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正文 第1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作者:司杞南 文案 这里是文案菌 裕朝开国盛世,刚刚平定的天下转眼又要狼烟四起。 于是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就落到了霸气威武的将军身上 索武九关道算什么,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射手。 还顺带拐走了一只漂亮丞相~ 我ps:人家是完全自愿的。 洛中流(深情):我知道 如何才算是一见钟情?也许唯有你亲身经历才会知晓 扫雷须知 №1本文1v1 ,主受,绝对he。萌将相的多戳进来。 №2第一人称可能接受不了。 №3好像虐受虐的有点过头。 №4受略矫情了好像,不过一定会改哒。 №5欢迎大家收藏养肥! 新文:欢迎收藏么么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俊杰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琅 ┃ 配角: ┃ 其它:情有独钟 第1章 一 索武九关道 天空万里无云。五月的树绿得层层叠叠,远望着很让人舒服。正值暑月的天儿,却又热得让人心情烦躁。我本来在礼部待的好好的,只需吃些冰镇的西瓜,用朱砂笔批阅一些公文,奈何有人相邀,盛情难却。 “阿玦,这么多人,再看下去,我可要中暑了。”我可怜地看他。 他摇着扇子,笑意盈盈地看我:“你可别蒙我。” “哪有蒙你啊?”我一把夺过扇子,“本想让你给大爷我扇扇,哼,瞧你那小身板也没什么力道。”他望着我悠闲的样子,翘着二郎腿,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禁摇摇头,真是虚伪。这座儿位置极好,视线一览无余。我是礼部的官,本来也算是主考官,好不容易甩掉这个大包裹,却被司玦拉了过来,看这无聊透顶的武比,不过倒是比礼部要好打发时间,我便不再多啰嗦。 随着号角的高鸣,我才觉得心里一紧,索武九关道的最后一道,天道,就要开始了。 裕朝前些年才完成的一统,边界上无数势力虎视眈眈,以故新皇践祚,下的第一个令便是重武轻文。朝廷里搜罗武将,便是通过这一年一度的索武九关道。所谓索武九关道,分为上三关与下六道。上三关是基础,直到最后一道天道才是真刀真枪的比试。而也只有这最后一道是开放的。 “温玉公子?” 我听得人唤,忙回头看。只觉得万千风华都凝在一瞬。原来是褚霞姑娘。”我忙笑着,“今儿个怎的也有空?” “班主念我昨个戏唱得乏,这才放我出来。”这个西河的旦角,我爹可喜欢得紧,无论是身段,还是嗓子,都合他的心意。 “这位是?” “哦。”光顾着看美人了,边上的人也忘了照顾,“这位是我的堂兄,你叫他施玦便是。”我不便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真名,就随意改掉。 美人款款坐下:“原来是温玉公子的堂兄,怪不得眉眼有些相似。” 我打着哈哈,一边看司玦的脸色:“是吗” 司玦拍拍我的肩膀:“那是,褚姑娘可真有眼光,我俩生来就夫妻相啊不,是兄弟相。”他怒瞪我一眼,揉揉老腰:“下手可真够狠的。”我笑着回他:“岂敢岂敢?” 索武九关道上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大约还有四十人光景。这前八关竟是刷了上万人,留下的都是英杰啊。不由得心上也是一紧。台上除了一个考官外,没有任何人。接着擂鼓打响,两边都走上来一个孔武有力的人。 “这回比试是生死制,生死不论。直到对方认输。” “没有异议的话,比试开始!” “在下卫柒,承让。” “罗悍,承让。” 快得惊人!双方出拳,抵挡,瞬间就过了十数招。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那个就是卫柒啊,青州的拳王,想不到竟然能在这看见他。”“那个罗悍也不差,竟能和卫柒平分秋色。” “这可不一定。”司玦交叉着手指,看的入神,“那个卫柒不简单。我凝神去看,呼吸一窒。全程他只用了左手,而右手纹丝不动。这也太小看对手了吧,是该说他猖狂还是真的行有余力? 这次比试几乎毫无悬念,卫柒轻松获胜。他擦着汗,等着下一个人上台,这说明刚才的比试对他来说只是热身而已。天道关上尽是强手,若是体力不支,完全可以在比试后下台休息,可他完全没有下台的意思。虬结的肌肉张扬地示威,场外的人都不住地叫起好来。 “今年的武状元看来非卫柒莫属了。” “是啊是啊。” 看这场上,新上台的都被这拳王的气势给比下去了,瑟缩着肩,个子很小,头上还戴着毡帽,看不清脸。只是在拳王跟前一站,高下立见。 “赶紧下台去吧,别在这儿丢人了!” “就是,小孩子来这里瞎掺和什么?” 台上有人高喊,然后是一群人的讪笑与附和。他们完全忘了,前八关是有多少的残忍。能站在天道场上的,绝对不是瑟缩的狗熊。 这一瞬间我才看清他的脸,有些惨白,尖尖的下巴。那双眼睛像针一样猛地刺过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一下子人群死寂,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本就看不惯卫柒那嚣张的模样,所以打心眼里希望他能胜了这一场。 “在下卫柒,承让。”照旧的开场白,掩不住的倨傲。 “我叫小六儿。”他抬起下巴张扬地笑笑,“我可不会让你。” 开始了。擂鼓咚咚咚地敲响,随着日头高升,人影短小起来,那太阳底下就越难熬。卫柒擦着汗,完全没把对手看在眼里,他想好了如何出招,如何一击必杀,然后看着他像前一个对手一样被拖下台去,然后自己在所有人崇拜的注目礼下下台。嘴角挂上一丝笑,那么细的手,估计一折就断吧? 他随意盯着前面的瘦小身板,然而一瞬间,只是一瞬,人就不见了。 好快他头皮一阵发麻。这完全不是常人应有的速度。 卫柒毕竟是高手,只愣了一会儿就立刻回过神,他怒吼着想用拳击,可是发现周身都动不了了。怎么回事?他还没来得及想通,凌厉的掌风就袭到脑后,然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厉害。 仿佛是四两拨千斤。 明明是那么瘦小的身板却有如此的腕力。今年的索武九关道看来是高手如云了。瘦弱的少年仿佛下一瞬就会跌倒,可就是他赢了刚才的比试,好像就是几个呼吸的事。震惊,蔓延了一整个看台。原来不看好他的人下巴都险些掉在地上,我看见那拳王吃瘪的样子,微眯了眯眼,虽然赢是赢了,可惜用招不仁。我撇撇嘴。 我瞄了一眼上台的人,倒没什么特别,身形颀长。但体型和卫柒比,还是差了些。我紧紧盯着他,眼角微微上扬,淡红的眸子透着凉意,周身的气场不容小觑。 “是他?”褚霞轻声道,眼里有丝怀念。 哦。可能是久别重逢的恩客,我暗自猜想,不然怎么会亲自过来看,想是恩情难却。不知不觉地看着褚霞出了神。 红唇微微上扬,魅惑的眼角瞟我一眼:“别光顾着看我,前面可有更好看的。” 我这才觉得失礼,半红着脸,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袖,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果然养眼的东西不能多看,也不知柳下惠是一个怎样的贤人。暗自闷想着,却见司玦偷笑。 “不了解你的人还真不知道你是断袖。”他在我耳旁轻声说。 我淡淡地回他一句,“是呀,六殿下,我就是断袖也不会攀你的高枝。” 果然见他眉头一皱,却又漏下一丝笑意。一扯我的腰带,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缭绕鼻尖:“你还真是头小野狼,真是不听话。” 我迎着他的笑:“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这个司玦,也算我从小唯一的玩伴了,所以两个人什么玩笑都开,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经常会没大没小,博了他这个六皇子的面子。不过这回他硬要拉我来看天道比试,我都没拒绝。我没地方可瞧,只好盯着台上发呆。 司玦也盯着台上,答非所问:“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我终于忍不住,瞪他一眼:“我像是那么饥渴的人吗?”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闺女长大了,是时候找个好人家了。” 这人,好像特别希望我发火,我就偏不让他如意。便拢拢袖子似笑非笑地看他:“是啊,娘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那人的衣角猎猎而起,让人无法直视的威武,而不是卫柒强盗般的霸气。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么一个人,而他的对手,不过是蝼蚁一般渺小。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腾升。等看见对手慢吞吞地上场,他才缓缓抽出身后的武器,尖端透着寒光。 “马槊?”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种武器制作繁杂,有的人可不多。 “不。”司玦沉吟,“这应该是血槊。不仅要有一般的步骤,更要空眸骨灵血献祭。” “我好像在兵器书上见过,不想今日真的出现了。”我惊叹道,那可是老爹和我提过的唯一一件宝器。 “二位好眼光。” 褚霞叹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不过那柄也有讲究,要用苍山凉玉做的柄。然我就不瞒温玉公子了,这位是我的旧相识,今儿个也是专程来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一个,求收藏,求留言,求支持,求收养~~~~~~~~~~饥渴g 么么哒 (づ ̄3 ̄)づ╭?~ 第2章 二血槊和双刃的较量 旧相识?旧相好吧?不然怎会如此在意。我想着,听见后头的窃窃私语。我猜想该是两个纨绔。用眼角余光一瞧,还真是认识的。一个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一个则是工部尚书之子。 “你押谁胜?”花花公子摇扇。 “那个拿双刃的吧?” “那我押另外那个。” “好,就这么定了,赌什么?”尚书之子问。 “就赌你武源的那套宅子。”花花公子答。 “真够心急的你,不过要是我赢了,小红可得归我。”尚书之子说。 “甭管小红了,就是小绿小蓝都少不了你。” 哈啊哈,果然这种场合少不了赌博这种调味剂啊。 我看了看那个后上台的,一脸的懒气,种市井混混讨债的凶相。嘴巴扁着,像是对方招惹了他一般。 日头越上来,越是让人焦躁。约莫十丈长宽的台,几乎没有可以遮挡太阳的东西,看着眼睛都能烧起来。那个少年倚着手背,斜眼看着对手,像是对面站着一个几辈子的大仇人。仔细看他,长的也算是清秀,不过那身衣服倒把他弄老好几岁,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这鬼天气!” “真是懒得动啊。” 边上的美人掩面也笑出声来:“这个杜襄,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你也认识?”我诧异道。 “是啊,不过很久没见面了,快两年了吧。不过他还是老样子,懒得要命啊。” “啊,是吗?”我抽抽嘴角,这么懒还能混到最后一关,这是什么鬼运气。 “不过,看在对手是你的份上,还是和你玩玩吧~” 话音还未落下,人影就窜出去好远,完全不给人思考的余地。轻快地跃起,两把散着金黄光泽的刀似乎极为兴奋,剧烈地抖动着。奇怪,刚才懒懒的模样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换上了一层狠戾。 一击必杀。 “我说吧,你的小红可是我的了。” “你说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人很难挡住空中的格杀一击,因为人很容易被压倒性的气势所迷惑,从而心生胆怯。 那个人,能躲过吗?我不禁担心起来,不会只是个好皮囊,而败絮在其中? 担心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直到那人轻松躲过,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而他挥舞双刃的余劲,竟将台石都戳出个大窟窿。好锋利的刀刃 “洛中流,有本事你别躲啊。” 原来是认识的人吗? 那双妖邪的红眼半睁着,长发有些落下来,有种让人沉迷又感到危险的气质。他斜倚着长槊,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仿佛是在走棋一般,一方棋手陷入长考。 阳光一下子阴沉下来,雨云以极快的速度堆积。我打了个哈欠,这种天气,果然是让人想睡觉啊。 洛中流不像是会中激将法的人,可他听对方喊了无数句孬种后,还是动了。他速度不是很快,但脚步很稳,像心跳一样让人平静。血槊和双刃的较量?会是怎样一阵腥风血雨? 杜襄微微笑着,他的笑很让人舒服,散漫的头发随风扬起,露出带着刀疤的脖子。双刃在乌云下散着寒光,一阵凛冽的杀气袭来,速度快的惊人!每一刀都散着危险的气息,看似混乱不堪的弧度,其实大有章法,连在看台上都能感受到那凌天的气势。奇怪,杜襄出招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就是让人觉得花哨,眼睛都看不过来。 而洛中流,仿佛只剩下招架的力气。 虽然只是一味躲避,但好像也费了不少工夫,长槊和双刃甚至擦出火花,实力悬殊。一招一式都出奇的快,尖利的武器散着危险的光,仿佛毒蛇啐出的毒液一般让人心生恐惧。一开一合之间连让眼睛休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切都是在瞬间。天阴沉下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刚才还是万丈光芒,现在就给吸收得一丝不落。积雨云灰蒙蒙的,让人莫名觉得压抑,呼吸都要停滞住。一瞬间天地仿佛倒转,局势险象环生,容不得半点犹疑。连我都要费了万分的劲去看,只是睁得太久的眼眶微微发酸,眼角甚至有些温湿。 洛中流仍处下风。血槊没法施展,槊头上的光芒几乎消失殆尽,那是被逼到怎样的境地了。难道洛中流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兵书里是有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一招,不过,在这种场合,无疑是下下策。 “原来是这样。”待看清之后,我恍然大悟,那杜襄打得那么爽快,谅他之前心中有万分的准备,又怎会知道有个陷阱真正等自己呢?心里对那红衣的身影凭空多了一丝敬佩,。 果然,洛中流佯攻之后,转换刀势,矮身奋力点地,往一旁跃去。如果是高手的话,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发现对手的骗术,但是现在,高手正是那个施骗术之人。如果出招,变招必会出现端倪,但是他的这一变招,仿佛行云流水,仿佛下一招,就该是那样,好一招偷云换月!而杜襄,早已落入对方的陷阱。 他是掉进了自己砸的窟窿里!原来洛中流步步闪避,是把杜襄引进自己挖的坑。血槊高高扬起,他要把刚才杜襄用的招数,原模原样地奉还,那是来自高处的气势压倒人一般的战栗。槊尖转眼就要刺到,却在他鼻尖停住。杜襄像是完全愣住了,看着那锋利挑了挑眉,用手随意拨开。 “怎么,还不认输?” 这是他上台讲的唯一一句话,却极有分量。考官好像也是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判他为胜。 “这人,是个帅才。”司玦这才摇起扇子,瞅了我两眼。这话不错,精准的布局,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这人有个好头脑。而且,他真正的实力,恐怕这只是冰山一角吧。 这人,我倒是有些看上了。 褚霞无奈地站起:“这家伙,不知道被耍了几回了,一点记性也不长。”我抽抽嘴角,看来这杜襄是个性子直的人。看他刚才挥刀的时候,好像是恨不得把对方劈成两半吧? 洛中流,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欢喜。 等这场比完,雨云便聚集完毕,倾盆大雨瞬间蔓延了整片天空,扫除了最后一丝暑气。 这种雨,总是说下就下,扫人兴致。我不喜欢下雨天,这种雨比起那没玩没了的梅雨,倒是好上不少。我一把架上司玦的脖子,看着褚霞:“去我家喝杯酒怎么样?我爹还惦记你上回唱的醉花阴呢。” “小女子还有急事,恕不奉陪了。两位先行一步。” 出了看场,远远还可以看见那件红裳。好像有人说,你只要在意一个人,就会主动寻找他的踪迹。我这是怎么了? 只见司玦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帅气霸道攻当然要华丽丽地出场啦啦啦!~ 第3章 三烛泪 狼毫蘸足了墨,挥舞在白纸上。 不久,便出现了未沥干的两字,施琅。我爹给我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写字先生,而我写的最多的,便是这二字。施家也许算不得名门显贵,可教子极为严厉。也正因此,我不过垂髫便被送进宫中做六皇子的伴读。 而后纸上便出现司玦二字,我不禁抿起嘴。虽说皇子尊贵,他也是喜欢摆谱的人,不过他的不少把柄都在我手上。我与他作奸犯科之数甚众,称得上是“同僚”了。 要说这断袖一事,这算是宫中秘辛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笔尖无一时停滞,看见花溪笺上停留的三个字,洛中流。 中流,中流砥柱,这名字听着便让人莫名的安心。 第二日,我便借着礼部的虚衔,去拜访一个知交。 说起这官职,我当真是无颜。虽倒不是蒙了祖上的恩泽,可这来历也算不干不净了。 就是那宫里宫外出了名的软硬不吃的王丞相,唯独与我的祖父交情颇深。也唯独对我死缠不放,总说我是个可塑之才什么的。别人对他望尘莫及,我则是望尘而逃。 可这只老狐狸,却偏偏纠上我这头小绵羊。 多次作战失败只好缴械投降。 可我自以为聪明地下赌:“小徒资质驽钝,待来日金榜题名再拜师也不迟。”也亏得考试题目实在不合我胃口,一篇文章写的词不达意,自己看了一遍都觉得有些脸红。 可谁知道这老头竟然是改卷官,识出我的字迹便用红朱砂批注“此文章上佳”。旁的一些人巴结他还来不及,于是我非但金榜题名,还抱了个状元回来。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2节 不知道的人都说施家教子有方,知道底细的我默默无言。 凭空多了个师傅,还有礼部一个不大不小的虚衔。 到了礼部的宅子,我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对方倒未拖泥带水。 “调出索武九关道的文书?以你我的交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他随意一翻,就拿出几卷竹简。我忙打开一看,洛中流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位。 “啊,此人最近风头很盛啊。”他凑过来看,“京城里的赌坊,赌他赢的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倒是。 我一字字看下来,心里不啻雷霆之击。 第一关,朱雀关,目力,上佳。耳力,上佳。 第二关,玄武关,负重可达十担。 第三关,苍龙关,唯一心智过关。 内力属火,升阿修罗道。试炼完成时间,半柱香。 天道第一战,对杜襄,胜。 第二战,对秦山,胜。 直升决战。 自从来了礼部,索武九关道的文书我不止看了千百份,可从未看见过如此的成绩。尤其是升道的试炼,仅凭回忆,我也只是见过三天完成的最好成绩,这半柱香是有多少骇人。 我放下竹简,简单寒暄,便告辞。天有些阴沉下来,虽然已近晌午,燥热仿佛一去不返。只是略微有些风,将我的绶带吹起,我用手整了整,脚步却停下来。 远远可以看见司玦,头发难得的梳起,中规中矩的样子让我险些认不出来。 他来礼部宗正这儿做什么? 我心下迟疑,他也正好瞧见我,远远打了招呼。 可甫一换上这身正服,凭空便生了几分疏远。 我便不像日常那样吊儿郎当,行了礼便问:“六殿下前来何事?” 他有些苦笑着:“此事还未了结,外头不可乱说。” 我理解地点点头。擦身而过时,一张纸条塞进我手心。再看他,背影似乎有些疲惫。两个随行的宦官紧紧跟着,不久便没了踪影。 等回府,我喊退一众小厮,才将浸满冷汗的纸条慢慢打开。 “明日朝堂,慎行之。”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圣上龙威震怒? 还是边患之急? 我不置可否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烛心吞咽着它,不久黑色的灰烬便飞舞到蜡台上,和烛泪融在一起。 也许二者兼有吧。 大风不知何时将几扇花雕小窗摇得嘎吱响,我忙把窗闩架上,屋里更加阴沉了,只余一盏薄灯,默默吐着泪。 打开门,外头的大樟树胡乱舞着,仍听得见碰磅的重物坠地之声,似乎还夹杂着婢女娇细的呼喊 。天上,黑云躲得极快,一退便是千八百里。 风很快便转向,直往屋里吹,我急忙关上门,屋里一片昏暗,仅存的一丝光亮也被风弄得消失殆尽。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现代文,所以前两章很多用语不是很规范,见谅~~~ 第4章 四 殿前之雷殛 喝了早茶,我便换上官服。大清早的外面氤氲了一层薄雾,进金銮殿之前,却见同僚仍如往日客套说笑。手中的象笏渐温,我拢拢袖子,随着人流而入。 待辰时至,天空逐渐亮堂起来。阳光似乎要挤开薄雾,以求一席之地。直至圣上于殿前受群臣跪拜,缕缕阳光方才照亮整个金銮殿。我垂头,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僭越半分。 圣上近来国事繁忙,声音略显疲惫:“众爱卿平身。” 待起身后更觉其苍老,背都驼了不少。恍惚还记得年少时第一回觐见,那时的威严足以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虽威严不减,但足以另人心生感慨。 我神游着,直至司礼监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在殿上,方回过神来。也是这时,我方才看见,阳光的阴影里,有一个颀长的身影。 洛中流? “宗启十五年索武九关道状元,扬州籍洛中流,特封云麾将军。” 什么?明明今天才是决战,洛中流还没比就赢了?不是对方放水,便是忌惮他的强悍。现在看来,肯定是因为后者吧。 司玦略低着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昨天的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朝堂之上,嫉妒你,想要陷害你的大有人在,慎言确实不可少,为何单独今日? “诸位爱卿,想必对火奴的猖狂早有耳闻吧?”低沉的声音传遍大殿,平添一分压抑。我的心却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看见司玦也是背影一僵。 “耶律策那黄毛小儿,仅盘踞这些许险地,竟然胆敢触我大裕的疆土。”磕碰一声,鸾玉做的镇纸竟然生生地被捏碎,这一瞬间,仿佛数年前那个威严善断的君王重现,“真当我大裕朝没人吗?” 殿上鸦雀无声,皆因众人心里胆颤。那个火奴王耶律策当真不是一般人物,小时在宫宴上见着一回。那时火奴和裕朝尚为盟国,火奴粮草需裕朝接济,但火奴需朝贡大量奇珍异宝。他不过六岁,那双眼睛却阴郁得令人胆寒,后来回想起来,那是一种不甘,抑或是愤怒。不过是几岁的小儿,便有如此野心,着实令人担忧。 此时小忧变成了大患,朝堂上下何人不知耶律策用招的狠辣,西域的奇毒都令人望而却步。这若是明刀明枪地打,谁会放弃这大好的立功机会?可耶律策之名,能令三岁小儿止啼,其凶狠已经人尽皆知了。 再加上野心勃勃,如果不予以制止,裕朝虽大,也终止不了他无止境的蚕食。到时候京城都无守,可不是贻笑大方? 在我冥想的当头,已有人主动请缨。 “圣上,臣愿鞍前马后,为大裕效劳,以弥补这无功之位。” 朝堂上仍鸦雀无声,众人都生怕一个动作,便被圣上钦点,尤其是顾念家中老小的,更是把头低了又低。 我无需抬头,便知道是谁了。心里慢慢揣摩,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胸有成竹?阳光洒满了整个大殿,洛中流的一侧剪影完美得不像话,金弧的耳链增添了一分温和。暗红的双眼低垂着,像是在等帝王发号施令。 原来司玦让我慎言的,是这么一回事。他担心我的安危,怕我一时糊涂自告奋勇,死于战场,再也不能陪他喝花酒。我攥紧了拳头,心底浮起一丝苍凉。 “圣上,臣心中有合适人选。”我心尖一颤,原来是我那个便宜师傅。他不会是要毛遂自荐吧?这一把老骨头,怎么上得了战场啊。 真当我大裕朝没人吗? 这句话一遍遍地回响着,我再也遏制不住,在王丞相话音刚落后,持象笏道:“臣也愿为大裕鞍前马后,为圣上分忧。” 几乎是硬说完这一句,便有些虚脱了,因为刚才心跳的厉害,手心也浮了不少冷汗。说完就又有些后悔,他们会怎么想,说我逞能,还是想争功劳想疯了?是有些逞强了吧。兵书是看得差不多了,可是现在只算是纸上谈兵,要真当参谋官,恐怕会不孚众望。 “我所推荐的便是施大人了,年少有为,我很是赏识啊。”看见那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金銮殿,自圣上诏封至退朝,不过半个时辰,却觉得已过春夏秋冬。便宜师傅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膀:“徒弟,胆识上佳,甚好甚好。”我险些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我默默地穿过人群,不加入别人的议论。可脑子里却总想着那个什么火奴王,连撞到了人都没发觉,我揉揉发痛的额头,顺口说了句抱歉,心里却狂吼好狗不挡道。 待睁眼,却被对方满脸的阴鸷给吓住了,不好,是司玦! 我转身想跑,却被他揪住了衣领,硬生生地拽到一旁。本来是可以逃开的,可一来心里发虚,二来司玦气急,力气凭空大了不少。 我本来就心虚,被他这眼神一扫,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我苦笑着,帮司大少爷整整衣冠。 “你说,我这闲职,白吃了多少年皇粮?是该还还了。” 见他不语,我更慌了,这是我认识的嘴巴闲不住的司玦吗? “喂,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唔~” 本来想弹弹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手抓住。后背被一下抵到墙上,差点五脏移位。痛楚从脊椎处升起,还来不及反应,下巴便被硬生生地扣住,然后便头皮一麻。 司玦这家伙,他在做什么? 我吃痛地皱着眉头,却不敢睁眼,怕看见那双失望绝顶的眼睛。之前也曾试过,可是从未像今天这样激烈。我便任由他的舌头长驱直入,狠狠地扫过每一角。我微微眯着眼,却看见他也闭着眼,眼角似乎有些泪痕,心里浮起了一丝失望。他今天有些失去理智了,估计嘴角也被他给咬破了,丝丝的疼。我本不想回应,可司玦这家伙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脑袋也嗡嗡直响。 直到我快翻白眼,他才放开我。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有些恶心。