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渣》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重生之人渣》作者:玺三声 文案: 爱他的人待他如狗,他爱的人视他如土。杨茹暮终于明白,不属于他的,哪怕他摇尾乞怜,也只是白白糟蹋了膝盖。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再那么过下去了……这是一个躁狂抑郁双相人格障碍的精神病与暗黑系情感障碍患者相互虐待,最后居然在一起了的爱情故事。阴暗异装受vs暗黑完美攻阅文指南:1非复仇,真治愈。非np,非乱伦。2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正能量,爱比恨重太多了。3对“全文只有主角幸福,渣攻与黑女配全军覆没”持保留态度。4攻不会变成忠犬,疼媳妇也要有个度。5全文精神病出没,旨在从某种角度对真爱进行解剖。6全文主题:爱他,就该给他尊严。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茹暮、傅玖 ┃ 配角:姜冼、杨祺陵、心理医生 ┃ 其它:歹毒男配洗心革面、炮灰 ================== ☆、火光边的道别 杨茹暮掀起眼皮,爬满蜘蛛丝的天花板倒吊着个□□的灯泡,在这个冷清的夜,竟飘出几缕温沉的光。 一旁往他静脉注射药剂的人见他醒来,头发丝都没动,继续推着针筒。 死到临头,杨茹暮居然意外的心平气和,被注射麻醉剂推进火葬场的待遇,从古到今,他不会是头一个吧?傅玖要他睁大眼好好看看的,大概就是这种无能为力吧? 杨茹暮感到心口的位置有点发烫,与漏进窗缝里的夜色有着相同的、浓重的色调,却无动于衷地感受着躯体被刻意放大细节,缓缓地、缓缓地推进了焚烧炉……灼热的温度下,他只见火花边缘的傅玖,伸出一只手,平静地朝他挥手告别。 在他的忌日里,没有哭声,没有亲人,没有丧礼,只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不带感情的道别…… 他疲惫不堪,恍惚得连何时闭上眼都不确定,一阵光影流窜之间,他听到傅玖平淡地喃喃:阿冼,我把他烧给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一股热浪挟着草腥味险些掀翻杨茹暮的理智,他模模糊糊地感到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扭曲,过了好一阵子,他突然茫然地睁开眼。 脉搏有力地潜伏着,跳动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杨茹暮的思绪都是空白的,周围单调的灰白似乎将他定格入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里,变得毫无人气,连眼神都是凝固的。直到一阵有条不絮地敲门声响起,他才如噩梦初醒一般,神经质地颤栗了一下。 有人来了。 门把转动的声音使得杨茹暮整个人终于鲜活了起来,四周的空气、格局,以及身上这双细白的双手,都随着他吸入的第一口气而变得古怪与陌生。但这些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再看到年轻了不少的傅玖缓缓踏近后,原本狂乱跳动的心脏诡异地安稳了下来。 那是他回忆里的傅玖最初的样子,华丽俊雅的五官气度,连平易近人的表情都犹带几分鹤立鸡群的光亮……杨茹暮想,他有很多年不曾见到这个样子的傅玖,这种陌生迫使他在脑海里不住搜索他到底是重生到了哪一年? 可任凭杨茹暮想破脑袋,也不记得那个年纪的傅玖,会这样平静而居家地走近他…… 然而杨茹暮意想不到的是,傅玖给他的答案,比他原先预想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因为傅玖说:“温瑜,你没有第二条路。” 在杨茹暮的记忆里,温瑜算得上傅玖的青梅竹马,杨茹暮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他是温瑜,傅玖肯定是他的了。 可是,如今他如愿以偿地变成了温瑜,现实显然打破了他从前的幻想。 杨茹暮记得温瑜是个女的,可他现在明明感觉的到,这具身体是个少年。 这大概是身为男闺蜜的杨茹暮所不懂的,属于那个时代的温瑜的悲伤。杨茹暮恍神地试探着说:“我只结扎,其他……” 傅玖皱了皱眉,二十多岁的傅玖还是能从细微处看出喜怒,他虽然不高兴,却显然自信温瑜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于是松了口:“随你,你记得你的承诺就行。” 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杨茹暮松开紧握着的手掌,冷汗黏糊糊地凝在手上,越发清晰的心跳声提醒他该做出歇斯底里的表情,他却只是无声地笑了。 杨茹暮啊杨茹暮,你这一生执着强求的东西,有哪一件有好结果? 温瑜会变成后来那副样子,显然是做了变性手术,无论他与傅玖有什么交易,杨茹暮突然都提不起兴趣。 他起身缓缓地挪动到浴室,趴在梳洗台上抬眼看镜子中的倒影。 纤弱的少年,眉眼自带清尘的味道,还有点雌雄莫辨的柔软,这是独属于温瑜的长相,不是他的。 他没有这点矜持的金贵,只是个张狂地艳俗着的小人。 他掬起一捧凉水泼到脸上,湿答答的水滴沾湿了敞开的衣领,杨茹暮垂着头抬起眼,镜子中的人双眼晦涩死寂,他又抑郁了,他知道。 重生回来,杨茹暮失去了一切熟悉的东西,最后留下的,居然是这个令人头疼的毛病:抑郁躁狂双相人格障碍。 三天后,杨茹暮做了输精管完全性结扎手术,他躺在推车上,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傅玖。 眯着眼放空的傅玖闲适地站着,原本揣在兜里的一只手伸了出来,朝杨茹暮挥了挥手。 这个动作令杨茹暮熟悉地几乎心律失常,手术室关上的那一刻,他彷若看到了多年后的傅玖与此刻的傅玖,都在冷凛地目送他的离去,并对此无动于衷。 傅玖这个人,不是温瑜的,更不是他的,从来都是姜冼的。 杨茹暮漠然闭上了眼。 他的一生,是混着自私和无耻而过活的,亲妈将他当作她人生不幸的始作俑者,亲弟弟怒骂他软弱和下贱,最后连亲侄子都说,“别笑了,真恶心”。 杨茹暮昏昏沉沉地细数那些他回忆里,本该伤心欲绝的画面……一道白光击打在他的眼皮上,他麻木地睁开,胸膛里滚动着一团沉重的情绪,不是愁怒,不是怨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涩的愧疚。 从麻醉复苏室推出来后,他被傅玖带回了一个高档小区,看着熟悉的小区,杨茹暮五指无意识地擦拭着车窗被雨水渲染而成的寡淡色雾气。 水雾化开之后,凝固成的水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座位上,杨茹暮透过变得清晰的车玻璃往外望去,淋漓的雨水打在一幢幢别墅精巧的庭院大门上,他毫无意外地瞥到姜冼的车从视线中一闪而过,最后在他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门口,留下一个撑着伞快步离去的残影。 姜冼曾说:杨茹暮,我他妈就是喜欢你。 他还说:你脾气怎么了?我惯的,我看谁敢。 杨茹暮将攥在手心的水珠捏得碎裂,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忿恨。贪慕姜冼财势的他,哪怕是被骗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肯驶过姜冼那栋房子的时候略微减速,沐沐细雨中,这架金属机器如被赋予了灵魂,在恋人的家门口流连忘返。 后视镜映出傅玖完美的下颌,他那原本抿着的嘴角微扬,泻露出淡淡的情绪。不知怎地,令杨茹暮又想起那个关于暗恋的小段子,年少时觉得心寒委屈,此刻却只剩下麻木了。 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堪称笑话:嫖客看上了龟公,于是那只鸭子就悲剧了。 杨茹暮从前作为姜冼的“爱人”在最初得意之后,后面的近十年,全是群魔乱舞。姜冼带他去的私人party,无一例外都是一群二世祖举行的换床伴x爱游戏。 这使得杨茹暮跟姜冼在一起没两天,就被迫接受了他只是姜冼养的一条狗的结论。那时候杨茹暮恶心得胃疼,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只觉得好笑,既感慨他自己活该,又可怜堂堂姜氏的大少爷,那么想不开当起了皮条客。 可哪怕姜冼再纨绔不堪,拿来跟杨茹暮一对比,姜冼都要好上千倍万倍,无关富裕贫穷。 他们之间零零碎碎那么多的过往,现在一幕幕倒回去,杨茹暮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觉得他这样的人,也能重生回来,真是老天无眼。 ☆、另一场死亡 不久前,他与傅玖达成协议,他可以得到一笔足够他安稳度过一生的财产,只要他永远做个所有人眼中的女人。对于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完全性结扎比变性甚至靠激素人工塑造的人妖要安全得多,它仅仅只是一种避孕方式,只不过它是永久性节育,没了再通的可能。男扮女装对于从前的杨茹暮来说完全是奇耻大辱,但现在,他知道他还是他,从来本心未变就够了,何况,他还有他的打算。 这辈子杨茹暮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上辈子的他却死在了一年前,比重生前的他少活了那么多年。 不早不晚,碰巧是初上大学的杨茹暮刚认识姜冼,还沉静在美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初秋的夜晚还带着夏末的燥热,杨茹暮调低了空调温度,静坐在客厅的立式液晶屏前观看一期关于去年暑假大学生自杀事件的解说节目。 他从这段一分钟零六秒的新闻里与他的亲生母亲隔着屏幕相见,这个中年妇女穿着打扮毫无品味,一张抬头纹深刻的脸上糊着眼泪鼻涕,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带着上不得台面的丑陋和可悲。 杨茹暮从前是很看不起她的,甚至引以为耻。他们母子两人彼此厌恶,竟也这么过了整整一辈子,直到三十多岁还活得跟条狗似的杨茹暮最后去精神病院看她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才如奇迹般地回暖了那么一点点。 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午后,安静得仿佛连一腔铁石心肠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那时候,她真的老了,精神错乱,眼睛也不好使,再也没有他年少时记忆里的那种威风凛凛,她安静地坐在精神病院旁的小公园里,对着一条瘸腿的土狗说:“小暮啊,妈想你了。” 这个从来对他没有一点好眼色的亲妈居然在叫他的小名,还说,她想他。 也已不年轻的他茫然地抬头望望天,午后的阳光时有时无,向众生施舍冻掉的温度。 然后,白昼褪色,露出了洗黑的夜色,杨茹暮感到视线一阵模糊,他眨了眨眼,面庞似有潮湿的气息飘过,起风了。 夜色沉沉,杨茹暮坐在这个安静的黑暗里,没有开灯,连播了无数遍的视频也不知不觉地卡碟了,距离屏幕暗下已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片难得的寂静里,杨茹暮周身的空间都好像是错开的,一半阳光寥寥,一半黑得温和。 他死前有过很多的愧疚,也曾期盼过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不干这个不干那个,甚至兴冲冲地对一切遗憾都拟定了补救的方案,可等他真的再次从这个世界醒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一切从前视如珍宝的爱喜,都变得无足轻重。 杨茹暮撩起衣袖往手臂上划了一刀,沸腾的血如露珠般滴滴答答地弄脏了他的整件睡衣,杨茹暮皱起眉头,然后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升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感。 远在城市的另一角,清晨,沥青色的人工小径。 “你的症状又加重了。” “不,应该是有望治愈。”傅玖盯着一株静止的茉莉细细观赏,一阵风路过,引得花骨朵颤了颤,傅玖不快地抿唇。 心理医生无奈地叹气:“好吧,第一次你告诉我,你无法忍受任何动态的人和物,第二次,你喜欢上了a的孤高,一年前,你又看上b的沉默,现在,你告诉我,你发现c才是真爱?” “没错,”傅玖转头又盯上了一棵冬青,“他身上所有的表情气质,无论动静,都是我想要的。”甚至沉溺于此,傅玖暗沉沉的瞳孔晕开一圈涟漪。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具尸体?医生忍住咆哮的欲望,深吸了几口气,“介意来块黑巧克力吗?” 杨茹暮开着车绕着这座城市逛了几圈,最后在旧民区一个小药店里买了几卷绷带,他将车开进偏僻的小巷里,锁好车门撩起大衣袖口,里头的深棕色毛衣上冒出几点血斑,他冷淡地掀起衣服,伤口边缘尖锐,口子大却不深,杨茹暮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包扎起来。 粗重的喘息声若有若无地响起,似乎还有人在怒骂,拳棍闷响,一大堆嘈杂的声音正渐渐朝他所在的方向逼近。 下一秒,一块砖头从前方的拐角处飞出,撞击围墙,裂成了两段,痛苦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这时候发车离开,就有点蠢了。 杨茹暮开门下车,掂起地上的砖头,沉默地探过去。 然后他看到姜冼背对着他慵懒地靠在墙上,高深莫测地斜睨蜷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的杨祺陵,他的亲弟弟。 围堵在杨祺陵四周的混混仍在咒骂踹打,这个半大小子明明连翻个身都困难,却仍咬字清楚地说:“姓姜的,你一辈子对不起他。” 姜冼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臭小子,好好当你的小地痞吧,少看点电视,别搞得跟个特务似的天天揪着我不放,艹。”说完他低头点了根烟,继续讽刺,“你那倒霉哥哥不是被你个傻逼给气死的吗?少他妈赖我身上,你不跟他得巴那点破事,他能跟你吵?他个神经病自己要跳楼你没拦住反倒怪起我来了,有……”病。 姜冼捂着血淋淋的后脑勺转过身,眼里还带着惊愕,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一声牙疼的砸击声,随后冒出来个半长头发的姑娘。就那么一愣神的工夫,得,他们一伙人全被撂倒在地。 蠢蠢欲动的血液冲击着他敏感的神经,杨茹暮烦躁不已,本该作出狰狞表情的脸上却一派冷静。他的躁狂症显然加重了。 姜冼直愣愣地瞪着这个下黑手的陌生人,最后泄气地带头走人。 杨祺陵这个年纪本来是刚上高一,但他弃读了,整日混得跟个流氓似的,打架斗殴全是强项,总之杨祺陵在杨茹暮面前,都是自带一层优越感。杨祺陵曾说,他就是当个混混也比杨茹暮个死兔爷强,他靠自己本事吃饭,他混得光荣。 杨祺陵应该是那样的,此刻却弓着身子捂着脸,别提多难堪了。没想到他的过早死亡,带给了这个人那么多的不同,杨茹暮哈了口气。 杨祺陵蜷缩着的身体又往里埋了埋,乌漆漆的两眼透过指缝专注地盯着这个好看的不得了的姑娘。 姜冼大概想不到,若不是他将杨茹暮“借”给一个有变态嗜好的大佬,杨茹暮也不会有今天的底气和本事。他摊开十指细细打量这双纤细脆弱的手,心脏里蛰伏的猛兽在他血管里疯跑,杨茹暮鼻翼微动,好似闻到一股浓郁的蔷薇香。 暗中偷窥的杨祺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姑娘看着还没他大,但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厉鬼漫不经心地朝他诡异地瞟了一眼。杨祺陵缩起脖子,几卷绷带对着他的后脑勺砸了过来,汽车开火声响起。 杨祺陵将掉在手头边的绷带捞在手心,支起上身挪动了几米,最后终于捕捉到了汽车远去的最后一抹阴影。他不稀罕别人的怜悯,这样就好。 杨茹暮避开交通要道回到小区,关上浴室门的一瞬间滑坐在地,快点长大吧,温瑜,他对着镜子里那张稚气的脸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一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一身西装革履,走进一幢纯白色的建筑物里,他熟练地按下门铃,门开了,里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标着无菌区,感染区。这个场景透着无限熟悉,可杨茹暮就是想不起来了。 直到一阵咳嗽声从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传出,木偶似的杨茹暮才又行动自如,如排练了数千遍似的笔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房间的门虚掩着,咳嗽声不间断地从里头溜出来。 这时候,杨茹暮总算知道这是哪儿了。 国家传染病控制中心,门的另一边,是他那艾滋晚期的弟弟,杨祺陵。 咳嗽声不知何时消失了,杨茹暮听到门内传来低语,原本微乎其微的声音,仿如燃烧的烟火,就在他耳旁绽开,他清晰地听到,那个声音说:“哥,我想看看你老了以后的样子……” 杨茹暮喘息着醒过来,心口似有巨石填塞,使他如离了水的鱼,无论多努力地呼吸,也依然喘不上气。他揪紧胸膛,翻来覆去坐立难安。 这种压榨样的窒息感使得他再也睡不成觉,他直起身靠在墙上,仍然无法得到解脱。杨茹暮起身冲进浴室,打开花洒将全身淋了个透顶,湿透了的睡衣黏在身上,他捂住嘴,堵住快要崩溃的呜咽。 溅满冷水的玻璃可怜兮兮地映出一双痛不欲生的眼睛,杨茹暮发狠地捶击胸口,剧烈的疼痛暂时疏通了呼吸系统,他用空着的手抹去眼泪,这一刹那,他似乎从这张不习惯的面庞中,看出一点他本来的面目。 他想起很多人都说,他沉默的样子很迷人。 ☆、如此感情 杨祺陵最近浑身都不对劲,直到他发现,他被跟踪了。 他坐在吧台旁边,恶意满满地朝出口站着的那个人笑了笑。 杨茹暮确定杨祺陵还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松了口气,他往四周扫视了几圈,并没有看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女人。 杨祺陵并不是同性恋,跟他有那种关系的只会是女的,他今年十六,身高却已趋于成人,那张稚气未褪的脸上张扬着的青春气息很吸引人,再加上他本来就长得英气,那股魅力是无边的。就连眼光一向高得逆天的姜冼也说过,你弟真是太帅了。 那时候杨茹暮虽然觉得姜冼说这话的时候没安好心,却绝对想不到杨祺陵后来居然是那样一种死法,这让他这个做兄长的,心疼得受不了。现在想想,当年杨祺陵大概早就知道姜冼不怀好意,明里暗里讽刺杨茹暮太贱估计是想骂醒他,是他的冥顽不灵让杨祺陵忿恨得不行,开始找姜冼的麻烦,才会让姜冼注意到杨祺陵,转而想出那么歹毒的招数。 杨茹暮始终不明白,姜冼为何会对他生出那么大的恶意?杨茹暮本来并不喜欢姜冼,只是姜冼对他太好了,间接助长了他的虚荣心,可他得到的报应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还要再搭上他唯一的两个家人? 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姜冼连这份心情都不乐意给,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他大谈感情。 好玩吗? 杨茹暮将视线重新定在杨祺陵身上,他们的母亲这辈子已经失去他了,如果杨祺陵再以那种方式刺激她,她一定也会同从前那样,疯个彻底。 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妖妖娆娆地靠上了杨祺陵,她熟稔地挑逗着,双手顺着杨祺陵的胸膛就要往下走。 杨茹暮抵靠上墙,肋骨上的神经规律地放射着疼痛,他很难受,神色与表情却一派平静。他看到杨祺陵搂着那个女的往外走来,再刚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杨祺陵不屑地撇嘴朝他一笑。 他朝夜色中那道背影追过去,拉住杨祺陵的衣角,示弱般地低声说:“我难受。” 杨祺陵僵了一下,松开了身旁的女人,停了下来。 谁都不知道,杨祺陵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那些冷冷清清的姑娘,可能是他过得太堕落,就开始向往安宁。只不过他从来不敢过度地表露出来,甚至选择离她们远远的,这是他最后一点脆弱的尊严。 “松开。”杨祺陵状似厌恶地抵吼。这地段光线太闪眼,杨祺陵转身看着那个干净的姑娘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几片洒落的秋叶落到她发上,又那么一瞬间,杨祺陵几乎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一旁的熟女看看他们两个,骂了声“扫兴”,火大地走了。 杨祺陵深吸了一口气拽着杨茹暮走了几大条街,才走出了红灯区,他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吼道:“艹,我说你这人贱不贱?怎么,为了点绷带,你就这么干扰我的生活,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你才满意啊?”说完他大步走远。 那怒气冲冲的背影看在杨茹暮眼里,居然有点可爱。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鲜活的杨祺陵了,只要一闭眼,他的弟弟,仿佛又会是那个形销骨立的样子。 杨茹暮不近不远地跟着杨祺陵,抱歉,为了你的命,哥只能牺牲你的感情了。 胸口痉挛般的刺痛令杨茹暮被迫暂缓脚步,他换口气顿了顿,又重新跟了上去。他追着杨祺陵拐进一条暗巷,刚一进去,就看到杨祺陵阴沉地盯着他。 杨祺陵将他逼进一个角落,暧昧地凑近他的耳朵,“你先让我爽一爽,我就考虑考虑。”追着杨祺陵跑的女人数不胜数,他根本不缺这方面的资源。 杨茹暮认真地端详杨祺陵的脸,然后出其不意地踮起脚亲吻他的额头。他这个弟弟,在寻常人眼里,充其量只是个帅得一塌糊涂的流氓,虽然惊叹于他的好相貌,可多多少少是有点鄙视和幸灾乐祸的。可对杨茹暮来说,他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了他,这份珍贵只有杨茹暮能体会。 杨祺陵吓了一跳,他本意是想吓唬她,没想到把自个给吓得不轻。他涨红了脸往墙上踹了一脚,气哼哼地跑了,“明天下午两点你在街心广场上等我,露天等我,我就答应你。” 杨茹暮应了一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恰逢换季,天气波动很大,下午两点正好是气温最高的点,三十多度,天气预报说下午有大雨,露天等他,杨茹暮大致明白了。 第二天正午阳光还不是很大,经过街心广场的大道都有交通管制,尽管他是个老司机了,但现在的这具身体却未成年。 这个小区虽然临近城郊,却仍然时有出租车路过。杨茹暮站在小区门口呆站了小会儿,一辆布加迪骤然停在他面前,驾驶座上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姜冼似笑非笑的脸,“呦,亲人!”他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就“唰”地窜了出去。 杨茹暮目送他远去,眼神有点飘忽。他给了姜冼一板砖,这么长时间没见姜冼动静,现在冒出来示威,杨茹暮反而安心了。他本该避免与姜冼起冲突,但一个奇怪的直觉提示他,姜冼不敢把他怎么样。温瑜真的跟姜冼毫无交集吗?杨茹暮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后车座里静静地想事情。他想起上辈子喝醉酒的温瑜抱着酒瓶哭得跟个傻逼似的,还有大冬天跪在雪地里一声声地吼着“去死”。 最后一幕,是姜冼将手臂支靠在温瑜的肩膀上,唇齿挪动,吐出两个字,“老妹”。 那个时候,杨茹暮和温瑜一样,深中一种叫“傅玖”的毒,并对姜冼厌恶至极。 看来温瑜真的可能是姜冼的亲弟弟。 透明的玻璃窗里,杨祺陵与一个陌生女孩对坐着吃肯德基,杨茹暮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就两点了。火红的太阳居于正中,杨茹暮定定地注视着杨祺陵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平心静气地等在门外。 然后一直等到他们吃完走人,等到下雨,直到天都黑了,杨祺陵也没有再出现。杨茹暮坐在广场的阶梯上,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沉重的衣服压在他身上,他居然感到有一丝身轻如燕的解脱。时间分秒过去,除了24小时便利店还留着点灯光,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没了,一个买伞大妈下意识地觉得这小姑娘失恋了,临走时好心地送了他一把伞。 杨茹暮将伞放在腿边,凝神细听蛙虫浅吟,然后只等12点一过,这个约定就失效了。 他起身的时候脚麻了,他想着这时候的杨祺陵在做什么?他这个弟弟看着吊儿郎当,却是个重承诺的人。杨祺陵哪怕不出现,此刻也必定是独自一人。这样,已经足够了。 午夜档的打车人很多,这里娱乐会所众多,杨茹暮穿过一个小公园时将伞放到了流浪汉的脚旁。这片地段很黑,再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就是灯光繁华的十字路口。杨茹暮慢慢地往前走,他的后背从远处看来,就像一个飘在空中的影子,天一亮,就散了。 这时的杨茹暮在傅玖眼里,恰恰就是这样。 他小心地将车停靠在灌木丛深处。 一旁的医生默默地啃着黑巧克力,良久,医生叹气,“亲爱的,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一直认为符合你审美的,只有尸体。”他砸巴了下嘴,“现在,我更为我的机智加点了个赞。” 傅玖冷淡地直视前方,“你觉得他是尸体?” 医生嚼了嚼滑入口腔的巧克力,点头,“不是也不远了。” 傅玖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医生讨好地说:“亲爱的,来块巧克力冷静冷静?” “不必,你自己留着润滑用。”傅玖将车开了出去。 “……”你个处男你懂什么? 昏暗的街亭下,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什么?你说那个小贱人跑出去生孩子了?她不是一向清高吗?这是给谁生的孩子呦!” “行,你把那小子的照片传给我,老娘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二百五把我店里的新货搞成这副德行!” “对了,那小贱人躲哪去了……哎呦喂在那个破烂地儿待着呢,行那你守着姐姐我过几天就去好好看看她。” 说话声渐熄,随后是高跟鞋远去的声音。时隔多年,杨茹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鸨姐,那个身染hiv病毒的女人。 据她后来坦白,她接近杨祺陵之前已经在吃药了,她只是喜欢他,关她生没生病什么事? 杨茹暮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那个鸨姐的身影已淡得看不清,杨茹暮摔在一大片冬青上,透过枝桠轻声说,求你了。 你若爱他,怎么舍得? ☆、那个小生命 他看到光火闪烁,时间倒流。在那个火葬场,杨茹暮费力地撑开眼,前一刻正朝他挥手告别的傅玖,突然出现在火堆里将他珍之又珍地揉进怀里。 傅玖明暗分明的脸上,透着难以捉摸的温柔。 杨茹暮满心疑惑地靠上这个温热的胸膛,难道他直到如今,还那么渴望着这个人的温暖? 松软的触感使得杨茹暮舒坦地睁开眼,他盯着头顶的墙壁愣神,他是怎么从两里地开外回到家的? 腰系围裙的傅玖开门进来,神色如常地招呼杨茹暮起来吃饭。 直到房门关上,垮下肩的杨茹暮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懊恼。 杨茹暮心事重重地与傅玖面对面坐着。 傅玖盛了碗汤给他,声线低沉地说:“尝尝。” 这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释放了太多的人格魅力,杨茹暮泄气地说:“傅玖,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静悄悄,杨茹暮迟疑地抬头,此时的傅玖正凝视着他,惯常缺少表情的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的情绪,“温瑜”,傅玖撑着肘说,“你真的是温瑜?” 杨茹暮垂下头不说话。 傅玖绕过来将上半身靠在杨茹暮的椅背上,欣赏他露出来的细白后颈,“姜冼头上的伤,你干的?” 杨茹暮没出声。 傅玖弯下躯干,半个身子都靠上杨茹暮的后背,傅玖下巴蹭着他后颈的皮肤,继续说:“温絮死了,你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死前和姜老爷子通过电话,”说到这里,傅玖轻声笑了。 “你猜猜她说什么?” 身后这个人强烈的存在着,杨茹暮双手交握,半长的刘海盖住眼底的漠然。 她说,我有一个女儿,是你的。满脸是血的女人四肢扭曲,她喘着气冲电话那头的人说。 “……过几天会有人接你回去认祖归宗,你自己小心。” 傅玖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你实在不该让姜冼注意到你。” 杨茹暮这一夜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梦。 他看到一个女人挥着菜刀狰狞着脸要切他的下面那个,他紧张地伸手推她,却发现他的双手变得如稚儿般小。 他慌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全身镜前,那个女人站在她身后,他只到她膝盖的高度。镜子里他默默地掉着眼泪,她温柔地给他扎辫子。 他用手捂住眼睛,场景好像又变了一下,他听到他用温瑜独特的柔糯腔调说:“我想做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傅玖,你帮帮我。”傅玖好像说了句什么,杨茹暮竖起耳朵细听,对面的声音好似被迷雾隔开,显得似有似无。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飞快地开合,急切地喊,“我愿意我愿意,我自愿放弃姜氏的一切。” 杨茹暮惊坐起身,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拉开窗帘看当空的凉月。 他从前听姜冼说起过,温絮是傅家早年领养的孩子。姜冼是拿这话讽刺温瑜挂嘴上那句与傅玖是“青梅竹马”,杨茹暮其实那时候听他们互相揭短心里还有些暗爽。 他第一眼看到傅玖时,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当然不希望别人轻而易举地拿下。 想起那时候的可笑,杨茹暮的心情意外地明朗了一点。 这段日子,他每晚都是不安稳的,情况好的时候静静坐着,有时候实在憋闷得不行,就会跟个精神病似的在这座三层半的别墅里,上上下下来回地走。他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他路过某个公园,听到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议论着他的亲侄子,讽刺他是流氓生的小流氓。 那个孩子那么聪明,他三岁玩起魔方来跟神迹似的,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对不起他…… 活了三十多年杨茹暮干尽蠢事,重生回来,大概是为了赎罪的。 杨茹暮观察了那个鸨姐几天,看她每天对着杨祺陵的照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就一阵紧张,然后她终于出手了。 她点着烟侧坐在高脚凳上,对着酒吧里所有路过的单身男子飞着媚眼,直到她余光瞄到杨祺陵,昏沉沉的目光终于亮了。她调戏似的拽着身旁男人的领带将他推开,朝杨祺陵的方向靠过去。 她顾及身姿,走得风情万种,杨茹暮趁着杨祺陵还没注意到这边,猛地扎进他的怀里。杨祺陵被人撞得倒退一步,他这时候刚进来,一时半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下意识地搂住人。 杨茹暮抬起头时,杨祺陵条件反射地“艹”了一声,他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蹲着,刚出来就遇到了这个人,他忽略心里那点欣喜,甩头就走。 杨茹暮跟出去看他走远,才转过身用宽大的兜帽遮住脸上快掩饰不下去的冷淡。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大堆未知的可能,哪怕他每次都能阻止别人靠近杨祺陵,将这个人隔离于他伸手可及的安全区内,可如果杨祺陵自甘堕落,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与他已经毫无交集,杨茹暮拿什么去锁住一只没心没肺的野猫。 打断他的腿,还是绝了他的根? 他不忍心,他舍不得。 穿着夜店舞裙的鸨姐抱臂倚着酒吧自带魅色的玻璃门,她夹着烟看好戏似的吞吐,歪着嘴的面庞挂着一脸性感,“小妹妹,你这样追人可不行。” 杨茹暮每次看到她,都想起从前给她那些巴掌,大概是他以前打得太顺手,以至于有了种不可思议的幻觉—今天的她似乎格外脆弱,眼角细密的鱼尾纹深藏着一种让杨茹暮熟悉的东西,让他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一身的煞气。 那种东西,是落寞。 这个女人满身都是故事,却没有一个是可以宣之于口的。 杨茹暮走出几步远的时候那个女人在他身后大声地笑,她冲着他的方向说,“欸,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孩子,前几天刚出生,想不想去看看?”说到这她诡异地哼笑了几声,“我知道地方。” 这大概是这些天杨茹暮听到的最意外的一个好消息,高兴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呐喊,杨茹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朝她微微鞠躬。 凌晨三四点,杨茹暮佝偻着躯干坐在一辆三轮车的后座,前面开车的女人一身朋克装,将一辆破三轮也开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上硕大的两个银环在晨雾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亮。 碾过好几条土路之后,目的地到了,破农舍传出一股腥臭,一个惨白瘦弱的身影苟延残喘地趴伏在床的一角,鸨姐一边骂着贱人,一边叫人过来帮忙清洗。 杨茹暮是第一次看到他侄子的亲生母亲,尽管只看到个轮廓,也让他感觉到这个女孩生活的不如意。 她今年十五岁都没到,就已经透支了她的人生。 她死的那天,鸨姐还在一口一个“贱人”的咒骂,眼却红了一圈。杨茹暮怀抱着早产的小侄子站在远处,表情木然。 他厌恶透了她们这群人。 可不管鸨姐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刻,杨茹暮都是感激她的。 大概没有人知道,他抛尽一切,为的不过是迎接胸口这个丁点儿大的小生命。 保温箱里躺着的婴儿很小,34周的早产儿,体重不到4斤。 杨茹暮凑近看他一点点的动静,也忍不住心软。 原来杨翊泞小的时候是这样的。杨茹暮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杨翊泞时他大概两三岁,行为举止处处透着蛮不讲理和无理取闹。 杨茹暮知道他妈什么性格,她这一生所有的强硬全都拿来对付他了,相对的把她所能给的溺爱完整地留给了杨祺陵和这个大孙子。 这样养出来的孩子,杨茹暮是很不喜欢的,他那时候哪怕小小的杨翊泞朝他伸手要抱抱,他也是厌恶地撇开头的。后来等杨翊泞四五岁时,杨茹暮想好好看看他都是不可能的了,小东西记着仇,视线都是绕过他的。 他有时候也怀疑,他真的将杨翊泞当家人吗?他这个人连骨头都是冷的,有两个家人都嫌拖后腿,还埋怨他们不会养孩子,可现在杨翊泞那么触手可得,杨茹暮不禁生出点怯涩:真的养得好他吗? 他突然发现,他为他们,做得极少。 那么星点的努力,在旁人看来,想必也是可笑的…… 杨翊泞的户口下来的时候,杨茹暮捧着这个小小的本子光天化日地掉眼泪。他的妈已不可能是他的,他的弟弟也已不认识他,他重走这段人生路获得的唯一一个独属于他的亲人,只有杨翊泞。 杨茹暮并没有给他换个姓名,这个名字似乎暗示着他在这个孩子身上做出的一切改变,都影响着上个世界的杨翊泞。 杨翊泞缺失的那部分爱,他也愿意尝试着给他。 杨茹暮数着杨翊泞慢慢多起来的脚底纹,开始相信希望。 ☆、姜氏 姜氏老宅,姜燮坐在大堂看报纸。 他年轻的时候视力一等一的好,现在老了反倒成了老花眼,真是造化弄人。 老管家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沉木小箱子佝偻着背走进来,轻唤了声“老爷”。 这种箱子民国时称“木函”,相当于现代最简易的保险柜。 姜燮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才将木箱接了过来。 箱子里放着一份十多年前温絮生孩子当天他亲自去医院做的亲子鉴定,一对龙凤胎,大的那个女娃娃体重不到3斤,刚一落地就没气了,小的这个体重也只有4斤1两。 他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只不过温絮产前重度抑郁,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他的儿子不该有个疯子妈,所以他连这个儿子也懒得认了。 他们姜家从前是个军阀重族,民国时被□□得一无是处,到他这一代,只能做个白手起家的小老百姓。但他骨子里还是留着显贵的脾性,情人在怀的时候想想爱情,等她疯了他就想起了家里婆娘的好。 他细细地摩擦着发黄的纸张,朝老管家示意,“拿个火盆过来”。 姜冼当时后脑勺被砸出一个小口子,情况还可以,没有缝针的必要。此刻他冷着脸开着车,杨茹暮坐在后车座,沉默地盯着窗外,姜冼后来是车祸丢得小命,坐他的车,真有点不放心。 路上碰上红灯,姜冼烦躁地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本来气急败坏的脸一愣,这时灯绿了,后面的车大声地鸣着喇叭,他醒过神来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导致熄火。 杨茹暮转过头看过去,姜冼神色不善地眯着眼打量他,脸又阴沉了几分。车开进隧道时,姜冼并没有打开示廊灯,黑漆漆的背景下,只听他阴森森地说:“别做出那种表情,温瑜,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杨茹暮回了他一个死沉的眼神,姜冼一张脸更黑了。 正午时分,车开进了姜家大院。做旧的青砖白瓦一看就是近二十年内仿造的,这个老牌的大家族已经没落了一身的贵气。 这个地方杨茹暮从没来过,但这里住着的人,他听说过,姜燮这个当家的一向喜欢把家底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以此来胁迫子女对他孝顺体贴,后来得了阿尔兹海默病,整个人痴痴呆呆四处乱逛,等找回来时尸体都僵了。 姜燮明面上的孩子只有两个,一子一女凑成个“好”字。一大家子就这么几个人,老宅子特别安静,平日里就只有姜燮住着,算上佣人也不超过一只手的数。 姜燮本来认不认温瑜都无所谓,对他来说,不认还一身轻松,就怕以后有人从温瑜下手,来给他下绊子。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年轻一辈的接班人又只有那么一个,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可当他得知的资料中说温瑜这小子已经被温絮弄得性别倒错心理变态了,他算盘一打,满心欢喜地打算认下这个“女儿”。 杨茹暮接过姜燮递过来的六柱香,对着前面的牌位愣神,他居然要在这个令他痛恨不已的家族面前,再一次弯下脊背,他低头瞥了后头跪着的姜冼一眼,猩红的煞气一闪而过。 祭祀结束,一家人坐在大堂吃饭。 姜冼的姐姐看上去有些显老,她的丈夫是个上门女婿,叫做谢冯,看着斯文懦弱,连大气都不敢喘,却时不时地朝杨茹暮这边偷瞄,杨茹暮朝姜燮瞥了一眼,姜燮坐在主座老神在在地喝着汤。 真是有够恶心的,这个“姐夫”眉眼轻浮,“大姐”对着姜冼笑得一脸暧昧,姜冼沉着脸默默地吃着菜,姜燮倒是表情如常,可怎么看着都像是在默许着什么。 夜马上就来了。 杨茹暮裹着大衣缩在壁橱里,挂在墙上的摆钟“咚咚”作响,门悄悄地开了条缝,有人进来了。 那个人影猛地往床上一扎,急迫地翻找,过了一会儿,那人疑惑地嘟囔,“走错了?”,他喘着粗气又吧啦了一遍,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转而转过身笑得荡漾,“小姑子……啊—”身后满脸头发的女鬼静静地站在墙上,她木着脸从下往上看他,笑嘻嘻地冲他咧嘴。 如被扼住脖子的鸭,他的恐叫声戛然而止,昏倒在床沿。 杨茹暮松开烟灰缸,朝那个墙面看过去,苍白的女鬼流出血泪,满脸阴森森的讽笑,杨茹暮在一旁配音,“嗬嗬嗬”。 温瑜曾说,这是他有次去鬼屋玩的时候抽奖中的礼品,这只手表他常年带着,据说带了很多年,都没有更换过电池,非常好用。 杨茹暮那时以为温瑜夸大了事实,直到他重生之后有一次手表掉进了水池,捞出来时他不知摁到了什么,一道微光亮起,投射在墙壁上的女鬼笑靥弯弯,从平静到狰狞,最后张大嘴似要扑过来一共加起来不到半分钟,却立体自然地有够呛的,这个画面重复了几遍,杨茹暮才缓过神来,他摁下按钮,影像消失…… 杨茹暮冷淡地将地上那人扒干净,他拿着手电朝这具身体一寸寸地寻找,最后在这个人的□□看到了个溃烂的小脓包。 尖锐湿疣。 想传染给他吗?杨茹暮暗下双眼。 他记得温瑜有段时间被一个大佬围堵,算算时间刚好是这几天,他有次碰到还故意避开了,杨茹暮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他将这个□□的人拖到床中央之后,站在阳台上等天亮。 “姐夫”醒来的时候天还暗着,他捂着脑袋坐起身,一阵冷风吹过,房间里阴森森的,阳台的门没关,风吹飞一席窗帘,一个淡的如烟似的影子飘在阳台上,他吓得连没穿衣服也顾不上,逃也似的跑了。 杨茹暮撩起袖子,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瘢痕被月光衬得发白,他扭头往天边看去,杨翊泞的睡脸挂在云朵上。 他勾唇浅浅一笑。 第二天,姜燮站在二楼目送姜冼他们离开。 “爸、我……”谢冯捂着脑袋跪着。 “滚出去!”姜燮猛地回身给了他一棍子,“上次你弄出条人命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谢冯低眉顺眼地走了,临走前他眼睛瞄了下姜燮惯用的那个茶壶,白烟从盖子上泄出,他扯动嘴角,快步出去。 姜燮表面看着是在教训谢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在气愤什么,姜燮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胸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下来,他有点把柄在一个人手上,想拿回来又不舍得付出代价。 那个人年纪越大口味越重,据说这几年还玩起人妖来了,姜燮原本打算由温瑜之身给他送点x病过去。没想到他料都准备上了,一个两个都不上当,真是伤脑筋。 从姜家出来之后,杨茹暮着手在市区买了幢房子,四层的民房,有天有地,最重要的是,这里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某个学校的迁移而成为学区房。 杨翊泞长大了比杨祺陵还顽劣,七八岁就开始抽烟喝酒,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不知道后来他们这些长辈死的死,疯的疯之后,谁还会记挂着这个孩子的死活。 对待杨祺陵,杨茹暮已经懒得用怀柔政策了,他也不是没考虑过用杨翊泞来胁迫他,可这种手段,跟当年的鸨姐还不是半斤八两,他那时候有多痛恨现在就有多厌恶。 杨茹暮在安保公司雇了几个□□,专门用来围堵杨祺陵,看他行为不轨直接揍,对待人有人的方式,对待狗只好用狗的方式。 杨祺陵既然诚心想做条狗,杨茹暮打算成全他。 一天,杨茹暮在办出院手续。杨翊泞的生长发育恢复的很好,主治医生嘴角还粘着一圈巧克力,也没注意旁边的女医生朝他挤眉弄眼地使眼神,仍然一脸严肃地边写着出院小结,边叮嘱杨茹暮:“……你儿子目前情况还是不错的,你们年轻妈妈自己网上也去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大部分早产儿的全身各功能器官相对于足月儿要弱得多,其他系统我就不跟你说了,我主要跟你说一个泌尿系统,”医生舔了下嘴角的巧克力沫,“泌尿系统是调节人体酸碱电解质平衡的一个高级系统”,他拿出蓝黑笔画了一个简易平面图,“这个系统跟我们饮食是非常相关的,所以出院后,小宝贝儿最好能尽快母乳喂养”,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笔转了转,“如果母乳少也不要怕,我们医院门诊楼对面就有个买奶粉的地方,你注意一定要买早产儿配方奶粉,别弄错了”,他在白纸上加粗标注了这几个字,将纸递过来。 杨茹暮受宠若惊,儿科医生是不是都那么逗逼得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啊? 临走出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在身后补了一句,“千万别用牛乳啊,宝贝儿那消化功能受不了……” 杨茹暮回过身真心地道谢,再转头往前走时差点撞上个迎面跑进来的女医生,那医生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嘿,徐博,你嫂子不是也奶水不够吗?我邻居家刚好有个亲戚在一家专门做奶妈的机构当咨询师,听说是跟省儿保合作的,奶水质量都不错……”杨翊泞的主治医生姓徐,他是博士毕业,大家戏称他徐博。 徐博士露出一个“你真机智”的莫测表情,连忙叫住杨茹暮让他也一起听听,好在杨茹暮本来就想留下来偷听,腿迈得并不快,之后顺理成章地拿到了那个机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渴求的方向发展,杨茹暮莫名地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第 6 章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节 杨茹暮抱着杨翊泞走出医院的时候,迎头碰上杨祺陵顶着一张彰显处境心酸的脸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你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怎样?你让我天天顶着个猪头坐教室里受人参观吗?我连认真上个课的权利也没了?你到底有完没完?”杨祺陵一口气说完暴躁地搡了搡前额的头发。 杨茹暮“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杨祺陵扬起下巴,“你什么意思?你、你他妈……”他的语气在杨茹暮一脸冷淡的认真中泄了气。杨祺陵垂下头,他这时才注意到杨茹暮手中的孩子,他瞪大了眼视线在一大一小之间打转,脸拉了下来……杨祺陵感到眼圈好似有些泛红,他低咒了声“表子”,粗暴地推开挡道的人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这时候的杨祺陵还分不清亲情与爱,他只知道原本有一样寄放在他心坎上的东西,被它的主人一声不吭地拿走了。 而对于杨茹暮来说,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前对学校毫无好感的杨祺陵,有一天居然也会拿他嗤之以鼻的学业当□□。 杨茹暮看他窜得飞快的身影,十六岁的少年性格基本已经定型,以他桀骜不驯的张狂作风,想必是不屑撒谎的。 可杨茹暮还是下意识地怀疑。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杨祺陵的,恐怕只有杨茹暮了,他们互相嘲讽挖苦了近二十年,也仍然放不下彼此。这可能真的是一种血缘的诅咒,让他们连死亡后,名字都会连在一起,不离不弃。 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他过得不错,杨茹暮还是得亲自去看看他才感到心安。 杨茹暮已经连续几次在那个高中校门门口,看到他妈拎个保温桶站在不远处翘首张望,有时候视线对上,她还朝他客气地笑笑。 这个妇女年轻的时候靓眼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刚高中毕业就被人包养,杨茹暮小时候的记忆里,总是出现这样一个场景:她递给他一个碗,那个碗以他年幼的目光看来,大得出奇,然后他没抓稳摔碎了,碗里的食物溅得满地都是,她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后,又另外给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大碗。 