不像。”陆知枢把手中精致的青瓷茶盅放在黑檀茶盘里。他把茶海里的核桃茶宠取出来,用茶壶里的最后一口茶汤给喂了,再把茶壶蓄满水,给陆友铭面前的茶盅添满。 金黄色的茶汤,清透纯澈,飘着淡淡的清香,背景音乐是悠扬的古筝。气氛有几分儒雅。 他们坐在一家茶馆的半开放包厢里,陆陆续续谈着过去,谈着父亲。 “倒是和你母亲挺像,很善良,容易心软。”陆知枢缓缓说着,陆友铭没接话,他不觉得这是优点,因为这种性格特征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软弱。 “但其实,跟你爷爷也挺像的,父亲的性格也是这样。说起来大哥才是陆家的特例,性格强硬,还有些顽固?”他语调上扬,似是在征求陆友铭的意见。 陆友铭没打算解释什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嗯,有点。” “他能不那么清高就好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走出青参县,走向全国。”陆知枢啜了一口茶,“他太不懂得识时务,当初省长去请,竟然吃了他的闭门羹。”陆知枢摇了摇头,“真为他感到惋惜。每每想到,原本我们能够一起坐在这里喝茶闲谈的,如今却落得这样难堪的境地,真是太遗憾。” 这话说的倒光唐,可听在陆友铭耳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不成父亲现在的身份还不配跟他喝茶闲聊?他心里有那么点不太舒服。 “父亲只是想守着陆家的根基。”陆友铭解释了一句。 “呵呵……”陆知枢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迂腐……” 陆友铭眉毛动了动,心里有些不悦。在这件事上,虽然他没有选择父亲坚持的道路,但他从不觉得父亲的选择有错。 传承,是一种很隆重且严谨的仪式,他的父亲抛却名利,坚持本心,把祖上的医学精髓完整且精益求精地传承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伟大和值得尊敬的事。 陆知枢做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做,都无所谓,但他没有资格对父亲评头论足。 陆友铭心生快速结束谈话之意,语气严肃了起来:“父亲确实清高,然而自古但凡天资过人之人,都不免显得有些清高,因为他们总是能看到领悟到常人所不能企及的东西,他觉得平凡,说出来,别人却不能理解,就说,此人甚为清高。” 陆知枢听他说完,脸色一僵,变得很难看,他自然听得出来陆友铭话中有话,这不是在暗里讽刺他太过平庸吗? “哼。”他一改刚才的温和形象,哼了一声。 陆友铭端起茶盅,也不再故作拘谨,把茶水一饮而尽。 他现在明白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的原因了,面前这个人,透露着一种自内而外的做作和虚伪,让他很是讨厌。 医路不成反倒躲进大学里当起了老师,一行十几人只有他故作姿态地穿着褂子,若不是陆友铭对他的能力早就有所耳闻,恐怕也要像其他面试者一样,觉得他是道行颇深的老学究了。 他不喜欢这种姿态,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没有真功夫,身在医界,本身就应该感到耻辱。 “小子说话倒伶牙俐齿,有几分你父亲的刺人劲儿。”陆知枢毕竟圆滑,没把那份不悦持续得太久。“但怎么说也不过是靠别人上位,你可没清高的资格。也不知道姜枣看上你什么了?穷酸书生一个,只会空谈情怀。” 陆友铭一愣,挺直了脊背:“你说什么?姜枣是谁?” “呵呵,别跟我装傻。你要不认识姜枣,她能一一叮嘱各位评审放你通关?”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哈哈,可笑!” 陆友铭沉默了几秒,从陆知枢轻蔑望向自己的眼神里窥探到了一丝信息,他不由提高了声音:“这不公平!你是大学教授,为人师表,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早听和臻说过,这其中会有黑幕,但没想到这次的黑幕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虽然利用了前世的记忆,专门巩固复习了会考试的内容,但他的基础,是坚实且经得起推敲的。 然而这种不知为何原因,丝毫不看对象就给予通关的做法,简直太儿戏。 而且,姜枣又是谁? “迂腐。这年头,哪儿还讲什么公平公正?大侄你太年轻。以后就懂了,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然是往舒服的日子过,谁愿意强迫自己两手空空,故作清贫?”陆知枢丝毫没有羞耻,仿佛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一副坦荡小人模样噎的陆友铭说不出话。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陆知枢,说:“谢谢您今天让我见识到了这么多。既然这么多年您都不曾想过回乡看父亲一眼,那我就当您前边说的对父亲的挂念和关心不过是客套,我代父亲回谢。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侄子先走一步。” 陆知枢呵呵笑了一声:“骨子里果真流的是陆知问的血。”他瞥了陆友铭一眼,慢悠悠拿起茶盅,放在唇边吹了吹,“傲气又怎么样?他一生声名寂寥,而你开始得也并不光彩。” 陆友铭双腿僵住,握了握拳,忍不住回了一句:“您说的没错。但我觉得父亲说的更对,陆知枢,你不只是不配传承陆家的医术,你根本不配行医。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还真是恰当的很!” “你!” 陆友铭没听到陆知枢在背后骂了什么,昂着头大步离开。 他持续了一周的好心情,竟然被这个人破坏了,简直心塞至极! 陆友铭一走出茶馆,才发现天都黑了,他神情怏怏,虽然在嘴仗上最后算是打赢了,但是陆知枢的话,还真让他有点在意……他心里莫名一阵委屈,拿起手机拨通了和臻的电话。 “喂?陆友铭?”和臻语气有些不确定。 “怎么?没记我号码啊?”陆友铭心里委屈着,不由说话也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陆友铭等不到回答,撇了撇嘴,蹲在路边,手里捡了一截树枝,在绿化隔离带的土地上画着圈圈:“我不开心。”他坦言。 电话那头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得陆友铭都不知道该不该以这种语气跟和臻讲话了。 “怎么了?”和臻终于开口。 “我没吃饭。”陆友铭在地上写了个“和”字。 和臻竟有些无言以对,依旧是沉默。 “你在哪儿?”和臻僵硬地开口。 陆友铭又在地上写了个“臻”字,“j市呀……”他巴拉巴拉把面试推迟一天的情况给和臻说了。 和臻安静地听完,再次僵硬地说:“那,去吃饭吧。” 陆友铭把地上的“和臻”两个字抹掉,一边重新写着,一边说:“有人说我是靠你上位的。” 他语气故作不满,什么姜枣陈皮的,他不认识,如果说陆友铭能靠关系上位,想来想去也就和臻了。 “……” 沉默。陆友铭简直怀疑这通电话是不是有时间延迟? “所以你不开心?”和臻问。 “嗯。”陆友铭回答。 “所以,你觉得我做错了?”和臻语气变得严肃。 陆友铭蹭地站起来,ㄒoㄒ他真的有表现出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陆友铭忙解释。 “那就好。”和臻简短地给了结语词。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被挂断。 陆友铭一脸懵x。 确定被安慰了吗? 和臻确定理解了他其实只是在求安慰吗? 果然这么复杂的东西,不该祈求和臻能懂。 陆友铭默默扶额,和臻这种属性,生来就是该被人安慰的。妄想被他安慰?陆友铭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抬头望着空中的月亮,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妄想啊…… 其实陆友铭在听到和臻温润的声音时,心里那股郁结已经消散,持续了一周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管他们怎么看自己呢?如和臻所说,能不能被余老选中,他们谁说了也不算。靠别人上位?别把话说得太严重! 反倒是,他因此意外知道了原来和臻在背后这样默默地帮着他。 他心里一阵激荡,感动丛生。那个人,可不是不会关心别人,只是不会用言语表达而已。他会怕影响陆友铭考试而故意瞒着陆友铭自己动了手术,明明脆弱得一塌糊涂却一个人默默承受,现在又偷偷托人给陆友铭创造机会,这难道不是在乎吗? 陆友铭窃喜着,他好像,要摘到天上的星星了。 他吃了饭,洗了澡,躺在床上静心冥想,说实话如果父亲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他也会心甘情愿像父亲那样,老老实实传承陆家的医术。 只是,唉,这真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和臻! 陆友铭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边,接通,拿着腔调调侃道:“和先生~” “下来。”和臻话语简短利落。 陆友铭嘴巴张大,话还没出口,那边已经挂了。 “……”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跟和臻通过电话整整一个小时。他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他忙套了件干净t恤衫和牛仔裤,屁颠屁颠地下楼去。 刚走出招待所大门,就看到那辆张甘草口中“拉风的兰博基尼”,虽然陆友铭看不出来哪里拉风了。 车静静停在路边,和臻穿了件薄薄的米色风衣,靠在车门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低着头,露出白净的脖颈,姿势优雅且美好。柔和的路灯把他的轮廓描摹得美轮美奂,陆友铭的心脏被击中,过电般狠跳了几下。 他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轻轻走过去,站在几步之遥,静静望着和臻。 “?”和臻似乎察觉的来自外界的目光,抬起头望了过来。他看到陆友铭正站在风中,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中,歪着头对他笑。他t恤衫的下摆被风吹得稍微鼓起来,露出腰部一小片麦色的皮肤。 他站直身体,抬了抬下巴,望着陆友铭,一言不发,目光里却满是两个字——过来。 陆友铭耸了下肩,ok,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看得懂。他慢慢走过去,嘴角上挑,眼里是柔情和暖意。 他走近,近到几乎跟和臻贴在一起。 他低头,额头碰到和臻额前柔软的碎发。 他的眼瞳里,是和臻的倒影。 两人鼻尖碰在一起。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抓住了陆友铭腰部的衣服布料。 伴随着陆友铭越来越近的呼吸,他睫毛轻颤着,垂落下来。 一个吻,湿热的吻,落在了他的额上。 陆友铭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和臻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沿着陆友铭的脊椎一路向上,攀上了他的肩背。 他感觉到陆友铭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伴随着湿湿的声音:“你个傻瓜!” ☆、明年今日 和臻闭了闭眼,没说话,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陆友铭——那个自从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一直傻乐傻乐的大男孩,会对自己说“我不开心”。 他当即就有点无措。 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因为他以前没有在乎过谁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他莫名有点慌。 他故作无事地挂了电话。司机也来不及叫,开着车就出发往j市赶去。 他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也没有判断力。他唯一可以参照的是——如果今天是自己打电话告诉陆友铭“我不开心”,陆友铭会怎么做? 答案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么,他也这么做! 和臻一向是个行动派,他的果断来自于对情感的封闭。一个不依赖情感做判断的人,理智和条理总是被放在第一位。 但这样的人,一旦牵扯到感情,他的举动又单纯直白得,让人莫名感动。 就像陆友铭此刻,心里满满的感动。他懂得和臻的举动,他懂得这个人总是“词不达意”的行为到底在表达着怎样的关心。只是,他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和臻对自己的这份在乎,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依赖的对象,还是说……他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他想到这儿,心里开始有了隐隐的期待。他抬起手,温厚的手掌贴上和臻的后脑,柔柔地抚摸着。他低声问:“和臻,为什么?” 和臻睁开眼,不解:“嗯?” “为什么来?”陆友铭扶着他的肩膀,推开,望着他的眼睛。 和臻思维停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用力了? 他垂下眼,思索了几秒。最后,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不许说路过!也不许说正好有事要来!”陆友铭已经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借口,先发制人。 和臻咕咚一声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他第一次,不够从容地选择了别开眼,眼角还挂着一丝尴尬。 “为什么呢?”陆友铭歪着头,对上他转开的目光,“是不是担心我?”他还把脸凑近了,冲和臻眨了下眼,故作轻松地问。 和臻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喉咙动了动,淡淡回道:“不是。” 陆友铭噎住,心脏像被什么敲了一下,蓄势在喉间的那句“喜欢”,硬生生被吞了下去。他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站直身体跟和臻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虽然想过不可能从和臻嘴里问出一句关心的话,可他竟然那么果断的否认,陆友铭心里不免有些小失落。 但他没敢让这份压抑的沉默持续超过三秒,忙胡乱挥着手打哈哈:“哎呀,我就知道你只是……” “不是。”和臻没等他说完,抓住他无措的手臂,急急打断。 他似乎看到了陆友铭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过,是因为他的否认吗? 他抓住陆友铭的手臂,轻轻呼出一口气,点头:“嗯。” “?”陆友铭有点呆。“不是”、“嗯”,这两句的回答顺序是怎样的? 他努力回想,咦~soga! 和臻松开了他的手臂。 陆友铭迅速反握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他满脸期待地问。 看到他眼里重新盛满了喜悦,和臻心头的焦急落了下去,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瞥他一眼,“没听懂?” 陆友铭瞪着眼睛像只哈巴狗狠劲儿地点头。 和臻把手抽出来,学着他的模样耸了耸肩:“没听懂就算了。” 陆友铭:“………………” “我饿了。”和臻率先迈开了步子。 “喂喂,不带这样的,你等等……”陆友铭追上去,“你解释清楚啊!你刚说了‘不是’,不不,你说了‘不是不是’,那就是‘是’对不对?你还说‘嗯’,你意思是……诶?你饿?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什么事儿这么要紧连饭都不按时吃,你刀口还没长好不知道吗?不对,你刀口还没长好就开这么长时间车?不能久坐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快上车,去吃饭!”陆友铭反应过来后,三步并两步撵上和臻,拉着他把他塞进副驾,自己主动去了驾驶席。 和臻被他焦急地训斥了一顿,却觉得这份啰嗦很是受用。如果,从小就有人这样叨叨自己,自己就不会在这个人说“我不开心”的时候,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吧? 他心情愉悦,低着头,笑得露出了酒窝,陆友铭还在他的耳边不停叮嘱“不准久坐,不准劳累,不准饿着……”不准这样不准那样。他不禁小声跟着嘀咕了一句:“不准不开心。” “哎对,还有不准不开心!”陆友铭接道。 “诶?不对,你说谁?!”陆友铭再次收到“意外惊喜”! 然而当事人依然“死不认账”。和臻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去拐角那家小店。” 陆友铭撇嘴,小气,连句关心都藏着掖着! “彼”,是这家店的名字。 很小的店面,略显低矮的原木推拉门,屋檐下挂着水滴形状的陶瓷风铃,推门而入,一股浓浓的日风,从和式榻榻米到精致的桌面小摆件,招财猫摇晃着手臂,一脸圆润的笑。 桌面是沉稳的褐色,原麻桌布拦腰铺展,墙上的壁灯,发着暖光。 黄油拌饭,蛋烧,和味噌汤。 陆友铭觉得和臻的口味很独特。他一直喜欢的都是那种简单的东西,白粥白饭,他都可以吃的很满足。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需求简单的人。 可是,是谁把这样单纯的他遗落了这么多年? 陆友铭手撑着下颚,盯着表情恬淡的和臻,想抱抱他。 和臻的电话嗡嗡震动。他放下筷子,接起来。 陆友铭没有听到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和臻的眉头骤然蹙起。 “我马上回去。”他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怎么了?”陆友铭脸上的焦急比和臻更甚。 和臻端起手边的白开水漱了下口,起身,“我要马上回平湖。”说完脚步凌冽地往门口走去。 陆友铭忙站跟上去,问:“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和臻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友铭赶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我送你。” 和臻脚步停住,一阵风过,头顶的风铃发出空灵的声音,让他一阵心神不宁,他转过头看着陆友铭。 “就算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送你总行吧,你不能长时间开车。” 和臻看向陆友铭的目光依旧毫无波澜,“你明天还要考试。”他的语气含着拒绝的意味。 “赶得上。”陆友铭倒不想再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拉着和臻的手腕快步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和臻被他拉着走了两步,突然手上使力,站住。 陆友铭脚下一滞,被手上的力道钉在原地。他不解地回过头:“你干嘛?不是很着急吗?快点走,别耽误了。” 和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良久,他喉咙动了动,从陆友铭手中抽出手,手掌贴上额头。他微微低头闭了闭眼,语气颇有些艰辛:“沐沐食物中毒了。” 和臻没有再拒绝陆友铭送他,但是一路上他却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冷静,沉默。 这是和臻的一贯表现。 然而这种表现,却让陆友铭胆战心惊。 不安,心疼。 这是陆友铭的感受。 他们赶到“拥抱星星”的时候,沐沐已经安睡。 花生过敏。 当时事发突然,沐沐捂着肚子,剧烈的呕吐,从脖子到胸口长满了红色小疹子,医生初步判断是食物中毒,李妈吓得不得了,直接就把电话打到和臻那里去了。 事实上,只是食物过敏。不过她的过敏症状和反应比较严重。 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食物过敏对于当事人来说,也算是“食物中毒”,不可小觑。 送走了医生,和臻来到沐沐的房间,李妈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吓惨了。她从沐沐小时候就开始照顾她,这么多年,无论饮食起居她都很注意,从来没有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她又自责又难过。 “我也没让小姐吃任何跟花生有关的食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这样了。”她对和臻解释着。 沐沐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花生过敏的情况,当时不太严重,但从此以后,花生就列入了她的禁食名单,李妈自然是知道,和臻也没有任何怀疑她的意思。 “没事就好。”和臻想安慰她来着,但是,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妈点着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我以后一定多注意。” “嗯。”和臻点头,接着说道:“李妈,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李妈应了声,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屋里开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铺着红色天鹅绒床单的公主床上,沐沐呼吸绵长舒缓,如果忽略掉她的下巴上还未退去的红色疹子的话,她就像一个睡着的天使。 她长得很好看,陆友铭又看了看坐在床沿上注视着沐沐的和臻,心想:他们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 “没事了。”和臻自言自语着叹了一句。 陆友铭张嘴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看到和臻突然从床上滑落下来。 “和臻……”陆友铭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他。 咚的一声,陆友铭的膝盖直直砸到地板上,他疼得倒抽一口气。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圈住和臻的腰背,一手摁着床沿,缓缓起身。 额角渗出冷汗,疼得——差点起不来。 陆友铭把和臻揽起来,放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和臻脸色苍白,眉头拧在一起,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畅。 陆友铭蹲在他身前,轻声唤:“和臻你哪里不舒服?” 他闻声舒展了眉头,缓缓睁开眼,略显空洞的目光落在陆友铭的脸上。 他伸出手,蓦地搂住了陆友铭的脖颈:“抱抱我。” 陆友铭被他一拉,膝盖再次磕在地上,还好,这个位置有地毯,没那么疼。 他调整了下姿势,双腿跪在地上,回抱和臻,手掌抚上他的背:“没事了。别害怕。” 和臻埋在他肩窝里的头胡乱摇了两下,没有回答。 “只是过敏,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她没事的。”陆友铭解释着。 和臻没吭声,只是紧紧搂着陆友铭的脖子。 良久,他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头往陆友铭的头上靠了靠,说:“你知道我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吗?” 陆友铭脊背瞬间绷紧。 “是沐沐。”和臻说。 “是我对她的负罪感。” 陆友铭紧了紧手臂。 “如果没有她……我肯定早就死了。” “胡说!”陆友铭紧了紧手臂,心里是一阵阵的疼。 “我没有胡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想尽了办法自杀……”和臻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我死了,她怎么办?” “我活着,就是为了赎罪。是我害了她,害她变成孤独症。” 陆友铭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没法插嘴,只能拥紧他,听他说。 “可是后来久了,她就变成了我活着的前提。只有她好好的,我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陆友铭为他的逻辑感到震惊。 “我是不是很自私?”和臻笑了一声,“很自私对吧?我对她的爱也不纯粹,我想她好只是因为我也想活着。我跟我的父母有什么区别?都是用爱做幌子来满足私欲的人。这世上哪有什么爱?都是骗人都是谎言。”和臻越说越快,陆友铭忙打断,“不是的。” “和臻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样。”他捧住和臻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说:“和臻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悲观的认知,但是我想告诉你,爱不全是你看到的那样,爱自私,但爱也宽容,它们矛盾但不冲突。你不能只看一面就下死了定论,你这样,对爱你的人不公平。” 和臻笑了,却带着嘲讽:“爱我的人?有吗?” 陆友铭被他噎得心口疼,面前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的。我……我……”陆友铭手心全是汗,结结巴巴话也说不通顺。 他爱和臻吗?这句话说出来未免太过了。他喜欢和臻,他想照顾他,想带他走出这种阴郁,想看到他开心,但说到爱?陆友铭说不出口。 这不是能否被和臻接受的问题,而是他自己是否承担得起这个字,他配不配? 他纠结了一会儿,词穷般劝着和臻:“反正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会有人爱你,一心一意地老天荒。”他说着不知道属于谁的诺言,信誓旦旦。 “所以也不要再想死的问题,你当然要活着,还要活很多很多年,活到头发白了,牙齿也掉光了,脸上都是皱纹,腿脚也不利索,走路都得靠我背着……” “你吗?”和臻突然打断他的话。 陆友铭一愣,他只是随便想了个未来的场景,可是怎么这场景里那么自然地就出现了他跟和臻? 他不由一阵脸红,遮来掩去,最后还是间接告白了…… 他摸摸鼻子,心虚地看了看和臻,小声说:“反正,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和臻望着他,仿佛在辨别什么,片刻后,他点头,“好,我相信。”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4节 陆友铭松了口气,身体一沉坐在了地毯上,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 “坐上来。”和臻指了指身旁的沙发。 陆友铭扶着沙发双腿打着颤站起来,艾玛,刚刚那些话他可都是跪着说的呀,以后不能兑现的话,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等一下!” 陆友铭还没坐下,被和臻一声喝吓得双腿一软,再次跪在了地毯上。 和臻:…… 陆友铭一脸心酸:ㄒㄒ 和臻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黄色的小袋子,看起来是零食包装袋。 越南面包干。花生味。 客厅。 “今天有谁来看过小姐吗?” 李妈小心地望了和臻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和臻拿出那个袋子。 李妈惊讶地瞪了瞪眼,“我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不是我买的。” 和臻指了指包装上的文字,说:“当然不是你买的,这不是进口的,是从原产地带来的。” 李妈紧张地绞着手指,说不出话。 和臻:“他来过了?” 李妈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 最后,她点了点头。 “无耻!”和臻愤怒的声音陡然升起,攥起拳头狠狠砸了下桌面。 吓得李妈和陆友铭皆是一颤。 陆友铭从来没有见过和臻发火,他也想象不到这个冷冷清清的人,会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 他小心地走过去,握住和臻攥紧了的拳头,抻平,问:“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 关于更新,上班后确实不够积极,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看大家也都转养肥了。 嗯,可以的,完结再看。或者每周末来看文也可以,我大概是保持一周一万字这样,但更新频率可能看时间允许,字数会固定,至少一万。 还有关于前几章的中医,我都没空仔细写作者有话说解释。 本文涉及的中医流派是偏颇的,随本蠢的认知而定,推崇经方,大家不可当真。 ☆、明年今日 “我不要你的什么补偿!你永远都弥补不了。当年是你扔下我的!是你把站在悬崖边的我推了下去,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和臻陡然大起来的声音从阳台传过来,陆友铭蹭地站起身,跑了过去。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和臻扶着栏杆,垂着头,大口地呼吸。 陆友铭跑过去扶住他高高耸起的瘦削肩膀。一股战栗从和臻的身体渡到了陆友铭的手心。 “和臻……”陆友铭轻声唤道。 “是他们不要我的,是他们扔下我。我恨他,恨他们所有人!”和臻摇了摇头,声音里竟夹杂了一丝委屈的哽咽。 陆友铭揽住他的肩,让几欲脱力的和臻靠在自己身上。 自始至终,和臻没有告诉陆友铭这个人是谁,但陆友铭隐隐感觉到“他”就是上次害得和臻急性阑尾炎动手术,令他情绪屡屡失控的人。 而且,他曾经一定深深地伤害了和臻。 “你知道吗?他把我扔在那群人的手里,我就再也没有逃出来,再也没有……”和臻抓紧了陆友铭胸前的衣服,喃喃诉说着。 陆友铭搂住他,心疼不已:“你在哪儿?我要怎样才能把你救出来?” 和臻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陆友铭。 “嗯?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陆友铭抚了抚他湿润的眼角,柔声问。 “我去救你。” 和臻的目光像穿透了陆友铭望得很远,他嘴唇动了动:“你已经把我救出来了。” 陆友铭不解:“我吗?” 和臻点头:“嗯。” 陆友铭头上冒出一大滴汗,怯怯地问:“什、什么时候?” 和臻呆呆回道:“十六年后。” 陆友铭:“……” 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碎裂掉的屏幕散发出破碎的光,在黑暗里显得刺眼的白。 两人同时望过去,却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和臻抓住陆友铭衣服的手指绞得死紧,他摇着头,制止陆友铭要弯腰捡手机的动作。 电话灭了。 陆友铭其实不是想接电话,他只是……电话再次打进来,仍旧是那串陌生号码。 陆友铭拍了拍和臻的手,对他点点头,“交给我。” “我不管你是谁,请你尊重别人。和臻说过不想见到你,请你不要再逼他!”陆友铭连客套话都没讲,开门见山。 对方顿了一下,低沉的男声阴测测地响起来:“你是谁?”听声音是个中年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不会再让你靠近他。” 电话那端沉默一瞬,男人略显轻蔑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他最近看上的小情人?呵呵呵……不自量力。” 陆友铭眉头皱了皱,又被贴标签了。 “你以为他为你卖了一座山,就是真喜欢你?用得着你为他出头?痴心妄想!” “等,等等,什么卖了一座山?”陆友铭的重点却落在了这上边。 “你有什么资本?一穷二白,你能给他什么?你配得上吗?” 陆友铭感受到电话那端锋利的敌意,心不由跟着沉了沉,原本打算好好谈话的心情被破坏得丝毫不剩。 他脑子快速转了几圈,回想了下和臻方才说过的话,眼神暗下来。 他嗤笑一声:“你不用知道我能给他什么。你只用知道,我一定不会像你,给他的全是避之不及的厌恶和痛苦。” 怀里的人猛地抬头,望向陆友铭,陆友铭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你!”很明显,这句话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陆友铭继续笑道:“除此之外,你又给过他什么?谈补偿?我都觉得你不配!”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重重的呼吸,那人哼笑一声:“不自量力!把电话给和臻!” “这位先生,电话在我手上,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您管的着吗?” “你!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种人插手!” “我插手?难道不是你非要插进别人平静的生活吗?要我说,你不再打扰他,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呵呵,平静?”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又从陆友铭的话里抓到了什么“漏洞”,得意地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不过也对,臻臻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让一个小情人了解他。”他故意加重了“小情人”三个字,语气充满了嘲讽。 陆友铭忍不住扶额,真是毫无意义的谈话,这人一直陷在自我幻想之中,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故意叹口气:“我现在真后悔接了这通电话。到此为止!你听好了,我不是和臻的情人,也请你不要再试图用任何方式介入和臻的生活。” “我凭什么听你的?”对方颇为不屑。 陆友铭笑:“凭我相信你还有点良知。” “你竟敢教训我?你算什么人?就连……” 陆友铭没等对方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手指飞快地在和臻的手机屏幕上点着,迅速把刚才这个电话加入了黑名单。 靠!他原本就想这么做的! 和臻怔怔看着他狠劲要把屏幕点个窟窿似的动作:“你……” “哼,以后我要把你拴在我身边,他再来骚扰你我就打断他的腿!”陆友铭抬起手用力握了握拳头,表情很严肃,说的话却显得极为幼稚。 和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淡淡说道:“他本来就是断腿。” 陆友铭结巴:“那、那就扭断他的手!” 和臻:“……” 和臻没再说话,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望着无边夜色,呼吸逐渐恢复平静。陆友铭站在他的身后,一伸手就能圈住他的距离。 夜逐渐安静,能听得见细微的虫鸣。 和臻大概是不想说话。 而陆友铭却是有太多想问,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像什么救世主,抹去和臻那些痛苦的回忆。 他只是希望,和臻疼的时候,他能陪在他身边,让他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只能靠自虐的方式去回避痛苦。 过了许久许久,和臻回头:“谢谢你。”他对陆友铭说,眼里隐隐闪着水光。 陆友铭心头一阵说不出来的酸胀。 他抬手,抹去和臻眼眶下的泪。 “我曾以为,我已经死在了那场绑架中。”和臻对他说,声音轻颤,“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他张了张嘴,下文没说出来,只是望着陆友铭,目光里是说不清的苦涩。 陆友铭没有听懂,也没有追问,他握住这人单薄的肩膀,说:“我说过,你还要活很多年。而且我保证,是幸福地活着。” 和臻瞪着眼,呆呆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陆友铭早早赶去j市,参加毫无悬念的第三轮面试。 昨晚陆知枢的事,并没有影响到他,考场上相见,他也没有丝毫尴尬。 抽签、选题、答问,他沉着冷静,应对自如。 倒是陆知枢,再也摆不出昨晚那副“温和慈祥”的长者面孔。他轻蔑的眼神,明显昭示着他看不起陆友铭。 但是,他未免过于自我膨胀了,因为陆友铭并未把他的认可当回事。 在医界,声望、名誉,从来不是靠做做表面功夫就能得到的。靠投机取巧和伪装造作,总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医者,治病救人为先,德为重,其他不过是浮沫。这是陆友铭从小就被灌输的人生观。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陆知枢怎么看他。他曾在意,也只因此事与和臻有关。 因为这个人,不同。 这个人为他所做的,也太让他吃惊—— 陆友铭万万没想到,和臻为他打通关系所付出的代价,竟然是卖了一座山给百姓堂。 第三轮面试过后,陆友铭再次见到和臻,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那天电话里那人说的你卖了一座山是怎么回事?” 和臻闻言,合上电脑,问:“你在意?” 陆友铭认真点头:“嗯。他还说……”陆友铭顿了下,看了看和臻的脸色,继续说:“说你是为我才……” 和臻正端起咖啡杯子的动作一顿,只是很快又恢复平稳,他垂眸轻啜一口咖啡,才慢悠悠地答道:“他夸大其词了……” 山,是指离平湖市不远的阴山。而买它的人,就是陆知枢口中提到的姜枣。 姜枣,百姓堂药业的董事长,余一难的外孙女。 百姓堂药业有着自己专门的药材生长基地。和臻卖给她的那座山,姜枣已经觊觎很久。 阴山土质非常好,所处地理位置也优越,气候适宜,盛产北五味子和人参,如果被她们这种专业的药材培育商接手,利润将比现在翻上三倍不止,相当可观。 这座山是和臻祖母的陪嫁,虽然一直以来和氏没有在这座山上做什么投资,甚至称得上是闲置。 可这跟卖了它,本质不同。 但物要尽其用,这是和臻的用人及处事理念。所以当和臻有求于姜枣,而姜枣直接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和臻并没有犹豫。 他也相信,这座山只有在姜枣的手上,才能发挥到最大的用处。更何况,姜枣所出的价码,也算很有良知。 所以这场交易,称得上是一次双赢。 “所以,我只是顺便请她关照一下你。别被有些人耍手段挤掉了,最后连余老的面都见不到。”和臻放下咖啡杯子,挑眉望向陆友铭,“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友铭忙摇头:“没,一点问题也没有!” 只是——还真是顺便得别具一格,本末倒置啊。 尽管这事被和臻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语气里还颇有一种陆友铭只是这场交易的附带品的暗示,但陆友铭仍旧“受宠若惊”。 因为他不傻,分的清因果。如果不是他,和臻会去找姜枣?而且如果不是姜枣借此提出想收了阴山,和臻真的会在这时候突兀地与百姓堂做这场交易? 陆友铭偷笑着看了眼整场谈话中都不与自己对视的和臻,心尖酸软得几乎要化掉。 他真是,太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他蓄意的关怀,喜欢他直白的“霸道”,也喜欢他这欲盖弥彰口是心非的小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一定是睡着写的,实在惨不忍读。 所以修了下尾巴这段。大意没变。 所以本来今天要码的字,就到明天了。。。ヘ(_ _ヘ) 最近诸事不顺,精力有限,有心无力,懈怠了。抱歉。 话说,介不介意插播苏小羽的番外?【如果我卡文的话】 ☆、明年今日 三天后,陆友铭被通知进入最后一轮考试。 考试内容为医案分析,现场诊症,以及针灸基础测试。 余一难已八十高龄,这是他最后一次公开收徒。所以这次收徒,与往常要求不尽相同。 他眼光挑剔且独特,但一向不会过多考虑应试者的基础深浅,他看重悟性和天资,这是众所周知。 但是这次,几轮下来,很多应试者已经感觉到,此次收徒与以往偏向似乎有所不同,自由发挥的题目大大减少,相对来说,基础理论铺盖之广是前所未有。而且跟踪媒体也有相关报道,余一难此次收徒标准似乎有了新的变化。 传言,余老带徒3到6年的传统将被打破,据不知道哪儿来的小道消息:余老亲言,他此次带徒不会超过3年,所以此次收徒,对应试者的中医基础会更加看重一些。 这对于陆友铭来说,应该说是有利的。 陆友铭不知道自己是否称得上是有天资,虽然他自幼学起中医来并不十分费力,但是父亲没夸过他,也没说过他有天分这种话。 但若此次收徒标准加入中医基础这一项来,陆友铭可是占了不小的优势。暂且不说和臻会不会在背后帮他,他自己都有着十二分的自信。 不仅是对自己自幼累积的扎实基础,也是对自己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医德。 考场仍旧设在j市一所大学。 当天早晨陆友铭早早起床,去隔壁操场跑了几圈,顺便去早市买了新鲜蔬菜,回来把昨晚就发上的花胶取出来,煲一锅花胶瘦肉汤给屋里正睡懒觉的非非留着。 自从文非签了gr,基本就没回来住了,公司有专门的宿舍,还给他配的有助理,吃住都管得挺全面。而且为了艺人保持身材什么的,还有营养师,这档子事,终于不用陆友铭操心了! 不过,训练那么辛苦,每逢休息,他还是扎着头往陆友铭这里跑。诶……说起来,他上周休息没回来,上上周也没? 陆友铭心里疑惑,却也没问。自从上次超市的事之后,他很少再过分关注文非的生活细节了。他说,陆友铭就听着,不说,陆友铭只当他自有主张。 陆友铭这么想着,吃完了早饭,洗刷之后。郑重其事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灰色西装。 他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密实细腻,泛着光泽的面料,分毫不差的精湛剪裁,工整规矩的走针,搭配低调又隐隐彰显着不凡品味的银色条纹领带。陆友铭不由瞪了瞪眼,有点不相信镜中那个身姿挺拔,帅气有型的人是自己。 啧,果然人靠衣装啊! 他挺直脊背,侧身而立,学着电视剧里常见的企业精英们摆了个倨傲的姿态。 “靠!” 背后传来一声有点不可思议的抽气声。 “表……表哥?你是我表哥吗?你那儿来的衣服?”非非顶着鸡窝头,愣在卫生间的门口,张大嘴巴,一脸吃惊。 陆友铭帅气地转了个身,咳咳两声,“怎么样?帅吗?” 文非吸溜了一下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呆滞地点了点头,慢慢说道:“真……特么……帅!” 陆友铭噗地笑了,竟还有点不好意思,耳尖热了起来。他揉揉文非胡乱翘着的头发,回答:“和臻给我买的。”他抿着嘴,笑得一脸甜蜜。 文非打了个激灵,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靠靠靠!他刚看到了什么?他表哥——脸红!特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他切了一声,冲陆友铭翻个白眼:“哼,秀分快!” “嗯?”陆友铭没听清,文非撇撇嘴,也不敢再说一遍。 他推开陆友铭,走到盥洗池旁开始挤牙膏,嘴里嘟嘟囔囔:“竟然比面瘫都帅!” 一脸嫉妒。 陆友铭也没想到和臻会给他买衣服,而且理由还如此正当:余老喜欢礼节到位举止得体的年轻人。你总不能还穿着你那身t恤衫牛仔裤吧,多不稳重。 陆友铭当时被他说的有点懵,说礼貌举止,他不算差,但是说起能显得成熟稳重的穿着,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于是,在他露出疑惑懵x的表情时,和臻轻描淡写地适时提议,请他常用的设计师来给陆友铭量个尺寸,定做一套,怎么样? 陆友铭自然——雪中送炭,受宠若惊!千恩万谢! 啧,那个人,好像开始关心他的生活细节了。 陆友铭能不甜蜜吗? k大礼堂里,聚集了不少人。这场考试是公开的,虽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来参观,但还是有不少旁观者,但大多是有些身份业内人,也不乏有几家媒体记者,毕竟余老名声在外,公开收徒早就叫的那么响,想不引起关注都不可能。 八点五十五,十八位入围考生以及各观试者顺序就位,礼堂从开始的窃窃私语进入安静。都是相当有教养的人,现场秩序井然,气氛安然。 九点,余老向来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礼堂大门打开,清晨的光束照进来,所有人闻声望过去。没有人声,只有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余老从光束里走进来,缓缓走到阴影下,大门关上,换作灯光照亮他的身影。他往里走了两步,在台阶下停住,红檀拐杖毫不使力般支在身侧,他望过来,抬起一只手置于上腹,对众人微微颔首。 欢迎的掌声应时而起。 他身材略瘦,毫无发福迹象,脊背直挺,精神矍铄,面上并无笑容,但一点也不显得傲慢或冷漠,反倒有着一种天然的慈祥。 他一身严谨的墨色中山装,银发茂密,没有胡子,下巴很干净,眉梢的白眉略长,微微搭下来,颇有仙风道骨。 在众人的掌声中,他迈上台阶,入座。 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士点了点头。 她走到台上的话筒前,脸上露出礼貌的温和笑容,没有一句废话:“考试现在开始,请各位考生上台到助理这边抽签选题。” 这么简单粗暴的开场白,连句客套都没有,还真是余一难的风格。 十八位考生陆续上台,来到助理身边,借助平板电脑,抽题排序。 舞台侧面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结果。 陆友铭是01、03、05。 一道真实医案分析。两道现场诊症。两道针灸题。 同一项内容会有三位考生抽到同一题目。抽到相同题目的考生,将同时进行。 陆友铭下来看了看张甘草,她今日倒是显得非常冷静沉着,跟那日疯疯癫癫的模样一点也不像。 他和张甘草抽到了相同的针灸题。 “请抽到01号医案的考生上台就坐,接受问答。”助理在叫号。 陆友铭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去。 题目被打开的同时,出现在大屏幕上。 刘某,男,40岁。胃脘痞闷,隐痛不舒,呕吐痰涎,时发时止,已4年余。 刻诊:呕吐恶心,胃脘隐痛,神倦乏力,下肢怕冷,常感视力疲劳,咳吐痰涎,眼睑浮肿,肠鸣恶呕,口干不欲饮,舌质淡,苔白,脉弱迟缓。 陆友铭脑子里百经轮转。 《脉经》:“胃虚……病苦胫寒不得卧,恶寒淅淅,目急,腹中痛,虚鸣……时寒时热,唇口干,面目浮肿。”胃气虚,胃阳不振,可致下肢怕冷,视力疲劳,腹中痛,面目浮肿,口干不欲饮。 《素问·举痛论》:“寒气客于胃肠,厥逆上出,故痛而呕。” 他迅速做出判断,本案中医症属脾胃气虚,胃阳弱,运化失职,痰饮互结,升降失衡。 治当补气升阳,降逆化饮。使脾升胃降,升降有序,脾运胃降。 方用大半夏汤加九香虫。 方解:九香虫温中益阳,止痛,健脾助阳。使脾气足,胃阳振。 大半夏汤出自《金匮要略》:“胃反呕吐者,大半夏汤主之。”尤在泾渭:“胃反呕吐者,胃虚不消谷,朝食而暮吐也。”方由半夏、人参、白蜜组成。又胃脉本下行,胃虚则反逆也,故以半夏降逆,人参、白蜜益虚安中。三药合用,共奏补中降逆之功。 陆友铭胸有成竹,但感觉不到任何优势,这道题太简单,只是大半夏汤的活用,他不明白这样能怎么分出高下来。 但等到各考生答案公布之时,陆友铭着实大吃了一惊。 三人中两人用到了大半夏汤,但是配伍不同,陆友铭方加九香虫,而另一人加药三味。更不用说那位根本没用到大半夏汤的考生。 果然此次收徒限制年龄在28岁以下影响也挺明显的,这个年龄段,初学者居多。 礼堂隐隐有私语之声。 余老稳如泰山坐在红木方座中,对各考生微微颔首,并无任何言语。 不等最后评判,陆友铭已经知道这道题自己是占了优势。他们的方子不是不对,也不能说不对症,但是不够精准。 医案分析题根本无需他们诊症,若这样都不能下药准确,接下来的现场诊症,很难相信不靠运气怎么过关? 关于用药,余一难是传统经方思维,看重的是少且准,不惜狠。 但这个狠,大概在坐考生里没人敢轻易尝试,毕竟他们的经验阅历以及认知,还不足以撑得起。 但是,谁也没想到,真的有人敢了。 那个人就是张甘草。 张甘草的医案分析在最后一轮。 整场下来,余老的姿势和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从传闻来判断,就是他没有一个看中的。 直到张甘草的方子出现在大屏幕上,礼堂里的唏嘘声明显增大,而余老那条长长的眉毛动了动,他扭过头,眼里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 金水六君煎,用熟地45g。来治疗一位咳嗽痰喘甚剧、病程半年、胸脘痞闷、腹胀不思进食、舌苔厚腻的患者? 若照一般说法,病人痞胀纳呆,痰多湿盛苔厚,正是用熟地的禁忌。 而她则反其道行之,且并非险棋,恰是有理有据。 今人不敢用大剂量熟地黄,恐其滋腻碍胃,殊不知对于急危重症,只有大剂量用之,使阴血充足,阳气才能有所依附,才不至于脱陷。 大补真阴,熟地黄最宜。 清张景岳云,“脾主湿,湿动则生痰”,“痰之化无不在脾,而痰之本无不在肾”,“治痰者,求其本,痰无不清”。所以景岳之金水六君煎,以熟地黄滋补肾阴为主,以治痰之本,合二陈汤健脾化痰之源以消痰。 张甘草这一方,正是深谙熟地之性。 陆友铭也不由唏嘘,这个张甘草,还真是配的上清名医张景岳的“张熟地”之名。 她这一方,陆友铭服气。 看来这一世,张甘草被收入门下,也是毫无悬念的事了。 