他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紧攥着拳头,在一旁冷冷看着。 我也很想揍他一拳,然后豪气干云地说老子不是懦夫什么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我用袖子擦擦嘴角,头也不回。 “再见,也许再也不见。” 也不知道司玦那小子冲动起来会怎么样,反正不管我的事,我加快了脚步,却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不能写脖子以下的部位,否则会很危险,胆小怕死的我只能写到这里啦 ╮(╯▽╰)╭ 第5章 五 棋局 我愣了一下,几乎是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可又觉得不妥,似乎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有些尴尬。出于礼节,还是走上前去拱了拱手:“洛将军。” 以后便是同僚了,火奴一行,少不了互相照顾。不过他如此武艺,肯定不需要别人帮扶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原来是施大人。”他身上的新官服倒是修身得很,暗红的夔龙纹底,云丝绣的细柳叶,腰带正中镶着淡绿的玄山玉。头发也不像那天梳得随意,而是用簪子扣紧,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看着有些失神,但还未忘记正事。在铺得细细的鹅卵石上踱着步,我忽然开口:“刚才洛将军看见的,还请您放在心里,别四处宣扬,可好?” 这样挑明了说,他倒是有些尴尬,脸上明显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今日我可不曾看见什么。” “那便好。”刚才司玦如此明目张胆,想不被看见都难。我无奈的撇撇嘴,试图换个话题:“实不相瞒,在下担任礼部虚职,所以对将军神勇早有见闻。” “不敢当。”他原本锋利的眼梢,一笑起来,就柔软的不像话,让人很容易放下心防,想与他亲近,“其实夺冠不是本意,可惜最后的对手突然说身体不适,不想和我比试,所以这个状元,也是胜之不武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日子提早了一天。心里忽然想起一个身影,矮矮的,戴着毡帽,八成是他放弃了吧。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抬眼看他,刚好看见他淡红的眼眸,“将军恐怕是武艺超群,才让对手望而却步吧。” 嘴上说着,心里却盘算着,回家该怎么向爹娘交代。我爹还好,我娘那人怎么舍得他儿子。当年圣旨下来,指名让我进宫,我娘吃穿用度样样都打点好,城门前还一步三回头的。这下要去战场了,生死不论,可要把她心疼死了。正想着,我便问身旁的人:“出征的事,你可曾和家人商量过?” 他背着手,神色平淡:“你是指怎样的家人?如果不算朋友的话,那我没什么人可以商量的。因为我自小便从未见过爹娘,没什么牵挂。”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硬生生地咽下下半句,毕竟是一个生人,如此唐突的询问只怕是不好。所以我便自顾自想着,许是那时战乱,便被遗弃于襁褓之中,又被什么好心人收留抚养,传授武艺。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有空的话,可以让他陪我回家壮胆,看在客人的份上,我娘应该会收敛些,省得到时候家法伺候。我打定了主意,拍拍他的肩膀:“若是今日无事,何不去我的府上一聚?” “二少爷回来了!”小厮勤快地端茶递水,“原来少爷还有客人。”进了小厅,我一直想着对策。 自从升了官,我便有了自己的府邸,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除非有大事,也不往司玦那儿跑了,这样倒是耳根清净。别说我娘,司玦那家伙都能把我教训一顿,想到今天的“教训”,我不禁脸一红。 给我们上茶的是新来的小厮,唤作施槐,书墨使得好的人家,一个下人的名字也取得不随便。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明亮,特别机灵。 “老爷和夫人去堇香阁听戏去了,说是明儿个才回来。” 可真是不凑巧啊。我默默看了一眼洛中流,他倒没有一丝拘谨,好像这家的主人是他而不是我。 我吩咐施槐:“给洛公子收拾一间客房…对了,我那间房有人收拾吗?” “有。”他笑着,“夫人可是吩咐奴才们天天收拾,好不容易少爷回来一次,人却又在外头,可真不巧啊。 “那你吩咐厨房做些酒菜过来,对了,那酒别拿太烈的,饭菜也尽量清淡一点。” 施槐一一记下:“少爷这口味和夫人倒是肖似。” 不等他回头,我又说,把我那个桂木棋盘给拿过来。这才回头对洛中流说:“请随意些。” 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个洛将军,不,洛大哥。”这下更尴尬了,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就觉得满身要起鸡皮疙瘩。怎么听着像十六岁的怀春少女唤她的情郎,这样一想就更不舒服了。 “叫我元朗好了。”温厚的声音像醇香的酒一样,让人品了一回又一回:“这是我的干爹给我起的字。” “那你直接唤我施琅便好了。”想起我那死老爹给我起的字,脸又一阵泛红。鹅黄的灯罩把屋子衬得暖暖的,四旁置了些冰才不至于暑气存留。喝了些葛老叔新酿的桃花酒,喉咙才冲开一些,淡淡的花香在鼻尖氤氲开来,又不至于像鱼子烧那样横冲直撞。 棋盘很久没用过,可还是锃亮如新。看来施槐没说谎,棋子闪着莹亮的光,在跃跃的烛光下仿佛有了生命。 “我不会下棋。”洛中流无辜地说了一句。 不,会,下… 我仿佛石化了一般,怎么漏想了这一着,一口淤积多年的老血险些破喉而出。 “额,是吗?”我默默收着棋子,抽了抽嘴角,“可惜兴致一来,要熄火还是很难的。 正要长叹一声,却见一只莹白的手指挡在棋盘前:“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不过不知道阿琅有没有这个兴致教我。” 这个阿琅叫得极为顺口,仿佛是叫过无数遍一般。话尾又像酥麻的东西舔过心尖,让我不禁颤了颤。我强忍着想要强抱他的念头,默默想着这人的话肯定有毒。再看他充满期待的,额,笑意:“当然有。” “元朗”这一下叫,还是觉得全身都别扭得紧。我赶紧改变话题:“这棋还真好比打仗,首先这布局是基础。”我放下九粒黑子,贴他几目,可别说我欺负了他。 “环绕天元的九个星位要先占,不过如果你有奇招那便是更好。就好比打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最后的战局才会八九不离十。” “若是我打仗要强攻呢,怎可拘泥于如此条框?” “你当然可以如下快棋一般,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恐怕这些并不为兵家所倡。”我拿起一卷白子,“我不懂什么打仗,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若是元朗有所收获,那我就满意了。此去火奴,还望你多提携。”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不过是无名之辈,提携就不敢当了。”他看着我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瞬,他的唇就要落下来,那样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慌,忙垂下眼睑,布一些简单的棋局,略为讲解。 “洛将军都是这样看人的吗?”我忍不住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人心里发闷。 “抱歉,洛某不是什么孟浪之人,只是”他的手忽然伸过来,又在半空顿住了,纤长的手指凭空点了点,“阿琅的眼睛,让我忍不住多看两眼,很漂亮。” 奇怪,明明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那么不好意思?我忙谦虚:”我大哥的眼睛可比我好看多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我大哥打小便进了军营,也是常年不着家的。不过他肯定是比我放浪多了,因为每次偷偷和司玦溜出宫,总会在各种尴尬的场合与他相遇。只能隔着老远意会一般地打个招呼,然后心知肚明,人艰不拆。好像从大到小,我和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对他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印象。 等第二天太阳一冒出头,施槐便敲我的房门:“少爷好醒醒了,夫人听说您回来,忙往这边过来了。”我翻了翻白眼,这才什么时辰。扯了被角继续呼呼大睡。 忽然又一个激灵,挺身站起。胡乱套好衣服,眼睛还迷迷糊糊地睁不开,下一瞬,房门便给推开了。我一看是施槐,差点没趁着火气给他一大嘴巴子。无力地躺回床上,又用被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含含糊糊地说:“这回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o ̄) z z 改完啦 第6章 六 珠儿 这一睡下去,反而脑子越来越清醒。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我闷闷地坐起来。 “少爷昨天回来,怎么不派人捎个音信?”温柔的声音能化成水。 “这不是老爷吩咐的吗?小的们不敢不听。”施槐脸上堆满笑,他最喜欢这个和善的夫人了,“昨儿个少爷回来得迟,还带了客人回来,所以也不会闷。” 等我推开门,淡淡的花香袭来,我开口:“娘。” 她素净的脸上挂着笑:“回来就好。阿槐,给少爷准备些早点。” 我不敢抬眼看她,尴尬地伸伸懒腰,边上有侍女打了水,给我漱口擦脸。擦完脸,我终于忍不住了:“娘,对不起,上回是我不好。” 想起上回回府,心里就一阵发酸。我封了官,想在外面找处宅子。商量多次无果,只得摔了盘子出门。我年轻气盛,发了一通火,也不知道娘会愁成什么样子,现在想想还是蛮后悔的。尤其是这次回府,心里本来就忐忑,娘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傻孩子,娘不怪你。那宅子娘派人去看过,挺好的,你也是时候成亲了,总不能永远关着你。” 我抽抽嘴角:“还早吧娘。”有空多关心大哥。他外面的风流种可多了。 “今早你爹和我一回来,可就看见随你一同回来的客人,是新晋的武状元?” 见我点点头,她温柔地把过我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拉着我,可是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比她要高了。 “你才怎么着?你爹听见打斗的声音,还把他当成贼了。” “啊?那现在呢?”我瞪大了眼。洛中流可不是一般人,我倒没担心他,可是我爹… “没事,他道明身份,你爹就和他聊了一会,现在还在厅里,像是相见恨晚。待会你就可以见到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默默想着,洛中流这是闻鸡起舞吗?竟然起的那么早。我攥紧了我娘的手,脚步放缓。 “儿子这次回来,是专程要说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眼睛依旧是温和的,只是垂下眼睑。继而绽开一个笑容,望向我的眼睛。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3节 “娘已经知道了。”她拍拍我的手。“珠儿,你够大了,什么事可以自己做主。想去就去,我不会拦着你。” 虽然这是我最想听的回答,可是心底却酸得不行。你是男子汉啊,我吸吸鼻子,把酸楚都咽回去。 等到厅前,便听见老爹那爽朗的笑声:“洛将军可真是少年英才啊。” “聊什么这么开心?”娘给我舀了一碗银耳粥,“还有虾饺,你自己夹。” “聊些琐事,珠儿,听说你也要随军出征?” 一口热粥差点呛在鼻腔里,老爹你能不能别再外人面前叫我这么丢人的小字? 再看洛中流,他也是一脸笑意。我随意地嗯了一声,闷声吃东西。 “对了洛兄弟,这回火奴出战是为何因?老夫之前有所耳闻,却不知是真是假。” 我想着,洛中流可真有一手,这么快就和我爹攀上“兄弟”了。 “不知施太傅所知为何?” “不过是道听途说,那火奴王耶律策向来诡计多端,这回又瞎扯了一个借口,说是裕朝的天杀六罗中的六方风雨偷了他火奴的至宝帝鉴。” 天杀六罗?我是听说过,可是在我印象里,完全是只见传闻不见真身的存在。是裕朝的赏金猎人,可是谁也不清楚他们的长相,要说他们去偷东西,也是不无可能。但是单单因为这个而引发一场腥风血雨,确实说不过去。只能说,这个新的火奴王的野心,不安于一隅。 “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句句属实。”洛中流嘴巴一直没空着,面前的虾饺盘一瞬间就空了。一旁的侍女眼波连连,瞅准了连忙给换了一盘。 “那个帝鉴暗藏玄机,既然拿来了就不能白送回去。况且耶律策如此大肆宣扬,必定是图谋什么。而且以我所见,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帝鉴。” 不仅仅是帝鉴,那还要什么?陆上的霸主?如果是这样,不除了他,恐怕后患无穷。 正要等他的下文,洛中流却闭了嘴,像是不想再说下去。 “火奴人擅长用毒,那珠儿去了大可放心。”爹一把搂过娘的肩,眼神温柔得都要化了。 看见洛中流盘里早没了食物的影子,我使使眼色,示意他出去。蹑手蹑脚地到了屋外,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差点要溺死在那么酸牙的场景里,我看见施槐也实相地出来,便唤他过来:“等会老爷夫人出来了,就说少爷我先走一步。” “等会儿,少爷。”施槐一把揪过一个大包裹,“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 我一拿过来,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正好奇里面是什么,洛中流一把抓过包裹,走到前头。 “喂”一声卡在喉咙里,他回头邪魅一笑:“走,阿琅,带你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见我愣在那儿,他一把按在我的肩头:“还是,要我叫你珠儿?” 我和你没那么熟吧?我在心里叫嚣着,瞪了他一眼,拽过包裹,虽说不情愿,还是跟着他。脸却红透了,揪着自己的脸,心想这回丢脸可丢大发了。 “去哪啊?”我们弯过好多巷子,这路我倒不是没走过,但一直走着也是疑窦丛生。我把脸耷拉在包裹上,阵阵困意袭来。要是一直走不停下来,我还真能站着睡着了。 正打着瞌睡,耳边一声“到了”让我打了个激灵。本来迷迷糊糊半睁着眼,刚要睁开就感觉一阵风吹过,然后世界就天旋地转了。 “六儿,走路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我揉揉撞痛的胸膛,勉强看清一个身影。懒懒地倚在门框边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下摔去了吧?“ 是…杜襄。 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洛中流搭了把手把我扶起。我看见仍坐着的小孩模样的人,不过那毡帽还是让我认出了他。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大眼睛满是怒气地看着我。 他扭过头去:“洛哥哥偏心,只扶他,不扶我。”我差点又因为站不稳而跌倒。天哪,这小孩,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六儿,快起来,别没大没小的。”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可是贵客。” 当面前的人与我印象中风华绝代的美人重合时,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褚…褚霞?”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进入主线啦啦啦 第7章 七 纠葛 美人点漆的眸子闪了闪,带过一阵香风。湖蓝的罗纱裙衬出娇小的身形,金丝的软鞋让人几乎听不见她走路的声响。加上巷子里的昏暗,更是让人无端想起奇谈怪志里的艳鬼。 她宛若无骨的手不知何时扶起六儿,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看我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害得我心尖儿都颤了颤。 “元朗,我说你昨儿个怎么没回来。”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我,淡淡一笑。 “进去吧。”见洛中流往里走,我便忙不迭地跟上去。眼角瞟到毡帽底下一丝狡猾的笑,我就觉得寒毛竖起。看他这眼睛就觉得他喜欢到处给人下绊子,阴测测的。 等茶泡好,褚霞便帮我介绍。 其实不用她多说,这些人我大抵都认识。都是索武九关道上面熟的人,尤其是那个小六儿,我戒备地多盯了两眼。 “这位是礼部的尚书大人,前年的状元,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这次他也和我们一道去火奴。”洛中流补了一句。 “久仰久仰。”只有杜襄客套了一下。 “武状元?”小六儿的眼睛亮了亮,看我的时候,好像多了一份兴趣。 “不是,是文状元、、、”我弱弱地回了一句,其实还是很不光彩的文状元。 小六儿的眼皮耷拉了一下,暗自啐了一口,“切,去了也是拖后腿,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 我怒了:“你这小身板去了才拖后腿呢。” 他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过了很久还能看见眼角的泪渍:“你信不信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掰手腕赢你?” 我低头瞧他:“我知道你厉害,尤其是作弊。所以我信了。” 他抱臂瞧我:“你凭什么说我作弊?” “笑话,我是礼部的官,索武九关道的条条框框我自然是一清二楚。”我灌下一口热茶水,笑了笑,“那根银针用得真准啊。不过,那种比试要是用暗器的话,说不定籍贯都要被开除哦。” 他冷了脸,还是固执地说:“拖后腿的赖皮鬼。” 一口茶末呛进喉咙里,我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看边上,褚霞也是半掩朱唇。洛中流脸上带着笑意:“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啊,我还遗憾六儿这么拙劣的技巧没人看得出来。” “去火奴要有匹快马。”小六儿转移了话题,不屑地看我,“喂,赖皮鬼,你会骑马吗?” 我头上青筋暴起,这小鬼真是小瞧了我。作为司玦的伴读,要是连马都不会骑,怎么假扮他的侍卫混出宫去玩?马术也是皇子必修的课,想起司玦那匹枣红色的马儿,我便暗自偷乐。“标属”是我们常玩的,就是用赌局赌定一样东西的归属。具体是怎么赢的司玦我倒是忘了,可是想起司玦脸上的不甘我便偷着乐。不过那马儿天天在皇宫里“锦衣玉食”,想是也跑不快吧。 见我长久不答话,他当我是默认了,长嗤了一口气。不用说也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也懒得和他解释。 “不用难过,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对吧,阿琅?”洛中流的声音很悠扬,让我不禁想起他的天赋异禀。一个晚上就险些让他在我引以为傲的围棋上赢了我,其实围棋便是步步为营。也许你想要围住别人,恰好相反,你只会在被别人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围棋不在于围住别人,更在于布局。也许,现在我可能已经在某个局上,不过是某人的一粒棋子。 想得有些远了,等回过神来,眼前是宽阔的骑马场。 “走,去挑匹马儿。”我跟着洛中流,还未进马厩,一股子腥臊味扑鼻而来。我没捂住鼻子,但还是皱了皱眉,努力去习惯。久于鲍鱼之室而不闻其臭,不一会儿就适应了。倒是小六儿大喘着气,忙往外跑:“不行了,憋死了,来一回被恶心一回。” 挑马儿我可没什么经验,毕竟皇宫里的都是上等的马儿。我只能求助于洛中流。他仔仔细细地挑过去,带着认真的脸很是迷人。如果可以,真的很想知道他冷静的外表里面在想些什么,我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果亲他一下,他会是什么表情?会恼怒,会伤心,还是会笑?我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你在想什么?”一不留神就被磕了脑袋瓜,我揉揉脑袋,脸就发红,天哪,施琅,你刚才在想些什么不入流的东西啊?更可恶的是,洛中流脸上还挂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我的心好像陷入了深渊,更是瞎想起来,他不会听得见我在想什么吧?我用力摇了摇头,看见他牵出的一匹神气的马儿,才觉得眼前一亮,才把奇怪的念头一律抛却。 “你别看这匹马儿在我手上温驯,其实它的性子倒合北方的骏马,马贩子说这类马叫做‘碎血’。” “碎血?”我抚着马儿光亮的毛发,心里对它的名字感到热血沸腾。 “是啊,听说成年的碎血光是马蹄,就能踩碎虎豹的头颅。这种从草原上过来的马儿,骨子里的习性可改不了。” 我伸手接过马缰,抚了抚马脖子,温热的触感,它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你,清亮得让我好像看见了悠扬的大草原,策着马儿追上流云,待夜里满眸子都碎进天上的星光。这马儿是不该在人肩接踵的南淮之地。 我牵着马儿,出了马厩。听见杜襄一阵低吼:“洛老三,这马你舍得送人?” “不送人,那留着干什么?”一句话把他噎回去,洛中流递上马鞭,“我教你骑。可这马不服外人,要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会骑马,腰上一紧,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脚踩上马鞍。”他在耳边轻声说,害得我身子半边都酥麻了,踩了好几下才踩上,而且那马鞍是软的,仔细体会了一下才发现那是洛中流的鹿皮靴。我不忍心踩重了,可虚浮着身子重心就不稳了。摇摇晃晃的时候腰间的力道又收紧了,马儿慢慢走起来,我的手抓着马缰,完全和一个人骑是不一样的感觉,心飘起来,像是要跑出喉咙。马儿在驯马场上飞驰起来,那颗心也忽上忽下。当然,我是听不见场下的窃窃私语。 “霞姐姐,三哥他教我骑马的时候哪有这样?”小六儿泪眼汪汪,我见犹怜。 “” 其实我也想问,杜襄呆呆看着,心里想。那个对他毫不留情的人怎么会那么上心?哎,年轻人的心思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只能看看天,再看看远处奔驰的身影,默默想,那个小白脸是比自己俊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问啊啊啊。(抓狂脸) 第8章 八 战前的准备 待一圈跑下来,我手心已然沁出一些冷汗。身后有淡淡的紫凝香,我想起来,这种香有定神的效果,适合练武之人凝神。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的心却越跳越快,也许是马儿跑得太快了,我心虚地想。 洛中流刚才倒是一直耐心地讲了很多驭马的技巧,有些我甚至闻所未闻。比如用马鞭敲敲马肩,它会安静下来。像马儿一类的,爱马惜马的人也许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吧。正想着,背后一凉,原来是洛中流下了马,风从背后灌了进去,不由地一哆嗦。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我还没回过神,碎血撒开蹄子就狂奔起来,慌忙中赶紧伏低身子,稳住身形。也许是感觉背上压力减轻不少,碎血差些把我颠出血来。这马儿性子可比我的“红浮”烈多了,心里赶忙想着洛中流所讲的,腿牢牢夹住马腹,握紧缰绳,硬硬的鬃毛硌着很不舒服。尤其是发现坐它背上的不是它的主人后,更加疯野起来。但我把身子坐直之后,才发现与以往骑马不同的风光,若是能到草原上去,说不定又是一番别样的风采。我轻声说:“马儿,若是你听我的训,下回我便带你回故乡。”它仿佛听懂了一般,马鼻子里喷出粗气,像是回应。 接下来便顺利多了,溜了几圈后,我拍拍马背,碎血听话地停下来。 “元朗,这马儿,我喜欢极了!”擦了擦头上的汗,胸骸里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像是所有的不如意都随风散去。 “学得可真快呀。”褚霞递过汗巾。 “都是元朗教得好。”我实话实说。 洛中流带着笑意,也许是我没看清。。那眼神一瞬间像是有种宠溺。我想,要是他这样对人看,保准迷晕一群人,不论男女。他也许不止对我一个人,这样一想,心里凭空多了一分醋意。 褚霞在一旁:“我先叫小六子和杜襄去醉恩楼订了桌子。再不快些去想是好的都被杜襄给独享了,那小子做什么都懒,单单吃饭这一项,积极得很。” “那你呢?”洛中流问。 “得回西河了,班主这回儿要是再见不着我的人影可真得急了。晚上还有齐尚书家孙子的满月宴,指了名儿要我去唱旦角。”褚霞蒙上面纱,上了屋外的绫车,临走又吩咐一句:“元朗,一路小心。”车轴吱吱呀呀地转着,跑远了。 我看着褚霞和洛中流郎才女貌的,心里便不是滋味,可还是咽下满肚子的酸楚与难过:“你和褚霞,可真是般配啊。”明明想祝福的话,到了嘴边便变了味道,听上去酸酸的。 怎么会觉得那么难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包裹住了我,看着地面走着走着,甚至有点想淌泪花子。不会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也许是昨天,也许是前天,也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 洛中流不置可否,我偷瞄他一眼,被他抓了个正着,我心里虚,就势问他:“褚霞和你是青梅竹马?”想起上回索武九关道她也是特地来看他,我奇怪地问。 “算是吧。”他低头似半开玩笑地说,“吃醋了?” “什什么吃醋啊。”我有种被人抓包的尴尬,“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呢。”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幸好酒菜的香味掩过了这诡异的气氛,这酒楼我倒是没怎么来过,但招牌菜“春雷一声响”倒是有所耳闻。店里的伙计忙出来招呼,洛中流简单交代了几句他便知会,忙领我们去了楼上。 楼上便是另外的风光。这座酒楼前街虽然不是繁华的商业街,但胜在清幽。后头临水,远远可以看见几叶游船,我想了一会,才忽然忆起,这是西河,越婢清亮的歌声绕梁不绝。波光粼粼的河面闪得人都睁不开眼,我忙转移视线,却见洛中流早已坐下。我搬过凳子,厚重的梨花木有股陈年的香味。