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正文 第1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作者:白夜未明 文案: 对殷向北来说,周宜是朱砂痣,周景是蚊子血。 见不到朱砂痣的时候,看看蚊子血也挺开心。 后来殷向北终于渣攻回头了,周景却喜欢上了别人,最让殷向北难以接受的是,那个人正是出车祸后失忆变傻的他自己…… 别名被自己ntr的男人你伤不起 818攻跟受之间的乡村爱情 主受 一对一 he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乡村爱情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景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周景跟殷向北在一起八年,为殷向北能够付出一切,可殷向北却只拿周景当替身,毫无感情;被冻坏腿的周景心凉之后离开殷向北来到了山村支教,度过了一阵平静而短暂的时间后,在山上遇到了出车祸变傻失去记忆的向南,向南与周景两情相悦,但为了治疗车祸旧伤挽留性命,向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殷向北。本文采用倒叙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关于替身与爱情的传统狗血故事,故事曲折情节跌宕起伏,尤其是对人物感情的塑造非常细腻,成功塑造出向南与向北两个不同性格,但却拥有同一个身体的人物形象,让读者设身处地为主角感到扼腕叹息。 第1章 晨光熹微,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周景躺在架子床上,头偏向窗户的那一边,仔细聆听着雨落在泥土地上的声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里不比城里,就算一丁点小雨时间长了也很要命。 他从被窝里伸出胳膊,稍微给窗户开了点儿缝隙,试图让风吹散屋内沉闷的气息。 几乎是立刻,就从架子床上传来抱怨的声音:“大清早的开窗户干嘛,想冻死我不成?” 周景的手顿了顿,然后关掉窗户,缩进了被窝里。 但即使只有一秒钟而已,他灵敏的鼻子也嗅到了外面空气中泥土的气息。 能闻到淡淡的味道,证明雨不是很大。 于是又这样安心的闭上眼睛假寐,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周景抬起眼皮,坐直了身体,默不作声的开始换衣服。 上铺的青年依然保持着头蒙被子的酣睡状态,虽然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但对于那个总是睡不饱的青年来说,五分钟足矣。 换好了衣服,周景有条不紊的下了床,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等到他洗漱完毕,又用过简单的早餐,上铺的青年方才匆匆忙忙的拿起毛巾。 然而等周景好不容易举着伞徒步走到学校里,那青年却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又忘带钥匙了。” 周景合上伞,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门一开,那青年就用极快的速度窜了进去,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整间学校唯一的一台电脑台机。 没有网络,只能玩儿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而已,可就是这样,也让青年乐此不疲。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只是徒有虚名。 整间学校拢共只有三个教师,有一个还因为过年的时候摔断了腿至今在家里休息。 偌大的房间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教室里也是一样的光景。 周景刚开始选择来这所小学支教的时候,曾看到过照片,只道是教学楼盖得颇为气派,条件应该不算太苦。 怎料到这小学只是个空壳子漂亮的不行,连教学用的桌椅都是村民们自己拿出来的,高低不平。 不过周景不是挑剔的人,这里的条件虽然苦了些,他只图个耳根清净。 周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眼镜盒,开始准备今天的讲课。 正在玩儿植物大战僵尸的青年瞅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嗤笑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周景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那青年也不甚在意,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周景冷淡的习性。 青年一直对周景很好奇,并且毫不掩饰这一点。 周景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鼻梁挺翘,薄唇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睫毛格外浓密。 明明天生一副招惹桃花的长相,性格却偏生古板的不行。 只看五官的话,青年最喜欢周景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眼神清澈,却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勾引。 不过…… 青年目光一转,用余光瞥了一眼周景脚踝附近的位置,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两句。这人若不是一只脚瘸了,只怕也不会沦落到跟他一样的田地。 “说起来周老师你不觉得自己跟一个明星长得很像么,好像是叫周宜来着……咦……”都姓周,又长得有五分相像,这就很让人怀疑了。 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支教,除了眼前的游戏,青年的娱乐活动所剩无几。 但周宜作为一个在娱乐圈发展的如日中天的明星,青年想不知道也很难。一想到这里,他原本自由散漫的神情出现了波动,只恨不得拿起摄像机跟麦克风来采访一下当事人心情。 对于青年的兴致勃勃的提问,周景依然表现的很冷静,甚至连下笔书写的速度都没有慢下来。 然而他开口说出的话语,却让青年许久合不上嘴巴——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说完这句话后,办公室寂静了足足一分钟,只听得到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的刷刷声音。 一时间,各种各样八卦的猜测浮现在青年的心中。 不怪他,实在是‘同父异母’这四个字太具有冲击力,无论何时听到都能让人脑补出一部家庭伦理大戏。 青年不追星,但周宜的情况实在太特殊,所以他一直有所耳闻。 据说这位周宜仗着家庭的关系在娱乐圈混的十分任性,有颜有权有实力,无数花季少男少女为他折腰。 周宜的家庭是放眼全国都叫的出名字的大集团,父母亲也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然而这样的周宜,居然会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再看周景这副潦倒落魄的样子,与天之骄子周宜何止是云泥之别。 关于周景身份的问题,青年已经不必再问,再问下去就会触及到人的伤心之地。 以青年跟周景现在的交情,他还尚且不敢,所以他只能尴尬的摸着脑袋干笑两句:“那可真是巧了……” 周景的存在,没有一家媒体曾经报道过。周景过是好是坏,周家的人不曾多问过一句。 甚至于周景的生死,他的父亲也毫不在意。 周景是私生子。 私生子这个身份本就已经足够尴尬,更何况他的母亲还如此不堪,更是给周景尴尬的存在雪上加霜。 但瞧现在周景的样子,还能淡然的提起这个事实,却不像是有多么怨恨自己的命运。 青年又盯着周景看了一会儿,直到电脑传来‘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的声音,方才慌张转过身去专注游戏。 办公室恢复了宁静,两人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直到八点钟的铃声响起,校园里陆陆续续传来嘈杂的声音。 周景放下纸笔,青年也恋恋不舍的关掉游戏,两人拿起教案跟书本,开始了日常一天的教学。 周景负责语文数学,青年负责英语体育。 周景给一二三年级上语文的时候,青年就给四五六年级上英语,轮番上阵。 说是这样,其实所谓的一二三年级就是年纪稍小一点儿的学生,而四五六年级就偏大一些。 这样的教学不仅辛苦,而且效率也低。 但是没办法,教师资源极为匮乏,只能这样处理。 而且附近好几个村子,只有这么一个可以接受教育的地方。从前没有小学的时候,几乎是没人念书的。 来支教的老师大多嫌弃这里条件太苦,大部分呆不下一个月。 就连青年自己,也在心里暗暗捉摸着怎么离去。 不过周景到是一个例外。 明明腿脚还不灵便,却已经在这里呆了小半年,让青年佩服不已。 尤其今天还得知了周景隐藏的身份,更是让他心里痒的不行,连带着上课都有些不怎么心不在焉。 好在上课的内容简单,山里的孩子也单纯,并不怎么费心。 青年本名苏言,是个二本师范学生。 家里情况比普通二字还要差上一些,他自己也不是优秀的类型。 跑来山区支教,也是想以后分配工作能稳定一些。 习惯了城市里热闹繁华的现代青年,乍一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要多不适应就有多不适应。 好在还有个周景,虽然性子沉闷了些,平时生活却很照顾他。 苏言从前以为周景是那种大公无私要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的人物,今日一聊,只怕周景的经历比苏言还要倒霉一些,想到这里苏言不禁对这人多了几分同情。 除了同情,更多的则是好奇。 不过苏言不能直接问,最多就是默默推理,但周景跟个机器人似的,苏言从来就没见过这张漂亮脸蛋上露出过什么表情。 就连说出自己是周宜同父异母弟弟这个惊天秘密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水波不惊。 苏言心道,恐怕天塌下来他也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但很快,苏言的这个结论就被周景给彻底否定了。 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教学结束后两人相伴回去,老远就看到宿舍门口蹲着一个人影。 此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满是泥泞,抬起头也看不清晰长相,手里捏着一只野兔子,到是挺干净。 见到周景走过来,男人傻兮兮的笑了两声,将手里的兔子放在地上推向周景。 这个傻子苏言见过好几回,自然知道他没什么恶意。 不知为何傻子对周景特别的上心,从山里猎到的东西都会先让给周景。 吃素已久的苏言瞅着那只已经死的透透的肥兔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正想撺掇周景收下,就见周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流露出厌恶的情绪,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不已的东西…… 第2章 关于那个傻子的来历,苏言听村长提过两三句。 说他是个可怜人,出车祸摔坏了脑子,兜兜转转沦落到山里,靠村里人接济几个馒头为生。傻子虽然傻,胜在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偶尔会像今天一样从山里逮到只野味儿开荤,虽然大部分都被送给了周景。 不过周景并不领情,连多看两眼都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傻子眼巴巴的看着周景,手足无措的动了动身体,见周景对他的‘战利品’无动于衷,又不识相的拿起兔子,试图塞进周景的手里。 周景手一扬,啪的一声打掉了傻子手里的兔子。 那兔子本就死的彻底,倒也不会感到疼痛,只是傻子一脸受伤的样子,到是让苏言有些于心不忍。 “周老师不要生气,愣子也只是一片好心。” 愣子是周围村民给傻子起的外号,当地把傻子叫二愣子,图方便省略了前面那个二就成了愣子。 对这个名字傻子并不排斥,听到苏言叫他名字还挺开心,立刻就冲着苏言傻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苏言还在心里嘀咕,傻子不刷牙牙还这么白,真是稀奇。 有苏言在一旁说情,周景却还是无动于衷。 倒也没其他过激的反应,只是沉默的开了门走进宿舍里。 傻子转过身,呆愣愣的看着周景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苏言暗地里啧啧了两声,眼神儿却始终没离开被扔在地上的那只倒霉兔子,待周景进屋后就假装熟络的凑到傻子跟前:“愣子,周老师不要,你可以送给其他人呀,怎么样,我帮你料理了这只肥兔子,一会儿兔肉炖好了也分你一半儿。” 他这话不是刻意欺骗傻子,苏言为人虽然不怎么正经,但基本的道德修养还在。 傻子眨了眨眼皮,似乎有些听不懂苏言复杂的言语表达。 苏言又是解释又是用手比划,总算让傻子明白了,但傻子明显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周景,神情颇为犹豫。 “也不知道周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苏言小声的嘟囔了两句。 他在门口站着,这话宿舍里的周景自然听不到,傻子却原原本本的听在耳朵里。 傻子的脑子被撞坏了,没了记忆不说,连语言跟理解能力都退化成了小孩儿水平,偏偏在周景的事情上格外较真儿。 苏言里语气稍有不尊敬,他就如临大敌。 傻子长得人高马大,至少一米八七往上,身上的腱子肉看着就惊心动魄。外加眉尾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严肃起来的时候吓人的不行。 哪怕人现在傻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副不容挑衅的霸气。 苏言是标准的宅男弱鸡,被傻子瞪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连忙顺着他的心意讨好了几句:“周老师无功不受禄,这才拒绝的,绝对不是讨厌你。” 傻子这句话到是立刻就听懂了,指着房里咿呀了好几句,这回轮到苏言听不懂他的话而已。 说到第三遍的时候苏言才大概了解,傻子说的是周景救了自己。 难怪傻子对周景这么上心,只是这事儿看在苏言眼里,愈加奇怪了起来。 既然周景是傻子的救命恩人,那现在为何又对傻子厌恶至极? 但当下之急不是搞懂周景的心思,而是如何尝到荤腥。 来这里支教大半个月,苏言想吃肉想的眼睛都要发绿,这么一只肥兔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谁错过谁就是傻逼。 苏言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两圈,跟傻子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又走进屋里。 周景正伏在桌上批改作业,见苏言进门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镜,并没有出言交流。 苏言在屋里转了两圈,从抽屉里拿出把大剪刀又走了出去。 周景继续全神贯注的看作业本,直到二十分钟后他完成了任务想要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才发现锅早就被苏言占了去。 做饭的煤炉子只有一个,锅也没有多余。 两人同为支教老师,大部分时候做一锅饭两人分着吃,但现在苏言要炖兔子肉,周景也不能说他什么。 周景默默的从案上笼子里摸出个硬邦邦的玉米馒头,就着开水充饥。 没过多久就从锅里冒出肉类特有的香气,勾的满屋子人都心神不宁,忍耐力强大如周景,捏着馒头的右手也忍不住颤了两下。 他从n市来到这里,已有半年。 半年里,除了偶尔去县城跟老同学相聚,他是半点儿没尝过荤腥。 周景垂下眼皮,狠狠灌了自己一口水。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他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心理准备,这点儿苦还是受的下去。 苏言到是很遵从内心,一开始就围在锅跟前寸步不离,见周景吃馒头还出言相劝,只可惜周景是一概听不进去。 兔子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浓郁到周景根本无法忽视的地步。 更何况给支教老师住宿的房子本就小的不行,这样一来宿舍里根本就没有周景的容身之地。 周景披上外套,心情烦躁的走出了房门,却也不远离,只站在屋檐下看雨滴。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活力。 “周老师,兔肉炖好了,你也来一碗吧?” 周景沉默着摇了摇头。 “来一碗吧,你看咱们都吃了多长时间的土豆白菜了,好不容易开一次荤腥,别难为自己的身体。”苏言不依不挠,语气格外坚定。 想来是终于能吃到肉的缘故,向来急躁的苏言耐心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他本来想,周景肯定只是嘴上说不要而已,等到肉类的香味儿弥漫整个房间的时候,他不信周景不动心。 谁知道周景居然这么正直,为了不吃肉直接跑到了门口去。 果然是个怪人。 苏言忍不住问他:“周老师难道是素食主义者?”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吃?” 周景没有回答苏言,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蹲在门口吃肉的傻子。 苏言愣了一秒,不知周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的全部身心就被香喷喷的兔子肉给吸引住了,毫无精力去关心周景。 周景不吃,但属于他的那份苏言却也不敢吞下去。 有傻子在一旁死死的盯着,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逆这个鳞。 若是搁在平常,屋子里的气味估计还要持续好久才会散去,但今天天气不仅下雨还在刮风,周景打开窗户透气,很快就将屋内的肉香散了个一干二净。 狂风携着细雨,一刻也不停的席卷着这片土地。 已是早夏,却寒意刺骨。 尤其周景受过伤的左小腿,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犯病,就算整个人都裹在被窝里,也躲不过见缝插针的寒气。 周景从柜子里拿出药酒,用医生教给他的手法一刻都不停的按摩着,收效甚微。 按摩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感觉到丝丝热气。 周景腿疼的时候几乎不会露出任何痛楚的表情,如果不是那苍白的唇角与额前滴落的冷汗,与平常根本无异。他的小腿是在一场大雪中被冻坏的。那场大雪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也仿佛带走了他所有的感情。 与那天地皆白万籁俱寂的雪夜相比,这场淅沥小雨又算什么。 只是周景没想到的是,小雨越下越大,风暴即将来临。 隔着窗户都能听到外面世界鬼哭狼嚎似的声音,连带着树叶被洗刷的哗啦作响,噼哩拍啦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屋顶。 与外面嘈杂的世界相比,屋子里显得格外温馨宁静。 “靠,屋顶漏雨了!” 苏言住上铺,雨滴恰巧漏在他的脸上,砸的睡意朦胧的他一个激灵。 有第一滴就会有第二滴,不做出反应的话,雨水立刻就能浸透他的枕巾。苏言不敢再耽搁,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在屋子里翻东倒西的找材料补屋顶。还好之前住这里支教的老师们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倒也没让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只是好不容易要进入梦乡的苏言被以这种方式吵醒,心里多少有些不吐不快的怨气。 “老子迟早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周景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是苏言的十倍,早已习惯了各种突发情形。 苏言吐完怨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那傻子似乎是没地方去…… 正怀疑着,便听到从门口传来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苏言迟疑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门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下午那会儿还神采奕奕的傻子,正浑身瑟缩着倒在门口雨地里。 第3章 瑟缩着躺倒在雨地里的身体,好像是一块儿巨大山石,堵住了苏言的全部视线。 外面的世界狂风骤雨,仅仅是开门这不足半分钟的时间里,苏言都感到双腿打颤,整个人无法直立。更遑论是在外面被风雨夹击一整晚,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 苏言是怕麻烦的性格,但危及到生命的问题,由不得他多做顾虑。 他走到傻子的身边,试图叫醒傻子让他自己起身到屋里避雨,然而当他靠近之后方才发现傻子双目紧闭,浑身颤抖,情形远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峻。 苏言心道不妙,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问题,直接就拉起傻子的胳膊往屋里拽。 可傻子身形魁梧,几乎相当于一个半苏言那么重,再加上被雨淋的失去了意识,整个身体沉重的像铁。 苏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仅仅只是将傻子挪动了几厘米而已。 屋里还有一个周景,若是出言请求帮助,应该会轻松一些,但想到今日白天周景对傻子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苏言啐了口唾沫。 傻子在迷迷糊糊中动了动身体,嘴里嘟囔出声音,苏言仔细听去,发现他居然还在想着周景。 “周老师……” 苏言狠狠的拽了他胳膊一把,又把他拖动了几厘米。 “就知道周老师周老师的,你的周老师可懒得管你,看在下午那半只兔子的份儿上我救你一回,等你醒了记得给我在山里逮一只野鸡。”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傻子庞大的身体挪进了屋里,苏言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关上了房门,脱力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总算,屋内的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苏言抬眼看去,周景正半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翻看着一本薄薄的书籍,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肩上披着外套,腰部以下全部隐藏在厚厚的棉被里。昏黄的灯光照映在他幽深的眼眸里折射出奇异的光芒,兴许是因为方才的行动用掉了苏言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竟让他觉得这样的周景美的有些妖异。 只论相貌的话,怕是那个周宜,也比不上周景。苏言愣愣的看着周景,忘记了言语。 周景自然也感应到了来自于苏言的视线,本欲随他去,哪知苏言一直盯个不停。被盯了足足半分钟,哪怕是周景也觉得膈应,他忍不住开口:“苏老师还不准备休息?” “嗯?” 苏言终于回过神来,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打算去洗。” 说罢,他双手撑地,三两下站直了身体。 不过这傻子要怎么处理,到给苏言出了道难题。宿舍里条件简陋,他也不懂医术,顶多就是把傻子从雨地里拉进屋子,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无所知,指望周景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有些难为的看了看周景,嘴唇反复的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 好在淋雨的时间并不算长,傻子的体温是正常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苏言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已经废弃的被子盖在傻子身上,傻子瑟瑟发抖的身体总算逐渐趋于平静。 做完这一切后,苏言用热水洗了洗被弄脏的手臂,飞速的跑上床休息。 见苏言上床,周景便熄灭台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很快只剩下三个男人沉重的呼吸。 但周景虽然说是闭上了眼睛,内心里却一直无法平静。或许是因为外面的大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夜里雨一直不停,噼里啪啦听的人烦心。 小腿依然很疼,疼到骨髓里。 这种疼痛注定会伴随他的后半生,所以他只能逼自己去习惯。 但有些东西,不是说他想习惯,就能习惯得了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伴随着黎明前夕第一声鸟啼,苏言缓缓张开眼皮。他茫然的盯着屋顶,那个被补上的缝隙又重新空洞了起来,仿佛昨夜的暴风雨只是一场梦境。 苏言揉了揉眼睛,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他还惦记着案板上那碗兔肉汤,趁着周景跟傻子都还没有醒,动作快点儿把汤热一热灌进肚子里,这一天的开始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只是当苏言飞速的换好衣服跑下床的时候,周景却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在周景身边,傻子一脸幸福的靠着床头柱睡得酣畅淋漓。 瞧他面色红润的样子,身体应该无碍,只是苏言看着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昨晚他去睡觉的时候,明明傻子就躺在屋中央的地上脸上满是泥,苏言连多看两眼都不愿意。而这会儿傻子不但换了个位置,就连脸上也变得干干净净。 苏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傻子,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周景。 这个人嘴里说着嫌弃,实际上身体却诚实的紧,只是偏偏要等到苏言睡着了才肯大发善心,也是傲娇的不行。 不过苏言也不揭穿周景,一心一意惦记着剩下的那碗兔子肉。 只可惜当他兴冲冲的跑到案上去看,却发现那碗肉居然不翼而飞,连口汤都没给苏言剩下。 苏言有些傻眼的站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说周景竟然傲娇到这种程度,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的跑到这里吃肉喝汤? 苏言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雷的不轻,恰巧周景也穿好衣服走过来烧开水,见苏言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破天荒的率先开口解释:“他半夜里有些发烧。” 这话说的简洁,但苏言还是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 照顾病人,给病人热点儿东西吃无可厚非,顺带拿毛巾儿给病人擦擦脸也很正常。只是这么一来,周景原先表现出的那副淡漠不已的样子,就变成了笑谈。 苏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周老师你人真好,以前我还觉得你冷血来着。” 作为同居人,苏言自然希望自己的舍友是个热心又热情的好人,以前的周景虽然也不算太差,但他总觉得跟周景不是一路人,没想到周景只不过是面冷心热而已。苏言下意识的就对周景放下了戒备心。 周景对此显然有异议,便又冷冷的补充了一句:“只是不想看他死在宿舍里。” 然而对于已经认定周景是个傲娇的苏言来说,这话说的没有任何意义。 “明白明白,周老师最讲道理,不过那碗肉汤是我留给自己的早餐,现在没了真是怪可惜……” 说着,苏言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似乎是在回味昨天的美味。 他也的确是太久没吃过好东西,一直这么清贫也就罢了,昨天傻子给他开了个荤,那味道要忘记不是一般的困难。昨天晚上他会救傻子,也是图个口舌之欲。只是苏言很清楚,在傻子眼里他根本就只比空气存在感强那么一些,若想指使傻子替他干活儿,只怕还是要靠周景。 周景哪里听不出他话里话外之意,只是装作听不懂而已。昨夜属于情况紧急,他若不出手,傻子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搁在平日里,周景是万万不想跟傻子扯上半点联系。 他的一切,周景根本不想去过问。 周景是认识傻子的,不但认识,曾经还很熟悉。 原先看到傻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周景心里还有过幸灾乐祸的想法。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说不是报应他都不信。 大约清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周景,傻子对周景有着一种非常奇妙的雏鸟情节,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沟里,周景想怎么使唤他都行。 那些已经深深埋葬在心中的怨恨,只需一个引子,就能将周景引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周景却没有任何行动。 不是因为心善,而是知道殷向北这个人向来福运。现在虽然落魄,不知哪一天就会卷土重来。 一旦他恢复正常,依照他残忍的性格,周景怕自己没那么多的命。 左腿的伤已经足够他了解殷向北,他不需要付出更多东西,也无法付出更多东西。 这是他过去二十六年所得到的唯一教训。 第4章 雨过天晴的空气格外清新。 今天是罕见的周末,按照平日里的惯例,苏言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不会醒的。 之所以破例,是因为他想趁着傻子没醒,把那碗兔子肉吃进嘴里。现在兔子肉泡了汤,苏言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抽掉了筋,软绵绵的找不到一丝力气。 他打了个哈欠,扭头望着与往常无异的周景,垂头丧气的又爬进被窝里,再度睁开眼睛则是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周景的厨艺不错,虽然村里给两个支教老师提供的物资极为匮乏,但周景总能用简单的食材创造出美味。 苏言吸了吸鼻子,从被窝里探出头问道:“周老师做什么好吃的呢?” “面疙瘩。” 苏言一听,立即就从被子里爬出来穿衣服洗漱,神色里满是欢喜:“周老师做的面疙瘩最好吃了,不是我吹牛,我一个人吃一锅都行!” 所谓面疙瘩,就是将面粉掺上一定分量的水,然后把黏在一起的面疙瘩下进开水锅里。 掺水的分量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水多了就成了面粉汤,水太少变成了面团,这个量苏言总之是掌握不了。 等到水开之后,将面疙瘩捞进碗里,浇上酸爽可口浆水汤,调点儿油泼辣子,堪称人间美味,尝过一次后就再难忘记。 飞快的洗漱完毕端着自己的碗走过去,苏言眼睛里仿佛在冒星星。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眼馋锅里的东西,却碍于周景的严厉,连靠近都有些迟疑。 苏言这次到没有多管闲事,他自问昨夜对傻子也是仁至义尽。至于周景要怎么对傻子,那是周景的事,苏言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厚着脸皮蹭周景饭吃的人而已。 屋子里很快就溢满了饭菜的香气。 傻子眼巴巴的看着周景,轻声唤他:“周老师,周老师……”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周景坐在板凳上吃饭,看也不看一眼。 一分钟过去,苏言已经连面带汤吃的干干净净,又跑到锅跟前去呈第二碗,几大勺下去,锅里就见了底。 傻子饿的肚子咕噜作响,却丝毫不敢违背周景的心意。 直到最后,傻子都没能尝上周景的手艺,跟周景也同样不尝他猎到的兔子肉是一个道理。 瞧傻子实在是可怜的紧,苏言又动了恻隐之心,想跟周景求求情。 怎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周景冷冰冰的对傻子道:“雨停了,你出去。” 傻子没蹭到吃的,神情本就有些闷闷不乐,又听周景要赶他出去,眼神委屈的不行。 虽然说这‘委屈’二字,实在是不适宜出现在他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魁梧汉子身上,但不知是否变傻后心灵也变得纯净许多,傻子眼神里透露出的委屈并不叫人厌恶,反而让人更加同情。 说他傻也不尽然如是,只是他现在就跟初生的孩童没什么两样,不会怀疑,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周景。 傻子没有家,所以平时最怕下雨,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希望那滂沱的大雨再度来临。 只可惜,若天公肯听,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周景要赶他出去,他只能出去。 傻子最后看了一眼周景,不依不舍的情绪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抗议。 苏言将一切看在眼里,轻声叹了口气。 看傻子的容貌也透露出贵气,只怕在出事之前也是人中龙凤的类型,奈何…… 待傻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苏言才道:“你说傻子的家人会不会找到这里?” “不会。”周景放下自己的碗,面无表情。 苏言一愣,不知周景为何如此确定,但转眼又一想,这破地方如此偏僻,只怕傻子的家人想找也找不到这里。他坐直了身体,见周景将衣袖撩上去准备开始洗锅洗碗,立刻站起来拦住周景:“放着我来吧周老师。” 周景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又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便把活儿交给了苏言。 有学生缺少课本,他托了县城里教育局的同学帮忙,早前得到消息说是书已经送到了同学那里,只等周景去取。 他腿脚不便,从学校到住处这一小段距离都很费力,更别提去县城里。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地形崎岖,只有一趟公车在山脚下一天两趟开向县里,错了这两趟车就算是村长书记也出不去。 第一趟车是十二点途径这里,周景六点钟醒,现在吃完饭刚刚九点过去,必须赶紧出发,才能趁着十二点之前赶到车站。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2节 跟苏言叮嘱两句后周景方才离去,昨夜下过大雨导致山间的道路又湿又滑,幸好他在路上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当拐杖,这才准时到达山脚。 等周景坐上那破旧的小中巴车,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买好票之后靠在窗户便顿时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小中巴一路摇啊摇,终于在傍晚前夕到达了县城车站。 周景下了车,听着街道上小贩零零散散叫卖的声音,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从口袋里掏出许久派不上用场的手机,告诉同学他已经到了县城里。 纪明是他高中同学,后来大学阴差阳错又分到了一个宿舍里。他跟周景的关系一直不错,周景说要来支教,也是由他牵线找到了这里。 所以得知周景要过来的时候,纪明很是开心。 只是山里交通通讯都不怎么便利,想跟老同学多见几面也不容易。 纪明家在县城算小有势力,毕业后直接进了教育局不说,还给纪明配了车跟房子,知道周景左腿受过伤,当下就决定让周景在原地等他开车过去。 上午的山路的确让周景有些不适,于是他也不推辞,就静静的呆在原地等着纪明。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远远看到纪明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 “走咱哥们儿下馆子去!” 见到纪明,周景冰冷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我请你。” 纪明直接拍向周景的肩膀,大大咧咧的道:“那怎么行,你现在支教没多少工资,我请你才对!” 周景还想说什么,结果纪明又说:“好不容易见一次,不许扫兴。” 周景无奈,只好随他去。 两人坐上车,直接奔着县里一个烧烤天地而去。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经常在学校门口的烤肉摊子上撸串,现在想来满是回忆。 毕业后大家伙儿各奔东西,别说见面,连发条信息都不容易。 点好了烤肉,纪明看着对面坐着的周景,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周景是他们几个里最聪明也是最刻苦的一个,长相也是一等一,却跟他一样沦落在这个小县城里。 大四的时候周景选择考研,纪明一直觉得如果连周景都考不上,那世界上就没人能考的上了,只可惜…… 不过这不能怪周景,只能怪命。 “如果觉得山里条件太差,我可以帮你走走关系调到县城的小学里,以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 纪明现在小有权利,说起这话来底气也比较硬,只要周景有这个想法,他随时都能帮周景办妥了这件事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景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纪明有些不理解,但凡是去那个学校支教的老师都呆不到半个月就想跑,而周景已经呆了大半年,居然还能忍得下去。 周景拿起面前的塑料杯,轻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味道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山里的条件的确苦,却拥有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媲美的宁静。 他已经厌倦了跟人打交道时的小心翼翼,留在山里,是他所能想到的属于自己唯一的归宿。 更何况—— “总要有人留下,那些孩子跟我也有感情,不是说走就走那么简单的事情。” 纪明直勾勾的盯着周景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他话中的真实可靠性,可周景的眼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是真的想留在山里。 “现在不走,那以后呢,难道要永远留在那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两人说话的当口,服务员把烤好的板筋跟鸡翅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气,但此时的纪明却全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他抬起头,用一种复杂又诡异的眼神看着周景:“你还是忘不掉从前的事情……” 周景握住水杯的手一紧,指尖与心头同时被这句话狠狠的烫了一下。 第5章 “你也说,是从前的事情。” 忘掉又怎样,忘不掉又如何,过去之所以被称之为过去,就是因为它永远不会被改变,周景很明白这个道理。 “我总是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多劝你几句,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纪明的话里带着悔意,他还记得当初那个高中时期穿着白t恤与牛仔裤安安静静的站在班级门口的周景,虽然话也不多,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大学开学后又遇到周景,纪明兴高采烈的去跟周景打招呼,周景的笑意却多少有些勉强。 纪明是学渣,周景则当了三年的年纪第一。 年纪第一跟学渣上了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是多么滑稽的事情。 那个时候纪明也曾怀疑周景从前的年纪第一是否有水分,直到他看到周景的高考成绩。其他科目都发挥出了正常水平,只有数学那里,一个刺目的零。 他后来偷偷的问周景,如果因为某些事情耽误了考试,为什么不去复读一年,以周景的实力,考最好的学校没问题。 周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后来娱乐圈多了一个明星叫周宜,跟周景长得有五分相似,纪明才慢慢了解到周景那个笑容里隐藏的深意。 他并不是不想再考一年,也并不是因为事情耽误了高考,只是周家不允许而已。 再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跟庞大的周家相比,无论是周景还是纪明,都渺小的像只蚂蚁。 毕业后纪明回到家乡,跟周景有很长一段时间断了联系,直到后来周景给他打电话,询问他关于支教的事情。 “天高皇帝远,周家管不到这里,你大可放心。”纪明以为周景还是在顾虑周家的问题。 周景垂下眼睛,冷淡的道:“跟周家没有关系。” 话题进行至此,再深入下去未免影响心情,所以纪明深吸了口气,扯出笑脸吆喝着周景吃东西。 “不谈这些,赶紧趁热吃东西,我听之前的老师说山里连猪肉都不给你们。”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荤腥,只是要看有没有手段拿到而已。”周景想起昨天的野兔子,轻笑着否决道。 纪明又跟周景胡扯了几句,两人一个要开车一个身体不行,就着劣质茶水吃烤肉,也吃的挺尽兴。 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回去的中巴,所以周景只能在县里暂住一夜,等明天一大早再回去。 他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小旅馆,但纪明盛情难却,硬是要把周景拉到他的房子去。 纪明还没谈对象,又不跟父母住一起,七八十平的房子就他一个人,自然是不会让周景去住不干净的旅馆。洗完澡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休息,周景承认自己继续支教的决心有了动摇。 毕竟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是喜欢舒适优渥的环境。 周家的人虽然看不起周景,但在吃穿住行上却也从来没少过他什么,周景也是用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才习惯宿舍里的条件。只是一闭上眼睛,又想起学生们期待的表情,那微微动摇的决心便瞬间稳固了下去。 周景这一觉睡得很实,比平时足足晚了一个钟头才醒。 县城比不过大城市的繁华,但是比起他所在的小山村却绰绰有余。 从纪明那里拿了课本,又在街上买了些村里买不到的日常用品,来的时候一身轻,走的时候大包小包背了一大堆。 纪明去车站送他,看着他被东西压得有些弯曲的背,担忧道:“学校不是还有一个老师吗,为什么不让他陪你过来?”周景腿受过伤,本来自己行动就不灵便,还要带这么多东西走山路,想想就觉得心惊。 “放心,也就十几斤的东西,我完全可以。” 纪明大约还不知道他在山上过的日子,比这更艰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周景对自己颇有信心。 这样的周景让纪明心里又起了让他来县城教书的主意,只是看着周景那淡然的笑意,话却梗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去。 到最后,他也只是告诉周景有空多来县里转转。 周景让他回去,他却坚持的等到中巴过来,帮周景占了个座位把行李提上去。 隔着中巴有些脏兮兮的车窗玻璃,周景看着车底下笑的一脸灿烂的纪明,朝他挥了挥手告别,嘴角含着笑意。 这副模样若是被苏言看到了,肯定又要大惊小怪一阵子。 跟周景认识了半个多月,苏言还一次都没见过周景笑,哪怕嘴角上扬都没有。 也就只有在纪明这个老同学跟前,周景才能些许的流露出一丝情绪。等到纪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他就又变成了平时的周景。 一路颠簸回去。 本来昨天晚上的休息已经给周景养足了精神,但也经不起五个小时的颠簸。 等中巴好不容易开到山脚下,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延绵小路,周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也该他幸运,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学生的家长赶着牛车经过。 对于周景,村民们大多是有着敬重,能帮也就会帮上一把。虽然牛车不能把他送到宿舍门口,但却省去了他一大半的脚程。 对此周景颇为感谢,临走的时候还送了那家长一袋子小食品。谁知就是这袋小食品,给他引来了无妄之灾。 挡在周景面前的小孩儿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五六个孩子站在一起,俨然一个小团伙。为首的那个小孩儿手里拿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里颠来颠去,其余的孩子围在他跟前,表情大多流里流气。 这些孩子是不上学的,也过了上学的年纪,家里没活儿的时候就凑在一起,堵在路上,等着有人落单抢些东西。 前面还说周景幸运,后脚他就遇到了这些小强盗。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不怕天不怕地,又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哪怕杀了人都没感觉。 就算是从前身体康健的周景,遇到这些小孩儿能不能跑掉都很难说,更何况周景的左腿还受了伤,实力差距明摆着在那里。 周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冷静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肯定是不能硬对硬,想找人帮忙也不现实,唯一能平安过去的方法就是把手里的东西送给他们。 周景没有犹豫多久,毕竟跟东西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他松开手里的袋子,立刻就有一个皮肤黑黑的男生跑过来翻他的东西。 这次去县城,除了课本,周景还买了些食品改善生活,却没想到全部都要在这里被打劫了去。 这些人对书到是没什么兴趣,直接就扔在一边不管。 等到他们清点了所有战利品,周景以为这就算结束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儿却指着他的口袋用尖锐的声音道:“大哥,他口袋里还有东西!” 话音刚落,一伙人就都冒出贪婪的眼神。 从周景这里得到这么多东西,本身已经够让他们满足,但人的贪欲总是无止境。 “瘸子,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让我们看看!” 周景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些强盗还不放过自己。 口袋里除了钱包证件,就是手机。钱到没什么,毕竟他还能从卡里再取,其他两个东西被拿走的话就有些麻烦。 周景迟迟没有动作,这让那伙毛贼更加确定口袋里的东西很贵重,一个比一个开心。 等不及周景自己拿出来,为首的人就给其他人使了个颜色,让人围住周景。 “识相的就把东西拿出来,不然小爷爷把你另一个腿也打瘸。” 穷山恶水出刁民,直到今日,周景方才理解了这句话。 除了把东西交出去,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周景咬住下唇,正在做最后的决定。 突然,围住他的人群发生了一阵骚乱,有人痛苦的捂着膝盖喊出了声音。 立刻又有第二个人发出惨叫,第三个,第四个…… 等周景回过神来,上一秒还围着他凶神恶煞的强盗们,都捂着膝盖痛苦的站不直身体。 第6章 眼前的景象让周景感到陌生。 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六年生活里,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任何事情,从未产生过会被人拯救的希冀。 从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的话,最后也就没有所谓失望这种心情。 只是…… 周景神情复杂的看着傻子从足足半米高的土堆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个破旧的弹弓,一脸阳光的走向自己。 傻子看起来很开心,比平时还要开心。 周景其实并不能理解傻子对自己的眷恋,就好像当初的殷向北也不能理解周景。 殷向北总是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喜欢周宜?” 周宜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跟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周宜成绩优异长相英俊,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人群瞩目的焦点,是当之无愧的偶像巨星;这样集无数宠爱与一身的周宜,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品性,就连对周景这个私生子,也把他当弟弟。 可他就是不喜欢周宜,哪怕他有无数个优点。 “周老师……回……” 傻子看着周景,兴奋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昨天他在河里捞到了鱼,想把鱼送给周老师的时候,却发现周老师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里。学校、宿舍、乃至山林里,全部都找不到周景踪影。 傻子第一次产生害怕的情绪,害怕再也见不到周景,害怕自己变的孤零零。 至于为什么见到周老师就会安心,傻子并不是很清楚原因。 周景并没有给傻子什么善意的回应,甚至连一声道谢都没有就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自己散落一地的课本。 傻子也想帮忙,手刚伸出去,就听周景道:“放开。” 傻子触电般的收回了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干净。” 他试图向周景解释自己行动的原因,可惜周景并不在意。 “干净——”傻子又拉长了声音。 周景当他不存在似的,整理好了课本,又把那群小土匪逃跑后遗留下来的东西装进原先的袋子里。 做好这一切后,周景拖着沉重的行李继续向着宿舍的方向前进。 傻子被周景呵斥也不放在心里,又跟在周景的身后像个小跟班一样笑的开心。 半个小时后周景终于到达目的地,坐在门口半眯着眼睛看夕阳的苏言看到两人这情形,有些惊讶的道:“愣子这是去接你了吗?” 周景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到屋内。 负重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他的腿跟精神都急需休息。但在休息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解决干净。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袋泡面,无视了苏言惊讶的表情,走到屋门口扔进傻子怀里。 苏言心里挺不是滋味儿,怎么说他跟周景的关系也要比傻子亲密些,可周景却只给了傻子并没有给自己。 来不及多问,便又听周景道:“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语气并不怎么严厉,但那话里话外的冷漠与疏离,却是傻子也听的清晰。 傻子看了看周景又看了看泡面,眼神里满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周景生气。 如果周景生气,那为什么要给他东西?如果周景没有生气,又为何要抗拒他的好意? 傻子现在的脑袋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对周景好,想让周景开心,却得不到哪怕一个赞许的表情。 他再怎么迟钝,再怎么愚笨,也该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他垂下头,把手里奇怪的玩意儿翻过来又倒过去,高大的身躯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格外孤寂。 黑色影子笼罩下的土地突然落下几滴小雨,他回忆起前夜大雨中温柔的周景,兴奋的伸出右手迎接雨滴,等到的却只是周景合上木门的声音。 苏言走到傻子跟前,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别太难过,周老师他可能最近心情不好。” 傻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其实周老师对你也不错,你看看他还送了一袋儿方便面给你,连我都没有这个待遇。”苏言用手指着方便面,给傻子比划着。 傻子终于对手中的方便面提起了兴趣,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还是苏言帮着他打开了袋子,捏了一块儿放进嘴巴里示范给他看,他方才明白这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 傻子也学着苏言的动作把方便面放进嘴里,硬邦邦的,嚼起来能听到很明显的声音,很好吃,很有嚼劲。很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与知识,但生而为人的味觉却没有退化,自然能尝出这东西跟平日里吃的冷馒头的区别。 原本已经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间昂扬的不行。 周老师送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给自己,怎么可能讨厌自己,周老师果然还是喜欢自己…… 种种心情侵袭着傻子的内心,让他嘴角上扬,让他重新焕发出生机。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舍不得再去吃袋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袋子收起来,两只手一起紧紧抱着。 苏言本打算浑水摸鱼,哪料到傻子的心意变得这么快,磨破了嘴皮也拿不到一粒,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傻子带着方便面乐呵呵的跑远,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里。 推开房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周景。 他正坐在小板凳上在用热水泡脚,一边泡一边用药酒按摩着左边的小腿,空气中散发着药酒的气息。 听到苏言回来的声音后周景立刻就抬头道歉:“不好意思有些难闻,我现在就出去。” “不用不用,你赶快休息。” 苏言大大咧咧的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坐到凳子上把自己早先晾好的凉开水灌进嘴里,一连喝了大半杯下去方才满意。 “周老师今天是去了县城里?” 周景停下了按摩的动作,把脚从热水里拿出来擦干净,道:“嗯,拜托同学替我捎了些东西。” “下次叫上我一起去吧,在这里时间久了怪没趣的,我还能帮忙提东西。”苏言笑咪咪的提议。 他才来这里半个月,自然还没去过县城里。上个周末其实就有想法要去看看,但苏言一想到要一个人走那么久的山路,就有些退却。 他本来觉得以周景的身体条件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的,没想到周景不但去了,还一个人搬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 想到这里苏言就忍不住瞟了一眼周景又白又细的小腿,真是怪可惜。 对于苏言的提议,周景不觉得有何不妥,也就点头答应。 等倒掉洗脚水走回屋里,他又对苏言道:“我从县城里买了些吃的东西跟日常用品,你要是需要的话就直接去取。” “这怎么好意思呢……” 话说的客气,但苏言却马上就走到了放着食品的袋子处,耐不住性子的翻来翻去。 周景将一切看在眼里,只道苏言到底还是年轻有活力,便缓缓走到带回来的课本跟前,仔细的翻阅。 他所在的地方教育资源极其匮乏,虽然有人捐赠建盖了一所小学,然而却只是徒有空壳而已。 县里教育局能做的的也就是提供些课本,从全国各地招揽些志向高远的支教青年。虽然这些青年大多扛不住多少时间,但这样断断续续的教学,却也给当地的孩子带来了一丝知识的甘霖。 来这里之前,周景曾觉得命运对自己尤其不公平,给了他生命却不能给他以正常的家庭。 然而当他看到当地这些孩子,看到他们因为饥饿而干瘦枯黄的脸,方才知道命运对自己是何等的优待。 周景决定留下,虽然只是教小学,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态度。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行动会给这些孩子带来多大的改变,只求个无愧于心而已。 在周景备课的时候,苏言已经麻利的给自己煮好了一包泡面。 熟悉的味道让苏言想起从前窝在宿舍里打游戏的美好时光,吃着吃着就突然感性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周老师,我要留在这里。” 周景放下书,转过头看着苏言:“我还以为你也会忍不住想离开。” “嘿嘿,我还是想离开,但不是现在。”苏言放下筷子,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要在这里复习考研,然后再离开这里。” 周景有些怔愣的看着他,那瞬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我决定考研,考全国最好的学校。” “无论如何我都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那个时候,听到这些话的男人笑了,笑的很轻,周景曾以为那是鼓励。 第7章 无法忘却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激荡着周景的内心。 从出生起,周景就背负着母亲所传递给他的命运,虽然跟周宜是一个父亲,但两人的命运可谓是天差地别。 周景的父亲名叫周文勇,是n市乃至全国都有名的企业家富豪。 总结他的发家史,离不开一个叫何芳芳的女人,也就是后来他的妻子,周宜的母亲。 可以说周文勇能有今天的地位,有一半原因的都是因为有何家在背后支持。 周文勇作为何家的女婿很给何芳芳争气,不仅将家族企业运营的蒸蒸日上,从不在外拈花惹草沾染那些黄赌毒的恶习。 照理说这样的家庭,根本不会有第三者插足的余地。但何芳芳跟周文勇结婚多年没有子嗣,周文勇不急,他的父母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后来何芳芳去医院检查,医生断定她此生不会有子嗣,更是让周文勇的父母难以接受。 周文勇的父母干了一件事,一件为所有人所不齿的事。 在他们的设计下,有了周景。 这件事是周文勇跟何芳芳完美夫妻生活的唯一裂缝,更是周文勇一生都无法洗刷干净的污点。 最滑稽的是就在发生这件事以后不久,已经被现代医院确诊为无法怀孕的何芳芳,居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周景的存在成为了一个多余。 哪怕是最初周文勇父母以传宗接代为目的留下他的意义,也因为周宜而不复存在了。 所以周景只能拼命拼命的学习,拼命拼命的充实自己,渴望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最终还是一场徒劳,因为何芳芳不可能让他改变命运。 想到这里,周景下意识伸手抬了抬眼镜。 不过苏言跟他那时的情形大不相同,只要肯下功夫学习,考上研究生离开这里并不算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沉下嗓子,将自己内心波动的情绪隐藏于无形。 “这是好事情,如果确定了要考,从现在开始就该准备复习。”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复习资料怎么搞到手?”苏言是有感而发,对于这个决心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尚且是无头苍蝇。 周景立刻就提议下次休假的时候再去一次县城里,县城虽然比不得城市繁华,但书店总还是有的。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再麻烦纪明。 苏言摸头笑道:“我妈要知道我这么上进肯定开心的要命,她其实从大一就开始让我努力考研,都怪我不争气。” 提起母亲,苏言破天荒的有些难为情。 他不是乖巧听话的性格,还曾有过一段不短的叛逆期,直到大学毕业方才察觉自己荒废了光阴。 好在他还年轻,他还可以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没有太多的外界因素干扰,很适合学习。 虽然现在还只有一个想法而已,但苏言已经开始幻想父母惊喜的表情,这样想着,原本还觉得太过破旧的宿舍顿时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那你呢周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考?” 周景轻轻摇了摇头:“我就算了,一把年纪。” “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岁……”苏言小声的吐槽了一句,对周景的回复有些不太满意。 他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儿,复习的时候互相监督也好提高效率,谁知周景对于提升自己这件事情根本毫无想法。 周景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他要扎根在这里。 高尚的让苏言有些不敢相信。 周景温和的鼓励苏言:“加油复习。” “会的,谢谢周老师的泡面让我警醒。” 说着,苏言继续埋头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自然也就错过了周景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 等苏言吃完了东西抬起头来,就只看到周景备课时微微佝偻的背影。 这副画面提醒了苏言,明天又是周一。 周一意味着休假的结束,还有接下去整整五天的工作日,当学生的时候他最厌恶周一,当了老师之后更厌恶周一。 只是这一个周一,却跟往常多少有些不同之处。 走进教室之前苏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有点儿困,因为昨夜一直都在考虑关于考研的事情影响了睡眠。学生们端正的坐在教室里,苏言大概的扫了一眼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这个班年纪偏小一些,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十五个孩子,但从讲台上看下去,却能数出十六个头顶。 苏言又仔细的看去,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愣子……” 苏言有些讶异,“你过来干什么?” 傻子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苏言。 不等苏言继续发问,就有学生争先恐后的报告给苏言—— “老师,我爹说他是个傻子!”“老师,我们想赶他出去,可是他不听。”“苏老师,我忘记带作业……” “没带就等于没写。”苏言机智的找到了重点。 那学生立刻涨红了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的给自己找了好些个原因,最后才吐露实情,说是作业本被家里的狗叼了去。苏言哭笑不得的安抚了这孩子几句,这才又把注意力放在傻子的身上。 最让苏言惊讶的还不是傻子的出现,而是傻子身上发生的改变。 他本来的衣服又脏又破,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但今日一见,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身新衣服穿,明显比从前干净整洁了许多。 傻子的五官本来就很英俊贵气,这样一收拾坐在教室里,竟然苏言产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 可外表再怎么具有欺骗性,也改变不了他心智不健全的事实。虽说跟傻子认识这么多天以来,他并未作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里到底是学校,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苏言可担不起。 苏言只好把周景搬出来当救兵,苦口婆心的劝傻子:“快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儿周老师过来上课又该生气了。” 听到周老师这三个字傻子下意识的眼前一亮,发现周景并不在这里后又黯淡了下去。 “学……”傻子垂下眼睛,小声的道。 学? 苏言猜测道:“你想在学校里读书上学?” “嗯!”傻子兴奋的点了点头。 “这个……” 苏言有些难办,按理来说这个学校是公益性质的,只要愿意谁都可以来听课,但这里的村民可不见得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傻子呆在一个教室里。 苏言叹了口气:“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等我下课去村长家里问问,如果可以你再过来。” 傻子茫然的看着苏言,眼神里满是不理解。 自从他知道周景就在这里教书以后,这个想法就一直埋藏在他的心里。 但他没有出现,因为他清楚其他人并不怎么待见自己,大约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新衣服,也换了新鞋,又在河里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傻子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跟其他人变得一样,能让周景多看他两眼,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教室里学习。但看苏言跟身边小孩儿的表情,与从前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他们瞧不起他,也许因为他高大的身躯那眼神里还有百分之一的畏惧。 唯独周景,他是特别的。 哪怕周景呵斥他,冷漠的赶他出去,可周景的眼里从来都不曾有过瞧不起他的意思。 傻子忍不住开始想念周景,想念他那双清冷透彻的眼睛。 “出去!”“出去!”“出去!” 班里的学生开始有恃无恐的起哄,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那声音听得傻子头痛欲裂,他抬起头,想要跟所有人解释自己只是想要学习而已,却找不到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最后,他只能站直了身体,像失了魂魄一样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苏言目送着傻子的背影离去,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傻子离开以后,教学秩序恢复了正常。 苏言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今天一天的讲课。 他教的很轻松,一堂课很快就在欢声笑语里过去,这些孩子年纪尚小,也就是学一学最基础的东西。下课后他跟周景交换班级,便跟周景商量了关于早上傻子想过来听课的问题。 “愣子跟一般的傻子不太一样,居然还想念书学习。” 苏言对此表示震惊,过去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智力缺陷的人,可傻子的情形跟一般的智力缺陷却是有很大的区别。 这或许是跟傻子变傻的是外力造成有关系,但更深入的原因苏言就不怎么清楚了,或许去一趟专业的医院就能解决疑惑,可现在的傻子明显没那个条件。 “我觉得他想听课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校长同意。” 苏言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指望周景会有什么正面回应,毕竟周景一直都对傻子十分嫌弃,却没想到周景突然开口:“就算不同意也没用。” 苏言先是一愣,然后顺着周景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傻子庞大的身躯。 傻子站在教室外面,用胳膊撑在窗台上,笑眯眯的冲他道:“hello!” 声音很小,却还是传到了苏言的耳朵里。 第8章 像‘hello’、‘bye’这样简单的英文单词,从小学生嘴里说出来并不算困难。 但从傻子嘴里冒出来,就多多少少有些诡异。 苏言转头看向周景:“周老师,我越来越觉得愣子不简单了,他真的是傻子吗?我看不太像啊……”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周景继续整理讲台上的东西。 “啧啧,周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情……” 苏言摇头感慨了一句,便拿着自己的书准备离开教室,临走的时候余光瞥到窗外的傻子正望穿秋水般的看着周景,心道若傻子真的聪明,也不会看不出周景对他的嫌弃,那句英语估计就是他听顺耳了下意识的模仿而已。 待苏言走后,周景的眼神不受控制般的朝着窗外看去,恰巧傻子也在看周景,两人的眼神就这么不期而遇的撞在一起。 周景下意识的心头一紧。 哪怕曾看过这张脸千遍万遍,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能扰乱他的心绪。 苏言一直觉得他对傻子的嫌弃很莫名其妙,但只有周景自己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嫌弃,而是逃避。 周景从殷向北身上获得的教训太多,以至于现在想起,心里还会有如台风过境。 从n市躲到山沟沟里,周景曾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殷向北,却没想到殷向北也因为一场车祸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3节 可笑的是,殷向北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连他最喜欢的周宜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更何况是周景这个替代品。 想到这里,周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间。 周景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仿佛方才的情绪都只是错觉。 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给教学,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让左腿的疼痛稍微好受一些,尽管长时间的站立可能才是导致他小腿久伤不愈的真实原因。 傻子一直在窗户外面看着周景,视线热烈且不加掩饰。 一堂课五十分钟,漫长的像是五十年。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周景拿起课本教案径直回到办公室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按理说就该这么过去。 无论是周景还是苏言都万万没有想到,傻子听课念书的决心会如此坚定。 就算不能进教室,他也会每节课都认认真真的趴在窗户外面听,不管刮风下雨从不缺席。 不仅如此,傻子的学习进度也非常让人吃惊。 拿苏言教的英语来说,不管是简单的单词还是稍微复杂一些的句子,傻子都能瞬间记住,比班里最聪明的学生记性还要好一些。 他的出现让班里的学生感到危机。 本来山里的孩子基础就差,再加上父母也没什么文化,学习效率低的可怕。 可明明傻子这么傻,表现的确比他们这些正常孩子还要好。苏言偶尔会让傻子回答问题,那令人赞叹的记忆力更是让所有的孩子都羡慕不已。 那些嘲笑傻子的,逐渐在傻子的追赶中失去了优越性。 于是乎,他们开始在另一个方面寻找优越。 他们邀请傻子跟他们一起玩儿游戏,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群孩子在一起戏弄傻子。 偏偏傻子还少根筋,被戏弄也乐此不疲。 周景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从未阻止过小孩们的恶作剧。 终于有一次,恶作剧过了头,等周景意识到不对前去阻止的时候,傻子的眼角已经被尖锐的小石头砸出了血迹。 办公司在二楼,从二楼到操场有一定的距离。 周景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傻子正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小声的呜咽。 有机灵的孩子见到周景立刻就道:“周老师,是愣子先动手,我们才反击的!” “没错,他欺负人!” “是啊周老师,别让他过来上学了,大家都讨厌他。” …… 平日里乖巧的孩子一个个都露出小恶魔般的嘴脸,让周景几乎动摇了支教的决心。 周景从前觉得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存在,现在看来却未必。 “我没有动手。” 声音里带着颤抖,还有一丝哭意。 自从开始听课读书后,傻子的理解能力跟表达能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显然将孩子们的告状都听到了耳朵里。 他抬起已经血迹斑斑的脸,有些委屈的看着周景,比起被石头砸伤,他更害怕被周景误会。 傻子可以不跟这群孩子玩儿,可以受伤,却不能失去周景。 他期待着周景能够替自己做主,可周景只是神色如常的朝着那群孩子们挥了挥手:“都回去上课。” 小恶魔们一哄而散,空荡荡的操场上只剩下周景跟傻子两个人。 “不是我……” 傻子还想给自己辩解,但周景却跟那群孩子一样,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过了许久,他才默默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眼睛很疼很疼,却疼不过被周景拒绝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嫌弃他傻的人要这么对自己? 最初来上课的意图明明就是只求可以多看看周景,只要能看到周景就会觉得开心,但到了最后,内心的不满足与空虚却根本不受控制。 苏言偶尔会让傻子回答问题,所以在周景的课上傻子也会把手举得高高的,想让周景多看看自己。明明底下的学生都回答不出,可周景就是不看傻子一眼,宁愿这个问题就这么搁置着。 一次两次这样还行,次数多了傻子也会明白,周景不愿意看到自己。 可就算是周景如此冷淡,傻子还是觉得,周景是喜欢自己的。 这种念头从一开始就隐藏在他的脑子里,从未改变过。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一刻也不停的渗到外面,因为失血傻子渐渐有些头晕,他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却也不知该向哪里走去。 学校,宿舍,山林,小河边…… 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家,没有一个地方他回的去。 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傻子抬起沉重的头颅,周景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箱子。 “周老师……” 傻子呆呆的看着周景,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等周景走到傻子跟前,他已经跟个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以前在林子里被捕兽夹夹到脚趾的时候更痛,明明知道不能惹周老师生气,可他还是忍不住。 他的委屈,他的心意,都随着眼泪一同喷涌了出来。 周景只是走到傻子的跟前,然后轻轻用手撩开了傻子又长又凌乱的头发,给他用碘酒清理了伤口。 眼泪血液还有碘酒混在一起让傻子的皮肤刺痛不已,他咬紧牙关,断断续续的跟周景解释:“周……老师……不是我……” “我知道。” 从一开始,周景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将一切看在眼里。 只是周景没想到傻子会受伤,更没想到自己看到他受伤还是会忍不住着急。 “不要……生我气……” 傻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景的表情,生怕他流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周景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傻子不依不挠:“周老师不要生我气。” 周景给傻子贴纱布的手一用力,疼的傻子五官都缩在了一起。 “疼……” “那就少说几句。”周景眉头紧皱着道。 他的确有些生气,却是因为自己。 明明告诫自己要远离殷向北,就算殷向北死在面前也无所谓,可每次每次,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浪费了无数的青春整整二十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忘说丢就丢的事情,哪怕殷向北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 第9章 傻子的伤只是看着渗人而已。 他身体强壮,血被止住后虽然还有些头晕,但比起方才的状态却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有周景在他的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周景,他的眉他的眼甚至他的呼吸,都让傻子从内心深处泛出一种名为快乐的情绪。 空气里到处都是周景身上肥皂好闻的气息,傻子吸了吸鼻子,笑着对周景说:“周老师,我喜欢你。” 霎时,周景整理医药箱的手指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很喜欢很喜欢你。”傻子又重复了一遍。 周景嘴微微角向上扬起,露出自嘲般凉薄的笑意:“可惜你的喜欢,我要不起。” 即便那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为什么?”傻子懵懵懂懂的看着周景,并不明白周景话里隐藏的深意。 从他学会喜欢这个词语以后,就很想告诉周景,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但周景却说他要不起。 要不起,是因为他的喜欢很贵吗? “因为……”周景抬起头看着傻子,想告诉因为他说过殷向北的喜欢只能给周宜,但看着他那杂乱无章的发型,那因为失去记忆而变得懵懂纯真的眼睛,还有唇角洋溢的笑意,剩下的话全部被咽进了肚子里。 除了那张脸,他哪里都不像殷向北,甚至那张脸,也因为笑意变得陌生起来。 殷向北是从来不笑的,至少在他面前。 “没什么,你回去吧。” 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殷向北,他又何苦再用殷向北的一切去判定。 更何况他用一条腿的代价换来了自由,无论是傻子还是殷向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 傻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他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于是他站起了身,打算像来时一样提着医药箱回去。 周景走的太匆忙,傻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在原地呆呆的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但自从这天起,傻子对周景的迷恋就更加甚嚣尘上了起来。 从前他顶多就是在教室外面偷看周景两眼,或者是从山里找到好吃的送给周景,现在却是有事没事就围住周景。 “周老师,我有写昨天你的作业。” “周老师,我能不能也有一个名字,跟周老师你一样的好听?” 周老师、周老师、周老师…… 好像吃定了周景不会再推开自己,傻子围住周景的决心格外坚定。 从前没上学的时候,他只能说零星几个字眼,没想到开始学习后居然有发展成话唠的势头。周景本以为让傻子在窗外听课没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景不理他,他就一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周景不耐烦的赶他走,他就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点上来看,的确是殷向北的作风。 只是殷向北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示弱的模样给外人看,哪怕是一秒,他都是无懈可击的。 傻子的行为已经彻底打扰到了周景正常的生活,让周景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周景沉下脸色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傻子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周景会主动跟他说话:“想……跟你说话……” 周景微微皱眉,傻子现在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是上课也只能趴在窗户外面听。他以为傻子读了书,懂了道理,就明白了何为趋利避害,对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 周景本以为他缠着自己是为了这些,可傻子却说,只是想跟他说话而已。 再看傻子那一脸阳光灿烂的表情,实在刺眼的紧。 傻子摸着后脑勺,有些羞涩的补充道:“周老师的声音,好听。” 周景顿时轻笑了一声,到不是因为自满,而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殷向北夸他的声音。 因为他的嗓音不像周宜的那样清脆,殷向北还专门说过让他尽量闭嘴,所以说命运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殷向北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变成傻子的一天。站的越高摔的越狠,从一出生起就如星辰般闪耀的殷向北,想必是从没有受过这种苦的。 想到这里,周景破天荒的就有些同情:“你刚刚说想让我给你取名字?” “嗯!要跟周老师名字一样好听!” 傻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嘴里却不忘提出要求。班里那么多孩子的名字他都知道,可还是觉得周景的名字最好听,好听到只要这两个字中的任意一个字出现,他都会被迷住仔细的多回想好几遍。 如果可以,他也想拥有一个同样好听的名字。 周景盯着傻子的脸,缓缓地道:“你可以叫向南。”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最好永远不相遇。 “向南、向南……” 傻子鹦鹉学舌般的重复了好几遍,仿佛要把这两个字牢牢的刻在心里。 虽然他并不理解周景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含义,可只要是周景给他取的,他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正好苏言走进办公室,傻子立刻就跑到苏言跟前炫耀:“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向南,是周老师给我取的。” 苏言还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傻子便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你的名字不如我的好听,我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苏言指着傻子看向周景,有些疑惑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愣子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他了,就顺手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字。”周景表现的很冷静。 苏言愣了一下才道:“也是,愣子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我不叫愣子,我是向南。” “嗯,你是向南。”苏言敷衍的答应了傻子,心里想的却是周景什么时候有给人起名字的闲情逸致,明明一开始对傻子那么冷淡就是他自己。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是决定要考研离开这里。 苏言拿起桌上的水杯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对周景道:“我们快回去吧,明天就是周六,得早点儿休息准备去县里。” “好。”周景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傻子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安排,原本开心的表情瞬间就有些低落了起来。 周老师要回宿舍,周老师明天还要去县里,意味今天晚上他看不到周景,明天甚至后天同样看不到周景,总共是多长时间他算的不是很清,他只知道为什么周老师不能永远留在学校里,这样他就能每分每秒都看着他,每分每秒都开心。 傻子眼睁睁的看着周景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整理完毕,突然就萌生出一种把周景永远锁在这里的冲动…… “向南,还傻在那儿干什么,我要锁门了。” 苏言的话将傻子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他猛地颤抖了一下,对自己心里的想法感觉到不可思议。 “周老师……我……” 傻子欲言又止的看向周景,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 周景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出来。” 除了乖乖听话外傻子别无他法。 回去的路上,傻子走了另一个方向,并没有跟周景同行。 周景也不多问,继续走自己的路,偶尔跟苏言说两句。因为马上要去县城的原因,苏言比平日里活泼了许多,甚至肯耐下性子等待腿脚不灵便的周景。 苏言对县城里的一切充满好奇心,简直事事都要问一问周景。 不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在穷山沟里呆了太久,苏言感觉自己已经退化的跟古代人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早苏言就起来开始收拾自己。 洗头洗脸换衣服换鞋,知道的说他是去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相亲。 周景将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期望他到了县里不会太失望。 毕竟所谓的县城,也就只是相较山村好一些,跟苏言以前待过的大城市根本不能比。 好在苏言在山里被压抑了太久,哪怕是县城也逛的很开心,若不是下山要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他简直想直接住在这里。 两人在县里找了许久,又打电话给纪明,终于找到了一家还算正规的书店,买到了苏言想要的辅导资料。 虽然远远不够考研需要,但至少苏言最近一段时间不会觉得浪费。 至于剩下的,苏言则是将购物单发给了母亲,由母亲买好然后快递给纪明,等过一阵子再来县里取。 临走的时候照例是去买东西,苏言来支教的时候家里给他有补贴,逛起街来也颇有底气。 周景自然也买了,只是他买的东西都让苏言有些看不懂。 毛巾、牙刷、脸盆…… 这些东西,可不像是给周景自己的。 第10章 苏言忍不住问道:“周老师,这是给谁买的?” 凭苏言的直觉,如果不是周景有洁癖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生活用品,那这些东西就应当是给傻子的。 虽然周景平日里表现的很嫌弃傻子,但事实上他救了傻子一命,雨夜里照顾了发烧的傻子,又帮他赶走了欺负他的熊孩子,还给他取了名字。 就算现在周景突然说要让傻子住进宿舍里,苏言估计也不会感到多么的惊讶。 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周景要这么对傻子? 苏言不止一次发现周景会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口观察着傻子的一举一动,这也是为何傻子被欺负后周景能第一时间赶去操场的原因。 明明就很重视这个男人,却硬要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周景只是把头偏向窗外,淡淡的回了句:“没什么。” 苏言盯着周景的侧脸,试图他的神情里找出一丝不自在的痕迹,可由始至终周景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始终如一。 这番反常的举动与其说是在欺骗别人,到不如说是在欺骗他自己。 阳光透过浑浊的车窗玻璃洒在周景白皙平滑的脸上,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皮肤完美的过分,甚至让苏言看入了迷,忘记了最开始盯着他看的目的。 车里又闷又热,夹杂着食物跟牲畜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息,环境算的上最糟糕的那一类。可周景却硬生生的在自己跟外界之间开辟了一个透明的屏障,他躲在屏障里,屏障外的人只能看着他却无法靠近。 看着这样的周景,苏言突然想起了他跟傻子站在一起时的场景。 虽然周景依然板着张脸没有表情,可傻子却显然走进了周景的屏障里。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却是事实存在的。 苏言试探性的问周景:“关于傻子,不,向南读书的事情,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校长那里问问?” 周景的眼皮动了动,终于对苏言的话有了反应。 “也不知校长在不在家里。” 苏言立刻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关系,我们去看看,没在的话先问问校长媳妇儿也行。” “也好,那就去一趟。”周景冷淡的点了点头,不露一点情绪。 苏言暗道周景果然闷骚的可以,明明就想去的不得了,偏偏还要自己提出来才做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 但这样的周景苏言并不讨厌,毕竟周景心存善意对苏言也有好处。 “不过周老师你的腿还能支持住吗?” 苏言有些担心,周景上次回去就一脸疲惫,这次背的东西比上次还要重,恐怕他的身体根本不允许。 而且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有车可以坐,也亏周景在这里能呆的下去。 周景到是一脸不在意:“没关系,我可以。” “不然我还是一个人去吧,周老师你先回宿舍休息。”苏言还是不放心,因为村长的家距离宿舍也有一定距离。 “不用,我跟你一起,这样比较正式。” 周景心意已定,苏言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只能想着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帮周景多拿点儿东西。 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比他还要殷勤,早早的就在车站等着周景。 苏言一眼就看到傻子站在大太阳底下守着车站牌寸步不离的身影,明明不远处就有阴凉地儿他也不去,固执的守在站牌下,仿佛周景下一刻就会降临。 如此的执念,难怪周景要对他这么上心。 车停稳后,很多乘客拼命的往下挤,苏言跟周景不想凑热闹,直到最后才在司机的催赶声中不急不缓的走了下去。 一下车傻子就兴高采烈的迎了过来:“周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听到傻子直白的话语,苏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他的智力虽然有所提升,心智却依然单纯,连我好想你这样肉麻的话都可以说的出口。 “不要说后面那句。”周景的神情也有些不怎么对劲。 傻子茫然的看着他:“哪一句?” 周景瞪了傻子一眼,傻子委屈的嘟起了嘴,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惹了周景生气。 苏言忍住笑在两人间打了个圆场:“算了,算了,向南这孩子比较单纯,以后再慢慢教育。” “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周老师说人要诚实守信。” “诚实守信是没错,但某些话也要看场合的,比如说你刚刚的最后一句,就不适合跟周老师说。” “所以到底是哪一句?” “这个……” 苏言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只能强硬的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向南你帮周老师拿东西,我们得趁天黑前赶回去。” 傻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周景冷冰冰的表情,只好全部咽进心里。 他默默的伸出手帮周景拿行李,周景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对,跟上一次明显不同。 傻子能够感觉到周景正在慢慢改变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避之唯恐不及到现在接受他的帮助,对此他感到由衷的开心。 但尽管傻子帮周景分担了所有行李,周景的前进速度仍然是三人中最慢的。 周景从不诉苦,可从他苍白的脸色与豆大的汗滴就能明白,他正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傻子立刻就提议要背着周景,虽然毫无疑问被周景给拒绝了,但这份心意仍然值得嘉奖。 三个人徒步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到达了校长所在的村子。 就连身体健康的苏言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更别提周景,到是傻子连呼吸的频率都没乱,身体素质好的不行。 苏言来过一次校长家里,所以对路线驾轻就熟。 村子不大,几乎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幸好苏言跟周景的脸这些村民还是熟悉的,这才没有被拦住盘问。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三人方才来到校长家的院子前。 说是校长,其实也就是学校仅存的三个老师其中之一,因为过年的时候摔断了腿在家里休息。 但因为他是本地人,再加上德高望重,在学校里算是掌控一切。 家里大门开着,校长的独生女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苏言跟周景后连忙放下手里的碗迎了过来,甜甜的笑道:“周老师苏老师,你们是来找我爸的吧?” 校长的女儿名叫娟儿,虽然从小生长在农村,好在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又黑又亮的头发扎成两个辫子垂在耳边,看上去也颇有风情,在山里呆久了的苏言看到好看的姑娘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打趣道:“刚刚去了一趟县里,特意来送礼物给漂亮妹妹你。” 娟儿脸蛋一红,嗔怪道:“油嘴滑舌,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说的句句在理,不信你问问周老师,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苏言义正言辞,仿佛在说什么亘古不变的真理,只可惜他的面子周景并不打算给,所以只唱了场独戏。 就在这时,娟儿的母亲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苏言一看到她,立刻闭了嘴正经起来:“大姐,我们来看看大哥,他现在伤势咋样了?” “已经可以下地,但大夫说还要休息个把月。”娟儿的母亲是个很典型的农村妇女,嗓门又大又粗,不等苏言说明来意便道:“你们也真是的,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我给你准备准备酒席,现在家里连个什么都没有。” 苏言连忙摆手:“哎呀不用不用,我们就是来看看大哥,顺道跟他商量个事情,说完话就走。” “那你们自己进去,我就不招呼你们了,当家的就在里面坐着。” “谢谢大姐!”苏言转头对傻子叮嘱道:“向南你就呆这里等着我们,不要乱走,我们说完很快就回来。” 傻子本打算继续跟着周景,但既然苏言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同意。 “很快,说好的!” 傻子恋恋不舍的望着周景,直到看到周景点头后方才放心让两人离去。 苏言跟周景走后,就剩傻子一个人呆在院子里。 他在这十里八乡都还算有点儿名气,人人都知道他是出了车祸后变成傻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了这里。 娟儿好奇的凑到傻子跟前:“愣子你会说话了啊,明明之前看你还傻的不行。” “我不是愣子。”傻子固执的摇了摇头,纠正她道:“我叫向南。” “噗,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你也真够可以!” 提起名字,傻子很是自豪的拍了拍胸脯:“是周老师给我取的。” “周老师?”娟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居然给你取名字?” 傻子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不准你这么说他,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人。” “周老师确实长得好看又聪明,只可惜……”想到自己曾经萌动的一颗少女心,娟儿惋惜的叹了口气,“是个瘸子。” 话音刚落,就听傻子愤怒的大喊:“他不是!” 那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吓了娟儿一大跳,正欲责怪却抬头看见傻子凶狠的表情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年轻的女孩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立刻就眼眶一红,泫然欲泣。 第11章 周老师是完美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绝对不能触碰到的逆鳞。 说他傻可以,但说周景是瘸子,不行。 绝对不行,哪怕那是事实也不行。 “把你说的话收回去。” 傻子瞪着已经被吓得哭出声来的娟儿,语气格外严厉。 他的长相本就偏凶悍,只是傻子平日里表现的宽厚阳光,让人忽视了这一点。娟儿固然没有恶意,可她的无心之言,却关乎傻子最在乎最喜欢的周景。 殷向北身上常年累月培养出的气势,根本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所能承受的了的。 就在这时,一直在院子里侍弄菜园的娟儿母亲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把被吓哭的女儿的护在了自己身后。 “你想干啥!为啥要欺负我女儿!” 傻子大声的道:“要她道歉,把她说的话收回去。” 娟儿的母亲理都不理傻子,只是径直的转过身安慰自己的女儿道:“别哭了,他就是个傻子,翻不了天。” “呜……妈……”娟儿找到了依靠,反倒哭的更大声了些。 “你要道歉。” 傻子走到娟儿的跟前,试图用手抓住娟儿的胳膊,把她从母亲的怀里拽出来。 “放开我!别过来!”娟儿吓得连忙往后缩,仿佛看到了恶鬼降临。 娟儿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喊着:“当家的快出来,傻子发疯了!” 院子里的嘈杂传进屋子里,三个男人很快跑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苏言看到这副场面心里咯噔一声巨响,立刻跑到傻子跟前拉住了傻子的胳膊:“向南你快住手!” 他有些懊悔,应该时时刻刻把傻子看紧。 虽然傻子平时的确很乖很无害,但总归是脑子受了伤,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问题。刚才在屋里他跟周景说尽好话,明明差一点校长就要答应了,却又闹出了这么一件事…… 不要说是去上学,只怕能不能在这里呆下去都成了问题。 再看傻子现在的反应,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依然固执的像块儿石头一样。 他死死的盯着娟儿,眼神如鹰般犀利:“道歉!” “要道歉的是你。” 