虽然……直到针灸测试时他才知道,张甘草的短板竟是针灸。⊙▽⊙ 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 再说第二项,陆友铭遇到了上一世被收入门下的那位青年。他的第一轮答题陆友铭仔细看了,很完美。 第二轮第一道辨症题也不分上下。问题就出在第二道。 完了之后,一直未言语的余老竟然开口问了陆友铭:“为什么他的药和你差了一味?” 陆友铭非常惊讶,额角滑出一滴汗。 他沉默思考片刻,咽了口唾液,才得以平静开口,他不知道余老此举何意,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回答会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但是作为一个医者,他应当如实作答。 “我认为,这两方之差,不出在用药,而出在辨症。小柴胡汤变方加减,方内无差异,问题出在加减,桂枝、干姜差别甚大,用错药不大可能,问题只能出在辨症。” 余老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说了句否定的话:“辨错症与用错药,并无差别。” 陆友铭领会。 但是,他有点不确定,到底是谁错了?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又不得不顾虑,身边这个青年,可是上一世被收入门下之人。 而自己,到底逃不逃得出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但是这章必须得写。 医案属实,引用。 方剂也属实,但是功用奇效什么的被我刻意夸大了。看个热闹,我想大家都会跳过去的吧2333 ☆、明年今日 “徐灵胎有言:‘孰知医之为道,乃古圣人所以泻天地之秘,夺造化之权,以救人之死。’倘若没有大根器,是无法承载医道的,勉强也无益。所以我收徒,甚喜天资聪颖者,比如这小女娃。”余老说着指了指身侧的张甘草,爽朗笑两声,“这不是秘密,你们都知道的。”他眉毛动了动,望向提问的记者。 人群中应和声此起彼伏。 “不过,现下浊世遇大正之人,也当刮目相看。医道在于以正治偏,大正才可以治大偏。所以医者品性尤为重要。”他语速缓慢,字句掷地有声,“头脑活泛,性子踏实,品行端正,再加上根基实稳,嗯……也是不可多得。”他看了眼陆友铭,欣赏般点点头:“这么一说,我这次收的两个徒弟,其中缘由,从刚才的师问中,诸位已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语调拉长,微微抬起手,做出推拒的动作。接着,他拿起靠在座椅旁的红檀拐杖,站起来。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往前做样扶住他的手臂,对眼前一干人笑着说:“很感谢各位今天能莅临现场,这次问答就到这里,外公的解释已经很清楚明了了,勿须多言。” 人群有序地散开,让出一条道,余老对众人颔首,挺了挺脊背,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陆友铭和张甘草,以及诸多与余老略有交情的业内人士,跟随着他的脚步,一并出门。 该交待的事已经交待完毕,余老没有多余的言语,只跟身边几位老中医笑谈几句,就告辞坐车离开。 “啊啊啊啊,被选中了,快告诉我是不是在做梦?!”陆友铭正恭敬地站在人群中,目视着余老离开的方向,突然胳膊被扯了一下,张甘草兴奋不已的叫声在他的耳边轰炸开来。 陆友铭笑了下,暗舒一口气,放松了一直僵挺着的肩膀。 不只是张甘草,他也觉得如梦一场。刚才在礼堂内应试,气氛一直紧张严肃,问题一环扣一环,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全程都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直到最后被余老点名,大家鼓掌,再到最后敬茶拜师,他始终都没放松下神经。 现在,看着余老的车缓缓驶离,他才回神,就这么被选中了!他终于——改写了命途。 虽然来之前信心满满,事实上陆友铭心里也没底,不是怀疑自己的水平,而是他深知,没有人能预测到余老此次的收徒标准又是怎样? “好激动,我好激动怎么办?我要去跑圈圈……小师弟你陪我去!”张甘草拉着陆友铭的胳膊甩啊甩的,不停地跺脚。 陆友铭扶额。 额……突然……有点头晕…… 这个张甘草,真的是刚才在礼堂里巾帼不让须眉的张甘草吗?陆友铭简直有点怀疑到底是自己精分了还是她精分了? “咦,小师弟你干嘛一直发呆,不是吓傻了吧?刚刚明明气势逼人的,竟然能做到连方子都跟余老一模一样,余老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还有还有,你那扎针手法,只见咻咻两下,手起针落,利落极了!简直帅呆!怎么办?我突然好崇拜你……”张甘草看陆友铭一直绷着脸不回答她,突然双手合十,眨着她那双大眼睛,做出一副花痴的模样。 陆友铭秒起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呵……他在心里干笑两声,才勉强勾起嘴角冲张甘草笑笑:“余老对你才是赞不绝口,我只是幸运。” “咦~才不是!一看你就是出身不凡,你不会也是中医世家吧?” 这话倒问到了点子上,陆友铭点头:“嗯,是。” “啊啊啊,我也是!我们真是有缘啊,感动的要哭了。”她作势拉住陆友铭搭在手臂上的西装,擦着眼泪。 “哎,你别在这上边擦,弄坏我衣服了。”陆友铭赶紧把衣服从她的魔抓下抢救过来,心疼地抚了抚,这可是和臻给他买的,他都不舍得穿呢,这丫头竟敢用来擦眼泪。 “切,什么名牌衣服啊,看把你紧张的?”张甘草拉着衣服瞅了瞅,却没找到标签。 “呶,这个给你。”陆友铭“体贴”地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并没有眼泪的张甘草,望天微笑。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以后……咳……”师……姐……这两个字陆友铭有点叫不出口,他万没想到张甘草已经28岁了,这下,陆友铭成了百姓堂这一辈最小的小师弟了。“那啥,以后多多关照。” “咦,咱师姐弟客气什么?以后小师弟可要多帮帮我才是。” 陆友铭以为她是说针灸的事,想也没想,就回答:“那是一定的,互相帮助。” 然而张甘草忽地笑了……笑得还有点奸诈:“真的会帮我?” 陆友铭心里一颤,貌似不妙! “那,能不能先把冷酷蝈蝈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呢?”她眨着眼,语气撒娇。 陆友铭:otz 好不容易摆脱了张甘草,陆友铭第一时间就是拿出手机,给和臻打个电话。 他没有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和臻。 “喂。”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声音,陆友铭这会儿听来,却觉得格外清凉动人。 “和臻,我被选中了!”陆友铭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兴奋。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恭喜!”和臻轻轻的声音,透过电波挠的陆友铭心痒痒。 可是…… “你真淡定。”可是他语气有点太平静了,陆友铭霎时有些小失落。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5节 和臻没有回答。 陆友铭吸一口气,矫情什么?和臻不就是这样的人嘛,喜怒不形于色! 他笑笑,稳下情绪,再次开口:“对了,还要谢谢你,和臻。” 电话那头,和臻轻呼一口气,答:“今天的考试我并没有在背后使力,你能入选全凭你自己的努力。” 陆友铭笑,和臻这是怕他误会在跟他解释吗? “嗯,我知道。”他笑道。 稍稍的沉默。 和臻刻意盈起笑意的声音传到陆友铭的耳朵里:“还有……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陆友铭的心海里piu地漾起一朵水花,再没有比和臻这句话更让他感觉满足的了。 “我正在去j市的路上,你等我。” 啥?! 陆友铭呆住,“你在路上?” “嗯,等会儿我接你。” “不不,不用,我自己回去。”陆友铭兀自摆着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买辆车了。他真的很心疼和臻总是各种理由奔波着接他。 “正好……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陆友铭努了努嘴,和臻这又是在找借口吗? 于是,陆友铭也只能顺着他给的台阶,答道:“好,我等你。” 半小时后,一辆兰博驶进k大,陆友铭正站在树荫下,望着远处篮球场上青春洋溢的身影发呆。 嘀—— 一声鸣笛,陆友铭循声望过去,车门打开,一身白色西装的和臻从车上下来,缓缓地,朝他走来。 有些燥热的夏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陆友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体里有一团火,正燎着他的心。 “怎么不坐着等?”和臻走近,看了看陆友铭身旁的石凳。 陆友铭抓抓头:“那个……”他望了和臻一眼,坦白道:“我怕把衣服坐皱了。” 和臻:“……”他嘴角抽了抽,忍住笑,仔细打量着一身正装的陆友铭。 刚才他远远望过来,只觉得这个人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的气息也与往日有所不同。走近了才发现,这身衣服还真是把他打扮得格外吸引人,怪不得远处几个女生一直对着他捂嘴偷笑,而且还拿着手机偷拍。 偏偏这人完全没有自己也能靠脸吃饭的觉悟,一脸“痴呆”。 和臻嘴角勾了勾,眯起眼睛。 他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抚平陆友铭被风吹得微微翘起来的衣领,说:“衣服,挺合适。” 陆友铭:(⊙o⊙) 心,心要化了! 这动作,要说亲昵,谈不上。 但是,就是有点让人不由心神一荡。 “啊啊啊啊……甜死了……” “萌化了……” 远处那无声的快门声,以及女孩子捂嘴惊呼的抽气声,和臻听得——十分清楚。 他假装不经意地瞥过去,对那群早就一直盯着陆友铭看的女生,抬起下巴,微微一笑。 咚!有人血槽告急,失血晕倒! 包括——陆友铭! 和臻在笑什么?简直勾魂! 陆友铭捂住咚咚直跳的心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群女生正以光速退散。 “……” “走吧,带你去吃饭。” 晚上七点,陆友铭跟着和臻来到j市一家酒店,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晚会。 陆友铭手脚有点无措,背部肌肉崩得紧紧的。 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晚会,竟然还是以和臻朋友的身份。 ——这就是和臻电话里说的请他帮忙的事。 陆友铭表示很紧张很紧张。 他狠狠吞了口唾液,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顿时觉得有点眼晕。 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轻轻松松,言笑晏晏? 他抬手拂去额角的一滴汗,不行,要镇定,不能给和臻出糗添乱,和臻叫他来陪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可不能再给和臻雪上加霜。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地把心里的紧张往下压…… 手心微凉。 陆友铭惊诧地望过去,和臻握住了他的手! 他心脏顿时跳到喉咙里,卡的说不出话。 “别紧张。”和臻对他笑,指尖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 陆友铭绷紧的神经,啪~柔柔地断了! 紧张,换成了另外一种。 “都是一些商业上有来往的朋友。没人会特别注意你,所以不用太拘束。”和臻对他解释。 陆友铭乖乖点头:“嗯。” 和臻点头,这才放开他的手,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杯香槟递给陆友铭:“你喝点这个,酒精度不高,但可以让你放松一些。” 陆友铭乖乖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小声问:“我看起来真的很紧张吗?”他小心地看着和臻。 和臻笑,举起手里的高脚杯。 哐…… 碰了碰他手里的酒杯,说:“没关系,别人看不出来。” “我没有来过这种场合。”陆友铭坦白。 和臻眉头皱了下,弯唇笑了笑。 “喂,陆友铭……”他突然凑近,带着红酒独特香味的气息扑到陆友铭的耳边,“我说,没、关、系。”和臻一字一顿,声音轻渺。 陆友铭刷地一下红了脸,忙侧过身,“好,好的。我知道了。”他咕咚咕咚把手里的香槟喝了大半,喘了口气。 他这样,自己不紧张才怪! 和臻从鼻子发出一声笑,再次抬手抚了抚陆友铭的西装衣领,说:“来了……” 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跟我过去打个招呼。”和臻说。 说完就往前走去,陆友铭忙吸一口气跟上去,迎面走来的竟然是早晨在考试现场见到的那位一直跟在余一难身后的女子,她是姜枣?! 陆友铭霎时明白过来。那会儿她提到外公来着…… 他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姜董,好久不见。”和臻伸出手。 姜枣看到和臻,脸上顿时绽放出温和的笑,她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颇具风情。她轻轻握了握和臻的手,回道:“能请到你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枣枣姐。” 和臻笑容僵滞一瞬,陆友铭相信除了他没有人看出来。他闭了下眼,勾起唇角,说:“恐怕不妥吧?” “嗯?”姜枣歪了歪头,一缕精心打成卷的长发落在肩上。 “我应该叫你婶婶了吧?”和臻挑眉。 姜枣的笑容也有点僵,不过很快便掩饰下去,她笑:“借你吉言。” 她微微颔首,举起手里的酒杯,跟和臻碰了碰,从言语到举止都十分得体优雅。 “这位,不是上午外公新收的小徒弟吗?叫陆……陆什么?怎么你们认识?”姜枣看到和臻身后的陆友铭,故作惊讶地问和臻。 和臻点头,转身望向陆友铭。 陆友铭往前一步:“姜董你好,我叫陆友铭,是和臻的朋友。” 姜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认识? 而陆友铭却知道她只是以为自己不知道。 她点头,目光里露出几分不知真假的欣赏,“上午你的表现很出色。外公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回去后一直感叹中医后继有人。” “您过奖了。”陆友铭露出一个满分的微笑,言辞却适可而止。 姜枣弯唇,眼角扬起来,目光颇有些玩味地打量着陆友铭。 突然,她弯了弯腰,拉了一下和臻的胳膊,凑近和臻的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 和臻目光扫过陆友铭,随即垂下眸子,对姜枣点了点头。 姜枣惊讶地捂住嘴,“真的?” 和臻再看了眼陆友铭,坚定地——点点头。 陆友铭被她两人的目光盯得有点局促。 于是对姜枣笑笑,别开眼望向门口,把手中的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回转门悠悠转着。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他摇着轮椅,从进门就左右逡巡,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和臻的身上。 他走近,橡胶轱辘与地面的摩擦声,轻微却充满着节奏,而且越来越快。 陆友铭盯着他。他快速转动车轮的手,和他发着亮光、充满期待的眼睛。 他越近,目光里的期待就变得越加急切。 他嘴角缓缓翘起来,露出一个殷切的,过分殷切的,失控般殷切的笑。 “小心!”陆友铭忽地窜过去,把和臻抱在怀中。 他挡在了和臻与这个快速滑向他身边的人之间,生生阻隔了那人不由分说就伸向和臻的手。 哗啦…… 陆友铭手上的杯子,与和臻手上的杯子,一同落地。 碎成一片,混在一起。 危险,陆友铭从这个第一次见到的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陈腐的,变态的,失控的,危险! ☆、无条件 探出去的手猛地被推偏到一旁。 惊诧、愤怒。那人嘴角的笑意凝固,眼里殷切的期待瞬间化为怒意。 “你!” 一只纤细白润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动作柔和却坚定。 “景,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姜枣握住那人扑空的手,歪歪头,笑得温柔。 那人抬眼看了下姜枣,愣怔一秒,随即放下手,面上恢复平静,目光却一刻也未离开被护在陆友铭怀里的和臻,他收了收下颌,定定看着和臻,回答:“我来看看臻臻。” 毫不掩饰的目的,毫不掩饰的语气。 姜枣一直含满笑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嘴唇微微颤动,却依旧笑道:“你们叔侄多年不见,也是该聚聚。” 酒店服务员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几人往一旁撤了撤。 陆友铭依旧下意识地把和臻护在身侧;而姜枣推着那人,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一种对峙的气氛,油然而起。 “臻臻?”那人转着轮椅上前一步。 和臻下意识地挪了下脚步,下一秒却生生克制住,没有后退。 他抓住陆友铭的胳膊,走上前,站在了陆友铭身前半步,声音平静:“二叔。” 那人蓦地笑了,眼角的鱼尾纹深深,“你愿意见我了?” 和臻抿紧双唇,目光没有回避地直视那人,却没有回答一个字。 他的手顺着陆友铭的小臂往下滑,滑到他的手心,轻轻握住。 陆友铭愣了下,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那只手上。 微凉、纤瘦、骨节硬突……指尖颤抖。 陆友铭回握,用力攥紧了他发着颤的手指。 他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心里刷地立起了一道屏障,他微微抬了抬下颌,目光自上而下落在那人身上,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不可能让他再靠近和臻一步。 感受到他充满敌意的气息,男人的目光从和臻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冷傲、不屑、还有一丝嘲讽。 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目光如利刃,已然交锋。 然而聚集了将近百人的大厅,热闹非凡,洋溢着的笑声几乎遮掩了轻柔舒缓的背景钢琴曲,所以也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暗潮汹涌。 除了姜枣。 她干笑一声,适时打破这份尴尬:“别站着了,我们到那边坐坐,好好聊。景,你说好吗?”她弯下腰,柔声征求着那人的意见。 “嗯。”那人点了点头,望向和臻。 “不必!他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不等和臻开口,陆友铭出声打断。 姜枣脸上的笑意顿时冷了几分,她好看的细眉轻轻一挑,瞥了陆友铭一眼,把目光落在和臻的脸上,问:“臻臻你说呢?” 和臻被陆友铭握在手心的那只手,用着力。 “不必了。”他回视,平静冷漠地重复道。 说完,他转头望向陆友铭。 两人对视,目光里是对方才领会得到的默契 ——跟这个人,无话可说。 “臻臻!”那人的声音有些发急,恨不得立刻转着轮椅来到和臻面前抓住他。 不过不等陆友铭出手阻挡,姜枣的手,那双看起来纤细无力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摁住了他。 “姜董,我今天来只是为见你一面,为前些日子的事道谢,也同时祝贺阴山药材种植基地正式动工。至于其他人……”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那个所谓的“其他人”,淡淡说道:“我并没有叙旧的打算。” 姜枣嘴角一挑,笑得毫无破绽,她淡定地对和臻点点头:“也好,人,总是要放下过去,往前看的。”她语速缓慢,吐字极为清晰,“景会理解的。”她把手轻轻覆在那人置于轮椅把手的手背上,问:“是不是?景?” 声音极轻极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那人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看向和臻的目光,夹杂了一丝受伤。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平湖,就不打扰姜董的宝贵时间,就此道别。”和臻客套地与姜枣告别。 姜枣会意,也不再做矫情的挽留,对他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待和臻跟陆友铭离开。 姜枣推着那人来到落地窗前的休息区,她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如流的车辆和拥挤的人潮,疲惫地低下头,把手搭在自己的后颈。 她闭着眼,语气轻柔却坚定:“和亦景,我们结束了。” 轮椅上那人睁了睁眼,仿佛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姜枣侧过脸,看着面前这个她用尽全力“囚禁”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男人,自嘲般轻笑一声:“我说,我们完了。你以后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再阻拦,想去补偿谁对谁好都与我再无关系。你爱谁,想和谁结婚,我也都管不着了。我放了你,给你自由。” “呵呵……”和亦景发出一声冷笑,“自由?说得还真是轻巧啊姜董事长!好,好,真是好!” 姜枣闭着眼,环抱起双臂,直直立在窗前,没有再回应一句。 耳边是橡胶轱辘划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离。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 陆友铭猛地往前栽了一下。 白亮的灯光里,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直直盯着副驾驶席上的和臻。 陆友铭跟和臻刚开着车从停车场上来,就在门口遇到这个顽固地追出来的人。 陆友铭嗤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 “你到底要做什么?” 和亦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微微侧过头,依旧望着坐在车内的和臻,说:“叫他下来。” 陆友铭上前一步,“我拒绝。” 和亦景这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拒绝?呵呵……你算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陪他上过几次床,就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能做他的英雄?他这些年,玩过多少男人?你才是几分之一?” “你调查我?”和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和亦景脸上立即露出讨好的笑意:“臻臻,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这种关心。”和臻冷冷道。 和亦景转着轮椅上前,“臻臻你别这样对我。你知道我这些年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消息我有多痛苦?当我知道你混迹酒吧,跟那些男人上床的时候我有多心痛?我愧疚、自责,但是却无能为力。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偏偏我……” “你住口!”和臻冷声打断他的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臻臻?”和亦景语气温柔,上前去拉和臻的手臂。 啪! 和臻下意识往后躲的同时,陆友铭用力打开了和亦景的手。 “你别碰我!” “你别碰他!” 和亦景狼狈地看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惨淡:“为什么?” “你答应过父亲的,再也不出现。”和臻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陆友铭默默握住他的手。 “他?”和亦景笑了一声:“他已经死了。” 和臻颤了一下,他吞了口唾液,极力反驳道:“对,他已经死了,那你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当然是为了你啊,你难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和臻大叫一声,目光发红,带着几分恐惧。 他后退几步,身体撞在车头的大灯上,挡住射向和亦景的光线。 他捂住耳朵摇头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心疼和恨意同时从陆友铭的心底窜上来。 他张开双臂,把和臻揽在怀里,紧紧护住他:“和臻,别怕。” 轻柔的安慰几声后,他瞪着双眼望向和亦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低声警告:“不要逼我动手!” 他恨不得立刻把拳头抡到这个人的脸上! 和亦景大笑一声,眼里露出一丝凶光,他抬起手缓慢地拍了几下,周围立即出现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戴着墨镜,双手背立,把他们包围住。 “动手?呵呵……我早说过你不要自以为是!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段删了,重写,更下一章时加上。 ?慢慢你萌就会习惯我这个修文狂魔的神经病_(:3」∠)_ ☆、无条件 陆友铭有些愤怒,同时又感觉不可思议。这个人是和臻的二叔,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和臻,毫不尊重和臻?他把和臻当成什么?一个不会思考的物品吗? 心里突然有点酸涩,他不由收紧手臂,揽住别着头不愿面对和亦景的和臻。 “呵呵……”陆友铭笑了一声。 和亦景警惕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在这种窘境中,他有什么可乐的? “你不觉得你有点可怜吗?”陆友铭问他,嘴角挂着不屑的笑。 “你说什么?!”和亦景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一个人勉强看你一眼,你都不会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吗?”陆友铭解释道。 和亦景的手指抓紧了轮椅把手,他低低冷笑一声:“用不着你管。” 陆友铭摇了摇头,不只和臻跟这个人无话可说,他跟这个人,也无法沟通。 他看了眼把他们包围起来蓄势待发的几个墨镜男。今晚人还真不少,而且个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看来今晚这一架,不会很轻松。 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和臻的肩上,拥住他沁着冷汗的脖颈,轻声说:“真是抱歉,看来我又要在你面前打架了。” 和臻已经冷静了些,听到他的话,他抬起头看了看一直对他微笑的陆友铭,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陆友铭的衣服。 “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动你的。”他笑着点了下和臻的鼻头。 和臻眼睛睁了睁,心里像被鼓槌儿击了一下。 他回过头扫视了一眼包围住他们的几个人,面容凶恶,肌肉突出,而且他发现他们腰侧似乎还别着刀。 他沉默着垂下眼,渐渐放松抓紧陆友铭衣服的手指。 陆友铭松了松领带,反手把和臻护在身后,抬起下巴望向那群人,目光锋利:“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不。”没等那几个人回答,和臻出声。 他放开抓住陆友铭衣服的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他上前几步站在陆友铭的身前,努力冷静下来,他开口:“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他对着和亦景说。 “真的?” “不许!” 和亦景惊喜。 陆友铭却使劲拽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他抓住和臻的手腕,让他面对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和臻喉结滚动着咽了咽,回避陆友铭的目光,从他手中抽出手,淡淡说:“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管!”陆友铭冲着他大叫了一声。 和臻有些愣怔地抬起头,盯着他。 “我怎么可能让你跟他走?!”陆友铭握紧他的肩膀,胸口起伏。他愤怒,生气,还有心酸和难过。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陆友铭焦急地解释着,“我不会让这个疯子把你带走的,绝对不会!死也不会!”他扶住和臻的后脑,拉近这个人,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不要总是这么快就放弃好吗?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的,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陆友铭语气竟有些委屈,弱弱地请求着。和臻心头一击,蓦地酸软,胸腔淌过一股暖流。 原本因见到和亦景所带来的恐惧,唰地一下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触动。 他说,死也不会丢下他。 他不再执拗,闭上眼,放松脖颈靠在陆友铭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嗯。” “不是要打架吗?呵呵,谁先上让小爷热个身?”陆友铭安抚好和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这一架了,因为他实在不想和臻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和亦景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指用着力,气得指尖发颤。和臻都说要跟自己走了,这个人……实在是该死! 他压住胸腔里翻滚的怒意,低斥一声:“不自量力!”他瞪了眼陆友铭身后那几人,怒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打残他,我有额外报酬!” 话音落地,有人从陆友铭的身后袭了上来,对着他的脖颈动脉处便是一记砍刀。 陆友铭迅速转个身,握住那人的手腕,一个扫腿。 咔地一声! 伴随着一声惨叫,小臂应声脱臼,那人被扫倒在地,陆友铭一抬脚,他胸口便再挨了不轻一脚。 和臻被护在身后。他瞪大了眼睛,不是第一次见陆友铭打架,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的心,揪了起来。 剩余几人见那小弟出师不利,也不再试探,齐齐攻了上来。 陆友铭早知道这一架没那么好对付,但是他丝毫没有退缩。 三个月前那个陌生的只存在于他前世记忆里的和臻,他都会出手相救。身后这个脆弱又总是柔软地击中自己心脏的和臻,他怎么可能不拼命保护? 对方人多势众,陆友铭再灵巧,也挨了不少拳头。 突然,腹部挨了一脚。这是打架的大失误,肚子可以承受的打击力,比身体其他部位可以承受的要弱太多。 不行!得赶快让和臻离开。 他做了个虚张声势的招式,趁机从其中一人腰间摸过来一把刀,挥舞几下,那几人顿时不敢上前。 他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把和臻护在自己与车头之间,警惕地望着几人,靠着车,慢慢往后退去。 “等下我上前,你就开着车离开。别怕撞着人,这种人怕死,逃命本事可不小!”陆友铭偏过头小声地对和臻说。 和臻一愣:“那你呢?” 陆友铭勾了勾嘴角:“别担心我,我一个人逃起来很容易!” 和臻没有回答。 “听到没?按我说的做!相信我!我逃命经验也很丰富的!” 和臻还是没有回答,也不动。 “别犹豫了,快把手放在车门上!我数123你就开门。”陆友铭有些焦急,再拖下去就走不了了。 和臻没有回答,却按他说的把手放在了车门上。 咔哒,轻微的扣动声! 陆友铭笑了下,做出攻击的动作,上前。 “走!”他大叫一声。 “住手!”没有计划好的逃亡,也没有做好十二分准备的兵刃相见,只有和臻的一声大叫,“我跟他走。” 几人确实都愣住了,望着金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和亦景做了个停手的动作。那群人往后退了几步。 和臻上前,站在陆友铭身边,主动握住陆友铭的胳膊,对他说:“对不起,我做不到。”他垂着头摇了摇,“就算相信你能逃走,我也做不到,我没办法这样把你留下。” 陆友铭嘴唇动了动,生气吗? 不是,他是心疼,这个人怎么这么傻? 和臻说完这句,抬起头望向和亦景,他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当年,他就是这样,把我留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回想那噩梦般的一幕,努力控制情绪去直面内心的恐惧。 “然后呢?救我?呵……”和臻笑了一声:“我等你救我,等了十六年。” 恨!怨!绝望!恐惧! 这些情绪像一支可怕的队伍,轮番践踏着他的灵魂,这么多年。 可就在今晚,眼见了陆友铭拼死护着自己,最后还让他独自逃走的时候—— 嘭! 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惧,却突然像一枚烟火弹,冲出了身体,溃不成军。 他不是和亦景,他不会丢下自己。 也再没有人能够丢下自己,他不再是十五岁,他已经有了与这个人对峙的能力。 和亦景瞪了瞪眼,嘴唇哆嗦:“臻臻……”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脸:“臻臻,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你留下。可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失去了双腿,失去了和氏,也失去了你。这惩罚还不够吗?我现在……只是想补偿你,你相信我,我是想对你好的,我丝毫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和臻直白的控诉,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一边喋喋不休地道歉一边摇着轮椅迅速上前。 “滚开!”陆友铭一脚踩在了他的车轮上,卡的他不能再前进。 和亦景使劲扳着车轮,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起来,也没办法上前,他不由怒道:“放开我!” 陆友铭上前一步,“放开你?凭什么?和臻叫你放开他的时候你听了吗?”他不由大声起来。 “你!”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瞪着陆友铭,冲那几个不明状况的墨镜男大吼:“都死了吗?杀了他!” “和亦景!”和臻大声阻拦阻拦,他看着和亦景,声音冷淡:“我说了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陆友铭抓住和臻的胳膊,目光沉痛。 “真的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和亦景马上变了脸色,“好好,我放了这小子!你跟我走,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对你好,只对你好。”他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和臻面无表情。 “休想!”陆友铭把和臻拉到身后,“杀了我,再说带走和臻。” “不用担心。”和臻拉住陆友铭,解释道。 “什么不用担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个变态!不然你杀了我,杀了我再走!”陆友铭突然生起气来,他回头,大声冲和臻说道,还拿着那把刀塞到和臻的手里。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6节 和臻愣了一下,喉咙却像被什么噎住,说不出话。 哐啷! 他把刀扔在地上,抬眼望着陆友铭,说:“我不怕他了。” “什么?”陆友铭不解。 和臻嘴角微微翘起来:“我就知道,今晚该带你来。” 陆友铭完全不明所以。 “去死!”一把刀戳进了陆友铭的腹部。 血顿时涌了出来,和亦景用力拔出刀,愤怒地质问:“为什么要阻拦臻臻?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好不容易见到他,你为什么要阻拦?”他说着再次举着刀刺过来。 “操!”陆友铭一手用力捂住出血的伤口,一手捏住和亦景的手腕。 咔嚓一声!尖刀落地的同时,和亦景鬼叫一声,手腕耷拉了下来。 “我说过,再见到你骚扰和臻就拗断你的手。”陆友铭吃力地骂了一句,捂着伤口弯下了腰。 “陆友铭……”和臻脸色顿时惨白,上前扶他。 他手足无措地捂着陆友铭的伤口,声音发颤:“救护车,对,救护车。”他慌乱地找着手机,满是血的手,把洁白的西服沾染得到处都是腥甜的血。 “没事。”陆友铭苍白地笑了下,握住和臻的手臂以示安慰,他额角青筋突起,往外冒着汗,“盲肠废了而已……”他还不忘对和臻开着玩笑。 “我,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和臻刚拿出手机,突然想到自己开了车。 他慌忙架起陆友铭往车旁走。 “臻臻,臻臻……”和亦景斜靠在轮椅上,呲着牙,却依旧探出手伸向和臻,“拦住他,快拦住他!” 墨镜男们被这场闹剧整得一脸懵逼。 麻痹这年头想挣俩钱真特码不容易,这架到底该打不该打? “你们不想要钱了是不是?快拦住他,酬劳翻倍!” 几个人一听酬劳翻倍,三下五去二上前去拉和臻。 “别碰我!”和臻大叫着躲闪,他非常非常讨厌别人碰他。 “操,还没完没了了!”陆友铭喘着气,捂住往外渗血的伤口,努力支起身体上去就朝那几个人的下身踢去,把和臻拉过来护在身后。 刺啦一声,他把衬衫袖子撕下来,系在腰间,勒住伤口:“这点小伤算什么,想打,老子奉陪!”他笑,嘴角沾着血。 一片晃眼的灯光。 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群身材精悍的保安迅速上前跟这群墨镜男混作一团。 毕竟人多,墨镜男们很快便被制服。 高跟鞋清脆击地的声音。 姜枣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直直走到和亦景的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给小攻多点存在感,我也是拼了,太特么狗血了? ☆、无条件 陆友铭疲惫地拉开眼皮,胸口像压了一座山,重的喘不过气。他急喘一口,用手去拨拉胸口的重物。 柔软的发丝,陆友铭眨了下眼,抬起脖子往下看去。 “呼……”他呼出一口气,脑袋重新落到枕头上。 是和臻。 他干裂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眯着没力气睁开的眼睛,望向窗外,昏沉、寂静,床头台钟哒哒的走针声和空调呼呼的出风声都显得很清晰。 是夜。 他用手轻轻揉着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还好,他没事。 他无声地笑了笑。他在身边,真好。 他把身上的毯子揭下来搭在和臻的肩上。 胸口暖暖的,这种满足感让陆友铭彻底清醒。右腹刀口的疼痛感也逐渐复苏,火辣辣的,这下,真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和亦景捅他那一刀有那么深。当时他注意力全在和臻身上,撑着身体与那群人对抗,反倒没感觉到有多疼。直到和亦景被姜枣强行带走后,陆友铭才感觉到有点头晕。被他胡乱扎紧的伤口,出血过多,他在被送到医院时就昏了过去。 手心里的脑袋动了动。 陆友铭抬起手。 “嗯?”和臻从他胸前抬起头,迷蒙着双眼往上看。 眼睛倏忽睁大,和臻立即立起身体,绒毯从他的肩上滑落下去,他抓住毯子,眼神不太清明,呆呆地看着微弱光线里的陆友铭,许久才问:“你醒了?” 陆友铭笑着点头。 和臻皱眉,看着自己趴的位置,“我压着你了?” 陆友铭笑着摇头。 “抱歉,我只是想听……想趴一下,没想到睡着了。” 陆友铭笑得眯起了眼,他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说:“上来睡。” 声音干哑。 和臻没有回应,却问道:“你饿吗?要喝水吗?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补充营养。我叫人送了营养汤来,在保温杯里。”他说着就要起身去拿保温杯。 陆友铭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头:“先睡觉。”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和臻还要挣扎,陆友铭毫不让步地死死拉住他。 “我想抱抱你。”他语气请求。 和臻愣了下。 “可以吗?”陆友铭眼角下搭着,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 和臻抿了抿嘴唇,点头,平躺在陆友铭的身边,把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他没有试过意识这么清醒的时候,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身体不禁有些僵硬。 陆友铭也没有像往常那般揽住他,却是轻轻歪了歪头,靠在他的肩上,闭闭眼,轻声感叹:“真好,你没事。” 和臻肩头一沉,这种被靠着的感受让他心里一阵酸软。 “你知道吗……”陆友铭低低开口,“你说要跟他走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怕自己不能让他信任。 和臻闭上眼,手指缓缓划着床单来到陆友铭的手边,碰了碰他的小指,说:“我也害怕。” 他害怕,害怕那个人。但是他有更害怕的,那就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撞破了他的脆弱,窥探到他的内心,没有嫌弃他的阴暗冷漠,一腔热血关心他的人,为了保护他正面临着危险。 他怕和亦景对自己变态的执念。更怕和亦景会不择手段伤害陆友铭。像那些年,他不择手段赶走曾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和臻微凉的指尖碰了碰自己,陆友铭毫不掩饰地反手握住,用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和臻瘦长的微颤的手。 不想放开,他想暖热这个人。 长臂一伸,陆友铭翻个身揽住和臻的肩背,恢复了往常的姿势。 “你别乱翻,小心压到伤口。”和臻急切地提醒他,略微有些推拒他的动作。 “别动,我想这样抱着你。”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虚弱。 和臻身体僵了下,随即放松下来。 被陆友铭用这种熟悉的姿势抱在怀里,他其实感觉很安心。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 在陆友铭醒来之前,他一直在反胃,因为医院这种密闭的苍白色和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 他想要逃开,但陆友铭刚动完手术不方便移动。所以和臻一直忍住那种反胃的感觉,神经紧紧崩成弦,来抵制内心涌上来的排斥。 “以后都由我来照顾你,好吗?”陆友铭把脸埋在和臻的肩膀上,深深嗅了嗅。 还未散尽的焚香香水味,混杂着干涸的血腥味。 他手指揉上和臻突出的肩胛骨,低声怨道:“你太瘦了。” 和臻不明所以地点头:“你一直在照顾我。” 照顾他冷清的生活,照顾他被隐藏的心情。 陆友铭低低笑了一声。 他握住和臻的那只手摊开,用五指分开和臻的手指,从指缝插了进去,十指相扣。他轻轻在和臻耳边说:“是以后,一辈子。” 和臻愣怔,手心相贴,他甚至能感受到从陆友铭的身体里传来的心跳。 他的心悬了起来。 “好不好?”陆友铭亲昵地用鼻尖蹭蹭他的耳垂。 和臻张着嘴,说不出话。 悸动伴随着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对现实的畏惧。 和臻有些不知所措。 病房里光线昏沉,眼睛没有太多用处的时候,触觉反倒越加敏感。陆友铭有些情动,他从和臻对抗着内心的恐惧,站在自己身前对和亦景说“我跟你走,你放了他”时,就决定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而刚才一醒来他看见和臻依恋地趴在自己的胸口,睡颜恬淡,那种场景让他心动。 他想和他,永远这样下去。 想告诉这个人,喜欢他。 他闭着眼,嘴唇吻上和臻的耳朵,从耳尖沿着耳廓缓缓向下,轻柔地亲吻着,来到耳垂时,还张开嘴含了一下,舌尖舔了舔和臻柔软的耳垂,惹得和臻轻抖了一下。 他吻着和臻的脖颈,再到凸起的锁骨,喉结,还有他尖瘦的下巴,微陷的唇角…… 直到吻上他微凉的嘴唇,和臻都没有任何推拒,甚至开始回应陆友铭的吻。 陆友铭喜出望外,越加大胆,捧着他的脸抬起来,轻轻吮吸着他的两片薄唇,摩挲、舔舐,继而探出舌尖滑过他的牙床,在他轻颤的瞬间,溜进去缠住了他的舌。 “唔……”和臻发出一声气息不足的低喘。 像是弹断了陆友铭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支起上身,抱着和臻翻了个个,把他压在身下,用力吻了下去。 和臻也从开始的承受转变为主动,扬起脖子追寻着陆友铭的唇。他双臂挂在陆友铭的脖子上,凉凉的手指抚着陆友铭的后颈,手心开始灼烫起来。 一辈子?那是多久?他只知道,这一刻,想和他纠缠在一起。 这个吻缠绵却不激烈,用力却不掠夺。 时间缓慢淌走,两人分开时,都喘着粗气,大脑有些缺氧般的空白。 陆友铭自上而下俯视着眸色清亮的和臻,再次低身啄了啄他的唇,说:“我喜欢你,和臻。” 和臻眸子闪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陆友铭又啄了下他的鼻尖,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和臻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着。 陆友铭最后吻上他的眉心:“想照顾你一辈子。” 和臻鼻尖发酸,他咽了咽,睁开眼喘了口气,说:“陆友铭,我不只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有着或许不能被你接受的一面。你确定吗?” 从明白陆友铭是在跟他告白时,一种恐惧就从心底升起。 他是喜欢陆友铭,但是他从没想过要跟他确定什么关系,他以为他跟陆友铭也可以像跟之前任何一个包养的情人一样——予取予求,毫无瓜葛。 虽然,他知道他跟他们不同,他们带给自己的体温和陪伴是用钱来交换的,而陆友铭的心跳和怀抱,是需要自己用心和秘密来交换的。 “确定。”陆友铭吻上他的额,没有询问,也没有解释,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目光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和臻无法直视他赤诚深情的眼睛,他闭了下眼,手抓紧了陆友铭胸前的衣服。 沉默。 持续了很久,他睁开眼望向满眼期待的陆友铭,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双手撑着陆友铭的胸膛,推开,起身下床,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取过来,打开邮箱,翻到一封最近的邮件。递给陆友铭。 赌一把。 发信日期是十天前,邮件内容是照片和视频。 陆友铭往下翻—— 第一张,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躺在一个像是解剖台似的蓝色平台上,歪着头,舌头往外伸着,嘴角还有干涸的血渍。照片拍的很清晰,男人没有阳具,身上布满青紫。但他那张丝毫没有伤痕的完好脸孔,陆友铭认识,而且记得很清楚——梁高峰。 他手指颤了下,缓慢地拨开第二张,肮脏的地面,军绿色的高低床,男人被像是鞋带一样的东西吊在两床的缝隙之间,双腿跪地,舌头外伸,嘴唇发紫,表情和动作都非常扭曲,而且很明显已经断气。 陆友铭艰难地吞了口唾液。 他望向和臻,和臻面无表情地盯着图片,那种眼神,冰冷无情。 陆友铭低下头,往下翻去,第三张是抓拍,梁高峰正在发疯似地用头撞着墙,鲜血从头发里淌下来,流到眼窝唇角。 第四张,梁高峰跪在地上,上身赤裸,都是鞭痕。眼泪从沟沟壑壑的皱纹往下滑,他极力缩起脖子和四肢,作揖般抬眼望着镜头,眼里满是恐惧。 第五张,梁高峰被几只穿着肮脏解放鞋的脚踩趴在地上,四肢蜷曲着像是在颤抖,脸被一只脚踩得贴在水洼里,他的下身,塞着一个…… 恶心。 陆友铭猛地摁灭了手机屏幕,抹了把脸大口喘了一下,他看不下去。 和臻为什么叫他看这个?和臻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从照片上看,梁高峰是死了?他还记得当初打听得到的结果是梁高峰被判了十年。 从照片背景来看,也的确像是监狱。 他是死在了狱中? “是我做的。”陆友铭心中正疑问丛生,和臻冰冷的声音漂浮在他的头顶。 陆友铭猛地抬头看向和臻,瞪大眼睛表示着他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和臻没有漏过他眼神里的那一丝惊恐,他嘴角勾了勾,笑得有些自嘲:“报复。” 