他至今记得那套碗的花纹,蓝晕晕的吉祥纹刻在碗沿,却像是咒语般地迫使他重复:碗-巴掌-碗-巴掌…… 但这种情况,在她有了杨祺陵之后变了,她变得不像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姑娘,安心做起了真正淘米洗菜的粗头农妇。 她那么虚荣的一个人,为了她的儿子,也甘愿谦卑到土里…… 确定杨祺陵真的浪子回头之后,杨茹暮陆陆续续地撤了“兵马”。他目前最担心的那个鸨姐如谜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奇怪的是,姜家也没再找他麻烦。 日子好像真的过得异常平静,直到几个月后,杨茹暮意外地收到了姜燮去世的消息。 那个矍铄的老人居然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突发了老年痴呆,死得一如前世。 很久以前,杨茹暮有个阴私的想法:他希望所有他讨厌的人最好都能赶紧去死,可如果这种事真发生了,杨茹暮又担心那些他希望能好好活着的人,是否也是别人眼中的钉子,也在巴不得他们去死? 杨茹暮想到了他妈,他弟,还有杨翊泞,突然就不舍得了。 因为在乎,他放弃了歹毒。 可悲的是,他以前只想着过自己的好日子,用一句“你们对我也不好”将这些家人一一单项否决,可现在他那么在意的他们,却已经永远失去了。 不,他还剩下杨翊泞,这个孩子,大概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小孩子两个月时会昂起头寻找他的身影,能坐起的时候会朝他招手,等到11个月能独自行走时,小腚就开始泛痒了。 那段时间,杨茹暮都是被杨翊泞泰山压顶给折腾醒的,刚开始他忍了,转眼都快两年了,他想想再这么纵容下去以后还得了。 小孩子没轻没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大人也会疼。 这一日,杨茹暮又被那种熟悉的钝痛给弄醒,他捂着鼻子烦躁地坐起来,冷淡地直视杨翊泞。 眼睁睁地看着杨翊泞从一开始的眉眼弯弯,到睁着深葡萄色的大眼睛疑惑地回视他,直到,他捂着脸哭得浓密的睫毛上都是眼泪。 杨翊泞从出生到这么大,都是很少掉眼泪的。 他伤心的时候也鲜少嚷得那么大声,这种嚎啕大哭实际上是一种示威,小孩子用他们最原始的方式指责:怪我咯? 杨茹暮想起小时候,每次他与杨祺陵吵架,最后都是以杨祺陵震天响的哭声拉开帷幕,然后在他妈给做哥的那一方的巴掌声中默默落幕,作为杨茹暮,他从来都缺少理直气壮地大声哭泣的资格,哪怕伤心了也只敢垂下头躲进阴影里。 他一方面羡慕不已,另一面又感到厌恶。 所以他冷冷地看了杨翊泞一眼,一言不发地忙活他自己的事去了。 杨茹暮将牛奶热好时,一转身就看到杨翊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厨房门把上,见杨茹暮看过来,他生气地把小脸转过去,睡得翘起的一撮软毛明晃晃地杵在后脑勺。 “小同志,你挡道了。”杨茹暮端着杯子软下语气。 杨翊泞骨子里并不懂得借坡下驴,于是他顺竿爬了。杨翊泞冲过来如头小斗牛似的狠狠撞上了杨茹暮,直至牛奶浇了两个人一头一身,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杨翊泞仍然怒气未消,他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你肯定不是我的妈妈,我妈妈才不会这样对我……”。 这种话对于别人来说再寻常不过,可却偏偏刺中了杨茹暮的死穴,他不仅千方百计地阻止杨翊泞提起“爸爸”这个词,让杨祺陵压根都不知道这个亲儿子的存在,杨茹暮还,无耻地霸占了“妈妈”的位置。 杨翊泞还在哭闹着什么,但杨茹暮已经听不到了,他沉浸在那种可怕的自我厌恶中无法自拔。 直到杨翊泞“啪”得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杨茹暮才清醒过来,“我不是你的妈妈。”他听到自己冷静到极点的声音,“你说的对”。 “这是我的家,你滚出去。”杨翊泞愣了下,随后发泄似的吼道。 杨茹暮站了起来,他默默地转身下楼,将大门反锁上的时候,追到楼梯口的杨翊泞冲他哭喊,“既然你不要我,当初干嘛还要养我?” 杨翊泞的身影似乎和他小时候的身影重叠,他仿若看到年幼时的他,无数次的在梦境里朝他妈怒吼,"你既然只要杨祺陵,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反正你只要他。 杨茹暮背对着门坐在庭院的阶梯上,这几天天气并不好,雨大声地下着,他紧闭着双唇,沉默地淋着。 杨翊泞努力地踮着脚,他终于碰到了门把手,可连转了几圈,本来可以轻松拧开的大门今天却纹丝不动,他着急地拍打着门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爬上了楼,顶层有一个阁楼,他拍开窗户朝远处看去,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是他妈妈。 他害怕地低下头,却猛然发现他的妈妈,萧条地蹲坐在地上。 他大声地朝下喊叫,来回奔跑拍打着窗户和大门,那个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最后他抱着块毛毯靠在门上,低头数着手掌上的掌纹,眼泪啪啪啪地往下掉。 时间一定过去很久,久到吸血鬼已经腻歪了人血的味道,杨翊泞搬来一叠厚厚的百科全书,站在上面摸索着开门,久到白雪公主终于跟王子离婚了。 门终于开了,杨翊泞狠狠地抱住门外那个狠心的人,“妈妈,你冷吗?” 那个人说,“我冷,小棉袄。” 杨茹暮再次见到杨祺陵时,杨翊泞都三岁了。杨祺陵拎着大袋子出现在超市门口,他妈挽着他,“……陵陵,到部队后要吃好喝好睡好,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妈不会怪你的……” “妈你什么意思?这么不相信你儿子”,杨祺陵不高兴地嚷嚷,两眼却满是笑意。他妈笑骂,“你个臭小子……”她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这叮嘱他那,从前无奈脆弱的脸上换上了全新的笑容。 其间杨祺陵似乎朝杨茹暮这边看过来,等杨茹暮注意到瞥过去时,他又如陌生人般别开眼,一点点走远。 一团柔软的东西蹭着杨茹暮的腿,他挑了几个红薯之后,含笑地低头,“小棉袄累了?” 杨翊泞两只手抓着他的裤腿,整个小身板腻歪在他腿上,大大的眼睛专注地朝上瞧,“妈妈”,杨翊泞摇了摇头,“我不累”。 杨茹暮拿鞋尖轻微地碰了碰杨翊泞的小鞋子。这种温软大概是他两辈子叠加在一起,才能合成的幸运,杨翊泞第一次这样软软地抱着他的腿时,杨茹暮全身都是僵的,他一动都不敢动,却差点连齿骨都要化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抱着杨翊泞痛哭一场,炼丹炉里滚了这一趟,没炼就火眼金睛,却白捡了颗暖心窝的神仙药,他这运气也太好了。 这座商城很大,超市在底层,往上走就是些家具百货,杨茹暮停在一个总是挂着停业标识的店铺外,透过玻璃窗看里头挂在高处的一个奇特眼罩,纯黑色的底布,上绣了一面银白色的铜镜,镜架子看着像是转日莲。 杨翊泞蹬蹬蹬地跑上前去,趴在玻璃门上踮起脚尖认真地盯着那个小玩意儿。杨茹暮走过去拍拍他的小肩膀,“走吧”。杨翊泞“嗯”了声,握住杨茹暮的手乖乖地朝前走去,快走过时他小脑袋转过来,又看了它一眼。 傅玖从楼梯转角过来,走进这家小店,戴着眼镜的阿婆坐在柜台后面,看到他盯着那只眼罩看,笑了,“刚才他们要是进来,老婆子我这对小东西,就有主喽!” “一对?”,傅玖疑惑地挑眉。 “是啊”,阿婆手提了根晾衣架将它勾了下来,露出遮盖在里面的另一个:银白色的底布,浅浅地绣着朝阳花的影子。 只有那么一个仿佛黄昏下拉长的虚影,那朵花却不见了。 阿婆将这两只都递给他,“小伙子,有机会你替我送给她。” 来了很多次,这个人每次都只站在门口看看。 傅玖知道阿婆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看上它的,心里都藏着个喜欢到不忍心惊扰的人”阿婆眯着眼擦拭眼镜,就好像有泪水滴在了镜片上,“这才是它的花语”。 傅玖出门的时候,脑海还回响着阿婆那些话。 向日葵的花语不是我只看着你。 是:我只看看你,我不说话。 他朝着那个人走远的方向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杨茹暮开车载着小棉袄回到市区那个居民区,这里格局有些杂乱,有的并街楼,有的是商业楼,几幢独立的小别墅俏生生地耸立在街区中央,显出不少滑稽,但如今这一片已是炙手可热的学区房,那点不齐整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早年有钱的人家也没再搬走。 杨茹暮当年买下的房子算是一栋看着跟街排楼相差无几的小别墅。从前的主人家早不住这一带了,这房子的租客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批,平常收租也是直接转款,整幢楼没人在乎,几年下来也看不出从前的风光,变得灰扑扑的,狼狈得让人都不好意思昧着良心夸它。能买下它来也算是一种缘分:这房子的主人家好几年没回来想要故地重游一趟,这一看之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将租客都清算干净,烫手山芋似的把它贱卖了。 一开始时,隔壁的邻居劝杨茹暮家里就这么两个人,用不着那么大的房子,自己用一层,别的租出去,也省得空荡荡地一个女人家不安全。 这房子有庭院,有阳台,等杨茹暮收拾干净,随意布置了几处盆栽,邻居就不再开口了。那么干爽的房子,自己住着都舍不得,怎么忍心租给别人糟蹋? 他将车开进庭院旁的遮雨棚,解开安全锁,弯过身给杨翊泞解了安全带。杨茹暮去后车厢拿菜篮子时,杨翊泞已经推开正大门等着他了。 现在的杨翊泞身上没有杨茹暮印象中的顽劣刺头,他懂事得就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杨茹暮对从前的杨翊泞愧疚多过喜爱,那对现在的这个,就是喜爱得连死都开始害怕了。 ☆、第 7 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公主时常独自坐在溪涧边,玩她的小金球……”夜晚,杨翊泞捧着格林童话,一本正经地练习普通话。 杨茹暮迷瞪着眼,似梦似醒地点着头。 “……瑜妹妹?瑜妹妹……” 失重的惊悚感令杨茹暮猛地清醒过来,杨翊泞眨巴着眼笔直地端坐在一旁。 杨茹暮直起身靠上床头,与杨翊泞大眼瞪小眼。 “瑜妹妹,我讲得怎么样?”杨翊泞拿书遮住了红红的脸蛋,露出了一双乌黝黝的眼睛。 每次听杨翊泞这么称呼他,杨茹暮都哭笑不得,“……翊泞哥,你的普通话说得非常好,这个故事……相对的,就有点,呃……逊色了。” “真的吗?瑜妹妹,我早就想把这个故事给改了,我说给你听。”杨翊泞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将童话书放到一边,钻进被窝里开始讲他的小故事,“从前有这样一个公主,她自卑,她孤僻,她身为公主,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因为她长相丑陋,是一个丑八怪。” “……”这还是《青蛙王子》吗? “可是,不久之后,她的人生,因为一个小金球,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茹暮认命地微闭着眼听着,听到这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他疑惑地往杨翊泞的方向望去。 杨翊泞读懂了他的疑惑,递给他一本成语词典后,露出“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蠢我好嫌弃你”的表情,继续讲着故事,“那个小金球带着神奇的魔力,它能满足公主许下的任何愿望。” “于是贪心的公主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我希望我美得无人可及,我希望每天都能拥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我希望我的眼睛比太阳还要耀眼……” “最后她说,我无法原谅那些因为我的丑陋而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远离我,瞧不起我的王子们,我讨厌他们,他们只配做一只愚蠢肮脏的癞蛤/蟆。” “于是,这片大地所有的王子,无一例外都变成了青蛙。”杨翊泞顿了顿,在杨茹暮一脸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续道,“其中有一个王子,在变成青蛙之后,不小心掉进井里,他随着井底的暗流来到了那个公主所在的王国。一日,他趴在青苔上无聊地晒太阳,一个看上去非常丑陋的女孩侧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梳着辫子摆弄着脸蛋,她在唱歌,在歌颂她自己的美丽。 小王子想,能唱出这种歌声的女孩,哪怕不好看,她也一定是善良的。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享受这个美好的午后。 这时候,公主拿出小金球,她今天又有了新的愿望,她希望……一只湿答答的臭蛤/蟆突然跳上了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祷告,更可恶的是,它还将她的小金球弄进了水里……” “哪儿来的死蛤/蟆?她大声咒骂,紧张地捞起她心爱的小金球,可是这个赐给她无穷力量的小金球似乎因为沾了水而失去了所有的魔法,公主想起她以前那张丑脸,害怕极了,她不想再过她从前的那种生活,她痛苦地捂住脸,哭着跪坐在地上。 小王子觉得这个女孩真奇怪,那个冒着臭鸡蛋味的骷髅头张合着森然的齿牙咔咔咔地差点一口咬上她的心脏,他明明救了她,她怎么还那么伤心?真是奇怪。 是你这只可恶的癞蛤/蟆搞得鬼,公主擦干净眼泪露出诡异的笑容,只见她举起一块巨石,向那只罪大恶极的蛤/蟆猛地砸了过去……最后,她满意地拍拍手走了……” “在她身后,是染成红色的溪水。”杨翊泞越说越激动,“妈妈,你在听吗?”杨茹暮捂住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突然不知道青蛙王子到底是讲什么的了,他拿起格林童话翻了翻,最后无奈地说:“那王子的忠仆呢?” “什么忠仆?哦海利希!”杨翊泞吐槽,“那是王子的男朋友,瑜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同志你长大了,该上幼儿园了。 傅玖撑着伞微扬着头,沥沥雨滴打在那人的阳台上、窗台旁、屋檐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好像因为看风景的人心里藏着的人,变得可爱起来。 他透过瓦墙朝远处望去,雾蒙蒙翻滚着的雨气悄无声息地包容万象,有那么一个瞬间,混着雾与雨,泥与土,他感到一股即将沸腾的感情,在他血液里游走。 钟表迈向凌晨3点,又到了该走的时刻,傅玖暗沉沉地抿了抿唇,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他看了他整整3年,是时候换个方式了。 被风吹得闪烁不已的路灯下浅浅飘过一道暗影。 啪嗒啪嗒。 “喂?”在相隔很远的城市一角,有人睡得正香却被一阵特殊的电话铃声吵醒。 “……姜冼这边我盯着呢。” 挂掉电话时,他挠挠头,郁闷地嚼了口巧克力,“上帝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儿科医……”他猛地捂住脑袋,“妈蛋,老子不是心理医生是儿科……”,他纠结不已,“你妹噢,爷真的是个儿科……”老天爷,我是个儿科医师不是心…… 真是日了狗了! 相比于杨茹暮的一派祥和,姜冼却是霉运不断,姜氏随着老爷子的意外逝世成了一盘散沙,前几年因为贪功冒进吞进嘴里的小企业伺机而动,他忙得不可开交,他姐和姐夫这对夫妻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不容易等一切稳定下来,悄悄三年从日历里匆匆翻过。 财经新闻每天都在报道关于姜氏集团的种种问题,相对于媒体官方所报道的不乐观,杨茹暮却知道,姜氏没那么容易破产。 它虽然比不上一些上百年的老牌家族,但它好歹在这个繁华至极的权贵中心占定了半个世纪的荣光,只要现任当家不至于太蠢,有的是翻身的机会,何况还有傅玖在背后支持。 温瑜曾无意中这样说:姜氏,只能是姜冼的。 杨茹暮盯着水池发呆。 “瑜妹妹”,杨翊泞刚从外面回来,杨茹暮系好围裙带子出来一看,杨翊泞抱着个酱油桶正跑过来,一张脸看着还有点小得瑟。 “瑜妹妹,哥哥我是不是非常英俊潇洒!”杨翊泞见杨茹暮接过东西,他正好空闲下来,即兴摆了个poss。 杨茹暮看着那张与杨祺陵越来越像的脸,有些怀念,“又谁说你好看了?”杨翊泞的好相貌整片居民区都传遍了,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杨茹暮想不通这小子怎么又来劲了? “一个穿得很酷的阿姨,她开摩托车的感觉比公路赛还帅!” 杨茹暮正往锅里倒酱油,闻言手抖了下,酱油顺着外沿流到了火苗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杨茹暮皱了皱眉,想起了一个人。 杨翊泞在玄关旁边的落地镜上可劲儿地搔首弄姿,杨茹暮好笑地翻了个白眼,“翊泞哥啊”,他探出头,“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杨翊泞踮起脚将一顶棒球帽从衣帽架上撩下来,他将它反罩在头上,才猫着腰故作姿态地转过身,“瑜妹妹,你可以为了我稍微肤浅一下。”他耍酷地抛过来一个飞吻,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模仿t台秀。 小孩子长到三四岁,只要不作不闹,刚好是最萌的时期。现在的杨翊泞还远达不到杨茹暮心中期许的样子,可孩子越养越亲,感情深了,就不忍心过分苛责。杨茹暮最近总是在反省,他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对杨翊泞非常不好,让整个小不点伤心了。 他如今对杨翊泞多了不少耐心,也更懂得宽容,在他眼里,只要杨翊泞永远将他放在心上,那么些微末的小缺点,他也只当睁眼瞎。 杨茹暮现在还意识不到,他对这些已属于他的东西,都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佳肴米饭的味道打断了杨翊泞的自恋,他鼻翼翕动,整个人终于正常了。吃完饭杨茹暮在厨房洗碗,门铃响了,杨翊泞跑去开门。 杨茹暮绷着脸站在厨房门口,冲门开的地方望去,隔壁邻居站在庭院大门口,也不进来,朝杨茹暮喊:“泞泞妈,最近我小儿子那幼儿园有一个秋游活动,是去h市的游乐园,刚好跟团还空着几个名额,我寻思着你家泞泞不是正合适吗,我就来找你来了,你咋想?跟大姐说说吧……” 杨茹暮一看是熟人,脸稍稍放松了下来,他赶忙走过去,招呼这位大姐进来坐坐,大姐看着这干爽的布局,搓着手略显尴尬地说:“不坐了不坐了,大姐我啊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你看你和孩子两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 杨茹暮打断她,“哪个游乐场?” “就是那个最早的,叫什么咕哩呱啦……” “古灵精怪。” “哎哟,还是你们年轻人懂”,大姐拍了下大腿,“就是这个名字!哎现在的人啊就喜欢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想当年大姐我那个年代啊,糊两把泥巴在脸上,都能玩出个盖世英雄的故事来……” 大姐跟杨茹暮聊完她那个年代的风光旧事后,满意地走了。 那个游乐园其他设备没有近几年新开的那几家有新意,但“鬼屋”却是它独树一帜的特色,它的整蛊路线几乎做到每天都不重样,这是别的地方没法模仿的。 杨茹暮两世加在一起,也没有机会去一次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小时候是因为家里没钱,后来长大了忙着讨好他人,失去了这样的童心稚愿,然后这一世,什么都有了,却早已没了那种简单的梦想。 幼童出行,一般都是家长带着的,这次的秋游也是这样,幼儿园组织好家长和孩子一同旅游,也算是有心的。这种机会杨茹暮本来并不心动,他远离人群太久,养出了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可杨翊泞还要长大,杨茹暮忽略心里那点不舒服,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垂下头瞄了下手腕,这只装有微型投影仪的烤瓷表静静地贴在他的皮肤上,那个透着古怪的游乐园或许藏着一位科学怪胎,杨茹暮想了想,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和谐词汇: 第一章:(裸/露)的灯泡 第六章:将他嗤之以鼻的学业当作(保/护/伞) ☆、第 8 章 清晨微湿的青草香落在墙角边曳地的苦黄色杏叶上,墨黑色的跑车呼啸而过,碾碎了一地的污垢。 一阵急刹车过后,它不动了。 杨茹暮低着头出门,探照灯隔着雾从一旁照过来,一辆凯迪拉克正朝他嚣张地鸣喇叭,杨茹暮眉心微皱。 车窗降下来,姜冼曲起肘倚着车,“嗨,亲人!”他吹了声口哨,打开车门走上前,熟稔地搭上杨茹暮的肩膀,“老妹儿,见到哥怎么这表情?” 杨茹暮拍开他的手,“跟你不熟。”姜冼自来熟地靠过去整个人倚上来,凑近杨茹暮的耳朵说:“别出声,进屋去。” 他的表情玩味,语气却严肃,杨茹暮反手想把他撂下来,却被姜冼抢占先机掏了钥匙开门推了进去。 姜冼松了松领结,他下巴的胡子青涩涩的冒出尖来,整个人的气势比起从前沉稳了不少,他如君王般在杨茹暮的地盘上巡视,最后舒适地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姜氏目前的走势基本趋于稳定,姜冼终于腾出手来调i教这个老妹儿了,他对温瑜这个人的过往并无印象,她资料上的身世普普通通,却因为跟傅玖,跟姜家挂上钩,而不同寻常起来。 他总有种特殊的直觉,她的过去,远没有档案里那两三笔来得轻描淡写,可他想知道的又都在里头,这他郁闷的同时,又摸不着头脑。 每当他想到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垂着头露出的翘俏下巴,浓密的睫毛投下一道暗影,以及沉默的表情,别人只以为她孤僻,他却清楚,这个人恐怕是真的冷漠无情至极的。 这样寡淡的性格,哪怕姿容再好,到了姜冼这种看惯了美人的人眼里,也应该是不讨喜的,何况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女的,但不知怎的,他想到这个人,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杨茹暮的脸。 像入魔了一样。 很多人都说,姜冼就是个玩疯了的主,那时候他会向杨茹暮出手,也不过是有一次傅玖多看了杨茹暮几眼而已,而后他对杨茹暮的追求,也是为以后的虐待付出的小小牺牲罢了,姜冼自己也承认他纯碎只想着报复,没有多少喜欢的成分。他对身边的人与物,都有极强的占有欲,他的东西,哪怕并不在意,甚至不合心意,也舍不得白白便宜了别人。 傅玖其实对姜冼也没有多大的在意,姜冼比谁都清楚,只是就那么虾米小的那点上心,他得到了就不可能再分给别人。 如今这种情况,也是够可笑的,走了一个杨茹暮,又来了个温瑜。他们都同样拥有最原始挑动神经的诱惑。只不过前者缺陷太多,更不懂得做人,所以并不难对付,后者……就真的有点棘手。 某个诗人曾说过:你不知道你有多美丽,你像花儿一样盲目。 可见一个人不觉得他自己有多好看,且不以此炫耀摆谱的时候,恰恰才是最具魅力的。 姜冼双腿交错,懒散地将双手垫在脑后,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温瑜的眼眸清泠泠的,其中闪动的不耐烦也好似比常人多出些风情来。 他想,他大概也是喜欢她的,尽管她是他的家人,尽管她长得并不合他的胃口,可是这世上怎么就有这种人,远看的时候就想靠近,近了那股魅力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大了。这是他从前没体悟过的感受,他从来第一眼看人都是不准的,他过往那些令他耳目一新的情人,没过几天,都无一例外地,暴露出了一堆缺点,真是够他厌恶不已的。 他曾经一度对人性失望透顶,恐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完美无缺的人。 每个人心里大概都有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rright,但大多数人不是遇不到,就是过早地放弃了。姜冼不屑于与那种得过且过的庸人为伍,他生来高人一等,择偶观也非要与众不同才罢休,再加上他有的是辽广的资源,不愁遇不上。 傅玖应该也是如此,那个人从来都是形单影只,不过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们俩的口味,神奇地相近。 那时候姜冼研二,运动会的时候杨茹暮站在两万多人的露台上,姜冼还是第一眼就看中了他,不过那时也仅仅觉得这个人符合他心中的审美,后来相处了几天,发现不是,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这种失望在傅玖看向杨茹暮的那一眼中,蜕变成了愤怒。 姜冼闭目养神,他又想起那天他站在杨茹暮家楼下,冲那个站在顶楼的人不屑地笑笑,然后杨茹暮瞬时就像缺了支撑的风筝一样坠落了下来…… 那一幕场景,现在想起来居然有些可怜,他轻轻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甩给温瑜,“你这个白痴,被人偷拍都不知道吗?” 雪花般的照片散落在杨茹暮的脚边,他懒得蹲下来捡,他对姜冼的好感度简直是负无穷,他不报复他,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何必故作那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像个小丑似的叫嚣着别人对他的不公平,能得到什么?报复了然后呢? 他一直觉得他的确死得活该,甚至他还感激姜冼,若没有这个人,就没有今天的他。 但这不代表姜冼可以在这一世,随意地轻贱他,他们之间两不相欠,他不先招惹他,杨茹暮也不会主动出击,他那点见不得光的自尊,似乎又慢慢回笼到他的身体里。 姜冼主人翁似的随意进入他的领地,盛气凌人地像打发乞丐似的扔给他一堆废纸,他和他,还谈什么和平相处?杨茹暮憋足了一口闷气,正想上前揪起姜冼的衣领将他丢出去,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畏惧姜冼的鸭子,可等脚踩到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他愣住了。 上面是他半跪着给杨翊泞系鞋带的一个刹那:里头的杨茹暮露出小半截腰,阳光照在他身上染上了一身的光晕。整张照片意蕴分明,完全是以他为主题,杨翊泞反而只露出半只小鞋子,指向性那么明确,本该是特别正常的一幕,从拍摄角度来看,不知为何,总带了点诡异到极点的色i情。 就像是被个变i态给盯上了。 他蹲下来又捡起了一张,发现刚才那张算得上最正常不过的了,有些照片反面朝上,淡黄色的相片纸上写着一行字:你的臀腰,真漂亮。 杨茹暮将每一张照片都翻过来,所有的照片背后都用四号字体印刷着一行字,各不相同,什么话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些猥琐不堪的浑话。他抓起一把猛地扔到姜冼脸上,“你找的人?”杨茹暮捏紧拳头朝江冼眼眶上砸过去。 江冼轻松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固定住,“我还想问你呢,真是狗咬吕洞宾,有人把这东西寄我那了,这他妈什么意思”,江冼松开手坐起来,“不然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啧!” 杨茹暮真是受够了这个人了,上辈子姜冼指使鸨姐将艾滋传给杨祺陵的事已经够让他心寒的了,姜冼会有那么好心?他满脑子恶心的点子,这时候跑来秀素质也太虚假了吧。 昨天那个疑似鸨姐的人刚出现,已经够让杨茹暮提心吊胆的了,姜冼这时候跑出来,意图不要太明显,杨茹暮火大地又要动手,却被姜冼眼疾手快地反剪双手抵在了沙发上,两人一上一下,心情都很不明朗。 姜冼整个人压在杨茹暮的后背上,突然消了点气,现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优势,不复3年前那副毫无还手之力的惨样,“你吃错药了,我是你哥,亲哥,我还能害你吗?”他答得坦坦荡荡,丝毫没为不久前还想收拾收拾温瑜的小心思而心虚。 人的感情真是太过于复杂,讨厌和喜欢有时候居然可以并存?! “你要是好心,猪都能跟你凑姻缘了!”杨茹暮气恼地在他身下挣扎。姜冼看他这样,突然有些心软,他放开他,倚在沙发一侧,他面色沉沉,盯着茶几上的上好佳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嗤笑了一声,“我他妈这是怎么了?” 姜冼边讽笑着,边落寞地走了。 杨茹暮靠在沙发上平息了会儿怒火中烧的急喘后,有些疲惫地拿起扫把将那些变态照片扫干净,他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姜冼只是露出几个伤心的表情,若是能就此打动现在的杨茹暮,让他相信他,那杨茹暮从前遭的那些罪,都是放屁了? 他太了解姜冼了,这个商人做什么事都是以一引三,姜冼确实没说假话,但显然有所保留。 杨茹暮若有所觉地朝楼梯口往上看,杨翊泞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见杨茹暮发现他了,杨翊泞嘴角张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回房去了。 他想问,妈妈,你不是说我们没有亲戚吗? ☆、第 9 章 杨茹暮以为,这一天又会如无数个平淡的日夜一样飞快地拉下帷幕,但姜冼用一系列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你他妈想得美! 傍晚,阵雨刚停,杨茹暮将几盆月季搁在庭阶上,他想起他和姜冼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候,骤雨初歇,天色暗沉沉的,姜冼单手提着束月季漫不经心地站在宿舍楼下,他极高的品味使他在时尚圈都混得如鱼得水,更别提这么个宅怂遍布的大学城了。 他曲起一条腿侧站着,昏暗的灯影下,修长好看的手指松垮垮地捏着手机,垂着头只看得到一半的脸俊挺得闪瞎了无数狗眼。这个人哪怕近在眼前,也带着份旁人模仿不来的孤高,因此哪怕别人只用余光一瞥,都能浑然不觉地陷进他的魅力之中。 他如一个奢侈品,在整座大学城,理所应当地掀起“学长热”的狂潮。 这种仿佛会发光的上流群体,亘古以来,都能使无知的平头百姓,深深迷醉。 那仿若活在两个世界的差距,无疑也是吸引杨茹暮的……所以姜冼塞给他一大捧月季之后,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二十出头,在那个青涩的年纪,虚荣心比爱情可重要多了。 庭院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杨茹暮回过神来,通过铁闸门下那道5厘米高的长条形缝隙,他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皮鞋。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捂住胃,他嗓子干涸,泛上来阵阵恶心。他想起在那段日夜颠倒的腌臜往事中,他光i着身i子裹在女仆装独特的小围兜里,跪在地上迎接门外西装革履的某个人…… 一时间似乎所有危机都扑到了面前。 杨茹暮近期神经又开始衰弱,他禁止杨翊泞出门,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做了标记,甚至在每一道门上都粘上了细胶带,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上次答应邻居的那件事也重新回绝,可想想杨翊泞兴致昂扬的小表情又觉得难过,只好忍了。当年杨翊泞被鸨姐养了半年多才送到杨祺陵那儿,杨茹暮担心她这一世转过身来又跟他抢孩子,更糟糕的是,她再将杨翊泞的事抖到杨祺陵面前,就不妙了。 他冷漠地想,这样一个女人,还是死了的好。 门外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敲响声越来越大,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有人躲在窗后放声大骂:“你个臭表子,人找你呢装什么不在!把我孩子都吵醒了你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烂货……” 有人劝道,都是邻居这是干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闹腾着,声量却压低了不少。 这就是居民区的坏处,西家长东家短,平时都笑脸相迎,背地里关起门,不知道把对方说成了什么玩意儿。 杨茹暮凝着眉打开门,门外的姜冼也同样黑着脸,他这时也顾不上踹门了,点着烟朝不远处的那户人家看去,眼神沉沉的,见杨茹暮打开门,他才熄了烟,简单粗暴地将杨茹暮推进去,僵着脸摔上门。 杨茹暮被他推得差点摔地上,姜冼扯了下杨茹暮的衣角让他重新保持了平衡。 这时候杨茹已经顾不得生气,他愣愣站在一旁,心空落落的。 他属于男性的力气,随着第二性征的不明显,也一并消失了。 他居然觉得姜冼的力气,大得可怕。 可是这个人生赢家,还打算设下陷阱,想从他手中,拿走他用一切东西换来的杨翊泞! 这世上,怎么总有那么些人,活得让人恶心。 杨茹暮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这个人渣,他正接近奔溃的边缘,忍受着仇恨的煎熬,一旁的姜冼却自顾自的地噗地一声笑了。 他走上前举着小盆栽培的月季,食中两指勾了勾娇嫩的花瓣,“这是月季?老妹儿,这可是基i佬花,你种这个,不合适吧!” 一阵剧烈的绞痛袭上心头,瞬间屏蔽了杨茹暮阴暗到极点的理智,他脸唰地一下白得瘆人,顷刻间连呼吸都透不上来。 “……喂老妹儿?老妹儿!卧槽温瑜……” 姜冼蹲在面前冲他摆手,“几?” 杨茹暮挥开他的手站起来,“你又多远滚多远。”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进室内。姜冼满脸不放心地跟了进去,嘴上缺德地贫,“有病怎么不知道治,传染给别人算谁的?” 杨茹暮想到他话里带话的意思就一阵心累,你等着吧弄不死你算我的。他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对姜冼一堆可有可无的废话不置可否。 直到姜冼泄气地朝他举双手投降,“好吧温瑜,我们谈谈。”杨茹暮才终于正眼睨了他一眼。 “我们先来谈谈杨翊泞的事”,姜冼别有深意地朝楼上瞄了几眼,“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不妨在这里,好好谈谈。” 杨茹暮深吸了口气,起身朝书房走去。 门反锁之后,姜冼又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腔调,“有时候我在想,你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屎!” 杨茹暮转身打算开门出去,姜冼猛地将他抵在门上,“你我之间,就非用这种方式交谈?我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一个二百五了,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养孩子,温瑜,你别忘了你也姓姜,”姜冼抓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紧,“我就问问,怎么了不行吗?” 这种力道似乎并不骇人,可杨茹暮却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响动,“我说了,我和你没那么熟,请你不必关心我的死活。”他眼神中的冷漠似乎真的灼烧了姜冼,对方猛地愣神,他趁机推开他。 “我不明白,”姜冼丧气地低垂着头,“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总是这么防备?” 真是有病,姜冼又开始施展他最擅长的蜜糖攻势,只是杨茹暮没想到,他居然能有幸再一次感受姜冼的“呵护”。他那时候一直想不通江冼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修理他,因为他不是个好人,还是看他不顺眼?别犯病了姜冼才没那么闲。 这一次他倒要睁大眼睛看看,这瘪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假药。 姜冼还在大秀他的演技,只见他恼怒地捶了下墙,“谢冯你还记得吗?姜琬的那个。” 他没说丈夫也没说姐夫,只用一个轻贱的代称一提而过,可见谢冯在姜冼心中的地位。恐怕温瑜在姜冼嘴里,也不过是“我家那老不死留下的野种”。 “他和姜琬打算整死你,然后嫁祸给我,你和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旱鸭子你懂吗?”姜冼烦躁地来回踱步,事情好像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千钧一发。 杨茹暮扶额,“我可帮不了你什么,”何况我并不认为他们有这个本事。 姜氏旗下的产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傅玖在后头支持,如果出面主事的姜冼没什么真材实料,这场商变也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姜冼惯于示弱于人,而后稳操胜券,连老谋深算的姜燮都被他给骗了。 杨茹暮其实一直怀疑,姜燮的死,跟姜冼也脱不了干系。 姜冼夸张的嘲笑声打断了杨茹暮的沉思,“他俩身上都有人命,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调查过谢冯,他曾因为开房召i鸡感染了性病……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姜冼瞥了一眼杨茹暮,继续说,“咱那老姐跟他哪方面合不来,他俩都是各玩各的,于是他把那女的揪出来活活打死。然后戏剧性的一幕来了,那店儿里的鸡i头要替她报仇,找来找去盯上了杨祺陵,她以为最初的源头是从杨祺陵身上来的,找不到那个杀人犯,找他算账也是一样的。” “可惜,他们都错了。”姜冼状似怜悯地扯动嘴角,“谢冯那个毛病是姜琬给他种上的,现在的人是不是都那么愚蠢,x病又不是只能靠x传播,呵。” “接着,我又去查了查那个鸡头,却意外地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姜冼将一张揉成一团的报告单掏出来给杨茹暮,“那个女人感染了hiv,她一点都不怕死。你说是告诉她真相好呢,还是让你心心念念的杨祺陵做这个替死鬼?” 姜冼伸出手,“决定权,在你手上。” 为了一份不靠自己双手挣得的遗产相互算计,似乎是人之常情。姜琬夫妇能想到亲手制造事故来搞臭姜冼,姜冼同样也能想到,只是他更加高明,懂得拿捏和利用已有的把柄。杨茹暮甚至能猜到,姜冼这时候专程找上门来,一定已经摆好了所有的部署,他大可以把姜燮的死推到姜琬头上,利用谢冯欠下的人命迫其就范,甚至他已经找好了一个用起来相当顺手的挡箭牌。 而这“人盾”却别无选择。 杨茹暮将手放到了姜冼的掌心。 姜冼,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怕死,我早就活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和谐词: 第五章:安保公司的(职/业/打/手) ☆、第 10 章 “瑜妹妹”,杨翊泞支着下巴仰视杨茹暮,“他是谁?”小不点翘起兰花指比了比姜冼的方向。 姜冼气定神闲地翘着腿翻着报纸,闻言神色自如地腾出手搅动咖啡。 “噢”,杨茹暮此时正在烘培,他扫了扫客厅,“他是来租房的”,杨翊泞眨了下眼,“为什么瑜妹妹你不打算和我过两人世界了吗?” 姜冼艰难地咽下一口咖啡。 “我还在考虑。”杨茹暮打开烤箱,将西点心提出来。 “……”杨翊泞放弃套话,耷拉个脑袋伤心地走了。路过客厅时,姜冼坏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杨翊泞转头瞅了瞅,见杨茹暮背对着他们忙活着餐点,他大眼珠子转了转,朝姜冼跑过去,“小白脸,你找我?” “……”,你这么焉坏你爹妈知道吗?姜冼学着他压低声音说话,“你想知道什么?” 杨翊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最后犹豫地摇了摇头,绷着脸一声不吭地上楼了。 门铃响起,杨茹暮过去开门,路过姜冼身旁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姜冼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 “抱歉打搅了”,来人拿了一张证件出来,“我是xx派i出i所的警i察,我姓陶”,杨茹暮粗略地扫了扫,站在原地没动。 总共来了两个人,领头的年长沉稳,抬头纹深刻,另一个看着面生,但年纪不大,面部的辨识度也高,杨茹暮细细观察了片刻,才把门打开。 “有什么事?”杨茹暮刚出声,身后就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姜冼将他揽到后面,打着哈欠说:“又见面了,大叔!都这么熟了也甭客气了咱们直接走吧。” 警i车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鸣笛,姜冼这才发现,这居然又是辆便车。 你对我这么关照我都不好意思了,“干嘛大叔?”姜冼翘着脚坐在后座,口气听上去漫不经心,眼神却是笑着的,仔细分辨,还有点果不其然的镇定。 “我姓陶,可不是你的叔叔。”副驾驶上的男子两眼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姜冼收敛了脸上的轻松,哼笑了一声,换了个坐姿,“好吧陶警i官。我再强调一遍,你从我这里查不到什么。”他挖苦道,“奉劝你有这闲工夫折腾我,还不如省点时间相个亲,一大把年纪还单着,你的手不累么?” “……你小子够狂的”,前面开车的小年轻仿佛也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他猛地转过头瞪着姜冼,还要再说什么,陶厉笘朝他摆摆手,那实习警i察气闷地小声嘟囔,“渣滓!” 陶厉笘拿手捏了捏眉心,他是那种典型的老帅哥,年纪越大越有味道,“昨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你人在哪儿?” 姜冼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轻蔑地说:“这好像不合流程吧,陶警i官……”陶厉笘冷声打断他,“从现在开始,你接下来的24小时,我都有权对你进行合法讯问!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他眼神凌厉,更显得五官深邃,“否则”,他嘴角微动,一字一顿地说,“将视为拒i捕,并意图袭i警。” 姜冼卸下嘴边的讽笑沉下脸,他将两腿摆正,缓缓地努动嘴唇,说了个“艹!” 气氛僵峙了好一会儿,姜冼仍然直挺挺地盯着陶厉笘,“我在半山那套房子里睡午觉”,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挑衅道,“没有人证。” 陶厉笘掏出笔在纸上划着什么,闻言抬头睨了姜冼一眼,转而神色凝重地对一旁的跟班说:“开回去。” 小警i察方向盘一打,应了声:“明白,头儿!” 车开出去有一段距离,车上的三个人都没再吭声。 小区的监控室,陶厉笘调出了昨天的监控:下午一点三十七分,一辆银黑色的跑车出现在小区正大门,车头对着出口。陶厉笘将这辆车放大,驾驶座上映出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子,看脸型像是姜冼。 姜冼不甚在意地瞄了瞄,这时候那辆车快要开出监控区域,一个三叉戟的标识从视线中一闪而过,他猛地上前一步,而后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转开头,原本从容的内心掀起一丝危机感。 怎么、可能? 陶厉笘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姜冼的异常,默不作声地将监控录像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等到第三遍时,他才突然将某个细节锁定。 不算清晰的屏幕上,右下角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那辆玛莎拉蒂交错的地方,露出与它相向而行的另一辆车上的几个字母:cad…… cadilc,凯迪拉克。 陶厉笘嘴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使他的整张脸又沉稳又年轻,“告诉我你在慌张什么?” 姜冼条件反射地抬起后脚,他飞快地握拳吸气,又悄悄地落了回去,“陶警i官”,他浮夸地捂住胸口,“我真是紧张得不得了!” “你想耗着,可以。我有的是时间”,陶厉笘笃定地站起来,他高大魁梧的身形体魄,连自诩颀长的姜冼在他面前,也显得不够看。 姜冼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据我所知,你车库里那辆玛莎拉蒂是04年的老款”,陶厉笘往衣兜里掏了掏,最后只拿出块大白兔奶糖,他感到一阵口干,鼻子里飘的都是烟味,“一个从来不碰旧车的人,居然在十一年后重新将它拿了出来,我很疑惑”,陶厉笘舔了舔上唇,又重申了一遍,“真让我大开眼界”。 陶厉笘最后瞥了姜冼一眼,目光中饱含深意。 他们又重新坐上了车。 “头儿”,小警i察请示,“咱现在去哪儿?” 陶厉笘面无表情地说:“把车开进去,到他那地方玩玩。” 姜冼那幢房子的车库里,原本停着凯迪拉克的车位空着,玛莎拉蒂也不见了踪迹。 小警i察摸不着头脑地哇叫了几声,姜冼面色凝重,陶厉笘沉静如水。 陶厉笘站在离车库出口最近的一个空车位旁,嘴里含着糖,拿脚尖随意地点了点,“凯迪拉克ats-l”,他看着地上留下的轮胎痕迹吐出型号,而后他又指指另一条痕迹,说,“玛莎拉蒂c12。” 实习警i察站在陶厉笘身后记着笔记。 “没想到陶警i官对车这么有研究”,姜冼讥笑道,“我特别能理解你的艰辛。” 陶厉笘无所谓地接过话茬,“自行车挺好”。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3节 姜冼笑得更放肆了。 “好了,姜冼。”陶厉笘说,“你不用转移话题。”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来回扫视,“那辆凯迪拉克上是谁?” 姜冼扯动嘴角,“陶警i官,你不得不佩服你扯淡的本事!一辆凯迪拉克能说明什么问题?天底下可不止我一个人有,你何必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他无聊地双手抱臂,“哈!至于玛莎拉蒂,谁知道呢,说不准我又对它起了兴趣……” “很不巧,姜冼,你恐怕没法跟你的玛莎拉蒂再续前缘!它与一桩命案紧密相关”,陶厉笘将姜冼双手铐上,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押推入车内,“而昨天下午二点左右,真不好意思姜冼,比起你,我更相信科学,”陶厉笘沉声说,“如果你昨天是这个点出的门,我有理由怀疑,你具备充分的作案时间。” 陶厉笘遗憾地说:“请你走一趟吧。” 杨茹暮出门贮备下周旅游的物资,居民区的外围是一个林道公园,这时候刚过八点,跳广场舞的大妈大爷还在热火朝天地晨练。 从前的他并不知道那时候的姜冼到底跟姜琬谢冯闹到了何种僵局,他并不关心姜冼说得也不多。 就那么只字片语的几句话,杨茹暮还是能猜到,有傅玖看着,想出大事恐怕不容易。 想到这,杨茹暮总算舒了口气,他穿过公园往市中心走,一条巴比伦犬慢悠悠地从他身边路过,蝴蝶似的耳朵随着秋风轻颤,它昂起头高傲地睥睨了他一眼,一双没睡醒的眼睛突然瞪圆了,而后乖乖停在他面前,死活都不肯走了。 后面的主人无奈地提拉着它的链子,“……二师兄,走啦走啦!你都结扎了还想这些有个屁用……” 杨茹暮听到“结扎”两个字,突然有些不舒服,他近乎慌张地走了,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他心里有事,连声道歉都懒得说,推开对方扶着他的手,沉默地走远。 直到走进超市,被里头的暖气一吹,他才为方才的失礼感到不好意思。 他习惯低着头,自始自终都分不清梦与现实,更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是傅玖喜欢的样子…… 好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爱是情感的升温,需要太多的燃料。 他承认他还是喜欢他,但这点喜欢好像已经凉透了。 得不到的,那就算了。 