酒杯已经满了,我拿起来一饮而尽,方才解了些渴。 “你不怕我下毒?”小六儿对面敌视的眼神让我起了点兴趣。我又斟满酒杯:“有毒又如何?” “哼,当然是把你送到小倌店里去,我好挣几个酒钱。”他打量我的眼神让我浑身发毛,“不过看你的姿色,还差一点啊。” 我托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那我可要多谢你了。满京城的小倌店我可都逛过,你把我送过去正好,那些老鸨可天天盼我去呐。”我又一饮而尽,“对对对,赏钱是少不了你的。对了,兄弟一场,我给你介绍几个活好的。” 小六儿那发青的脸让人忍俊不禁:“谁要你介绍!你就是个拖后腿的赖皮鬼。” “你好消停些了。”洛中流也忍不住笑,拍拍小六儿的肩膀,“叫声大哥,让他少揶揄你。” “哼!”小六儿瞪我,“下回玩掰手腕,看你服不服。” “在下是小小一名文弱书生,如有唐突,请见谅了。”我打着官腔,笑眯眯地看他。笑话,要是答应了,才是蠢呢,一个手刀能把拳王打晕的人,尽管已经用银针封住他的穴位,那腕力怎么可能会小呢?不过若是老是让他占下风,起了杀意就适得其反了,于是我又补充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如果你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就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大哥。相反的话,如果我让你服气” “那我就跟你姓。”那语气趾高气昂得像只破晓时的大公鸡。我抚了抚额,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过不安生了,求救似的望了一眼洛中流,看来得把他当挡箭牌了,我把凳子挪过去些,假装没看见小六儿那能吃人的眼神。 “吃完这顿饭就要启程了。”杜襄像饿死鬼投胎一样,风卷残云,这会儿才顾得上讲话,“等会三哥结账。” “他不会真的要去吧?”小六儿指着我的鼻尖,又不识趣地喊了起来。 “你不听大哥的话了?”洛中流有些愠怒,他笑得时候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可是板起脸来简直是煞神附体,吓得小六儿一声不吭,默默往嘴里扒拉着饭。(我欣赏地又瞄了一眼,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 “圣上给你多少兵力?”我问他。 “不多,只有几万人,今天下札子到瞿黄与三皇子接应。”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这个时辰,差不多军队已经在城门列队了。” 看他运筹帷幄的样子,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他,谁还有闲心思在开战的前一晚陪人下棋下到天亮,又耐心地教人马术。 就好像是他要打的是他一个人的仗,也许军队人数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仿佛一个人,便可攻下一座城。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g~~~ 第9章 九 火奴王 火奴都城,花锁。 据说这是一个连花都能锁住的都城。九簪,鹿雩,芒瞬,流世。四种剧香无比的花在城里四季不落,如女人一般,越是令人沉醉,就越是带着毒。她们生来就有如烈酒般的余毒,可又是那样沉静,沉静得像岁月一样淡然。连年的雾哪怕是山头那边吹来的风也吹不散,远远看来像是美人们蒙了面纱。 “让开。”侍卫嘶哑而沉重的声音能让出神的人吓得丢了魂。鲜艳的大街上因为这个声音蒙上了一层灰色,穿着鲜艳筒装的姑娘,孩子都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坐辇上刻着团簇的火,不用看其实也知道那是他们的王。侍卫佩刀清道,载过年轻的君王,刚从玉山祭祀回来的仪仗,有股淡淡的香灰味儿。 他们的王最近火气很大,身为普通的百姓,他们当然不知道“帝鉴”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知道,如果要打仗了,城里也许就没有了以往牵着高足骏马的商旅,意味着家里的谷米缸会见底。可是他们没有胆量向那个高高坐在王座上,一挥手便是千百条性命的人,能在十五岁就亲手杀掉先王的人提要求。 白朔盘膝而坐,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声响。 没有听错,是王上回来了,这个脚步声,他想了想,听了快十年了吧。在高处的人总会有一种彻骨的寒冷,那就是孤单。 对面的棋局下到一半,因年轻的君王中途起意,他便在这儿盯着棋盘盯了一个上午。总有人大胆发问,鬼宿,为什么一直在君王身边,难道是不害怕死吗?他总是笑笑,死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孤单比死亡要可怕得多啊。自从君王所谓的“帝鉴”被偷,不知无端连累了多少人,宫城里大换血一般,熟面孔少了许多。之前还总有一张羞红的,带着一丝慌乱的脸凑过来,毛毛躁躁地问他,有没有胃口尝尝自己做的点心。而现在一直到晌午,整个大殿都无人问津。 黑子是用墨玉做的,光晕美得像夜空中的星星,如果有人的眼睛是这样的,那该是多漂亮啊。他想着,忽然,墨玉的光亮刺得人都睁不开眼。门前,君王的身子沐在日光里,雾气都少有地散开了。 “宗启皇帝坐不住了。”耶律策在这样严肃的祭祀大典上,竟然着了红衣。他无论做怎么都是临时起意,哪怕是让他用刀砍下自己父亲的头。 手指捏起一粒白子,毫不犹豫地下在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便是他的能耐。 我原来还为洛中流担心着,要是这一路军心不稳就惨了。可是,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兄弟三个,可是熟得很啊。 “你不知道索武九关道要有军籍?”小六儿像看白痴一样看我,“我看你净吹牛,装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我才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暗暗想着。 “我在军营里待过八年。”洛中流在一旁说,“小六儿就少了,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两年,他年纪小,学什么都快。”说得小六儿满意地点头。 “是啊,头年来的时候,啧啧,还尿了床。”杜襄在一旁补刀。 “杜老五,你别忘了你那天被洛哥哥输的脱裤子我想想,那天你的底裤是红色的,哈哈哈。” “你去年” “你上个月”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到最后都是脸红脖子粗的。我在一旁听得险些肺叶也要炸裂,使劲憋着笑,牙齿都快给咬碎了。反观洛中流,他倒是好像见怪不怪的,颇沉得住气。 军旅里我也并非一人不识,这支军队原来就是洛中流之前待过的一支。副统帅是金吾卫统领唐军野,这人和我交情不浅。原因家里是世交,进了宫倒也少不了他的帮扶,可惜他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讲起之乎者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样倒也成全了他的一身好武艺,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他参军以后,个子蹭蹭蹭地长了不少,只怪原先我比他高些的时候太“耀武扬威”了。 骑着马儿兜风,山坡不缓。大风让前面骑兵手上的旗帜猎猎飘起,将“洛”字扯得迎风飞扬。火奴不远,一直南下,不过几天的路程就可以到瞿黄和前些出战的三皇子会和,马儿吃足了粮草,半日便行进数里。 其实这山路兜兜转转,不知道绕了多久。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山,林子。明明是一起看的地图,最后一群人只能跟着洛中流走。我心里默默想,明明都是只看一遍,为什么他就像来过无数遍一样驾轻就熟?倒是军野大咧咧地让我放心,屁颠颠地跟在后面。若是没了他,这军队还真像是无头苍蝇,难怪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越往前,山路越窄。洛中流紧了紧马缰,调转马头。 “军野,你吩咐下去,骑兵两翼往里收,弓箭手外道,步兵放缓,就地扎营,明日再行军。” 再黑下去,山路危险,还是先就地扎营。 我打开行军的地图,那儿有好几道被洛中流画上朱砂的红圈,看这地形,应该是第一个被圈出来的地方,狭羊谷。真的是料事如神,连行军可能到何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照这样走下去的话,不出意外,不消三天,大军会和,强攻下花锁,应该都不是难事。但是,那耶律策,当真是极大地变数。他不仅颇谙毒道,心思更是一般人猜不透的。这次圣上点的三万军力,皆是好手。裕朝夺得天下也不过几年,不过想是许多人已经过不惯太平的日子。一把剑,是要吃够了血,才会回鞘的啊。剑已出鞘,没有杀够人,就没有停止的余地。就像策了马儿从高坡冲下来,已经没有回头路,只有放手一搏。 随行带的帐篷不多,山里又湿气重,只能挤挤。一个时辰换班,出来警戒巡逻。唐军野首先自告奋勇,拾掇着马刀就出去了。我打开包裹,哗啦啦掉出几十个瓶瓶罐罐。我拔出红布塞,凑到鼻尖闻了闻,尽是些防虫的药,还有愈伤的金创药。应该都会用到,娘想得真是周到。我分了些给其他人,吩咐他们没有了的话尽管问我要。之前葛老叔还老是说我是学医的好料子,非要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无奈我真的才疏学浅,学了半年也才学了些皮毛,不过大抵有些用。 俗话说得好,拿别人的手软,连小六儿都客气得不像他自己了。 看他眨巴着眼睛,托着腮:“你们肯定不知道吧,那个耶律策,其实不是火奴先王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此文真心慢热,哈哈,希望别介意撒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4节 第10章 十 陈年往事 “竟有这等事?”我连忙凑近了些,急着听下文。杜襄还是躺那儿一动不动,洛中流也一直看他的行军图。 “那是当然,你们哪有我消息灵通?”他忽然沉默了一下,好像是想到什么,许久才说,“我刚才的说法有些欠妥当,他身上流的血是正统的王室,但是听说他的魂不是自己的。” 越讲就越玄乎起来,不过洛中流倒是也有了一丝兴趣的样子:“这些传闻倒是挺多,毕竟他做了那么多有悖伦常之事。”我想了想也觉得言之有理,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么? “那些传闻不一样,这个是我亲耳听见的,他自己”小六儿又停顿了一下,“反正信不信由你们自己。” “我倒是听说过火奴的这些所谓‘妖术’。”杜襄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听说在一个人死去的一个一炷香内,他的魂魄可以通过‘阴引’的秘法引回来。而这一炷香时间内,风向将招魂幡引向何处,就会把最近的魂魄勾回来。” 我听得毛骨悚然:“死掉的人?难不成那耶律策已经从地府走过一遭?” “八成是这样。”小六儿说,“火奴先王在二十年前的战乱中不知结下多少仇家,总会有无法瞑目的幽灵。我想,可能是他的儿子早夭,又爱子心切,才会出此下策。如果是一个幼儿的魂魄,怎么争得过一旁的妖灵?他这样做非但是做无用功,还是惹祸上身。” 我奇怪,难道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吗? 洛中流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接过话茬:“我想他在一旁肯定做好完全的准备,如果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恐怕只是会被乱剑刺死。” 他忽然笑起来:“不过这些大多是我们的猜测,如果这些是真的话,那耶律策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我的心放下些,这些不过是街坊巷后消遣的谈资,不过回想一下,还是会头皮发麻。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耶律策的心机,是有多深?那他十五岁才杀他“父王”,想想也真是适合。自己的力量积累,而自己的敌人衰弱,只不过十几年要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难怪性格会如此狂暴,怕是积了太久了无处发泄。 不知不觉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是那么早睡铁定是睡不着了。外面哗啦啦的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出去看时,见唐军野正往柴上倒清油。火折子一点,湿气是少了些。他憨厚地揉揉头:“刚才去山里捡了些柴火回来,这样可以避开狼一类的野物。” “避不掉喽。”小六儿瞅瞅我,撇了撇嘴,“这儿不是有头么?” “要我是狼,对你这没肉的也不感兴趣。”从小到大,开玩笑说我是没良心的小狼的不计其数,尤其是司玦。一开始我还很不开心,后来慢慢地也学会厚脸皮地回击了。 在火堆边上,倒也不用管什么轮值的事,只是长夜无聊。唐军野那个傻二哈,觉着这安静的气氛不太对,于是提出轮流唱歌的方法,解解闷,他雄赳赳地唱完第一首,满心期待地等第二个人唱,坐他下首的是杜襄,觉得没劲,翻翻白眼,找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 总这样冷场也不好,我正打算说些什么圆圆场,洛中流却开腔了。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说些小时候的事。” 一片安静。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太感兴趣了。连杜襄都竖起了耳朵听,更别提我和小六儿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悲伤的情绪弥漫开来。 “也许你们听说过‘独牙’,对,那是最难缠的人贩子,爪牙遍布。我从小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因为在我记事前我就已经被拐走了。”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忘了怎么逃出来的了,好像还有个伙伴,半路给抓回去了。再后来,我遇到了干爹,然后就去了军营,遇到了你们,然后和你们一起云游四方。” “那个晚上是没有月亮的,可是我却觉得有。”他没说是哪个晚上,“六岁的事,谁记得清楚?” “ ‘独牙’不会轻易放过私逃的小孩,因为他们跑不远。幸好那天有茫茫的一大片雾,不知道人往哪里去。我没管方向,没头没脑地一直跑,鞋子全都跑掉了,记不清摔了几个跟头,后来觉得痛的时候,才发现脚底心全磨破了,回头一看都是红脚印。”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洛中流却笑起来。 “还得继续跑啊,停下来就说是要卖给哪个府里做官奴。那个时候也没想过逃出来要去哪儿,只是觉得总比待在那儿要好,而且如果被抓回去就会被狗咬死来以儆效尤。虽然有大雾,但狗的鼻子可没失灵,我跑了一整夜,还是被追上了。” “啊?”小六儿惊呼出声,又忙捂上嘴。 可是洛中流好像不想多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望了望自己的双手:“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说完他就不再开口,只是静靠在顶端陷入红土的血槊上。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起身世,第一次他只是简单地说自己无父无母而已,而这一次,信息多的让我无法处理。六岁,我刚好进宫,哪知道什么愁滋味?整天和司玦想着法子躲着夫子,不学无术的,哪里知道没了父母怙恃,会是怎么一番光景。我也开始发愁起来,怎样才能让洛中流看上我这样的纨绔公子?说不定他打心眼里讨厌我这样的,我有些自暴自弃。斜着眼睛用余光瞟了一眼洛中流,心里一震。月光下那双微微上吊的眼睛散着淡淡的红光,而他,直盯盯地看着我,没有任何想要回避的样子。我微张着嘴,呆呆地看他,他温柔地招手,说,过来。 鬼使神差的,我的双腿不听使唤,自己就挪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打了一个寒噤。他的眼睛里装了什么,是那样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这样毫无遮拦的目光,饶是我往日脸皮再厚,也不得不避开。 可是,冰凉的手指抵在我的额头,迫使我正视着他。再次和他的视线相撞,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透着微凉,满满的都是温柔。挺翘的鼻梁一半隐在月光的阴影里,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的手指有一层茧,所以被他抚过的额头有些痛,但还不至于皱眉。 看着他越靠越近,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你” 他的唇是出乎意料的温暖柔软,从他抚过的额头开始,然后停留在鼻梁上,我闭上了眼睛,睫毛不住地抖,然后眼睑上,感觉到了他略带炽热的气息。也许是刚才眼睛睁得太久了,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泪水。他的指尾略微扫过,放开了我:“不喜欢这样?” 我完全忘了回答,因为我的心仿佛处在云端,我怕一动,就会摔下来,摔得很惨。心里满盈着各种复杂,矛盾的情绪。总之心里实在是震惊,激动极了。我的身体又代替了我回答,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贴在他的胸口,一边听自己快得惊人的心跳,一边感受他怀抱的温暖,真的是好像好久好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又是那股淡淡的紫凝香,简直让人无法自拔。直到某人很不合时宜的几声咳嗽,我才做贼心虚地坐直了身子。 其他几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杜襄瞪了一眼小六儿,怪他不该乱咳嗽,还煽风点火:“怎么不继续了?” 这下是没心情了,我打了个哈哈:“只是押不过夜间寒冷,所以借洛兄胸膛一用,没别的意思。” 众人好似没看见前戏,小六儿翻了个白眼:“我离你近,你不抱我,去找洛哥哥,哼,别有企图。”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将就一下,今晚宠幸一下你了。” “我才不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修了好几遍,总算是过关啦~~~~~ 第11章 十一 雾中人 碎血马儿喷着粗气,它虽然体力不错,但还是比不上洛中流的“火烧云”。那马儿欢脱地跑在前面,甩给我一个背影。山路里云雾缭绕,看不清地形,幸亏老马识途,听说“火烧云是真正识得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有一丝不踏实。我紧跟着唐军野,他的速度和我差不多。我们一路上也闲聊了不少,最后,唐军野说:“小狼,其实我这一次过来前,六殿下吩咐我多照顾你,不过我一个粗汉子也不懂那么多。” “他出宫都少不了我的照顾,这当头还好意思说这些。”我叹叹气,这回来火奴权当是出行,我压根都没考虑过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毕竟身边高手如云,我一个瞎参谋也不顶事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放眼望去天地无垠,这才觉得那个朝堂是有多少污浊狭小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怎么回事,前面的雾气越来越浓,差些就伸手不见五指。 “听说火奴雾多,今日才算见识到了。”我暗暗嘟囔。 雾气很重,我握紧了马缰。洛中流也放缓了速度,话语仍然镇静:“传令下去,不可轻举妄动。前面有人。” 我心一下子揪紧了,因为呼吸中有一股淡淡的烟味,而且越来越浓。 “是有人在烧未干的柴火,雾气又重,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过来。” 山路又窄,不一会儿就听见后方的叫骂声。 失策了吗?我暗暗想,从都城至瞿黄可不止这么一条路,虽然是最近的,但也是最险的一条。 我倒是没有惊慌失措,但心下也是一沉。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我们人多,但是压不过对方对地势的熟悉,现在最好的办法,恐怕是分头行动。这也是幸亏山路的岔路比较多,和洛中流说了这些,他也觉得可行。若是这些大军全葬身在这里,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对方似乎知道了我们的企图,一直拦着路,避免我们从小路包抄。这样一来,便只可强攻,只是担心对方设下陷阱,等我们来踩。 “是何方的壮士?”洛中流的声音盘旋在山谷里。 对方却没有回应。 “弓箭手准备。” 如果硬要强攻,不如先上轻骑。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是想要拖住我们。洛中流沉声,一把夺过旁边轻骑的弯弓。闭上眼睛,弓弦立时就弯成满月。箭镞在浓雾里都透出寒光。刹那间箭飞出去的声响仿佛猛虎出笼,寒光一闪,就瞬间埋进雾里,没了踪影。 “箭不虚发。先前倒是在军营里听说过洛将军的箭术,这回竟让我亲眼看见” 明明还没有射中,可为什么唐军野却说的好像已经射中了? 下一瞬耳边就听见尖利的箭镞刺穿身躯的爆裂声。明明失去了视觉,可是通过其他感官敏锐地觉察到了对手的存在,这是何等的境界。 “抱歉,刀箭无眼。”洛中流下马,走进浓雾里,他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明明是走向虎口,可是却选择了相信他,可能是因为他的话,让人莫名的安心。 浓雾竟然消散了许多,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 只有一个人? 纯白的衣物,长身而立,身下的坐骑却已经血染了一地。 只是隔得远,看不清动作。洛中流上前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那人轻笑了几声,竟然就离开了。一头雾水地看洛中流回来,他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骑上马继续前行,我们都好奇得难受,追问了他好久,他才不再卖关子。 “他说自己是奉王命前来阻拦,只是脏了袍子,又觉得力敌不过,就先行一步。如果真要动手的话,他未必不是我的对手,只是他一点杀意也没有,我又杀了他的坐骑,不放他走也是说不过去。” “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人啊。”我说,“他也许另有所谋。” “他是来刺探的,敌方的兵力,上将是否空有虚名。”杜襄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这个来刺探的人却很有蹊跷。就像是无意和我们作对,只是来逢个过场,不过他的实力莫测,若是以后战场相遇,可得防着他。” 直到过了山谷,眼前才宽敞起来。 我看过地图,这条路不愧是最近的路,直接绕过天险,若是遭到阻拦或埋伏,真是险上加险。这个时候才后怕起来,若是刚才那白衣的人起了杀意,我们绝对不会那么轻松地就过了峡谷,恐怕连战场还没到,就有一半人命丧于此。 再驰过这片平坦的高原,离目的地就不远了。碎血突然发了疯一般狂奔起来,其实刚才我就一直觉得这马儿不太对劲,可是一直在想那白衣身影,所以就没在意。这一下可好了,马儿全然不听我的使唤。我用尽浑身解数,把所有驭马的法子都用了一遍,可是根本就不见效。这下可好了,看来那浓雾里有使马狂怔的毒。余光瞟到其他人也是一样,看来我想的没错。若是没了马,恐怕到瞿黄,得多上好多天,现在我方才明白,那人不是不想交手,压根是没有这个念头。可是当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跳下马。 小六儿原本好好地仰在马背上,这马儿一发颠,直接把他颠下了马。他吃痛地捂着脑袋,骂了几句娘。却见其他马儿也忽然癫狂起来,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群人灰头土脸地凑在一块,晦气地互相瞧瞧。这些马儿,最下等的都是马中的好手,再发起疯来,一般人可都不是对手。 “阿琅不见了。”洛中流眼睛一扫,沉声说,唐军野慌了,六殿下吩咐的照看好他,这下好了,人可是去哪了也不知道。 “我就说他是”小六儿无意地和洛中流视线对上,惊恐地咽下后一句。 “快吩咐下去找人,没找到之前停扎。”洛中流吩咐了唐军野,再看眼前仍留有雾气的广阔草原,心一下子揪起来,应该不会走远。他站着,仍然是如往日般的镇静,但是,心却乱成一团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十二 白朔 天黑了吗? 头痛的厉害。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抽掉,可是痛楚却依然存留。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我从碎血背上滚下来,但是那块地竟然整个塌陷下去,火奴有许多溶洞,我倒是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我碰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本以为不死也要缺胳膊少腿,没想到竟然能大难不死。但是周身的痛苦却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我痛得全身冒冷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晕一会,这样感觉不到痛楚兴许还会好一点。 我咬了咬牙,想奋力坐起,看看周围是否有药草,不然我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找我,若是发现碎血马,应该会很容易就找到吧?嘶~我忍不住痛楚,差点意识都要被湮没。 “你没事吧?”对面竟然传来清朗的男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断掉的骨头都已经被草草地接好,难道是他救了我? 我还来不及道声谢,门就被打开了,我的眼睛适应不了强光,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对面是一个被绳子绑住的少年,看样子也不过十二三岁,漂亮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恐慌。