陆友铭语塞。他不该问的,明知道和臻会这么做只有这一个原因。 只是…… 陆友铭心情变得很复杂,他脑子有点乱。 刀口跳动着疼痛,辐射到胸腔,陆友铭不禁伸手捂住伤口,疼得皱起了眉。 “呵呵……”和臻看到他的表情,发出了一声笑。 他早该料到的,陆友铭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伴侣竟然是个恶魔。 他缓缓踱步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微微泛蓝的天空,罩在头顶。 他遇到了无数温柔,文正、清容姐、ey、陆友铭,还有很多曾经对他示好过的人,但他从来感觉不到任何救赎。 他们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还没见识他心底的黑暗。 所以他不要,不要这种片面的温柔,他要的,是完完全全能接受自己的人,接受他肮脏的过去,接受他无法释怀的恨,接受他性格里无法弥补的缺陷。 可是这样的人,存在吗? 他望着窗外,没有回头,虽然他知道陆友铭正惊恐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定已经开始后悔刚才的告白。 他笑了下,开口:“不只这件事。还有很多……” 索性……来场豪赌。 “什么?”陆友铭闻声抬起头,伤口好像真的崩裂了,疼痛真实,他咬着牙,额头出了一层汗。 “和亦景的腿是我打断的。母亲是我逼疯的。父亲是我害死的。陆友铭,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干净,我是个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没能及时更新。已跪好orz 关于受,对的,不是朵洁白的白莲花,之前有些细节也能看出来,他是个会报复的人,不然经历过悲惨的过去,又无人可以依靠,怎么一个人活下来? 关于攻,他会怎样看待和臻的过去和手段,只能说大概不会再圣母了吧。 关于攻对受的感情为什么感觉来得太随心所欲,嘿嘿,_(:3」∠)_大家当成bug吧,他就是保护欲过盛2333 咦,爱情可不就是人生中的一个随心所欲的大bug。。。 ☆、无条件 和臻一口气说完这些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对,他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他报复过所有伤害自己的人,但是——他握紧了拳头,手臂微微颤抖——但是依然救不了那个困在十五岁的自己。 那个已经残缺了的自己,再也补不全。他们给自己造成的伤害,是永久且不可修复的。 他闭了闭眼,心里突然空了许多…… 他没有回头,等待着陆友铭的回应。他不想看到陆友铭眼里露出任何厌恶或恐惧。 然而,漫长的沉默,他听得到陆友铭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听到他任何一句回答,哪怕是一句“对不起”。 胸口一阵窒息,和臻微微弯了弯腰。嘴角缓缓翘起来,原来……他比想象中要在乎这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那天,他闯进那间破旧的仓库,救出了自己。 就是那天…… 后来,他抱紧无法摆脱恐惧而自虐的自己。 温暖的身体,令人安心的心跳,还有那些毫无技巧却赤诚的关心。 他对陆友铭的渴望,早就不是单纯的为满足他的皮肤饥渴,他想要这个人只看着自己。 看着残缺的没有伪装的自己。 没有回应。 和臻垂下头,刘海遮住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头,他貌似输的——太惨了。 “和臻……”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和臻肩膀抖了一下,他没敢立即回头。 陆友铭捂着伤口,从床上下来,扶着床沿、床头柜、墙壁,来到和臻的背后。 一双手,从和臻的身后环了上去,紧紧地扣住他的腰。 和臻毫无防备,一回头,陆友铭就吻上了他的唇角。 没有任何进攻,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过后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陆友铭握住他的肩让他转过身,面向自己,说:“确定。” 和臻眼睛睁了睁。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开你了吗?”陆友铭轻声说,“傻瓜。”他刮了下和臻的鼻子。 和臻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鼻尖上。他抿抿嘴唇,问:“可我做过很多坏事。” 陆友铭摇头,把和臻拉到怀里,趴在他的肩上,开口:“如果这些是罪,那就让我来替你承担一半,好吗?” 和臻肩膀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越加收紧。 “你不会厌恶我吗?”他问。 陆友铭扶着他的肩,望进他的眼里,认真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善生善恶生恶吗?我相信,一个人心怀的善和他所受到的善成正比,恨和恶意也是。我虽然会在意你选择了这种残忍的报复方式。但如果说我对那样一个败类都会产生怜悯,那对于受到这么多无辜伤害的你,为什么会是厌恶呢?和臻,不是厌恶,是心疼。” 他停顿一下,观察着和臻的反应,“或许有人会苛责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但我不是他们,我更在乎,你过去到底遭受了多少他人给予的残忍?和臻,一想到这些,想到过去的你,我的心都要碎了,为自己无能为力补救你受到过的恶意。那么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你身上再划一刀?难道不该是努力让你感受到温暖吗?” “我想如果有温暖可以选,那你也一定不会再选择冰冷的恨,对吗?”陆友铭说完,低头抵上和臻的额头,“再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喜欢是没有条件的。你呢?你接受吗?” 和臻沉默,他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抿着嘴对陆友铭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他抱着陆友铭的脖子,肩膀耸动着,胸中又满又胀,说不出来的心酸。 也曾有人告诉自己,要放下恨,学会爱,可爱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的,只有恨,只有他们对自己施展过的残忍,和深植于灵魂中的恐惧。 他克制地抿紧双唇,不泄出任何哭声。却又像是无法忍受自己突来的崩溃一般,惊慌失措地去吻陆友铭的唇,以此来阻挡陆友铭笼在他身上的目光。 颤抖的嘴唇,沾着咸涩的泪水。陆友铭吮干他唇角的湿意,浅浅地回应着他毫无章法的亲吻,一遍一遍用掌心抚过他瘦削的肩头。 过了很久,和臻才逐渐冷静下来,额头抵在陆友铭的额上,他低垂着头,阖着双眼,沾着泪珠的睫毛轻颤。 他说:“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就是二叔。直到有一天他把我送到那群人的手中,向父亲示威。我才意识到,我整个人生,哪有遭遇过什么爱,全都是手段,全是。” 他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望向陆友铭,他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语气里的不确定让陆友铭胸口一阵刺痛,他该说点什么才能让这个人面对爱不再惊恐? 没用的,说再多都没有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时间向他证明,他这次遇到的,是单纯的爱,不是什么满足欲望的幌子,也不是什么手段,只是一场像花开花落般自然且美好的,爱情。 他扶住和臻的肩膀,深情地望着他,只说了四个字:“信我,好吗?”语气严肃诚恳。 和臻笑了,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点头。 其实,在他崩溃流泪的那一刻,就信了。 他相信这个人,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人从来不会问什么,自己站在哪里,他就会站在哪里。 不过……和臻说出那些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他依旧站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不再向他隐瞒。他希望他们,是从对过往的告别开始。 ☆、少年不可欺1 和亦景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报复和亦年。 为了报复和亦年他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伤害的一个人,失去了那双最纯真望着自己的眼睛。 那年,和亦景八岁,那时候他还不叫和亦景,叫许景。那年平湖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地震,在地震中,许景的父亲,作为一名武警,以身殉职。 葬礼也因特殊时段的原因,安排得很简单,和父亲一起牺牲的十几位叔叔,遗照被摆在同一间灵堂中,他们都穿着笔挺的制服,脸色严肃目光有神,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义无反顾。 许景穿着冷白的孝衣跪在灵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他没有母亲,也没有兄弟,他是父亲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他没有哭太久,他其实对这种失去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从小父亲就明里暗里地告诉他,要做好随时会失去父亲的准备。 他从来不理解,很讨厌父亲总是这么说。但是,他确实早就在心底做好了准备。 半个月后,那天下着雨,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出现在他家,向他伸出手,说跟我走。 他背着手,警惕地后退几步,踉跄着歪了歪身子,少年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对他笑,小心点,别摔倒了。 许景咬着嘴唇,搭着眼角,偷偷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温柔好看的哥哥,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跟这位哥哥走,好像也不错,反正他只剩一个人了。 后来跟爸爸共事的宋伯伯告诉他,他的父亲在余震中,为救人英勇牺牲了,但是他是英雄,他用他的血肉之躯救回了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就是面前这位哥哥。他的父亲,要领养许景,问他愿意吗? 许景不太明白宋伯伯所说的英雄、牺牲、以及什么军人精神,他太小了,不能理解。他只听明白,他们要领养自己,他要成为这个少年的弟弟。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 少年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他脸上还有擦伤,但丝毫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容,他对许景说,别怕,父亲和母亲都是非常好的人,我们都会很疼你的。 许景怔怔地,点头。 一周后,他进入和家,改名和亦景,新爸爸告诉他,改了名字,就可以继承和家的一部分财产,他会让他的父亲死的有价值。他说话的时候温和慈祥,毫无恶意。许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点头,改了名字,就和哥哥一样了。 和亦景对和亦年的依赖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温柔漂亮的哥哥,说起话来温温润润,完全不是父亲那种冷冰冰的严肃。 他很喜欢和亦年,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晚上从武馆回家,在离家不远的那条小道上,看到了和亦年被一个男人拉到一旁隐蔽的小树林中,压在树上。 开始他以为哥哥被人欺负,赶紧跟了上去,但还没等他攥起拳头,就听到了喘着粗气的亲吻声,还有和亦年微喘的笑声,婉转轻佻的呻吟,他低声轻呼,慢点,会有人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呵呵笑道,你不就喜欢这样?刺激吗?和少爷? 和亦年咯咯地笑…… 和亦景浑身汗毛刷地倒立起来,他贴着树,浑身僵硬,缩起四肢,不敢再看一眼。 直到和亦年甜腻的呻吟声忽地拔高,他像是疼痛又像是享受般的低泣声,传到和亦景的耳朵里。他睁开一只眼,歪着头望过去。 ——和亦年细长白嫩的腿曝露在空气中,他弯着腰,背对着男人,衬衫被推倒肩上,他撅着屁股,主动往后撞击。 啪啪的撞击声,夹杂着和亦年压抑的低吟,和亦景口干舌燥,一时忘了躲藏,就那样,眼睁睁地看完了一整场的激烈性爱。 哦哦……和亦年被男人抬起双腿抵在树上,自下而上狠狠贯穿,他高潮时仰起脖子甩着头,脸色潮红双眼迷离的模样,让和亦景由开始的惊愕、害怕,瞬间转变为羞耻、愤怒。 他最崇拜的哥哥,在做什么?还是跟一个男人? 他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恨不得上去给那人一拳。 高潮后的和亦年,懒懒地趴在那人的肩上,眯着眼往这边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和亦景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和亦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勾起唇冲着阴影中的和亦景哼笑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继续回味着性爱后的余韵。 和亦景面红耳赤,哥哥看到自己了,他那一声哼笑是什么意思?满不在乎吗?就算做这种为人耻笑的事被发现也没有关系吗? 愤怒、生气,还有他不曾发现的——嫉妒,和亦景抹了把眼泪,转过身飞速地跑开。 自那天以后,和亦景看着哥哥的眼神就变了,他总是能想到他光着大腿胡乱摇着头在男人身下迷乱的模样。 他不耻。但是那画面对他又有着别样的冲击力。初懂人事的和亦景,开始连续做着一个梦,他把漂亮温柔的哥哥压在身下,用力贯穿他的身体,看着他沉醉在自己的动作之中。 这个梦,他做了三年,高中毕业那一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健硕的少年,遗传了父亲的长相和体格,他身材高大,肩膀宽厚。总是一副冷酷的表情,很吸引女孩子,情书从来都不断。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兴趣,他的目光,早就在那天夜里,被和亦年深深吸引了,再也没有移开。 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 和亦年是同性恋这件事被和父发现。他被父亲关在屋子里,做电击治疗、催吐治疗等各种物理治疗。 每一日,都有和亦年痛苦的抵抗声从房间传出来,和亦景对他的那份不耻,逐渐转变成了心疼。 那天晚上,和亦景偷来父亲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那扇改变了他一生的门。 和亦年虚弱地躺在床上,手腕被软绳绑在床头。脸色苍白,却像是一个天使,那么美。 “小景?你来做什么?被父亲发现会打死你的。”和亦年对他虚弱地笑。 和亦景二话没说,剪断他手腕上的软绳,用早就准备好的绳索,系着自己的腰,抱着瘦弱的和亦年,从窗户沿着墙爬了下去。 他把和亦年送到他早就准备好的出租房,回去收拾好现场,做成和亦年自己逃跑的样子。 后来,他就开始了白天乖乖地在家听父亲愤怒地大骂,夜晚从窗户跳下来,跑到出租房照顾和亦年的生活。 他喜欢和亦年,是那种喜欢。心疼和占有,同时在心里滋生。 他愿意照顾他,看他依赖着自己才能正常生活,和亦景心里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他甚至想如果就这样下去,该多好。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流露出对和亦年的爱恋,也不会有机会离这个人如此的近。 但是放荡是一种很可怕的品性,他会让一个人被欲望支配,变得低俗。 所以和亦年在接收到和亦景炽热目光下的深意时,轻佻一笑,拉着他的制服领口,热气吐到他的脸上,问:“你这么帮哥哥,想要哥哥怎么报答你?” 大腿蹭过他的腰胯,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 和亦景愤怒地把他推倒在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和亦年嘴角勾了勾,眯起双眼,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在他的面前,抚慰自己的身体。 樱红的乳头,昂扬的欲望,当和亦年饥渴地把手指插进下体的时候。 伴随着“唔……”的一声呻吟,和亦景终于崩溃,他把这个人狠狠压在床上,想象着梦中的所有姿势,摁着他做了一整夜。 “我爱你爱你,哥哥我爱你。”和亦景吻着他,喋喋不休地表白。 和亦年却分不清在自己身体里驰骋的人到底是谁?只放任自己沉沦和堕落。 没有时间了,一个月前,他喝醉酒不小心被下药,搞大了江芷的肚子,江家不是好惹的。所以,这场联姻,除非死,他是逃不了。但是他不想死,他也不敢死。 但和亦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暑假,他都跟和亦年腻在一起,看着和亦年温润的侧脸,深情望向自己的眼神,他觉得和亦年一定也爱上他了。 他会陪着和亦景打电动,练拳。笑着看自己吃饭,细心揩掉自己黏在嘴角的饭粒,体贴、温柔。吃完饭,他们做爱,在厨房、客厅、大开着窗户的阳台上,在和亦景用来练拳的沙袋上。 和亦年大胆放荡,叫起床来让和亦景心都酥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和亦年对他的这份独特温柔和特殊对待,其实只是和亦年惯用的手段。 他就是这么的看起来温润无害,却早就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 和亦景是最后一个。 和亦景大学开学后的第一个周天,放学回家,他看到了出现在和家的和亦年。 他第一反应是,糟糕!被抓回来了! 但是和亦年却无事般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跟父亲讨论着婚礼宴请嘉宾的事。 婚礼?! 和亦景那颗根本就没热多久的心,掉进了冰窟。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当着和亦年和父亲的面,一拳打碎了父亲最喜欢的鱼缸。 那几条银龙趴在地上,张着嘴艰难地呼吸。 和亦景觉得自己的心也疼得快要窒息。 父亲还没震怒而起,他便大滴大滴地落着泪,吓得父亲也没敢再责备一句。 十八岁那个炎热的夏天,他期待了整个青春期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 ☆、少年不可欺2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7节 和臻就是在这样——所有人都没做好准备,所有人都不欢迎的情况下出生的。 江芷暗恋和亦年多年,求而不得动了歪心思给他下药,期望用这种方式来绑住这个丝毫抓不住的男人。而风流多年却片叶不沾身的和亦年之所以无法摆脱这个女人,却是因为和父,他正好想借江芷用孩子逼婚的这个机会,逼迫和亦年回到“正道”上来。 更何况,江家与和家,可谓门当户对,作为江氏唯一的继承人江芷,如果能嫁到和家来,其中利益,不言而喻。和父自然极力赞成。 但是没有人考虑和亦年有多痛苦,和亦景有多绝望。更没有人考虑被他们当做“手段”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担负着怎样的原罪。 在和亦年结婚的前一天,18岁的和亦景独自飞往大洋彼岸。 自那天之后,他没有再看一眼和亦年,甚至没有一句质问。他有什么资格呢? 呵呵,和亦年有承诺过什么吗?他连高潮时,都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用极致的冷漠掩饰着自己的心痛和绝望,答应了父亲早就说过的留学。当初,为了这个人留下来,现在,又是为了这个人,巴不得逃得再远一些。 之后的四年,和亦景没有回来过一次。他甚至想过,就那样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 但是毕业那年,母亲意外车祸成为植物人。 和父受到太大的打击,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身心俱疲,把那时已经发展得如日中天的和氏全权交给了和亦年,全心守着母亲。 当他在电话里嘱托和亦景,希望他能回来辅助和亦年管理和氏的时候,他疲惫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和亦景有些心疼这个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养父。 他点头,回国。 来到和氏上班的第一天,和亦景还没有见过和亦年。他回国这件事,他相信和亦年早就知道,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进行过任何沟通。 当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迈着长腿,从容不迫地走进和氏大楼的时候,英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冷漠又深不可测的眼神,让他一瞬间成为整个大楼的焦点。 和董事长的二儿子回国了。 是为了抢地位还是为了争财产?一时间非议四起。和亦景勾唇笑了笑,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尽管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在他推开和亦年办公室的门,看到和亦年正对着他的小助理一脸淫荡地调情的时候,和亦景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还是狠狠攥成了拳,指甲扎进手心,提醒着他,曾经有多痛。 他明明知道敲门的人是自己,还故意做出这副样子? 和亦景眼神暗了暗。 还要有什么期待吗? 他冷冷地向和亦年打着招呼:“和总。” 和亦年依旧是多年前那副温润如水的模样,笑得无害,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像极了和亦景这么多年一想家就抬头仰望的弯月。 疏离客套的问候,言语之下有着彼此试探的味道。和亦景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当和亦景被助理带着来到办公室,他脱下外套,才发现衬衫已经完全汗湿。他闭上眼睛狠狠咽了咽,在心里警告自己,保持冷静。 门咔哒一声打开,随即被反锁。 和亦景惊诧地转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去,落在和亦年那张没被岁月留下任何改变的脸上。 他还是那么漂亮。 “你来做什么?”和亦景冷声道。 和亦年勾起唇角笑。他松了松脖子上酒红条纹的领带,用那双勾人的眼睛望着和亦景,他一边走近,一边加深唇边的笑。 来到和亦景身前一步时,他站定,微微侧身弯了弯腰,倾身去抚和亦景的胸膛。 “你做什么?!”和亦景警惕地后退一步。 他轻笑一声,收回扑空的手。 “出去!”和亦景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要让我动手。” “动手?”和亦年环着双臂,笑得腰肢一颤,“怎么个动手法?” “你?!”和亦景气结,他转身,瞪着和亦年。 他大步走到门边,正准备开门,和亦年从身后抱过来。 他抓住他的手臂,环住了和亦景的腰。 “你放手!”和亦景掰着他的手。 “小景……”和亦年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声音忽地温软。 和亦景喉咙动了动,手上的动作僵滞。 “小景,我好想你。” 和亦景眼底酸涩,他咬紧牙,闭上眼,狠力拉开和亦年的手。 他一转身,和亦年就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委屈:“小景,我真的好想你,这些年,你从来不接我的电话,你是在恨我吗?” 和亦景觉得可笑,难道他不该恨他吗?委屈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他用力去推和亦年。 和亦年却死死环住他的腰,闭着眼说:“小景,我过得并不好。” “呵呵,我倒觉得和总过得挺不错,大清早就在办公室跟下属调情。”和亦景不禁出言讽刺。 和亦年笑了:“你吃醋了?” 和亦景脸色一僵。 “我就知道……”和亦年得逞地笑。 和亦景眉头皱了皱:“你故意的?” 和亦年柔韧的腰前后晃了晃,指尖划过和亦景的眉心:“我的小景还是这么直接。” “小景,我好想你,这些年一直在想你。我过得不好,很不好。”他声音辛涩。 和亦景辛辛苦苦用无数个思念加怨恨的夜晚建立起来的城墙,在那一刻被推倒,成为一片废墟。 和亦年柔软的身体,温柔的笑,一句句深情又委屈的“我好想你”,和亦景完全无法抵挡。 他掐住和亦年的腰,把他摁在门板上,扳起他的下巴,让他望着自己,眼神骤然变得邪魅:“想我?还是想我的枪?”他用硬邦邦的下身抵在和亦年的大腿上。 和亦年扭动了一下,笑得颇为动人,他唇线柔和的嘴唇上下翕动着,薄薄吐出几个字:“想你,也想你的枪。”他说着用手在两人紧贴的部位捞了一下,“想你每一个让我高潮的夜晚。” 子弹上膛。 和亦景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嘶……”和亦年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 “你简直要折磨死我。”伴随着和亦景一声绝望的叹息,他抱起和亦年把他压在了办公桌上。 他粗暴地剥掉和亦年的裤子,啪地一声打在了他挺翘的臀上。 “哦哦……”和亦年发出一声尖叫。 和亦景掰过他的头,狠狠吻住他的嘴,堵住了他那让人血脉喷张的浪叫。 舌头进攻的同时,和亦景毫不怜惜地挺进了和亦年的身体。 干涩、紧致。和亦年痛得弓起了背,额角青筋暴突。他哭出声来:“痛痛,小景停下来。” 和亦景也感觉到了吃力,他拔出来,用手指轻轻抚慰着和亦年的后面,不由微微皱眉:“你多久没做了?” 和亦年痛得轻颤,他抽了下鼻子,咬着唇,“从你离开,我就没有再找过别人……” 和亦景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液,瞪大了眼。 和亦年委屈地望着他:“好疼。” 和亦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狂喜,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一瞬间,死灰复燃。 暴戾退去,他开始温柔地亲吻着身下这具想念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身体,他从上到下,舔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最后来到了和亦年干涩的入口,他探出舌尖,伸了进去。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和亦年大腿颤抖着,无法忍受这种刺激。 和亦景在他的屁股上啪地又打了一巴掌,牙齿细细摩挲着他的腿根,轻蔑地笑道:“这样就受不了了?呵呵,等会儿可怎么行?!” “唔……”和亦年享受般咬紧了手指,脚跟在和亦景的背上蹭了蹭。 和亦景脊背一阵酥麻,他低笑:“你还真是一如当年的淫荡啊!”他把和亦年的一条腿扛在肩膀上,凑过去掐着他的下巴,冷笑:“想不想我干你?你求我,求我我就进去。” 和亦年已经被情欲俘虏,他迷离着双眼,另一条腿使劲磨蹭着和亦景的下身,他饥渴地喘着粗气,眼角湿润:“干死我!小景,求你干死我!快!快!” “啊……”一刺到底。 和亦年的头狠狠磕在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像一座壁垒倒塌时发出的声音。 他细长的脖子弓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在热烈的晨光中,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白天鹅。 再一次,堕入深渊。 ☆、少年不可欺3 对和亦景来说,和亦年就像是无法戒掉的毒品,他残忍、自私,却总是会恰如其分地示弱。情话不满,却恰到好处,只一句缠绵悱恻的“我好想你”胜过千句万句解释;只一次看似抛下自尊的主动,就让和亦景再次为他着迷。 而事实上,主动权从来都在他的手中。 和亦景知道他是一颗毒苹果,还是闭着眼咬了下去,太诱人了。这种够得着却得不到的感觉,让人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让人上瘾。 于是他们偷情、放纵,违背伦理道德,却沉迷得不可自拔。 和亦景不知道和亦年对自己是怎样的想法,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爱着他的,深深的,爱他。 这种爱,不是只有性爱,而是想看着他,靠近他,进入他的生活。 和亦景就是在这种渴望下开始出入和亦年和江芷的新家。 也是在这时,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可爱乖巧的小侄子。 在和臻还没出生的时候,和亦景就知道他恨这个孩子,这个来的太不合时宜,而且是作为一个逼婚工具而来到世上的孩子,和亦景当年恨不得掐死他。 但是这都是在他见到和臻之前的自我预设。 他第一次见到和臻的时候,江芷正拉着他在琴房的阳台上训他,她面目凶恶,发着和亦景听不懂的无名火,和臻背着双手站在落日的余晖中,噙着眼泪,嘴角一撇一撇的,肩膀微微地抽动。 “在这里站着反省,吃晚饭才准下楼。”江芷看到和亦年的车驶进院子,指着和臻的鼻子大声说了一句,离开阳台。 和臻咬着嘴唇,委屈地点头,抹了下眼泪。 “不准哭!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他吓得抖了一下,忙放下擦眼泪的手背在身后,包着小嘴,胸口一抽一抽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和亦景远远站在楼下,等着和亦年停好车跟上来。汽车入库的声音,他看到那孩子微微挪了挪眼神,瞥向了他。 他一愣,不自觉就对他笑了笑,还顺便做了个鬼脸。 噗嗤一声,脸上还挂着委屈泪水的和臻破涕为笑。然后,他忙看了眼阳台的门,继续转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但眼角开始时不时瞥向楼下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叔叔。 果然到了晚餐,和臻才被准许下楼。他穿着格子衬衫和小马甲,像极了一个小绅士,还在就餐前主动给和亦景拉开座椅,整场用餐,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挑食、不撒娇,吃饭细嚼慢咽,安静礼貌。 和亦景在心里预设过无数次的冷脸,丝毫没有排上用场。 这个孩子跟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太乖巧了,乖巧得有些让人——心疼。 和亦景酝酿了许多年的恨意,完全没有了施展之地。 晚餐后,和臻被允许在客厅玩耍,江芷去了楼上练琴。和亦年假借跟弟弟商谈公事,留在客厅里跟和亦景“眉目传情”。但今晚和亦景丝毫没有心思。 和臻好奇地趴在他身旁的沙发上,肉嘟嘟的小手支着婴儿肥的脸颊,认真地看和亦景一页一页地翻过那些白天已经完全审好的文件。 他眨着眼,看着文件上那些曲线图,发出一声惊叹:“哇……” 和亦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怎么了?” 和臻指了指:“好像飘起来的窗帘。” 和亦景盯着那两条交叉得恰到好处的曲线,抬起来看了看,嘿,还真像! “臻臻好聪明啊。”他捏了捏和臻的鼻尖。 和臻抿着嘴唇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和亦景笑,继续翻着文件。和亦年终于觉得百无聊赖,起身说了句:“我先去洗澡了,臻臻不许打扰二叔工作。” 和臻立即立起身体,认真回答:“知道了爸爸。” 待和亦年离开,和臻松口气般趴下身子,玩着沙发上的玻璃球。 “臻臻,很怕爸爸吗?”和亦景合上文件,问。 和臻摇头。 “那臻臻怕妈妈吗?” 和臻摇头,随即使劲摇了下,又重重点头:“他们好像不喜欢我。”他垂着头,停下了手里转着玻璃球的动作。 和亦景心口一刺,他安抚道:“臻臻这样想可是不对的哦。爸爸妈妈当然最爱臻臻了。” 和臻抬起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真的吗?” 和亦景笑了下,认真点头:“嗯。” “唔……但是小朋友们都说爸爸妈妈不爱我。” “嗯?小朋友们说?是怎么回事?”和亦景不理解他的话。 “就是大家比赛谁的爸爸妈妈最爱自己,我……”他扁了扁嘴,“我是最后一名。” 和亦景了然,小孩子在一起,大概就是会比较这些吧,他摸着和臻委屈得耷拉下去的脑袋,说:“所以臻臻才觉得爸爸妈妈不爱你吗?” 和臻点头。 和亦景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捏着他肉肉的小脸,说:“嗯……怎么说呢?就像爸爸妈妈从小教你的对客人要礼貌,吃饭不挑食,可能有时候你不喜欢,但是对人礼貌会招来更多人喜欢你,不挑食有利于你长身体,这些呢,都是对你的爱呢。我今天可是看到臻臻做的很棒呢!” 和臻像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见解,两眼立即亮了起来,他瞪着眼,有些小骄傲地说:“我的小伙伴中,只有我不挑食呢。” 和亦景被他逗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头:“臻臻最乖了。” 和臻却突然愣住了,他捂住和亦景亲他的位置,嘴扁了扁,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中滚出来。 和亦景手忙脚乱,抱着他哄:“怎么了臻臻?你别哭,是二叔不好……”他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怎么惹到了和臻。 和臻抽了下鼻子,摇着头,委屈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我们比……谁被……爸……爸爸妈妈,亲过的次数……最多。我……”他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忙用手抹了一下,继续说:“我没有。”委屈的泪水从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里涌出来。 和亦景心里像被什么剜了一下。 他没有?他没有被爸爸妈妈亲过? 简直匪夷所思! 和亦年和江芷到底是怎样对待这个孩子的。他才见到和臻就从心底产生的那种莫名的心疼,原来不是错觉。 和亦景再次亲了亲和臻的头,还顺便用带着浅浅胡茬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脸,和臻一边躲一边咯咯地笑,脸上委屈的泪水还没干,可爱的紧。 哪有那么多心力去恨?何况是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和亦景的心,突然敞亮了好大一片。 那一年,和臻五岁半。 和亦景跟和亦年的地下情,在和亦年的收敛,和亦景的忍耐中,倒也持续了许多年。 和亦景放不下他,一次次卑微地放下自尊,甘愿做他的情人。而和亦年惮于和父对他的监视,不敢出去乱搞,只能选择和亦景这个金屋中人。 十几年,和亦景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长成了成熟稳重的魅力男人。身边追求者从来不断,但他还是没兴趣看一眼。 在夜里,他抱着和亦年无骨似的柔软身体,看着他眼角逐渐明显的鱼尾纹,他突然觉得疲惫,他趴在和亦年的胸口,对他说:“离婚好不好?离婚跟我在一起,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和亦年摸着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别闹了小景。我们这种关系,快乐就好。要太多,是会痛苦的。” 江家老爷子行将就木,这时候叫他离婚?呵呵…… 和亦景心里突然暴躁起来,委屈、愤怒,积攒了太多年不见天日的恨意,他胸口滞闷着痛。 和亦年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给自己一句承诺,哪怕是一句谎言。 他闭上眼,不再想那些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的奢望,狠狠掐住和亦年的下巴,噬咬着他的嘴唇,咬出鲜血。 埋在他身体里的凶器,毫无预兆地胡乱横冲直撞起来。 撞击、深入,每一次都碾压过和亦年身体里的那一点,他昂着头,咬着嘴唇,手指绞紧了床单。 “你不是要快感吗?我满足你!你叫啊,浪啊,求我!”和亦景跪趴在床上,把和亦年的身体折弯到极限,用力刺激他,撩拨他。 大滴的热汗混着眼泪,从他的下巴滑下去,滚到他结实性感的胸膛,再流到两人结合的部位。 “别……别这样,小景,太深……太快了,我受不了。”和亦年终于忍不住,小声地求饶。 “呵呵呵……”和亦景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那就叫出来啊,像以前一样,哭着求我。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叫床了,哈哈……”他越来越快地撞击着,黑暗里,肉体拍打的声音,显得淫靡刺耳。 和亦年歪着头,把脸埋进枕头,让枕头吞掉他的一声声呜咽。 江芷不在家。 他正在这张属于他妻子的床上,跟他的弟弟,做着下流的事。 而他的儿子,就睡在隔壁。 这一年,和臻已经十四岁。 尽管他对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漠不关心,但是让他的儿子发现这种事,他还是会感到羞耻。 而这一年,他漠不关心的儿子,在他的眼皮底下,开始了他的禁忌之恋。 那天晚上,下着雷雨,和亦景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他穿着睡衣,打开门,发现和臻一身湿地站在门口,低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看不到表情。 和亦景吃惊。忙把他让进屋里。 亮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了和臻脸上红肿的手掌印,还有撕裂了的嘴角,以及手臂上的烫伤,手腕上上的勒痕。 他一边替他擦着药,一边问怎么回事。 和臻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仰起脸,问了一句:“二叔,我错了吗?” 虐待和臻的人是江芷。 在和臻的成长过程中,和亦景不只一次见到江芷毫不克制地对和臻大吵大骂。和亦景虽然看不惯,但出于他与江芷尴尬的关系,他无法出手管太多,只能在平常多花点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 但是,他还从未见过江芷对和臻下这么狠的手。 大臂内侧全是烟头烫伤的脓肿。 他问和臻哪里还有?和臻夹着腿,摇头。和亦景猜到了,但是没有强迫他,只是给了他药,让他去浴室自己擦洗。 “我趁文正哥哥在地毯上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他,妈妈……妈妈正好看到了,所以她……她把我绑了起来。” “二叔,我喜欢文正哥哥,我是病了吗?是变态吗?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和臻的叙述和询问,让和亦景心里乱成了麻。 他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心里烦躁得厉害。 是报应吗?和亦年的儿子也是同性恋,而他的母亲是个恐同者。 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么狠的手,和亦景对江芷的厌恶和愤恨,上升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毁了和亦年,毁了自己,现在又要来毁掉自己的儿子? 他握紧了拳头,关节咔咔地响。 和臻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和亦景一拳打碎了他最心爱的鱼缸。 几条银龙躺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他要把这个女人,从和家赶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还得一千多字才能把过去叙述完,今天时间来不及了要先睡了,明天写个短章补全。 这段过往之所以用和亦景的视角来写,是因为我要洗白和亦景[大纲预设],之前和臻断断续续的回忆立了太多对他不利的fg,所以,要想把我埋过的伏笔全都扯出来解释清楚。 我也想了很久,觉得这样写更直观。笔力有限,写的不好望见谅。 ☆、少年不可欺4 和亦景开始了对和臻明目张胆的保护,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让和臻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家也不让回。 而说到对付江芷,很简单,这个靠手段得到婚姻的女人,从来都没有摆脱内心那份不安,和亦景不相信她一点都没察觉和亦年的性取向,但她能忍这么多年,也足够说明了她对这个男人的执著和妥协,这份执著和自己真是不相上下。 手段简单明了,他开始不刻意避讳江芷,时不时在她面前暗示他跟和亦年的关系,循序渐进地故意流泄出去一些他跟和亦年的亲密照片。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一点点崩溃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和臻,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压抑多年的恨和委屈。 他相信以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她崩溃那天,就是她跟和亦年决裂的时候。 然而就在江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她变得敏感、不安,甚至狂躁到想要挑明的时候。和亦年出手了,他对和亦景说出了“结束”两个字。 一份派遣文件,和亦景被将被调往东京分公司,任区域总裁。 呵呵,和亦景冷笑,他当着和亦年的面,把那份自己毫不知情的文件撕得粉碎。 “和亦年,你以为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和亦年依然笑得人畜无害,目光里却前所未有地流露出一丝警告:“小景,我以为你一直很乖的。” “臻臻很像我吧?唔……简直跟我十五岁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和亦景惊诧:“你说什么?” 和亦年笑得温柔:“小景好像很喜欢那时候的我,对吧?也是,谁不喜欢年轻的肉体?最诱人的莫过于青春荷尔蒙的味道……” 一个结实的拳头砸到了和亦年的脸上。 和亦景咬着牙,心像被生生剜掉一块。 他竟然怀疑自己?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咽了咽,哽咽着苦笑:“和亦年,你真是蠢。” 他垂着头,连解释的欲望都消失殆尽。 窒息的沉默。 突然他仰起脸大笑起来,双目通红:“哈哈哈哈……对,他可是比你鲜嫩紧致得多,不像你,松得我随时随地都能插进去。唔,你都四十岁了,他才十四岁,你说我还可以玩多久呢?” 他轻佻地笑着勾起和亦年的下巴,说着就要凑上去。 “别碰我,以后……以后都别再碰我!”和亦年反抗得很激烈,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甚至有些异常。 但和亦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他只当他在吃醋,心里反倒得意了几分,他啧啧两声,拉起和亦年的手指,很温柔地吻了吻:“可是宝贝儿,我可是把他当做你来疼的,你不应该很高兴吗?有人爱你爱到拿你的儿子做替身,呵呵呵……” 和亦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脸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就是这样,像逼迫一个出轨的情人承认他的背叛,想知道真相,却又无法接受真相。 和亦景终于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哈哈大笑起来,放肆地、变态地、痛快地笑了起来。 怎么能够只有他一个人痛? 只是,这痛从来不该涉及到第三个人。 当和臻被绑在一间破屋,不可置信地听完和亦景跟父亲之间的这段对话录音,他瞪着双眼,惊恐地颤抖起来。 “你以为你拼死保护的那个酒鬼真是个好人?”梁高峰嘲讽地笑,“还让他跑?指望他会来救你吗?” “哈哈哈哈……”一帮面目狰狞的混混抱着臂膀大笑起来:“他现在肯定在跟你老爹谈条件呢?啧啧,真是一场好戏。” 和臻嘴唇抖了抖,本能反驳道:“不可能!二叔不是这样的人!”他不相信,这群人肯定是在挑拨离间。 “哈哈哈,真是天真得可爱啊。我都心动了呢!啧啧,这皮肤,手感真好……”梁高峰那双肮脏粗糙的大手,探进了和臻的衣领,色情地抚摸着。 “别碰我,滚开!滚!”和臻剧烈地挣扎,恐惧、恶心,他像只惊恐的小鹿,孱弱地颤抖着,哭叫起来:“二叔,二叔救我,快来救我……” 衣服被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几双大手同时抚上他稚嫩的身体,他哭的眼泪都干涸了,叫的再也叫不出声,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一颗粗硬的假阳具塞进了他的下体,撕裂般的剧痛,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觉得到自己的内脏快要被从嘴里挤出来,快要……死了。 “哟呵,还是粉红的呢,啧,先松松,等会儿大爷好好疼你……” 恶心。 他剧烈地呕吐,眼睛发昏,看不清周围,黑暗,全是看不到边的黑暗…… “啊……”他从噩梦中醒来,耳边是监护仪器平稳的滴滴声。 身体剧痛,酸沉,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无边的白,刺鼻的气味。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爸爸、妈妈,他最依赖的二叔,一个都没有。 从那天起,和臻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接受任何人的碰触。 没有解释,没有任何人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甚至,他开始承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诅咒。 江芷疯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安慰过和臻一句,只有咒骂。 他脏,他贱,他恬不知耻地勾引自己的二叔,乱伦、下贱,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变态的同性恋。 精神失常的江芷开始了毫不避讳的指责和诅咒,似乎压抑了十几年的愤恨终于爆发。 以致于,她故意瞒着所有人她已经怀孕的消息,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虐待,她要折磨和亦年,折磨和亦年的孩子。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封闭了自己。 沐沐天生脑伤,医生初步推断原因为江芷怀孕期间受到了太大的精神刺激,服过大量镇静剂,而且她还嗑过药。 精神刺激?怪谁? 和臻木然地望着那个乖巧得几乎不会转动眼珠的孩子,胸口刺痛,和自己多么相似的命运。 和臻捂着眼,眼泪涌了出来,他抱起才足月的沐沐,默默地在内心背负了这份沉重的愧疚。 可是,谁来背负他? 他最想要一个答案的二叔,连面都没有露。 直到半年后,和亦景以和氏继承人的身份,出现。 呵呵。 他跛着脚出现在和臻面前,满目愧疚地对和臻说:“对不起臻臻,原谅二叔当初没能及时救出你。不过你别怕,以后二叔就有保护你的能力了,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求你原谅二叔,求你说句话。” 他信誓旦旦。 和臻面无表情。 半年,他曾经为和亦景找了许多许多的借口,却最终都被时间湮没。他为什么能够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就去了日本。 现在,祖母祖父双双离世,他竟然顺利地继承了和氏所有中国区域的资产。 呵呵,谁会信他? 他知道和臻这半年是怎么过得吗?他知道和臻的手腕上有几道自杀的刀痕吗? 他知道每个被噩梦缠绕的夜晚,和臻是怎么自虐的吗? 他不知道! 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吗? “你做梦!”这是和臻这半年来说的第一句话,“我恨你,滚,滚!” 和亦景错愕。 那天,他跟和臻双双被绑走。 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绑和臻,他也不知道和臻到底遭遇了什么。 