他逐渐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对感情缺乏热情,冷漠地看待那份暗恋,不期待,不乞求,将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了0c以下,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来时杨翊泞搬凳子坐在大门口,杨茹暮经过他身旁,杨翊泞动了动鼻子,“瑜妹妹,你买柠檬了吗?” “并没有。”杨茹暮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杨翊泞站起来围着杨茹暮转了一圈,最后指着杨茹暮的衣袖说:“柠檬味。” 杨茹暮抬起手闻了闻,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味道,还有一股极淡的柠檬香。 他想起刚才在小区里撞上的那个人,他依稀记得是个男的,什么样子他没注意,回忆起来,只记得有股极清的柠檬香。 ☆、第 11 章 这一天的早晨似乎格外混乱。 警i笛声从远处过来,最后在这一块居民区徘徊停留。 杨茹暮被一股烟味熏醒,盘丝似的烟雾从门缝里钻进来,冒黑的火苗吐着猩红的芯子燎过,卧室的门泛着不同寻常的火花。 杨翊泞呢? 他这时候极度后悔将这么一个小不点独自扔在隔壁屋里,杨茹暮拍打墙面,微波的回音空前清晰地撞进他耳里,阳台上的玻璃被火烤得炸开了裂纹,他趴在墙壁上静听,除了火势汹涌发出的“啪啪”声,一点回应也没有。 杨翊泞刚搬过去时,他们两个人都不太习惯,最初的一段时间,都是靠着墙壁上的叩击声来作为彼此共享的晚安语。 长夜漫漫,仿佛放大了所有的爱喜。 手掌上的大小鱼际不可遏制地痉挛,他听到心脏被敲响的声音,咚哒咚哒。 格林童话烧红的纸张一片一片飘在天花板上,这是他的重生? 搁墙角的婴儿床雪白的护栏吱吱呀呀地爆响,这就是他的重生? 一条火线顺着地板上朝前走,爬过印着杨翊泞满月照的布艺毯嗖得窜得老高,原来这就是他的重生? 秒与秒之间悄无声息地停顿了一刹。 火红色的火焰烧得他的神志从未有过的清醒。 杨茹暮裹着浸湿的大浴巾撞开门出去,走廊地板的温度使他的脚步微顿,楼下已经是一片火海,黑黄交拢的浓烟充斥着整个空间,可见度几乎是零。 有光晕投射在墙上,居然有一股禅意的慈悲。 他摸索着朝走廊另一头的卧室走去,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被看不见的未来拉长了好几个世纪,他几次以为到了地方,撑着一股劲往前撞去,结果碰到的都是墙壁,这时候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在很近的位置,有墙板摇晃的响动,他才发现终于找对了位置,身上的湿度快被蒸干,杨茹暮撞开门冲进去,“泞泞”,他喊了一声,又觉得这做法太过于愚蠢。 火。 它唱得那样动听。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火热的气息在他周围吞吐,杨茹暮跪伏着,在这个房间里一寸一寸地翻找。 有时候碰到一个滚烫的物体,他也要仔细确认,才松出一口气。 “咚”,指节敲过什么东西。 是房里的卫生间,门的温度比四周低,还有水渗出来,杨茹暮几乎是不抱希望地跌进去,双手在地板上摸索,甚至他将整个身体,从头到脚趴伏在地,然后努力地睁开眼,像贪恋奇迹一样虔诚…… 模糊的视线里,杨翊泞静静地躺在一个大木盆里,飘在装满水的浴缸中。 杨翊泞不可能自己爬进去,这种居民区想闯进来再出去,对某些人来说,恐怕跟玩儿似的。 这是一种警告。 杨茹暮趔趄地扑过去,杨翊泞安详的吐息喷吐在他的侧脸,他全身松懈下来,倚靠在浴缸一隅,光与影时近时远,火趁机从大开的门涌进来,他手指颤动,却已经力不从心。 他迷瞪着眼,如置身于星与灰的井底,面朝通天大门,静等烈日坠落。隐隐约约,他似乎看到焰火中有几只颤栗的蝴蝶,在红光簇团的背景里,轻轻颤动翅膀,划下几道梦幻般的轨迹。 有紫蓝,淡绿的金属光泽从余光边缘一闪而过。 他唇齿一动,绽开一个悲伤至极的笑。 既然破茧成蝶,怎么能贪图着凤凰涅槃?燃尽像梦一样轻薄的鳞翅过后,不过是只可怜到极点的虫子。 火光连着一条街顺风走,邻居们全都纠集在街道上朝这边张望。 “这怎么回事儿?”一个大妈遛着狗路过,“一大早就听这边闹哄哄的,谁家开始呐?” “还不是老罗家,这入秋了不是担心孩子晚上睡觉冷嘛!唉就把那还有余热的吹风机用来烘被窝了,你说这算是什么事?” 有警i察堵住入口,将几个挤到前面的人劝走,这条民用通路直接划入交通管制,所有的私家车全部绕道。 老罗家的媳妇跌坐在地上抹眼泪,“我儿子还在里头,他才3个月,他爸他爸!孩子还在里头……救命啊!”她丈夫愁眉苦脸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甩开手,冲向前拉住一个刚从里头抱出个人来的消防员,“……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孩子,他才3个月,他连声妈都不会喊……” 她家是火源,本该连累紧挨着的另一户人家,但火势反而都控制住了,反倒是斜对门的小洋房被烧得吓人,根据风向,这火是顺着电线杆从罗家冒到那边的。 有几个中年人指着这烧成黑炭的电缆线纷纷揣测。 又一个消防员抱着个襁褓出来,罗家夫妇赶忙迎上去,接过孩子高兴地又哭又笑。 “楼里还有人没?” 只有那幢孤立的小洋房还冒着久镇不下的大火,调配员举着扩音喇叭朝上喊,有人说估计没有吧,有人附和道昨天见一辆车开出去,还有人说谁家闹火灾还老老实实杵原地的? 光光冲天的楼房,以一种别样沉默的姿态耸立于乌烟瘴气的大背景下。 “还有人没有?”调配员又喊了几声,也开始动摇了。这一带的居民区因拼租出租致使流动人口太杂,他们清点人数的手段相当一部分来源于居委会的登记以及邻里之间相互识别确认。 这火一时半会儿还压不下去,如果没人,那扑火的动作可以更简单粗暴一点,怕就怕有人还在里面,昏迷了。 小楼的排风口飘出来几片薄纱般的纸屑,混杂着零星光火飘飘浮浮地荡过来。 “……它们在动!” 被渲染上黑烟的灰烬抖动轻薄的翅膀,于阳光下舒展瑰丽的幻影。 蓝摩尔福蝶。 落单的一只扇动翅膀,静静地停落在街角某个戴着兜帽遮住半张脸的人肩上,这人一身简约的装束,背上扛着个墨黑色的摄影机,如电影里那些有着危险气息的怪人。 那只蝴蝶一动不动,如生了锈的机械。 他最后朝那幢房子某个西南面的小窗子瞥了一眼,冷硬的下巴诡异地柔和了一些。 附近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偷偷地趴在窗户上凑热闹,他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紧盯着楼下站在人堆里的父母,随时准备着撤退的后招,瞅了老半天发现大人们压根懒得搭理他,那份突发事件激起的新鲜感逐渐褪色,他开始无聊了。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亲眼目睹火灾,除了跟着瞎起哄傻兴奋,实际上根本理解不了大人们的惊慌失措。他正打算将脑袋缩回去,头一歪,一个渗满怪异的微笑撞入他年幼的瞳孔,令他瞬间毛骨悚然得身一抖脚一扭,从踩着的椅子上滑了下去。 那是一个神经质到癫狂的冷笑。 鸡皮疙瘩一落地,他又怀揣着看完鬼故事的新奇,贱贱地再次爬上去张望,那个地方除了几片散落的枯叶,杳无人迹。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 烧得面目全非的墙皮上突然裂开一条缝,三楼西南面的窗玻璃咔嚓一声坠落下来,一长条藏青色的布条从窗口上垂下,像极了莴苣姑娘的长发。 “……还、还有人!” “天哪!” “这小姑娘原来在家啊,怎么都不知道喊人呢?” “……还有个孩子吧作孽呦!” 现场指挥员这时候没工夫理会群众的吐槽,火灾致伤情况千差万别,真烧伤了咽喉喊不出声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这些管街道的都怕担责任,这次事故影响本来就很不好,如果真摊上人命,上头估计得清人。 消防员支上云梯,下面有人拿高压水枪集中朝西南那面墙的方向喷注,只等火势一小就上去把人救出来。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情况不乐观是肯定的。 “……哎年轻人不要冲动!” 有人从隔离带外围闯进来,套上安全衣裤脚一蹬就上去了,这面墙的火势消了一点,傅玖踩着坑洼不齐的墙面往上走,几步就从窗户跳进去。 这种程度的高度难不倒他,窗台上蛰伏着烧得只剩下半边的蓝蛱蝶,傅玖将它收进衣兜,神色淡淡。 他对人向来不留半分情意,哪怕看上个人,也要仔细观察个几年,才能反复验明心意。 窗台下静趴着的人,一双手细白瘦小,灰扑扑的侧脸无力地垂下,脏乱的睡衣裹着微弱起伏的胸膛。 简直狼狈到极点。 却奇异地吸引着他,傅玖心头涌上一股柔软。 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他掏出兜里的机械蝶,拧松了一颗螺丝,轻笑一声,留在某个角落。 ☆、第 12 章 高温,缺氧,脱水。 有水滴落到他的脸上,又以极快的速度蒸发了。 杨茹暮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凉的湿气稀薄地播散在空气中,他费力地抬眼,在这样一个将世界裁剪成窄小一面的三寸之地,火的正面,水的对面,他骤然与半蹲着的傅玖近距离对视。 那一刻,他心头涌上万千思绪,一同祭奠着他看上去柳暗花明的爱情。 傅玖双手闲适地垂靠在膝上,如西欧古典壁画里的天神,哪怕是低头的姿势也充满着睥睨的威慑。他眉目间宁静悠远,仿佛在目送微不足道的生命从他眼前消失,并对此习以为常。 傅玖一直如神祇一般,活在杨茹暮的心里。 这样一个人,大概是永居庙宇之上,受尽众生供养的。 万生中朝生暮死的蜉蝣,却生出了觊觎之心。 蜉蝣的觊觎。 多么贪婪又不自量力。 所以哪怕死上千百万次,也求不得一声叹息,一丝动容。 这便是他的宿命。 别再痴心妄想了,杨茹暮漠然转开头,瞥到杨翊泞时,才重新鼓起求生的勇气,他急迫地抓住傅玖的衣袖,指着杨翊泞的方向,乞求着。 傅玖的目光始终凝固在杨茹暮脸上,他的表情那么冷静,动作却是温柔的,他的手指贴上杨茹暮的脸,将对方脏乱的刘海梳理到耳后,离开时指尖状似不经意地轻弹了一下杨茹暮的耳垂,“我是谁?你说说看。” 傅玖冰冷的手指使得杨茹暮猛地一哆嗦,打破了前一刻旖旎的气氛,杨茹暮受惊般蜷缩起来。 “乖一点”,傅玖的手轻抚着杨茹暮露出来的后颈。 那么脆弱纤细的脖子,风一过,就会断的样子。 也许是傅玖的气息太过于危险,杨茹暮紧紧地抱着膝团成一团,一声闷闷的“傅玖”脱口而出。 “不对。”傅玖捏起杨茹暮的下巴,五指摩挲杨茹暮下颌的肌肤,“语气不对。” 杨茹暮慌张连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到何处,像一只缩在下水道里的腐烂已久的死耗子,他飞快地瞄了傅玖一眼,喉咙无意识地咽了口气。 傅玖怎么知道他不是温瑜?在试探他?还是诱导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生死关头纠结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对,不能慌。 如果他不是温瑜,傅玖哪里还有救他的必要? 这么看来,他是不是温瑜果然非常重要。 杨茹暮视线落在杨翊泞身上,这个小不点蜷曲着身子,世界在他心里还只是个孩子,他的未来尚存无限种可能。 杨茹暮蹙起眉梢,掩盖一瞬间的悲恸。 重回年少,他从没想过去走别人的人生,但这一刻,他居然生出无限的恨铁不成钢。 可他仍然只想做他自己,一个痛改前非,而非面目全非的他自己。 可是…… 傅玖那无动于衷的,冰冷的,却融合了大自然最惊心动魄的五官,宛如一面照妖镜,令所有或傲慢或清冷的生物,全都献上了谦卑的脊骨。 杨茹暮努力回想记忆里温瑜的语气、表情,乃至腔调,冷汗顺着他的脊椎快速往下掉,傅玖突然托住他后臀,杨茹暮全身的肌肉僵硬了几秒,下意识地开口求饶,他想说别碰我,蹦出来的,却是一声,“……傅、傅玖!” 话从口出,再钻进耳里,杨茹暮自己都吓得不轻,这哪里是温瑜的声音,糅合了倔强的腔调,早已扯开了所有温顺的伪装,哪怕音色还是那么清泠泠的,可任谁一听之下,都不会觉得这是同一个人。 傅玖的眼中晕开沉沉的暗光,如有不祥的暴风雨酝酿其中。 别慌张,杨茹暮咽下奔至喉咙口的心跳声,亡羊补牢般地说:“傅玖,我说傅玖!”他整张脸都有点神经质的紧张,甚至连脚趾头都在无意识地蜷曲。 傅玖垂头看了他一眼,笔挺的鼻梁下血一样的嘴唇开启,绽开一个吸血鬼般华丽而意味深远的淡笑,“上一句。” 一小撮火窜了进来,蜿蜒爬上支架上的毛巾,傅玖轻飘飘地一个眼神过去,“时间不多了。” 傅玖发出一声叹息,眉宇间全是淡漠。 顷刻间,杨茹暮紧绷的神弦啪得断了,傅玖想确定什么?杨茹暮心中的火花被窜进来的火焰猛地点燃了。 这一刻,他搡开傅玖的肩膀,自暴自弃地畏缩进墙角,背对着杨翊泞的方向蹲踞着,他不敢再看杨翊泞了。 有脚步声轻浅地点在地上,傅玖将手搭在杨茹暮的后背,贴近杨茹暮的耳朵,咬字清晰地说:“你放心,杨翊泞我烧给你!” 杨茹暮瞳孔极快地收缩,他搞不清这是威胁还是通知,脑仁上的神经一抽一抽,而后连全身都抖得厉害,他两辈子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他在极度的恐惧下不顾一切地喊,“傅玖,你混蛋……傅玖你……” 后颈传来温软的湿意,傅玖在舔舐他的脖子,“乖!”简单的一个字,从傅玖口中出来,居然透着夙愿得偿的温和。 杨茹暮的愤怒如编程好的数据,碰上那万分之一的条件,便毫无骨气地嘎然而止。 杨茹暮捂着脸,上额抵着冒着热气的墙隅,遮盖住满眼的不知所措。 他中毒已深,贱得无药可救,只剩下灵魂徒劳无力地哭泣着反抗。 身后的热源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有划开水面的声响,杨茹暮转过身,飘在木盆里的杨翊泞果然已经不见了,这间小小的卫生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门后的烈火,以及窗外的…… 水注? 外面人声鼎沸,他听到傅玖沉稳优雅的嗓音响起,“不太乐观”。 指挥员问:“里头那个姑娘在哪个位置?” “正三角。” 几个消防员一听都有些发愁,这个位置地震时用来短暂避险简直妙哉,火灾时却不见得有多大优势,更准确的来说,算得上大凶之地。 从建筑力学的角度上说,这地方极有可能因暴力救火而导致局部梁柱不稳,轻则坍塌,重则瓦解。指挥员皱眉沉思,最后还是打算采取稳妥的方式:换减压水枪,先救人再救火。 这办法虽稳妥,实际上根本就是孤注一掷,让消防员不顾生命危险舍己为人,冒的险仔细算起来其实并不值。 但几个消防员想想刚才傅玖那点豁出去的魄力,觉得身为人民公仆的自己略显羞愧,各自呼呼提了几口气,扶着升降梯就打算上去。 还是太慢了。傅玖将手上的杨翊泞交给一旁的民警,撩起袖口也跟了上去。 指挥员这时正在采取双管齐下的方式,从另一面绕过来的高压管倒垂着往下喷。 与大气压相通的对流助长了火势,一大团灰白色的烟雾从洞开的窗口出来,模糊了所有人的视角。 一个消防员喊道:“妹子,你在吗?吱个声,喂……”。 杨茹暮听到呼喊,刚要起身,一大块断裂的支架咔嚓一声倒在他面前,很快噌得筑起一面火墙,溅起的火花朝他的方向飞过来,杨茹暮咬牙支着手朝门的方向退去,一个坚锐的东西磕到了他的手臂,他惊恐地缩回手朝后一看—— 一个制成蝴蝶模样的微型机器,烧得残缺的翅膀外覆盖着的松木掉了下来,露出里头的翼形金属机械,原本是腹部的地方空荡荡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位置,怎么藏得下东西? 有火星掉进了浴缸的水池里,在水面上啾啾地迸发着化学反应,橙红色固体颗粒析了出来,又很快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杨茹暮握紧这只机械蝶,闭着眼喘息。 傅玖的声音透过火焰传过来,“你要是死了,杨翊泞我烧给你。”这个声音实在离得太近了,似乎就在那面火墙背后,杨茹暮眨了眨晦涩的双眼,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猛地闭上。 “往左走,相信我”,傅玖一双眼似乎能穿透所有的障碍物,他好像笃定对方一定听得见,“你信我”,再次开口时他的语调里有几不可闻的无奈。 杨茹暮向左跨了一步,“别停,一直往前。”傅玖在另一面镇定自如地说。 再走几步就是那面封死了的火柱,杨茹暮犹豫地停下,那边傅玖突然说,“……先别动,你闭上眼”。 杨茹暮没说话,他把原本被迫眯着的眼撑开,好像要看清所有的迷雾,以及总是在绝望里施恩于他的那个人。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从火中伸过来,朝他敞开手掌,“把手给我”。 傅玖如是说。 这个人的衣袖被翻腾着的火海涂惹上象征死亡的花纹,手臂上的皮肤也被烫出了几个大泡状的烧伤。 傅玖做这么多,是把他当作温瑜么? 杨茹暮眼眶湿润,小心翼翼将手靠了上去。 一阵大力通过他的手传递过来,傅玖将他从火里拉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在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毫秒之中。 穿过火焰的一刹那杨茹暮想了很多事情。 火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内焰外焰相差多少度?它每秒的流动速度换算成时间该怎么计算?它某一时刻的绝对低温领域又在哪里? 这些他统统都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 温瑜说过:傅玖就是个怪物! ☆、第 13 章 随着调查的深入,居民区的火灾从原本的意外事故,升级到了故意纵火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厉笘头疼地坐在办公室翻看卷宗,姜冼被他拷在一条简陋的办公椅上,距离无罪释放还差2分钟。 姜冼无聊地吹起口哨。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陶厉笘抓起手头的笔筒就朝这个不省事的家伙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姜冼顿时火冒三丈,“陶厉笘!我早就不是你的兵了在我面前警告你少摆那套部队里的威风!” “够了!”,陶厉笘大吼了一声,刚进门的女警吓得倒退两步,一溜烟跑了,有不少好事的同事透过门缝往这边张望,陶厉笘揉着眉心将门锁上。 “如你所愿”,姜冼黑着脸闭嘴。 十年前的他们都还年少气盛。 那时候姜冼还太稚嫩,十七岁的少年郎,内心世界是浪漫而又天真的,于是理所当然地被姜燮牢牢抓在手心,动弹不得。有着这样一个从小做着军梦的父亲不知道算不算件幸事,反正姜冼是醉了!他天生一把懒骨头,呼吸都嫌肺疼,可姜燮却异想天开地要将他训练成一块钢铁。 他愤怒过,反抗过,最终还是没逃过服兵役的倒霉命。 当年的姜冼满脑子都是报社的幼稚想法,可想而知能有什么德行。 他自己不服气,还专门针对无组织无纪律的言行作出一整套有理有据的诡辩,把整个新兵队伍的风气都弄得乌烟瘴气的,而二十七的陶厉笘就是在这种前提下,接手人生中属于他的第一支兵。 两年的义务兵生涯对于姜冼来说,整理整理,就能写成一部职业搞破坏的现实主义作品,这本书的反派陶厉笘做第二,没人敢认一。 陶厉笘是被推出来接管这群顽劣不堪的二流子的,义务兵里头绝大部分都是想沾点军味的有钱人,真心为国家存亡担责任的铁汉子少得可怜,而这一支更是完全的“关系户”。 原先被折腾走的战友怜悯地塞了个忠告给陶厉笘:“哥们,你就当照顾幼儿园小朋友就成,千万别把那点破事放心上,咱还能跟一群脑子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兔崽子一般见识?” 这安慰并没有见效,对别人来说,可能睁只眼闭只眼还真就这么过去了,又没好处这年头还会有谁为不相干的人考虑未来?但这事到了陶厉笘手里,他还就是这么个认死理的人,人年轻,脾气也硬,就跟这群人杠上了。 十年前的陶厉笘整个人不见得多惊艳,却绝对属于耐看型,他气质里还带着文人的儒雅,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他刚来的第一天,姜冼就朝他吹起了流氓哨,哼的调不见得多不堪入耳,轻慢讥讽是肯定有的。 陶厉笘并没有当即发火,他这个人别人越是觉得轻视,他越是兴奋,满腔的男儿血都在谱写着冒险与挑战,可他不发飙不代表别人也要忍气吞声。 有一次刚巧负重跑,从对面过来一个班,领头的士官是陶厉笘同一批的战友,姜冼几个一看来了个青葱粉嫩的大帅哥纷纷起哄,他们流氓惯了,并不觉得男人之间的玩笑有什么不能开的。 那老战友一听就火了,刚要发作,陶厉笘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人几脚,姜冼那外强中干的更是被踹得滚地上爬不起来。 陶厉笘的兵他自己动手教训了,老战友也不好再借题发挥,这已经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自个儿手里的兵,自个都管不好,还亮出来给别人添堵,真被外人教育了那才真是难看。 那时的兵还是认硬不认软的,不像现在连打都打不得,所以事态也没多僵,两个班长有商有量这事也就揭过。 只是陶厉笘踹姜冼身上的那一脚用了几分真力气,姜冼倒下去时小腿在碎石上又磕了个十成十,骨折了。 真应了那句话:人犯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偏偏姜冼要逞能,勉强爬起来时他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但一看见陶厉笘那张面瘫脸他就烦,硬是杵着脖子继续跑,那一脸的冷汗是个人都不忍心看。这是他们这些大头兵参军的第三个月,负重跑来回7公里的路,陶厉笘将姜冼当负重袋给驮了。 他们的革命友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算起…… 只不过十年后的他们,都远离原来的梦想太远太远,练军体拳的改行学起了小擒拿,玩画笔的却成了个商人。 十年这个跨度足够发生很多事,除却两年的义务兵,姜冼没学到多少东西,他退役后接下来的几年全部浪费在了大学和公司里,还如姜燮所愿考了个商学院的硕士,在校园里的自由散漫和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令姜冼早就忘记了部队里的不如意,一身只蹭到皮毛的本事也早就抛了个一干二净。 他其实连两年的服役期限都没混足,就被劝退了,这之间发生了一些事,一想起来他都气闷,都懒得往细里想。 要不是近三个月来陶厉笘时不时冒出来,姜冼都快不记得他还有过那么一段青涩的过往。 以及,不成熟却美好的朦胧好感。 最初的重逢,姜冼还是欣喜若狂的,他很想问陶厉笘你怎么还一个人?这些年都到过哪儿?过得怎么样?怎么做起警察来了? 还有,其实我有那么一点,想你。 可惜人家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罪名,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拘留了,看这阵势倒像是从来不认得他,得,一顿歪歪唧唧的寒暄彻底省了,真是省事儿! 姜冼一辈子涉嫌的刑事责任由此而起,从一开始小打小闹的经济犯罪上升到如今的杀人抛尸,想想也是够倒霉的。 这么密集的诬陷方式,令陶厉笘也是烦不胜烦。 但这一次,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浅显。 冷空气又来了,陶厉笘不动声色地挪了挪隐隐作痛的左腿,早已恢复冷静的表情又沉了下来。 姜冼的不配合,令他生出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像很多年前他挡在姜冼面前,用一条腿换了这个人一条命一样。 这种直觉非常灵验,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将姜冼拉到他的视线里,这是他的兵,就这么一个,不多了。 姜冼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出状态,“喂!” 陶厉笘抬起头。 “我说,陶大警官,时间都到了你赶紧给我松开。” 陶厉笘斜了眼手表,“还有五十秒。” 姜冼大骂一声,“艹!” “你也别着急”,陶厉笘掏出钥匙走过来,“走之前有个问题,咱们再探讨探讨。” 姜冼哼了一声,连白眼都懒得翻。 “昨天我故意叫人开了辆便车,你就露馅了。怎么?你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民事纠纷?还是你觉得你做人足够光明磊落?” 姜冼眼神一暗又飞快地恢复如常,“哈陶警官,民事纠纷好像不归你管吧?” “归不归我管这并不重要”,陶厉笘动手将手铐解下来随手扔到一边,“谢谢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你满意?你有什么可满意的?卧槽这都是什么人? 姜冼揉着手腕窝在原地没动,一张脸气势汹汹。 “请吧。”陶厉笘给他拉开门。 姜冼鼻孔朝天差点喷出一口怒气,“我们,谈谈!” 陶厉笘绅士地带上门,又重新回到原位,“请。” 搞得好像他姜冼哭着喊着要提供线索似的,姜冼憋闷地说:“这跟我原本预料的不一样,我以为……” “头儿!”有人开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新的举报信,“又有人举报姜氏集团的资金流动有问题,涉嫌非法操控证券并集资诈骗。”说完仿佛忙得脚不沾地似的麻溜滚了。 陶厉笘并没有拆开来看的打算,他双手支着下巴,露出一副年长者的睿智,“你以为这才是我找你的目的?” “呵!”陶厉笘笑了,下一秒他的眼眯了起来,又抛出了一颗重弹,“那辆车以你的眼力没道理看不出改装的痕迹,你却仍然坚持那就是你的玛莎拉蒂?” 那是一辆伪装成玛莎拉蒂的菲翔,姜冼不会看错,但是这还算不上最重的那一点,姜冼已经完全镇定了。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打什么哑谜,那辆卡迪拉克上坐的是谁?”陶厉笘缓缓开口,“或者我该问,那辆‘玛莎拉蒂’上是谁?” 没人可以同时出现在两辆车里,这之中必定有问题,“姜冼,别告诉我你相信你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决,有时候我真是佩服你单刀英雄的勇气!” 姜冼愕然,当场僵住。 ☆、第 14 章 这世上,任何一种爱喜都是偏面的。 要不然怎么有句老话说:偏爱昔颜,非卿莫属。 姜冼爱车,却不爱开旧车。 这意味着他愿意花大量的时间亲自洗车,却连在驾驶座上小憩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新鲜劲过期了,那点喜欢就他妈不值钱了。 这是姜冼的习惯,以他那股懒劲,没道理亲手打破。 那天,在那个时间段,他正开着凯迪拉克回小区,迎面过来一辆车,离得远时姜冼就觉得这人开车霸道,主车道那么宽都硬开出了嚣张的“s”型,摆明了将这条道当自己家开的了。 刚一进入可勘测视野,姜冼正要瞅瞅这二百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突然有特别晃眼的东西从对面直射过来,姜冼骂了一声,眯着眼将车往右打转了半圈,轮胎都整个陷进道旁的绿化带了,也才险险与对方擦着车身而过。 靠右走懂不懂?这脑残。姜冼一肚子的火。 姜冼从回忆里醒过神来,猛然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身上的冷汗厚的都能熬半缸汤了。 监控里他的车被对方用一种极不可思议的方式挡在内侧,而暴露在监控里的那辆菲翔里,坐着的并不是那个幕后黑手,居然是他自己! 姜冼也曾怀疑这段录像是不是伪造的? 陶厉笘请了局里某个特殊部门的黑客前前后后研究过那段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仿照的痕迹。 “绝对没问题!要有问题从今天起老子改吃素!”那位黑客信誓旦旦地吼道,“陶厉笘,带着你小情人,赶紧从我这儿,滚蛋!” 艹,姜冼低骂了一声,什么眼神? 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在正常运作,却从头到尾就是按着别人的心意来拍摄。 至于电视剧中常演的那种破坏监控系统以达到某种目的?天哪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如此看来,以对方的技术,完全有本事直接弄死他,却到目前为止,好像,也许,可能,只是在陷害他? 在这种未知对手面前,姜琬那点小手段都算得上正人君子了。 他们这些做商人的,习惯用情商糊弄人,有时候耍点小心机也脱不出这个套路,可,现在,好像有人要用智商来搞人了…… 既要拦下他的车,又要在监控区域录下拟定好的一幕,这种精准计算……简直—— 卧槽! 那么问题来了,对手为何不直接弄辆玛莎拉蒂,反而要用菲翔伪装? 因为那人知道,姜冼回来了。 姜冼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车库欣赏他那些旧时的“红颜知己”。 从最开始的甲壳虫,到最近刚厌弃的布加迪,他都不会错过。 这种情况下,想将玛莎拉蒂偷出来,简直不要太痴心妄想。 想到这,姜冼眼珠子一转,一抬头正好看到陶厉笘也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那辆倒了血霉的玛莎拉蒂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陶厉笘坐在副驾驶上,姜冼翻着白眼开车。 “卧槽,为什么是我?”姜冼咬牙切齿地问。 陶厉笘无奈地摊手,“我没有驾照。” 姜冼这回是彻底愣逼了,都什么年代了,据说连公交车司机都有明显的女性化趋向,一个男的,都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去考证? 我靠难怪没人要,自找的! 姜冼鄙视地将陶厉笘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甚至用上了挑剔的目光,最后发现,仅靠外形陶厉笘居然那么有资本,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是打算以后使唤你老婆开车接送?”呦唷,真是瞎了眼得多肤浅才看得上你! 陶厉笘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面无表情的脸上在下一刻自然流露出一股美好畅想的温情,可不过片刻,陶厉笘的脸又猛地绷住。 姜冼看他沉下去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种感觉,特别矛盾。 即想看陶厉笘狼狈的一面,又舍不得这么作贱他。 姜冼烦躁地砸了下方向盘,“嘀——”,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姜冼将手从喇叭上挪开,正要假装镇定地目视前方,并排停靠着的一辆车将车窗降了下来,一个脑袋伸出来,“三零一啊你,红灯哪,嚷什么嚷?”简直二百五、三八,以及十三点。 那人戴着墨镜露出下半张脸,乍然一看,还有点像姜冼。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4节 陶厉笘瞳孔微缩,姜冼的神韵全在上半张脸上,一遮住露出来的部分就显得平淡无奇,虽算不上乏善可陈,但就单从这个看脸的世界观来分析,没见过的都很难想象有着这样半张脸的人居然也可以那么帅气。 姜冼这种人就是如此,侧脸和正脸都极具吸引力,一旦蒙上上半张脸,就不见得多耐看了,他不爱戴墨镜,也正是因如此。 这点底细姜冼自己清楚,别人却不见得,所以旁人大多也都没见过他戴墨镜的样子。他其实不是第一眼就看出那辆“玛莎拉蒂”其实是菲翔,一开始只觉得方向不对,车也不是卡迪拉克。 后来瞥到对方戴了墨镜,他才觉得那根本不可能是他,却又有点记忆错乱般的不确定。 无论多不可思议的事,人的第一感觉总是:是我?! 然后才会理智上头,找出种种强有力的证据一举推翻这种荒唐的想法。 这大概是一种人之常情。 这么多年来,陶厉笘已经不止一次认错过人,姜冼这个人都像是刻在他心上似的,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他都能准确地捕捉到。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思念在作祟,以至于哪怕有一点点微薄的相似,都让他晃神不已,这也是为什么只凭一张平庸至极的下半张脸,他也能看出姜冼的影子,可等到多年后实打实相遇了,居然连句问候都说不出口。 陶厉笘相信缘分,他为人处事都求一句“随遇而安”,骨子里的确缺少一味“事在人为”的引经药,那么多年前那场不完整的离别,使得他大彻大悟,这就不是属于他的缘分,何必如此自私地逼迫一个还有大好人生的孩子走上这样一条看不见灯火的不归路。 所以他的爱情,他沉默着看它渐行渐远。 他大概也没那么喜欢姜冼,陶厉笘那时这样想。 可他还是天真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陶厉笘脑海中灵光一现,似乎抓住了某一个要点—— 他为什么早没想到这一点? 前一刻他虽然模模糊糊有一种直觉:那辆菲翔里坐着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姜冼。可惜法律可不管什么可笑的直觉。 只露出下半张脸,想要伪装成姜冼,其实很容易。 利用拍摄角度和监控录像的低清晰度。 这完全能够实现。 只不过还是算漏了一点:一般人很难将那么平庸的半张脸,跟姜冼那样的人物挂上钩。 这个案子换任何一个人来查,恐怕都查不到姜冼身上去,哪怕那辆凶车的确是姜冼的玛莎拉蒂…… 与此同时,姜冼刚被人呛了一句,觉得亏大发了,他立刻反唇相讥:“你个龟儿子,底下那玩意儿是不是给吓回去了?就你他妈瞎逼逼,别人怎么没你爱叨逼……” 那哥们儿也是倒霉,遇上这种流氓腔的硬茬,也是人生中头一遭,气得当场烧断了理智的琴弦,连车门咋开都没法想了,摔了墨镜就要从车窗跳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好了,算了算了……别人都看笑话呢……” 黄灯刚亮,姜冼得意地踩下油门,飙了出去,临走前还故意揶揄道:“大白天的还玩车震,该!” 陶厉笘头疼地按摩眉心。 剩下的路程倒是风平浪静,等到了小区那个监控室,陶厉笘眉头才舒展开来。 监控录像中的“姜冼”戴着一副遮盖住大半张脸的□□镜,除此之外,无论从穿着到动作,都完美地阐述了模仿界的职业道德。 几乎是完全复制。 难怪连陶厉笘都差点认错。 仅凭一副眼镜,以及姜冼那点不开旧车的习惯,这么点证据还是太苍白了,但陶厉笘意外地觉得心情放晴了一点点。 他们又重新把监控调出来看。 录像时间退回到两辆车相遇之后,姜冼很确定当日两点时分,他的玛莎拉蒂还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沉睡在他的车库里。 这时候姜冼的手机响了,姜琬的声音传出来,“弟啊,喜欢姐给你送的大礼吗?” 姜冼不动声色地哼笑了几声,“就这点破事,你还是省省吧!” 姜琬这一回却没生气,她态度耐人寻味,“那点商场上的东西姐姐我老早玩腻了,你好好看着吧!” 姜冼皱起眉头,姜琬都这么说了这事情肯定跟她没多大关系,倒像是知道点□□,变着法儿给他提了个醒。 陶厉笘疑惑地抬头瞥了眼姜冼。 姜冼沉着脸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从下午两点到傍晚六点,监控中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晚上八点十分,一个推轮椅的老人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他独自一人,费力地转着轮椅。 姜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烦躁地按了快进。 “等等!”陶厉笘扣住姜冼的手,将镜头又慢慢退了回去。 泛着淡黄色光晕的照明灯下,那个老人离去的最后一幕,他不小心露出了一个动作,虽然没有肌肉和皮肤表露出来,但那个动作,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做不出来的。 只有那么一点点,遮掩在被风吹皱的衬衣下,不足两厘米的宽度。 ☆、第 15 章 准确来说,不是动作本身,而是一种感官上的不协调。 就像是伪娘换上绣花鞋,骨子里也总是带了点欲盖弥彰的怪异。 而像这样锐气难挡又朝气澎湃的气魄,是一个老愤青身上也不可能有的。 到目前为止,玛莎拉蒂的倩影仍然没有现形。 姜冼不禁有点气馁,他的车如果不是全须全尾地出去,那只有另一个可能:横着被人偷出来…… 再加上车库里只有卡迪拉克来回碾磨的轨迹,玛莎拉蒂只留了个因搁置废用而遗留下来的古老印记,姜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个小区以前由于双出口管理发生过很严重的事故,所以从那以后就将北面后门拿砖砌上了,还换上了高压电缆和特殊阈值的感温系统,整得跟国防部似的,人一靠近就会报警,想开车出去,想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据说史上最厉害的组装师可以将一辆标准款私家车拆卸成刚好装进一只24寸的行李箱里。 这时候已经过去8个小时,姜冼盯着墙上的时针默默揉肚子,都快到吃晚饭的点了,除却今早警局里喝的那什么狗屁茶渍水,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快两天没吃顿饱饭了。 陶厉笘那个没良心的,自个儿没本事还特么为无能找借口,以姜冼妨碍公务,拒绝配合为由,硬是饿了他一天一夜,现在都快两天了,我靠这种男人真的不能要! 姜冼想到这瞥了陶厉笘一眼,这时候陶厉笘也像是心灵感应似的,突然转身塞给姜冼一大袋未开封的大白兔,姜冼愣住了。 陶厉笘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棒棒糖和小盒装薯片,一同给了姜冼,整个过程陶厉笘眼睛没离开过屏幕,一如既往地心无旁骛。 陶厉笘似乎并没有为此耽搁什么时间,但姜冼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同从前相比,变了实在太多太多。 陶厉笘这是怎么了?谁那么大本事能把他□□成这样? 姜冼如有胆汁反流入食道似的,他舔了舔唇,嘴里苦涩极了。 陶厉笘工作的时候就像沉入另一个世界,感受所有的收获和教训,沉浸在只有他本人才清楚的思维奔逸之中,他不需要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更容不得一点点打断,这才应该是他。 姜冼这样想,鼻子里却哼出一声不屑,他双手握紧手中的零食,整张脸的表情都在叫嚣着:妈蛋,你个心机表,把老子弄糖尿病了你就兜着走吧! 陶厉笘嘴角微扬,留下一道微笑的痕迹。 如果玛莎拉蒂被人“肢解”了,那么从姜冼重新出门的时刻开始算起,每一辆车都逃不开嫌疑。 有一件事陶厉笘隐瞒了下来:到目前为止,警方也没找到那辆玛莎拉蒂,只是有人在凶杀现场找到了玛莎拉蒂的车胎轨迹,尸体身上也有特殊的尸斑瘀痕。 而这一系的玛莎拉蒂都是限量款的,同一款型在这座城市,不超过一只手的数,且都有不同程度的个体差异,严格来说,同一型其实就出了一部。 其他四个综合考虑都排除了,甚至连市外的几辆陶厉笘也拿来比对过,唯一有可能只剩下姜冼,陶厉笘抬头问道:“你前天几点出的门?” 姜冼闻言下意识地舔了舔棒棒糖,似乎有什么心事,愣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五点吧,刚下过雨,雨停了我出的门。” 但奇怪的是,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都不曾出现过凯迪拉克开出来的踪迹,陶厉笘却毫不怀疑姜冼此时这段话的真实性。 雨停时分,是下午四点四十九分,在此之前,监控镜头就已经像是被一团凭空升起的雾盖住了似的,布满稀稀拉拉的白雾,等雨一停,就更为浓郁,这个起雾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个小时,足够凯迪拉克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出去……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就是假定姜冼是凶手。 之前陶厉笘故意遗漏了这段莫名其妙的雾气时间,是因为,脑子里一个突如其来的大胆猜测迫使他这样做:假设犯罪嫌疑人另有其人,假设罪犯并没有在这个起雾的三十分钟内出去,假设没有这一段可疑的真空期,又会出现什么? 这个案子处处透着诡异和矛盾,陶厉笘一开始想不通那些看似自然的场景,如果照这个思路推下去,反而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甚至多余的人为痕迹,这种多余,差点将陶厉笘给绕糊涂了。 假定姜冼是罪犯,与假定另一个人似乎都不太合适。 可如果将姜冼放在“替罪羊”的角度,一切又都说的通了。 陶厉笘曾调查过小区散步的退休干部,年轻夫妇,小孩子,以及保安,他们的口径不甚相同,但大体都表达了雨停后没有大规模雾气出现的情况。 这么一来,对方使用的必定是雾化剂,控制压强和速率,装在干冰制成的针筒里,正好半小时,用来干扰摄像头,再合适不过。 “很抱歉,姜冼”,陶厉笘难得的露出一个满含戏谑的微笑,“你大概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问你,你的凯迪拉克为什么也凭空消失了?” “我出门不得用上它!监控里没找着这怪谁?自个儿眼瞎不能怨天气!不然你以为,从郊区到市中心,靠的是什么?腿吗?”姜冼愤怒地咀嚼起薯片,谁跟你似的连车都没有,难怪没人要,啧。 “你去市区干什么?”陶厉笘挑眉。 姜冼这时候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我买盒肥皂你也要管?”他眼一眯,又嘀咕了一句,“我包买,你包捡吗?事那么多!” 三句不离下九流,陶厉笘扶额,就不能好好说话? “抱歉”,陶厉笘投降般比了个终止手势,“你和你妹妹的家事,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对你的凯迪拉克,表示最诚挚的遗憾。” “靠你他妈都知道还问个屁?”姜冼蹭得站起来,他觉得火都烧到眼睛里了,看什么都火辣辣的。 陶厉笘个臭不要脸的,这不是没事找揍么? 前天他将凯迪拉克开出去找温瑜,那什么狗屁学区房还不就是一群穷鬼住的贫民窟,车行道建那么窄他一看就觉得挤得慌,他上午刚开进去试过,真是汗涔涔的教训,这回学乖了,索性停在外围懒得进去,估计到时候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烦! 他刚下车还没走几步路呢,一个没脑子的逆向倒车好巧不巧地把他的“帅小伙儿”给弄残了。 对方一辆破奥迪,都是十几年前老古董了还开出来丢人现眼,是有多没见过世面?更不可思议的是,个撑死十来万的土鳖摆阔指着他光衤果车都要四十多万的凯迪拉克骂道:“破车!撞了你也是活该!给你五千赶紧滚,就你这种蝼车两三万都不到吧?” 姜冼气笑了,真是挫人不怕睁眼瞎,他伸出一只手,“五十多万,我花了五十多万。” 对方瞅了瞅,眼珠子上下一瞥,冷笑了一声,“呵呵!忽悠谁呢?想讹钱哪?别说你这辆破烂货了,就算真的五十多万,老娘也不放在眼里,五十几万也敢拿出来说事……真是,懂不懂什么是豪车啊?呵呵……”连车都没下,直接开走了。 五十多万算不算豪车姜冼不知道,大姐你倒是买一辆我看看? 姜冼原地挠了挠头发,艹,温瑜这个二百五到底是咋想的,就这么个鬼地方,能住什么高素质的人才?还学区房,学屈房吧卧槽!姜冼狠狠踩了几脚散在地上的那堆打发要饭似的红色纸钞,恼火地打电话叫人来拖走。 这事情他一想起来就火大,不仅是吵架输了面子,那种被围观的耻辱感好像也在如影随形地,变本加厉地,羞辱着他。 于是,这段不愉快的交谈结束得相当不愉快。 与姜冼的愤怒相对的,是陶厉笘的好心情,他与姜冼看法刚好相左,蜜糖罐里长大的姜冼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小市民的那种精明。 她肯定知道那是凯迪拉克。 吃亏是为了教育世人:别企图小看任何一个人。 陶厉笘点开按钮,进度条继续推进。 时间条跳到了昨天清晨六点二十四分,一辆唯雅诺从小区开出来,一闪而过的瞬间,那个老人的身影极快的从眼前掠过,驾驶座的位置正好处于反光地带,连带着相邻的区域都曝成了马赛克。 很奇怪,这一天的清晨出人意料的明媚。 陶厉笘目光如炬,将镜头分离,一帧一帧回放,终于在车厢一隅,发现拉杆箱的一角。 却根本没有那个老人的影像。 陶厉笘将镜头速率一点点往上加,等到了某一个速率,画面成影,在脑海里又重新出现那个老人的影像。 这跟电影院里放动画片的原理差不多。 只不过,在动态成影的基础上,对方又巧妙地使了个诡计:相对静态不显影技术。 这种技术需要用上许多高深的数学、物理、时间轴、空间等等抽象概念,这并不是陶厉笘的专长,他实际上也只能算是个门外汉,要说了解算不上,听说过倒是真的。 真是,智慧在民间呐! 线索不算多扑朔迷离,但恰恰都需要花大量精力比对和摸索的。 但陶厉笘仍觉得这种线索来的太容易,就像是:对方一步步留下线索,引诱着猎物自投罗网似的。 不然,没法解释那么巧妙的设局,怎么会留下那么多有迹可寻的线索? 这是一种最使人挫败的挑衅。 陶厉笘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看到姜冼愉快地嚼着奶糖,陶厉笘刚松懈下来的心神又绷上了,从前他总以为,不管如何他总能护住姜冼的那份自信,又一次面临着考验,陶厉笘瞳孔微缩,转头问一旁满脸尴尬的门卫,“……这个人?” 这个小区的门卫都是小年轻,年纪大的眼神不好,记忆力也不行,自从多年前那次事故后,都解雇了,那小伙儿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他们这儿的户主,“……姓王,昨儿坐他们家那辆豪华“面包车”去万佛山烧香去了,这一去没个三五天回不来的,老爷子一家住这里好多年了呢,唉,这一双腿啊还是当年那个事故给弄残的,说起来也是可怜哪,好好一家人都没了,就剩这么个苦命老头……” 说到这,年轻人似乎觉得自个儿真是够啰嗦的,就这点事,人警察比你门儿清多了,你多什么事,你个多嘴鹦鹉! 万佛山,陶厉笘可等不了三五天,他提上姜冼,就打算动身往那赶。 晚饭呢?姜冼无语。 ☆、变故前奏 空气里漫布清新的花香,杨茹暮仰起头,依稀有微弱的余热透过脸上的纱布落到他的眼皮上。斜阳洒下余晖,往他婉约的下巴上溅了几滴,揭露出他骨子里流淌的温柔……一根小小的手指头试探地碰了碰他的手背,杨茹暮忍不住笑了,将它牢牢握在手心。 他常年体温偏低,手脚哪怕是刚从火堆里出来都是冰冷的,所以上天打算把他缺失的那部分温度加倍补偿给他。 杨翊泞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杨茹暮只觉得暖暖的情感自下而上流入他的心坎里,养儿防老养儿防老,防的可不只是老。 当年他那个妈刚得知他是同志的时候,气得都快断气了,连咒骂都带着不假思索的冷血:“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恶心别人,上这儿恶心我们是嫌这家还不够乱……” 眼角眉梢全是尖锐的排斥和深沉的忌讳,更有种面上无光的怨恨,那么残忍又毫不手软的,将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扯出来碾了个粉碎。 这就是他的家人,心里在意的只有那可笑的面子,居然连点微薄的包容都懒得施舍,他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别人出i柜都是为了一往无前的真心,可他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份血淋淋的虚情假意。捧着这样的东西,他哪来那么大的底气? 在亲人面前强撑的理直气壮,也不过是害怕被看了笑话…… 他和他的家人,大概谁都没空了解彼此。 可他们心里又会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也怕他有朝一日幡然醒悟,发现世界那么大,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担忧:怕他过的不好,怕他受尽欺辱,怕他得不到别人的宽恕和包容,怕他一辈子连个小小的结婚证都没见识过,更怕他年轻的爱情破碎地太快而他已然倾尽所有…… 爱与情之间,恐怕真的少不了一个孩子,没有责任的爱情,等它像花一样凋谢之后,还能留下什么? 天底下的爱,有哪一种经得起千锤百炼? 这恐怕是很多同志都想收i养i孩子的缘由吧? 这是杨茹暮以前看不懂的。 而他的爱情总是在对他絮叨:你等等,再等等吧! 没有九九八十一难,何来金刚不坏? 可他不想再等下去了,爱这种东西,没有他居然也没觉得有多可惜。 他的生命里多了个杨翊泞,已经足够富饶,再加一个,怎么挤得下? 对不幸最大的侮辱不是揭竿而起,不是疯狂报复,而是死不悔改,怨天尤人。因为在天地面前,谁又能好到哪儿去? 罪不至死,怎么就不能是死有余辜? 他处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居民区,却找不到一个肯为他说上一句公道话的人,已经足够说明太多问题。 明明脆弱的一如秋天的落叶,还偏偏觉得一点也用不着别人,这样的刚愎自用,活该死不足惜! 孤僻的人其实只有两条路可走:足够强大,或者,舍弃孤僻。 他的确不该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傅玖给的钱的确很多,到底有多少杨茹暮心里也没底,一开始他总是担心以后的生活得不到保障,过起日子来心里也捏了一把自己的算盘,可卡里的钱总像是用不完似的,安逸久了,他就习惯了这种堕落。 他嘴上说改了改了,潜意识里还不是觉得那是他应得的报酬! 这世上,有的人只用一辈子的时间就能青史留名,他花了两辈子,仍然一无所成,这合适么? 后花园闯入第三个人的气息,杨茹暮这才醒过神来,这已经不是他的地盘。