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面前这群人,脸上明显的不怀好意。我想摸出防身的刀刃,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 “老大,我们出去可是捡了宝回来,你看这个姿色,保准能卖不少钱。小家伙,你遇上我们‘独牙’算你运气,以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的心仿佛浸入了寒冰中,怎的这样的坏运气?竟然给我遇上这么一群败类? 洛中流上次提起时,我就有些不寒而栗,这一回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我忙咬了咬舌尖,恢复意识。这些应该都是亡命之徒,恐怕求饶根本就不管用,落入他们手里,得先自保为好。给自己壮了壮胆,我沉声说:“卖个好价钱?我这一副破皮囊值什么?给人当小倌都不一定伺候得好。所以请你们可得把我医好了,才不掉价。” “你是在使唤我们?”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立马揪住我的衣领,厚重的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脸上,我吃痛地皱紧眉头,闷哼一声,恐怕刚接好的骨头又要移位。果然跟这群流氓谈不得条件,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夜里,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脑子都晕晕乎乎的,想不清楚事情,头痛欲裂。奇怪,我一想到一双红色的眸子,疼痛就缓解了许多。我就拼命想他,可是想不起他到底是什么样子。那双眸子会温柔地看我,然后手拂过我的眼睛。他是那样的耐心,下棋时那认真的模样,然后又手把着手教我骑马,温柔得让人迷醉。我想我真的困了,好像撑不下去了。真的好冷啊。 花锁城里。 火奴的地下交易。 “主子,怎么今儿个会想到这儿来?”随风奇怪,她家的主子从当上国师以来,好像就没有再踏入过这儿,却突然有了兴致来这儿逛。 入口是毫不起眼的木桩,几座平房。只是这下面暗藏的玄机,怕是一般人所料想不到的。这地方一旦开市,便会给各方的显贵发帖子邀请。官府要查也无从查起,因为许多大官都是这里的常客。 “我的坐骑该换了。”白朔扔下这么一句话,进了下面的别样天地。贵客来,自然有人相引。两旁硕大的夜光石将地底都映得亮如白昼,墙角铺满了艳花,直到最里面,让人惊艳的物什也不过是烟花一现,落入凡尘。各类新鲜的,盗来的珍宝,在这里,可以公然买卖,没有人会阻止,否则会被“客气”地请出去。 “如果想要坐骑的话,那边的雪骊倒是不错。”随风说着,顺便看看她主子的脸色。她的主子昨天从外面回来,好像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让她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在意,只要她主子开心,她就开心。她想,主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自己那么笨他却从来没有嫌弃过。 主子在看哪里?她顺着他的视线,倒是有很多人围在那里。白朔本来不爱看热闹,可是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心里有个声音说,去看一眼。 随风忙跟上,勤快地拨开人群,避免那些肮脏的手触到主子圣洁的衣服,虽然引起一阵不快,但人们看清是谁过来时,默默地让开一条路。那是他们火奴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王对他都是恭恭敬敬,更别说别人了。 地上铺的都是丝质金毯,只是留了一滩血渍。一个略显瘦弱的身躯伏在地上,漂亮的脚踝散出莹白色的光,质地上乘的丝织锦也染上了血污,显得有些狼狈不堪。边上的空笼子昭示着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人们兴致融融,刚才想必是争价争个不休。这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独牙”吧,不过在他们的地盘上还真不敢轻易动手。随风厌弃地皱了皱眉,可看她主子还是静立着,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原来是卖娈童的地方,每天送到府上的都不计其数,主子大多都回绝了,今日怎会一反常态? 那剽悍的汉子一把抓起他的头发,让他的脸露出来。人群里尽是抽气声,真是漂亮,哪怕是女人的随风,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他好像发了烧,脸上有些红晕,更是平添了一分说不出的风韵。又渴得要命,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来触了触干裂的唇,好看的眉绞得紧紧的。 “这回的货物可满意吧?”那汉子松了松手,妈的长那么好看老子都想干他 。“不二价,十金。” “十二金!” “十三!” 众人马上附和。 那个少年迷迷茫茫的,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眼皮微微掀起一些,看着周围的人群,似乎是觉得有些吵,于是晃了晃头。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白朔只是觉得自己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手指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一百金。” 众人争得喋喋不休时,一只戴着猫眼石扳指的手高高举起。众人回头看去,一个抽着烟斗的人缓缓地吐着气。双眼微眯,身上裹着织金的缎锦,用小指敲敲烟斗,散下的灰直直落下。 他走过去,想要抬起少年的下巴,看清他的脸,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被截住了。那么大的力气,仿佛一瞬间就能把他的手臂给捏碎。 “我出一千金。”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回响,惹得众人纷纷观望。 众人哗然,那汉子更是笑得眼睛都合不了。烟斗散着些许火光,那人站起身。 “原来是白朔大人,真是失礼啊。本来想买下这人回去孝敬您,看来这回是误会大了。大人莫要见怪为好。”说完陪笑了一声,甩甩袖子便走。 “不是个简单的人,随风,去查查他的底细。另外,那金子可不要少了人家。” “是。” 白朔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冷汗,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绝对不是幻影,可是他想再看一眼,却没有了。那种感觉烧得他心火愈加洪烈。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总算是,找到了,这种感觉。 第13章 十三 养病 屋子里散了低低迷迷的香,花锁城里能见到的奇珍异宝,仿佛都堆在了这里。金丝鳌龙皮绣的毯,温滑舒顺。融有沉香屑的明烛流下凝光的泪,刻着精致兽纹的铜制灯座静静地立在整张青玉制成的矮几上。垂帘上挂了无数的空山冷玉,与暖光交相辉映。进进出出的侍女放高了木屐,让声音尽量小一些。只是因为正中的软床上,躺着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稀世珍宝。 “你说他能撑到现在,完全是祖上积德?” 布满青筋的手狠狠攥紧,直直地砸在置了青瓷古杯的案几上,坚硬的玉石发出闷响,裂缝从中间蜿蜒而行。 大夫擦了擦流到颈边的汗:“全身上下可都是伤啊,虽然年轻底子不错,但也经不起这样断掉的骨头我都帮他接好了,只是他能不能撑过今晚,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朔低头不语,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幅样子。本来他还以为这副身子给人糟蹋过了,可没想到竟然是摔伤。简直惨不忍睹,从抱他回来开始就一直烧着,嘴里还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白朔的脸沉了沉,他叱退了大夫,一个人走了进去。侍女见到是他,忙要行礼,他低声询问:“醒过吗?” 侍女换下冰冷的湿布,一脸倦意地摇了摇头。 白朔招招手示意她出去:“若是随风来找,让她到章华庭等我。” 侍女恭敬地出去,小心地关上门。 如果撑的过今晚,也许就不一样白朔盘膝而坐,看着那脸苍白如纸的人儿,心如刀绞。昨天所见,仍然历历在目,那如同墨玉一般的双眼,一瞬间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说不出的喜欢的感觉,充盈着全身。白朔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衣,试探了他的体温,躺在边上。拿起他的手,所触之处一片温软,尾指上的玉扳指触手生暖。是块上好的温玉,白朔试着拿下来,却发现紧紧粘着,仿佛早已经和他的手指融为一体。难怪那群强盗没有把它强拆了去。他怕弄疼了他,所有动作都是自己不曾有过的轻柔。也许真正喜欢才知道自己能做到以前觉得做不到的事,比如一掷千金。 他试着啄了啄那紧闭的唇,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他试着把内力输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完全被一股奇怪的蛮力排斥着。仿佛是有一股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黑暗之中,才发现他尾指上的温玉散着淡淡的光。原来如此,幸好是这枚古玉,让他撑到现在。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看他的衣着,绝对不会是寻常人。只是令人费解的是,他如何会沦落到如此田地,那个他梦中唤作元朗的人没有好好护住他,还让他身陷如此危险的境地,恐怕此刻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迟早会是我的。 白朔微微笑着。 怎么回事,仿佛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想要睁开眼睛,可是那光亮却刺人得很。 眼睛被拂过,耳边有人轻轻笑着:“醒了?慢慢睁眼,可别勉强自己。” 我想抬手,却发现全身都被固定住了,只能恹恹地说:“这是什么地方?”透过他的指缝,触目所视皆是一片富丽,身下的软榻估计也不会是寻常之物。可是这样的屋子,肯定不是在裕地,我忽然想起晕过去前的场景,心道一声不好,看来我八成是被卖给他了。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放我离开,我一眼看过去,他用细杖挑下卷帘,眼睛顿时好受了许多。 他这才放开手,我不小心触着了他的视线。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我感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忙移开视线。下巴却被他紧紧攥住,只能看着他。 碍于受制于人的身份,我也不好生气。所以任凭他的动作,只是他一下子就放开:“抱歉。” 看来还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松下一口气。眼巴巴地瞧他:“该是鄙人道声谢才是,只是离家颇久,恐怕父母惦念,不知兄台可否送我回家?谢酬当然是少不了的。” 对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还是觉得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僵。我放缓了语气:“这回多谢兄台相助,不知尊姓大名?” 他坐起身子:“你身子没养好,还是少说些话。” 说着扶着拦木站起,他好像麻了半边的身子,走路有些奇怪。 等到他出去,心里的疑惑盈满,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脾气怪怪的,我恨不得他上来揍我一拳,总好比在这儿没头没脑地躺着。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我的头扭不了,所以看不清是谁。只得干等着,等那人映入眼帘,我才放下心,只要不是刚才那个怪人就好了。侍女捧着木板,脸上笑意盈盈。 “公子可算是醒了,不然老爷可得”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闭了嘴,又笑眯眯地问:“公子几天未曾进食,若是不饿,也得赏脸吃一些。” 她这样说,我才突然觉得饿了。可是寄宿于陌生之地,如此麻烦别人也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这里是哪儿?”她喂一口,我问一句。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5节 “这儿是花锁城,若公子不是这里人的话,小影倒是可以带你逛逛。” 不仅是寄宿别家,还身陷敌营,若是此人还是高官,我算是跳进西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同你闲聊,你家老爷可会怪罪?”我试探地问。 “如何会?便是他让我来陪你解解闷的,老爷最近事儿可多了,最近战事连连,可都少不了他。” 我无奈地笑笑:“那等我伤养好了,我就不麻烦了。对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她瞪大了眼睛:“其他便也都许了,此事万万不可。” “那我写封书信,让我爹娘将银子寄过来。”治病的钱,还有恐怕得费不少了,我看那粥里尽是名贵的药材。这人虽然脾气怪了点,但是待我也不薄。 她仿佛是斟酌了一下言辞,收走案几上的湿布,低头看我:“也不是不能走,但您得先养好身子。否则我们做奴婢的不好交代。”我有些欲哭无泪,虽说这话没错,但是洛中流他们还不要找疯了? 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我也猜出了些许,可能我一辈子都走不了了。逃是想逃,但现在一身都是伤,想逃走也是无济于事。等伤养好,倒是可以偷偷溜走。至于这个侍女,也不知道身手如何。罢了罢了,趁现在不能动弹,多想些逃走的计策才是上上。 于是我旁敲侧击地问她府里的警卫,屋院,她是说了些,但还是很警戒,适可而止。我听了心上一寒,凭我的身手,断然是逃不出去的,只能想些别的法子。 翌日,有大夫过来帮我换下绷带,我趁机问他:“我这身子,几日能养好?” 他伸出三根手指,我心上一喜:“三天?” 他吹了胡子:“哪有三天能养好的?起码三个月。” 我身子又蔫了下去,三个月,真的是米已成炊。等我养好,洛中流早回京领赏了吧?想起几天前,微妙的关系才被打破,现在难道又要回到起点?我勉强动了动身子,别扭地躺着,觉得身上特别不舒服。 正动着,门外闪进一个人影。恰恰是我最不想看见的,我尴尬地躺回去,其实我觉得比起前几日,现在可是要好多了。回想起那时的痛楚,又感觉一阵冷意。听小影说了,他名讳是白朔,不过大多数人尊称他为鬼宿大人。知道他名讳的人,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外不多。 我不敢说自己的真名,便说自己姓王名良,将琅字拆了开来。若是白朔是主将,知道我失踪的消息,难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到时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好些了吗?”他的语气本来是冷冷的,硬让他说得软和了些,听起来有些别扭,我不敢再提回去,只能回他:“嗯,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十四 噩耗 我现在的样子,想想都有些不好意思。未缠紧的绷带松松垮垮,加上面前的人本来就陌生,我勉强抬了抬手,但还是有点痛。 “听小影说你不想待着?”他竟是坐下来,靠得更近,我说:“是啊,只怕家中父母惦记。” 他的眼神很幽深,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哦,这倒是容易得很。我不怕麻烦,就是把二老都接过来住,我也可以做到。你身子不好,恐怕鞍马劳顿可不是好事。” “哪需要如此麻烦?我只要写封书信报个平安就好了。”我糊涂起来,这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难道说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想用我来要挟洛中流?这样一想,我的心仿佛沉入谷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一个瓷瓶:“每日一粒,不需 三月便可痊愈,到时候你想去哪都随便你。至于你觉得欠我什么的话,那倒是最好。”他低头扣住我的下巴,“以身相许,如何?” 我心中不啻雷霆之击:“鬼宿大人,莫拿小人说笑,而且我家里早已有了妻室,龙阳之好若是传出去,对大人的名声也是不好的。”我身陷囹圄,只能撒个小谎。 他看着我,勾了勾嘴角:“那我买你的一千金,你打算用什么还?” “一一千金?”我满嘴的苦涩,那群禽兽,那么贵都卖的出手?不过也幸好有人要,也不知他到底看中了我什么。 “至于妻室什么的,休了不就好了?”我也算是服了她,“休了”这两个字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我压住胸膛中的怒火,算是为一个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女人:“在裕地可不同于火奴,若是女子被夫家所休,那她就无处可去。所以鬼宿大人这个无理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 “是这样吗?”他冷冷地说,“我的忍耐力度是有限的,若是你没想清的话,那我估计我会忍不住杀掉她。” “你”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倒是看上去很像是整天把杀戮挂在嘴边的人,我不便勾起他的怒火,只好乖乖闭嘴。不过他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从那以后,虽然他每天会过来,但说的话也不多。尤其是关于战事,根本是只字不提。我心里闷得厉害,只得照他所说的,吃药,安安分分的。盼着自己的伤能快点好。 那药果然有用,不出一个月,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甚至可以下床走动。连大夫都对那药赞不绝口,问我拿了那药,写下方子。整个院子里,只有小影一个人陪我。不过若是白朔来了,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躲开。 出征时是七月流火之时,到如今已入秋。席子都已经撤下,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掉得厉害。没事的时候,练练字,再把梧桐叶子洗干净,夹进纸张里。我心里盼着洛中流早日攻进花锁城,这样我就算是熬到出头之日了。到时候一定要把那个白朔抓起来,抽几十鞭子。但还是放走他吧,我默默想,毕竟他是救过我的人啊,虽然他一直关着我,但倒没做什么失礼之事。而且每次带给我的珍玩,都够我还他几辈子的了,但我还是觉得揪心。都一个月了,洛中流他们肯定以为我死了吧?毕竟那么深的坑,掉进去八成是粉身碎骨,幸好底下是暗河,才算保住我的小命。 一切都仿佛如常,但是,总有一天会打破这个安静的平衡的。 小影照常给我研墨,我刚刚写了几个字,就被按住了手。 我奇怪地抬头,是白朔。 我放下笔:“什么事?” 他笑着看我,他仿佛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我觉得你一定有兴趣。” “什么?”我饶有兴趣地看他。 他倒是每次过来都会给我说些裕地的事儿,这回八成也差不多,我没多想。 “裕地的主将,唤作洛中流的,是吗?” 我一怔,心跳漏了半拍。瞳孔倏忽地睁大:“你在说什么?” “这几日我们火奴的王亲自出马,单挑了那个洛中流。你猜结果是什么?” 我呼吸都差点忘了,喉头滚了滚:“你说。” “我可是一直在边上看呢,那个洛中流,倒是有一手,竟然连王的杀手锏都给拦下了。” 我心头一缓,幸好,不过他平日都不曾和我说过战事,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可惜,他纵然是个将才,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中了火奴最毒的蛊,估计是三天内必死无疑。” “而且,我无意之中,知道了他的字是元朗。” “我倒不必亲手杀掉你的‘娇妻’,反正三日后他必死无疑。”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白朔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我瞪大了眼睛:“无药可医?” “当然,如果你想见他最后一眼,我倒可以成全你” 他说了什么我再也没听清楚,只是觉得耳朵一直嗡嗡嗡地响,扰得我想不清楚事情,难道那个晚上便是生离死别了吗?我还来不及教他围棋如何收盘,还来不及谢他送我碎血,还来不及说喜欢他 我推开椅子站起,无神地看了看白朔,手伸向小指。却一把被他截住手腕,狠狠地推到在床沿上。他束起我的双手,接着沉重的身子压上来,炙热的鼻息快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强来吗?” “若是你要这般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那一瞬间我真的已经绝望了,从来没有下定决心赴死,这一刻却是如此坚定。我指尾的那枚玉扳指,名叫“玉相缠”,别人除非剁掉我的手指,不然都休想除下,能拿下它来的只有我,但若是除下,它便再也护不住我的心脉。与其在这里做别人的禁脔,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我不再抵抗,反而顺从他的动作。他果然手下一松,我趁机用尽全力,拔下了陪了我十余年的玉扳指。它倒是应了主人的心思,黑暗袭来之前,我看见了白朔那张惊慌措的脸,他,也会惊慌失措吗?但我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 一睡仿佛千年。 但我没想到竟然还会醒过来,而且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白朔时,我还是认命了。他也许是看我神情淡淡的,便叫小影过来陪我。倒是识时务者。 小影还是照常拿了粥过来,我虽然不想喝,但还是勉强咽下一些。 “从来没见过主子对一个人那么好。”小影呆呆看我,像是回想起什么,“你知道主子把你弄到府里的时候,你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可是主子抱着你,像是抱着一个稀世的珍宝,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认真的神情。你这一晕倒好,可不知府上被搅成什么样子。主子还张榜求天下名医,你可费了他不少心思。虽说做奴婢的说这些话是有些僭越了,但还请公子三思,莫负了眼前人。” 我一心求死,他倒好,给我整出一个什么名医。我愣了一会儿,白朔他对我,也真的是倾尽心思,但是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了那么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影也无话可说,但是恕小影不会放公子离开。”她坚定地看我一眼:“逝者已逝,倒还不如接受现在,便权当重活一世。” 这姑娘,也还不是无药可医。我想起身走走,却看见门倏忽间打开了。小影的眼睛亮了:“原来是神医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十五 神医 神医? 我皱起眉,就是此人救活了我?本来该是三跪九叩谢恩的戏码,到了如今便只剩剑拔弩张。 “竹神医,你可算来了。”小影收拾好东西,顺带关上门。 “今日是最后一次切脉。”他放下木箱,“手。”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他挑了挑眉,凑近了说,“不想见洛将军了? 这句话如同春风拂面,瞬间瓦解了冻成坚冰的全部心防。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如同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竹神医吗?刚才我礼数不周,怠慢了莫要见怪。只是你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便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他一身落拓模样,实在看不出他的身手。 我警觉起来:“你有什么东西证明身份?”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洞,半笑着看我:“脱衣服倒是可以证明。”那么随便的样子,谅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个神医,不过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竟然真的开始脱起衣服,不过我对他不感到任何兴趣。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身份十分可疑的人,直到看到他身上的纹身。上面是一个流云纹,中间有一个“杀”字。 这个纹身,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但是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我满脸疑惑:“这是。” 他一脸鄙夷:“听小六儿说你蠢,我本来还是半信半疑,现在倒是相信了。” 奇怪,本来是一句挑衅的话,可是听在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刺耳。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差不多相信了他。 “我是‘天杀六罗’的老二,‘月落庭空’竹千寻。这么响亮的名号,如果你没听说过,那还真是见识浅薄。” 我也懒得和他争,便随便让他毒舌。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个纹身是天杀六罗的秘纹,只见传闻不见真身,我怎么可能会知晓? 慢着,那他认识小六儿,应该也知道前方的战事。而且,他找得到这里,想必是受洛中流所托,我想询问,他却站起身:“没有时间了,必须在警戒最弱的时候离开。” 虽然满脑子都是疑惑,但我还是尽量压着,反正等见到洛中流,一切就明白了。