但是那天,却是他噩梦的开始。 和亦年囚禁了他。整整五个月,折磨、调教、性奴役,和亦景是靠着什么咬牙度过这地狱般的五个月的? 是他们重复播放给自己听的和臻挣扎求救的呼喊,和他声嘶力竭的那句——二叔,救我! 他要救臻臻,他要活着。所有的报复,都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础上。 于是他活了下来。 在和父动用所有关系,从地下室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只剩半条命。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他的皮肤苍白脆弱,身体状况极差,完全不复当年的劲健。 也是从那天,他跟和亦年过往的种种,完完全全地曝露了。 和父盛怒,不堪精神重负,病倒。一月后,生命衰竭,离世。而在他离世当天,沉睡了十几年的和母,心脏停止了跳动。 和亦景撑着身体,跟和亦年貌合神离地“和谐”操办了养父母的丧事。 在终于如愿接过半壁和氏之后,才重振精神出现在和臻的面前。 可是,臻臻说——恨他? 和亦景的心像被放入碎玻璃里蹂躏般刺痛。 他所有的坚持,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所有的真心,都被辜负? 好,他理解,当初没能救出臻臻是他的错,他怎么能够在那天喝酒?还大意地被下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群流氓把臻臻绑走。 他愧疚,但是他也是受害者! 和亦景没有解释,他说不出口,他有多脏。 他怕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曾经毫无保留信任过自己的人,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失去了和亦年,他不能再失去和臻,不能! 于是和亦景开始了对和臻变态般的过度保护。 他派人跟着和臻,上学下学。甚至校内活动都有几双眼睛是专门盯着和臻的。 他用尽手段赶走出现在和臻身边任何一个“貌似对他有危害”的人,他自以为是地“对他好”。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8节 那是在和亦年移居日本之前。 他已经许久没有跟和亦年有过任何往来,他不是不恨他,而是没有办法再报复他。因为养父的遗愿。 和父离世前,偏袒地把整个国内资产划分给了自己,和亦景当然很惊讶。 和父是他见过的最守信用的人,那么,他垂死求自己答应的“不要再恨”,和亦景自然无法拒绝。 于是,这场本该汹涌血腥的报复,嘎然而止。他只是跟和亦年彻底断绝了往来。 但是他没想到和亦年会再次对他出手。这一次,他竟然拿臻臻来威胁自己。 和臻在电话里凄厉地哭叫:“二叔,快救我!救我,不要丢下我!” “你们不许动他!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他手都是抖的,他明明亲眼看着和臻回到了和家,但电话里真切的哭声,也确实是和臻。 和亦景被告知带着五百万,只能一个人去赴约,否则就弄死和臻。 他已经被和臻那绝望嘶哑的哭声震得不能思考,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要求多么的不正常。 他去了。 却再也没能回来。 十月,深秋,下着冷雨。和亦景在郊外一座烂尾楼前的泥水里,被打断了双腿。 和亦年让那群人传话告诉他,再也不许出现在和臻的面前。 “二叔,二叔你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不要臻臻?为什么骗我?我恨你!恨你一辈子!”他昏迷之前,电话里和臻绝望的哭诉和挣扎的尖叫,搅得他胸口剧痛。 电话掉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和亦景艰难地探出手,嘴唇发紫:“臻臻别怕,二叔来救你。别怕,别怕……”他虚弱的声音,终是没能传到和臻的耳朵里。 他只记得,在他合上双眼之前,一双沾满泥水的红色皮靴,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条裹满泥巴的腿。 “快去,快去救臻臻。” 然而他没有看到,烂尾楼顶层黑洞洞的窗口,站着一个少年,白衣在风中翻飞,美的令人心醉。 谁也没料到,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何——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不可欺】(完) 有木有特别明显的bug? 我……可能有些地方圆的不够好,因为写着写着我就忘了之前埋过什么线了t_t ☆、无条件 “他的头部受到重击,昏迷了整整一年。”对面沙发上妆容精致的女人停顿了一下,垂眸,声音放轻,“我差点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她神色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庆幸般的浅笑,“幸好……” 瘦长的手指扣着面前的咖啡杯子,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但是他的腿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说话,也不记得任何人。” 陆友铭交叠置于桌上的双手扣得紧了些。 “一点也不像当初在美国留学时,那个高大的威武的挡在我身前的学长。”她轻笑出声,“可是,他就是他。变成什么样,也无法抹灭他曾经在我最艰难狼狈的时候,那样英勇地出现在我身前的事实。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道光。”她转过头,透过一整块玻璃的巨大落地窗,望着天边将要落下的太阳,享受般眯了眯眼。 陆友铭望着面前年过四十的女人,她的脸上是一种十八岁的小女生才会露出的任性和倔强。 “那后来呢?”陆友铭问。 闻言,姜枣缓慢地把头扭过来,瞥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咖啡杯里,仿佛能从其中看到过去。 她没有回答,脸色却变了好几变,越加阴沉。 陆友铭有些不明所以,是姜枣叫他出来说有些事想跟他谈,但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姜枣的意图…… 陆友铭不由把放在手边的手机按亮忍不住想给和臻发短信。都快六点了,也不知道和臻有没有下班,按时吃饭了吗? 陆友铭刀伤刚好一些,来j市学习刚满一周,明天周四师父照例休息,放了他跟张甘草的假。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和臻,准备一下班就赶回平湖的,结果还没走出百姓堂就遇到了在门口等他的姜枣。 可是……姜枣似乎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知道,是关于和亦景。但是,他不知道,姜枣的口中,会是怎样的和亦景。 “后来?”姜枣终于开口,“后来,他一张口就是两个字——‘臻臻’。”姜枣牵了牵嘴角:“他只记得,他爱臻臻。”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陆友铭觉得混沌。 和亦景欺骗和臻,和亦景利用和臻,和亦景找人绑架和臻来跟和亦年谈条件拿走半壁和氏,和亦景抛下和臻,和亦景变态地监视和臻……这是和臻的恨。 “景没有对臻臻做过任何过分的事,臻臻不该这么恨他,这不公平。他唯一的过错就是爱上臻臻……”这是姜枣的爱。 可是两人所描述的和亦景,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陆友铭自然不会怀疑和臻的话,但是姜枣专门把他约出来谈这件事,那么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陆友铭一路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直到和臻那天晚上的一句话猛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囚禁一个人灵魂最简单的办法,不是暴力也不是恨和诅咒,当然是愧疚。” 和臻很懂人性,所以他才选择用那种方式报复和亦景。 那种再次眼睁睁看着和臻陷入相同的困境却无能为力的自责,加上和臻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凄厉的控诉。 他相信,和亦景若真的在乎和臻,那么这份愧疚,足够囚禁他一辈子。 但是,又是什么,囚禁了和臻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过渡一下~ ☆、无条件 陆友铭回到平湖市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原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余老的看诊时间,所以这次放假纯属意料之外。他就没有事先跟和臻讲,毕竟j市离平湖这么近,若不是他想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以他这些天对和臻的想念来说,他是恨不得每天一下班就赶回来见和臻的。 只是,无论对于他或者和臻,都不再是容易沉溺入爱情的年纪,他们也不是那种炙热表达感情的性格。所以陆友铭懂得现阶段他最需要做的是什么,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会用十二分的努力,来尽量缩短学徒期,他越早独立,那么他离和臻的距离就会越近。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和臻给了他肯定的答案,陆友铭还是会有一些小介意,他终究为自己过于平庸的身份而感到自卑,他甚至是个无业游民,对于和臻来说,对于和臻在意的人来说,他们会认可自己吗? 他不会张扬自负地去说,他会对和臻多么多么好,谁都比不上;他会做的,只是默默地努力,一步一步地,离这个人更近一些。 尽管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是私事是如人饮水的冷暖自知,但是没有人会不在乎旁人的声音和目光,关键是选择怎样的回应,是大声争辩“你们不懂我们之间的爱”,还是用决心和行动来证明“我们有并肩的资本”? 如果不努力,他何谈照顾和臻一辈子? 说起来这种观念的转变还是得益于上一段恋情,当他从那段伤痛中走出来,委屈愤怒之余,他才开始思考,他在那段关系中,错在了哪里?杀死爱情的不是身份的悬殊,而是望向未来的目光的分歧。 城际公交,快到站的时候,陆友铭给和臻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和臻略微沙哑的声音:“喂……” 慵懒沙哑,吐着气,陆友铭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心神荡漾,他真想立刻把他抱在怀里,感受他的温度。 可是……他声音怎么不太正常? 陆友铭皱着眉,问:“你生病了?” 和臻停顿一下,清了清嗓子:“没有。” 陆友铭努了努嘴唇:“那你喝酒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嗯。”和臻回答,“在参加一个投资商的酒会。” 车进站,停稳,广播提醒乘客到站。 “你回来了?”和臻的声音瞬间变得明亮。 陆友铭抿着嘴偷偷地笑。 “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和臻问。 陆友铭笑,边下车,边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很快就结束了。”和臻回答。 陆友铭:“司机在吗?” 和臻不解,回道:“不在。怎么了?” 陆友铭呼出一口气:“那和先生是准备酒驾呢还是找代驾呢?唔,据我所知,和先生每次酒驾不是撞坏别人的车就是撞坏自己的车。还是我来做你的免费代驾吧!” 和臻嘴角抽了一下,最后化为一个满足的笑。 他答:“文华酒店。九点半结束,我是主持方,不能太早离场,所以你可以晚会儿来。” 陆友铭正想开口说“好嘞”,和臻突然急急插进一句:“因为是商业酒会,你不会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晚会儿来比较好。” 陆友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和臻这句话在解释什么。他胸口漾起一阵暖意,闭着眼,勾起嘴角甜蜜地笑。 “宝贝,我好想你。”他握着手机的手紧张地攥紧,无法抑制思念。 电话那端了无声息。 “我想你。”他重复了一句。 电话那端才有了些微动静,“嗯。”和臻答,“待会儿见。” 说完,电话被挂断。 陆友铭皱了下鼻子,就知道他会这么冷淡。 可是文华酒店里,那个身穿白色西装,年轻有为,冷静自持,掌控全场的和董事长,竟然接个电话就把红酒洒了自己一身。 啧……谁不爱听情话? 因为和臻说了可以晚些去,陆友铭就没自作主张地直接赶去文华酒店,毕竟,商业酒会也是和臻工作的一部分,他不想打扰他。 再说他一下班就急着往回赶,现在一身臭汗,衣服也穿的比较随意。于是他决定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和臻。 他打车回到自己蜗居的小屋,开门,漆黑一片,甚至有了些灰尘的味道,才一个多星期没住人,这房子门窗封闭性真不怎么好,哎,他是该考虑换住处了。 这么想着,他也没开灯,直接进了浴室。七月天,正热呢,先冲个凉水澡才是正事。 他高兴地哼着歌,洗刷刷,还得意洋洋地对着镜子展示了一下大臂上的肌肉,脑海里隐隐现出和臻那纤瘦的胳膊,骨尖突出的肩膀,还有他细长的脖颈,以及他被亲吻后红润的薄唇……上次在浴室里帮和臻洗澡的画面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播放了起来。 小腹发热,次奥,之前美色在眼前他都没……现在光想想都能硬了,真是禽兽—— 不得已,撸了一通。 待他神清气爽围了条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饮水机前立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陆友铭吓得脚下一滑,迅速摁亮客厅的灯。 文非低着头,背对着陆友铭,拿着水杯在接水。 陆友铭:迷之尴尬。 “满了满了。”眼看水已经洒了一地,文非还摁着开水按钮,陆友铭忙叫着提醒他。 “啊!”他把杯子往地上一扔,捂着手指头跳了起来。 陆友铭:…… “发什么愣呢?”陆友铭走过去,捏去他的胳膊。 “皮都快被烫掉了。大热天的你喝什么开水?烫不烫?!” 文非这才抬起头,看了眼陆友铭。 眼眶红红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瘪瘪嘴:“表哥。” 陆友铭看着自己光裸的上身,摸了下鼻子,说:“我换个衣服先,你去坐着,我给你拿药。” 陆友铭庆幸他满腹思绪,不然刚才浴室那一通放纵……额……没被听到才怪!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非非坐在沙发上,泫然欲泣的模样。 陆友铭拿了药膏边给他涂药,边问:“怎么了?大晚上灯也不开躲在屋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非非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哥,我做错事了。” 陆友铭望了他一眼,示意:做错什么了? “我对他说了很伤人的话,他好像很难过。可是现在我也很难过。” 陆友铭挑眉,他不太确定非非说的“他”是谁,“那你道歉了吗?” 非非垂下眼,摇了摇头。 陆友铭耸肩:“所以连道歉都没有,你是想怎样?” “我……可是他也好几天没理我了,前天我去c大见面会他也没去,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的每一场演出他都会去的。” 陆友铭敲了下他的脑袋:“得!你还有理了不成?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有时间在这儿愧疚难受,不如直接去把话说清楚。省的心烦!” 陆友铭原本就事论事,但说到愧疚难受——他困扰了一路的难题,突然有了解。 九点一刻,陆友铭等在文化酒店门口的路灯下,他早到了一会儿,却没有打扰和臻,只是静静站在路边等着。 四个月前,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和臻,可是今天……他弯起唇笑,他那时绝对没想过,这个从前世延伸过来的触爪,竟然这样牢牢绑住了自己。 电话响,是和臻,陆友铭边回头边接起来。 和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穿白色衬衫,银色领带,领带夹上镶着一颗很小却夺目的宝蓝色钻石。 耀眼,他像钻石一样耀眼。 陆友铭快步迎上去,却在低他一个台阶处停住。他仰起脸,望着和臻,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和臻缓慢地眨了下眼,抬手放在他的掌心。 陆友铭迅速抓紧,拉着他开始狂奔。和臻踉跄一下,随即调整步伐,紧紧地回握。 陆友铭把他拉到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回身把他压在墙上,喘着粗气,靠近了他。 胸膛起伏,背上都出了汗,陆友铭抬手撩起和臻额前被吹乱的头发,在他浸出细密汗珠的额上深情一吻。 和臻闭着眼,睫毛抖动,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好想你。”陆友铭低沉轻柔的声音从含着他耳廓的唇边溢出。 和臻扭着脖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想我吗?”陆友铭的吻落在他的耳后、颈上。 “唔……”薄唇溢出动情的轻吟。 陆友铭情动不已,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纤细的手指攀爬上陆友铭宽厚的背,陆友铭有力的胳臂环住了他柔韧的腰。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陆友铭的一条腿嵌进和臻的双腿之间,感受着和臻大腿上的肌肉,在轻轻战栗。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地想他。 想把他揉进怀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混蛋!”一声愤怒的控诉回响在寂静的停车场里。 陆友铭忙抬头,下意识用手臂遮住和臻的脸。 他回头,并没有人,只有从电梯口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他笑着在和臻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小声说:“回家继续。”才把和臻从墙上拉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两人一起向和臻的车走去。 拐弯,电梯出口。 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一个人在前,快步地走,另一人在后,脚步踉跄,努力去抓前边那人的手臂,“钱瞻,你t是混蛋!你以为老子是卖的吗?给点钱就想打发了?!”他骂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样子很是难看。 “宋千宁,你最好识趣一点。这样我也有心情给你找家不错的公司,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但是如果你执意闹得这么难看,呵呵,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你混蛋!钱瞻,我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背信弃义、抛弃那个死心塌地对我的男人,为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不爱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你不是爱我吗?你个混蛋!骗子!这不公平!” “放手!”钱瞻一把把宋千宁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子:“爱?呵,真可笑,你问问你自己,你跟着我是因为爱还是钱?死心塌地对你的男人?宋千宁,你果然从来都没忘记过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公平?” 陆友铭走过来时正听到这一句。 他脚下一滞。 真他妈狗血。当他听到来人是这两人时,条件反射地就想拉着和臻赶紧离开。但是,这段涉及到自己的对话,还是让他的脚粘在了地上。 正在争吵的两人也发现了不远处的他们。 “友铭……”宋千宁从地上起身,轻轻叫了一句。 手心里的手扭动了一下。 陆友铭转头,皱了下眉:“别动。” 和臻瞥他一眼,远远冲宋千宁望过去。 微抬的下巴,睥睨的眼神,把此刻已足够狼狈的宋千宁彻底击溃,一败涂地。 和臻的手继续挣扎,却不是想要抽离,他学着陆友铭先前的动作,伸开五指,插进了陆友铭的指缝,紧紧握住。 陆友铭惊讶,手心与手心相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心跳。 他心里已枯萎颓败的心结彻底脱落,那个人与自己已经毫无关系了! 他现在手里握着的人,是和臻。 他转头对和臻笑了笑,紧接着目光平静地对远处的两人微微颔首,拉着和臻,从他们的身旁,从容走过。 他没有恨,也没有怨,更无所谓遗憾和追悔。 他们,已是路人了。 在钱瞻略显尴尬,宋千宁十分凄怆的脸色中,和臻与陆友铭十指相扣,步伐从容闲适地走过。 相似的白衬衫,紧握的双手,相视而笑的默契眼神,还有时不时碰在一起的肩膀…… 宋千宁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无条件 两人没去陆友铭家,也没回和家,和臻只说了个地址叫陆友铭直接开过去。 陆友铭没多问,像和臻这种身份,有个三两套房子也很正常,他不惊奇。 但是来到这片略有些熟悉的区域,陆友铭惊讶了,不会这么巧吧?这不是他之前买房的小区吗?他差点跟和臻同住一个小区! “你住这里?”陆友铭惊喜道:“我以前也差点买了这儿的房子!” 和臻却没什么反应,挑眉望过去,煞有介事地问:“那最后为什么没买?” 陆友铭挠挠头:“啊,太贵了,没存够钱。” 天知道他那时为了买这里的房子,过的有多抠,干活多卖命。当时小宁非得看中这片地儿,临河,安静,空气还好,但是真有点贵,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是付了一半的款。 不过说起来,他觉得和臻的品味,应该更中意东区的洋房别墅才对,买这种单元房做什么? 和臻只是意味深长地对他笑笑,没说什么。 直到两人站在2306的门牌号前,陆友铭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这特么不就是他当初买了又卖掉的房子吗? 他瞪大眼,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门先开了,房子已经装修过,但没什么家具,甚至看不出风格走向,客厅只一套宽大的白色皮质沙发和一张茶几,连电视都没有。 “密码,你的生日。”和臻递给他一张门卡。 陆友铭呆呆地接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和臻……”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和臻推开门,脱了鞋袜,光脚踩着木质地板往里走,“时间比较紧,只是简装了一下,暂时能住。以后,你喜欢什么风格……唔……” 陆友铭从背后拥住他,双手箍紧了他的身体。 温暖从后背开始漫延,和臻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你知道,对不对?非要出300万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个傻瓜!”陆友铭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胸中盈满了感动。他再傻,也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 和臻没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重心落在陆友铭的怀抱里,歪着头靠在陆友铭的肩上。 “傻瓜。”陆友铭吻上他的颈侧。 和臻闭了闭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陆友铭蹭蹭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叹:“这还叫不知道?我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你了。” 和臻突轻轻挣开陆友铭的怀抱,回身,手指勾住陆友铭的领口,拉近…… 他嘴角缓缓翘起来,凑到陆友铭的唇边,似贴非贴,轻轻吐气:“那就卖身给我,一辈子。”语气里三分命令七分诱惑。 他眼角上扬,眼神媚惑性感,恰恰脸上的酒窝给他平添几分柔和,几乎要醉死人。 陆友铭心海一阵激荡,一把抱起他,让他脚跟离地。他仰着脸,跟和臻鼻尖相抵,“你真霸道。” 和臻瞥他一眼,光脚踩在陆友铭的脚背上。 “霸道得让人不得不爱。”陆友铭吻上他的唇,轻轻松松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和臻踩着他的脚,一边热情地回应,一边用脚趾轻轻蹭着他的脚趾缝,挠得陆友铭差点站不住。 他抬起脚反击般挠了挠和臻的脚心,粗喘着结束这一深吻,无可奈何地轻叹:“宝贝,别挑逗我,明天可是有正事儿,我不想你下不了床。” 和臻已经有些沉醉,他懒懒地撩起眼皮,问:“正事儿?” 陆友铭点头,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和姜枣约好了,明天姜枣会带着和亦景来平湖市,而目的,就是和解。 他抚上和臻的眼角,没打算拐弯抹角,他知道这件事越快越好。 “臻臻,明天,我们去见你二叔,好吗?” 和臻猛地睁开眼,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推开陆友铭,眼神凌厉:“为什么?我不见他!” 陆友铭往前一步,和臻下意识后退。 陆友铭心口刺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和臻。他早猜到这样做和臻会生气,会不满,甚至会害怕。他在开口之前已经先劝了自己无数遍不要因为心疼他一时就迁就他,那样只会让他承受更长久的痛苦。 可是,在和臻表现出这种毫无安全感的躲避动作时,陆友铭还是心疼了。他甚至想就这么说:好,乖,我们不见,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可是,不见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他咬咬牙,笑着说:“我想,你们有必要谈谈,有些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和臻冷声打断他。 陆友铭噎住。 和臻抬了抬下巴,望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冷漠和失望。 沉默,窒息三十秒。 陆友铭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你为什么怕见他?” 和臻瞪他一眼。 陆友铭握紧拳,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你怕见他,不是因为你恨他,而是因为你愧疚。” 和臻眼睛睁了睁,别过眼抿紧双唇不言语。 陆友铭继续说:“恨一个人是理直气壮的,怎么会怕成那样?你当初找人打断他的腿时,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害怕,就像你可以残忍地把梁高峰逼死,都不会有丝毫害怕,因为你对当时的和亦景,对梁高峰,只有恨。” 陆友铭边说边靠近和臻,最后轻轻握住他的肩膀。 和臻没有反抗,陆友铭安心地笑了:“和臻,如果你只是恨他,我接受你的报复,也不会劝你去原谅,没有人有资格为别人受到的痛苦做出原谅。我也愿意护着你永远不再见他。” 他拥住和臻,“但是,你早就知道当年的绑架案,并不是他策划的,对吗?” 怀中的身体抖了一下。 看来姜枣确实没有说谎,当年,是和亦年绑架了和臻,并且囚禁了和亦景。和臻被告知的信息,包括和亦景去了日本,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挑拨离间和臻跟和亦景的关系。 “所以,你不敢面对他,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愧疚。愧疚你当年伤错了人。如你所说,恨又能持续多久?有点温暖就冲淡了。但是愧疚不能,它只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和臻抓紧了陆友铭胸口的衣服,大口地喘息,仿佛身上真有一座山。 陆友铭吻了吻他的头顶:“别怕。” “我……”和臻开口,却接不上气般摇了摇头,抬眼望着陆友铭,说:“对不起。” “傻瓜。”陆友铭笑,“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没有告诉你。”和臻坦白。那晚他刻意隐瞒了这一点,因为他也怕,怕陆友铭不能承受这么恶劣的自己。 “没关系。”陆友铭说,“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从你二叔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就算,他不原谅你,我也愿意陪着你,接受他的恨意。” “所以,别怕。我们一起去见他好吗?” 和臻看着他,神色犹豫。 陆友铭帮他顺着头发,像鼓励一个孩子,道:“勇敢点,臻臻,像个勇敢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他面前,说,对不起。” 和臻小声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陆友铭点头:“而且,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那次受伤之后,他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所以,你看到的他,并不是曾经那个疼你呵护你的二叔,而他看到的你,也不再只是你。” 和臻疑惑:“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陆友铭顿觉释然,若是以前,他相信和臻绝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和亦景的事。 可现在,他已经做出了想要面对的姿态。 他揉了揉和臻的肩膀,安慰:“别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无条件 见面约在第二天傍晚。 陆友铭跟和臻来到姜枣订好位置的咖啡厅。推门而入,冷气扑面而来,和臻瞬间打了个喷嚏。 刚步入下班时间,咖啡厅人不多,空荡荡的,所以冷气也比往常显得过分。 陆友铭不由皱眉,对前来询问的侍应生请求道,可不可以把冷气调小一点。和臻昨夜根本没怎么睡,又忙了一天的工作,这会儿身体应该很疲惫,抵抗力自然有些下降。 咖啡厅服务态度很好,迅速关小了冷气。随后两人报出预约号,被带领着往二层走去。 没几个人,所以一上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和亦景和姜枣。 两双眼睛望过来,带着不同程度的笑意。和亦景比那天见到时要平静许多,没有激动的失去形象,但眸子里的笑,依旧炽热,夹杂着几分温柔与宠溺。 和臻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陆友铭。陆友铭立即握住他垂在身侧微冷的手,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点头。 两人这才携手,走过去。 这种主动的靠近,和亦景等了十六年。 他的眼眶甚至开始变红,变得辛涩。 一步之遥,一桌之隔,和臻站在他面前,叫:“二叔。” 和亦景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露出一个笑,“哎。”他答。 和臻叫他的语气,不似往日冷漠地像叫着一个代号,而是带了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 像,之前的很多年,有点依赖,有点撒娇,又很随意。 他说:“二叔对我最好了。” 他说:“我最喜欢二叔了。” 他说:“以后二叔老了,我会好好孝敬二叔,比对爸爸还好。” “二叔,你以后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二叔,别喝了,你都醉了。” “二叔,走,我背你回家。” “二叔,快跑……” “二叔,不要……丢下我……” …… 四人沉默。 气氛不算很差,但莫名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快别站着了,先坐下再说。喝点什么?先点单?”姜枣适时打破这份沉默,起身让着和臻和陆友铭。 两人先后就坐,侍应生询问点单。姜枣用眼神询问三人。 “爱尔兰。”和亦景答,“臻臻最喜欢的,对吗?”他讨好般望向和臻,和臻看了他一秒,随后,点头。 和亦景开心地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表情天真毫无掩饰。 如果他没有在点完单后,挑衅地望向陆友铭的话,陆友铭对他的印象大概会一直好下去。 侍应生离开之后,四人再次安静。 和亦景似是很想开口,但一直忍着,估计姜枣事先跟他已经约好了什么。 他在等和臻。 过了一会儿,姜枣站起来,对陆友铭说:“陆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友铭会意。但他不怎么放心和臻,更不放心和亦景,他可是有狂躁症! 他看着和臻,桌下的手放在和臻的膝盖上揉了揉。 和臻吸一口气,转过脸,对他点头。 这该是一场两个人的坦白。他人不便在场。 陆友铭随着姜枣的脚步,来到了另一头靠墙的卡座里,正好能看得见两人,也恰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这边,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现磨的咖啡端上来,和臻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咖啡,终于开口:“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和亦景激动得点头,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来:“好,好,我很好。”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9节 和臻手上的动作一滞,他抬眼直视着和亦景:“你说谎。” 和亦景脸色一僵。 和臻抬手遮住双眼:“你明明过的一点都不好。明明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解释?” 和亦景张着嘴,喉咙涌上一股咸涩的液体。 “我把你害的这么惨,我都不知道。”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自我催眠,一味地告诉自己,那些事就是你做的,我没有错。错的是父亲和你。” “我真残忍,是我假借父亲的名义,找人打断了你的腿,是我害的你昏迷不醒,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错的是我,是我。”他捂着眼,把反省了一夜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和亦景愣了好久。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二叔,对不起,对不起。”和臻继续说着,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和亦景嘴角微微翘起来,他隔着桌子握住和臻的手臂。 微弱的颤抖和抗拒,和臻最终没有甩开他的手。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和臻手臂僵住。 “那晚,我明明看着你进了家门的。怎么会被人绑架?” 和亦景把他覆在眼上的手拉下来,和臻立即别过脸。 黄昏柔和的光线从玻璃窗照进来,把他通红的眼眶衬得更加委屈。 “臻臻,不哭。”他用指腹抹去和臻眼角溢出的泪水,“我不怪你,不要再自责,二叔不怪你。” “你从小到大,我都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这都二十多年了,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被你妈妈训斥,眨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得厉害,我当时就心疼了。” 他脸上露出属于长辈的慈祥的笑,“后来……那些年,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的,臻臻,二叔从来没有骗过你。二叔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年没能救出你。” “不是你的错。”和臻摇头。 “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跟大哥闹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和臻抹了抹眼,转过头,努力镇定下来:“当年的事,不是父亲。” 和亦景愣住:“什么?” 和臻:“是母亲。她发现你和父亲的关系之后,在很多地方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我看到的那些被剪辑加工过的视频和对话,都来自于她。包括,囚禁你的人,也是她。她才是真正的疯子!” 和亦景猛地靠在椅背上。 原来他们的恨,都施加给了错的人。 空气凝固,咖啡已经凉透,和亦景没有喝过一口。他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臻试探着开口:“二叔,你一直爱父亲对吗?” 和亦景睁开眼,怔怔看着他。 “你一直爱他。”和臻自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所以,当你不能爱他的时候,我就成了替代品。” 和亦景眼眶睁大,微微发红,“我没有,你不是替代品!” “你有。”和臻反驳他,“你闭上眼睛想一想,你能想起父亲的脸吗?” 和亦景错愕。 这套分析是陆友铭告诉他的,为什么和亦景会在昏迷醒来之后告诉姜枣他爱的是和臻,他明明爱了和亦年那么多年,这份长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是为什么? 除了脑伤引起的记忆缺失和语言障碍,这还是一场潜意识的自我洗脑和欺骗。 他爱和亦年,但是又不能接受和亦年对自己施加的暴行,于是,和臻这张跟和亦年颇为相似的面孔,理所当然地代替了他脑海中的那张脸。 好一个移花接木。 “父亲也是爱你的。”和臻继续说。 “什么?”和亦景自嘲地哈哈一笑:“怎么可能?他那种人……” 哽咽。 一个一想起来就心痛到无以复加说不出话的人,说他不爱他,谁也不信。 “他当年要和你分手并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原因。他得了艾滋病,最终也是死于艾滋病,并不是媒体报道的肝癌。” 和亦景的笑凝在脸上,随即变成了惊愕。 “这是他死前告诉我的,你不用怀疑真实性。他那样的人,确实不值得被原谅,如果不是他放荡,也不会染上那种病。但是不能否认他爱过你。所以当年,他即使知道你在误会他恨他,他也没有解释。反正,他已经不能跟你在一起,索性断的干脆。也因此,他跟祖父请求,去了日本。” 和亦景笑得凄惨:“我不信!” 他大叫一声,突然变得暴躁,“他那么无情,我怎么可能一直爱他!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 他锤着桌子,表情变得扭曲。突然他握起手边的咖啡杯子,哐啷一声砸碎在桌面上,褐色的液体,混着血,从他的手心淌下来。 “二叔……”和臻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叫了一声,姜枣和陆友铭一齐冲了过来。 “景,冷静点!”姜枣握住他的手臂。 “我不要记起他!不要看到他的脸!我恨他!我一点也不爱他!”他抱住姜枣,把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好,不爱。你怎么可能爱别人呢?你可是最爱我的,最爱我,对不对?”姜枣抱着他的肩,轻声安慰。 陆友铭跟和臻站在对面,听着姜枣柔声细语的安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心酸。 ☆、无条件 回家的路上,和臻一直沉默不语。陆友铭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抬眼从后视镜里观察和臻的脸色,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因为和臻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安慰的话已经说得太多。有些事毕竟只能当事人亲自去面对。 一路无话,却在打开门时,被和臻从背后抱住。 陆友铭心脏咚咚跳的厉害,和臻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他能感觉到和臻的脸,正隔着薄薄一层衬衫,紧贴在自己的肩上。 “还好,遇见了你。”和臻轻轻的叹息。 陆友铭咕咚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这跟告白无异的话,从和臻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令他意外,而惊讶之余陆友铭心中是波澜壮阔的激动。 他拉着和臻的手臂迅速转身,揽住和臻的腰,将他整个身体拉近,紧紧贴上自己的胸膛。 鼻尖碰在一起,呼吸交缠。 “如果那天不是你救了我。我也会变得跟二叔一样……” “不,没有如果。”陆友铭啄了一下他的嘴角,打断他的话。 和臻垂眸,手搭在陆友铭的肩上,轻笑,“是啊,没有如果。所以我也弥补不了。” 还是在自责。 鼻尖被轻吻了一下,陆友铭抚上他忧郁的眼角:“别再后悔过去的事,你该庆幸他还在,你还有机会站在他面前向他道歉。和臻,我不是非得逼迫你去肃清过往,只是,我们必须得学会让过去过得去。这样未来才能来。” 和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勾起嘴角,玩味地盯着陆友铭,笑得有些不明所以。 陆友铭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摸着鼻子无奈地笑:“你看什么?”。 和臻缓缓抬起手,食指点在他的唇上揉了揉,“没想到,你教育起人来还头头是道。” 陆友铭盯着他的眼睛,张嘴含住唇边的手指,舔了一下:“怎么?这就嫌我啰嗦了?” 和臻没从他嘴里抽出手指,眯起眼,说:“只是没看出来。才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嘴笨得很。”微凉的指尖和陆友铭柔软的舌搅在一起。 陆友铭听了他的话,像是要证明这张嘴一点也不笨似的,吮着他的指尖,往前伸了伸脖子,让和臻的手指探得更深。舌尖灵巧地滑过指根,在他的指缝间搔刮而过。 “嘶……”和臻发出一声浅浅的吸气声。 陆友铭听得浑身一颤,身体里汹涌起灼热的浪潮。 “嗯……”舌苔略微粗糙的触感,摩擦着柔嫩的指缝,很容易就挑逗起情欲,和臻咬着嘴唇,闭上眼发出一声婴宁。 陆友铭胸中火起,一把横抱起他,鼻尖蹭着他的耳朵,低语道:“宝贝,我们去床上。” 空荡荡的卧室,正中是一张柔软的大床。 和臻被轻轻放在床上,他仰着头,一边勾着陆友铭的脖子索吻,一边……被剥开上衣。 白皙干瘦的胸膛,两胁肋骨根根分明。 陆友铭沿着他的锁骨,一路往下,舔过他每一根骨缝,最后停在他胸前的樱红上,不轻不重地吸了一下。 和臻的背瞬时拱了起来,“啊……”他难以抑制地吟叫出声,随即咬住手指,微微颤抖。 “宝贝你好敏感。”陆友铭亲了亲他的心窝,换另一边,吸吮轻咬。 “不……”和臻仰着脖子出声阻止,手掌却停在了陆友铭的后脑上,不自觉地往下按。 陆友铭得到应允的暗示,直起身,脱掉上衣,顺便褪下和臻的裤子,再次俯下身含住和臻胸前已经有些坚硬的r珠,手也轻轻探到和臻的下体揉捏起来。 “唔……”和臻偏过头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舒服的轻叹。 陆友铭光裸的肌肤贴着他,温热的手掌不停抚过他战栗的身体,皮肤相贴的缝隙,浸出一层汗,滑腻热情。 他修长的手指插进陆友铭的短发里,指尖不停抠着陆友铭的头皮。和臻对这种皮肤接触,有着强烈的饥渴和欲望。也因此,他很容易得到快感,甚至仅仅靠抚摸。 内裤还未被褪下,已经被浸出的体液打湿。他前所未有的激动。 陆友铭耐心地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舌尖在他的肚脐不停地打圈,最后咬着他的裤边,褪下去。 他握住和臻的脚踝抬起他的右腿搁在肩上,俯下身吻着他大腿内侧的伤疤。 是怎样的疯狂的情感,能让江芷如此残忍地在和臻的身上施展这种残酷的暴行? 陆友铭心疼地吻着他的每一圈伤疤。 若即若离的吻夹杂着潮热的气息,轻触着近在他脸边的xq,和臻开始不满足他一直流连在自己腿上的亲吻。 和臻缩回被扛在陆友铭肩上的腿,踩在他的胸膛上,把他蹬开。 陆友铭疑惑地望过去,只见和臻薄唇红润,已然情动至深,他迷离着双眼,轻喘着命令道:“给我口。” 陆友铭顿时变得很兴奋,他吻了吻和臻踩在他胸前的脚,俯下身,含住…… …… “舒服吗?”陆友铭凑在刚刚发泄过的和臻的耳边,询问着他的感受。 他吻着和臻的下巴,很浅很浅的胡茬,给和臻这副阴柔的面孔增加了几分阳刚。 和臻懒懒地哼了一声,闭着眼,依然没从余韵中回过神来。 陆友铭却被他这副慵懒的模样勾得心神荡漾,他额角青筋暴起,沿发际处往下淌着汗。 “和臻,和臻……”他在他耳边轻轻叫。手引着和臻的手,往下探去。 触手坚硬滚烫,和臻不由睁开眼,这才看到陆友铭皱着脸,忍得艰辛的模样。 他盯着陆友铭的脸,手下缓缓动作。 陆友铭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头埋在他的颈边,呼吸粗重起来。 但和臻的动作很轻,手法生疏,显然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陆友铭被他挑逗得更加辛苦,他不由苦笑,偏头吻了吻和臻的额角,无奈地叹息:“宝贝,别……别折磨我了。” 和臻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陆友铭无可奈何。就着手上的粘液,试探着往和臻的股缝探去。 身下的身体僵硬,和臻瞪大了眼。 “别紧张。”陆友铭吻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肤,轻轻按压着他身后的入口。 和臻一手抓紧床单,一手掐住陆友铭的肩膀,身体绷得紧紧的。 “放松,宝贝放松点。”陆友铭在他耳边引导着他。 和臻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的腰臀甚至躲避般离开了床面,向上弓起,用肩背支撑着整个身体,僵硬得像一条钢尺。 指尖试探着深入。 咚的一声! 陆友铭被掀翻在地。 和臻从床上弹起来。 四目相对,全是错愕。 ☆、无条件 陆友铭毫无防备,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状况。他无法相信和臻只是因为紧张,他把自己从床上蹬下去的力道,更像是一种反抗。 和臻张张嘴,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陆友铭,裤子拉链敞着,xq还未软下去,眼睛睁大望着自己,好像在问“为什么”。 他不能直视,也无法回答,只是攥紧了拳头,迅速从床上跳下去,光溜溜地窜进浴室。 啪! 咔哒! 门被大力关上,反锁。 “和臻!”陆友铭忙从地上起身,跑到浴室门前,拍着门叫,“和臻,你怎么了?” 原本开着的浴室灯突然灭了。 陆友铭更是惊慌不已,他使劲拍着门,“和臻你关灯做什么?你快开门!” 那时和臻在黑暗的屋子里撞墙自虐的情景涌上脑海,陆友铭心慌得厉害。 东西被打翻的哐啷声,接着是哗哗的水声。 “和臻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应。 “你别躲起来,你出来。” 他在门外叫。和臻却一言不答。 “和臻你说句话,你不要吓我。” 陆友铭心急如焚,他很害怕和臻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内心一阵后悔,他早该留意到的,和臻刚才的紧张很不正常,尽管说那种时候紧张是正常,但是和臻紧绷得有些过分了。 难道说……和臻并没有做过?他是第一次? 陆友铭睁大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他曾不只一次看到和臻出入l,也亲眼看着他是怎样流连那种场合,放纵、沉沦。他躺在那些跳艳舞的男人怀中,喝酒、调情,亲吻和抚摸。他以为和臻早就…… 陆友铭突然有了些头绪。 想起那些男人,他记起当初于泽跟文正解释他们的关系时说,他跟和臻没有发生过任何实质的性行为。当时陆友铭还以为那是因为于泽是直男,但现在看来,和臻的所作所为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和臻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经历过的事情不算少也不算肤浅,所以他不难猜到其中缘由。 那场绑架带给和臻的创伤,不仅仅是亲情的崩裂,他受过的暴行,对他的心灵带来的毁灭可能比陆友铭想象的要严重和深刻。 “和臻,你开门。刚才是我太着急吓到了你,你别躲起来好吗?我很担心。”陆友铭克制住内心的焦虑不安,柔声说道。 水声缓缓淡去,停住。 陆友铭眼睛亮了起来,和臻听到他说话了。 “和臻你在听吗?回答我一声好吗?” 玻璃门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倚在了门上。 陆友铭抬起手,用手掌贴在玻璃上,轻声说:“你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不介意,什么都不介意,我只要你好好的。如果你这会儿不想面对我,我去客厅待着,或者你要我出去都可以。你出来好吗?别把自己闷起来。”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但内心不焦急是不可能的,陆友铭额上早就渗出一层的汗,他握着拳,指甲扎进手心,恨不得立刻砸门而入。但是他不能,他能理解和臻的自责和躲避,虽然事实上他根本不介意。 “那我先出去,你快点出来,别闷太久。”陆友铭说完,慢慢地转身,头还一直扭着,盯着黑乎乎的浴室门。 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他皱着眉,转回头。 “不要走。” 门被打开。 陆友铭眼里露出惊喜,迅速转身。 却在看到面前的人时,脸瞬时垮了下来。 和臻浑身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往下淋着水,他嘴唇有些苍白,垂着头,显得落寞又可怜。 “你!”陆友铭快步走过去,从壁橱里拉出浴衣,把面前的人裹起来,扛到床上。 屋子里本就开着冷气,这人竟然还用冷水冲自己,浑身冰冷冰冷的,真是应了陆友铭的担心,他果真在自虐!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说什么,你这是干嘛?非得害我担心吗?!你再这样对自己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陆友铭气的心口疼,站在床边一边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一边心疼地牢骚着。 手被抓住,和臻抬起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目光愧疚,他艰难地开口:“我……我不能……”随即垂下眸子,“对……” 陆友铭猛地扶上他的后颈吻住了他的嘴,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我说了,我不介意。”陆友铭亲着他的鼻尖,把他搂在胸前。 和臻鼻尖酸酸的,把脸贴在他的心口,“可我这样的人……” “你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清楚?”陆友铭不满地打断他的话,“别总是说你这样我那样的了,谁比谁缺?谁又比谁完整?” 和臻闭上眼。 “和臻,我不是个对感情炽热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有些愚笨,一根筋,执著。喜欢一个人也是,一心一意不会考虑那么多所谓的前提或条件,所以,我一旦认定你,那就是你了,是怎样的你都没有关系。我相信只要两个人彼此信任,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所以别怕,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和臻闭着眼没回答,只是抱紧了陆友铭的腰。 “好了,我不说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昨晚你都没怎么睡,今天又工作了一天。我帮你吹干头发,咱们今儿个早点睡好吗?”陆友铭把语气放的轻快。 怀里的脑袋点了点。 陆友铭在他的额上亲了一口:“傻瓜!” ☆、无条件 自那天之后,陆友铭就没有再尝试着进入和臻的身体,两个人的亲热也仅限于亲吻、抚摸和彼此慰藉。这不是什么严重得不得了的事,不是所有的同性恋人都会gj,x爱的方式也有很多种,gj或许更直接,更容易获得快感,但是对于陆友铭,让和臻受苦才能得到的快感,他压根不想要,他从心理上就不能接受。 他不是没想过和臻这种排斥是一种心理疾病,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病,都非要想办法去治愈。有些病是不能治愈,像残疾像孤独症。而有些病,不必主动求诸治愈,因为时间可以。 和臻对和亦景的心理阴影,他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去帮和臻,但是这件事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和臻在陌生人面前剖开自己,再次回想当初受到的种种伤害和那些一触及就被伤的体无完肤的像高压电一样的过往。陆友铭不愿意,他也不想问和臻愿不愿意。 他选择拒绝。 他知道像和臻这种患者接受心理治疗是多么痛苦的一个过程,剖白太过惨烈,他舍不得。 所以,陆友铭对于这件事的接受,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对和臻的喜欢,对这段感情的期待,也早不是少年时的轰烈。不管是因为他前世对和臻的亏欠还是感动于他对自己默不作声的关怀。他只知道,他不愿别人来保护和臻,他想靠的最近,拥住他所有的寂寞和忧郁。成为他的堡垒。 糟心的事情告一段落,陆友铭在百姓堂的学徒实习也步入正规。得益于自幼陆知问对他的严格要求和正面的耳濡目染,陆友铭虽然已经脱离中医很多年,但是那些基本知识就像母语一样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加上收徒考试之前的集中复习,很多东西像深埋在海底的冰山一样,开始浮出水面。 而说起来余一难最欣赏他的地方,便是他的勤奋好学和仁善之心。当初那张和余老一模一样的方子,让他备受瞩目,暗地里已经有不少医院开始关注他。 说起来那张方子并不稀奇,六君子汤加减,但其中的加减能拿捏的那般精准,不赘不欠恰到好处就是一种本事了。以及更出彩的是其中一味药——附子,它的用量,一般人很难把握,陆友铭却做到了。 余老擅用附子,跟张景岳善用熟地一样,剂量千变百出,手法独特,却是有足够的临床经验做支撑的,有时候光看方子药性是解释不通的,这恰恰是中医奇特之处,是《伤寒论》的精妙之处,仲景当年写伤寒论,那是一方一药加减临床出来的,所谓的不可说。这也就是许多人挤破脑袋要拜个好师父的原因,中医也很讲究临床和经验,所以跟西医不同,师承才能成为一种行医的途径。 不过当时陆友铭能给出准确的剂量,不得不说是得益于和臻当初给他的那本余一难医案,他是开了小小的金手指的。 然而这件事也让他认识到,百姓堂的中医理念跟陆家的传承,颇有一脉相承的意味,这让他理解起余老的用药,更是顺风顺水。 陆友铭重新沉浸入中医,快乐、满足、成就感,还有对命运的感激。似乎以往经历过的所有,沉痛的卑微的蜷曲的辛酸的,都是在等着这一日,重生。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机遇,这是失去过、堕落过、死过之后的,再次获得。他的心情是很不一样的,除却喜悦,更多的是珍惜。没有比死亡更能让人学会珍惜。 所以有一日,在百姓堂候诊室外的走廊上,他碰到“陪朋友来看病”的宋千宁。四目相对,陆友铭看得懂他眼中的期待,内心却再无波澜。 他说:“才几个月,你就能爱上别人,还真不像你。”尾音嘲弄。 陆友铭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得坦荡:“不像我?”他挑眉,像是想起什么,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当初爱上你才用了几天?” 宋千宁猛地抬眼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下文,眼眶却慢慢变红。 旁边诊室露出一只脑袋,张甘草叫他:“小师弟快来帮师父打单子,我要去趟药房……” 陆友铭闻声,回头答她:“哎,就来。” 说完,他对宋千宁点头,笑得疏离客气:“我先去忙了。” 宋千宁仍旧未从刚才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他看陆友铭转身,急急拉住陆友铭的衣摆,“我,我跟钱瞻分手了。” 陆友铭没打算回应他,准备进门。 “我……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宋千宁在他身后幽幽说道,“你从来不骗人的,你从没骗过人。” 陆友铭挺起胸膛吸了口气,转身,嘴角挂着一丝冷淡的笑,他说:“一辈子,我已经兑现过了。宋千宁,你不能想象我曾经为了我们那段感情卑微到什么程度。可是你从来没有回过头。” 他想起前世,自己用尽力气去挽回,抛却自我丧尽自尊,甚至丧失理智自毁前程。那种疯狂的执念和纠葛,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更何况,那时他爱他。爱着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现在想起来,除却一份羞耻,他没什么后悔的。正是因为那样绝望地疯狂过,他才能放弃得如此彻底,再无不甘和留恋。 而且现在,他已不爱他了。他的心,重新获得生命的心脏,里边装着的,是另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呼出一口气。 唔,他想和臻了,因为上周百姓堂接了个重症肺气肿病人,他就一直陪着余老,每隔一天下班就奔波到患者家中观察诊治,连休息日也被剥夺了,他已经十几天没见到和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每天工作到很晚,据说最近股市不稳定,也不知道和氏怎么样,和臻会不会很辛苦,还有啊,自己不在他身边,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还蜷缩成那副惹人心疼的姿态…… …… 宋千宁听他说完那句话,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只见陆友铭突然低着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嘴角挂起甜蜜的笑。 那种表情他太熟悉不过,过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曾拧着眉头为自己担心,也曾嘴角扬起为自己高兴。只是那时候,他的眼里是自己,而现在,他的眼里,全然没有自己。 他不由膝盖一软,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撑住走廊上红木凉椅的扶手。 他犹豫了一个月,才下定决心拉下自尊来见陆友铭,可是换得的是什么?他觉得羞耻,又隐隐怨怼,是他无法无天地宠着自己,让自己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可以依赖,但是现在呢,才一转身,他就不要自己了。甚至从分手以来,陆友铭没有去找过自己一次,也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苦苦挽回,他根本不能明白陆友铭所说的他有多卑微,他甚至觉得这一刻,卑微的是自己。宋千宁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冷笑一声,对陆友铭露出了怨恨的目光。 陆友铭却丝毫不在意他对自己报以何种眼神和看法,重生这种事,纵是解释给谁听,谁也不信,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再见”,便撇下宋千宁一人,转身离去。 跟和臻正式在一起也有三个月了,两人几乎从一开始就是两地“分居”,好在和臻很理解他,他懂自己现阶段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也从未束缚过陆友铭,反倒很关心,每次回去都会主动问他的实习情况,这种理解让陆友铭很是安心。 一段爱情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理解你。 九月,暑气开始淡下去,陆友铭大晚上从患者家中赶回到出租屋,发现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路灯从狭隘的楼梯间天窗照进来,带着斑驳的树影,把那人白净的脸庞画的花花乱乱。 消瘦的背影,挺拔的身姿,瘦长的脖颈,不是和臻还能是谁。 听到陆友铭上楼的声音,他转过身,面向楼梯口。看不到眼睛,陆友铭依然感受到了那两道热忱的目光。 他大步跑过去,抱住和臻,狠狠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早点回来。” 第二个没有见到和臻的周三。他上午才跟和臻通过电话,抱歉的告诉他因为病人正处于关键时期,他需要每天去患者家中了解病情,所以没办法回平湖市陪和臻。 和臻当时答得漫不经心,陆友铭却是没料到,他又这么空降在自己的面前。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闷骚? “嘿嘿……”陆友铭想着想着不由乐了起来。他抱住和臻,用鼻尖蹭着和臻的脖子,问:“是不是想我了?” 和臻没回答,推开他,敲了敲门,说:“开门。” 陆友铭努了下嘴,再次缠上去,箍住他的身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过来这边?是不是想我?” 和臻扭头,在斑驳的黑暗里盯着陆友铭的眼睛,一瞬不瞬。就在陆友铭以为他要深情告白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明天这边有个协议要签。” 陆友铭不满地哼了一声:“骗人,明明就是想我。” 和臻用手指戳着陆友铭的胸膛,推开,抬起下巴:“你再不开门,我可就去住酒店了,总好过你这……” “不许。”陆友铭扶着他的后颈吻住他。 太久没有身体碰触,和臻微滞一瞬,便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中放弃了推拒,他轻叹一声闭上眼,勾住陆友铭的脖子主动探出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唇,做出邀请的暗示。 他太渴望陆友铭的吻,渴望他的碰触和拥抱。 在见到陆友铭之前,他都在认为陆友铭是介意之前的那件事,所以这几个月才不怎么碰自己,最近更甚,他连平湖都不回了。上午接过电话之后,和臻的心乱的毫无节奏,一点也克制不住。非要见他一面,才能确信,他不是在避开自己,他不是。 甜腻的亲吻,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啧啧水声,在黑暗里显得暧昧色情,和臻正沉溺其中,陆友铭突然停住,他咬着和臻的耳朵,轻笑:“你硬了。”他的一条腿一直半卡在和臻的两腿之间,而此刻,和臻的分身正顶着他的大腿。 和臻睁开眼,勾起一侧嘴角,拉住陆友铭的衣领将他拉近,湿润的唇若有若无蹭着他的唇角,声音诱惑:“那还不赶紧开门办正事?” “啊……哈哈哈,遵命。”陆友铭乐的不得了,摸出钥匙赶紧开门。 踉跄、牵绊、互相拉扯。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两个人犹如情欲高涨的兽,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跌跌撞撞来到床上,一路落下的不只是凌乱的衣服,还有粘腻的亲吻声。 “啊……”陆友铭脚下不稳,跌在床上。 和臻双手摁着他的肩膀,覆在他身上,额前的碎发垂到陆友铭的额头上,四目相对,胸膛起伏不定。 窗外的路灯清清楚楚映着和臻沉如深潭的眸子,竟有几分忧伤在里头。 “怎么了?”陆友铭抚上他的眼角。 和臻咽了咽,握住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闭上眼。 眼泪从他的眼中滑出,直直砸在陆友铭的唇角。 “怎么了?和臻你怎么哭了?”陆友铭不由惊慌,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和臻摁住他,睁开眼,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决绝。他凝视着陆友铭的眼睛,仿佛想从其中探得他想要的答案。 可陆友铭的眼中,除了担忧和心疼,再无其他。 和臻释然地笑了下,随即低下头,吻住陆友铭。 陆友铭瞪着眼有一瞬惊愕,这是和臻第一次主动吻他。他激动得想跳起来,奈何被压着动弹不得,他抬手抱住和臻光裸的背,扬起下巴,迎上去,含住和臻柔滑湿润的唇,试图夺回主动权。 但和臻这次吻的太过用力和热情,舌头探入陆友铭的喉咙,霸道地滑过陆友铭的每一寸口腔,搅着他的舌头,弄得陆友铭大脑当机,差点……招架不住。 整个过程,和臻一直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期间还蜷起膝盖爬到陆友铭的两腿之间,最后坐在了他的腰上。光滑柔软的臀瓣状似无意地蹭着陆友铭的分身,陆友铭浑身激灵,太特么刺激了! 内裤被剥下来,挂在膝盖上,分身蹭在一起,陆友铭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瞪大眼躺在床上。 和臻的xq还时不时插进他的两腿之间,陆友铭条件反射夹紧了腿——和臻莫不是要上他? 陆友铭脊背窜上一股凉意,那个,上他什么的,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这跟预想的差太多了吧……陆友铭苦着脸,小弟弟都被吓软了几分。 然而正在他惊愕之际…… “呃……”和臻略显干涩的后穴压在了他的分身顶端。 他高高仰起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纤细的脖颈染上一层粉红。他正扶着陆友铭的分身,咬着唇表情极为忍耐地往下坐。 “臻……臻臻你做什么?” 陆友铭掐住和臻的腰,阻止了他的动作。 “和臻,你……你要做什么?”他额角冒出大颗的汗,结结巴巴。 随着他的动作,和臻卸力般喘一口气,一手撑在陆友铭的胸膛上。他弓着脊背,垂着头凑近,扯出一个笑,“做什么?”他舔了下陆友铭的喉结,“当然是做爱。” 喉结上下滚动,陆友铭简直要憋坏。他克制住立马压着和臻干一仗的冲动,无奈地笑道:“别,臻臻别这样。”说着就要架起和臻。 和臻倾身向前趴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嘴唇贴着他的嘴角,用气声挑衅道:“别?”他抬起下巴,眼尾上挑,“你不行?那……我上你?” 眼里喷出火,血气上涌,陆友铭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叹,抱着和臻的腰,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曲起和臻的双腿折在身前。 “啊……”和臻眼前一阵恍惚,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压在了陆友铭的身下,双腿被抬高折起贴在胸前,压的他快不能呼吸。 陆友铭红着眼,掐着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他喘着粗气,笑得有些凶狠:“敢说这种话来刺激我?你个坏心眼的小狐狸!” 他说着大力分开和臻的双腿,把涨硬得发疼的分身抵到和臻下身的入口,蹭了蹭。 “呃……”和臻绷紧身体,眉头紧皱,咬紧牙把脸埋进枕头。 修长的手指绞紧了身下的床单,用力到指节发白。 颤抖、恐惧,紧紧的收缩。这些反应真实直接,陆友铭一丝不漏全部看在眼里。 他作势挺了挺小腹,和臻反射般弓起身体。 但是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了和臻的侧脸,双腿倏然被放下,搭在陆友铭的腰侧。 “你个傻瓜!”陆友铭的声音竟然染上了几分湿意。 和臻依旧咬紧牙关,缓缓转过头,睁开眼。 吻落在他的眼睑上,陆友铭舔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小声叹息:“明明怕的要死,却非要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是要心疼死我吗?” 和臻闭闭眼,这才放松了抓紧床单的手指,他抬手抚上陆友铭的侧脸,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喘出一口气。 “傻瓜,我说过我不介意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难为自己?”陆友铭拉下他的手,放在嘴唇上,用力地亲吻。 “我怎么舍得?”他叹息。 ☆、无条件 和臻目光澄澈,他望着陆友铭, 说:“可是我想做。”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0节 依旧是在努力伪装,陆友铭甚至还看得到他眼底的怯意,他的指尖仍在颤抖。 他低头吻了和臻一下,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那也不能就那样直直往下坐,连个前戏都没有,会受伤的。再说我这里也没有润滑剂,连个套子都没有……”他努力找着借口…… “我灌过肠了。”和臻突然语出惊人。 陆友铭惊得下巴要脱臼,瞪大眼望着和臻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戏……你可以帮我扩张。”脸不红心不跳,陆友铭很想知道这般坦白和臻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和臻,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友铭忙解释。 “那你是对我的身体没兴趣吗?”和臻挑眉。 “额……”陆友铭简直为他的逻辑感到无奈,极力夸张地解释:“当然不是,我当然……那个……你都不知道每次和你亲热,我忍得有多辛苦。” “那就不要忍。”和臻突然语气生硬。 陆友铭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味地解释:“我不想勉强你,我真的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和臻大声打断他,“我介意。”尾音降下来,他抬起双臂抱住陆友铭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闷闷说道:“我介意你的忍耐,介意你的不愿勉强。” 陆友铭错愕。 他介意。 他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和臻今晚的执拗。一种被重视的幸福感溢满心房。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愧疚,他以为自己的忍耐和包容是对和臻好,却没有考虑过这份好意和臻能不能承受,而自己的这份保护在和臻看来,大概更像是疏离。 所以,他才用这种献祭的方式……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陆友铭拥紧和臻,在他耳边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怀里的脑袋摇了摇,却没有回应,任凭陆友铭喋喋不休地道歉,说得刚才还涨的发疼的xq也软了下去。 和臻依旧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良久,陆友铭讷讷低头,看着怀里的脑袋,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问:“那,还做不做了?” “……” 和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记眼刀插入他的胸口:这种事还要问吗? “对不起嘛,别不理我。”陆友铭抱着他摇了摇,“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自以为是地不考虑你的感受了。那个……你要想做,我现在就下去买套子和润滑剂,我会做足前戏,保证不伤到你。” 语气诚恳,信誓旦旦。 和臻:“……” 到最后也没做成,反倒是第二天一大早,陆友铭晨勃得格外野蛮。才六点多,他迷迷糊糊转醒,梦里跟和臻亲热的感觉还未散去,他半梦半醒地吻上和臻后颈的皮肤,和臻身上暖烘烘的气息,窜入他的鼻腔。 “嗯?”和臻在睡梦中不明所以地呓语低吟。 陆友铭下身顿时硬了几分,他曲起一条腿搭在和臻的腿上夹住他的身体,下身贴的更紧,抬头的前端隔着睡袍插入和臻的股缝。 他低头,吮吻和臻的脖子和耳后。 “唔……”颈上的肌肤被他吮吸得麻痒,和臻缩了缩脖子发出一声叹息,幽幽转醒。 刚从梦中恢复知觉,他便清晰地感受出屁股上顶着的那个硬梆梆的东西是什么。 身体僵了一下,大脑很快恢复意识。 “啪!”他照陆友铭夹住自己的腿上拍了一巴掌。 陆友铭缩了下腿,迷蒙着睁开眼,“唔,你醒了?”他努着嘴扳过和臻的脸就要吻上去。 和臻推开他的脸,嘴角抽了抽,就要起身。 陆友铭没在意,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圈在他腰上的手臂收了收,吻转而落在和臻的头顶:“我好想你。” 和臻动作停滞。 “昨天,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好想你……”陆友铭又重复了一遍,解释道。 和臻心头一热,不再试着挣出这人箍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怀抱,他闭上眼,缩了缩肩膀,仔细感受着他在耳后的呼吸,嘴角缓缓扬起来。 “你想不想我?”陆友铭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细细吻着他的下巴问。 想,很想。和臻想这么回答。 如果陆友铭没有接下来的动作的话—— 他还没等和臻回答,就低头开始吻和臻的胸膛,一手还撩开和臻的睡袍,下身毫无顾忌地蹭着和臻光裸的大腿。 和臻抿紧嘴唇,额角抽痛。 晚上让他做他各种理由不做,大清早禽兽一样发情发个什么劲儿! 他一巴掌拍在陆友铭的屁股上,冷声道:“下去!” 陆友铭这才抬起眼仔细看了看和臻的表情,意识到他不是情趣而是认真之后,他不由委屈地撇撇嘴,嘟囔道:“干嘛这么凶?我就亲亲。” 和臻瞪他一眼,就亲亲?那腿上的是什么?是不是也就蹭蹭? 他推开陆友铭的下巴,反问他:“大清早的你想干嘛?” 陆友铭突然笑嘻嘻地抱住他晃了晃,“嘿嘿,想啊!” 和臻:“……” “可我不想。”和臻撑着他的胸膛,推开。 “哦……”陆友铭蔫蔫地回答。 和臻清咳一声,说:“八点钟有重要的收购协议要签。” 陆友铭脸更垮了,愣愣看着和臻起身整理好睡衣,往洗手间走去。 他颠颠儿下床跟在和臻的身后嘟囔道:“原来真是有工作才来这边的啊。”顿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自作多情了。 和臻回头,斜斜瞥他一眼。 “但肯定是想我的原因比较多一点。”陆友铭的忧郁并没有持续超过三秒,下一瞬就从背后抱住和臻的腰,歪头靠在和臻的肩头,自我安慰道。 和臻刚接了水准备漱口,被他一碰,洒了一身。 正要瞪他,却从镜子中看到陆友铭一脸甜蜜地倚在他的肩头,闭着眼,脸上是满足和幸福。 “真想天天早晨醒来都能抱着你。”他在和臻耳边低声说。 和臻咬着牙刷,从镜子里凝视着陆友铭,还有偎依在一起的他们两人。 “一起睡去一起醒来,一起刷牙一起刮胡子……”陆友铭闭着眼低低说着。 和臻咕咚一声差点把牙膏泡沫吞下去。“一起。”他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眼眶莫名湿润。 “对呀,一辈子都在一起。”陆友铭睁开眼,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冲他眨眨眼。 拇指指腹抹掉和臻嘴角的泡沫,他从镜子里盯着和臻的眼睛,说:“和臻,我好喜欢你。”说完埋头在他的颈间深深嗅了一下。 和臻鼻尖微红,他转身,拉着陆友铭的衣领,弯唇:“我也是。” 吃过早饭陆友铭搭和臻的顺风车去患者家中记录病情。 余老这次之所以让他全程记录,实际上是在给他一个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这种病病程较长,涉及面也比较广,很有研究价值。 对于余老来说,怎么循序渐进地一步步用药,以及患者接下来的每个疗程会有怎样的反应,病程从太阳转太阴还是少阳,什么阶段可以针灸,什么阶段不能针灸等等,用药三天,余老就心中已有把握。 但这次即便患者行动不便需要每天奔波到家中问诊,余老仍旧不隔一次亲身躬行,一步步带着陆友铭和张甘草,一天天记录用药和病情变化。 一是因为余老本身就严谨,二来是他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带一带徒弟。 所以陆友铭才把每一步都看得很重要,也格外认真。 以至于两个星期都没时间陪和臻。t_t 不过,和臻来陪他了。≧▽≦ 陆友铭一大清早就像吃了蜜一样。脸上的笑意一上午都没淡去。看得张甘草直咧嘴。 患者情况很稳定,在逐步转良,下午约了陆友铭针灸。于是上午十点这边就结束了。 陆友铭急吼吼地往家赶。 赶到一半,又转道去了汽车港,三下五去二订了台大众,四天后提车。 他乐滋滋地想,这样以后晚上下班就能回平湖陪和臻了,再这么两地分居,他真是忍不了了。 十一点多,陆友铭赶回家,买了食材准备好好给和臻做顿饭。 推开门,穿堂风窜进走廊,吹起阳台上的遮光窗帘。白色的细纱飘起来,正好圈住站在窗边给那盆五味子小树苗浇水的和臻。 他穿米色的家居服,裤子松松垮垮搭在脚背上,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歪头望过来。 眉眼如画,轮廓润着一层光晕。 陆友铭看呆了,远远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和臻。 和臻歪头,把水壶放下,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笑得恬淡安静:“你回来了?” 陆友铭把手上盛满新鲜蔬菜的环保袋“啪”地一声扔在地上,快步走过去。 揽腰,拉近,低头,额头贴在一起,鼻尖相抵:“我回来了。” 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 晚饭后。 和臻穿着睡衣坐在那条旧沙发上翻看杂志,陆友铭洗过澡穿条大裤衩,光着上身一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啊……真舒服……”他伸展下脊背,甩甩头发,窜到沙发上盘腿坐着,伸长脖子凑到和臻眼前。 “……”正翻看料理杂志的和臻眼前突然横过来一只脑袋,还睁大眼睛托腮盯着自己。 一秒、两秒……一分钟…… 和臻垂眼:“看什么?” 陆友铭眯着眼一脸享受,笑嘻嘻地回道:“看我老婆。” 和臻嘴角一抽,横他一眼。 “你说,我老婆咋这么好看?” 和臻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一脸冷漠地推开他的脑袋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 却翻了好几下都没翻过去那一页。胸口一阵乱跳。 “我真是好福气!”陆友铭看他不理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地感叹一声,翻个身仰面躺在和臻的大腿上,闭着眼,“老婆的腿躺着就是舒服……” 和臻膝盖一僵:“……” 陆友铭还带着潮意的短发隔着薄薄的睡衣,柔柔软软,凉凉的,摊在和臻的腿上。他捏住杂志的手指不自觉用着力,低头去看陆友铭的脸。 “真好闻,跟我一个味儿。”陆友铭扭头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嗅了嗅。 气息湿热,和臻吸了吸肚子,顿时乱了呼吸。 “唔,今天好累啊,连续扎针扎了四个小时,肩膀都硬了……”陆友铭趴在他的怀里,自言自语。 和臻终于放下杂志,手在空中僵硬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落在陆友铭的头上。 鬓角的短发微硬,扎在和臻的手心,痒痒的。 头顶略长的部分却很柔软,和臻像摸着什么从来没碰过的东西一样,动作轻轻缓缓。 一下一下,乱掉的心跳也慢慢被抚顺了。周身流淌着叫人满足得快要窒息的温柔。 “唔……”陆友铭似睡非睡地拉下和臻的一只手,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抱在胸前,“手真嫩。” 和臻白他一眼,没有抽出手,就那样静静坐着看陆友铭缩起自己那八尺身躯,窝在自己的怀里。 心里升腾起一种陌生的感动。 “对了和臻,你什么时候回平湖呀?我今儿去看了辆车,过几天提,以后我每天都回平湖陪你好不好?”陆友铭躺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对和臻说道。 “还能天天抱着你醒来。哇,想想都好满足……”他开心地抱紧和臻的腰。 和臻被他抱的往前一倾,这次倒没有白眼,只是兀自笑了笑,才说:“我在j市买了套房子。” 陆友铭摸不着头脑,抬眼看着他:“啥房子?在哪儿?” 和臻低头:“一栋两层小别墅,在百姓堂附近的星溪林。” 陆友铭:(⊙o⊙)! 看陆友铭愣掉的样子,和臻眼角上扬,眼里带着笑意:“和氏在j市收了几家店面,准备把日料店往这里发展。我会先转移到这边来。” 他曲起手指轻轻刮着陆友铭侧脸的轮廓,眼神温柔。 陆友铭依旧愣着,说不出话。 太意外了。 这……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吗? “因……因为我吗?”陆友铭抓住他的手,怯怯地问。 习惯了凡事为别人考虑,从来都是牺牲自己配合别人的陆友铭,面对和臻这样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 和臻本想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却在看到陆友铭期待又卑微的眼神时,心里咯噔一声。他牵了牵嘴角,轻轻点头:“嗯。” 很轻很轻的回答。 陆友铭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肯定,感动得有点噎住。 他盯着和臻并没露出太多关切的脸,心里一阵酸软。 这个人,总是在默默关怀着自己,他的每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决定里,竟都有着自己的身影。 和臻看他一脸动容,舔了下嘴唇,轻声说:“有时候,你不必这么辛苦地迁就别人,我……” 我会心疼。 话说到一半,他还是不适应这么直白的表达,最终尴尬地别开眼,没有再说下去。 陆友铭直直盯着他的脸,嘴角绽开笑意。 这么多年,他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被人依赖和索取,渐渐的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似乎他就该是那样一个角色。 可是面前这个人,一次次让他感受到,被默默关怀、被划到一个人的未来和计划里,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和满足的事。 他握紧和臻的手,竟有些失语。 过了几秒,和臻看他没什么回应,挑眉问道:“怎么?不喜欢?” 他抽出手学着陆友铭常做的动作,抚了抚他几乎渗出湿意的眼角。 陆友铭使劲摇头。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唔,鼻子酸酸的。他抽了下鼻子,翻身而起,扶着和臻的肩膀,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笑得眼睛都湿了,“和臻、和臻、和臻……”他喋喋不休地叫着他的名字。 和臻很顺从地被他推倒在下,轻轻回答:“嗯。” “和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吻着和臻的嘴角,深情虔诚。 和臻弯唇,抬抬下巴问:“有多喜欢?” 陆友铭埋头在他的喉结上咬了咬,“喜欢得恨不得吃了你。” 和臻挑眉:“哦?”他抚上陆友铭裸露的胸肌,摁了摁,眼神一荡,屈膝顶在陆友铭的小腹上,“好啊,就看你行不行。” 陆友铭被他撩得火从心起,额头抵着和臻的额头,拉起肩背,咬牙切齿地问:“你、确、定?” 和臻呵呵笑了一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舌尖挑逗地探进他的耳窝,吐气道:“忍多了可对身体不好。” 他退开,笑,眼里都是勾引。 ☆、白月光 自从和臻因为“工作缘故”暂居j市之后,陆友铭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用张甘草的话说,那就是“跟喝了十全大补汤似的”。 陆友铭听了这明显语气酸酸的话,竟然脸也不红一下,反倒屁颠屁颠跑回家对和臻炫耀“师姐说你是我的十全大补汤。”噎得和臻差点被鱼刺卡着。 而这段时间,作为少数知晓陆友铭跟和臻关系的张甘草最常做的表情就是——鼻孔朝天:一点也不想跟这只陷入热恋的脑残说话。 热恋。 可能这是在别人眼中的他们。然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大概就是普通的生活。 陆友铭这人本来就“老妈子”爱操心,工作之余有人在他的身边需要他被他照顾,对他来说,这是实现“人、生、价、值”……的一部分! 而对于和臻来说,这种陪伴和爱护,是他期缺了整个前半生的。他虽然不善于表达,也总是不够坦白,但是陆友铭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在心间,并低调地喜悦着,哪怕他从来不动声色。 他擅长的,或者说他唯一会的表达方式就是在物质上给予陆友铭他所能给予的,无论是因为陆友铭而把和氏发展到j市,还是默默为陆友铭准备一整间书屋的医书、难得的上等银针,以及私底下早早就为他开辟前途,默不作声、细致入微。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除了文正和二叔,再也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而,文正和二叔都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淡去,这个人,才刚刚到来,像一座堡垒,让他归息。 十一月,入冬。 最近和臻似乎比往常忙了许多,近几日都是深夜才回家,一脸疲倦倒头就睡。 陆友铭对餐饮业可谓完全外行,虽然知道现在是旺季,但也实在不理解一个董事长咋能忙成这样?跟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怀疑和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那人面对他急切的询问,却总是一脸淡定说着没事。 这下叫他更是不安心。 这个月底是母亲生日,他原本是打算带和臻去见见母亲的,虽然这些年父亲一直不让他进家门,但是私下里每年母亲的生日,或早或晚他都会偷偷回家看望母亲的。毕竟是做妈妈的心软,这么多年看陆友铭一根筋不低头,她早在心里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是父子关系,他俩一个倔两个犟,谁也没办法。 但是目前看来,和臻操劳成这样,陆友铭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周四这天,陆友铭惯例轮休,早早起床煮了粥,盛出来等着和臻起床,但是…… 陆友铭坐在餐桌前,盯着碟子里的腌黑豆,77、78、79……88颗,他数完,抬头看了眼楼梯,和臻怎么还没起床。 陆友铭揉揉眼,夹了几颗豆子填进嘴里,嚼了嚼,又把剩下的豆子数了一遍,这才起身,蹑手蹑脚地上楼推开卧室门。 和臻正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陆友铭轻轻走过去,立在床边,看着和臻安睡的侧脸,心想,还是不要叫醒他了,哪怕这位醒来后可能会大发雷霆。 可是目前,他大概是唯一会在乎床上这位每天有没有休息够的人了。 他弯下腰,静静看着和臻的侧脸,委屈地撇了撇嘴,半个月都没有好好看一眼这个人了,真是想死了。每天晚上回来就睡,吓得他连灯也不敢开,生怕打扰了他睡觉。 瘦了,下巴都变得更尖了。说好要好好把他养胖的,结果……陆友铭自责地叹了口气。 眼睫颤了颤,和臻缓慢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眨了眨,陆友铭眼睛一睁,忙凑上去亲了一口,笑嘻嘻地摸上他的脸:“醒了?睡得还好吗?” 和臻眼神迷蒙,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却呆呆地点了点头:“嗯。” “你刚才,叹什么气?”他眨着眼,问陆友铭。 陆友铭忙摆着手干笑,“没,没叹气。” 和臻又缓慢地眨了眨眼,抬手搭在陆友铭的脖子上,手指摩挲着他后颈的皮肤,微微笑:“抱歉,最近都没时间陪你。” 陆友铭手摆的更厉害了,他可不是在意这个,“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休息不好,你看你最近又瘦了,看得我心疼。”他解释。 和臻笑,心里满满的。 “我煮好粥了,要不要我端上来先吃点?”陆友铭看和臻懒洋洋的不像要起床的样子,低头问道。 和臻摇了摇头。 “那你先起床?我去把切好的菜炒了。”他体贴地拍了拍和臻,准备下楼。 和臻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嗯?怎么了?”他回身,坐在床边。 和臻没回答,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对他笑得……有些惹人犯罪。 陆友铭咽了口唾液。 被子从里边被挑开,和臻光裸的脚缓缓探出来,踩着陆友铭的大腿,往上,勾住了他的腰。 卧槽!陆友铭舔了舔嘴唇,这是在上演极品诱惑? 他有点不敢动。 和臻轻笑一声,长臂一伸勾住他的脖子,借力起身,跪坐在他的腿上,他白净的大腿从睡袍下边探出来,因为刚从被窝里出来有些冷的缘故,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想吃点别的。”他凑近陆友铭的脸,轻轻吐气。 陆友铭额上冒出汗。用残存的一丝理智问道:“和,和董事长,你上班要迟到了。” 和臻用手指揉着他的嘴唇,笑道:“今天休息。” 简直像是声控开关,最后一个字出口,陆友铭就抛开所有的克制狠狠压倒面前这只诱惑的女王,把他摁进松软的被褥里,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腿。 “憋了很久,嗯?”陆友铭握住这只总是比攻还先硬起来的受,轻轻揉了揉。 “唔……”和臻很享受地眯着眼,咬住手指。 他做爱时总是喜欢咬住手指,也不喜欢出声,虽然撩人的动作满分百分百,但除了粗喘不发出其他声音这点也挺叫陆友铭怨念的。 “宝贝,别咬,我想听你叫。”陆友铭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摁在他的耳边。 和臻却瞥他一眼,咬住了嘴唇。 陆友铭吻住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和臻回应了一会儿,推开他,眼神有些不满。 “臻臻你叫一声,叫一声我就继续。”陆友铭撤开身体笑得不怀好意。 和臻盯着他喘了几口气,突然一脚踹开他,就那样光着身体往浴室走去。 背影——如高岭之花! 浴室门啪地一声关上,陆友铭耷拉着脑袋:完了,玩大了。 “宝贝,别生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一声哀嚎响彻卧室,陆友铭使劲去拍门……啊咧,门开了。 他如蒙大赦,麻溜窜进去,却看到屈起一条腿坐在冰冷大理石台面上的和臻,哀嚎顿时噎在喉咙里,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和臻光溜溜地坐在台面上,双腿大开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他面前,任是谁这会儿也按捺不住,但是陆友铭却冷静地起身,问了句:“臻臻你不冷吗?” _|| 和臻跳下来,勾住他的下巴:“那就让我热起来。”他呵呵笑了一声:“你不是想听吗?想吗?” 陆友铭憋的眼睛通红,再也受不了他这副勾人的模样,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吻住他的嘴,托着他的屁股双手垫在冰冷的台面上,让他坐在自己的掌心。 和臻居高临下搂住他的脖子跟他接吻,一边吻一边屈起双腿夹住陆友铭的腰磨蹭,嘴边开始溢出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低吟。 陆友铭微愣,浴室这种地方,让原本轻浅的呻吟声扩大了很多倍,全力刺激着他的耳膜和心脏,他有些失控,想要更多,想听他放浪地呻吟和叫床,想看他爽到流泪痛哭。 吃点别的~一吃就是一整天…… 结果可想而知,必定是纵欲过度。 陆友铭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昏沉的和臻,自责得不得了。和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怎么能如此禽兽! 【他已经完全忽略了在今天这一场场高潮迭起的性爱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好好的一天假期,什么正经事儿也没商量,比如他想问和臻愿不愿意跟他去见母亲,又比如他想了解下和臻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再不济他也该给和臻好好做一顿饭补补。 而结果呢,因为各种原因,和臻只喝了白粥,而他一整天只做了两件事,做饭、做爱。 于是现在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明天要弄点补药来煲汤。他快被和臻榨干了,而看起来和臻也快被弄坏了,这么激烈的性爱,简直是——自相残杀,太不符合养生之道了。 第二天,陆友铭便真的开了方子从药房抓了两副药。 不过,是滋阴下火的,他注意到和臻眼睛有点发红,他最近熬夜太频繁了。 抓药时,在药房溜达的张甘草看了他的药方却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切,还抓药给你家受泄火?这种时候推倒不就行了吗?” 陆友铭:…… 此方,果然张甘草! 陆友铭晚上回家,把药罐添了水泡上。不是经方,没有多大的药力,算是养生保健的茶汤。 之所以在百姓堂的药房抓药,是因为这里的饮片来源比较有保障,药材一向是非优质不能进仓。 他把药拆开准备倒进药罐泡着,但还没倒他动作停住了,他捏起几片甘草,用指头捻了捻,眉头皱起来。 这不是梁外甘草。 ☆、白月光 没有规定说只有梁外甘草才能入药。药材自古就分三六九等,何况如今坚持用道地药材的几乎没有,即使在百姓堂,在对药材使用最为苛刻的余老手下,也不是非道地药材不可。 但是百姓堂对于药材分类,却比其他医院要严苛一等。 比如甘草,是梁外甘草就该是道地的梁外甘草,如若只是普通甘草那么就是另外一个等级了。 余老开方向来有个习惯,“川”“云”“广”,抑或“河内牛膝”“江宁地黄”“原州黄芪”等等,药名前缀了地名的,必然是不能混用。 陆友铭奇怪的是,他今日的方子,明明写了梁外甘草。但如今到他手中的,却不是。 陆友铭才入百姓堂时,断断续续在药房也待过将近三个月,他自小跟随父亲识药,所以这方面是他的强项。但是之前,他并没有发现有普通药材混充道地药材的。这是第一次。 他有点疑惑,是药材商在混水摸鱼还是抓药的师傅取错了药。 第二天,陆友铭便假借在药房帮忙的名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味不容易分辨的药材。 果然,并不是抓药师傅手误。梁外甘草的药匣子里混入了将近五分之一的普通甘草,也是质地不错的内蒙甘草,一般人可能没那么容易分辨。但粉性不同,外皮沟壑深浅也有差异。 随后,他发现了另外几味药,云茯苓,原州黄芪,北五味……几味用量比较大的药材,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他不可能缄默不言,直接找了百姓堂的当家,姜枣。 姜枣很是诧异。她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出现在百姓堂,百姓堂在外一直都是以药材上乘出名的,而如今这简直就是在打脸。 她很快开始调查此事,她手下的药材采购部都是她亲手培养起来的,个个名校毕业,不可能连这种砸招牌的货都不能分辨。 而事实证明,不是能不能分辨的问题,而是人有问题。 百姓堂药业最大的投资是免煎中药颗粒。 颗粒相对于草药不同,消费者根本看不见你所用的药材,换句话说,他们被迫拿出十二分信任来相信制药商的人格。 但这次百姓堂重重地被打了脸。 梁外甘草只是个开端,余老知道此事之后,一向诸事淡然的他发了怒,当时便亲自下了无菌车间。 正遇到一批枸杞子入锅。 跟在余老身后的陆友铭看了一眼,皱眉:颜色不均。 不等两秒余老便转身问他品相怎样,产地何处? 他没有问身后的采购部经理,也没有问姜枣,他问的是陆友铭。 陆友铭抓了一把,在手心捏了捏查看湿度,再散开,仔细用手指拨弄端详。再重新抓起一把,如此这番,重复数次。才回答:“十颗有七颗是西枸杞,一颗古城子,但有两颗却是津枸杞。而且,有小部分西枸杞成熟度不够,采摘过早,导致第一步烘干后水分含量偏高。入水,有一半会是沉底的吧。” 身后的药检经理忙不迭地插进话来:“但是我们免煎颗粒的药物成分完全达到国家标准,制作流程也没有一丝偷工减料。” 余老看都没看他一眼,斥道:“药物成分?你怎么不用试剂合成?简直荒唐!” 车间里气氛瞬时冷凝,余老严厉道:“非西枸杞不可入药,倒掉。” 药检经理和采购经理手忙脚乱地叫人把这漏了馅的枸杞子抬出去。 余老微微叹气,侧身转向姜枣:“枣枣,外公是怎么教你的?简简单单的枸杞子,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姜枣抿紧嘴唇低下头,沉默片刻,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余老点头,脸上却有了一丝少有的疲惫。 从无菌车间出来后,他步履缓慢,慨叹道:“人心不古,药师亡矣。” 陆友铭和张甘草跟在身后面面相觑,不敢言语。突然他回头,问陆友铭:“友铭是否听说过五台山的方首乌?” 陆友铭有些惊愕,不知道余老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却也点了点头。 方首乌,本名方迁,是有名的古方制药的药师,搁到现在可是国宝级的人物,活化石,自然文化遗产。陆友铭看过有关他的纪录片,擅长制何首乌,人称方首乌。 “他是我小师弟,师父最得意的门生。”余老望向天边,喟叹:“只可惜后继无人。” “好的大夫背后必须得有好的炮制师,否则再好的处方都是空。” 余老原本就不推崇现代化的药物炮制,更不用说颗粒制剂,他是在姜枣的百般劝说下才顺应了大时代,允许姜枣以百姓堂的名义投资免煎颗粒制剂的生产。毕竟当代人对于煎药并不在行,导致很多药材在煎煮过程中并没有如期发挥药效,颗粒制剂顺应而生。但是颗粒制剂的弊端也显而易见。 现代人不仅不重视药材是否道地,也不重视古方炮制,觉得那样代价太高费事又费力。