傻子听到周景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 “哼——”因为受伤而姗姗来迟的校长冷哼了一声,气愤不已的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已经恢复正常,我看他不仅是个傻子,距离疯子也不远了,要早早的处理掉才行。” “周老师,她说你是瘸子,是不对的……” 傻子对校长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一味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周景。 他在渴求什么,周景心知肚明。 但周景不能由着他,更不能帮着他,周景只是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个瘸子。” “不是……你不是!” 傻子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 只听啪的一声,傻子右半边脸多了一个红色的手掌印。 “不好意思校长,看来今天找你商量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傻子我会处理,就不劳您费心了。” 校长还想说什么,可看傻子苏言跟周景三个人明显是一伙,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就算了,下次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村子不会放过他的。” “放心吧校长,我们会好好管教他的。”苏言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 失控的场面得到了控制,你来我往几句,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 周景跟苏言代替傻子跟娟儿赔礼道歉,也得到了她的原谅跟理解,唯独傻子,从头到尾安静的出奇。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大喊,更没有动手。 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身上还背着周景交给他的行李,仿佛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一般。 回去的路上苏言曾试图打开话题,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周景沉默寡言是常态,但就连向来聒噪的傻子也变成这样,苏言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周景那巴掌,的确是伤了傻子的心。 但苏言也承认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傻子得罪了校长,若是校长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傻子又在这村里无依无靠的是个外来户,后果不堪设想…… 苏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到了宿舍,傻子将周景的东西放下,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出去。 苏言想留他吃晚饭,可傻子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苏言只能作罢。 “你不安慰他吗?” 周景继续整理东西:“本来就是他的错,为什么要安慰?” “可是……” 苏言想说可是傻子也是为了维护你,但又觉得周景说的有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其他理由来。 而且对傻子来说,只有周景的安慰会起到效果,苏言就算说再多也没用。同理,若是周景不想去那么他就算磨破嘴皮也没用,如果周景打算去,那么不用苏言说他也会行动。 想到这里,苏言便闭上了嘴巴,开始给自己准备晚饭。 待周景终于收拾好东西,苏言的晚餐已经煮进了锅里,隐隐约约散发出香气。 “排骨不能放太久,我今天就炖了它,好好吃一顿。” 周景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他买的盆子跟毛巾:“我出去一趟。” 苏言笑眯眯的朝他挥了挥手:“早点儿回来,如果看到傻子记得把他叫来吃排骨,上次欠的人情可以还他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4节 周景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推门而去。 刚走出门,就听到背后传来偷笑声,周景前进的步子一顿,最终还是踏了出去。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夕阳的余晖挥洒在他的身上,带来温暖与光明,湍急的小河边上,高大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其实傻子老早就发现周景来了,只是不愿意回头而已。 周景走到他的跟前,步伐声越来越清晰,不是凑巧来这里打水,也不是过来捞鱼。 那瞬间傻子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可他忍住了。 他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周景放下东西,安静的坐在了傻子的右手边。 过了许久,世界只剩下河水哗啦流淌的声音,周景终于开口。 “你头发长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解释,没有安慰,身边这人的的确确是周景。 傻子很想生气,很想问问周景,最后却只是声音极低的道:“周老师帮我剪行不行?” 周景只回了他一个字—— “好。” 傻子抬起脸,傻乎乎的笑着,仿佛今天下午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但他脸上尚未褪去的红印却提醒着周景,他是怎样用手推开了傻子向着他的纯净之心。 哪怕事先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再看到这副场景却还是让人心惊。 周景避开了傻子的视线,轻声道:“先洗洗吧。” 说罢,他把他带来的东西递了出去。 傻子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今天下午拿在手里的行李,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内心立刻充盈在幸福里:“周老师,这些是给我买的吗?” 周景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傻子兴奋的拿起盆子里放着的干净毛巾覆在脸上:“原来周老师是去给我买东西!” “好开心,周老师果然还是喜欢我的!” “我也一样,最喜欢周老师,永远不会变!” …… 他兴奋的喊着,开心的跳着,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他向往着周景的心意,就连周景自己,也不可以。 第12章 这小河边算是傻子的秘密基地,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回到这里。 周景一直知道他过的很苦,却不知道是连片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靠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衣被裹体。 因为每天都会仔细清洗自己的缘故,傻子的身上不算脏,却也算不上干净。 他开心的将周景送给他的东西收起来,并大大方方的给周景展示自己的收藏品,周景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他的东西还挺齐全。 “这些都是我捡到的!”傻子颇为自豪的道。 周景在那堆放整齐的杂物中发现了肥皂跟牙膏,看起来是经常使用的样子,果然就算沦落到这种田地,殷向北也是爱干净的。 记忆中的殷向北总是衣冠楚楚,哪怕心黑手硬,外表却一贯优雅知性。 多少无知的男女被殷向北的外表所迷惑,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的接近,最终落得自焚生命的下场。 其中最为接近他的人就是周景,被烧的最严重的自然也是周景。 殷向北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按理来说周景应该很开心,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类似开心的情绪? 大约是现在的殷向北太过天真让周景忘记了曾经的恨意,又或许是他天生犯贱,哪怕殷向北如此对他,也阻止不了那刻进骨髓深处的爱意。 想到这里,周景轻笑了一声,笑意里满是讥讽。 傻子以为他是在赞许自己,咧开嘴巴也笑出了声,似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鼓励。 夕阳橘色的光芒下,脸上的红印已经不甚明显。 周景朝他招了招手:“你坐过来。” 傻子不明就里,却乖巧的照办,蹲在周景面前的身体从头到尾都散发着高兴。 与下午沉默了一路的傻子不同,这样的傻子让周景放心。 周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靠近,然后用水打湿了傻子杂乱的头发。 温柔的手掌似有似无的出现在他的头顶,傻子愣了一秒钟,紧张的连话都要说不清。 “周老师……在帮……帮我洗头吗?” 他曾无数次的妄想过周老师的接近,却从没敢想象过像现在这样的场景。周老师就站在他身后触手可及的地方,用自己的手,帮他洗头发。 一开始是兴奋,紧接着便是担心,担心周老师会不会嫌弃自己。 整颗心都随着周景的动作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满腔的开心,满腔的感动,都化作泪水如雨滴落在地。 隐忍的呜咽声传到周景的耳朵里,他的手一顿,动作变得更加轻柔起来。 “不要哭。” “嗯……”傻子点头答应。 可答应是答应,身体却由不得自己,泪水反而更加泛滥起来。 曾有人说,哭泣的原因并不是痛苦,而是宣泄。 倘若身边没有对他温柔以待的人承受这宣泄,倘若眼泪只留给自己,就算是心痛到了极点,也不会哭泣。 等周景终于替他洗好了头发,又用毛巾擦干了水分,傻子早已哭红了双眼。 对于周景来说这副场景是稀奇的,哪怕看过无数次,顶着殷向北这张脸哭泣,还是会让他感到新鲜。连笑都不会笑的殷向北,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若是照下来发到网上,只怕会引起n市的一阵狂风骤雨。 但周景只是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把手轻轻的覆在他的眼前。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傻子感到一丝慌乱,可周景带着温度的手掌心却让他安心不已,他忍不住回想起今天下午在院子里的时候,那只手传递过来的凉意。 “周老师……” 傻子叫着周景,声音里带着几分黏腻,似是在撒娇的猫。 周景不为所动的道:“就这么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傻子乖乖的点了点头,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周景。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头发被剪落的声音,有些细碎的小头发溜进了傻子的衣领里,痒痒的。 在殷向北过去的生命中,他的发型一直是有专人设计管理。 不能长一寸也不能短一寸,为的是确保殷向北永远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眼里,他出事故之后自然就不能享受这种待遇,头发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疯长着参差不齐。 周景不是专业的发型师,甚至连剪发的经验都从来没有过,唯独只是殷向北心血来潮的时候,帮他按摩过头顶。 他站在傻子的身后,眼神不自觉就会看到傻子的脸。 傻子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纯净漆黑的双眼,跟周景记忆中的殷向北更为相近。 他的五官很完美,有人还专门分析过,那是传说中的黄金比例。 殷向北的情绪管理很到位,几乎不会露出第二种表情,哪怕是笑,也透露着虚假的疏离。 嘴唇的形状很性感,曾获得过网友投票最想亲吻的嘴唇第一,可是这双唇偏又恶毒的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他会用什么样的话来撕裂你的心。 “今天周宜会过来,你自己找个地方呆着,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闭上嘴巴,你叫床的声音可真难听。” “要走可以,你应该懂我的规矩。” …… 周景以为自己忘记了,但那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傻子似是有所感应周景变幻的心情,嘴唇动了动,做出了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是周老师?还是我不会放过你? 那瞬间,周景突然有种放开双手远远逃离的冲动。 他陷得太深,半个身体已经完全埋在泥里,若再不抽身,恐难保性命。 就在这时,周景瞥到了傻子微微颤动的睫毛与不甚明显的笑意,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睁开眼睛吧。” 傻子立刻睁眼看向周景,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倾慕之情。 只要睁开眼睛,他的神色生动起来,就不会让周景想起殷向北,周景也就可以正常的面对自己。 “我现在好看吗周老师?”傻子好奇地摸着自己短了一截子的头发。 周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怎么好看。” 傻子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看着周景:“好看的,是周老师剪得头发,肯定好看。” 他的理由永远离不开周景,周老师起的名字,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周老师帮他剪得头发,是最适合自己的。 总之他的一切都围绕着周景,包括生命。 这一点,傻子在有记忆之后第一眼看到周景就深信不疑。 周景唇角微微勾起,淡淡的道:“照完镜子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镜子?可是我没有镜子。” 傻子苦恼的挠了挠头发,却看周景转身就要离去。 他连忙追上周景,笑着眯起眼睛:“周老师的宿舍里有镜子,可以借给我瞧瞧吗?” 周景径直朝着宿舍的方向走着,算是默认了傻子的请求。 两人并排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黯淡了下来,苏言就坐在门口的地方等着。 “好慢啊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傻子兴奋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周老师帮我剪的!” “这样啊……”苏言看着那长短不一的发型,忍不住小声的吐槽道,“还挺难看的。” 第13章 傻子似乎练就了一种自带滤镜的本事。 哪怕是对着明亮的镜子,也能毫不脸红的把自己的发型夸到天上去。 参差不齐是个性,土里土气是新意。 跟殷向北不同,他很擅于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达到了过犹不及的程度。 还好周景很清醒,不会被傻子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 只是傻子顶着这样的发型,配合上那阳光灿烂的笑脸,跟记忆中的殷向北的形象却是越来遥远了。 正如周景给他起的名字一样,向着与北相反的南,一刻也不停的远离。 这对于现在的傻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殷向北活得太累,像是永远带着一副面具,即便他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与权力,也是孤独的。 若是让周景来选,他肯定是愿意做现在的傻子,至少无忧无虑。 但说到底这也是周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殷向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对这个选择嗤之以鼻,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是完全无视继续做自己。 不过造化弄人,殷向北再怎么厉害,也赢不过命。 周景看着在镜子前不停照来照去的傻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向南,来吃饭吧。” “真的可以吗?”傻子惊喜地回过头,眼神亮晶晶的,仿佛装满了星星。 周景轻轻点了点头,正好苏言也走了过来,坏笑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捉到什么野味必须分我们一些。” 苏言还是惦记着傻子抓到的猎物,毕竟他不能每天都赶去县城买东西。 大山其实是巨大的宝库,有兔子有野鸡有鱼,这里的村民也会固定去山里打猎做陷阱。 但周景跟苏言都是来自城市,再加上平时上课没有时间,苏言改善伙食的想法终究只是空想而已。可有傻子在就不一样了,傻子身体强壮,又有手段,隔三差五弄到点儿东西根本不是问题。 苏言的算盘打得精明,但却遗漏了一点,傻子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脑子越来越清明,读书后也懂得了最基本的道理。 再加上苏言并不是周景,傻子看他不带滤镜,所以他想跟傻子完成这笔交易,并不是那么容易。 果然,听完苏言的提议后傻子沉思了一会儿,便伸出食指一本正经的对苏言道:“一换一。” “唉……” 苏言愣在原地,显然有些始料未及。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傻子的学习能力,但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做最开始那个好哄的傻子。 不过这是好事情,苏言也就只是郁闷了一小下而已。 他轻咳了两声道:“一换一也行,反正不缺你一双筷子。” 两个人的饭是做,三个人的饭同样也是做,怎么做都是做,到不如把傻子加进来改善饭菜质量。 说这话的时候苏言却是忘记了,周景其实才是这个宿舍里最有话语权的大厨,苏言只是偶尔心血来潮帮帮忙而已。 可另一方面,若周景不愿意的话,也就不会把傻子带回到宿舍里。 “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就去河里抓鱼!”傻子很开心,开心的像是狗熊偷吃到了蜂蜜。 每天他都会去学校里看着周老师,顺带听课学习,最害怕的就是放学后周老师回到宿舍里大门紧闭。 他没有透视眼,看不见门里的周老师,心就得不到安定。 但跟苏言达成交易后,哪怕只有五分钟能多看周老师几眼,也值得他去做一切事情。 可傻子没想到的是,向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周景却对这项交易表示异议。 “这座山里栖息着许多国家级保护动物,若是一不小心捕到了它们,罚款教育事小,伤害生态可是大错。” 周景来支教前曾调查过这里,所以对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从前发生过因为村民胡乱捕猎而导致动物濒危的案例,所以这里虽然贫穷落后,但林业局却监管的很紧。 苏言不服气的道:“可是我看村里的人也没停过,大不了我们只抓草鱼野鸡,这总可以了吧?” “但是……” 周景皱了皱眉,想说傻子不一定分的清,却看傻子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变得失落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更何况傻子现在越来越聪明,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傻子眼神湿润的看着周景,弱弱的道:“我全听周老师你的。” 周景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对殷向北毫无反抗余地,从前他让他向东,他决不往西。 现在亦如是。 傻子不会像殷向北一样直白说出自己的命令,更不会用武力逼迫周景,但他也拥有自己的武器。 周景说不出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他只知道当他可以看到傻子祈求的眼神之时,那瞬间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心。 傻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立刻就变得高兴起来,恨不得向全世界表达他对周老师的喜爱之情,事实上他也正是如此做的。 “好棒!我好喜欢周老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抓鱼让周老师开心!” 苏言看着这样的傻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别只记得抓鱼,也来点儿别的东西呀,那天的兔子就不错。” “可是周老师喜欢吃鱼……” 傻子苦恼的挠了挠头发,表情十分纠结。 “你怎么知道周老师喜欢吃鱼的,难道你是周老师肚子里的蛔虫?”苏言有些好奇,因为周景沉默寡言,几乎不怎么透露自己的喜好信息,而且从来这里支教以后,他也没见过周景吃鱼。 可傻子一脸笃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难道说,这俩人曾经背着自己在一起吃鱼? 苏言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思议,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猜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性。 但傻子却露出茫然的表情,根本说不出原因。 周老师喜欢吃鱼,这是什么时候塞进他脑子里的东西呢? 昨天?上个星期? 又好像从一开始就在他的脑袋里,所以他才没有与这相关的记忆。 “我不记得了,可是周老师真的喜欢吃鱼。”他很确定。 苏言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周景,挑起眉峰问道:“向南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我喜欢吃素。”周景瞥了苏言一眼,语气冷如寒冰。 苏言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聪明的闭上了嘴。 但傻子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否定着周景:“周老师喜欢吃鱼。” 周景没有继续搭理他,自顾自的走到烧饭的炉子跟前,揭开了锅盖,排骨的香气立刻就充盈了整个房间。 “再炖下去肉就老了。” 苏言舔了舔嘴唇,接话道:“对对对,我们赶紧吃饭吧,肉老了不好吃。” 傻子也被这浓郁的香气勾去了魂魄,忘记了方才争论的问题。 三个人围在煤炉子前坐成一个小圆圈,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开始解决期盼已久的排骨大餐。 只是经过方才的谈话,再怎么美味的排骨到了周景的嘴里也变得无滋无味起来。 傻子说周景喜欢吃鱼,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没有错。 只要是殷向北来周景那里吃饭,饭桌上肯定会有一道菜是鱼。 为了不让殷向北厌烦,周景特意去学习了很多中做鱼的方法,变着花样讨殷向北开心。 次数多了殷向北问他原因,他只说是自己喜欢吃鱼,却没有告诉殷向北因为鱼里大多有刺,殷向北吃的很慢很仔细,才是他喜欢做鱼的真正原因。 吃鱼的时候,他能多看他几眼,也不会听到殷向北讽刺他的言语。 说起来,喜欢吃鱼的不是周景,反而是殷向北才对。 周景喜欢吃鱼,不过是被营造出的假象而已。 但又为何,曾经失去所有一片荒芜的内心居然久违的泛起了涟漪…… 第14章 “周老师,你吃——” 傻子从锅里捞出了一块儿最大的排骨递给周景,全然不顾在一边怨念不已的苏言。 苏言小声的抱怨:“这块儿肉我盯好久了。” 形状完美,一看就是排骨里的极品,他本打算留在最后下手的,却没想到被傻子抢了先。 “我已经饱了。”周景站起身来,像是没看见傻子的殷勤。 傻子心下一紧,恰巧手上松了劲,只听哐当一声,排骨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我的排骨!”苏言心疼的喊出了声音,他们去一趟县城不容易,排骨是他跋山涉水买回来改善生活的圣品,最好的一块儿就这么被浪费了,任谁都会惋惜的不行。 “对不起……” 傻子慌忙道歉,下意识想要把排骨从地上捡起来拿去洗干净。 可排骨是刚出锅的,烫手的不行,他不但没捡起排骨,反而被排骨表面的温度烫红了指尖。 “我不是故意的。”傻子眼眶一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他这副样子,就算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也让人舍不得去责备,更何况只是一块儿排骨而已。 苏言立刻安慰傻子:“没事儿,你赶快去拿凉水冰一冰手指。” “我赔你。”傻子坚持道。 苏言忍不住笑了:“不用,就当我送你,再说了,以后我想吃上肉还是要靠你。” “嗯,谢谢你!”傻子这才放下了心,露出了如往常般灿烂的笑脸。 “继续吃吧,等会儿再收拾垃圾。” “可是……”傻子转头看向周景,讷讷的道:“周老师只吃了两口。” 他数的很清,所以才担心的不行。 周老师虽然好看,但太瘦了,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从前他就在想,怎样才能让周老师多吃一点儿东西,所以他才从林子里抓兔子,在河里捞鱼,可是周老师一点都不领情,反倒都进了苏言的嘴里。 “周老师不喜欢吃肉,所以才吃的少。”苏言继续拿起筷子在锅里捞肉,随便敷衍了傻子两句。 傻子却放下碗,默默的走到了周景的跟前。 周景带着眼镜坐在破旧的老式椅子上,似乎是准备开始批改学生作业。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傻子看着周景轮廓不甚清晰的美好侧脸,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周老师……” “嗯?”周景微微抬起头,声音低沉而磁性。 砰通砰通—— 那是难以抑制的心跳的声音。 傻子通红着脸站在周景的面前,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只想就这么看着周老师,一动也不动地,直到永远。 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方听周景开口,打破了两人间心照不宣的寂静。 “现在还疼吗?” 傻子以为周景说的是手指,下意识的想说不疼了,却又被鬼迷了心:“还有那么一点点……” 说罢,他像是怕被周景拆穿谎言一般,将泛红的指头伸了出来放在眼前。 其实他皮糙肉厚的,被烫那么一下根本不算什么,但只要知道周老师是在关心自己,指尖的温度就会再度燃起,然后从皮肤痛到血里。 “把手放在桌上。” 周景沉默着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箱子,跟那天在操场里的见到的,似乎是同一个。 来这里支教的时候,周景特意带了医药箱。 一来是他身体不好外加腿受伤;二来是因为山里缺医少药。有好几次,这个医药箱里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傻子乖乖的照着周景的命令伸出了手掌,掌心里的伤痕就这么暴露在周景的眼前。 周景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时间有些怔愣。 傻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大人模样,却像个初生婴儿般一无所有。 没有家,没有钱,没有衣服,没有房间…… 这中间哪怕出现一个不经意的差错,或者傻子再倒霉一点,都会是周景无法想象的后果。 傻子小声的道:“我好开心。” “为什么?”周景垂下眼睫,从医药箱里拿出烫伤药膏来抹在傻子的指尖。 “嘶——”药是凉性的,抹上的瞬间会有刺痛的感觉,傻子没做好准备,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体,“因为周老师对我好,给我吃东西,还给我抹药,所以我开心。” 他开心的原因很简单,伤心的原因同样简单。 只要周景在他的身边,偶尔关心他一些,不要总是忽视他的存在,他就已经很满意。 “可是我打过你,也扔过你的东西。”周景沉声道。 “没关系。”傻子没心没肺的笑着,然后又补充道:“我皮很厚,周老师的力气那么小,不会疼的。” 周景看着他的笑脸,居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实还是谎言。 他也曾如此将真心交付出去,爱的失去了尊严。 不敢奢求平等相待,只要偶尔的善意与陪伴就能满足那颗孤独而荒芜的内心。 可最后的结局,却难以用甘心二字可以解释的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周景转头看向窗边,天空满是黑压压的乌云,不一会儿就啪嗒啪嗒的下起雨来。 一直在吃东西的苏言也被打雷声惊醒,推门出去看了一眼。 “说下就下,这什么鬼天气!” 周景把医药箱收进抽屉里,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夏天就是这样,你要习惯。” “周老师要去哪里?”傻子见周景要走,急忙问道。 “收衣服,你就呆在屋里。” 但尽管这样说了,傻子还是跟在周景身后走了出去。 趁着雨还没完全下起来,两人把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收了回来放在床边,听着外面狂风骤雨的声音,周景转头看了苏言一眼。 “不用看我,这里反正也不是我的地盘,只要不是跟我挤,我是没啥意见。”苏言耸了耸肩。 周景轻轻点了点头:“他睡地上就行。”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傻子茫然的看着周景。 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以后就住这儿吧,不过没床,只能打地铺,愿不愿意?” “住这里!”傻子的眼里瞬间焕发出耀眼的光芒,激动不已的道:“可以吗?我可以住在这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言不满的道。 可傻子已经完全陷入了兴奋之中,根本听不清他的问题,只顾着高兴。 “太好了……我可以跟周老师住在一起……” “我有家了,我不用淋雨了……” 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傻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的幸运。 周景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身自己的干净衣服:“换上吧,总穿脏衣服可不行。” 傻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嗯!” 傻子换衣服的时候特意走到了角落里,似乎是不想让屋子里的两人看到他的身体。 干净整洁的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周景好闻的气息,傻子闻了好久,才小小翼翼的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周景跟傻子的身材有明显差距,但周景的衣服都比较宽松,凑合凑合也行。上衣还好,长裤硬是被傻子穿出了七分裤的感觉。 傻子很满意,周景却在想下周可能还要去趟县城里。 换好衣服,又用热水洗了脸。 周景继续给学生批改作业,傻子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对面看书学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到了睡觉的时间。 苏言跟周景用多余的被褥给傻子在地上做了个床铺,就在距离两人架子床不远的地面。 灯灭后的世界漆黑一片,傻子躺在暖和的被子里,感受着周景近在咫尺的气息,却开始失眠。下午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被他抛在脑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周老师照顾他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兴奋褪去眼皮开始打架,朦朦胧胧中,傻子却听到周景若有若无的声音。 开始觉得是幻听,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便忍不住好奇的爬了起来。 “周老师?”傻子轻轻的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却又听到周景的声音。 “冷……” 傻子凑到周景的床前,看着周景额头冒出的冷汗,瞬间屏住了呼吸。 第15章 周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殷向北,自然也有周宜。 那时候他大学刚刚毕业,住在殷向北江边的豪宅别墅里。 殷向北不允许他把这件事透露给周宜,所以每次周宜过来,周景就必须主动消失在两人面前。 好在周宜也是忙人,来看望殷向北的时间并不多,这让周景多少松了口气。 倒不是厌恶躲避,只是一想到两个天之骄子站在一起的画面,就能让他怕到无法呼吸。 怕殷向北越来越喜欢周宜,下一秒就无法再忍受他这个替代品;怕周宜突然被触动了同性爱的基因,开始对身边最完美优秀的殷向北感兴趣。 记忆最清晰的一次,是在一个很美的雪夜。 殷向北过二十八岁生日,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有他跟周景两人家里安静的过。 由于生日的特殊性,殷向北破例赏脸吃了一小口他最讨厌的甜食,然后就抱着周景直奔主题而去。 被抵在卧室透亮的落地窗前,双手紧紧抱着喜欢的男人的背,承受着冲击,恍惚间,周景仿佛听到了窗外雪花一片片落地然后堆积的声音。 “要换成隔音玻璃才行。”他迷迷糊糊地要求着。 殷向北轻笑了一声,然后咬着他的耳朵道:“就你那点儿蚊子叫,根本不用隔音。” 他是想反驳来着,可耳边的杂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是防滑链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殷向北皱起眉头,动作却没有停:“装作不在家就行。” 那一秒,周景曾感到过闻所未闻的甜蜜。可惜,甜蜜的代价却是砒霜,足以穿肠蚀心。 来人不是一般客人,他有别墅的钥匙,也知道殷向北喜欢装死的习性,所以他提着礼物,径直就走到了卧室门前。 周宜礼貌的敲了门才进,周景不知是否该庆幸。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5节 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初两人被周宜抓奸在床,现在又会是怎样混乱有趣的情形。 但毫无疑问的是,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周宜推门而入的时候,殷向北已经是一身整齐。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坐在床边回忆童年,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尽兴,托玻璃不怎么隔音的福,周景都听进了耳朵里。 同一个世界,有人在窗里欣赏雪夜美景,有人在窗外忍受寒冷孤寂。 具体过了多久,周景记得并不是很清。 只是等殷向北终于想起外面还有他的存在特意带着周宜去客厅里继续畅谈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勇气。 人总说习惯可以让感情麻木,偏偏到周景这里变成了累积。 从最开始的一滴水,到最后的江海湖泊,他不恨殷向北,只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为力。 毕竟当初一厢情愿告白的是自己,要跟殷向北在一起的人也是自己。殷向北只是无法喜欢上周景而已,就如同周景无法不喜欢殷向北,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到了最后他发现他还是更爱自己的命一些,哪怕这条命烂到泥里。 周景对殷向北说:“我要走了。” 殷向北没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告诉他要走可以,你懂我的规矩。然后周景就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干净,干脆利落的滚了出去。 梦做到这里,差不多也就该醒。 只是今天的周景走了太多的山路,又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梦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做着,怎么也醒不来。 傻子也好像是在做梦。 梦里有他最爱的周老师,自然也有他自己。 周老师躺在窄小的架子床上,闭着眼睛,身体冷的瑟瑟发抖。 傻子立刻就把自己的被子给周老师盖了上去,但周老师依然一脸的不适,而且因为被子压得太厚,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有些不稳定。 看着这样的周景,傻子忍不住就想起了曾经遇到一只流浪猫的事情。 那只猫跟周老师一样冷得发抖,最后傻子把它抱在怀里许久,总算挽救了小生命。 可周老师跟猫咪不同,周老师是人,而且会生气。 傻子很怕周老师生气,因为他一生气,就会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可比起生气,傻子更怕周老师生病。 所以他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主动钻到了周景的被窝里。 被窝里很挤,周老师的身体很烫,傻子小心翼翼的搂着他,一点一点的贴近两人的身体。 直到将周景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的姿势一直维持到天亮都没有改变,一直到上铺苏言被生物钟叫醒。 苏言第一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地铺,还以为傻子是半夜犯病跑了出去,第二眼发现周景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比他晚起,心里还有些得意,第三眼就看到下铺的被子隆起了那么大一团,看起来并不像是周景…… 苏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摇醒了傻子。 “你小子可以啊,一声不吭就跑床上去了,问过周老师意见吗?” 傻子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的道:“还没来得及……” 苏言顿时无语。 这傻子现在可变得真精明!连周景的床都敢随便爬了,下一步难道是想上天去? “你赶紧下来,小心周老师一会儿醒来收拾你!” “不会的,因为周老师说他冷,所以我才替他暖暖身体,周老师不会收拾我的。” “冷?” 苏言吃惊的看着傻子正儿八经的脸,有些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然而当他低头看向周景,却看平日里白成一道闪电的周景满脸通红,嘴唇干的起皮。 “我去!怎么都发烧成这样了!” 苏言不敢耽搁,立刻就把尚且懵懂的傻子拽了起来,派他给周景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迅速的给周景喂了退烧药。 傻子一看到周景被喂了药片儿,终于着急了起来:“周老师他怎么了?” “生病了,而且很严重,必须马上去看医生。”苏言咬住下嘴唇,心里也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很严重……”傻子呆在了原地。 他知道生病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严重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是周老师救了他,然后就有另外一个人在他耳边说:“情况比较严重,做好救不活的准备。” 救不活的意思,就是死…… 他傻乎乎的安慰自己:“我们送周老师去看病,很快就会好的。” “这点我也知道,可是这破地方根本没有医院可以去!” 周景烧成这样,光靠退烧药肯定不够。 可县城距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除非他们飞过去。 而且马上两个小时后学校就要开始上课,他跟周景必须有一个人在,不然那么多孩子闹起来也是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傻子却突然告诉苏言:“我知道那里可以。” “你知道?”苏言半信半疑的看着傻子,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傻子一边把周景背到自己的背上,一边使劲的点头:“嗯,我知道,就是我当时治病的地方。” 苏言眼前一亮:“太好了,就去那里!” 不等他决定,傻子已经背起了周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傻子身材魁梧,力气也大的出奇,背着周景一路小跑的速度苏言根本来赶不及。 跑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山里的人一般都醒的早,这家人也不例外,傻子也顾不得敲门,径直就朝里面奔去。 “医生!医生!快出来治病!”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出声,惊动了很多周围的邻居。 从屋里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冷着脸呵斥傻子道:“别乱喊叫,我爷爷睡着呢,看病要等他醒。” “可是周老师病了。”傻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求你!” 却没想到姑娘一听周老师三个字,语气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周老师?是学校里的那个周老师吗?” “是他,他生病了,病的不严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醒。” 那姑娘也是从小跟着爷爷学医,自然懂得一点医术,再加上周景的名字的确让她感兴趣,便走到傻子跟前,去看周景的情况。 只消一眼,就足够让她心惊。 “天!”姑娘惊讶的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这要不算严重,世界上恐怕就没什么严重的病例了!” 傻子气的不行:“你胡说,明明就不严重!” 怎么会严重呢,严重的病人是救不活的,救不活的意思是死啊。 周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死的,如果周老师会死的话,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姑娘不甘示弱的反击了回去:“我才没胡说,不过跟你个傻子说也没用,你赶紧把周老师送到屋子里躺着,等着我去叫爷爷。” 第16章 这家人是世代行医。 傻子被周景捡回来的时候,就是被送到了这里,所以他颇为放心。 傻子背着周景,驾轻就熟的走进屋里,找到病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周景放在床上,盖上厚实的被子。 “周老师,我带你来看医生了。” 周景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因为沾染了清晨山间雾气变得湿润纠结在一起,对傻子的话毫无反应。 对于傻子来说,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周老师是陌生的,是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的,但奇怪的是,总是泪腺很发达的傻子这一次却完全没有掉眼泪的冲动。 傻子继续自言自语:“不严重的,很快就会好,你放心。” 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周景,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少年人便是方才在院子里遇到的姑娘名叫江雨,年长的那位则是抚养江雨长大的爷爷江海,也就是这附近唯一的医生。 江雨催着爷爷往屋里走,一脸的着急:“爷爷,我们走快点儿,人命关天啊!” “哼——”江海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的道:“你这小丫头,就会打扰我睡觉坏我规矩!” “哎呀爷爷,这不是情况紧急么,而且来的人您也认识,就是学校里的周老师。”说着,江雨推开了屋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周景的身边。 不用爷爷吩咐,她就立刻找出了温度计,给周景夹在了咯吱窝里。傻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也被她指挥去用脸盆接热水摆毛巾。 “原来是他,怪不得你这么上心。”江海也看到了周景,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周景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身体素质不好,腿上还有旧疾。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人,他就曾劝他趁早离开这里。 山里的条件苦,一个地方跟一个地方离得老远,普通人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周景腿还不行。 但周景却执意不听劝告,在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过去。 自从上次周景把傻子送过来就医,江海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再见居然会是这个情形。 江海将手在周景额头上贴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这种程度吃退烧药已经没什么效果了,直接打针。” 话音刚落,就见又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盒。 来人正是苏言,因为傻子即使背上背着周景,走的速度也比苏言快许多,所以才迟了一些。 “你也是来看病的?”江雨好奇地道。 苏言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否认道:“我跟周老师他们是一起的,医生我刚刚给他喂了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江雨接过那盒退烧药,仔细辨认了一番:“没问题,这药还是从我家里拿去的,不过我爷爷说了,周老师现在吃药没用,只能打针。” “只要能治好周老师,怎样都没问题。”找到医生,心急如焚的苏言这才算松了口气。 江雨一边给爷爷准备打针的东西,一边带着埋怨的语气道:“烧成这样才送过来,真是服了你们。” “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傻子……” 傻子红了眼眶,颤着音将脑袋垂了下去。 昨天夜里他就该发现周老师的不对劲的,可他偏偏却为了一己私利,耽误了治疗的时间。 可他心智不全,又怎么知道周老师是生了病,如果他知道周老师生了病,他是拼了命都会把周老师送到这里。 其他人说的并没错,他的的确确是个傻子,傻的连周老师是不是在生病都不懂。 所以他没有一刻要比现在更怨恨着自己。 苏言走到傻子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周老师一直不认为你是傻子,你这样说他会伤心的,小心他醒来后收拾你。” “他会赶我走吗?会揍我吗?”傻子抬起头,单纯的黑色瞳孔里水汽氤氲。 苏言挑眉:“可能会吧,这我可说不清。” 傻子抹了把眼睛,然后笑了:“那就好,我宁愿他赶我出去,也不愿意他这样躺在那里。” 苏言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语句来回应这句话的深情。 他老早就知道傻子对周景的依恋,可依恋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用简单的雏鸟情节可以解释的清了。 哪怕周景是赋予他生命的母亲,也不过如此。 可若是母亲,也不会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不需要尊严,只要对方开心。 这两人的关系,苏言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过从头到尾,他们也不需要他看懂,他只要做好一个普通室友就可以。 江海开始给周景打针。 傻子给周景翻了个身,揭开被子,露出小半截身体。 为了给周老师治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一屋子四个人全部都围在周老师的床边睁大眼睛看着,多少让傻子有些不适。 在他的潜意识里,周老师是属于他的,身体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可现在情况紧急,他不能耽误了周老师的治疗,只能咬着牙忍住,幸好时间很短,而江雨跟苏言都避嫌的移开了视线。 打完针后,傻子立刻就将给周景盖上了被子,就连提裤子这件事情也是在被窝里摸黑完成的。 这一番行动看在江雨眼里,就有些起了疑心。 女孩儿本就心思细腻,更何况她一直对周景有好感,更是观察的仔细。 当初给这个傻子治疗的时候,周景虽然看起来很淡定,事实上各种小细节都体现出了他的不镇定。今日又见傻子,比之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情形好了许多,但他对周景的在意程度,让江雨很是讶异。 说到底,傻子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记忆,即便周景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没可能发展出如此深厚的感情。 但江雨并没有将怀疑直接说出口,而是笑着对苏言跟傻子道:“打了退烧针,应该会没问题的,你们该干啥干啥去,有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那就麻烦姑娘你了,我还急着去上课,不能让孩子们等着。” 苏言留在这里也没用,更何况学校的确也需要人看着,只要周景情况稳定他就能放心。 江雨豪爽的拍着胸膛给苏言保证:“我办事儿你放心!” 苏言冲她笑了笑,又给两人分别道了谢,这才急匆匆的又一路朝着小学奔去。 至于傻子,则不动如山的蹲在床边看周景,几乎看不到他眨眼睛。 江雨对他说:“愣子,你也回去休息吧。” 傻子摇头,闷闷的道:“不要,我要看着周老师好起来。” “可是你这么看着也没用啊。”江雨秀眉微皱,给傻子出了个主意,“不然这样,你去跟着我爷爷抓药熬药,这样周老师也能快点儿好起来。” 傻子抬起脑袋,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我去!只要周老师可以快点好起来!让我干什么都行!” 江雨正想夸他懂事,就被一边的爷爷用本子敲了脑袋,哎呦的叫出了声。 江海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孙女:“他是个傻子,懂个屁的煎药!” “爷爷——”江雨无奈的吐了吐舌头,看来她的那点儿小心思,终究是没能逃过爷爷的眼睛。 傻子却坚持道:“不会我可以学。” “不用你学,你就在呆这儿看着这小子,他要是醒了就给他倒杯水,没醒就替他擦擦汗,这你会吧?” “我会!”傻子努力的点了点头。 江海又扭头看向孙女,没好气的吩咐:“你给我去取药煎药,一分钟都不准乱跑,听见没!” “好……” 虽然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但临走之前江雨还是惋惜的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周景。 多好的机会啊,真是可惜! 不过江雨也没失落太久,很快就蹦蹦跳跳的煎药去了,房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周景跟傻子两个人。 肌肉针见效很快,周景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迅速的褪去,傻子也宽了不少心。 周景额头开始冒汗,傻子小心翼翼的用热毛巾替他拭去。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 过了不知多久,傻子惊喜的发现周老师的嘴巴动了动,想起方才医生的嘱咐,他立刻就跑去拿水。 怎知水到了嘴边,周景却一口都不愿意喝下去,只是嘴唇不断的重复着一个词语。 傻子疑惑的放下杯子,将耳朵贴近,听了半分钟,方才听到声音,周老师的确是在说话,两个字,不是在要水,却也不是在喊他的姓名…… 第17章 周景醒了。 他嗓子干的冒烟,浑身上下不舒服至极。 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不熟悉的屋顶,居然产生了昨晚梦境只是梦境的错觉。可当他伸出手,试图握住身边男人小臂的时候,却抓了一手的空气。 傻子见他睁开眼,欣喜至极的道:“周老师,你醒来了,要不要喝水?” 周景先是一愣,而后艰难的用手臂撑着自己坐直了身体。 “这是哪里?”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也被干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你生病了,这里有医生。”傻子扶着周景坐好,又给他盖好了棉被。 周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是江医生家里吧。” “嗯。”傻子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桌子前端了一个瓷碗过来,“还好你醒了,不然药就要凉了。” 两人来这里看病的时候也就六点半多一点,期间周景一直昏睡着没醒,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 周景接过瓷碗,看着碗里乌漆墨黑的药汁眉也不皱的灌进了嘴里。 “周老师好厉害。”傻子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可思议。 他从前在这里呆着的时候,最怕喝药,因为药很苦,喝的时候会恶心,会吐,所以周老师每次在他喝完药后都会给他嘴里塞一颗甜甜的糖压着。 可这么难喝的东西,周老师居然能一口气喝下去,简直太厉害了,真不愧是他的周老师。 本来傻子还在担心周老师的病情,现在完全不怕了,只要好好喝药,周老师肯定会很快康复起来。想到这里,傻子便忍不住咧开嘴角,凑到周景跟前献殷勤:“周老师你渴不渴,还要不要喝水?” 周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碗递给傻子让他放回去。 傻子拿过碗去给周景倒水喝,又怕热水太烫周老师喝不下去,便笨拙的拿着两个杯子把水倒来倒去。 周景半躺在床头,半垂着眼睛看着眼前忙碌不已的傻子,轻声道:“可以了。” “不好,水还是很烫,周老师你再等等。”傻子十分固执的说。 他这样说了,周景也就只好缄默不语,这与从前的情形其实并无什么本质的区别。 等水温终于让傻子满意,这才被端到了周景的面前。 喝进嘴里,果然不烫,周景喝完整整一杯,精神明显比刚刚好了一些。 傻子乖乖的把水杯接过来,然后道:“周老师,你继续躺着休息吧。” “不了,我还要上课。”说着,周景便用手掀开被子,试图下床离去。 傻子立刻就压住他的被角,拦住他的去路,不容置喙的道:“不可以,周老师生病了,需要休息。” “我现在好了。”周景望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今天的课程恐怕已经被耽误了。 就在这时,突然就有一个姑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替周景煎药的江雨。 “好你个头!”江雨尤其厌恶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哪怕这人是她尊敬的周景也不例外。 “病人就给我躺床上好好休息,周老师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磨刀不误砍柴工愣子都懂,你难道不懂吗?” 周景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傻子表情严肃的纠正道:“我不是愣子,我叫向南。” “向南?”江雨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向南是我的名字,是周老师给我取的。”傻子一脸的自豪,那眼神仿佛在说周老师最喜欢自己。 江雨看着得意洋洋的傻子,心思却忍不住飘到了其他地方。 周老师真是太善良了,对随随便便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傻子都这么上心,以后谁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不得被宠到天上去。而且周老师又有学问,长得又好看,跟电视里的明星有一比,除了腿有旧伤和身体容易生病,简直就是所有女孩儿心目中的梦中情侣。 更何况江雨以后是要继承家业当医生的,有她在,保准能把周老师的身体调理健康。 越想越觉得可行,江雨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晕:“周老师,你这几天就住这里修养吧,等病完全好了再回去。” 周景微微皱眉:“这样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放心大胆的住下去,敢走我跟你急!” 江雨热情似火,奈何周景还惦记着学校的学生,并不想领她的情,最后也只是在这里呆了一早晨,然后抓了几副中药在江雨恋恋不舍的眼神里离去。 来时是傻子背着他,自然不废气力,回去的时候周景执意要自己走,才走了没几步就冷汗直流。 傻子要背他,他还不愿意,最后傻子被逼急了,只好用双手把周景打横抱了起来。周景挣扎着想要下去,但他一个刚刚退烧的患者,又怎么敌得过傻子如同天赐般的力气。 周景万万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被男人抱起。 向来听话的傻子好像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一般,不管他怎么严厉怎么生气都不放手。 就算从前跟殷向北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过。在随时都有人会经过的山间小道上,周景只能妥协。 “放我下来,背着我就行。” “可是——”傻子低下头看周景,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欢这样哎……” 背着周老师虽然也好,可不像抱着他可以看到他很多有趣的表情,哪怕是生气,都让傻子开心。 可周景却冷着脸跟他下最后通牒:“快点!” 周景是真的动了气,眉头紧皱,眼神似是冻结了千年的寒冰。认识周景这么长时间,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景。 傻子下意识的就松了手,怀里空荡荡的,才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就让他怀念不已,他委屈的瘪了瘪嘴,然后蹲在地上,朝背后的周景伸出双手:“周老师——” 两秒钟过去,没有任何重量的回应,三秒钟过去,依然没有。 傻子抬头一看,却发现周景不知何时起已经离开这里,走在了他的前面。 周景走的很快,恰好也反应出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虽然他告诉自己傻子跟殷向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当傻子用那个曾经与他身体纠缠无数次的身体抱着他的时候,他却瞬间失去了冷静。 果然,他还是忘不掉殷向北,忘不掉从前的事情。 哪怕真正意义上的殷向北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他却依然在周景的回忆里,片刻也不停的折磨着他的心。 他曾无数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喜欢殷向北? 殷向北恶劣、无耻、自大、虚伪、又绝情,无数男男女女被他伤透了心,可同时他也很优秀、聪明、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与权力。 但周景喜欢他,却不是因为这些。说起来很可笑,只是因为一块儿蛋糕而已。 时隔多年,周景至今记得那块儿蛋糕的滋味,一点儿都不甜,甚至因为周景太久舍不得吃的缘故,泛着酸臭的气息。 可周景依然很喜欢,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连带着送他那块儿蛋糕的人,也变成了他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后来,他终于得偿所愿的跟殷向北在一起了,就算对方对他没有感情,他依然甘之如饴。 后来的后来,他偷听殷向北跟周宜讲话,曾经谈到过关于七岁那年生日的事情,殷向北说,他当初认错了人,把蛋糕提前送了出去。所以从头到尾,殷向北的生活就跟周景没什么关系。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长得像周宜的替代品,还是劣质的那种。 偏偏这个替代品还没有自觉,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殷向北会发现他的好,会把多余的情感分给他一些。 周景喜欢上殷向北,本就是个错误,奈何这个错误延续了将近二十年,想纠正,谈何容易? 他知道,若想让自己逃离出殷向北的掌控,从一开始认出傻子就是殷向北的时候,就该任他自取灭亡。 可他狠不下心,他做不到跟殷向北一样的绝情,所以注定他难逃一劫。 最可怕的是虽然微弱,但他的心里竟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殷向北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山区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就在周景心乱如麻的时候,傻子很快追了上来。 他眨着无辜的眼睛,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道:“周老师,你生病了,不能走这么快,还是我背你吧。” 听到他的声音,周景陡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傻子以为他是走累了,便立刻就要俯身蹲下去,却被周景拉住了手臂。 “周老师?”傻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周景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与殷向北相同的表情:“你还记得周宜吗?” 傻子茫然的摇了摇头,眼神毫无反应。 “那殷向北,他你总该记得了。” “殷向北……”傻子瞪大了眼睛,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是谁?” 不怪他着急,实在周老师生病昏迷不醒的时候,念得那两个字他记得很清。 向北,居然是个人名。 除了他以外,周老师怎么可以念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是让我腿受伤的人。”周景放开了傻子的手臂,淡淡的道。 傻子瞬间愣住。 周景自顾自的向前走,却听傻子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说:“他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让他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受伤的滋味!” 不用看周景也知道,那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第18章 两人走回宿舍,周景强自打起的精神已然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脸色苍白的开了门,朝着床铺的方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过去,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只觉眼前发黑无一丝气力。 傻子搀着他躺平,替他拿掉鞋子,迅速的用两层厚棉被将他的身体裹了起来。 然后,他又细心的给周景晾好了一杯水放在手边的高脚板凳上,周景躺在床上,眼睛微闭,只觉傻子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场景,让他格外的安心。 “你也歇着吧。”周景的声音很低,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傻子咧开嘴笑了笑,用毛巾拭去了周景额头上的汗水,“周老师你好好休息,我就不了,现在就替你去河里抓鱼吃补补身体。” 周景皱着眉头,正想拒绝,却又看傻子一脸期待的表情,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咽进了嗓子眼里。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傻子的提议:“早去早回。” “嗯!周老师放心!”傻子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笑得灿烂无比。 出门之前,傻子又仔细的叮嘱了周景很多注意事项,再三确认周景不会再随随便便的让自己烧起来,才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了周景的视线里。 一出门,傻子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甚至一路小跑。 从周景宿舍到小河边这段路程,他来来往往走过很多回,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着急。 周老师还病着,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贴在周老师的身边照顾他,可如果周老师吃不到鱼补身体,那么周老师的身体就没办法快快的好起来。 虽然傻子很喜欢像现在这样寸步不离的感觉,但果然,还是健健康康的周老师更让他觉得开心。 可今天河里的小鱼儿们仿佛诚心跟他作对一般,一个个的都避开了他的渔网。捞了许久,仅仅收获了一条不足手指粗的鱼苗,傻子郁闷不已的把小鱼苗重新放进河里,深深叹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小鱼啊小鱼,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不要动呢,周老师生病了,他很需要你们补身体。” 河里的鱼听不懂,只是一味的朝着水流淌的方向飞快的游去,耳边空余河水哗啦的声音似是回应。 阳光折射在碧色的水面上,倒映出一片片耀眼的银白色鱼鳞,傻子眨了眨眼,干脆就将渔网扔在一边,将裤腿挽起赤脚走进水里。 河水很冰,仿佛要从皮肤渗进骨头缝子里,傻子高大的身影在这自然界的山林河川中,渺小似蚂蚁。 他站在一颗石头上,半弯着腰,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里的鱼。 鱼儿不知危险临近,怡然自得的游着,突然一个黑影快如疾风的逼近,想逃,却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以此为例,傻子拢共抓到了三条中等体型的鱼。 他也不贪心,抓到猎物后立刻就上了岸,穿好鞋子拿着鱼高兴的往宿舍的方向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跑回去,正想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门紧闭,看情况像是被里面的人反锁了。傻子愣了愣,拿着手里的鱼就这么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傻子半蹲下身体,视线透过木门不算狭小的缝隙偷偷的望了进去。 入目可及的是一个男人瘦削苍白的身体,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所以看不到脸,但从体型跟头发来看,是周老师无疑。 看起来,周老师是在洗澡。 这地方没有澡堂,更别提浴室,所谓洗澡,也就是自己家里烧了热水在家里洗头擦擦身体。 周景昨夜生了场病,汗水黏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再加上烧已经退了,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便起身给自己烧了水擦擦身体换身干净的衣服。 第一眼看到周老师在屋里,傻子下意识的就想拍门让周老师放他进去,可不知怎的,看着周老师的身体,‘开门’两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以他现在的认知水平,是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的。 可说是鬼使神差也好,身体自发本能也罢,目前为止傻子是一步也挪不动身体,就这么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一点缝隙。 跟他想象中一般,周老师很瘦,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跟纸片人的骨感身材又不同,他瘦的很好看,该有肉的地方恰到好处的翘起,尤其是傻子看在眼里最清晰的地方,好看的不行。 傻子眼睁睁的看着周景用沾了热水的毛巾擦拭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从脖子,到脊背,再到某个不能明说的地方。 他忍不住屏起呼吸,不想错过任何一副场景。 心脏彭通彭通的跳着,跟打鼓一样,只感觉有一股热气腾腾的血液自心脏处涌起,飞速的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沉寂已久的男人身体,仿佛传来复苏的声音…… 就在这时,傻子的肩膀却被突然拍了一下。 “向南?” 傻子被吓了一跳,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兀自出现的苏言,语序不清的替自己解释:“洗澡,周老师,我,鱼……” “噗——”苏言被傻子的反应给逗得笑出了声,“你别急,慢慢说。” 傻子涨红了一张脸,根本没办法提起自己偷看周老师洗澡这件事情,只好半闭着眼睛慢吞吞的道:“周老师在里面洗澡,我进不去。” 他这么说,苏言才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随意安慰傻子道:“放心,等会儿就能进了。” 苏言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是担心周景的身体情况,这才给学生们放了一下午的假,跑去医生家里。 谁曾想周景居然已经回了宿舍,苏言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看到傻子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 不过周景既然在洗澡,就证明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他也就放下了心,转眼又看到傻子手里的三条鱼,立刻来了精神:“这是你刚刚抓的?” “给周老师补补身体。”傻子点了点头,方才的惊慌已经慢慢褪去。 “嘿嘿,没错,周老师的确该补补身体。”苏言嘿嘿的笑了两声,心里却思量着今天中午终于可以吃鱼。 两人在门口说话的空当,周景已经擦好了身体又换上了衣服,听到他们回来的声响,走过来开了门放两人进来。 一见周景,苏言就率先开口关心:“周老师,身体不要紧了吧?” “嗯,谢谢你们早上送我去看病。”周景的谢意是出自真心,按照昨晚上烧的那个情况,若不是苏言跟傻子两个人及时发现,只怕他死在宿舍里也没人会注意。 “不谢不谢,在这鬼地方活着,谁能离得了谁,只要你没事儿就行。”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6节 苏言大大咧咧的笑了,一边笑一边走进屋里。 傻子却有些近乡情怯,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看着周景,然而当周景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避开了眼睛。 “周老师……”他讷讷的垂下脑袋,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周景淡淡的道:“进来吧,中午我做鱼。” 傻子伸出胳膊,将好不容易抓到的鱼递给周景,交接之时不小心触到了周景的手指,立刻像是触到了火焰一般的缩了回去,鱼碰的一声掉在地上乱跳,周景皱了皱眉,觉得今天的傻子有些不太对劲…… 第19章 “鱼……” 傻子慌忙蹲下身,将蹦跶的鱼一手一个抓起。 他的手很大,鱼被稳稳的捏在手心里,无论如何也再逃脱不出去。 周景从厨房拿了盆子过来,傻子乖乖的把鱼放进去,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周景身后,静悄悄的看着他做鱼。 这副场景让周景感到稀奇,毕竟与殷向北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一句的性格不同,傻子更偏向于话唠属性。平日在他身边,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周老师周老师的叫个不停,怎么今天出去抓了个鱼而已,竟然连性格也变了样。 傻子不说话,苏言在看书复习,小屋里的氛围比平日里还要宁静。 周景是喜静的性子,倒也不觉得冷清,可傻子就不一样了。 直到现在,只要看到周景,傻子的脑海里就会显现出方才的限制级画面,明明周景已经穿上了衣服,他的眼睛却像自带透视功能似的,一看到周老师的身体,脸就不由自主的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傻子大约知道偷看周老师洗澡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说出来周老师一定会生气,可潜意识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他靠近,再靠近,直到触及那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看着坐在小板凳上刮鱼鳞的周景,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猩红的血沾染在白皙的手背上,透露出一股妖异又诱惑的气息,傻子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唇,受到蛊惑似的开口:“周老师,我……” “饿了吗?”周景没有回头,专心的料理着手中的鱼。 那声音很轻,语气也与平时无异,却如当头棒喝般,将傻子从虚无的幻想中拉了出去。 傻子双拳握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嗯,想吃周老师做的鱼。” 周景抬起头,看着傻子不谙世事的笑脸,顿觉世间美丽,生命神奇。 如果说从前的殷向北像是乌云,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阵狂风骤雨,那么向南就是太阳,只需站在原地就能温暖众人的心。 乌云与太阳从不同时出现,雨过风停后方会天晴。 周景在心中默念,殷向北,若你也可以看到现在的自己,定然也不愿回到从前。 想到这里,他露出淡然的笑意:“很快就好,再耐心等等。” “嗯。”傻子点了点头,乖巧的道,“我不急。” “如果没事儿就去看看书,学点儿东西。”周景站起身来,端着已经料理好的鱼走向灶台的方向去。 傻子也跟着站起,望着周景的背影一时有些迟疑。 他既想跟着周老师,又想听周老师的话看书学点儿东西,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又听周景道:“课本就放在书桌那里,先从低年级的看起,等吃过饭我再教你。” “周老师!” 傻子顿时眼前一亮,看着周景的背影越看越开心。 周老师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专门的教他念书学习,就算因为得罪了校长不能去学校里,可只要有周老师教他,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学校同学之类的东西。 他不再纠结,立刻就欢天喜地的跑到书桌前,拉开凳子坐在苏言对面。 就一个小屋子里,苏言自然也把周景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笑眯眯的就对傻子说:“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也行。” “谢谢你。” 傻子笑着摸了摸脑袋,然后凭记忆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他在学校外面蹭过一周的课,对课本很是熟悉。就算跟一般成年人比,记忆力与吸收能力也惊人的厉害。 这边苏言看着考研数学还没研究出一道题,那边傻子已经翻完了一本书,虽然也有高数太难的因素在,可傻子的效率实在是让苏言汗颜的紧。 “我说向南啊,你学习不能这样。”苏言语重心长的劝他,“学习是个细活儿,囫囵吞枣可不行,你得慢慢来。” 傻子茫然的眨了眨眼:“可是,我已经全部记住了。” “全部?” 苏言不怎么相信,这也很正常,毕竟在两周以前面前这人还是个话都说不清的傻子。 可傻子却道:“是真的,我可以背给你听。” 说着,他就合上了书本,开始一字不差的给苏言背诵课本里的内容。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面的目瞪口呆,在苏言的心里,傻子的形象已经彻底被颠覆了。 背到一半的时候周景也走了过来,站在一边静静的聆听,神色却一如既往般淡定。 他从没有怀疑过傻子的聪明程度,看看殷向北那出色的履历就会明白,他能如此成功虽然与家庭脱不了干系,但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殷向北出车祸,与其说是他变傻了,到不如说是重新开始更贴切。 好像初生婴儿一般的,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周老师,你看向南可真厉害。”苏言一边感慨,一边唉声叹气,“哪像我,看了半天一道题都不会。” 他想考金融系,高数就成了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坎儿,但这玩意儿大学的时候他就没怎么听,考试全靠舍友互相帮助混过去,考研的时候方恨自己没早早用心。当初一时激动放出要考研的豪言壮语,现在被高数这个拦路虎这么一拦,放弃的心都有了。 鱼在锅里炖着,反正也是闲着无趣,周景便道:“什么题?我帮你看看。” “这个……最简单的求极限……” 苏言愣了愣,然后把资料放在周景的眼前。 傻子也凑了过来,看着苏言手指指向的地方,不假思索的开口:“等于一。” “你是瞎猜的?” 苏言更震惊了,因为答案他看过,的确是等于一没有错,可是傻子顶多也就是小学文化水平,把课本背出来他能理解,随随便便解出高数题这种设定他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没有瞎猜,这道题很难吗?”傻子的眼神带着茫然,不明白苏言震惊的原因。 看到这道题的第一眼,答案就直接出现在他的脑袋里,至于过程他也不怎么清楚,大抵就跟二乘以三等于六是同样的道理。 但这句话听到苏言的耳朵里,就多多少少让他有些颓败了。 这房子里住了三个人,他原本以为能从傻子那里找到点儿智商上的优越感,到头来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将资料书一合,自暴自弃的道:“我去外面洗两件衣服。” 傻子,不,现在应该说是向南,眼睁睁的看着苏言走了出去,小声问道:“我的话让他生气了吗?” “不关你的事情。”周景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可是,我会连苏老师都不会的题目……”向南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小心翼翼。 “是不是很奇怪?很招人嫌弃?”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可是他们说……”向南抬起头,带着完全的信任看向周景,“他们说,我是傻子,我很笨。” 周景温柔的揉了揉他杂乱的头发:“他们是在骗你,你难道连我的话也不信?” “周老师……我……” 向南眼眶一红,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周景。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不觉得自己傻,他愿意给他吃东西,他给了他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名字,给了他生存下去的意义。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周老师,他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他真是……真是…… 罪恶至极。 第20章 向南的眼泪来的有些让周景措手不及。 周景眉头微皱,伸出手帮他拭去眼角泪滴,“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这么说不仅毫无用处,反而让情况朝着反方向发展而去,初始之时只是呜咽,紧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晶莹泪滴。向南像孩子一样的把头埋进周景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跟他道歉:“周老师……对不起……”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周景胸前的衣服,周景身体僵了僵,一时竟不知该怎样面对如此情形。 在殷向北的世界里,他是永远正确的,容不得一丝质疑。 别说道歉,就连承认判断失误,周景也从没有从殷向北嘴里听说过。 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几乎已经跟本人毫无干系了。 周景不禁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埋在他怀抱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呜呜……”向南哭得更凶了,在哭声与鼻音的双重阻挠下,说出的话让人听不清晰,“周老师对我好,但是我对不起周老师,我,我……” 我了半天,都不见后续,但周景猜测,应当是方才外出捕鱼时发生的事情。 向南总是习惯把情绪写在脸上,开心与不开心非常容易分辨。出门的时候还很正常,回来的时候却连周景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一眼。 以向南的性格,应该是的确发生了某些事让他感到愧疚,至于具体是什么,却还是要等待他自己说清。 周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要急,慢慢说,我不会怪你的。” 这句话好像定心丸一样,让向南一下子止住了哭泣,他抬起脑袋,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周景,小心翼翼的道:“真的不会怪我吗?” “不会。”周景的语气十分确定。 “周老师,对不起。” 面对大度的周景,向南心中的愧疚之心更甚,也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好好报答周老师的决心。 周景轻声问他:“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向南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偷看了周老师洗澡……” 周景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向南会说出这样的理由来。 向南去抓鱼的时候,他因为身上出了太多的汗,的确是等恢复力气后便烧了一壶水趁着宿舍没人擦洗身体。 可偷看这种事情…… 周景神情复杂的看着向南,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总不能告诉向南,你真棒,因为你勇于承认错误,所以周老师不会怪你。可向南露出这样愧疚的表情,又诚心诚意的道了歉,让他生气,他也生不起来。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突然从炉灶的方向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周景转过头,错开了话题:“锅开了,我去看鱼。” 说罢,周景便站起身子,朝着炉灶走去。 向南愕然的看着周景的背影,讷讷的道:“周老师……” 他心里很乱,很杂,周老师说过不会怪他,所以他才敢原原本本的说清楚自己的错误。 可周老师却没有原谅他,是不是说,周老师生气了? 但这也不能怪周老师不讲信用,毕竟犯错误的是他,他没有理由去怪罪周景。是他太坏了,不懂得珍惜,被责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向南越想越觉得丧气,甚至做好了要被周景赶回河边去住的心理准备。 却又听周景轻声道:“鱼好了,准备吃饭吧。” “周老师不生气吗?”向南眨了眨眼睛,面露不可思议。 周景将鱼从锅里盛了出来,淡然道:“我答应过你不生气,就绝不会违背。” “周老师!”向南激动的站起身来,无比欢喜的看着周景,“我好喜欢你!” 他向来有一说一,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喜欢周老师,无比的喜欢周老师,并且会越来越喜欢,一分一秒都不会停。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明白这种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但唯一确定的却是那个人,永远永远都不会变。 对于向南来说,周景是他的天,同时也是他的地。 哪怕全世界都毁灭了,只要有周景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就是幸福的,就是满足的。 可惜对于周景来说,却并不全然如是。 面对真情流露的向南,他只是说:“去把脸跟手洗干净,该吃饭了。” “嗯,我现在就去!” 向南展露笑颜,灿烂至极。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向南都很开心。 不用去学校上课,周老师就呆在宿舍里,随时都可以看到他的感觉,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幸福体验。 周景专门教他学习,教他写字,教他重新认识世界。 偶尔也会抽空教教苦恼的苏言,让他不至于困在高数的漩涡里难以出去。 毫无疑问周景是个合格的教师,哪怕是微积分高等数学,他也信手拈来有理有据如同教小学一般容易。 短短的一下午,不仅是向南,就连苏言也开始崇拜周景。 苏言想,有了周景大神在,他最担心的科目应该能过,剩下的英语政治他本就有些底子在,所以也不甚担心。 这样一来,原本还愁眉苦脸差点打退堂鼓的苏言也重新鼓起了勇气。 狭小破败的宿舍里,顿时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气氛。 只是短暂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似乎就眨了眨眼的功夫,炙热的午后阳光就变成了橘色夕阳照射人间天地。 周景合上课本,对两人说今天就到这里的时候,两人明显有些失意。 苏言伸展了一番身体,笑道:“没想到周老师你这么厉害,我看我考研抱紧你的大腿绝对没问题。” “厉害到是称不上,不过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一起研究总是比一个人要快一些。”周景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几个弧度。 苏言真挚的看着周景:“周老师谦虚了,我真的觉得你比老师要讲的好得多。” 面对苏言真情实意的夸奖,周景毫不自满,但明显还是开心。 从小到大学习都是他的强项,尤其是数学,除了课堂上的内容他课外也有自习。 早在高中时期,他就已经将微积分自学完毕,当初高考的志愿,也是要报考全国最好大学的数学系。如果不是当初被周家所阻挠,也许他现在已经读完研究生,在数学领域做出自己的一番成绩。 命运不公,他认命,可对于苏言来说,却依然具有无尽的可能性。 看着现在的苏言,就好像看到从前努力过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孤立无援全靠自己,如今却是不能让苏言重蹈覆辙。 至于向南,则是不劳周景费心。 向南很单纯,跟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区别,但同时他也很聪明,跟殷向北一样的聪明。 周景不知道他会不会恢复有关殷向北的记忆,也不知道他跟殷向北算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样的向南,他并不讨厌。 第21章 夜色逐渐蔓延。 周景病情尚未好的利索,熬了药喝下去后便准备休息。 虽然已是夏季,但山间的夜晚还是冷的出奇,三人除了把门窗关紧外,都要盖上厚厚的棉被才行。 这一晚三人都睡得很早。 周景喝了中药,又用热水泡了脚,头刚接触到枕头就昏昏睡去;苏言因为下午看书太久的缘故,困的抬不起眼皮;至于向南,他白天背着周景跑来跑去也耗费了不少体力,缩进被窝里不久便打起了小呼噜。 夜入中天,宿舍里安安静静,只听得到三个男人呼吸的声音。 向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人像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梦里的他把周老师压在身体下面,肆意的在周老师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揉捏,一边捏一边嘴里还冒出些他听不太明白的词语。 周老师也有些不像平时的他,微张着唇,眼神迷离,从嗓子眼里发出隐忍的声音。 看着周老师痛苦的神情,向南立刻就停下了动作,可周老师却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脊背,在他耳边要他继续。 向南有些不解,何为继续,要怎样继续?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周老师呢,怎么也在这里?但让向南感到意外的是对于这个奇怪的梦境,他并不排斥,甚至在心底里还隐隐有一丝惊喜。 他尚且不明白这个梦境代表什么意义,但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被濡湿的床单与内衣,向南破天荒的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丝恐惧。他下意识就在宿舍里寻找周老师的身影,可他睡得太沉起的太晚,周景跟苏言早已收拾好去了学校里。 不知怎的,看到周景不在,他居然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如果弄脏床单跟衣服的事情被周老师知道的,虽然周老师脾气好不会怪罪自己,可连他自己都觉得于心有愧,无颜再面对周景。 他换好衣服,发现周景把蒸好的红薯给他在锅里热着,小米粥也还有剩余。 向南瘪了瘪嘴,简直想立刻就冲到周老师的面前,但是现在还不行,他必须把床单跟衣服洗干净之后再去跟周老师见面。 怎知还没洗多久,就见门口一个人影越来越近,口里还周老师周老师的叫着。 向南放下洗衣盆走了过去,发现来人正是江雨。 江雨脸蛋儿红扑扑的,扎着个马尾辫,手里挎着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蓝色的粗布,见到向南后便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周老师呢?” “周老师上课去了。”向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上课?”江雨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啊,他可是病人。” 向南咧开嘴,笑呵呵的说:“已经好了,周老师现在很健康。” “健康个蛋蛋,从没见过身体这么虚还不爱惜自己的人,仗着现在年轻就为所欲为,等以后老了就后悔去吧!” 江雨很生气,她的确是对周景很有好感,可周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这一点让她尤其看不惯。 明明走的时候提醒过他,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可他居然敢第二天就上课去。 老师这活儿本来就很要命,站在那里一站一个小时不说,嗓子也不能停,很多老师到了中老年都会犯职业病,更何况周景自己本来身体就虚。 江雨是从医的,最讨厌病人不爱惜自己身体,偏偏这个病人还是周景,让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跟周景没亲没故,想必她的话周景也是听不进去,所以她只能自己气自己。 倒是向南,听了她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雨叹了口气,无奈的将竹篮子递到向南手边:“给,这是我家鸡这几天下的蛋,送给周老师补补身体。” “为什么?”向南有些怔愣,因为鸡蛋在要啥没啥的村里算是很高等级的营养品,这一竹篮子鸡蛋最起码有几十个,江雨居然要送给周老师,而且不收钱。 江雨双手叉腰,调皮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接就道:“还能为什么,我看上你们家周老师,想娶他回去呗,这一筐鸡蛋算是聘礼,收了我的鸡蛋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周老师白给你重取名字了。” “不行!不行!周老师怎么能是你的人!” 向南急了,他的确单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聘礼这个词还是懂的,而且什么收了鸡蛋就是她的人,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在他心里周老师就是周老师,不会属于任何人,就算周老师真的要跟另外一人走,那个人也只会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江雨不服气的说:“你急什么,等周老师回来了让他自己决定。”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向南急躁的将鸡蛋筐塞进江雨怀里,“鸡蛋你拿走,才不要你的东西!”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反锁上了门,无论江雨在外面说什么都不听。 门外隐约传来江雨叫喊的声音,向南拱起身子,后背紧紧贴着木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江雨的话仿佛一根针,狠狠刺进了他的脑子,让他头疼欲裂。 向南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周景,想见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把头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周景在他耳边温柔的说:“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向南垂下脑袋,用手捂住脸,从胸腔内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知道自己很贪心,甚至得寸进尺,可他是多么的希望能永远都跟周老师在一起。 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时间一眨眼过去。 到了十点左右,周景望了眼教学楼的窗外,终究是没看到向南熟悉的身影。 谈不上失落,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没来得及回宿舍看一眼,便从苏言那里听说,他下午必须去县城一趟,所以学生就要暂时麻烦周景帮忙看着。 苏言有些兴奋的告诉周景,是妈妈要来看自己。 原本只是说把资料书寄到县城就行,怎料到想念孩子的母亲买了书不说,更是亲自拿着资料跑到了县城里。 一想到可以看到许久不见的母亲,苏言就激动的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只是周景还生着病,带自己的班都很吃力,所以苏言就说:“不然还是给学生放假吧,反正我们的进度也不紧张,你不要累坏了身体。” 周景摇了摇头:“昨天就放假,今天再放家长会担心,我还撑得住,让学生们上自习也可以。”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妈她会跑过来,她年纪大了,实在是不忍心让她走山路来这里。”苏言摸着鼻子,有些歉疚的道。 “这是好事情,你要开心点儿才行。”能来这里支教都不容易,能见到亲人,周景是真的为他感到开心。 “嘿嘿,谢谢周老师了。”苏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要赶车,就先走一步了。” 周景点头道:“路上小心。” 苏言朝他挥了挥手告别,转身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周景望着苏言远去的背景,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方才转身走向教学楼里。 苏言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十二点的那班小中巴,赶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到了县城里。 苏妈妈就坐在车站附近的台阶上,看到儿子出现,慌忙拿起垫在屁股下面的报纸迎上前去。 “儿子,你咋瘦成这个模样了!” 苏母心疼的不行,连声哀叹,甚至起了让苏言现在就跟他回去的心。 苏言没心没肺的笑着对母亲解释道:“没瘦,只是肉紧了,你看你儿子的肌肉。” 说着,他撩起袖子,给母亲努力凹了个健美先生的造型。苏母看着儿子那弱的不行的肌肉,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臭小子,就会逗妈开心。” 看到母亲笑,苏言也跟着笑,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之间,充满了亲情的喜悦。 苏言摸着肚子道:“我好饿,咱们先找个饭馆去。” 做了六个小时的车,苏言早就饿的不行,于是打算跟苏母找个地方坐着边吃边聊,看到苏母手里还拿着张旧报纸,便接过来想找个垃圾桶扔出去。 好巧不巧,扔之前他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第22章 被当成坐垫,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的旧报纸上,头版头条用黑色的大字这样写着—— “殷氏集团总裁殷向北失踪三十三天,原因不明。” 然后在这排大字的底下,是一张殷氏总裁身着正装严肃正经的照片。 凭良心说,殷向北的长相真不算赖。 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像是古希腊雕塑中俊美无俦的神祇从传说中走出一般。 跟苏言这种小户人家老百姓不同,殷向北一出生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他年轻英俊又多金,是不论走到哪里都金光闪闪的存在。 殷氏集团名声如雷贯耳,殷向北的名字也频频出现在各大财经新闻中。 这样的一个人物,苏言从没想过会跟他产生任何的联系,可殷向北眉尾的那个伤疤的形状,却怎么看怎么熟悉…… 正如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也不会存在有两块儿完全相同的伤疤。 更何况,那眉那鼻那眼,就算从头到尾都透露出截然相反的气质,也无法掩盖两人五官的完全相似性。 苏言对自己不经意间的发现感到震撼不已。 他曾想过向南的来历不一般,可却没料到竟是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 殷氏集团总裁,殷向北身上随便一身衣服,可能就要抵得上苏言全家的所有财产。 那瞬间,苏言有种自己气运将至的预感。 只要他将殷向北在岚岳山的消息通知给集团,必定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有了这笔奖金,他就可以完成很多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改善家庭生活,旅游,买各种各样喜欢的产品…… 毫无疑问,这对他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可短暂的激动过后,苏言又想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点,那就是殷向北现在的名字,叫向南。从前他只觉得向南这个名字好记又好听,可现在想来,向南跟向北放在一起来看,是如此的别有深意。 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取名字的人似乎很不希望他再回到过去。 这也侧面告诉了苏言一个信息,周景他,是认识殷向北的…… 难怪他会救他,会收留他,对他的事情那么上心。苏言又拿起手中的报纸看了上面的殷向北一眼,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叫他产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畏惧感。 见苏言站在垃圾桶前一动不动的,苏母走上前纳闷道:“怎么了儿子,这张报纸有啥问题吗?” “没——”苏言不自在的笑了笑,然后顺手将报纸塞进了垃圾桶里,“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 “唉,在这里上班儿,委屈儿子你了。”苏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言看着已经初显老态的母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他的确是缺钱,很缺很缺的那种。 可要他一声不吭的就把向南的消息卖出去,他做不到;就算做到了,那些钱拿着他也不会安心。 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挽住母亲的胳膊,亲昵的道:“妈放心,等我考上研我就能离开这里,到时候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花。” 