至于白朔所说是否属实,还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万一他是在诓骗我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安下心来。 一个多月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的我,不禁吐了一口浊气。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万一真的被白朔关一辈子,那真的没有比这个更加糟糕的了。那个竹千寻虽然毒舌,但还是一切都想得周到。没想到他不仅医术了得,轻功也是一等一的,估计有他在洛中流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小影早就被他支开,估计发现我们失踪至少要到明天。被竹千寻抱怨了无数次重之后,终于算是滴水不漏地逃了出来。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竹千寻突然说。 “谁?” “‘天杀六罗’的老大,不过我们不能透露他的任何消息,因为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终于知道洛中流那个傻瓜,为什么一直不死心地寻你的踪迹,因为你长得和老大有七成相似。” 我的心冷了半截:“你是说,他喜欢你们的大哥?”那我又算什么,替身吗? 他停顿了一会:“是啊,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天杀六罗,还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从洛中流见到大哥的第一面开始,对他的追求,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止不住喷薄而出的失望:“后来呢?” “我们老大,是个不喜欢被人束缚的人,后来他就一直在外面,很少和我们联络。可能就是一直躲着老三吧。不过这几年,天杀六罗真的是靠老三一个人撑起来。但是就在前几个月,老大他忽然又有信寄过来,说他人在火奴。若是想找他的话,就先结束两国的战事,另外,他还特别提到了你。” “我?” “是,也许他看中了你的长相,不过,谁知道呢?我们只不过是对大哥唯命是从罢了。” “我明白了。“我心里只留下这么一句酸涩的话。 竹千寻活动了一下胳膊:“你可真够重的,下回再让小爷背你可得付辛苦钱。” 远远地看到小六儿,我本想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神情焦急。 “快洛哥哥他,好像快要不行了。” 竹千寻一把按住小六儿:“你什么意思?我留下的药没有按时给他喝?” “你的药,根本就不管用!”小六儿眼泪汪汪的,“早知道不听洛哥哥的了,还要去找这么一个闲人。你应该天天留在这里想解决的方子的,现在可好了吧?” “难道是那药没有用?”竹千寻紧紧跟上小六儿,“不可能,那是对付‘流世蛊’的唯一方子,虽说少了一味药,但疗效应该还是有的。难道前几天的好转是他装的?” 我差不多是明白了所有事,看来白朔是完全没有骗我,洛中流不仅深受重伤,还让唯一能救他命的人来救我,我何德何能,称得上他如此厚爱?我自嘲地笑笑,施琅啊施琅,原来事到如今,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我慢慢地踱过去,心里被一大堆烦心事给塞满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洛中流就那么死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占了几分,但是自己对他,绝对没有半分虚假掺在里面。 他又何必如此?我暗暗叹口气。 等真正看见他,虽然之前无数次想起过,但还是觉得心痛。 我默默走到床边,看见那消瘦得让我几乎认不出来的脸庞,心里还是一击。明明只是一个月而已,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床边依次站着小六儿,神医和杜襄,但杜襄脸上的毫不在意的神情仿佛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床尾站着的是一个有些面生的人。 “你便是施琅?”他先开口,“之前倒是见过几面,六弟也好几次提起你。” 我这才想起,这是三皇子,忙行了礼。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却一直在外打仗,这点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但是对洛中流的蛊毒,几乎算是束手无策。 我知道,军营里少了主帅,当然是最要不得的事。但是,洛中流 “还差一味药。”竹千寻的话卡在一半。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忙询问。 “这一味药,恐怕除了皇室,没有地方会有。” “到底是什么?”小六儿手攥得紧紧的,“你说,我一定把它弄来。” “还等得到你偷来?恐怕你三哥的命早就没了。”竹千寻瞟他一眼,“花锁现在时时防备,哪怕几个月前能让你得手,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 “最后那一味药。”他叹了口气,“是鲛瞳。传说中流下的眼泪能变成珍珠的眼睛,但是现实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不明确的。只是听说花锁宫里有那么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矫情~~~~~~~ 第16章十六 鲛瞳 如同鲛人一般的眼睛。 听说是世上最纯净之物。区区的蛊毒,当然可以轻松化解。 小六儿立马就往外冲,被竹千寻一把拦住:“你要做什么?” “我要用帝鉴来换他的鲛瞳。”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次出征是为了什么?”竹千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三皇子司长天拦住他:“如果可以,倒不如让他一试。” “不用了。”我说。 “哎哎,赖皮不施琅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发着颤,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一丝丝血从指缝间流下来,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吧? “给你。”我把手递过去,“我的眼睛便是鲛瞳。” 下时候爱哭闹,那时倒不觉得掉泪珠子很奇怪,但是后来,我的老爹告诉我,一般人的眼泪是不会变成珠子的。我本来是不信,但是有次我的侍女做错了事,挨了罚,她的泪竟然是如水一般。我才信了,不过老爹就一直唤我的乳名叫做“珠儿”。虽然不再哭闹,但于家中如此脸红的称号却再也没改过 爹暗自警告我,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关于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出去。于是和司玦同读十二的书,哪怕一开始受尽了委屈,我也没有落过一次眼泪。恐怕他高看了我,也和这个有关,我自嘲地笑笑。 但是,如果能哭的话,真的很想一次哭个够啊。可惜眼前一片红晕,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像是做了很久的梦。在梦里,茫茫一片的大雾,完全看不清眼前是什么。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陷在淤泥地里,身子也沉重粗拙。四周万籁俱寂,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不久便仿佛地动山摇,远远地像是有千万骑马奔涌而来,力拔山河。 雾气里,那个白色的身影,傲然地立在码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不,他是在对我说话。那匹全白的银狐慢慢挪近,我看清了他的脸,那是白朔。 “跟我走。”他伸出手。 只要接过他的手,我就可以从淤泥里出去了。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响,晃动着我。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6节 只要,只要抓住他的手。 我慢慢地把手伸出去,像是被冰封住一样僵硬,但是,那双手,只有一尺之隔。 仿佛下一瞬,我就可以从这样无穷无尽的绝望中脱离。 我闭上眼,指尖触碰到一片温暖,是那样让人无法放弃。 但是,背后却像是有一只猛虎呼啸而至。我猛然回头,呼啸的风声简直能把人的头颅给撕裂。一枚锐利无双的箭刺破云空,刹那间灿烂的光喷薄而出,我不得不紧闭着眼。再睁开时,雾气已经全然消散了,白朔连着他的万骑铁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另外一头,只有一个人,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他没有千军万马,他只有一支箭,但是他却攻破了一座心城。 我醒了。 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外头仿佛真的是艳阳高照,但却被挡在一层层的厚布之外。眼眶空荡荡的,一种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背后是温软的身躯,我稍稍动了动,他便觉察到了。 “醒了吗?”洛中流的声音,真的是久违了。我把头稍微昂起,却触到他略微有些冰冷的手指。 一路颠簸。 “战事停了?” 感觉自己像是在马车上。 “嗯。” “谁赢了?”我随意地问。 “若是硬要说的话,是我们赢了。”他的手抚上我的眼眶,“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小六儿归还了帝鉴,人也留在了火奴。说是不用我们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还有你的眼睛我肯定会帮你医好的。” “不必了,这权当是送你的好了,至此我们两不相欠。”我按捺住内心的苦涩,“你一直衷心喜欢的大哥,肯定会接受你的。你倒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你对我,哪怕是假意,也够还清了。” 背后没了声响。许久才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现在还历历在目。”他说的话里带着一分和煦的笑意,哪怕是再可怕的修罗战场,恐怕在他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我还不知道杀了人是要落狱的,哪怕对方是穷凶恶极的。我只想着往前走,找些人家讨口水喝。” “可是没人敢给我,她们看见我满身的血,全都把门锁得死死的,笑话,把一个不过数岁的孩子当做洪水猛兽。” 我想起来了,他是在说那天晚上之后所发生的事。 “然后,月亮出来了。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走在街上,除了打更,什么声音也没有。然后,我想,也许,没有以后了吧。那么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下去。脚底板上全是血,我的手早就断了。本来倒是不觉得疼,后来才知道,人是那么脆弱,哪怕是断了一根骨头,也能摧垮一个人。我想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吧。” 他到底想说什么?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完全觉查不出一丝一毫的失落,竟然还有些许的满足? 温暖,这是第一感觉。我的指尖触到了一粒圆润的珍珠,像是含了某个人的体温。 “这颗珍珠”我皱了眉头。 “没错,这是你送我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听完后,我把头别开。但心里还是震惊。难道我之前便已经见过洛中流,而且还顺便救他一命?不过记事之前发生的事,除非生死攸关,有谁还会记得? “不管你有没有印象,但是我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温柔地拂过我的前额,“后来我冲撞了三皇子,他不但没有怪罪我,反而还收我为义子,将我送去了军营里。在军营里,我见到了大哥,就是他和我一起组了这个‘天杀六罗’,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称号。但是我真的无法忘怀那个血夜里,救我的那双眼睛,清澈无比。而大哥的眼睛刚好和我的印象重合。直到遇到你之前,我都是把他错认成了你。” “所以你不要否认,毕竟,这粒珍珠,在我胸口,挂了整整十五年。每天晚上我都会想起,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我还是没有缓过神,以前年纪尚小,确实会将泪珠攒起来,随意地送给别人。害得现在早已一粒无存,若是我真的救过他,顶多不过是给他一碗水,送他几粒珍珠当做盘缠吧?亏他能记那么久。不过他这样说的意思是 “是,我心仪的人一直是你,没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啊,感觉我的外挂好像是有点多,那就一路开到底吧 第17章 十七 夺嫡 还以为要回京复命,没想到三皇子念我们功劳大,放了我们一程。 听火奴的普通百姓的传说,在遥远的天山,每日清晨从神树上落下的第一滴水攒起来,可以让人的眼睛恢复原状,但是必须要在一月之内。于是洛中流几乎是快马加鞭一路往北赶,在我醒了之后,便果断抛了马车,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而奔波。我起初是极其反对的,可是奈何不了洛中流的坚持。 这一路可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坎坷,但是都被洛中流轻松化解。越是北上,天气便是无端的寒冷。而且现在已经入秋,必须赶在大山封冻之前赶到。哪怕是吃不消那极其严峻的寒风,但身后的温暖的胸膛总是让我心头沁着甜意。 “只有这些啊?毕竟年轻,出去历练一下也不错啊。”葛老叔开始酿他的高粱酒,头也不回。 我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啊,你不知道第一眼看见天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就像亲眼看见了神祀。虽然那风刮得我脸疼,但我没有丝毫感觉,等我们从山上下来,才发现脸都冻僵了,嘻嘻,第一次看见洛中流脸冻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够了。”后面一双大手捞过我的腰,“再说下去,可真够累了,今天是讲了五场了吧?” 真是,每次就要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却被洛中流给隔断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竟然连葛老叔那么隐秘的地方都找得到。 我有些郁结,好不容易从天山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却还要听洛中流的,好好养身子。 “不养好身子,以后好日子可怎么过呢?” 我刚喝完整整一大汤碗的老参汤,差点没一口喷在他脸上。爹娘知道他大老远地陪我去天山,像是早就默许了我们两人的不正当关系。而且,洛中流笼络人心的本事不减反增,不仅忽悠得老爹认他做干儿子,还从葛老叔那儿拿来几瓶什么房中秘药,害得我天天腰酸背痛。 不多说这些,明天就要回朝复命。我也有些心虚,毕竟这回出征,是没有出什么力气,还拖累了别人来救我。不过白揩油的事儿谁不干? 至于小六儿,没了他倒是少了很多欢声笑语。不过他在火奴的小日子好像过得挺滋润,火奴虽说战败,依照惯例每年上供,但还是拿回了“帝鉴”。说到帝鉴,我又不得不翻翻白眼,没想到费那么大的周章,竟然是为了区区几根头发? 没错,至宝帝鉴只不过是耶律策的几根头发而已。因为小六儿偷入花锁宫里,剪了他的头发,他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果然是凶残的君王,为了一己之欲,挑起甚多的事端。我正想着小六儿的事儿,忽然窗外飞进来一只纯白的信鸽。 我奇怪地摘下挂在脚边的纸条,会有谁给我送信? 还未展开纸条,背面那图案就吸引了我的目光。流云的图案,中间是一个“杀”字,是天杀六罗的人。我猜想着,会是谁呢?难道是小六儿,还是杜襄,抑或是竹千寻? 等展开纸条,我的脸色一沉。差点没骂出声来。 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阿琅,珍惜眼前人。 落款竟然是施徳? 一下子倒是想通了,原来竹千寻和洛中流口中的大哥,竟然也是我的大哥。难怪和我相像,不是凑巧,而是理所当然。我本来倒是很想见见天杀六罗的大哥,现在是完全没了兴致,只是那个看上去半吊子的大哥,竟然隐藏了那么大的秘密。真人不露相啊还真是,不过这也算抓住了他一个把柄了吧,我勾了勾嘴角。 一路过来确实顺得很,但是如今朝中的形势却是令人生忧。如今圣上病危,夺嫡之事尚未尘埃落定,再加上如今朝中呼声最高的,是六皇子司玦。因为他久居朝中,又深谙为君之道,这完全是奔波在外的三皇子司长天所无法比拟的。虽然此次战事的胜利,加上拥兵无数,但决定之权完全落在圣上的旨意上,无人可以反对,若是输了,便只能做一生忠诚的亲王,若是赢了,便能坐拥天下。但是,其中更麻烦的是。 我与司玦的交情不用说,但司长天对洛中流来说更是举足轻重。难免会因此产生一些误会,但是,如果我一着不慎,反会被人抓到把柄。如今朝中浊气与日俱增,若是司玦有一日登上宝殿,可得好好整治一番。所有人都是这样,在两个选择中总会有一个倾向。我叹了口气,难道我会选只见过一面的司长天? 虽然司玦有些时候所作所为是有些过了,但是毕竟那么多年了。大不了助他夺嫡之后和洛中流浪迹江湖去,其实天山是个不错的去所。到时候也可以带上碎血一块去,答应了它的总不好反悔吧? “在想什么?”我吓得一身冷汗,想得太多了,竟然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发觉。 “在想明天觐见圣上之事。”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听说圣上近来龙体欠安,也不知此次战事之胜,能否令病情有所转机。” 洛中流摇了摇头:“听干爹说了,近来圣上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连早朝都是多日未上,朝中许多大臣日日跪在殿外,求圣上定下传嗣。只是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圣上是早已定下,抑或是年老忘事。” 他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我仿佛已经知晓他接下去想要说什么,就用手指一把抵上他的唇。 “若是你想得和我一样,那抱歉,我不会认输。我只会支持自己认定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和你一直一起,就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眯了眯眼:“输的人可是要在下面的。” “一言为定。”他抱着肘,嘴边随意的笑让人觉得胜券在握,不过,我可不会轻易认输。至少要让他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不是虚有其表的。 若是小瞧了我,可是要吃大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一句羞羞的话,具体内容你们自行脑补~~ 好了,战事告一段落,进入夺嫡之战了 第18章 十八 礼数 再一次见司玦,没想到是在那么一种场合。我尴尬地行礼,他依旧如同寻常的吊儿郎当。当然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样,我倒是拘谨了一点。 “你可真是。”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不听话。” “之前我给你算过一卦,说是若上战场,必逢大凶。”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责怪的话,于是呵呵地赔笑一下,毕竟他请的高人算卦是有些准啊。不说伤了眼睛,光那一身的碎骨就养了不久的伤。不过当初也是幸好有一丝牵扯不清的关系,才会置之死地而后存。现在倒是已经万事大吉了。 “可以觐见了。”洛中流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无奈地伸出手:“告辞。” 早已想过再见圣上的场景,却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一番场景。这那是残烛,分明只剩些烛油尚未燃尽。宫中的侍卫不多,人来人去也是尽量放轻了脚步,莫说那脚步声,恐怕只是呼呼的风撕扯布帘的暗响,都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是一片萧索。宫烛缓缓点亮,才让人觉得有一丝活气。 我忘了圣上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总让我觉得,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现在最棘手的事,恐怕不是三皇子一党,而是圣上,在于他是否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我倒是觉得人老之前反而是脑子最清楚的时候,但觐见之后我才觉得,若是有人操纵这次夺嫡,实在是简单得很。我心里起了一阵凉意,毕竟,盯住这个位置的,可不止两人。还有其他一众皇子,分管各部。若说司玦确实善于笼络人心,但是善于布局的人也同样不少。特别是四皇子司玉演,那人是黑暗中的最大敌手,若是这次我和洛中流都输,恐怕在朝中都是无立锥之地,不过我只是想要一个贤能的君王而已,至于朝堂,我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琅!”背后一声清脆的叫喊让我身子一僵。我倒不是担心遇到司玦什么的,最难缠的是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的难缠,可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尽的。这位玉公主的话,可是没有人能违抗的。所以除了我和司玦,都是离她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但是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倒是没有一丝疲惫。我和洛中流都行了礼,我担心今日又有什么麻烦事,就忙和她解释说礼部有急事,连忙走开。 “你怎么把她当作洪水猛兽一般,这样逃也似的?” 我瞪他一眼:“莫非你厌了我?那好,等我做了驸马,必会提携你一番。” “只怕你等不到那天。”洛中流淡红的身影闪到前面。 我沉思一会,还是开口道:“若是以后遇到她,千万,千万要礼敬。” “人家可是公主殿下,有谁敢不礼敬?” “那便好了。”我看他一脸心事,“怎么了?” “火奴有派使节前来上贡,那个使节,你许是认识。” 火奴?我一愣,瞳孔倏忽地惊大,莫非是? 礼部是主管使节的,作为礼部大臣的我是躲不过这一劫了。而且洛中流要去军营操练,自然顾不上这边,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还未到鸿胪寺,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花锁众花之首,九簪的味道。这个香味,可是在我鼻尖盘桓了月余。本来是想过无数次,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如此迅速。 “施大人,您可总算过来了。”早有人在门外迎我,我问道:“贵客可有好好招待?” “那是自然,礼数可是一点都不能失的。只是火奴的使节,脾气好像是。有些怪。” 我本来还带了一丝侥幸,可是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却没有之前想的那样措手不及。 “好久未见,鬼宿大人。”我淡淡地笑道,“原来还想在你府上多待几日,只是没有这个缘分,今日既有这个机会,何不叙叙旧?” “正有此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他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盘膝而坐,棋局下到中盘。对面却是空无一人。自己和自己下?听刚才的人细说,他就这样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可真够累的。 “怎会?”我坐到他对面,“鬼宿大人的恩情,施某倒是无以为报。如今倒可陪大人玩上一局,消遣消遣。” 他一把按住棋盘,欺身至我的面前,和洛中流身上淡淡的紫凝香不同,他身上的香味霸道,不容人抵抗,不知何时扣住我的下巴,我拧了眉头,却躲不开他的桎梏。 我冷声道:“同是朝廷命官,何况这里是我裕地,请放尊重些。” 他暗暗地笑了一声,倒是识趣地放开。 “这局棋下到中盘,你觉得是黑子会赢,抑或是白子?” 我倒是冷静下来,观察了局势。我一愣,明明是一人所下,但是黑子棋风霸道,抢掠地盘,而白子则是稳重之风。虽说黑子占了上风,但是可说不准最后哪边会赢。一个人,竟会有两种棋风? 我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他执了黑子,说:“就从这个中盘开始下起,若是我赢了,我对这里不熟,你就带我四处逛逛,若是我输了,我便欠你一个条件。” “主子”身后许久未说一句话的黑衣女子忽然出声。白朔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你以为我会输?” 白子现在局势看上去是有些不妙,但是围棋便是险中求胜,我勾了勾嘴角:“鬼宿大人的消息甚是灵通,可不知何时知晓?” “碰巧而已。”他棋势迅猛,我刚落下一粒子,他便紧贴过来,让人有一种紧张的晕眩。 原本想利用白子原来占的地盘,一直往外扩的,可是黑子步步紧逼,似乎没有给我任何回转的余地,我下得有些吃力起来。他见我还在思索,便笑道:“这局我想不出意料是我赢了。”他用手指了一处,我顿时心里一阵寒意。他竟然知道我下一步想下在何处。 我抬眼笑道:“大人果然棋力过人,不过若是输了,带您逛逛也是我的本分,难道大人不觉得吃亏吗?” “本来黑子就是占上风的,若是赢了你还要施加威胁,这可称不上君子。” 我可真看不出来你那里像君子。不过这话我还是憋在心里。手上捏着一粒白子:“大人是火奴王上的亲信近臣,那我可否问一句,小六儿现在过得可好?” 他索性放下棋子,像是回想了些许,结果只是说了短短一个字:“好。”