来人沉稳的脚步不急不缓地从身后一路响过来,杨翊泞仰起头朝后看过去,“……叔叔”,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杨茹暮收敛脸上的轻松,刚要转过身去,那人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杨茹暮心中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却什么也不想说。 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有些情绪,是该说给,懂的人听…… 话虽矫情,拿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却莫名地贴切。 日落之后,天空的颜色一瞬那暗淡了不少,秋季的青草香留有晚夏的燥热,通过傅玖的手传递过来,那温度如煮沸的水,杨茹暮烫得一哆嗦。 傅玖解开杨茹暮双眼敷着的纱布,一圈圈的白纱缓缓卸下,杨茹暮的伤并不严重,双眼也只是有点炎症,敷了药水后好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层纱布揭下,杨茹暮撑开眼,黑雾一般的光点退散,他看到了杨翊泞带笑的脸,杨茹暮心一软,伸手抚平杨翊泞发旋上翘着的软毛,缓声对傅玖说了声,“谢谢!” 傅玖脸上的表情淡淡,“没什么”,他朝地平线的方向看了一眼,搭在杨茹暮肩上的手收了回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往屋里走,高挑的身姿走起来优雅又神秘,让人不知不觉地跟着他往回走,墨褐色的大门两旁镶嵌的光控灯已经发出了温润的光泽,杨翊泞疑惑地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又像是理论知识得到了实践的验证,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杨茹暮沉思了一会儿,说:“城东的房子我不打算买,那所中学不错,住的地方我不着急,原来那个地方也挺好的。”他在半山,就是姜冼住的那个小区,也有一套房子,从前他没驾照来回很不方便,现在成年了,就方便多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要住回温瑜那所房子。 一个完全没有熟悉感的地方,他根本无法忍受,却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乱了它原本的格局。 那是温瑜,安息之处。 他对不起温瑜的地方太多太多,不能连这个人的家都给搞得面目全非。 房子还是要找的,暂时住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来缺少安全感,甚至得了“择床”的毛病,他那个躁狂抑郁双向人格障碍的隐疾,也是在那个房子里才变得越来越严重,杨翊泞出院之前,他就已经着手找现在这个学区房,在杨茹暮心里,杨翊泞是他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将属于他的东西寄放在温瑜的房子里,总觉得冥冥之中,有股力量,释放着不安分的能量。 傅玖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先送你们回去。”他看了杨茹暮一眼,沉静的眼底埋葬着冰一样的秘密,他将杨茹暮从火灾中救出来后直接带回了住处,这地方是他未来的婚房,每一处角落都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细细雕琢的。 杨茹暮眼中纯欣赏的目光令他既有种满意,又有点小小的失落,傅玖从没谈过恋爱,不懂什么是“爱他,就告诉他”,可谁又能保证,这样一份沉默的爱,就不会开花结果? 这种温馨却不失大气的田园风令杨茹暮醍醐灌顶,有几个别处心裁的设计更是妙到极处。傅玖送他们回去的路上,杨茹暮就室内装潢的几处构思同傅玖讨教了一番。 杨茹暮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说出来的思路有一番自身的阅历,傅玖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不动声色地将杨茹暮想知道的,娓娓道来。 他们从田园系列谈到东阳木雕,从苏格兰风情谈到苍南夹缬,傅玖似乎无所不知,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座活着的图书馆,杨茹暮越是与傅玖交谈,越是感到自身的狭隘。 知识,使人富有。 抛却傅玖的身家相貌,光听他说话,都是一种精神上极高的享受。 有人除了皮囊一无是处,有人没了父母一文不值。 傅玖这样的人,走在大多数人前头,不是没有理由的。 后面杨翊泞就光控原理同傅玖探讨了起来,什么感光元件、二极管、三极管,这些知识杨茹暮只是有点印象,毕竟他从前可是个学霸,但真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却缺乏条理。 傅玖的理论体系是整套高新技术的高度概括,再用他独到的见解说出来,简单易懂,说给杨翊泞听,非常的合适。 养了三年的杨翊泞,杨茹暮还是缺乏了解,杨翊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得那么快。 不短的路程似乎马上就到了,临下车时,杨翊泞还有点依依不舍,他今年三岁半,对知识的饥渴一年比一年强烈。杨茹暮眼神暗了暗,上幼儿园对杨翊泞来说并不合适,但是不交际也不利于杨翊泞的身心健康,再等等吧,等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杨茹暮也就不再锁着他了。 杨茹暮正低头解着安全带,傅玖突然说:“你什么时候去买新车?” 杨茹暮闻言愣了愣,他那辆车在那个居民区与那幢房子一起殉了情,他本来打算明天叫辆出租车出去转转,如果有合适的房子也一起看看。 杨茹暮摸不透傅玖的意思,傅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一直平平淡淡的,偶尔表露出来的好意也有着将人隔绝在外的距离感,明明白白地彰显了举手之劳的疏离。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可以代劳,或者带你过去你自己选?”傅玖礼貌地表达了他的好意。 有的人说这话只是为了客套,但傅玖不是,他从来有一说一,哪怕是拒绝的话虽然说的委婉,却不会让人听不出意思,杨茹暮疑惑不解,他在早晨的那一瞬间真的有一种傅玖喜欢上他的错觉,但那也仅仅只是个错觉罢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用那么见外,你是温瑜,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傅玖朝他最后招了招手,走了。 傍晚的路灯下,映出两个浅浅的影子,杨茹暮呼出几口气。 但愿傅玖没看出什么。 “妈妈,你喜欢那个叔叔吗?”杨翊泞突然问。 杨茹暮心跳慢了半拍,调整了好几个表情才故作平静地答道:“不会的。”永远不会了。 别再将别人的好意当作可以痴缠的筹码和讯号,那样就太卑劣了。杨茹暮脸上浮上笑意,像是放下了满身的包袱,一身轻松地摇了摇头。 杨翊泞悄悄握紧了杨茹暮的手:可是妈妈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你很喜欢他,我和他,我们都知道! 可是,我不想有什么爸爸,你知道吗? ☆、改行的医生 晚间新闻正在对本市居民区的火灾案作出最终表态,这起事故完全起自于居民对大功率电器的不规范使用,并就安全用电的不朽话题引出了一场大型的宣教活动。 如果姜冼看到这则新闻一定会嗤之以鼻,案子由消防局移交公安部,这起事件的恶劣程度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糊弄谁呢?但对于陶厉笘来说,这次上级的表态可谓老谋深算,毕竟有动机的都好说,罪犯要是个变态那就难搞了。 现场接受采访的居民中有几个杨茹暮见过的熟面孔,那位介绍杨茹暮一同去游乐园的田姓大姐也赫然在列。 看到这位大姐他就想起了那件秋游的事,也不知道拖了这么久,是不是老早取消了。 田姓大姐说了许多务实朴素的感想,临结束时,还提了一句,“为了感谢我党的英明教育,我们居委会大队这次决定上万佛山上香去……” 大妈大爷都信这个,采访的女记者脸上闪现一抹尴尬,她完全被这种伪科学的逻辑搞糊涂了,可如今是现场直播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飞快地结束话题,将话筒递给了一旁的罗家媳妇。 这女人刚结婚不久,年纪也轻,眼圈红红的,站一边一声不吭倒有些稳重,女记者并不知道这个少妇从前飞扬跋扈的利嘴,所以把目标转向了她。 好在罗家媳妇刚从脱离百万赔偿的噩耗中醒过神来,面对镜头,说的话也战战兢兢的,一个劲感谢政府,感谢邻里,表情特别的诚恳。她最后犹豫了一会儿,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羞愧,吞吞吐吐“我”了半天,总结起来也就三个字的事:“……对不起!” 女记者摸不着头脑,但觉得这三个字有一股拨动心灵的诚心,非常具有感染力。 好像,沉甸甸的。 普通民众都不清楚这其实是起故意纵火案,杨茹暮揣着那只机械蝶,稍微一联想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并没有就这次事故要求罗家给他一个交代,几百万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对罗家媳妇来说,却不见得了。杨茹暮也做过穷人,他理解那种为生计奔波的辛苦。 哪怕真是对方造成的,只要杨翊泞没事他都懒得计较。 《项链》的女主角虽然可恶,但谁又能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人之所以会有同情、怜悯,不正是从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对别人的善良得寸进尺的那都是缺乏教育的可怜人,世上哪来那么多屡教不改的二逼?人不都这样,白一面黑一面,像个魔鬼投在地面上的天使影子。 有钱的时候多积点德,等没钱了才好做人! 七老八i十的人说出来的告诫,也不都是糊涂话。 第二天,杨茹暮如往常一样打开窗户通风,他在这栋别墅里总是睡不长久,闹铃还没打响,手表上的时针刚过五点,他拉开阳台的扇门走出去,突然看到傅玖靠在车门上朝上看。 视线刚一对上,杨茹暮就吓得一激灵,也不知道是晨风太冷还是智商未醒,杨茹暮总觉得傅玖看他的那一眼,跟看死尸似的。 有一种,原来你会动,的新奇感。 可是下一秒,傅玖就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种中世纪王储的优雅,他的自信一如他的俊美。 杨茹暮从楼上下来,路过杨翊泞的房间时推开门看了一眼,小孩子认认真真地睡着觉,不踢被子姿势也正。 杨茹暮跑下楼。 天还有些雾蒙蒙的,沥青色的天际划过几道纯白色的波涛,仿佛将梦想送去远方。 “那么早?”傅玖借着杨茹暮的力将帘卷门打开。 杨茹暮有些拘谨,眼前这个人他喜欢了很多年,这份感情他独处时不觉得,一靠近傅玖,杨茹暮便浑身不自在,他略显手足无措地解释,“……遥控器坏了。” 实际上是找不到了,温瑜和杨茹暮都是同一种人,放东西有他们自己的规矩,什么东西该放在哪儿心里有数,别人一动一眼就看得出来。 杨茹暮虽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每次拿东西都觉得不符合他的习惯,日子过的特别压抑,又为了避免傅玖发现什么,也就懒得找了。 杨茹暮至今记得傅玖那日送他回来的那个早晨,动用了温瑜的厨房,临走时居然连刀具碗筷的摆放角度,都完全复原,这种超强的记忆力真是太可怕了。 傅玖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帘卷门一侧的壁罩灯,透白的手指无意中碰上杨茹暮半露出来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又很快松开了,“吃了没?” 杨茹暮这时注意力全在那盏灯上,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并没注意到傅玖的小动作,他双手揣在衣兜里,只有手腕上一点皮肤露在外头,细细尺骨茎突透露着这个人的过分瘦弱。 进屋后,傅玖撸起袖子又做起了早餐,他似乎比杨茹暮还熟悉这里,找什么都轻车熟路,这地方三年不住人,食料都是傅玖带过来的。杨茹暮坐在客厅,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有点本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了。他憎恨鸨姐,厌恶姜冼,唾弃谢冯,害怕傅玖,也不过是越发地显露了他的无能。 有本事的都不会过得比他窝囊。 他想要占据主权,就得拿出真本事。 只要还没死,一切到何时都不算晚。 七点,杨翊泞清清爽爽地下楼,看到傅玖还有点懵,大大的眼睛转了转,杨茹暮居然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早餐完毕,傅玖载着他们去了一家俱乐部,这个地方杨茹暮从前听姜冼说起过,据说是傅玖常来的地方,里面的车不算多贵,却辆辆都精在质量,算是行家的试车间,总的来说,不急着用车的都喜欢来这买车,因为零件都是空运的,试好车辆,可以自己组装。 杨茹暮皱起眉头。 一个工装男子朝傅玖打了声招呼,“怔爷!” 傅玖点点头,表示不用招待,他忙他的,那男子爽快一笑走开了。 这一声“怔爷”提醒了杨茹暮,这表示傅家现在当家做主的已经成了傅玖,这比上一世提早了两年,傅家每一代子嗣都有自己的冕号,傅玖那个字,就是怔,心正则气平,实际上是个平字,后者族谱上犯了先贤的忌讳,改成了现在这个字,能在活着时用上的都不简单。 杨茹暮将杨翊泞抱了起来,站在原地没动。 傅玖走上前朝杨茹暮介绍买什么车会比较实用,就节能环保来说,日式车是最合适的,而且它的设计比较居家,适合小城市内行驶,只不过这种车往往底盘太轻,说白一点,就像花朵一样娇嫩,野性一点的人都不太喜欢。 爆速的欧美车又太耗能,但是因为结构结实,成了飙车不死的最强搭档。 傅玖给杨茹暮选的车,这两种都不是,他打算自己改装。 从头到尾,杨茹暮都听的懵懵的,但傅玖自始至终都强调了他的中心思想:想要现车,那可不行! 杨茹暮办好手续,交了全款,这件事也就定了下来,重新回去的路上,杨茹暮想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总不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都麻烦傅玖,这与他原本的打算并不一致。 被排除在外的人,他也不期待有更多的交集。 车平稳地开在市中心的车行道上,杨茹暮想了想,还是决定买辆电瓶车,虽然冷了点,暂时用用还是可忍受的。 傅玖的表情,又一瞬那的凝固。 回去之后,杨茹暮仔细检查了一番那个壁照灯,并没有什么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掉出来,杨茹暮悄悄松了口气。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杨茹暮开起了电瓶车。 他原来那辆车就是刚重生过来时傅玖给他的,房子温瑜本来就有,所以傅玖多给了不少钱,可以说杨茹暮成为温瑜之后,能带走的除了这所房子,其他都没问题。 偶尔清晨的时候他能看到傅玖遛着狗从门前经过,杨茹暮的世界里,在短短的时间内充满了傅玖的气息。 隔天早晨,杨茹暮骑着电瓶车从小区门口过来,又碰上了傅玖,那条狗是有名的中华田园犬,傅玖牵着它走在柏油路上,狗在前,人在后,步调都是不紧不快的,杨茹暮很难相信一条土狗也能有那么循规蹈矩的时候。 家犬在犬科是有名的弱智,宰了都不知道喊疼的蠢货,也是众所周知的狗肉原材料,养狗的都不舍得养土狗,怕伤感情。 杨茹暮正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一阵极淡的柠檬香袭了过来,他皱了皱眉头,速度慢了下来,那土狗在他几步之遥下蹲坐好,一双无害的眼睛居然也有哈士奇般的蠢萌,那股味是从这条狗身上飘过来的,仔细一闻,倒不像是是柠檬,应该是柑橘味。 傅玖闲闲地攥着狗链,疑惑:“怎么了?” 杨茹暮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股柠檬香那么在意,他放松了表情,“这是你的狗?”杨茹暮从不认为傅玖会养狗,因为姜冼怕狗,以傅玖对姜冼的态度,不像有养狗的命。 果然,傅玖说:“朋友的。” 那位傅玖口中的朋友啃着一大块巧克力坠在后头,朝杨茹暮裂开一口黑黑的牙齿,“嗨!” 又是柠檬,又是巧克力,这真的不是职业屠狗的? 这位朋友的脸看着还有些面熟,杨茹暮扫了两眼,终于想起来了,那不是那个儿科医生,貌似姓徐? “这么巧,徐医生?”杨茹暮推车走上前去。 徐医生眼角极快地朝傅玖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说:“……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巧啊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做那行了,不用叫我医生,叫我老徐也行……” 傅玖与杨茹暮同时看了他一眼。 徐医生终于收住了脸上的假笑,一本正经地推销:“我现在改行研究蒙氏教育,这是我的名片,专门针对学龄前儿童的早期教育,有兴趣的话欢迎参观!” 作者有话要说:  ?o?o?+?o?o?+?o?o?+?o?o?+?o?o?+ 「每日一童话by杨翊泞」格兰德先生的生活过得相当不错,他有爱他的父母,温柔的伴侣,可爱的孩子,以及善良的邻居。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是个孤儿,单身,连狗都养不起,借碗汤水更是只能吃上闭门羹。但那也仅仅是发生在一周前的事了。 因为格兰德先生死了,另一个灵魂住进了他的身体里,这位先生也是个孤儿,单身汉,可是他每天清晨总是这样同自己对话:我的父母爱我,哪怕他们住在天国,我的妻子是个好人所以我应该给她自由的翅膀,我养了一条田园犬,噢它是我的孩子,嘿,伙计,瞧!它多么活泼。噢对了,还有我的邻居,他们真是一群,很好,很好的人。 渐渐地,一切都在奇迹般地变好…… 格兰德先生的生活过得相当不错,他有爱他的父母,温柔的伴侣,可爱的孩子,以及一大群善良的邻居。 生活也是如此,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取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重返大学城 重生回来似乎一切都变了,他完全不能把他的人生跟所有书中的人物进行对比。 买回来的励志都不如杨翊泞给他读的睡前小故事来得感人。 懒散了半辈子的大脑,一时间还识不得那么多抽象的概念。 自那日之后,傅玖出现的频率越发得高了,如果不是傅玖亲口承认他也住在这一带,杨茹暮都快以为傅玖就是那个城市偷窥狂了! 杨茹暮捡起初高中的知识还算简单,他基础打得好,人也不笨,只是缺少一点对未来职业的规划。 针对艾宾浩斯记忆曲线的规律,他也有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计划。 不过杨茹暮并不打算参加高考,本市就有211、985的名牌大学,他完全可以混进去免费蹭课。 他想学的本来只是一点入门的基础课,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说的是基础打好了,学什么都得靠个人。 但因为想起了一个传闻,他改变了初衷。 他对经济曲线的理解有限,他原来那个大学有一位有名的财经大师,叫什么名字杨茹暮没印象,毕竟他不是这个系的,那个课程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一条曲线的奥秘。 这个专业选修课讲的就是经济曲线,一星期一次的大讲课,很值得一听,不过因为涉及的专业性太强,基础差的根本听不懂,考试更是别想拿高分,很多人都却步了,毕竟是选修课,大伙儿总是对那些随便学学都容易得高分的课程情有独钟。 况且前车之鉴那么惨痛:许多一开始因为名人效应而选这个课的前辈们全部扑街了,这其中也不乏对经济曲线有一定爱好的同学,校园bbs上广大先驱的苦水都能冲垮长城了,甚至学霸和考神,以及学神,都表示真的有难度。大多数人听完课学到的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这条曲线,走得很漂亮! 简直跟洗脑似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于是这个课程有个别名,叫“学神必修课”,能选这个的,学霸、考神都不够看,必须得是学神,更凄惨的是,这还是在不考虑拿高分的情况下。 因为学神特么就过了及格线。 一个学霸学长曾这样戏称它为“奖学金收割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听这个课对杨茹暮来说纯粹找死,他虽然没有考试压力,但也不想做无用功浪费时间。 反正每学期都有,这一年先跟着大二的把专业性基础课给学了再说。(现在的应试教育都要求大学生第一学年先掌握全校性通时课,基本没有什么专业性的知识,对杨茹暮来说,实在太过于累赘。) 黑进教务系统拿到相关专业的课程表其实非常容易,大学城那几所学校配置的校内平台哪有淘宝后台那么硬,他前世就是学计算机的,男生寝室通宵打游戏的是不少,但也有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破译代码偷期中、末试卷的技术帝。 都到了大学了,无论是好是坏,其实都一样,该堕落的迟早是会堕落的。 那时候他们寝室就有个大神,据说人家填这个志愿的目的就是为了省事,他从小对编程都有异乎常人的“嗅觉”,天生只为做这一行而活,让他学别的专业还得从头来过,读了这么多年书考个高分也只是为了不处于被动,有关计算机的专业他都能忍受,别的免谈。 杨茹暮这点皮毛还是跟这位大神学的。 还有一件事想起来也特别好玩。隔壁班有个游戏迷是大神的基友,一身高防金装外加一栋大银房给个表子骗了,这游戏里的东西能玩到至尊位置的都是土豪级别的操作控,几万块钱也就是一个月生活费,真的算不了什么。 但是男人嘛都爱面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自己正儿八摆地票了还嫌弃人不够好看,钱给的当然不情愿,那必须是要报仇啊。 想到这杨茹暮计上心来…… “小姑娘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大妈也跟你说点实在话,这房子哪没有200万我不卖!”这位大妈是个退休老干部,这一片邻近三所大学的本部,依山傍水,不仅环境不错,氛围也是青葱的。 而且这个小区全是独门独栋的楼房,200万真的不算贵。 只要手头宽裕,杨茹暮都不会放眼于高楼上的套间房,大概是前一世与杨祺陵挤惯了,这一世完全受不了上不朝天,下不着地的套间房。 不过许多人还是喜欢的,一件事物的存在必定有其优越性,就像眼前这个老太太,如果杨茹暮晚来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将房子挂上中介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5节 她那个乖儿子给他们这对老夫妻在一个高档小区买了套间,老年人年纪大了爬楼梯多难受,这种四层楼的平房也该淘汰了,再加上人老了住一楼寒气太重,综合考虑还是打算接过去住。 但是现在的媳妇都讲究的很,两世同堂不利于家庭和睦,那咋整啊?买两套啊!买不起结什么婚?现在的商品房每层楼刚好两户人家,住对门,多方便。 老人家心思重,就是因为要求付全款,她这房子才到现在还没卖出去,“里头的东西你要是嫌碍眼,都可以扔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妈撑着栏杆往上走,接着介绍:“呐!那就是小阁楼,从前大妈家那老先生就是喜欢在这看书,夏天打开两旁的百叶窗风一吹进来啊,凉快得很,连空调都省喽。” 房子收拾的还算干净,杨茹暮点点头,终于说了声好。他也知道他脸上露出来的表情让人看了有戏,要不然人家一把年纪也不会上上下下地一间房一间房跟他介绍。 教书的人桃李过多少杏林靠数是数不过来的,这个学生听不听得进规劝,跟这个人会不会买她的房,她都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杨茹暮跟大妈商量好下午办理过户,又骑着小电瓶开了回去。 现在正是十月出头,大一新生的军训刚开始没多久,他从这小区开出去时路过大学城,还能看到一堆穿得土里土气的“小兵蛋子”自由散漫地挥着帽子吃大排档。 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傻愣愣的。 倒是一些年纪大点,穿着随便点的高年级学长已经熟练地冲着学妹们吹口哨。 这里的三所大学各有特色,一所师范、一所军校、一所财经。 那个军校是有志向的义务兵退役后想考的大学,有非常高的声望,排名隶属特殊部门,没法拿出来跟大众的相比较,师范是省重点,还够不上211,但美女如云也是个标志性的特色,那所财经就更有名了,典型的985国家重点,也是当年杨茹暮读的那一所。 杨茹暮想,三年多了,杨祺陵两年义务兵结束后,如果出息点,也该读大二了。 刚这么想,他突然发现都快中午了菜还没买,这边上刚好有个超市,杨茹暮将小电瓶停靠在一旁,摘下头盔跑了进去。 杨茹暮买东西都有清单列在便条上,目的性明确也不会手忙脚乱,可是就那么不到5分钟的间隙,还是出了事。 他电瓶车的轮胎给人戳爆了。 杨茹暮看到电瓶车那副惨样,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他倒退回去看了几眼,才终于确定了它的归属问题。 似乎有窃笑声从某个角落传过来,杨茹暮将头盔抓在手里,朝那边看过去……几步开外,一堆资格老的大学生憋笑地吃着碗里的东西,那副样子简直生不如死,急待出来个人帮他们好好松松骨质,解脱解脱。 还有人小声地咳了一声,“都别笑了昂,忍住!” 突然就有人滚到地上去了,“卧槽她那反应好可爱哈哈哈哈哈啊哈……”这一声爆破激起一片笑声,似乎连路过的男男女女也被传染了。 杨茹暮这时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他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这群人,但看这表情估计也八i九不离十! 那哥们还在地上滚着,坐他旁边那人朝他搡了搡,“柳哥人姑娘看你呢!”他揉了揉肚子,缓过气来,发现对方果然睁着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睨着他。 那小表情太傲娇了,简直都快把持不住了。 杨茹暮踢了踢他,语气不好不坏,“笑够了?”刚才离得远他还看不清楚,站得近了杨茹暮花了点时间,还是把这几个人认出来了,地上滚的就是那个游戏狂魔,这一圈坐着的都是他们那个班玩的好的哥们儿。 大神杨茹暮没看到,估计他今天有课凑不到一块儿,否则都是跟他的基友混的,自己班的人反而没几个叫得上名字,杨茹暮跟他熟也是因为运气好分一个寝室。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熟人了,杨茹暮刚才那点不愉快也就散了。 这位基友可是典型的色中饿鬼,没到手时样样都是别人的好,握手里后就嫌腻歪了。他家世好,有钱得不怕差鬼办事,在现实里还算是小打小闹,游戏里简直无法无天。 后来为了报仇被人仙人跳,救出来时下i半身全是血,大神都被他连累得废了双手,还瞎了眼睛,这可不行,杨茹暮还想找大神搅合姜氏的产业,他现在整顿他,那就是拯救! 但这人虽然混蛋,却从来不对女的动手,无论美丑他都一视同仁,区别只在于他骂不骂人,一般人要是敢踩他那双打遍全服的至尊级高玩手,他老早提个凳子就朝人抡过去了,对方是个妹子他悻悻笑笑,讨好地说:“嗨闺女!别介啊,我……哥几个就是闹着玩,”他尝试着爬起来,对方细细的靴子踩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那瘦腿靴只有脚细的人穿出来才好看,他眼都直了,满脑子的想法都龌龊至极,根本没有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杨茹暮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人那老毛病又犯了,“谁是你闺女,蹲好!”,脚一用力,咔的一声,这回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真疼哟! 大神基友名字看上去特文艺,刘孟漓。 读顺口了大家都喊他柳梦里。 猥琐之气就来了。 柳梦里拿胳膊肘撞了撞旁边那小伙伴,发现人人都盯着那只踩他手上的鞋,有的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认命般蹲好,心里也浮起一股禁忌般的满足感。 叫什么来着?bdsi? “那什么……姑、姑娘,你住哪儿?要、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心机表啊,大伙儿长长地“哦”了一声。 呸,胡说什么呢?一个男的如果把你轮胎戳破了,那绝壁就是想送你回家啊,你自己骑车多累啊,搁谁身上不心疼,那是多么纯洁、多么深沉的友情!会不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改了几个错字。 i和i都是分割线。 ☆、恶作剧 柳梦里抛下一干小伙伴,拖出他那辆炫酷的机车,得意地捋了一把刘海。这种车用的是汽油,是年轻人耍酷的好搭档。这年头追妹子不能用小四轮(小轿车),天天跟个免费司机似的送这送那,别以为能攒多大面子! 机车是摩托的一种,比电瓶上档次多了,他老早就劝魏文迪(大神):你就是买辆雅迪的电瓶也照样没用,做男人宅点无所谓,该野的时候就得野起来! 不然一个玩轮滑的穷逼都能撬你墙角,你懂吗? 后半句他憋了回去,毒舌不是用在自己人身上的。 柳梦里刚捞起“炮i友帽”,杨茹暮已经戴上他自己那个头盔,柳梦里手一打转,捞起另一个头盔给自个儿戴上。 上机车后座多数人下意识就会跨坐,女孩子可能不知道这个隐喻,但杨茹暮太了解这群小流氓了,这种黄i笑话私底下都玩烂了,那猥琐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要不,怎么说男的都恶心呢! 杨茹暮瞥了柳梦里一眼,寡淡的目光好像透着年长者的宽容,透过云雾远远地瞥过去,然后,他在柳梦里闪着贼光的眼皮底下,选择了侧坐。 “唉!”好像有小声的叹气声传过来。 柳梦里载着杨茹暮“春风得意”地往最近的大学生创业园跑。八几年那会儿,国家还推行精英式小众教学,为了鼓励教育,硬是筑起高楼大厦,把一群吃惯了土味的师生吓得不轻。 可如今是什么年代,读研都赶上自掏腰包,还想在市区搞扩建?胆挺肥。从九五年开始,所有高校全部旁迁,这叫走全面发展道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郊区也分好坏,好在地皮确实是实打实的便宜。 没了束手束脚的规矩,各大高校个赛个地大施拳脚,生怕寒碜了天下学子,大伙儿都可劲儿的往高大上靠拢,下手晚的也不用慌,咱有分校,什么坪疏校区,什么易和山校区,咋一听上去,好像把整座城市都包围了…… 普通大学都设计得虎虎生威,百年老校窝母鸡堆里紧皱皱一团就难看了,除了建分校,山人自有贱招:咱包山吧!咱圈湖吧!咱…… 重回母校,杨茹暮感慨万千,那时候他都靠姜冼接送,也没受过“奔跑吧”的苦,况且混熟了其实也不见得多大,捷径都是懒人走出来的……更何况想要个一望无际的校区那是不可能的,浪费土地资源算是其次,关键有钱都没处买。 这地段算是郊区里最好的一块,整个大学城囊括十几所高校,这还不算那些擦边的小分院,只不过公认的老大头只有这么三所。 大学生创业园算是大学城的一大特色,专门为大学生提供兼职平台,说白了就是将“当街摆地摊”艺术化了。 柳梦里带杨茹暮过来,就是来买电瓶车来了。这当然没达到柳梦里的期望,怎奈何姑娘武力值太高,他这种绅士型美男子压根hold不住。 想想真是无奈,忍不住捂脸嘤咛! 脑残!杨茹暮低头扫了眼手表,弹了弹机车上的金属架。 “……就到了!”美人窝乃英雄冢啊! 刚到地儿,人姑娘将他往旁边一撂,都不等他前头带路,直接往里头走。 柳梦里急忙跟上,学妹,等等哥! “……学妹,你哪个学校的?哥……”柳梦里猛地对上杨茹暮的冷脸,自觉咽下这声自称,老老实实,“我……”。 杨茹暮转开头。 人压根懒得搭理他。 柳梦里挫败地调出相机拧下自拍功能,开始照镜子:发型一丝不苟,气势霸道总裁,再加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简直不能更赞,自个看着都快流鼻血了,人凭什么看不上他? 真是没眼光!呵呵。 刘孟漓这个人,怎么说呢!杨茹暮两辈子的审美观都被傅玖那张脸洗脑着,眼光高得都快逆天了,天底下能长成傅玖那样的能有几个?杨祺陵算得上,姜冼勉强是,多的还真没有。 从大众眼光来说,男朋友找个刘孟漓这样的真的刚刚好,既不帅得毫无安全感,也不丑得没法看,乍一眼看过去也是帅哥一枚,处久了免不了审美疲劳,但这谁不是这样?又不是人民币! 杨茹暮有这样的经历,柳梦里却没有,他从来没见过,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俊美无俦,什么是颜倾天下,也从来不相信这一套歪理邪说,漫画里的东西那都是一群饥渴的傻白甜yy的。 在刘孟漓看来,天底下的美人不是没有,但真好看到让人“呆若木鸡”、“目瞪口呆”、“口齿生津”,甚至连路都不会走的,呵呵真心没有。 眼前这个姑娘确实很漂亮,比那种吹捧出来的韩国大众脸、胭脂水粉脸好看多了,但也就是一眼看过去令人眼前一亮而已,反正刘孟漓觉得他完全没有那种传说中失去理智的疯狂感。 他现在看待美人的目光,还是带着轻微亵狎的,离精神病差太多了。 所以啊,他想不通人为啥嫌弃他?现在的小姑娘啊,啧…… 那边杨茹暮已经买好了小电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打算走了。 刘孟漓看得眼花缭乱,就这熟练的生意经看着比大四的学姐都厉害不少,但看看脸蛋,又不像,难道是跳级的? 初高中跳级的比比皆是,可从来没听说过上个大学还能跳着读啊,大学可是个小社会,就拿他勾搭的那个学霸妹妹来说,那就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俗称三等残废,高智商低能儿,买盒笔芯都能出事故,可没有这位那么老道,刘孟漓摸摸下巴,难道是技校的? 啧,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眼里多了点轻视。 技校的都不太检点。 女孩子还是多读点书的能招人疼。 真的! 看不出来啊,挺小清新一姑娘。 现在这个点,创业园里人头攒动,这是整个大学城最具规模的一个平台,基本上各大高校都有那么一两个项目。人一多,杨茹暮只好推着车走。 刘孟漓从后头追上来擒住杨茹暮的后备箱,硬生生将车定在了原地,杨茹暮疑惑地朝后看,本来看刘孟漓那张笑嘻嘻的脸他还有些反感,不过他越过刘孟漓看到了吮吸着果汁朝这边走过来的大神,一下子愣住了。 杨茹暮对魏文迪还是很佩服的,反正他当年报计算机完全是凑志愿胡乱填的,高考能得高分也是超常发挥,那个年纪的他对未来还是很迷茫的。他虽然在高中算个学霸,在学霸界里其实算个拖后腿的,不是他不够努力,只能说这个世界怪物太多! 可人家大神却不一样,他那套理论粗粗听起来好像挺潇洒的,实际上人家人生目标非常明确,人就是走这一条路,吃这一碗饭,技术精得很,不愁没人要。 大神傻妈其实有个外号:魏文帝,但因为太高调,不符合他这么有内涵的一个人物,被他本人一票否决,大伙儿都只敢在背地里这么称呼他,当面这么调i戏他的也就刘孟漓一个。 魏文迪拍了下刘孟漓,略有些尴尬地问:“这是怎么了?” 刘孟漓一点也不意外,“嘿陛下!又来接活啊!”他顺势将手搭上魏文迪的肩膀,一副好基友一生走的和谐面孔。 魏文迪摸不着头脑地看了杨茹暮一眼,他在异性面前总是有点拘谨,长相也比较朴素,高高瘦瘦的站矮子堆里都属于不起眼的那种类型,算得上技术宅的典型外貌,这会儿见刘孟漓问他,他腼腆地回答:“……呃,有个学妹电脑坏了,让我帮忙……” “哟,这果汁怎么回事?”刘孟漓故意酸酸地唾他。 “……呃,人请的。” 杨茹暮见到了魏文迪本尊,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放松下来,这个人后来卧轨自杀了,将他那些骄傲和梦想,一并带离人世。 谁都没有拯救谁的本事,杨茹暮所能做的改变,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其他的,都交给世界来温柔对待。 杨茹暮见刘孟漓忙着调侃魏文迪的当口将手从他车上撤离,他连忙推着车走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刘孟漓今晚登上游戏就会发现他那个号被人扒干净了,之后刘孟漓就会上世界通缉他游戏里的老婆…… 他得赶紧回去,等着七八点上那个网游的角色交易平台,买那个骗子的账号,杨茹暮想着,走得就更快了,如果不是人流太多他真想骑上车冲出去,他现在精神异常的兴奋,本来是想着得赶紧回去给杨翊泞做午饭,此刻却全然抛之脑后。 那个号不能被别人买走,否则事情就麻烦了,前世那个号就是被一个仙人跳团伙给买走,女的上那个号又是道歉又是视频的,把刘孟漓约了出去,然后……杨茹暮至今也想不明白,这前后两个女的容貌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刘孟漓是瞎吗?连这点猫腻都看不出来? 车又被拉住了,杨茹暮这回真恼火了,他怒气冲冲地瞪过去,却看到了傅玖搭在他车上的手。 傅玖另一只手还拿着本书,他也一脸意外地看着杨茹暮,表情淡淡的,“来上课?” 杨茹暮这才发现四周的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静可闻针,依稀还有小姑娘吸气的声音。 刘孟漓的嘟囔声从几步开外传过来,声线都因为极度震惊而有些颤抖,“……卧、槽!” 一个姑娘激动地把自家男友的耳机抓了下来,这一拔不得了,男友正开着小咖秀呢,一首劲爆的说唱歌响了起来:“……长得帅注定人渣注定坏!长得帅一定死得比较快!皮囊下无比肮脏的内在……那一定不是真爱……”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第一声笑声的,整个创业园都抽筋一样地震动了起来。 闹剧一样的青春,令杨茹暮骨子里干涸的苍老慢慢冒出青芽。 谁说年长者才更具备社会价值? 年幼的一代从老一辈那里学习稳重的同时,也未尝没有将他们可爱的一面贡献出来。 这世界,不是只有能量需要守恒。 傅玖难得地笑了一声,揽过杨茹暮往外走。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像老夫老妻似的,杨茹暮原本双手支撑着小电瓶,这时惊得腾出一只手,推开傅玖,他前阵子还为傅玖偶尔流露出来的暧i昧举动小小激动,现在却完全无法忍受。 爱,不该如此。 它,渴望尊重。 自从他拟定好人生目标之后,想事情也不会过于肤浅。 想要傅玖喜欢他,那是不可能的。 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做一只只为谷欠望而活的飞蛾。 ☆、没那么便宜 傅玖对他的示好,杨茹暮并不是感觉不到,可不幸的是,这段时间的起起落落,使得他患上很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一件事情临头,无论好坏,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往最阴暗的方向想。 姜冼想拿他当护盾,傅玖怎么就不能呢? 别忘了,傅玖永远只会跟姜冼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就是他的原则。 只是杨茹暮想不通的是,傅玖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地对付他……杨茹暮不禁想起杨翊泞那个委屈的眼神,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电瓶车上的后视镜。 镜中倒映的还是温瑜那一张脸,素淡的,还带着稚嫩的气息,似乎因为三年前那一场改变人生的手术之后,这具身体成长的脚步也被温柔搁浅,这张脸他老早看习惯了,从眉梢到下颌,无一处不显雅致,也无一处不显素净。 到底是哪里泄露了他的情绪?杨茹暮徒然升起一种烦躁至极的窒息感,躁狂的疯火将全身的血液一一点燃,恍惚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挤压着他的胸膛,令他强迫症似的屏住呼吸,直至窒息而死…… 杨茹暮摸得透姜冼,是因为他与姜冼好歹做了十多年的情人,但傅玖,杨茹暮唯一的那一点点了解也全靠连蒙带猜,这样整合出来的东西,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比如前世傅玖将他烧给姜冼,手段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大概是不屑打感情牌的,只不过为的是什么,杨茹暮至今无从着手。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他厌恶至极的。 他喜欢的人,将他烧给了别人。 他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人,假装喜欢他。 这就是他与傅玖之间的所有交集。 这两种情形给他带来的伤害,完全无法等同,后者比前者歹毒千倍万倍。 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需要傅玖替天行道?还是因为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被人喜欢? 既然如此,请对方一定好好保重。 他的喜欢,也并不廉价,而傅玖的爱情,他要彻底毁去。 他要让傅玖好好看着,一如傅玖让他好好看着的。 在那个火葬场,杨茹暮被焚毁的,不仅仅是一具躯体而已。 还有理智! 有人说硬气的人骨子里流淌的必是极致的温柔,这话反过来说其实更加合适。 而此刻杨茹暮终于意识到,从他着手对付姜冼的那一刻起,他与傅玖早已站在了对立面,他的确软弱可欺,却也要与他们死磕到底。 傅玖见杨茹暮推开他,他也不勉强,顺势放开了。 他双手揣进衣兜,将书夹在臂窝里,闲闲地落后半步,盯着杨茹暮的背影看,眼底的神采明明暗暗,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好像连升温都不需要,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看不到希望的田野。 傅玖眼底闪现零星几点暴虐的因子,被他完好地埋藏于皮囊之下。 这时候已经走出了创业园,纵横交错的高教街道上走着的人零零散散,无论男女,看到傅玖的第一反应就是懵了,比例上十个里头九个愣,还有一个连心都要化了。 天底下能遇到这么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人物,已经足够幸运,还能去苛求什么? 杨茹暮第一次遇见傅玖时那副痴呆样也好不到哪去,说起来还要感谢姜冼,如果不是他,杨茹暮恐怕也遇不到傅玖这样的人。 想到这,杨茹暮皱起眉头,这跟当年的发展不太一样。 如果说三年前杨茹暮在此时此地遇到傅玖,他一定会觉得合情合理,因为那时候姜冼忙着项目结题有许多琐事找傅玖帮忙。 可如今…… 他眉眼间闪动着浓浓的疑惑。 对待感情,杨茹暮从来都是被动的,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除了船到桥头顺势地努力一把之外,本能地缺少破釜沉舟的拼劲。 那时候他接受姜冼,也是从一开始就说的清清楚楚的,他说:我没有多喜欢你。 姜冼是怎么回答他的?让他想想。 好像是:我喜欢你,不就行了? 杨茹暮心里有一套自己的爱情观,什么都可以不择手段,唯有感情不行。 所以哪怕他心里再喜欢傅玖,其实也没付出多少心血,甚至只敢在心底里嘲讽别人的自不量力,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懂得摇尾乞怜。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夜晚,他是如何疯狂地趴在地上乞求傅玖不要杀他,姜冼的死不管他的事…… 那副样子,想想都觉得难堪至极。 现在回想起来,杨茹暮对傅玖的关注度根本接近于零,只要温瑜,或者姜冼没说出口的事情,杨茹暮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他发现,居然直到如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傅玖会出现在这里? 有一种名叫滑稽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游走,杨茹暮突然绽开一个寡淡的笑。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重来一次,也懒得改了,他没兴趣,也累了。 对待别人,杨茹暮完全可以无所顾忌地扭头走人,但傅玖不是别人,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哪怕杨茹暮没力气承认,到底还是不同的。 何况他也想通了,傅玖如此轻贱他的感情,他没道理不轻贱回去。 傅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也许从杨茹暮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眼里的情意。 这么多的试探,大概早就知道他不是温瑜。 不是就不是吧。 他本身也没必要伪装成另一个人,这做法太无耻,根本就是自甘下贱,不仅不尊重别人,更不懂得自重! 杨茹暮此刻已经完全从前天那场大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觉得当时他的反省完全想偏了,他何必非要依赖傅玖,他自己争点气,那样无助的一幕就绝不可能再度发生。 从这里出发回温瑜那个小区,横跨的距离不算远,但真想赶时间,其实也很近。 杨茹暮推着车往母校生活区走,傅玖默不作声地陪他走了一路。 傅玖大概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杨茹暮冷静地想。 这个大学将宿舍建在半山腰,好在这座山也不是景观山,海拔并不高,拿来住人还是蛮合适的。 自从将宿舍迁到这儿,整个学校每年体测的及格率都上升了不少,校方表示老子非常满意,自动忽略了一堆可怜的老寒腿。 抛开这些陈年往事,杨茹暮此刻的目的就是这座山,它的另一面划入小区的环行公路,开个小电瓶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傅老师!”生活区有个男同学恭敬地朝傅玖问了声好。 其实别人不说,杨茹暮也能猜到,傅玖这种身份的,走到哪里都不可能沦为草芥。 更何况这所大学还是傅家的产业。 一般来说,很少有学生会用那种恭敬的语气去称呼一个大学老师,毕竟大学不比初高中,下了课基本上谁也不记得谁,没有名声或地位,上哪找那一份师长的威严? 看这态度,傅玖的地位八成挺高,只不过杨茹暮想不到原来傅玖居然不是挂个虚职而已,还真的正儿八经上学堂教起书来了。 傅玖与他,本可以靠的那么近,吗? 看来,温瑜和姜冼,都非常有默契的对此保持沉默,枉他还以为那时候傅玖是来找姜冼的。 都到今天这个地步,再翻旧账就没意思了。 “你在这教书?”杨茹暮打破这场僵局,反正他不是温瑜的事已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他现在说这话,另有目的。 他是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疯子,没道理输给一个理智到极点的天才。 傅玖在这所大学教书,温瑜肯定知道,杨茹暮这么问,也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承认他并不是温瑜,只不过傅玖能猜到他到底是谁吗? 恐怕不可能。 傅玖一双冰雕细琢的双眼对上来,半晌“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以后想学点什么?” 杨茹暮脑子转的飞快,他想起傅玖曾在财经界有名的杂志上露过脸,里头有媒体对这位商业奇才的特别报道,这个人所打下的商业战,每一场都能写进教科书里,成为本时代最绚丽的珍宝。 傅玖的经济思路与理财理念,都非常符合君子之道,能在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经济大市场占据半壁江山的,其心智手腕之厉害可见一斑。 杨茹暮瞥了一眼傅玖手头上那本书。 ……果然是一份财经简报。 杨茹暮本来对从商毫无兴趣,当年姜冼将他像个毛绒娃娃似的抱腿上,好心情地跟他分析每一年的股市走向,告诉他哪根股涨停的可能性更大,哪条线适合赚最稳当的钞票……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那花花绿绿的屏幕他一看就头疼,如今却也没有多大的懊恼。 想靠金手指养活自己的通常都走不远。 捷径是那么好走的? 他确实还记得那些红股,姜冼那个花孔雀就是爱显摆,教杨茹暮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炫耀自身的经济头脑。 说得多了,杨茹暮哪怕不耐烦到极点,也只能昧着良心用崇拜的眼光看姜冼。 姜冼的确很厉害,可老是这么臭显摆是个人都想打他。 “……还没想好!”杨茹暮本来就想通过学习经济曲线,对市场进行预测,将预测的数据与记忆里那些结果相对比,来锻炼他的能力。 