但是正因如此,古方炮制才成为一代传奇。 经由这次的事,余老搁在心间多年的一件事重新被掂了出来。 师弟早年出家在五台山,一生潜心医术,研究古方炮制,只可惜到如今也并无传人。 早些年他拜托过余老希望能帮他寻觅有这方面天赋的人。余老留意多年,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陆友铭的身上。 他这个小徒弟基础扎实,为人勤恳,在他所收的徒弟中,药材分辨、炮制这方面的能力最为突出。 于是他把陆友铭单独叫出来谈话:“一个好的大夫首先需是一个好的药师,行医和制药本来就不是两回事,古代医者皆行医制药亲身躬行,到如今反倒四分五裂。你还年轻,潜力无限,师父不希望你被眼前利益驱使。” 他停顿。陆友铭却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关于这次的事,他始终是赞同余老的。“诸药所生,皆有境界。”作为医者、药商,首先要修心。 于是他只当是教诲,点点头:“是。” 余老微笑着颔首,才问:“师父希望你能把方师弟的技艺传承下来,你可愿意拜他为师?” 陆友铭一路上都乐得合不拢嘴,同时还有几分晕乎。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入了余老门下,现在竟然有机缘做方迁的关门弟子。 他要高兴疯了!中医界最好的师父全给他沾了光,他觉得自己再死一次也值了。 本来星溪林就离百姓堂不远,陆友铭高兴得一路狂奔冲回家,想立刻马上告诉和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满头大汗地打开门,屋里光线昏沉,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门口的衣架旁掉落一件西服,是和臻的,看样子是着急没挂好。 他往里走,就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心口猛跳了两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屈膝蹲在沙发边,却没敢出声。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1节 和臻睡得很沉,呼吸有些重,眉头不正常地蹙起来,一手环着臂膀,一手捂着胸口。 他生病了,显而易见! 陆友铭弯腰抱起他,浑身滚烫,那么敏锐的人现在被抱起来也没反应,看来神志也不清明。 陆友铭先把他抱回房间,放到床上,解开衬衫给他心口涂药水。 衣服褪下去,他才发现那天亲热时留下的痕迹仍未褪去,星星点点布满和臻的胸膛,r头还有些没消肿。 陆友铭给他把了脉,脉象浮紧,看着和臻眉头紧皱的样子就知道身上痛。 他当即照自己脑袋上给了自己一拳。 果然是累着他了,和臻这段时间明明很辛苦,那天自己还压着他做的翻天覆地,做到他再也射不出来,抓着陆友铭的胳膊委屈得直摇头。 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和臻那么强势的人,那天却意外地配合,陆友铭说什么他都默默照做,根本就是在意这些日子没能好好陪自己。而自己呢,怎么就没一点自制力,作天作地地折腾他? 他给和臻擦了身体,换好睡衣,才出门去抓药。真是好笑,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这身本事用到和臻身上。 和臻迷迷糊糊地喝了药,陆友铭又给他喂了点热粥,有助发汗。没问题的话,一副药、两三个小时热度就会退下去。 和臻醒来的时候,屋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陆友铭并没有睡在床上。他衣服都没换,看起来澡也没洗,就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和臻。 “你醒了?还难受吗?”他看到和臻睁开眼,忙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 和臻迷茫地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说:“就是有点渴,头也疼。” 陆友铭忙把兑好的温水递到他嘴边,扶着他的头喝了,又给他揉着太阳穴。 嘴唇这才恢复了血色,和臻喘了口气,问:“几点了?你怎么不睡?就是小感冒,我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陆友铭撇了下嘴,捏他的鼻尖,“什么小感冒?你烧得跟火炉似的。谁教你的睡一觉就好了?我要是不在,你昏过去了可怎么办?” 和臻看他大惊小怪,疲惫地笑了笑,说:“以前你不也没在。又不是没发过烧,二十多年我不也过来了。” 陆友铭不满,大声反驳:“那是以前!现在不是有我了嘛?”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大声了,小声问道:“你以前发烧真的就是睡一觉?” 和臻垂下眼,想了想,回答:“全叔在的话会吃药。自己一个人的话,就睡一觉。” 陆友铭睁大眼,这孩子是咋长大的? “但是睡一觉也不会好,有时候得睡好几天。”和臻又补充道,还傻笑了一下。 陆友铭拍了拍他的脑门:“傻蛋!要是以后我不在你可咋办?” 和臻眼睛睁了睁,舔了下嘴唇,嘴张了好几下,才抓住陆友铭的手问出口:“你为什么……会不在?” 陆友铭心里咯噔一声,他这句话不是有意,但是也算应景,他今天准备跟和臻说的那个天大的好消息,其实伴随着的还有分离。 他来j市,和臻就把连锁店开到这里,但是他接下来要去道观,额,这个就有点难办了…… 下午余老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完全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觉得那是自己的梦想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完全忽视了他这样做,跟和臻将面临着再次的分离。 所以这会儿,他犹豫了。 和臻问了之后就看见陆友铭面色复杂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因为生病和疲惫,他的情绪也变得很敏感,陆友铭的欲言又止,让他胸口一阵疼痛。 他放开陆友铭的手,转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和臻,我不是。你别……”陆友铭一惊,忙爬到床上揽住他的肩膀,但是他一点也不擅长说谎,脑子浑得厉害,他很想去五台山,但是更明确的是,他不可能再次放下和臻,走上三年两载。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又要分开多久?” 陆友铭心里针刺般疼了一下,他长臂一伸,连被子带人一起圈在怀里,使劲摇头:“不分开,一天一分钟一秒我们都不分开。” 他怎么舍得?这个人有多怕寂寞,这个人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具备,发烧了就只知道睡觉,疼了就知道忍,不开心也不会对别人说。他怎么舍得再让他一个人。 他不可能像和臻那样理直气壮地说“以前也没你,不也活到三十多岁了。” 那不一样,“从来没有”和“有了却不在”是天壤之别的两种孤单。 他凭什么要他坚强起来,等他回来?他爱上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内心住着一个迷路的孩子,怕寂寞怕被丢下,他现在根本没资格要求他长大。 “我……”和臻听了他的回答,才把脑袋从被子中探出来,仍旧没有回头,说:“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我离不开你,一秒也离不开了。”陆友铭不满地抱住他晃了晃,把脸埋在他的后颈。 没错,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呢? 和臻吁了口气,扭过头,脸色恢复往日冷静,问:“到底是什么事?你要去哪儿?” 陆友铭却耍上了脾气,努着嘴道:“什么事也没有,我哪儿也不去,都是你瞎猜!我要永远赖在你身边,你别想着甩开我!快睡觉!”他说着啪地一声关了壁灯,衣服也不脱搂紧和臻把下巴搁在了和臻的脑袋上。 和臻不由失笑,闭上眼也不想再问什么。 他说的,他都信。 这么一折腾,和臻反倒没了睡意,静静听着陆友铭在耳后的呼吸逐渐均匀。 他转了个身,把脸贴在陆友铭的胸口,听着他令人安心的有力心跳,缓缓开口道:“还记得你以前说我总是因为怕失去所以连拥有都不去尝试,当时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亲情爱情,即使不在了也会留下什么变成我们自己的一部分,人可不就是在这种失去中逐渐成熟的。但是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想要这些留下来的东西,不想要它们变成我的一部分,因为它们是伤疤。” 他停了一下,又往陆友铭怀里缩了缩,继续说:“我就是想要你每分每秒都在我身边,不给你一点变成伤疤的机会。我是不是很霸道很自私?对啊你说过的,我很霸道。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最后三个字微不可闻。陆友铭却听得很清楚,他从和臻开始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和臻从来不会坦白这些,今晚是因为生病神经有些敏感,而且他大概以为陆友铭已经睡着了,才会说这么多。 可他不知道陆友铭睡觉向来都会时刻注意着怀里这个人的动静,哪怕只是一个翻身,他都会知道。更何况这么重要的自白,他怎么会错过。 和臻说完那句害怕,就被人摁着后脑勺吻住了,用力且深情。 他瞪大眼睛,惊愕。随即反应过来,推着陆友铭挣扎起来:“放开……会传,传染的……” 陆友铭摁住他的手,翻身压住他使劲吻,边吻边回答:“传染吧,快点传染,把你的害怕和担忧统统传给我。我才不要你整天担心我变成你的伤疤。我要变成你的祛疤灵,把那些让你成熟的疤痕全部抹掉,让你任性让你霸道,让你返老还童。” 和臻听着陆友铭这无厘头的“哄骗”,鼻子顿时酸的不得了,他停止了扭动,闭上眼开始回应陆友铭的吻,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进耳窝。 ☆、白月光 第二天一早陆友铭就请了假在家看着和臻——不许他上班。 确实,感冒发烧能算多大点事,张甘草听了他的理由都嘲笑他矫情。陆友铭也不尴尬,矫情就矫情呗,他乐意! 别人他管不着,但和臻,他就要管偏要管,就是大惊小怪就是心疼就是要寸步不离!谁让是他的人呢? 和臻被他摁在床上一脸无奈地听他瞪着眼抱怨:“谁家董事长当的跟你似的,前一天发烧到三四十度,第二天还得起大早去上班,有那么忙吗?你一天不去上班公司就要垮了?谁还能炒了你不成?!” “友……”和臻苦笑着听他说完,刚开口嘴里便被塞进一个勺子。 “快点吃,一会儿凉了吃完肚子疼!”陆友铭撇嘴。 和臻没抗拒,听话地吞了那口粥。然后抓住陆友铭又要舀粥的手,定定看着他,小声叫:“友铭……”尾音略微拉长了些。 陆友铭肩抖了下,被他叫得打了个激灵,他从没听过和臻这种语气,软软的真挠人。 心想和臻这语气是跟谁学的?这闷骚竟然还会撒娇了?! 然后他便佯装愠怒地回望和臻,和臻的眼睛很漂亮,狭长又带了几分冷感,但陆友铭总觉得他的眼睛很清,水亮亮的,跟一井水似的。 他看着和臻的眼睛,里边竟还有几分请求。陆友铭抓狂,麻蛋这太犯规了,怎么可以这样望着他!他不自在地咽了咽,结结巴巴:“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不会让你去上班的!撒娇也没用!哼……停!你,你别说话,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他一口气打断了和臻好几次张嘴,霸道地把勺子塞进和臻的嘴里。 和臻额角抽痛,瞪了他一眼,才愤愤不平地把勺子从他手里夺过来,“我自己会吃。” 说完一口气把那碗粥吃了个干净。冷着脸把碗塞给陆友铭,瞥他一眼:“行了吧。我可以说话了吧。” 陆友铭抿着嘴笑得得意,捏捏他的鼻尖:“真乖。想说什么?说吧,反正说完也不会让你去上班的。” 和臻嘴角抽了抽,气的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都连续上班大半个月了,他们不心疼我可心疼。” “哪有连续?前天不是才休息过。”和臻反驳他。 陆友铭抓抓后脑,又摸了摸鼻子,小声嗫喏道:“那……哪儿算休息啊?” “怎么就不算……”和臻不满地立起脊背,却看到陆友铭耳朵在莫名发红,低头一寻思,也不由脸色一僵,闭了嘴。 确实不算休息,比上班累多了,自己后边这会儿还隐隐作痛着。 气氛有点微妙,拌嘴也有点拌不起来了。 和臻扶额,闭上眼,吁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友铭,我大概要被炒鱿鱼了。” 陆友铭张大嘴:“啥?” 谁敢炒董事长鱿鱼? 和臻脸色有点疲惫:“最近股市比较动荡,和氏也没能幸免被卷入了这场危机。原因却是因为我上个月的一个错误决策,才让和氏陷入了水深火热。董事会的各位叔叔们在父亲以1的优势艰难地把和氏‘世袭’到我手中的时候就开始视我为眼中钉。他们想抓住一切机会拉我下来,所以从上个月那件事之后,他们都像变成了空气一样,摆明不打算跟我同心协力。他们宁愿看着和氏在我手中垮成空壳,也不愿意伸出援手。他们竟然宁愿要和氏这个空壳。”和臻呵呵笑了一声。 陆友铭没接话,往他身边挪了挪,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和臻长出一口气,借势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祖父。父亲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和氏,几经折腾,最后勉强维持住和家1的股份优势。我不想它在我的手上垮下去。” “有什么办法吗?”陆友铭问。 和臻摇摇头:“不知道。入冬以来,股市动荡得太不正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所以我一天也不敢放松,天天盯着。友铭……” 他突然侧过脸望着陆友铭。 “嗯?”陆友铭抚了抚他的眼角。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钱、公司、连这房子都没有了,你还会……” “会!”陆友铭打断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跟那些都没关系。” 和臻微微笑,“幸好我已经把平湖那套房子转到了你的名下,也给沐沐存好了下半生的治疗基金。” “傻瓜,想什么呢?说得跟马上要破产了一样。你多厉害啊,年纪轻轻三十岁出头,一个人运筹一大大大栋楼的员工,开了那么那么多连锁店,多棒啊!哪儿就这么容易被打垮了?!”陆友铭张开手臂,夸张地比划着,他确实不懂商业上的事,但是他只要看着和臻工作的样子,就知道和臻不是个花瓶,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只是再厉害的人,也防不住身边的人联合起来给他使绊子。 和臻哑然失笑,“你真是这么看我的?” 陆友铭立马保证,“当然!必须!我老婆是天下第一棒!” 和臻:“那也得好好工作,不然就变成天下第一坑了。要不你把我电脑还我,我在家远程工作也行。” 陆友铭听他这句,皱着眉眼睛转了转,最后垮着脸妥协道:“那,好吧。” “不过咱可先说好了,就上午,你安排下工作,下午可得给我好好休息。”他故作严肃地指着和臻“警告”道。 “嗯。”和臻睁大眼重重点头。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陆友铭一阵乱吞口水,麻蛋犯规!发个烧而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爱?! 他屁颠屁颠把和臻的电脑从柜子深处取出来。 和臻看着他又憨又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唔,对付他家这位,还是得——“卖萌”?不,“卖惨”?难道是……“卖蠢”? 额,和臻想到陆友铭努着嘴对他撒娇时的模样,再想想换成自己,胳膊上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层,他……他才不会那么蠢!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卖蠢?会卖惨→_→这个心机boy ☆、白月光 “你疯了吧?这多好的机会,别人都求之不得,你怎么就这么拒绝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嗯?方首乌、方首乌的关门弟子啊,那是方、首、乌!”张甘草不顾形象地在餐厅就大吼大叫起来。 “师姐,小声点……”陆友铭就差上去捂她的嘴了,“我知道,知道是方首乌,方迁!不用重复那么多遍。” 张甘草左右看了下,她的大声确实引起一旁用餐的人纷纷侧目,她合掌抱歉地对大家笑了下,才愤愤不平地拿筷子敲了下陆友铭的头,咬牙道:“你知道个屁!你个蠢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缺!你知道那叫什么吗?国粹!国粹懂吗?!” 陆友铭沉沉点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就知道和臻和臻,离开他你就活不成了?” 陆友铭依旧低着头,“嗯。” “你妹!嗯个毛线!”张甘草咬着筷子,看陆友铭低眉顺眼的模样,脾气也有点发不出来了。 她扒拉了两口饭,缓了下情绪,才又说:“又不是真见不着和臻了,五台山也不远,随时都能回来,又不是叫你出家,也不是让你待那儿一辈子,熬过这两三年就能回来了。” 陆友铭也埋头吃饭,听她的话,点头回道:“嗯。” “嗯个屁,嗯是什么意思?”张甘草又要生气,这家伙嘴上老老实实地“嗯”,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陆友铭抬起头来:“师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师姐,不是熬不过,是不想熬。” 不是自己不想熬,是不想让和臻熬。 张甘草:“……”真特么欠扁! 她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但眼看陆友铭依旧固执,现在除了惋惜也真是说不出来什么了。她耸耸肩埋头吃饭。 倒是对面陆友铭放下筷子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沉沉说道:“师姐,我知道自己太自私太不知好歹了,我肯定让师父失望了。我成了被眼前利益驱使的人。” 张甘草一怔,抬头就看见陆友铭一脸自责,神情低落的样子。 想必他做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的。他一个对中医充满了热爱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次的机会多难得,而放弃又代表着什么。 但是说到底张甘草还是无法理解他拒绝的理由。 她瞥了陆友铭一眼,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随便你,你觉得跟和臻卿卿我我更重要就放弃呗,只是希望以后你别后悔。你不去,多得是人才,耽误的只是你自己。” 陆友铭被她说得心里更不好受,却还是摇摇头,道:“没什么好后悔的。” 随即又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师姐你说得对,多得是比我有天分的人,又不是非我不可。” 说到“非我不可”这四个字,他突然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 他的和臻,却只有他一个。 话是这么说,他知道总会有人代替他成为方首乌的弟子,但是并不意味着这种拒绝他心安理得。更何况,在他心底也是对这次的拜师入门充满了向往。 他不是没想过跟和臻好好商量一下,他也知道以和臻的性格,一定会谅解他,支持他去五台山。 但恰恰是知道这个结果,他才不愿张口请求,他说什么,和臻不会答应呢?那个人,是不会拒绝他的,即使心里不愿意,也会为他考虑。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和臻窝在他怀里偷偷说的那些话,原来那样冷静地对着自己说“我没关系”的时候,心里却是害怕得不得了。 陆友铭再不想他怀着这种“随时会失去”的担忧生活,更不想他的这种担忧来自于自己。 下班后,陆友铭早早回了家。今天他被质问太多次了,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眼中分明露出了几分失望。后来还被姜枣叫去“教育”了一番,中午又被师姐教训一顿。他没有过多解释,也只跟师姐说了真正原因是不想跟和臻两地分居。 自然不出所料,不会有人理解他的选择,师姐更是把他大骂一通。 他回家路上给和臻打电话,问他今天忙吗?什么时候回来?撒娇般对他说好想他。 和臻那边还开着会,突然听到陆友铭说想他,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说了句一小时后就下班,便挂了电话。 陆友铭笑,这家伙每次听到他说想他都是这么个反应,就不能回一句“我也想你”吗? 不过陆友铭一听说他会早下班,瞬间精神了。他回家洗了个澡,在屋里瞎转悠几圈准备做饭,打开冰箱发现没多少吃的了,于是决定去采购。他看了看时间,买完东西估计和臻都下班了,不如去接他好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和臻不是最喜欢跟他一起逛超市了吗? 顺便买点补品,先旁敲侧击地问问和臻愿不愿意月底跟他回家见见母亲。 啧,真是个好计划,他边想边点头。 他差不多掐着点到的,给司机陈哥打了电话确认六点会在地下停车场等和臻。于是他就直接去停车场,接了陈哥的班。 他坐在车上,从后视镜望着电梯口的方向,待会儿和臻上车看到他会不会大吃一惊?上来亲一口呢?陆友铭已经开始了脱离现实的yy。 六点一刻,电梯门打开,这通道和停车场是专用的,并不会有其他的员工,这边下来的人也只会是公司高层。 果不其然,陆友铭看到和臻从电梯里走出来,陆友铭有点想要跳出来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他把车门打开,脚还没落地,看到有人跟着和臻出来了。他乖乖缩回脚,坐在车里,叫人看见可不好,他想着,从后视镜望过去。 和臻身边那人…… 陆友铭迅速转头,透过滤光玻璃望过去,他清楚地看到那人的面孔,是他,他回来了。 文正。 两人在车后边不远处站定。 和臻把身体转向他,问道:“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疲惫。” 文正的脸色看起来是有些疲倦,但他还是温柔地对和臻笑笑,“没事,飞机上也睡了不短的时间。”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把会议推迟到明天的。” 文正笑,并抬起手扶上和臻的肩膀,他微微低头凑近和臻的脸,“臻臻,我很高兴。”他说着另一只手也扶上和臻的肩膀,“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你再也不要理我了,不会像以前那样会依赖我会向我寻求帮助。” 和臻微微侧过头,“我以为你会讨厌我,我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文正手上用力,慌忙否认:“不会的。”他抬手抚上和臻的头发,“我怎么会讨厌你,当时我只是有点……” “我知道。”和臻打断他,并不想继续这番话题,他抬起头看着文正,笑得客气:“这次真的很感谢你能出手相助,改天我请你,今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说完,做出请的手势。 文正却没有挪步,他定定看着和臻,眼神沉了沉。 “怎么了?”和臻不明所以。 文正突然张开双臂,往前一步把和臻抱在了怀里。 他揽住和臻的肩背,闭上眼,嘴唇碰了碰和臻的后颈。 陆友铭这方位并没有看到文正亲和臻,只是看到他抱住了他,他顿时怒不可遏:靠! 他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和臻猛地挣开,踉跄着后退两步,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文正,抿着唇嘴角崩的紧紧的。 文正上前一步,想伸手抓和臻的手臂,却被和臻警觉地躲开。 他放下落空的手插进裤子口袋,才缓缓开口:“臻臻,自从清容跟那个女人从我的婚礼上逃走之后,我反思了很多事。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清容的离经叛道让我震惊,但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我……” 他吞咽了下,往和臻靠近一步,“臻臻,有些事,我早就应该意识到的。清容离开后的这几个月,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心痛,或许我与她之间,根本就不是爱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清容姐离开你给了你很大的打击,我也为你难过。”和臻冷冷说道。 “不,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当初你面对我一言不发的时候,我的难过和心痛,比清容离开我要更甚。臻臻,你明白吗?我在乎你更甚于她,我对你……” “你住口!”和臻愤怒的声音陡然升起,“你不要再说。”他瞪着文正,“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声音有些颤抖。 文正有些被吓住了,和臻为什么会愤怒地瞪着他,他不是喜欢自己吗?所有人都知道,连清容都知道的事,偏偏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有时间我会去拜访文伯父,今天我想先回去了。”和臻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前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向文正告别。 没等文正开口,他就转身离开,却不料一回身就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抖了一下,抬头发现是陆友铭,讶然,“你怎么来了?” 陆友铭笑,“来接你回家啊。” 和臻站直身体,垂在身侧的手握住陆友铭的手,才又回头,对文正说:“再见。司机已经在等你了。”他用目光示意另一侧不远处的那辆银色宾利。 说完再不逗留,抓着陆友铭的手,快步离开。 陆友铭是在听到和臻提起声音时下车的,他原本不想下去掺和什么。但是那个人让和臻生气了,还说那种话,不知道和臻已经跟他在一起了吗,他这算什么意思? 自然是没能去成超市,和臻一上车就扶着头闭上眼不愿说话。 一回家,就冲进浴室把门反锁了。 陆友铭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心里一阵难受。他还是这样,发泄的方式一点都没变,他站在门口苦笑,什么时候他能真正地依赖自己呢? 不久,门开了,和臻顶着毛巾出来,看到陆友铭木棍似的杵在门口,睁了睁眼问:“你站这儿做什么?” 陆友铭耸耸肩,坦白道:“担心你,怕你做傻事。” 和臻瞪他一眼,抓下毛巾丢在陆友铭的脸上,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说:“过来给我擦头发。” 陆友铭转过身,盯着他看,和臻一脸平静,就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跪在沙发上,把和臻揽到了自己怀里,轻叹:“你个傻瓜。” 和臻僵了一下,这才塌下肩膀,环住了陆友铭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安静了几分钟。 陆友铭拿毛巾轻柔地替他擦着头发,一言不发。 直到陆友铭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两人才尴尬地对视,笑了起来。 “我去做饭?”陆友铭摸着他的头发。 和臻松开手,却望着他问:“你今天怎么了?” 陆友铭:“啊?我没事啊。” 和臻:“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还说莫名其妙的话。” 陆友铭装糊涂:“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 和臻瞪他:呵呵 陆友铭这才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哪里莫名其妙了,我就是想你啊,这叫真情告白。” 和臻眉毛动了动,“哦?有多想?”他嘴角缓缓勾起来,带着诱人的意味。 陆友铭会意,一把扑倒他在沙发上,一只手撩开和臻的浴袍,沿着他的膝盖往上抚摸。 和臻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在沙发上躺好,轻叹一声,分开双腿环上陆友铭的腰。他撩起陆友铭的衬衫,手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抚了抚,调笑道:“你不是饿了?” 陆友铭低头轻吻他的嘴唇,温柔的没有任何侵略的意味,牙齿轻轻咬住和臻的下唇拉开一点,惹得和臻不由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下巴凑过去。 他目光深了几分,凝视着和臻水亮的眼睛,沉声道:“饿,饿得不得了。” 嵌在和臻双腿之间的小友铭作势顶了顶小和臻,惹得和臻一阵抽气。 两人在沙发上做了一场。 不猛烈,很温柔。陆友铭吻着他,慢慢地动。和臻低低地叫床,闭着眼一直索吻,不知道疼得还是爽的,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出来,把耳朵津得一片濡湿。 陆友铭见状,把舌头探进他的耳窝□□,两片柔软的唇沿着泪水蜿蜒的水迹,一寸寸地吸吮干净,心里又酸又痛:你还是在意那个人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盆狗血,请大家不要抛弃我,顶好浴缸、、、 昨天的场景设定太拖沓,重写了,抱歉呐。 这次比着大纲跳了一些情节,加快了进度,大概快完结了吧。 ☆、白月光 陆友铭知道他难过,也知道他在意文正,从他的泪流不止和绝口不提。 陆友铭理解,一个暗恋了十几年的人,有一天突然告诉你,他在乎你喜欢你,任谁也一定是开心得要流泪的,就算不是开心,也会委屈地想要痛哭。 但是当时和臻打断了文正的告白,因为他现在无法面对,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感情寄托。 那么他这份泪流不止中必定又夹杂了几分心酸和怨怼。 对的人,却是错的时间。 陆友铭明白,这份明白是基于他对和臻的爱。他完全可以不明白,蛮不讲理地吃醋生气闹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放下那个人,但是他不会,他那样就不是陆友铭了。 然而,这完全不代表陆友铭不会难过。 爱人心里有个白月光,到现在还没放下,现在还会因为白月光牵动情绪难过流泪。 像极了某论坛上常见的求助贴子,后边缀一句“白月光回来示好,我该怎么办?” 热门里一定有一个无责任劝分党:“你都说了你爱人没放下白月光,你怎么比得过,快分了吧,不分留着戴绿帽子过年呢?!” 也一定会有一个“洞察真相”的知心姐:“两人敞开心好好谈谈,别留心结,毕竟白月光已经是过去,你现在才是在ta身边的人。” 当然也会有一个撕逼党:“撕他!你们都在一起了,他来撩什么撩?最特么看不惯小三了!三都该死!” 最后肯定还有一个自信心爆棚的霸道总裁:“这时候你就把他圈在身边宠宠宠,让他离不开你,管他白月光还是朱砂痣,早晚有一天得变成白饭粒和蚊子血。” 陆友铭笑,他以前无聊时也刷过这种贴子,话说他是站谁的观点来着? 不是很介意,但绝非甘之如饴。 陆友铭眼看着和臻因“工作原因”三天两头跟文正见面,商讨生意上的事,策划新方案,一起参加酒会……形影不离,心里终究止不住地醋意横生。 他能跑上去说“你别跟这个人一起了,我不喜欢”吗?和氏的情况他也知道,这次多亏了文家的支持。两家生意上产生更多的交叠也是必不可免,更何况,在陆友铭没有出现之前,和臻和文正的关系不就这样吗? 但是,不一样。 文正无时无刻对和臻所表现出来热忱和关怀,在他看来总有些居心叵测的意味。 这天,他顶司机的班去接和臻,有一场什么舞会。他去的早了,就进去坐在一旁的休息席上看,很热闹,成对成对的男男女女,执手旋转,不是酒吧那种热舞,伴随着宁静舒缓的音乐,你进我退左右旋转,优雅且美好。 陆友铭从人群中搜索着和臻的身影,心想和臻跳热舞他可是见过,在l时他风情万种的性感舞步,陆友铭现在还印在脑海里,话说不是那时候就喜欢上这人了吧。 陆友铭托着下巴暗自傻笑。 人群中有小声的喧哗,陆友铭抬眼望过去,文正带着和臻转到了人群中央。 陆友铭蹭地站起来,碰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水洒了一裤子。 陆友铭胸口鼓起来,快要炸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他为什么偏要挑和臻当舞伴?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跳的? 他嫉妒心爆发,想冲上去把和臻拉过来,却在和臻旋转到面向他时泄了气,和臻望着文正,脸上没有他预想的尴尬,也没有如那日的愤怒,而是一种安谧的浅笑。 陆友铭像被一桶冰冷的水浇头而下,他木然地站着,远远看那两人一起旋转的身姿,竟然看出几分和谐与般配。 他握紧拳头,喉头哽住。 他不会跳舞,也没能力帮和臻度过生意上的难关,他甚至在这种嫉妒万分的时刻,都没立场上去把和臻拉走。 他想起来那个贴子中的另一个回答了:“根本就不是你想怎么办?选择权从来都是握在你爱人的手里。” 陆友铭难过得无以复加。 而他的难过也从来不是因为文正的突然杀出来。而是因为和臻对文正的默许。 他站了两分钟,直到那首曲子到尾声。而这两分钟,他却想了很多。最后,他缓缓放松了拳头,心想:既然这么难过,那晚上回去就跟和臻坦白吧,严肃的也好撒娇也好,让和臻知道自己在吃醋,让他知道自己不想他跟文正那么亲密,他嫉妒,嫉妒得要发疯了。 但是他又隐隐担忧,如果和臻真的更在意文正,如果他选择文正,他该怎么办? 他突然很迫切地想问和臻:你还喜欢文正吗? 一曲结束,休场中,文正跟和臻也跟随人群从舞池中撤出来,各执一杯红酒,与一旁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在轻声交谈着。 头顶样式繁复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碎珠般的光芒,倾泻在和臻身上,那个人就像被笼罩在了银色的光环之中,俊逸高贵。 水晶灯的一角却不合时宜地脱落,尖锐的灯头直直戳下来,对着和臻身旁的文正。 “臻臻小心!”陆友铭看得分外清楚,叫得也格外及时。 和臻一侧身,揽住文正往一旁闪去。 尖锐的金属划裂衣服布料的声音,伴随着从往外散去的人群中散发出来的惊呼,一股鲜血像盛开的玫瑰一样,洒落在地板上。 和臻护着文正,而陆友铭护着和臻,保安也疾步上前,把人群疏散到安全范围。 和臻:“你没事吧?” 陆友铭:“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前者对着文正,而后者自然是对着和臻。 陆友铭一瞬间懵了。 他看着和臻从那个比他高半头的人身上直起身体。他简直快要窒息,刚才那个预设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他没等和臻回过身,就张皇失措地跑出了酒店。甚至都不敢去看下一秒和臻脸上的表情。 一路狂奔,擦身而过无数往来车辆。陆友铭觉得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连带着心房也锥刺般地痛。 他是会为了文正奋不顾身的,就像自己会为了他。 陆友铭眼眶发疼,不想问了。 他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一路脚步慌乱,到了河边。冷冽的风吹打着他发热的脸,也让他混乱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他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喘息。 还有血从袖口往外渗。他嘴角噙着一丝苦笑,这就是他的作用吧,在和臻最伤心落寞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为他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拳头,后来又意外地救了他,窥探到他最狼狈的自我,然后照顾他,为他挡住每一次的伤害。最后,待他等到良人,他就该退场了。 原来命运是公平的,他欠和臻的,从重生的那天,就开始在还了。 陆友铭笑,这是他欠他的,欠他的呀!老天已经给了他新的生命和前途,他怎么敢奢望,会给他爱情? 陆友铭弯着腰艰难地蹲了下去,曲起一条腿,膝盖跪在地上。手臂疼得无以复加。心脏也是。 太难过了,太! 有辆车堪堪擦着河岸的栏杆停在他身旁,车头没有幸免地蹭到了柱子,发出咚的一声。 和臻从车上跑下来,脚步急促。 陆友铭闻声抬头,看了眼那辆车,竟然笑了,这个笨蛋! “你……”和臻喘着气只说出这一个字,他弯腰抓住陆友铭的肩,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那种表情,让人错觉——他是很担心陆友铭的。 陆友铭笑了下,手撑着地站起来,与和臻对视。和臻眼睛睁得大大的,焦急地问:“你的手臂怎么样?流了好多血。” 陆友铭对他笑,一手掩住手臂上的伤,摇头:“没事的。” 和臻皱眉:“真的没事吗?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出来?” 陆友铭转头看向和臻,目光里是叫人看不懂的笑意,他望进和臻的清澈的眸子里,问:“啊,为什么呢?” 和臻回视他,他感觉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想不出原因,于是瞪着眼摇了摇头,问:“为什么?” 陆友铭笑出声,觉得自己真蠢,和臻或许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对文正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感情,更不会察觉到陆友铭的难过。 他问:“和臻你知道我最近一直都不怎么高兴吗?”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文正回来的那天开始。”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吧。 和臻眨了下眼,低头想了想,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最后他点头:“我知道。” 那天,姜枣联系和臻,说外公本来打算让陆友铭拜方首乌为师,但是他拒绝了。他希望和臻能劝劝陆友铭。 但是和臻没有劝,甚至提都没提,他假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陆友铭做这个决定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之前的那番话。他不想劝,他怎么会劝陆友铭离开自己? 陆友铭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吧,他一定很想去五台山,但是为了自己又不得不拒绝。所以那天才会反常地给他打电话说想他还跑到公司去找他。他就是这样的,有心事的时候就爱撒娇。 “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但是我……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太自私。”他的回答倒很真诚,最后又像下了决心,对陆友铭说:“如果你真的想走,我……我没关系的。” 陆友铭噎住。这就赶他走了? 他身形怔了怔,愣了好久,才抹了把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他很悽怆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黑洞洞的夜,瞪大眼猛地眨眼睛。一边努力把眼里的泪意憋回去,一边深呼吸,想着该说点什么,来结束得不至于太狼狈。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2节 “我不会再自私地把你绑在我身边了。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哈哈……”陆友铭终于笑出声。 他努力维持冷静,转过头,对和臻说:“没错。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无论出现在多么对的时间,都没办法。” 和臻皱眉:“什么?” 陆友铭自顾自地圆着自己的逻辑:“那时候我还自以为是地想,我的臻臻可是只有我一个,我可不能丢下他。现在想来,呵呵……” 是他只有和臻吧。 和臻更不明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友铭抬起头,勉强地对他笑笑,“我知道的,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触手可及,并不是因为那是我,甚至都谈不上什么爱吧。和臻,你爱我吗?你从头到尾喜欢的都不是我吧?你喜欢的只是那天出现在绑架现场把你救走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是谁都无所谓,因为你心里只有一个人,无论他什么时候出现,都能轻松俘虏你的心;其他人,都只是用来取暖的。 和臻虽然不知道陆友铭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听到最后这一句,他确实愣住了。他盯着陆友铭,咬紧牙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陆友铭说的没错。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他像被命运投放在自己身边的救世主一样,在他最低落狼狈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有力的臂膀,温暖的胸膛,令人安心的心跳,青春阳光的笑,赤诚热情的关怀,这一切都让和臻贪恋不已,所以他才试着把自己交给他。 但是他也说的没错,终究还是因为他出现在绑架现场,就那样一伸手把自己从十六年前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他说的对,那个人,就算不是陆友铭,和臻也会对他产生依赖。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不渣。视角问题而已。 而白月光,都说是白月光了,肯定是会在意的。 没错,攻就是陷入自我否定中,把自己绕进去了。 ☆、白月光 自始至终陆友铭没有提到文正,虽然那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觉得狼狈。提起文正能说什么?每一句大概都是在表达:你爱他,而不是我。 何必呢,自取其辱。 他了解和臻,他这个人对待感情很单纯,也不会说谎。他问他,他一定会答,不会遮遮掩掩。 甚至,陆友铭相信,和臻并非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并非只把他当备胎,那是他不自主的选择,因为他觉得陆友铭温暖可以依赖,否则他也不会接受陆友铭的求爱,把他跟l的那些男人归为一类不就好了。 但是这种事就算确认了又有什么用? 他无心欺骗陆友铭,但伤害却是真真切切。 陆友铭是想坦白的,想告诉他自己难过,甚至告诉他如果他选择自己,如果他愿意放下文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从前说过的一辈子,一天也不会少。 可是自卑和胆怯在此时占了上风。他拿什么赌?赌和臻会选他。 他哪有自信? 从和臻的沉默中,他已经得到答案:没错,他是个谁都能代替的人。 和臻的手在裤缝边握成了拳。陆友铭的质问出口的时候,他就想反驳: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 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他选择陆友铭的理由被陆友铭说得透彻无比,容不得他反驳。 可是这样,就不行吗? 他是因为陆友铭“拯救”了自己才对他有了依赖,想把他留在身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不知道那种东西是怎么定义的。他只知道他想跟陆友铭在一起,他想要陆友铭一直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如他所说,活很久,一起变老,不行吗? 他搞不清楚,他很混乱。在遇到陆友铭之前他从未考虑过感情的事,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人有固定的感情关系。他因为这个人变得坚强,也因为这个人变得软弱,他变得有感情,变得勇于面对生命中的黑暗和残缺,他变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而且,因为这个人,他才有勇气拒绝自己心里执著了十几年的那个人。他知道,陆友铭的爱才是存在于现实中的。而文正,更像一个梦,他以前把自己困在梦中去抓都抓不到,现在他醒了,就不会再做梦。 那天他很勇敢,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文正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但他大声回绝了,他说他不想明白。 他不想要。 他只想要陆友铭,想跟他接吻、做爱。 陆友铭吻他的时候太温柔了,他感动得想哭,他进入自己的时候,他流着泪叫了出来,他虔诚地吻干自己的泪水,忍着情欲缓缓地在自己身体里进出,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这个人实在太好。 这个人如此地包容他,包容他过去的种种肮脏和糟糕,他从来不追问,他允许自己沉默,也随时准备着倾听。他给自己的爱,宠溺又克制,恰到好处。 但是这个人现在在说什么,他介意自己选择他的方式。他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过分的自私。 和臻想解释,他不是想要破坏他的前途,但是他确实破坏了。 他也想在另一种场景下认识陆友铭,而不是那般狼狈和糟糕,但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和臻低着头,喃喃出口,“我会尽力弥补的,我知道我太自私了。” 陆友铭看见和臻盯着自己,眼眶都有点变红,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觉得愤怒,弥补? 他气的说不出话。不仅仅是因为和臻的话,更是因为和臻那副委屈的模样。他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活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 还真是坦荡啊,一点也不掩饰。 他抹了把脸,实在是骂不出口,转身就走。 他从来没被人气成这样,憋屈得厉害,却活像是自找。 “你去哪儿?”和臻追上来拉他的手臂。 陆友铭愤怒地挣开,吼他:“你管我?!” 和臻有些愣住,眼里惊愕夹杂着受伤。 陆友铭心里痛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心软,自己才是被玩弄的人,凭什么他总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哼了一声,后退两步,大声说:“你别跟着我!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车启动,他才试探着回头,和臻一步也没动,站在方才跟他吵架的位置,身影单薄落寞。 陆友铭扶了扶额角,太阳穴突突地跳疼着,眼泪快要憋不住,头痛,心也痛。 那个人估计是匆匆赶出来的,大衣也没穿,他是容易发烧的体质,今晚上风又这么冷…… 他忙叫住的哥:“师傅麻烦停一下。” 车停在路边,陆友铭却没动。 “哥们你干嘛呢?停了车又不下车?” 陆友铭从车窗往后看,太远了,什么也看不到。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的哥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从后视镜看着陆友铭笑道。 陆友铭没知会。 “不过哥们儿你这不怎么厚道啊,跟女朋友再怎么吵也不能把人扔路边啊。你没看过网上总结的男友‘十大罪状’吗?那什么‘男朋友什么行为会让你一瞬间心死?’” 陆友铭:“什么?” “第一条就是吵架时男朋友扔下自己拍屁股走人。嘿,其实还别说女的,我也忒反感这种行为。怎么哥们儿?看你上车就一直往后瞟。不然咱掉头?” 陆友铭听他说完,神情一怔,塞了几张钱就打开车门往回跑。也不在意的哥在身后不知所谓的口哨声。 他从步梯下了车道,跑到河边,刚车绕着湿地公园拐了弯,下到河岸步行道会近一点。 一路狂奔。 他不是真的在意那什么“十大罪状”,他意识到他把和臻丢下了。 他怎么能把和臻丢下? 那个人最怕的,就是被人丢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少更一点吧,省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自白写太多。 那个,大家先别忙着对受有意见。 我都说了,是视角问题。咱慢慢把镜头转过来…… ☆、白月光 湿地公园这段步道铺面用的是大颗鹅卵石,足足有一千米。鞋底很软,陆友铭感觉就像光脚踩在上边,还是……蛮疼的。 到头的时候他不由跳脚,心想自己真是蠢,难道自己比出租车要跑的快吗? 大概是太焦急,根本无法忍受安静坐在车上那种状态,非要亲身奋力做些什么,才觉得心安理得。 车其实没开出多远,两公里左右,跑过去也就十几分钟,陆友铭在这段奔跑中倒是反思起来,他刚刚吼了和臻,指着他的鼻子说了伤人的话。 他这会儿后悔了,他已经不是轻狂少年,怎么可以这么冲动和幼稚,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冷静地跟和臻说话,不该发脾气,更不该把他一个人扔在冷冰冰的河岸。 他想着,待会儿和臻如果不理他他可怎么办?耍赖?撒娇?抱着他不撒手? 