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说:“也不知他是怎么被王上留下来的,一点礼数也不识。王上确是忍他。也不知为何,他偏要说自己姓施,想必和你有所关联?” “还有这等事?”我忍着笑,那小六儿服了我,是该随我的姓。这也是听洛中流随意提起,我知道后大呼解气。我便知道,那小兔崽子总会有服我的一天。 我话锋一转:“大人可知我们裕地,有个传说?” “哦?”他看着我,“怎么说?” “南淮西河是人间胜景,那儿的西山上有一座月老庙,说是求姻缘特别灵验。所以便有老人说,那里供奉的是神仙妃子,若是大人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带您去逛逛。”说着在棋盘上缓缓地落下一子。 “姻缘?我倒是不觉得缺了这个。”他看我一眼。 我晃了晃神,淡淡笑出来:“大人,该您下了。” 我看他眉头一皱,指尖摇摆不定,心下是说不出的舒畅。 我这一手,可是深思熟虑过的。哪怕他早已想好了应招,此刻也绝对是下不去了。这粒子,不偏不倚地下在了他两块地盘的要冲所在,他必定是没有留意这个位置,忙着猛冲,必定会留下诸多漏洞,我不过是碰巧看见罢了。这下可是要手忙脚乱一番了。 他思索了良久,终是把手放下,无奈地看看我:“你莫非是狐狸变的?倒是懂得引开我的注意。罢了罢了。”他随手一扔棋子,站起身来:“我不会赖账。” 我做出相邀的姿势:“大人,若不嫌弃,我可以陪你去西河逛逛。” 西河算是天下闻名的人间天堂,人们都相传来一趟裕地,而不去西河是莫大的遗憾。况且西河可不是只有一座月老庙,我既是做了东,总不好把客人自己晾在这里吧。 不过也是谅在他所提的要求并不过分的情面上,至于那一千金,便权当是他上贡的吧,我想皇宫里肯定不缺这点金子。况且才回南淮,西河竟是多日未去,未免有些怀念。我走出鸿胪寺,用眼角余光撇他一眼:“怎么,嫌弃南淮的景色?” “怎么会?求之不得。” 等他走到跟前,我暗暗说:“至于那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那个积分,我觉得是时候加点字数了~~~~~~ 第19章 十九 求签 黄昏的云层层叠叠,飘渺高远。红霞慢慢地低沉下去,本来可以看清远处的江河染上淡淡的金色,后来便只能看清远远近近的烟火。我接过一把香,在迷迷茫茫的香雾气中行进。白朔嘴上说着不想来,却是立马奔到了这里。这座山算是南淮少有的高山,一眼都看不见最高处,只觉得山腰都被云包裹起来。明明是数不完的阶梯,怎么白朔就当做是闲散一般?我揉着酸痛无比的腿,差点没跌倒。 眼前的树种并不稀罕,但是听老人说这棵树足岁是上千的。眼睛都瞧不过来的繁芜复杂的根系,再加上树上数不尽的红符,真真有种仙树的感觉。我干脆靠在了树的一支旁干上,缓缓神。 白朔确是没有什么被惊艳到的表情,不过也是,他屋里的珍宝可不比这里少吧?我看他进了旁屋,还客客气气地给了一旁小僧一锭金作为香火钱。原来是要求签啊,我想着,忙跟过去。 便看见白朔拿着竹筒,求姻缘签。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求签之前不仅没有沐浴祈求,还沾了如粪土的金银。说着签就掉下来了,正好停在我脚边,我顺手一捡。上面的字 下山的路倒是好走很多。不过那气氛真是沉郁得让人窒息,我抬头望了望裕地大好的山河,胸前不禁舒畅了许多,今日可是三日一逢的庙会,绝对不能让他扫了兴致。可是我还是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 “参商”,签上只有两个字,不过是我八百辈子都没抽到过的下下签。我用手枕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命里缺啊真是。参商算是姻缘签里最见不得的字眼,参商是天空星宿中的两颗星,只是每日虽能相见,却终归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我一路自言自语一般地讲了很多裕地的风土人情,讲得我口干舌燥,却好像一直在演独角戏一般,本来心里还蛮闷的,走下山才想起今天是十月初三,是每年官府规定的“买市”的日子,所谓买市,就是官府出钱买下所有的吃食,由游玩的众人免费享用的风俗,我还担心今年的已经过了,没想到刚好让我凑到,真是可惜了,洛中流没有来。 反正那热闹的场景已经不是能用言语形容的了,市井各处车马闻拥,不可驻足。夜市的景色,简直要把人的眼睛给闪花,我摸摸肚子,走了那么多路,真的是饿了。 “这个真的不用钱?”白朔愣了好一会,手上拿着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串醋溜丸子。 “客官,一看您就是初来乍到的,今天无论您吃多少,账都算在官府头上。谁家的店铺客人最多,谁家还会有额外的奖励。”所以今天是比以往的庙会热闹十倍,我在一旁解释,其实早就忍不住了。我随手拿了一个白狐的面具,套在白朔头上:“这个还真是适合你啊。” 他一言不语地摘下,套在了我头上,随便地尝了一口吃的,看他一脸惊讶:“味道,还不错?”我这才放下心,问他:“你们那边没有这样的盛会,但你从来没上街买过小摊上的吃食?” 他仿佛是心有余悸地说:“有是有,不过有点恶心。” “什么?” “油炸毛毛虫。” 我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油茶喷到他脸上,幽幽地问他:“你确定能吃?” 我果然还算是敬职敬业的,几乎把满大街所有好吃的摊位都介绍了一遍,便和他说好到对岸的酒楼见。果然还是只身一人行事方便,我想白朔应该不会走丢,何况他身后是一直紧紧跟随的暗卫。我估摸着,像汤饺这样带水的是不方便拿回去,便让店家拿了浸过水的软荷叶包了几块点翠如意豆糕回去,这条街的蜜饯甜的我牙齿都要化了。我手上拿着糕点,果然走路不是很方便,被人推推搡搡的,忽然有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冲出来,身手倒像鱼儿一样,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追他的人可都是杀气腾腾的,一路撞倒了不少花灯。 我回头望了一眼逃窜的年轻人,身影倒是有点像小六儿。我笑了一下,都是冒失鬼,这回不知道这人冒犯了哪位大人。 “得救了。”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幽深的巷口里。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7节 “谁追你?”我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惊恐地好像是看见鬼一样。我拿出糕点,因为刚才追了一路,糕点都碎碎散散的。 他倒是领了情,拈起一块较大的,囫囵吞枣一般。 面具下的脸有些红,显然是刚才被追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又问了一遍:“是什么人追你。” 他笑了一下:“刚才我去赌钱,出了老千,这群人就追我个没完,真是没办法。” 我大窘,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还想着让那些大官别那么嚣张,还想除恶扬善来着,原来我是站错边了。我一收糕点,本想教育他一番。却听他开口。 “随便你怎么想。”他倒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简直让我头疼。 “我叫施琅。”也应该对迷途的小孩进行适当的说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叫鱼儿。”他这幅样子,带着淡淡的忧愁,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把他和小六儿联系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褐色的淡眸让人出神:“我让你失望了?不过我倒是生来就精通这些,没有人教,一看就会。我爹很早就去世了,就留下来一把琴,临终前吩咐我来这个地方。可是我很穷,没有钱,连路费都凑不齐,所以就把琴给当掉了,想着以后赚了钱,再把它赎回来,可是我在这里整整一年,都没有赚够钱,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让我来这里。所以我就用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我听得心里发酸,也是,南淮表面上富丽堂皇。可背面它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钱有势的人可以四处张扬,没钱没权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他却笑出来:“千万不要和那群人说我在这里,我先走了。抱歉跟你说了那么多奇怪的事。”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果然和他的名字很符合。 我得和白朔会和了,再带他去使馆。想想都是件烦心事,我皱了皱眉头。 对岸的风景漾人心怀。 酒楼林立,各种招牌名菜的香味简直能把人的肠子都给牵出来。我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凉月楼见到司玦,而且他身边是什么,花魁?我甚是欣慰,就像是看见自己的闺女总算是出嫁一样。但是看到他的对面,我有点石化,为什么白朔会和他一桌,我简直要抓狂了。 “小狼,你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把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去玩个潇洒。”司玦的话,我完全没有听出任何责怪的语气,好像还有一丝赞赏。 “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人领着,会玩得不痛快。所以我只好暂时离开。”我拖开一张凳子,把下巴撑在桌子上。今天可真是累坏了。话说这张凳子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的。 不妙啊不妙啊,这个气氛,我默默地喝着酒,边上陪酒的女人的脂粉味简直要把我湮没了。话说我怎么感觉身上有两道十分凌厉的眼刀?一定是错觉 本来我还觉得救我一个人招待有失礼数,这下司玦一来,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我这次回来也不过就见过一次司玦,都来不及和他说战场上的事。所以当白朔说他都和司玦说过了,我心中不啻有了一道晴天霹雳。他在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相信从白朔嘴里说出来会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事情,天知道他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什么戏码,我说今天司玦怎么像是变了性一般,不过这下可是麻烦了。 司玦要是不领白朔的情的话,那我之前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我郁闷地用筷子戳了戳桌,上回我让白朔答应的条件,就是让他帮司玦抢到皇位。可这番样子,恐怕司玦是求谁也不会求他了。我拍了拍脑袋,忽然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多了。 “总算是找到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总算是放下心来。洛中流脱下袍子,披在我身上,“更深露重的,还只穿这么点衣裳,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怎么来了?”我奇怪地问。 “怎么?不许我休息啊?”他揉揉我的头,摸了摸我发凉的手,说:“那六殿下,白朔大人就麻烦你送回去了,我家的小狼这几天身子没养好,还这么胡闹,真是让你们操心了。” “喂,我”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拦腰抱起。我贪婪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真好,他肯定是知道我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反正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好啦,真的好困。 只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洛中流说:“你身上的碎糕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有人说站白狼,好吧,就让你瞧瞧主角的光环。 第20章 二十 玉印 裕朝宗启十五年冬十月初四,圣上薨没,也就是盛会的后一天。追封为裕高祖,圣上弥留之际,留下遗旨,由六皇子司玦代理朝政,而寻得玉印的另一半的人,则是真龙天子。国丧大操大办了将近十天,我看司玦都消瘦了不少。毕竟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众多,他根本脱不开身。 果然圣上对小儿子是青睐有加,这步棋我算是已经走赢一步,若是那枚玉印的另一半永远也找不到,那就是皆大欢喜。至于那枚玉印的线索,圣上只留下一句让人看不懂的诗。 “刀旦立西河,琴玉知何声?”我念了数遍,只是猜不透其中所含的意味。只是那玉印的下落,必然暗含在这十个字里头。偌大的南淮城,偌长的西河,要寻那么一枚小小的玉印,谈何容易? 我放下细绢,看了一眼同样一头雾水的司玦,提早向他道了喜。虽然差不多是高枕无忧,但是那枚玉印,也必须要找到它的下落。 “刀旦?不会是西河的一个旦角?”我沉吟了一会,这个时候,也只能往这个线索找。司玦觉得有理,我们就微服去了西河,我想到了一个人。 褚霞仍然是艳丽无双,但是同去的还有不少不速之客。很显然,所有人看见这句诗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西河有名的旦角。 老班主可是又惊又喜,不知今天吹的什么风,来的竟都是显贵中的显贵,这下可不知该招待谁,好像对这个热情,又冷淡了那个,可是都不好得罪。我们是公事公办,问了褚霞是否知道那枚玉印的下落,可是人家还缺玉石么,虽然我们没透露其他的,她倒是也猜出了那枚玉印非同小可,不是凡物,便拿出一堆恩客的赏赐珍玩,至于玉印,都是毫无瑕疵,更别说缺了一半的,看来事情是没有那么简单的。我把首饰收拾好,还给褚霞,又觉得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现在是齐聚一堂。司玦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一面客套地承着诸多的贺意,一面拆解着他们话中的深意。裕朝虽然没有传嫡长子的朝例,但也是传贤,如今虽说只是暂时接手朝政,但先皇的偏袒还是令人不服。更何况那半枚玉印岂是那么好找的?表面上所有人皆有机会,但实际是算司玦独领,我想如此便赢了,也赢得脸上无光,洛中流肯定会想到其他的应对的法子,我可必须早他一步看出诗句中的奥妙所在。 离开西河,我脑子里除了那句诗,别无一物。其他的明争暗斗,通通交给司玦。所以他经常说搞不明白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哪是和他没默契,只是懒得想那么多而已。 “难道和琴有关?”司玦总算是帮忙想了点,“琴玉一起,想是有些关联。” 我懒懒地应了一句,琴自然也是重点,但是更加玄乎了。让人觉得完全是束手无策,没有破解的法子。 一阵乐声透着凄凉,绵绵不断,令听闻之人莫不掩面而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上古的琴谱和五十金,谁要是胜了这场比试,可就都归谁了!”有人大着嗓子在哪里吆喝,收取录名费一金。原来是乐器的比试,这种比试在南淮见得可多了,毕竟在乐器方面大有造诣的人可不是少数。懂乐理的人一听便知高下,所以想要一试的人可是摩拳擦掌,一方面想要最后的奖励,另一方面更可以寻到知音。 台上的比试像是已经差不多了,一直是一个瞎了的拉二胡的老人力压群雄,几乎没人敌得过,新上场的就立刻败下阵来,自知完全不是敌手。但是仍然有人上台,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想要走开的心思就烟消云散了。这次上台的人竟然是前几天我遇到的那个少年,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可是不知为何我还是对他有很深的印象。 “你认识他?”司玦本来也是毫无兴趣,但见我一直不走,便开口询问。 “是啊,身世很可怜的一个孤儿,好像是叫鱼儿。就是上回买市的时候遇到的,和他聊了一会。”我当然是希望他能赢,这样倒不用靠出老千挣几个脏钱。 鱼儿身形真的很像小六儿,但是完全是不同的身世。他的琴还在当铺里,也不知这次比试他用什么。众人见他上台却没带乐器,都讪笑起来。 “老爷爷,你的二胡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老人闻言一笑:“当然可以,只是你二胡会吗?” “不会,但是刚才看你拉二胡心里已经记住了。” “蠢孩子,二胡可没那么好学啊,我可是已经拉了三十余年,若是轻易被你超过,那么多年不是白练咯?” “若是输了,我无话可说,但是也请老爷爷给我这个机会。” 我知道他学什么都快,但是这只看几眼便学会可不是说笑的,我凝神仔细地瞧。 他拿二胡的姿势就像是练习过多年一般,他先是试了几个音,音准到位,并不像是从未学过之人。我虽然也学过几年,但近来不练,手也生疏了许多,哪有像他那样一接手就会的? 他拉的是刚才老人拉的曲子,可是完全不是刚才的感觉,硬是从凄凉中奏出一丝生意,令人拍案叫绝。仿佛如同郑师文试琴,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命宫而总四弦,则景风翔,庆云浮。仿佛春回大地,但是一曲终了,才觉仍处深冬,令人觉得仿佛过了无数秋冬,更加觉得心中萧瑟,真的是一曲便知高下。 首先有人拍手叫好,而后掌声才如泉涌。老人更是泪流满面,直呼后继有人。看来他天生的才能并不是吹嘘,若是他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正道上,想是过得也不会差。众人沉浸在乐声中,只有一人站了出来。 “今日听君歌一曲,如听仙乐耳暂明。”那人吟出一句古诗,负着手上台,“这位小兄弟的技艺着实令我大惊,不过你可也必须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待我看清那人,司玦已经先我一步:“三哥” 不错,那人便是三皇子,司长天。 他轻轻的偏下头,抬手拔下一支玉簪。这把琴是普通的松木琴,想是临时买来的。司长天用手里的玉簪做锥子,一剜一剜地调紧琴弦,弄了一会儿,他才将玉簪斜斜地插回,琴则平放在膝头。手指勾动,就这样弹奏起来。 “此为古曲,若是不嫌弃,便赠与你。”他说的话甚是符合音韵,有种别样的韵味。没想到手上沾满血污的人,奏起琴来,丝毫没有杀伐之意。 “三哥是我们兄弟里琴艺最好的,所以父皇把不少好的琴谱送给他,他每次去战场前,都要在宫前奏一曲‘十显’,那是我听过的最雄壮的曲子,所以军队的士气也是最足的。但是父皇不喜欢他。” “为什么?”我很奇怪,可是司玦却是不想多说:“也许是他,太像某个人了吧。人总是这样,被伤了之后总想要忘记,哪怕只有一点关联,也想要切断。” “月之古兮列管弦, 中浩荡兮傅旄象, 于朝歌兮闻彼月” 这是古曲《月中》,我以前只在宴上听过一次,当时明明记下乐音,但谱出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算是明白,少的是人的气度。我不禁听得入迷。 等到最后场子也散了,才回过神来。司玦跟我说,司长天还是认输了,或许是他本来就不在乎那点奖励罢了。我想想也是,一场比试而已,虽然我不觉得司长天会输。 这次算是发现,那句诗的线索,有关“琴”字,说不定先皇是对司长天有所偏袒,我惆怅了一会,还是继续和司玦想些对策。白朔那家伙,完全没有想帮忙的意思,他似乎和司玦很不合,一见到他就没好话,或许是本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恐怕让他帮忙也是帮倒忙。这下我才发现我们的关系似乎很微妙,让人觉得一旦打破就要引发一场腥风血雨。至于洛中流,好像他一来,这两人才会出乎意料地站在同一战线。 等会了府,才发现洛中流早已回来。他先询问了我那句诗的事,我忙喊了停。 “现在我们可是‘政敌’,还没分出个高下,你就想让我泄露机密?门都没有。” “那可真是可惜了。”洛中流抓住我的手腕,一把举过头顶,我还没反应过来,背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床板上,幸好是大冬天,所以倒也没什么事。他整个人附上来,鼻息炙热,“看来得多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恼怒地挣扎。 “身上尽是别的男人的味道”他咬了一口锁骨,害得我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提不起力气,“还想着别的男人吗?看来得多治治你” “唔”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肉渣,请笑纳 第21章 二十一 突变 第二日,早早地便醒了。外面竟还是黑乎乎的,我打了个哆嗦,披上裘袄,开了门才发现不是今天还早,而是初雪来了。我草草地漱口洗脸,喝碗热粥垫垫肚子。 雪很小,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水。但是却是刺骨的寒。我涂了些药膏,一面担心生冻疮,一面想着那句诗,可真是伤脑筋。洛中流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却是守口如瓶。我无奈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刚出炉的大包子糊满人眼的蒸汽。 一点寒梢枝头翠,梅意瞬息何人知。 手中的油纸透过暖意,我这才抬头,看见如艳阳般的笑脸。 “那么冷的天,也不叫下人准备一个暖炉。”司玦的头发披散下来,如墨一般垂在肩头。我应了一声,便不再看他。今天本来是要去礼部的,这下遇到司玦,才知道昨夜发生了大事,鸿胪寺卿不知为何,竟然寻了短见。我这人记性不好,印象里,那人是一团和气。只是白朔,不知是否与他有关。 如果真是这般,那可不是小事,毕竟也是朝廷命官。 “白朔呢?”我试探地问。 “从昨夜起,便不知去向。”我一惊,该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不过依他的性子,哪怕对方无冤无仇,若是对他稍有不敬,恐怕也可能狠下杀手。 我不敢想太多,忙跟上他,往鸿胪寺赶。一路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白雪茫茫地下着,唯有梅花点缀。 殿前的门虚掩着,我忙去推开。却见偌大的殿前,只有几条萧索的红绸随风摇曳,让人心生胆颤。我和白朔的残局,还没有被收拾掉。 怎么回事?我暗暗想着,忽然回头想问个究竟,却看见司玦狰狞的脸,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忙往边上闪,这种气氛,要是司玦存心吓我,可不是好玩的。 他咯咯地笑了,手中的剑闪着红光。 我摸了摸脸,这不是玩笑,司玦他,真的想杀我。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忙忙后撑起身子。殿内几根红烛,若有若无地散着光。这种诡异的气氛,简直能把人逼疯。我谄媚地笑笑:“司不,陛下,您今日是怎么了?”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手中的剑直直地逼过来。直向我面门,最后我才和他的眼睛对上。不,这不是司玦。我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想把恐惧都咽下去。 “铛”一声。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剑被弹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白朔出手,黑子像墨玉一般,散着危险的光芒,然后落地,绽开一树凄冷。 我刚想喘口气,脖子却忽然被死命勒住,我喘不过气来,只能有气无力地用手掰开那坚硬,冰凉的手指。 “玉印,给我。”司玦的声音很陌生,陌生得让我觉得好像是听过无数遍,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玉印不是咳在你那儿吗?”我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吐出这么几个字。 “我说的是另外那一半,若是不给我,我今天就杀了他。” 真是荒唐。我感觉意识渐渐地从体内抽离。 耳边仿佛有利剑的悲鸣,不,那是狂欢,仿佛是从束缚中脱离。颈边的束缚忽然不见了,我大口喘着粗气,背上的冷汗滑落,差一点,就要死了,还是死在 眼角看见束缚我的那只手被一束红光死死地钉在了地上,血槊的槊尾还激烈地颤抖着,可以知道,那千钧一发间,这样的一掷费了多大的力气。 我回头望去,熟悉的身影自窗外闪入。 还未解掉的衣甲,淡红的眸子散着危险的光,在与我视线相接时,那抹冷淡烟飞云散,仿佛从来不曾有过。而那温柔的笑意,仿佛才是永远刻在他身上的。 白朔冷冷地看了洛中流一眼,只是一手抓过血槊,司玦的手还被钉在地上。 洛中流一把接过血槊,眼角浮现了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是一种蛊。”白朔斟酌地说,“叫做‘囚蛊’,施术之人不仅可以囚禁当事人的意识,更是可以通过他的身体,直接施加自己的意识。” 难怪,我想司玦不会是那种兔死狗烹之人。我心有余悸地把他用绸布绑起来,防止他弄伤自己。 “这种蛊,上身难,下身容易。” “这种蛊又名梅花蛊,梅花的香味就是引发蛊毒的药引。” “有什么下身的法子?”我忙问。 “刚才他便是用了一种暂时脱险的法子,用剧痛暂时震住体内的另一丝魂魄,但是如果那丝魂魄不甘心,死灰复燃的话,六殿下就是有危险了。” 这个控蛊的人,究竟会是谁?我忽然觉得仿佛身置于雾中,什么都看不真切。若是说起蛊术,必然会想到火奴,但是白朔应该不会想害我,他既然提到玉印,莫非是与皇位有关?真的越发不明朗起来。话说回来,洛中流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在半路遇到了鸿胪寺卿。”洛中流用红绸擦拭着槊尖上的血迹。 就是那个引我上钩的鸿胪寺卿?我继续听他说。 “他说整个鸿胪寺的人都被六殿下杀了,他是侥幸才逃出来。而且六殿下一直在问你的下落。所以我急忙赶过来,也是凑巧,刚好救下你。” 我越想越迷糊,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好,是圈套。”白朔忽然说。 但是门忽然被大力地打开,明晃晃的剑闪得人睁不开眼。我心下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一群人穿着重甲,我看清是宫中的金吾卫时,心跌到了谷底。司玦还被我绑着呢,这下是有无数张嘴也说不清了。 为首的是一只从未露面的狐狸,四皇子,司玉演。 