苏母一脸欣慰的看着他,在心里感叹儿子终于有长大的一天。 母子二人很快又恢复欢声笑语的气氛,就近找到一家小饭馆吃饭。而另一边,被留在山里的二人,也还算过的愉悦。 早晨没来得及去学校,下午向南是一节课都不想空缺。 哪怕不能进教室,他就站在窗户边看看周老师,也足够他开心接下来的一整天。 夏季炎热,毒辣的阳光就这么直射着向南的眼,为了看清教室里面的周景,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把脸完全贴在窗户边。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已经习惯了向南的出现,所以也没人大呼小叫感到惊讶,周景在讲课的空隙偶尔会用余光瞥他一眼,快的就像是幻觉。 阳光直射最为强烈的午后,向南足足在室外站了两节课的时间,等孩子们放学时间一到,他便溜进学校里,帮周景锁好教室跟办公室的门窗,等着跟周景一同回去。 周景看着他被晒的泛红的脸,皱着眉道:“以后不要来了,太晒。” “不晒的,我很健康。”向南笑眯眯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殷切的凑到周景面前:“倒是周老师你,站了这么久腿累不累,我背你回去吧!” 他听江雨说,周老师的身体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行。 从学校到宿舍要好长一段儿距离呢,他不怕累,由他背着周老师,肯定没问题。 只可惜,向南脑海里想的很完美,搁在现实中,周景怎么可能让他背。那次去看病,也是在周景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如果周景是清醒着的,哪怕只剩下一丝力气,他也不会让向南背。 周景没有直接反对,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向南一眼,眼神里若有千言。 向南愣住的刹那,周景已经拿着课本教案离开了。 过了好一阵子向南才回过神来,一路小跑追了上去,好说歹说,周景就是不回应。 好不容易两人到了宿舍,周景以为这就是结束,终于不用听向南在耳边不断唠叨的声音,谁曾想他刚刚坐下休息不久,向南就马不停蹄的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在他的脚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周景有些不解。 向南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给周老师泡脚,周老师站了一天,要好好的休息才行。” 周景沉默的垂下眼睫,过了许久,方听他道了一声谢。 就算他从前那么喜欢殷向北,也不曾给殷向北倒过一盆泡脚热水,他知道殷向北不缺人做这些事情,也知道如果他做了这些事情,在殷向北心里他的地位就会一低再低。 可他也知道,如果一盆洗脚水就能换来那个男人的一丝真心,他一定也是愿意的。 只是殷向北的心又岂会如此廉价,会被这种老套的不行的桥段所感动的人,从头到尾都只会是他自己。 换了鞋,又将裤腿挽上去,周景坐在床边,不急不缓的将已经疲惫不已的两只脚完全浸在水里,一系列的动作向南都看着眼里,他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周老师的小腿,却在看到左边那明显有些萎缩的肌肉时,心跳停滞。 他蹲下身,忍不住伸手覆在左腿上,抬起头看着周景:“周老师,很疼吗?” 周景沉默不语。 向南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伸出一只手,轻轻帮周景按摩着。 他的力度很轻,似乎是怕周景疼,他不知道的是,这么轻的力道,周景几乎是完全感觉不到的。 很神奇,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可周景却依然能听到浑身血液在沸腾的声音。 那双手,曾抚过他身体的每一寸;面前人,曾让他入魔般痴迷。 周景弯腰,按住向南的手臂:“够了,去看书吧。” 向南茫然的松开了手,失神的蹲在原地。 总觉得,很痛,很痛…… 心脏的地方,脑袋里,全部都在叫嚣着,痛的让人无法呼吸。 第23章 似是黑暗泥沼中肆意生长的带刺藤蔓,纠缠着割裂着,将暗无天日的内心世界,搅得血肉模糊。 向南痛苦的捂住双耳,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可这些许的痛苦,又怎么能比的上周景所承受过的万分之一。 周景沉默的站起身来,不疾不徐的端着盆子走出门外,步子一深一浅。每一步都踩在向南的心脏上,每一步都提醒着向南,他的周老师被伤到了身体,永远都恢复不了了。 是那个叫殷向北的人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但为何,他的内心深处会如此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 一秒,一世纪。 咯吱—— 是周景推门回来的声音。 向南下意识心头一紧,将原本就缩成一团的身体又向里聚了聚,据说,那是缺乏安全感至极的人才会有的姿态。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7节 周景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亦或许是已经发现了,却不想搭理。 他微张着唇,颤抖着道:“周老师,你的腿……不能治好吗?” 声音极小,极轻。 所以周景也就假装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问题,忽略了过去。 “你饿了吗,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周老师做的,我都喜欢。”向南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的在地面上画着圈。 这副模样,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所谓怜爱的情绪。明明块头也不小,也知道他并不真的是个小孩子,可看着这样失落的向南,还是会让周景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把他叫到身边,然后轻抚他的头顶。 周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终于,内心的挣扎让他妥协。 “你过来,帮我洗菜,两个人做会快一些。” 向南闻声,立刻抬起头看着周景,露出纯真的眼睛:“我可以吗?” 周景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向南朝他走来的声音,似是带着欢快的频率。 他想,变成这样也未尝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悲伤与快乐都只是在瞬间光临,痛不会停的太久,愉悦的原因也很容易去追寻。 晚餐在一片祥和中过去。 这一晚,周景与向南都睡得很沉,没有梦到彼此,便是最好的证明。 最开始遇到向南的时候,周景常常会回忆起从前,后来时间一久,那些记忆也就逐渐被封存在过去的尘埃里。 他还有工作要忙,有几十个学生要带。 每天都必须想好第二天授课的内容是什么,每天都要面对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 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五点,工作日的整整一天都忙碌不已。 尤其是苏言不在,他身上的担子便更沉重了一些。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苏言才带着大包小包,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看样子,他从母亲那里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吃喝用度,无一不全。 甚至他还给向南与周景都带了礼物,算是格外有心。 向南得到了一身合体的新衣服,开心的跟个孩子一样抱着衣服在宿舍里转来转去,送给周景的则是一只钢笔,外观精致,颇具实用性。 “我也不知道周老师你缺什么,就随便买了。” 苏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其实是苏母听说周景给他补习数学,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买礼物带回去。但临走的时候他又想,如果只给周景买未免偏心,所以就给向南也带了身最紧需的衣服回去。 周景拿着钢笔,愣了许久都发不出声音。 虽然他跟苏言认识了这么久,却从没想过会从苏言这里收到礼物。 想来也不所有人都如殷向北般冷情,这世界上,大抵都还是如苏言如自己般,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居多。 “谢谢,我很喜欢。”周景没有拒绝,因为完全找不到拒绝的原因。 苏言冲他笑笑,又道:“这次去县城里很有收获,知道了一个很棒的小饭馆,好吃又便宜,还找到了那边服装批发市场的地点,等放了假,我们再去。” “好。”周景的脸上,也罕见的多了几分温和地笑意。 向南凑到两人跟前,兴高采烈的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每一次从县城里回来都会有很多新鲜的玩意儿被带回来,弄得他心痒的不行,总听人说县城里繁华又热闹,跟山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向南想象不出那副画面,只是在心里对县城这两个字,徒增了许多敬意。 “带你去可以,不过你没有钱,怎么买东西?”苏言拍了拍向南的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向南一下子蔫儿了,下意识就看向周景,眨了眨眼。 “哈哈哈……”苏言捂着肚子笑出了声音,“周老师,我看向南这是吃定你了。” 向南急了:“我可以捞鱼,也能打猎!” 向南心思单纯,性子也急,被苏言这么一笑,立刻就要跑出去证明自己。 苏言笑的更大声了,爽朗的笑声充斥在狭小的宿舍里,显得格外热闹温馨。然而在热闹的表面下,仔细去听,却能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那张报纸就好似一个预言,给三人平静的乡村支教生活,埋下了一颗种子。 种子正在生根,遇到水分,不知何时就会冒出芽来。 从向南跨出门框的那一刻起,苏言明显眼神一变,松了口气。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不已的挠着头顶,从头到尾都透露出焦躁的感觉。 苏言不是那种很会隐藏情绪的人,更没有什么高超演技。 事实上,从见到周景的第一秒起,他就想好好问问关于殷向北的问题。可当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他却有些犹豫不决。 周景的性格,他不敢说了解,但若是周景不想回答的问题,是决不可能找到答案的。 令苏言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反倒是沉默寡言的周景先开了口。 “苏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吗?” 周景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发现了苏言的不对劲,但他只是猜测跟苏言母亲的突然来访有关系,却万万没想到,令苏言进退维谷的问题,居然是有关他自己…… 苏言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头看向周景:“周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诚实的告诉我。” “你说——”周景眉头微皱,却没有多少震惊。 苏言不自在的笑了笑:“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周景沉默不语。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方听苏言轻声道:“殷向北,就是那个殷氏的总裁,他跟向南,有没有关系?” 第24章 空气在瞬间凝结。 周景手颤了颤,向来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苏言会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他一定是从某个地方得知了殷向北的事情,看到了殷向北的照片。 就算殷向北落魄至此,身上的奢侈品变成了粗布衣,却依然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被认出,毕竟那张脸实在叫人过目难忘。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凭借殷家的财力,找到殷向北应当是很容易的事情。至于为何会拖这么久,想必是殷向北平素为人狠戾,在殷家内部也树敌颇多的原因。 周景承认,他的心里的的确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苏言将周景异样的表现看在眼里,答案已然跃然纸上,便不再追问先前的问题,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道:“放心,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殷向北……”周景顿了顿,转头看着苏言的眼,“就是向南从前的名字。” 他没有否认,事实摆在那里,否认也没有意义。 虽然殷向北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可这个世界上,认识殷向北的人并不是只有周景。 他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新闻……”苏言咬住下唇,神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猜的不错,周景果然早就认识殷向北。 可周景给殷向北取名向南,明显就隐含着不希望殷向北回到从前的意义。 在来支教之前他既不认识周景,更不认识殷向北,所以对这两人的关系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也不敢随意去判定。只是这么些天来与周景的相处,让他下意识的就愿意相信周景。 然而周景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震惊,他还是老样子,仿佛一切变故都只是天边浮云。 周景只道:“等向南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 话题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结束。 周景转身走向炉灶的方向,苏言愣了愣,也开始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宿舍很安静,安静的出奇。 从看到新闻开始,苏言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可当他真正见到周景了,反倒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直到后来,他又想起这一天,方才明白周景眼神中的淡然并不是代表毫不在意,而是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妥协。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向南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终于打破了这番令人窒息的宁静。 向南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只半大不小的野鸡,他开心的合不拢嘴,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用手指着野鸡:“你看,我把它带去县里,然后就有钱了。” “才一只,估计也就是个车票钱。”苏言走到他身边,用手指拨了拨野鸡漂亮的尾羽,故意嫌弃的道。 “哼!我才不相信你!”向南哼了一声,径直就走到了周景的身边,语气软软的道:“周老师,可不可以也带我去,不买东西,就看看。” 说着,他就要把手里的野鸡送给周景。隔了好一会儿,周景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太好了!我就知道周老师一定会带我去!”向南兴高采烈的欢呼了一声,突然就从背后抱住了周景。 刚刚运动过带着汗的男人气息,猝不及防包围了周景。 顿时,他的身体就僵在原地。 他对这个动作很熟悉,因为殷向北喜欢这样进入他的身体,所以这个动作对于过去的周景而言,意味着即将到来如狂风暴雨般的情欲。 但向南的拥抱,却是最单纯,最原始的含义。 只是拥抱,没有后续。 仅仅停留了数秒的时间,甚至不曾留给周景拒绝的余地。 “周老师,我来帮你做饭吧。”向南将野鸡放在案板下面,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周景。 周景回过神来:“不用,饭已经做好了,你去洗手吧。” “周老师以后要等我回来,我也要做事,不能白住在这里。”向南嘟了嘟嘴,有些不太满意。 看着乖巧懂事的向南,周景不禁想要弯起嘴角夸他几句,但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未来,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 晚餐照例是稀饭。 配着玉米饼子,炒土豆丝,还有一盘昨天剩下的咸菜。 苏言与向南都是见到食物立刻就狼吞虎咽起来,周景的动作却一贯的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那两人都已经吃完了一碗,周景才将将一小半儿吃进嘴里。 不过本来周景的胃口就不怎么好,吃的东西很少,所以每天的食物大多数都是由这两人一起解决,几乎不曾有剩余。 等周景终于吃完,餐桌上已经是干干净净。 苏言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打了个饱嗝,然后开始整理碗筷,拿去外面清洗。 向南也跟着擦桌子,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收拾完毕。 吃完饭后,苏言便抱着自己积攒了一星期的衣服出去洗,向南走到书桌跟前,准备开始学习。 周景拉开灯,昏暗的房间顿时又明亮了起来。 向南抬起头看向周景,弯起嘴角一笑,声音很甜:“谢谢周老师。” 周景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他正用铅笔在本子上练习写字,虽然达不到从前的水平,但显然已经出具成效。 向南不傻,他只是心智单纯而已。 如果专门请老师教他,想必恢复从前的管理水平也会很容易。哪怕失去记忆,对于殷向北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题。 “我有问题要问你——”周景开口打破了宁静。 苏言不在,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不能错过,更不能继续拖延。 向南停下笔,仰起头好奇地道:“什么问题?” “关于你出车祸以前的事情。”周景垂下眼,将翻涌的情绪全数隐藏在眼底,“你还记得多少?” “以前的事情……” 向南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从前的,所以他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周景:“我只记得跟周老师在一起发生过的事情。” “你想知道吗?” 向南愣了愣,不知道周景突然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时候也是会好奇,好奇自己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到了这里,可是他有周老师,这些问题就全数被他抛在了脑后,几乎不曾考虑。 “如果现在有机会可以回到你家里,那里有你父母,你的朋友,你的……爱人……”周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被发觉的悲情,“要回去吗?” 向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周景:“周老师会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的家,我怎么可能回的去。” “那我也不要回去,如果没有周老师,我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的。”向南的眼神里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对周景全心全意的信任与眷恋之情。 周景苦笑了一声:“可我不是你的家人,等你恢复了,会恨我没有早早把你送回去。” “不会的,我最喜欢周老师了!”向南很着急的表明着自己的心意,他颤着音,“周老师,你要把我送走吗?” 周景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但向南却从那手心的温度中,察觉出了周景别离的心意。 “周老师——” 向南眼眶一红,忍不住就伸出双手抱住周景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第25章 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隔绝,发出闷闷的回响。 向南抽泣着,孩子般无助又委屈。 周景自然相信向南愿意留在这里,也相信向南不会怪自己没有及时送他回去。 可向南,他本就是跟殷向北不同的。 对于向南来说,唯一认识的周景才是亲人,他不知道什么是殷氏集团,更不知道有个人叫周宜。周景曾起过把向南送回n市的念头,但他那时脑子并不清明又多方树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 现在的向南已经拥有了自己生活的能力,按理来说,周景不该再迟疑。 但…… 周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推了推赖在他怀里不出去的男人:“不能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老早就告诉过你。” “不要不要——”向南使劲儿摇了摇头,双手抱紧了几分,“除非周老师你答应我,否则我绝对不放手。” 他不需要理性,更不需要什么男儿骨气,只要周老师在他的身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想每时每刻都看着他,听他耐心教自己识字的声音,想任性的扑进他温柔的怀抱里。 他知道自己很贪心,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要远远的看着周老师就行,可后来,周老师把他领了回来,他便再也不想走了。 “你先放手。” 周景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强而有力的手臂仿佛牢笼一般将他禁锢着,让他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性。 向南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眼眶里的红血丝触目惊心:“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会去。” “家……” 周景愣住,作为私生子,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有过家,可向南却说,这里就是他的家。 对失去记忆从头开始的向南来说,所谓家,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是遮风避雨之地,亦或是亲朋相依之所? 周景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让他心甘情愿的送走向南,却也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道:“我答应你。” “真的吗?周老师答应让我一直抱着你了?”向南猛地睁大了眼睛。 “放手——”周景瞪了他一眼,“我只是答应不送你走而已。” “周老师为什么总是让我放手,难道我抱着你不好吗?”听到不用被赶出去,向南的表情顿时软化了许多,可叫他放手,却依然有些不愿意。 周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道:“我要备课。” “真可惜,周老师抱起来很舒服的……” 向南小声嘟囔了几句,眼看着周景的表情已经在即将发怒的边缘,终于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说来也巧,就在向南松开手的瞬间,苏言正好洗完了衣服走进了屋里。 若是被苏言看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不知还会让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解,所以周景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 苏言手里端着盆子,笑道:“向南你也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去洗吧,正好试试新衣服合不合适。” “这个……”向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好像的确是有点儿脏兮兮。 他爱往林子里跟河边跑,会弄脏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可能让周老师替他洗。 周景也道:“去洗吧,夏天到了,衣服要勤换勤洗。” “好!”向南点了点头,准备换衣服前又问周景,“周老师你的衣服呢?” “不用,你洗自己的就可以。”周景头也不抬的继续写东西。 向南眨了眨眼,磨磨蹭蹭的换了新衣服后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周景一眼,这才拿着盆子跟肥皂走了出去。 他走后,苏言立刻就问周景:“向南怎么说,要回去继续做他的霸道总裁吗?” “不,他要留在这里。”周景放下笔,眼神空无一物。 “……” 周景的话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从苏言这个角度看去,就会生出他其实很悲伤的错觉。 苏言看着灯光下的周景,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回应。 关于向南真实身份的问题,就这么戛然而止,平淡的过去,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最开始的几天向南还有些小心翼翼,把周景跟的紧紧的几乎寸步不离,后来时间一长,周景从未透露过要把他赶出去的意思,他也就放宽了心,大胆的像从前一样奔走在山林里。 炎热的夏天悄然逼近,白天热的出奇。 由于经常在窗外陪着周景上课的原因,向南的皮肤被晒黑了许多,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贵气十足的殷向北的影子。 周景劝他回去,可他却执拗呆在那里,偶尔有例外,那也绝对是去抓鱼抓野鸡。 向南打猎的本事已经很熟练,比许多本地人还要在行一些,那天他抓了鱼,正开心的往回走,却看到有一男一女在争执,吵闹个不停。 本来他是不会管的,偏偏那个女人他记得,正是给周老师看病的江雨。 说起江雨,跟向南还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她对周景有意,奈何周景对她无情,向南更是看她像看情敌。 后来江雨又来看望过一次周景,在向南的虎视眈眈下也没呆多久就很快离去。 江雨脾气火爆,长相就算是在城里也算出挑的类型,外加又是个稀缺的医生,很招这附近的单身男青年喜欢。 可她喜欢的是周景那种文弱书生的类型,自然看不上这些村民。 有些男的识相,被冷脸拒绝几次就消停,可有些男人,例如现在这个,就非常的令她讨厌。 不但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的动手动脚,江雨不堪其扰,却又敌不过男人的力气,眼看着就要被那猥琐男得手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向南。 江雨急了,立刻大声的呼救:“向南!救我!” 那男人一听,转身就瞪了正在靠近的向南一眼:“识相的就滚,不然有你好看!” 他是这附近村子村长的儿子,当惯了土霸王,看上眼的东西一定就要捏在手里,祸害过很多姑娘,最近才盯上江雨。若是一般人看到这土霸王估计就真的认怂离去,可向南才不管,直接就一拳揍到了他脸上,揍得他吐了血。 “靠!艹你妈!你个傻子瞎管什么闲事儿!”男人捂着脸,嘴里却依然不干净的骂骂咧咧。 江雨迅速的把衣服穿好,愤怒的呸了男人一口:“王八蛋,早点升天吧你!” “好啊,你们真是有出息……” 向南的力气极大,揍人的时候又没有留情,那个村长儿子吐了口血水出来,赫然就有颗牙在里面。 他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又受过这种委屈,当下就想报复回去,可向南人高马大他又孤立无援,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眼,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话然后捂着脸狼狈离去。 男人一走,江雨便真挚的对向南道谢:“这次真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帮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若不是向南的及时出现,她还不知道会被那个王八蛋怎么样。 “没事,你以前也帮过我们。”向南满不在乎。 江雨爽快的拍了拍胸膛,笑道:“那我们就算扯平,以后周老师来我们家拿药,我不收你钱。” “好,一言为定。”说罢,向南就要转身离去。 江雨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叮咛:“向南,要小心那个王八蛋报复你!” 向南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却是丝毫没往心里去。 第26章 且说那村长的儿子刘庆,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他爹的的确确是个人物,虽然只是个村长,但是手段了得,跟县里的官员们都称兄道弟。 有老子的权势罩在身上,儿子端的是惹是生非不走正路,被许多村民嫌弃。那日被向南揍了一拳,脸肿了三四天还没恢复,便时时刻刻想着要报复回去。 他是知道向南这号人物存在的,毕竟向南的身高长相在这乡村里实在突兀的不行。 本来,刘庆跟向南进水不犯河水,也没必要去跟个二愣子过不去,可是这二愣子坏他好事不说,还揍了他一顿,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纠结一批人,把不长眼的仇人团团围住,然后套着麻袋狠揍一顿出气。 可这样,不过是最原始的野蛮人的做法,他早就有些腻。 刘庆正在家里琢磨着如何报复的标新立异一些,便听到院子里一阵吵闹,是他爹在训斥他大哥的声音。 骂骂咧咧不说,还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声音。 “讨债鬼,你可真是个讨债鬼!” “爸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能行’的儿子!” 刘庆被吵得脑仁疼,当下放下饭碗走了出去,见他爹正拿着扫帚打的大哥满院子乱窜,无奈的道:“爸,你打他有个屁用。” 他大哥是个真正的弱智,二十岁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平时惹的事儿比刘庆还要多一些,这次不知道又干了什么蠢事儿惹父亲生气。 “哎……”刘民扔下扫帚长叹了口气,“生他还不如生块儿叉烧……” 刘庆皱着眉问:“怎么了,他又偷了哪家的鸡蛋?” “狗屁鸡蛋,这二球跑去掏鸟窝,掏的是保护动物的蛋!”说着,刘民又伸出脚,狠狠踹在了大儿子腿上。 当地的保护动物品种丰富,林业局一直在山上有据点,作为村长的刘民曾多次被拉去县里开会接受保护野生动物的教育。村里的村民也都知道什么可以猎什么不行,但偏偏,他大儿子是个纯种的傻子。 他撕着耳朵告诉儿子不要去随便掏鸟蛋,可这二球就是不听,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珍稀动物的数量林业局那帮子人都门清儿的,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小鸟,肯定隐瞒不下去,到时候调查到他家,罚款不说,估计还要判刑。 “保护动物?”刘庆脑子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个主意。 刘民没看到二儿子的表情,还以为他在担心,便挥了挥手道:“不怕,一会儿做饭直接烧进灶台里,来个死无对证就行。” “唉,我知道了。” 刘庆阳奉阴违的答应了刘民,却偷偷的把小鸟尸体藏了起来,趁着夜黑风高没人注意藏到了周景的宿舍门口烧火的干草剁里。 第二天,林业局的人就开始在附近挨家挨户排查。 因为最近没有外人进山,那作案的肯定就是村民。刘民跟这群人关系不错,刘庆便跟在后面,告诉林业局说附近有个外来傻子,经常在山里打猎。 一听这话,林业局的人立刻就要让刘庆带路,找到向南住的地方去。 当宿舍门被众人推开的时候,向南正跟周景苏言围在炉子跟前吃鱼火锅吃的开心。 火锅底料是苏言母亲送的,又辣又麻,老远就能让人闻到香气。 向南被辣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还是忍不住不停的将筷子伸进锅里,一边吃一边道:“好吃,周老师你也多吃一些。” 周景正想劝他喝水,转眼看到一群人来势汹汹的推门而进。 “你们是谁?”周景放下碗筷,冷静地站起身来。 苏言吃惊的转过头,还以为是向南的家人终于找到了这里,却看这群人身着普通,不像是有钱人。 跟刘庆平日混在一起的有个青年道:“我们是林业局的,现在怀疑你们这里有人在违法猎杀国家级保护动物,请你们配合调查。” “林业局?”苏言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就解释道:“我们吃的是草鱼,不是什么野生保护动物。” 这点他从前就听周景叮咛过,所以格外注意。 “谁跟你说鱼。”那人口气颇为不屑,根本不把苏言放在眼里,“你,你,你——全部站过来不要动。” “证件呢?”周景没有被唬住,反问那人道。 苏言也反应过来,帮着周景道:“对对对,你们说你们是林业局的人,总得要有证件吧,不然可是私闯民宅,我们能告你的!” “唉,我说你们可真行啊……” 说话的青年似乎有些生气,正欲发怒,却又被为首的领导给拦住:“小黄别急,群众要求我们出示证件是很合理的程序,就算群众没有要求,我们也该主动出示才行。” 说罢,那领导便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给周景。 周景拿到手里仔细查看,的确不像是假冒伪劣,又看这群人虽然穿着土气,但却没有当地口音,应该是林业局的人无误。 至于向南,则是一直乖巧的跟在周景身边,不曾说过一句。 “现在该满意了吧?”黄姓青年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 周景点了点头,双手将证件递了回去。 因为在之前就已经给向南好好的做过功课,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现在确认来人的确是林业局,便由他们检查,等他们检查完了,自然就会离去。 他一点头,除了那个出示证件的领导还站在原地,剩下的几个人就都开始在房里搜查。 他们查的很仔细,角角落落都不放过,甚至把被褥也抖了抖,却一无所获。 苏言挠了挠头,站的有些无趣,便道:“真没有,你们找完了就赶紧去下一家吧,我们还等着吃饭呢。” “所有人都说不是自己,那鸟窝是谁掏的,难道是老鼠不成?”话是这么说,但翻遍了屋里都找不到,他们的确没理由再待下去。 为首的领导都准备吩咐走人了,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找到了!在这里!” 苏言心下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人居然真的从干草垛里翻出了三只小鸟…… “不可能的!”苏言下意识的反驳,“肯定是有人诬陷!” 如果真的是向南不认识保护动物然后把鸟窝掏了,他肯定也是拿回来,不可能藏进干草垛里。 “呵呵,附近的村民都举报这傻子乱打猎,现在人赃并获,你们还想狡辩?”小黄冷笑了一声,表情颇为不屑。 找到了尸体,原本和颜悦色的领导也冷着脸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瞬间,向南的身边就围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向南无助的看向周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老师,他们为什么要围住我?” “你老实说,有没有去掏鸟窝?”周景沉声道。 “没有,我从来不掏鸟窝的。”向南露出急切的表情,“周老师,你要相信我!” 周景咬住下唇,攥紧了拳。 他相信,可是外人不相信,目前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向南是被诬陷。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向南蒙受不白之冤? 第27章 周景上前一步,眼神坚定的看向为首那位领导:“向南他不会说谎,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就算你们找到了尸体,也不能证明这就是向南动的手。” “周老师说的不错,你们不能随便抓人。”苏言也有些着急。 可任他们如何巧舌如簧,林业局的人找到了证据,便根本不愿意去听,那个领导更是冲他们挥了挥手,表示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见三人面色不善,领导便缓和了语气:“你们也不要心急,这还没有定罪,如果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自然就会放他回去。” “那若是找不到证据,难道就要用这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尸体直接给他定罪?” 周景冷着脸,看似无情,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他知道跟这群人是没法讲理的,但从程序上来讲,他们找到了嫌疑人然后抓嫌疑人回去问话,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可向南他心智单纯,若是一时被引诱的认了案,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景尚且不知道这三只小鸟是什么品种,根据以往的案例,非法捕猎国家级野生保护动物,是要判刑的。 但来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只要找到嫌疑人回去好交差就行。 至于案件真相,这是公安局的责任。 小黄不耐烦的瞥了周景一眼:“你要是觉得他无辜,就等着从局子里保他出去,跟我们这儿瞎比比什么。”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苏言涉世未深,很快就憋出了一肚子的气。 “怎么,你不服气?”小黄笑了笑,然后围着苏言跟周景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道:“啧啧,我看你们俩像是从犯啊,不然也跟我们回去问话,毕竟靠傻子一个人可成不了气候。” 话音刚落,就见向南推开众人,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周景跟前:“不许你们带走周老师!” “向南——”周景握住向南的手臂,神情复杂。 向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冲他展露笑颜:“周老师,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周景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却又听他转过身道:“我跟你们走就行。”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向南尚且搞不清楚所有的状况,但大概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 周老师说过,山里有保护动物,所以打猎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 但凡是周老师说过的话,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可是有些人不懂这个道理,他们犯了错,又怕被抓住,所以把小鸟的尸体藏在他们门口的草垛里。 现在这些人怀疑是他杀了小鸟,所以要带走他调查,他能理解。 不过带走他可以,带走周老师不行。 他决不能让周老师遇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更不可能让周老师跟一群男人走,如果这个屋里注定有一个人要被带走问话的话,也就只有他了。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安慰自己: 没关系,只是带走问话而已,周老师肯定会想办法带他出去,虽然很舍不得离开周老师,但能够保护好周老师,却是他这辈子都想完成的愿望。 可对于向南的好意,周景却并不打算领情。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8节 “我陪着你——” 他要确保向南绝对不会被误导才行。 苏言立刻就出言提醒周景:“不行啊周老师,你要是也进去了,谁来担保向南?” 周景一愣,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差点儿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如果向南跟他同时被关进去,肯定也是分别问话,警察不可能让两人有任何交流。 而在这个小县城,他总算还有纪明这个关系可以投靠,苏言是彻底的外来客,就算想找人帮忙也没有任何路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找到证据,又或者是直接找纪明疏通公安局里的关系,总之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林业局的领导看到这番情形,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出来圆场:“好了好了,根据周围群众举报线索与尸体证据,我们就暂时先带走向南一人。” 这一次,周景与向南都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向南没有反抗,如果他反抗起来,这些人未必就制得住他,可他始终相信着自己的清白,也相信周景与苏言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走的无怨无悔,也没有露出任何羞愧的表情。 唯一可惜的就是好不容易才吃上的鱼还有半条剩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向南的身上只穿了个小背心,跟林业局的人出去之前,周景把外套递给了他,叮嘱道:“记住,不是你做的事情,哪怕是一个字都不要承认。” 向南接过外套,使劲儿的嗯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周景。 “周老师,我等你。” 他其实是害怕的,害怕这么一去,就彻底见不到他最喜欢的周老师了。虽然这些人都说,只是问话而已不必担心,可在向南的心底,却时时刻刻都存在着对于离开周景的畏惧。 明明周老师就在他的眼前,他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更遑论是离去…… 周景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温柔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放心。” 只有两个字,却如定海神针般安定了向南的心。 林业局的人催促道:“赶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向南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前进,头却偏着,一直看着周景,直到周老师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清,方才把头转了过去,垂着眼安安静静的走。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中默念—— “周老师,要快快的来啊,不然我会等不急。” 在向南走后,周景也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他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拿了存折跟手机,立刻就要下山赶往县城找纪明。 苏言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周景留下在附近寻找证据。 两人没有出现什么分歧,很快就按着周景的安排各自行动了起来。 坐在去往县城的小中巴上的时候,周景忍不住想,若是殷向北遇到这种情形,会怎样处理。 只可惜,殷向北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遇到这种情形,哪怕遇到也轮不到他来忧心。所以周景根本无法从殷向北那里得到什么经验,只能依靠自己。 周景脸色苍白的在中巴上颠簸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于向南在一起相处的画面,他哭,他笑,他开心,他失落,每一个情绪都如此生动,就连委屈的小表情也叫人难以忘记。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却硬是给他带来了殷向北永远都无法给他的体验。 如果向南没有被带走,也许周景这辈子都无法发现,向南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如此之大的一片面积。 他不是第一次乘坐中巴,却第一次觉得中巴上的六个小时煎熬如一世纪。 好不容易挨到六个小时过去,周景下了车,精神与身体都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他忍着不适拿出手机,拨通了纪明的电话,电话那头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周景深吸一口气,不懈的挂断重打,终于在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接通了。 “周景?你怎么有功夫给我打电话啊?”看到来电显示是周景,电话那头的纪明明显很是开心。 周景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道:“纪明,我来县城里了,有件事一定要拜托你帮忙。” 纪明一听周景这么说,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什么事你说。” 他很了解周景,能把帮忙说出口,证明周景是实在陷入了困境。 “我有个学生被抓住了——”周景顿了顿,然后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解释给了纪明。 电话那头的纪明皱起眉:“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车站。”周景想也不想地道。 “好,在原地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来。”说罢,纪明就挂断了电话,连招呼也不打的就从家里冲了出去。 说是十分钟,事实上纪明开车速度极快,八分钟就到了。 他到车站的时候,周景就站在站牌下面,瘦削的身体看起来虚弱至极,纪明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周景!” 周景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到纪明出现的瞬间,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了几分。 他轻声叹息:“这次要麻烦你了,纪明。” 纪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我之间还是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去我车里坐着说吧。” 周景点头,跟在纪明身后来到了他的车前。 纪明的车不贵,跟殷向北动辄成百上千万的豪车自然是没法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坐进去,就感到一阵凉爽的冷风铺面而来,顿时就让周景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纪明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周景:“刚刚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你学生不都是小孩儿么,他家长没来?” “这个学生的情况有些特殊。”周景把水灌进嗓子里,疲惫不堪的身体马上就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他没有亲人,而且年纪也不在未成年保护法内,能依靠的就只有我而已。” 说到这里,周景下意识的捏紧了矿泉水瓶。 能依靠的只有他,就意味着如果他不出手,向南就彻底变成了孤立无援。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林业局估计也是把他送到县里的公安局了,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问问情况。” 说着,纪明便拿出了手机,开始翻查号码。 县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各部门平时看起来没啥联系,可内部全部打断骨头连着筋。 纪明的家里在教育局算是能说的上话的,所以他毕业以后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教育局,公安那边到的确有几个认识的朋友,纪明挑了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小学同学打了电话过去。 周景就坐在副驾驶座上等消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电话那头传来的讯息。 一分钟后纪明挂断了电话,对周景说:“我已经让我朋友去打听情况了,等有消息他就跟我打电话,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有蹊跷……” 周景想到了那三只雏鸟的尸体,明显就是有人刻意要栽赃他们。 可他跟苏言只是个支教老师而已,在村里也没什么仇敌,向南更是连外人都不认识几个。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人不小心掏了鸟窝,然后又怕被发现,想着向南是个傻子好欺负,就把尸体藏在了他们的门前。 但现在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周景只能指望着苏言那边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纪明见周景一副满脸愁绪,便宽慰他道:“放心吧,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判案也得有证据。” 可话是这么说,纪明心里也很清楚在小县城里有人就能只手遮天。 毕业后回到家乡,本来抱着雄心壮志要干出一番成就来,可到了最后却只能做个平庸的公务员,靠着父母的关系混口饭吃。 这个道理周景也懂,所以他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希望如此。” “你还没吃饭吧,在这儿干等着也没用,先填饱肚子,你看看你,有一阵子没见居然瘦成了这样,山里的饭是不是很难吃?”纪明试图转移周景的注意力,让他精神稍微放松一些。 周景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天气太热,胃口变小了而已。” “胃口再小也要吃。”纪明也不问周景的意见,径直就发动了汽车,“走吧,我带你去去吃点儿东西。” 周景没有拒绝,只是心里却还是想着向南的事情。 天色已晚,吃大餐或者夜市周景肯定没心情,所以纪明就带着他来到一家粥铺,又点了两盘爽口的凉菜。周景知道纪明是关心他的身体,可只要一想到向南现在的处境,再美味的东西进了他的嘴里都形同嚼蜡。 刚吃了没两口,周景的手机铃声便突兀的响起。 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并不多,但他临走的时候告诉过苏言,如果有什么发现就给他打电话。山里手机几乎都没有信号,但在小商店里却有个固定机能用,村里人一般都用这个跟外界联系。 “喂——”周景想也不想的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苏言焦急的声音:“是周老师吗,我这边找到了点儿线索。” 周景心里咯噔一声响:“别急,你好好的跟我说。” “就是我出去问人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医生的孙女儿,她告诉我说前几天向南为了救他得罪了村长儿子,这次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村长……” 提起这两个字,周景不禁皱眉,握紧了手机。 岚岳山上有好几个村,但混出点儿名堂的村长而且有儿子就那么一个,他刚来的时候也见过一次。 万万没想到,向南居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村长的儿子。 他想了想,然后沉声对苏言道:“你继续搜集消息,最好是找到目击证人,有情况再跟我联络。” 纪明将一切看在眼里,抬头看着周景:“难道是刘民?” 周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刘民有两个儿子我都认识,大儿子是个脑残,二儿子是个小混混,你学生得罪的恐怕是二儿子,这可不好办啊……”纪明深深叹了口气。 刘民只是个村长,但是他哥在县里可是掌握实权,一句话翻云覆雨的人物。 就他知道的公安局里就有好几个刘家人的亲信,那个刘民的二儿子以后也是要塞进公安局里的,得罪了刘庆又被送到公安局,真是倒霉透顶。 周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存折,冷静的道:“不管怎样,我都要保他平安。” “你这是干什么?”纪明震惊不已。 “如你所见——” 纪明正欲说些什么,自己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接通电话,来电人正是方才联系的小学同学。 这一次通话的时长明显比之前要久一些,纪明的脸色也一变再变。 等那边挂断电话,纪明的脸上早已是乌云一片。 “他说了什么?”周景其实早已料到,但还是需要确定。 “唉……”纪明扶额,几乎没什么颜面再去面对周景,“他说人现在就在局子里,要保出来的话可以,拿两万块钱。” “果然是这样。”周景轻笑了两声,笑意却没传达到眼底。 他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是这样的程序,只是没有纪明的话,他要按照‘程序’走会需要更多的钱。 纪明无奈至极:“让你见笑了,这里的确早就烂到了骨子里……” “没什么,走到哪里都是这样,我习惯了。”周景打开存折,手指轻抚着那凹凸不平的表面,“这样也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是最好解决的问题,就怕那小混混不肯放过我们,用钱也不行,那才可怜。” 就好比何芳芳对他的赶尽杀绝,哪怕他再怎么聪明,也翻不了天。 周景一直对现实看的很清,唯独在殷向北那里走过眼。 他以为人心不是物品,一直暖着总有暖热的一天,可殷向北的心比物品还凉,捂不热也就罢了,反倒要从他这里把热度全部都吸取的一干二净。 既然得知了解决办法,周景也就没心情再悠哉的继续吃饭,他站起身来对纪明道:“走吧,陪我先去取一趟钱。” 纪明突然问他:“这个学生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周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诉他说:“至少比两万值钱。” 纪明却在心里感慨,这果然是周景会干出来的事情。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他们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周景看起来很冷淡,跟谁关系都不怎么样。 但在纪明最急需钱的时候,却是周景伸出了援手。 他记得很清,也是两万,对于当时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所以纪明一直记着周景的情,只要是周景的事情,他就当做是自己的事情去办。 周景要来支教,他是一万个不同意,可周景义无反顾的来了,他只能欢迎。 人这一辈子不需要认识很多个朋友,对于纪明来说,有那么一两个就行,虽然他并不确定在周景眼里自己到底值几分几两,但在纪明心里,几乎已经是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看待了。 纪明开车陪着周景取了钱,又开车送他去警察局里。 周景等在门外不能进去,纪明就拿着钱打着找同学的名号进去打点。 来之前跟他的小学同学已经说好,交钱放人,所以不到十五分钟,纪明就跟另一个人一齐走了出来。 一看到周景的身影,向南就兴奋不已的跑了过去,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周景。 “周老师!你真的来了!” 向南很开心,很激动,这是肯定的,因为他最喜欢的周老师如约而至,这让他如何不开心如何不激动,可这开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些小委屈。 “周老师,你要是早点儿来就好了……” 周景愣了愣,一时没听懂向南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只是在普通的撒娇而已。 直到纪明也走了过来,无比愧疚的对他说:“对不起。” 周景立刻转过头仔细的去看许久不见的向南,却发现他右半边脸完全是红肿着,嘴角还含着一丝血迹…… 周景霎时愣在原地。 “向南……” 原来向南怪他来得太晚,并不是撒娇。他是真的这么想了,只可惜,周景却没有真的来的那么快。 向南摸着脑袋,羞涩的笑了笑:“其实也还好,不怎么疼。” 只要周老师还能为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足够了。 周景鬼迷心窍般的伸出手,在他肿起的右半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昏暗的路灯下,那片红色显得没那么耀眼。 除了脸,身上也有青紫交加的地方,轻轻碰一下就会疼。 可向南为了多跟周景接触,硬生生是忍住了,只是偶尔发出嘶嘶作痛的声音。 周景的手停在半空中,面无表情。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眼,更没有多做一个多余的动作,在遇到遍体鳞伤的向南后,把他带去了县里最好的医院。 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去医院的路上,向南心情愉悦的抓住周景的衬衣袖子,一秒都不放开。 透过明亮的车窗可以看到县城里商店林立的夜景,跟山里的夜何止是天差地别,向南一边看一边震惊,时不时的感慨两句。 “周老师,你看那里的灯,好漂亮! “周老师怎么办,我也有点想吃东西……” “真可惜啊周老师,我忘记了带钱。” 纪明坐在驾驶座上,不忍的道:“向南啊,等你伤势好一些,我带你在县里逛逛,不用你掏钱。” “你是谁?”向南抬起沉重的眼皮,有些怀疑的看向纪明。 纪明转过头冲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是纪明,是你老师的朋友。” “周老师的朋友……那……”向南眨了眨眼,十分确切的道,“你就是那个周老师每次来县里找的人。” “没错,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哼,是你啊……” 就是这个人,导致他每次周末都有两天的时间看不到周老师。向南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却又碍于周景的面子不敢嫌弃的太直接。 大约是因为觉得愧对向南的原因,纪明在向南面前显得十分好客,许诺下了很多在向南眼里非常具有诱惑性的条件而此时纪明也已经了解到向南的特殊性,明明是成年人的模样,心性却跟个小孩儿似的,怪不得让周景如此担心。 开始的时候向南还能抵得住诱惑,毫不为所动,可后面随着条件的一步步加深,他便开始忍不住幻想跟周老师一起去吃好吃的,去玩儿游乐场时的场景了。 这样一想,他就恨不得身上的伤立刻就跑的全无踪影。 结果等到了医院,白炽灯强烈的光这么一打,别说逛街,医生直接就开了单子要他住院。 向南还是第一次来这种满是白大褂的地方,便有些担忧的看向身边的周景。 可自打在公安局门口接到了向南之后,周景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哪怕来了医院,也只是默默的去挂号交钱。 向南躺在病床上,右手挂着吊瓶,身上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最基本的处理。 他瞪着黑不溜秋的眼睛看天花板,无聊至极。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向南激动的坐起身体,差点就把针头弄偏。 “周老师你回来了!我好想你!”明明最多只有十分钟,可对于向南来说,离开周景的每一秒都漫长的像一年。 周景点了点头,然后把买好的晚饭拿了出来,向南吸吸鼻子,乖巧的坐在原地等着周老师投喂自己。 “不要乱动,如果针头偏了,一会儿还要再扎。” “我知道了。”向南被这句话彻底安抚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身体平衡。 这么乖巧的向南,既让人觉得可爱,又让人觉得心疼的不行。 周景就坐在他的床边,将稀饭一勺一勺的喂进他嘴里。 向南眼神湿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吃东西的时候绝不开口说话,每一口都吃的很干净。 直到碗底干干净净,向南才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周景无比熟悉的笑脸。 按理说,周景该放心的。 可向南的伤,向南遭受的那些痛,却犹如一柄利剑,将周景整个人都刺透了。 他不是向南,永远不会明白拳头打在身上会有多疼。向南不喜欢喊痛,所以就算他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也是可以的。 可周景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向南还是向北,如果今天被带走的人是自己,结局定然大有不同。 吃完了饭,周景又让向南躺平。 向南乖乖的照办了,却又往墙角的位置挪移着:“周老师,你就睡在我旁边吧。” 他知道周景每次来县里很不容易,周老师身体不好,要多多休息,这些他全部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可病床就那么小的一片儿地方,他个头又大,除非周景躺在他身上,否则真的没有多余。 “你好好躺着,不用管我的事情。”周景站起身来,又用毛巾替向南擦了擦脸。 向南嘟起嘴,似是撒娇的语气:“可是周老师要睡在哪里?” “去外面啊,外面有的是房间,我又没有生病。”周景淡然无比的道。 “外面……”向南不怎么乐意,他本来以为,周老师找到了自己,两人就是要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的,“那我也要跟着周老师去。” 周景无奈的笑了笑,做出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你是病人,哪里都不要去。” “我不是病人,我是向南!而且这些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向南据理力争着,活力十足的样子的确不怎么像一个病人。 周景只好答应他道:“好了,放心睡觉,我哪里都不会去。” 向南看着他,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拉钩约定!” “这都是小孩儿的小把戏,你这么大的人,还要玩儿吗?” “可周老师不是总说我是小孩子脾气,玩玩儿小孩儿的把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周景被向南亮晶晶的眼神盯得一愣,结果不经意间,右手的小拇指便被来自另一个人的手指缠了过去。 低头去看,却见那人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周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的远离着自己,小拇指机械的动着,做下了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实现的约定…… 夜色渐深,种种一切都即将沉睡而去。 向南手上的吊针已经被拔掉,另一只手却依然牵着周景。 困意席卷而来,他不死心的继续道:“周老师,你睡在我旁边吧,好不好?” 这家县城医院的规模不算太大,人却多的不行,所以不可能有多余的床铺留给周景躺上去休息。 如果不跟向南挤在一起,那么就意味着周景这晚会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度过。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对于向南的提议周景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但向南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松,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异样的光芒。 周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妥协。 他脱掉鞋坐上床边,动作尽量轻盈不发出任何声音。 近在咫尺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向南温热的呼吸,强而有力的身体在他接近的瞬间十分自然的搂住了他。 两个人的身体就这么不留一丝缝隙的挨在一起。 向南小声的偷笑着,然后在周景耳边轻声道:“周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想这样抱着你睡觉。” 热气喷在周景敏感又脆弱的脖颈处,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僵在原地。 还好是晚上,不然向南肯定会看到他的周老师白皙如玉的皮肤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某处蛰伏已久的器官蠢蠢欲动,似是有些紧张的情绪。 周景闭上眼,将一切都埋葬在深夜里。 维持这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第二天一大早向南醒来的时候怀里空荡荡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老师!” 向南下意识就摸了摸床铺的另一边,还残余着温度,应该没走太远。 可当他抬起头,却看到病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风尘仆仆的陌生男人正殷切的看着自己。 其中有一个,五官与周老师很是相似,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见向南清醒过来,则是立刻就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 “总裁,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殷向北失踪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闻信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收到殷向北遭遇不测的消息。 最开始发现殷向北失联的时候,包括闻信在内的一众助理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殷向北的行踪向来捉摸不定,这一次也是专门吩咐了要自己一个人休息一段时间。 殷向北的脾气不好,但凡是在他个人时间打搅他的,下场都凄惨至极。 所以寻人72小时的黄金时间,并没有被抓住。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周宜给埋头于文件苦海的闻信打电话找人,闻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连周宜都找不到他人,殷向北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失踪了。 很难想象像殷向北这样的男人会遭遇什么意外事故,因为对于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他几乎是万能的。 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闻信立刻就着手安排属下利用各种关系开始找人,同时还要隐瞒着董事会那边不能把事情闹大。可纸藏不住火,纵然殷向北用铁血手腕把公司上下管的服帖,但殷家本身族系庞杂子弟众多,殷向北不在,很快就要翻出浪花来。 光是处理这段时间公司的内斗,就让闻信焦头烂额,而更让闻信觉得心里没底的是,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殷向北依然杳无音信。 他只能安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过多久,有人找到了殷向北座驾的残骸,虽然没发现尸体,可对急于掌权的那部分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助力。 殷向北生死不明的消息被曝光了出来,代理总裁上位成功,闻信在公司的位置也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代理总裁也不是没有向他抛出过橄榄枝,毕竟闻信作为殷向北的心腹,掌握了内部很多关系,可闻信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殷向北,他一直坚信这个男人的生命力绝不会如此脆弱,而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殷向北他,没死。 接到周宜电话的时候他就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这段时间他得到消息真真假假没有上万也有一千,但周宜说,这次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准确,他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跟着周宜连夜赶来了。 面前的男人皮肤比一个月前要黑了些,发型很土,身上的衣服也非常没有质感,但那张脸,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毫无疑问就是殷向北没有错。 但让闻信感到不解的是,在他开口后,殷向北居然会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向自己。 不是杀气腾腾,更不是不满,是…… 茫然? 闻信有些震惊。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殷向北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是谁?周老师呢?他在哪里?”向南的眼神在病房中四处寻觅,可就是不见周景。 看到向南这副表现,闻信与周宜同时皱起了眉。 周宜率先反应过来冲向南温和的笑了笑:“周老师他去给你拿药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是吗?周老师去拿药了?”向南顿时打起了精神,从病床上坐直了身体,一脸开心的看着周宜,“你是谁,为什么跟周老师长得那么像?” “他是我的弟弟。”周宜如实答道。 “弟弟?”向南挠了挠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宜。 周宜很随意的就坐到了床边的板凳上,拿起水果刀给向南削苹果:“对,你没听他说过吧。” “的确没听说过,可是你长得跟他这么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向南得意的弯起了眉眼。 “真聪明!” …… 闻信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个单纯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就是失踪已久的殷向北。 看来殷向北的确是出了车祸,而且还因为那场车祸失了忆,这才一直跟外界失去联系。 更让闻信觉得震惊的是,向南口中的周老师,竟然就是周景。 周景是殷向北的同性情人,这早就是总办心照不宣的秘密,半年前周景突然离开,闻信还觉得惋惜。 没想到周景居然来了这里,而且还一直都把失忆的殷向北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闻信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闻信还震惊于殷向北的变化之时,周宜已经利用跟周景的关系与向南套上了近乎。 周宜是天生自带亲和力的偶像明星,很快就从向南的嘴里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殷向北是被周景救下的,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跟周景生活在一起,不难看出现在的殷向北已经对周景产生了依恋的情感,若强硬的将两人分开,势必会引起反抗。 可周景在电话里字里字外所表达的意思,却是要让他只把殷向北带回去…… 这就有些难办了。 对于周宜来说,周景是他的兄弟,殷向北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跟兄弟也没什么两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实在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委屈。 为今之计,只能等见到周景再做商议。 可自打他们来到这小医院,他还没见过周景一面,如果周景已经离开了…… 周宜将已经削好的苹果递到向南手里,抬了抬眼镜,温和的笑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话音刚落,就听向南突然开心的喊道:“周老师!” 周宜与闻信同时转头,病房门口正站着一个让他们无比熟悉的人影。 “小景——”周宜站起身来,眼神里明显透露出愉悦的情绪。 周景却略过了他,径直的走到了向南面前。 “周老师,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向南想也不想的将苹果随手放在桌上,殷切又紧张的盯着周景,生怕他又消失在自己面前。 周景把手里提着的包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去买早餐了。” “好棒,是肉包子吗?我闻到了香气。” “是,你吃吧。”说着,周景便把包子放到了桌上,又给杯子里倒了一杯水。 闻信看着周景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周景,总裁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周景轻笑了一声,“车祸、失忆、差点死在山里。” “这我知道……”闻信咬住牙,想要质问周景为何不早点联系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周宜轻咳了两声,示意闻信忍住自己的脾气。 “切……” 闻信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转过头,一言不发的看向窗边。他自然知道周宜不会怪他的弟弟,可周景这次隐瞒殷向北的行径,的确是过分了。 且不说损失,就说害得他担心的这么多天,连个平安的消息也不报,真是让人生气。 眼看着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周宜打圆场道:“好了闻信你也别太生气,反正人找到了总归是好的,这一次还真的要好好谢谢小景,要是没有他,估计向北车祸后都留不住这条命。” 周宜说的在理,闻信的确也没法怪罪周景什么,但这番话听到向南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概念了。 向南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宜:“向北?”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我叫向南,根本不是什么向北。”说罢,向南继续津津有味的吃起了包子。 “向南……”听到这个名字后,周宜忍不住皱起了眉。 殷向北现在失忆,变得跟小孩儿一样,向南这个名字只可能是周景给他取的。 可取什么不好,偏偏跟原来的名字是完全相反的意义,周宜看着面无表情的周景,似乎有什么答案越来越逼近。 周景避开了周宜的视线,冷淡的道:“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 向南愣了愣,不知道周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远比他想象中要更严重一些。 周景曾问过他,要不要回去原来的家里,他告诉周景,他要一直都留在周老师身边。 可现在,周宜与闻信的出现…… 向南垂下脑袋,闷闷的道:“不要,我就是向南。”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向南的存在。” “我不听,我不听……”向南捂住耳朵,试图将周景的话全部隔离。 “你还不懂吗?”周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与其等着最后期限,到不如早点儿解脱,对我们都好。” 向南沉默着没有说话,无言的泪滴却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浸湿了棉被。 他低声哽咽着:“你不要我了吗……可是周老师你说过,你很喜欢我的……”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他跟周老师在一起,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他做梦的时候梦到跟周老师一起在县城里吃好的,逛街买东西,到了早上一切却都变了。 难道这是上天在惩罚他的贪心? 可是他不贪心的,只要能跟在周老师身边,吃馒头吃生鱼,他也很满意。 可这一次,周景却只是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让他遍体生寒。 “不,我不喜欢你。” 向南身体僵住。 周景笑了笑:“我怎么会喜欢害我腿受伤的罪魁祸首呢?你说对吧,殷向北……”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9节 第29章 心跳陡然停滞在那一秒。 向南捂住胸口,张大了嘴巴,却呼吸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氧气。 心脏的地方,脑海的最深处,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那疼痛并不剧烈,却延绵不觉。 对于向南来说,殷向北这三个字并不陌生,甚至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因为周景曾告诉过他,殷向北就是害周景左腿受伤的人,所以向南一直将殷向北视为自己的头号敌人。 周景因为左腿所承受的痛苦,向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时候甚至会异想天开如果上天可以让他代替周老师受苦,那么他甚至付出自己的一切。 向南想,如果有朝一日可以遇到殷向北这个罪大恶极的坏蛋,他绝对要替周老师报复回来。 可现在,他最爱的周老师却告诉他,他就是殷向北。 原来那个害得周老师在阴雨天里腿疼的冒冷汗,害得周老师行动不便被别人嘲笑成瘸子,害得周老师完美无缺的生命出现了唯一缺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向南的手紧紧攥着床单,力度之大似要将床单撕裂。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那天在江雨家里,周老师昏迷着喊出名字的那瞬间,那片刻即逝的熟悉感,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是……”向南打了个寒颤,满脸泪痕的看向周景,“如果你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救我,就看着我死在那里,难道不好吗?” 像现在这样,用温柔让他完完全全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却又突然告诉他,他恨他。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景轻笑了一声勾起唇角,神情冷漠而疏离:“如果不救,我又怎么能看到这样的你,你可能忘记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跟狗一样捡剩饭吃的模样,非常有趣。” “这样啊……” 向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突然笑了。 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又仿佛是在嘲笑这弄人的天意。 周景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被见状不对的闻信给打断:“够了——” 他看的出,现在的总裁对周景十分依赖,周景这样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周景与总裁之间的恩怨,可总裁现在的情况十分不稳定,失忆也可能是因为脑部出现了问题,如果任由周景继续刺激他的精神,在这个医疗资源极其匮乏的县城,简直是要他的命。 周景瞥了闻信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推门走出了病房里。 至于向南,一个几近一米九的男人,则是窝在病床角落里,整个人木木的,眼神没有焦距。就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堕入了绝望的深渊,再也无法唤醒。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好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周宜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紧跟着周景的脚步追了出去。 县医院狭窄的走廊里,周景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让周宜无比震惊。 虽然刚刚听到周景说自己左腿受了伤,可他没有看到周景走路,以为只是小伤罢了,现在看来,这完全不是小伤,已经是至残的程度了。 周宜快步赶上周景,拉住了他的手臂:“小景,你受伤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周景甩开周宜的手,面无表情的道。 “废话,我是你哥。”周宜毫不含糊的挡在周景前行的路前,“弟弟受了伤,当哥哥的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像话吗?” “不要乱认亲。” 周景别过脸,声音里透露出烦躁的情绪。 如果不是必要,他是绝对不想看到周宜这张脸的,只要一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两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刚刚在病房里我没来得及问,你说是殷向北害你受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宜低下头,将目光转向周景的左小腿,“还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去大医院治疗复健?我知道有家美国的私人医院很擅长治疗这个,不如你这次就跟我们一起回去,然后我送你去美国治疗,应该可以缓解一些情况……” 周景打断了周宜:“不必,我叫你来是要你带走殷向北而已。”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周宜眉头紧皱,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倒愈加浓重了起来。 他知道周景不待见自己,所以除非偶然遇到或者周景主动联系,他绝对不会打扰周景的生活。但这也是建立在周景生活顺心的基础上。 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周景不说,周宜也能看出他过的并不好。 想想也是,好好的一个人,腿却变成了这样,如果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会难以接受。 可周景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的消失在n市,默默的来到了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县城里,周宜不得不承认,他完全看不懂这个弟弟的心。 但奇怪的是,哪怕周景对他再怎么冷淡,周宜也不曾讨厌过他。 周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因为这里没有你的母亲。” “妈妈……”周宜愣住,有些措手不及。 “对,是她——”周景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当然了,如果你不想我留在这里,大可以把我现在的地址告诉她,如果她想让我过的更糟糕,也不是不可以。” 周宜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应。 他从小学开始就被父母送去国外接受教育,一直到大学毕业回国违背父母的意愿进入娱乐圈,可以说,他对周景这个弟弟的情况是知之甚少,父母也甚少在他面前提及。 周宜知道母亲看不起周景,但他也不可能要求母亲对周景视同己出,这样便是对母亲的残忍与不公平。 就在周宜迟疑之时,周景已经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里?” 周景没有回头,只是一味的向前进。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周宜也好,殷向北也罢,他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属于云端,属于光明,属于一切地点,唯独不属于周景。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这才是他们应有的人生与姿态。 从最开始他痴心妄想的喜欢上殷向北,就是个错误;后来他为了跟殷向北在一起,不惜牺牲一切乃至尊严,是错上加错;当然,错的最离谱的那件事,就是留了失忆的他在自己身边。 若是恨他恨的要死,就由他躺倒在血泊中,若是不忍心看他死,就帮他联系公司与家里。 有一万种方法从泥潭中解脱,他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 好的一点是现在还来得及,他怕再晚下去,他就失去了放手的勇气…… 周景走的很决绝,决绝到任何挽留都失去了意义。 但周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却只感觉到了孤寂,周景把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把自己关在看不见的牢里。 周景他……到底承受了多少事情? 周宜开始对自己从前的被动感到懊悔不已,就算周景不说,他作为哥哥也该主动些的。 只是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让周景接受他这个不成器的兄长…… 周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回病房,却见闻信也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两人目光相对,均已没有了来时的惊喜。 “总裁睡了,所以我出来看看情况,看样子是不必了。” 闻信扫了一眼四周,又看周宜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周景应是已经离开。 周宜问:“他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闻信摇了摇头,“但我相信总裁,他不是那种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性格。” 尤其是周景还是他的情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最有可能的是总裁来找周景,两人在车上发生争执然后双双出了车祸,然后周景伤了腿,总裁伤了脑子。不怪他乱猜,实在是周景受伤还有殷向北莫名其妙的消失与车祸,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他不怀疑。 “我也相信向北,可小景也不是说谎的性格。”周宜感到格外棘手,因为当事人的一方失忆,另一方则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他说情情况。 闻信苦笑道:“这件事暂且不提,关于总裁失忆的事,我现在还头疼要怎么处理……” 因为殷向北失踪太久,现在董事会已经有将代理总裁扶正的声音,如果殷向北不能迅速的回到公司重掌大权,那么他们这群追随者也势必会就此离开权利中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宜无奈的扶了扶眼镜,“等向北清醒,我们就上路,送他回去检查身体,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好,就这么定。” 闻信跟周宜确定好对策,便去找这里的医生了解殷向北住院的情况。 周宜则是回到病房,打算就在旁边等着殷向北清醒,然而当他推门一看,本应好好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殷向北,却不见了踪影。 第30章 殷向北再一次消失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几乎是在周宜眼皮底下消失的。 他就出去说个话的功夫,殷向北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然后不知所向。 周宜看到空无一物的病床后立刻就开始四处寻找,然而这个病房里刚好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大开的窗户昭示着殷向北逃跑的方式而已。 他一路小跑出医院,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给闻信打电话,意简言赅的说明情况后,又拨通了周景的号码。 从方才殷向北表现出的情况来看,他去追周景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打,收到的回音都是对方已关机。 周宜果断的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开始在病房窗口下寻找目击证人,但却一无所获。 两分钟后,闻信满头是汗的追了出来:“到底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找到了殷向北,正打算把他运回去主持大局,竟然又失踪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打开窗户跑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跟闻信相比,周宜就冷静得多。 闻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去追周景了吧?” “我也是这么猜的,只可惜……”周宜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同样也联系不到小景。” “靠!搞什么飞机!”闻信烦躁的解开衬衫领口,忍不住爆了粗口。 如果是从前精明的殷向北,他自然不会太过担心,可殷向北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要是真的找到了周景还算可以,找不到的话就要彻底失联了。 “别急,冷静下来想想对策。”周宜指着医院门口的岔道口,镇定的道:“首先确定的一点是他就在这个县,我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跑太远,我们分头去找。” 闻信立刻就收敛了情绪点了点头:“好,我去左边你去右边,我们保持联系。” 说罢,两人便开始分头寻找。 按道理说距离殷向北失踪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可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县城的道路并不熟悉,对当地的口音理解也存在差异,为了保证自己不迷失方向他们只能一边问路一边前进。 这一下就给向南争取了充足的时间跑的远远的,闻信与周宜追了许久,最终宣告失败。 在寻找殷向北的途中,闻信也曾试图报警让警察帮忙寻找,但在县城里没有过硬的关系,警察就直接用未失踪没超过72小时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闻信累得筋疲力尽的回到医院门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是总裁助理,但也算公司高管阶层,平日里驰骋商场没感觉有多累过,这一次让他走了这么久的路简直是在要他老命。跟闻信比较起来周宜的体力就要好上许多,但还是累的喘粗气。 两人一无所获的在医院门口汇合。 “我回去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闻信愤愤不平,因为殷向北几乎每天都会健身,还曾经劝过他跟着一起,可他却偷懒拒绝了,现在力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后悔也没用! 周宜从包里掏出湿巾递给闻信,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不要太丧气,我跟向北一样每天健身,照样追不上他,向北的身体素质绝对跟顶级运动员有一拼。” “唉……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闻信接过湿巾擦了擦脸,抬起头看到天空中越来越密布的乌云,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声。 人都说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方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却一副风雨欲来的征兆,闻信心里很清楚,一旦开始下雨,找到殷向北的希望就又渺茫了几分。 但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他又怎么能轻易放掉。 闻信转过头,正欲开口说话,鼻尖却突然感受到一抹凉意,是雨滴滴在皮肤上的感觉。 一滴两滴,雨来的极快,豆大的雨滴瞬间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闻信与周宜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纷纷跑到了医院的屋檐下避雨,也就半分钟的功夫,雷声轰隆而至,暴雨夹着狂风席卷了整个世界。 闻信看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群,长长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打来到这个地方,他叹过的气就已经是他从前三十年中叹过的总和了。 “我现在只希望他是去找了周景。” 周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盯着闻信的眼睛:“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别问我,我只是个助理。”闻信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不想告诉周宜,只是殷向北说过,他跟周景的关系绝对不能让周宜知道。至于原因,他不怎么清楚,也不愿清楚。 感情的事本就是一笔揪扯不清的烂账,他只是个旁观者,没必要把自己也纠结进去。 “我明白了。”周宜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你通知殷家的人了吗?““原本是不打算通知的,你也知道有人一直垂涎总裁这个位置,但刚刚我还是打了电话过去。”闻信笑了笑,很洒脱的道,“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总裁,至于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去处理。” “这样也好,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在这里是干不了什么事的。” 两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如果殷家的人出马,找到殷向北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听到闻信已经通知了殷家的人,周宜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雨越来越大,怎么都不见停。 周宜掏出手机看时间,距离殷向北失踪已经有快三个小时过去。 这厢两人在屋檐下等雨停,那厢周景却早早就坐上了回程的小中巴,如今已经摇摇晃晃的行进了约一小半的路程。 周景来的时候心里很急,因为不知道向南会被那些人如何对待,所以他片刻不停的就要赶过去。 向南回去后,他总算安下了心。 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向南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更不用担心他会被其他人欺负露出伤心的表情。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向南会因为他走而难过,但时间一长,融入到原有世界里的向南说不定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因为说到底,殷向北是个薄情的人。 哪怕是对他最喜欢的周宜,周景也不曾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出过几分爱意。 想到这里,周景便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天真,居然会妄图从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想象中的爱情。 对于殷向北的失踪,周景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把殷向北交了出去,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个人了。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向南的能力,更低估了向南的执着。 周景的归途十分顺利。 县城的暴风雨并没有影响到岚岳山周边,到站之时正是夕阳西下,余晖照映群山景色格外美丽。 他缓缓的下了车,只身一人朝山上走去。 走到站牌下面的时候,周景下意识望了一眼,但这里已经不可能会有人傻笑着迎接自己。 一路上有许多人见他不容易都要用车载他,他却一一拒绝,硬是用自己的腿一步步走了回去,距离宿舍还有约五十米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口的苏言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苏言四处张望了一番,疑惑的道:“向南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周景继续往宿舍的方向前进。 “不回来了?”苏言露出震惊的神情,“难道现在的公安局都不调查清楚情况,直接判刑吗!” 周景沉默着摇了摇头。 苏言觉得周景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若是平时,周景不吭声他也就跟着闭嘴不问就是,可这一次关系到向南的安危,由不得他不继续问下去。 苏言焦急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周老师你也不清楚吗?” “如果你是说被诬陷的事,我已经解决过了。”周景推开门,面无表情的道,“他没有回来,是因为我给他的朋友打了电话。” 苏言愣住,终于明白了周景话中所含的深意。 向南不会回来了,因为这里已经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那……向南他也愿意走吗?” 周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着走到了床边,然后躺了上去。 他很疲惫,急需要休息,无论是身体亦或者是心。 周景以为自己跟殷向北在一起呆了这么久,至少也该学会一些他冷漠的本事,现在才发现这种事情真的只能看天赋。 他没有这种天赋,靠的只是不断麻痹自己。 麻痹的久了,也就能骗自己他是真的不在乎,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可是人非草木,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年、一个月? 