杨茹暮从小学什么都快,他其实骨子里特别骄傲,也从不觉得比别人差多少,只是从来没有特别喜欢的事业,吃起软饭来才会那么熟练。 不过,如今他想好了,他要做个股市预测师,这个职业不看重文凭,真正优秀的预测师控起股来连庄家都甘拜下风。 毕竟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照这种步调下去,傅玖,应该也是等的起的! 三年都过来了。 “我很抱歉,温瑜。”傅玖的表情难得诚恳,“当年我出国求学,连累你过去陪读,我很抱歉。” 温瑜确实没正正经经地上过学,他所有的知识都是家庭教师教的,这些从前温瑜提过几句,初高中的知识温瑜似乎15岁之前就全会了,后来高考都没去直接出国了,杨茹暮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傅玖。 杨茹暮是在一家奶茶店认识温瑜的,那时候温瑜个体经营,在大学城最好的地段开着奶茶店,放的歌格调也高,与外国留学生谈话时一口标准的伦敦腔,看着就像个高知分子,许多人都喜欢他。 包括魏文迪。 许多人都给温瑜做免费广告,生意特别火。 杨茹暮上大学时常常路过那里,他那时是去找大神,对这个漂亮的姑娘也仅仅是纯欣赏的目光,并没有想要结交的想法。 可大神喜欢她,杨茹暮那时候年少气盛,觉得没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于是打算给他倆牵红线,后来线没牵成,反而多了个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开个奶茶店也不见的多见不得人。 温瑜曾说过一句话,杨茹暮觉得非常好:你觉得你过的好就行了,穷一点富一点,文凭低文凭高,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世界里,他觉得他是个国王。 这就够了。 傅玖拿出一张课表,递给杨茹暮,“如果”,傅玖抿了抿唇,“如果你对经济市场有兴趣,不妨听听这几个人的课”,他指了指表上他划出来的那几条。 杨茹暮扫了几眼,有点心惊,这与他拟定的本学期学习计划相差无几,只不过剔除了几个杨茹暮也犹豫不定的课程,变得更加精简。 傅玖,这个人是有多自信? 杨茹暮不禁想,往后正面敌对,胜算有几分? ☆、高玩的职业操守 杨茹暮拎着菜篮子进门,客厅的摆钟刚过正午十二点,杨翊泞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抬头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的一个眼神,令杨茹暮尴尬不已。 他觉得他真不是个好家长。 他放下东西,走上前亲了亲杨翊泞的脸蛋。 只能靠这个弥补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口勿,似乎比一百句话都管用。 杨翊泞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下来,他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妈妈,我来洗菜吧?” 杨茹暮忍不住笑了,“你乖乖坐着就好。” 杨翊泞的世界观比起一般的青少年,都更成熟也更富有正能量。 熊孩子们往往都觉得烧菜做饭是我爸的事,或我妈的事,我特么学习了一天,回到家连口热饭都没有,火蹭得就往上冒了! 但杨翊泞不会怎么想,反正杨茹暮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杨茹暮虽然不清楚杨翊泞到底生得哪门子气,但生气的理由绝对不会是没饭吃。 因为,杨翊泞开头第一句永远不会是“我饿了”这种特别欠揍的话。 微博上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你特么还处于哺ru期吗?年纪小就自己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年纪大的特么自己不会烧?法律规定的还是政i府强制的,特么你妈生你出来的时候把手脚给你落肚子里了? 当年跟杨祺陵做兄弟时可把他气得不轻,从懂事起,他那个偏心眼的妈就只支使他干活,杨茹暮喊杨祺陵过来洗个菜她都心疼半天。后来有了杨翊泞,这小孩子更不得了,把杨祺陵那套气人的本事活学活用,真是要把杨茹暮给气死! 他也并不是非要杨祺陵过来干活,只不过儿女不能这么宠,你不让他们知道这点道理,以后那副欠揍样谁受得了? 哪个做父母的,能陪着孩子一同到老? 杨茹暮坚信小孩子的价值观要从小培养,溺爱就是种特别歹毒的心机,还很容易报复到自个儿头上。他对杨翊泞的教育,这时候已经初具成果,实践证明,他是对的…… 杨茹暮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杨翊泞太了解了,所以他就算心里面气得都想离家出走,也要在杨茹暮面前耍点情商,每次他这么做,效果都很可观,于是他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不过他也不是都觉得什么都是他妈妈的错,每当冷静下来一想,他发现双方其实都不无辜,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但是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杨翊泞趴在沙发上偷偷瞟了杨茹暮一眼,把心底隐隐的不高兴表露了起来。 后爸,他可接受不了! 电视剧里总是演什么一个单亲妈妈独自带着孩子艰苦过活,后来遇到个蛇精病一样的霸道总裁,人不嫌弃她有过孩子,还愿意接受这个继子,简直太离谱了!更可笑的是,那个白痴居然也心大的承认了这样一个继父? 杨翊泞表示他是坚决反对的。 每当台词里有一句“妈妈,我想有个爸爸”的时候。 杨翊泞忍不住冷笑。 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不是:“我见鬼得原谅你了,你去找你的幸福吧!” 最真实的意思要是说出来,估计没几个人会信——你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如果你是个男的,就不会有那么多苍蝇一样的男人围在你身边了我很烦你懂不懂? 要是你是我爸爸哪至于有这一堆破事? 我给你说那么多男男故事你耳聋了么? 我还巴不得你喜欢女的你到底懂不懂? 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这样:女的就该喜欢女的,男的滚去喜欢男的! 你个混蛋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可是…… “小棉袄,开饭了!” 杨茹暮招呼他,杨翊泞应了一声,将所有逃逸的猛兽一一关回笼里,他对着玄关处的衣帽镜露出一个天真的表情,这才转头朝杨茹暮走去…… 像一头软萌的羔羊,迈开稚嫩的步伐,腻歪在母亲的腿边。 杨茹暮摸摸他的小脑袋,有些无奈,“翊泞哥,你长大了!” 杨翊泞不理他,这人总是那么口是心非,他都习惯了。 杨茹暮下午花了点时间下载了那个大型网游的客户端,登进去时,整个服务器还是一派太平盛世,他注册了个小号挂在刘孟漓所在的那个服务区,过了一会儿,杨茹暮果然看到刘孟漓那个号的老婆开始满世界叫卖。 基本上刘孟漓号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她全给卖了。 许多人都觉得不对劲,但上世界交易,基本查不到买家,这点便宜谁不拣? 这个神号的装备都是超级货,有钱都买不到,有些武器更是需要掐好时间和火候才能出。许多抱大腿的都知道这个大神号后面的人物很不简单,玩游戏玩的如何,钱是一方面,技术是一方面,对游戏本身策划的精准理解也是一方面。 这个网游名叫“神徒”,基本设定是神凡大战,官网上的技术贴也有关于什么时间段最有可能出神技,什么时间段不适合锻造兵器。只不过估摸的点还是有点差距的,基本上砸下去的时间精力和银两大多都会付诸东流。 直到一位高玩的出现。 这个名叫“袭夜”的帐号在往后的每一天都被人记在心里,但一开始时,却并不光彩—— 内测时很多游戏功能都是噱头,玩家之间的差距也拉不太大,等正式公测后,一下子惊倒一大批孩子…… 原因无他,有人进阶太快了! 一开始时,许多人都吐槽这人肯定是花钱了,要不就是游戏找的托,要不然怎么可能呢?那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人喊打喊杀地叫嚣着那个托滚出服务器,还“神徒”一个清静的世界。 这可把刘孟漓给惹火了,他刷喇叭全世界声明:哥特么靠的不是钱,是技术,不懂少逼逼,不服的出列,我重新练个号,一分钱不花特么一个星期后照样战力超过你,双方这段时间的金钱交易功能全部冻结,游戏官方作证,谁不接谁孙子! 不少铁血汉子表示应战,我特么也不跟你耍阴招,老子也重练个新号,一周后见! 这场战役彻底把“神徒”这个游戏宣传火了,短时间内这个新上市的网游以极高的流量完胜众多老牌网游,甚至吸引了职业玩家脱坑过来。 不靠充钱确实战力升得慢,但一周之后,众人惊奇地发现:就算不充钱,人家那战力都很不错了,虽然没原来那个号那么离谱,但跟全服第二的一比,那也是甩人家几条街啊! 这种神冶炼和神微扌喿还是个人吗? 求指导啊大神,我特么玩网游可不想花大钱哪! 技术和战场指挥这没法教,刘孟漓倒是把一套锻造极品装备的方程式贡献了出来。那特么算起来跟解魔方也没差,不仅脑子要算得快,还得会抽象思考, 男的都表示可以接受,女的基本上都声明老娘放弃了,还是直接花钱买装备吧! 游戏里每星期日都会提供一个特别活动,里头是个全服大副本,不仅进任务要花点小钱,任务评分还得达到双s及以上才有几率掉落神秘商人,点它就能买超级装备,所花的钱只能靠充游戏币兑换,游戏里赚的钱其实也可以转化成这种特殊的流通币,但比例最起码也是一比二十万,靠这样攒钱很耗时间。 总之网游的宗旨就是如此:不是赚你的钱,就是赚你的时间。 它总有办法把你留下来。 话又说回来,那套方程式的确很好用,不过锻造用的材料还是得花点钱的,区别只在于你是不是花最小的代价出了神器? 神器也分等级,网游中的装备划分基本差不多:白、绿、蓝、紫、金,稀有度逐级递增。 一般人都想向紫装靠拢,金装太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基本能集齐的都会被游戏官方系统拿来全服广播。 游戏里俗称:上电视。 出金装了也别高兴得太早,特么还得看属性,你出的装备不带特效或特技,跟人家带的价格差很多,带的技能好不好,符不符合你本身角色的属性,也是一大难关。 刘孟漓那套公式针对的是紫装及以上的锻造技巧,并就不同属性罗列了不同的合成公式,基本越难的计算方式出的装备越稀有。 也有别的大神就此公式拿出过不同的算法,反正到后面有能力的除了花点材料费,全懒得再花钱了。 这一笔花销一节省,整个网游平台收敛的财富瞬间少下去百分之八十,策划顿时急眼了,咋办呢? 利益面前必有贱招,策划君灵机一动,来个每隔十秒自动刷新后台的妙技,这表示如果在十秒的时间内算不出最合理的锻炼材料和辅助道具,过时间就又得重新算了。 这还不算完,游戏方还推出了新的稀有材料,比原来的贵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买不起。 这条捷径这才慢慢平息下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6节 大神还是有,不过没原来那么多了。服务器升级后新鲜出炉的大神都是财技双全,基本上平民大神都只能排在战力榜的十名开外。 在这种情况下,“袭夜”仍然高居榜首,他有钱没钱,一目了然。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这个网游还是那么的红火,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群鬼才一样的高玩们,所以玩这个游戏的妹子也比别的多,妹子多了,汉子还会少吗? 刘孟漓所在的区是这个服务器最热火朝天的,这个区高玩太多,普通的小神在这里,都是被人嫌弃的对象,所以无论是跨服帮战还是团体战,赢的队伍都在这个区。 刘孟漓的号可是大名鼎鼎的“夜袭”,和他一处耍的也肯定都是大神,只可惜他现实里那群小伙伴这时候都没上线,在线的跟他关系也算不上铁,不过还是有人正义感爆棚看不下去换正身上世界—— 「浣溪颜,你他妈再卖一个试试?」 「他让我卖的,他不玩了!」 世界静了一阵。 然后许多大号都被炸了出来。 这个点正好是下午二点,基本上在线的也全挂着机,全i民i运i动都是六点之后才会有。 「卧槽!发生了什么?我还上着课呢都被吓出来了!」 哥们你也太假了,刚找你你装死,这会儿怎么活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大神怎么突然不玩了?他昨天还跟我聊天呢!」 有妹子表示完全无法接受。 「我是他老婆还是你是?他昨天亲口告诉我的!」 这个女人太笃定,让人就算心存疑惑,也没法反驳,毕竟游戏里称兄道弟一套一套的,出了这地儿说不定在现实生活中还打过架,碰过车…… 很难说。 何况他们这个圈子的熟人都知道正主跟这女人好像还是现实认识的,下副本聊天的时候都互相称现实里的名字,关系跟咱这种虚拟的没法比。 这会儿浣溪颜再叫卖就没人吭声了。 晚上五点,杨茹暮给杨翊泞准备好营养粥,就拿着块面包进屋了。 这时候上线的也越来越多,刘孟漓那帮室友中也有人上来了。 「靠!浣溪颜你疯了?」这一声动静瞬间激起千层浪。 ☆、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大神的亲友团一现身,众人都像吃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这位室友也是个微操控,本身在游戏里也是个大神级别的人物,他这个人挺幽默,那点吊儿郎当也阻挡不了小姑娘们崇拜的目光,此时听他说话,个个冒出来附议。 世界频道瞬间被刷频。 这位室友只好买喇叭发话。 「喇叭」「妞!跪下」浣溪颜我不管你怎么回事,把你卖装备拿的钱一分不差都吐出来! 这时候浣溪颜估计都卖得差不多了,那位室友一看对方头像一暗下去,暗叫一声不好,他赶紧给刘孟漓打电话,把那个出门跟新勾搭上的学霸妹子“约炮”的大爷叫回来。 「世界」「沉默以对」卖的好!帮主夫人这是给我们帮主报仇啊! 「世界」「没刀的屠夫」手下败将没资格说话,你们帮主的事怎么他自己不站出来说话,要你他妈叽里呱啦?天天缩女人堆里,娘们! 「世界」「沉默以对」别以为你们多厉害!我真是笑死了。你们家大神那么有本事,怎么还要跟我们帮主抢老婆? 「世界」「没刀的屠夫」有本事正身说话,弄个小号躲背后歪歪唧唧恶不恶心? 「世界」「沉默以对」对你这种人,我怕上大号吓死你! 「世界」「思念、化为灰烬」这演的哪一处啊? 「世界」「落地的凉秋」特大新闻!特大新闻!溟水殿那群疯狗又跟美人帮咬起来了,大家快来看啊! 「世界」「没刀的屠夫」也不知道是谁当年跟在我家大神背后打欢撒泼求包养!呵! 「系统」骁勇善战,权倾天下的全服第一王者“袭夜”上线了。 一行烫金的系统提示一出现,世界顿时安静了片刻。 刘孟漓是溟水殿帮主,他们这一堆人,有多少本事,就有多少嚣张,张狂的作风能吸引得多少同类,也就有多少人看不惯,但多数人由于战力悬殊也只能忍气吞声。 溟水殿和美人膝都是大帮,前者是有钱的高玩聚集的地方,后者多是俗称的平民派大神,这两批人操作和指挥都是顶尖的人物。 这两帮更是渭泾分明的敌对帮,这游戏里每周五都是区内帮战,两帮一对上基本上都是豁出去的实力战,帮战场内的录像研究研究都是特别好的战局教程。 除了这两个帮外,当然还有其他的大帮小帮,但基本都是中立派,平均一个帮里头的大神不超过二十人,基本都是从这两个最古老的帮里分出去自个儿创的业,别看帮派等级都差不多,综合实力却是远远落后的。 「世界」「袭夜」艹! 「世界」「妞!跪下」我没骗你吧?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说,哥们儿,你怎么回事?那浣溪颜不是你现实中未婚妻吗? 「私聊」「袭夜」狗屁未婚妻,视频她都没露过脸,鬼知道是人是狗!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你不是吧!脸你都没看就把人娶了?你心也挺大! 「私聊」「袭夜」那不是美人膝那群穷逼天天在世界上喊什么女神女神的,靠我觉得被耍了! 「私聊」「没刀的屠夫」大神,你总算上来了。你和大神夫人闹什么矛盾了? 「私聊」「袭夜」屠夫你在美人膝是不是有个小号? 「私聊」「没刀的屠夫」……大神你? 「私聊」「袭夜」没找你麻烦,问你件事。 「私聊」「没刀的屠夫」小的听着呢…… 「私聊」「袭夜」qq你登着没?把美人膝那个公众群里头浣溪颜的照片发我们自己那个群。 「私聊」「没刀的屠夫」好嘞,大神你等会儿。 「qq溟水殿总群」「溟水-屠夫」……原文件已删。。。 「私聊」「袭夜」行,我知道了。 「私聊」「没刀的屠夫」大神,我能问你件事吗? 「私聊」「袭夜」说。 「私聊」「没刀的屠夫」美人膝的人都说大神抢了他们帮主夫人,这真的吗? 「私聊」「袭夜」我说,兄弟,你不会真以为我跟浣溪颜现实认识我才抢的她吧? 「私聊」「没刀的屠夫」…… 「私聊」「妞!跪下」我说柳哥,你当时不是跟她视频过吗?那姑娘好看吗?要真漂亮这事要不算了? 「私聊」「袭夜」视频的时候她那头摄像头坏了,乌漆抹黑的,鬼知道长啥样!靠! 「私聊」「妞!跪下」别告诉我你直接yy了,噗—— 「私聊」「袭夜」美人膝的帮主我见过,他是隔壁那个师范的,以他那眼光那姑娘估计丑不到哪儿去! 「私聊」「妞!跪下」……然而我仍然无法相信,你居然这样都能行。 「qq溟水殿总群」「溟水-屠夫」哈哈我找到了群里有个哥们把照片下载下来了!「照片」 「qq溟水殿总群」「溟水-妞妞的大爷」卧槽……她不是…… 「qq溟水殿总群」「溟水-袭夜」闭嘴! 刘孟漓将那张照片点开仔细看了看。 这可不就是今中午碰上那姑娘? 呵呵! 照片里的她比起现在更加的稚嫩,拎着一大袋购物袋,脸没朝着镜头,看上去挺像被人偷拍的。 刘孟漓才懒得理会自拍还是偷拍,这个表子,千万别落老子手里! 「私聊」「妞!跪下」……柳哥,要不算了?咱也不缺这点钱。 「私聊」「袭夜」她这种技校出来的货色,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这是替她爹妈教育她! 杨茹暮在「妞!跪下」上世界喊话之前,就已经打开官网上的角色交易平台,这地方卖号的挺多,杨茹暮刷新了几遍,终于刷出来最新的一条记录。 80级的女号,一身紫装,右侧还有卖家列的简要介绍。 杨茹暮看了下标价:666。 这是算贵还是便宜? 他按下确认键,屏幕上跳出交易成功的消息框,杨茹暮点开说明书,里头存有这个号的账号密码。 杨茹暮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鼠标移到另一个网页上,上面是母校的bbs论坛。 一个挂了三年的置顶hot贴明晃晃地杵在首页。 大标题是:为了男神老湿,姐自愿放弃挂柯南。 杨茹暮自动忽略那一楼,鼠标下移,翻找关于金融专业的树洞贴。 学生们通常都会在树洞贴上吐槽某某老师的教学水平,看看还是蛮有用的。 网页卡了一下,整个页面自动上下滑动,杨茹暮鼠标一错,点开了那个置顶贴。 一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灯光明亮的大礼堂,傅玖一脸淡漠地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下面大大的标着两个字:镇楼! 楼下一群学生列队表示:舔屏神图,楼楼强大。 杨茹暮百无聊懒地扫了几眼,正要叉掉,突然瞟到几个熟悉的字眼:一条曲线的奥秘。 他心如打鼓一般翻回去,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耳旁说:就是他,你猜对了! 略过满屏奔放的示爱宣言,杨茹暮终于找到了一些不算歪楼的亚健康交流: ——我超级后悔啊!没选这个课! ——早知道本大人也选这个课了,卧槽上课的时候叫上我,老娘要去蹭课! ——哈哈谢谢学姐分享,我明年一定选! ——自从认识了男神老湿,我再也不用为奖学金折腰了! ——虽然这老师是挺帅的,但我看中的是他的思想,嗯。 杨茹暮捶了下桌子,烦躁地在记事本上划着线条,俊秀的字体跃然纸上:雨公衣。 他的世界都快被傅玖侵占了! 杨茹暮叉掉bbs,现在他完全没有继续浏览它的谷欠望。 他打开音响,游戏中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杨茹暮将散落的刘海拨到脑后,操纵原来那新手号走地图。 他从没玩过网游,对这方面的东西也并不熟练。 今天刚好是周四,世界频道特别热闹,许多人都在揣测明天的帮战哪个帮又会轮空?这次溟水要是对上美人还能不能完胜?还有人嘲讽这区霸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吧? 跨服帮战一般半月一次,第一名的帮派帮主才有资格拿烫金称号,一般全区帮战有名次的拿的都是银色的。 所以上世界喊话时有些人的昵称会发光,那表示肯定是个大神。 附近的玩家聊天时也会谈些某某副本该怎么玩,日常任务用时最短的方法是什么等等技术性的话题。 大概所有男同胞都是天生的玩家,杨茹暮溜了一圈,差不多摸清了门路。 杨茹暮这个号是个小正太,跑起来挺可爱的,就像养孩子。 “妈妈?晚安!”杨翊泞探头往里瞟了一眼,打着哈欠上楼了。 杨茹暮看杨翊泞那小身板,突然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被他漏了:房子! 他居然把过户的事给忘了。 杨茹暮猛地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他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给那个老太太打电话,现在都快九点了,老人家估计都休息了,但不打吧杨茹暮心里头总像膈了一块石头,特别难受。 大妈接得挺快,好像就坐在电话机前专为了等这通电话。 杨茹暮赶紧道歉,对方素质也高,撂电话前谈好明天上午九点,杨茹暮连连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状况。 等对方挂了电话,杨茹暮才将耳朵从听筒离开,这下他终于定了心神。 *** 「每日一拆字by杨翊泞」 ——如何优雅地暗示别人快“滚”? ——雨怎么那么大,本公子的衣裳都湿了! ☆、姜冼失踪 翌日,杨茹暮一整天都在忙着过户,现在购房没有原来方便,而且自从土地使用权公有化之后,通过买房落户的外来人口都没招了。 杨茹暮一大早出去时就觉得中午肯定赶不回来,他给杨翊泞备好早午饭,放在保温箱里。他出门之前凑到杨翊泞耳旁,嘱咐了一堆事,杨翊泞闭着眼小声地哼唧表示听到了,白白嫩嫩的小手拉着被角,杨茹暮差点被他这小模样逗笑。 没养过孩子的大概感觉不到这些趣味。 拉上大门的一瞬间杨茹暮又折了回来,他用录音笔将相关事宜又叮嘱了一遍,又折腾了好几个落脚的位置,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保温箱旁。 光通过半开的门透进屋里,涂上了一层暖洋洋的色调。 这时候杨茹暮想,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该多好。 过户的手续果然非常冗长繁琐,老太太的儿子是个中年男子,为人稳重,办起事来也可靠,没有年轻人那点手忙脚乱的不谙世事。 但就算这样,等终于尘埃落地之时,也过去了大半天。 杨茹暮收好相关证明,与这家人辞别之后,加快速度往回赶。 几乎是紧追着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杨茹暮终于到了家门口。这时候他才发觉一阵口干舌燥、腰酸背痛,有一种年少时军训结束后的疲惫感。 杨茹暮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走进门。 客厅静悄悄,杨茹暮走进厨房,保温箱有被开启过的痕迹,水池旁挂着几滴细小的水珠,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不过那只录音笔并没有呆在原地,大概是被杨翊泞收起来了。 杨茹暮顺着楼梯往上走,“泞泞?” 走廊上都是他一个人的回音。 杨茹暮瞬间有些慌张,“泞泞?” 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有细小的动静从阳台上传过来,杨茹暮惊喜地拉开门探出头,“泞……”,被惊扰的冬雀飞快地穿过栏杆朝前方的大树飞去,翅膀与枝桠摩擦发出的响动,莫名地令人感到不祥。 到底怎么了?明明,明明早上杨翊泞还在这儿? 怎、怎么? 杨茹暮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应激状态,狂乱的心跳声似乎是从脑子里传出来的,交感神经刺激着他过分敏感的情绪,极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冲刷着血液,呼吸就像是科萨科夫的《野蜂飞舞》,快得迫人窒息。 他一间房一间房找,一股从没有过的焦虑侵袭着他的灵魂,他双腿迈的步子杂乱无章,整个肢体动作都像共济失调了一样,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给绊倒了。 住在这里,果然并不合适!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杨茹暮惊恐地掏了掏口袋,居然什么也没掏到,他见了鬼似的靠着墙壁蹲下来,双手颤抖地捂住脸。 手机的铃声还在继续,他突然分不清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崩溃地大喊了一声:“泞泞!” “咔嚓”,身后传来开门声,杨茹暮泪眼婆娑地转过头,走廊上一片漆黑,那铃声也停了,刹那间静得骇人,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啪!”灯光亮起。 杨翊泞站在书房门口,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妈妈?你叫我?” 杨茹暮五味杂陈,他突然非常想抱紧杨翊泞。 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那一霎那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复杂,杨茹暮原以为他会忍不住嚎啕大哭,临出口又“噗”得一声笑了。 从前不知从哪听来的这么一件趣事:一位母亲以为孩子不见了真是急坏了,又是哭又是闹还报了警,找了好久没找着,都生无可恋了,才终于发现了这皮实孩子——人孩子老老实实躲在大衣柜里,还以为跟妈妈捉迷藏呢! 杨茹暮扶额。 小孩子真的不能没玩伴,没人陪着发泄他们过盛的精力,爹妈就要遭殃了。 杨翊泞的思想再成熟也只是个小孩子,杨茹暮带孩子其实没什么耐心,让他一个两世人怎么拉下脸皮跟杨翊泞一起趴在土堆里弹玻璃珠? 小孩子那些玩法他真心无法理解,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最无可救药的弱智游戏,杨茹暮真是想不通他小时候为什么也喜欢玩这些游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好吗? 杨茹暮双手托住杨翊泞的脸蛋,从额头看起,一寸寸地往下看,杨翊泞的表情特别淡定,令杨茹暮不禁怀疑是不是他把杨翊泞想太坏了? 大概,真的是一开始杨翊泞没听见? 转眼一想,这片小区是有名的土豪区,说不定为了业主隐私,隔音效果非常好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了,三年多的时间,杨翊泞都没有出现玩泥巴,玩弹弓等幼稚行为,他手边那些玩具也都是些组装类益智游戏,杨茹暮看他平时也挺喜欢的,没道理突然就想玩躲猫猫了…… 杨茹暮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 这么看来,恐怕真是他想岔了。 杨茹暮最后看了杨翊泞一眼,杨翊泞那表情明明白白地透着不解,“妈妈?” “哦,”杨茹暮回过神,“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妈妈想吃什么?”杨翊泞笑了起来,两个酒窝鲜明地挂在嘴边。 杨茹暮瞥了眼手表,无奈地眨了眨眼,“好吧,小伙子!那你只能等着15分钟后揭晓答案了!”说着他朝楼下走。 直到杨茹暮的身影看不见,杨翊泞才卸下脸上的微笑,他沉下来的脸跟杨祺陵生气的样子非常相似,有暗色的波浪在眼底涌动。 书房的门被风吹得“嘎嘎嘎”地移动,“喀”地一声撞上了杨翊泞的鞋沿,他低下头睨了一眼。 我就是故意的。他心里有个声音说。 你会不会失去我,这就要看你的表现。 亲情重不重要,你不懂,我总有办法让你懂。 今天奔波了一天,杨茹暮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晾完一堆里衣,他想起外套还放在楼下,他朝楼梯口往下看,发现杨翊泞还在下面,便喊他:“翊泞哥,能帮我个忙吗?”他支使杨翊泞干活的时候都习惯这么讨好他。 杨翊泞极受用地哼了一声,“我允许你说出你的诉求!” 那副傲慢的样子令杨茹暮真想给他一巴掌,但真下手又有点舍不得,“……帮我把挂衣架上那件衣服拿上来,你最好了翊泞哥,快点!”说到后面杨茹暮忍不住催促他。 杨翊泞慢慢吞吞地起身,又慢慢吞吞地将衣服取下来,最后杨茹暮实在看不下去了三五步下楼将它拿了过来。 杨翊泞见状无所谓地退后几步,双手懒洋洋地插衣兜里,这副样子跟杨祺陵简直太神似了。 酷确实酷,可看在杨茹暮眼里,就是欠揍!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杨茹暮正想说说他,杨翊泞反倒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妈妈,你这种做法非常没道理!” 杨茹暮奇道:“什么?” “你指挥我干活的时候毫不含糊,怎么那年大冬天我求你帮我把里衣从床尾拿到床头你都不乐意,这公平吗?”杨翊泞仰着脑袋高傲地朝楼上走,那45度上扬的后脑勺金贵的一塌糊涂。 “……那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非要妈妈帮你?”杨茹暮好笑道。 “可是”,杨翊泞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二楼楼梯口,他转过头,小大人般摇了摇手指,教育杨茹暮,“妈妈,你上次大半夜口渴了还是我给你烧水倒水,这本来也是你自己的事!” 臭小子理挺正,“……这点小事你还记着?”杨茹暮讽刺他。 杨翊泞一脸正色地说:“妈妈,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背后的道理。你这种行为明显就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这样不好,你要改正!” “……”,三天不打,小腚又痒了。杨茹暮竟无言以对,他环顾左右,突然发现装证件的那个包还放在沙发上,杨茹暮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今天真是忙昏头了,他飞快抓起包连同大衣一起抱上楼。 他将包里头的东西翻来覆去清点了三遍,确认无误后,这才锁进保险柜。 安置好一切,他将外套拿到卫生间,洗之前他惯常掏了掏口袋,里头除了一些零钱外,还有一张小卡片,杨茹暮纳闷地抽出来一看—— 原来这张名片是那天那个徐医生给的。 ——早教中心。 杨茹暮想了想,最近他确实比较忙,大概是没空照顾杨翊泞的,不如把孩子送过去? 可是徐医生跟傅玖认识……杨茹暮一想又自动否定。 只不过,孩子一个人在家他确实不放心,要不还是送过去? 小孩子孤身一人待在家里要是不见了他找谁要人去,要是从徐医生那儿丢的,杨茹暮报起警来也有理有据,这么一想,他觉得可行! 明天给徐医生打电话吧,杨茹暮想到这自然就联想到了手机。 他往另一个口袋一掏,将它拎了出来。 里头显示一个未接电话,没有备注,也不知道是谁。 杨茹暮正要放下东西开始洗衣服,那手机又开始振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杨茹暮瞥了一眼,本来打算扔着不管它,但这铃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上去就是吵得他难受……杨茹暮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你好!” “呵!”对方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刚听到杨茹暮的声音,就发出一声冷笑。 杨茹暮皱了皱眉,打算挂了。 “好了温瑜我也懒得听你叫我姐姐,听了我还怕折寿!”居然是姜琬。 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杨茹暮一头雾水,所以没吭声。 “……说话!死了吗?” 我上辈子毒舌的时候都没有你说话的份,杨茹暮深吸了口气,吐出一个字“哦!”杨茹暮你改邪归正了,千万沉住气。 “哎我说,你,你这小……”那边姜琬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到嘴的怒骂咽下去,她咬牙切齿地质问,“姜冼呢?你把他怎么了?” ☆、姜琬车祸 什么他怎么了?杨茹暮累了一天,回到家又担心受怕了大半会儿,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骨子里老早攒了一堆火。 他拎着手机走到阳台,关门的动静都比平时来得大。 “你什么意思?”杨茹暮听到自己生硬的声音。 “我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姜琬在那头都气炸了,“前两天姜冼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又怎么了?”杨茹暮一面漠然,他巴不得姜冼真失踪了,那他一定给姜冼烧柱高香,以显他大义灭己的丰功伟业。 姜琬气笑了,“那你刚才那什么语气?还敢说跟你没关系?” “你两天前不知道找我要人,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点晚了?”杨茹暮其实搞不懂姜琬与姜冼那点亲情,说老死不相往来吧彼此好歹是亲姐弟,要说“情重姜肱”吧显然相差甚远。 有钱人家的那点亲情说不定也并不比广普大众来的少,只不过埋藏于利益之下,显露出来的样子就不是那么好看的了。 杨茹暮那句话简直跟导火线似的把姜琬给引爆了,杨茹暮将手机扔到一边,都能听到那头传过来的大动静。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家具,姜琬终于冷静了下来,“行行行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温瑜!你也别太得意,你到底知不知道姜冼跟个警察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啊?” 杨茹暮都懒得搭理她,他开了扩音,随她一个人在那又吼又叫的,依稀还有猛打方向盘的紧急刹车声。 他给阳台上的吊兰挪了挪位置,曳地的叶子四季常青,播散着可人的青春。 “……你人呢死哪去了?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谁?你别以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还不是为了你?他现在完全联系不上,那个警察也见鬼地没了踪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你等着吧!你等着,下一个就是你……嘟嘟嘟”。 吼叫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外力将所有的呐喊隔空截断。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最厌恶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诅咒别人,这种事心里想想也就算了,说出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似乎拨动了隐秘的箴言,令他心里头咯噔咯噔地响。 杨茹暮将手上的活往旁边一搁,他也没那么愚蠢,只不过不关心的事他也没必要搞得太过于清楚。 上辈子姜氏那些纷纷扰扰最后还不是完满落幕,根本出不了人命,外人掺和进去反倒自打脸面。 他给姜琬回拨过去,铃声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他隐隐觉得有点不祥,又冷漠地觉得没必要在乎。 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杨茹暮活动了一下胳膊,走书房打开电脑。他先将那个小号上上去探探风头,始料未及的是,刚一登陆,屏幕就暗了。 「系统」玩家「妞!跪下」对玩家「尛棉袄」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尛棉袄」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这事不太正常,杨茹暮起了疑心。 强行切磋,也叫野外杀人,攻击的一方是要掉侠义值的,「妞!跪下」根本没可能沦落到杀小号的地步,他这种级别的玩家,都有点鼻孔朝天,再怎么着也犯不着跟个小号过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没刀的屠夫」烦「沉默以对」烦得不行,也没吼着来打一架。实际上「沉默以对」是个70级的高战号(该游戏满级100,但从60级开始,每膈10级都是一个分水岭,有人玩60,有人玩70,游戏针对每个档次都有不同的玩法,战力也是按档次划分,有时候也很难说一个70级的就比90级的差),此人在分榜上也算个小神,对于刚进游戏的新人来说,这样一个号算得上大号了,想抱大腿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游戏都过了三年了,在许多老玩家看来,别人的大号他们都以为是个小号,只因为他们手里头玩剩下的小号都没那么鸡肋的,也怪不得这么想。 不杀小号,那是怕掉身价,不加技能直接平砍,才一回合人小号就歇菜了你说你折腾他干嘛?调戏吗?又不是女玩家? 而且现在女玩家也没原来吃香了,从前是只要是个女的基本上都不可能落单,现在女玩家那么多,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了选择大伙儿也就没那么饥渴。 他的「尛棉袄」安静地蹲在地府里,杨茹暮扫了扫世界频道上的吐槽—— 「世界」「袭夜」犯贱的怎么都赶着这几天! 「世界」「妞!跪下」刚做日常碰上,顺手杀了,省得一会又过来杀你。 「世界」「糖僧」看了一天的戏,贫僧真是快被你们笑死,这小号也是牛啊! 「世界」「摧花小能手」大神魅力无边啊,哈哈哈哈哈…… 「世界」「官家爷们」这年头抱大腿原来应该这样…… 刘孟漓没再上世界喊话,他又开始这两天常规的刷喇叭日常。 「喇叭」「袭夜」浣溪颜你出来! 「喇叭」「羽扇子衿」她卖了你多少东西你报个价我给还。 「喇叭」「袭夜」你是她什么人她需要你给她还? 「世界」「沉默以对」我们帮主就是这么有情有义,不像有的人,一点破装备搞的惊天动地,呵呵! 「世界」「没刀的屠夫」小号你注意!别逼我打你! 「世界」「思念、化为灰烬」我希望是我想多了,袭夜,看私聊! 看到这,杨茹暮大致理清了前因后果,这「尛棉袄」是彻底废了,算了,反正他还有个女号。 杨茹暮站起来去找杨翊泞,这时候他要确认件事。 房间里,杨翊泞在灯光下一板一眼地捣鼓模型,手旁一堆零部件有条不絮地按类排列,听到敲门声,杨翊泞回过头,“有事吗?妈妈!” 杨茹暮一直相信杨翊泞对细节的捕捉能力,昨晚只隔着门缝瞥了一眼,别人杨茹暮还不觉得,杨翊泞的话,完全有可能将他那个账号给记下。他从来所有账号的密码全是杨翊泞的生日,哪怕那些包含字母的密码也非常好猜,不是再加个love,就是再添杨翊泞名字的首字母。 杨茹暮上上下下打量了杨翊泞几眼,心里头其实有点冒火,只不过看杨翊泞那副无辜样,杨茹暮就觉得这孩子耍点心机也挺可爱的。 “哦,没什么!”杨茹暮重新给他带上门。 一见房门关上,杨翊泞表情不变,眼底的光却越发暗了。 他虽然不知道杨茹暮为什么突然玩起网游,但他上网查过资料,据说玩游戏的人,都是由于对孤独的恐惧。 他妈妈孤独吗?杨翊泞并不知道,不过他这么做也只是想向这个做人母亲的提个醒:你有个儿子呢你还沉迷网游,太无耻了! 杨翊泞本来是打算把那个账号给删了,不过看那昵称觉得挺称心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个警告算了。于是他点开战力榜瞅了瞅,追杀了战力第一的玩家一整天。 对方一开始没搭理他,他死了好几次也没气馁,继续骚扰这个人,直到把对方彻底惹火…… 以亿万计算的数据端另一角。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你有没想过,你那些装备最后落谁兜里?说不定…… 「私聊」「袭夜」本来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件事,总之你别管,不可能。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并不愤怒。 「私聊」「袭夜」现实中有点事。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 「思念、化为灰烬」觉得一拳头打棉花上,和着皇帝不急太监急,事到临头结果就他一人瞎操心,那必须不能够啊。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哥们,在吗? 「私聊」「羽扇子衿」……好久不见。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那么见外啊? 「私聊」「羽扇子衿」。。。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喂我说,那个浣溪颜真有那么漂亮? 「私聊」「羽扇子衿」嗯。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抠鼻」 刘孟漓拿胳膊捅了捅一旁的魏文迪,“查出来没?” 一旁的「妞!跪下」忍不住提醒道:“柳哥,八点半帮战你可别忘了。” 刘孟漓敷衍地挥了挥手,继续催促,“哪里的ip?” 抹了一把汗,魏文迪终于将双手从键盘上离开,他抽空喝了口水,“那个小号的ip我查到了,那个女号原来的记录都被删了,查起来有难度,八点之后我还有事做,没办法留下帮你,今天恐怕不可能了,要是她再上线就好办了……” 刘孟漓刚想说特么那表子都缩了两天了,我他妈都没舍得全服通缉她还躲着不见人呢,一旁「妞!跪下」突然扯他袖子,“柳、柳哥!你过来看,快……” 「私信」你的好友「浣溪颜」上线了! 刘孟漓:! 几分钟后,魏文迪将ip地址截图下来。 刘孟漓眼都瞪瞎了,“你的意思是,杀我那小号就是她?” 「世界」「妞!跪下」噗哈哈哈! 「世界」「袭夜」闭嘴! 「世界」「透明小二」天天都这么热闹,哪像我原来待的那个鬼区啊全程带队服务都找不着人。 「世界」「黄金蛋生贵族」大神笑什么? 「帮派」「给你我的i」帮战报数。 「帮派」「黄金蛋生贵族」长老大人,算上我! 杨茹暮刚登上「浣溪颜」,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的是姜琬那个号码,杨茹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7节 电话刚一接通,杨茹暮还来不及说声“你好”,对方就噼里啪啦地蹦出一大串话:“你好这里是xx医院急诊科,你现在方便吗?这个机子的主人车祸昏迷,需要紧急抢救,你能帮忙联系到她的家人吗? ☆、杨祺陵 这个夜晚“神徒”发生了许多事,杨茹暮却没办法知道了。他撂下电话后,本想直接赶去医院,临走前想到杨翊泞之前耍的那点小诡计就想先把账号下了,但事关一条生命,一点马虎都不能有,他心一急,连电脑都没时间关,直接将书房反锁了走人。 如今国内医患矛盾那么恶劣,没家属签字人家根本不给手术,这就是现状,无所谓谁对谁错,太多好心的医生都被患者告怕了。 杨茹暮急哄哄地下楼,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都跨出大门了又折回来,将杨翊泞一起提溜出去。 大白天都不安全,大晚上的杨茹暮就更舍不得把杨翊泞一个人落下了。 打开庭院的时候门口杵个萧索的人影,那人整个身影处在阴影中,昏暗的灯光并没有泄露对方一丝一毫的面庞。 杨茹暮一开始没注意这个人,他忙着将电瓶拖出来,还是杨翊泞“咦”了一声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孩童的领地意识往往比大人强烈,从心理学上说,是由于本能的兽性还未来得及收敛而产生的一过性排外气场,俗称第六感。 杨茹暮朝杨翊泞所站的方向看过去,小孩子后面好像被一大团黑暗包裹,那黑幕正慢慢地朝他们爬过来…… 杨茹暮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平常地教训杨翊泞,“别站那儿了,过来!” 杨翊泞诧异地瞥了杨茹暮一眼,老老实实地走过来。他妈妈生气的时候也是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杨翊泞总觉得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严厉与焦急,还是有点不同的。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什么东西朝他逼近,杨翊泞装作若无其事,脚步却加快了。庭院离车库还是有些距离的,这栋别墅比他们原来住的那房子大多了……然后,整个画面都仿佛凝固住似的,他看到他妈妈朝他的方向跑过来,整张脸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下一秒,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杨翊泞的嘴将他拉进阴影里,那一个瞬间,他居然看到他妈妈那双眼,阴暗到了极点。 杨翊泞想到了一个词:癫似恶鬼。 眼看着杨翊泞从他眼前消失,杨茹暮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硬是追了出去。 出了庭院便是小区的绿化带,他拐过围墙冲进去,却在转角的那一瞬间吓得脸色铁青,“surprise!”傅玖举着杨翊泞冲他微笑。 杨茹暮冷着脸接过杨翊泞,傅玖是有毛病吗? 他连招呼都不想打,直接扭头走人,傅玖跟上来问他,“大晚上去哪?我送你?” 杨茹暮冷不丁地回头看了傅玖一眼,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想确认什么?杨翊泞在他心里的位置?好了杨翊泞是他的全部生命,傅玖总该满意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傅玖面前摆脸色,对方的心情居然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傅玖的目的达到了,当然心情好。杨茹暮想想就一肚子火,他抱紧杨翊泞,快步朝前走。 傅玖在背后轻笑着,在杨茹暮听来,离魔鬼的笑声也不远了。 “我送你吧!电瓶车对小孩子不好。”傅玖再次提议。 驳回!杨翊泞将小脸埋进杨茹暮的脖子里,悄悄地说。 好在杨茹暮本来就不想理傅玖,他真生起气来六亲不认,哪还管你是不是我单恋的对象,真是可笑! “好了。风大了会把人吹面瘫的,真的!”傅玖又劝道。 杨茹暮猛地顿住脚步,他的肩胛骨都随着剧烈的呼吸而上下浮动,杨茹暮转过身,“我的车呢?你什么时候组装好?” 傅玖跨前两步,与杨茹暮保持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再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我可以保证在这段时间内,充当免费司机,随叫随到。”他们双方都有彼此的号码,却谁都缺少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这语气听上去,跟“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也没差了。 杨茹暮简直不明白傅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的傅玖简直像是当年的姜冼,语气表情肢体动作,没有一处不在传递着“求交往”的暗波,绝对错不了。 都这程度了,除非是弱智,否则不可能看不出来。 电影里那种情节太假了,情商低不代表脑残,这都看不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要么是委婉地拒绝,要么就是矫情。 傅玖将前几天现学的理论与实际相比较,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不矫情,那……难道是拒绝? 傅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眸色沉沉。 也好! 杨茹暮坐上车时,心里烦躁极了。他最近总是被傅玖打包带走,那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太糟心。 他同杨翊泞一起坐在后座,安静的车厢内,杨茹暮渐渐沉下心神。 这情形与前世出入太大,他总是觉得他们不会有事,要折腾让姜冼姜琬谢冯三个人自个儿折腾去,不管如何他都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走。 老实说姜冼拿杨祺陵威胁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多动摇。 他想要报复姜冼,也不过是觉得姜冼管得太多,令他备感压抑,姜冼惜财,那杨茹暮就让他一无所有。 