他的身后,是狗仗人势的鸿胪寺卿。 我这算是明白了这个圈套,估计下一步就是被冠上罪名,五花大绑地押入天牢。而现在司玦也中了蛊,别想让他来救我们。 之前怎么没想到他呢?我暗暗苦笑。 “你准备安上什么罪名,四殿下?”恐怕这深宫前前后后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已无退路。 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招。 “乖乖束手就擒吧,你们这些逆党。”唐军野咬牙切齿地大喊,“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施琅,六殿下是真心待你,你竟然为了别人谋叛他,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逆贼!” 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身影临近,乱了阵脚。 一个身影挡在前面,淡淡的紫凝香让人放心。我忽然安下心来,幸好,我不是一个人。 “你们还想和火奴打一仗吗?不过王上会不会让你们这群泥糊的墙,还说不准呢。”白朔放低了声线。 要逃出去,恐怕对他们两个,是比吃饭还容易的事,只是我好像有点碍手碍脚了。 洛中流看了我一眼,手指关节卡卡作响:“没事,我看不惯这群宫里养的纨绔子弟很久了,今天正好教训他们一顿。” “你们真的反了吗?”唐军野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赤手空拳的人。 “有些时候,眼见为虚。” “拿出点力气来,宫里养你们不是为了浪费粮食。”不过瞬间,所有的人手中的剑都掉在了地上,“有时间去校场练练,看看真正的好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第22章 二十二 真假 我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可无奈手里没什么对付的东西。白朔身上致命的东西可多了,我随手一抓,他腰间的皮袋就散下来,我想着是什么剧毒石散之类的,打开一看完全傻了眼,一条绿的邪门的蛇盘成一团。虽说大冬天的这种东西没什么威慑力,可是我的手还是抖了抖。看来以后千万不能挑战白朔的底线,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司玦这辈子唯一的克星就是蛇,说不定能把蛊给退了,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我大着胆子去抓它的七寸,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那双邪毒的双眼忽的睁开了,透着危险的黄光。反正直觉告诉我这条蛇必然剧毒无比,这下好了,大冬天把人家吵醒了,说不定那毒牙早就蓄势待发了。 电光火石之间,洛中流出手,等我反应过来,那袋子连同蛇就甩到白朔身上去了。白朔刚才一直没有出手,这时才用手抚抚那蛇的脊背,俨然是同自家小宠一起玩闹。他伸手摸出一把约莫二寸的短匕,划开手指,鲜血淋在翠蛇的头上,像一把火一般从头烧到了尾。原来还是一身碧绿,现在全身火红耀眼,完全像是神座上的君主。 我现在可没什么想用它叫醒司玦的想法了,若是做了,恐怕来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了。 “若是我摸它的额头一次,那它就会乖乖的。”白朔的声音充满魔性,“但若是我摸了两次,诸位可就别胡乱臆想,它会在你们身上,戳出多少个窟窿。我数三下,若是还没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 气氛忽然沉重起来。 “三!” 才刚报一个数,就有人忍不住,屁滚尿流地逃窜出去,估计还没什么动作的,都已经被吓住了。许久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开口了。 “今日之事,你们觉得,会善了吗?”阴沉的声音响起。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8节 “二!”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玉演抬起头来,我的视线和他接触,莫名地颤了颤,就像是永无止境的深渊,一直一直坠落。他的样子忽然变了,竟然变成娘亲的样子,我甩了甩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可是怎么会? “珠儿,过来。”竟然真的是,除了家里人,没有外人知道我的小名。我情不自禁地想走过去,可是直觉又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再不过来,她的脖子可是要被我掐断了。啧啧,这么细的脖子,一拧就有血溅出来,想想都美。”她背后的人,是司玉演,竟然用家人来威胁我。 “一!” 不行,娘还在那边。我忙制止白朔:“不要动手!” 却见白朔的眼神也变了,袖口溜出一粒黑子,指尖的光芒转瞬即逝。我这才想起,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司玉演既然是会下毒蛊的人,难保现在所见为虚。我想到这里,更加不可思议的想法掠过心头,这个人,可能不是白朔! 毕竟,若是司玉演用局,他怎么会与火奴为敌?更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棋子用在这种地方,想到这里,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估计他不止是想除了我,他更想除掉的是。 洛中流! 执掌了兵权的人,更是三皇子手下的得力干将。 我脚下一绊,刚好躲过那枚棋子。看来那个假白朔是起了杀意,我忙咬咬舌尖保持清醒。洛中流一把挽过我的臂弯,在我耳边轻轻说:“现在,除了我,谁也不要相信。” 血槊穿过那条蛇的身躯,溅下蓝色的血。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朔的声音变得沙哑,语气里含着戏弄。 “鬼宿大人,据我所知,身上可没这种邪物吧?”看来洛中流早就已经发现端倪,只有我还蒙在鼓里。 “真是聪明,这样可要好玩多了。”司玉演竟然鼓起了掌,刚才出现的幻觉也消失了。原来只是身陷幻术,我舒了口气。 但是现在想要脱身,虽然不算难,但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逃走,指不定会被这恶人冠上怎样的恶名。 可是,事情正往我们难以预料的方向转去。 整个鸿胪寺仿佛扭曲起来,原先下到一半的棋局,竟然会走动一般。白子黑子乱成一团,纷纷向四周退却。木质的地面整个凹陷下去,我站不稳,幸好洛中流扶住我,才没有跌倒。 “这个屋子是个局,他是早就已经设好了的。”洛中流的声音里没有慌乱,倒让我舒心不少。 “全是幻觉,你什么时候相信它了,你什么时候就输了。” 我心里应着,可是我很想问他,如果你的脸变成了一团浆糊,我该不该相信?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眼中的我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但是自己眼前的真的很吓人。 不断有棋子从四面八方直追过来,像是某个阵法,但又是毫无章法。我想尽毕生所学,现在才庆幸以前不怎么喜欢之乎者也的儒家正统,也不喜欢混淆视听的佛老之学,倒是对这些歪门邪道特别感兴趣,还专门从葛老叔那儿偷了好几本譬如《降妖十八掌》,《九阳白骨爪》之类的书。 至于这种阵法,我倒是看见过,而且破解之术甚是简单,只要那本书不是骗骗小孩就好。 现在洛中流完全成了我的盾牌,棋子虽然来势狠戾,但完全进不了我们的一丈之内。早知道今天这么费体力,就多吃一点好了。我看着暗下来的四周,眼睛一眨不眨。 “你听我说。”我凑近那团浆糊,想着洛中流平时的帅气模样,还是忍了。但那团浆糊明显避了避,还是凑过来了。我想他肯定是欠教训了,等我逃出去,哼哼,得设点什么家法起来。 “我能看见这个阵法的命门,你要照我说的攻击。” 看见了! 血槊急剧出击,一划过后,云消雨霁,彩彻区明。整个天空都明朗了,一堆棋子急剧落下,而这个阵法之主,想必也是遭到了反噬。 “刚才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忍不住问。 “一坨屎。” 我的脸黑下来,这个挨千刀的司玉演! 我抓过他的衣襟:“如果你是我的娘子,就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洛中流无奈地点点我的鼻尖:“都依你。” 司玉演此时正抓住心口,看来也是伤的不轻。他身边的鸿胪寺卿看见洛中流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吓得尿了裤子。 不过司玉演贵为皇子,倒也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恐吓他解了亲弟弟的毒蛊,清醒过来的司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的。至于自己中了蛊,更是一无所知。只是记得闻到一阵花香,就晕过去了。 我真的不忍心跟他说你个猪头,差点把我给杀了知道吗?罢了罢了,我可是心胸宽广之人,不跟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一般见识。 一阵暴雨过后,空气总是异常清新的。 白朔说是接到我的密信,在天香楼等了我整整一天。 洛中流救下司玦和我,立了大功,当然我不算什么。 至于司玉演,那个满脸阴鸷的恐怖分子,当然是被□□起来了。话说他的名字倒是挺配他的脸的,司玉演,死鱼眼。 接下来又要忙那句诗的事了,还真是伤脑筋,不过那个毕竟是决定我终身幸福的啊。 暗香浮动月黄昏。 梅里拙白点点,院中□□阵阵。 作者有话要说: 敢跟施娘娘作对,便只有□□的命咯~嘿嘿嘿 第23章 二十三 易容 屋外梅花一树晚凉。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屋内确是另外一种风光,爬龙六角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桌子上几盏酒觞七零八落。坛子骨碌碌地滚到脚边,我也懒得动。 要说看见唐军野,恐怕第一印象便是能喝。那么剽悍魁梧的个子,竟然连一斗酒都喝不下。还是我喝了多数,这人,拎了好几坛酒说是要赔礼道歉,虽说我是有些窝火,不过看他这样诚心诚意,倒也没有拒绝。本来想约上洛中流一同,大冷的天,说是要训训几个新入伍的,真是找罪受。 “琅儿~”他打了个酒嗝,“你还记得小时候不?” 我看他的样子都成了两个,迷迷糊糊地说:“谁还记得?” “你肯定不记得了吧,那个时候才多大。不过我倒是还记得。”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你个野牛,说得好像是比我大得多。可是掰着手指数数,也不就是虚岁比我大一点儿吗? 他忽然凑过来,在烛光下看我,指尖流连在我的唇边,声音也有些变了味:“仔细瞧瞧,这张脸长得还真俊俏。” 我拍开他的手:“你别动手动脚,你哥哥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他确是笑了:“琅儿,你喝醉了吧?” 我把下巴抵在桌子上,瞅他一眼,忽然觉得眼睛有点花了:“你你” “别说话了,你该睡了。”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背里寒霜识旧恨,眼前真假无人知。 醒来之后,全身直哆嗦。意识还是有些模糊的,我拍拍发痛的额头,努力回想着醉酒之前的事,可是越想心里越发寒。我虽然醉了,但是还是看得很清楚,最后一眼看见的,是 我自己。 那张脸我从小看到大,肯定不会认错。 可是稀奇的是,唐军野怎么忽然变了脸?而且他的举止言行一切正常,完全让人看不出端倪。我忽然想起前几日殿上凭空消失的假白朔,心里忽然明白。 这人是极通易容术之人。但他现在易容成我的样子,是想要干什么?想到这里,我忙坐起来,却忽然发现这个阴冷的地方,竟然如此眼熟。是我家审讯下人的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要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喉咙被卡住一般吐不出声音,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身上的衣服又单薄得紧,完全押不过寒风凛冽。等到看见手脚上拇指粗细的铁链,更是哭笑不得。少爷我哪怕没有这些东西,插了翅也逃不出去啊。 真是荒唐,在自己家里还要受这种非人的虐待,我真是欲哭无泪。 冷风好像是无处不在,找准了位置一般往我脖子里灌,我哪怕是缩紧了身子,也像是在做无用功。自从那回摔断了筋骨,大夫就警告我千万不能受了风寒,不然有你好受的。我那时不当一回事,现在才是明白了。全身先是冻得麻木,忽然内里的毒像是醒过来一般,像刀子一样细细地折磨着我千百遍,我痛极,喉咙却咯咯地发不出声音,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颧骨一路下来,身子忽冷忽热的,想是又感了风寒。 若是夜里,我的手脚也不会自己热起来,所以小时候娘亲总是要给我准备好些暖壶,半夜里又要把被我踹掉的暖壶捡回被窝里。 直到我有了一个怎么踹也踹不走的暖壶。 洛中流是习武之人,身上总是暖得让我忍不住蹭过去。所以他总说我像猫一样,我就会别过脸,装作生气的样子,直到他暖意融融的胸膛再凑过来。 现在我才算知道,若是洛中流现在在我身边乙欢ɑ嵊涝恫渥潘僖膊环趴恕?墒撬衷谑遣皇窃诤湍歉霭缱魑业娜瞬啵肯氲秸饫铮乙徽笮耐础 迷迷糊糊的又多做了很多梦,但是清醒过来,反而更加痛苦。 牢房的门开了,我忙睁开了眼,又失意地闭上。来的人不是洛中流,他肯定没有认出来,那人装得那么像,现在也不知道我越想越难受。 来的人是王福。是府上的一个下人,不过在府里的年岁有些多了,仿佛从记事开始,他就一直在。但是,府里一直传的流言蜚语让我颤了颤。 他靠近了我:“施槐啊施槐,你说你,冒犯谁不行,偏偏冒犯了二少爷,你知不知道,二少爷可是夫人的心头肉啊?” 听到施槐这个名字,我不禁一震。不是那个新来的手下吗?原来这人的线,早就已经埋下,现在只不过是在慢慢收网,恐怕我和洛中流早就已经被缠在这根现在而一无所知。 而现在我成了施槐,施槐成了我。我又不能开口解释,落到这人手中,真的要任人宰割吗?退一万步说,哪怕我能开口,他们也八成把我当做疯子,谁会相信我的话? 想起府里的流言,王福这人虽然是尽心尽力,但一直得不到拔擢,就是因为他的声誉一直不干不净。听说不少刚进府的下人,只要是有几分姿色,都被他诱骗到了床上,而且屡教不改。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不敢想下去。 他一步步凑近,我手上的铁链窸窸窣窣地一阵乱响。恐惧,暴弃,一下子钻满了心间。我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瞪他,他好像有些被我吓住了,但不久又继续走过来:“之前倒是没注意你,现在仔细一瞧,倒还让我起了几分兴趣。” 我心里一阵恶寒。 他的力气极大,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我吃痛地咬着牙。这个时候,必须想办法制住他。可是他的力气极大,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尖锐的物什,若是硬斗,现在简直是蚂蚁斗猛虎,没有一丝胜算。 我软下身子,把头埋进他的臂弯。 “算你小子识相,从了我,包你在府里过得顺风顺水。”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还顺风顺水,你知道你动了什么人吗? 他猴急一般地蹲下来,我仅有的几层布料,也被他解得七七八八。他看见我的身子,气息更加粗重。我望着他的眼睛,忍住想吐的冲动,掰过他的下颌,作势要亲上去。 这一下可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的手一转,铁链划过一个圈,也是老天帮我,刚好环住了他的脖子。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恶狠狠地瞧我。我同样回敬过去,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我立马翻身用全身的力气抵住他的手,然后用铁索狠狠地箍住他的脖子,简直是费尽了我吃奶的力气。我从来没杀过人,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想杀一个人。 我本以为他一会就会断气,没想到他临死了,力气反而格外地大。没过一会就被他掀翻在地,而且我也没有再反抗的力气了。反而更加掀起了他的怒火。他一脚踹在我的胸口,闷得我喉咙一阵腥甜。 “好小子,你他妈有胆!”他撕扯着我的衣衫,我再没有反抗的力气,身上被他粗暴地揉弄,疼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看我今天不干死你!” 噗 是什么穿透身体的声音。 那个男人总算停止了动作。 再次靠上那个温暖的怀抱前,我都没有动,我怕那是个梦,一碰就会碎的梦。 “琅儿不哭,我来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十四年来第一次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这一章可能会被锁啊~ 第24章 二十四 鹿雩 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环抱着我,免得我滑落下去。温暖的胸膛让我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原先彻骨的寒消散了许多。我吸着鼻子,努力不让他知道我不小心把鼻涕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但我还是很仗义地忍住没有吻他,免得把风寒传给他。 “琅儿别哭,哭多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环过我的腰,侧身抱起我,我贪婪地渴求着他的温度,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他似乎颤了颤,但脚步依旧很稳。门外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都是生面孔。一见我们出来,点点头就往里面走。我的头痛得要命,压根就不情愿想那么多的事情。反正卸去了防备,整个人就像是忽然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等我清醒过来,我才想起今天原先是要去司玦那儿的,也不知道洛中流有没有把那个冒牌货解决掉。 说曹操曹操到,一碗热粥就捧了上来。他扶起我的身子,小口小口地喂我。 我打趣道:“呦,今天难得大忙人也有空。” 洛中流用勺柄敲敲我的脑壳:“好好喝粥。” 气血回复的差不多,这下可不想空着了,我动手动脚起来。 “快说,你怎么识破那个假货的?” 洛中流招架不过,干脆箍住我的手:“我的血槊认识你,当然不会弄错。” 我狐疑起来,一件兵器,哪里知道那么多。不过他也不再多解释。 “反正我从他那里套出了你的下落,就忙赶过来。那个王福,我已经”他拂过我的脸颊,将我的碎发拾掇好,“罢了,太过血腥怕琅儿接受不了。” “而且现在,敌暗我明,他的易容术极为高深,连对方的一颦一笑,行为作风,惯用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若是他化作别人,我们可是步步险棋。” 我应了一声,他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在他的真实身份未透露之前,身边的任何人都难以信任。所以现在还不能惊动了他,但是想要除掉他,更是难上加难。 “你现在还不能露面。”洛中流沉吟了一声,“我怕他起了杀心,我可不能让你去冒险。” 我忙说:“他也有无法模仿的,若是让我见了爹,娘还有司玦,我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相信我” “若是他易容成其中的任意一人呢?”洛中流的语气里透着酸意,但却不是很坚定,“若是你执意要出去的话,我倒有法子护你周全。” “什么?”我忙问。 他从袖中取出两个绣了花的香囊,我仔细看了,好像是牡丹,颜色却不尽相同。 “这是鹿雩花。”他将一个别在我的腰侧,另一个则是自己携带,“用这个来相互辨认,这样我可以护你,这个香囊,别人可轻易仿不去,只希望你放好。” 我低头闻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头晕,忙放下香囊。 “还有这把匕首。”他拿出一把淬着绿光的短匕,“防身用。” 我抖抖索索地接过,虽然外面有刀鞘,但那毒真的让人心惊胆战。 幸好冬日衣物多,只要没傻到用刀子割自己的手就好了。 外面和里面简直是天差地别,我瑟缩着肩。外面确实张灯结彩,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年味顺着红绳蔓延开来。我又吸了吸鼻子,现在真的是天将降大任于鄙人也,希望用年味积积喜气。 我真的是受够了,在自己家里偷鸡摸狗一般。不过也多亏是自己家里,对各种路线驾轻就熟。我扬了扬嘴角,被骗了那么多次,这回肯定不会再被骗的,否则可是辱没了我的大好前程。 “啊~~~不好了!”我正猫着腰往中庭走,刚到拐角就被一个冒失鬼撞得七荤八素。我揉着头,那人更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我的脸支吾了半天。 等我看清那人的脸,差点没把他揪起来一顿打。 我抓住他的衣襟:“发生了什么事?” 他疑惑地问了句:“少爷?” 我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施槐的脸皮,这会儿撞见真身在这儿,还真是要将人家吓得屁滚尿流。不过这面皮也奇怪,好像怎么都揭不开,像是天生就是如此一般。如今也得先解决当务之急,省的到时候麻烦事一箩筐。 施槐急急匆匆的,原来的机灵像一扫而空,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我理了好久才有头绪。 我听完想了一会,连忙起身。我说:“若是看见长的和我一样的,缓住他,因为我们都给他算计了。” 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忙走过去。还没到中庭,就被一股大力掼倒在地。随后又被扯住领子,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入耳,让我打了个激灵。 “不是让你去叫你家少爷吗,他人呢?啧啧,自己倒是去换了身衣服,以为我认不出来吗?” 我吃痛地瞪他一眼:“白朔,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你怎么会这幅样子?”他皱了皱眉头。 我没好气地理了理衣襟:“我闲来无事,自己扮下人玩,不行吗?” 他颇为纵容地一笑:“我也想不通你的心思,便都依你。” 我懒得咀嚼他话中的意思,刚才施槐说,他昨晚亲眼看见洛中流进了府,第二天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姑爷进来。而且起初他以为洛中流是出了府再回来,但后来的洛中流竟然说昨夜有事,所以一直不在。吓得屁滚尿流不说,还被阴森森的白朔揪住,恐吓了一番。念他过得也不好,我就姑且放过他了。 那个易容的人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敢化成洛中流的样子,还堂而皇之地在施府里撒野。我拿起那个香囊,好戏就要上演了,我可不能掉链子啊。 这回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我就不信擒不住他。 如果一个人被同一个伎俩欺骗三遍,那真的是毁一世英名。 不过那个“洛中流”演技还真的是不赖,只是他肯定不清楚,洛中流从来都没有唤我作“琅儿”过,而且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些蛛丝马迹可寻。我故意装作相信他的样子,是怕他一时起了杀意。现在我只要让白朔帮我找到那个腰边挂着香囊的人,那便是假的洛中流无疑。 等我逮到那个假的洛中流,也得给他点苦头吃! 白朔真的是大闲人一个,随便出个门便会遇见,我也是哭笑不得,但是俗话说得好,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在眼前必用之。 我连忙凑近他,顺带跟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大通,虽然我也有些绕晕的样子,但我情愿是感觉他那迷茫的眼神是已经听懂了的意思。少爷我累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接下来便是坐山观虎斗。我现在最想做的,恐怕是蒙上被子睡个天昏地暗,但天将降大任于鄙人也,必振作精神。 我紧靠着白朔这个避风的大树,殊不知树大招风。运气也真够好的,还没走几步,就冤家聚头了,司玦不知道哪阵风吹过来的。我说要让他当皇帝,那皇宫里真的要翻天了,整天一群大臣围着议论,圣上这次又是去哪风流了。照他的性子,虽然有一堆大臣肯为他卖命,我瞧着这国风也要被他败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凭空想吟诗了,瞧他这一身酸腐书生的打扮,不知道得说是风雅,知道的准要讥讽一番。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9节 这下人可都凑齐了。 虽然我觉得洛中流跟在司玦身后是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抓狂脸 第25章 二十五 牙祭 我注意到洛中流身上的香囊,差点没把手上的匕首给吞下去。这该如何是好,竟然在这种关头遇上假的洛中流,不妙啊不妙啊。 可是他却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表情,让我不禁腹诽此人演技高深。 真是不好对付呐。 这真的是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假洛中流是怎么会和司玦一起过来的,但是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除掉眼前这个假货,我真想把匕首丢给白朔,让他帮我把这个作恶多端的禽兽给端了。 司玦一副看见我们想绕道走的样子,洛中流也紧跟其后,机会! 我攥紧的手心竟然出了冷汗,难道是错觉吗?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洛中流,可是我一直暗暗说,这不过是他的演技罢了。我也是服了,能装得那么像。他的视线向我这边瞄了瞄,但是正当我想要刺他的腰窝,却在一半被截住了。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满含着笑意:“找到你了。” 我看着他淡红的眸子略微失神,忽然眼角又湿润了。这个肯定是他没错。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玦捏了我的脸好久,又看到我指尾的温玉才认出我。 