又或者说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第31章 与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夜,如约降临。 周景躺在床上休息,苏言也没有吃饭,原本到了晚饭时间应当热闹起来的宿舍,显得格外空寂。 宿舍的灯还亮着,苏言就坐在书桌前复习。 向南在的时候苏言偶尔觉得他聒噪,现在走了,却反倒不适应。 苏言并不认识殷向北,对于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傻乎乎的向南,平心而论,他还挺喜欢这个单纯的大块头的。 会给他们改善伙食,很诚实想哭就哭,没什么心机。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是大集团的总裁,但让苏言更担心的是,如果向南就这么回去了,以他现在的样子,能否胜任从前的工作。 不过在自己家里,总会有从前亲密的朋友亲人来想办法接应。 苏言咬住笔帽,告诉自己要赶快开始复习,与其担心向南的生活,到不如担心自己的考试比较现实一些。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进去哪怕一个字。 苏言心烦意乱的合上了资料,看天气还不错,干脆就抱着盆子出去洗衣服。 他一走,宿舍就彻底只剩下了周景。 周景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紧蹦着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周景很想闷着头就这么睡过去,也许在梦里他可以忘记一切,然而每当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向南的笑脸。 向南笑着,然后嘴唇微张,开心的说:“周老师——“那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如此令人怀念。 可惜,他再也见不到了。 向南回到n市,或许会被治疗恢复记忆,或许会慢慢适应他的豪门生活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然而这些已经跟周景完完全全没了关系。 他不会再去为他在河里抓鱼,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埋在他胸膛前放声哭泣,他拥有了权利,拥有了家庭,拥有了财富,可以去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 周景说不出哪种生活更适合现在的向南,但至少,向南离开了这个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的地方。 自私一点的说,哪怕向南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周景看不到,也就少了很多忧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间凉凉的晚风从半开的窗外吹进了宿舍里,空气格外清新。 周景歇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便起身穿上外套,开始准备明天的课程。 他戴上眼镜,正欲翻开笔记本书写,却听木门被推开,发出咯吱的一声响。 周景以为是苏言回来了,便没有作声,继续翻阅。 奇怪的是,苏言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就站在门口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 周景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影子,心里猛然一惊。 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莫非是他精神不济,出现了幻觉? “周老师……”向南垂着脑袋,声音很低,身上的衣服被溅了许多泥点儿。 周景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足足一分钟,方听向南继续道:“我回来了,周老师。” “回来……”周景抿住唇,轻笑了一声,“何必要用回来这个词语。” 向南道:“周老师,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周景沉默,向南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 “你一走,然后我就不由自主想要跟着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就去了车站。我遇到了纪明,他给我买了车票,所以我才能回来,不过就算没有车票钱,我也记得回来的路” 向南顿了顿,然后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容里没有从前无忧无虑的灿烂,到是苦涩的意味更浓一些。 “当时已经打算靠双脚走回来,不过遇到了纪明,他可真是个好人呐,周老师,如果下次我们还去县城里,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周景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纸笔,冷着声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很讨厌看见你这张脸。” 所以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说起以后的事情,为什么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又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反悔早已为时过晚…… 这一次轮到向南沉默。 他望向周景的侧脸,在宿舍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遥远。 “我知道……”向南弯起嘴角,已经过了最初难以接受的阶段,变得释然起来,“我也是做好了觉悟,才回来的。” “关于从前的事情,我是一点点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伤害了周老师是事实,所以我不能用忘掉这个借口来逃避,我想留在周老师身边,想让周老师开心,可是一想到让周老师每天都感受到痛苦的伤是我造成的,我就难过的不得了,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说着,向南缓缓的走向周景。 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周景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避,但宿舍就这么大一丁点地方,他根本避无可避。 氛围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周景转过头,目光凛然的看着向南:“你想做什么?” 向南双膝跪地伸出右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根如小孩儿手臂般粗细的树枝,看断裂处,应该是才被折下来不久。 “周老师,你动手吧,我把受伤的左腿还给你。” 周景霎时愣住。 向南他,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也感同身受的话,周老师是不是就能开心一些,虽然知道这样根本不够,周老师的痛我根本不能替你分担,但是,但是……” “但是我想留在周老师身边,无论如何都想留在这里,哪怕就跟从前一样,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饭吃,但是可以每天都看到周老师,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周老师,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脸,那我就偷偷的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不想回去,更不想做什么总裁,我是向南,永远都不会变。” 就好像是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他的想法,他的期待,他的愧疚,他的伤心,乃至与他整个人生存下去的意义,都完完全全展现在了周景面前。 对此,周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拭去了他脸颊上的泪滴。 手心里的温暖,让向南感到无比怀念。 “呜呜……”向南低声抽泣着,将手中的树枝又往前递了几分,眼神里透露出坚定,“周老师,你动手吧,我不会喊疼,如果觉得不够,另一条腿一起折也行。” “你傻了吗,两条腿都没有了,你还要怎么走路?”周景低声道。 向南愣了愣,觉得周老师的确说的在理,他试探性的道:“那,手臂可以吗?” “不必了,腿也不必还我,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尽头,你只要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我就能心满意足了。”周景垂下眼睫,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 他以为冷漠就可以逼走向南,但向南却是透过冷漠,看进了他的心。 “周老师你真好。” 向南弯起眉毛,嘴角上扬道:“我知道你肯定愿意动手,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 说罢,他就要起身,却被周景拦住,动作停滞在原地。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洗完所有衣服的苏言推开门,正好看到这个颇为奇怪的场景。 “向南!你怎么回来了!”苏言放下盆子,立刻就开心的走到两人跟前,却看向南满脸泪痕,周景正一脸严肃的抓着向南的手臂。 苏言有些懵:“什么情况啊?” 向南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苏老师来的正好,周老师他不忍心动手,苏老师的话,肯定没问题。” “动手?什么动手?”苏言还是一头雾水。 周景厉声对向南道:“够了,你不要再任性。” “我没有任性——”向南破天荒反驳了周景,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肯让步。 周景面无表情的说:“就算你打断了自己的腿,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为什么?”向南声嘶力竭。 “没有原因,只是不喜欢而已,哪里有什么原因……”说到最后,哪怕周景的心已然死去大半,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喜欢,大抵是天下最绝情的一个词语。 因为不喜欢,所以哪怕伤害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因为不喜欢,所以任何冷漠,都可以原谅自己。 他只是不喜欢你罢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怜天下多少人看不清。除却那些看不清的人,剩下的诸如周景,哪怕看清了,却也放不下,难以舍弃。 第32章 这是周景第二次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第一次听,向南从皮肤一直痛到骨头里,根本不愿意相信;第二次听,他以为自己可以习惯,然而那痛楚却愈演愈烈,让他差一点停止呼吸。 可向南也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坚强一些。 如果他慌了,乱了,放弃了,那么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再靠近周老师了。 向南没有反驳周景,更没有像从前那样软弱的哭泣,他只是默默的站起了身,然后举起树棍,朝着自己的身体抽去。 粗壮的树枝抽在小腿上发出砰的一声回响。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当周景与苏言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棍已经抽了上去。 眼看着向南还要继续抽,苏言当机立断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向南!你疯了不成!” 他总算明白为何周景方才要拉着向南的胳膊,因为现在他也不得不做了同样的事情。 “我没有疯,我想的很清楚,想让周老师重新接受我,也就只剩下这一种办法而已。”向南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心中的决心不但没有因为疼痛而动摇,反而更坚定了。 向南的小腿现在正一抽一抽的疼着。 然而向南却无暇关心自己的身体,只道原来那个地方受伤,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活该他受苦,活该他受罚,活该他被周老师嫌弃。 这样的痛苦,周老师他每天都忍受着,而他却毫不知情的享受着周老师的关心,顶着这张脸,每天开心的笑着。 虽然让周老师受伤的是殷向北,但对此一无所知的他,何尝不是帮凶。 向南想的很清楚,他把腿还给周老师,就算周老师不能原谅自己,总归是会舒心一点。可看在苏言的眼里,他这番行动无疑就是小孩不愿意离开家里,闹出自残绝食的行径。 苏言急了:“你是怎么想的你!周老师送你走也是为了为你好!你不感谢他也就算了,自己抽自己算个什么本事!” “你放手——”向南扬了扬胳膊,试图将苏言束缚着他的手甩开。 结果苏言不但没放,反而两只手一起上,把他拿着棍子的胳膊握的更紧了。就在这时,周景也从座位上起了身,要把那个行凶的树枝从向南的手中夺去。 “该放手的是你,向南。” 向南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眸,闷声道:“不要——” 他的五个手指全部都死死的扣在那根树枝上,几乎要把树皮给扣裂,周景的力气不及他一半,只能两只手合起来去掰一根手指,可那手指就仿佛是长在了树枝上一般,无论周景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二者分离。 周景皱起眉峰:“放手。” “不要不要不要——” 向南连说了三个不要,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周景。 苏言看了这副场景,不忍心的劝道:“周老师,既然向南这么喜欢留下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不可以。” 话音未落,便被周景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苏言闭上嘴,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像那种家庭,一旦发现了流落在外的殷向北,怎么可能容忍他不回去。 向南的心意,周景的想法,在庞大的权势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向南,你还是趁早接受事实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苏言勉强的笑了笑,安慰向南道:“别怕,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朋友,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想周老师了,等过一阵子我们去n市看望你也行,只是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才好。” 向南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着道:“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究竟想要什么?”苏言有些生气。 向南将目光移向周景,眼神是浓浓的依恋。 因他而生,因他而死。 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冥冥中告诉他,他存在的意义,正是眼前之人。 向南甚至有预感,如果离开周老师太长时间,那么他就会变得健忘。慢慢忘掉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忘掉向南这个名字,甚至忘掉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也许,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殷向北。 所以哪怕被拒之门外一百遍一千遍,向南都不会放弃,他说:“我想要跟周老师在一起,因为我喜欢周老师,很喜欢很喜欢。” 苏言劝他:“傻小子,你这是雏鸟情节,等你回了家,你会发现更多喜欢的人跟东西。” “不会的。”向南弯起眉眼,淡淡的笑了。 关于这一点,他很确定。 周景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急,周身的血液正你争我抢的涌上脑子里。 向南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他从那个眼神里看的出来。 这个人不会冷漠的对他,会全心全意的爱他,甚至愿意付出两条腿的代价让他开心。 他曾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果他的身边有一个人温柔待他真心爱他,他会不会就能放下对殷向北的执念,然后选择跟那个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注定找不到答案,因为在周景过去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存在。 可现在,那个人就站在他眼前。 如果……如果……如果他不是殷向北…… 周景闭上眼睛,已然失去了继续思考下去的气力。 “随你吧。”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0节 他松开了手,眼前是黑暗的万丈深渊。 苏言惊讶的看着周景:“周老师,我们不能看着向南拿自己的身体做儿戏啊。” 周景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又伸手缓缓的将苏言的手拂去:“他是自愿的,其他人拦着有什么用,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拦着他。” “周老师!” 苏言看了看周景,又看了看因为这番话更加伤心欲绝的向南,深深地觉得无力。 向南找到了家,明明是该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他不懂为何向南会对周景如此深情不移,更不懂周景对向南无缘无故变得冷淡的原因,从头到尾,这两个人的情感纠葛,都好像根本没他的事情。 苏言叹了口气,干脆就甩了袖子推开门走出去,眼不见为净! 苏言一走,宿舍顿时空荡了许多。 向南默不作声的举起树枝,朝着左腿的地方继续抽去。 一下,两下,三下…… 砰砰砰—— 每一声闷响,都仿佛敲在周景的心脏上。 他以为自己能充耳不闻,以为自己可以找到力气像苏言一样夺门而去,然而任何一样他都做不到。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做不到看他吃不饱肚子,做不到让他被人欺负。 如果可以,他也想一直就跟他呆在这里。 可是他很弱,他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利,他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乡村老师,他甚至要靠他来保护自己。 所以他要送走他,送的远远的,送他去能够保护的了他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想要保护他的…… 到了最后,害他受伤最重的,却是自己呢? “对不起,这样说虽然很任性,可是我还是在想——”向南忍着痛,勉强的弯起嘴角,“等我把腿还给了周老师你,以后能不能就不要叫我殷向北了呢?果然我还是觉得,做向南比较好,因为向南是周老师你给我取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 “不要再说下去了。” 周景背对着向南,看不到他的表情。 向南失落的低下了头:“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我过分。”说到最后,声音低的已经听不太清。 周景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向南,那原本已经准备再度扬起的手臂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向南愣了愣,一时忘记了做出反应。 “周老师你……”是在为他掉眼泪吗? 周老师看着他,脸颊上多了两道泪水划过的痕迹,这副画面狠狠的刻在了向南的心里,叫他永生难以忘记。 向南想也不想的扔开了树枝,然后走到了周景的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不要哭,我心里好疼,疼的要死了。” 周景没有推开向南的怀抱,反而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耳边道:“那腿呢,疼不疼?” “比不上心里的。”向南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连气息都不怎么稳定起来。 他抱着周景,就好像拥抱着全世界。 整整一天都空荡荡的胸腔,终于被完满的填充了起来。 周景又道:“其实,我说谎了,我不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的,是我从前太过分,不懂得珍惜……可是不要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你,好不好?”向南哽咽着。 “好。” 这一次,周景没有拒绝。 直到刚刚,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第33章 周景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场景。 殷向北躺倒在血泊里,失去意识,甚至快要失去呼吸。 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再靠近这个男人一步,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曾是多么的冷漠对待自己。 可周景还是救了他回去。 又好比现在,他知道选择留向南在自己身边会遇到多少阻碍,知道殷家的人可能立刻就会找到这里,可他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看他受苦,不忍心看他伤心。 周景老早就知道,他这辈子,注定会栽到不忍心这三个字里。 对从前的殷向北是这样,对现在的向南亦如是。 究竟是无情的聪明人过的更幸福一些,还是有情的傻瓜过的更快乐一些,这个问题没有固定答案。 但对于周景来说,毫无疑问是后者。 就像现在这样,被向南紧紧的拥抱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薄薄的汗息,紧绷了一天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同时放松了下来。 原来,他的身体早在他之前早已做出了决定。 是他顾虑太多,反而迷惑了方向。 不过虽然他很喜欢向南这个充满眷恋与不舍意味的拥抱,可苏言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所以他只能遗憾的推开向南,轻声道:“先放手吧。” 与方才相比,他的语气里已经轻松了许多。 若是平时的向南,肯定会抱着周老师的腰不松手,然后任性地说不要不要。 可他没有忘记今天的周老师是如何决绝的将自己赶走,又是如何的一次一次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所以他只能乖乖听话,小心翼翼的松开了自己的胳膊那仿佛噩梦般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温了。 向南小声的问周景:“周老师,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周景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想再骗你,更不想骗自己。” “周老师……”向南眼眶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他看着面前温柔似水的周景,似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真的只是梦境。梦醒来后,他还跟周老师好好的呆在这里,吃着他们的水煮鱼火锅,然后学习数学跟英语。 但左小腿的疼痛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就是那个伤害了周老师的殷向北。 想到这里,向南突然转过身去,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树枝,天真的道:“周老师,你等等我,等我把这条腿还给你,我就可以永远的做向南了。” 然而周景摇了摇头,将他的手臂按了下去:“把你这条腿留着。” “为什么?”向南不解。 周景按着向南的胳膊,灯光下两人的肤色黑白分明,“因为你废掉一条腿,我的也不会痊愈,但若是你也变成我这样,那以后家里的重活谁干,小雨天我们一起疼,要先去安慰谁才好呢?” “我……”向南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显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这种问题上,他的脑子通常会不够用。 周景扔掉了他手里的树枝,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就把它留着,为了我留着。” 过了许久,方听向南颤抖着声音,说了一个‘好’字。 等苏言脾气消了,又放心不下屋里的情况推门而入的时候,这两个总是闹别扭的人已经和解。 向南坐在周景的架子床上,左边裤腿被高高的挽起,露出青紫交加的皮肤表面。 这副场景把苏言给吓了一跳,他立刻跑到向南跟前,震惊不已的道:“你这是打了多少下,怎么会看起来这么严重?” “我不记得了。”向南傻笑着摸了摸脑袋。 苏言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都能不记得,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说他傻吧,他会解连自己都不会的高数题,说他聪明吧,他在某种方面真是傻的出奇。 对此,向南不做任何评论,只是傻呵呵的笑着。 就在这时,周景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医生从前开给他的药酒,空气中开始散发出酒精的气息。 苏言朝他抱怨道:“周老师,你偶尔也要说说向南,总这么拎不清,等回家后会被欺负的!” 周景坐到板凳上,用棉布沾了药酒给向南敷上,语气如常道:“他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苏言瞪大了双眼。 总觉得在他出去散心的五分钟里,这两人肯定发生了点儿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他一回来,感觉整个天都变了。 难怪向南要傻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苏言不像向南那样心思单纯,他立刻就想到说:“可是你不是已经通知了殷家的人吗?” “他们还不知道这里,虽然迟早会知道,但总需要一定的时间。”一边说,一边给向南敷药酒,周景的神情无比淡定。 苏言逐渐从与周景的交谈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简直就像是在说…… 不,不可能的。 苏言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周景,他对于在这里支教,所持有的决心与毅力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怎么可能会为了向南,就选择离开这里。 但是他又想到向南对周景的依恋,想到周景对向南所作出的一切,原本坚定的心便有动摇了周景给向南敷完药酒,并示意他自己按摩,这才站起身来,跟苏言面对面。 苏言忍不住开口道:“周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为了向南,要离开这里的这里的事情。 周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他说:“对不起,没能完成最初的约定。”说好留在这里,说好要辅导他考研的约定,现在看来话说到这份儿上,情况已经很清晰了。 苏言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愿意让周景离开这里。 周景虽然腿上有伤,但他为人厚道,作为舍友的这段时间非常照顾自己;周景的学历甚至不如自己,可是他非常聪明,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他都能轻松帮自己讲解;周景不爱说话,宿舍里总是显得冷冷清清,可是也为两人的学习与休息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 现在想来,周景作为一个舍友,居然有这么多的优点,到是让苏言感慨不已。 其实在大学里就已经有过时间不短的宿舍生活,宿舍六个大男人在一块儿住着,虽然摩擦不断但情谊却始终在那里。 不知不觉中,在这个小山村的宿舍里,他与周景同样也建立起了友谊。 但所谓友谊,正是你帮助我的同时我也会帮助你,你做的决定,虽然我并不理解,但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苏言想通了这一点后,便露出了如往常般的笑容。 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周景的肩:“没关系!” 三个字,如春风化雨。 周景转过身,从书桌上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以前的复习笔记,也许你能用的上。” “谢谢……” 苏言拿着厚厚的笔记本,却是越发的不想让周景离开了。但是他已经是成年人,自然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除非父母兄弟伴侣,否则谁敢保证能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周景帮他的一切他都记在心里就好,等他日在遇到他,定当予以加倍予以回报。 此时此刻,除了感谢与支持,他再无其他怨言。 周景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言:“我跟殷向北从很早以前就认识。” 苏言挑了挑眉:“这个我知道” “我们是情人关系——” 周景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以告,免得苏言心生不必要的猜忌。 “情人……”苏言下意识瞪大了双眼,“是我想的那个‘情人’吗?” 周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其实他也不知道用情人这个字眼是否合适,毕竟殷向北从来未承认过他的存在。 他们住在一起,发生关系,但殷向北明确的说不会喜欢他,说实话,周景也觉得这样的关系很难以启齿。 用情人,区别于恋人的心心相印与爱人的亲密无间,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话说到这里,一直萦绕在苏言心头挥之不去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样一想,周景要跟向南一起离开这里,两人之间奇怪的感情,他也终于可以理解了。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虽然苏言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但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却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同学之间还会相互调侃。 所以苏言虽然震惊,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反感,反倒是释然了许多。 同性情人要面对的压力远比异性多的多,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也是受了不少苦,现在虽然殷向北失了忆,但是却依然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恐怕也是开心至极吧。 第34章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向南对周老师你的依恋不像是寻常朋友兄弟的感情。”苏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又结结巴巴的表明自己的立场,“额……我对gay是没啥偏见……你放心……” “谢谢你的理解。” 周景垂下眼眸,眼神幽暗,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情。 苏言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重新打开话题:“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周景转过身看着向南受伤的腿,轻声道。 闻信跟周宜都在县城,向南失踪了,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县城找个翻天覆地,说不定还会通知殷家的人来帮忙。 资本的力量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殷家的人要找人,他们藏在这里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出来。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初来支教为了避开其他人没有走正常的程序,如果像是苏言这样的支教老师,只要一调查档案立刻就能发现所在地点。 就算他们找到了纪明,纪明肯定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地方透露出去。 这么一来就给周景争取了许多时间。 只是他的腿脚本就不便,现在向南也受了伤,两个腿脚不便的人一起逃,听起来的确是件格外讽刺的事情。 向南好奇地道:“周老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因为周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缘故,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反应并不是很激烈。 周景说:“对,你愿意吗?” “愿意,只要能跟周老师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向南迫不及待的表明着自己的忠心,眼神亮晶晶的,与可爱的小狗有一拼。 苏言忍不住就逗他:“那要是跟你一起回家,你也去吗?” 向南愣了愣,然后低声道:“愿意的。” 他所畏惧的,并不是回去,也不是跟从前认识的人再相聚。 从头到尾只是因为周景而已。 周老师在什么地方,他就在什么地方,这是他的心从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就告诉他的。 哪怕是回去,哪怕是要面对那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殷向北,他也愿意。 但说真的,向南真的很讨厌过去,真的很不想回到曾经的家里,所以他不怎么开心的问周景:“那,我们真的要一起回去吗?” “不回去,我们去其他的地方,不过要等你的腿好一些。”周景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足够安心的答案。 向南立刻就开心的从床上下来,在原地蹦来蹦去,一边蹦一边道:“是有点疼,不过我的腿没问题!” 周景原本还以为他是硬撑,可看他不夹杂一丝痛苦的神情,却不像是说谎。 只能说,殷向北的这副身体真的是太好用,车祸那么严重居然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清醒,过了俩礼拜恢复正常语言能力,三个礼拜后就已经于常人无异了。 苏言不可思议的看着向南道:“你还是人吗!” “我是向南。”向南傻笑着说。 被树枝重重的抽了四五下,他的腿确实疼,但是行动能力却没怎么受影响。 向南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肌肉太结实,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打自己,所以身体下意识的就会放水,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周景还是有些担心,便又给向南拿了消肿止疼的药,让他早早的上床休息。 至于自己,则是开始收拾行李。 时间紧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去县城的那条路不能走,只剩下了另外一条路出山,那里没有小中巴,但是却有农村的摩的,运气好的话在山路上遇到行驶车辆,掏钱让他们稍一程,也是常有的事情。 向南没有身份证,不能坐火车,所以两人只能靠长途汽车上路。 关于要去的地方周景还没想好,但苏言却给他们提了个建议,说是他家那个城市虽然小,但环境优美民风也比较淳朴,就算是外乡人,只要安分守己的话也能过的很滋润。 周景也曾听说那个城市的名字,的确如苏言所说的那样,是个好去处。 不过他很清楚两人是注定不能在一个地方呆的长久,为了躲避殷家的追查,只能不断搬走定居,可不管去哪里,只要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他就会很安心。 苏言笑着道:“如果你们最后真要去我家那里,就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来接应你们。” “谢谢——”除了这两个子,周景已经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不用谢,小事而已。”苏言从本子背面撕了张纸,将母亲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上面,然后递给周景,“这个你收着,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你是周景,我妈知道你的名字。” 周景接过那张纸,想了想,然后也给苏言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可惜山上没信号,不然我就能打电话问你问题了!”苏言有些惋惜,但还是很开心的将周景的手机号收藏了起来,等他有条件的时候再联系。 周景温和的笑了笑:“以后会有机会的,虽然现在还早,但我还是希望你考研顺利。” 昏黄的灯光照映在周景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毛孔的完美皮肤配上他淡淡的笑容,画面美好至极。 苏言是直男,可他不得不承认,周景的确拥有一种让人痴迷的魅力。 难怪像殷向北那样的天之骄子都会跟他成为情侣,光从外表上来看,两人真的是很般配。 再想想又穷又普通的自己,他叹了口气道:“我也这么希望……” 向南从被窝里冒出一个脑袋,目光炯炯有神:“加油,要相信自己!” 苏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该说的全部都说完了,苏言明早还要去学校,便早早的洗漱然后休息,等周景终于悉心将东西完全收拾好后,苏言已经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得鼾声四起。 反而是最早上床的向南,依然瞪着黑亮的眼睛。 考虑到向南今天是‘伤员’周景破天荒的允许他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与昨晚在医院里的情形如出一辙。 周景洗完,关好门窗与灯,宿舍里顿时一黑,好在还有明亮的月光作为指引。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脱鞋躺了上去,几乎是脊背触到床板的瞬间,就被一个温暖的大型生物伸出双臂搂进了怀里。 “周老师。”向南小声的在他耳边叫了一声。 周景转了个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南使劲儿眨了眨眼,然后偷笑着把头埋在周景的肩膀上。 床很小,所以两人现在亲密的毫无一点距离。 夜色渐深,原本累了一天早该休息,可不知怎的,向南的精神却好的出奇,表现在上半身就是不舍得闭眼,要一直的看着周老师才行,表现在下半身,便是某个地方不听话的翘起。 向南自己还没发觉出问题,反倒是周景,被那玩意儿顶着的感觉,实在让他的身体有些不适应。 第35章 向南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早在之前,他偶然偷窥到周景洗澡,成熟的不能更熟的身体就先头脑一步发生了反应。 对于身体这种反应,向南的第一感觉是羞耻,所以便一直隐瞒着周景。可像现在这样,身体挨着身体,就算他再怎么想隐瞒,也瞒不过去。 向南明显的察觉到怀中的周老师身体一僵,他没多想,下意识的就收紧胳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贴近了不少。 那个羞于启齿的地方变得陌生又可怕,他也想让它平静下来,可是周老师身上好闻的味道一直萦绕在空气里挥之不去,手指不经意间触到的皮肤也在他心中燃起了一把火焰,火越烧越旺,他只能望火兴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周景:“周老师,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向南的语气小心翼翼,仿佛在怕周景因此而再度选择离开自己。 自打出车祸失忆以来,他就一直呆在山村里,没有对这方面知识自学成才的条件,更没有人会愿意教他,所以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他的反应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毛躁少年。 周景轻声道:“别怕,那是男人身体的正常反应。”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向南好奇地继续追问。 “因为……” 周景顿了顿,努力回忆起高中生物课堂上的生理知识,想要不掺杂任何感情的把这个问题给懵懂的向南解释清楚。 按理来说,向南叫周景周老师,那么周景就自动承担了教书育人的职责。 可只要一想到那个东西曾经是怎样在自己的身体里进进出出的,再怎么正儿八经的科普知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都变了味道。 说到最后,不仅向南的反应没有消,就连周景自己也被撩拨了起来。 周景感受着向南的热情,恍恍惚惚中眼前却又浮现出另一个少年的身影。那少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年,十八岁的年纪,身板比同龄人瘦弱一些,总是拿着书本学习。 这个年纪正是少男少女们青春无敌春心萌动的时期,哪怕面临着巨大的学习压力,都要背着父母老师跟恋人拉拉小手去逛街。 周景长相随了周家人的基因,那种十分精致的漂亮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漫画人物。 想当然尔,他收到了许多女同学或明或暗的示好。 可周景却对此毫无兴趣,加之他成绩十分出色,便被人暗地里叫做‘大仙’,取高高在上清心寡欲之意。 时间一久,就连周景自己也开始产生怀疑。 直到后来某天他又远远的看到殷向北挺拔的身影,当时心跳的频率就有些快的不对劲,到了晚上更是变本加厉,梦到了那时的他根本无法描述出口的场景。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他满身是汗的从梦中醒来,跟向南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 只是向南有人安慰,那个时候的周景却只能怀着惧意将忐忑不安的心情强行压在心里,后来才通过看书上网查资料慢慢了解到相关概念。 跟殷向北分开后这大半年里,周景一直属于禁欲的状态。 他对这种事情的需求并不如殷向北那样迫切,就算从前发生关系也都是殷向北占据主导地位,跟殷向北分开以后,周景便再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就连男人的本能反应也几乎都消失不见了。 周景甚至怀疑他的欲念也随着左腿一起死在了雪地里。 可现在,被向南这样紧紧拥抱着,感受着向南一呼一吸间传来的热气,那个地方便重新昭显着自己蓬勃的生命力。 毫无疑问,两个人同时动了情。 空气中开始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苏言在上铺睡得正香,理智告诉周景要忍住要压抑,可听完他的科普性很浓的解释后,向南不但没有满意,反而接二连三的冒出了更多的问题。 “周老师,如果你说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反应消失呢?” 周景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向南忍不住挺了挺腰,沉重的呼吸着:“周老师,我好难受,好热,就像一团火在烧着,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话间,从他嘴里呼出来的热气让周景的耳朵也变得滚烫不已。 耳背后面一直是周景的敏感地带,稍微一被撩拨就会动情,周景想要靠意志力压抑住,最后却宣告失败。 他闭上眼,睫毛颤抖了几番,然后缓慢的转动身体,跟向南变成面对面的姿势,从没有一丝光源的被窝里伸出右手,覆在向南的身上:“不要说话,我帮你……” 向南听话的闭上了嘴巴,但从身体上传来的感觉却叫他整个人都亢奋不已。 如果不是小腿的位置还隐隐约约有些痛感,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处那传说中遥不可及的极乐世界。 火越烧越旺,时不时传来干柴炸开的声音。 那如烟花般绚烂的火焰让原本宁静的夜晚变得格外美丽,然而烟花虽美,却只燃烧一瞬生命。 越是美丽,尽头就越是孤寂。 跟向南这么一折腾,两个人到了后半夜都困得睁不开眼皮。 周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他跟向南一起拿着行李离开,在路口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司机愿意送他们一程,直接把两人送到了坐长途汽车车站。 从车站到他们的目的地总共要两天的车程,期间吃喝都要在车里。 所以周景在车站的超市里买了很多小食品,有饼干、泡面、火腿肠,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向南看到零食开心的不行,坐在车上的时候因为要先吃哪个苦恼不已,最后还是周景帮他做了决定。长途车一路平安,窗外的风景也尤其美丽,就是上厕所有些不怎么方便,不过也还在忍受的范围内。 好不容易两天过去,周景腰酸背痛身体像是散了架,向南却依然精神奕奕。 向南吵着要背他走路,毫无疑问被周景拒绝。 他们来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小城市,这里城区干净整洁,人民朴实好客,有很多同性情侣与世无争的生活在这里。 找到房子住下后,周景决定开始做小吃摊儿生意。 早上卖稀饭包子,晚上卖混沌米线,中午天气热两人就留在屋里吹空调休息。 赚的不算多,可也足够两人平时花销。 后来小吃摊边上不请自来了一只流浪猫,每天都围在周景脚边喵呜喵呜的要吃东西,向南跟周景便把小猫领养了回去,打了疫苗又洗了澡,正式成为了家里的一份子。 再后来苏言给他打电话,说是自己成功考上了研究生,时隔一年后三人重聚,均是感慨万千。 向南的记忆一直没回来过,他自己也不在意。 新闻上说,殷氏集团的总裁正式更替为殷向北的一个近亲,殷家对殷向北的搜查也就到此为止。世界上再也没有殷向北这个人,周景关于殷向北的记忆也逐渐被封存在时间的长河里。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从梦里清醒过来,有那么一霎那以为自己距离那个梦境只有一步距离。 然而当他想要叫醒向南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梦境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永远都不可能被实现,永远都只能存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第36章 向南乖乖的躺在架子床上,哪里都没有去。 可他眼睁睁的看着周老师睁开眼皮,又眼睁睁的看着周老师坐直了身体,微微张了张口,却只做出‘周老师’三个字的口型。 他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向南有些着急,因为他知道周老师还等着跟他一起上路。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跟周老师重新开始的宝贵机会,他才不舍得浪费。 他要赶快起床,赶快穿衣服,然后吃早餐,背起行李…… 可是头很沉重,像是被压着一千斤重的石头,身体动弹不得,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控制,现在的向南所能替周老师做到的一切,不过是将他的脸多看几眼而已。 其实从派出所里出来就有这种感觉,可是他还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周老师,他感受到周老师的手轻抚过自己的脸皮,指尖的温度带着几分凉意。 他在看周老师,周老师也在看他,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彼此的眼神里却似有千言万语。 过了不知有多久,一分钟还是一世纪,方听周老师用温柔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问:“向南……你疼吗?” 向南眨了眨眼睛,告诉周老师不疼。 周景死死的咬住下嘴唇,试图克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精神世界。 可这个世界最为残酷的事情本就不是不曾拥有,而是短暂拥有后,上天却又将它残忍的剥离自己。 他忘记了该怎样呼吸,心脏的跳动也停滞在原地。 这种如一潭死水包围自己整个身体的窒息感,哪怕是当初他决定开始放弃殷向北的瞬间,也不曾有过。 其实向南会变成这副模样,早就有迹可循。 那么严重的车祸,向南却硬生生的在一个星期内清醒了过来,医生也说,是一个奇迹。 可医生还说,他的治疗只是最保守的。 要想彻底的治愈向南,必须去正规的三甲医院做检查,仔细排查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件。 尤其他失忆了,又变成了傻子,脑部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但那个时候的周景并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向南看起来真的很健康,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正常人好许多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 现在会造成这种局面,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周景的懈怠,若是周景早点带他去治疗检查,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举足无措。 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向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清澈的眼神里多了愁绪。 他性子一直很独,总是觉得周老师身边有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但现在,当他看到周老师露出担忧的神情,却恨不得多几个人陪在周老师身边,安慰他,让他开心一点。 向南忍不住想,如果他有分身的超能力那就好了。 哪怕这个他不能动弹,另外一个他也可以代替他完成许多事情。可那注定是小孩子天真童趣的幻想,是无法实现的美丽憧憬。 向南突然的就想起他来到这里的头几天,也是像现在这样,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睁开眼睛全世界只剩周老师一个人。 因为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所以他努力地从床上醒来,又努力地学会了说话。 那个时候的他做到了,想必现在的他也没问题。 巧的是,周景也跟他想到了一起。 周景没有被现实打击的完全站不直身体,他冷静的叫醒上铺的苏言,将寻找医生过来的事情交给行动更迅速的他,自己则是在宿舍里对向南的病情进行初步判断处理。 体温正常,不是发烧;小腿伤势恢复良好,并没有恶化的趋势。从外表上来看,除了鼻子少量出血,向南的样子就跟寻常无异。 可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其实不用医生说明,周景自己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江海看完后,没有给出任何治疗或者急救的办法,只是叹了口气道:“想办法送省城的医院吧。” 江雨也跟着爷爷过来了,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跟她娇小的身体很不匹配,一听爷爷这话,心里立刻就咯噔一声有了数。 向南救过她一次,所以她现在对向南的好感度甚至跟周老师持平。 原本那么高大壮实的一个人,现在却突然间变成这样,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怎么会突然病重成这样,是那个混蛋王八蛋刘庆做的吗……”江雨眼眶一红,捂着脸啜泣,“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向南他也不可能得罪刘庆。” “别哭,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周景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道。 “那向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苏言忍不住用拳砸向墙壁,年久失修的房子颤了颤,似大厦将倾。 屋子里唯一一个算是权威人士的医生说:“恐怕还是跟车祸的旧伤有关系。” 空气缄默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 周景转过身,温柔似水的看着向南黑漆漆的双眼,轻声道:“不怕,我们这就找车去省里的医院。” “厄……啊……” 向南努力的强迫自己张口,从嗓子眼里发出零零散散的几个声音。 很神奇,周景居然自动将它们翻译成了话语。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1节 向南是在说:“我相信你,周老师” 他这样,周景又岂能失去信心。 “我也相信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关,等你好了,我们就重新出发。”周景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能融化寒冰的笑意。 就在这时,宿舍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轰鸣的声音。 轰鸣声越来越近,一直不停。 下一刻,宿舍轻掩住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除了周景,其他人全部下意识转过了头看去。 仿佛是电视上才会出现的画面,着装整齐划一的保镖排成两队,拄着拐杖眼神凌厉的老人在保镖的包围下如地狱使徒一般走进房里。 如果苏言喜欢关注财经新闻的话,可能就会认出老人的这张脸。 殷六合,也就是殷向北的父亲。 他来的远比周景想象中要快,看样子是得到消息后就立刻安排了直升飞机,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了这么多保镖,周景完全相信这些人手里拥有大量武器。 干脆利落,不给对手留一丝可乘之机,的确是殷家人的作风。 这样想来,从一开始带着向南从这里逃走便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现在向南危在旦夕,原本极度不想遇到的人,却反而成为了向南的唯一救星。 一进门,殷六合的眼神就直奔周景而去:“犬子在此叨扰数日,多有麻烦。” 说着,便有助理从殷六合身后走出,将一张薄薄的支票递给周景。 “不用——”周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殷六合皱起眉头似要生气,却又看周景伸出手指向床边:“你儿子就躺在那里。” 那助理立刻上前一步查看殷向北的情形。 看到床上的向南后助理先是一惊,然后转身便对殷六合道:“六爷,总裁病重,必须马上回去接受治疗。” “那还愣着干什么?” 殷六合冷静的向手下发布命令,眼神里却是没有一丝焦急,完全不像是儿子病危父亲会有的表现。 不过像他们这种家庭,亲情本就淡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 殷向北等于是殷六合最重要的心腹,一旦失去殷向北,他在集团内部的斗争也会因此失利,所以他必须把殷向北带回去。 话音刚落,便有四个保镖从直升飞机上抬下一个担架,将不能动的向南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向南试图反抗,可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用自己唯一可以传递消息的眼睛殷切的看着周景,嘴巴里不断发出杂乱的声音。 他不想被带走,在场的人全部都明白。可是他不能不被带走,为了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在强烈的挣扎下,向南原本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突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动了,他伸出手,努力抓住跟自己擦身而过的周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这才攥紧了周景衬衫的一片衣角。 周景身体一震,低头的瞬间正对上向南含着泪光的双眼。 “不……”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离开你。 他的眼睛,这样说道。 周景颤了颤,然后抬起头看向一脸不善的殷向北父亲,头一次低声下气的跟人祈求:“他失去了记忆,只认得我了,我能不能陪着他去医院……” 殷六合沉默了半秒,看了看周景的脸,又看了看那个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神情完全与之前不一样的殷向北,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殷向北的情况在闻信的报告里有提,当时他就猜测车祸的后果肯定不止失忆。 不过看样子,病情恶化的时间应该就是昨夜。 还有殷向北身边这个男人,这张脸,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想陪在殷向北身边的原因。可在这父子重逢短暂的会面中,殷六合就已经迅速做出判断,让周景跟着,会使殷向北恢复完全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一些。 所以他对周景道:“要走就快点。” 说罢,殷六合转过身,又像来时一样迈步离去。 周景望着他的背影,然后给了向南一个安心的眼神:“不怕,去哪里我都陪你。” 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派上了用场,他甚至没来得及跟苏言江雨道别。 伴随着直升飞机轰鸣的声音,群山掩映下小小的村落距周景越来越远,离开n市时他曾说过永远不会再回去。 可现在,为了同一个男人,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第37章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落地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周景被安排与向南乘坐同一架飞机,故而向南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在飞回n市进行会诊之前,病情并没有进一步的恶化。 这次营救行动,殷家直接出动了三台直升机。 先前一步来到县城的周宜与闻信也随之搭乘直升机回到n市,将来时的轿车交与保镖处理。 两个小时后,直升机直接停在了n市某顶级医院楼顶。 等待着他们的是本地所有能集合的各科医疗专家们,一下飞机,就将向南的担架团团围住进行初步处理。 向南被这个阵仗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去抓周景的手臂,但他又不能动,所以只能干着急,周景立刻主动牵着他的手道:“这里是医院,乖乖听医生的话你才能好起来。” 向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算是答应周景。 见到这种情形,原本想要将周景安排至其他地方的殷六合只好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默认周景可以留在向南的身边。 经过一系列的全身检查与专家会诊,最终确定了向南发病的病因。 正如周景所猜测,这次向南陡然发病的主要原因便是那场一个半月前发生在山路的惨烈车祸。 车祸现场周景从未亲临,但根据闻信的调查显示,殷向北的车被毁的面目全非,车里的驾驶员活着爬出来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毫无疑问殷向北拥有常人所不能比拟的意志力与生命力。 他不仅活着爬了出来,甚至还步行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最后在岚岳山上被村民发现。 周景遇到殷向北的时候,距离车祸发生已经有三天。 这三天里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硬是在无人帮忙的情况下扛了过来。 但他终究是人类,要遵循人类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三天后伤口恶化,血流不停,如果不是周景认出了他,并且帮他找了医生,可能也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山里。 在医院召开的紧急会议中,主治教授为包括周景在内的众人解释了殷向北失忆的原因:“虽然外伤已经全部痊愈,但脑部淤血事实上是一直存在的,淤血压迫神经,这才导致病人出现暂时性失忆的病征。” “暂时性……”周景愣了愣,心情复杂的攥紧了拳。 也是,一旦淤血被排出,殷向北身体康复后,找回记忆肯定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向南呢?他怎么办? 若是殷向北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记忆,那么他的向南,会变成什么样…… 主治教授没有发现周景的不对劲,继续说明:“淤血成块儿压迫的神经主管记忆,虽然危险,但是只要不去动那个血块儿,病人的日常行动不会受到影响,但若是一旦淤血散开,流窜到其他部位,便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行动能力与语言能力。” “医生,专业知识我们相信您,但能否请您透露一下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周宜冷静地直奔主题而去。 他的问题也同样是在场众人最担心的问题,毕竟了解病因也是为了更好的治疗病情,只是其他人碍于各种原因问不出口,周宜便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主治教授谨慎地抬了抬眼镜:“开颅手术,谁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率。” “最高能有多少?”闻信微微皱起眉道。 “百分之七十。”主治教授见闻信面露不喜,又连忙补充,“这已经是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形后的成功率,如果单论手术水平,这次的手术的主刀医生绝对是世界一流,我敢说,现在去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条件。” 闻信抬高了声音,神情严肃道:“这不用你提醒——” “闻信,不要着急。”眼看着氛围紧张起来,周宜立刻从中调停,“我相信医生一定会竭尽全力。” 闻信轻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主治教授则是朝周宜抱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其实不用闻信多说,医院对自己面临的情形很是了解。 殷向北的身份注定这场手术会非同一般,医院方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甚至找来了退休已久的老院长老教授一起商量手术方案。确定要进行手术后,更是加班加点的进行准备工作,为的就是提高手术成功率。 无论是对于殷向北还是对于医院,这场手术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豪赌。 赌赢了,一切好说,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主治教授轻咳了一声,然后宣布:“手术方案已经初步确定,因为情况紧急,再拖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经过我与众位专家的讨论研究,手术将于两天后举行。” 对于这个决定,在场众人均无异议。 “等等教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周宜抬起头看向殷向北的ct片,“之前向北虽然失忆,可身体状况良好,怎么会突然就发病,而且还如此严重?” 主治教授点了点头道:“根据检查结果,病人头部受到过撞击,还有情绪太过激动也可能是导致脑部淤血扩散的原因。” “这样啊……”问完问题,周宜忍不住转头看向周景,“小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景身子猛然一颤,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了过来:“医生,等治疗结束,失忆期间的记忆他还会记得吗?” “关于这个问题目前的医学水平是无法回答的,只有等手术结束,再对病人的状况进行观察分析。”主治教授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次手术的目的主要还是挽救生命,帮病人恢复健康。” 周景垂下眼睫,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应。 医生说的对,现在不是纠结记忆问题的时候,向南还痛苦的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每天都煎熬不已。 他不可能阻止医生进行手术,更不可能为了保护向南的记忆伤害他的生命。周景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陪在向南身边照顾他,陪着他平安度过手术。 至于其他事情,一切等手术结束后,再说吧。 醒来的那个人是殷向北还是向南,也就只有等手术后才能说的清。 主治教授又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会议开到这里便等于是结束,主治教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忙忙的跟助手回去研究手术细节。 顷刻之间,偌大的会议室内就只剩下闻信周宜与周景。 闻信神情复杂的看向周景,忍不住开口:“他居然真的回去找你了。” “跟你无关。”周景冷漠地瞥了闻信一眼。 闻信叹了口气:“我没有恶意,只是等总裁手术结束后若问起失忆时的事情,我好歹得知道些东西。” 在周景住处找到殷向北的那一瞬,闻信心中的震惊已经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两人间的羁绊到底要深到何种程度,才会让殷向北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奋不顾身的逃跑回去。 再然后,看到周景一同上了直升飞机,心中的惊讶便愈演愈烈。 关于殷向北在消失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猫爪子一样挠着闻信的心,恨不得立刻就找周景打听清楚。 可周景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沉默寡言,干什么事都是悄无声息。 当年他不吭不响的就成了殷向北的枕边情人,就连闻信也是过了半年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要知道在这之前殷向北在一干助理心目中一直是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机器,除了平时跟周宜关系好些,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跟谁在一起的倾向。 可周景却打破了这个惯例,也让殷向北成迷的性取向浮出了水面。 后来周景走了,闻信同样是后知后觉。 殷向北表现的跟寻常无异,还是照样工作生活休闲,闻信心里还曾为周景感到过惋惜。 闻信曾旁敲侧击问过殷向北要不要找回周景,殷向北冷着脸说不必。但现在,殷向北出了危及生命的车祸,居然又阴差阳错的到了周景的身边,这就很让人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想向北手术成功后恢复健康,记忆肯定还在。”周宜充满信心的道。 闻信苦笑了一声:“那自然最好,我也是以防……” 话尚未说完,就见周景突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会议室的板凳被挪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闻信与周景不约而同的望着周景离去的瘦削背影,沉默了许多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是想让总裁留着失忆时的记忆,还是不想呢?”闻信轻声问道。 周宜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担忧:“大概连他自己也无法分得清吧……” 第38章 周景出了会议室,却也没有回到病房里。 他径直走出医院大门,一直走到距离医院有两千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说实话,他真的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只要一想到向南还躺在病床上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去,他便是心如铁石,也不忍看已经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向南伤心。 向南是向南,向北是向北。 在其他的人眼里可能这就是同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周景却分的清清楚楚。 向南喜欢他,非常喜欢他,他也喜欢向南,想跟这样的向南在一起。 可现在,为了这具身体能够活下去,却不得不背上要让向南消失的代价,这对于刚刚才确认自己心意的周景来说,恐怕也太残忍了些。 哪怕手术成功,殷向北恢复记忆后依然记得在村里的日子,那个人也不会是向南了。 向南之所以是向南,就是因为他的纤尘不染。 至于殷向北,那个男人的心思深不见底,与向南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颜色。 等殷向北醒来了,他所看到的记忆肯定会是周景曾经的无情,周景没有及时送他回家去,周景看他变傻后的笑话看的很开心。 这些事情都被殷向北知道了,周景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就算周景曾跟殷向北有过一段儿非同一般的情人关系,可对于殷向北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顾虑。 现在的周景等于就是被判死刑的前期,偏偏他还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其中苦涩,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分离所能够比拟。 七月的n市正是最炎热的天气。 走出空调遍布的室内后,热浪便一阵接一阵的朝着周景周身袭去,但他的心早已冷如寒冰。 艳阳天晒红了他的脸,却晒不热他的血,周景孤寂的站在街头停留了不知多久,望着街上车水马伦川流不息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 周景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纪明。 从岚岳山走的匆忙,根本没来得及与纪明大声招呼,后来虽然落地,但诸事烦心,周景更是没了打电话的心情。但他走后学校的老师就少了一位,通知纪明也是分内之事,周景便接通了电话,打算简略将情况对纪明说清楚。 怎知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的却是苏言焦急不已的声音:“周老师,向南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景用惯常用的语气道:“已经得到了稳定。”关于手术还有记忆的事情,周景并不打算跟苏言说明,毕竟等向南醒来后,这两人可能就再无交集。 “稳定就好,我想他现在回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苏言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毕竟去医院的花销很高,以向南家里的财力,肯定可以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 “嗯,等治疗结束我就会回去。“周景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地面,声音很低。 电话那头的苏言愣了愣,最终还是没有问为何他不跟向南一起呆在n市,而是还要回到这个要啥没啥的山沟沟里。 他告诉周景:“校长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会跟我一起代课,所以周老师你不急。” 校长就是这所山村小学的第三个老师,本地人,过年的时候因为脚扭了一直在家休息,之前周景跟苏言还专门为了向南上学的事情去看望过一回,只可惜不欢而散。 现在他伤好了又回来代课,自然是好事情。至少周景不用担心班里的孩子拉下教学进度,苏言也不用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对于周景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好消息。 苏言又唠叨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方才把电话交给手机的主人纪明。 纪明接过电话,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这会儿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不见发出声音。 周景知道纪明这个老同学心里在想什么,毕竟当初投奔纪明的时候,周景的情况可真是惨不忍睹。现在他又回到n市,难免会让纪明忧心。 他努力放松语气,嘴角上扬着道:“你放心,我在这里没遇到什么麻烦,等事情结束就会回去。” “那就好——”纪明叹了口气,无奈的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硬碰硬是不行的。” “嗯……”周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纪明是怕他做出以卵击石的傻事,只能说认识了七八年,纪明还是挺了解周景的脾性。 周景的确是那种看起来不吭不响,但是为了感情可以豁出一切的那种人,哪怕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当初跟殷向北,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纪明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周景早已不再年轻,早已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 他曾幻想过跟向南一起逃离,但最终却失败了。 现在在殷家为数众多的保镖眼皮底下带走向南,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纪明又道:“向南的事,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 周景苦笑着想,根据医生的话,说不定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殷向北的无情,让他失去了一条腿,可是他的有情,却可能叫向南丢掉了命。到底是无情作恶更多还是有情害人更深,这其中的道理周景已经无法辨别。 “我有责任,如果要是我能更有话语权一些,向南也不会被打成那样。”纪明咬住下唇,对县城里只手遮天的生态表示出极度不满的情绪。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而已。 周景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不是你,可能向南现在还在派出所里关押着,更何况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了意义,向南的病是好几个因素共同诱发而出的。” 纪明深深叹了口气:“唉,总之是苦了向南。” 周景想起向南无助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心里似针扎一般陡然发疼。 他忍不住望向医院的地方,望向向南所在病房的楼层,耳边突然响起向南呼唤着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跟纪明匆匆挂断电话,加快脚步从原路走了回去。 等他额头满是薄汗的走到病房跟前,看到的正是病房里一片混乱的场景。 因为向南的不配合,医生护士们乱做一团,也没人敢真正拔这位传说中性格隐情不定的总裁逆鳞。 经过一夜的抢救,现在的向南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拥有了反抗的能力。 所以只要他不愿意,谁都无法强迫他扎上吊瓶。医院方还觉得奇怪,明明根据记录失忆后的殷向北性格应该变得很是温顺,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温顺,说是躁狂才有人信。 医生护士们想尽各种办法都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突然有护士眼尖的看到周景站在病房门口的身影,立刻就跑来求助周景,果然如该护士所料,只要这位周先生一出现在向南的面前,向南就会乖的跟天使一样。、向南看着周景,伸出手,试图去抓周景的手,仿佛只有把周老师抓在手里,他才能真正放心。 周景没有逃避,更不愿意考虑其他人会怎么怎样看待自己,他旁若无人的任由向南抓住自己的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抚过向南杂乱的刘海。 “乖,要听医生的话才能快快的好起来。” 周景的声音就好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让向南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从前小天使的性格。 他还是不能说话,可眼神里的委屈却很明显。 周景却知道,向南是在问他刚刚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病房陪着他? 自从生了这个病,向南就变得比从前还要黏他一百倍,睁开眼看不到他就会生气,所以周景只好哄着他。 “我去跟医生们商量怎么治疗你了。”周景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淡淡的道:“医生说你必须要做手术,把脑袋里的血块儿拿出来,然后才能恢复健康。” 听说脑袋要被打开,向南眨了眨眼,手指不安的动弹着,似是有些害怕。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另一只手上已经被训练有素的护士们挂上了输液,围在病房里的一干人等逐渐退去。 周景安慰着向南:“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手术结束后,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儿,你还没来过n市,这里比县城繁华多了,有很高很高的大楼,还有像多的像星星一样的玩具店。” “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一家的去。” 向南想象着那副美好的画面,哪里还顾得上害怕,立刻就嘴角一弯,甜甜的笑了。 周景看着他灿烂的笑脸,也跟着嘴角上扬了几度。 第39章 在向南手术前的这两天里,周景几乎是寸步不离。 对于他的存在,无论是闻信亦或者是殷六合派来的保镖都没发表什么异议。 周宜推门而入的时候,周景刚刚给向南用消毒过的毛巾擦拭完身体,向南藏在被子里的身体不着一物,望着周景的眼神眷恋而又黏腻。 那绝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眼神,而周景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似乎超越了朋友这两个字的范畴。 拿周宜来说,他跟殷向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之间的友谊不可谓不深厚。 可是周宜会为了殷向北不远千里跑到那个小县城去找人,可以为了帮助他一掷千金,但在现在这种明明有护士可以代劳的情况下为殷向北擦身,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周宜在心里将两人的关系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但当事人没有承认,他也不敢确信。 他这次来,其实不是为了殷向北,而是专为周景。 但周景显然不怎么欢迎他,甚至在他到来后,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看向窗外。 周宜忍不住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周景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按理来说两人的关系应该比殷向北更亲密一些,但是碍于上一辈的恩怨,别说兄弟,就连普通朋友的程度都无法达到。 他走到周景身边,轻声道:“小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不要叫我叫的那么亲密。”周景冷淡的像是在跟空气对话一般。 周宜苦笑了一声,母亲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他最近都已经了解,自然明白周景埋怨自己并非毫无原因,可他作为兄长,不能因为困难所以直接放弃周景交好的可能性。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急,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进行。 “我昨天回家后去见了母亲,让她答应以后不再为难你。”周宜顿了顿,然后十分正经的对周景说:“以前的事很抱歉,我替母亲向你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的补偿你。” 周宜的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也确实引起了周景的注意力。 可周宜永远不会知道,周景之所以不愿意看到他,根本不是因为他那个打压自己的母亲。 何芳芳纵然过分,但周景却可以理解。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的美满婚姻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给破坏了,他不认为自己会做的比何芳芳善良。 在周家这场长达二十几年的伦理恩怨中,错的最离谱的,现在全部都躺在坟墓里。 “补偿就不必了,只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不要再继续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周景微微仰起头,逆着光去看周宜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心脏处依然会下意识的刺痛。 他与周宜的五官粗看很像,可仔细去看还是有挺大的区别。 周文勇身高一米八五,周宜比周文勇还高上两三厘米,而周景则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纵然得了高个基因,最终也只停在了一米七八。 两兄弟的五官都挺精致,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周宜虽然嘴角时时刻刻都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眉目间却是遮也遮不住的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至于周景,腿没有坏掉之前,曾有人说他是曾经辉煌后来家道中落的贵族少年,哪怕是笑着,也不见得有多么开心。 后来,他左边的小腿冻坏了,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就只剩下了一句—— ‘脸长得不错,只可惜,是个瘸子。’ 瘸子也好,至少具有辨识性,再也不会无缘无故被认作是周宜。 周景自嘲的笑了。 周宜沉声:“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颓废下去,你的腿,根本没有好好的做复健吧?” “所以我说你傲慢。”周景平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周宜,“跟殷向北一样,高高在上,何不食肉糜。” 周宜愣了愣:“如果是金钱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不必,我有钱,也有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其他人的施舍,与其在这里关心我,到不如好好想想你跟前经纪公司的事情更实际一些。” 说罢,周景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偌大的病房里,瞬间就只剩下向南跟周宜,向南说不出话,从开始就在干着急。 现在周景一走,更是着急的用手不停用力抓着床单,发出嘶嘶的声音。 周宜被向南的动作从沉思中叫醒,他回过神来,转身走到向南的床边,看着他无比生气的瞪着自己,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 虽然总是很冷淡的将他推向一边,但是周景他,果然还是关心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周宜就忍不住弯起眉眼:“向南,你可真有福气啊。” 向南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一味的生气。 因为周老师讨厌周宜,所以他就也要跟着讨厌周宜,即便他跟周老师长得很像,可完全不如周老师好看,也不如周老师聪明。更让向南觉得气愤不已的是,当初这个周什么宜的一出现,周老师就把他扔给了他,还说什么根本不喜欢自己。 别看向南现在失了忆,可他对于失忆后发生的事情记得却很清。 周宜已经跟闻信一起上了他的脑内黑名单,等他做完手术好起来,绝对就要带着周老师离他们远远的。 对于向南的心思,周宜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知道周景不喜欢他出现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便把手里提着的一大袋子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也不管向南能不能帮自己转达,便自言自语道:“这些药是我专门让助理搜罗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补补身体肯定是没问题,希望不要被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临走的时候,周宜还对向南说了声抱歉:“你的礼物先欠着,等手术完,我再补给你。” 向南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愿意理他。 周宜还是第一次见到表情如此生动活泼的殷向北,忍不住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便往出走便说:“也不知道这张照片能在黑市上拍卖出多钱,我先留着了。” 说完他朝向南挥了挥手,淡定不已的离去。 等周景打完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气的要命的向南,还有桌上摆放着的东西。 周景看都没看,直接把袋子扔了出去,倒是应了周宜最后的猜测。 在做手术前向南是不能吃东西的,但水倒是可以喝,周景把开水晾在杯子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向南的身体扶起来,等他终于坐起,杯子里的水温度就已经刚刚合适。 周景一只手扶着向南的后脑勺,一只手将杯子递到向南的嘴边,像是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儿一样细致入微。 从这个角度看去,就连他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仔细。 周景一边喂他喝水,一边看着他颤动的修长眼睫,然后轻声在他耳边问:“向南,你也觉得我跟周宜长得像吗?会把他认成我吗?” 向南抬起眼皮,不明白周景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如果纯说五官,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他每天梦里将周老师这张脸不知临摹了多少遍,根本就不存在分不清的可能性。 周景放下水杯,缓缓将向南的身体恢复原位:“我就知道,你肯定分得清,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也分得清。” 说完,他又伸出手指,在向南的脸上轻轻的抚着。 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唇,每一寸每一分都不曾放过,仿佛要将他的脸刻在心里。 再过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就是做手术的时间。 周景当然相信这个人的生命力,相信他绝对可以化险为夷,成功恢复健康身体。可是,周景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关于等他醒来以后,就不再是向南的这件事情。 可不到最后,心中难免还存有希冀。 进手术室之前周景跟向南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向南,别忘了我还在外面等你。” 尚未等到向南回应,他的担架便被数位护士匆匆推进手术室里。 红灯亮起,又灭。 灵魂忽而远行,忽而及近。 周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那四个小时,只知道自己在听到手术成功的瞬间,心脏猛地就停止了跳动。 他站起身来,立刻就想要去看看向南的脸。 然而其他人比他更快,团团围住向南将他挤在一边,他木然的看着向南在众星拱月中的身体,想开口说话,却已然失去了所有开口的勇气。 周宜拍了拍他的肩:“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好。” 第40章 从手术室出来后,向南就一直昏迷着。 用主治医生的话来说,这次手术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只等麻醉药一过,病人就能清醒。 只是清醒是一回事,恢复意识还要再等些时间。 第一天,向南身体的各项指标逐渐恢复正常;第二天,他曾经短暂而又茫然的张开过眼皮;第三天,周景发现他的手臂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做出移动。 这么大的手术,恢复起来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周景知道,等向南下一次睁开双眼,便是他该做出决定的时间。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他分的清。 这段时间里,周景也不是完全只在病房里陪着向南,还抽空去医院的骨科给自己的小腿做了次检查复健。 当然,用的是他自己存折里的钱。 虽然没做过什么正式工作,但周景从大学开始就关注股票市场,利用当家教的原始资金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股票市场不景气,他便全身而退,留了些资本在身边备用。 虽然还算不得富裕,但照顾自己却毫无问题。 但哪怕是换了家更好的医院,医生也对他的旧疾束手无策,只说是要坚持锻炼按摩,然后用药物调理。 对此毫无感想的周景去药方领了药回去,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一脸欣喜从病房里冲出来的闻信。 周景心下一沉,立刻就问他:“怎么回事?” “醒了醒了!老天爷保佑终于醒了!”闻信兴高采烈的拍了拍周景的肩,那样子简直激动地恨不得昭告天下,“而且认得我,看来记忆也恢复了正常,我现在正要去把这个消息通知六爷。” “是么……” 周景神情如常的转头看了病房里一眼,然而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看到的只是些围在床边的医生护士而已。 殷向北醒了。 不是做梦,更不是他的妄想。 以前向南傻乎乎的围着他,周景总是在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恢复记忆,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他的心里却是平静的,完全泛不起一丝涟漪。 也许,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 闻信好奇地看着他,觉得有些稀奇:“你不开心吗?”他还以为,殷向北手术成功恢复记忆,周景一定会是最开心的一个。 周景反问闻信:“我为什么会开心?” “因为……”闻信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景对殷向北的在乎,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不管是车祸前还是车祸后,哪怕他变傻了,都一直不离不弃。说实话,闻信以前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并没有多少好感,可若是天下同性恋都如周景般深情,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跟周景比起来,他的老板就显得有些无情。 周景轻笑了一声,替闻信说出了他说不出口的话:“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会希望他好,所以他手术成功了我要开心,你是不是这样以为的?” 闻信皱起眉,觉得面前的周景与他从前所认识的周景,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意思,谢谢你通知我这个消息。” 说罢,他转过身,向着与病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看看他吗?”闻信不可思议的问。 周景摆了摆手,再没有回答过他的问题,只是迈着不稳的步子,一味的向前。 周景走后,闻信又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六爷消息,连忙懊恼不已的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 很快,殷向北手术成功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他失踪了这么久,董事会虽然明面上不提,其实已经把他当做弃子来处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2节 不过殷六合与殷向北父子手里的股份占据绝对主导权,所以没有找到尸体前,董事会最多也就提拔一下总裁代理。 现在殷向北手术成功,待身体恢复正常后重新入主集团,几乎已是板上钉钉。 因为这个消息,向来喜静退居二线的殷六合,也破天荒的亲自来了一趟医院,也算是尽了父亲的心意。 进门之前,殷六合特意叮嘱闻信,关于殷向北失忆的事情,尽量少提。 面对殷六合,闻信自然不会像跟周景一样,有什么问题都敢提,只能点头称是,将殷六合的嘱咐记在心里。 不过殷向北虽然醒了,但还是无法正常说话,恢复身体的行动能力也要再过一段时间。 殷六合走后闻信特意扫了病房一圈,发现病房里已经毫无周景存在的踪迹,不仅周景这个人,就连周景惯用的物品,也跟着全部都消失不见。 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殷向北失忆的那段时间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闻信知道,殷六合是想创造出殷向北只是车祸生病的假象,但恐怕殷向北就算记得那段时间的记忆,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自那天在病房门口跟周景说完话后,闻信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第二天,周宜赶完通告匆匆来医院探病。 刚好遇到殷向北在休息,周宜便没打扰多久,只是从闻信这里了解了一番情况。 没说两句,话题果然就又转到周景的身上。 周宜四处望了望,状似不经意的问:“小景呢?怎么不见他?” “我也有两天没见。”闻信叹了口气,无奈的瞥了一眼被保镖重重围住的病房,“应该是知道总裁清醒后,就走了。” 周宜愣住:“走了……” 他每次来医院,一方面是看殷向北,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想多跟周景说几句。 周宜想,次数多了,总能跟周景慢慢搞好关系。 可现在闻信却告诉他,周景走了,已经不再这里了,这让周宜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是,走了,走的很干净利落,东西也全部都带走了。” 周宜垂眸,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沉声道:“难道他们两个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关系?” 他被瞒着,很正常。 毕竟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但闻信不可能不知道,闻信是殷向北的心腹,帮殷向北处理过很多事情,包括衣食住行。 这两个人在一起可以瞒得过全世界,但绝对瞒不过闻信。 所以周宜才要找闻信确认信息。 但闻信不是周宜的下属,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暴露出上司的信息,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也许是你想太多也不一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宜抬了抬眼镜,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闻信盯着他的笑,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果然,跟殷向北关系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糊弄的偶像明星。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不可能被周宜一两句话就套了出去,周宜怎么猜测怎么判定不关他的事,只要他守住嘴不认就行。 这样想着,闻信也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想,周景他可能是回去教书了。” “应该是……” 周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知道周景不会接电话,便给他发去了一个信息。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周景他是成年人,对自己该走的方向有自己的判断,去支教也只是环境恶劣些,但的确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周宜合上手机:“我担心的不是这一点。” “那是什么?”闻信有些好奇。 但周宜并没有告诉他答案,只是若有所思的又瞥了病房一眼,对他道:“等向北他可以正常说话了,记得通知我。” 说罢,便匆忙离去。 两天后,殷向北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 哪怕知道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但还是让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在最顶级的医疗护理下,殷向北逐渐变得越来越清醒,很快就可以在闻信的辅助下做出有关决定,冷静地指挥着手下夺回‘失地’。 关于车祸,关于自己曾经的失忆,闻信甚至不曾听他提过一句。 再加上闻信被殷六合下令闭嘴,自然也就不能主动谈起,这件事眼看着就要这么被时间磨灭。 