报复傅玖的心思就更简单了,傅玖触了他的逆鳞,他要是不反击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重生的,可是…… 万一呢,万一事件扩大化了呢?万一这之间出了什么纰漏使得往后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制,那样一个不可预知的神秘未来,杨茹暮拿什么保证他能独善其身? 到医院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医务人员已经给姜琬做了急救处理,人早就拉进了手术室,手术到现在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只差点常规流程,这个点,就等着杨茹暮过来签字。 医院基本上就是这样,如果是家属接的病危电话,只要家属明确表示同意抢救,基本上医生都会放心大胆地做,不过电话里还是要往严重了说,人不来就不给手术,要不然家属撂了电话人就不见了,拖得久了谁担这个责任?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患者一不小心死在手术台上,家属到这程度了还没把字给签了,打官司时医生就别抱什么天真的想法,必输妥妥的! 这个医患体系就是如此,人们总是期望做医生的上通华夏五千年,下识苍生亿万病,中间还得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却从来不想想,人家做医生对患者也是有所期待的:诚实善良……这么简单的东西有几个看病的人有? 急诊科的主任亲自出面将可能面临的手术风险一一告知杨茹暮,一直说到最坏的后果:患者死亡。 手术相关的医生全进手术室抓紧时间抢救,据说患者各脏器损伤严重,所有隶属大外的外科医生来了不少,连一些内科专家也惊动了。 杨茹暮这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姜琬能被他气得撞车?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关于车祸现况、保险理赔等其他的琐事,杨茹暮本来打算亲自去看看,但有医生好说歹说让他不能走,这患者就只有他这么个亲属,手术中出现任何紧急情况都要他签字,他怎么能走? 商量到最后,只能让傅玖代劳。 杨茹暮相信傅玖的能力,却不相信傅玖的为人。 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谢冯呢?他人在哪儿? 杨茹暮将姜琬的手机拿过来翻了翻,联系人里头有备注的就两个,一个温瑜,一个姜冼。太干净了,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傅玖正在同警察交涉,而杨茹暮却寸步难行地等在手术室门口。 这个点似乎是医院安排手术的黄金期,手术室门口全是人,几排座椅全被占满,每个人的情绪都压抑而浮躁。 杨茹暮一手支着另一只手的肘部,食指抵着眉心,杨翊泞靠在他腿上。 仿佛过了很久,姜琬的死亡来得太突然,好比上一秒正同他说话的人,下一瞬便突然腐烂了。 车祸的现场很惨,大卡车撞人后逃逸,姜琬那辆小轿车整个车身都凹了进去,医务人员称,将人弄出来都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法医已经过来了,如果要将案子审清楚,还得进行尸检。 那个车祸地段正好是杨茹暮母校生活区那座山的背面,杨茹暮昨天还从那里经过。 也就是说,姜琬是在来找他算账的路上出的事。 这一切都太凑巧了,那条捷径姜琬怎么会知道? 这时候夜已落得太沉,杨茹暮将睡熟的杨翊泞抱在腿上。 傅玖正将警方的意思传递给他,大致就是希望他能同意尸检。 杨茹暮也想知道真相,这表示着他离这个谜团又近了一步,可他正要点头,谢冯偏偏出现了。 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来就拿走了姜琬的遗体,他不同意,谁也拿他没办法。 从法律层面来说,谢冯的决定权比杨茹暮有效多了。 谢冯走的时候,朝杨茹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在说—— 你也快了! 等杨茹暮抱着杨翊泞重新坐上车,杨茹暮还是没回过神来。 姜冼失踪,姜琬去世,傅玖似乎什么忙也没帮?真太反常了! “你坐前面,这么抱着他反而不舒服。”傅玖将后座的位置降下来,小心地安置好杨翊泞。 杨翊泞不是他的孩子这件事姜冼都知道,傅玖没道理不清楚,杨茹暮相信,傅玖对杨翊泞做出的所有善意,都暗藏玄机。 只是他现在还没露出狐狸尾巴。 杨茹暮永远忘不了,在那天那场大火里,傅玖那样威胁他:杨翊泞,我烧给你! 到底是什么意思? 舍不得他死?拿杨翊泞逼着他活着? 人不都如此:有人爱他,他不忍心;深爱他人,他不舍得。 如果不是杨翊泞,他大概老早就不想活了,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价值…… 只是,傅玖怎么可能知道? 深沉的疲惫感袭上心头,杨茹暮坐在副驾驶座上面朝窗外打了个盹。 很破碎的一个梦。 仿佛由无数个生活中不经意的小片段拼凑起来。 杨祺陵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有他们共同的母亲。 “……陵陵,到部队后要吃好喝好睡好,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妈不会怪你的……” “妈你什么意思?这么不相信你儿子?” 杨茹暮不禁想,他最后一次遇到杨祺陵是什么时候?好像杨翊泞都三岁了,这么一来,其实离分别才过去半年的时间,为什么他会有种三年多没见的错觉? 杨祺陵这会儿应该还在当兵吧,义务兵考军校至少也要服役满一年才行,枉他还妄想能在军校再看到他…… 杨茹暮瞬间惊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他发现他居然心安理得地靠着傅玖的肩膀? 这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往别人身上倒的习惯。 杨茹暮火大地朝上看,傅玖一面冷漠地注视前方,车就停在原地没动,傅玖的眼神似乎暗藏可怕的玄机,更如秋霜重露,令人忍不住颤抖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地暗骂一声:这鬼天气! 跟本能一样。 除了被迫承受,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因为,总有一天,它会降临。 杨茹暮还没来得及仔细深究,傅玖已经将脸朝向他,深邃的目光饱含诗情画意,看表情也不像是在为杨茹暮冒犯了他的肩膀而生气。 杨茹暮迅速靠回原来的座位。 天还没亮,静悄悄的医院停车场,杨茹暮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也好!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米线是什么做的? ——轮胎啊。 ——那轮胎呢? ——避孕套喽。 ——那避孕套呢? ——口香糖呗。 ——那口香糖呢? ——橡胶啊! ☆、被迫守尸 万佛山中万千寺,万千寺中万尊佛,可它最出名的恰恰不是它的佛。 作为当地最富于盛名的名胜古迹之一,如果仅仅靠的是宗教文化,未免落了俗套。 它三面环山,一面抱水,晨则云雾缭绕,暮则夕色撩人,楼台耸翠,古瓦空灵。更难得的是,整个风景区除了山脚下,基本看不到现代化的建筑。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吸引了一大批古建筑爱好者,更被列为影视作品拍摄选址的最爱。 只不过有的人,却被这块“蛮荒地”给坑惨了…… 整整两天两夜,连个鬼影都没有,姜冼终于忍无可忍,“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地方!” “别喊了!”陶厉苫无奈地说,摔下来时,他顾着姜冼,缓冲的机会相对得就少,好在平时人品不错,关键时候总算救了他一命,除了左腿骨折,别的都还行,情况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多拣点树枝回来!” “知道了你烦不烦!”姜冼朝天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出去,他能平安无事全靠陶厉苫鼎力相助,他嘴上不饶人,心里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我堂堂文明社会走出来的斯文人,居然在这破地方过野人的生活?” 陶厉苫在后头听他这句“斯文人”实在无法苟同,忍了一会儿,还是没绷住,笑了。 姜冼都出岩洞了又折回来,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讽刺回去,那边陶厉苫又发话了,“你等会儿多捡点松针樟叶回来,不然晚上又靠我这边,我真是吃不消!” “你妹……”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反倒还嫌弃起我来了?但一想人家腿断了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只好运气丹田,炼化怒火。 生气时记得闭上嘴!姜冼默念姜氏内功秘籍,黑着脸走了。 出了岩洞,姜冼绕开前面一滩血迹往旁边走,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多时,难闻的气味混着土腥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姜冼忙捂住口鼻飞快地冲出去。 这味道,是越来越大了。 残枝曳地,带着枯血的秋叶堆被风吹开了一道缝,破烂的尸体时隐时现,它有一张老年人的面孔,仔细看:正是前几天在录像里出现过2次的那个老者。 一个货真价实的老人。 那时候陶厉苫觉得这老人家有问题,却没想到对方老早遇害了,他们看到的那两次,明显是别人假扮的…… 当天姜冼开车到这里时,已经近天明。 疲劳驾驶也就算了,他车都没停好,陶厉苫已经没影了。 四周空空荡荡的,萧条的凉晨,昏暗的几盏夜灯,一切都像耷拉着脑袋的黑色死物,这个点被落在这么个地方,是个人都不见得多淡定。 陶厉苫!你他妈人呢? 等姜冼找到陶厉苫时,人家正蹲角落里泡泡面……见他过来还客气地给了他一盒。 姜冼本来饿得头昏眼花,见此情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饱了。 凌晨五点,在一碗泡面的香味里,陶厉苫说:“你走吧!” 姜冼当时就想把泡面扣他脑门上,陶厉苫没开口之前姜冼早猜到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只是他自诩活得明明白白,没道理把自个儿的命揣人家裤带子上,这么不清不楚太难受了。 既然对方明摆着冲他过来,姜冼就是再怎么躲也没用。 万佛寺的老和尚告诉他们,那位王姓老者今年突然发函说不来了,他也正纳闷呢。 一切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正当他们准备铩羽而归时,有人憋不住了,设计了那么多,总不可能放走到嘴的兔子—— 大清早,风景区的大门都没开,有人却从里头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来人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跟个卟啉病患者(旧称“吸血鬼”)似的,陶厉苫刚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立马扭头就跑。作为一名警察,陶厉苫哪怕觉得可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从陶厉苫踏出第一步起,已经彻彻底底地错了…… 对方根本懒得要他俩的命,直到摔下悬崖,陶厉苫突然想,恐怕人家只是想困住他们…… 这里地形复杂,山高崖深,可好在树茂林深,想要一口气摔死人,还才真是有难度。 可对方困住他们,这又是干什么? 到目前为止,对方手上的人命都有两条了,不见得独独将他们俩的放在心上! ……除非,对方有无论如何都不能亲手杀他们的理由! 陶厉苫摇了摇头,根本想不通,看来他有必要跟姜冼交换下情报。 陶厉苫至今唯一拿到的线索,就是那辆消失的玛莎拉蒂终于出现了——它果然被肢解成了零部件,散落在这片山谷中…… 好好的地方,居然拿来当垃圾桶了。 想想也是醉了。 这片山林根本收不到任何信号。 困的越久,他们获救的希望就越渺茫。 姜冼靠在树上大口呼吸,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把那具尸体给挖坑埋了,管他什么第一现场,这套理论在他听来简直可笑到极点! 把他们困在这里?目的何在? 一个念头闪过,姜冼猛地收缩瞳孔:温瑜,麻烦了!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姜冼这时候没心思砍柴烧火,他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他们必须马上动身,就是背,他也要把陶厉苫背出去。 一开始他们完全想岔了,对方根本看不上姜氏那点油水,这个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温瑜! 姜冼想起那一堆偷拍的照片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卧槽他都想哪儿去了,对方的目的从来都那么昭然若揭。 谢冯这回是雇了什么神经病?别到时候把自个儿也玩脱了。 这么一想,所有的举动都太好理解了。 陷害他那都是顺带的,纯粹是对方嫉妒他。 嫉妒他是她哥,为了她舍不得杀他,却也看不得他好过? 至于姜琬、谢冯?那些所有对温瑜有恶意的人…… 一切都糟糕了! 这一夜对某些人来说,注定平静不了。 “神徒”服务区,七点四十分。 「系统」玩家「给你我的i」对玩家「浣溪颜」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浣溪颜」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系统」玩家「黄金蛋生贵族」对玩家「浣溪颜」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浣溪颜」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系统」玩家「曳地的哀歌」带领的五人队对玩家「浣溪颜」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浣溪颜」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喇叭」「袭夜」搞什么,靠! 「喇叭」「羽扇子衿」美人的回帮,速度! 这两条消息几乎同一时间刷出。 自从「浣溪颜」那号一“上电视”,世界频道就炸开锅了。 本来这个号上不上线除了好友没人知道,不像有的大神号,基本一上线,就是全服广播,想不出名都难。 但上了电视(系统广播),那性质就不一样,除非是个名不见正传的垃圾号,否则都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同一个服务区的,谁敲诈谁装逼谁真牛谁手黑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再加上「浣溪颜」这个号经上次那事后,基本人品全失,这样都还有人看得下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世界」「透明小二」我的天!刚从鬼区过来,表示没看懂……能来个人科普一下么? 「世界」「落地的凉秋」虽然我很想对你说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但又怕你打我…… 「世界」「透明小二」给你一个字:滚! 「世界」「落地的凉秋」大神你真调皮,明明是六个字。 「帮派」「袭夜」她刚上来,你打她? 「帮派」「给你我的i」呵呵! 「帮派」「黄金蛋生贵族」想打她的不止我们几个,人家美人膝不是也揍了,足见她人品之低劣! 「帮派」「袭夜」话说清楚,否则都踢了。 「帮派」「妞!跪下」哥好好说话,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别伤感情,人家也是为你报仇你这话也太伤人了! 「帮派」「袭夜」你脑子呢? 「帮派」「黄金蛋生贵族」大神,我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东西,爱姐不让我说,所以你都不知道她这个人有多恶心。 「帮派」「袭夜」你说。 「帮派」「妞!跪下」……这是? 「帮派」「给你我的i」没什么真的,我退帮就是。 「帮派」「袭夜」等等,我道歉。 「私聊」「袭夜」我道歉 「私聊」「袭夜」我道歉 「私聊」「袭夜」我道歉 「私聊」「袭夜」我道歉 「私聊」「袭夜」我道歉 「私聊」「给你我的i」别刷了!「愤怒」 「私聊」「袭夜」她欺负你你怎么不说? 「私聊」「给你我的i」杀她一次两清了。 「私聊」「袭夜」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哥、哥们! 「私聊」「袭夜」结巴了? 「系统」玩家「思念、化为灰烬」对玩家「浣溪颜」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浣溪颜」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在野外碰上,实在手痒,就杀了。 「私聊」「袭夜」……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记得她号以前没那么脆…… 「私聊」「袭夜」挂机着,否则也不会任你们复活了。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你开的号?? 「私聊」「袭夜」不是。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搞不懂,你到底对那个浣溪颜是个什么态度,你表个态成吗? 「私聊」「袭夜」我一般喜欢一个人揍。 「喇叭」「袭夜」我的人我自个儿来! 「系统」玩家「袭夜」对玩家「浣溪颜」开启了强行切磋,玩家「浣溪颜」不幸落败,真是人间惨剧! 「私信」你触发了「隐藏任务」,成功杀死你的娘子1000次将随机掉落「破碎红妆」,集齐1000「破碎红妆」即可兑换「夫妻技能」。 刘孟漓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没想到一直升不了级的夫妻技能居然藏的那么深,刘孟漓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一旁「妞!跪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柳哥?” 刘孟漓一脸无辜,老子明明很淡定好么!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现在懂了,所以……有件事我有必要告诉你…… 「私聊」「袭夜」洗耳恭听。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浣溪颜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唉!我是没见过这么有心机的…… 「私聊」「袭夜」你这话不对,她真要有心机,怎么就能被你给看出来?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艹!我很蠢吗? 「私聊」「袭夜」比小妞子稍微强点。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你这么叫妞爷,他知道吗?「捶桌笑」 「私聊」「袭夜」我发小,没事。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差点被你绕进去,话说我这儿爆料你还听不听? 「私聊」「袭夜」一直在听。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卧槽! 「私聊」「袭夜」你还说不说?一会帮战我可没空跟你扯。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怎么?「捶桌笑」又跟美人干上了? 「私聊」「袭夜」每次轮空的滚!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快投入本帮主的麾下!「捶桌笑」 「私聊」「袭夜」你那帮太小,站的地都没。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抠鼻」等级也不低。 「私聊」「袭夜」你别光顾着刷建设,多招些能人干将才是正事。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这不天天上世界招人,「抠鼻」?我上哪去找个像你这样的活招牌? 「私聊」「袭夜」我记得当年跟你说过,外面过得不容易就回来。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我自己亲手建的帮,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其实吧,我还是喜欢待自个儿的帮,自在! 「私聊」「袭夜」你是不是女人?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爷爷纯爷们! 「私聊」「袭夜」答得那么快,肯定是了。玩男号的女人,「捶桌笑」! 「私聊」「思念、化为灰烬」你知道的太多了!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当有人称你大大的时候,你觉得羞愧不已,该如何回答才显得有深度? ——大大不敢当,叫我大王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各位,最近几周有点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所以只能30号后见了。晋江读者真是小甜心,哈哈。弃坑是不可能的,摸摸。 ☆、浣溪颜 被「袭夜」忽悠了一会儿,再想起「浣溪颜」那点儿事,「思念、化为灰烬」已经提不起兴趣,这时候离帮战只差几分钟,连世界频道都沉寂了下来。 许多人都觉得这场关于「浣溪颜」的闹剧很快就会平息下去,「思念、化为灰烬」同样也这么认为。 直到帮战打响。 今天的帮战是团体战,上星期获胜的五个帮对输的五个,帮战当前场景里到处飘着联盟-敌方的红蓝色旗帜。「思念、化为灰烬」那个帮运气不错,上星期直接轮空晋级,这星期也不用打,帮战结束得很快,她无聊透顶,将大号挂机,开了个别的参战帮的小号跑去看打架。 她本来是溟水帮元老级人物,后来退帮了曾一度特别后悔,本来想送个小号进去,结果溟水只收高战大号,这念头也就熄了。所以她这个小号加的帮也不算很大,说实话她还有点看不上,加自己帮她又觉得没意思,只能先这样了。 这个帮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帮,帮里中坚力量还是很给力的,不过群里高战的玩家还没她自己帮的多。 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适合小神们呆着的,这帮的帮主以前是美人膝的,人比较洒脱,也不搞战力歧视,整个帮的氛围就很不错。 每周的团体战基本是系统自动配对的敌盟组合,是帮战中的一种玩法,跟平时真真实实的敌对帮不同,有时候两个平时是盟友的帮派被划入不同的阵营,也很常见。 今天入围的十个帮基本上都等着看美人和溟水的撕战。 美人膝的人打架基本小团体作战,要点人也是跟战力差不多的队伍打,溟水殿就不管那么多,只要是敌非友,别说是单打独斗了,就算是带队的遇上对方单人,也一定追着宰,清出场为止。 这天他们也这么干了,敌方一个美人膝的号刚被清出去,对方就开大号过来报仇,结果打了四十几个回合也还没决出胜负。 双方实力差不多,这时候就看谁先失误。 「当前」「美人膝-沉默以对」臭不要脸的,连我们长老小号都敢点? 「当前」「溟水殿-没刀的屠夫」就砍了有种来! 「当前」「美人膝-曳地的哀歌」这种帮、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呵呵 「当前」「溟水殿-给你我的i」……小歌 「当前」「美人膝-流泪的浆糊」爱爱来我们帮吧! 「当前」「溟水殿-妞!跪下」小爱快拒绝他,叫他别痴心妄想! 「当前」「溟水殿-黄金蛋生贵族」胡哥你抢爱姐的时候,考虑过歌婆的感受吗? 「当前」「美人膝-leaver」还留下来干什么?给你们帮那谁谁当移动金库吗?小爱过来吧! 「当前」「溟水殿-世人说」我是搞不懂你们这群人的逻辑,首先,我们帮的帮主从来不是什么浣溪颜,帮里的事也轮不到她管,所以劳烦你们别把一个人的事扯上整个帮! 「当前」「溟水殿-世人说」第二,每次副本队里带上她,东西都归她,这不是你们自己默许的吗?这时候又跳出来说三道四他妈是不是男人?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爹妈还能指望你做什么?真有什么委屈也别在这里哭穷,卧槽这个游戏初中生怎么那么多? 「当前」「溟水殿-世人说」还有,今天不知道是谁,带个五人队野外杀人家浣溪颜,这会儿又跑过来对我们帮组队杀人的事指指点点,我就不明白了。 「当前」「美人膝-白衣舞碧水」带队的时候队里另外四个人都没动她,这个我必须澄清一下! 「当前」「美人膝-曳地的哀歌」大世世,你说话能别总是那么毒吗? 「当前」「溟水殿-给你我的i」我的错!都散了吧! 「当前」「溟水殿-世人说」小i,我总觉得有时候你对浣溪颜的忍让,不太正常……「当前」「溟水殿-黄金蛋生贵族」副帮你少说两句,i姐从来没想把事情闹大,你别这么说她! 「当前」「美人膝-羽扇子衿」小i,浣溪颜你认识吧? 「当前」「溟水殿-袭夜」多大点事别总拿几个女人说事行吗?你们也就下副本被坑了而已,谁他妈有我惨? 「当前」「美人膝-曳地的哀歌」你那点装备算什么?我家小爱每天都得给那个谁充钱! 「联盟」「溟水殿-妞!跪下」还有最后一分五十一秒,各位帮主注意清点人数,跑外圈的再点几个,一会熬过了点就能赢! 「联盟」「华素斋-糖僧」妞爷,你咋跑这儿来了,你家门口那块地儿可热闹了! 「联盟」「溟水殿-妞!跪下」什么?美人那群手残党打进来了?怎么搞的?我马上回去! 「联盟」「落枸`-透明小二」哈哈,是他们吵起来了! 「联盟」「明日之后-羊角辫」妞爷,哑巴世难得开一次口,那场面,啧啧你真是没福气! 「联盟」「溟水殿-妞!跪下」卧槽?世毒嘴都出动了!等等,等下……那个羊角辫你别走,站住,你谁小号?喂喂喂…… 「当前」「溟水殿-给你我的i」有句话我老早想问了,这个事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怎么知道的?「火冒三丈」 「当前」「美人膝-曳地的哀歌」小爱爱,你真可怜! 「当前」「美人膝-流泪的浆糊」小爱爱,你真可怜!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8节 「当前」「溟水殿-黄金蛋生贵族」爱姐,你不在的时候,浣溪颜跟我们炫耀,说什么你是她的爱慕者,天天给她充钱,我们都不信,怎么可能呢?爱姐告诉我你不是百合,快告诉我! 「当前」「美人膝-羽扇子衿」小i,我觉得吧你不会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吧? 「当前」「溟水殿-袭夜」揪着一个小姑娘家问东问西,你们这群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当前」「美人膝-曳地的哀歌」咦,我有次还听说我家爱爱是男的呢! 「当前」「美人膝-流泪的浆糊」老老、婆!口水擦擦! 「当前」「华素斋-糖僧」呦!阿弥陀佛!我记得i妹子喜欢夜大神吧? 「当前」「明日之后-我爱吃鱼干」啧啧,贵帮真乱! 「系统」斗转星移,本次帮战「溟水殿」战胜「美人膝」,获得本轮第一名,真是可喜可贺。 系统公告一出来,「思念、化为灰烬」的「羊角辫」就被传出了场地,站在主城帮战npc身边,她还有些愣兮兮,有一种八卦消息刚谈到最精彩那一点,突然被人喊闭嘴,这酸爽劲,也是够酸爽的! 「当前」「妞!跪下」前面那个小辫子,咱们谈谈!「勾指头」 天快亮了,姜冼擦了把汗,“快试试有没有信号”。 都过了快三天了,姜冼那苹果机老早没电了,这时候就体现出了陶厉苫那只公用老爷机的好处。 这时候还有百分之七十的电,这种手机电板能维持近一个星期,陶厉苫边盯着屏幕看,边指挥姜冼再往走两步。 信号有是有,但是太不稳定,刚拨出去就又没了。而且手机一转手,可能是高度的问题,同一个位置,坐着和站着,有和无,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再往前!”陶厉苫抿了抿干涸的唇。 姜冼揉了揉肩膀,将自制手推车朝前又挪了几厘米,“你大爷的,该减肥了!” “就这儿!别动!”陶厉苫捻下号码。 漫天的雾气和星点的晨光,车平稳地开着,杨茹暮将视线凝在前方,风一样的思绪早就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寂静的环境下,突然响起了铃声,杨茹暮受惊似的地掏出手机,一串陌生号码显示其上,杨茹暮朝后看了看杨翊泞,那小东西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 “你好!”杨茹暮很少接陌生电话,某个号码该不该接,如果犹豫时间超过三秒钟,就是他的第六感又在作祟了。 那边传来信号不稳的滋滋声,半天什么声音都没有。杨茹暮疑惑地抬头,余光掠过后视镜,傅玖正盯着他看,那眼神,死气沉沉。 杨茹暮猛地转头,却发现傅玖正安静地看着前方,表情不好不坏,并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 杨茹暮眨了眨眼垂下眼,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手机,那头“滋滋”声仍在继续,噪音干扰的杂音开始慢慢消失。 然后一阵神经质似的笑声从里头传出…… 你的臀腰……真好看 嗬嗬…… 然后,声音就断了。 杨茹暮感到脊骨被蜗牛爬了一圈,残留的黏液使得他浑身一阵恶心,开着暖气的车厢凭空涌进一股恶意,他忍不住又瞥了傅玖一眼。 “怎么了?”傅玖淡淡地笑了。 “……”杨茹暮摇了摇头,他重新低下头,他细长的脖子弯成诱人的弧度,他穿着协卡色的套头羊绒衫,小圆领勾出了瘦削的锁骨,米黄色的灯光照下来,更显出些温柔的情i调。 傅玖印在车窗上的倒影如深潭暗涡,笼罩着谜一样的黑暗。 杨茹暮抱着杨翊泞,将大门重新上锁的那一瞬那,手抖得厉害,还差点磕到指骨。 傅玖的车从窗外滑过,杨茹暮低头亲了亲杨翊泞的额头,将他抱上楼。 天还未大亮,橘光下的走廊上,杨翊泞脑袋微动,将脸埋进杨茹暮的大衣里,挡住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杨翊泞本来并不高兴,但今天看来,他家瑜妹妹也没多喜欢那个人,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杨茹暮安置好杨翊泞,他走到书房将电脑打开,他其实想报警,但这种无凭无据的反社论通常都会当作一般的骚扰事件处理。他翻开手机通讯录,将电话拨了出去。 那头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大晚上的,想哥了?”姜冼漫不经心地腔调从那头传过来。 这么寻常的一句开场白却把杨茹暮吓得不轻,他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哪呢?”见杨茹暮不说话,姜冼又开口了,他那边好像有很多人,风的声音呼呼地吹得人脑仁疼,姜冼问这话的语气依旧特别平常。 ——陶队,你们先回去,一会徐法就过来。 杨茹暮依稀听到这么句话,一层死亡的气息靠拢过来。 他欲言又止,也没心思回答姜冼的问题,杨茹暮深吸一口气,最后说:“姜琬,没了!” 那头姜冼前半句还嬉笑着问他哑巴了,后半句似乎冻僵了喉咙,连话都硬邦邦的,“好,我知道了。你这几天别出门,我很快过来。” 撂了电话,杨茹暮缓了口气,桌上的电脑显示屏亮着“神徒”的界面,杨茹暮点开消息栏,忽略一堆乱七八糟的战败帖以及可有可无的找茬,其中一个人的私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私聊」「给你我的i」你小心点,别惹我 「私聊」「给你我的i」我顶多算玩个人妖号,不见得有多见不得光 「私聊」「给你我的i」你还要拿别人照片骗多少钱?你上次不是答应我那是最后一次?我给你的零花钱还不够吗? 杨茹暮本来一点头绪都没有,此刻“照片”二字,却引起他的注意。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当你有一件紧急之事必须马上完成,但你又实在需要去趟厕所,如何协调这种矛盾? ——你们谁有空,帮我去上一下! ☆、照片 「私聊」「浣溪颜」什么? 「私聊」「给你我的i」不装死了?手机开机。 「私聊」「浣溪颜」换号了。 「私聊」「给你我的i」新号码报来。 杨茹暮看到这行字,终于有了点底,他原本只知道这个人跟原来那个浣溪颜熟,但熟的程度却有些估摸不透——现在看来,恐怕仅限于网上,否则也不会毫不犹豫就让他报号码。 若是现实里认识,就不会是这个光景。 「私聊」「浣溪颜」我有给你看过我的照片吗?现实的,自己的。我忘了。 「私聊」「给你我的i」你那遮脸照,算了吧。 「私聊」「浣溪颜」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就说我拿的是别人的照片? 「私聊」「给你我的i」好了好了,别总拿这套歪理糊弄我,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这么多年了,有意思? 「私聊」「浣溪颜」非亲非故的,干嘛对我那么好? 「私聊」「给你我的i」做我们这行的,总归不容易。 这个“行”字令杨茹暮心生警惕,不会是那一行吧? 「私聊」「给你我的i」对了我上次还遇到一个极品。 「私聊」「浣溪颜」什么? 「私聊」「给你我的i」来了什么也不干,光坐着看直播,啧 「私聊」「浣溪颜」装的? 「私聊」「给你我的i」我本来也这么觉得,但我爹地说不是,人可是个圣人! 「私聊」「浣溪颜」…… 「私聊」「给你我的i」总觉得你今天格外沉默,平时你老早吐槽了。你们那最近生意怎么样?有什么难处你说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话说你号码呢? 「私聊」「浣溪颜」135 「私聊」「给你我的i」行,发你短信了。 「私聊」「浣溪颜」彩信? 「私聊」「给你我的i」唉,话说你这照片到底哪找来的,每次看到连我都忍不住舔一口,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掰直了。 杨茹暮点开那条彩信,里头那照片正是上次姜冼甩给他的那叠照片中的其中一张,他手一抖,手机咔得掉了下去。 泛着青白色光泽的瓷砖上,照片上他的脸透着不正常的血色。 「私聊」「浣溪颜」我没跟你提吗? 「私聊」「给你我的i」装!你再装!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张照片,我也不能把老底交代给你!孽缘哪!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不会是p的吧? 「私聊」「浣溪颜」没有吧,一般般。你品味不要那么low行吗? 「私聊」「给你我的i」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你失业了?哈哈赶紧去变性,你现在这岁数不算晚,说不定将来咱们还是同事! 「私聊」「浣溪颜」…… 杨茹暮整具身躯都在发抖,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抖得青筋暴露,这个「浣溪颜」跟那个变态究竟是什么关系? 照片两个字他一开始不过是触到敏感话题起了心眼,没想到还真的跟他有关系,杨茹暮捂住脸,当年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窗外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杨茹暮猛地站起身,那声音顿时如见光的雪花,一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杨茹暮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件事后曾有一个法律节目专门针对整件事情起因结果录了一段小剧场: ——警惕“美女”陷阱,本故事由真实案例改编。 讲得是“一个敲诈团伙,女的负责把人约出来,然后施行仙人跳、敲诈、绑架等犯罪行为,具体方式根据受害人家庭背景而定……据说这个团伙流窜作案,已经利用网络犯下了不少违法宗案,5年来前后共犯一百多起,至今日,四男一女全部落网,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杨茹暮心里“咯噔”一下,他那时候买下号,他们岂不是乱了阵脚? 可一个团伙作案,没道理多此一举卖号,要是被人看到了,很容易联想到现在这个「浣溪颜」会不会已经换人了。除非,那个女的不干了,她最后捞了一笔,想自己跑路? 他们会放过她吗? 只要找到这个女的,他大概就能知道那个变态躲在哪里…… 杨茹暮终于镇定下来,他将碎发别到耳后,重新坐到椅子上。 现在他只要等着他们主动找他就行。 墙上的时钟已走过五点,杨茹暮倒了杯水,凉凉的白开水冻得他的胃肠一激灵,他舒了口气。 滴滴。 游戏中一条消息弹出来。 「私聊」「酒囊罐头」在吗?亲 「私信」玩家「酒囊罐头」不在你的好友列表,忽略消息请打开「设置」-「拒收陌生人信息」。 这个游戏里只要是陌生人,对方的昵称就会变成一种特殊的颜色,系统也会发「私信」提醒玩家,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私聊」「浣溪颜」什么? 如果不是「给你我的i」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毫无破绽,杨茹暮都要怀疑「给你我的i」跟这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私聊」「酒囊罐头」你好亲!你现在这个号是我的,我现在想买回来可以吗?我跟我之前那些朋友有点误会,呃……亲,你在吗? 「私聊」「酒囊罐头」亲,我很有诚意的,我可以出双倍的价。 「私聊」「酒囊罐头」……亲,这个号真的对我很重要,拜托拜托! 「私聊」「浣溪颜」太麻烦了! 杨茹暮看了下对方资料,显示是个十级的小号。 「私聊」「酒囊罐头」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个号仇家那么多,你不嫌烦吗? 「私聊」「浣溪颜」我考虑考虑。 「私聊」「酒囊罐头」还考虑什么亲你就答应我吧,帮帮忙!我急求! 「私聊」「浣溪颜」不成。 「私聊」「酒囊罐头」…… 「世界」「酒囊罐头」我是「浣溪颜」,我之前那个号被人盗了! 「世界」「酒囊罐头」我是「浣溪颜」,我之前那个号被人盗了,现在是那个骗子登的号! 「世界」「酒囊罐头」你这个骗子真不要脸,快把我号还我! 「私聊」「给你我的i」怎么回事? 「私聊」「浣溪颜」那人给你发私聊了? 「私聊」「给你我的i」没有,我给它发了。 「私聊」「浣溪颜」噗!它? 「私聊」「给你我的i」哈哈!你猜这条狗怎么说? 「私聊」「浣溪颜」它不认识你? 「私聊」「给你我的i」聪明!它说“你谁啊”? 「私聊」「浣溪颜」……你刚才怎么起得头? 「私聊」「给你我的i」我说“快还钱”!就你我知道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私聊」「浣溪颜」……我拿来设置成钱庄密码了。 「私聊」「给你我的i」宝贝儿别闹,快说!不然我真举报你了! 「私聊」「浣溪颜」其实吧,如果我跟你说,我真的长得那样,你信吗? 「私聊」「给你我的i」少来,有本事面见! 杨茹暮觉得那个真正的「浣溪颜」一定会再次出现,她的同伙最后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又把她拉入伙。 「给你我的i」在这个「浣溪颜」心目中位置肯定不同,否则她的那些同伙也不会不知道。 杨茹暮必须在「浣溪颜」再次联系上「给你我的i」之前,将他拉拢过来,如果能做内应,就更好了! 「私聊」「浣溪颜」你定地方,我定时间! 「私聊」「给你我的i」这回怎么那么爽快?不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私聊」「浣溪颜」快点。 「私聊」「给你我的i」咱两能在一个城市,说来也是种缘分呐!你听说过evil吗? 「私聊」「浣溪颜」哦,那个高级会所。 「私聊」「给你我的i」别那么淡定,这会让哥很没有成就感! 杨茹暮忍不住扶额,这个evil是前世某个有特殊癖好的大老板经常去的地方,不过他只去地下3楼,据说楼上的通道是专门给大人物的,那位老板都没权限。 杨茹暮当年“有幸”走进过大门,那地方说高雅不见得,低俗又无法诠释它的深度,总之是个高消费娱乐场所。 「私聊」「浣溪颜」怪不得你有钱了。 「私聊」「给你我的i」有钱也一半进你口袋了。这年头生意难做。 「私聊」「浣溪颜」你不会让我来那找你吧? 「私聊」「给你我的i」你站门口就行,到了给我打电话。 「私聊」「浣溪颜」那明天吧。 「私聊」「给你我的i」丑妹妹终于要见哥哥了!好欣慰。 「私聊」「浣溪颜」…… 「世界」「糖僧」什么情况? 「世界」「袭夜」查了下ip,吓了我一跳。 「世界」「酒囊罐头」我真的是你老婆。 「世界」「袭夜」滚!你这个号的ip跟那天那个ip一模一样,你懂我意思吧…… 「世界」「酒囊罐头」所以啊,我真的是你老婆!我可以解释的! 「世界」「妞!跪下」我家夜哥大晚上把人叫起来查ip,就为了等你解释? 「世界」「酒囊罐头」我真的被人盗号了! 「世界」「袭夜」你想说什么? 「世界」「酒囊罐头」我那次只是想开个玩笑,打算第二天把东西还你的,然后等我下线后,就被人盗了,真的。 杨茹暮看到这,居然无言以对,他买号的时候是有收据,不过这种收据很容易伪造,就是拿出来也没人会信,而且他现在根本不能承认他并不是「浣溪颜」,怎么也得等「给你我的i」站他这边了再说。 「世界」「酒囊罐头」骗子你出来,你有种在线,有种出来! 「世界」「猪家妹子」大神,我必须很坦白的告诉你,你那装备我买了一件…… 「世界」「袭夜」我很欣赏你的诚实。 「世界」「酒囊罐头」我是打算把卖装备拿的钱给你的!反正你攒装备不是挺快的嘛……虽然玩笑开大了一点,但是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你要相信我!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瞧我这一双玉手,你怎狠得下心叫我给你扛包? ——玉手?你还真敢说?也不怕碎了? ☆、给你我的i 「世界」「袭夜」行,开视频。 「世界」「酒囊罐头」明天行吗?大晚上,我…… 「世界」「思念、化为灰烬」哟唷! 「世界」「妞!跪下」还不睡啊? 「世界」「思念、化为灰烬」只是起夜而已。 「世界」「袭夜」成。 「世界」「酒囊罐头」老公你真好!那个骗子你不是在线吗?刚才还跟我聊着呢怎么这会不见了? 「世界」「袭夜」其实我想说,我老婆从来不叫我那两个字。 「私聊」「袭夜」在? 「私聊」「浣溪颜」嗯。 「私聊」「袭夜」这傻逼谁? 「私聊」「浣溪颜」你之前跟我视过频吗? 「私聊」「袭夜」还视什么频,前几天不刚见过吗? 「私聊」「浣溪颜」…… 「私聊」「袭夜」你踩我那一脚,我记着。 「私聊」「浣溪颜」真不好意思。 「私聊」「袭夜」你是不是当时认出我了? 「私聊」「浣溪颜」…… 「私聊」「袭夜」没想到你现实是这样的,你现在这么沉默是因为见过面了不好意思?我都有点想念你以前那点撒娇劲了。 「私聊」「浣溪颜」你有毛病。 「私聊」「袭夜」有毛病也是你打的,请我吃饭! 「私聊」「浣溪颜」你真的有毛病。 「私聊」「袭夜」快请我吃饭!小心我爆你家ip。 这会儿魏文迪肯定被刘孟漓拐过来了,这么大早上的,也是难为他们了。杨茹暮想了想,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不将那个团伙一窝端了,这事就没完。 他怀疑这个团伙不止这么几个人,从「给你我的i」的只字片语中可以看出,那个「浣溪颜」很有可能是某个小j店的“公主”,而且日子过得很不顺。杨茹暮刚一想,那个鸨姐的样子就自动蹦进了脑海。她们那个地方乱得很,逼得急了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再想想谢冯那个眼神,杨茹暮更肯定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联起手来? 「私聊」「袭夜」你不至于吧? 「私聊」「浣溪颜」等下。 「私聊」「袭夜」喂。 「私聊」「浣溪颜」明天中午行吗? 「私聊」「袭夜」认真的? 「私聊」「浣溪颜」嗯。 「私聊」「袭夜」号码呢? 「私聊」「浣溪颜」135 杨茹暮刚输完这串数字,手机就响了。他之前又买了一个号码,这个135开头的是温瑜的,他自己那个只有杨翊泞知道。 “嗨!”刘孟漓在那头说。 “还有什么事吗?”这时候都快七点了,整座城市的朝气,正在一点点升起来。 刘孟漓无奈,“时间地点不商量一下?你有点诚意行吗?” 这语气说的,隔得老远,杨茹暮都能想象出刘孟漓郁闷的样子,“11点上次那个地方见,拜拜!” 「私聊」「袭夜」……挂那么快 杨茹暮叉掉这个消息框,打算把游戏关掉,临下手前,他给「给你我的i」留了言—— 「私聊」「浣溪颜」明早九点我来找你。 「私聊」「给你我的i」记得穿漂亮点,别丢哥的脸! 上午八点,杨茹暮将杨翊泞拎了出来。 “瑜妹妹,你觉得我烦吗?”杨翊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直视着他。 杨茹暮给杨翊泞戴好帽子团上围巾,“有那么一点点。” “……瑜妹妹我太失望了,你居然……”,杨翊泞抑扬顿挫地说,“你这样对我,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嗯!” 这臭小子,“杨老师,我该考虑什么?”杨茹暮好笑地看过去。 杨翊泞背着手,迈着官步朝前走,真不知道他这个姿势是哪给他学来的,这鬼灵精,“温小瑜,你的思想太危险了,你有必要搞清楚,等你老了,还得靠我养呢?你这么对我,小心你家中的地位……嗯哼?” 又演上了,这小东西戏瘾还挺重,“你现在还靠我养呢,快闭上嘴!”杨茹暮这么说,心中却升起几点遗憾,他要是这辈子听杨翊泞称他一声“杨小暮”他就心满意足了。 那头杨翊泞还在哼哼唧唧,上下嘴皮子一抿,嘀咕了一句,“你还不就仗着我疼你!” 杨茹暮瞬间就笑崩。 电瓶车开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徐医生那个早教中心,他来的时候大门还关着,隔着帘卷门,杨茹暮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电话铃声,有人大声地“啊”了一声,然后门从里头飞快地被拉开。 徐医生撑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四处张望,看到他的时候那一脸的惊讶怎么看怎么像假的,杨茹暮古怪地瞥了徐医生一眼,总觉得这人靠不住。 “哈哈这么巧?来这儿玩啊?”徐医生拿手耙了耙头发,将两人让进屋。 快到八点四十了,杨茹暮直接说明来意,谈妥了相关事宜,便把杨翊泞丢那儿了。 走的时候那孩子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杨翊泞抱臂凑到杨茹暮耳旁,“温小瑜,等我长大了,我就……哼”。 杨茹暮亲亲他的小脸蛋,“好了下午我来接你!” “哼!”杨翊泞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却把另一边脸凑了过来,一副本王允许你的不敬。 杨茹暮顺他的意亲亲他。 这么一折腾,等到了evil都迟到了十分钟。 他掏出手机一看,里头有有几条未读短信,杨茹暮刚停好车,那头电话就来了。 “……我看到你了。”对方的声音蛮年轻,有一股青年人的清朗。 杨茹暮转头,没看到有什么人拿着手机,这一片都是魔都,这个点气氛最是冷清,“你在哪儿?” “别动,我马上下来。” evil的楼可不是谁都能上的,能待在上层服务的,没点本事可不行。 杨茹暮将手揣进兜里,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那幢大楼,看来这个「给你我的i」并不是好糊弄的主,他得重新调整战略。 “我真名叫林竟溟,不过别人都叫我orient。”来人一双眉目生得特别俊俏,是杨茹暮见过的,做这种生意里头最好看的一个,这种服务业他从前是很不屑的,他出入过那么多声色犬马的地方,也从来不乐意多看几眼,没想到这一世却要和他们打上交道,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有很严重的行业歧视,他这种一辈子跟书打交道的知识分子,就算堕落了,也有那一身舍不得脱下来的清高,可惜重来一世,许多事杨茹暮都看开了,看上去卑贱的,也不见得多肮脏,过得怎么样,全凭心中一杆秤。 别总是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最后走到头,转过身一看,日子过得还不如这些人,就可笑了。 “你就是?”杨茹暮怀疑极了,这人说话的语气跟网上太不像了。 &朝他邪魅一笑,“换个地方说话?” 咖啡店。 &坐在杨茹暮对面,“原来你叫温瑜?你们有钱人取名字,都贵气,哈哈!不像我们,小时候连吃饭都困难,能起什么好名字……” &犹自长吁短叹,杨茹暮却绷紧了心。几个小时前还把他归入他们这一行的人,怎么一会儿,就换成“你们”“我们”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杨茹暮忍不住问。 &将方糖搅进咖啡里,朝他眨眨眼,“你那么淡定,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做那一行的眼睛都毒,单不单身,是不是处,一眼就看得出来,杨茹暮如果担心这个那实在是犯不着。他只是担心…… 难道他知道他不是「浣溪颜」?杨茹暮心思百转,但这种时候,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省得被人绕进去,还自鸣得意,那样就难看了。 &支着下巴,他的眼角狭长,眯起来的感觉特别性感,“小妹妹,别卷进来,一会儿想走就迟了!”他低头抿了口咖啡,“妈的,别看我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舔过你吗?” 杨茹暮嫌弃地别开脸,“什么毛病?” “你都不照镜子吗?”orient掏出一把小镜子,坐到杨茹暮旁边,“你看你这脸蛋,这脖子,哪一处不在告诉别人,快来艹你,给你催催熟……好了好了,别皱眉头。” 杨茹暮看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很无语地看着orient,这么一张清汤寡淡的脸,怎么就被说成了这样?他也是男的,没道理重来一世,就没了审美观。温瑜这张脸还没他从前那张好看,除了气质不错,说白了颜色太素,哪怕第一眼觉得惊艳,看久了其实就那样。 杨茹暮前世就很不明白,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什么意思?” “o了别装!我是那个我,但你不是那个你!”orient摇了摇头,“除非她被附身了,否则不可能会说那样的话。” 杨茹暮皱起眉头,“你少糊弄我,当时你根本不知道我不是她!”杨茹暮要是认真揣测起别人的心思,往往是一猜一个准,所以他非常相信直觉,orient的反常一定是在七点到九点的时间段里,遇上了什么事,才改变了初衷。 这人也有求于他,杨茹暮很笃定,如果不是,就没必要一开始就故弄玄虚,引得他注意了,整那么一个遮遮掩掩的开场白,要说后头没猫腻他就管杨翊泞叫哥。 &“啧”了一声,朝杨茹暮吐吐舌头,“你跟我去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杨茹暮出去取车,orient跟在他后面,杨茹暮只要稍缓下脚步,身后那人就会撞上来,这种感觉令杨茹暮毛骨悚然,“离我远点,你自己开车,我跟后面。” “别闹”,orient甩了甩刘海,“我那车又不是拿来开的……”他朝杨茹暮抛了个媚眼,又伸舌舔了舔,“你懂的!” “离我远点!” “别这样,干我们这行的,每半个月都得例行体检,你怕什么?喂喂喂,你不会真让我跑着给你带路?”orient试着跑了几步,转过身受伤地看着杨茹暮,“……这些病,说不定是……传过来的呢!” 萧条的街道,冷风将他的刘海吹散在脸上,orient半露出来的眼神透着一股刺痛的哀伤。 有些人很吃这套,杨茹暮也不例外,但他只拿杨翊泞没办法,别的都滚开。 “行了,上来!”杨茹暮停下来,他不是拿这人没办法,只是他赶时间,没心气犯犟,“去哪儿?” *** 「每日一惊悚by杨翊泞」 ——当你点开作者后台,发现你的作品名和文案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你会怎么做? ——再改回来喽! 作者有话要说:  装的,哪有那么淡定 ☆、他前世最怕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orient感慨道。 “手拿开!” “别这样,你知道我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坐这个位置吗?这位置要是给人撞了……啧啧都没法理赔,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连个小腰都不让我靠一下,我多没安全感?” “车边上不是有扶栏吗?”杨茹暮都快嫌弃死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那么讨厌别人碰他! “唉!真是世态炎凉啊!”orient叹气,“难怪你这么漂亮,都没男人肯要你!” “闭嘴,到了!” 财经小树林。 杨茹暮疑惑地问:“你以前是这个学校的?” &一脸高冷地走在柏油道上,对路过的小姑娘视若无睹,“没,我老婆在这儿!” “刘孟漓?”杨茹暮疑惑。 &猛地停下来咳嗽,“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现在说出来多不好!”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来找我,无非是想知道「浣溪颜」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可能对你有用。” “什么条件?” “我有想保护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突然反悔,不过有一个人,我搞不定!”orient将手揣进裤兜,朝杨茹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你先别着急问我那人是谁,先听听我的思路……” &在一排矮凳上坐下,“……我跟「浣溪颜」认识快三年了,一开始她还拿你那张照片骗我钱来着,她手头你的照片挺多,有几张特香艳,你要不要欣赏下……喂你走什么?行我不扯了,你回来……” 杨茹暮冷着脸坐下。 &抹了把虚汗,接着说:“……反正一来二去就这么熟了,后来「神徒」那款网游火了之后,我和她就一起跑那儿来了,后面的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你也没兴趣听……” “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另一个:我怀疑「浣溪颜」背后是个诈骗团伙,因为她提起过,她老早不想干了,可是没办法,所以她每月那点‘作业’都是从我这拿的……上次她跟我说交完那一笔她就自由了,后来又出了那种事,我也很意外!” “可惜她现在失联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杨茹暮揉揉眉心,“她可能还会联系你,你想过没?” &朝杨茹暮抛过来个“你想干什么”的眼神,“其实你负责一件事就成,别的我怕你扛不住……”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9节 杨茹暮古怪地看过去,“不好意思,我警察!” “什么?”orient捂住胸跳起来,“别闹!” “开个玩笑!” &这回看杨茹暮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是来扫黄的还是打非?” “坐下!” “……别,我站着就行!”orient心有戚戚然。 “别装了!”杨茹暮扶额,这人都知道他是温瑜,一上来就点出他压根不可能是做这种生意的,这会儿还这么装模作样,也太没意思了。 &轻咳了一声,“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你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归宿啊大妹子!” 他有杨翊泞,不怕孤独终老,“你帮我留意「浣溪颜」,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不反悔?”orient狐疑地问。 “廖城金爷的产业没什么可说的,他的大本营在外省,这地段他能伸出的手并不多……不过管几个不入流的小帮,绰绰有余!”杨茹暮眉眼一转,“他今早来过?” 三年前姜燮就是打算拿他跟这个金老板交换点东西,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事突然就这么断了。金爷喜欢玩人妖,温瑜要是真是个女的,姜燮也不会走这步棋。 姜燮作为温瑜的亲爹,连自个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就好笑了。 杨茹暮思来想去,都觉得金老板应该还不知道温瑜的身世,这个人看上什么东西,没道理憋那么久。上一世把温瑜弄那么惨,这一次又会怎么样呢? 不过这一点他也是猜的,杨茹暮还得再确认,“他说什么了?” &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金爷说,我们这儿要是有你这样的就好了!” 光靠这句话,杨茹暮又不确定起来,“然后?” “他还说,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呐!”orient捏起兰花指哼唱,“……噫吁唏!” 姓金的怪癖一大堆,不仅温瑜怕他,杨茹暮也怕,当年杨茹暮就是在这个人那里,受尽了屈辱,这也让杨茹暮终于明白,姜冼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后来他能从金爷那里全须全尾地出来,也是运气好。据说金爷男的女的其实都不喜欢,他喜欢的,就是那种既有女子细腻,又有男儿阔气的那种人,所以才对人妖情有独钟。 温瑜那长相,简直就是长到姓金的那心坎上去了,杨茹暮没想利用这点,毕竟要是自己找上门去作死,是肯定会死的。 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浣溪颜」那个组织很可能是金爷手底下的势力,orient希望杨茹暮做的,就是牵住金爷,能两不相帮就不错了。 过往种种杨茹暮想起来就反胃,他不想再过那种穿着女仆装跪门口的日子了,如一个暗无天日的噩梦,他早就受够了。 杨茹暮瞥了orient一眼,镇定地说:“行,晚上八点老地方见。”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正好赶过去找刘孟漓。 &拉住他,“你不请我吃个饭?” “没空,再见!” “……” 大排档,杨茹暮与刘孟漓并排坐着。 “你怎么不吃?”刘孟漓给杨茹暮盛了碗汤。 “不用管我,吃完散伙。” 刘孟漓扔下筷子,“姑娘,我没招你吧?” 大概是从前太了解,刘孟漓在杨茹暮心中的印象从来都不怎么好,这家伙仗着有点颜值处处指手画脚,这个难看,那个太胖,连点口德都不留,还指望别人给他多少尊重? 审美观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有人说咱看不上那谁没当面说出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背地里说说怎么了?要求别那么高,太虚,没用! 杨茹暮也知道人家姑娘背地里估计也会嘲笑这个讽刺那个,但人不能总想着别人也这么干,咱凭啥不干点?如果都这样,世界老早乱套了! 杨茹暮缓了口气,“吃吧!”他给刘孟漓箸了一筷子。 刘孟漓皱起眉头,一声不吭盯着他看。 “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跟你生气的。”杨茹暮投降,他是来找他问问原来那个「浣溪颜」那点事儿,说不定能拿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线索。 刘孟漓抿唇,还有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杨茹暮也紧张了。 旁边几桌好奇地竖起耳朵。 “唉!异地恋没结果啊,看,又黄了一对!” “第一次看到这么平和的一对啊!” “像这种不合理的配对老早就该散了,这个时代帅哥怎么能找个美女呢?太浪费了!” “不会啊,我觉得超级唯美,看惯了丑逼对帅哥,这次终于养眼了一回,世界果然还是充满善意的!” “瞎乐呵什么呢?没看人家正闹分手么!” 刘孟漓黑着脸瞪了那群人几眼,终于拿起了筷子,“我哥们,你见过的”,见杨茹暮点头,刘孟漓接着说,“ip全核对了,还有卖号的记录……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真是缘分!” 讲到这,杨茹暮全明白了,他不是「浣溪颜」,刘孟漓那时候就猜到了,可他居然假装不知道,还顺势把杨茹暮约出来,也是够无耻的! “……要真的是你,就好了!”刘孟漓垂着头。 杨茹暮捏着鱿鱼圈左看右看就是下不去嘴,想当年他也很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但年纪大了,有了阅历,就舍不得虐待自己的胃了。杨茹暮看到这种东西,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蹦出“一滴香”“罂粟油”“腐肉”等等字眼,实在是难以下咽。 杨茹暮抬头瞥了刘孟漓一眼,见对方还在独自忧伤,便倒了杯热开水喝,“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刘孟漓眼皮一抬,“你提她干什么?” “……我从前也被她骗过”,说完杨茹暮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刘孟漓嘴里的肥牛都掉出来了,他诡异地扫了杨茹暮几眼,突然又像恍然大悟地两眼一瞠,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她拿那些艳照威胁你?我说、你不是,喂……”刘孟漓咽了口口水,“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杨茹暮听刘孟漓这么说,差点愣逼,刘孟漓这思路够可以的,他原本还想不出怎么将整个事件用逻辑连起来,没想到人家三言两句,就把大背景自动补全了,杨茹暮严肃地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刘孟漓猛地低头灌了一杯水,压了压惊,“真的假的?” “慌什么!”杨茹暮朝左边挪了挪,刘孟漓那脸都快撞上来了,“谁没有点过去……不过我老早从良了,你不用怕!” 刘孟漓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就你这样的,不会吧?”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连孩子都有了。”杨茹暮一般很少跟外人提起自己的家人,可如今这个局势牵扯得太广,说不定一瞬息气象万变,他这么跟刘孟漓说,就是怕有朝一日他有什么不测,杨翊泞也有个人问上一句。 “……”刘孟漓这时候看杨茹暮那眼神已经不能用“那么你牛”来形容了,尼玛这年头失足少女咋那么多,还让不让人娶媳妇了? “行了,快回去把那个ip定位出来,我找她算账!”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你知道牙刷的第二功用吗? ——你是说刷脸吗? ☆、宿舍 “……我、我去看看宿管在不在?”刘孟漓尴尬地说。 刘孟漓习惯把棒球帽反戴,他身高腿长,长得还不错,再配上穿着打扮,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有钱人,这种人身边没几个莺莺燕燕,都不好意思体现他的身份。刘孟漓刚走两步,回头就来了个人,“学长?” 刘孟漓打着哈哈把那妹子揽到一旁,背对着杨茹暮说着些什么。 那年少无知的小情调杨茹暮都懒得听,他自觉地快走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这么一打岔,杨茹暮已经改变了主意。他现在这个身份的确不方便跑男寝,一会刘孟漓过来,让他把魏文迪叫出来不是更方便? 那学妹看着眼熟,杨茹暮想了想,好像是那时候刘孟漓的女朋友?他们现在都快下实习了,留在学校里的时间本来就不长,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想着搞七搞八,也是醉了。 杨茹暮对刘孟漓那点嫌弃,又泛上心头。 大约过了五分钟,这两人那腻歪劲终于过了,刘孟漓得意地走过来,“看什么看?羡慕吧!其实吧,感情这种事啊,就跟票昌一样,你要是不知道票人,就只能等着被票,还不主动可就真完了……喂你怎么不揍我?” 杨茹暮扶额,“有病!你帮我把他叫出来,我在这里等。” “不进去了?”刘孟漓遗憾极了。 这地方杨茹暮都呆烦了,现在这种天气还好,大夏天的过来那才是一大盛景,就穿个短裤站阳台唱歌的都一大堆,更别说那些毁三观洗澡都不知道关门的裸奔党了。 太阳底下,站久了还是有点烦躁的,杨茹暮挪了几步,往旁边一棵树下躲。他眯着眼朝上看,透过柔和的光线,稀疏的枝桠挂着几片发黄的叶子,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有点与寂寞相似的可怜…… 整个宿舍,楼上楼下,一堆男的挤在阳台上朝下看,视线与杨茹暮对上,有些捂着脸散了,有的还吹着口哨朝他打招呼,“嗨,美女!” 杨茹暮最讨厌的搭讪方式,就是“帅哥”、“美女”了,他皱起眉头,这刘孟漓怎么还没来? 这时候,魏文迪探出头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杨茹暮点了点头。 众人一哄而散。 过了一会儿,魏文迪背着电脑下楼,刘孟漓走后面。 “咱去哪儿?”刘孟漓拆开一颗棒棒糖,瞥了杨茹暮一眼,看杨茹暮盯着他看,他下意识地问,“吃吗?” 杨茹暮摆摆手,仍然盯着他看,这家伙在大学城有个小房子,离这里也不远。 “你看着我干嘛?我总不能给你变个网吧出来吧!”刘孟漓起先还有些不解,刚说完他眼珠子一转,“……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 “快走吧!”杨茹暮忍不住笑了。 “……城东那一片。”魏文迪打开地图,圈了几个点。 “那可是有名的红灯区啊!”刘孟漓理了理刘海。 杨茹暮凑过去瞄了几眼,“有没有可能,这个「浣溪颜」与「酒囊罐头」所用的域址是同一个?” 魏文迪给了他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眼神,“地域的定位不是很精确,不过,就逻辑上来看,很可能是同一个!” 刘孟漓搬了根小板凳坐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 杨茹暮想了想,瞥了刘孟漓一眼,“要是那个「浣溪颜」再找上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行……但是我想说,咱为啥不报警?”刘孟漓纯洁地打量了杨茹暮几眼。 “也不是不可以,你去报!”刘孟漓大概是想到那个艳照门的事,故意拿话挤兑他。 其实那些照片的尺度也没多大,什么都没露,但就是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骚气,杨茹暮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先报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警察这条路你们负责走,我还有事,回见!” “……哎喂!怎么说走就走!” 杨茹暮晚上还有点事,便将杨翊泞又扔给了徐医生,杨翊泞都快气晕了,“温小瑜!” 杨茹暮凑到杨翊泞耳旁,宽慰他,“你最珍贵,真的!” 实际上,他们最近发生的事,杨翊泞心里也有点不安,就像上次,他都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浴池里,杨翊泞哪怕觉得自个儿再厉害,这种时候却不能扯后腿。他虽然担心这个人,只是大事上他从来都做不了主,温小瑜太强势了,想到这他更生气了。 杨翊泞把脸挪开,“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再来接我?” 杨茹暮将他那张小脸掰正,“我给你打电话,你的小手机呢?” “哼!”杨翊泞将手揣进裤兜,表示我带着呢! “好了快把脸转过来!” 杨翊泞又“哼”了一声,“不许亲!” 杨茹暮不理他,在杨翊泞额头亲了亲。 徐医生拿书遮着脸,这年头连母子都秀起恩爱来了…… “……他在那个房间。”orient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杨茹暮。 这感觉太新奇,evil的工作服没一件是正常的,根本不适合往身上套。orient把东西给他,并不是让他伪装成服务生——这酒瓶拿来防身,还是不错的。 “地形我都跟你说了,一会儿发现不对赶紧出来,他今天没带人在身边,楼上的大v(客户)有事找他,名字我不能说,但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杨茹暮点了点头。 &朝他比了个手势。 evil的地下一楼是个休息室,再往下两层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洒金地,具体杨茹暮没注意,反正拍卖会是肯定有的。 杨茹暮敲了敲门,门把自动转了两圈,从里头解了锁,一个声音飘出来,“……进!” 一进门,杨茹暮原本以为又会是烟雾缭绕的烟鬼窟,没想到他完全想错了,这地儿难得的清明,甚至一点烟味都没有,再好的排烟器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姓金的从来手不离烟,他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拐过玉屏风,入幕的是一大排翠色的盆栽,金老板捂着嘴,端坐在软沙发上,头低低地垂着,很有些丧气。 杨茹暮将托盘扭紧,他是来杀他的,这么短的时间,想让金爷心甘情愿替他办事,那无疑是痴心妄想,杨茹暮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弄死了事,如果杀不了,弄成重伤也是一样的,这位掌权人手底下的弟兄,不见得有哪个甘心跟着这么一个喜怒不定的变态! 乱了才好! 他这会儿根本懒得考虑一条人命到底有多金贵,杨茹暮当年夜夜做梦都是兴高采烈地去参加金老板的葬礼……那点仇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酒瓶滑了下来,刚好挨上杨茹暮的手腕,他将手按在那个手表上,打算等姓金的一抬头就按下去,弄个鬼影出来先吓上一吓,这个人心脏不好,手头上人命又多,没道理不怕这个。 杨茹暮最后扫了几眼四周的布局,刚一转头,冷不丁吓了一跳,傅玖站角落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托盘“哐铛”一声砸在地上,杨茹暮连忙接住酒瓶。 整个失误引起了一连串反应。 那边金老板猛地抬起头,看到杨茹暮那一瞬间,却跟见到什么救星似的,“傅、夫人,你怎么来了?”他边说边麻利地站起来。 这位中年男子到哪儿都不曾这么客气过,杨茹暮跟见了鬼似的退后两步,他好像看到对方嘴角开合的那一瞬间,缺了两颗大门牙? 傅玖上前两步揽过杨茹暮,从他手中抽出酒瓶扔到一旁,“没事,你坐,不用招呼我们!” 什么夫人,杨茹暮震惊地瞪着傅玖,谁的夫人?傅玖的吗? 那头金老板连声讨饶,“不敢不敢……怔爷,这次多亏了您,要不然我这几颗烂牙还指不定哪天就要了我老命……” 傅玖把人牙拔了? 杨茹暮整个人都愣住了,傅玖到底是站哪一边? 送走了这对瘟神,金老板终于按响了门铃。一个人快步走进来,见金爷敞开的手掌上血淋淋的两颗牙齿,他冷静地问:“三爷,我立刻安排兄弟下去……” 金三爷原本闭着眼点头,一听他这么说,突然怒火冲天地走上去踹了他一脚,“我让你给我安排个牙医你他妈叫什么弟兄?” “……三爷,不报仇了?” “报什么仇,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老子真是……白养你那么大!那小子可是个疯子,你想想傅琏什么下场,那可是他亲叔叔,我还想多活几年呐?快把牙医给我找来,快去……” 那头门铃一响,orient就往这边赶过来,一看到傅玖,orient忍不住朝杨茹暮递去“你逗我呢”的要死表情。 可惜杨茹暮整个人都僵了,他脑子里藏了太多事,一会儿觉得傅玖应该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会又觉得对方肯定是向着那个姓金的…… “上来!”外面下着雨,这一段路修得不错,水积得也不深,可傅玖还是把他背在背上。 长长的街道,杨茹暮头顶着傅玖的外套,靠在这个人的后背上。 很多年前,杨茹暮希望他的爱人是这样的——能为他做饭洗衣,大雨天能背着他走过一个个泥潭,永远不会嫌弃他,什么情话都没有,可就是能让他感觉到,那份珍惜和爱。 可如今他心态不一样了,傅玖背起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样一句话:想背你的男人一定想看你张开腿的样子! 杨茹暮将头靠上傅玖的肩膀,他浑身都在发抖。 “快到了!”傅玖却以为他冷。 当一个学会自己做菜烧饭的那一刻,其实也意味着放弃。 他老早放弃去等待那样一场虚妄的爱情…… 有谁知道,这么一个人,该用什么样的招数,去感动?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看到豆瓣酱,你会想到什么? ——正好,拿来做面膜。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每天下午七点更新,如果加更会在零点,摸摸 ☆、放过你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被烟雨朦胧了的别墅,如同古时显贵的府邸,它犹自高不可攀,连门槛都绝世独立,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收纳他这个过路的可怜人? 杨茹暮独自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迈开脚步,这就是他和傅玖的差距,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在这么一个空荡的天底下,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答答的发梢垂在鬓角,杨茹暮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傅玖的身影从这里进去,连一丁点儿的迟疑都没有…… 杨茹暮愣愣地发呆,他不想再走近这个人了,那份失落,太难受了…… 有人温柔地碰了碰他的眼皮,杨茹暮才发现刚才那一幕,居然是个梦。傅玖正解着他里衬的扣子,一双眼讳莫如深盯着他的胸口看,杨茹暮紧张地扭紧领口,却又觉得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有些多此一举。 杨茹暮贴身穿的衣裤都是纯色的,沾了水一贴肉,就跟没穿似的。 他这种身高,扎姑娘堆里也不显过分突兀,再加上统计学上说,一个姑娘的身高,与她的胸部呈反比关系,所以他即便不穿胸衣,这么多年也没人怀疑。 一方面他本身的交际圈并不大,另一方面他习惯于戴着面罩与人交流,事事都隔一层,他从不觉得,有朝一日他会在谁面前,脱下一身的警惕。 哪怕他面对杨翊泞,也是存着几分生分的,不然也不会分房睡了。 他想给杨翊泞的亲情,从来都是纯粹的,一旦杨翊泞知道他是个“人妖”,一切都完了! 那份害怕,没有人比杨茹暮更理解。 可他从来不肯相信的一件事,终于验证了——他所有武装起来的盔甲,一旦到了傅玖面前,都是破碎而不堪一击的,杨茹暮不得不承认,他的身心都在向傅玖俯首称臣,一如既往。 只是,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厌恶,这么身不由己的他! 杨茹暮慌乱地推开傅玖,“我、我自己来!” 傅玖的瞳孔微深,他将手中的毛巾挂到一旁,点点头退出去,临关门的时候,他问道:“饿吗?有什么想吃的?” 傅玖这么问他,视线却往下走。 杨茹暮从傅玖怀里跳出来时就把他自己团成了一团,见傅玖看过来,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又捏紧了衣领,他上衣的扣子被傅玖解开了大半,露出了一大片肩、胸、背。 柔光下,白皙的皮肤如浇了一层蜜油,不仅仅是香甜那么简单。 “我……不饿!”这么多年都没人问过他想吃什么,杨茹暮其实老早不记得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在他记忆里,从来都是去迎合别人的口味,于是渐渐地,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吃的。 傅玖无奈地笑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杨茹暮突然掉了一滴眼泪。 洗好澡,杨茹暮尴尬地先换上傅玖的衣服,这是一件米白色的睡衣,他找了半天都没看到裤子,只好换了上衣出来。 好在傅玖这儿有干洗机和烘箱,他也能早点换上他自己的衣服,这么一想,他佝偻着的背终于舒展开了。 室内开着中央空调,这衣服刚好遮盖住杨茹暮的大腿,也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傅玖捧着个小瓷碗过来,他两眼恢复清明,对待杨茹暮的态度也看不出别的多余的情绪,“你尝尝?” 勺子轻抵在杨茹暮的唇上,杨茹暮只好张开嘴。傅玖的厨艺是一等一的好,温瑜当年人前人后都爱把傅玖这个本事挂嘴边,尤其是蹲家里泡泡面的时候,那眼神已经不能用幽怨来形容。那一段颓废的过往,两个连老酒和酱油都分不清的人,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傅玖能脑子被门夹了跑来拯救他们。 那时候他们从来不想,连点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会,这种人不孤独终老,放出来祸害谁? 可如今,傅玖却这么说—— “我不擅长这些,可能不合你的口味。” 当一个人很在意另一个人时,在这个人面前,哪怕是最擅长的本事,都变得拿不出手。 这些,他不是不懂。 杨茹暮垂下眼,这是他有记忆以来,这辈子,傅玖第二次为他下厨,他摇了摇头。他只是,失去了,为此感动,的能力。 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如果别人知道他这些纠葛的想法,恐怕会大笑连连,嘲笑他的愚蠢和做作,可是……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不得不每天很努力很努力地给自己洗脑,找出所有可能的理由,来说服他仇恨这个人,才能永远置身事外,变得冷漠却不会绝望。 这是一种他所能想到的,最直接了当的自我保护。 杨茹暮抬起头,他眼圈微红,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不是找我来看车的吗?在哪儿?” “……谢谢!”换好衣服,试了试车,杨茹暮便打算直接开回去,他转头看了看傅玖,那人端坐在副驾驶上,一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不仅如此,傅玖还伸过手来,将杨茹暮身上的安全带解了,“还是我送你吧,这地方容易迷路。” “不用!”这地段大概是城郊偏西一带,整个建筑格局效仿国外的田园式风格,注重个人隐私,所以哪怕是最近的两幢别墅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杨茹暮上次来过,大致怎么走,他心里有数,所以他一脸坚持地把傅玖赶下车,利索地开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杨茹暮第七次通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隧道,他终于奔溃了,他记得上次傅玖送他和杨翊泞回去时,只过了这么一个通道,就开上了环城高速,为什么这次…… “……要是迷路了记得开回来,我等你!” 杨茹暮想起傅玖那个无奈的表情,捶了一下方向盘,又原路返回。 近十点,宽敞的车行道两旁列兵似的闪着光芒,远远看过去,如一双双不带生机的瞳孔。雨水打在车玻璃上,绘出了一张张诡异的图案,孤静的道路上,一个影子顺着地面上慢慢爬过来,杨茹暮猛地踩住刹车。 这么一脚下去,车却仍然非常平稳地停住了,杨茹暮受到的惯性并不多,可他仍然浑身发抖。 前方是个依山的小转弯,杨茹暮盯着标志牌下的反光镜看。 那头什么也没有,可爬在地上的影子,却像一滴墨水飞入深潭一样,晕开了一层层的黑雾。 杨茹暮将车门反锁,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咚咚”,有什么东西轻叩他的车窗,那声音离得太近,仿如下一秒就会破窗而入,他条件反射地朝另一边躲,这一抬头,杨茹暮愣住了—— 傅玖撑着伞站在车旁。 这个冷清的夜,携着秋雨晚风,傅玖的影子被拉成一块黑布,漫头漫身地朝杨茹暮罩过来…… 这回换傅玖开车,杨茹暮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他觉得他刚才真是太丢人,心老了,哪怕躯体还太年轻,也找不回少年时那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豪气。 他从前曾拾掇姜冼午夜十二点四十五分逛墓地,也曾玩过“电梯”的游戏,还有什么笔仙、“四人转”,总之什么刺激玩什么,杨茹暮很想说他根本不怕这些东西,他连温瑜那个鬼畜手表都敢带身上,他怎么可能会怕?但这时候说再多的辩驳,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他懊恼地将手搭在安全带上,将脸朝向窗外,他根本不信这些! 车第三次从那个隧道滑出去,傅玖停下了车,杨茹暮扭紧安全带,“……鬼打墙?” 傅玖将手指搭上他的唇,“嘘!” 杨茹暮跟触电似的朝后躲,“……什么?” “……这是一种磁场干扰,容易使人迷失方向感,并没有那么恐怖!”傅玖嘴角上扬,“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只是,总不能两个人都被干扰了吧?杨茹暮看傅玖那笃定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怀疑什么,傅玖解开安全带,端坐着闭目养神,他的睫毛浓密而卷曲,刀锋似的剑眉却使得整张脸显得格外英气。 杨茹暮本打算靠着车窗小憩一会儿,但他一闭上眼,就忍不住觉得正对着他的车玻璃外一定贴着一张血淋淋的脸,正翻着眼皮冲他微笑……他瞬间就没了睡意。 他睁开眼,隔着雨幕,凝视着一路昏黄的灯火,看着看着,又油然升起一阵困意。 杨茹暮悄悄转过身,傅玖的吐息非常平和,杨茹暮稍稍挪了挪,靠着离傅玖稍近的位置躺下,他最后看了傅玖一眼,终于心安地闭上眼。 杨茹暮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傅玖终于确定他睡着了。他凑近杨茹暮,这个人淡色的唇瓣如午夜悄然绽放的素昙,引得人探上去…… 杨茹暮做了个梦,他梦见前世的他安静地躺在被窝里睡觉,姜冼回来了,边喊他“杨杨”,边扯他的裤子。 杨茹暮皱起眉头,哪怕这是个梦,他也能感觉到那种紧张的情绪,他死死拉着裤子,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姜冼这次居然那么痛快就放弃了,转而纾解似的揉捏他的臀腰,那动作越来越无耻,杨茹暮听到带着哭腔的呻i吟从喉咙里发出来……糟了! 紧接着,姜冼的动作如被照相机定格了似的猛地一顿……然后奇迹般的,这一回姜冼居然没有生气,还俯下i身带着安抚意味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太奇怪了,姜冼明明最烦干这事的时候,另一个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真他妈扫兴,要是平时老早一巴掌过来了…… 随着一声轻笑落入杨茹暮的耳里,一个不同于姜冼的声音说道:“放过你了!” ……那不是傅玖的声音吗? 杨茹暮猛地惊醒,阳光直照过来的光线太刺眼,杨茹暮那手挡了挡,还是忍不住眯起双眼。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傅玖不见了踪迹。 杨茹暮没在车内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难道真是他自己谷欠求不满?他结扎之后从来没这方面的需求,怎么突然会……? 正想着,傅玖拎着速食进来,“起晚了,先将就着吃点!” 傅玖注视他的视线比往常都要露骨,杨茹暮低头,他内衬的扣子一颗都没崩开,傅玖到底在看些什么? *** 「小剧彻 ——听说你打算加更?说吧,什么条件? ——……我就开个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玩笑,不定期加更,主要看手速和灵感,不看心情。 ☆、他结婚了 车开进小区的那一瞬间,有树叶从枝头飘下来,缓缓地掠过前照灯,尔后,摇曳着坠落在地上……总算是到家了,杨茹暮松了口气。哪怕这地方他毫无归属感,但两世加到一块儿,好歹也住了近二十年,这么长的一段岁月,这方水土居然还养不熟他这么个人,也是件奇事。 他如往常一样低头瞥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门脚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粘贴着的细胶带起了个褶子。 杨茹暮沉默着转头,傅玖闲适地落后半步,幽深的视线低垂着,心无旁骛地盯着他的后背看,见他看过来,傅玖视线上挪,眼里盛着堪称温柔的光点。 “……钥匙,好像不见了。”杨茹暮神色如常地扯谎,他将手探进口袋,那串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温瑜从前的那些人际关系,杨茹暮并不清楚,这处房产对他来说,就如飞来的横祸,陌生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连到底有多少个人拿了钥匙都不知道…… 傅玖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这点小诡计这个人耍起来真是难得的可爱,让他舍不得拆穿。傅玖从门旁的壁照灯底座摸出一把钥匙,向杨茹暮解释,“你从前喜欢放这里。” 杨茹暮走到傅玖身旁,他双手仍然插在衣兜,然后冷静地看着傅玖将门打开。 客厅并没有开窗,室内的光线很暗,正对着的棉白色沙发上,明目张胆地杵着一个人。 姜冼阴鸷地瞪着他们,他下巴上冒着青黑色的胡渣,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废,像是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布满血丝的眼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像是专程赶来捉女干的。 “傅总,怎么这么巧?”姜冼对上傅玖时,那张脸也依旧皮笑肉不笑。 傅玖疏离地点点头。 杨茹暮觉得奇怪,上一世这两人的私交很不错,这会儿看来,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回事? 等等,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姜琬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杨茹暮沉下脸,难道重来一次,一切都变了?所以这一次,缺了傅玖的保护,他们所有的人都会有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杨茹暮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姜冼跨步过来,将杨茹暮从傅玖身旁拽过去,一口气拉到了身后,“傅总,我跟我妹妹,还有点事商量……您随意!”说完直接拉着杨茹暮进了书房。 杨茹暮转头朝傅玖的方向看过去,原以为听姜冼这么不客气的逐客令,要是换到从前,傅玖肯定满心泛苦。 ……可是,杨茹暮还是猜错了。 傅玖暗沉沉的目光牢牢地凝在某个地方,杨茹暮低头一看,居然是他被姜冼拽住的手腕。似乎察觉到杨茹暮的目光,傅玖抬起头,目光平静柔和,仿佛在说:没事,我等你! 姜冼狠狠地将门踹开,把杨茹暮像沙包似的扔进去,盛怒之中他也懒得控制手劲。他暴躁地搡了搡头发,又抬脚将门反锁上,“我他妈叫你好好待家里,你当我放屁呢么?” 杨茹暮摔地上时胳膊撞上了桌脚,他苍白着脸,一阵剧痛过后,整条手臂麻了一大片,他眼角都坠了几滴泪花,要掉不掉。 姜冼看他那样,心里已经后悔了。姜冼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这还没动手呢就成这样了,弄得他那点脾气都没地方发……要是个弟弟,他老早上前揍一顿再说,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姜冼郁闷地直摇头,又偷瞥了对方几眼,最后实在过意不去,只好凑上来将人扶起来。 杨茹暮费力地推着姜冼的手,他另一只手还未恢复知觉,这么一折腾,他整个人的重心向前,眼看着就要撞进姜冼的怀里,杨茹暮彻底慌了,他半空中转个方向,往另一旁摔下去。 他小腹磕在了书桌上,腰一软,面朝下趴了下去。 这一声撞击比刚才大多了,姜冼急切地上前,伸手打算将杨茹暮扶起来。杨茹暮的后背对着姜冼,瘦削的肩膀下一对曲线优美的肩胛骨仿若蝴蝶张开的翅膀,娇俏地颤抖着……姜冼本来没什么邪念,也被引诱得心猿意马。 这个人简直是个妖孽,姜冼都怀疑自个儿被这人下了什么奇怪的妖术……温瑜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从前怎么没这种感觉?对着他妈亲妹妹也能起阴私,姜冼都觉得自个儿禽兽不如。 姜冼抹了把脸,赶紧将人拉了起来。 杨茹暮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这一回只能任由姜冼揽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杨茹暮刚重新站好,姜冼搂着他腰的那只手猛地收紧,还变本加厉地掐了一把。 “……唔你干什么?”杨茹暮痛得拍开姜冼的手。 姜冼的手是放开了,却又转而摩搓着杨茹暮后颈的皮肤。杨茹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退后几步,刚想与姜冼拉开距离,就被姜冼拎着衣领提了过来。 姜冼一双眼都像是能喷出火焰一样,他猛地扯落了杨茹暮里衬的两颗纽扣,还要再伸手撕扯衣服,杨茹暮终于生气了,冷着脸本想给他一拳,一出手却变成了巴掌,“你干什么!” 姜冼伸舌舔了舔嘴角,那一锅贴还是有点疼的,他微眯起眼,嘴角慢慢勾出一个讽笑,“他艹你了?你们昨晚干了?” 姜冼一步步逼近,一只手钳住杨茹暮的下巴,另一只以一种蓄满力量的轻柔力度地抚摸着他的肚子,然后弯下腰,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敢怀上,信不信我弄死你!” 杨茹暮顺着姜冼的视线往下看,那被扯开的领口露出细白的锁骨,但这不是最引人瞩目的,而是这两锁骨交界的地方,有一个被反复吮吸过后留下的红痕,甚至还有几个小血点,可见当时有多激烈。 杨茹暮深吸一口气,他后颈一定也有这么个差不多的印子,这也无怪姜冼多想。没想到傅玖居然会对他做这种事,难怪他梦到了那种事!杨茹暮抿唇,心中徒然升起一阵不快。 杨茹暮抬起头,他撞见姜冼那张黑沉的脸,又有些闹不明白,难道重来一次,这回变成姜冼看上傅玖了? 这事如果放在从前,杨茹暮一定忍不住挑唆几句,将一件小事搞大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但现在他实在没这种心情,这两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管?他能独善其身都很不容易了! 杨茹暮弯腰将掉落的纽扣捡回来,身心都很疲惫。 姜冼却不管这些,他觉得这一拳出去,连团棉花都没打着,这火蹭得往上冒,“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姜冼掐着杨茹暮的脖子将他抵在门上,“……你不跟他扯一块儿,什么事都不会有!”他真想直接将这人掐死得了。 姜冼话语中并没有对傅玖的情意,反而满满全是敌意,杨茹暮推拒着姜冼越来越靠近的胸膛,“……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冼大喘了口气,“你他妈就这么欠艹?你爬人床的时候能不能先调查清楚!姓傅的都结婚三年了你这时候扑上去犯什么贱?” 杨茹暮愣住,“什么?” 姜冼翻了个白眼,搭在杨茹暮脖子上的手曲起一根指头,嫌弃地揉搓他胸骨上窝的红点,“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招谁不好,非招惹他?” “什么?”杨茹暮完全愣住了,在此之前,他还在拼命说服自己,不必理会傅玖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可能真的藏有真心,却从没想过,原来傅玖也会结婚,也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看来这一世,傅玖变成了另一个姜冼…… “……你哭什么?”姜冼傻眼了,“姓傅的把他老婆藏得严严实实的,谁都不知道,她又不会跑出来教训你,你哭什么?” 杨茹暮默默掉眼泪,一个从来不结婚的人居然有老婆了,这份失落是别人理解不了的。 姜冼直接用手给杨茹暮擦眼泪,杨茹暮往旁边一躲。 “有什么好哭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处?真被他看上,那才是……”傅玖这个人,姜冼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危险,“……有我在,以后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 口袋里传来一阵振动,杨茹暮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户籍办事处打来的电话,杨茹暮赶忙擦干净眼泪,生怕他们是为杨翊泞的事来的。 “你好!请问你是温瑜本人吗?” “……有什么事,吗?”杨茹暮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家这户口本该换新了,你赶紧来一趟!” “……”好端端的换什么新?杨茹暮升起一阵不安。他那时候才十六岁,根本没有抚养杨翊泞的权利,这户口能下来花了好大的功夫,没道理这时候老账新算…… 杨茹暮开门出去,姜冼紧跟其后。 傅玖撑着手靠在阳台上,幽深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冼完全将这个地盘当成他的了,像个男主人似的将傅玖客气地请出去,“傅总,我送你?” 傅玖低头看了看手表,“不用”,像是回应傅玖这句话似的,门口有人规规矩矩地按了下低音喇叭。 傅玖转头看杨茹暮站得老远,他朝他这边走了几步,见杨茹暮如避蛇蝎似的倒退出去,傅玖不得已停下,古潭色的瞳孔将所有心事深藏,“明天见!” 他终于走了。 姜冼又待了一会儿,也终于准备走人,临走前夸道:“你这样才对嘛……行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看你,还有一堆事等着咱们呢!” 整栋楼终于清静了。 杨茹暮脱光了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看了看,发现从头到脚,除了锁骨与后颈有点暧i昧的痕迹,还有刚才磕碰的伤,别的地方都没什么异常,他想起那个模模糊糊的瞬间,落在他耳旁的一句话,“……放过你了!” 他终于放宽了心,还好没有到最后一步,如果那样,就太悲哀了! 杨茹暮收拾好心情,开车往市民中心跑。 户籍办事处的人并不多,杨茹暮刚到,就拿到了证件,他紧张地翻开一看,发现杨翊泞那一页还是同从前一样,杨茹暮这才安下心。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0节 他又翻开自己的那一页,随便浏览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异常,却无意中瞥到婚姻状况那一栏,居然写着已婚? 杨茹暮吓了一跳。 他重新打开那本旧的,上头居然也显示已婚两字? “……你好,请问一下,如果一个人年满十八周岁,但还没有结婚,他有没有抚养权?” “啥?哦哦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这个孩子与这个人有血缘关系,那么他肯定有抚养权,但如果只是收养,就不一定了。” “那对于他这种情况,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按照常规流程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没办法,不过……” 杨茹暮从市民中心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整个大脑都处于缺氧状态。他当年光顾着高兴了,办户口的流程他完全是跟着工作人员走,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至关重要的细节,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谁来告诉他,他这是跟哪个混蛋结了婚? *** 「小剧彻 ——为什么谈恋爱智商会下降? ——你脑子里装着一堆龌蹉事,智商能不被你吓跑? ☆、傅玖老婆 杨茹暮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他放任自己躺在地板上,冰冷的瓷砖倒映着他苍白的脸,以及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 眼泪滑落下来,濡湿了垂落在耳畔的发丝。 一股突然而至的怒火敲击着他的胸腔,杨茹暮烦躁地扯落了几根头发,一阵刺痛使得他跟自己生起闷气来。 重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要是早知道重来一次,他和傅玖都会各自成婚,他宁可,早就死了。 