即使和臻已经表现出了分手的意思,陆友铭还是心有不甘,他喜欢这个人,喜欢他为自己做过的一点一滴。 他一点也不想放手啊! 他不要就这样放弃!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因为天冷,河边人并不多,也有夜跑的,陆友铭在这里狂奔也不显得突兀。 快到了,拐个大弯,上去这个坡就是步道与车道的交叉点。 陆友铭一步三台阶,爬上去。 他撑着膝盖站在倒数第七个台阶,脚却怎么也迈不上去。 文正的手若即若离地扶着和臻的肩膀,把他让进了他的那辆银色宾利里。 司机站在和臻的车旁向他们招手再见。 尾灯亮起来,灯光打到陆友铭面前的台阶上。他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颗的汗珠从鬓角和耳后淌下来。 跑得太急了,心脏快要炸了。 车启动的声音传来,他一急,还没直起腰就抬脚往上跑,一个不稳摔倒在台阶上,幸亏抓住了旁边的围栏才不至于滚下去。 “等等,等等……”他嘴里焦急地重复着,爬起来。膝盖磕到了台阶的棱角,他瘸了两下才爬上去,但是车已经“毫无留恋”地驶离河岸,陆友铭捂着胸口,心慌,接不上气,窒息—— 他大声叫:“和臻!” 但车已经走远。他拿出手机拨号,关机。再打,关机、关机,一直打到手机没电。打到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消耗殆尽。 和臻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动,神情愣怔,他还没从陆友铭那句“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中回过神来,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陆友铭拦了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双脚像被黏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有点……难过,他把那么好脾气的陆友铭都惹得暴躁了起来,他该怎么办?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手覆在眼上,手冰冷冰冷的,风也冰冷冰冷的,像陆友铭吼他时的脸色。 手机不停地在响着。 他冷静了一会儿,接起来。 文正很快就在湿地公园的入口找到了和臻,他一个人站在岸边,盯着公路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会儿和臻从酒店追出去时脸色煞白,文正吓了一跳,原本是要跟上来但被和臻坚决地拒绝了。随后他就一直打电话和臻却不接。 最后终于接通却只说了句“我没事,你不要再打来。”就匆匆挂断。 还是文正细心听到公园门口被特别设定的唐老鸭报时时钟的声音,才循着线索找过来。 和臻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文正脱下大衣给他披上,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陆友铭呢?” 和臻听到陆友铭的名字,这才抬起头看了眼文正,他想了一下,轻轻说道:“他……他回家了吧。” 说完他笑了一下,说:“对,他回家了。”说完快步往车边走。 “你又要去哪儿?”文正拉住他。 和臻不解:“回家呀。” 文正上前把他身上的大衣拉紧一些,说:“你车都刮了,我让司机开到4s店去。我送你。” 和臻看了眼那辆被他撞花了头的车,顺从地点头:“嗯。” 文正跟司机交待了一声,打开车门,招呼和臻坐进副驾。 车刚启动,和臻就左右逡巡着像在找什么。 “找什么?” “充电器。” 文正转头示意后车座:“后边。” 和臻探过身体把充电线拿过来,动作迅速地把手机插上。 “有急事吗?看你这一副着急的样子。”文正有些好笑道。 和臻把手机插好,点头:“嗯。” 他搞砸了陆友铭去五台山的事,他说了要弥补,这件事还是尽快得好,等一会儿手机充上了电他就立即给枣枣姐打电话,求她再跟余老提一下,希望他能把这个名额留给陆友铭。 “你跟陆友铭,吵架了吗?”文正觉得今晚的事不太正常。陆友铭的反应,和臻的反应,以及和臻现在的处境,都在昭示着他们之间情况不妙。 和臻有些疲惫地撑住额头,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车窗玻璃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闹了点小矛盾。” 文正边开车边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说:“臻臻跟他,真的是认真的?” 和臻陷在车座里的身体动了动,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文正,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文正转头看到和臻的眼神,纯澈认真。 他竟然有点说不出话,他从意识到自己对和臻也抱有异样的感情,到回国跟他告白,再到借工作之由接近他,今天还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拉着他跳双人舞,他知道和臻在这种场合不可能拒绝他,他想尽办法利用和臻的各种“不能拒绝”来靠近他,但是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清容所说的“臻臻对你的感情,比我要深得多,你该珍惜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臻臻丝毫异样的情感,连跳舞时面对他露出的笑脸,都那么官方。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却像一张面具。 他看着他那样的笑容,看了二十年。 他也想从和臻脸上看到一丝为他的慌乱和失控。像今晚那样,追出去时的惊慌失措,和此时的认真纯澈。 “你们是为什么闹矛盾?”文正不死心地问。他觉得,陆友铭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充满了警惕,他甚至有点恶劣的期望,他们闹矛盾是因为自己。 和臻正想着怎么跟姜枣说,听到文正这么问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不在意地答道:“小矛盾,没什么。” 说完他拿起刚充了一点电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等会儿再打,充着电辐射大。”文正出手阻止他。 和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车窗外,快到家了,也说不了几句,到家再打吧。 车开到门口,并没有和臻预料的灯火通明。大门紧锁着,整栋别墅都黑洞洞的。 他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 “他不在家吗?”文正看着不像有人在,问道。 和臻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说话也带了点鼻音,“等会儿就回来了。” 文正有点怀疑,他握住和臻的肩膀,低头:“臻臻,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和臻微愣,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文正却焦急了起来:“臻臻,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可不可以……”他有点说不出口。 “嗯?”和臻揉了揉鼻子。 “臻臻,之前是我不好,我太迟钝,没有及早发现你对我的感情,让你默默隐忍了那么多年。现在我知道了,而且我也对你有感觉,为什么不能再试着接受我?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他……” “够了。”和臻没有像上次那样发怒,他声音冷淡地打断了文正。 他推开文正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冷漠地看着他,说:“你多虑了,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他后退一步,嘴角挂起一丝客气的笑,“哥。”他叫。 文正脊背一僵。 “文正哥,你向来知道我的性格,固执己见,但是也干脆利落。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那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但是,那是曾经。确切说,从你和清容姐订婚的那天起,我就彻底放弃了。现在,我看你就像小时候看你一样,文正哥哥。” “臻臻……” “还有,陆友铭对我很好。他跟你不一样,所以没有你更好还是他更好的比较。文正哥,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而他也是独一无二。” 陆友铭在河岸游荡了好一会儿,他想回家,但是又没有勇气。 他害怕和臻不在家,他更害怕和臻在家而且家里有别人。 他对这种有第三者的感情已经有了心理障碍。 初恋,在一起十多载的人,出轨爱上别人,把陆友铭甩得几乎回不过神。 现在,那是和臻心里的白月光,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优秀有能力,跟和臻教养相当,从小在生活上照顾和臻,现在在事业上也对他有帮助,从哪一方面来比较,他都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他连对峙的资本都没有。 他不敢回家。连家都不是他的,他什么都没有。 他沿着河往回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手机也没电,谁也联系不了。 最后实在太冷了他随便找了家旅店,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很早就醒了,头疼却睡不着。 他退了房,走出去,才发现这家旅馆与星溪林就隔一条街,原来他的脚步,即使漫无目的,也有方向。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拿出钥匙开门,他今天要用银针,对,他把银针落家里了,所以——得回来取。 这么想着他坦荡荡地推开门。 车库里没车,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和臻果然没有回来。 他打开门,玄关也没有鞋,衣架上没有外套。和臻是真的没回来。 他吸了口气,去书房把银针取出来放在茶几上,他看着自己被吊灯划破的外套,还有腿上被磕烂的裤子,活像个讨饭的。 他上楼,换衣服。 大大咧咧地推开卧室门,却被床上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在屋里?皮鞋在床边,身上穿着外套。被子胡乱地盖在身上,腿还露在外边。 陆友铭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半趴在床上睡觉,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趴下来盖住眼睛,脸有一大半埋进被子里,四肢都蜷缩着,腿上的西裤绷得紧紧的。 陆友铭撇嘴,这家伙都不觉得难受吗? 他伸手把枕头拿过来准备垫到他的脑袋下。 触手滚烫。 发烧了! 陆友铭忙把他的手拉出来,把脉。 “唔……”虽然他翻腾得很轻,和臻还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在一片昏暗中看到身边坐着的人。 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嘴角含笑:“你回来了?” 声音干哑,几乎没了声。 陆友铭一阵心疼。 也顾不上昨天两人还剑拔弩张。 他敲上和臻的脑袋:“发烧了知道吗?就知道睡觉!” 和臻闭上眼,弯起眼睫,指了指床头:“我吃过药了,没事。” 陆友铭瞪他一眼,把枕头拉过来垫到他的脑袋下边,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和臻踢着被子,不满:“我热。” 陆友铭瞪他:“盖好,一会儿有你冷的。” “唔……”和臻嘴角勾了勾,一脸满足地往陆友铭身旁蹭。 陆友铭抿着唇,唇线绷得直直的,忍住心里那份快压不住的喜悦,佯装毫不在意。他拿起床头那板白色的小药丸,他不记得家里有退烧药啊。 他翻过来看药名,脸顺时黑了下来,他瞪着和臻,咬牙切齿地念道:“吗——丁——啉——” 作者有话要说:  港真,你们都低估了受,包括那个蠢攻、 他迟钝是迟钝,但绝对“杀伐果决”,干净利落!而且内心坚定,会心机、会卖萌…… 【(╯‵□′)╯︵┻━┻zi泥垢,知道你是受控】 ☆、白月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陆友铭气的想笑,这个人是故意的吗?故意的吧? 刚才听他说吃过药心里还高兴了下,想,他终于知道照顾自己了,可这算哪门子的照顾? 和臻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软绵绵地睁开眼,对他摇了摇头。 陆友铭:“不知道你就吃!” 和臻却丝毫没在意他的指责,目光反倒落在了他受伤的手臂上。 “还疼吗?你怎么不包扎?”他从被子里探出手,轻轻落在陆友铭的胳膊上。 陆友铭往后躲了一下,“没事。” 和臻的手顿了下,他垂眸,小声问:“你是还在生气吗?” 陆友铭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生气,不止生气,还很难过。 但是,他这表现,也分明不像个生气的样儿。 “对不起。”和臻抬眼望着他。 陆友铭有些没办法面对他这种可怜的眼神,他站起来背对着床,说:“别再说这种话了。” “你昨天没回来,我很担心。”和臻坐起来,解释。 陆友铭怔了怔,有些意外,这种坦白,简直不像是和臻。 他轻声问:“真的,担心我吗?” 话音落地,滚烫的身体贴上陆友铭的后背。和臻跪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双看起来软弱无力的手,圈住陆友铭的腰,很用力。 “很担心,担心得睡不着觉。”他的脸贴着陆友铭的背,闷闷的声音,溢出委屈,“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陆友铭喉头一紧,心里百味杂陈。 是在乎自己吗?他在乎自己。 他猛地抓住和臻的双手,回身。 和臻跪在床上,抬着头,看他。 陆友铭喉结滚动了几下,直直凝望着他的眼睛,单手托住他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试探着问:“和臻,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我还有机会陪在你身边吗?” 和臻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不太明白陆友铭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当然。” 陆友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沉郁一扫而光。他握住和臻的肩,激动地语无伦次:“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你不是要跟我分手。说你是真的喜欢我。” 和臻眉头不解地皱了下,问道:“你要跟我分手?为什么?”他还想了想,问:“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去……” “不,不分手!我不会分手的。”他没等和臻说完,就抱住他,紧紧的,像失而复得。 “我没有说要分手,我没有。”他不断重复着。 和臻不是要跟他分手的。一定是他理解错了。他昨天也没有跟文正在一起,他说他担心自己,他说他喜欢自己。他等自己回家,他等的是自己,是陆友铭! 他也不想在意和臻还有没有放下文正了,他不管,他刚说了想和自己在一起的,他信他,信他会慢慢忘了文正,就让他信一次。 和臻不太明白陆友铭这突来的喜悦,他知道陆友铭一直在生气,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气的想和自己分手了?是因为去五台山的事,还有……对,他说过,他介意自己选择他的理由。 想到这儿和臻推开陆友铭,抬眼和他对视,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天你问我,是不是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 陆友铭眼睛睁了睁。 “你分析得都对,我那时神经太脆弱,很容易产生依赖。要知道你救我之前,我是想死的。那简直就是一个漫长的噩梦,我快崩溃了。” 陆友铭不忍,抬起手搁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 和臻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你听我说。” 他继续说:“我没办法反驳你说的,因为确实,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在那一刻救了我。” 陆友铭指尖有点颤抖。 和臻望着他,眼里竟然泛起笑意:“只要他日后像你对我这样,我也一样会喜欢上他。” 陆友铭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胸口忽地滞闷起来,果然……是这样,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人,他是谁都可以取代的。 和臻没有忽略他眼里无法掩盖的难过,他抬起手,抚上陆友铭的脸。他还发着烧,手心温度很高,贴着陆友铭两颊的皮肤,灼热烫心。 “可那就是你,命运安排的那个人只是你。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那些假设根本不会发生。我喜欢上的,只是你。不行吗?” 陆友铭暗沉的眸子瞬间被点亮,“和臻……” “我也想在其他的场景下遇见你,像别人的爱情那样美好。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没办法改变。”和臻有些懊恼地摇着头。 “而且,如果不是那样的场景,我会注意到你吗?我还会喜欢你吗?我真的不知道。”他觉得很烦恼。 这些假设的问题,像一个悖论困扰着他。 “我知道你介意,但是我改变不了。”和臻望着陆友铭,眼里尽是无奈和焦躁。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介意?”他懊恼地垂下头。 陆友铭愣了几秒,低头,释然地笑了笑,捏住和臻的下巴:“和臻,看着我。” 抬头,四眸相对。 陆友铭嘴角含着笑:“我的臻臻什么时候成情感大师了?” 和臻:? “你真厉害。我困扰了那么久,你一句话就点醒了我。我真是愚蠢,为什么要假设那些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你说得对,那个人只是我。” 他吻上和臻的唇,轻轻舔舐着,直到把和臻干燥的嘴唇润湿,才不舍地放开,搂住他的腰,说:“对啊,早一点晚一点,你都不一定会喜欢上我。那样的场景,也是命运的安排。根本没什么好介意的。臻臻,我爱你。” 和臻抿紧的嘴唇微微张开,眉头竟然有些委屈地蹙起来,眼里水汪汪的,像是委屈又像是感动。 他搂住陆友铭的脖子,声音都有些哽咽:“抱我,抱抱我。”他说。 陆友铭拥紧他还发着热的身体,在他耳边低喃:“宝贝,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和臻摇头。 陆友铭的鼻尖蹭着他的耳朵,接着又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吸吮,舌尖探到他的耳洞里,仿佛怕这话传不到和臻的耳朵里似的,“我爱你,好爱你。” 和臻被他舔的浑身战栗,陆友铭的告白就像是催情的春药,让人迷醉。 他迷蒙着双眼,粗喘着气,说:“我们做爱吧,做爱。” 吻。铺天盖地。 高热的身体,分不清是发烧还是情欲。 两具被点燃的身体,交缠,深入,冲撞,交换着彼此最深切的爱意。 陆友铭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阴德才能受上天的这般眷顾。 他不想再去捕风捉影和臻跟文正的关系,弄得自己草木皆兵。 和臻不会说谎,他说喜欢自己那就是喜欢。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说上天眷顾是因为还有一件事,关于拜师方首乌的事,师父竟然会再次跟他提起,而且说只要年底之前他想通了,随时可以上五台山。 这明显的“被神眷顾”啊!陆友铭不可能再不知好歹地拒绝。 他决定,好好跟和臻谈一谈,一定、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但是就在他准备好好谈谈的第二天,网上爆出一个关于和臻的“淫秽视频”。 八分钟左右的视频,是梁高峰当初在那间破旧仓库里拍的。当时场面太混乱,陆友铭根本没有注意到逃走的那个人,带走了dv。 视频被人恶意剪辑,看起来没有绑架的痕迹,却像极了又浪又下贱自带s属性的自慰。背景被掩盖,根本看不出是在哪里。和臻脸上隐忍的表情,也被恶意解读为意乱情迷。 视频是在早上八点半被爆出来的,正值上班族在路上刷网页消遣的时候。 而且像是有组织般一瞬间出现在各大视频网站。 虽然因为过分露骨淫秽,在爆出来两分钟之后就被清理干净。但是浏览量已经上升到令人发指。 陆友铭刚到百姓堂,就见张甘草吼天吼地地尖叫着向他跑来。 视频已经被清理,但是网上图解、截屏已经疯传,清理起来难度也开始增大。 很明显,之所以让人们如此关注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条淫秽视频,更是因为这视频的主角是和氏的董事长。传说中那个清冷禁欲,三十一岁仍旧未婚也从不交女朋友的钻石级“老公”对象。 原来看起来斯文禁欲的和董事长,竟然是这样一个淫荡变态的同性恋。 陆友铭差点把张甘草的手机摔了。 恶狠狠地咬着牙,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兔崽子,非扒了他的皮。 他立即给和臻打电话,但电话已经关机,公司前台的电话也一直占线。看来已经被骚扰得不轻。 “和氏的股票都快跌到低了……”张甘草还在他耳边向他“报告”着各种动态。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3节 陆友铭一秒也待不下去,冲出门开着车就往和氏在j市的总部奔去。 他要见和臻,马上。他无法想象和臻该怎么忍受,这如高压电一样一触即死的“肮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唉╯﹏╰发着烧不能做,攻这个禽兽~ ☆、白月光 陆友铭来到和臻公司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和氏在j市的总部才设立不久,没有占到一座大楼的程度,只是在cbd的一座商用楼租了一层,有单独电梯。 陆友铭等电梯的时候就发现,有两家媒体记者也在等电梯,他看着那几人眼里掩盖不住的兴奋和期待,觉得无比反感。 他没想到,这事儿才刚出来,怎么就有媒体手脚这么利索?和臻虽然是青年才俊,但并不是什么明星大腕,和氏也算不上商业巨头,用得着他们这样“虎视眈眈”吗? 然而陆友铭还是低估了,他来到前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几个人围得严严实实。 “很抱歉,和董不接受任何访问。各位还是请回吧。” “你们在这里围着我也没用,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前台接待小姐的声音,很淡定,丝毫没有被这么多人围着聒噪不停而引起的焦躁感。 陆友铭想,连找个前台都跟他性格差不多。 办公区的入口站着几个身姿挺拔健硕的保安,他们进不去,而和臻自然也不会出来。陆友铭稍稍舒了口气,知道他不是身处被人包围“不可自拔”的状况,心里也稍微安稳一分。只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和臻的情绪,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心理阴影。 他坐在大厅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状况就知道自己这会儿也进不去,且不说前台接待根本就不认识他,现在这种状况,和臻摆明了是谁也不会见,通报电话自然也不会被接进去的。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和臻发条信息,哪怕他看不见。只想告诉他,他在外边陪他,一墙之隔。 信号灯闪着,有一条未读信息:别担心,我能应对。——发信人:老婆 陆友铭捧着手机眼里又酸又涩,他一定是发现自己给他打过那么多电话才发短信安慰自己的。 他再打过去,已经又是关机。 陆友铭握着手机,盯着那几个字,好想现在就把他带回家。 从电梯方向走过来三个人,都是五十多岁的模样,一身西装矜重,表情严肃,身后还跟了两个大概是助理的人,从陆友铭身边路过的时候,简直要带起一阵风。 “袁总、宋总、李总,你们怎么来了?”前台接待忙上前打招呼。 “我们来还要跟你打招呼吗?”为首那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下巴扬起,语气不屑。 “不不,袁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瞥了那女孩一眼,继续迈步往门口方向走去。 “先生等等,请问您是和氏第二大股东袁广吉袁先生吗?”有个女记者见缝扎针地上前拦住了这人。 袁广吉垂眼瞄她一眼,“是又怎样?” “是袁先生……袁总……” “对啊,和氏第二大股东……” 有人窃窃私语,那群记者突然冲着刚来那几人蜂拥而上。 “袁先生请问您对这次的‘和氏丑闻’事件怎么看的?” “听说袁总不怎么在大陆吧?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吗?” “您觉得这次‘丑闻’事件对和氏造成的影响大吗?” “和氏的股票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已经直线下滑到60,请问袁总对此有什么对策吗?” “听说袁总精通金融,上个月和氏为什么会出现明显失误的决策?难道说和氏现在真如外界传闻和董只手遮天?” “……”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还不到一分钟,袁广吉已经被问了不下十个问题。 他面上倒是淡定,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轻笑。 “各位稍安勿躁,很快,你们就会对我更感兴趣的。”他说的很慢,明显话里有话。 “还有,放心,和氏不会垮,更不会垮在这种作风不检点的人手里。” 他说完,冲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上前,同那两个助理一起拦住了那群记者。不顾那群人在背后叽叽喳喳地继续叫着问着,那三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陆友铭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跟上去,自然也被保安拦了下来。他伸着头往里看,心里一阵不安。 中午。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友铭正贴着电梯旁的墙,低头看脚尖,头上传来一声询问。 他抬头,文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几分询问。 陆友铭站直身体,说:“我担心和臻,来看看。” 文正:“那怎么不进去?” 陆友铭笑了下,他进去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和臻添乱。但是叫他走,他又不安心。 他问:“事情怎么样了?和臻现在还好吗?” 文正却没有直接回答,他问:“不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他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陆友铭有点担忧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他现在正在应付那几个老狐狸,我也插不上手。你……就更插不上手了。”文正看他一直盯着门口,又说:“放心,他应付得来。我们出去慢慢说。” 陆友铭这才点头,跟着文正下楼。 楼下咖啡厅。 刚坐定陆友铭便急不可耐地问:“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精神状况还好吗?他这会儿只有一个人在吗?他真能应付那几个人吗?我看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样子。” “这么担心,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文正喝了口咖啡,用纸巾轻轻抹掉杯口的痕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陆友铭觉得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他摇摇头,声音有点黯淡,坦白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不想给他添麻烦。” 文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靠在椅背上,说:“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这次的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董事会的人这次很明显是有备而来,手脚这么快,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网络、媒体方面也已经安排了人把舆论往臻臻是同性恋这个点上引,随后我会趁机制造相关的新闻,把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点完全转变。” 陆友铭听他说的很有把握的样子,也不由点头,只不过…… “可视频明明不是……那是绑架和性虐待,你们为什么不澄清?” 文正目光深沉,嘴角勾起:“民众对这种事件的关注并非你想的那样真诚。所以,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它快速被淡忘。” 陆友铭语塞,不得不承认文正说得没错,事实、真相,这才是会把和臻推到风口浪尖的东西。因为,现在能伤害和臻的已经不是真相本身,而是种种饱含恶意的关注。 “那他现在怎么样?”陆友铭沉默片刻,依旧在问这个问题。确实,他会跟文正下来,说白了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文正笑,“他没事。他很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答得理所当然。 陆友铭最听不得文正这样说和臻,上次和臻被绑架也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没事,可是事实呢?他心里一阵反感,开口便回道:“你不了解他。” 因为你并没有真心去了解过他的内心。 文正目光突然变得锋利,他眉毛动了动,“看起来你很了解他?” 挑衅。 陆友铭握住咖啡杯子的手指用着力,他抬头望过去,目光直视文正,不予回答。 文正兀自轻轻摇了下头,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拿起搅拌咖啡的小勺子,缓缓开口:“他三岁的时候还不会用筷子,你说他那么聪明的人,什么都学的很快,怎么就学不会用筷子呢?每次来我家吃饭,弄得满脸都是,追着我叫我喂他。和叔叔总说,他在我家跟在他家,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在他妈妈面前很乖的,但跟着我却总是很淘气,哈哈,看来他从小就很喜欢我。怪不得明明学习那么吃力,还非跳两级去了我上高中那所学校的初中部,只是为了一起上学。这么说起来他读大学也是跟着我一起出国的。听清容说他还把女孩子给我的情书撕了扔掉,全校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呵呵,那时候真的很粘我呢……” 文正很开心地回忆着,陆友铭嘴角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他最喜欢华尔兹,也喜欢拉丁,他不常喝酒,但喜欢红酒,尤其是拉菲,咖啡喜欢爱尔兰,喜欢日料,最喜欢寿司,但自己常吃的却是黄油拌饭,对韭菜过敏,不吃桃子;他喜欢白色西装,喜欢粉色衬衫,几乎从来不穿休闲装,羽绒服更是不可能。生活很健康,唯有一点,他不喜欢锻炼……最擅长的科目是数学,嗯……不擅长的好像也没有,大概是唱歌?我还真没听过。”文正的语气很愉快,陆友铭认识他这么多年,虽然见面不多,但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陆友铭耐心地听他说完,才开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文正摆手:“我这不是说起臻臻,就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时间长了,很多东西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一直站在我身边,转头就能看见。” 陆友铭勾了勾嘴角。他放开一直握着杯子的手,靠在椅背上,直视文正,目光坦然,说:“他唱歌很好听,尤其是旧民谣。” 文正眉头动了下。 不等他再开口,陆友铭先说道:“文先生,我知道你的用意。不过我没想到你一向那么直白果决的人,今天竟然会跟我在这儿绕弯子?” 文正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道:“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陆友铭真想为他鼓鼓掌,够坦率!但是为什么做出来的事却叫人如此膈应? 他可不会绕弯子,直说道:“但是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没错,和臻过去很在意你,他爱了你十几年,为你做过的事数都数不完,但是文先生……你已经辜负了。他的过去我参与不了,讲真我很羡慕你。但也只是羡慕一下而已,因为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参与他的未来。” 文正:“哦?你这么有自信?” 陆友铭故作轻松地摊手:“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和臻自有他的选择。” 文正没说话。 两人一时陷入尴尬,陆友铭心想,早知道这家伙居心叵测就不跟他下来了,要不是担心和臻的情况,他怎么可能跟这人在这儿喝咖啡“闲聊”。 他没坐一会儿就借口上了楼。自然没听到文正迟来的回答:“可我不会让他选,我已经说了,这件事不会光明磊落。” 陆友铭在门外等了一整天,中午也没见和臻出来,直到晚上八、九点,前台接待的员工突然跑到他面前,小声问他是不是陆友铭…… 陆友铭飞奔来到停车场,和臻坐在一辆他没见过的车上,陈哥在驾驶席上。 陆友铭打开车门钻进去,看到和臻一脸疲倦地靠在车座上,双眼紧闭着,嘴唇都起了皮。他听到陆友铭上车的声音,轻轻把头转过来。 “你怎么样?很累吧?中午吃饭没?晚饭呢?嘴怎么都起皮了?渴不渴?要不要先喝点水?晚上回去我给你煮雪梨汤好吗?对了,再加点甘草……” 和臻疲惫地撩起眼皮,一边听陆友铭叨叨着,一边看他上下翻飞的干燥嘴唇。 “我们回家。”他闭上眼,脑袋一歪靠在了陆友铭的肩上。 引擎声应声而起。 陆友铭适时地闭嘴,揽住和臻的肩膀。嘴角的肌肉动了两下,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 他很怕和臻一言不发,如此地害怕。 还好,和臻笑着跟他说,回家。 和臻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原本陆友铭是很担心他一回来就往浴室奔的这种行为,于是一回家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但是和臻这次进去后没反锁,陆友铭站在门口心里顿时安稳了几分。 果不其然和臻很快就出来了,看到陆友铭杵在门口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嘴角不由抽了抽:“我看起来就那么让人担心吗?你是不是有点关注过度了?” 陆友铭忙摆手:“没,是我关注过度,过度了。” 和臻瞪他一眼:“我饿了。” 陆友铭欣喜:“我现在就去做饭,很快,你等我……”说完一溜烟从和臻眼前跑过。 和臻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这才缓缓把头上的毛巾拉下来盖住脸,轻轻笑了一声。 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脆弱吗?他是不是太低估他自己的影响力了,他也太低估所谓的温暖的力量了。 原本他情绪是有点不稳定,看到这次的恶意爆料时,他恨得几乎咬断牙根。 但他看到陆友铭接连不断的未接电话,和那句“别怕,我在外边陪你”,看到他傻乎乎不听劝地在外边等了他一整天,和臻心里的愤怒和恨意不知为何就泄了气,上一秒他恨不得找出来那个发视频的人杀了他,下一刻他却觉得有什么所谓。 他想要在身边的人,一直都在,不会因为这种事少爱他一分半毫。 他早不再是孤助无依。 只是……他揉了揉太阳穴,董事会那群人有点难缠,僵持了一整天要挟他临时召开股东大会。 这一次,真要硬碰硬了,而且这风口浪尖上,他很明显处于劣势,和氏能不能继续姓和,还是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1~2章就完结了,我有点卡结局,抱歉大家久等了【好像一直在说这种抱歉的话真是好丢脸,哭着跑~】 这是昨天的份,晚上更今天的! ☆、白月光 之后和臻就没再去过公司,他在j市的住宅还未被曝光所以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那天他在公司待到那么晚,就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工作。 发生这种事公司受到牵连是必不可免,或者说这次的事,真正的目的正是有人想趁着股市动荡,借机拉垮和氏。 而对于外界以及网络舆论方面,开始的时候文正就说了不用和臻操心,一切交给他。和氏一直是专注餐饮以及周边,但是文家就不同了,涉及的行业要广得多,其中也包括娱乐媒体。想改变浪潮的方向,并不难。 由于和臻没有做出过任何正面回应,从某种意义上相当于默认,而且他对于网络上的任何恶意抨击和负面评论也没有做出一丁点回复,这种隐匿的状态,没有撕x没有掐架,反倒让这件事的热度迅速冷却,因为没看点,除了逞两句口舌之快谩骂几句这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大家似乎也扒不出什么乐子来。 而且文正的计划确实奏了效,第三天就有许多人开始关注起和臻是同性恋这个点,公众人物被爆同性恋,倒是蛮能引起一番讨论与猜测的,也有人翻出30多年前的老新闻,说他父亲和亦年也曾经被爆过是同性恋,但最后被辟谣否认了,所以对于和臻,大家分外好奇。 风向在转,变成了公然出柜,如此大家对于他的交往史、另一半,也开始感兴趣。 和氏的股票也在慢慢回温,很多人都只不过是逞一时之快,这种小水花,很快就会在金钱与利益面前泯然于各种娱乐浪潮。 股东大会是定在七日后,平湖市。 在文正的全力帮助下,这件事对和氏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小的多,退热也相当快。只是陆友铭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让事件的落脚点落在“和臻是同性恋”这件事上。 且不管这点,陆友铭对文正确实是心存感激,他感受得到文正对和臻的关怀和用心,他也钦佩这个人的作为和能力,但是很不幸,他们是情敌。 即使他心里的自卑在作祟,让他觉得自己对和臻来说真的是一无是处,但是他也没打算退让,因为和臻选择在他身边,他哪里都没有去,他在自己身边,最脆弱不堪的时候,他往自己怀里钻。 股东大会当天,文正也在场,因为之前文家用融资的方式对和氏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 关于和氏的董事会,由于最初是合伙创业,所以几十年走下来,和氏的股东七零八散,他们其中很多都有自己的事业,在和氏只是挂名,等着年底拿分红。真正有实权的就是和臻与袁广吉,而且他们之间早就貌合神离。 他们这次准备以和臻作风不良、决策失误导致公司损失巨大作为主要理由,要求投票重新选出新董事长。 但是这两件事几乎都被文正这个“外人”明里暗里摆平了。这下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果然是有备而来,视频事件的热度刚刚退下去,就在股东大会前一天,“买凶杀人”这种津满毒液的尖锐矛头指向了和臻。 梁高峰事件。 因为当初和亦年对这件事的处理不够干净,当年的绑架事件很容易就被翻了出来,这样逻辑就很通顺了,梁高峰在狱中死于非命,是出于和臻的报复。 对方出现了一个控诉人,自称是梁高峰的儿子,说他爸爸曾经想办法向他暗中求助,说和氏的董事长和臻要弄死自己,求他救救自己,然而没等他想到办法,狱中就传出梁高峰上吊自杀的消息。 没有给出更多的证据。但事件的影响力很明显要比视频事件大的多。再加上连续被爆出恶性新闻,和臻在网上的形象已经全黑。 他们是铁了心要拉和臻下马。这时候,和臻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对手要搞垮和氏,他们目标开始就只有自己。 不过有人比他早看明白,文正第一次见袁广吉出现在j市时,就开始怀疑他,他常年不在大陆,这手脚有点太利索了吧。 他早就开始暗中调查袁广吉,结果也不出所料。 袁广吉利用梁高峰儿子对和臻的仇恨,说只要把录像交给他,配合他,就会帮他报仇。随后借他手中的录像,先是刻意摸黑和臻,再控诉和臻买凶杀人。 视频的流出是他一手策划的,所以当时才显得那么有组织。 然而现如今,网络不当视频的传播是可以定罪的,当袁广吉在董事会上把矛头指向和臻的时候,他这份“犯罪事实”被文正掷上了台面。 会不会真的定什么罪把他拉进去关个十天八天的,文正并不在意,他们不是讲人品讲作风吗?袁总这种作风,怎么样? 而关于和臻买凶杀人,袁广吉在背后操纵才被爆出的“真相”,还有几分可信度? 股东大会开的乌烟瘴气,因为之前袁广吉在媒体面前大放厥词,暗地里还故意放出消息,引来了不少媒体的关注。 所以和臻刚从文华大厦走出来就被记者围住,听说股东大会上又被爆出新料,和氏的董事会要发生变化,内部高层将被重新洗牌,甚至包括和氏要更名易姓,种种猜测和小道消息……一股脑抛向和臻。 和臻仍旧表情清冷,不苟言笑,一字一句淡定地回答完毕。 谁知道接下来有人话题一转,问起和臻有没有恋人的问题。 和臻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点头:“有,是个男人。” 一阵唏嘘。 但是没等接下来的问题出口,又有人拿出照片来,问:“请问和总的恋人是文先生吗?” 照片上的角度很特别,看起来两人分外亲密,甚至有一张是文正亲吻和臻的照片,背景是文正的别墅。 和臻眼睛睁大,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看起来他是睡着了? 他正想否认,记者已经上前围住随后出来的文正。 文正很坦然地走过来,牵住了和臻的手,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跟和臻是恋人关系。” 和臻挣扎,瞪他:你是疯了吗? 文正使劲握住他的手,凑近小声说:“这个头条不好吗?你在怕什么?” 和臻瞪着他。 文正又说:“最后一次。”语气里几分辛涩的请求。 和臻的反抗弱了下来,他原本也没打算爆出陆友铭,毕竟这对陆友铭的工作影响不太好,他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承认,他有恋人,而且很相爱。 但文正这举动弄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相对于明天各种关于和氏内部斗争的大标题占据各大版面,他跟文正是恋人这种头条就显得要好看得多。而且文正话已经出口,他再否认,就显得太难看。 最后顾及到文正一直为他的事奔波,和臻没办法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才没有当场跟他翻脸。 他只是没回应,冷脸离开。 文正匆忙追上去揽住他的肩膀跟他道歉,这份亲昵,也恰如其分地被解读为秀恩爱。 股东大会在平湖市,陆友铭并没有跟去,因为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和臻跟他打过招呼当天晚上不会回来。 陆友铭了解。一整天安安静静没有打扰和臻。直到晚上,他拿手机刷微博,想看看网络上关于和臻的舆论走向。还真是,他可没有和臻那么淡定,这些事一波接一波,真是要吓坏了他的心脏。 关键词,和臻,跳出来的第一条爆料: “文华集团大公子文正当众出柜,承认是和氏董事长和臻的恋人,两人携手并肩,甜蜜离开。” 还附带两人的照片,以及短视频。 陆友铭拿着手机,如五雷轰顶。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一出,和臻没有事先跟他说过会有这种安排。 为什么说和臻的恋人是文正?照片是怎么回事?和臻为什么不否认? 他们……还牵着手。 陆友铭冷静不下来。反复揣测也想不出原因,除非,和臻是要离开他。 不可能,和臻不是这种做事不明不白的人。 陆友铭兀自在屋里纠结到半夜,觉得自己实在等不到和臻回来再问清楚。 他拿起手机给和臻拨过去。 响了一声被挂断。 再拨,是关机。 关机—— 陆友铭从那天起再也没有拨通过和臻的电话。 而且直到他年底之前上五台山,也没有再见到和臻。 ☆、终章? 1 秋收冬藏,多数以根及根茎类入药的中药材在这个季节进入采收期,比如地黄、玄参、牛膝、何首乌、白术、泽泻等等。 入冬,天寒地冻,初雪将临,怀庆府的地黄大部分采收完毕。地黄是中药里生熟异治的典型,其采收后焙干称为生地黄,性寒、有清热凉血之功效,而熟地黄,其性由寒转微温,功效由清转补,能滋阴补血、益经填髓。 传说中品质最高的熟地黄,黑如漆、明如镜、甘如饴,但其炮制过程却极为讲究。洗好的生地黄要拌上黄酒,待浸透后平铺在木质笼屉里,连续蒸48小时,过程中要保留所有的药汁。第一次蒸制之后露天晾晒至干燥,再用药汁浸透,然后再上笼蒸制,如此反复九次,古称九蒸九晒,耗时长达月余,才能让地黄达到内外乌黑油亮。 现代的地黄炮制已改用密封罐蒸制,24小时便能成品。 所以九蒸九晒已经成为几乎被人遗弃的炮制方法,方首乌之所以被称为药师,便是因为深谙各种药材的这种古方炮制之道。 是夜,冬雪初降,飘落到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的陆友铭身上。 这晚,一批生地黄的首次上笼,连续48小时文火既不能断又要保持火势稳定,还须时刻注意水量。夜已经深,因为接下来要换班,所以师兄弟们先去睡了,只剩陆友铭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守着那一大笼的地黄。 这是他来五台山的第二个月,他记得刚来时就赶上今年最后一批附子的炮制,用的是古方水火共制,在露天空地上搭建围灶温煨附子,一天一夜不停火。 自那以后,诸多繁复费时的炮制方法陆陆续续让他大开了眼界,也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静心等待。 当初抱着那样糟糕的心情上山,失落、消沉、心神烦乱不堪,而这些杂乱无章的情绪也竟然在这种返璞归真般的修行历练中逐渐趋于安稳。 陆友铭抬头,脸上落了几大片雪花,随后又因为蒸笼散发出来的热气迅速融化成水。 他望着黑洞洞的天,弯了弯唇。 冬季的山林寂静安宁,没有风,雪也下的极其安静。冬夜的寒意,干净凛冽,直侵人心肺。 陆友铭觉得自己的身心从未宁静得如此透彻。脑子很清醒,却没有在思考任何东西。 只有两个字,等待。 等待生地黄在时间中变成熟地黄,由寒变温,由清转补。也等待他那无疾而终的爱情,在九蒸九晒的磨难后,给他一个答案。 上五台山的时候,他把手机扔在了家里,切断了所有的通讯。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一本笔记本。 那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困在一种湿答答的难过里,他不明白和臻的避而不见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和臻还会不会回来。 那天之后,他一直在找他,从j市找到平湖,从和氏找到警察局,最后找到文家。才知道和臻不是失踪,他只是不见他。 他一度怀疑是文正绑架了和臻,而且这个念头在他跟文正正面交锋后越加确定。 要他离开和臻,这是文正的目的。 他自然不会答应,但是这种带着原始冲动的“战斗力”在文正向他抛出“你又能为他做什么?”这个问题时土崩瓦解。 当时的情况,他什么都做不了。和臻也救不了自己,能救他的大概也真是只有文正。 “买凶杀人”事件并非像文正在股东大会上说得那样轻松,袁广吉若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当时文正只是用了障眼法把这件事在股东大会上暂时掩盖了过去,让他们没有办法进行新的董事长选举。 但是这件事很快就被警方介入调查。 陆友铭并不知道详情,他找不到和臻,文正却刻意向他隐瞒,警方那边很明显被嘱托过,陆友铭作为一个法律上与和臻毫无关系的外人,自然得不到一丁点信息。 陆友铭无奈之下去找过文正几次,却没有一次不是被文正嘲讽“你有什么能力?你能帮他什么?他不会见你的。” 最后一次陆友铭忍无可忍动了手,他揪着文正的领子对他大吼:“让我见和臻,我要他当面跟我说!” 为什么不让他见和臻?和臻在哪里?这种控诉最后变成了“和臻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不见自己?” 他完全丧失了耐心,也几乎被打击得毫无信心。他对和臻来说,一无是处。 伴随着和臻放弃股权,和氏30的股权被公开拍卖,袁广吉如愿坐上董事长之位这种猝不及防的商业头条,陆友铭得到的是和臻已经离开国内的消息,连沐沐都被带走,一丝气息都没留给他。 