直到有一天,殷向北坐在病床上处理文件,闻信向他汇报日常工作,周宜敲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大堆水果跟营养品,一边进来一边笑着对殷向北挥了挥手:“嗨,向南,最近怎么样?” 闻信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殷向北眉头一皱:“向南……” “有什么不对吗?” 周宜放下礼物,觉得殷向北的反应有些不怎么对劲。 殷向北面无表情的道:“两个月没见,我想你不至于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第41章 殷向北这样说,无疑是对自己身份最好的证明。 他是殷向北,不是向南,更不是随便什么人的灵魂顶替了他的身体。 殷向北就是殷向北,永远都不会变。 在座二人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殷向北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 看周宜颇为震惊的模样,闻信心里其实已经做好窗户纸被捅破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周宜却话锋一转,将‘向南’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忽略了过去。 周宜耸了耸肩:“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失忆了而已。” 闻信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周宜,周宜却冲他笑了笑,用眼神告诉他稍后再解释给他听。 “失忆——”殷向北放下手里的文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以为我是在演三流偶像剧?” 周宜假意恭维道:“殷总要演的话,那肯定是年度巨献好莱坞大片《车祸传奇》。” “少拿你娱乐圈的事情来类比。”殷向北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生气。 他们两人从小认识,家境学识也都相近,关系好到能跟殷向北开的起玩笑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周宜。但闻信不懂的是,为什么周宜不把殷向北出车祸后失忆变傻的事情告诉他。 闻信不说,是因为殷六合禁言,不过殷六合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连周宜的嘴也禁。 他一直倾向与将事情发展的始末完全告诉殷向北,自己不能说,所以就只能指望着周宜。 可周宜现在也要瞒天过海,那他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知道一切甚至知道所有细节的人还有一个周景,但考虑到周景已经回到山里支教,这条路也就等于是被彻底堵死了。 周宜抬了抬眼镜,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出院吧?” 殷向北瞥了一眼左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三天内。” 他的忍耐,最多还能坚持三天。 “那就好。”周宜弯起眉眼,笑容里有好友康复的开心,也有其他无法描述的情绪。 闻信心里犯嘀咕,不知周宜心里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便干脆找个借口出去:“我去趟卫生间,你们继续聊。”最好他一走,多聊聊有关‘失忆’的话题。 周宜却摆了摆手道:“不聊了,经纪人还在底下等着我,我拍杂志路过医院顺便上来看看而已。” “那我送你出去?”闻信试探性的道。 “好啊。”周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闻信又征得殷向北同意,这才跟周宜一前一后的从病房里出去,一直走到绝对远离病房的电梯前,闻信才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你以为我不想么……”周宜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见车祸后恢复记忆的殷向北,那句‘向南’,有玩笑的成分,却也有试探的成分。 虽然状似不经意,但周宜一直有留心观察殷向北的眼神,凭他对殷向北多年的了解,若是殷向北对向南这两个字有丝毫的反应,肯定就是还记得那一个多月的记忆。 但殷向北的眼神里,有怀疑,有警惕,却唯独没有那份似曾相识的熟悉。 现在的殷向北与两个月前没发生车祸的殷向北毫无区别,冷傲,无情,哪怕是在他这个多年好友的面前,也未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松懈。 也许是见过向南的原因,面对这样的殷向北,周宜竟然产生出一种怀疑。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殷向北? 是面前这个将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武装的无懈可击的向北,还是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向南。 说实话,就连周宜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闻信立刻就猜测:“是六爷?” “不,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周宜苦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窗边浮云,“是我弟弟。” “周景……”闻信愕然的愣在原地。 “他说让我们当那段时间从没有存在过,更不要对向北提起。” 闻信皱起眉头,不解的道:“为什么?” 周宜垂下眼眸,声音突然一低:“因为怕向北追究他耽误治疗的时间。” “总裁他不会这么……”闻信试图帮殷向北辩解,可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下去。 作为心腹助理,他自然是最明白殷向北处事风格的。 他若是不狠,不严厉,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在殷家一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继承人。 殷向北向来说一是一,赏罚分明,无论亲疏远近。若是被他知道他车祸后居然在山村里蹉跎了一个来月,别说周景,只怕闻信也是难逃其责。 闻信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哪怕总裁再怎么不近人情,周景现在这种境地,他还能做什么?” “你说的不错,他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周宜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但他会到这种境地,恐怕也跟某个人脱不了干系吧。” 闻信猛地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周景说过的话,心里一震:“你是说,他的腿是……” “不是我说,我现在也只是在调查。”周宜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正好电梯过来,便径直走了进去,“就这样,有什么消息再联络你。” 电梯门缓缓关闭,闻信看着周宜与周景极其相似的五官,暗道,果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果周宜真的调查出是殷向北弄伤了周景,一边是二十多年的友谊,一边是血肉之亲,到时候他到要看看周宜会如何取舍决定。 不过就目前来看,他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办事不力的事情会不会被殷向北发现比较实际。 闻信转身,将不必要的情绪完全压制在眼底,去卫生间洗了手,这才带着惯常的神情又回到病房里。 回到病房的时候,殷向北已经处理好了所有需要他看的文件,正准备休息。 他的恢复能力虽然极其强大,可也是在最尖端的医疗外加补充营养自身休息调整才有的效果,所以除了每天固定的时间处理公务,殷向北不会像以前一样八个小时一直工作个不停。 闻信动作很快的收拾好文件,下一步就是去公司里传达殷向北的指令。 临走之前,殷向北叫住他,然后吩咐他给自己准备手机。 这接二连三的行动表示,殷向北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与现实接轨,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三天。 事实证明,殷向北的确在三天后就出了医院。 他刚刚做完手术不久,按理说还要继续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但殷向北再不回去主持大局,就算他本领通天也难免引起微言。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 代理总裁也姓殷,但与殷向北的手段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太嫩。更何况,他背后的殷老三,与大权在握的殷六合根本不能相比。 从前殷向北不在,或许还能让这位代理作威作福,可现在殷向北回来了,总裁办公室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后来闻信回忆起这段历史,哪怕是多年后都感慨不已。 很庆幸他坚定地站在了殷向北的阵营,若是当初一时鬼迷心窍投敌,只怕现在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上。 对付敌人,尤其是背叛了自己的敌人,殷向北毫不留情。 那段时间里,他的身边随时随地都跟着三人以上的保镖,与两人以上的医生。确保了他不被伤害的同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耽误了反击的最好时机。 这场为时几近一个月的反击最终以殷向北一方的胜利作为结局。 一个月后,一份有关于岚岳山景区建设的投标议案被摆上了总办所有高级助理面前。 这份计划来的太急,根本没人收到消息,所以众人都面震惊,其中最震惊的一个,自然要属闻信。 闻信作为心腹中的心腹,对岚岳山这三个字最熟悉不过。 不过这个熟悉却不是因为提案,而是当初他跋山涉水去寻找殷向北时经过的地名。 没记错的话,周景支教的小学,就在岚岳山。 殷向北眉峰轻挑:“闻信,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对那场车祸一无所知?” 闻信心头一紧,殷向北这么说,难道是要开始问罪? 天地良心,他为了找到殷向北真的已经是尽心尽力,如果这样还要怪他办事不利他真的是毫无话说。 但出乎意料的是,殷向北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如寻常一样吩咐他:“准备安排行程。” 闻信点头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不是问罪,也许只是去找情人叙旧而已,毕竟这样的一个项目,从头到脚都看不出有哪一点需要总裁亲临。 第42章 且说岚岳山,到的确是个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只可惜地理位置偏僻,再加上当地经济低迷,所以才一直没有好好开发这块儿宝地的旅游资源。 现在这个项目,是由省政府牵线,然后以企业招标的形式进行。 对于一般的公司来说,的确是个大项目,可对于旗下众多子公司的殷氏集团来说,只能算小菜一碟。 不过殷氏之所以会看重岚岳山项目,一来是商人逐利,二则出于企业形象考虑由集团出资对当地贫困山区教育及基础设施进行资助。 案子经过大大小小数次会议后,最终被拍板通过。 在殷向北去之前,公司已经率先派去一干人等与当地县政府交涉,得到了县政府的大力欢迎。 殷氏集团财力雄厚名声在外,要出资帮扶,县政府自然不会错过这天大的好事,从上到下都开始紧张准备迎接殷向北的到来。 作为岚岳山为数不多的几所小学,周景与苏言所在的教学点也得到了上面的消息。 那天放学后,校长特意将周景与苏言叫到办公室,神色飞扬的道:“把你们专门叫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涨工资?”苏言连忙凑上前去,一脸期待。 “你这小子,就知道涨工资,能不能有点儿追求?”校长没好气的瞥了苏言一眼,喝了口茶,然后继续道:“这次县上跟大公司合作,要改善咱们县里的教育条件,咱们学校被选中了。” “选中?”苏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校长摆了摆手:“就是要派人来咱们这里听课,教育局跟公司的大老板都来,讲的好了,涨上个好几倍的工资没问题!” “那敢情好啊,也让大老板改善改善支教老师的宿舍条件呗,昨天宿舍又漏雨了……”苏言忍不住苦着张脸。 校长瞪了他一眼:“你可别瞎提意见,到时候要是老板跑了,教育局的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哦,那你叫我们来干什么……”一听不能改善宿舍条件,苏言的兴趣就小了许多。 校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备课啊!上面是要来听课的!” 苏言漫不经心的点头:“知道了,没别的事儿我们就先走了,等着回去吃饭呢。” “别光知道,要赶紧准备准备,两天后人家就来了,我不担心周景,就担心你给我掉链子。”说着,校长又殷切的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景,语气平和的道:“周景啊,你也知道现在县里缺钱,要改善孩子们的教育条件,可能就要靠外界资助了,所以这次机会,我们可千万把握住。” 周景沉声道:“我跟苏老师都会好好准备的。” “我没意见。”苏言耸了耸肩。 见两人都做出表态,校长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放两人回去。 他却不知道,苏言刚出办公室门没多久,就忍不住抱怨道:“这小老头可真可以的,什么改善孩子们的教育条件,他是想改善自己的家庭条件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私吞了多少物资!” 苏言所说的周景自然也知道,但校长是本地村民,若是正面跟校长硬抗,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而且校长还不算完全的良心泯灭,所以这件事就连教育局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景只能安慰苏言:“别生气了,这次项目这么大,他就算想贪给自己也不敢太明显。” “希望如此……”苏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来支教的时候,他还幻想着什么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可现在看来,风景秀丽是不假,但民风淳朴这句话未免言之过早,不说全部,至少部分人,心黑的简直没边儿! 这位校长,还有之前诬陷向南的村长一家,但凡是有些小权利的,都混的风生水起。 苏言来支教的时候正好赶上那位校长受伤,之前一直就跟周景一起上课,所以没多大感觉,后来校长回来了,他才发现其中有许多猫腻。 因为一开始多嘴说了一句,结果短短的一下午,那位校长就给他找了三四个麻烦。 他不是小孩儿,自然知道明面上还是要跟校长搞好关系,只能委屈自己和颜悦色,尤其是周景不在的哪几天,他满腔愁苦无人倾诉,当真是度日如年。 苏言吐槽完校长,一边走一边跟周景闲聊:“教育局的人也来,你说纪明会不会跟着过来?” “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周景摇了摇头,心里却突然想起校长说有大集团的老板要亲临,会不会这是殷氏集团的项目,所以当初殷向北才会在岚岳山附近出了车祸。 不过很快,他又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因为殷向北此人眼高于顶,还有洁癖,让他穿着高定皮鞋走山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证明,周景这一次猜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 当校长陪着老板与教育局来人路过教室的窗边,周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深如幽潭的眼。 殷向北的瞳色偏黑,这是周景老早就发现的特点;哪怕是亚洲人里,像他这么幽黑的眼眸也算罕见。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天敌捕捉到的错觉。 但向南却不是这样,明明是同一双眼睛,可向南眼里透露出的却是单纯与可爱。 向南喜欢陪着周景一起上课,说是要多看看周老师几眼,不能进教室,他就安安静静的趴在窗户边。 偶尔周景趁着学生翻书写字的时间偏过头去看他,他就会开心的朝周景挥手示意,笑的灿烂无比。向南在的时候,周景只要有空就会看看他在不在窗边。 但现在向南不在了,周景也就没有了再去看的必要性。 殷向北显然也认出了周景,两人双目对接的瞬间,殷向北如往常般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算是示意,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周景却扭了个头,用自己不疾不徐的语调神情不变的继续讲课。 殷向北眼神一僵,然后又迅速的变成了面无表情。 按照安排,他们接下来就要进入教室里,旁听周景的讲课,可被这样忽视,殷向北便改变了主意,冷声道:“去另一个班级。” “可安排好的就是这一间……”校长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之所以安排去周景的班,是因为知道周景绝对是认真的备课了,但另一个班那里他就不敢保证了。 而且他还怕苏言在这群领导面前告他的状,便更是心虚不已。 不用殷向北出面,闻信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想看看没有事先安排过的班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带路吧。” 校长还想推脱,却被一旁的县教育局长瞪了一眼直接打断,没办法,他只好带着众人去了苏言所在的班级。 苏言教的是英语,本就是村里孩子们最薄弱的项目。再加上孩子们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这堂公开课可谓是糟糕透顶,就连苏言自己也磕磕绊绊了起来。 不过让苏言意向不到的是,教室后面坐着的一群人里,居然有向南…… 看向南现在这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应该是恢复了记忆,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庭,现在向南的气质完全变了个样,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苏言根本就没有发现,直到后面被校长拉去给一众领导赔罪道歉,他才突然发现面前人竟是那个曾经傻乎乎的被自己骗走各种食品的向南。 周景回来后,他曾问起向南的情况,周景只说是手术成功便缄口不提。 周景一个人回来的,苏言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避免让他伤心,苏言也就刻意避开了有关向南的话题。 可现在,向南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苏言格外高兴的看着殷向北:“向南!你可算回来了!” 向南? 殷向北眉峰微挑,眼神里略过一丝怀疑。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向南。周宜还可以说是开玩笑,可面前的这个小子,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竟然也叫他向南。 最耐人寻味的是,他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亲昵。 想到这里,殷向北便伸出右手,轻笑了一声道:“好久不见。” 他这么一句,让原本都因为公开课太糟糕而战战兢兢的校长局长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苏言也笑着拍了拍殷向北的肩:“等你好久了!一会儿去宿舍里吃饭,一定要好好聊几句!” 闻信想要开口婉拒,却被殷向北用眼神拦住。 殷向北神情如一的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第43章 原本县里定下的计划是,上午参观完小学,中午去岚岳山上的农家用餐,吃完后再驱车回县里。 可现在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 殷向北要跟老朋友叙旧喝酒,县领导哪有说不的权利。 又有人提议说叫上苏言一起去山里,可苏言看着那一个个官场做派浓厚脑满肠肥的领导,便不怎么乐意。 最后还是闻信出来打圆场,这才没有闹出不愉快的场面。 待众人离去,孩子们也纷纷背着书包回家,教室里就剩下殷向北跟闻信还有苏言,苏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道:“向南,你现在的变化可真大,我差点没认出你。” 殷向北问:“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这个……”苏言愣了愣,一时没能反应的过来这个问题。 殷向北将苏言的表现看在眼里,又见闻信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心中对‘向南’此人便已有大概估计。 其实自打上次周宜那句‘向南’,他便已经开始怀疑,只是当初忙于公司事务,这才将车祸住院的事宜搁置了下去。 根据调查显示,从车祸到手术中间空缺的一个多月,并没有他的住院记录,而推断他在此期间处于昏迷也不可行,因为若他病重至此,那手术日期该越早越好才是。 殷向北猜测,或许在那段时间里,他是以向南这个名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手术后,那段记忆也随之消失不见。 对于殷向北来说,他习惯于掌控一切,所以对于那段消失的记忆也颇为好奇,所以才会顺着苏言的话接下去,跟他一起回宿舍用餐。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苏言与周景同是支教老师,他们的宿舍就算不在一起也会相邻。 至于周景…… 殷向北眼神一暗,语气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不提这个,我们去你宿舍吧。” 苏言慌忙点了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叫周老师。” “我跟你一起去。” 面前的向南让苏言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想到向南对周景的那股子依恋,还有他的身份,便没考虑太多,径直就带着殷向北走向办公室。可让三人都没想到的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教室里也没有周景的踪迹。 想来是趁着他们跟领导说话的功夫,周景就已经走了。 苏言道:“周老师肯定是先回宿舍了,我们直接回去,周老师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殷向北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前往宿舍的路上,苏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但殷向北却甚少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闻信代替殷向北来回答问题。等目光所及之处终于能看到那个破旧的小房子,苏言指着不远处的宿舍,开心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你们不急,慢慢走。” 说罢,他便一路小跑着往宿舍里奔去。 苏言一走,闻信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他几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悲惨结局。 “殷总,我……” 殷向北伸出手示意他打停:“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什么原因。” 到了这种地步,闻信也不敢隐瞒下去,便实话实说道:“殷总知道就好,其实六爷他也没有什么恶意,那段时间总裁的的确确是在这里没有错,我们的人找了你一个多月,最后找到你的时候车祸时候的病症加剧,调用了直升机才把你送回去。” “一个多月?”殷向北瞥了闻信一眼。 虽是酷暑季节,可闻信还是被这个眼神给震的浑身发凉,额头冒出一丝薄汗:“抱歉,是我办事不利……” 殷向北冷着脸道:“你的问题先放着,等回去我再处理。” “是。”闻信手颤了颤,不敢为自己辩解。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里。 一进门,闻信便被这里糟糕的环境给吓到了。 他虽然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可这里的条件都比不上哪怕他最穷时候的房间。干净到是干净,但非常简陋,根本没一样像样的家具,更别说那些早就普及的家用电器。 就这么一间房,卧室、书房、厨房,全部都挤在一起,周景竟然就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 人都说由奢入俭难,那么当初的周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心态变化,才会愿意从殷向北的豪宅别墅里搬出来,住到了这里。 闻信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殷向北的神情,却发现这个男人依然板着张脸,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若是向南的话,肯定早就扑到周景怀里去了。 “总裁,你出车祸以后就住在这里。”闻信小声的提醒一句。 殷向北听到后,第一反应是看向角落里的床铺,掉了漆的架子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容纳三个人的样子。 这时正好苏言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两个水桶,笑道:“周老师不在,我先去打个水,你们俩坐着休息一会儿。” 不用殷向北吩咐,闻信便上前接住其中一个,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忙。 来者是客,苏言本不想让闻信去,可闻信一再坚持,苏言没办法只好答应,两个人这么一去,狭窄的宿舍立刻就变得空旷起来。 殷向北在宿舍里随意转了一圈,眼神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一本笔记,上面的字迹他很是熟悉。 他翻了两页,发现大都是些数学公式后便没了兴趣,又转头看向床铺。 上铺的被子虽然也叠了,却歪七扭八;与之相比,下铺不但被子整整齐齐,就连床单也铺的舒展干净,但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下铺的床上,拥挤的摆着两个枕头。 殷向北正想走近去看,却听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他下意识扭头,正对上一双淡然自若的眼睛,那眼睛生的美丽,是周景五官里与周宜最不相似的点,但殷向北承认,他并不讨厌。 “好久不见。”他拉开椅子,右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里,从容不迫的道。 周景面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怎么,不欢迎?”殷向北笑了笑,神情却透着凉意。 周景也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更多的是讽刺:“我有什么可看的,你不是说,看了几年早就看腻了,只是因为我听话,所以才没换掉而已。” “呵——”殷向北眉眼上挑,戏谑的看着周景:“还有后半句呢,你怎么不提?” 周景心猛然一紧,忍不住攥紧了拳。 后半句…… 后半句他自然是记得,只是他下意识的想忘记,并不想提。 但殷向北却偏偏要让他想起,偏偏要让他再痛苦一遍,偏偏要把从前加诸与他身上的恶意,反复不断重演。 “忘了,没关系,我提醒你。”殷向北站起身来,长腿一迈走到周景面前,然后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像那张脸。” 啪的一声,周景猛地拍开了殷向北的手:“如果是这种原因,你大可以把人送去整形医院。” 殷向北眉头微皱,稍微活动了一番略微发麻的手掌,盯着周景无比坚定的双眼,终于察觉到了面前人与从前已是大不相同,他选择离开自己,似乎并不是赌气。 他淡然道:“你到底对我的审美有什么误解,那种流水线出来的假脸,也不嫌恶心。” “可笑——”周景抬起眼看着他,然后勾起了唇:“你连假人都能忍,怎么就忍不了假脸?” 两人眼神交接,殷向北清清楚楚的从周景的眼里看到自己缩小数倍的身影。从前的周景虽然也并不怎么热烈,可从他的眼里,殷向北却总能感受到无处不在温柔与包容的情意。 然而现在,这些情意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甚至转变成了一种相反的情绪。 “你要贬低自己不是不可以,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殷向北指着周景床铺上的枕头,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要留我在这里?” “还有,你跟殷志明,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们俩有任何联系。” 他口中的殷志明,正是在他车祸失忆后被推举成为代理总裁的人选,同时也是他亲堂弟。不过豪门家庭亲情淡薄,为争权夺势自然不认兄弟只认利益。 如果本次车祸事件是周景与殷志明合手所为,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周景。 哪怕他曾是自己的枕边情人也不行。 不过殷向北直觉周景应该没有背叛自己,否则他不会继续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区。 但殷向北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责问,周景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神色木然的道:“有联系如何,没有联系又如何,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如果有办法让我过的更生不如死一些,我倒也很好奇。” 第44章 略过殷向北的身体,周景看着床上成双成对的枕头,神情不悲不喜。【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枕头还留着,躺在上面的人却永远只剩下了自己。 殷向北挑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实话实说。”周景回过神来,垂下眼睛,自嘲的笑了。 他早该明白,殷向北还是那个殷向北,跟殷向北说这些,他怎么可能会懂,恐怕就自己腿受伤的事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又或许殷向北早就知道,却根本不在意。 反正伤的不是他的腿,疼的不是他的身体,其他人要瘸就瘸,跟他有何干系。 可笑的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是政府颁布下来嘉奖的年度慈善人物。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怪你自己?”殷向北环视了一番四周,眼神里明显带着嫌弃。 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周景便突然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明明前几年还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却突然说出要离开这种可笑的话题,现在还作出一副自己受到了多大伤害的模样。 是周景自己愿意躺在他的床上,他从来没逼过他。他提供给他豪宅别墅,几近奢侈的衣食住行,除了出于安全禁止他随意在外跟男人发生关系,几乎没有限制过他什么。 这样的条件,有多少娱乐圈的明星求之不得,可周景却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大半年。 起初殷向北只是以为他在闹脾气,毕竟兔子急了都有咬人的时候,周景性情再温和,也该有些男儿血性。 但同时殷向北也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比痴迷。 所以他不必做任何无谓多余的事,只需要静静等待周景脾气下去,自然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周景似乎铁了心,一走就是大半年。 正好那半年里殷向北手里有个大项目,也就没多管,后来殷向北空闲的时间一多,便又想起了周景的存在。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男人都有不得不纾解的时候。 殷向北有洁癖,不喜欢乱约,更不喜欢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艳男人,他的审美其实很固定,在周景之前也有过几个与周宜有几分相像的情人,可最后都以自己厌倦作为结局。 后来周景找上门来,他没怎么纠结就点头同意。 因为那张脸,因为他的身份,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那个人的存在。 如果只论身材的话,可能周景还要比他的哥哥更合适一些,因为周景身高跟他差了一头,体型偏瘦,压起来更容易。再加上周景性格沉闷,从不向外张扬有关他的事情,所以才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不被厌倦。 平心而论,殷向北对周景的印象不错。 倘若确定他跟殷志明没有联系,他想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殷向北没有想到,周景这次是下了狠心,根本没有半点再回到从前的念头,别说回去,就连看他的眼神,都明显变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3节 周景轻笑了一声:“对,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瞎了眼识人不清。” “现在要改,还来得及。”殷向北意简言赅的道。 “改?”周景抬起头,冷眼看着男人一如从前般高傲的神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改,再说了,有些事情就算想改,来得及吗?” 殷向北薄唇微抿,眼神里隐隐暗含着怒意。 他要的是服从要的是听话,可从第一眼见到周景,他就开始有意的顶撞自己。 难道周景是真的放弃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不,这不可能。 殷向北很了解周景对自己的用情,也知道这个男人属于那种一旦爱上一个人就绝不轻易放手的性格,他会放弃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喜欢上了别人。 周景表演的很不错,几乎就要让殷向北信以为真,可是,他床铺上的枕头,却明明白白暴露了他的心…… 如果周景喜欢上了其他人,又怎么还会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床边。 想到这里,殷向北便向前走了两步,用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原本就站的离门口很近的周景抵在了破旧的门板上,年久失修的门板顿时发出一声咯吱响。 周景猝不及防,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彻底被殷向北的力度给压制的彻彻底底。 殷向北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周景最为熟悉的神情,通常情况下,这代表着殷向北下一刻就会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扔掉,然后…… 周景深吸了一口气:“殷向北,放开我。” 殷向北充耳不闻,一只手抓住周景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手则是熟练的顺着他的腰伸了进去,径直到达了某个不可说的部位,毫不留情的揉捏。 “不要欺骗自己。”殷向北把嘴贴在他的耳边,犹如恶魔之音。 像现在这样,两具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很容易就能让两人想起从前缠绵的记忆。 殷向北虽然外表看起来禁欲,事实上却是截然相反,有时候周景被弄得受不了了,哭着求他也没用。 这样的人,禁欲了大半年,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 殷向北熟门熟路的在周景的上半身上乱捏,不满的抱怨:“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你就不能多吃点儿东西?” “我说放开,你听不懂人话!” 周景试图挣脱殷向北的控制,但那只大手就好像钳子一样紧紧的捏着他的胳膊,丝毫不见松懈。 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很快出现了红色的指痕,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发青,可殷向北才不管这些,他要的只是自己的满足,什么时候询问过周景的意见。 手不能用,周景便要用腿,可惜他忘记了,他的腿根本派不上用场。 要抬起右腿应敌,可已经失去感觉的左腿又怎么支撑的住他整个人的重量,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他便不由自主的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反倒给了殷向北可乘之机。 殷向北笑了笑:“看来你还挺着急。” 周景嘴唇微张,只顾得上喘气,殷向北盯着他形状饱满的嘴唇,想也不想的直接凑了上去。 带着强烈情欲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周景毫无反抗之力。 那瞬间,仿佛身体与灵魂再度割裂,一个自己在男人的手中喘息,另一个自己则是浮在上空冷眼看着这一切。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周景猛然从混沌中惊醒,然后狠狠的咬住了殷向北的唇。 殷向北动作一滞,然后面目阴冷的放开了周景。 他用手拭去唇上的鲜血,放在眼前瞥了一眼:“你好样的,周景。” 周景冷冷的道:“你想上床,外面多的是人给你。” 殷向北必须承认,他被周景这接二连三不合作的行动给激起了脾气,向来只有他挑选别人,哪里有别人拒绝他的道理? 他唇角微微上扬,用一贯优雅的语气说出低俗的难以想象的语句:“不,我今天就要上你,不但要上你,还要当着你同事的面上你,让他看看平时道貌岸然的你在男人的床上是怎么辗转呻吟,怎么求我干你更深一点……” 周景身体颤了颤,不敢置信的看着殷向北。 “哦对了,说不定他早就看过了,毕竟我出车祸后也在这里呆着。”殷向北状似不经意的耸了耸肩,“好像你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向南?” “你住嘴!”周景神色猛地一变。 “向南,真有意思。”殷向北又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抬起周景的脸,“不然等你同事回来,我问问他?” 周景双手成拳,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为什么他从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恶劣的男人,为什么要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瞎了眼。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招惹他,那么现在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更美满一些。 向南,向南…… 他居然也敢在他面前这样提起,难道夺走了向南还不够,非要把他最后的一丁点尊严也践踏的干干净净才行?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在背后响起。 “向南,你在屋里吗?” 苏言的声音透过隔音极差的木门传了进来,站在门口的二人均是神情微变。 殷向北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便见周景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推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向屋里。 下一秒,殷向北便听到苏言掏出钥匙的声音。 门被打开,阳光从屋外直射进他的眼,殷向北下意识偏了偏头,眼角余光正看到周景在不远处的背影。 他的腿…… 殷向北愣了愣,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第45章 很难用文字来形容殷向北此刻复杂的感受。 惊讶、惋惜、又或者说是…… 心疼? 周景说,他很好奇要怎样做才能让他过的更生不如死一些。 那个时候的殷向北只当他是说自己沦落山村支教的境遇,又哪里知道周景的身上还隐藏着这样的悲惨,哪里知道周景沉默的表情下竟是忍受着如此的憋屈。 在殷向北印象中,周景仿佛永远都是当初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可是一眨眼,少年长大了,不复当年容姿,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落下了残疾。 这份落差,让殷向北方才被激起的怒气一下子被平定了下去。 他转过头去看向周景:“你的腿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景沉默了一阵子,淡然的道:“与你无关。” “既然受伤了,就去医院治疗。”殷向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命令。 周景走到书桌前,看也不看地,拉开凳子像往常一样坐下。 旁观一切的苏言终于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向南回来了,周景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怎么看起来,周景很不愿意看到向南的样子。 还有向南也很奇怪,关于周景腿受伤的问题他应该一直知道的,现在却像个陌生人一样的问出什么时候受伤这种问题。 莫非向南做了个手术,又再度失忆了不成? 可他还认识自己啊! 苏言不明就里的插了一句:“向南,周老师的腿自打来这里时就伤了,你难道忘了吗?” 殷向北盯着周景,冷声道:“那种小事,我懒得记。” 苏言怔住,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 他根本就不是向南,他所认识的向南,怎么可能懒得记与周老师有关的事情。 见苏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闻信小声的对他解释道:“那个,殷总他手术后的记忆的确不完整。” 苏言看看周景又看了看殷向北:“我明白了。” 闻信说的很委婉,但苏言还是听懂了,周景孤零零一个人从市里回来的真实原因,恐怕也是这个。 难怪周老师说,向南他不会回来了。现在生活在这具身体上的灵魂,是殷氏集团的总裁殷向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与向南毫不相同。 可怜他看到殷向北,还真的以为是向南回来,兴冲冲的准备招呼他在宿舍里吃饭,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苏言深深的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他这个外人没办法判断,想劝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更何况殷向北现在连他认都不认识,他的话就更没用了。 他接过闻信手中的水桶,提着满满的两桶水走到灶台跟前,然后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瓮里。 安静无比的宿舍只剩下水流的哗啦声。 周景翻开自己的笔记,发现明显有被人动过,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多了几分涟漪:“看够了的话就请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出了这间房,殷向北想去哪里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这里是属于向南的,是他跟向南的,只要他待在这个房间里,一闭上眼,耳边就还能听的到向南清澈的嗓音。 其实再见一次殷向北也好,好让他更能明白与谁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感情。 他从前做的傻事,顶多算是执念。 也许是看在他腿受伤的份上,殷向北这一次倒没有生气,只是走到了周景的跟前,用身体挡住了光线。 周景抬起头,望着他熟悉的五官,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向南的痕迹。 他笑了笑:“放过我吧,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腿可以给你了。” “放过?”殷向北怔住。 难道,周景的伤,是他失忆的时候害得? 可方才那小子不是说,自打他们出现在这里,周景就已经受伤了。更何况殷向北就算失了忆,也敢确保自己不会做出这种随意伤人的事情。 “不要乱猜,跟失忆没有关系。” 周景实在是太了解殷向北了,只要稍微动动眉,他就能猜到殷向北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殷向北从来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误,更不会对别人感到歉疚,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变,变的只是周景。 殷向北又盯了周景足足半分钟的时间,他猜,周景是想让自己出言关心。 可周景不过是个冒牌货,没了他,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改变。顶多就是恢复从前的生活,换情人换的勤一些。所以既然周景不识相,那么殷向北也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当然,有关车祸的细节他依然会调查,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殷向北伸手问闻信要来了钱夹,唰唰几笔写下一张支票放在书桌上面,然后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打扰你们了……”闻信愣了愣,连忙也跟了上去,不敢看周景的表情。 两人走后,宿舍又恢复了惯常的宁静。 除了那张支票,谁都没能留下,谁也没能离去。 短暂的寂静过后,苏言开口道:“那个人他,不是向南,对吧?” 周景缓缓拿起那张薄薄的支票,上面的数字颇为乍眼,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数目,殷向北随手就扔了出去。 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周景又将支票放下,淡然无比的道:“对,不是。” 他不是向南,他怎么可能是向南,他连向南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向南要把腿还给他,说要承担殷向北的罪孽,殷向北却以为一切都能用金钱来解决。 这些钱…… 呵。 苏言给周景倒了杯茶水放在桌上:“下午学校放假,我们去县城里走走吧。” 倒不是想买东西,只是周景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他有些担心,去逛逛街至少还能散心,好过在宿舍里整日窝着。 但周景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还是留在这里看书。” 他得到了周宜的保证,便又决定继续将书读下去。 虽然他知识已经记得很牢固了,但毕竟也毕业了好几年,他要好好看看复习,才能确保一次性通过。 正好苏言也在复习,他们俩就成了难兄难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奋战在题海里。 殷向北的出现,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走吧,就当是陪我过生日。”苏言还是坚持要带着周景。 “今天是你生日……”周景讶异的抬起头看着苏言,“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苏言笑着摸了摸头顶:“又不是小孩儿,准备什么,我请你去吃顿好的,算是谢谢你给我讲题。” 周景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两人就结伴下山去车站。 正是七月炎夏,火辣的太阳悬挂在天空,晒得地面龟裂,花草全部垂下了叶子。 苏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两片荷叶顶在头顶,说是要防止晒黑后找不到女朋友,他还想给周景,却被周景摇头婉拒。 一是周景已经不必再保养皮肤,二是他本身体质比较特殊,最多也就是晒红一天就能下去。 两人一路匀速前进。 距离山下还有一小段儿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周景没怎么注意,苏言却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但那群人走的太快,他也只是看了个大约。 周景停住脚步,问:“怎么了吗?” 苏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又好像没有,可能是我幻听……” 第46章 那朦胧的呼救声如楔子般砌入苏言的心。 虽然当时他没怎么注意,可后来,跟周景从县城里吃完饭回来,他躺在宿舍的架子床上,又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那天中午的场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周景正坐在书桌上戴着眼镜看书,他心思沉静,但凡有空暇时间都不会浪费。 刚看了两页,便听苏言闷闷的声音从床铺上方传来:“周老师,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昨天下午我听到的救命,会不会是真的?” “你觉得呢?”周景放下了笔,抬头看向苏言。 苏言坐直了身体,神情有些恍惚的蹂躏着自己本就不怎么好看的发型:“我不知道,好像是听到了,好像又没有,只有一声太难判断了,可是如果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心里又过意不去。” “你的意思是?”周景眉头微皱,苏言会这么说,情况恐怕没有想象般简单。 “那是个妹子的声音,而且当时有好大一群人围着,我有点怕……”说着,苏言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脑补恐怕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之一。 但他又不得不猜测,不得不脑补。 初到这里的时候,他曾听村民闲聊,说是有户人家买了个媳妇儿,结果那媳妇儿脾气倔不服软,逃了几次没逃出去,最后一次逃跑直接跳进了河里。 那些村民的语气里,并没有一点对死者的尊重与怜惜,反而是可怜那户人家要重新买个儿媳。 苏言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家境普通,人也比较懒散,可在这大事大非上他向来拎的很清。再加上来这里之前微博上曾经疯转过一个有关‘大山的女人’的事件,自打那时起苏言便对这种事情格外敏锐。 虽然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奔小康,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某些偏远山区,买卖人口的恶习依然存在。 这些人为了所谓‘传宗接代’的传统,从人贩子手中花费自己一生的积蓄买媳妇儿,与人贩子共同组建了人口买卖这一罪大恶极的交易链。 一旦被拐卖进这种深山,很多妹子就彻底失去了自由,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了,下场极其悲惨。 因为有这样的先例,所以苏言难免就会猜到这个上面。 若是他猜错了,顶多就是自己挨几句骂的事,可若是他猜对了,就意味着一个无辜的少女正饱受欺凌。 想到这里,苏言一下子就坐不住的下了床准备穿鞋。 周景也立刻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但现在没有其他证据,只凭苏言模糊的记忆,根本不可能报案,也不可能找去人家家里。 所以他沉声道:“先确定事件比较稳妥一些。”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苏言点了点头,然后穿好鞋子站直了身体,“咱们俩都是外乡人,我想去跟江雨打听消息,她人不错,而且受过向南的恩,应该可以问出点儿什么。” 周景也同意苏言的观点,便放下了纸笔,跟他一同前去。 正赶上周末学生放假,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个清楚,去医生家之前,苏言还特意提上了他们在县里才买到的茶叶。毕竟江海是这附近唯一的大夫,有个头疼脑热都得靠他才行。 到江家的时候,正好江雨在院子里晒药草,一看到周景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草篓迎了上来:“周老师,你怎么来了,是又生病了吗?” “看你怎么说话的,周老师身体好着呢!”苏言撇了撇嘴。 “没生病,那你们来干嘛?”江雨双手叉腰,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辫,嗓门尤其宏亮。 周景扬了扬手里的茶叶:“给江医生送些茶叶。” 江雨脸蛋儿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来就来,还带什么茶叶,快进来坐着吧!” “坐就不必了。”苏言摆了摆手,然后下意识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大妹子我想跟你打听个事情。” 江雨秀眉微蹙:“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就是那个……” 苏言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组织好语言,从何说起。 江雨有些急:“到底什么事你说呀!” “说之前我先问你——”苏言咬了咬牙干脆直接挑明,“你对村里男人买媳妇儿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江雨愣了一秒钟,然后便很聪明的猜到了苏言与周景的来意。 在村子里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她跟爷爷过得比较独立,但关于村子的各种传闻还是会传进她耳朵里,其中就有关于买媳妇儿的事例。 最近一桩,便是村长家给那个从小痴傻的大儿子花了一万块买了媳。 从女人的角度来说,江雨肯定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例,可她也只是个小姑娘,根本没什么主意。 但她知道,买卖人口的事情在外面是犯法的,抓的很严。 一想到周景与苏言都是城市里来的老师,江雨便大胆的猜测:“你们想救那个姑娘出去?” 此话一出,周景与苏言同时被震惊。 原来那声救命并不是幻听,是真的有姑娘被困在了这里,并且试图逃跑! 周景立刻道:“我们进屋里去说。” 江雨点了点头:“来我房里吧,我爷爷在睡觉,听不到的。” “好,你跟我们详细说说情况。”苏言面色一沉,语气凝重的道。 三人走进屋内。 一进门,苏言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姑娘现在在哪里,是哪家人买了她,报警有用吗等等这些。周景还算比较冷静,但也忍不住焦急。 毕竟这关乎一个女孩儿下半辈子的命运,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小事。 紧接着,江雨将自己听说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两人,让他们更是心惊不已。 跟人贩子做了交易的人家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害得向南背黑锅的村长家里,那个姑娘被拐来三四天,一开始安安静静,结果昨天村长家里来了一大堆领导,便钻了空子要逃出去。 只可惜,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沆瀣一气,一旦有人发现,她便是长了翅膀也难以逃出山里。 昨天苏言看到的,便是那姑娘试图逃跑又被抓住的场面。 这些消息是不会传到他们俩这样的外乡人耳朵里的,就连江雨,也只是听来这里看病的一个大妈嘴里知道的。 听完江雨的叙述,苏言顿时就忏悔的不行。 要是当时他再长点儿心,说不定当时就把姑娘救走了,可惜他竟然没追上去! 但周景却道:“就算我们追了上去,就凭我们两个,根本没法子正面对付他们一群人。” “你说的对,可是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她逃跑被抓,肯定……”苏言死死的咬住牙,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江雨忧心忡忡的道:“你们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帮那个姑娘,她太可怜了。” “江雨说的不错,我们要冷静下来想办法,不要乱了分寸。”周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定下自己的心绪,然后开始思考如何营救被困的女孩儿。 苏言恶狠狠的道:“要是我手里有把机关枪,直接毙了那群人渣一了百了。” 他这话是气话,但却是正常人听到这种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人贩子这种存在,人道毁灭了他们都嫌脏了自己的手,可偏偏,他们就好像粪坑里的苍蝇,怎么除都除不净。 江雨道:“我知道你们很生气,我也生气,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改的了的,报警也没用,警察不会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把她带走,走的远远的,带出县里!” “没错,这里的警察跟村长是一路人,一旦报警,恐怕连我们也会被殃及。”周景想起之前向南的遭遇,他交了赎金,可向南还是在警察局里被打成那样,证明这群人就是流氓,根本不讲道理。 没有警察,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正如江雨所说,只能想方设法的带走她。 周景之前看过盲山,女主角明明都已经逃到了县城,可还是在去往城市的中巴上被逮住抓了回去。 目前能利用的力量也就只有他们三个,如果还有的话,可能就是县城里的纪明…… 纪明是他的大学同学多年好友,救人这点儿觉悟肯定是有的,而且他有自己的车,可以顺着环山路一路将人送出去,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苏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这件事肯定不能从长计议。” 就在三人正商量对策之时,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江雨给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收拾好表情走了出去。 那妇人却也不是来看病,而是来询问江雨的意见。 巧的是,正好跟他们三个刚刚讨论的话题有关,是村长见那女孩儿不老实,决定提早举办婚礼,然后差人来找江雨要她做伴娘。 至于为何要找江雨,那是因为二儿子刘庆最近对江雨很是痴迷。 本来江雨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但他们想救人,这伴娘,看样子是非当不可了…… 第47章 江雨表面上应下了伴娘的差事,实际上却跟周景苏言一起谋划着怎样救那女孩儿出去。 这群人人多势众,把持着村子里几乎所有的眼睛,一旦被一个人发现,这个计划也就宣告着破产,就连他们三个也会面临被抓的危险。 这里不是城市,短时间内也联系不到外界,想救出被拐卖的女孩儿,举办婚礼那天其实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就算江雨摸清楚了女孩儿的所在地,并且跟她联系上,如何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也是个极大的难题。 苏言看着江雨满屋子的中草药,立刻就有了个想法:“给他们酒里下点儿安眠药行不行!” 他的想法很简单,里也经常这样写,婚礼上这群人难免会喝酒,在酒里加点儿料,让他们全部都昏睡过去,这样一来就给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不可取,哪有那么多的安眠药给我们用。”周景摇了摇头道。 江雨也道:“周老师说的对,这山沟沟里哪有安眠药这种西药,不过你们说到药我想起了一件事儿,你们看看行不行。”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院子里晾着的一地奇形怪状的草药。 周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草药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熟悉,他讶异的开口:“巴豆……” “对,就是这玩意儿!”江雨转身跑到院子里,捏起一把巴豆道:“虽然不能让他们昏迷,但是可以让他们一直蹲在厕所里。” 苏言眼前一亮:“好好好,就用巴豆!” 江雨也是颇为满意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要干的话就快些帮我把药磨碎,等下午他们叫我过去陪新娘子的时候,我随身带过去。” 周景本来还有些犹豫,因为这个做法事实上也是冒险,但听江雨说下午就要摆酒席,这根本就没给他们留犹豫的时间,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想到这里,他便对两人道:“你们先磨药,我现在就去跟纪明联系。” 正好村子里唯一的电话就安装在江雨家里,所以就算手机没信号,他也能联系到纪明。 他们三个人顶多就是把姑娘送出大山,要想远离这里,光靠跑是根本不可能做到。更何况他跟苏言干出这种与全村作对的事儿,也别想留在村里教书了,跟那姑娘一样走的越远越好才是真理。 周景把流程短暂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提起电话拨通了纪明的手机。 因为曾经用这个电话多次联系,所以纪明接的很快,听到周景的声音后更是开心,但开心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周景电话里所叙述的事件给抵消的一干二净。 拐卖儿童妇女,这样的案例在本县并不算罕见。 但纪明一直生活在较为发达富裕的县城,还是头一次切身体验这种早就该被废除的恶习。 听完周景的话,纪明第一反应也是报警,可周景一说那姑娘是被村长家买了回去,纪明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县里的警察就很腐败,再加上有刘民这层关系,更不可能管的太多。 正如周景分析,要想救出那无辜的妹子,得另找他法! 现在先不说将坏蛋绳之以法的事,当务之急是要把妹子从村子里带出来,免得她受到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 纪明虽然也是这县里的人,可他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他道:“你就直接说要我怎么干吧,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不能帮上的我创造条件也要帮!” 周景道:“我要你开车在环山路上等我们。” “我们……”纪明顿了顿,忍不住猜测周景话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你也要一起走?” 周景轻轻的嗯了一声。 纪明深深叹了口气:“其实走是对的,我老早也劝你来着。” 周景默不作声,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在辛苦磨药的江雨与苏言,心中便更多了一份坚定。 “那就这样约好,无论如何,晚上的时候我都要看见你的车停在那里。” 纪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机:“放心,我一定在!” 跟纪明联系好,接下来的就是考虑如何将女孩儿带出来的问题。 虽然江雨想到了下泻药的办法,可是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喝到足够的分量,顶多就是减弱他们的行动力。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苏言抬起头眼神闪烁着望向周景,吞吞吐吐的道:“其实,我们也许还可以跟一个人求助……” 周景怔愣了一秒钟,然后垂下了眼睫。 “没用的,一来他可能早就离开了县里,二来……”周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多少善心。” 当初周景考研,只差临门一脚,却被何芳芳拦在了复试那里。 因为当时跟殷向北已经住在了一起,所以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求殷向北帮他一把,殷向北是怎么说他到现在还记得很清。 他说:“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殷向北都能如此无情,更何况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所以从一开始,周景就没有指望殷向北。 但苏言对殷向北不了解,情急之下会想到求助殷向北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条路行不通,他也没有丧气,反而又冒出了一个新点子:“你们说,我要是把村长家给点了怎么样?” “这个好!”江雨激动的拍着桌子道:“这样他们忙着救火,就没工夫来追人了!” 周景谨慎的皱起眉头:“可如果引起森林大火,就更加糟糕,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点火。” “周老师说的也对。”苏言略烦躁的挠了挠头顶。 江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对两人道:“我得去了,你们等我消息,我会尽量跟姑娘多聊几句。” 周景点了点头:“好,但首先你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被发现,这次我们尽量一次成功,如果实在没有机会,那我跟苏言明天一大早就回城里,找更多的人来帮忙。” 苏言也同意周景的观点,又跟江雨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 等江雨一走,苏言跟周景便也开始行动。 周景行动不便,肯定不能由他出门去带着女孩儿逃跑,所以他要负责拿上行李率先出发,很纪明接应,与苏言在环山路附近会和。 跟纪明越好的路口,事实上就是上一次周景跟向南打算一起离开的路线。 因为是环山路,所以跟村里的距离远比中巴车站要近的多,如果是两个正常的成年男女尽全力奔跑,只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其实如果昨天那女孩就顺着这条路跑,有她跑到遇到苏言周景的那段时间,幸运的话可能真的就能拦住车下山去,但通往环山路的道路比较隐蔽,如果不是本地人,或者是像苏言周景这样在这里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根本无法发现。 苏言的体力算不得好,但在山里呆的久了也有所长进。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看那个妹子的状态如何,还有没有跑出去的可能性。 不过这方面的信息,苏言跟周景无法得知,只能靠江雨去打听。 江雨身上揣着一大包巴豆粉,忐忑的跟在爷爷身后往村长家走,她爷爷因为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所以也很受重视,一去就被迎到了上席。 至于江雨,说的好听点儿被安排着去打扮服侍‘新娘’,难听点儿其实就是监视。 直到她见了那姑娘的面,才发现她的情况有多可怜。 那姑娘皮肤很白,五官与眉眼都十分清秀,脸上有明显的伤痕,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是很久没吃过饭,还有手上与腿上绑的严严实实的绳子。 这哪里是结婚,分明就是看犯人! 江雨的心灵立刻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在村里的那群妇女面前,只能违心的点头称是,承诺自己会好好看紧她不让她有空逃跑。 七八个妇女一齐上阵,给‘新娘’换上了嫁衣。 江雨偷瞄了一眼,发现妹子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不在少数,但有一点,她的眼神虽然茫然,仔细去看的话,却还是酝酿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决心。 只消一眼,江雨就能知道,这姑娘想逃,而且铁了心都要逃出去! 虽然现在她可能无能为力,但这股决心却可以延续许久,哪怕一年两年,都不会被磨灭。 换好嫁衣后,那群妇女便又绑起了‘新娘’,然后出去准备酒席。 房门被关上后,屋里便只剩下江雨,江雨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就把塞在妹子嘴里的布团给取了下来。 江雨竖起食指:“嘘,不要说话,你听我讲就行!” 那女孩儿愣了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里立刻就泛起一丝希冀…… 第48章 被拐来的女孩儿名叫丁梦雪,是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因为专业冷门,丁梦雪毕业后找工作找的并不怎么顺利,再加上家里的爷爷奶奶双双生病住院,更是让丁梦雪心急如焚。 丁梦雪为了找工作,坐火车孤身一人前往大城市里寻求机遇。 没想到在火车站遇到人贩子黑车,没找到工作不说,就连小命差点都要丢在这里。 浑浑噩噩中,丁梦雪被人贩子运到了山村卖给了村长,等她意识清醒,早已为时过晚,钻进了村子的天罗地网之中。 丁梦雪的性子还算机灵,知道贸贸然的反抗不但救不了自己,可能还会提高敌人的警惕。 于是乎,丁梦雪便佯装听话,装出一副特别害怕的模样,等待着逃跑时机的来临。 这户人家买她,是要给大儿子娶媳妇,所以在没有办酒席之前,暂时没有对她怎么样,还给她饭吃水喝,丁梦雪一边填饱肚子养足体力,一边暗暗观察着地形。 终于在昨天,村长家里前院来了一大堆人吃饭喝酒,丁梦雪当机立断的跑了出去。 她是农村长大的姑娘,平时经常帮家里干农活,体力比一般妹子强的多,大学时期还在校运会上拿过奖。 可惜,丁梦雪对这里实在是不熟悉,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来时的走的哪条路,所以在距离山脚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追赶出来的村里人给抓了回去。 这次被抓,她的待遇就不胜之前。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4节 不给吃东西不说,手脚还都被粗粗的麻绳给绑的严严实实,连走路都成问题。 根据那群恶魔的讨论,马上她就会被嫁出去,然后担负起生儿育女的任务,丁梦雪心中一惊,简直恨不得咬舌自尽。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坚定了自己一定要逃出去的决心。 丁梦雪不但要出去,而且还要把这群人绳之以法,让他们付出代价,当然,她也不会傻乎乎的陪上自己的性命,毕竟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属于自己的大好时光,凭什么要断送在这群人手里! 她想的很清楚,考虑的也很明白,甚至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呆上一两年的心理准备,然而就当丁梦雪以为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江雨出现了。 江雨看起来年纪不大,扎着个利落的马尾辫,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新却很干净。 江雨从布兜里掏出馒头送到丁梦雪的嘴里:“先吃点儿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丁梦雪迟疑了一番,便立刻开始狼吞虎咽。虽然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是同样的,这个小姑娘也不认识她,根本没有理由拿馒头害她,更何况她已经身处如此境地。 江雨一边给她喂吃的,一边从桌上拿了水递到她嘴边,看她已经吃的差不多,这才小声的说:“我是来救你的,姐姐,你还能跑吗,能的话就跟我点点头。” “可以。”丁梦雪使劲儿的点了点,眼神里满是殷切。 “那就好,你跑出去后外面还有人接应,他们会送你回城里。”见丁梦雪面露怀疑,江雨又解释道:“放心,他们都是从城里来的支教老师,不是村里人。” “谢谢你们……”丁梦雪咬住嘴唇,忍不住掉下泪滴。 自打来到这里,她一直就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要冷静,可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涉世未深的女孩儿,没谈过恋爱,经常幻想着爱情。 可现在,这群人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而且还要永永远远的留在这个小山村,忍受屈辱。 就好像是天空中飞翔的小鸟,被折断了翅膀,然后关在铁笼里。 丁梦雪知道,肯定有人的良心没完全被狗吃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肯出手搭救自己。因为这件事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要把自己搭进去。可听这个女孩儿说还有两个支教老师要帮她,这点丁梦雪到是没有怀疑,毕竟只要是生活于文明世界的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孩儿被拐卖。 江雨瞄了一眼门口,小声的道:“你不用谢,在这之前还要暂时委屈你配合我。” “好,我听你的。”丁梦雪压低了声音,然后又用下巴尖指了指还剩下小半个的馒头,“我再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力气。” 江雨连忙又将馒头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咽了下去。 等丁梦雪吃完馒头,又喝了水,两人又秘密地商量了许多细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江雨将布团子重新塞进了她嘴里,然后替她盖上了红布盖头。 在偏僻的村子里,依然保留着传统婚礼习俗,要等摆酒拜完天地后才能送入洞房。 等一会儿开始拜堂,丁梦雪腿上的绳子就会被松绑,但手腕上的绳却不会。 虽说手腕上的绳子不影响脚,但行动起来肯定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江雨想了个办法,将她手腕上的麻绳先给解开,然后又绑了个很容易就能被挣脱的活结。 做完这一切,眼看着天色逐渐变黑,街道上,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村民。 江雨找了个借口从屋里窜了出来,跟苏言周景把屋子里的情况一说,本来是想自己将随身携带的巴豆粉末倒进了当地逢年过节必备的米酒里。 但苏言却从她手中抢走了巴豆粉,打算自己去。 这也是出于对江雨的安全考虑,他们俩是外乡人,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江雨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苏言拿了巴豆粉,却也没有自己出面,而是找了个在现场乱窜的小孩儿连哄带骗用一块钱骗他带了进去放酒缸里。 这些米酒现在还派不上用场,可是等拜堂结束,酒席开始,包括妇女跟小孩儿在内,人人碗里都会倒满米酒,也包括江雨。 如果是正常的家庭办婚礼,还有新人挨桌敬酒,闹洞房等流程需要准备。 但这一次,男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女方是买来的儿媳,敬酒跟闹洞房也就被忽略了过去。 仪式搞完后,丁梦雪就被塞进了被窝里。 至于傻子刘风,则是被村里的人闹着在酒席上喝了许多酒,这才被亲爹一脚踹了进去。 在这之前,刘民已经耳提面命的将很多细节告诉了刘风,所以刘风也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要做什么,然而他喝了酒,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还没等丁梦雪动手,就自己躺在了地上,大张着嘴鼾声四起。 丁梦雪先是按兵不动,因为怕门口还有人在听。 后来看那个傻男人是真的睡得昏天黑地,便挣脱了手里的绳子,从炕上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用绳子把刘风绑紧。因为没收到讯号,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走的时机,所以也不管又没人有人偷听,便故意在房里自导自演了一出梨花带雨的哭戏。 刘风睡得跟死猪一样,丁梦雪换好了鞋跟衣服,忐忑无比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房子里有个窗户,但却是通往外面而不是院子里,所以她看不到外面那群村民都一个个捂着肚子的痛苦模样。 事实上场面已经十分混乱,就连本来还想过来看情况的村长刘民,也被闹得跑了好几趟茅坑。 因为江雨自小跟爷爷学医,对分量也拿捏的十分准确,怕不够药力,还特意加重了些。吃坏了肚子的不止一个两个,几乎都轻重不一的有了症状,就连江雨,也痛苦的捂着肚子跟爷爷干嚎要回家找厕所去。 江海是老医生,把这情况一看,就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瞪了江雨一眼,却也没将孙女的小算盘抖落出来,而是闭着眼睛说可能是食物中毒,要赶紧吃药打针才行。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现场很多人就围了过来要让江海帮忙看病治疗。 但江海自己也闹肚子,哪里还管的上其他人。 原本热闹的婚宴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甚至有人憋不住拉在了裤子里,搞得整个院子臭不可闻。 但也有些人身体健壮抵抗力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直到有人突然喊了一声,着火了,从不远处冒出一股青烟,能动弹的不能动弹的,都拿着盆子跟桶往外跑去。 那声着火,正是苏言与丁梦雪约好的信号。 趁着混乱,丁梦雪站上板凳打开窗户往外钻,下面正好是苏言在接应。 两人一会面,来不及说一句,立刻就朝着通往环山路的方向跑,村里的人不是拉肚子,就是被周景搞出来的假火情给骗走了,没有人发现两人的踪迹。 计划进行的非常完美,丁梦雪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已经坐上了通往城里的火车。 但他们没料到的是,有一个人既没有参加婚宴,也没有去救火,而是趁着大家都混乱的时机,摸进了本是为他大哥准备的婚房里…… 第49章 屋子里没了别人,刘庆用备用钥匙偷偷的打开了房门。 他生性好色,见丁梦雪长得白嫩清秀便起了色心,心道反正大哥是个傻子,就算被刘民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当他推开房门后,却看到窗户大开,板凳上两个灰色的脚印,而他的傻大哥鼾声震天,连自己被绑住,新娘子逃掉都一无所知。 刘庆脑子还算聪明,立刻就想到晚上婚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其实只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顾不得想太多,甚至没把刘风叫醒,直接就跑出去将新娘逃跑的事件告诉了所有村民,正赶上大家发现火情有假,一听这话,只要是个还能动的人就都提上了家伙开始追。 山里的人野性足,在加上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十分钟后便满山都是追兵。 苏言跟丁梦雪听到了身后的喊声立刻心下一惊,丁梦雪下意识的就想回头看,却被苏言厉声喝住:“别看,你跑我前面,还有三分钟就能到路口,车在那里等我们!” “明白!” 丁梦雪颤了颤,然后心里猛然冒出一股狠劲儿,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 如果现在不拼命,那么以后她可能没命去拼。 虽然她说服了自己可以潜伏两三年,但正常人谁愿意被凌辱这么久的时间。 更何况这次是好心的支教老师救他,若是没成功,在这个闭塞的山村,她要何时才能等来自己的救星。 一想到这里,丁梦雪咬紧牙关,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黑夜里的崎岖小路上,看不清前路,只听得到自己急促杂乱的呼吸,还有身后此起彼伏的喊声。 跑了不知有多久,久到丁梦雪觉得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闪烁的车灯,她欣喜若狂的指着车灯大喊:“快看那里!” 苏言立刻抬头,一边朝纪明挥手一边喊:“我们来了,快发动!” 不远处的纪明看到两人背后紧随的村民,一秒都不敢耽搁的开始发动车子,眼看着有条狗马上就要咬到苏言,苏言硬是没回头,将丁梦雪推进了车里,然后自己上车的时候,被狗咬走了鞋。 下一刻带着各种锄头斧子的村民追了上来,纪明一脚油门,车门都没来的及关上,直接冲了出去。车内人还惊魂未定,只听砰一声巨响,那群人竟然直接把锄头跟斧子扔了过来,砸碎了后车玻璃。 纪明心跳加速,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已,但脚下的油门却一直不敢松劲儿,他的车子顺着环山路,径直就以一百千米每小时的速度,朝着外县飙去。 然而,当车内人终于从被追赶的恐惧中清醒,苏言却颤抖着开口:“周老师……他人呢……” “什么!” 纪明猛地踩了个刹车,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后座,屏住了呼吸。 没有,哪里都没有。有苏言,有被救出的妹子,但就是没有他最熟悉的周景。 纪明怔愣了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周景他,没能上来。 “他应该是跟你们一起的啊,你们没带上他吗,怎么可能……”纪明眼神茫然的摇了摇头,原本因为逃命而热起来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 “他说怕拖累我们,所以要提早出发。”苏言顿了顿,然后咬牙切齿的道:“艹!我跟那群人拼了!”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过一群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的确是救了人出来,可是却把他的朋友赔了进去,这算个什么狗屁善举! 就在这时,坐在苏言身旁的丁梦雪抓住了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苏言甩开了她的手,冷嘲热讽道:“被抓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 “所以呢?”丁梦雪气愤不已,“你打算回去,然后让我们三个一起被抓,被绑在一起,这样难道就是合你的心意了吗!难道我们不该找到更有保证的方法再去救人吗!” 苏言沉默着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的攥紧了拳。 纪明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帮忙叫人来。” 话是这么说,但纪明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然而现在为了周景,根本顾不得太多,他只能集中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然后换周景平安无事。 可就在他掏出手机的瞬间,苏言却突然开口:“等等,把手机给我——” “怎么,你想到别的办法了?”纪明的动作一顿,不明就里看着苏言。 苏言抬起头,默默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我怕万一出事,就带了这个,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要派上用场。” 纪明与丁梦雪就着车内昏黄的灯光看去,发现这张看起来很别致的名片上,写着两个大字—— ‘闻信’。 名片是那天苏言与闻信一起去河边抬水的时候,闻信递给他的。 苏言没想太多,就直接接了过来,今天救人的时候心里不安稳,便带上了它,免得自己忘记了电话号码。 之所以要找闻信,是因为苏言曾眼睁睁的看着闻信与殷家的一众人是如何的带走了向南。 要对付暴力,就要用更为强大的暴力。 这一点苏言坚信不疑。 他接过纪明的手机,然后仔细的看着名片的数字将电话播了出去,下一秒从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待接听声,车里的三个人全部吊起了心。 漫长的等待后,话筒那边传来了闻信有些朦胧的声音。 苏言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闻信的睡意给打消的干干净净。 “求你,救救周景!” 闻信愣了愣,然后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救周景,你是谁?” 第50章 就在众人为周景的安危感到万分紧张之时,周景本人的心情,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事实上,从很早以前开始,他的心就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哪怕外界的石头砸进水里泛起涟漪,却终有消散的一天。 周景被关在厨房里,双手绑着,一群人围着他,手电筒的光芒耀的他睁不开眼。 他被抓到的时候几乎没做反抗,所以身体上倒也没有什么伤,只是看这群人来势汹汹的架势,怕是苏言与那个妹子坐上了纪明的车逃的快,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的地点。 想到这里周景便放心许多,只等这群人的盘问过去。 不出他所料,率先开口的果然是校长,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周景,不是我说你,你书教的好好的,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周景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地面。 校长又问:“除了你,另一个人是不是苏言?” 周景抬起眼看着校长与往日无甚区别脸,突然觉得十分讽刺,苏言总说校长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去教育局举报去媒体曝光,而他却本着恪守成规的念头,只让苏言看开点儿。 现在这样,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周景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事情已经很清楚,就不用我再浪费口舌去解释了吧?” “我就知道让你们这些外乡人进村子里没好事情……”刘民捂着肚子走上前,一脚踹在了周景的胳膊上,然后又转身瞪着校长,“你的人搞出来的,你要给我负责!” 校长见状,立刻伸手拍了拍刘民的背替他顺气:“我的村长啊,这我可负责不起,腿长他们身上,又不是我逼他们跑的。” “我不管!反正我也不要你钱,你去给我再整一个儿媳妇出来就行。” 刘民的语气十分很强硬,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再加上他佝偻起的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青蛙。他在这个村子里只手遮天,根本没人敢跟他正面作对,校长虽然也小有权势,但跟刘民比起来,那可是天差地别。 校长心里苦,明明不是他的事儿,结果最后要他负责。 说来说去就要怪这个周景跟苏言,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教书多好,偏偏总想搞出个大事件。 近两年风声紧,买一个媳妇要两三万才能解决,就算校长暗地里从给小学的捐助里吃了不少回扣,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很肉疼的数字。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又把黑锅推了出去:“村长你听我分析,只要周景还在咱们手里,就不怕苏言那个二愣子回来,到时候咱们让他交出你儿媳,不然就做掉周景,他肯定会选跟他关系更好的周景,这不就成了。” “他都逃了还会回来?”刘民挑着粗眉一脸的不相信。 校长跟刘民拍胸膛担保:“肯定会回来的,你不知道,他们这些城里人都讲义气,要不然怎么会不长眼的救那女娃出去。” 就在这时,刘庆冷哼了一声道:“哼,万一他找了帮手怎么办?” “他能找谁,警察?”刘民笑着摸了摸胡茬,“我到希望他找警察,这样我就能把他们俩一起抓回来。” 校长赔笑着道:“村长说的对,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让他翻了天!” 刘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那就先这样定,你们该回去的就回去,留两个没闹肚子的守夜,免得那龟孙子半夜又搞偷袭。” 眼看着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就要做鸟兽散去,刘庆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周景,阴阳怪气的道:“爸,就这么放过他们,你不觉得有点儿憋屈吗?” “不管别的,你先给我去拿药过来,疼死你爹我了!” 刘民本来也是个黑的不能再黑的性格,但他现在肚子隐隐作痛,根本没工夫考虑别的。 其他村民也跟他情况差不多,有好几个已经跑了几趟厕所,身体虚的不行,好在江海已经差人把药送了过来,这才没有闹出更大的毛病。 范围这么大的拉肚子,已经有人猜到肯定不是偶然。 不过倒是没人怀疑江雨,因为根据村里一个小孩儿的说法,是苏言骗他把一袋子粉末倒进了米酒里。 反而因为江海拿出药来拯救大家与痛苦之中,更让两人在村里多了声誉。 刘庆瘪了瘪嘴,还想出坏主意,但又怕他爹盘问他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出去救火,便应了刘民的话,一路小跑出门拿药去。 直至月上中天,这场发生在山村的追捕大戏方才落下帷幕。 周景被捆在厨房里,不给吃不给喝,嘴干的起皮不说,受过伤的腿也因为强度极大的运动量变得酸胀起来。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村民把他看的很严,两个壮汉守着,跟古代的牢里也有一拼。 周景想,若是向南还在,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向南的体力那么好,跑起步来简直快的像世界冠军,而且向南还会背着他跑,哪怕是背着他,速度也比他自己走要快许多。 不过向南不在也好,免得让他担心。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周景,平时只要一会儿看不到他就要着急,有人说他是瘸子,向南都非得逼人家把话收回去。 如果向南在的话,恐怕会不过一切的冲进来带他出去…… 周景嘴角弯了弯,脑海里略过向南各种各样的小表情,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般,用不真实的憧憬填满了自己空虚的心。 渐渐地,夜色越来越深。 周景又累又饿,支持不住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寂静的山村里响起几声洪亮的鸡鸣,各家各户纷纷亮起灯光,起身穿衣。 屋子里看守的人换了一批,临走之前那村民直接一碗凉水泼在周景的脸上把他叫醒。 “快起来!” 周景抬起眼皮,下意识的舔了舔唇上水滴。 他望向厨房大开的门口,发现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只是天空微微泛起白芒而已。 醒来以后,周景便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肚子空空如也不说,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他这具身体,果然已经属于半废。 他抬起头,看向新来的看守村民:“能给我喝口水吗?” 那村民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周景居然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他自己做不了决定,便看了看另外一个共同看守的人员。巧的是,另一个人见过周景,家里的孩子就在周景的学校里上学,看周景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他粗声道:“喝水可以,你可不能再耍心眼儿。” 周景的声音有气无力:“我这个样子,也干不了的什么,就是想喝口水而已。” 那人便不再迟疑,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水,送到周景嘴边。 周景把凉水大口大口的咽下去,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喝完之后,正欲跟那人道谢,却又听到门口响起一阵嘈杂,声音越来越大,由远及近。 那个村民连忙把水瓢拿走,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周景眉头紧皱,觉得情况有些不怎么对劲。 他本来猜测如果自己被抓了,纪明跟苏言肯定是要救他出去,但是周景是男人,救他出火坑的事情不急,只要苏言够聪明,从县里出去后找到媒体与其他地区的警察,就应该可以解决。 更何况就算村长只手遮天,他也不敢真的闹出人命,所以周景是打算走持久战,暂时就这样将就下去。 可是他没想到,苏言竟然这么着急,连夜就过来救人,还没带救兵。 厨房的门开着,所以从周景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苏言孤身一人站着,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腰板挺直,却丝毫没有恐惧。 村长一见苏言,立刻摇了通知村民的铃,寂静的清晨顿时变得嘈杂无比。 刘民把苏言看来看去,格外纳闷的道:“你一个人来的,我家儿媳妇呢,你把人搞去了哪里?” “呸——”苏言吐了口唾沫,骂道:“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谁是你儿媳!” 刘民脾气顿时上来,也不给苏言好脸,直接上条件:“丑话说前面,一命换一命,你要是不合作,就等着给你那个朋友收尸体。” 刘民胸有成竹,因为他知道,听到铃声的村民很快就会聚集在他家里。 到时候人多势众,不怕这小子闹幺蛾子。可他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半个村民的影子不说,却等来了另外一批像是从地底下里突然冒出来的人马,而一群凶悍的保镖中间,站着一个刘民不久前才见过的熟悉人影。 不止是他吃惊,就连厨房里的周景,也不由自主的心头一紧。 殷向北,他怎么也来了…… 第51章 天色微亮。 从周景这个方向望去,只见殷向北一身西装革履,眼神墨如点漆,从容不迫的样子就像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地。对于其他人来说如龙潭虎穴般的地方,他却根本不放在眼里。 当然,这种气度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周景毫不怀疑殷向北有能力,但从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再看到殷向北的出现。 周景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这个人情是来自于殷向北的给予。 他跟殷向北的关系,早在那个雪夜里就已经被完全割裂,后来的联系,就只剩下一个向南的曾寄居过的躯壳而已。看到殷向北,不会让他觉得怀念,更不会让他觉得欣喜,只会不断的提醒他,向南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南是被殷向北挤走的。 如果殷向北在那场车祸里永远消失了,那么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就不会是殷向北,而是全世界最喜欢他的向南。 这么说未免显得矫情,可却是周景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叫来殷向北的,恐怕是对他与殷向北的过去一无所知的苏言,周景能够理解他救人心切,也明白情况紧急,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从这里出去后再从长计议。 场面寂静了约半分钟的时间,半分钟后,刘民终于按钮不住心中的好奇,缩头缩脑的问了一句:“殷总,你怎么又过来了,是丢了东西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殷向北十分冷静,甚至没有看周景一眼,道:“你绑了我的人,我自然要拿回去。” 刘民眉头紧皱,神情大变:“殷总,你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他只知苏言这个小子肯定会搬救兵,却是没想到居然搬来了殷向北,一下子就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殷向北来历不凡,这点刘民门儿清。 可叫他什么都不说就把人放出去,他的面子又怎么挂的过去!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了刘民才是地头蛇,哪怕殷向北在外面呼风唤雨,在这岚岳山附近,还是他说了算,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上百个村民顶着,更不用担心。 想到这里,刘民便又挺直了腰板,硬气了一些:“要想我放周景走也可以,你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厚道?”殷向北轻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刘民,“谁告诉我做事厚道的,你说出来我听听。” 刘民愣了愣,没想到殷向北竟然一点儿不怕不说,还敢正面跟他冲突,丝毫不讲规矩,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方向等待村民,可是这都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有踪影。 刘民心生不安,正想跟殷向北继续商量条件,结果就在这时,刘庆也终于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间。 “爸,一大早的这是干啥呢?” 刘庆打了个哈欠,显然还没睡够的样子,但很快,他就发现院子的情形有些不对劲。 一群黑衣保镖,身高均超过一米八零,而且看那凶悍无比的眼神,似乎隐隐约约带着血腥,刘民颤了颤,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刘庆有些好奇,苏言不过是一个穷学生,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群凶神恶煞的救兵。 然而下一秒他看向人群中央,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事实。 “是你……”刘庆指着殷向北的脸,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被向南揍过一拳,所以对那张脸记忆犹新,面前人跟向南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五官,但他的眼神,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跟那个犯傻的向南,根本没有一点相似。 “看起来这里认识我的人还不少,不过我没工夫叙旧,一会儿还有会议。” 殷向北话音刚落,便有保镖朝着周景的方向走去。 但厨房里还有两个看守,看到保镖接近,立刻就架起周景,然而他们动作缓慢,又怎么是专业人员的对手,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被保镖一人一拳揍的跪地。 看守被打倒之后,来人便给周景松了绑,一人一边的护送着他出去。 刘民急了眼,不管不顾就是一阵摇铃:“你们以为你们走的出去吗!” 殷向北勾唇一笑,信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手臂一抬,一个冰冷的东西就抵住了刘民的额头:“这个世界上还没我出不去的地方。” 刘民吓软了腿,身体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上,刘庆也呆在原地。 很显然,他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对手。 根本没办法比拟,根本毫无还手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周景。 