洛中流捏着香囊:“昨天晚上,你来找我。” 八成是那个冒牌货。 “你给我这个香囊,说是为我祈福所得。” 等等,昨天就把香囊给了洛中流,那我认出真假的事,那个假的洛中流不是早就知道了?亏我还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看来不止是我,还有鬼宿大人,六殿下都收到了那人的讯息,就是今日来府上寻你。” 我都快被绕晕了,这人设这么大的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把匕首一扔,哐当一声匕柄裂开,掉出一张纸,我捡起来一看。 香囊中的花,是卸下面皮的药。 这个人到底是谁,设下这样的局,却没有杀人的打算?他只是想要戏弄我们,然后标榜自己的能力? 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他的行径还是令人发指的,我想起那张丑恶的脸,就直打哆嗦。真是让人猜不透。 我说:“这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样想倒是可以想通,因为前些天司玦的玉印已经不翼而飞,虽说寻得另外半个才是关键,但也需要那半个来甄别真假。 而现在皇宫里,好像没有什么警戒。 “三殿下在宫里,想是应该没什么事。”洛中流忽然多了一分笑意,“另外半枚玉印已经找到,诗句的谜底已经破开了。” 我想,这话从洛中流嘴里说出来,那肯定是花落他家。不过无所谓输赢了,我问:“谜底?” “待会再解释。”司玦忽然拉住我的手,“赶紧回宫,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一路上警卫多了许多,随便抓了一个人一问,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乱。 但是已经迟了,等我们赶进宫里,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跪在长生殿外。走进了瞧,竟然是那个如花似玉的玉公主。 但是此刻,她却哭得双眼红肿。 殿前的侍卫重重,像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我忙蹲下身子,掏出手帕帮她擦干泪痕:“发生了什么事?玉儿别哭。” 看见我和司玦,她却哭得更凶。哽咽着说:“我,我不敢,敢说话。” 这个玉公主,从小便让人不敢接近,不是因为她刁钻蛮横,相反,她其实心地善良,但是却孤独自卑。 只是因为她继承了祖上妖邪的血统。之前这种血统是被视为是权力的象征,但不久便被妖化,所以加以封印克制。 这个血统叫做“牙祭”。 所以若是玉公主说的话得不到遵从,一丈以内的人都会受到她的威压,哪怕这并不是她的本意。轻则七窍流血,重则回炉再造。 玉儿平时并不轻易说话,但是这回看这情况,应该是有人引她说了不该说的。 所以现在跪在这里谢罪。 为首的侍卫认得洛中流,便走下来:“天翎军左指挥使程一行拜见洛将军。” 洛中流说:“原来是程大人,不知今日究竟是何事?” 程一行是洛中流的下属,自是不敢怠慢,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通。 “前些天三殿下,不,圣上带回一个少年名叫鱼儿。安置在千宫边上,给玉公主当伴。今天忽然闯进来一个刺客,说是要带走他。当时圣上不在此处,也恕属下无能,未能拦住他。” 我想那个刺客必定是那个极善易容之人,但是他为什么不化作三殿下的模样?如此一来不是简单得多? “他不仅偷走玉印,还要强行将鱼儿公子带走。玉公主也是急昏了头脑,命那人将玉印留下。殊不知玉公主的命令一旦违抗,一丈以内难有活口。现在” 他面露难色。 我算是差不多明白了,看来鱼儿是不小心被殃及的。可是鱼儿怎么会在宫里? “没错,他是和那句诗的谜底有关。”洛中流看出我的心思,“鱼儿的鱼字,上边便是‘刀’字头,竖立竖立,立便是一竖,旦字再加上一竖,不就凑成了鱼字?暗指他便是西河上的一条鱼。他便是谜底。”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谜底竟然近在眼前。 但是他现在。 我想进去看看,却被侍卫拦在外面:“圣上在里面陪着,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擅自进入。” 闲杂人等。。。 我闷着一口气。 洛中流又问:“那刺客呢?” “具体的倒不是很清楚,圣上手刃刺客,并不许我们过问,更何况也没这个胆子。” 他们之间的纠葛好像很复杂啊,那人难道和鱼儿也是早就认识?这样好像也说得过去。我正想着,门开了。 一群御医惶惶恐恐地出来,用袖口擦着冷汗。 “鱼儿怎么样了?”玉公主满眼的渴求。 其中一个御医苦着脸:“救是救下来了,只是这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聋了。身体各处筋脉要好好温养。公主,您等圣上消了气儿,再跟他说说,毕竟是兄妹,再怎么样他也是会讲些情面的。”他提着医箱候在一旁,看来没脱离危险之前是不能合眼了。 鱼儿本来看上去便是身体孱弱的,那禁得住这样的伤?而且哪怕是活下来,恐怕也不能接受一个这样的自己吧?我只不过有过一次失目之痛,就是刻骨铭心。 正想着,手上一阵温暖。洛中流不知何时钳住我的手:“怎么这么冰?衣服可是穿够了?”我放到嘴边哈了哈气,这么冷的天,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本来是挺秀气的一双手,到了冬天就肿的和萝卜似的。 “这儿没什么事了,玦儿你留下。”司长天不知何时出来,“还有你,元朗,要是懈怠了军务,可没什么封赏的。”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真是在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帷幕都慢慢落下了。我瞧着洛中流清明的眉眼,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他握紧了我的手:“好了,咱们回家。” 心仿佛落进了蜜糖里,不过短短的六个字,怎么就如此让人心神荡漾? 像倒苦水一般,我把这几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他却笑了:“你怎么知道救你出来的不是我?” 我愣了一会:“可是你从来没有叫过我那个。” “琅儿。”他低下头,“琅儿琅儿琅儿,你要我叫你几遍?” 我斜他一眼,耳根却涨的通红:“够了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写完了,撒花~不管有没有人看,也算是我的晋江处女作啦。接下来应某人需求,会有大波的糖来袭哈哈哈哈。 第26章 二十六 哪怕 厚厚的帘子只透过些许微光,我刚伸出手指,残余的热度就被吸得干干净净。却不愿再把手伸回去,就这样滞在半空。 好像洛中流从来都是在我睁眼之前就消失了踪迹,每回醒来就只剩下他的余温。可是今天,这是他头一次赖床。我忍不住想笑,死命地憋着,险些岔了气。 他的眉头舒展,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嘴角竟然还有一丝笑意。我很少有这个机会这样看他。因为每次都会醉在他的星眸里,那淡淡的光芒,真的散了无数的浮华。也只有这个时刻,我可以这样看他。从他一夜后略微松散的长发,懒懒地垂下来,有几丝调皮地散在鼻翼。我忍住想要拂开的念头,他的额头上有一团火一般的刻印,这是我平日不曾见过的。英挺的鼻梁再一路往下看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神荡漾。我忽然想,要是永远都这样,一直看到老好不好? “好。” 我吓了一跳,忙闭上眼睛。 趁乱放入被窝的手被他一把抓住。 “看了我这么久,难道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我心知避不过,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揉揉眼睛:“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洛中流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我不禁凑近了些,却被他一手抱住。 “嗯?不承认么” 他抵上我的额头,眸子迎着光,像是沉进了一片星海。 我的手不知道放哪,顺道在他腰上揩了一把油。 “哼,你脸长得又没有少爷我俊,干嘛看你?唔~” 我脸红着嘴硬,却被他堵住了嘴。 我很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其实我想要是这次是我主动的话,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嘴硬的话,多舔舔就软了。” 我翻了翻白眼,洛中流什么时候会说这么撩人的情话,简直把我撩得□□焚身。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赌约吗?” “什么赌约?”我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忘了也没关系。”他侧身压上来,“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等等。”我忙按住他的胸膛。可疑的红一直从指间蔓延到全身,“昨天晚上不是刚刚” “可是我现在想做,琅儿~” 不行了,我完全被这只妖孽给迷晕了。 “好吧”我弱弱地哼哼。 温暖的手滑向后背,一直往下。我按住他的后颈,一口吻上去。感觉那炽热刚好抵住,这时门忽然响了。 刚刚燃起的火一下子灭了一半。 我没好气地用手撑住软乎乎的床板。 真是扫兴透顶。 我瞄了瞄洛中流,虽然不想承认。 洛中流皱了皱眉,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手起脚落。衣服就已经穿戴齐整,我还在默默套自己的里衣,那个千家扣简直要把我绕晕。自从洛中流霸占了我的床,他只是附加了一条,就是不准小厮帮我穿衣。可气的是冬衣盘扣复杂,我又不像洛中流,穿得一身麻利的衣服。正纠结着,一双手就凑到眼底,我抬头看见他认真的眉眼,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多年之后还记得这个瞬间,也许是老了总喜欢念一些温馨的事。 他的手虽然是慢条斯理,但是很奏效。不过一会儿,里里外外都穿好了。他伏低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以后脱衣穿衣,都是我负责。” 我刚褪下的红霎时又满到了脸颊,我真想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正经。可越想越觉得是句特别娇嗔的话。所以硬是把到喉边的话吞下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虽然不想浪费早上的“美好时光”,可是还是恋恋不舍地开了门。 竟然是一脸严肃的白朔,我干笑了几声:“呦,鬼宿大人今儿个起那么早啊?” “我是来告别的,小狼。”他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边的洛中流,“看你那么舍不得的样子,要不跟我一起回火奴好了?” 我想了一下,上回不告而别,也不知道小影会难受成什么样子,可是我为难地看了一眼洛中流。他看了一眼白朔:“倘若要让琅儿过去,我不介意夺了耶律策的位子。不过抱歉,我对那个没有任何兴趣。” 什么意思?我迷糊起来。耶律策不是火奴王吗? 白朔笑了笑:“但王毕竟是王,等哪一日您想要回来,属下一定会尽忠。至于别的,属下是不敢动您半分。” “小狼,你边上的这个人是火奴失踪了十四年的世子,自从他被‘独牙’拐走,王可不知道寻了多少年,确是不知竟然远在裕地。” “啊?”我轻呼出声,想起小六儿说的传言,也是带了几分真的,没想到火奴王真的不是亲生。更没想到的是真的火奴王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忽然想起他额头上的火一般的刻印,白朔应该是这样认出他的,可是,洛中流才是火奴王?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白氏是永远效忠火奴王室的,除了鬼宿,希望随从您的人还有很多,真的不想执掌大权么?” 洛中流对上他的双眼:“若是你真的听令于我的话,那你就立马起身,回到火奴去,告诉你们的王,不用担心他的位置,因为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还有你最好断了对琅儿的肖想,否则,什么鬼宿” 他笑起来忽然有种让人致命的危险:“通通给我见鬼去吧。” 我没有来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略微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白朔,忽然想起那日去西山求签,袅袅的烟雾后面那一根上天安排的木签。也许就是这样,很多事,上天早就已经注定了,而我,心里也是再装不下任何人。 “鬼宿大人,一路顺风。”我还是真的没什么话好说,只有干瘪的一句告别的话。 他的手探进里衣里,捞出一个红白相间的东西。雪下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再抬眼时他已经消失了踪迹。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酸酸的,他放在我手上的是一个白狐的面具。有些发旧,甚至颜料都已经斑驳陆离。自那次买市不过数日而已,这个面具如果不是日日摩挲,怎么会掉漆掉得这么厉害。 洛中流没有多问,他总是这样,有些生气的时候就会默默地不理人。我跑回屋里把面具藏好,再出来时,看见洛中流仍在门口:“跟我说说,你和他的事。” 我知道这个是瞒不下去的,我便和他说了所有的事,从那天摔洛溶洞,再到被白朔救下,悉心照料。 “你别误会,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说的最正经的话。可是,我不敢说,白朔真的是我最觉得歉疚的一个人,但是,我不喜欢迁就。 “我也是。” 后背抵上木质的扶栏,他只是在我的额心印下浅浅一吻。便放开:“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他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怕有一天醒来,你不在了。 我怕有一天你牵挂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怕的是,你再也不需要我。 或者在梦里,都会喊出别人的名字” 我愣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用指尖点点他的额头:“你想得太多了!” 不会的。 我在心里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终结倒计时 第27章 二十七 元宵 今天倒是个特殊的日子,新帝登基,说不完的烦事一箩筐。从吉时便候在殿外,虽然作为礼部尚书,我很想改革一番旧规之类的,可惜朝中一堆老臣硬是不肯,说是要使裕朝国祚绵长,少不了祖上的规矩。我只好作罢,毕竟人微言轻。这回倒是说不准会靠洛中流的裙带关系揩得一些肥水,再怎么说,我也是要喊圣上作干爹的。 这黄道吉日选得不错,该是会看天象的。想是半月未见的日头,也肯出来露露脸。祭天总不能飘着雪吧?司长天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完全没有那日弹奏的随意。不过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度。 燔柴祭天,乘辇登山,更衣行封礼,改号为至德。 程序一道接着一道,我总觉得这几天赶的路比我一辈子走的还要长。每天使唤洛中流帮我捶腰捶腿,然后让他帮我暖被窝。我有些郁闷,为什么每次偷笑,还是特别傻里傻气的时候,总是会被他发现,然后装作一本正经真的很难。 我总是安慰自己,等以后习惯了便成了自然。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妄想而已,洛中流总会说,你笑的时候特别诱人。我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后来脸皮厚起来,说我哭的时候更诱人。他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你想这样,那下回我会考虑一下的。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将军在主,丞相在腐 作者:司杞南 第10节 好不容易等到大赦天下,这才有些空闲的时间。对了,忘记交代一件特别虐心的事。我的便宜师傅不但说要告老还乡,还向圣上举荐了我。我想,幸好裕朝重武轻文,不然那群老臣就别妄想什么国祚绵长。 接过沉甸甸的相印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都是一沉。 但是新帝登基,百官朝贺的时候,洛中流便在我边上,新做的官服有些不称身,感觉有些小了。跪着的时候总觉得衣服要裂开,所以一直走得很小心。 我问洛中流:“这衣服的尺码是你报的?” “上个月的事。”他捏捏我的腰,“只是这个月貌似长了不少肉。” “怎么,你嫌弃啊?” “哪有,高兴还来不及。”他忽然压低了声线,“手感倒是不错。” 我拍掉他的手:“都怪你,害我胃口那么好!” “谁叫你无肉不欢。”他揽上我的腰,“回家吃肉去。” 我明明是想拒绝来着。 我心里默默打鼓,不过就是腰一软,直接跟他走了。 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我暗暗叹了口气。 没办法,既然已经束手就擒了,也只好这么过了,我自暴自弃着。 新的府邸路还蛮远,我一路走着:“元朗,我总觉得家里的床板硌人得很,要不去换张软一点的?” 什么都是新的,说是要新年新气象。害得我觉也睡不好。 “不用换了。”他点点我的额头,“总会有办法的。” 我撇撇嘴:“不用你的俸禄,我自己花钱。” 他说:“嗯,那当然,我的俸禄可是一文不留全都交给你了啊。” 我说:“难道你不满意啊。” “满意。” 我想着年关将至,可是有很多东西要安置,洛中流上不管天,下不管地的,真是让我忙不过来。虽然有不少是需要下人来办,但想想也是很伤脑筋的。 不过当我知道洛中流的俸禄时,还是小小地惊吓了一番。 果然是重武轻文。 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现在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了,哪怕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总会有个人在身边帮我。也许这便是相濡以沫? 至于司玦,我算是一见到他就脚底抹油,有多远跑多远。 原因是 那回洛中流见到司玦,司玦那家伙肯定讲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结果可想而知。 算啦,我是伺候不了家里的醋坛子,更是拿厚脸皮的司玦没办法。 年关到了。 先是每天写到手抽筋的春联,我明明是自告奋勇,要自己写。可是那么大的宅院,还有大大小小的窗台,少不了贴纸。我剪得乱七八糟,最后竟然发现勉强能看。只是有些拙劣罢了,虽然洛中流一直说,琅儿做的什么都好看,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于是遣退所有的下人,洛中流本该拿武器的手端着一碗满满的浆糊,我拿着刷子和红纸。在前面看有哪些地方可以贴,花坛的水缸,两人高的石榴树,井台,水池,假山,能看见的地方我都添了一抹红。 “这里这里!”我甩甩刷子,“这么重要的地方都忘了。” “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等全部都贴完,我才觉得累得抬不起腰。 几近夜里,万家灯火。 喜气洋洋的氛围。 况且,只要身边有他,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也会觉得很开心。 我勉强抬抬手,抓住他的衣角。 可怜巴巴地看他:“元朗,我走不动了。” 他纵容地笑笑,在我面前蹲下:“我来背你。” 我吸吸鼻子,身子软软地靠上去。我嗅嗅他的头发,是熟悉的紫凝香。 本来还是有些冷的,可是他后背的热气源源不断。 “下雪了。” 我轻轻说,侧着身子,可以看见朦朦胧胧仿佛发着光的雪花。他朝后看我一眼:“是啊,又下雪了。要是雪大的话,明早起来倒是可以玩雪。” “玩雪?” 我奇怪地问。 “是啊,以前在军营里,下了雪,不准穿上衣,到外面用雪擦身子。” 我一个哆嗦。 “以前杜襄最懒,总是被罚。”他想到以前的时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然后一个人在雪里哆嗦。” “哈哈。”我笑起来,“那你呢?” “我也有过,那时可不觉得难熬,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久就又遇见你,然后差点又失去你。” “你是什么话,什么失去?该罚。” “我错了,就罚我给你当床垫,这样你总不会觉得床硬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好,就罚你在下面。” 我的手圈着他的脖子,他一步一步,很稳,又好像没有尽头。我又希望没有尽头。 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模模糊糊地听见。 “若是我早点遇见你,那该是有多好。” 雪解冷知意,梅落香释怀。 满树的雪飘飘落落,渐渐蒙上人的视线。哪怕是寒冬,树上的叶子也未落尽。南淮便是这番好,看不尽的人间风光。 梦里,和洛中流一起去草原,有碎血马跟着。然后在最最干净的湖边,望向漫天流彩的星辰,许下自己心里的愿望。头枕着手心,嘴里叼着带着甜丝的绿草。然后一起游遍山河。 越往上走,就越是冷,哪怕是南淮,都会冷得彻骨。 哪天往下去火奴玩,去见一下小六儿,顺便瞧瞧白朔过得怎么样。虽然我觉得某人会不开心,大不了到时候一起去就好了。 然后是大年夜。 一早起来,便有马车候在门口,接我们去了施府。 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是来了,我的大哥,施徳。他是一副浪人的模样,终年都不着家。可是听说这回竟然破天荒地给我带了大嫂回来,我真的只差拜谢,我施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元朗,要是你敢欺负我家珠儿,我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大哥说的是。” “喂喂,欺负是什么意思?”我横他一眼,“我要是被欺负了,也是被你。” 大哥奇怪:“我欺负你?” “是,你教训元朗,就是教训我,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你这个小狼崽子,这么不给哥留情面?” 我干笑着:“哪里敢,我的好月老,下回谢礼亲手奉上。” “亏你还记得我的好。” “大嫂呢?”我忽然想起来。 “对了,你应该见过的。” “见过?”我奇怪,难道是我有眼无珠? “就是褚霞,对吧?”洛中流忽然说。 我完全愣住,真的没想到,我看了洛中流一眼,难怪我哥之前无法接受,原来有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好女人。还好他袖子一直没断啊。 明明早已弱冠,爹娘还是给我沉甸甸的红封。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贪污了洛中流的那一份,美其名曰代其保管。 天公不作美,只下了薄薄一层雪,到了午后就只剩一滩水了。 新年有一点不好,就是必须守夜。我本来就睡不饱,更别说这样的天,更让人昏昏欲睡。日头还没落下,就让人犯困。 “娘,你今天好美~” “你这嘴巴倒是甜。” 真是流年不利,明明想好好包饺子来着,可是一连三个都把皮给弄破。只得说几句顺心的话来蒙混过关,我满手的面粉。刚想去洗一下,出门就看见洛中流。 “你不是陪着爹吗?” “想来看看你。” 我说:“你少贫嘴了,快帮娘干活。” 结果当我发现洛中流包的饺子,不仅好看,还好吃的时候,不禁动了歪脑筋。 我琢磨着,家里的婢女都不用了,看来还是全部遣散吧,这么好的“厨娘”在这里,还怕什么? 元宵。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 香翻桂影烛光薄,红沁榆阶宝靥匀。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一直盼着元宵,可是等等不来。 等真的来的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西河元宵可比年夜要热闹得多,每家每户都要有一座莲灯,然后凑到一块,由各家的男丁一路扛着,便是龙身。等和上龙头,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以前小时候跟着龙灯走,觉得怎么都不会累。沿街是数不尽的稀奇珍玩,吃不完的美味佳肴。 满街流光溢彩,龙灯蜿蜿蜒蜒,既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我看得眼睛发酸,故是没留神便让一团脂粉钻进了胸膛。 “公子”这声音端的是一个娇羞。 再一看脸,更是沉鱼落雁。 我用猜谜所得的竹扇挑起她的下巴:“不知芳龄几何?” “奴家” 洛中流今日便回了军营,我终于可以出来放浪一番。正想看清眼前的小美人儿,身后便是修罗一般的声音。 “二十。” 我幽幽地回头:“不是问你。” 洛中流夺走我的竹扇:“够风流。” 我忙解释:“这是我帮这位姑娘捡的,正想还给她” “是么?” 人来人往,他却一把打横地抱起我。 我一把捶在他胸口:“你做什么?” “我只不过捡起丢在外面的小野狼,带回家里去,省的在外面让我操心。” “那也不能这样” “你看。” 他忽然说。 我睁开眼,漫天的烟火,印满了半面天际。 我睁大了眼睛,不知不觉由人声鼎沸到仿佛听得见虫声。 他终于把我放下来,我却是一副赖在他身上的样子。 他便随我仰躺在他身上。 “奇怪,我怎么一点也不困。”我的眼睛里似乎盛下了所有的光彩。 “那便好。”他的吻落下来。 “别在这里。”我歪着头,他下巴底下有些胡渣,痒得要命。 但是他的眸子,却亮的能盛下山河。 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害我躲得气喘吁吁。 “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么?”他的话里一带着笑,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实话实说,司玦那混小子吻了你几次?” “吻了你几次,我今晚就要你几次。” “” ~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啦~撒花!这是我的处女文呐,就这样献给晋江了,哎哎哎。不过真的是很虐心的一篇文,费了我好多精力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开下一篇文啦!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