陆友铭找到文非找到穆云歇找到文正,他去找每一个跟和臻有关的人打听,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弱小的像一只蚂蚁,若不是和臻的爱,他算什么? 在一个月的无望等待之后,他被师父关起门来严肃地批评了一顿。尽管他以为自己已经在人前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但不时的走神、失误,还是让一向严苛的师父发了火。 去上山吧。那里有适合你的清净。 陆友铭上了山,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48小时之后,地黄第一次出锅,外表发黑,但掰开看,心里仍是未浸透的黄褐色。接着开始了第一次晾晒,天气很好,不到三天便晒干,然后再被津到蒸制过程中收集的药汁中,吸饱汁水,二上蒸笼。 如此反复,等乌黑发亮的熟地黄炮制成功,已经离过年只剩两天时间。 陆友铭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家门,但他还是下了山。 回家,依旧被拒之门外。 母亲这两年也不那么顾及父亲了,直接带着陆友铭去二姨家住了几天,以此来表达对陆知问这种顽固思想的反抗。 说话期间,母亲竟然问他为什么不带小宁回来,她其实已经接受了。 陆友铭惊讶之余,无奈加心酸,告诉她:“我们已经分手了。” 母亲唏嘘一声之后,试探着问:“那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家吧,你跟你爸说你现在没跟男人在一起,他会让你进门的。” 陆友铭苦笑:“难道到时候再让他把我赶出来一次吗?我是没问题,把他老气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母亲哑然。 他笑道:“妈,我有喜欢的人,仍旧是个男人。我怕是这辈子也进不了家门了。” 告别母亲,他回了平湖,和臻为了他买的那所单元房里。 哪里都没有和臻来过的痕迹。 陆友铭心里如一潭清池,无风,平静。 他不知道和臻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放弃。这些日子以来,他什么有用的都没学会,还是一无是处,但是他唯一学会的,就是等待。 过完年初六开市,到处在放烟花,他觉得很冷,扒了扒衣柜,才发现他因为之前搬家扔了不少旧衣服,现在他的衣服还没添到冬季。 之前他的衣服很多都是和臻给顺手定做的,他一边逛商场一边想,如果和臻在,会给他定做什么冬装呢?大衣?棉服?文正说过,那个人不穿休闲装的,他初遇和臻的时候,也是才过完年,那人就穿一件衬衫外加一件大衣,细长的脖子暴露在冷气中,看得他心疼。 一件橘红色的羽绒服映入眼帘,今年好像很流行这种亮丽跳跃的颜色,让人感觉沉闷的冬季都鲜活了起来。 陆友铭进店,买了两件,185和180两个号,走的时候看到一条米白的羊毛围巾,也顺手买了下来。 他穿一件,把剩下的一件和那条围巾挂在了他们的衣柜里。 上山。 还有一批晚秋采收的何首乌,等着他过完年九蒸九晒。 2 半月后,清净出尘的小道观来了一位陌生的施主,气质干净清冷,瞳仁乌黑透亮,他穿着一件橘红色的羽绒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脖子上围着一条米白的羊毛围巾。 他进门,呵出一口热气,问:“请问陆友铭是在这里吗?” ☆、终章? 3 和臻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出现了短暂性失明,不由踉跄几步靠在了木门上。 他甩了两下头,眼前景物才慢慢呈现出模糊的轮廓。 他靠着门握紧拳头来抵抗身体自内而外的颤抖,咽下哽在喉间的津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去找了吗?” “就元宵节前一天,小师弟说那片有野生的何首乌,开春前挖最好了,陆师兄就跟他一起去挖,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陆师兄跌下去之后我们全都去找了,但是到现在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那个穿着俭朴的小道士急急忙忙地回道。 和臻问:“那你们报警了吗?” 小道士低着头看脚尖,“山下的警察也找过了,找不着他们就不管了,说什么备案失踪。只有师兄们每天都在找。” 和臻扶着头,眼前一片模糊,元宵节前一天,那天他才回国,时差都没倒,订了机票就要往这里飞,结果赶上风雪天飞机误点一误就是两天,可这就晚了两天,怎么就…… 他胸口一阵麻痹,快要窒息。他咬了下嘴唇,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疼痛,红着眼对那个小道士说:“带我去,带我去他掉下去的地方。” 我要找到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4 和臻双手拥着陆友铭的羽绒服坐在陆友铭曾经睡过的炕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那本笔记本。 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硬卡片,上边是陆友铭硬朗的字迹:送你的情侣装,一定要穿啊。 旁边还傻乎乎地画了一颗心,以及在这行字的下边又写了三个字“我爱你”,笔画竟有点不太连贯。 和臻看着那三个字,鼻子发酸,眼里几乎要溢出水来。 他抽了下鼻子,抬起头瞪大眼睛使劲眨了眨,才把泪意憋回去,吸着鼻子打开了那本笔记。 陆友铭的字很好看,有点颜体的感觉,笔锋并不锋利,但走笔有力,写起那些药名,看起来格外搭配。 2015年12月7日大雪 和臻,我上山了。 就一句话,但说的对象是和臻。 12月8日 关于白附子的古方炮制:…… 记录的很详细,和臻看不懂,但是看到了陆友铭其间夹杂的一句“看守者夜里要打起精神,火千万不能灭(和臻,这次的看守是我和一个师兄,第一次做,但是师父说火候把握得很好。)” 和臻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翻着笔记,看陆友铭详细记录每一天的学习内容,其中不乏如上那种括号,里边是对和臻说的话。 12月15日 何首乌蒸制第三遍:…… (和臻,今天天很冷,小拇指长了冻疮,我很想你。) 12月18日 …… (今天天气特别好,天蓝的不像话。如果你在一定会很开心。) 12月25日 …… (圣诞节,山上可没这节日,也不知道为啥我就记这么清楚,估计是因为想你了。) 2016年1月1日 …… (和臻,阳历新年了,嗯……我爱你。)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4节 1月3日 熟地黄蒸制第一遍:…… (和臻,下雪了,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人不得不想你。你想我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给我一个答案。) 和臻眼睛模糊了起来,啪嗒啪嗒,从睫毛上掉下来的水砸到了那些字上。 他使劲咬紧双唇,把那对好看的酒窝都牵了出来。 想你,每一天每一天…… 我也很想你。 2月14日 和臻,今天竟然是情人节,我都不记得,还是回程车上听到有人给女朋友打电话我才想起来。 也没给你准备礼物,对了,昨天误打误撞给咱俩买了情侣装,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穿,特别鲜艳的颜色,哈哈,你应该不会穿,肯定得白眼我:你是三岁孩子吗穿那么花哨。 不过呀,就算你不穿,我也喜欢你。 亲爱的,情人节快乐,可别这么快就忘了我。 和臻抱紧怀里的橘红色羽绒服,冷,很冷,再没有比这个冬天更冷的了。 2月20日 …… (快元宵了,师父今天教我们摇汤圆,和臻你知道吗,我们的汤圆有何首乌馅的熟地黄馅的山药馅的哈哈哈,好滋补啊,应该给你多吃点。) 接下来,就没有了。 2月21日,陆友铭在挖何首乌的时候,掉下了山崖。 活的死的,都没有找到。 和臻用那双被树枝划得血痕交错的手,紧紧抱住陆友铭的衣服和笔记本,歪倒在炕上。 你在哪儿? 他把脸闷进还带着陆友铭气息的衣服里,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5 和臻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那天,股东大会之后,他在停车场就跟文正起了争执。他受够了文正的自作主张,他太不尊重自己了,自己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他真是不明白文正这种性格,凭什么他想怎样就怎样,想爱谁谁就得回应。 和臻很生气,开着车准备连夜回j市。 可刚出停车场不远,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一旁的草丛中出来,冲着他直直撞上来,他连方向盘都来不及打,只隐约瞥到对面车里那人,额头流着血,却对着他阴冷地笑。 一片黑暗。他手脚都不能动,浑身麻痹。 隐隐约约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在响,然后是脚步声,最终是深邃的寂静。 他困得厉害,就那样睡了过去。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是:陆友铭呢? 再也没能见到陆友铭。 他失明了。医生说不是实质性的破坏,可能是脑内瘀血压迫到了眼部神经,但是是哪块血?不能确定。 紧接着,他被警方控制了。 袁广吉手里果然有料。 他不在乎,他知道自己犯了法,他也不后悔,那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死一百遍都不解恨。 但是他也需要付出代价。 交出和氏的股权,自动辞去董事长的职位,换得袁广吉手里最关键的证据。 随后,伪造的精神鉴定报告,伪造的病历,伪造的……甚至是证据。 所有的所有,都是文正一手操办的,他看不见,动不了。 他不在乎,连命都不在乎。 除了那个人…… “第几天了?陆友铭在哪里?我要见他。” 文正的手,温柔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抚摸:“我已经告诉他了,叫他不用担心,你安心养病。” “我想见他,你带他来。” “臻臻,你现在这副模样,叫他来只会让他更担心。” 和臻沉默了几秒,软声道:“他不在,我总做噩梦。” 文正揽住他的肩,“我在,我在就不行吗?你就当……” 和臻打断他:“不行!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从气息到感觉,从嗅觉到触觉,都不一样。身体和灵魂,渴望着的人,只有陆友铭。 他只想陆友铭在他身边,无论多么狼狈不堪、穷途末路。 但是他被限制了自由。 他因为突然失明,身体和心理一时都难以适应这种黑暗和无助,找不到路,走不出去,电话也被没收。 他找不到人帮他,因为能帮他的人正是限制他自由的人。 他愤怒,摔东西,自虐,不配合治疗,大声对那个人叫:“你滚!滚!” 可那个人始终没有露出一点尊重他的意思。 失望透顶! 文正太可怕了,他对这个人,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地板上,冷,好冷,蚀骨地冷。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被陆友铭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他痛苦地呜咽起来,用头狠力地撞着地板。 在失明后的第三个月,在国外所谓的先进医疗技术都没能救得了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奇迹般地能看见了。 接下来,就是光明正大的对峙。 他冷冷地逼视着文正,对他说:“杀了我。” 6 他回到平湖市他和陆友铭的那所单元房里。 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没有人。 j市那栋别墅也被抵押了,他看到窗台那盆五味子,被陆友铭搬了回来。 他的目光,在这间屋子里流连环顾,还是原来的模样,到处都残留着他的生活习惯。 他躺在床上,拥着曾经覆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寻找陆友铭的气味。 纸张折了的声音。 他掀起枕头,一个笔记本。 字迹潦草凌乱,断断续续,也没有按照页码来写,大概是随手翻开就写的。 【和臻,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担心担心担心,担心的肺都要炸了。】 【和臻,你不见我是分手的意思吗?】 【和臻,你是要分手吗?明明才说过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见我?】 【和臻,我喝酒了,脑子有点晕,我想骂你!你个混蛋!混蛋 混蛋 混蛋】 【你说,你是不是嫌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所以才不见我?我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你放弃了和氏的股权,你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但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陪着你渡过难关?我真的不配吗? 算了,我早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没忍住,就那么爱上了。 阿诚说得对,我这种人,太容易爱上依赖我的人了,估计就是因为我一无是处,所以你的依赖给了我成就感。这么说,我们扯平了,我们动心的初衷都不是那么单纯。可是关于这个问题你已经给了我答案,命运安排到我身边的那个人,就只是你。 看,又自大说胡话了,你哪里是爱我?你从来都没说过爱我。顶多算是有点喜欢我。 而且就说喜欢,你更喜欢的也是文正,不然现在你为什么选择了他陪在你身边而不是我。 是,我知道他能帮你,我什么都帮不了。但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陪着你呢? 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生气的事吗?你都没正面说一句安慰我的话,你怎么这么吝啬?明明是你的错!谁让你跟文正走那么近,我生气、我吃醋! 你知道吗?我看着你跟他那么亲密,看着你跳舞时对他笑的样子,看着你危险时奋不顾身抱住他,我气的要炸。 但是我气生了一半,就开始恐慌,害怕你因为我耍脾气就离开我。我连质问你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一问你就承认了,就跟他走了。所以我假装忘记了那些让我嫉妒到发疯的场面。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总有一天…… 呵呵,没有那一天了,你已经选择了他。 我嫉妒文正,嫉妒你们三十年的过去,嫉妒他有能力帮你。嫉妒他知道你三岁不会拿筷子,嫉妒你为了他跳级为了他一起去留学,也嫉妒他知道你喜欢什么酒会跳什么舞。这些你都没告诉过我,我嫉妒! 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好,说正题,我决定了!!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他,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你知道吗?我曾经也会抛却自尊丧失理智地去乞求一份爱,那时候我在他面前,哀求、痛哭、下跪,特别丢人,我都没想到我会做到那种地步,但是那个我已经死了。 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我会忘了你,努力忘了你。 再见,和臻,祝你幸福。】 又隔了好多页—— 【和臻,对不起,我忘不了你。】 【和臻,我真的努力过了,忘不了你,难道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我说服不了自己,你明明是真的对我好,我又不瞎…… 和臻和臻和臻和臻和臻和臻臻臻臻臻臻臻臻臻……】 【和臻,我决定忘不了就不忘了。】 【和臻,我想你了,整颗心脏都是疼的。】 【和臻,师父今天严肃地骂了我一顿。我知道自己太懈怠了,最近脑子很浑,做了不少丢脸的事,我还跟文正打了一架,他说你不想见我,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刚刚翻了翻之前写的那些,觉得自己真是傻x,又矫情又傻x,原来我也有跟个娘们儿伤春悲秋的时候啊,哈哈哈哈……我得藏好,可别让你看见了。】 【和臻,我要上山了,你还没回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我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要分手,也会痛痛快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臻,你在哪儿?】 【我爱你】 我回来了,回来了。 和臻握紧那本日记,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都不知道,陆友铭的内心竟然这样自卑,他爱得如此卑微。 他明明那样讨厌自己跟文正来往,却从来没有阻止过,甚至没有抱怨过一句。 原来那次闹脾气是因为文正?自己真是太迟钝了,还特别心虚,以为他知道了自己阻止他上五台山的事,真是……太蠢了!这个傻瓜,怎么会为了那种事生气?他才是比谁都害怕分离吧? 和臻收拾起那本乱七八糟,像小学生日记的本子。穿上陆友铭留给他的那件羽绒服。要把这个人找回来,告诉他,爱他。 7 找了三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陆友铭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和臻都快要把整座山翻遍了,也没有见到一点踪迹。只有山下那块大石头上一滩干涸的血迹。 那不是陆友铭,没有人找到尸体。 那不是他的,他一定还活着。 和臻翻看着陆友铭留下来的那两本日记,一遍一遍,一句一字,钻心蚀骨。 能找到的,他一定会等到那一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和臻,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终章100 陆友铭从山上掉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想法: 第一,糟糕,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何首乌被我拽断了。 第二,和臻,我不想死。 不想死,他的身体压断一层层从岩壁上延伸出来的树枝,下落的速度被缓冲得慢了些。 不想死,但是始终没有像武侠中那样被树枝挂住而得救。 他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鲜血喷涌而出。 他一点也不想死,他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好多事没做,好多话没说,还没等到和臻回来…… 但是他感觉到了鲜血从鼻子和嘴巴里涌出来,他眼前一片混沌,头顶有飞机划破长空的震颤声,越来越远。 真的死了吗? 一年后。 元宵节,凌晨两点,夜色寂寞苍凉,街道萧索无人。 梧桐树上装饰用的彩灯也都熄灭,只剩彻夜不眠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天凝地闭,冷得人脚后跟都是疼的,街角一家深夜食堂亮着灯。 有人推门而入,穿一件宽大的暗色棉服,带着帽子,帽沿压的很低。 屋里有两三个吃饭的客人,各自边吃边看手机。 “您好,想吃点什么?”一旁站着的小伙子脸上也并不见疲倦,冲他笑着问道。 “有热饭吗?”那人问。 小伙子弯起眼睛一笑,“都是热的啦,这么冷的天谁还吃冷饭不成?” “那,随便吧。” 小伙子看他一眼,眼睛转了转,笑道:“好嘞。” “老板有没有汤?盛一碗。”邻桌穿制服的年轻男人冲那小伙子叫道。 小伙子从门口伸出头,皱眉,“有白开水。” “白开水不暖身体,哥哥我待会儿还得去站岗呢,我说你们那菜单上不是写着送骨头汤吗?” 小伙子扁扁嘴,“是……有啊,你确定要喝?” “嘿,你这小孩,难不成是□□汤?” 小伙子笑得很勉强:“很……难喝。”他做出一个难以下咽的动作。 “噗……什么情况?我觉得你家饭菜挺好吃的啊,分量足搭配又健康,夜班同事专门推荐我来的。” 小伙子撇嘴哼了一声:“那是,也不看看谁做的。我以前可是在五星级酒店当厨师的。” 有人起哄:“哟呵,不错呢,我说这虾处理得干净又完整,炸出来的模样也漂亮。小伙子不错嘛。” 他骄傲地抬抬下巴,得意地轻轻“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赶紧给我盛碗汤。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的汤能难喝到哪儿去。” 小伙子顿时有点为难,“真喝?” “少废话,哥哥我还得去接班呢,快点。” 小伙子瞪他一眼。进屋去了。 “给你的黄油拌饭,呶,你的大骨汤。”他出来,往刚进来那人的桌子上摆了一碗黄油拌饭,外加两小碟腌菜。 米粒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是优质米,上边铺了一层边缘烤得微微发焦的肉松,黄油刚刚融化,正在往下淋,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噗,这汤里放什么了,又苦又涩的。”邻桌制服小哥喝了一口汤,叫道。 小伙子无辜摊手:“我说了难喝你不信的。” “这什么呀?五星级酒店就这水准?” 小伙子把汤收回去,送了杯热水出来,拉长声调道:“不是我做的,老板做的……” “老板?就那个整天没表情的年轻人?”里桌客人吃完饭边付钱边问道。 小伙子耸耸肩,点头。 “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每次做的汤都很难喝,不是苦就是涩,还孜孜不倦每天花四五个小时煲一锅。唉嘿,什么人都有。”里桌客人吃完走了,小伙子一边收拾一边嘟囔。 “啧,你们老板可真怪,说的我真想见见。”邻桌那男人一脸的兴趣盎然。 “呶,待会儿就来了。”小伙子仰仰下巴冲门口。 制服小哥回头,玻璃门上落了几片雪花,他惊叹道:“下雪了呀。” “是吗是吗?”刚进屋的小伙子忙跑出来,趴在门上看,“哇,好大片,真好看。” “喂,我说你们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小伙子只惦记着看雪,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答道:“嗯?不知道啊,等会儿就来了吧。” “切,那我不等了,得赶紧去接班,明儿再来看做汤超级难喝的神秘老板。”说完他起身,嘿嘿一笑,带上帽子推门而出。 一阵风卷着雪花飘进来。 “哎呀……冷死了。”小伙子缩缩脖子。 “也给我盛碗汤吧。”身后那男人开口,声音有点哑。 小伙子回头,瞪大眼看着他,像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你,确定?” 那人牵了牵嘴角,点头:“嗯。” 小伙子耸耸肩,嘁了一声,“怪人。” 是牛骨汤,大概是开始火候没把握好,汤比较浑,但看汤汁的浓度,说熬了四个小时也不为过,而且下料也够足,汤味道……好像盐放多了?不对,还有股奇怪的中药味。 又苦又涩,是五味子的味道。 放多了吧,不怕把人补过了? 门口风铃一阵响,有人推门而入。 喝汤的人回头,撞上来人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细长眼睛,还是黑亮清澈。 他站起来,带动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吱”的一声。 来人怀里抱着的小狗冲他汪了一声,竟然直直窜过去。 他一愣,接住。 那人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毫无波动。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眼角太阳穴附近有一条浅色的伤疤。 他抱着那只哼唧着往他怀里钻的小狗,勾起唇角冲那人笑。 谁知道那人猛地转身,推开玻璃门,拔腿就跑。 “诶,老板你去哪儿?” “诶,这位客人你又去哪儿,饭钱还没给呢!” 不可能。 不可能。 “臻臻……” 听到他在背后叫,和臻停下脚步,喘着气却不敢转身。 不可能,一定又是做梦,他拍着脸。 “臻臻,是你吗?”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和臻猛地回头,伸出手阻止他:“你别过来。” 他弯下腰弓起背,探着脖子微喘。 那人的脚步却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朝他走来。 无数冰片碎裂的声音,敲击着和臻的耳膜。 还有那人久违的低沉嗓音:“和臻。” “你别过来。”他大叫一声,环住自己蹲在了地上,捂住耳朵,低声重复着:“你别过来,别过来,这一定又是梦。” 他的脸好清楚,比以往梦里的都要清楚,但更让人害怕,害怕一碰就消失了。 和臻的眼前一片模糊。路灯光照得他眼睛里光珠闪烁。 踩碎雪花的声音,那人义无反顾地超和臻走来,蹲下身,不顾和臻的躲闪和挣扎,伸开双臂环住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是梦。是真的,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伴随着这个拥抱,和臻身体失衡跪在了地上。他趴在他的肩上,手指绞紧他的衣服,喉咙里发出一声崩溃的哭声。 一年,整整一年,他都没有哭。他知道,他会回来的。 可还是在这一刻,失控了。 他瘫在他怀里,在无人的街头,在雪飞的深夜,放声痛哭。 哭够了,他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睛,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陆友铭的脸。他抚上陆友铭眼角的伤疤,问:“疼吗?” 陆友铭摇头:“不疼。”笑容依旧温暖如初。 和臻忍住眼泪,嘴唇颤抖:“可是我疼。”他抓住陆友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疼得快要不能跳动。” 陆友铭眼眶灼热,落下一滴泪,他撑住和臻的后脑,托住他的侧脸,靠近。 像对待一件圣物般,虔诚地吻在了和臻的额上,“对不起,让你担心。” 和臻抿着唇摇头。 最后他伸开双臂环住陆友铭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不是梦……”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闭上眼,耳畔是陆友铭安心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我好想你。我爱你。只爱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有番外,没说清楚的番外说。 ☆、番外 【重生】 陆友铭在同一个时间点死过两次。 但是这种死亡对他来说却不是一种终结,倒很像是连接时间的一种契机。 在隧道里迎面撞上那辆重型卡车的时候,他正万念俱灰,内心没有一点生的欲望。 但是命运却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狼狈的岁月可以重新选择,错过的机会可以重新抓住,犯过的错可以弥补。 只是没想到命运施于他的,终究还是要拿回去。 同一天,当他再次感受到死亡扑面而来,惊慌、不甘,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再次进入时间的罅隙。 从山上跌下去的时候,他感知到了血的涌出,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随后,便像乘着飞机做了一个漫长漫长的梦。 梦里,全是他牵挂着的那个人。 他看到那个人穿着他给他买的羽绒服,在一片肃杀的山间没日没夜地寻找,他也看到那个人蜷缩成一团,抱着他的衣服,肩膀耸动。 那个人单薄的身影在入注人流中穿梭而过。 他洗干净陆友铭煲汤用的砂锅,放在灶上,点火。 火苗忽地窜起来,烧焦他几缕头发。 他弯着腰给五味子小树苗浇水。 他把陆友铭的衣服,穿在身上。 他在书房,盯着那些陆友铭留下的医书发呆。 他深夜里,坐在窗前,一夜一夜地失眠。 他学着陆友铭的样子,按照陆友铭早先记下的笔记,把骨头和药材放进砂锅里。 他站在一家店的门前,看着装修工人把做好的门头镶上。 …… 春夏秋冬……就像过了一年那么久,陆友铭耳边的风声忽然静了下来。 就像飞机降落一样,他降落在一家医院的床上。 醒来,是陌生的面孔。 救他的人是几个登山爱好者,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昏迷的他,送到了医院。除了头上被树枝划伤流了不少血,并没有其他致命的伤。 他脑子混沌一片,梦中的情景就像真实存在的,和臻瘦削寂寞的背影,让他这会儿想起来还一阵心疼。 疼? 他捂着胸口,他有感觉了。不再像梦中那样,想说说不出,想碰碰不到,连痛觉都没有。 惊喜欲狂,一分钟都等不了,他要回去,告诉和臻他没死。 但就在这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不是没死,是重生。 曾经多得的那一年时间,被命运收了回去。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他沿着熟悉的街道,找到了梦中那家店,毫不费力。 谁都知道,如果走失了,就回到原地等对方回来。 j市,他曾经跟和臻去过的那家叫“彼”的小店,现在改成了一家深夜食堂,名字叫“陆和”。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就是在梦中看到门头上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陆和】 和臻不相信陆友铭真的死了,即使所有人都在这么说。 他每个月都要去陆友铭当初掉下去的地方寻找一遍。 然后回到原点,继续等待。 当初因为涉事,他被胁迫拍卖了手中的和氏股权,最后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商家买走,事实上真正的买主是文正。 那只是个计划。文正为他考虑得很周全,等合适时机,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但是……他不想要了。 他觉得累,再不想插手所谓的“和氏”。 他是没办法让和氏继续延续和姓的,他也不想跟袁广吉为了一个姓氏斗来斗去,这种变动,事实上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仅仅是让他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和疲累。 家族企业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父亲当初不也是因为这种所谓的责任,毁了二叔的一生,还生了自己然后毁了自己的半生。如果当初祖父没有那样逼迫父亲,没有把这份“脸面”看得如此重要,父亲和二叔的结局大概会不同很多。 他真正告别了和氏。 他相信离开这里,他依旧能活得很好。 对,活着。 好好活着,才能等那个人回来。 但是他开始陷入失眠,整夜的失眠,就像回到了遇见陆友铭之前的那些日子,压力太大的时候他就会彻夜彻夜地睡不着,头痛、噩梦,无边的清醒。 然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昏睡过去。 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只是梦境从过去的父亲母亲变成了陆友铭。 原来,无论是伤害还是温柔,出现在梦中带给人的都是痛苦。 他想陆友铭,想得骨头都是疼的。 酒精、放纵、寻找下一个温暖的怀抱……不行,什么都麻痹不了自己,他清清楚楚地想念那个人。 他的温度和心跳,不一样。 他流连于j市和平湖,想象某一天在某个川流不息的街头,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眉眼温柔,对他笑:“我回来了。” 后来有一天,他经常去吃饭的那家和风小店贴出了“转让”的字样。 和臻看着这间熟悉的小店,想起来他们一起来这里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陆友铭的一句“我不开心”手足无措,那是陆友铭第一次吻他,不是安慰也不是怜悯,他从那个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爱意和吸引。 他把店买了下来。 因为彻夜失眠,他把店铺改成了深夜食堂。 起名“陆和”。 【失眠】 和臻觉得自己对陆友铭的温度和心跳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羽绒服】 和臻现在最喜欢的衣服,就是那件橘红色的羽绒服。 穿完180穿185,穿完185穿180。 【天赋】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许多事,是靠天赋的。 比如,煲汤。 和臻对着书上的步骤,一步不落地操作,结果……他舀出一勺尝了尝,然后瞪着锅里沸腾的汤,额角抽痛。 或许,是长期吃得太清淡舌头出了问题吧? 他把汤拿去店里,当给客人的免费汤。 谁知道效果不错,每天都被喝光。 【狗粮】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5节 拉布拉多最近长得特别快,脖子都变得肥嘟嘟的,和臻记得没给它加餐加量,真是有点奇怪,是遛得太少了吗? 是吧,最近它很黏店里做饭的小师傅,都不喜欢跟自己出去了。 和臻出门,小师傅把小布牵到角落里,“乖,快喝,喝完给你骨头。” 小布:o/ 【私奔】 “小老板,你们那个做汤超级难喝的神秘老板今天什么时候来?”制服小哥第二天又来吃饭,笑嘻嘻地问看店小伙儿。 小伙儿一脸冷漠:“不来了。” 制服小哥:“啥?为啥呀?” 小伙儿把抹布往桌上一甩,哼了一声:“私奔了。” 小哥:“啥玩意儿?跟谁?” 小伙儿:“不知道,一个路人。” 小哥:⊙▽⊙】咦~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求作收咩~作者君躺平求包养(/?\) ☆、番外 【告白】 “我好想你,我爱你。”和臻饱含深情的声音震颤着陆友铭的胸腔,仿佛要钻进他的心里去。 “我爱你……”和臻重复着,又落下泪来。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句话,想他,爱他,一颗心早就被他俘虏,可为什么连句告白都没有,难怪陆友铭会不安,是他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他总以为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现在想想,他到底在吝啬什么?只不过一句“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就能让陆友铭免去无数的自我否定。 可他差点,就没有机会。 他抬起头,直视着陆友铭的眼睛,表情严肃认真,“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我没有选择过文正,我从答应跟你在一起,就没有再留恋过他,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在意我与他来往,是我太没有自觉,太迟钝,没有意识到我对他的态度会让你那么不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后悔,这一年我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能早点察觉到你的不安,就不会让你怀着那种心情上山,也不会……”他说着眼眶越加发红。 “傻瓜。”陆友铭一把搂紧他,抚着他的头发,叹道:“你个傻瓜,竟然一直都在为这种事自责?” “看到你写的那些日记,我……”和臻推开他,执意抬起头,看着陆友铭,眼睛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很心疼。”他说着抚上陆友铭的侧脸。 陆友铭眼眶一瞬就湿了,他弯了弯唇低头吻在和臻的眼睫上,嘴唇辗转吮干他眼角的泪。他的心脏跳的飞快,从没有这么快,面前这个人,在对他告白,眼睛对着眼睛,心脏靠着心脏,赤裸裸,清清楚楚。 他激动坏了,从和臻口中如此直接地听到这种告白和在意,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他克制不住地弯起眼睛笑,仿佛受过的所有委屈,付出的所有等待,都像这一刻落在他们身上的雪花,轻飘飘……融化了。 他搂住和臻越发纤细的腰肢,吻着他的眼睛、侧脸、唇角,鼻尖蹭在他的耳廓上,深深地嗅……是啊,和臻就是有这种能力,一个拥抱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甚至只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能让他满足得不得了,他就是爱这个人啊,爱得死了都能再活过来。 “我也爱你。”陆友铭的鼻尖蹭着他的耳垂,满含爱意的低沉嗓音,让和臻肩膀颤了下,低头闷在他的颈窝又呜咽了起来。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哭呢?”陆友铭笑侃道,想推开他看看他的脸。 和臻却突然死活都不肯起身,整张脸几乎钻进他的衣服里。 陆友铭低笑一声,心道,唔,这个人像32岁吗?简直就是一个孩子。 他起身把和臻拦腰抱起。 惊的和臻一下子搂紧他的脖子,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瞪他一眼,随即却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们回家。”陆友铭说。 和臻点头:“回家。” 【背入式】 夜色深沉安谧,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回荡在昏默的房间里。 柔软湿滑的舌头如游蛇般在布满细腻汗珠的皮肤上略过,一寸一寸,忽轻忽重,两片唇偶尔含住一小片肌肤,轻轻吸吮。 身下人喉咙里发出低声的惊喘,刺激着已经被撩起的情欲,灼烫起来。 陆友铭吻着和臻耳后最敏感的地方,一手在他的尾椎处轻轻按压,和臻的气息变得更加浑重,喉咙里不时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 陆友铭把他翻过身,从颈椎开始,沿着脊柱一路向下,吻到他的尾骨,轻轻一咬,身下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接收到和臻这种快乐的信号,伸出舌沿着他的股缝舔了下去,和臻把脸闷在枕头里抖得更加厉害。 陆友铭耐心地为他开拓着身体,太久没做了,和臻的身体敏感得过分,跟他们的第一次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润滑剂用的很多,弄得和臻的股缝一片湿答答,和臻感觉已经可以,扭着头努力翻身,喘道:“进来。” 陆友铭会意,爬上去吻了吻他的鼻尖,“宝贝……”他轻轻叫道,把和臻翻过身,双手握住他的腰拉起来让他跪趴在床上。 “不要……”和臻突然挣扎起来,握住陆友铭覆在他腰上的手,“不要……这个姿势……”他大口喘着气,话都说不连贯。 陆友铭没太理解,覆在他耳边说:“宝贝你太紧了,这样会容易一些。” 和臻摇头,双手撑着床努力翻过身,抬腿蹬在了陆友铭的胸口,“我不要。” 他说的坚决,像是反抗,却在下一刻,两条长腿主动圈住了陆友铭的腰。 湿滑的臀瓣蹭着陆友铭的小腹,“就这样。”他勾住陆友铭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进来。” 不容置疑。 陆友铭一瞬呆愣,最终还是没忍住身体里快要爆炸的欲望,挺身进入。 “呃……”和臻低低叫出了声,随即咬住嘴唇伸长了脖颈往后仰去。 陆友铭凑上去吻他的下巴,“臻臻,我的臻臻……” 和臻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抱住了陆友铭的头,他凝望着陆友铭熟悉的脸庞,嘴角勾起来,露出那对醉人的酒窝,他轻喘着说:“这样,才能……看清楚你。” 他笑,眼睛眯起来,主动抬起身体去迎合陆友铭,“才知道,不是梦。” 【生物钟】 和臻的生物钟紊乱太久,陆友铭回来后就为他制订了严格的作息时间,力争把那种黑白颠倒的作息纠正过来。 开始和臻睡不着,陆友铭就把他拉到床上为他唱歌,可是作息紊乱太久,就算唱到陆友铭眼睛都睁不开他还是睡不着。 后来有一次两人做爱,陆友铭用力过猛把臻累的昏了过去,这叫陆友铭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谁知道和臻醒来后,竟然一本正经的地对陆友铭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陆友铭惊奇:“什么好办法?” 和臻睁大眼看他,眼眸清澈,表情认真:“做爱,你用力做,一直把我做昏过去。” 脑袋上不痛不痒地挨了一下。 他无辜地瞪着眼,颇有些愠怒地看向陆友铭。 陆友铭气的咬牙,这什么办法,亏的他能想出来。 他气呼呼地捏了捏和臻的鼻尖,却看到他一脸认真又无辜的表情,气的笑出声来。 “不急,我们慢慢来,你作息紊乱太久,调整也是需要时间的。干嘛那么着急?” 和臻看着他眼下的阴影,眼里露出一丝心疼来,“我不想你每晚因为陪我也睡不了觉。” 陆友铭的心脏瞬间被击中,望着眼前的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和臻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以前是关心陆友铭,但是嘴上吝啬的很,陆友铭知道他是不善于表达,也从来没有要求过。 而现在,这个人时不时脱口而出的关怀,让陆友铭的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 开心他这种改变,酸涩却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和臻是自责了多少次,才学会这种坦白。 本以为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去给和臻调整作息。 但是没想到,半月左右,和臻就已经重新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物钟。 那次和臻提到的“累昏”的方法倒是提醒了陆友铭,他拉着不爱运动的和臻开始了围河夜跑。 和臻开始面无表情,很明显是不愿意,但在陆友铭的软磨硬泡下最终穿上了跑鞋。 运动确实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天蒙蒙亮,陆友铭一向醒的早,他看着熟睡在怀里的人,忍不住吻吻他的额,起床,做饭。 可他刚坐起来,便感觉到什么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回头,和臻抓住他的衣服,迷蒙着眼睛,问:“你去哪儿?”像是呓语。 陆友铭轻声说:“你再多睡会儿,我先起床煮点粥。” 和臻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闭上了眼。 陆友铭怕打扰他,跑到楼下洗漱,可刚洗完一回身。 啊,吓了一跳——和臻站在他背后。 “你怎么起来了?” 和臻往前一倒趴在了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又不见了。” 陆友铭哽住。 “你不在我睡不着。”和臻在他怀里轻声呓语。 陆友铭直到这瞬间才真正明白和臻失眠一年黑白颠倒的原因了。 是因为自己。 他低头,看到和臻已经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鼻息均匀。 他把人抱到床上,刚放下,和臻伸出胳膊嘴里嘟囔着:“抱住。” 陆友铭动作顿住,不可思议地盯着和臻毫无破绽的睡颜,啊啊啊啊,这家伙睡着还要撩! 他满脸甜蜜,这世上根本没有事能比被爱人毫不设防的依赖更让人满足。 他重新钻进被窝抱住和臻,闭上眼,轻声细语地在和臻耳边说:“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生物钟。” 【双人舞】 生活恢复平静。陆友铭很幸运地能继续他的中医生涯,和臻也凭着他多年的管理经验进了新的公司。虽然不如之前的风光无限,但是一切都在朝着充满希望的方向发展。 和臻很满足,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不少。 于是,在一个周末,和臻心情愉悦地在家里放起了音乐,边听边走着舞步,双臂抬起来,悠悠旋转。 陆友铭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和臻一身白衣,闭着眼,脸上无比享受的表情。 他站在门口,抓了抓头,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和臻旋转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把他带到身前,一手执起他的手轻轻握住,一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他走了几步。 陆友铭傻傻地笑,“我不会。” 和臻勾起唇角,“我教你。” 脚跟着脚,进进退退,陆友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和臻的脸上,和臻笑起来的模样太好看,酒窝简直要迷死人。 “你以前学过吗?节奏掌握得不错。”和臻倒是认真地看着陆友铭的脚,惊讶他完全不像是不会。 陆友铭这才呲呲牙,道:“之前看到你跟文正跳舞,我很……羡慕,就学了下,我肢体不太协调,跳得不好,师姐都嫌弃我不愿意教我呢。” 和臻原本洋溢着笑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陆友铭:(⊙o⊙)? 和臻挑眉:“你刚说……跟谁学的?” 陆友铭不明所以:“师姐啊,我软磨硬泡她才教我的。学了好久,才刚会走步。” 和臻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 “啊!”陆友铭跳脚,委屈地看向和臻:“你干嘛踩我?” 和臻淡漠地看着他,道:“抱歉,我走错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抱歉。 陆友铭撇嘴。 和臻不理会他,转身坐到沙发上,抱着双臂不看陆友铭。 陆友铭:(⊙o⊙)??? 他回想着方才的对话:(⊙o⊙)! 忙窜到沙发上,伸着脖子凑到和臻的眼前,“你怎么了?”语气里几分揶揄。 和臻瞪他一眼,把他的脸推过去。 陆友铭低低笑着,再次凑过去,“唔,我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吃醋呢?” 和臻使劲瞪他,脸上却浮现一丝不自在。 陆友铭忙揽着他的肩解释道:“就稍微学了一下,没过度接触。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嫉妒……咳,羡慕文正。看到你跟他跳舞的时候的表情,我……”快要爆炸。 和臻用眼尾看他一眼,才说:“那只是官方笑容。” 陆友铭笑着回道:“我知道,后来知道了嘛。” 和臻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也生不起气来,但也拉不下脸,就伸手去抓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才发现只有一口水。 陆友铭忙把茶几那端的杯子端过来递上去“老婆大人,请用。” 和臻瞪他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 陆友铭腆着脸凑上去,“那不生气了好嘛?” 和臻挑眉看他,“你给我好好学女步,下次带你去舞会可不能丢我这个区域总监的脸。”他说完抿了抿双唇,露出脸上的酒窝,陆友铭没忍住就亲了上去,“遵命!” 和臻撤开身体瞪他。 陆友铭嬉皮笑脸,别说学女步,学滑板鞋他都愿意。 【等】 两人重逢之后,一切回归了往常,却始终默契地没有提过当初那场分离。 后来有一次舞会回来,和臻喝了酒,有点醉意,气氛颇为缱绻,陆友铭忍不住问他:“当初为什么坚信我会回来?” 和臻睁眼看他,目光很深,他笑:“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 陆友铭心里一动,揽住他的腰,把他压倒在沙发上,努嘴道:“好不甘心啊,你竟然把我吃的死死的。” 和臻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歪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那我就让你吃回来怎么样?” 挑逗、点燃,要把对方拆吃入腹般的激烈拥吻。 他进入和臻的时候,那个人轻声在他耳边叹道:“你会回来的,因为我还欠你一个答案。” 正如陆友铭当初等待和臻的理由,并不是确信和臻会回到他身边,而是确信和臻若要分手,一定会明明白白。 他没有说,陆友铭就会等,因为他欠自己一个答案。 这才是他们的默契。 只是没料到……那场分离,持续了那么久,让人错觉是永别。 “可是,你怎么舍得让我等了一年?”和臻情动到深处,隐藏着的脆弱也都暴露,委屈地质问起来,“你去哪儿了,竟让我等……这么久。”他双眼浸出泪水,一边承受陆友铭的撞击,一边有点忿忿地去抓陆友铭的背。 陆友铭停下来吻他的眼睛,“对不起。” 他捏着和臻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和臻,你相信吗?我消失的这一年,是为了回到过去与你相遇。” 他说的深情无限,和臻泪眼迷蒙,眼底满是情欲,听他所言,竟弯起唇点了点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信你说的一生一世,也信你说的一起变老。 所以才,愿意等。 无论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鞠躬~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我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真的很感谢一直鼓励我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