听到铃声的村民恐怕不是不想来,而是根本没办法接近,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所谓人数就是个笑话。 伴随着天色越来越亮,直升飞机轰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在看到直升飞机的那一秒,刘民就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 什么儿媳妇都抛到脑后,现在他唯一只祈求殷向北不会秋后算账,不会继续跟他过不去。 解决了刘民,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的多。 苏言扶着周景上了飞机,飞机上还有没露面的纪明,跟逃脱虎口不久的丁梦雪。 至于殷向北,则是很高冷的独享另一架飞机,根本不出现。 周景一露面,丁梦雪跟纪明就纷纷露出激动不已的神情。 尤其是丁梦雪,从得知周景没有逃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愧疚担心,现在看到周景没事,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跟周景道谢。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是因为救她,而害得好人无辜受虐,那么她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周景平安无恙,而自己也终于逃出升天。 周景看她哭,便温柔的给她递过去纸巾:“你没事就好,这些天也委屈你了。” 丁梦雪听了这话,想起这么多天来的遭遇,更是泣不成声,这辈子,恐怕她都无法忘记这几天如地狱般的经历。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丁梦雪擦干眼泪,声音里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但是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苏言笑着摸了摸头顶,心情显然因为周景被平安救出很是开心:“报答就不用了,我们这都是应该的。” 纪明也道:“苏言说的不错,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不会看着你受到这种待遇,不过梦雪妹子,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呢?” 纪明的话提醒了在场的众人,把人救出来,远不是这件事的结局。 苏言看了看周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肯就怎么简单放过这群人的,但毕竟他不是当事人,如果丁梦雪想息事宁人,他也没有办法。 出乎意料的是,丁梦雪道:“我要把事情追究到底,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更多无辜的女孩儿再也不会受到同样的伤害,哪怕再苦再难,我也会坚持。” 苏言立刻便表态说:“好,我支持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纪明也点了点头,同意苏言的看法,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刘民在当地的势力不小,那个人贩子估计跟他也有勾结,如果想追究到底,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第52章 利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怎么容易。 尤其在法不责众的国情下,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困难不是退却的理由,更不是息事宁人的原因,如果每一个受到这样对待的人都这样得过且过,将事情掩盖在一片和谐之下,与人贩子的帮凶有什么区别? 丁梦雪已经算是幸运,她遇到了苏言与周景,然而还有很多的女孩儿,被拐卖之后就彻底的困在了山里。 正是因为知道被拐进山村的无助,所以丁梦雪才决定将这件事曝光出去,让更多的人关注,让更多人的提高警惕,才能免得有人与她一样的遭遇。 她严肃道:“除了报警立案,我还打算找媒体,然后把事情发在新闻上,不解决的话,我就上访,国家这么大,我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 苏言补充:“还有微博上也可以扩散,一旦事情扩大化,就算那个刘民是县长,又能怎么样?” “对,他又不是真的只手遮天!”丁梦雪握紧了拳,默默给自己鼓气。 “既然你决定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支持你,但还是希望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周景想了想,然后十分实际的道:“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帮你。” 丁梦雪却摇头婉拒了周景的好意:“谢谢,但钱我不能收,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报答都还来不及,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只等回去后开始一步步实行。 苏言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丁梦雪的肩:“好了好了,不要道谢了,我们现在人都没事儿,等下了飞机好好休息,然后再商量以后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好!” 丁梦雪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将这份恩情牢牢的记在心里。 大约十分钟后,飞机飞到了某个地方,纪明下了飞机,跟去修理车窗的闻信会和交接。 周景没事,被拐的女孩儿也成功救了出来,他也该回到自己家里。好在天色昏黑,那群人根本没看清他的车牌,也认不出车里的驾驶员是谁。 纪明朝飞机上的三人挥了挥手,便开着自己的车子离去。 与纪明道别后,周景眼睛微闭,抓紧时间休息自己疲惫的身体。 飞机越飞越远,径直朝着n市而去,下了飞机后闻信将他们安排在殷氏集团名下的五星级酒店,环境舒服整洁。 三人经过这么一天一夜的惊险逃命,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极限,下了飞机连饭也没吃,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长睡不醒。 朦朦胧胧中,周景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 睁眼一看,来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应当是闻信找来的医生检查身体。 不过他除了挨饿外,倒也没受什么伤,所以那医生只站了一会儿,便推门而出,周景就又合上了眼皮。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精神,起身用电话给自己叫了餐。 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水平自然是比县城里高了不知多少,可惜的是周景饿的太久,只顾填饱肚子,根本来不及仔细品尝美食滋味。 吃的差不多后,周景方才恢复了从前的细嚼慢咽,一边吃,一边开始考虑自己今后的方向。 岚岳山肯定是不会再回去了,而且周景本身就有继续读书深造的打算,在城市里,肯定要比消息闭塞物资匮乏的山村更适宜复习。 周景从小喜欢数学,在一众科目中数学成绩也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如果高考正常发挥,那么他百分之百可以被排名第一的大学录取,这一次考研,他还是同样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专业。 之前的考试失误,主要是何芳芳从中阻挠,而现在周宜对他做出了保证,便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关于住处,周景在n市还有套两居室,一直闲置着也没出租,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住进去,周景在村里的时候那么艰苦的条件也一个人过来了,在城里就更加的没问题。 手上还有十来万的存款,不够挥霍,但日常的花销肯定没问题。 现在股市行情不好不能再贸贸然进去,但等他考上研究生,利用业余的时间做些家教,应该也能多少赚些。 当然,研究生不是周景的最终目的,他更希望自己能够继续读博,然后在大学任教,这样既可以工作赚钱,又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研究。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因为他现在还在殷向北的眼皮底下,干什么都不会自由舒心。 尤其是现在殷向北救了他,更是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复杂多变。 殷向北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出手相救的性格,这点周景十分清楚,但殷向北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周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放下筷子,准备先洗个澡再做考虑。 他走的匆忙,行李是一件都没带回来,唯一带在身上的,就是贴身藏着的银行卡与身份证手机,不过周景瞥了一眼四周,果然发现在沙发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身新衣服。 如此滴水不漏,应当是闻信的手笔。 周景对闻信到是没什么恶感,而且苏言也说,他是先找了闻信,然后才有了后面的营救事件。 于是周景便站起身来,走到沙发跟前拿起换洗衣物,然后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里的设备自是不用多提,光是那个按摩浴缸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但周景无暇多做享受,只是脱了衣服站在淋浴里冲洗。 在村子里的时候也会洗澡,可那里没有澡堂,每次都是自己烧水用盆子洗,总让人觉得洗不干净。 好不容易能够洗一次淋浴,周景便将水流开到最大,任由水柱冲刷自己身体。 哗啦啦的水流声掩盖了外界的声音,等周景洗完澡又擦干身体,推门一看,下午睡觉的大床上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殷向北半躺在床上低头翻看手机,身上只穿着睡衣,胸肌在松垮的睡衣领里若隐若现。 这副画面,周景在从前别墅的日子里格外熟悉。 见周景停下脚步,殷向北便放下了手机,轻轻挑眉:“过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周景脸色僵硬,整个肢体都仿佛被寒冰冻住一般失去知觉。 “废话。”殷向北轻笑了一声,然后右手随意的解开了睡衣,赤着身走向周景,“你以为我去救你,是大发善心?” 第53章 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方面看,殷向北都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家世财富自不用提,只看外表,宽腰窄臀肌肉匀称,也绝对是人群中最出挑的类型,哪怕是赤着身,也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压迫气息。 像现在这样,被他逼进角落里凝目直视,周景完全有理由相信从前的自己会为他神魂颠倒。 只可惜,他认识这个男人太久,也太了解他的脾性。 纵然外表极具华丽,却如罂粟,教人跳入万丈深渊,然后泥潭深陷,永世不得安宁。尝过一次苦果,好不容易逃出升天的周景,当然不会给自己再度陷落的可能。 于是他伸出手臂,将殷向北阻挡在了与自己还有半米的距离外,冷静道:“我知道你不会大发善心,不过这一次的确是我欠你,你可以提其他的要求,我尽量满足。”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5节 在刚刚洗澡的时候,周景就已经想的很清楚。 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也没办法做到忽视殷向北所做的一切,所以他会回报殷向北,然后两不相欠。 但殷向北却轻笑了一声,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你觉得自己能满足我什么?” 周景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味冷冷盯着殷向北的眼睛。 下一刻,殷向北握住他的小臂,猛地往前一拉,他力气极大,周景失去平衡,不由自主的就倒在了殷向北的怀里。 一只手被紧紧扣住,另一只手则是被殷向北拉着,不受控制的朝着男人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而去。 周景倒吸了一口凉气:“殷向北,你放开!” 然而几度挣扎,却全部都被殷向北轻松化解,后来殷向北被他的动作弄得不耐烦,干脆就将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然后二话不说的开始脱衣服。 眼看着周景的皮肤逐渐暴露在空气里,殷向北的呼吸也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急躁的表现并不是他惯常的作风,可今天也不同以往,他几乎有大半年没见过周景,好不容易见他一回,偏偏周景口是心非,钻进牛角尖里出不去。 本来他是想如周景所愿,奈何习惯了这个人的身体,再去让他去习惯另一个人的,太费时间。 更何况,他们之前的确很有默契。 脱完了衣服,两人终于变得像从前一样皮肤紧贴,殷向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然后轻抚周景的脸:“其实你也很想我上你,对不对?” 周景面无表情:“我说什么有用吗?” 殷向北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似恶魔般咬住他的耳朵,用舌尖舔了舔:“真聪明——” 自打大病初愈,看到周景的第一眼,他就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念。 今天早晨看到他被绑在厨房里,殷向北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下次试试这样的姿势也不错,好不容易等他处理公司的事情,进门一看,发现周景居然在浴室里洗澡,更让殷向北觉得天赐良机。 他从客房的抽屉里拿出润滑剂与安全套,简单做了准备,然后便有些急促将周景翻了个身,轻门熟路的干了进去。 因为长时间没做的缘故,那个地方比从前更紧,最开始的时候殷向北还有心情去想今天下午的会议内容,到了后来,则是全部身心都被最原始的动作所吸引,只顾得不断冲击。 一番酣畅淋漓后,殷向北总算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发现身下的人至始至终都没发出过一点儿声音。 他心头一紧,猛地将周景的身体又重新翻了过来。第一眼,他看到了周景被自己咬破的唇;第二眼,他到了周景肚脐以下某个部位,那出乎意料的宁静。 殷向北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那个毫无反应的部位。 虽然是0,但周景好歹也是个男人,尤其是他与周景发生过很多次关系,他自问对这个男人的身体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 当然,殷向北绝不会将原因归结与自己身上。 在过去几年的床上关系中,只要殷向北稍加亲昵,周景就会动情,像方才那样深入的发生关系,会让周景整个身体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正是殷向北最喜欢看到的场景之一。 所以他殷向北沉默了半秒,最终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是周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但那个地方半年前还是好好的,没道理半年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果不是周景自己先天性的问题,那么肯定就是在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殷向北一无所知的事情。 想到这里,殷向北的心头陡然冒出一阵火气,他捏住周景的下巴,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呵呵……”周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为好笑的问题,他直视着殷向北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做、爱,这还用我说吗?” 殷向北捏着他下巴的手紧了紧,表情却没有变:“跟谁?” 周景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叫殷向北觉得格外刺眼的温柔笑脸:“反正不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满足你?”殷向北嘲讽的道,显然并不相信。 周景冷笑着道:“那个人比你温柔比你聪明,最重要的是床上也表现的比你更好,殷向北,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天下第一?” 殷向北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景,并没有回应。 对于男人来说,如果说有比自己奋力之后对方毫无反应更加可耻的事情,那绝对就是发生完关系后,你床上的对象不但没反应,还把从前的经历拿出来跟你对比。 对比不说,还要得出一个他不及前任半点的判定。 但殷向北为人自负,绝对不是那种被随随便便激怒的毛头小子,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考虑周景说谎的可能性。 然而方才发生过的那场性事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殷向北,周景的确是对他没了任何反应。 见殷向北不说话,周景语气如常的道:“这是最后一次,自此后我们各不相欠。” 话音刚落,殷向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的响起。 殷向北又瞥了周景最后一眼,这才抽身而出,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接听,接听电话的空当里,只见周景不疾不徐的开始穿衣服,甚至没有清洗大腿上的痕迹,便拿着自己仅有的行李一深一浅的向门口走去。 看着周景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突然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自殷向北心头烧起,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说要对自己忠诚如一不求名分不求关心的人是周景。 也是周景自己说,只要他不跟别的男人上床被他发现,那么他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自己。 殷向北一直固守着对周景的承诺,哪怕是周景不在身边,也没有出去乱找乱约。 可现在,从前周景说过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忘的一干二净。 果然人性本贱,哪怕是周景,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身边呆了三年,最后还是憋不住自己那颗浪荡的心。 不过这对殷向北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一个换换新口味的契机。 毕竟对于殷向北来说,心头唯一不可撼动的人只有一个,至于周景,只是他的替代品。 虽说替代品用久了也有感情,但终究是个替代品,他能找到一个,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殷向北笑了笑,然后对电话那头的人道:“等我,我十分钟后就到。”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殷向北出了名的禁欲,根本不会出现在酒吧里。他明明只是让殷向北替他办个小事而已,怎么殷向北却说,他要过来…… “我从不说第二遍。”殷向北冷冷地道。 莫皓然捂着嘴偷笑:“你居然会大驾光临,是不是最近寂寞了,要找个伴儿回去?” 殷向北不耐的道:“废话少说,你还想不想做生意?” “做做做!你来我就给你办钻石!”莫皓然迫不及待的就在电话里开始吹嘘:“我告诉你,整个n市就我吧里的gay质量最高,想要什么类型都有,我现在就开始帮你……” 因为太过啰嗦,殷向北直接挂断了电话,简单收拾了一番径直开车过去。 莫皓然是他大学同学,主要经营娱乐相关行业,是殷向北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他性向的朋友之一,最近开了家酒吧,里面基本是gay。 殷向北从前有周景,自然不会去酒吧里。 但现在周景已经跟自己划清了界限,殷向北没了拘束,便也无所谓去哪里,至少凭他的条件,有的是男人前赴后继。 第54章 莫皓然的酒吧在城西,酒店则是在市中心。 殷向北开车过去,半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十五分钟。 车刚停稳,就看到莫皓然穿着一身酒保服笑意盈盈的站在酒吧门口迎接,亲自替殷向北拉开车门道:“欢迎殷总大驾光临。” 殷向北懒得搭理,长腿一迈走下驾驶座,略过了莫皓然直接进去。 莫皓然急忙赶上他的脚步,格外无语:“你怎么一来就摆一张臭脸,我又没欠你钱。” 殷向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啰嗦。” 莫皓然愣了愣,觉得今天的殷向北好像有些不怎么对劲,虽然殷向北的确总是一副面瘫脸,但那是因为他觉得大部分人都很傻逼,今天的殷向北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个信息—— 他在生气。 人生气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殷向北破天荒的现身酒吧,便叫莫皓然不得不猜测,他是情感生活出现了问题,可那个殷向北,居然也会有情感问题…… 莫皓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十分义气的搭上了殷向北的肩:“放宽心,今天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殷向北甩开了他的胳膊,转过头盯着莫皓然的眼睛,冷冷的道:“要干净的。” “我这里可是正经酒吧,专门给高端人士服务。”说着,莫皓然便带着殷向北走进酒吧大门。 走进之后,殷向北很快发现这里的环境的确比一般酒吧要好上许多,没有乱七八糟嘈杂的音乐,也没有群魔乱舞的灯光。舞台上乐队歌手安安静静的弹唱着舒缓的音乐,舞台下松松散散的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着装颇为正经。 莫皓然把人领到吧台坐下,然后笑道:“喝点儿什么,今天我做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冰水。”殷向北面无表情。 莫皓然无奈的托着下巴:“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来一次,给我点儿面子行不行?” 殷向北无动于衷,又重复了一遍:“冰水。” 莫皓然气的要命,奈何他又不能把殷向北怎么样,只好替他接了杯水然后随便加了几块儿冰:“给给给,给你冰水还不行么!” 殷向北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口,脸色却依然阴沉的紧。 他的样子,知道的是来猎艳泡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处理商业机密。 可能够来这家酒吧的人,眼光都格外毒辣,纵然看不清殷向北的脸,但看他令无数男人黯然失色的身材还有身上价值不菲的打扮,一进门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刚坐下不到一分钟,就已经有好几个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过来。 莫皓然将这副场景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的朝那些人眨了眨眼,然后就对殷向北建议:“看到右边那桌的人没有,大学还没毕业,皮肤又白又嫩的,条件很高,很多人追都追不到,不过你肯定没问题。” 殷向北看也不看地:“个子太矮。” 莫皓然愣了一秒:“你还没看怎么知道的?”虽然那位的确很矮,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七。 “看过了。”殷向北神情冷淡,黑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莫皓然来了劲儿,又给他指了一个介绍:“那刚才那个后面桌那个金丝边眼睛,一米八五个子够高,有颜有才,是个著名的律师,我偷偷瞄过,屁股特别翘!” 殷向北用余光瞥了一眼:“太壮,肌肉练得恶心。” “这个太矮那个太壮,那你得先给我个条件,然后我才能帮你找。”莫皓然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 殷向北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水杯,一言不发。 就在莫皓然以为他根本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道:“身高大概一米八,不要太壮,也不要带眼镜,皮肤要白一点,性格安静不吵闹,暂时就这些。” “唉,你等等……”莫皓然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别说,今天还真有一个这样的人在!” 不等殷向北做出反应,莫皓然立刻就从吧台里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拉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秀男人走到殷向北面前:“他叫池承,单身半年多,你俩聊两句?” 池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顶:“你好,我是池承。” 殷向北朝他点了点头:“殷向北。” 池承先是一愣,然后不可思议的道:“是我知道的那个殷向北吗?” “好了,管他是哪个殷向北,先坐下吧你。”莫皓然拍了拍池承的肩膀,将他安排到殷向北的邻座,然后便很有自知之明的找了个借口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莫皓然一走,池承变得更加拘谨,甚至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看的出来,他的确没多少混圈经验。 而他的外表,也的确是殷向北所要求的类型,仔细看去,眉眼间也有些神似周宜,跟他没遇到周景之前的那些个情人是一个水平,只是更年轻。 按理来说,接下来的情节便是两人约去酒店里缠缠绵绵,解决成年男人都会有的生理需求。 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殷向北格外倦怠。 也许是因为不久前才刚刚见识过周景对他的毫无反应,让殷向北短时间内再提不起床上兴趣,又或许是他看不惯此人说话的语气,越听越烦躁的不行。 他开始后悔来这里,甚至开始准备找借口离去。 至于池承,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 过了最开始的尴尬期,池承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论起自己:“我刚刚毕业不久,现在在投行工作,压力是有,但更多……” 殷向北突然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不好意思打断你,我还有事,我们改日再谈。”再待下去,只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池承愣住:“这么快……” 难道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喝一杯冰水而已? 殷向北冲他礼貌的笑笑,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门口走去,直到出了酒吧,他才给莫皓然发了个消息告别。 正值炎夏闷热的天气,殷向北一上车就感觉到呼吸不畅,他烦躁的将领带扔到一边,然后打开车窗扬长而去。 不等莫皓然看到消息,他就已经将车开出了酒吧所在的街。 黑色的轿车在夜间的道路上疾驰,殷向北心情烦闷,眼前老是闪过周景那张嘲讽的脸。 现在他冷静下来想,就算周景找到了新情人并且跟那个人发生了关系,却也不会导致他那里变得毫无反应,真实的原因恐怕是周景最近身体太虚,外加他那时的动作太过急躁,没顾及的到抚慰一下周景。 如果他经常跟其他人发生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所以恐怕下午的那些话,是他一时生气。可就算是生气,他眼神里的抗拒与嘲讽,却做不得假。 殷向北向来喜欢安静乖巧的情人,一旦有人在他面前闹脾气,殷向北就会瞬间失去对他的所有兴趣,然而周景这次的脾气,却足足维持了大半年。 在这期间他既没有主动认错,更没有主动出现在殷向北的面前。 甚至当殷向北找到他,愿意跟他恢复从前关系的时候,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拒绝了也就拒绝了,反正终究只是替代品,殷向北大可以找到新人去顶替,然而当他来到酒吧,却发现这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这意味着什么,殷向北并不想了解,只是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烦躁叫他静不下心。 他遇到这种状况的次数不多,所以更是让他觉得难以解决,思来想去,殷向北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周宜。 因为父亲的缘故,殷向北从小就被培养成冷漠薄情的性格,也就偶尔在周宜面前才能表露些真实心迹。除了他喜欢他这件事,殷向北可以告诉他所有事情。 然而让殷向北意想不到的是,知道周宜住处的人不止他一个,选择在今天晚上来找周宜的,也并不是只有他而已。 周宜伸出双臂,怀里搂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个子比他要稍低一些,肤色很白。 殷向北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在门口接吻。 基本是周宜主动,他怀里的人甚至有些抗拒,两人吻得太投入,以至于没人发现殷向北正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仔细去听,还能听得到两人沉重的喘息。 那个人,是男人,是跟他一样的性别。 殷向北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找不到上前阻止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然而眼前的人却早就消失不见,门紧锁着,门外与门里像是天与地。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不喜欢男人只是他的错觉。 不过奇怪的是,殷向北并未感到有多么伤心,大抵是他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第55章 对于周宜,就连殷向北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 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习惯了跟他分享很多事情,于是在殷向北发现自己性向不同于常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周宜。 所以后来他的情人,也大多长得有几分肖似周宜。 但殷向北却从没幻想过自己跟周宜在一起的场景,因为不管是他或者是周宜,他都无法想象有人会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场景。 现在这样,反倒让殷向北放下了困扰他多年的心结。 更何况他很了解周宜这个人的性格,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恐怕根本不会出现方才的场景,只要那个男人乖巧听话对周宜衷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想通这点之后,殷向北便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他转过身,如来时那般安静,身形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夜色已深,若是回平时的住处便有些浪费时间,再加上今天一天都在到处奔波,殷向北纵然身体强壮也有些疲倦,便打了个转向,朝距离这里最近的房子开去。 一路畅通无堵。 殷向北用指纹开了门,一进门就吩咐房间里的人替他准备洗澡水和睡衣,然而他却忘了,曾经住在这间别墅内的人正是今天傍晚对他的主动毫无反应的周景。 自打周景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因为助理有定时请清洁公司清洁的缘故,屋子里依然很干净,摆设也跟从前没什么差别。 殷向北没等到回应,这才想起周景早就已经走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抬起头朝屋内看去,从他的角度,正好瞥道客厅明亮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箱子,在整洁的家居中显得格外突兀乍眼。 殷向北眉头一皱,换好鞋子后信步走到茶几跟前,然后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的东西很杂,大部分是奢侈品,偶尔也有一些不值一文,但毫无例外,这些东西都是殷向北曾经随手送给周景的物品。 不论大小不论贵贱,他都好好的保留着,直到他走,又全部都还给了自己。 殷向北翻了两下,本来已经有些熄灭的火气又因为看到这些东西开始冒出火星,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就给闻信发了个短信,要他明天就把这箱东西扔出去。 不过闻信似乎已经休息了,并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殷向北简单的冲了个澡,又吹干了头发,一个人在大床上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睡得颇为不安定。 第二天一大早,闹铃将殷向北早早的叫醒,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皮准备洗脸穿衣,却突然听到一阵响动从客厅里传来,侧着身子从楼梯口看去,正好看到闻信对着那个箱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场景。 殷向北冷声提醒:“还愣着干什么?” “殷总……”闻信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殷向北。 他还以为殷向北是跟周景彻底闹掰了,所以才要把周景留下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去,可现在这个样子,殷向北似乎是昨夜来了这里过夜。 本来闻信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些东西给周景送过去,但看殷向北一脸不爽的神情,闻信哪里还敢有半句异议,只好立刻做出行动抱起箱子:“我现在就扔。” 然而还没走两步,却又被殷向北叫停。 “算了,还是把箱子抬上来——” 闻信在背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施施然转过身子,然后步伐极度缓慢的往楼上走去,生怕殷向北又要随时更改主意。 这一次殷向北到是没说什么,不过却全程脸色阴晴不定。 好不容易上了楼,闻信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吃力的道:“殷总,把箱子放在楼上哪里?” “就放这里。”殷向北用下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好勒——”闻信抱着箱子走了进去,发现殷向北昨天果然是在这里过了夜,不过看样子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暖床的小妖精。 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正打算找个空地把箱子放下,却又听殷向北命令道:“不要在屋里,放阳台上。” 闻信无奈,只好抬着箱子,认命地推开落地窗玻璃。 因为长时间没使用,落地窗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声音,那声音让闻信与殷向北同时皱起了眉峰。 闻信揉了揉耳朵继续干活,但殷向北却因为方才的场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大概发生在大半年以前,跟周景离开的时间相差没几天,但与现在炎热的夏天截然相反的是,那天外面下着大雪。 那个时候,周景被他按在落地窗上肆意侵犯,不住的喘息。 然后…… 殷向北眼神暗了暗,心情复杂至极。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么周景的腿应该就是那天晚上被冻坏的,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没过几天周景便突然说要离去,而且一消失就是大半年。 再看到周景时,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怪他对自己冷淡至此,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意。 “放好了。” 突然,闻信的声音从落地窗外传来,将殷向北从恍然中叫醒。 他下意识抬起头想要对闻信说话,然而一抬头,眼前却突然闪现过好几副被遗落在脑海深处的画面。 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也有周景看着他时温柔的眼睛…… 然而这些,都已经是过去。 “殷总,有什么事吗?”闻信见殷向北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殷向北突然死死的盯着闻信的眼睛,一字一顿:“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周景的左腿是怎么一回事?” “周景他……”闻信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对殷向北说出实情。 殷向北又道:“你实话实说。” 闻信看了一眼殷向北,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可能是跟总裁你有关。” 说是可能,因为他也不怎么确定。 毕竟当初在县里的医院周景所说的那番话,很有可能是为了刺激向南留下来的谎言。 但若说那是谎言,周景所受到的伤害却又是真实存在。 在场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周景对殷向北的感情之深,闻信一清二楚,能够如此深爱殷向北的周景突然抛下一切来到乡村支教,恐怕殷向北伤他伤的不轻。 不过他一个外人,自然没办法判断这两人之间的情感纠结,所以才说是可能有关系。 但殷向北本就有怀疑,经闻信这么一说,便更是确信。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声道:“我明白了。” 闻信看着此刻的殷向北,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那个像冰块一样冷血无情的殷向北,竟然会露出这般失落的神情,他还以为殷向北真的绝情到极致,根本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一丝的悔意。 然而下一秒,却又听殷向北道:“准备去公司吧。” “好的。”闻信身体猛地一震,发现殷向北的失落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眼底。 接下来的几天内,殷向北对周景的事绝口不提,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俨然有工作入魔的趋势。 底下的员工纷纷叫苦不迭,哀嚎遍地,然而受到影响最大的,却是那个还贼心不死想要上位的殷志明。殷向北不但把他手里掌握的势力全部夺了回来,更是调查出他走私毒品的犯罪证据直接送到了警局。 哪怕殷志明与他的父亲几次三番跪地求饶,都拦不住殷向北要送他们进监狱的决心。 一时间n市商界动荡不已,提起殷向北这三个字,人人自危,生怕被殷向北发现自己曾支持过殷志明父子。 另一个引起讨论的社会新闻则是有关于丁梦雪。 她从逃脱火坑后就一直致力于将事情曝光出去,在报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热心记者愿意追踪事件,不仅在纸媒上刊登文章,更是在微博,论坛等网络平台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无数网友对人贩子感到深恶痛绝,并且自发组织宣传帮丁梦雪扩大事件影响力度,号召国家机关尽快解决处理。 至于底层老百姓,则是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拿周景来说,他回到了自己原先购买的两居室,请了钟点工帮忙清洁,又与苏言一起采购了许多家居用品,很快就安心的住了进去。 不用上课,他有更多的时间安心复习,苏言也暂住在他的房里两人一起努力。 这样的日子过得宁静而又踏实,直到某天他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是对他腿上的伤有医生愿意尝试治疗,要他抽空去医院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挂断电话后,周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奇怪的紧。 要是可以治疗,那上次就该告诉他,拖了这么久,突然打电话过来,不得不让周景怀疑是否为骗局。 第56章 见周景神色不对,一旁的苏言便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周景摇了摇头:“之前的医院给我电话让我去重新检查治疗,不是什么大事情。” “这是好事啊!”苏言放下手中的纸笔,神情激动的道:“要是能治好,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情。” “可时间拖得太久,我怕是骗局。”周景微微皱眉。 苏言分析道:“骗局不骗局的另说,我觉得只要有治好的可能性就不要放过,更何况你说是之前的医院,应该早就有过接触吧?” “嗯,那我就去一趟。”周景点头同意。 苏言咧开嘴角笑道:“正好,江雨妹子说她过两天要来n市玩儿,带着她去,上当受骗的机会应该可以小点儿。” “江雨?”周景吃惊的看着苏言,有些不敢置信,“她要来n市?” “是啊,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来着,我忘了跟你说。”苏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她跟爷爷决定搬到县城去开医馆,但是最近拐卖那事儿闹得人心惶惶,她爷爷就让她来n市找父母住上一阵子。” 周景想了想道:“这样,那她什么时候过来,我去车站接她。” 在山上宿舍住的时候江雨和他爷爷都很照顾他,后来的事件也是多亏了有江雨才能解决,他对江雨的心存感激,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回报,正好她来n市,他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苏言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备忘录:“明天下午的火车,我们一起去吧。” “好,就这么定。” 周景点了点头,默默在心中考虑了一番n市能够参观旅游的景点,然后在纸上简单的安排了行程。 第二天两人都起了个早,日常做了英语阅读后出门打车去车站接人,因为正好赶上暑假的旅游高峰期,火车站人山人海,最后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和背着一个大书包的江雨会和。 “周老师!苏老师!我在这里!”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熟悉的面孔,江雨显然又激动又开心。 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主动替江雨分担了一个行李,然后笑道:“现在都已经不是什么老师了,叫我苏言就行。” “不不不,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江雨十分认真的道:“虽然你们没教过我,但是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值得尊敬的老师。” “噗——”苏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那随你便吧。” 江雨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笑点在哪里,她又看向周景,周景只好有些无奈的道:“我们先去吃饭。” 一听说要吃饭,被火车晃荡了十几个小时的江雨眼前一亮,大声的说:“好!” 这声好字中气十足,又夹杂着乡音,立刻就让江雨成了人群瞩目的焦点,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看她。 见她愣住,苏言拽了拽她的袖子:“走吧,以后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就行。” “嗯,我知道了。”江雨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声音瞬间变得像蚊子嗡嗡一样小。 在山里过的久了就会习惯大声说话,因为山上地广人稀,不大声有人根本听不到声音,但一旦进入城市,尤其是像n市这样的城市,说话声音太大就变成了一种会让人侧目的失礼。 江雨也就小时候被父母带来过一次,自然不适应城里的生活,初来乍到就引起围观后她就忍不住用余光观察身边人的行为举止以及着装打扮,越看越觉得自己土气。 等三人坐到餐桌上,周景便发现江雨有些愁眉苦脸,不如来时开心。 周景便问她:“是太累了吗?” 江雨摇头否认,这点儿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苏言也道:“那是这里的饭不合你心意?” “不是不是,这里的饭很好吃,我只是……“江雨咬住下嘴唇,难为情的支吾着:”觉得我太难看了。” “谁说的,你挺好看的啊!”苏言瞪大了眼睛。 江雨很有自知之明的道:“苏老师你别恭维我,我从乡下小地方出来,跟你们这些城里人怎么比。”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苏言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意识到了江雨别扭的点在哪里,立刻就建议道:“等吃完饭去逛街,换身衣服你不比她们差的。” 江雨挑起眉:“真的?” 苏言言之凿凿:“真的,不信你问周老师,让他告诉你!” 江雨又转头将求是的眼神望向周景,周景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也道:“苏言说的不错。” 江雨这才重新燃起信心,吃饭也比刚才胃口好了许多。 在吃饭期间,三人除了聊些近况,又从江雨的口中得知了许多村子里的信息。 听江雨的口气,村长刘民现在的境遇尤其不好。 丁梦雪被拐卖的事件被媒体报道了之后,县上就有人得知了这件事情,一开始还想瞒天过海糊弄过去,可最后事情越闹越大引起民愤,根本纸包不住火。 不仅是刘民,还有很多拐卖人口的事件都被曝光了出来,情形之严重,直接引起了国家的重视。刘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村官而已,就算他跟县领导关系再亲,这次也保不住。 这事儿闹大后,整个县城都陷入了一阵动荡中,生怕牵连到自己。 政府派了很多警察去村子里调查情况,最终揪出了一个数人联手作案的人口贩卖团伙,其中就有丁梦雪案的主犯,现在已经全部被警方控制,正在紧急调查案情。 虽然法不责众,没有问罪村民,但买卖元凶都将受到惩罚,而且政府也派了专人去农村进行法制教育。 总得来说,这件事的后续还是比较令人欣慰,周景跟苏言也算满意,也算不枉此行。 苏言感慨万千的道:“去支教本来就是想混个简历,没想到还整出了这么大一个事件,不过我不后悔,就是有点儿担心你跟纪明会不会被打击报复。” “放心吧你!”江雨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苏言的肩:“我现在过的好着呢!要是当初不帮你们,我才是会噩梦缠身过意不去!” 苏言跟江雨两人又互相调侃了几句,一顿饭吃的热闹至极。 周景话虽不多,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听到这样的结局,悬在心口已久的大石终究掉了下去。只是他心中有些怀疑,这件事处理的如此之快,如此顺利,难道真的只是媒体介入的原因? 他心里闪过一种可能,却又很快被自己否定。 短暂的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又是三人同行,目的却不是逛街,而是跟周景一起去医院。 听说要去医院,江雨格外的热情,因为她作为一个大夫后备役,顶天也就见过县城里的医院,这次有机会看看大城市里的医疗设施与医疗条件,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而且她素来对周景有好感,哪怕知道跟周景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希望看到周景能够恢复健康的身体。 在她看来,周景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不管在城市还是山村都格外出众,唯独被左腿拖累,变得不怎么完美。 去医院的时候,江雨已经换上了昨天买好的新衣服,整个人显得格外灵气活泼,说话也自信了不少。 但这家医院跟普通的医院还有些不同,是全市最好的私立,来往行走的人群全部都是社会上层人物,于是便显得周景一行人格格不入了些。 不过周景并不在意这种东西,而是径直去了跟医生约好的房间。 上次检查完后医生告诉他他的腿需要慢慢修养调理,但这次重新换了个胡子花白跟江海年纪差不多大的医生后,却提出要周景住院进行针灸理疗,适用高级护理。 周景不是没听说过这医生的办法,就好像曾经周宜也说要送他去美国进行护理复健,这需要大量的金钱与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能够痊愈,只是逐渐减轻状况而已。 他自己虽然小有存款,但也经不起如此的挥霍,便只好出言婉拒。 “谢谢医生的建议,我还是保守治疗就好。” 没想到一直在医生身边的年轻助理却说:“机会难得,希望周先生你再考虑考虑,我老师不是经常出山给人看的,如果是担心资金的问题,这个已经有人帮您垫付,您只用接受治疗就行。” 周景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攥紧了双拳。 会帮他付钱的人,是周宜吗? 可他回到n市的消息根本没人通知周宜,而且他也有很长时间没回复周宜问候的消息,若说是周宜,那他也太过关心自己行踪。 但除了周宜,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突然的这么大发善心…… 第57章 周景自然是没想过殷向北会良心发现。 对于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来说,稍微放松对其他人的剥削,就等于是恩赐,更遑论善心。但假如真的是殷向北,他便不得不去猜测,是否殷向北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张脸。 不然以殷向北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情人找不到,偏偏与他这个半废的人纠缠不清。 周景苦涩的笑了笑,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对私生子的报应。 如果他不是周家的私生子,那么他也就不会拥有跟周宜这么相似的脸,那么殷向北可能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也就不会沦落今天这种境地。 那位助理又劝他:“周先生,你可要考虑清楚,机会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的。” 周景沉默不语,下意识将视线移向手中的病历。 江雨也道:“周老师,赶快答应吧,治疗身体是要紧事。” 苏言看了一眼周景,然后扯了扯江雨的袖子道:“让周老师自己决定吧。”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6节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周景的决定,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周景不可能不答应。 但周景却问那助理:“你知道付钱帮我的人是谁吗?” “这个……”助理面露难色,有些难为情,“我们不方便透露,但您放心,绝对不会对您不利。” 周景轻笑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更希望可以自食其力,今天麻烦你们了。” 那助理还想挽留,但周景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江雨跟苏言眼睁睁的看着周景拉开木门,愣了一秒,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待追上周景的脚步,苏言迟疑了一番,最后还是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听听那个人的条件,毕竟人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周景摇了摇头,无声的否定了苏言的建议。 会给他付钱的人有两个人选,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再见,现在的生活虽然因为腿的缘故有些不便,但却能够得到前所未有的心灵宁静。 他要的不多,平平淡淡的生活足矣,又何必为了一条腿,给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在苏言与江雨看来,自然是要治好腿比较重要些,不过这毕竟是周景自己的事情,他不愿意,没人能够强迫他去接受。 见周景决心坚定毫无动摇的余地,苏言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好吧……” 江雨也无奈的耸了耸肩。 周景到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下午回到家中,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当天下午,周景拒绝接受治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殷向北的耳朵里,当时殷向北正犹豫要不要去医院见周景一面,却被告知周景根本没有照他的安排留在医院里,握笔的手下意识一用力,正在签名的就被笔尖划出了一道痕迹。 殷向北脸色一沉,觉得近些天来心中积攒的烦躁似乎要到达极点。 他承认,在知道周景的腿是因为他而变成这样的时候,他的心里的确有所触动,不然也不会安排助理去寻找医生。 但另一方面,一直以来周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个替代品而已,替代品不能用了,再找新的替代品就是,对周景这样的替代品产生预料之外的感情,有悖于殷向北的处事原则。 因为周景有伤在身,所以他才能原谅周景近几次来的任性,可周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这点让殷向北厌恶至极。 助理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候殷向北的吩咐,而殷向北只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文件:“换一份——” “是。”助理上前拿过文件,又突然想起那位助理在电话中交代的事情,便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殷向北,不知当不当说明。 殷向北冷声道:“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是,总裁。”助理深吸了口气,然后开始报告,“根据医院方面的消息,周景之所以不接受治疗的原因是他觉得金钱的来源可疑,甚至曾经出言询问付款人的身份。” 殷向北眉头一皱:“医院说了吗?” “没有,医院方面严格的保守了秘密,然后周景就起身离开了。”助理如实相告。 殷向北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我知道了,你去换文件。” 助理向他鞠了一躬,迅速的推门出去,而殷向北则是在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到了晚上下班时间,殷向北破天荒的没留在办公室里加班,让总办所有的助理秘书都松了口气。他没有回家,更没有去夜店,而是开着车朝着一个熟悉的地点开去。 说是熟悉,其实也已经有好多年没去过,只是殷向北记性好,一直没有忘记去的路线而已。 那个时候周景还在大学上学,所以住在自己的房里,殷向北偶尔去过夜。 等周景大学毕业了,殷向北便买了江边的那套别墅,自然也就不必再蜗居在二居室里。 殷向北将车停在路边,决定下车之前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是最后一次主动来找周景。 如果周景还不领情,那么他是残废还是绝症,以后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便又恢复了寻常的冷静,只等周景的出现。 也该他幸运,周景正好出门跟苏言在附近的超市一起采购物品,没等多久就出现在了殷向北的眼前。 只是那画面多少有些碍眼。 一直冷清的像个木头一样的周景,在与苏言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露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着实刺痛了殷向北的眼。 更重要的是,苏言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很大程度两人是住在一起。 而两个单身青年男人住在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殷向北再了解不过,再加上之前周景所说的话,更是让殷向北心头一紧…… 第58章 殷向北脸色不佳的站在车门前等待着周景。 他人长得高大,穿着打扮一看就很昂贵精致,很容易就在平凡普通的街道上引人关注。 不过周景因为身体的缘故,习惯了走路观察地面,还是苏言提醒他,他才看到殷向北熟悉的身影。 双目交接的瞬间,殷向北微抬下巴,沉声道:“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周景视若罔闻向前走去,冷淡的仿佛从不认识殷向北这个人一般,与方才跟苏言在一起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殷向北挡住周景的去路,锋利的眼神似猎鹰般锁定了周景。 周景沉默不语,而此时的苏言则显得有些多余。 殷向北又道:“最后一次。” 周景眼皮动了动,想到今天白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应当就是面前之人自以为是的施舍怜悯。只是按照殷向北的性格,居然还会特地再来找他,算是出乎了周景的意料。 见周景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的殷向北对苏言道:“你先走。” 苏言愣了愣,下意识的将眼神投向周景,殷向北要找周景谈话,他的确是不该出现,可周景对殷向北如此深恶痛绝,他实在是怕两人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场面。 “不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就行。”周景做出表态,俨然要跟殷向北彻底划清界限。 殷向北死死的盯着周景的眼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洞穿,然后看清楚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说什么话题都无所谓吗?”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威胁,周景身体一颤,瞬间想起了他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不,我今天就要上你,不但要上你,还要当着你同事的面上你,让他看看平时道貌岸然的你在男人的床上是怎么辗转呻吟,怎么求我干你更深一点……” 他完全相信殷向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景脸色白了白,然后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苏言:“你先上楼,我一会儿就回去。” 苏言迟疑了一番,最后还是接过袋子,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你和他住在一起。”殷向北语气里夹杂着不明显的妒意。 周景神情不变:“跟你没有关系。” 殷向北脸色瞬间变黑。 自打周景离开后,他就没跟自己好好说过几句话,但凡开口,语气都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无所谓。 如果不是他知道周景对自己的深情,那么他简直要怀疑周景真的是移情别恋。 不过考虑到周景的腿伤,殷向北忍住了没转身离去,只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不去接受治疗?” 周景眉头微蹙,越发怀疑殷向北来找他的目的。 按照殷向北高傲的性格,在他说完那些话做出那些事之后,两人就该永远不会再见。 但奇怪的是,殷向北不但替他安排医生,还特意亲自来小区门口等他出现,若是毫无目的,周景根本不信。 不过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殷向北是担心自己,因为殷向北天生没长那颗心,就连周宜生病经纪人发微博,也没看他有多着急。 周景只好告诉他:“我会自己赚钱治疗,不劳你费心。” 殷向北眉头一皱,漆黑的眼仁深不见底:“不要闹——” “闹?” 周景讽刺的笑了笑。 殷向北觉得他在闹,以为他在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天他决定要走的时候,是不是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次见面,才会觉得继续这段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殷向北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个人才会满意。 可惜从前那个一心一意想讨殷向北欢心的周景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周景如一潭死水,根本没办法再看殷向北一眼。 只要看到他的脸,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向南。 所以说他永远不可能理解殷向北的思维,爱一个人,透过别人的身体思念着这个人,怎么可能开心。 “关于你的伤。”殷向北顿了顿,有意无意的看向周景的左腿,“我已经知道了实情。” 他没有说抱歉,虽然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错。 殷向北高傲的活了小半辈子,几乎从没说过抱歉,在他的字典里,说抱歉就等于是低头,等于是站于低点。 而他,喜欢高高在上。 周景眼尾微微上挑:“所以,你打算施舍我吗?” 殷向北沉默了一秒钟,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周景。 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里,此刻充斥着嘲讽的笑意,往日温情似乎随着那场大雪被冻结的一干二净。 比起从前,他又瘦了不少,整个人单薄的像纸片。 在他所有的同性情人中,周景是长得最像周宜的一个,也是呆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让他对周景一直无法像前人那样无情。 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呆在一起,殷向北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这个念头对于殷向北来说很陌生,也很大胆,可如果那个人是周景的话,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了。 他先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周景关于施舍的猜测,然后缓缓地开口:“我可以考虑跟你维持长久的关系。” 殷向北的话很简略,但周景认识他这么多年,却还是听懂了。 正是因为他听懂了,所以更觉得讽刺。 殷向北不仅要‘施舍’给他金钱,更要‘施舍’给他从前梦寐以求的安定。 跟殷向北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敢问过这段关系可以维持到多远,因为他也明白,维持的长短只在于殷向北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很努力的去了解殷向北的爱好,去做殷向北喜欢的事情,只为多呆在他身边一段时间。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未死心,以为殷向北总有看到他好的一天。 周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他:“那周宜呢,你不等他了吗?” 提起心头白月光,殷向北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跟他有什么关系。” “替代品想要上位,自然要问问真身答不答应。” “周宜有自己的男友,不用我操心。“不知怎的,殷向北觉得替代品那三个字从周景的嘴里说出来有些刺耳。 明明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都难以下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想起我这个替代。”周景弯起嘴角,明明是在笑,眼里却是一片寒冰,“对不起,我拒绝。” 殷向北道:“我知道你委屈。” “不,我不委屈,我很庆幸。”周景眨了眨眼,笑道:“能够看清你,废了一条腿已经算什么,我怕我再继续呆下去,迟早会丢了这条命,虽然我的命不比周家大少爷,可对于我来说,却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是吧?” 殷向北冷冷的看着周景,一言不发。 周景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在身上的话全部说出口:“殷向北,我承认我以前喜欢你,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腿变成这样,也是我自己作孽,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上了别人,烦请放我一马,这样对大家都好。” “是刚刚那个苏言?”殷向北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不是。”周景直视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的道:“他已经死了,所以你永远都比不过他。” 殷向北愣了愣,终于开始确信周景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情。 如果只是受了委屈,想要让他多关心,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而且在他愿意做出如此承诺的情况下,依然拒绝。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了周景的绝情是何原因。 所有人类的通病,喜新厌旧。 更何况,那个人死了,就代表着他在周景心里的地位被提高到了一个其他人绝不可能达到的高度,哪怕是殷向北,也无法超越。 想通了这一点后,殷向北便转过身体,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再多说也无益。 然而他还没走出多远,却又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等——” 殷向北身体一僵,静静的站在原地。 紧接着,又听那声音道:“记得你说过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好,你放心。” 殷向北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渐行渐远,彼此都以为这将是最后一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两人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人躲在不远处的车里,盯着殷向北的眼神里满是恨意,但看向周景时,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59章 待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男人便掐灭了烟,方向盘一打,朝着与殷向北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不敢追的太明显,一旦被殷向北发现,便等于判了自己死刑。 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隐藏在暗不见天日处,被人人喊打,遭社会嫌弃。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拜殷向北所赐。 如果殷向北不出现,那么他现在已经是殷氏的正式总裁,大权在握,何等风光无限。 奈何殷向北命大,那么严重的车祸都没死彻底,殷志明很难想象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抹杀干净。 不要怪他没有手足之情,因为殷向北这个人只会做的比他更绝,看看现在他的样子,殷向北夺走了他的一切还不够,甚至要置他无无可翻身的死地。 一想到这里,殷志明便死死的咬住牙,恨不得将殷向北碎尸万段。 但事到如今他却也知道,自己与殷向北实力差距太大,靠现在的身份想要把殷向北扳倒自己取而代之,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而今的首要任务,便是保住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迟早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大笔钱。 殷向北与警察联手冻结了他的财产,通缉令早已全网发散,现在的殷志明别说像以前那样挥金如土,哪怕是逃出国外的资本,都很有限。 像现在这样避开警察眼线,只能说是暂时安全。 殷志明想跑,想要钱,还要保证自己能够逃出去,便绕不过殷向北这道坎。 殷向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悠哉的等他自己出现。 若是以前,殷志明觉得自己能够逃出去的可能性,顶天也就只有百分之十,可现在,他捏到了殷向北的软肋,这个可能性就会又被提高百分之十左右。 当然如果殷向北足够在意他那个情人,那么殷志明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得非常之高。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在殷向北心目的重量,到底值多钱。 殷志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管值多钱,他都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不仅是因为警察的追捕,更因为长时间没有那玩意儿,他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开车回到城郊的出租屋里,殷志明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以前的熟人帮自己。 现在那群胆小的富家子弟自然是避他唯恐不及,不过殷志明好歹曾经是殷家的人,自然有些特殊的人脉资源。 只要肯给钱,这群人什么都能帮他办。 而殷志明本身也是光脚不怕穿鞋,自然也没什么顾虑,稍微跟人合计商量后,就打算动手。 那天,炎热了快一个月的n市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 殷向北坐在他宽敞舒适的办公室内,随行有助理打伞遮雨,下雨或者天晴,对于他来说毫无区别。 与周景彻底断了联系,是在三天之前。 他甚至说出了可以发展长远关系这样完全不像自己的话,可周景依然很决绝。 在这一点上,周景还是跟以前一样。 殷向北说不出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毫无疑问,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回过头去。 说不见面,就不见面。 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周景喜欢上了别人,而他的身边,也迟早会有人填补上周景的空缺。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但最近是不可能了,除了工作,他暂时不想去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莫皓然也曾打过电话来说那个池承很喜欢他,问他要不要去酒吧里两人再见一面,但殷向北却没有一点想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欲望。 殷向北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审美疲倦。 或许他是时候考虑换一个口味谈谈感情,就连周宜也有了恋人,没道理他反倒落到了后面。 说到周宜,最近跟他联系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起来。 男人大约都是这种属性,见色忘友,喜新厌旧,又或者是出于避嫌的考虑。 不过殷向北也不太在意。 毕竟人人有自己的生活,而他生活的重心,就是这里。 助理们来来往往,形色不一,不管什么样的消息,殷向北都能保持冷静的处理,以确保集团的最大利益。 不过今天闻信汇报的消息有些特殊,是关于他几日前下达的命令。 直到今天,终于有了消息。 “我已经跟那位治疗冻伤的美国教授取得联系,他表示可以接受周景这个病例。”闻信不知道殷向北已经去找过周景,所以显得很开心。 殷向北头也不抬地:“不用了。” “不用了……” 闻信愣了愣,鹦鹉学舌般将殷向北的话重复了一遍。 并不是因为自己辛苦的工作成果被一句话否定,而是替周景感到可惜。 殷向北语气如常的道:“对。” 按照规矩,闻信便该回去,然后将这件事彻底抛在脑后,可他想起周景那个蹒跚的背影,心里便被刺了一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勇气,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殷向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闻信:“你该走了。” “可是……” 闻信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只能顺着殷向北的心意,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闻信走后,殷向北继续专心处理文件,一眨眼就是半天过去。 雨一直没停。 这样的天气对于被夏天折磨不轻的人来说,很是值得欣喜。 然而对于周景,却不不怎么友好。 一到雨天,他那平日里失去知觉的腿,就会让他再度感受到何谓地狱。 会变成今天这样,与那个雪夜有关,不过源头却还是要追溯到周景的童年时期。 那个时候他的亲生母亲还在,也没到上学的年纪,每天干完活后,那个女人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折磨周景。 腿上的疼,大约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断断续续。 只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而已。 除了疼,下雨天的行动也不便,很容易就被溅一身泥水。 以前在村里,地广人稀,周景可以慢慢的走慢慢的前进,但在快节奏的都市,这样的习惯显然会被忽略。 所以周景就一直呆在家里学习。 刚好最近几天陪着江雨在n市转悠了几天身体也累了,像现在这样留在家里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用热毛巾敷在腿上,痛楚多多少少有些减轻。 至于苏言,则是一直就窝在被子里睡觉,起的本就晚不说,吃完午饭又沉沉的睡去。 周景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了三四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周景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到让他有些怀念山里一年四季都很干净舒适的环境。 但那山是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回去,也已经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 现在想来,每天六点钟起床准备上课,一整天都泡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然后向南站在窗外等着他,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不管是刮风下雨,都始终如一。 如果可以的话,周景到还想再继续教那群孩子几年。不为别的,只是很享受那种一直有人在耳边叫他老师的感觉。 周老师,周老师,这样的叫着……仿佛向南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周景忍不住就嘴角上扬。 他想,晚饭就做鱼。 向南在的话,也会开心,会笑的眯起眼睛。 等腿上的疼痛逐渐褪去,周景就换了衣服跟鞋,打算去附近的超市里买菜买鱼。 他这个小区的位置不算好,但附近紧邻大学,发展的一直不错,交通虽然不怎么便利,不过周围的配套很全,而且经常可以见到学生与老师,想看书也可以去大学图书馆里,总体来说周景还算满意。 不过大学附近也有一个坏处,就是人多且杂。 周景出了门,径直朝超市走去,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背后有人用刀尖顶着他,然后压低了声音叫他束手就擒,周景意识到不对劲,然后往周围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被这群人给包围的彻彻底底。 他自认不曾得罪过人,便保持着冷静:“你们认错了。” 那人将刀尖向前刺了几分,白色的衬衫上立刻就多了几滴鲜红色的血:“废话少说。” 周景身体一僵,只能任由这群人搜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将他带到了车上用胶带绑住嘴和手臂。 但看样子,这些人只是负责找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雇主找他有什么事情。 只有等见到了幕后的人,周景才能明白他的意图。 可当他被送到郊区,看到殷志明那张脸,周景登时愣在了原地。 殷志明没有对他多说一个字,只是让人把他绑好,然后给绑他的人付了钱,最后掏出了手机。 “没用的,他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 殷志明惊讶的瞥了周景一眼:“看来你认识我?” “放我走。”周景神情冷淡,毫无半点惊慌。 殷志明视若罔闻的自言自语:“既然认识我,果然是殷向北的小情人不错,就看你值多少钱了。” 周景眼睁睁的看着他将电话拨通,然后又听他从嘴里冒出一个亿这样的字眼,明明知道不可能从电话那头得到什么样的结局,明明知道在殷向北心里他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周宜的替代品。 可是,当电话那头传来殷向北熟悉的声线,他却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殷向北只说了两个字—— “有病。” 然后,就挂断了手机。 第60章 还未来得及讨价还价,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殷志明瞬间脸色大变,将手机猛地摔了出去,青筋暴起道:“艹!殷向北个王八蛋!” 与他相比,周景则显得格外淡定:“所以我说没用的。” 殷志明眉头紧皱地盯着周景的脸;“你在他心里一毛钱都不值,不伤心吗?” “伤心?”周景像是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你真是不了解他。” 殷向北怎么可能会妥协,更别提是为了他而妥协,本来他与殷向北之间,就已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陌生人的死活,关殷向北什么事情?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薄情又自私的人,哪怕周景仍是他的情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周景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别的不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殷向北心目中,永远都是自己第一,剩下的人都被排在万里之外,为了利益,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 所以从头到尾,周景都知道殷向北不会有任何回应。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清这个人了,所以哪怕这个人做出再怎么过分的事情,都会坦然视之,一笑而过。 可是,知道是知道,了解是了解,在听到电话里那毫无半点感情波动的两个字眼后,心脏所在的地方,却还是有如被巨石敲过,闷闷的发疼,叫他眼眶灼热,叫他无法无法呼吸。 周景垂下眼睫,眼神里空无一物,万般情绪转瞬化作灰烬:“不过现在你应该了解了。” “你连我都认识,不会不知道他其他秘密。”殷志明走到周景身边,用手毫不留情的捏住他的脖子,眼神里满是疯狂,“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额……” 周景喉咙一紧,下意识的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清,只是困难的呼吸着就废了他几乎全部的力气。 终于,殷志明的手离开了他的脖子,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柄泛着寒光的水果刀。 水果刀虽小,然而紧贴着脖颈上的动脉,只需轻轻一划,就能要了周景的命。 “说吧。”殷志明恶狠狠的道。 周景却并不感到畏惧,至呼吸正常后,方才冷静地问殷志明:“你想知道什么?” “废话,自然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周景讽刺的笑了笑:“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别人’之一。” 殷志明瞬间变得脸色铁青。 “他连与你多说一句都不愿意,以他的心思,你觉得我会知道多少?”周景摇了摇头,眼神里一片漠然,“事实上,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信!” 殷志明暴躁无比的又将刀子往前逼近了一分,从刀锋与皮肤相接的地方,开始渗出鲜红的血。 “那你杀了我吧。” 周景闭上双眼,神情是一贯的平静。 “杀了你有个屁用,殷向北这么对你,你难道不想报复他吗?”殷志明终于改变了策略,将水果刀收进了口袋里。 压力骤然逝去,周景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想,做梦都想。”周景抬起头看向殷志明的脸,“但我不过是一个私生子,我有什么能力可以跟殷向北作对?” 殷志明心头一动,略惊讶的道:“你是私生子?难怪我看你有点儿像某个大明星……” “别自作聪明。”周景冷眼打断殷志明那异想天开的思路,“那家人巴不得我早死,你不可能从他们手里得到一分钱。” 殷志明气愤不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有什么用!” 场面瞬间变得寂静起来。 周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轻声道:“我的存折里,大约还有十几万左右的现金。” “十几万……” 殷志明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十几万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连让他平安的逃出国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精心策划,以暴露自己的行踪为代价,满以为可以东山再起的计划,到最后,在殷向北眼里,可能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留给他的路本就少的可怜,而今又被堵住一条,哪怕殷志明再怎么心志坚定,也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又抬起头看向周景,从这个角度,正好能与周景平齐。 周景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即便是被绑架,被威胁,可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很冷静。 这样看着他,很容易就能理解为何他会成为殷向北的情人。 尽管是个男人,可他的五官却很精致秀气,嘴唇是好看的粉色,眼睛微微上挑,透露出似有似无的风情,眼睫毛不算长,但是很浓密,像小扇子一样,在眼底投射出一片弧形的阴影。 殷志明愣了一秒钟,然后不受控制的伸出手,轻轻在他的脸上抚过,指尖下的皮肤细腻至极。 “殷向北是怎么玩儿你的,屁股吗?” “别动我。”周景身体僵硬,神色总算有了变动。 殷志明又往前倾,用手指捏着他白皙的脸,笑道:“怕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殷向北跟我有什么区别?” 周景双拳一紧,冷着声道:“放开。” 殊不知,这样的反抗更加激起殷志明心中暴虐之欲。 殷志明本身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黄赌毒无一不沾,玩儿过的女人不计其数,男人的话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却也早有耳闻。 被殷向北整的无处可去后,殷志明已经禁欲好久,别说女人,就连自己吃饭有时候都成问题。 本来周景只是他用来要挟殷向北的筹码,可殷向北不吃这一套,周景就变成了一粒废棋,但周景长相上的确无可挑剔,便叫殷志明起了不该有的色心。 反正也没用,到不如先满足自己。 这样想着,殷志明便站起身来解开皮带,挑起周景的下巴:“等我舒服了,自然就放了你。” “你会后悔的。”周景眼神无比坚定。 殷志明笑了笑:“呵呵,老子干事从来不后悔,要怪就怪殷向北,是他不愿意救你。” 周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殷志明。 殷志明以为他放弃了抵抗,便朝周景不断靠近,就在这时,殷志明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的身体都狠狠摔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至于周景,看到殷志明倒地后则是迅速的站起身来,至于原本捆着他手的绳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被割裂。 殷志明被摔得一懵,眼看着周景就要开门从屋子里逃出去。 他不顾疼痛,立刻就站起身来,把周景往后一拉,两人不顾一切的扭打在一起。 周景的力气比殷志明小一些,体格也不如殷志明健壮,但殷志明常年吸食毒品,身体早已被掏空成了一个干架子,两人打架,一时竟是周景占据了上风。 为了自己的安危,周景也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顾虑,专门挑眼睛,下体这些地方打。 很快,殷志明就被周景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7节 周景此时却不敢放松,因为他知道自己腿脚不便,跑的速度肯定不如殷志明,心下一狠,却是要用板凳将殷志明彻底敲晕。 怎知殷志明也被打红了眼,从口袋里掏出水果刀径直逼向周景。 一个不慎,周景被刀刺中,行动变得缓慢起来。 殷志明疯狂的笑着,又嫌不够的朝周景身上接连几刀刺去,白色的衬衫瞬间被血染红,周景捂着最大的那个伤口止血,浑身的力气都随之逝去。 “打啊,怎么不打了?”殷志明狞笑着看向周景,手里的水果刀上满是血滴。 周景靠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 自打上次被村里的人抓住,周景就随身带了小刀防身,不怎么锋利,用来割绳子倒还可以。 只可惜,他还是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他不知道殷志明总共刺了他多少刀,但他却清醒的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一刻也不停的减少。逐渐的,他的眼前变得模糊一片,甚至看不清殷志明的脸。 他想,可能这一次,就是真的要死了。 死了以后,像他这样的人,会上天堂,还是地狱呢? 很可能是后者吧。 只是死之前,真的还想再看看他的向南一眼,不用说话,就只看看就行。还有苏言,纪明……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也会伤心吧。 想到这里,周景笑了笑,觉得自己也不完全是个失败者。 窗外传来一阵警笛。 殷志明神情慌张的打开门跑了出去,水果刀被扔在周景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发出咯吱的声音。 周景下意识抬起沉重的眼皮,却只看到了一双干净昂贵的皮鞋。来人在原地停了足足有一秒钟的时间,这才越走越近。 “咳咳……” 周景轻咳了两声,这才笑着道:“你来了。” 殷向北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手颤了颤,想要扶起他,却又停在距离身体还有一厘米的地方,不知该扶向哪里。 “帮我告诉苏言,房子送给他住,卡里的钱……” 殷向北心脏一疼,猛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许说话,医生马上就到。” 周景闭上嘴巴,缓缓转过头,然后盯着殷向北漆黑的眼眸。 “殷向北,你这个人啊……” 殷向北想也不想地抱住了周景的身体,然后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即将开口的话:“不准说,我不准……” 难道真的是没有心? 第61章 他在害怕。 怕的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很强烈,很叫人费解,却又如此迫近。 怀里的人很瘦弱,心脏只是微微跳动着,呼吸的声音很轻。 他吻着他的嘴唇,将舌尖探入他的口腔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就好像从前一样地缠绵。 殷向北知道,周景很喜欢他这样。 他其实也不讨厌,只是为了让周景少一些对他的期待,便刻意疏离。 但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最后一次,什么高傲尊严,从他让助理取消会议,踏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 就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的不放心。 可殷向北还是来晚一步,周景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甚至不敢去看第二眼。 不知怎的,殷向北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周景的场景。 那会儿周景还是个路都走不太稳的小不点,而殷向北自己也才只有十岁而已。 周宜过生日,殷向北拿着生日蛋糕来祝贺。 结果负责照顾他的仆人不用心,将他一个人丢在了周家花园附近,殷向北本想自己走进去,却陡然发现一个小不点儿正在偷偷的看着自己。 小不点儿身上的衣服很旧,一看就是下人的孩子,但脸蛋儿却长得很白净。 尤其那双明亮的眼睛,很漂亮。 一开始他以为小不点儿是在偷看自己,便高傲的扬起了头任由他打量,后来发现小不点儿其实是看上了他手里提的蛋糕,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殷向北这才发现,这个孩子瘦的可怜,腿比他胳膊都细。 殷向北犹豫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盯着,这才朝小周景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小周景愣了几秒钟,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后立刻就想跑的远远的,但殷向北那时也是个小孩儿,长得好看,身上的衣服又干净又漂亮,出于崇拜的心理,他很听话的慢慢走了过去。 小周景走近之后,殷向北第一句话便很嫌弃:“你的脸好脏。” “对不起……”周景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无助的搓了搓衣角,不敢再继续靠近。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殷向北的态度依然不佳,小小年纪已然有长大后的雏形,“去那里把脸跟手都洗干净再过来。” 周景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少爷要这样要求自己。 但很奇怪的是,他身上好像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领导力,所以周景没有想太多,依然很乖的去洗了手和脸。 洗干净之后,殷向北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不少。 小周景偷偷的瞄着殷向北,有些怕,又有些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殷向北也在观察着周景,不仅瘦弱,而且身上还有伤疤,有些一看就不是意外,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是家里哪个下人造的孽。 但这不是他的家,他也无权做出任何处理。 想到这里,殷向北抿了抿唇,将蛋糕递给了肚子咕咕叫唤的小周景:“吃吧。” “唉?” 小周景傻站在原地,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想道谢,但殷向北已经酷酷的转过身子,离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周景把蛋糕抱在怀里里,呆呆地望着殷向北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成一个小点儿,这才紧紧的抱着蛋糕离开了那里。 后来,殷向北通过各方面的消息,知道了那天遇到的孩子其实是周宜的弟弟。 不过周宜好像一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因为那孩子是私生子见不得光,而且影响的周家夫妇关系一直很微妙。 没过多久,又听说那孩子的妈妈死了,周宜的母亲认养了他,也让他开始接受教育。 再见到他,他已经长大,五官跟周宜很像,身上也变得干干净净。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偷看自己。 殷向北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却从来没有戳破过。 直到有一天,他主动走到自己面前,说要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替身也愿意。 殷向北很惊讶,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向隐藏的很好,喜欢周宜也是深藏于心底深处的秘密,偏偏被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说了出来,这个人还说,要当他的情人。 殷向北不知道为了这一天周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更不知道周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但无论怎样,他身边的确缺一个知晓他秘密,不用让他太过掩饰自己的人选。 就这样,殷向北点头同意。 他想,那个时候的周景,应该是很开心的。 不过现在的话,恐怕是后悔多一些。 喜欢上了他这么一个人,搞得自己遍体鳞伤,甚至分手了,还要被他的恩怨纠缠不清,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深渊,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殷向北松开了周景的唇,轻轻抚了抚他的眉眼。 “再坚持一下。” 周景一点儿力气都不剩,只靠毅力维持着意识,却还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他很累,很想休息。 每次他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命运仿佛对他尤其的不公平,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再怎么困难都到头了,但每一次,都会再度刷新他对极限的认知。 他只是想和普通人一样,被人爱着,仅此而已。可这样简单的要求,对他来说,仿佛也是奢望。 不过现在他想要休息,应该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周景缓缓闭上眼睛,很快,整个世界都安宁了下来。 安宁的像是泡在温暖的羊水里。 殷向北抱着他,始终没有松手,直到救护车过来,将周景转移到担架上,殷向北也跟着他一起。 根据医生的初步判断,周景身上的伤,是被人用刀连续刺中导致的。 伤口都不深,主要问题是失血。 为求保住周景性命,医院从血库紧急调血,甚至现场从医院护士医生身上抽血,总算让周景逃过一劫。 但他受伤太重,所以急救后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稍后警方通知了周景的家人与亲戚,得知消息后的周宜立刻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医院。 二十分钟后周宜赶到医院,周景的治疗已经结束,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加护病房里输液,他眼皮紧闭,嘴唇惨白,皮肤没有一丝血色,除了病房里跳动的仪器表盘,几乎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周宜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不轻。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周景又回到n市的消息,所以还在考虑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见他比较合适一些,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聚。 在山村里的时候,周景就显得很瘦弱,可至少精神很好,意志力也很顽强。 所以周宜才敢放任周景要追求自己的目标。 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周宜深吸了口气,将怒意压制在眼底,然后将一直坐着病床前沉默不语的殷向北径直拉到了外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殷向北木然的看着周宜,语气异样的平静:“他被绑架了,我拒绝付钱,然后被绑匪刺了七刀。” “七刀……” 周宜瞬间摒住了呼吸,然后一拳揍在了殷向北的鼻梁上。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周宜死死的盯着殷向北,冷漠的道:“以后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小景面前,我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 第62章 周宜的力气极大,再加上是朝着最脆弱的脸而去,没有防备之下,殷向北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自己的身体。 但他没有却还手,鼻子不受控制的流出鲜血,也毫不在意。 殷向北抹了一把鼻血,黑漆漆的眼神深不见底,一字一顿道:“要打,也不是你打。” “呵——”周宜冷笑了一声,“那你可以还手啊。” 他用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出口:“正好,我也还没打够,我们出去打,不要在医院里影响小景的休息” 殷向北沉默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离去。 周宜等着他道歉,或者解释自己不愿意付钱其实是为了保护周景,但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等到。 他与殷向北几乎是一起长大,自然很了解殷向北的脾气。 对于生长于豪门的他们来说,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尽可能的维护更多的利益,尤其殷向北还是出生与那样一个竞争激烈的大家族。 但这不是他能接受殷向北伤害周景的理由。 虽然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其实本质上,周宜也是跟殷向北一样的自私且薄情。 不同的是,周宜保留了对自己身边人的感情,而殷向北,则更像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机器。周宜曾以为他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但现在看来,哪怕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也是如此的决绝。 方才那一拳,是周宜一时气愤。 可冷静下来后,他却并不感到半点后悔。 与周景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势相比,这一拳,实在是太轻,太微不足道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殷向北,周宜有一百种整治他的办法,可这个人是殷向北,他的手段比起自己来,只高不低。 所以周宜只有一个办法——将周景转移。 转移到殷向北看不到的地方,给他治疗,然后让他重新开始生活。 可能会受到挫折,因为周景对他也没多少好感,甚至很厌恶他的出现,但让周宜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他做不到。 周宜想通了这点,便不再像从前那样犹豫不决。 他最后瞥了一眼殷向北,然后就拿着手机走出医院,开始安排周景以后的事宜。 周宜走后,殷向北便又回到了病房里。 周景依然没有醒,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嘴唇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看样子,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可是殷向北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他永远也睁不开眼,担心他身体又被毁了什么地方,醒来之后露出失神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现在身处医院,殷向北已经比方才冷静了不少。 冷静下来,他才能够好好地思考自己对周景的感情。 事实上,他几乎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于殷向北来说,周宜才是那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才应该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对象。 殷向北一直是这么坚信的。 可当周宜有了男友,他却没有像想象中激动,甚至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从心里想要给予两人祝福;就在刚刚,被周宜憎恶的挥拳以对,他也并没有感到任何伤心。 殷向北想,他的确是喜欢他的,这不会错。 因为他很重视跟他的关系,愿意帮忙解决他的困难,会因为见到他而感到开心。 但这种喜欢,是否能被命名为爱,殷向北头一次感到怀疑。 至于周景…… 殷向北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他。 如果只是情人,那么就如同殷向北那些曾经的情人一样,分开了,就再也没有关系;如果说是恋人,可两人从来没有确定过任何的关系,甚至周景也从未说过,他喜欢他,这样明白的句子。 殷向北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 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了殷向北的底线,哪怕殷向北决定再也不见他,可到了最后,听到他被殷志明绑架,殷向北还是来了。 但他来晚了。 所以周景现在才会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鼻子上罩着呼吸器。 那瞬间的心痛与窒息,殷向北永远都无法忘记。 殷向北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但今天,因为周景,他第一次体会到后悔这种情绪到底是怎样一个感觉,那是一种最叫人不耻的无能为力。 所以人说,千金难买后悔药,由不得殷向北不信。 他默默的想,等这个人醒来,如果想要报复他,那也无所谓。 只是不要像从前那样,一下子就跑到山里呆大半年。 第63章 殷向北在周景的病床前守了一夜。 期间周景醒来过一次,然而当殷向北站起身去看的时候,却又继续陷入昏睡之中。 周景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五官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轮廓不甚明显,唯独又黑又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像把小扇子,看的人心痒痒。 殷向北一夜未眠,脸显得格外憔悴,但眼神却依然深邃不已。 他就坐在周景的身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周景的脸,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略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第二天的时候,苏言也终于得知了消息,来到医院里看望周景,正好医生说周景快要醒了,殷向北想了想,便很识相的离开了病房里。 没过多久周景睁开眼睛,眼前便只有苏言,既没有周宜,也没有殷向北。 从安然自若的神情上看,他对这样的场景颇为满意。 苏言放下了手里的果篮,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病床:“周老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景冲他眨了眨眼,眼神里透露出的讯息是让他放心。 “吓死我了,你突然不见了,急得我去报警,可是警察只让我回家等消息,一大早才告诉我你在医院。“见到周景后,苏言总算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太久,就因为周景的脸色与伤势重新被吊了起来。 他震惊不已,想要好好问问周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周景现在还在养伤,还没恢复多少气力,只是告诉他,伤势无碍,别太担心。 苏言咬住唇,虽然他还不了解事情的起因,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特别的替周景感到憋屈。 自打他认识这个人起,周景就好像一直在遭遇很多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痛苦。周景从来不说,可他的眼神,他的神情,时时刻刻都透露出一种忧郁。 有时候,他觉得周景生活的太苦了,很想关心他多一些。 但他的关心显然并不是那么有用,因为只要他稍微照顾周景一些,周景立刻就会用数倍的‘照顾’来回报他,仿佛是不想欠他的情。 如果可以的话,苏言真想把向南再找回来。 因为只有在向南的面前,周景才会肯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才会流露出真正舒心的神情。 但连殷向北自己都不记得向南的存在,想让向南回来,谈何容易? 将所有的情感依托在一个虚幻的人格身上,本就是世界上最为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周景身上所背负的一切,远比苏言想象中要沉重的多。 苏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景,更不知道该如何让周景变得像普通人一样的开心。 他想让周景放下过去的感情然后重新开始,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你好好休息养伤,不要想太多。 周景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知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护士就行。” “不行不行,护士毕竟是陌生人,怎么可能照顾的好你。”苏言笑着拍了拍胸脯,朝周景保证:“我虽然废了点儿,但是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周景唇角微微上扬,倒也没有反驳:“我知道,但是我还有一个事情要让你帮忙。” “什么事?”苏言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了起来。 周景轻咳了两声,然后淡淡的道:“帮我联系其他的医院,等三天以后,我就离开这里。” 苏言愣了愣,下意识的问:“为什么?这里已经是n市最好的医院……” 周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眼皮,看向病房门口的方向,苏言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从那里可以看到一片阴影,很明显,有人正等在外面,但碍于两人的谈话,一直没有推门而进。 “进来吧。”周景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人听到周景的话,便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露出完整的身体,有些尴尬的道:“小景……” 苏言吃惊地的看着来人,第一眼就发现他与周景有五分的相像,再仔细一看,这人的脸孔着实熟悉,大街小巷上到处他的脸。 “你是周老师的哥哥,周宜?” 周宜看向周景,发现周景对于哥哥这个词并没有露出很排斥的神情后,方才缓缓点了点头:“是我。” 苏言有些激动的走到周宜面前:“你能给我个签名吗?” 周宜抬了抬眼镜,温和的解释道:“等下,让我先跟小景商量件事情,好吗?” “好好好!”苏言使劲儿点了点头,下一秒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毕竟周景才遇到这种事情,结果他就当着他的面要明星签名,好像太过没心没肺…… 苏言心虚地瞥了周景一眼,发现周景并没有在意他激动的表现,这才偷偷放下了心。 周景抬头望向周宜:“有什么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恰好听到你说要转院。”周宜顿了顿,然后注视着周景的眼睛,格外认真的建议:“我认识一家私人医院,医疗技术绝对一流,最重要的是,你不想让人找到的话,就永远都不会有人去打扰你。” 周景沉默了一阵子,才道:“包括你吗?” 周宜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但还是咬着牙道:“包括……” 周景笑了笑:“那我会考虑。” 周宜看着周景的笑容愣住,没想到自己的建议会这么容易就被通过,毕竟他是打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跟周景死缠到底的主意。 他知道周景一直都不喜欢他,也没想过周景有一天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但他猜,应该是和殷向北有关系。 在一个讨厌的人,和一个更讨厌的人之间,为了躲开更讨厌的殷向北,周景选择了普通讨厌的自己。周宜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他一直努力想要维持的兄弟关系,总算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 但能说服周景,让他在私人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复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至于周宜自己会不会出现,那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而站在一边的苏言却问:“那我呢,能找到周老师吗?” “噗——”周宜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自然是可以,我还要拜托你帮我这个没办法露面的人做些事情。” 苏言眨巴了几下眼睛,十分真诚的道:“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你可以雇我做助理,我很勤快的,又很便宜,最重要的是人特别聪明……” “嗯,我会考虑。”周宜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可信。 他又看向周景的输液瓶,问了几句周景身体的状况,为安排转院提前做出准备。 等出了病房,又去了周景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仔细询问病情。 当然,周宜还没傻到把要转院的事情告诉主治医生,因为他知道这家医院就等于是殷向北家里的专属后花园,但凡他跟主治透露一点儿消息,很快就能传到殷向北的耳朵里。 要是被殷向北知道了,这个计划他也不敢保证能否成功实现。 不过现在得到了周景的首肯,已经让他放下了一半的心。 就在周宜替周景转院的事情而奔波之时,殷向北对此却一无所知,他最近几天辗转与公司和医院,连住处都很少回去。 哪怕用了最好的药品,周景的恢复速度也只是跟普通人持平。 他的身体很虚弱,而且虚不受补,任何强硬的治疗对于他来说,都是与伤害同等的事情。 而对于殷向北来说,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周景对他的漠视。 自打周景醒来,他的眼里就完全抹去了殷向北的存在,哪怕殷向北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就当殷向北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周景会对照顾他的护士医生道谢,也会与来看望他的朋友聊天,却不会多看殷向北一眼。 这种冷漠与之前见到他时的冷漠,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说那时的冷漠,并不能逼退殷向北,那是因为殷向北知道,只有爱意方能滋生恨意;可现在的冷漠,却叫殷向北望而却步,一步都不敢靠近。 他曾无数次的开口,想要跟周景好好谈谈两人的关系,但每每当他开口,看到周景丝毫不在乎的表情,那些话就又被吞咽进了喉咙里。、情绪一点点被积压在心底,殷向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只是茫然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他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可当周景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面前,殷向北头一次知道,原来时间会带走的不止是伤痛,还有曾经那地裂天崩都无法阻止的爱情。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 直到他在心里死去。 第64章 殷向北试图给周景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都是对方忙碌的机械音。 他又去了小区门口,想要像从前一样等着周景出现,但就连周景那个室友都不见身影。 周景的伤还没完全好,肯定不会离开多远,但就好像周景将殷向北视为不存在一般,周景似乎也强行让自己不存在与殷向北的世界里。 哪怕殷向北手段本领通天,却奈何不了周景想躲他的心。 那天在他怀里尚未说出口的话,仿佛成了最后的告别。 可殷向北是个极度自信又自负的人,他想要的,他想得到的,最后都会极尽一切手段被他捏在手心里。 周景亦如是。 他去找了周宜,将周宜从录音棚里拉出来,冷着脸问他关于周景藏身的地点,得到的却只是周宜前所未有蔑视的神情。 周宜说:“殷向北,周景不想看到你。” 不想见,这在殷向北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周宜又问:“你为什么想要见到他?” 殷向北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宜轻笑了一声道:“你看,你连想要见他的原因都没有,又何必勉强自己。” “我想,这就是原因。” 殷向北的话很少,但每个字里却都透露着不容置喙的霸气,哪怕是面对周宜。 周宜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语气如冰:“放过他吧,他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养病,看在他跟你也多年感情的份上。” “这句话不该由你来说。”殷向北冷静地拍开了周宜的手臂,“周家是怎么对他的,你比我清楚。” 周宜脸色瞬间一垮,几乎要维持不住他那经过严格训练的微表情。 的确,殷向北说的是很有道理。 这么些年来,对于周景,周家一直是亏欠的,这也正是周宜想要补偿周景的原因。 周景的妈妈破坏了他父母的感情,而周景则是这段历史永远抹不掉的存在证明,周宜知道让母亲对周景视如己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相对的,他也不同意将上一辈的恩怨再带到下一辈身上。 所以周宜道:“是,我的确没有资格,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所在地,你来找我,根本就是无用功。” “不,你知道。”殷向北十分确定。 周宜冷淡地转身,留下一句毫无可信度的保证:“那你就等着我告诉你。” 殷向北看着周宜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出声阻止。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觉得周景跟周宜相像,因为这两人除了五官几乎就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为了上镜,周宜的身材算是精瘦的类型,身高跟他也相差无几。 而周景,拢共就那么一点点的体重,结果每次见他,他都要比上一次感觉单薄一些。 性格上,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周宜的性格偏外向,所以才会进娱乐圈,对任何人都能笑的很甜;周景就孤僻一些,日常状态下就是冷脸,只有看到自己亲近的人了,才会微微露出些许温和的表情。 在周景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表情殷向北经常可以看到。 后来周景走了,看向殷向北的眼神里不但没有了温情,甚至连普通的冷漠,都夹杂着似有似乎的恨意。 说来奇怪,人仿佛都是这样。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之后,方懂得何为珍贵。 他想,如果那天是去早一点,是否周景就会转变对他的看法,两个人和好如初,又恢复从前。 那他现在就不会是孤身一人站在这里,而是抱着他在床上,指尖下是他白皙平滑的皮肤,耳边是他断断续续隐忍自我的沉吟。 然而他却又不敢继续想。 想到这里,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再想下去,他怕他会控制自己这些天来压抑的情绪;更怕自己会终日沉溺于想象中,而忘记了更为重要的现实世界。 第二天,周景依然没有消息。 殷向北将找人的工作分配给了闻信,这位号称万能的助理也头大了一圈。 尤其周景本就没有几个关系亲密的亲戚朋友,唯一知道的那个苏言还跟周景一起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确定苏言跟周景毫无任何不纯洁的男男关系,闻信几乎都要以为苏言是跟周景私奔了。 他又从苏言这方面开始查起,但也没什么有用的讯息。 眼看着周景消失在医院已经要超过四十八个小时,闻信头一次起了报警的想法。但一来他们不是周景的直系亲属,二来如果他找不到,估计找警察也没什么用。 现在看来,唯一的线索就在于周宜。 但周宜软硬不吃,别说闻信,就连殷向北亲自出面都没有用处。 闻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总裁的脸色越来越黑,然后默默的承受着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工作压力。 而就在殷向北为寻找周景踪迹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周景最近的日子过得到是的确有些舒坦。 他依然不待见周宜,可也不得不夸奖周宜送他来的地方,称得上世外桃源。 说是私人医院,其实也不尽然是医院。 这里的占地面积很大,周围是n市最著名的观景湖,每天起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碧绿的湖水随晨间微风泛起涟漪,空气质量好的时候,还能透过干净的湖水,看到水里游弋的鱼。 周景身上的刀伤在护工悉心照料下,很快得到了好转。 原本殷志明就是个没有什么气力的瘾君子,用的水果刀虽然锋利,可也没锋利到瑞士军刀那种程度。 周景会昏迷,主要原因是失血。 当时医院在紧急抢救时输血成功后,就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让这里的医院更为头疼的,反倒是周景左腿的问题。 他的腿上,不仅有冻伤的因素,更有小时候被虐待留下的病根。 时间拖得太久,让治疗成跟普通人一模一样的程度,已经被宣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减缓痛苦,让周景行走时更为自然舒适,却不是那么难办到。 周景同意接受治疗,对医生护士的要求也十分注意,每天除了针灸理疗,还有长达一个小时的复健。 不过这些对于周景来说都不算什么,更苦的日子他都过来了,更何况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他每天大概七点钟起,洗漱过后,便开始看书学习。 周宜专门给他的住所安排了一个大大的书房,里面有各式各样的书籍。 周景在书架上找到过很冷门的哲学,也翻看过当下时兴的青春,甚至还看到了一本出版的耽美作品。 看完一个小时的书,便是早餐时间。 这个时候苏言也会磨磨蹭蹭的起床,然后跟他在餐桌上八卦一些时政娱乐圈奇闻。 周景大部分的时候只是在听,可苏言却讲的乐此不疲。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8节 似乎自打出了山村,苏言就一直显得很开心。 他在山里的时候,要啥没啥不说,连个最基本的娱乐活动都没有,把苏言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硬生生给逼成了苦行僧;现在出了山,虽然也不是完全放松下来,但至少有可选择的余地。 住别墅花园房,又不用掏钱,还有周景给他辅导功课,过的别提有多滋润,眼看着小肚子就要长起来,吓得苏言立刻就开始计划锻炼的时间。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与世无争,平平淡淡,这与周景年轻时候对自己未来的幻想不谋而合。 不同的是,身边的人从殷向北换成了苏言。 他虽然喜欢男人,但很奇怪,对于苏言与纪明,又或者是其他gay,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来这里不久后,就有一个医生曾经对他示好。 她是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周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看上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后续。 也许一个人的感情从生下来就只有那么一点,在一个人身上耗尽了,便再也没有重新再来一次的力气。 周景特别的是,他有过两次感情,同一个人,不同的时期。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够过多久,只是得过且过的过着每一天。 没有殷向北,也没有周家,生活如此的宁静。 但他不知道的是,殷向北在找他,疯狂的找他,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可当周景看到电视里报道的财经新闻,昔日世交今日仇敌,说的正是现在的周氏与殷氏之间的恩怨。 初看时只是心头稍有不平静,可随着事态愈演愈烈,由不得周景不惊。 出乎意料的是,周景没有等来周宜的联系,却等来了周宜母亲何芳芳的来访。 那个曾经心高气傲的女人,比从前他见她要老了一些,但仍然风姿绰约,不减当年佳人风范。 第65章 说实在的,周景其实并没有恨过何芳芳多少。 哪怕她后来拦着他不让他去考试,他也只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何芳芳不是圣母,偏偏养了他这么多年,如果她当真不做出一点儿事儿来,那周景反倒会觉得不习惯。 只是周景觉得可笑的是,他居然会真的相信了周宜的承诺。 不过他也明白,只要有人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不透风的墙,能够安安生生的把伤养好,已经是意外之喜。 周景轻叹了口气,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孤身一人前去会客厅。 他看到她的时候,何芳芳正坐在沙发上喝红茶。 动作是一贯的优雅有礼,但在看到周景的那一瞬,何芳芳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秒钟的时间。 何芳芳放下茶杯,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周景,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你来了。” 周景默不作声,也不坐下,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何芳芳打量自己。 来之前,何芳芳就已经将周景现在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见到周景,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话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 殷向北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为了周家的生意,她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露面。 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但对于何芳芳来说,却本就是她娘家的产业。 一听说周景身上还有伤,何芳芳立刻就想起了这里。 不过她没把消息告诉周宜,更没有通知殷向北,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到这里,来看看周景。 距离上一次见到周景已经有数年过去,虽然她嘴上说着他与周家无任何关系,但事实上,她还是会时刻注意有关周景的讯息。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景沉声打断了宁静。 “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芳芳笑了笑,神情有些僵硬:“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我要是真的聪明,也不会沦落至今……” 周景自嘲般的笑了。 何芳芳眉头一皱,正打算直接将事情与周景挑明,会客厅的门却又突然被另一个人给推开,打断了两人之间即将到来的谈判。 来人不是外人,正是何芳芳的亲儿子,周宜。 周宜本来在外面拍戏,听到助理传来的消息后,顾不得跟周景说过自己不会出现的约定,马不停蹄的就往这里赶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母亲跟周景见了面。 他站在两人中间,似是一堵脆弱的玻璃墙,只要两方稍有用力,就会碎成粉末。 何芳芳抬起下巴尖:“你来干什么?” 周宜冲她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额前的汗擦干净:“我来看看小景。” “败家子。”何芳芳对儿子毫不客气,那眼神里透露出的狠意,比面对周景还要更深一些,“你说要进娱乐圈,好,我让你进,家业反正还有你爸在顶,可现在你爸顶不住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倒添乱,你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妈——” 周宜无奈的走上前去,替生气的母亲揉了揉肩:“我都说了,等这部戏拍完我就退圈,到时候自然会接管企业。” “呵呵,这是你第几次承诺了?”何芳芳一脸的不信任。 周宜举起四根手指发誓道:“这一次是真的,难道我爸都没告诉你我最近在帮忙做事吗,这部戏到了收尾时间,等上映结束后,我就开发布会,不开的话你替我开也可以。” 何芳芳咬住红唇,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周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足矣叫男女老少全数倾倒的笑容:“放心,交给我,一切都会好的。” “你……” 何芳芳伸出手指,想要骂儿子两句,但最终却一句都骂不出口。 必须承认,周宜就是有一种瞎忽悠,结果还能让旁的人信以为真的特殊体质。哪怕何芳芳已经被这小子祸害的不轻,可她还是打心底里相信周宜的本事,相信他能够将一切完美处理。 周宜笑眯眯的道:“好了好了,不生气,生气要长皱纹的,你先回去吧,我来跟小景说几句话就走。” 何芳芳又瞥了周景一眼,碍于周宜在场,想说的话终究是咽了进去。 不过这也是因为最近家里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只是跟殷向北作对让人感到头疼而已。 但无论是何芳芳还是周宜,都万万没想到,周景居然会主动提出:“你们可以把我所在的地方告诉给别人。” 周宜很何芳芳同时愣在原地。 周宜想要告诉周景,让他放心,他一定会坚持下去,但周景却偏过头,用手指向窗边:“更何况就算不告诉,恐怕也没用了。” 周宜心下一惊,立刻就心一横:“没关系,我送你去美国。” “不用。”周景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样躲来躲去也没什么意思。” 何芳芳一听这话,却总算放下了心。 虽然真正的跟殷向北比起来,他家未必会输的一败涂地。 但殷向北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狠戾的连家族兄弟都不放过,何芳芳自然不会想跟他作对。 她虽然不知道殷向北要找周景有什么事情,但只要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应该就只是针对周景。 所以何芳芳跟周宜到了个别,便转身拿起包离去。 会客厅里只剩下周宜与周景。 这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截然不同的命运,后来的替身关系,更是给两人之间凭空添出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周宜还是打算劝周景转移,但周景却很固执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跟殷向北,本来就是一笔算不清的账,除非哪天殷向北自己愿意松手,否则这笔账永远都是乱的。 殷向北要来,周景也没有多大的感觉,无非就是跟之前在医院里是一样的场景。 只要他当自己看不到这个人,那么他来不来,对于周景又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除非向南回来,那么他对这个人,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死心,甚至连半点的情绪变动,都懒得有了。 周景又看了一眼窗边,发现那辆车已经停在那里许久,而车上的人,怕是已经要到达。 他对周宜道:“你回去吧,这里的环境我很喜欢,这点我要谢谢你。” 周宜第一次被周景说谢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谢什么,我这是应该做的,听医生说你的腿最近恢复的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周景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左腿,轻轻的嗯了一声。 正如周宜所说,在专业的护理与复健下,的确跟从前他那种自生自灭的方式有很大的区别。 可是因此,他也就欠下了周宜的人情。 周景垂下眼道:“谢谢——” 周宜脸上的表情一僵,心里是无比后悔自己没有早早的把周景接到他身边。 哪怕他早些知道周景跟殷向北在一起了,当时就出来阻拦,也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不嫌弃的话,我就再待一会儿。”周宜耸了耸肩道:“哪怕他上来了,我帮你打发他回去就是。” 不知为何,听到周宜描述的这副场景,周景居然有些想笑。 曾几何时,周宜来找殷向北,他才是那个要躲在一边不出来的人;但现在,殷向北要过来找他,周宜却是第一个不答应。 他想,恐怕周宜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其实殷向北喜欢的人其实是他。 不过周景不是殷向北,所以便对周宜说:“不用了,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的,更何况还有苏言。” 周宜神情一僵,想反驳,但最后还是听从了周景自己的观点。 他还正在工作,全剧组的人都在等着他,哪怕他很大牌,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是破例。 所以周宜又跟周景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像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周宜走后周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而是照着平日的作息,开始去找护士复健。 当殷向北风尘仆仆的走进之后,看到的便是周景只靠一个腿支撑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在护士的指导下进行复健的场景。 一个不小心,周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殷向北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去扶他起来,却被护士拒绝,要求周景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 周景缓慢的支起自己的身体,额前尽是汗水,但却硬着咬着牙,一点儿不松懈,在场的其他人都为他坚强的意志力而感到震惊,只有殷向北看到这副场景,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与闷痛感。 如果有依靠,谁还会坚强至此。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周景到底是经历过多少不该经历的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殷向北无法去追寻答案,因为这些苦难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源于他的冷漠,他的不在意…… 第66章 殷向北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景,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可周景,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却从没未回头看过一眼。 殷向北不知道从前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是否也像今天周景这样对待他那样对待周景,可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憋屈。 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仰视的殷向北,第一次被人忽视到这种地步。 然而对于殷向北来说,他所在意的远远不是忽视这样单薄的原因,而是因为周景那双眼睛里,不复从前温情,如一潭死水般空寂。 一个小时后,周景终于大汗淋漓的结束了复健。 殷向北就站在房间门口等着他,静静地,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场。 比起前段时间,他的身体虽然消瘦了些,眼神却更显锐利。 那医生与护士老早就看到了门口的殷向北,于是复健一结束,便双双很识相的离去,至于周景,则是不急不缓的在房间里继续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恢复气息。 殷向北等了五分钟,还不见周景出来,便忍不住上前几步,站在周景面前。 周景只觉一片庞大的黑影挡住光线,却没有抬头去看。 殷向北道:“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离开?” 周景沉默了一阵子,方才抬起头看向殷向北幽深的眼眸:“我要去哪里,似乎不用经过你的同意。” 殷向北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周景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原本以为,周景一定会是想从前那样忽视他的存在,所以已经做好了不被回答任何问题的心理准备。 可周景偏偏开口了,没有任何的逃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发觉到自己对于这个声音是多么的怀念。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回复我。” “没什么区别。”周景眼神漠然的看向地面,语气毫无感情。 殷向北又问他:“养了这么久,身上的伤应该已经痊愈吧?” 周景没有回答,结果下一刻殷向北蹲下身体,径直掀开了周景被汗水浸湿的白色体恤,然后不顾周景的反抗,用手摸向那明显与正常皮肤颜色有区别的刀疤处。 因为这段时间的治疗,伤口已经完全长好,但还是有些痕迹。 殷向北轻轻的抚在那些曾经血流不止的刀疤上,眼神里满是疯狂:“我给殷志明的身上开了三倍的口子,可还是觉得不够。” 周景身体一颤,想要躲开殷向北的手,却又不及他的力气。 “不过你不是疤痕性皮肤,这可真好。”一边说,一边用他粗糙的大手滑过周景平坦的腹部,还有小巧的肚脐。 周景握住他的小臂,厉声喝道:“殷向北,你疯了。” “呵——”殷向北轻笑了一声,“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正常过。” 周景咬住嘴唇,死死的盯着殷向北道:“我一个残废,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吗?” 放过? 殷向北原先还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可在听到周景这句话后,这些天来被压抑许久的情绪似乎要一瞬间爆发出来。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他冷笑着,手越来越上,直至捏住周景胸膛上微微凸起的那个小点儿,“我问你,当初是谁非要主动爬上我的床,说要做我的情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周景偏过头,一言不发的任由殷向北在自己身上乱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殷向北松开了手指,又朝另一个而去:“我再问你,又是谁告诉我,不在乎我喜欢谁,也不在乎我有几个情人,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满足,偶尔见面就行?” 周景猛地拍开了殷向北的手:“是我又怎么样。” “你知道是你就行,我怕你忘记。”殷向北的神情缓和了些,但却没有停止责问,“你在我身边呆了八年,整整八年都没放过我,现在却要让我放过你,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不想继续犯贱。”周景扭过头看着殷向北,“这也不行吗?” “错了。” 从周景口中冒出的那两个字,叫殷向北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哪怕是从前,殷向北跟周景刚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周景是如他自己口中那样不堪。 那个时候周景刚刚上大一,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一双眼睛漂亮的出奇,见到他第一面,就让周景心里泛起一些不该有的涟漪。 可周景是周宜的弟弟,所以殷向北只能维持着自己的伪装。 但从周景看他躲躲闪闪的眼神里,殷向北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是自己的同类,并且对殷向北有好感。 后来果然周景找到了自己,大胆的吐露了他的心迹。 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极为生涩的技巧勾引殷向北,哪怕这在殷向北看来那些手段实在是天真至极,可殷向北必须承认,少年美好的身体确实迷惑了他的心。 当天殷向北就没忍住,把他压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那段时间殷向北只要一有时间就去找周景,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契合无比,两人总共只花了一个月。 很多年过去,殷向北从来没否认过他对周景身体的渴求。 他也知道周景与他从前那些情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从周景的眼神里他总是可以看到不添任何杂质的爱意。 但现在,周景把他对自己的爱,称作是‘犯贱’……哪怕知道周景因为这段感情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哪怕知道周景已经移情别恋,可殷向北还是根本无法接受。 不但无法接受,就连听到,都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又塞回他嘴里。 周景却淡然的道:“没错。” “那向南呢?”殷向北扶着周景的脸,冷冰冰的道:“如果你是在犯贱,那为什么要救他,看着他去死,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听到向南这两个字,周景身体猛地一颤:“因为我不是你,哪怕我再恨一个人,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我不会像你一样,连电话都不愿意听,等到人快死了,才装作后悔的出现……” 殷向北抿住唇,没有为自己解释。因为他知道就算解释了,周景也根本听不进去。 更何况这件事,他的确亏欠周景,还有他的腿…… 但让殷向北就此放手,再也不出现在周景的面前,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道:“可你还是喜欢我。” 周景冷笑了一声:“几天不见,你越发的不要脸。” “先别急着反驳我。”殷向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没有打开,只是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神情,“半个月前因为项目的问题我又去了一趟村子里,问了当地人几个问题。” 周景怔愣在原地,下意识就道:“你问了什么?” “自然是问我想问的问题。”殷向北没有正面回答周景,而是凑到周景的耳边轻声道:“重要的是,你喜欢的人是我,这点从头到尾都没变。” “你?”周景笑了。 殷向北松开了他的身体,语气如常道:“我知道你会说,你喜欢的是向南,不是我。” “你知道就好。”周景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准备要离开这里。 但殷向北却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他的去路:“你不想再见见向南吗?” 周景起身的动作一顿,有些搞不清殷向北说话的用意…… 好像从今天一见到他就有些不怎么对劲,但具体不对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听殷向北的说法,他去了一趟村子里。 难道说,因为那趟岚岳山之行,勾起了殷向北作为向南的记忆? 周景猛地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殷向北。 只见殷向北嘴角向上微微扬起,然后同样站直了身体,打开了手里刚刚拿出来的手机…… 周景本不想关注,可当手机视频打开,画面上清晰可见殷向北的身影,但那人露出的表情,那人的眼睛,却跟殷向北截然相反,完全就是另一种存在。 视频里的殷向北,居然在哭…… 不,殷向北是不会哭的,会哭的那个人,只有向南。 所以说,视频里的人,是向南…… 可如果那是向南,他又为何会哭的那么伤心,向南应该是总是笑着的,像太阳一样的温暖。周景很想他,很想很想,可是周景怎么也没想到,再看到向南,居然是在殷向北的手机里…… 殷向北说:“我只是告诉他,你受伤了,是他没有及时去救你。” 紧接着,像是与殷向北所说的话同步一般,视频里的人露出一副极度痛苦的表情。 周景看在眼里,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呼吸…… 第67章 虽然殷向北没有公放声音,但从向南的口型来看,周景也能听得懂,他不停的在呼喊着‘周老师’的名字…… 每一声,都像是一击重拳砸在周景的心口,闷不发声,却叫人疼痛无比。 一边是不敢再去看,一边又是极度的想念。 短短的一分钟视频,周景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割裂。 他愤恨的瞪向殷向北,不懂殷向北为什要这么狠心的对待向南。毕竟向南就是他自己,向南受了伤,难道殷向北不会感觉到一丁点的疼痛吗? 周景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殷向北,你到底想做什么……” “事实上,我也不很清楚。”殷向北摊了摊手,然后将手机一合又收了回去,“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叫他出来的吗?” 周景抿住唇,眼神里空无一物,似乎根本没把殷向北的话听进耳朵里。 可听不到,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殷向北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明明白白的溜进了他的脑子里。 脑袋里一片混乱,似有一千只蚊子在嗡嗡嗡的飞舞。 周景茫然的看向殷向北,想要从他的神情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向南存在的痕迹,却失败的很彻底。 殷向北还是那个殷向北,从来都没有变。 如果说他与一个多月前的殷向北有任何区别,那一定是比从前更疯狂,更心狠手辣了一些。 黑漆漆的眼神如同数九寒天,将周景冻结,他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想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回卧室,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僵硬的难以动弹,只能继续停留在原地。 殷向北轻笑了一声,一副对周景的反应早有预料的模样。 距离周景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十九天。 这三十九天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能周景做梦都想不到,当然也包括殷向北自己。 殷向北曾以为,周景对他说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那个别人,真的就只是别人而已。 哪怕周景从前深爱了殷向北快十年,但殷向北对他的冷淡让他彻底凉了心,遇到另外一个男人对他嘘寒问暖,然后他就忍不住感动的移情别恋,这点虽然殷向北依然不满,却可以理解。 可当他站在岚岳山上,站在两人共同生活的破败小屋里,那些曾经被他抛弃在脑后的记忆,却又一点一点的蔓延出来…… 事实上,自从绑架的那天起,就已经有这种征兆出现。 他决定去放弃自己所谓最后一面的约定,想去找周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是周景在河边,轻声在他耳边说,让他闭上眼睛。 那时殷向北还在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跟周景去过河边。 但后来,当他终于再度来到那条熟悉的小河边,当他看着清可见底的河水里游鱼嬉戏,那些画面,那些声音,终于又都无比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殷向北花了足足的一天的时间去消化这些记忆。 很难想象,记忆里那个傻乎乎的又脏兮兮的男人会是自己,可偏偏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熟悉感,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 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向南。 会哭会笑会闹,甚至会趴在周景的怀里撒娇。 明明只是车祸后短暂失忆偶然出现的人格,却叫周景喜欢的紧,恨不得予所予求。殷向北承认,在疏离这些记忆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会有吃醋的感觉。 可笑的是,这个人明明就是自己。 自己吃自己的醋,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恢复记忆后的第二天,殷向北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周景,他想立刻就出现在周景的面前,告诉他,他就是向南,向南就是他,所以周景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变。 可是呢,周景却依然杳无音讯。 就好像是那次,周景说要走,然后就真的跑到了山区里。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两人之所以会分开大半年,也有他走的太过偏远的原因在里面。 好不容易把他从山里救了出来,周景却冷淡的像冰。 恢复记忆后的第三天,殷向北甚至做好了打算,只要周景出现他就告诉周景,以前的事情是他错,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然后重新生活在一起。 第四天,第五天…… 殷向北的心情,逐渐从焦急,转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他还是很想找到周景,很想看他的伤势到底恢复的怎样,很想很想再看看他那双眼睛。 可然后呢? 他只想把他绑起来,然后锁在房子里,永远都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殷向北知道,周景绝对会反抗,绝对不会愿意。 因为在周景心中,殷向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渣滓,是冷血无情的机器,根本比不上他心目中的白月光向南一般纯真善良又贴心。 但凡是殷向北所说的话,一定是骗人的假话。 殷向北对他好一点,也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想看到殷向北,因为殷向北的存在,正是让向南消失在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要躲着他,所以他避他唯恐不及。 殷向北自问没有改变周景想法的能力,更没有变成向南讨周景欢心的本事,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关于周景未来能否呆在他身边的决定。 殷向北找了业界著名的心理医生,让他帮自己催眠,然后唤醒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向南,录下了方才那个视频。 他知道,周景那么喜欢向南,那么维护向南,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殷向北一般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要致命。 对于周景来说,拿周家的企业来威胁是行不通的,因为在他的心里周家本来就是群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总说殷向北薄情,其实周景自己又何尝不是。 除了少数几个关系亲密的人,其他人,周景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 从前的殷向北是周景最在意的对象,所以周景才会对殷向北言听计从,可现在,殷向北在周景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完全被另一个自己所替代,所以殷向北只有借助向南,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少在目前来看,一切都在如他所料。 周景嘴中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那个比他温柔比他聪明的男人,就是向南。 这一点哪怕周景不承认,殷向北也能从记忆里找到答案。 聪明如周景,自然而然的就会知道,他给他看那个小视频,并不是出于一时兴起。 所以周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他问殷向北:“你想让我做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满是决然。 “你觉得呢?”殷向北扬起下巴,反问周景。 周景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除了满足你的变态欲望,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可言给你剥削。” 殷向北太阳穴跳了跳,然后攥紧了拳,努力忍住了自己现在就狠狠压倒周景的想法。 “在你心里,我除了这件事,就不能对你有其他任何的需要了吗?” 周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忘记了,也许还有这张脸,你说过全世界都找不到如此相似的脸,可惜的是,我原本是打算让你们两人因为这次的事情反目,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无论周宜对殷向北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生他的气。 他只是会将脾气转移到周景身上而已,找不到周景,他甚至不惜拿向南来出气。 这是何等的真爱,何等的用心。 周景嘲讽般的笑了笑,恐怕周宜找到别的男人做男友,正是殷向北的报应。 然而下一秒,殷向北捏住周景的脸,然后强迫他转头看向房间里的镜子:“这张脸,哪里周宜半点影子。” 明镜中的周景望着现实中的周景,陌生又熟悉。 的确,正如殷向北所说,因为周景生病受伤,他跟周宜原有那五分的相似程度,也变得只剩两分而已。 周宜的肤色已经够白,可周景却超越了白这个简单的修饰词。 周宜总是温文尔雅的笑着,整张脸都散发着优雅迷人的气质,至于周景,则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眼神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活力。 “所以,你需要我去整容吗?”周景无所谓的挑眉。 殷向北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下自己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的道:“你只是瘦了而已,我要你吃回原来的样子,要你继续躺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呵——”周景垂下眼睛,讽刺地道:“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殷向北看着他的睫毛,沉默的松开了手。 他想,如果能够真的回到原地,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但无论是周景还是殷向北,都已经回不去了。 第68章 周景坐在副驾驶上,漫无目的的看向窗边。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完毕,小腿的复健也逐渐进入正轨,不必整日都住在疗养院里。虽然疗养院的环境很好,医生与护士也十分专业,但终究是外面,比不得家里更让人安心。 再加上马上临近考试报名,周景需要比疗养院更加安静,更加不被打扰的空间。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回到家里,就再也不用看到殷向北那张脸,更不会在深夜里被他的出现搅得无法休息。 他从殷向北那里得到了太多教训,若还学不会聪明,那他也不必去考什么研,因为就算他考上了,也迟早有一天会栽到殷向北手里。 周宜有劝他申请国外的研,远走高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可周景的腿脚不便,在异国他乡生存下来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一直都有自己的目标,所以当初买房时,才会特意将地点选在大学周边。 至于殷向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被忽视,恐怕已经放弃了再来纠缠周景。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殷向北,就算拥有了向南的记忆,对于他来说也只是记忆而已。 恍然之间,车窗外的景色变得熟悉起来。 周宜踩下刹车,转过头问周景:“我把车就停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周景回过神来,松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周宜笑了笑,然后也自觉的下了车,主动帮周景拿行李。他是有名的明星,一出现在车外,立刻就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围着他的车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蠢蠢欲动的想要冲上去要签名。 然而周宜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毫不在意的拿起行李就往小区里走。 周景眉头微皱本来是想拒绝,奈何周宜动作太快,根本由不得他多说一句。至于苏言,则是拿起了剩余的行李有说有笑的跟在周宜的身后,没有给周景留下一丁点的行李。 周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不急不缓的走在后面,承受一堆闪光灯的洗礼。 虽然周宜已经算是半隐退状态,可他毕竟是红极一时的天王巨星,随便一个微博都能引起娱乐圈巨大的动静。 他现身学校周围,帮一个疑似亲戚的男人搬东西的照片,第二天就登上了娱乐版的头条。 碍于周家的关系没有报纸媒体敢刊登周宜周景两人真实的关系,可这张照片却毫无疑问引起了无数八卦路人的遐思,毕竟周宜长得是公认的帅气,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却根本不逊色于周宜。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殷向北的耳朵里。 他打开报纸,破天荒的翻到娱乐版,只见大大的版面上清晰可见周景的表情。 虽然不像旁边的苏言那样傻笑的开心,可他的眉眼间,明显就透露出闲适自得的状态,与对殷向北的冷漠,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殷向北手颤了颤,报纸不受控制的落在地毯上,向来喜欢整洁的他却无心去捡。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19节 昨天他错过了去和周景送别,本想追上去,但只要一想到追上去后周景无所谓的表情,就一下子凉了心。 最终他还是拐了个弯儿,将车开向了公司大厦的所在地。 一到公司,闻信瞬间出现在眼前请他主持会议;会议上各部门主管各执一词,明枪暗箭的辩论了一个小时,直到殷向北黑着脸宣布结束,这才悻悻的闭上嘴巴离去。 尽管殷向北在生病,可他却还是要处理好公司上下的一切事务,同时提防着殷六合给他使绊子。 身体很累,可精神却丝毫都不敢松懈。 最悲哀的是,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身体的不对劲。 最后还是闻信觉得他状态不佳,小心翼翼的劝他回家休息。 殷向北不是矫情的性格,自认二十九年来经历过许多人永远都不可能经历过的事件,也许是因为生病所以导致防线虚弱,当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大床上,竟生出一种所谓迷茫的情绪。 在殷向北过去的生命中,他照着自己设定好的目标前行,从未感到过片刻的迷茫。 可当目标一个个被实现,当他账户里的钱堆积成山,当越来越多的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他却从未有过快乐或者说开心的感觉。 他问自己,人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活在这个世上? 答案恐怕不是财富,更不是权力…… 殷向北拥有一切,却依然感到迷茫感到空虚,甚至连病卧在床,都没有一个人关心。 亲情友情爱情,全部都在他日复一日的追逐中,被抛弃的很远。 若是周景还在他的身边,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殷向北极少生病,但却也有少许时间身体出现过状况,有一次因为过敏,背上全部都是红色的小疙瘩,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两眼。 殷向北不喜欢去医院,就躺在床上让周景替他抹药,任由身体自愈。 药膏凉凉的,周景的手力度也很轻。 再加上周景一边抹药一边给殷向北按摩穴位,很快就让殷向北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背上的疙瘩已经消得差不多,楼下传来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殷向北换上准备好的纯棉体恤走下楼梯,周景身上围着围裙,正好也抬起望向他。 现在回忆起来,却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恍恍惚惚间,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 第二天早晨房间里突然传来响动的声音,殷向北下意识的掀开被子走出去,那两个字仿佛已经到了嘴边,可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来人是闻信,是他的助理,恐怕是因为他没有按时上班,又不接听电话,所以找到了这里。 殷向北的头依然昏沉,但顾虑着今早还有个重要的客人等着他去见,所以又是只吃了药,便换好衣服上车赶往会面地点。 就算生病,可殷向北的谈判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赞叹不已。 他完美的表现赢得了公司上下乃至客户的一致好评,所有人都祝贺他又谈成了一笔足以惊动世界的生意,殷向北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能够惊动周景,那就再好不过了。 谈完了会议,殷向北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可越到这种时候,脑子里越是会想起一些无关的事情,好巧不巧,被他瞥到周景跟周宜一起上报纸的照片。 就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数天来积压的情绪通通爆发了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助理的阻拦,径直把车开到周景小区门口,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等待着周景的出现。 他想见他一面,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见一面就行。 可直到夜幕降临,殷向北最终没能等到周景,自己倒了下去,只剩下些许力气靠在墙边。 忽而,只听轰隆的几声,天空开始飘下雨滴。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却被体温烫的灼热不已,头发瞬间失去挺直的气力,湿哒哒的搭在额前,殷向北还没有失去所有的意识,却也只能靠在车边大口喘气。 雨越下越大。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就让他想起岚岳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没有丝毫预兆,也丝毫不留情。 那个时候殷向北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一个土洞里休息避雨。 小雨或许还能抵挡,一到大雨,土洞根本抵挡不住雨水向下的重力,连带着泥土一起往他身上掉,砸的他无处可去,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坐在河边用身体迎接大雨。 哪怕那个时候的他是个傻子,他也知道自己雨如果一直不停,很有可能他就会死在那里。 后来,雨终于停下,他开心的站起身来,在林子里找到了一只同样没有家躲雨的兔子,捏着兔子兴高采烈的准备送给周景。 周景没有吃,最后那些肉有一半到是进了苏言的肚子里。 可周景却收留他在宿舍里住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他更加黏着周景不松开,现在想来可真是狡猾的紧。 若是殷向北被这样纠缠,肯定会嗤笑一声然后冷眼旁观,等那个人自动放弃,可周景心软,被他缠了许久后,就为他在宿舍里多添了床铺。 他想,那个时候的周景,一定还是喜欢着他的……所以,他才不能松懈,要一直一直的等着周景,那样总有一天周景会重新接受自己。 但当殷向北终于等到周景的声音由远及近,那眼神却只是朝他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又很快的收了回去,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殷向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是苦的,没有丁点的甜。 第69章 殷向北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到达的医院。 可能是他求生心切,叫来了救护车;也可能是路人大发善心,看他在雨里淋得可怜。 总之不管哪种,都跟周景毫无关系。 苍白的环境叫人生厌,消毒水的气息沁鼻而来,殷向北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打喷嚏,可周身上下不剩丝毫力气,甚至连打喷嚏的劲都没有。 人常说,病来如山倒,平日里身体强壮的人更是如此。 在殷向北记忆中,除了那次在岚岳山的车祸,他还几乎没有病到这种程度过。 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长达几十天的熬夜失眠,记忆融合外加被周景忽视的双重压力,对于殷向北来说,已经构成了足够的打击。 被送到医院两个小时后,闻信才大汗淋漓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帮殷向北办妥了住院治疗的事宜。 可刚刚办完没多久,殷向北就脸色苍白的坐直了身体,要回家进行修养。 闻信无奈,很想劝殷向北不要任性,可殷向北向来独断专行,他作为助理只好服从上级命令,请了家庭医生到家里。 一直折腾到半夜十二点,殷向北的体温终于下降到了安全地带,闻信也终于松了口气。 待房间安静,闻信正欲告辞,殷向北的声音却陡然响起。 “闻信,你实话实说,我对周景如何?” 闻信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殷向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犹豫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等不到他回答,殷向北便又道:“你不说话,看来真的是无可救药。” “也不是这么说。”闻信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的道:“感情的事都是你情我愿,外人哪能随意评价的来,只是殷志明绑架的那回,唉……” 接下去的话闻信没有说出口,可殷向北心知肚明。 从前不正视也不回应周景感情的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绑架受伤的事,怎么看都是殷向北太过绝情。 他哪怕挂断电话的时间慢一些,很有可能都不会导致那日的悲剧。 可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纵然殷向北有滔天本领,也无法让时间逆流回到过去。 种下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从他弃周景与不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今日被周景彻底抛弃的结局。 殷向北扶额苦笑,时时刻刻都感觉脑子里的记忆正在炸裂,属于向南的,属于他自己的,枝枝蔓蔓纠缠在一起,片刻不给他安宁…… 许久后,他才对闻信道:“我明白了,你回吧,明天再给你消息。” 闻信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将话咽进嘴里。 闻信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殷向北。 他半躺在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看不清晰他的五官轮廓,唯独只剩下那双眼睛闪着些许光芒。 至此,殷向北与周景的关系算是已经到达最低点。 没有任何的交流互动,也失去了最基本的联系,甚至连病倒在那人的面前,都不会引起他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动。 殷向北想,最差也不过是如此了,再差,他真的想象不到能差到哪里去。 周景明摆着不想在看见他,更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殷向北够狠心,就这样了断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许对于现在的周景老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偏偏,在殷向北过去的人生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叫殷向北放弃,无疑是逼他否定自己。 更何况,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就起过跟周景和好的心,但周景用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个原因拒绝了;现在他终于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周景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份心就变得尤其坚定起来。 但现在,只有这份心意,却是远远不够的。 一味的在原地等待周景回头,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甚至再过一段时间,周景的身边可能又会有新人的出现,然后就像向南一样,无端的闯入周景的世界,将他夺去。 殷向北甚至无法想象周景会躺在别人身下的场景,只要一想到,就胸闷的紧。 他知道,再不做些什么,这个场景很有可能就会出现,所以他必须做出决定,尽管艰难了些,但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中的崎岖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失去才懂得其中珍贵,人大抵都是如此生物。 在周景身上,殷向北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的错过。 哪怕是周景不愿意,他用强迫的,也会逼他愿意。 反正,在周景的心里他本就是个无所不为的人渣,就算再过分一点,恐怕也不会引起多少惊讶。 想通了这一点,殷向北攥了攥拳,在黑暗中轻笑一声,便又沉沉的睡去。 而此时的周景,却全然没有意识到殷向北可能会有的动作,依然过着自己看似平静,实则暗涌浮动的生活。 对于今年的考生来说,九月无疑是个很重要的时间。 这意味着复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更意味着他们要正式开始报名。 周景一如既往地淡定,苏言却有些心急。 他的基础不好,又把书搁置了好几年,现在陡然说要学习,肯定不会像周景这样的真学霸这样轻松。 不过有周景在身边指点,总算是让他轻松了些。 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不热不冷,非常适宜出去旅行。 但周景跟苏言两人都穷的可怜,顶多也就是在小区附近的免费公园湖边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周景的腿依然没好利索,但比从前却已经好的太多。 再加上他的外表俊秀,走在路上,经常会有人搭讪,却无一例外被他拒绝。 他似乎像是彻底死了这条心,变得无欲无求起来。 但周宜却不这么想,他始终觉得,应该让周景重新发展一段恋情,才能让他尽快从殷向北的阴影中走出去,变得更乐观积极一些。 于是乎,周宜便私下里帮周景物色了许多对象,还搞得自己的男友吃醋了好一段时间。 首先他便排除了娱乐圈界的人士,因为圈内人不管是歌手还是演员,都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时间,而长时间的分离,对于一段需要细心呵护的感情来说并不合适;其次便是商界精英,因为殷向北就是很典型的这种人物,所以周宜想也不想得将这个群体划出名单外面;最后此人还要年龄相仿,不存在隐瞒性向的行为,颜值身材经济条条都要过关…… 挑选到最后,名单上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字。 其中周宜最中意的一个,是周景想要报考的大学的一个年轻有为的副教授,名叫谢子意比周景大三岁,家境优渥,国外名校博士毕业,一回国便开始在大学任教,并且短短时间内做出了令人惊叹的成绩。 外型方面也绝对是中等偏上,最主要的是为人温文尔雅,与周景的气质很是匹配。 周宜与这人曾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再加上周宜行业特殊,所以两人到一直有些交情。得知此人性向后,便起了将他介绍给周景的念头。 可直接了当的说要介绍对象给周景,肯定会遭到无情拒绝,而周宜也不是非要把两人撮合的一起。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机会让两人见面,然后给谢子意一些暗示,让他主动联系周景。 于是周宜便同时联系两方,约好一个时间见面。 对谢子意自然无太多隐瞒,可对周景,他口中的原因却是因为要帮周景提前打通大学内的关系。 毕竟周景虽然有实力,但也不能十拿九稳的考上心仪的学校,考研中还有很多未知的可能性,成绩过关,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果然不出周宜所料,一开始让周景出来吃饭,他其实是想拒绝。 但后来听说一起吃饭的是s大学的副教授,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了起来,最后又被周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是点头同意。 周宜作为牵线人,一开始只是出现引导二人互相了解,等看到两人交流舒畅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周宜一走,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但好在谢子意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就目前s大的考研状况,交流了起来。 谈话间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无形中变得熟稔。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谢子意与周景都是不会让人尴尬的性格,另一方面也有谢子意见到周景后,被他所吸引,想要发展进一步关系的原因。 吃完饭后,谢子意甚至主动提出开车送周景回去。 第70章 这顿饭算是相谈甚欢。 谢子意知道周景腿脚不便,便在饭局结束后主动道:“正好我回学校一趟,跟你家距离很近,你顺路坐我的车回去吧?” 如果他单纯说要送周景,那已周景的性格可能不会答应。 但谢子意说两人顺路,周景如果拒绝就显得有些太过矫情,再加上所以他想了想,便点头同意:“好,麻烦你了。” “没关系,以后可能要经常跟你打交道。”谢子意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的颇有深意。 周景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想的太多。 周宜走之前已经结好账,所以两人吃完后,便一起走向这家饭店的停车场。 好巧不巧,这副场景被同样来这家吃饭的殷向北看见。 殷向北大病初愈,脸色比起平日要苍白了些,身材到还是往常的模样,看到周景与谢子意同时出现,殷向北立刻就提起了警惕心。 他虽然不认识谢子意,但gay对自己的同类总是格外敏感。 谢子意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散发出一种想要勾搭周景的气息,奈何周景比一般人感情迟钝,没发现而已。 但就算周景没意思,放这么一个人在周景身边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周景是个别人对他好一点儿,就绝对会数倍回报的人,倘若这个男人抓住了时机,然后趁虚而入,让周景对他产生了好感,对于现在的殷向北来说无疑非常致命。 因为哪怕殷向北恢复记忆,可周景还是忽视他,不想看到他,把他当做透明人一样处理。 甚至殷向北昏迷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驻足留意。 殷向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景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但却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两人分离。 他脸色一变,立刻就安排自己的司机跟了上去。 那司机跟在他身边多年,各种情形都能如鱼得水的面对,跟车也跟的水准颇高,总是在眼看着对方车辆就要消失在眼前的时候,跟住它的路线,期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前车一路向西,殷向北推断目的地应该是周景家里。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那人只是单纯的送周景回家而已,另外一种,则叫殷向北更加难以接受,也不愿意去相信。 但就算只是单纯的送他回家,也叫殷向北颇为在意。 因为周景不太与人亲近,能够让人送他回家,一定是两人关系已经很是亲密……不,殷向北了解他的性格,周景不可能会这么早就开始一段新恋情,应该只是凑巧遇到而已。 可哪怕殷向北再怎么安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会想到那宛如深渊般黑暗的可能性。 十五分钟后,车果然就停在周景的小区楼下。 殷向北看着那辆奥迪车缓缓停下,下意识的就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如果是像他猜测的那样…… 他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周景下车之后,并没有直接上楼去,而是与谢子意又简单的聊了几句。 殷向北虽然听不到两人聊天的内容,但他能看的到谢子意的神情,那张脸上挂满了叫人生厌的笑意,从来没有一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让殷向北如此生厌。 终于,周景挥了挥手,那辆车缓慢的离开了原地。 殷向北暂时松了口气。 他目送着周景回去,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的决心愈加坚定。 而周景,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殷向北的追踪,告别了谢子意后,一直都在思考谢子意最后那番话的隐含意义。 谢子意说的很隐晦,但周景却还是发现了他的性向。 一般同性恋在同性面前暗示自己性向,目的只可能会有一个,这周景十分明白。 但周景对他毫无感觉,也根本没有跟他尝试在一起的意愿,所以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发短信过去跟谢子意早早的说清楚。 谢子意也是聪明人,一收到周景的短信,就明白了周景的选择,也回了个得体的短信过去。 这两个人,做不成情侣做朋友到是可以。 只是经过这么一回事,周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饭局的始作俑者周宜。 因为周宜在他面前有提过,让他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事情。 跟周宜的关系在近些天来明显缓和的多,毕竟周景最厌恶他的一点,是因为对于殷向北来说,他只是周宜的替代品。不过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殷向北,这个条件自然也不成立。 但周景对周宜这个人注定无法产生太多好感,所以更不愿意他去插手自己的感情问题。 为了避免今后还会有此类事件的发生,周景毫不犹豫的给周宜也发了消息。 他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勉强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也是对那个人的不公平。 现在周景还年轻,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但他身边没什么亲人,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多攒些积蓄,才能满足年老体衰后进养老院的条件。 又或者他可能去领养一个孤儿,然后两人相依为命。 可那些都是后面的事情,暂时周景都不做考虑。 周宜接到信息后还不死心的劝了周景几句,可周景意志坚定,根本不是周宜几句话就能劝得动的存在。 没办法,周景本人不同意,周宜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不过这次认识谢子意,倒也让周景对自己即将面临的考试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所要报考的专业是s大的王牌专业,在国际上都十分知名,与教学质量相匹配,每年都有无数全世界各地的学子申请这里,而录取名额仅仅只有五个,可谓是千里挑一。 这意味着,哪怕周景的考试成绩十分出色,也很有可能进不去。 因为都是最优秀的人才在比拼,实力相差无几,有一年甚至出现过好几个人同一个分数的情形。 作为学校,自然是要择优录取,而这其中何为优,便有许多说辞在里面。总之周景想要十拿九稳的考进去,考试之外,还需要另外的成绩证明。 周景思量再三,然后大胆的将目标放在了一个其他考生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上。 一旦成功,他的成就将是巨大的,夺目的,没有丝毫的悬念就会被录取;然而另一方面,这种方法也十分具有风险,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胎死腹中。 但周景没有后顾之忧,便根本不惧冒险,只求符合自己心意。 所以他一旦明确了自己的目标所在之地,便不再犹豫,只朝着那个方向不懈努力。 显而易见,他会比从前的日子过得更加忙碌一些。 这种忙碌让他甘之如饴。 但周景忙于准备自己的考试,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殷向北对他的执念之深,竟已到达了让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这种执念由来已久,却被殷向北刻意压抑在心底,只有在他成为向南的时候,才报复性的爆发出来,造成连殷向北本人都无法收拾的局面。 周景的忽视,就好像是一颗隐形炸弹埋在殷向北的内心深处。不知什么时候起,导火线就会被引燃,然后彻底的将两人炸个粉身碎骨,毫无拼凑回去的可能性。 殷向北自然是不会让那种局面发生。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再不做出点儿什么事情,那么这一天将会越来越逼近。 他想,既然周景单方面的决定了要离开他,那么他就只剩下单方面的不让周景离开自己,哪怕这个‘单方面’很有可能将周景的心越推越远。 可只要周景还在,他就还有弥补的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也好过完全没有。 为了这万分之一可能性,殷向北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下去。 殷向北做了两手的准备。 一边是威逼,一边是利诱,如果无论哪一边周景都不想选择的话,那么他还有最后一手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周景并没有拒绝。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对他说:“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周景更加知道,与殷向北这个有权有势的人渣作对,他完全没有赢面。 所以他选择了顺从。 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人的安全。 当天,周景住进了两人曾经住过的别墅里,洗了个澡,平静的躺在了大床上,一脸无谓的等着殷向北的兽行。 但周景没有想到的是,殷向北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他只是单纯的关上了大灯,然后给自己拉来一床被子,一言不发的躺倒在大床的另一边。 周景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殷向北却显得格外精神饱满,比前段时间状态好了些。 第71章 殷向北舒展了一番身体,扭过头对周景道:“早餐想吃什么?” 周景双唇微抿,冷冷地盯着殷向北看。 他曾以为殷向北是因为得不到周宜,想要让他继续从前的替身生涯,所以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可现在看来,殷向北并没有像从前一样与他发生关系,反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殷向北的态度上来看,他甚至有些要讨好周景的意味。 可殷向北…… 讨好?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殷向北的自负与高傲周景比任何人都懂,要他去讨好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周宜,周景都无法想象。 但周景又无法解释殷向北现在的行径,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 至于被周景忽视惯了的殷向北,见周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表示出多少生气,而是自顾自的道:“普通的土司煎蛋应该可以。” 周景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从来不吃西式早餐。” “那你想吃什么?”殷向北微微怔愣,显然没意识到周景会回答他的问题。 周景偏过头看向窗帘,避开了殷向北的眼神:“不牢你操心,反正你也从来没注意过。” “我……”殷向北下意识心头一紧,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解释的话语。 的确,他从来没关心过周景。 虽然有刻意忽视的原因在,但的确是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周景总是将他照顾的很好,所以殷向北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一定能更好的照顾自己。后来才发现,周景将一切心思都留给了他,对自己受的苦,则是从来不提。 甚至周景被冻伤,殷向北都一无所知。 周景又道:“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不必假意惺惺,这些事情向南做起来很讨人喜欢,你可未必。” 殷向北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无论你怎么想都行。” 然后,便开始安静的换衣服。 周景看着殷向北厚实的背影,目光里满是猜忌。 殷向北换好衣服后,便推门离开了卧室里,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周景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开始穿衣洗漱。 虽然现在是在殷向北的眼皮子底下过,但周景却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作息习惯。 在殷向北的本性暴露之前,他应当还有一阵子自由的时间。 当初殷向北告诉他,条件是不能随便离开他的身边,而且要搬过来跟他一起住,无论去哪里都要有明确的报告与目的。 周景没那么天真的以为,殷向北提出的这些条件只是说着好玩儿而已。不过好在这个别墅是他曾经的住处,对于周景来说,并没有什么难以适应的地方。 他洗漱完毕,又简单的做了腿部按摩,这才不疾不徐的推开门下楼去。 按摩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按照他对殷向北作息的了解,这个时候殷向北应当已经出门去往公司。 可当周景下楼,却看到殷向北正身着便衣坐在饭桌前。 简欧式的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热气腾腾的早晨,粗略看去,全部都是周景‘要求’的中式早餐。看到周景来,殷向北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伸出手,在一众早餐中随意挑选了一个。 周景迟疑了一番,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身体过不去,便径直走过去坐下,也自顾自的开始用早餐。 不得不说,虽然殷向北不知道周景的喜好,但餐桌上几乎摆满了所有市面上可以见到的早餐,所以周景很容易就能选出自己平日喜欢的种类。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不交流,只是静静地吃自己眼前的东西。 周景的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个包子,然后再喝了半杯豆浆,就已经可以。至于殷向北不知是不是因为周景在的缘故,胃口大开,竟然扫荡了桌面上大半的东西。 然而周景打算起身离去将一桌子残骸留给殷向北自己处理的时候,殷向北却叫住了周景。 “等等,你再吃点儿。” “不。”周景头也不回地的拒绝。 殷向北抬起头,用幽深的眼眸冷静地盯着周景:“我想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周景轻笑一声:“如果我坚持呢?” 说罢,不等殷向北做出反应,他又转过身来,拉开凳子重新坐了回去。殷向北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吃进去一个包子,外加一个鸡蛋,这才同意放行。 可殷向北没料到,周景被他这样强迫着吃完东西后,站起身来的瞬间就脸色青白交加的一弯腰,将吃进胃里的全部食物都吐进了垃圾桶里。 殷向北立刻想站起身去扶住周景摇摇欲坠的身体,结果却被甩开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景自己站直了身体。 周景没有同殷向北说一句话,只是缓缓的转身离去。 殷向北看着他的瘦削的背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有一种什么都说不清,说什么都没用的感觉。 周景先是去卫生间漱了口,然后才回到了房里,平躺在床上休息。 他眼睛微闭,微不可闻的喘息着,慢慢的平息着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然后,男人坐在了床边,大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那大手一路向上,覆在胸口下方,轻轻的揉着。 呼吸在瞬间停歇。 周景按住了他的手:“够了,不要再对我施舍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殷向北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又补充道:“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跟向南一样。” 周景猛地睁开眼睛:“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能提?因为你觉得他跟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殷向北无奈的笑了笑,“可惜,我们本就是一体。” 周景冷笑着道:“呵,那只是你自以为是而已,事实就是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眼看着周景怒气滔天,殷向北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没有继续将话题讨论下去。他给周景揉完了胃,又特意将他的白色纯棉短袖掀开,观察了一番伤口的恢复情况。 周景并不是疤痕性皮肤,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与治疗,伤疤只剩下稍微一些泛着粉色的印记。 殷向北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殷向北的专属医生到了别墅,给周景检查了身体后,开了些中药调补身体。 这期间,周景一直都沉默不语。 看着周景吃完了药,又喝了碗粥,殷向北方换了衣服到公司去报道,一去就是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到了晚上,殷向北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周景身边酣然睡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约半个月的时间。 周景与殷向北虽然同住一个屋檐,却自己干着自己的事情,除了睡觉,几乎不会出现在一间房里。 但凡有交流,最后都难免变成周景单方面的释放怒气。 倒也不是周景很爱发脾气,只是殷向北一直这样,叫他琢磨不透用意,哪怕是周景,也难免越来越心烦意乱起来。 直到半个月后的周五,周景像往常一样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殷向北早早就已经占据了床的另外一边,开着床头灯带着眼镜,翻阅着一本经济类的杂志。 见到周景过来,他放下杂志又卸下眼镜,然后便关掉了床头灯。 周景以为会像从前一样,两人相安无事的各自进入睡眠。 怎知在灯灭的瞬间,周景立刻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原来盖着的被子被掀起,然后便是一双大手在身上游弋,奇怪的是,周景既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发出反抗的声音,反倒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没错,就是要这样才对。 何必要装出一副要对他好的模样,他根本不稀罕这些怜悯。 周景自己也知道,他喜欢的向南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稍纵即逝的美丽,故而不存在与真实世界。 哪怕是拥有了向南所有记忆的殷向北,骨子里,殷向北的本性不会因此而改变。 想想也是,一段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记忆,怎么敌的过二十九年。 那双手,就如同很久以前一样,在他的身体上肆意妄为。 但与从前不同的是,殷向北没有急不可耐的进去,单单是前戏,就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 从第五分钟起,周景就需要咬住牙关谨防自己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后面的二十五分钟,每一秒都让他如烈火烧身般的煎熬。 那个曾经宣告殷向北根本勾不起他任何兴趣的地方,也早就起了反应。 本来那次,就有周景自己的问题,现在他整个人都不受自己控制,哪里还有精力抑制自己。 不过恐怕殷向北也是同样,甚至要比他更热烈。 周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捏住殷向北的肩:“够了……” 下一秒,殷向北整个身体凑了过来,但头却一直向下,直至到达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然后停下。 在那个地方被口腔包围的瞬间,周景的身体一僵,有些不敢置信。 第72章 周景只觉自己如浩渺大海中的一页孤舟,随着海浪四处漂移。 时而被浪峰抬高,感受灼热的日光的洗礼;时而又被降低,沁入海底寒冰。 不知过了多久,周景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浑身的力气全部都消失殆尽,而殷向北趴在他的身上,发出沉重的喘息。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20节 殷向北低声笑了笑:“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的不行。” 说罢,不等周景回应,他又站起身来,身上不着一物的朝浴室走去。 周景头晕眼花,懒得跟殷向北争辩些无谓的问题,眼皮一闭,便再也没有抬起来的力气。 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周景只觉身上有些酸楚,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甚至周身清爽,没有一丝汗臭的气息。 他垂下眼,越来越对殷向北现在的行为感到不解。 若是照他原来的猜测,殷向北应该不屑于掩盖自己目的才对,可现在这个情形,却是不得不让周景猜测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但毫无疑问,无论是哪种可能,对现在的周景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殷向北想要对他好或者对他坏,全凭他自己的心情,周景没那么大的精力去猜测这个人的用意,便只能随他去任性。 只是在内心深处,周景还是觉得殷向北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殷向北这个人,太贪婪、太霸道,他可不信这样的一个人,能真正地压抑住自己的心性。 可周景没想到的是,自打那天起,像是约定成俗的规律一般,每到周五,殷向北就会主动的爬到周景的被窝里,两人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生过关系,可每一次,殷向北都要让周景筋疲力尽后才善罢甘休。 同时,周景也慢慢的察觉到,殷向北的忍耐力在一点一点的被削弱,一滴一滴的消失不见…… 时间过得飞快,炎热的夏天仿佛就在昨天,转眼却到了秋季。 连日的阴雨让周景从前最喜欢的秋季,因为腿上旧伤的原因,变得格外难熬起来。 经过那段时间在疗养院的护理,周景的腿已经恢复了大半,可腿恢复了知觉,空气中随处可见的湿气渗到骨头缝里,疼痛感反而更加剧烈。 周景不是喊疼的性格,可那种痛苦,却不是强忍就能忍得住的级别。 晚上殷向北在的时候,他还能做出与平日无异神情,等殷向北去了公司,周景方才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会被监控录像前的殷向北完全看在眼里。 第二天,殷向北的专属医生到别墅里报道。 说是例行检查,却是有备而来。先是仔细询问了周景的病情,然后又给周景扎了针灸,治疗过后疼痛感明显被减轻了许多。 周景知道,这一定又是殷向北的意思。 可殷向北不说,他便装作看不见。 从殷向北强迫他住过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月里,殷向北的确与从前的那个人有了很大的区别。 可能是因为开始试图正常对话的意图被周景的冷嘲热讽所打破,后来殷向北便不再多语。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与从前那种不问不管的冷漠不同,现在的沉默,更多的却是将话埋藏在心底。 好巧不巧,这天恰巧就是周五。 周景与平常一样洗完澡,然后在床上躺平,可殷向北却破天荒的一直没有出现。 迷迷糊糊中周景已经陷入困倦中,方听到房子里传来极小的走动声,下一刻右边身体一沉,有人躺了上去。 已经是深夜,殷向北自然没了做其他事的兴致。 他只是在黑暗中暗暗的描摹了一番周景的眉眼,然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周景的被子掖了掖,便沉沉睡去。 直至轻微的鼾声响起,周景睁开眼,映着从窗外透出的月光,瞥了一眼殷向北的侧脸。 睡着的时候,他与向南,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周景看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月光下的殷向北的侧脸越来越清晰,他转了个身,也闭上了眼睛。 连续几日,那医生都准时来别墅报道,而殷向北也回来的越来越晚,甚至有一夜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凌晨时分方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房间休息。 周景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一直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 针灸一个星期后,殷向北突然就拿出两个行李箱,让他陪自己一起去日本旅行。 周景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便点头同意。 以前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殷向北也曾带他去过一次日本,所用的借口是想和周景一起赏樱。 结果到了酒店,殷向北把他按在床上,整整五天没让他出去。当然,那个时候是因为殷向北对他身体的兴趣还没得到完全的满足,食髓知味。 但现在他是想搞什么把戏,周景却不怎么清楚。 其他行李都已经被准备好,周景又拿了几本书,带上眼镜,便坐上了飞去日本的航线。 一路上殷向北都在休息,也没跟周景说任何有关旅行的事宜,周景到是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安静地跟在殷向北身后,随他去哪里。 飞机降落时,已是夜幕初临。 公司在日本也有不小的产业份额,故而一下飞机,就有专门的人来接应。只是司机并没有将车停在酒店面前,而是开到了一处颇具规模的民宅前。 见殷向北熟门熟路的样子,周景想到,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殷向北买下的宅子。 这也不奇怪,毕竟殷向北有钱,在全世界各地买房都负担的起。 这间房从外面看是日式风格,然而走进去之后却发现跟殷向北在国内的住处没什么区别,都是极其简约整洁。 殷向北一边指示着下属安放行李,一边对周景道:“去洗个澡休息,明天泡温泉。” 周景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最后却只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东西。 浴室在卧室最里面,洗澡之前周景还特意反锁上了房门,结果最后还是被殷向北夺门而进。 殷向北死死盯着周景的胸膛,那眼神让周景心跳的频率瞬间加快了些。 他忘了,今天又是周五,是殷向北规定的‘亲密’时间。 果然,下一刻殷向北的手就如影随形般降临,就如同这两个月来的每一个周五一样,在他的身上肆意揉捏。 身体已经慢慢习惯了那种感觉,所以没一会儿,周景就有些忍耐不住。 而今天与往日不同的是,浴室里的镜子很大很亮,可以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殷向北一边扶着周景,一边在镜子里饶有兴趣的不错过周景身体的每一个表现,原本被压抑的很深的欲念,也熊熊燃烧了起来,大大咧咧的展示在周景面前。 周景大约明白殷向北很喜欢看他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所以他死死咬住唇,尽量让自己清醒。 但身体上传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景根本无法抗拒。他鼓足气力阻止了殷向北手的进一步动作,冷声道:“要上就上,磨磨唧唧算什么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说着,殷向北将周景打横抱起。 周景以为是他终于忍耐不住,可殷向北却只是将他放在床上,开着大灯,用他那双墨如点漆的双眼看着周景的身体,然后自己抚慰自己。 …… 很多年后周景回想起这副画面,依然会感到双耳发烫,情难自抑。 第二日,两人很有默契的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午饭去了当地有名的寿司店,吃完后直接开车去了温泉所在地,周景以为这个时间段本该是人满为患,但却意外的清净。 当身体浸入泉水的瞬间,一阵暖意瞬间将周景包围,周身上下舒服至极。 殷向北就坐在周景身边,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身体,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无论男女,都肯定会露出赞叹的神情。 周景自顾自的呆着,仿佛与殷向北处于不同的世界。 虽然殷向北没说,可看样子,这次温暖之旅应该又是殷向北对他的一次‘怜悯’。 但他享受的心安理得,却也没多少抗拒。 殷向北问他:“你觉得水舒服吗?会不会有些烫?” “没什么感觉。”周景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殷向北又道:“腿呢?” 周景薄唇微抿,然后转头看向殷向北的脸,五官在雾气朦胧的温泉里有些看不太清:“是比之前好些,可你也不必觉得我是在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远远比现在活的更好。” “我知道。”兴许是这里气压太低,让殷向北觉得有些气闷,一直被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不甚稳定。 他本想先用手段将周景圈在自己身边,然后再用行动来慢慢软化他的态度。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做好了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可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两人之间如寒冰般冻结的关系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周景铁了心不信任他,纵然他有万种本领,却得不到周景的心。 他不敢想象,如果周景此生都无法再接受他,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现在,还远远不到思考那天来临的时间。 殷向北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爆炸的心情全数隐藏下去,硬是陪着周景泡完了温泉。 温泉结束后安排的按摩他并没有参加,但他也不是离开,而是估摸着时间,去县里的便利店替周景买些食物与水。 怎知当殷向北回到温泉旅馆那条街道后,原本宁静的世界却突然火海一片。 殷向北懵了半秒,半秒后他立刻扔掉手里的袋子朝着周景所在的地方跑去,火势在木质房屋上燃烧的极快,这才不到十分钟,就已经火光滔天。 有很多旅客只穿着浴衣就匆忙的跑了出来,打眼望去,惊慌的人群中却根本不见周景的身影。 殷向北咬了咬牙,从周围来救火的人手里拿过一盆凉水泼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便不顾一切的弯腰冲了进去…… 第73章 浓烟滚滚,火势燎人。《乐〈文《 520到处都传来哔哔啵啵木材被燃烧的声音,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内,殷向北身上的凉水就已经快要蒸发干净。 他顺着记忆里的位置去找,可一眼望去,那个房间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殷向北急的大喊周景的姓名,声音却在火势中微弱至极。 原本来泡温泉,是为了周景的腿着想,可现在,腿暂且不提,若是周景在这里又出了什么岔子,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殷向北疯了似的在火海中寻找周景的身影,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在此时,突然一股冷水泼在他的后背,殷向北猛地一激灵,然后迅速转过身去。 那瞬间,时间仿佛都停顿在原地。 他看着那人,讷讷的道:“周景……” 周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朝他的方向走来。 殷向北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周景不止是一个人,腿脚不便外加手里还拉着个抽泣的小孩子,所以才会没能及时逃出去。 殷向北立刻走到周景身边,二话不说单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然后拉着周景的胳膊向外面冲去。 热浪滔天,将两人的皮肤都烫的通红不已。 周景的体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但为了跟紧殷向北的步伐,却还是咬牙坚持。 两人所在的地方距离屋外还有一定的距离,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火警鸣笛,全副武装的消防员也开始逐渐进入火场内救人。 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因为脚步太急,周景一个趔趄,差点被地上的木柱子绊倒在地。 那块儿木头被火烧的通红不已,若是就这样摔下去,就算不受伤也要褪一层皮,好在殷向北反应迅速,一边死死抓住周景,一边用脚踢开了那块儿挡路的木头,然后对周景说:“你太慢了,我背你。” 周景怔愣了一番,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次生病,回去的路上向南蹲在地上要背他回去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是拒绝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火场与生病也不可同日而语。 殷向北见周景不回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弯下腰,然后用强硬的手段将周景背在背上,又重新抱起小孩儿,加快步伐朝门口跑去。 快出去的时候,遇到消防员接应,三人总算是都平平安安。 一出来,就有人给他们递上矿泉水,殷向北喝了两口,然后剩下的全部从头顶开始向下浇灌,整个人这才恢复了冷静。 他又将周景背到几百米开完,这才筋疲力尽的把人放下,不顾形象的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 周景就坐在殷向北的身边,颤着手朝嘴里灌了好几口纯净水,惊魂未定。 大概五分钟后,公司里的人才找到这里,将两人一齐送往当地最近的医院接受检查与治疗。 周景没受什么伤,纯粹就是累,可殷向北却没那么好运。殷向北用脚踢开的那个柱子,透过皮鞋直接烫到了他的脚趾处,尤其是大拇指的地方,被烫的发黑,肿胀的厉害。 看伤口的程度,应该是非常疼痛才对。 可殷向北当时不仅面不改色,还行动自如的将周景背了出去,速度丝毫不减。 这种忍耐力,就连为他处理伤口的医生都赞叹不已。 处理好伤口之后,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还给殷向北做了住院查看的决定。 可殷向北拒绝住院,公司只好替他请了私人医生去住处医治。 可异国他乡,毕竟不是养伤的好去处,所以第二天私人飞机飞到日本,将两人匆匆接了回去。 足足用了三个星期的时间,殷向北的脚才恢复完全。 而在这三个星期里,周景虽然一直没说过什么安慰他的话,却也不像从前一样,讽刺他自作多情。 殷向北自嘲地想,总算两人关系不像从前那么僵硬…… 因为脚趾受伤的缘故在别墅里修养身体,这段时间殷向北一直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去公司上班,虽然闻信每天都会将一些重要的文件都拿到别墅里让他处理,但三个星期,积压的工作也足够让殷向北头疼不已。 短时间内,他必须要每日加班才能迅速将自己的工作处理完毕。 殷向北是个不喜欢拖延的人,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哪怕当年那么严重的手术,也很快就出了医院。可他还想每天都陪周景一起睡觉一起吃早饭,所以只能不断提高效率,每天赶在睡觉前回到别墅里。 有时候忙过了头,他就忘记吃饭,短短几天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周景看在眼中,嘴上从来也没问过。 不管殷向北回来多晚,他都保持着自己日常生活的规律,数月如一日般稳定。 那天,殷向北又是加完班回来,到别墅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楼上楼下都漆黑一片,想来是周景已经睡着了,所以殷向北便想去其他房间睡一晚,不打扰周景休息。 他换好拖鞋,然后后去冰箱里取水解渴,却发现与厨房相距不远的饭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盘子没有被收拾下去。 殷向北以为是周景忘了,便走过去打算将盘子收到厨房里。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盘子竟然不是空的,里面的菜肴虽然凉了,却依然隐隐约约散发出香气的味道。 瞬间殷向北的肚子就叫了叫。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些盘子,坐下,拿起筷子慢慢的往肚子里咽。 菜是凉的,却暖了他的心。 那日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殷向北时刻都关注着周景,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被刻进脑子里。 慢慢地,他就能发现一些从前所不能发现的细节。 比方说周景其实喜欢甜食,并不怎么喜欢吃鱼;又比如说,周景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的踢被子,经常半夜醒来会看到他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让殷向北感到周身燥热不已。 了解了这些细节以后,殷向北便悄无声息的做出改变。 每天都给周景带不同的蛋糕和点心,然后睡觉的时候,会在周景睡着之后,将他整个人连同被子都搂进怀里。 周景一开始的时候对他的糕点视而不见,但因为殷向北偶尔会拿着吃,所以数量上还是减少的,但周景不知道的是殷向北每次拿都会将数量默默记在心里,而这个小别墅里只住着他们两个,所以数量对不上的时候,就是周景趁他不在家,偷偷的吃了些…… 殷向北也不戳穿,就任由他开心。 后来周景也懒得掩饰自己,殷向北把东西买回来,当着殷向北的面他就往嘴里咽。 殷向北觉得周景吃东西嘴巴一动一动的样子觉得可爱,越发买的起劲。 导致后来周五的时候,殷向北发现周景的身上终于有了点儿脂肪,那晚差点就忍不住真的进去。 这么长时间,终于让他看到了些许光明。 比起这些,周宜跟他在商场上的不对付,也变得不是那么让他烦心。 周末的时候殷向北不用上班,就一天到晚的呆在家里,厚着脸皮蹭周景做的饭吃,吃完后十分主动自觉的去洗碗拖地。 两人依然不怎么说话,但彼此间的默契让殷向北忍不住就想起了那段在岚岳山上的时光。 吃完饭后,周景下意识的打开冰箱就去拿甜点,结果吃完了,周景也没说什么,就合上了冰箱然后上楼去。 殷向北看在眼里,便径直换了鞋准备出去买一些。 走出别墅区便有一个大型的商贸圈,里面各种高档娱乐设施都不缺,自然也有卖甜点的。 殷向北没开车,带着顶帽子打算走路去顺便锻炼身体。 出门的时候就有风,买完东西直接开始下雨。 秋雨到是不大,但衣服黏在身上,总是叫人不舒服,而且容易生病。 殷向北一路小跑回去,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怀里的东西被他用衣服包着,一点都没被淋。 正欲开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露出周景瘦削的身形。 两人均是一愣,空气瞬间凝结。 殷向北懵懵地开口:“你是打算去接我吗?” 周景没有说话,但他手里拿着的伞却不知不觉中暴露了一切。 轰的一声,殷向北只觉周景心中那扇被紧闭着门终于被打开了些缝隙,他张开嘴,想说写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雨滴顺着他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一样的表情。 周景转过身,打算将雨伞放回去,下一秒,却被男人微微潮湿的身体从背后死死抱住,不留一点空隙。 第74章 这个拥抱,他已经等待的太久,太筋疲力尽。 可越是觉得难以忍受,就越是会想起从前,今昔对比,他想他终于可以体验到了当初周景的心情。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三个月,而周景,却等了足足八年。 殷向北将湿漉漉的头埋在周景的肩上,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好想你。” 周景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拒绝他的亲昵。 殷向北一边在心里又惊又喜,但另一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分,只抱了一会儿,便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胳膊,拿出刚刚才买的甜点放在桌上,神情自如的道:“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景瞥了点心一眼,却没有任何要吃的反应。 殷向北正要再劝几句,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他皱着眉头接通,语焉不详的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站起身来换衣服打算回公司去处理。 殷向北走的匆忙,甚至没来得及跟周景好好的道别。 然而他看不到的是,在他走后,周景缓缓转过身,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奶油泡芙,小口小口的吞咽进了肚子里。 …… 殷向北最近的情绪无疑很是高昂。 哪怕周宜与殷六合一起给他使绊子,他都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心情好,底下的员工也过的舒坦,再加上他现在每天要早早回家去跟周景一起共度晚餐,就连加班的时间也大大减少,公司上下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殷向北在公司里的作风到是一如既往的严厉正经,根本看不出在家里是那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尤其是最近周景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所以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周景,甚至有时候下午没有要紧事,就会将公司的事务托付给助理,自己则开着车回去。 殷向北回到家里后,会习惯性的先去看一眼周景。 这个时间,周景一般就呆在书房学习,殷向北先是从厨房冰箱里将水果切好放在盘子里,这才迫不及待的往书房的方向去。 怎知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书房内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殷向北认出一个是属于周景,而另一个声音,对于殷向北来说,也并不陌生。 当然,殷向北并没有剥夺周景交友的权利。 可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却让殷向北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再也不复最平静。 虚掩着的书房门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景同父异母的哥哥周宜。 周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躁:“你不要太多虑,其他人我会负责,只要你愿意走,没人能拦得住你。” 周景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投向门口的方向。周宜愣了愣,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殷向北正脸色不佳的站在门口,用凶恶的眼神瞪着自己。 周宜轻笑了一声,不但没有露出怯意,反倒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怎么,来了也不吭声,这可不像你。” “这里是我的家,我做什么事,不牢你费心。”殷向北毫不示弱地回击,然后转头看向周景的表情。 周景神色淡然,看起来不像是被周宜说动了的模样,这让他多少有些放心。 可另一方面,周景本来就是遇到任何事都不喜形色的性格,以前决定要走,也是很突然很猝不及防就走,根本不给殷向北留下丝毫挽留的余地。 周宜对周景道:“我说的话你考虑,任何时间来找我都可以。” 说罢,他便忽略了殷向北的存在,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周宜走后,书房里的氛围寂静的叫人难以呼吸。 殷向北知道,他当初的手段的确称不上光明,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任何的方法来挽留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周景。 他知道,周景很聪明很上进,就算没有他,生活也可以过的很开心。 他还知道,周景的魅力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发现,所以迟早有人会出现在周景的身边,用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感动周景。 但知道是知道,让他就此放手,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直到周宜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两人的世界,殷向北才轻声问道:“周景,你想走吗?” 周景抬起头来看着殷向北的眼睛,反问他:“我想,你就让我走吗?” 殷向北抿住唇,沉默的站在原地。 老实说,他不想。 可如果真的这样说了,恐怕两人之间才些许缓和的空气,就又会变成原来的一潭死水。 “吃点儿水果吧……” 殷向北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果盘放在周景的书桌上。 周景随意看去,发现水果块儿被切得极其不规则,大小不一,一看就是出自殷向北自己的手笔,便忍不住道:“如果不会切,就不要动它,洗干净就可以。” 殷向北脱口而出:“可是,这样你比较好吃。” 话一说完,两人就都察觉出了这句话的不对劲。 周景下意识头一偏看向窗外,却不知这样正好被殷向北看到他泛着红晕的耳边。殷向北看着周景的耳朵,血液瞬间上涌至头顶,不受控制的就凑到了周景的跟前,然后用唇亲了亲周景小巧精致的耳垂与脖颈。 然后,贴在周景的耳边低声呢喃:“不要走,好不好?” 压低的声音,与这样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与向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周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没有拒绝他的亲昵。 也许是因为周宜的出现让他感到危机,殷向北整个人就好像大型无尾熊一样缠着周景不放,直到周景被热的身体出汗,嫌弃的推开了他的手臂,他才老实的松开手,坐在周景的身边看着周景学习。 偶尔周景遇到了难题,殷向北也还能凑热闹跟他讨论几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因为怕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所以家里只定时雇钟点工过来打扫卫生和洗衣服。 像做饭这类事情,大部分都是两人自己解决。 今天周景忙着算题忘记了时间,殷向北不忍心打扰他,便推门出去打算自己动手。 殷向北在过去的三十年年中从未有过任何的下厨经验,可他对自己有信心,所以在网上查完菜谱与新手攻略,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可这一次,殷向北最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却破了功。 仿佛天生没有下厨这根神经,短短一段时间内,殷向北就被厨房里的各种东西搞得手忙脚乱。 五分钟前可以靠攻略支撑,五分钟后连看攻略的时间都没有,可想而知结局…… 于是乎,在二楼书房正专心研究的周景只听楼下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空气中便开始弥漫一阵焦炭的气息。 见状不对,周景立刻下楼去看,正好看到殷向北捂着脸一脸扭曲的站在炸锅的厨房里。 周景不敢耽搁,连忙将厨房里的各种东西都关好,拉开殷向北的手,一眼就看到了殷向北被热油溅到,变得通红的眼睛。 周景倒吸一口凉气:“你别动,我立刻就叫120来送你去医院。” 殷向北紧紧抓住周景的胳膊:“你得陪着我去……” 周景没工夫安慰他,匆忙拿出手机叫120,叫完救护车又通知闻信,在这期间,殷向北一直没喊疼,但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掉,看起来分外可怜。 好在救护车来的很快,伤势得到了及时的控制,情况这才没有恶化到极点。 只是殷向北在恢复的这几天,都必须蒙着眼睛,不能见光源。 殷向北不愿意住院,就安排他回到家里休息。 闻信安排好一切后就又赶了回去,剩下周景与殷向北两人留在别墅里。 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晚饭的时间彻底被错过,周景只能叫了外卖,然后给殷向北喂到嘴里。 吃完饭后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周景扶着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殷向北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周景去洗了个澡冲掉周身黏腻的汗,又换了睡衣,这才躺倒了床边。 殷向北感受他躺下后,立刻就转了个身,掀开周景的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周景眉头皱了皱:“别闹,你去睡那边。” 殷向北摇头,又靠近了几分,摸索着周景的身体,然后亲在他的唇上:“我想抱着你。” 周景以为这又是像从前一样浅尝辄止的亲吻,便任由他去,怎知殷向北像是入了迷似的贴在他唇上不放,甚至在他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用灵巧的舌尖撬了进去。 一吻过后,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动情。 尤其是周景,被殷向北撩的次数一多后,身体变得比从前敏感太多。 稍微一碰,就会起不该起的反应。 但殷向北也是同样,眼前一片黑暗,却让他身上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起来,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低吟声,更是叫他亢奋不已。 不知不觉中,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扔到了床下。 殷向北原本是打算像从前一样,可黑暗中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不小心,就误入了某个叫他神往已久的地方…… 第二天,殷向北回忆起昨夜,恨不得立刻就扒开眼罩,然后再来一次昨夜的场景。 这样想着,他就凑到周景跟前,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脸。 周景显然累的不轻,所以还没清醒,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靠近,便下意识偏了偏头,含糊不清的道:“好热,向南往过点儿……” 殷向北脸色一僵,瞬间兴致全无。 第75章 他松开了搂住周景的胳膊,一个人安静的半靠在床头,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世界。 殷向北很明白,他在周景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如向南。哪怕向南就是他自己,哪怕他已经恢复了向南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自己,却又不是完全的自己,既互相分裂,又互相影响,互为一体。可当他从周景口中听到向南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却丝毫没有想象中开心。 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光从名字里,就能看得出周景对两人的期许。 恐怕周景最希望的是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然后他就能跟向南,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至于殷向北…… 他轻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自嘲的意趣。 可这些话,他偏偏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对周景。 对其他人说,他们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对周景说,无疑会将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降到冰点。 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跟周景这样继续过下去。 哪怕眼被蒙着,可怀里的人并不是虚幻的梦境。至少比午夜梦回,身边空荡无一人要令人值得开心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周景方才呢喃着从睡梦中清醒,一睁眼就看到殷向北神情严肃的侧脸。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重新看了一遍,第二遍的时候殷向北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转身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隔着被窝抱住他的身体。 昨夜的荒唐让周景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又怎么禁得住殷向北如禁锢般的力气。 几乎是瞬间,他就眉头微皱,然后伸出胳膊推开殷向北的身体:“别碰,疼——” “我饿了。”殷向北将手松开了些,身体却贴的更紧密。 周景瞥了一眼他的眼睛,语气淡然的道:“你可以自己做。” 殷向北跟个大型动物一样用头发蹭了蹭周景,算准了周景肯定不会如此狠心。果然,周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帮他把早餐送到了手边。 殷向北想起昨天的时候,是周景把饭亲自喂进了他嘴里,可那是因为他看不到饭盒的位置。 早餐周景给他的是面包,殷向北实在没有借口装作自己感受不到。 更何况,昨夜的放纵让他心里忐忑难宁。 一直不肯真正的跟周景发生关系,是因为他想用行动告诉周景,他并不是只想得到他的身体。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一个禁欲多日的正常男人来说,美色在怀,真的很难不去碰触,不去多想,不去越线…… 一旦跨过了那条线,以后再想忍住,就会变得困难百倍。 周景这一次没有生气,但不担保下一次不会,以后永远都不会,殷向北觉得,自己还是暂时安分一些,这样才能让周景对他近些天来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不至于化为泡沫消散不见。 殷向北将面包塞进嘴里,默无声息的咀嚼着,配上他黑色的眼罩,画面看起来颇为喜感。 尤其是他一边吃,面包的碎屑一边顺着嘴角往下掉,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傻乎乎的样子,看得周景忍不住弯起眉眼,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全部掉下来了,你吃慢点。” 殷向北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裤子,果然被他摸到了些许面包碎屑。 他眉头紧皱:“好麻烦——” “不急,等明天就好了。”说着,周景用手贴在殷向北的眼睛上,“再忍一天。” 因为看不见东西,殷向北有些焦躁不安。 但既然周景这么说了,他也就只好将不满藏在心里。他很珍惜与周景这次慢慢缓和的关系,甚至在心底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要维持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 他再也不想看到被周景忽视,再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周景跟其他人站在一起。 可如果…… 他永远都得不到周景心,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殷向北暂时还不需要考虑,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好眼睛,然后跟周景重新开始两人的关系。 也许因为那次火灾,又也许是因为殷向北平日里的行径,周景的确变得比从前温柔不少。 大部分的时候,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21节 可偶尔,他也会看着殷向北的脸,然后露出一个足矣叫殷向北激动一天一夜的笑意。 周景终于恢复了从前,冷情,却不冷漠。但殷向北的心里却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为此感到雀跃,一半隐隐感到担心。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由来的胡乱猜测,而是各种各样的迹象表明,周景爱的,并不是他的全部。 准确的说,只有当他表现出向南的那一面时,周景才会对他展露出善意。 别人恐怕无法分清,但他却很明白,在那个时候的周景眼里,看到的人绝不是曾让他死心不毁的殷向北,而是那个为了他,可以无条件赴汤蹈火,万所不辞的向南。 殷向北曾以为那是他的错觉,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事件堆积在一起,他根本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周景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就算叫了,也是叫向南。 甚至周景还会不自觉的给他买零食,哪怕殷向北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半点对零食的兴趣。 还有一点,周景尤其喜欢他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自己学习。 如果只是觉得那时的殷向北比较安静,可其他的时候却也不见周景有多么的难以忍受,他会感到愉快,不过是因为这样的殷向北很容易就联系起向南的样子罢了。 殷向北不知该如何去描述自己现在的情绪,但显而易见的是,这样的关系并不正常。 但他又无法去指责周景。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南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悲剧。 向南是他对毫无保留地另外一面,按照向南的性格,他根本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 但偏偏,这样的向南诞生了,而周景从头到尾见证了他的存在。 现在告诉周景,向南是不存在的,他怎么可能会信。 更何况,当初的殷向北,正是用同样的理由留周景在他身边…… 也许这就应了那句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殷向北总算明白了当初周景的心情。 哪怕只是个替身,哪怕对方爱的并不是你,可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慰藉。 可是,人总是会贪心。 时间久了,就会越来越不满足与现状,越来越要求的更多。 在殷向北身上,尤其是如此。 殷向北眼睁睁的看着周景从一个无名学子,一跃成为各大院校争先追捧的数学天才。 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前,周景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国外知名的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破解了一道数学界数百年无人破解的难题,一瞬间,周景成为了各界人士关注的焦点。 得知他报考本校后,s大甚至亲自派人上门,开出丰厚的条件。 周景的名气越来越大,身边围绕的优秀人才也越来越多,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周家困住无法展翅的雏鹰,更不是那个蜗居在山村一隅的支教老师。 他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殷向北要等到很晚才能等到他的身影。 殷向北知道,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迟早会有控制不住周景的一天…… 他开始希望周景真正的喜欢自己,希望周景陪自己的时间多一点,甚至偶尔会冒出,不要让他继续抛头露面,就像从前那样,将他困住自己的势力范围里,这样的情绪。 可周景对殷向北的态度毫不关心。 他一心一意的扑在自己的事业与前途上,根本无暇去顾及殷向北的情绪。不过从殷向北的各种表现来看,周景隐约也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周景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做防备。 这天,他从外面参加完一个活动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殷向北似乎也刚回来不久,正站在客厅茶几前拆快递,周景一眼就看到了快递里的文件是份录取通知书,周景瞬间呼吸一变,大步走到殷向北跟前将快递夺到自己的怀里:“你想干什么?” “想看看快递里是什么东西……”殷向北愣了愣,有些懵。 周景眉头紧皱:“我的东西以后你少碰。” 殷向北总算反应过来:“你在怀疑我——” 周景沉默不语,殷向北便更加确定。 看来从头到尾,周景信任的人都不是他;而周景那看似缓和的神情,也并不是因他而起。他呆在原地许久,试图在周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找到自己,只可惜,一无所获…… 第76章 周景拿着自己的通知书,转身上了台阶。 殷向北闭上眼,努力平息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可无论他怎么平息,内心里的波涛汹涌只一味的愈演愈烈。 从前他将周景接到身边的时候,是绝望到了极点。 他以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最差也就这样,再差也差不到以死相拼。 可生活总是会教给你,你所自以为的极点,只不过是重头戏刚刚开始的序幕而已。 那个时候的他为了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愿意奋力去拼,直到后来周景对他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以为是自己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了真,现在看来,恐怕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周景并不是原谅了他,而是学会了自我调节。 骨子里,周景的心还是冰的,没有丝毫温度,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殷向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还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他只知道,他现在非常佩服从前的周景。 爱着的人不爱自己,却还要留在他的身边。 每一分钟。 每一秒。 都是煎熬…… 他也许会对你笑,可你知道,那份笑意与开心,其实是透过你表现给另一个人的情绪。 他也许会对你哭,可你明白,那滴眼泪与悲伤,从来都不是因为你。 殷向北至今记得周景躺在他怀里满身是血的模样。 那双眼里的绝望,叫他心惊。 现在想来,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将这样的绝望从深渊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他不怪周景,更不怪命。 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都是他欠周景。 可为什么? 还是会觉得难过,还是会觉得悲伤,哪怕是周景就在他的身边,近的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天空的雨却一直不停。 殷向北开始第一次怀疑,他当初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破天荒的,那天晚上他没有跟周景睡在一起,而是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殷向北去参加一个会议,好巧不巧遇到了从前的好友周宜。 之所以说是从前,因为自打他铁了心跟周景纠缠在一起,周宜的立场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两人从无话不谈变成针锋相对,但实际上,他们对彼此都非常了解。 周宜最近的心情似乎不错,看到殷向北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向从前那样开始冷嘲热讽。 殷向北礼节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神色却因为一晚未睡格外颓靡。 周宜扬起下巴,挑眉道:“怎么,昨晚没好好休息?” 殷向北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周宜又道:“听说你最近过的不怎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不牢你费心。”殷向北眉头微蹙,神情略显不耐烦。 他过的不顺心,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景,另一部分罪魁祸首,正是此刻在他面前谈笑风生的周宜。 周宜轻笑了一声坐到殷向北身边,像从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我弟弟在你手上,你说我要不要费心?” 不出殷向北所料,周宜此番接近的目的果然就是为了周景。 可以说,为了能让他放手,周宜几乎做了他所能做的全部事情。也只有如此了解他的周宜,才能让无往不利的殷向北在商场上吃瘪。 但殷向北也不是吃素,虽然对方很棘手,但次次危机都被他成功化解。 殷向北以为这一次,他又会像从前一样释放压力,便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周宜却突然间转变了风格,转而规劝他道:“说真的,我劝你趁早放开执念。” “执念?” 殷向北笑了笑,却没有否定周宜的这个用语,他也觉得,对于周景的这份感情,已经变成了某种执念,可既然说是执念,又何谈放手? 所谓执念,正是因为执,方才成为执念。 “他最近的成就你肯定也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这个时候就该放手。”周宜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也不想他一直恨你,对吗?” 殷向北苦笑道:“无论我放不放手,结果都是一样。” 将周景留在身边,好歹能每天见到面,哪怕知道他是恨着他的,也可以自我欺骗。可如果见不到他了,那就什么都不剩了。连最后的念想,都要被斩断的一干二净。 周宜摇了摇头:“不一样。” 殷向北反问:“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放手,他会过的比现在更开心,更自由。”周宜十分笃定。 “更开心,更自由?”殷向北轻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也许你说的对……” 继续留周景在他身边,无论是他还是周景,都得不到真正的满意。 他想要的,是周景的回心转意。 而周景想要的,只有单单一个向南而已。 向南藏在殷向北的身体里,所以周景看到殷向北,就好像是看到了向南一样。可向南又与殷向北性格截然不同,只要他一开口,向南的形象就会彻底毁灭。 看透了这一点后,他便有些厌恶向南对自己的影响。 可另一方面,完全排除了向南的影响后,得到的只会是周景的冷眼。 完全的冷淡与表面上的温情相比,看起来殷向北毫无选择的余地,可他不是真的向南,他有他的生活规律,所以注定无法两全。 殷向北昨夜在沙发上思考了一夜,都没能思考到这道题目的答案。 反倒是今天周宜的一句放手,叫他有了新的体悟…… 第77章 周景坐在书房里,心却一直静不下去。 他甚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可几乎每一次,都与同一个男人有关。 因为上次的话,殷向北似乎有些伤心。 周景本是无所谓他伤心或者不伤心的,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出殷向北那双略带失望的眼睛。 或许,殷向北是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卑劣;又或许,殷向北是真的想要跟他重新修复关系;但每当他心软,他的腿,他的伤,就会提醒着他,当初殷向北是如何的无情。 周景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被刀子捅到的位置已经完全恢复,看不出一点痕迹,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殷向北在电话里的那句‘有病’,心口的地方,还是会闷闷的发紧。 对于周景来说,已经破裂的心,就算再粘起来,也不会是原先的模样了。 他缓缓吸了口气,合上书本,给苏言发了个信息询问他的成绩。 苏言的回信来的很快,几乎是瞬间就跟他分享了被录取的喜悦,虽然两人不在同一个城市了,但苏言却邀请周景来他所在的城市旅游放松心情,顺带报答他给自己补课。 苏言所在的城市,正是当初周景与向南想要去的地方,最后虽然没能去成,但却在周景心中留下了印记。 再加上两个人都是好不容易被录取,都想暂时放下生活的琐事,所以周景也有些动心。 但因为殷向北的缘故,他不能一声不吭的就走。 否则他不敢保证殷向北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 所以他只能告诉苏言,他会考虑。 所谓的考虑,其实就是等殷向北回来后,问问他的意见。 可殷向北却一直没有回来。 就好像是人间消失了一般,杳无音信。 但其实说杳无音信也并不准确,因为殷向北还是出现在公司里,还是经常出现在报纸的财经版面。 他只是不再回别墅里而已。 可笑的是,周景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反倒有些失眠。 一天两天三天…… 周景似乎有些明白殷向北的目的。 他给苏言打了电话,同意了去苏言家旅行,苏言带着他游山玩水,足足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一个星期内,他没有收到任何人的消息。 等周景回到n市,便默默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了他的房子里。 不同的是,房子里只剩了他自己。 若是殷向北想找他,也非常容易,可殷向北并没有出现,那就证明,他是放弃了周景。 也是,哪里有人会喜欢对着一块儿永远捂不热的冰。 哪怕愚钝如周景,在八年以后,也会心灰意冷;更何况殷向北,是实打实的聪明。 周景并没有多少所谓伤心的情绪。 他只是将自己埋在研究里,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出去,就为一个证明。 这样没日没夜的过着,也许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不经常做梦,也就不经常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但周景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他居然还会有再看到向南的一天…… 巧的是,再见到向南,也是在骄阳似火的夏季。 只是向南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他也不似从前般落魄,足不出户就能享受现代科技的便利。 向南的身边围着一大堆人,其中有的周景认识,有的却从未见过面。 “前阵子殷总出了个车祸,就又变成了现在这样。”闻信苦着张脸,其他人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至于向南,则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周景周景面无表情的道:“出车祸了就去医院。” “去过了……”闻信瞥了一眼向南的方向,无奈的耸了耸肩:“医生说,这是暂时性失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靠患者自行恢复。” “与我无关。” 说着,周景就要转身离去,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可下一秒,从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废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立即回头去。 向南回来了,就好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现实终究不是梦境,就算他回来,也不可能永远的不离去。 离别的残忍有多痛,周景已然了解过一遍。 第二遍,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很清楚,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去问,也不去管,任他自生自灭。 可周景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是怀疑。 因为他只是见到了向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从头到尾,向南也只说了一句,可他的心,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周老师,我很想你——” 周景也想告诉他,我又何尝不是。 可理智却让他的脚步越走越快,直至再也感受不到那群人的气息。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十分庆幸自己的腿现在已经好转的多,从前连快走的程度都坚持不下去,而现在,却已经可以小跑起来,而且过后不会有任何的疼痛感。 可当他终于停下脚步,却猛然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他转过身,正对一双懵懂的眼睛。 周景咬住嘴唇:“不要跟着我。”他身边的那群助理呢,怎么一个都不见踪影。 向南好不容易追上周景,开心的弯起眉眼,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不要,不要。” 嘴里一边说,一边又靠近了几步,几乎要紧紧贴着周景不放。 周景拿他没办法,只好拿出手机给闻信打电话,电话还没拨通,就见闻信一脸是汗的跑到了两人面前。 闻信拉着向南就要往回走:“殷总你别乱跑,万一丢了,我可担待不起。” 向南用力的掰开了他的手,指控他道:“你说要带我找周老师的——” “我是答应你了。”闻信无奈极了,偏偏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可是周老师有他自己的事要忙,我不能强迫他,你懂吗?” 向南说:“我不会打扰周老师的,你也不要来打扰我。” 话里话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做外人看。 不过这也是想当然的事情,因为他跟周景从前就是这样寸步不离。 向南没有殷向北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周景后来又跟殷向北的纠缠,满心满眼还是从前那个温柔似水的周老师。 可在知晓一切的闻信看来,却很为难。 其实闻信也很想让周景帮忙看着向南,但看周景的神情,显然余恨未消。 车祸发生在三天以前。 不怎么严重,却也让殷向北身上挂了彩。 醒来之后,殷向北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而且还一直在病房里吵闹着要见周景。 现在其实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但不答应他找周景,他连打针都会拒绝。 闻信既要帮忙处理公司的事务,还要照顾向南的情绪,忙的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 如果有人在殷向北恢复正常之前看着向南,闻信自然很乐意。 可是周景他…… 闻信忍不住眉头紧皱起来。 他看向周景,眼神里带着期许,毕竟他知道向南跟周景的关系非常融洽。 可周景却冷着脸道:“向南你回去,好好接受治疗。” 向南愣了愣,有些懵的道:“为什么?” 周景刻意避开他的眼神:“不为什么,只是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话音刚落,向南原本因为见到周景而神采飞扬的神色,就瞬间垮了下去。 他喃喃自语:“不会的……周老师你明明也很开心……” “那只是你的错觉。” 周景狠下了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的人勾去了魂魄。 这个人,迟早会变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何苦又让自己沦陷。 “我不明白。”向南闷闷不乐的站在原地,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周景深吸了口气:“总之就是这样,你乖乖的跟闻信回去接受治疗,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闻信也拉了拉向南的胳膊:“走吧,回医院里。” 向南摇了摇头,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周景。 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死不悔改的缠着周景,一点都没变。 周景拒绝他一百次,他就会有一百零一次的不放弃,像膏药一样,一旦沾上,怎么也甩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周景不忍心。 只可惜,周景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周景。 不等闻信带着向南离开,周景就忍不住率先离去,再待下去,他恐怕自己会狠不下心。 可向南的决心,又岂是这样简单就可以断绝。 周景在家里心乱如麻的又过了三天,三天后闻信敲响他的门,站在他身后的,是比三日前更加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向南。 闻信说:“他不吃东西,也不接受治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而向南,则是看着周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78章 周景后来回想起这一次见面,总觉得那个灿烂的笑脸其实别有深意。 可当时的他,却毫无疑问入了魔,着了迷,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什么后果也都想不到了。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会跟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从七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没变。 周景把向南领进了家门,给他做了饭,洗了澡,换了衣。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恍惚,面前的向南是真是假,到是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境。 但就算是幻境也好,假如能一直不破灭,对于他来说也未尝是件坏事。 反正周景这辈子,也没真正有过几次开心。 向南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样子,让周景有些不习惯,可当他坐在他的身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食物的时候,又让周景感觉到无比的熟悉。 他没有殷向北那些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还要跟周景说话。 问周景在这是哪里,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去。 周景想起在岚岳山后来的那些事件,却也没有告诉他真相,只是轻描淡写的略了过去。 不过向南对现在的住处也非常满意。 因为没有苏言,周老师时时刻刻都能跟自己在一起。 向南乐的饭多吃了好几碗,吃完后又肚子疼躺在沙发上胡乱地哼唧。周景眉头皱了皱,想要把他拉起来,却在靠近的瞬间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搂住,直接带到了怀里。 向南把头搁在周景的肩膀上,问他:“周老师,我好久都看不到你。” “也没有多久。”鼻尖充斥着男人强势的气息,周景下意识的想推开,但听到他的话后,心里却又是忍不住软了软,“你要好好的修养身体。” 向南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似是在撒娇道:“只要周老师在我身边就行。” 周景表情一僵,突然想到殷向北从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语。 他有些不自在的道:“好了,你放开我,我去收拾厨房。” 向南很听话的松了手,却一骨碌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跟周景一样端着自己的碗筷去洗。 他向来很乖,很喜欢凑到周景的身边。 在村里的时候,就会帮周景干各种力所能及的活,给周景捉鱼打猎。 不过现在两人在城里,到是让向南很多本事毫无用武之地。 周景带他去超市,向南盯着琳琅满目的超市货架眼睛发直,几乎什么都想放进购物车里。 但他又不敢放,因为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需要钱。 周景看出了他的意图,便道:“想买什么就拿吧,反正你的钱很多,不用担心。” “真的吗?”向南的眼神里闪露出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他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所有东西都要靠别人施舍。 但周景却知道,这个人其实钱多的足以买下这里的一切。 周景点了点头:“拿吧。” 下一秒,向南欢呼了一声,伸开双臂抱住周景,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周景立刻就严肃的将他拉开准备教育,但好在周围的人只是觉得向南的脑子有问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周景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 向南目前的这种状况,堪称史无前例。 如果说从前是因为车祸后遗症,可现在医生已经明确说明,向南的脑子并未受到实质性损伤。 按理说,应当不会对他的记忆产生任何的改变。 但偏偏,向南就是回来了,而且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周景也曾想过,这一切会不会是殷向北所假装出来的闹剧,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是出于他对殷向北这个人的了解,二则根据闻信那边传来的消息,殷六合已经打算扶植另一位殷家子弟上位取代殷向北的地位。 而近些天来,闻信对于向南的关心也越来越少。 这些信息综合起来就意味着如果殷向北再不恢复正常,他所引以为傲的权势,将会逐渐远离。 对于殷向北来说,他此生奋斗的目标即将功亏一篑。 如果他真的是清醒的,凭周景对他这个人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理。 可向南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总是喜欢黏在周景的身边,周景就算想要怀疑,也根本不可能拿的出证据。 可周景去担心这些也是毫无用处,他本身就对殷向北家里毫无半点好感。 如果向南真的可以从此脱离,他只怕是开心多于忧虑。 想通了这一点后,周景便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向南身上,盯着他谨防他迷路走丢在超市里。 向南对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只一味的关注着身边各式各样的好吃的,还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周景。 周景眼睁睁的看着向南把一大堆肉,和一大堆零食放进购物车里,原本舒缓起来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就微微皱起向南来之前,他一个人住,一日三餐有时候只吃一次,非常的不规律。 向南来了之后,家里就像是多了一个移动行走的饭桶。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看到他嘴不停的动。 周景自己一个人能吃一个月的粮食,在向南来了之后,只用了一星期就弹尽粮绝,不得不来超市采购。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周景的饮食变得规律,连带着精神也比从前好的多。 周景只能任由他将购物车越堆越高,直到再也堆不下去,这才恋恋不舍的跟周景说下次再来。 付过款后,这些东西自然是由向南来搬。 周景不能开车,所以两人本打算打车回小区,怎知刚走出超市大门,就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热情似火的跟周景的打招呼。 “我们走……”向南眉头紧皱,立刻就拉着周景的袖子要走。 但来人却笑着道:“看你们这么多东西,我正好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向南想也不想地回绝:“不要,我自己会搬。” 周景瞥了向南一眼示意他安静,然后跟谢子意倒了个歉:“抱歉,他不是有意冒犯。” 谢子意摸着鼻子,略尴尬的道:“没关系,我没放在心里。” 向南低下头看鞋面,再没有加入两人的话题。 因为谢子意在s大任教,所以周景后来又跟他见过几次面,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却也有几分交情。 在s大周边的超市遇到谢子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景又跟他寒暄了几句,这才婉拒了他的好意,跟向南叫了个车回去。 一路上向南有点儿闷闷不乐,直到回去后,才跟周景说,他不喜欢谢子意,不想看到他跟谢子意在一起说话的画面。 周景有些哭笑不得,毕竟他跟谢子意的确只是普通关系。 哪怕当初谢子意跟他发展关系的想法,也被他从开始就杜绝在了源头里。 可向南,他明明完全不认识谢子意,却对谢子意的如此抗拒,就像是被人侵占的领地的老虎,势要将敌人赶出去。 周景只好解释:“我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向南轻哼了一声,言之凿凿的道:“我不信,看他眼神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周景无奈,不懂他是从哪里看出谢子意是不怀好意。 他试图转移话题:“向南,你去吃东西吧。” 向南看了一眼购物袋里的各类零食,然后舔了舔嘴唇,扑到周景怀里:“周老师,你答应我好不好?” 声音里带着些许撒娇,又带着黏腻。 这个时候的他不像是老虎,却像一只被家养的娇贵猫咪。 周景想要严肃起来,却也被他磨得毫无脾气。 最后在向南的软磨硬泡下,只好答应他不跟谢子意单独见面,不跟谢子意单独联系。 答应了种种条件后,向南方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周景的身体。 但不知怎的,被放开的瞬间,怀里骤然逝去的压力,反倒让周景有些不适应。 用过晚饭后,两人并排坐在书房里。 周景学习,而向南,则是拿着张白纸跟铅笔,不停的写写画画,不知在忙活什么东西。 一到晚上九点,向南就准时的拉周景回去休息。 两人分别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周景还想看两眼手机,却被向南霸道的夺去关机。 他的理由是:“周老师要在十点以前休息才行。” 没办法,周景只能由着他去。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周景不怎么会乱想,但时间一长,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比方说,向南那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又比方说,每到周五晚上,感受着男人气息与私有似无触碰的周景…… 周景不知道向南是否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但他很清楚一点,如果是正常的好友,绝不会在晚上有生理反应的时候,缠着另一个用手给他纾解。 而且,越发的变本加厉…… 第79章 周景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跟向南的关系。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替身情人的完美逆袭 作者:白夜未明 第22节 相处方式更像是看管小孩儿,但在另一方面,却会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 一开始没什么多余的感觉。 但后来,时间一久,周景就会隐隐觉得现在这个向南有些不怎么对劲。 向南很单纯,哪怕是有生理反应,也只是会觉得好奇多一些。可现在,不知是不是食髓知味,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撩拨周景。 当周景觉得过线的时候,他却眨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单纯与无辜。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占有欲。 向南不喜欢他与外界有太多的交流,电话或者短信也会让他十分机警。 如果哪天周景不得不出门一趟,而且没办法带着他一起去,向南那一天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其低落,甚至不会吃东西。 周景觉得这个习惯不好,便想方设法的要他改掉。 毕竟向南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就算没有周景在,他也要学习一个人生存的能力。 于是,周景便找了个借口,特意在外面的酒店住了三天。 家里有吃的,有给他留的钱,什么都不缺,只要他动动嘴就能放进嘴里,然而当周景第二天晚上忍不住回家去看的时候,发现向南脸色苍白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周景心下一惊,立刻就走到向南身边去查看情况。 向南一看到他,立刻就委屈的闷哼了一声,表示出自己的不乐意。 哪怕向南身体强壮,但两天没吃东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足够他喝一壶的,周景看到他一脸虚弱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要不是他放心不下,他还真要饿三天? “为什么不吃东西?” 向南捂着胃坐直了身体,小声的解释:“吃不下——” 周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不回来,你就永远不打算吃了吗?” 向南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周景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再继续生气的劲儿,可向南这个坏毛病,可真是叫人头疼。 他知道向南黏他,却也不是这种黏法。 哪怕是小孩儿,都不是这种另一个人不在,另一个就不吃饭的黏法。 但当务之急,是要让饿了两天的向南填饱肚子。 周景将怒气压制下去,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去外面吃点儿东西。” “可是我想吃周老师做的。”向南抬起头,闷声要求。 周景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七点,这会儿再开火做饭,等饭好了估计就是八点。 向南饿了太久,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周景还是等不及。 他语气强硬道:“没得选。” 向南知道周景生气,便聪明的没继续反抗,立刻就穿上鞋整理了一番衣服,跟着周景身后去了外面。 临近大学的小区有一个好处,就是一到晚上,周围的小饭馆就都十分热闹。 一出小区门口,便是各种各样鱿鱼烤肉的香气朝鼻子里窜,向南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的就被香气勾去魂魄,想要跟着走。 但周景却不理会他的意愿,径直走向了一家偏僻的店面。 向南抬头一看,发现这家店的主营是他最讨厌的粥,顿时就苦着张脸。 周景是出于对向南的身体考虑,人饿了太久,不能立刻就吃肉吃饭,要先喝粥养胃,才会让胃部适应。 正好周景也有些饿,两个人便点了一锅山药瘦肉粥,一锅八宝粥,没一会儿就解决了个干净。 等喝完了粥,周景已经有八分饱,向南却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周景知道他还嘴馋,付过账后,便又去川菜馆,给他点了几道菜带回家去。 一共两道肉菜,一个素菜,两碗米饭。 向南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吃完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吃饱了后不想动弹,就把头放在周景的肩膀上,懒洋洋的道:“外面的饭没有周老师你做的好。” “不好吃你还全部都吃完了?”向南的头发扎的他痒痒的,让周景忍俊不禁。 向南晃了晃头,十分欠揍的道:“勉为其难吧。” 周景转头,忍不住就弹了他脑袋一下:“你呀……” 向南眼睛眯在一起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下一秒,猝不及防的亲在了周景的脸颊上。 周景只觉皮肤一凉,他就又匆匆离去。 向南贴在周景的耳边,小声的道:“周老师,你的皮肤特别好,没有痘痘,又白又细。”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赞赏,却因为这个亲密的姿势,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你的也很好。”周景身体一僵,用手将向南的头推开了一些距离。 周景分不清向南是刻意还是无意,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动作与语气,很容易就让他产生一丝不该有的旖旎。 并且他很确定,这并不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向南回来,总让周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纵然他表现的跟从前一模一样,纵然他已经彻底的抛弃了殷家那边的关系,可周景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尤其是被推开的那一刻,向南眼神里的失落。 周景心沉了沉,不可避免的开始怀疑。 可殷向北,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就好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怎么可能为了他而屈就自己。 更何况,这样一来,损失的会是他多年的心血。 但如果,殷向北真的可以为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为了他,放弃自己这些年的打拼…… 周景抿住唇,将全部心思的尽数收进眼底。 表面上,却是一切如常。 当天晚上,果然向南就抱着周景,哼唧的磨磨蹭蹭着。 周景没心情搭理,便翻了个身,敷衍了他几句。很明显,向南有些不开心,可他的不开心也没维持多久,很快就抱着周景的胳膊,陷入了睡眠。 耳边响起他轻微的小呼噜声,周景转过头,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 身边这个人,他认识了二十年。 可以说,他的整个少年时光,就是在他的光芒下度过的。 尽管周景不愿意承认,可殷向北的任何表情,任何眼神,他都了若指掌。 这也正是为何,他会觉得向南不对劲。 倘若可以自我欺骗,就这样过下去,倒也可以。只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感情,能维系多久呢?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闭上眼,也沉沉睡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向南来到周景家中,也有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里,他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不适,或是要恢复记忆的趋势,而殷氏集团已经在殷六合的领导下,将殷向北的总裁职务罢免。 周景原先以为,若这一切都是殷向北的计划,那么他一定还在暗中控制着公司的走向。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是,除了他原有的财富,现在殷家要将他彻底从权利的中心排挤出去。 就连当初,对他忠心耿耿的那批人,也因为失望,开始各自寻求出路。 电视上播放有关殷氏集团的财经新闻时,周景也曾观察过向南的表情,却并没发现什么令人怀疑的端倪。 向南就好像真的是同从前脱离了联系,变成了周景曾妄想过的存在。 第80章 怀疑的种子深埋在周景的内心深处。 现在虽然还不见端倪,可一旦有了缺口,这些疑点就会如洪水一般冲破防线。 周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向南,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样的殷向北,所以在事实未完全搞清楚之前,他宁愿选择相信面前的这一切。 可纸包不住火,真相总有明亮的一天。 哪怕周景再不愿意相信,那一天,依然是到来了…… s大的教学严谨,研究生几乎都是提前入学,尤其是像周景这样名声鹤立的学生,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就已经跟自己的导师有联系。 到了六月份,周景就已经开始上课,作为正式课程开始前的预备。 尽管是临近暑期,s大内部依然人潮拥挤。 周景的课程老师管得很严,不像本科课堂可以让学生随意蹭听,所以他来上课,肯定是要把向南留在家里。 好在每天的课也不多,而且周景的小区跟学校距离很近。 所以一直以来,向南虽然有怨念,却没有太大的抗拒。 进入s大后,周景跟谢子意之间的见面机会也频繁了起来,虽然只是偶尔的点头打个招呼,可谢子意的确在很多事情上帮了周景的忙。 因为不想欠人情,周景就提出要请谢子意吃饭。 这件事自然是要瞒着向南,所以两人就选择了s大内部的一间西餐厅。 谢子意姗姗来迟,见到周景后满是歉意:“抱歉,刚刚院里开会,实在是没法脱身。” “没关系,我也才刚来。”周景唇角上扬了几分,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谢子意深吸了一口气坐下,又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这才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优雅,开始与周景交谈。 两人的胃口都不算大,主要是聊天。 期间不可避免的就会料到互相的专业,因为谢子意主修心理学,周景想起家里的向南,忍不住就多问了几句。 谢子意给出的解释用白话来说,就是存在即合理。 如果不是病理性的精神疾病,那么在一个人身上出现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外在的打击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所表现出的情感,事实上是真实存在的。 周景又道:“可是后来,他身体恢复后,又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每个个体都不同,我没办法说的很准确,但我想,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会想起来的可能性也是比较大的。”谢子意抬了抬眼镜,玩味似的观察着周景的眼神。 如果他没猜错,周景口中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上次在超市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看周景的表情,那个‘朋友’与他的关系,很显然关系匪浅。 第一次见,谢子意其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经过今天周景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那日男人身上对他的敌意,果然并不是错觉。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又变成了出事后的状态,这种……” 谢子意抬起眼眸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其实答案,你自己也很明白了。” 周景抿住唇,内心里的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看不明。 谢子意话里话外之意,他又何尝不懂。 可若是说,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搞错了,向南的本就是殷向北的一部分…… 这不就意味着,这场情感追逐的游戏,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不该有的闹剧。 他爱的人,他恨的人。 集于一身,合于一体。 甚至到了现在,那个一直在家里等待着他回家的男人,都隐藏着自己的双重面具。 周景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也没有任何力气做出反应。 他勉强的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谢子意察觉到他心情的转变,立刻就关心道:“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周景摇了摇头,轻声的拒绝:“没事,我只是需要休息。” 他很累,从身体到心灵。 谢子意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箭,穿透了他自我欺骗的最后屏障。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的过下去了…… 与谢子意告别后,周景破天荒的跟导师请了假回去。 不是刻意要试探,更不是故意。 当他推开门,发现向南并不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后,心里反会有种特别的宁静。 阳台上传来向南熟悉的嗓音,周景没有换鞋,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隔着阳台上那扇玻璃,两人却仿佛间隔了整个世界。 不知怎的,周景突然就想起那个大雪夜。 那时的他曾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男人,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兜兜转转,终究都是命…… 周景轻笑了一声,笑声没有被传递过去。 一直到最后,殷向北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一眼就瞥到了周景。 周景直直的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是刚刚才来,还是从一开始就在,又或者说,是中间的时候过来的但殷向北没有注意,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殷向北放下手机,眼神有些飘渺不定。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抱歉……” 周景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他:“骗我很好玩儿吗?” 殷向北苦笑了一声道:“不是故意要骗,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更何况,他是真的打算,就这样跟他一辈子过下去。 倘若其他的方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太冒险,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一开始的时候殷向北觉得很难,可当他见到周景,那些话,那些表情,不由自主的就冒出来。 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是向南在操纵着他的身体。 第81章 “你走吧,去哪里都可以。”周景颓然的转过身,背对着殷向北道:“以你的手段与资本,到哪里应该都能混的如鱼得水,没必要跟我继续纠缠在一起,你三十岁,我也不算年轻,再这样下去,没意思,真的。” 殷向北看着周景的背影,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想留下,想跟周景在一起。 哪怕是让他完全变成向南这样的事情,他都能接受。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可以如此的迫切。 他不是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但这段时间以向南的身份生活着,却让往常很轻易就压制下去情绪,却不停地翻滚着,跳动着,叫他浑身战栗,几乎被冲动所侵袭。 周景又道:“现在放手,很快你就能发展一段新的感情,放心,我会祝福你,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消息,让我离开n市,出国,都可以……”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了。 “不要。”殷向北低下头,只说了两个字拒绝,格外任性。 周景笑了笑:“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殷向北向前迈了几步,伸出手,将周景从背后紧紧的搂在怀里,贪婪的嗅着周景身上的气息:“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我身边。” 周景身体一僵,一时竟生不出推开他的勇气。 有多少次,梦里的殷向北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梦醒之后,却只余空寂。可当殷向北真的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年少时不切实际的追求,却早已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周景闭上眼眸,许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扪心自问,对殷向北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值得他耗尽整个青春作为代价。 可惜,没有答案。 从小到大,他没得到过半点的关怀,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的心情。 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就是为了得到一点吃的东西。 如果说他是被人踩在脚底,人见人笑的泥,那么殷向北就是高悬于空中,让人仰慕的繁星。 明明只是泥,终生都离不开地面,却妄想着天空,妄想着某一日跟繁星并肩而行,从一开始就注定,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 可某一天,当繁星的光芒照耀着他的身体,将他整个包围起来,荒唐与现实,只隔一线之间。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周景苦笑着,浑身上下都提不起一丝气力,“我老了,腿上的伤也落下残疾,身体也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你想要的一切,我根本给不起。” 殷向北脸色青了青:“难道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就只是为了身体?” “不然呢,别告诉我你图我的钱,我不信。” 殷向北气的咬牙,自打他搬过来,为了保持向南的形象,一直都没跟周景真正发生关系。两人是真正的柏拉图感情,除了晚上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会缠着周景。 可在周景眼里,他却是个只图他身体的色狼。 他承认,从前他的确喜欢折腾周景,可现在,他早就忍出一身铁骨铜皮。 殷向北将他的头掰过来,狠狠道:“对,我就是图你的钱,等花光了你的钱,你一无所有,就再也没办法离开我了。” 两人目光相对,周景看着殷向北那张放大了的脸,怔愣了一番:“你想怎么花光?” 殷向北眨了眨眼,无比认真地道:“一天吃五顿,顿顿吃好的,然后吃穷你。” “这就是你装傻赖在我家的原因?” 殷向北被周景堵得有些语塞,呆愣愣的看着周景的双眼,照理来说,他应该点头才是,可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习惯了直来直去,这样语不由衷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强自咽下去。 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殷向北觉得自己快要老去,他方手颤了颤,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因为,我喜欢你。” 不想放手,哪怕装傻都要留在他的身边,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有喜欢二字而已。 可过去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刻意的压抑自己对周景的感情。 以为那样,就能让周景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身边。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只一个人付出,就能够走得到终点,也并不是用四个字‘心知肚明’就能解释的清。 这句喜欢,他欠了周景太久。 虽然在向南的时候,他就曾不止说过一遍,可那个时候周景只当他是小孩子,开玩笑而已。 如今以殷向北的身份,重复这句话,所得到的,却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有如释重负,有欣喜,更多的,则是害怕。 殷向北曾经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他却怕交付真心后,得不到周景的回应。 第82章 突入其来的告白让周景感到陌生。 仿佛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并不是殷向北,而是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他的身体。 殷向北说,他想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殷向北还说,他喜欢自己。 …… 周景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他看着殷向北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身影,流露出前所未有感情。 周景的手颤了颤,有些不知所措的推开了殷向北抓住他的手,转了个身,连步向后退去。 可紧张之下,本已恢复的差不多的腿却又是一痛。 嘭的一声—— 周景整个人都被绊倒在地,额头泛起薄汗,腿一抽一抽的疼。 殷向北见状,哪里还顾得其他,立刻就将周景在整个人打横抱起,就近放在沙发上,然后掀起他的裤腿,手法熟稔的替他按摩起来。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殷向北早就将一套按摩手法烂熟于心,私下里还专门请过医生辅导自己。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按摩,一边观察着周景的表情,直到周景的脸色从痛苦变成了有些许抗拒之意,方才放下了心。 不过也正如他所料,在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去后,周景便伸出手,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下去。 周景皱起眉:“不用你按,我自己会来。” 殷向北强硬的拍开了他的手,力度之大,甚至将周景的手背拍出了一道红印:“你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周景被他拍的一愣,看着殷向北垂下的脑袋,许久说不出话来,也许是习惯了向南的乖巧听话,乍一看到殷向北变成这样,周景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回过神后,周景方才觉得一股怒气上涌。 他照顾不照顾地好自己,殷向北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周景身上的伤,几乎都是拜殷向北所赐,身体上,感情上,无一不是。 不过周景不怨殷向北,他只怨自己瞎了眼睛。 只是当他终于想明白了准备脱身而出的时候,面前的这个人却又不肯放手,让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就是一个可笑的悲剧。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我照顾的好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殷向北按摩的手顿了顿,沉默许久,方才抬起头看向周景:“过去的事情我承认是我混蛋是我人渣,可我想改过,也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是真是假你很明白,所以不要再说你跟我毫无关系的这种话,我不承认。” 周景偏过头去:“我承认就足够。” “你承认?你真的承认吗?”殷向北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起自己分分钟都要暴躁起来的心情,然后牵起周景的手,两只手叠加在一起,贴在周景心脏跳动的地方,冷声道:“你摸着自己的心,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讨厌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我了。” 周景猛地转过头来:“你以为我做不到?” 殷向北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将他的手抓的紧紧的,一点都不松懈。 “你让我说,我就说给你听,你听好了——”周景看着殷向北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讨厌你,一点都不……” 心脏砰通砰通的跳着,世界安静的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 贴在他手掌上方男人的手,有些粗糙,却带着温暖,还有一丝熟悉。 周景抿住唇,喉咙动了好几下,剩下的话就在嗓子眼里徘徊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 哪怕这些话已经在心中说过无数遍,当他正视着殷向北的那双幽深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带着无穷的吸引力,将他所有的声音全部都吸了进去,让他无法开口,无法呼吸。 殷向北挑了挑眉:“说啊,为什么不继续?” 那语气,分明是吃定了周景说不出口,所以带着成竹在胸的得意。周景瞪了他一眼,正欲争辩,下一秒,却被男人猛地张开双臂,紧紧的搂在怀里。 殷向北亲了亲周景的眼角,闷声道:“就知道你还喜欢我。” 周景心头一紧,正欲张嘴反驳,却被殷向北得了空子,灵巧的探入口腔,舔舐着他的牙床,深吻他的舌尖。 没有了向南这层身份的顾忌,殷向北的行动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一吻过后,周景低喘着平复自己的呼吸。 而殷向北则是像小狗一样,舌唇并用,在周景的每一寸皮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一边亲,一边还在他的耳边不住道:“我喜欢你。” 周景被亲的意乱情迷,被人脱了衣服都迷迷糊糊,直至他察觉出不对劲,殷向北已经覆在他的身上,解放了他这么多天以来被压抑的天性。 两人一直纠缠到深夜,周景饿的头晕,殷向北这才收手,麻利的穿衣服给周景去小区门口买夜宵吃。 殷向北一走,周景半躺在大床上。 被使用过度的地方虽然已经清洗干净,却依然泛着酸痛的感觉。 明明一开始,从谢子意那里得到真相的时候,他是想回来跟殷向北摊牌的,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变成这样。 周景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下午的时候,殷向北那双眼睛。 黑色瞳孔中泛出的泪光,并不是他的错觉。 向南喜欢掉眼泪,可殷向北那么骄傲的人,别说哭,服软他都没见过。 殷向北那股子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傲气,硬生生的被周景给磨掉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周景必须承认,面对这样的殷向北,他根本无法说出拒绝。 无法拒绝,接下来的事情,就彻底的失去了主动权。 他自嘲的笑了笑,从心底鄙视自己的不坚定。 可当周景想要重新鼓起勇气的时候,咔哒一声,屋内灯光亮起。 殷向北提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跟小笼包,兴致勃勃的推门而进,满心满眼都是笑意的对他道:“真巧,那家馄饨还在。” 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光,彻底的照亮了世界。 周景心猛地一颤,那瞬间便知道殷向北说的不错,这辈子,他们俩是彻底的要纠缠在一起…… 第83章 周景伸出手,想要接过殷向北手中的东西。 可殷向北却执意要将食物送到他的嘴边,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咽进去。 周景被他的目光看的不自在,便道:“你去忙你的吧,公司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需要处理。” 在一切都真相大白后,他以为殷向北在这段时间里肯定是通过某种十分隐蔽的方法对公司进行遥控管理,但出乎意料的是,殷向北却摇了摇头,夹起一个小笼包道:“没有公司了。” 周景震惊的抬起头看殷向北,他却耸了耸肩道:“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已。” 周景看了他几眼,便继续吃东西。 殷向北也不甚在意,仿佛他丢掉的殷氏集团,是什么不值一毛的东西。 早在他决定以向南的身份出现在周景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关于这一切的决定,如今已经数月过去,反悔已经为时过晚,不过殷向北也从来没有过半点反悔的心思。 他很清楚,自己的财富完全可以满足他跟周景奢侈的过完好几辈子。 更何况周景本身就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更是不必担心会有他养不起的一天。 当然,这也不是意味着他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了。 他还是会进行投资,进行资产管理,但跟从前比起来,他身上不用压着公司数万人的压力,能更灵活的支配自己的时间,也能保证他跟周景在一起的时间更加充裕。 对于现在的殷向北来说,这样的生活他就已经十分满意。 他看着周景吃东西时样子,觉得这么多天以来的憋屈,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就好像做了个漫长的梦境。 不管怎样,周景还好好的在他身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周景吃了一小部分后,很有默契的将剩下的一部分留给了殷向北,殷向北二话不说,就端起碗往自己嘴里送,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周景又刷了次牙,就打算直接休息。 可殷向北却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一样,硬生生的钻进他的被子里,然后在他的身上肆意点火。 周景有点儿被折腾的累,便瞪了他一眼道:“是谁说过的不图身体?” 殷向北毫不脸红的为自己辩解:“不图,跟不要,这是两个不同的含义。” 周景看着殷向北的脸,越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本质上,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 以前好歹有向南的身份在前面挡着,他想做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拉下脸皮,可现在面具被卸下,感觉正合了他的意。 毕竟殷向北做出过那种,名义上是旅游,事实上却在酒店里做了五天五夜的事情。 周景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不能向从前一样被殷向北的主意所左右,便正经的推开殷向北道:“要也不能是现在,我腰疼——” 殷向北动作一滞,立刻就紧张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哪里疼?是闪着了吗?” “嗯,有点儿吧……”周景闷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外挪了挪。 殷向北的手没有放开,反而十分有序的开始给周景的腰腹部位开始按摩,手法格外的专业。 本身周景就只是有点儿酸痛,经过这么一按,很快酸痛就变成了舒适。 粗糙的大手一下接着一下的在他的身上,力道适中,不轻不重,让他的双眼逐渐变得迷离。 周景无意识的发出闷哼声,那刻意压制的声音,简直是为殷向北量身打造的‘催情剂’,本就没得到满足的殷向北立刻有了反应,周景却在一阵舒适中,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十五分钟后殷向北停手,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周景,又看了看自己,深深的叹了口气。 正值夏季高温,殷向北干脆就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总算平定下心情。 只是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因为冲凉水澡,开空调,又忘记盖被子,殷向北很符合人类规律的感冒了。 没有发烧,到是不幸中的万幸。 殷向北不喜欢去医院,再加上病状也不是很严重,周景便跟他一起去小区附近的诊所开药。 诊所的医生是个年轻小姑娘,看着殷向北简直要挪不开眼睛。 殷向北到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看在周景眼里,心里却难免又是一阵叹气。 他这是老习惯,说了很多次要改,可总是改不掉。 从周宜那个时候开始,直到现在。 说到周宜,到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露面,也没见殷向北提起过他的名字,周景瞥了一眼走在身边的男人,只觉得这样的状态若是能一直维系下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两人一路并行。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殷向北吸了吸有些不太通气的鼻子,扭头对他说:“等下,我要去取我定做的蛋糕。” “一起去吧。” 周景没太在意,因为殷向北的确喜欢买甜品。 可殷向北却又问他:“你不关心我为什么要定做蛋糕吗?” “为什么?” 殷向北轻轻弹了弹周景的额头:“笨蛋,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周景足足愣了三秒,方才想起殷向北所言不虚。 第2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