杨茹暮抬手遮住双眼,回忆起他与傅玖相遇的一幕幕画面…… 很多年前,杨茹暮走在姜冼身后,低着头紧张地盯着姜冼的裤脚。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上流圈子,心里既有点兴奋,又有点自惭形秽。 整个聚会,杨茹暮都拘谨地躲在角落里,孤身一人面对别人或好奇或嘲笑的目光。他心都在颤抖,却偏要装作毫不在意,那时候杨茹暮才开始明白,他与这个阶层,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一个侍应生推着小车过来,杨茹暮往旁边让了让。这个年轻男人并没走开,他停下脚步,朝杨茹暮礼貌地笑笑,然后递过来一杯红酒,“这是那位先生让我送过来的!”杨茹暮朝那边一看,一个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漫不经心,姜冼站一旁双手插兜,表情冷漠地低声说着什么。 杨茹暮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流转,很有些不安。等在一旁的侍应生拿胳膊撞了撞杨茹暮,将酒杯又递近了一些,示意他接着。杨茹暮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刚碰到杯柄,对方突然移开了…… 杨茹暮诧异地抬眼,只见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对方却不等他作出反应,就径自不容他拒绝地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掰成一个掌心朝上的乞讨手势,然后姿态优雅将酒慢慢地倒下来,“您得这么接!” 就这么,让他用手,结结实实地接了这杯酒…… 被红酒染成紫红色的指甲如被风沙掩埋的珍珠,变得毫无光泽,污秽不堪,杨茹暮两眼呆滞地看向姜冼,却发现姜冼正一脸事不关己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杨茹暮慌乱地将目光转开,只见姜冼旁边的那个男人,扯动嘴角,冲他露出一个嘲弄的讽笑。 这是杨茹暮第一次被人敬酒,以这种方式。 姜冼离他只有几步远,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毫不在意地转开头,“金老板,您这边请……” 那一瞬间,仿如四周的一切都处于雨雾之中,眼前一片模糊,杨茹暮泪眼斑驳地往门口跑,可没想到的是,本来冷清的入口居然变得人头攒动,甚至有不少人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生硬地警告他,“别挡在这!” 还没等杨茹暮反应过来,就被嫌弃地推到一边。 原来他从前那么向往的地方,居然是这么冰冷而残忍的…… 另一边,主人家携儿带女朝他这边走过来,那金贵的眼神自动略过他朝更远的方向看,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气,“怔爷,你可算是来了……” 杨茹暮木讷地转头朝后看,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长得如画中走出来的神祗一样的男人,而这个人,居然对他绽开平和而善意的浅笑。 古时候有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使得杨茹暮至今都难以忘怀。 这就是他第一次与傅玖相遇,相对于傅玖的众星拱月,杨茹暮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可傅玖却朝他露出那样一个,温暖的,发着光的微笑。 悄无声息地,将岁月酿成了一坛温柔的杜康。 这么多年了,再回想起来,杨茹暮不禁生出许多不确定。傅玖的笑意太淡,眼神都是泛涟的,就好比每个人心中的太阳,绕己而转永不停息,这阳光特么一照过来,不奔着自个来,还能奔谁那?但实际上哪会是那么回事! ……大概那样一个笑,也不是给他的,可是,他还是舍不得忘记,那样一个傅玖。 杨茹暮从回忆里挣扎出来,却发现满脸都是眼泪,连呼吸都变得深而冗长。他双手抱膝,蜷缩起身躯,心里有个声音小声地问:他熟悉的那个傅玖,去哪儿了? 手机又开始振动,杨茹暮心有余悸地掏出来一看,那头显示着一串数字,那是杨翊泞的号码。 家人电话从来不保存,这是杨茹暮的风格。 “温小瑜,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 “……”杨茹暮将手机拿开,咬着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温小瑜?”杨翊泞压低声音不高兴地喊,杨茹暮都能想象这小子斜着眼瞪他的样子。 “知道了,我明天就来接你。” “……温小瑜,你感冒了?” “快好了!” “然后呢?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什么?” “你不对此作出检讨吗?” “……” “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感觉到本王的重要性?” “……”怎么两天没见,都自封为王了? “离了我,你看谁还大晚上爬起来给你端茶送水!哼!友尽!”不能再愉快地玩耍了,杨翊泞撂电话撂得特别酸爽,真是伤不起,他要是不给她打电话,她恐怕都能把他忘了!杨翊泞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等徐老师过来熄灯,温小瑜还没给他回电话,杨翊泞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怒视着设置成他老妈照片的屏保。 温小瑜,我觉得很有必要跟你谈谈人生! 杨茹暮双手捏着手机,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这个时候,他突然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对人生如此绝望?重来一次,他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一件东西,怎么能因为别的人而后悔? 结婚就结婚吧,傅玖的事,杨茹暮什么时候有那个资格插手? 重来一次,如果老天注定让他有所取舍,他一定还是会牢牢抱住杨翊泞,绝不放手! 绵稠的寒气直往他的骨头里钻,杨茹暮抬起头,窗外的世界被雨淋得一片狼藉,他颤抖着爬起来,一步步挪过去,拉开门趴在阳台上。 湿答答的护栏激起一手臂的战栗,杨茹暮木然地朝外看。 不远处有只被雨淋得瘦骨嶙峋的小狗,它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地趴在树底下,不知怎的,令杨茹暮又想起那个午后,他那个妈说,她,想他,很想很想! 杨茹暮睫毛忽闪,将视线挪开。 脚边的兰花拖着被雨水打湿的青涩叶子默默颤抖,杨茹暮追着那滴从它身上滑落的雨滴往下看,它颤栗着,飞舞着,然后婉转落地,无声地没入庭院的石子路中,与所有的雨水一起,缓缓地朝着排水口款款而去…… 镂空的铁栅栏被雨打得叮咚作响,镶金的铁制品混进了墨绿的色调,杨茹暮眨了眨眼,早就模糊的视野又重新变得清晰,他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颜色,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人—— 傅玖穿着一身墨绿的衣裤,撑着伞微仰着头,静默地凝望着他。 不期而至的视线吓得杨茹暮瘫坐在地上,他眼角全是泪花,实在没脸见人。 借着围栏的遮挡,杨茹暮飞快爬进屋,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声又重又急地闯入他的耳朵,搅得他脑海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傅玖的身影。 傅玖,大概,只是路过。 杨茹暮背靠着墙壁,掀起窗帘的那只手都在抖。 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雨水将傅玖半个身子都打湿了,他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微扬的下巴对着杨茹暮的窗台,似乎在无声地说:你没搞错,我看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这时候手机又开始响了,杨茹暮与傅玖对视着,谁都没打算开口说话。朦胧的下雨天,杨茹暮静静地听一首歌唱完。 手机终于消停了。 杨茹暮将视线下移,傅玖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塑料袋,也不知装的是什么,大概,是没法给他打电话的……那刚才那个电话,是……? 杨茹暮绷着脸往里屋走,恰在此时,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着orient的字眼,杨茹暮起先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你真是我祖宗!怎么才接电话?”那头orient语气急迫,却带着点不露声色的忌惮。 “什么?” “……那个谁昨晚我了。” 杨茹暮瞬间来了精神,“她怎么说?” 那头orient沉默了一会儿,说话间带着深重的犹豫,“……等会儿,我问你件事,成吗?” “什么?”杨茹暮不解。 “……那什么,你跟怔爷什么关系?”orient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傅玖?我和他……”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杨茹暮朝窗外望去,傅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雨幕中,水滴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我和他没关系,只是认识,没什么交情!”杨茹暮冷静地说。 “没关系他能搂你腰?还为你把人金爷牙给拔了”,就因为人家随口提了你两句?orient吃惊极了,话里头原本的那点拘谨也随即放开了,“行吧,那应该不是你……” “什么不是我?”杨茹暮抿唇,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怔爷他老婆啊!你不知道?看来你们是真不熟,这回我是真信了!”orient恢复随性的交谈方式,“圈子里谁不知道怔爷结了婚?可谁都不清楚他老婆是哪个……我看他那么对你,还以为是你呢!没想到啊……怔爷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居然……我还以为他这辈子跟他老婆,都搞柏拉图呢!喂……你该不会,小三吧?” “滚!” “开个玩笑!”orient哈哈一笑,“说得也是!你要真是他老婆,咱何必那么费劲……唉!据说他把他所有财产都划在他老婆名下……怔爷可不是妻管严,这天底下还没人有能耐强迫他这么做,都这样了,他对他老婆没感情那怎么可能?喂喂你还在吗?” &无所谓地继续说,话里话外像是有意提醒杨茹暮,“做小三总归不是个事……噢对了,金爷这边暂时不用理会,他忙着种牙可没空管咱们……” 怎么一个个都把他想得那么不堪?杨茹暮憋着一口气,他总不能跑出去揪着傅玖的衣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茹暮问不出口,也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立场。 喜欢你的,无需吆喝;可怜你的,终究会走…… 他拿什么,去质问,去指责?大吵大闹,费尽心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难道非要等别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他才甘心吗? 他也有尊严。 杨茹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怎么说?” “她同意跟我们合作,后天下午,我们,见一面?” “好。” *** 「小剧i彻 ——你写错别字了,我是处女座的! ——……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含羞草 雨,下得,那样认真…… 亭台小阶缀满茂盛的雨花,他挺直腰板跪在长亭外。细密的雨水泼得他一身狼狈,膝旁宽大的广袖逦迤垂地,他低着头,一脸淡然地细数青衣下摆的云绣。 譬如仙境的阁楼似梦似幻地落在前头,有人轻声说:……他来了,在那儿跪着呐! 羽裳轻扬,一个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他这边踱过来,那人落脚的地方,每一步都像凌驾于雨点之上,甚至离得近了,还凭空带来一阵干爽的朝气。 来人说:他想跪,便跪着吧。 这声音一撞进他的耳里,竟令他油然升起一股悲凉,他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那人翩然而去的背影。他慌张地追上前去,雾一样浓稠的白光一闪而过,他居然发现,他重又跪回了雨中。 这一回,那人并没有走远,而是上前几步捏紧他的下颌,不容置喙地抬起他的头。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傅玖狭长的眼眯着,眼神极度深邃,甚至还有点阴森,另一只手伸过来,轻撩他的发髻。 哐铛一声,他发现他原本束着的发丝完全倾泻下来。 坠落在地的玉簪碎成了粉末。 傅玖的手转而朝下,擒住他的脖颈,缓缓抚摸着,其中的暗示满满。 他惊恐地挣开傅玖,倒退几步不受控制地摔进花坛里。 傅玖静伫着,冷冷地睥睨着他,良久,嘴角微动,布满阴郁的脸逐渐放大:你什么都不愿意,还求我什么? 杨茹暮捂着头睁开眼,从墙脚爬起来的一刹那全身一阵酸痛。他额头还起了个包,痛得他冷汗直流。 居然又做梦了。 杨茹暮闭上眼,傅玖那张脸又浮上心头。 脸还是那张脸,却找不到一丁点温沉平和的痕迹,杨茹暮居然觉得,傅玖就应该是那样的,霸道的,桀骜的,生性阴沉,喜怒不定。 他冷冷打了个寒颤。 窗外已经大亮,有阳光透进来,杨茹暮拉开窗帘,傅玖仍然站在门口,见他望过来,傅玖盯着他的额头看了两眼,将那袋东西放到门口,沉默着走远。 傅玖身上的雨水一滴滴地往下掉,远远望去,居然也那么可怜…… 明知道钥匙在哪,却等着他给他开门,等着他可怜他,杨茹暮扭紧拳头,冷漠地转开头。 杨翊泞将卫生间反锁,开始拨号,他实在忍受不了徐老师那黑暗料理了。 “妈妈?” 杨茹暮接起电话,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那么热情?” “徐老师都照顾你儿子两天了,你不打算表示一下?” “……”我不是交了钱吗? “……反正你儿子已经在路上了,你看着办吧!” 杨翊泞飞快地撂了电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跑出去,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徐老师,我妈妈说今天请你吃午饭!” 另一边徐医生正在洗碗,听杨翊泞这么一说,仿如听到丧钟从脑门打响,一“激动”差点把碗给摔了,尼玛这顿饭要是吃了,傅玖还不直接送他上路?徐医生僵着脸推脱,“……这不太好吧!” “我妈妈烧饭可好吃了,什么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干炸响铃……”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去了,卧槽口好干,你等会儿,我先去喝口水。 “还有什么奶丁慕斯,马卡龙,布朗尼……” 布朗尼!“是巧克力味的吗?” “是啊,我妈妈最喜欢做巧克力口味的甜点了!” 夭寿哦!徐医生捂住胸口,怎么能对这么善良的他使出如此凶残的手段,“那咱,赶紧的、赶紧走吧!”老傅,咱俩谁跟谁啊,你说是吧! ……徐老师,你拖鞋掉了!杨翊泞耸肩。 被撂了电话,杨茹暮忍不住叹气。 他将屋子收拾干净,赶紧出门买菜。 到门口时,本想把傅玖留下的那东西扔了,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拆开来看。揭开一层层湿透的外包装,里头耷拉着脑袋的,是一小盆无精打采的含羞草。 杨茹暮伸手摸了摸,那叶梗子猛地蜷缩成一团,这反应令他生出点同病相怜的苦闷,犹豫了没一会儿,就把它捧进屋。 有了车后,做什么都方便很多,但时间还是有点紧迫。等杨茹暮将菜拎进门,前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抬头瞥了眼摆钟,十点半。杨茹暮正想着杨翊泞怎么还没过来,门口就一阵动静,人一念叨事就来了。 只见这小家伙欢快地跑进来,“温小瑜,本王回来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杨茹暮好笑地看了杨翊泞一眼,将徐医生招呼进来。 徐医生同手同脚地走进门,姿势滑稽怪异,笑容……特别勉强,杨茹暮又瞥了杨翊泞一眼,这小子正提着含羞草的茎叶左看右瞧,那盆草都被他揉搓得都抽筋了。 我居然真的就这么进来了?徐医生原本紧张地非常想以死明志,却被那盆含羞草吸引了注意,尼玛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什么都敢养? 那可是坟花啊! “温小瑜,你什么时候买的?”有时间逛花鸟市场,怎么没时间给他打电话?杨翊泞又揪了一把,扯下几片叶子来。 杨茹暮过去将那盆草从这魔王手中抢过来,放在了窗台上,“别人送的。” “谁送的?”杨翊泞警惕地挑眉。 一旁的徐医生整个人都愣逼了,尼玛这年头的年轻人啊,到底是咋想的,这特么是能拿来送礼的么?怎么不干脆送个花圈得了!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如被神雷劈中,僵立在原地。卧槽天知道他多想跳上沙发举着扩音喇叭大喊:这要是姓傅的送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报警吧! 老公送老婆这玩意儿,不是想弄死你,是啥? 傅玖那毛病连他都不清楚治没治好,对方还突然放弃了治疗,真是醉了! 可徐医生自认为他自个儿从来都是个优雅淡定的人,像他这种这么注重个人形象的极品绅士,怎么能跳上人家的沙发,那是哪种鬼? 徐医生淡定地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门。 杨茹暮自动忽略杨翊泞那个小眼神,转向徐医生,却发现徐医生一副看到骨灰盒的惊恐样,杨茹暮不动声色地问:“徐医生,这草你要是喜欢送你了!” “……别别别!”徐医生吓得都快蹲地上去了。 杨茹暮想不通他怎么这副鬼样子,但转眼又想,这人好像一贯都是这么怪怪的,便又放宽了心,“徐医生,你从前是干什么的?”杨茹暮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是个儿科医生? 徐医生受宠若惊,“噢我啊!我最开始是做法医的!” “是么!”果然不是临床出身的,杨茹暮礼貌地笑笑,重新走回厨房。 “哈哈是啊,我……”卧槽我刚才说了啥,尼玛怎么把老底都抖出来了,“……哈哈现在国家不是鼓励多点执业嘛哈哈……” 多点执业能从法医横跨到儿科医生?真以为他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 难怪他那时候觉得杨翊泞的这位主治医生怪怪的,让一个法医过来给新生儿看病,也亏得傅玖想得出来,杨茹暮突然生起一股怒气。 杨茹暮回过头理解地冲徐医生点点头,表示他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徐医生擦了把冷汗,唉老傅啊,哥们儿快被你媳妇看透了!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开锁声,杨茹暮一脸冷静地盯着门的方向看——姜冼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姜冼一进门就看到客厅杵着个不明生物,他意外地瞅了瞅,发现居然是那天那个法医,人都叫他什么来着?徐、徐……对了,“这么巧,徐法?” 徐医生拿手遮着脸,见姜冼都认出他来了,他才像不期而遇似的挠着后脑勺呵呵笑,“……啊原来你也住这儿!”尼玛幸好他刚才跟老傅媳妇报备了,否则这法医的马甲掉得也太冤枉了! 姜冼身后的陶厉苫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转过身看到杨茹暮时,眼神放柔了一点,表达对不请自来的歉意。 姜冼一面无所谓地拍拍他的胸膛,“就当自己家,别来那套虚的!” 杨茹暮对姜冼已经无语了,看到来的是他,放下心的同时也懒得再多看一眼。 陶厉苫受伤的腿骨折的地方很讨巧,复完位就能下地走,只是还有点不利索。徐医生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职业病一犯起来,那点拘谨也就给忘了,他老妈子似的将陶厉苫扶到沙发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俨然也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尼玛千万别怪他一个学医怎么遇到病人这么不淡定,他一个做法医的,能将心理学、儿科学,以及坑爹的教育学学精已经很不容易了,骨科的事他还真不懂,给活人看病跟给死人验尸可不是一回事。 这年头分科分的那么细,那些全科医学也就是种理想趋势,小打小闹常见病都能看,太专的东西还得往专科医院送。 “做什么呢?”姜冼尾随杨茹暮窜进厨房,熟稔地将头靠上来。刚把头往杨茹暮肩膀上一搁,姜冼自个儿都愣住了。 姜冼这动作又让杨茹暮想起从前,那时候他还不怎么会烧菜做饭,手背上全是水泡,姜冼就这么靠着他,说是给他爱的鼓励,真是有病,杨茹暮僵着背,“滚!” “……行行行,我滚!我和老陶的份你可别忘了!”姜冼咽下那一瞬间的古怪,故作迷醉地吸了口菜香,施施然地飘了出去。 客厅,杨翊泞跟徐医生下着象棋。 杨翊泞的棋路杀气重,处处都是陷阱,相对的徐医生的布局就随和多了,哪怕看似被杀得七零八落,但实际上杨翊泞想要来个必杀一招制胜,却也不容易。 越到后头,两人思索的时间也就越长。 这时候徐医生的“仕”全被杀光,他的“帅”悠悠然地在帐篷里溜达,“相”踩着阵脚,伺机而动。杨翊泞控着“马”四处大开杀戒,几次刚要将徐医生的军,都被打太极似的拍了回去。 姜冼看了一会儿,觉得真是无趣,这年头玩飞行棋才是王道。他无聊透顶,摸着下巴四处瞅了瞅,又将手伸进橱柜里掏了半天,终于拿出一盒大富翁,“来来来,老陶,咱俩来一局!” 陶厉苫拿手遮住脸。 开饭时,杨翊泞那局棋还没下完,他鼻翼微动,突然站了起来,“我赢了!”徐医生低头仔细一看,他还真输给了这小屁孩儿!自作孽啊真不应该将这门强大的装逼技艺传授给这个臭小子,怎么都不知道给作师傅的留点面子? 杨翊泞看徐医生那副丧气样,眼珠子一转,“徐老师,上次你可是悔了好几次棋才赢的!” 尼玛这种事都要说出来,徐医生脸一红,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但他受伤的心灵马上就被美味佳肴给治愈了,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还有他的巧克力味布朗尼,徐医生一边吃得狼吞虎咽,一边捂着滴血的小心脏。唉!这年头大厨都跟大厨凑一对了,这也太浪费资源了吧? 他原本还以为杨翊泞忽悠他呐!老天爷啊,我特么好想把哥们媳妇变成我的啊!哈哈开个玩笑,老傅不哭,我给你带你老婆亲手制作的青鱼干! *** 「码字那点事儿」 ——你特么到底一小时码多少字? ——500。是不是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雨,下的那样认真是一句歌词里的。 啊哈哈哈少更一章我的错,会补的 ☆、徐医生 “一开始evil死了个人”,陶厉苫将视线转向姜冼,“死者被你包月,死前不久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你……” 姜冼点点头,“他突然说他想去远足,我还纳闷这小子吃错药了跑我这儿来作,我他妈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还远足?艹!当时我就给挂了,妈的这年头鸭子就是屁事多!什么玩意儿!” 陶厉苫颦眉,人都死了,你有必要吗?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没了”,姜冼话风一转,僵着肩沉下背,表情有些颓废,仿佛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都是强装的。他低头掏出根烟,刚想点上,一阵妖风飘过,火滋滋响了两声,熄了。姜冼烦躁地连按了数下,这回打火机彻底歇菜了……姜冼绷着脸泄愤似的踹了茶几一脚,火大地将打火机和手烟一同扔进垃圾桶。 “……然后是那叠照片,再到城区起火,佛山第二个被害人的出现……”陶厉苫看向杨茹暮,眼中存着点审视,“起火时你看到什么没有?比如一些奇怪的,或者不同寻常的,甚至超自然的现象?” 杨茹暮想起那只机械蝶,抿起唇。 “不着急,慢慢想!”陶厉苫再接再厉,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报纸,“这是当时居民提供的照片,你们看看……” 陶厉苫将报纸拿镇尺摊平,方方正正的铺在茶几上。这是当天晨报出的新闻,硕大的版图占据于正中央:被烟熏得灰扑扑的大背景后透出来一道光,有蝴蝶闪着靛蓝、银白的金属光泽朝光亮起的地方飞去…… 这抓拍技巧也是绝了,就跟特效做出来似的。 “orph!美神之蝶啊,这在咱们这个经纬度可难得一见哪!”徐医生不愧是学医的,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陶厉苫拧着眉,“……这也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徐法,你怎么看?” “咋?”徐医生脑电波还没跟上节奏。 陶厉苫扶额,他刚被分配到这一行,徐法就离职了,他俩这还是第一次合作。不过陶厉苫对这位局长口中的天才本就持观望态度,这会儿更是无奈至极,“蓝闪蝶属于热带蝶,用哪种定理可以解释,它们是怎么偏离磁场,躲过环流,跨越那么大的空间长度,跑来我们这儿?” 因为那不是真的蓝蛱蝶,杨茹暮视线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茶几下方的收纳盒。 陶厉苫浅浅地弯起嘴角。 “除了世界末日,我觉得是不太可能。这玩意儿勉强过来也活不过几秒,这种行为拿生态学理论来说,无疑于最离谱的自杀!”徐医生拿勺子舀了口布丁,再抬头时见个个都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徐医生非常坦然,“吃吗?” 被徐医生这么一打诨,杨茹暮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 蓝摩尔福蝶?听都没听说过。姜冼听这两个专业人士分析案情,还没听两句就觉得卧槽快聋了。读了这么多年书突然发现自个儿居然这么没文化他早憋了一肚子话,这会儿他翘起二郎腿,扯过报纸簌簌抖了两下,大爷似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我靠!”报道里说看到这一幕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这年头又不搞什么封建迷信,拿张假图糊弄人的可能性,很小。 气氛差不多了,陶厉苫双手交叉,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徐法,上次那个尸检结果,我还有点疑问,你可否再分析分析?” 唉这么多年闲散下来,我还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的逻辑,徐医生嚼着口香糖,“……我在被害人肺动脉中发现脂滴,死者应该是……先被人打断股骨,然后扔下山谷。长骨骨折致使脂肪细胞大量破裂,游离出的脂滴经破裂的小静脉进入血液而引起脂肪栓塞,通常出现于24-48小时之后,这就是死者的致死原因。” “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直接弄死他,起码给了被害人24小时的时间写遗书……但奇怪的是,整个现场干干净净,一丁点指向性明确的东西都没留下。”陶厉苫接过话茬,“除却安眠药这种可能性,试想一下,一个变态,他会更喜欢哪种虐杀方式?” “蹲在他脚旁,看他挣扎,看他痛苦,然后一点点闭上眼睛!”徐医生代入感十足地一点点放低声调,说到最后,音量低得都跟说悄悄话似的,然后他出其不意地击了下掌,“啪!” 姜冼抖了抖袖口,掉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法医都是神经病,艹! 杨茹暮别在背后的手紧张地捏紧。 “想要一个人刚好死于脂肪栓塞,这种精算我原本以为只有天知道”,陶厉苫毫不夸张地总结道,“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这回的犯罪分子危险系数很高,哪怕一点点小线索,我也不能放过……” 徐医生又拿起一块小蛋糕吃了起来,天哪上次大半夜的被抓壮丁也就算了,尼玛今天就不应该来这是非之地,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过会儿走的时候一定得把这些甜点一个不少全打包带走! 徐医生连连摇头,看在别人眼里,倒像是绞尽脑汁地想对策。 陶警官言外之意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杨茹暮要是再听不懂接下去就等着喝罚酒吧!他弯下腰,茶几下那个收纳盒被姜冼当搁脚凳踩了,外面带进来的黑泥印明目张胆地杵在上面,姜冼居然还抖着腿。 杨茹暮嫌弃地抬起头。 姜冼支着下巴俯视着他,瞳孔微缩,眼睛里荡漾着不知名的东西。 “啧啧!”这人刚才弯腰那个弧度太他妈性感了,要是骑在上面非得爽死不可,姜冼砸吧了几下,将两条腿挪开。 见姜冼这么识趣,杨茹暮诧异地多看他几眼,将收纳盒拉出来。 第一格放着的,正是那只机械蝶的残骸。 陶厉苫将它放在手心,近距离把玩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原来如此!”如果用的是这种东西,那条电线杆上的痕迹就能解释了。训练动物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走哪条路线,洒多少助燃剂,如何撤退,这么精准的掐算就目前来说,只有人和机器才能完成。 想要使无生命的机械为人所用,完成这样一个布局,对方会把摄像头安装在哪里?陶厉苫转动手中的机械,略过藏助燃剂的腹部,往别处一寸寸地找。 怎么没有? 陶厉苫拿出放大镜不死心地重新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他拧着眉起疑,难道与助燃剂一同装在了体腹部?一般人会这么给自己找麻烦? 他打开微型手电筒,将光斑调成一个直径5毫米的光点,往那个洞口聚焦。 在某个视线盲区,有一个伪装成零部件的小螺丝,陶厉苫拿砝码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那个探头。将摄像头装在这个部位,不仅需要高科技高技术,还得使存放在这个位置的助燃剂在飞行过程中产生的震荡不至于挡住摄像头…… 陶厉苫捻起外层掉下来的松木,这种防火材料有效时间有限,想要在规定时间内刚好烧光外层的松木,使得里头的助燃剂掉下来,所运用的计算公式不仅晦涩冗长,甚至一般人想都想不到。 ……陶厉苫将目光重又投向这个螺丝钉,这玩意儿还能不能正常运转非常重要,这代表着对方是不是仍然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陶厉苫拿出一只棕色袋子将它们一起装了进去,“这东西我先带回去!”他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再次确认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突然,一小点白色固体吸引了他的目光。 五氧化二磷! 白磷充分燃烧后产生的化合物。 不应该啊,除非在纯氧中燃烧,否则怎么可能? 不对,有一种情况下可以:大火,很大很大的火! 但就算如此,想达到这种效果,几率也非常渺茫,只是再微小的概率也只是相对于寻常人来说。对方能做到这种程度,陶厉苫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原本以为对方用的是固态酒精,没想到居然是白磷! “当天室内空气与往常相比,怎么样?”白磷有毒,有一股独特的蒜臭味。 杨茹暮蹙眉沉思,他当时,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好像看到什么泛着梦幻般光泽的东西一闪而过。只是那时他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点把握都没有。杨茹暮抬头看了陶厉苫一眼,对方眼眸中好像蕴藏着无限的宽容与勉励。 杨茹暮抿唇,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请一定同我联系!”看来对方主要采用的燃料仍然是固态酒精,白磷大概只有了很小的一部分,否则以它自燃的特性,散发出的那股子气味,想让人忽略都难。 陶厉苫走之前将姜冼也给拖走,姜冼骂骂咧咧,“你还真把我当保姆用了?” 一旁徐医生看人都走光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待着,也打算回去。杨茹暮打包了一箱甜点外加一大盒青鱼干让他带走,徐医生眼珠子都定格了,“……啊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唉其实吧我就是不忍心拒绝你,我那么有风度的一个人,啊哈哈哈你说是吧? *** 「关于电影」 ——14年那部《睡美人》,哪段最感人? ——你是指女巫把公主口勿醒那段? ☆、爸爸 杨翊泞从睡梦中醒来,矮柜上的闹钟显示下午一点十分。他这个午觉睡得比往常多了十分钟。 他睁开眼时一脸呆萌,他又赖了会被窝,才终于坐起来。 依稀有挪动东西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杨翊泞穿上毛绒绒的熊猫棉拖。这是一种时下流行的玩偶棉拖,虽说保暖舒适,但造型实在太夸张了,简直像踩着布偶到处走,他觉得真是有辱他的智商。 温小瑜,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推开隔壁那扇门,“温小瑜?” 杨茹暮正将行李箱往储物间放,听杨翊泞喊他,刚一抬起头就笑喷了。杨翊泞穿着一身绵羊睡衣,脚踩着布偶拖,可萌了。 “你再笑我就不穿了!”杨翊泞生气地转过身,露出小腚后头缀着的短尾巴。 杨茹暮忙蹲下来抱住他,这一身卡通套装他逛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买到手,“我没有嘲笑你!” “你笑了!”杨翊泞撇开头。 “我这是欣赏你!”杨茹暮亲亲他发际上翘起的呆毛。 “你那么欣赏你怎么不穿?”杨翊泞气得脸都红了,他挣开杨茹暮朝门外走,却被拉住了裤子后面的小尾巴。 杨茹暮揪着那条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绵羊尾巴将杨翊泞拽了回来,他将这头“小绵羊”牢牢圈在怀里,直到他鼻子里全是小孩子浓浓的奶香味。如果杨翊泞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杨翊泞瞥了眼杨茹暮,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杨茹暮的脸,还想再亲一口,杨茹暮突然睁开了眼。 杨翊泞摆出“本王才没有”的傲娇表情,高冷地转开视线,余光一瞥见那几个行李箱,刚开始升起的疑惑又浮了上来。 杨翊泞满心怀疑地朝四周望去,打开的橱柜里头只剩下一些套着防尘罩的衣物,他妈妈这是打算抛弃他不辞而别?杨翊泞低头狠狠亲了一口他老妈的嘴唇,“温小瑜你这是打算跑哪去?”搬去和那个谁住么?我可不同意! 杨茹暮整个人都傻掉了,他绷起脸,“杨!翊!泞!” “妈妈你怎么那么保守,亲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杨翊泞讨好地搂住杨茹暮的脖子,“凭什么你可以亲,我就不能?妈妈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过分了!” “杨!翊!泞!我是这么亲你的吗?”真是一顿不打,皮又痒了。 “……那本王勉为其难,允许你再亲回来还?”杨翊泞嘟起嘴,臭不要脸地凑过来。 杨茹暮嫌弃地推开他,“走开!” 杨翊泞哼道:“我不走。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打算逃到哪去?”他表面装得一面高冷,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好了你这只不听话的小绵羊快去换衣服,我们要搬新家了!”搬家公司的人马上就来了。 “搬哪去?跟谁住?” “想什么呢!”杨茹暮揪揪他的小尾巴,“就我们两个,你还想跟谁住?” 杨翊泞给了杨茹暮一个高深莫测的小眼神,“容朕想想!” 杨茹暮抬手刮了刮他的小脸蛋,“快一点,一会有人来了看你怎么办!” 杨翊泞背着手踱了出去,小脑袋摇得一晃一晃,“哼!你这个庶民,又轻薄本王……” 一向只有他亲杨翊泞的份,这会儿反过来他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亲个脸他已经有点不乐意了,更何况是那个位置。但杨茹暮看着杨翊泞那个小身板真是萌得不行,把刚才那点不高兴也给忘了,他将温瑜从前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收进柜子里,套上了防尘罩。 这边一收拾好,杨茹暮只剩下杨翊泞的东西没整理了。他走过去敲了敲门,门没关,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杨茹暮推开门进去。 只见杨翊泞穿着条兔斯基小短裤光着小后背,面朝下心无旁骛地在被子里翻找着什么。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1节 杨茹暮拍拍他的背,杨翊泞如受惊地兔子似的猛地跳起来捂着胸口,“你个臭流氓,连你儿子都不放过!无耻!” “好好说话!”杨茹暮举起巴掌示威,“我真的要打你了!” “哼!”杨翊泞像只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缠住杨茹暮,头靠上他的肩,轻声叫道:“妈妈!” “你真腻人!”杨茹暮反拥住他,嘴上还是忍不住嫌弃杨翊泞。 “妈妈你胸好平!”杨翊泞突然说。 这个小混蛋。杨茹暮轻打了下他的小屁股,将杨翊泞一把推开。也许是今天气氛太好,让他居然忘了跟杨翊泞保持距离。 杨茹暮假装生气地瞪着杨翊泞,杨翊泞却流氓似的又扑了上来,“妈妈你让我摸一下!” 早知道就养个女儿了。杨茹暮抓住杨翊泞的小手,这回是真生气了。 都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老妈的那点喜怒哀乐根本难不倒杨翊泞,“妈妈,你生我气了吗?” 杨茹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快把衣服穿好,一会着凉了!” 杨翊泞可怜兮兮地缩进被窝里,“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杨茹暮侧坐在床沿上,看他耍无赖,气又消了三分,一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你叫声爸爸我就原谅你!” “妈妈你好不要脸!” 车开在大学城的柏油道上,杨茹暮慢慢地跟在前面那辆小货车后面,为了方便广大的莘莘学子,这路段到处都是人行横道,车根本提不了速。 杨茹暮的行李并不多,占地的大多是一些新买的家具。这时又是一个红绿灯,杨茹暮刚过线,灯就红了,他只好无奈地停下来。开远的小货车司机给他打电话,“姑娘!我先过去了,没事儿你慢慢来咱等你!” “李师傅真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就一单活,咱不着急!” 杨茹暮刚挂断,外面就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他都被傅玖弄得有心理阴影了,要不是杨翊泞坐在他旁边,他差点就跳起来了。 刘孟漓趴在他的前照灯上,笑得一脸灿烂。 杨茹暮降下车窗,“有什么事?” “绿灯了,快让我进去!”刘孟漓走到后门拉了拉车把手。 在人行横道上纠结容易给人看笑话,杨茹暮解了锁让他上来。 “嗨!小朋友!”刘孟漓将棒球帽脱下来扔在座位上,整个人前倾上来,挥舞着手朝杨翊泞打招呼,卧槽妹妹啊你还真有孩子啊! 杨翊泞不动声色地给了杨茹暮一个“这二百五谁啊”的小眼神,然后转过头忽闪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刘孟漓。 虽然很想笑,但杨茹暮还是得给刘孟漓个面子,“你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刘孟漓见杨翊泞没搭理他,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个年纪的大男孩,自己都是个孩子,哪会在意这些,“喂这是你儿子啊?” 杨茹暮点头。 “我靠!你这是跟谁生的,这小子也太帅了吧!”刘孟漓摸着下巴又打量了一会儿,“话说……貌似,不怎么像你!” 杨茹暮敏感地皱起眉头,真想拿东西堵住他的嘴。 不过好在刘孟漓情商也不低,看人脸色的本事也是有的。靠!他提人家伤心事干什么,年纪轻轻就被人抛弃,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刘孟漓迅速转移话题,“你这是去哪儿?” “搬家。” “那太好了这事我可在行了,想当年我这一双劳模手,可帮助过不少学弟学妹,你搬哪儿?”刘孟漓仗着车内暖气足,爽快地撩起衣服显摆他的六块腹肌。 “你胸肌太小,不准说话!”杨翊泞不屑地哼道! “……”我这是被调戏了? 杨茹暮好笑地摸了摸杨翊泞后脑勺上翘着的呆毛,这小混蛋今天是跟“胸”杠上了? “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杨茹暮看刘孟漓一脸的尴尬,很有些对不住,“不用帮忙,我请了搬家公司。” “那你就更少不了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带着个孩子,要是被那群粗老爷们欺负了谁帮你? 搬家公司的人的确只是些陌生人,相比起来还是刘孟漓靠谱,杨茹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现在连姜冼都打不过,基本离弱势群体也不远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担心杨翊泞受到什么伤害,这么一想,杨茹暮也就不排斥刘孟漓了。 又过了十分钟,终于到了地儿,几个大老爷们抽着老烟蹲在门口。 杨茹暮停下车将庭院的门打开,这个地方杨茹暮之前已经请了家政公司的人过来打扫过一次,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地儿,也不能指望人家打扫得多上心。 杨茹暮拍拍手,“……那就辛苦各位师傅了!” 几个成年男子配合默契地将行李搬上楼,再将家具抬到指定位置,身手利索,动作娴熟,几分钟之内就搞定了,走之前还不忘给杨茹暮关上门。 杨茹暮拖了一大箱矿泉水下来,干体力活的都不容易,据说容易得腹股沟疝,他想想都觉得怪难受的,便挨个给师傅们送水。 “你对谁都那么好?”等人走了,刘孟漓倚在墙上不赞同地摇摇头,“男人都是顺杆爬的生物,不能宠!” “所以你可以滚了!”杨茹暮拿着抹布开始打扫卫生,他得先将杨翊泞的房间收拾出来。 “……我说你这冷脸怎么全拿来对付自己人了?”刘孟漓抱臂。 杨茹暮懒得理他,径自忙活起来。 本来刘孟漓还打算帮忙来着,杨茹暮二话没说回绝了,这人除了能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其实连双袜子都懒得洗。当年上大学那会儿杨茹暮记得很清楚,刘孟漓来宿舍那场面,简直就是皇帝摆驾回宫的架势。 有人铺床有人擦桌,他老大一个人,手插兜往门口一站,真是不要太爽! 杨翊泞跑上前给他老妈擦了擦汗,见刘孟漓没注意这边,他踮起脚悄声问,“妈妈,这人谁啊?”他从刘孟漓的口气中听出些端倪,他得再确认一下,想知道这个人到底知道他老妈多少事? “从前的同学,好多年没联系了!”杨茹暮弯下腰擦桌脚,“站远点,这里都是灰尘。” “噢!”杨翊泞失望而归。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杨茹暮前后没花多少时间,这种事他做习惯了。他低头看表,六点多,刚刚好,“你还不走?” 刘孟漓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回味刚才那几幕销魂的场景。 这人拖地的时候小腰微晃,让他不可遏制地想入非非……艹艹艹!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硬了,刘孟漓睁开眼,“……吃完饭我就走!” *** 「关于补钙」 ——你对深夜红酒的观后感是? ——你看我像是看这种玩意的人吗? ☆、躲在暗处的影子 “别说我不厚道,这可是从我牙缝里抠出来的!”徐医生扭扭捏捏地端来一小碟青鱼干,犹豫了再三,终于放到了餐桌上。 傅玖闲适地交叠着腿,目光平静地注视徐医生,“他给你那一箱甜点呢?” 你……怎么知道?徐医生警惕地倒退三米,誓要守护他的珍贵宝库,“下了我的肠胃,就没有再吐出来的可能,有种你剖?”徐医生跟傅玖这么多年老朋友,就为这么点事,傅玖犯不着跟他计较,这种闲醋都吃,他就不是傅玖了。 傅玖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起身走到门口。 徐医生瞅瞅那盘青鱼干,再三确认,“……你真不吃?你不吃可就真没了嗷!” “你留着。”傅玖摆摆手,“这是我老婆,想吃什么吃不到!”我懒得收拾别人,傅玖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那一声笑,极冷极冷。连带着投射在地面的影子,都变得阴森恐怖。 真不应该刺激他,这下好了,老毛病又犯了。 慢走不送!徐医生流着口水热泪盈眶地捧着青鱼干。 这一整天杨茹暮都在给别的人烧菜做饭,也许是刚打扫完屋子消耗了太多体力,拿锅柄时他手一软差点把锅砸了,杨茹暮赶忙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两只手特别疼。 客厅里刘孟漓的声音传过来,“……哎哎哎等等等等,小子我说你等会儿,我刚手抖下错了!” 杨翊泞嫌弃地哼哼,“你都悔了多少次了?” “……哎别呀!哥,你是我哥!我求你了哥,让我最后悔个棋吧,啊!” 现在都快七点了,不能让小孩子饿着。杨茹暮捏了捏掌心,又重新拿起铲子…… 这顿饭下肚,刘孟漓更舍不得走了,他凑近杨茹暮,避开杨翊泞的耳目,悄声说:“那哥们是不是眼瞎啊,怎么就把你这样的都给……”给始乱终弃了? 刘孟漓一瞥见杨茹暮那张冷脸,实在扛不住这种低气压,忙倒退出去,“咳!我走了我走了真走了,回见……我靠妹妹你差点砸到我英挺的鼻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千万别瞧不起人渣,好东西都是人渣调i教出来的!刘孟漓摸摸鼻子,将手虚搭在门把上,手指蜷曲又伸直,伸直又蜷曲,终于无力地缩进裤兜。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无精打采地沿着路灯延伸的方向往外走,再热的心,被冷血灌注个几次,也凉透了。 刘孟漓气闷地踹飞路边的一个小石子。 “咚!”石头撞上邻近的一堵围墙发出刺耳的响动,刘孟漓皱着眉看过去——昏沉的灯影下,有个黑影安静地杵在角落里……刘孟漓朝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跟个神经病似的跳了几步探戈,那鬼影子还是纹丝不动……那影、影子居、然,居然不是他、他的! 刘孟漓两眼一转往四下一扫,只见空荡荡的街道居然连只野猫都没有。明明几步开外就是温瑜的家,可被过分放大的恐惧引得他连她家门口挂着的灯笼闪着的光都觉得像是兰若寺最后的烛光,刘孟漓吓得大吼一声,一路惨叫着逃了出去,“……鬼啊——” 杨茹暮正在洗碗,听这声凭空而起的惨叫也吓了一跳,这刘孟漓怎么回事? 他擦干净手,套上外套走出去看。 出去之前他谨慎地锁好大门,这会儿,刘孟漓已经没了踪迹,“……刘孟漓?” 杨茹暮虽然觉得刘孟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忍不住顺着小道一路往前走,这家伙要真出了事,可不值得庆祝。这时候离九点整还差几分钟,不算太晚,就算由于天气的缘故,一般的居民区也不至于这么冷清,这是杨茹暮当初想不到的。 看来这一带确实是离退休干部的住处,只不过已经没多少户人家还留在这了。这片小区都是独门独户的构造,拿来出租通常也是整栋打包捆绑消费,一般的大学生哪承担得起这样的租金,而能出得起价位的哪看得上这种老房子,所以渐渐的,这里的房子有了个“只卖不租”的不成文规定。 原来那位老太太口中说的“有时候也会寂寞”是这个意思?难怪这样一栋房房价会那么低! 不过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杨茹暮那时候虽然着急找房子,但该考虑的事他一件也没落下,没想到还是有欠妥当。那个上次给他打骚扰电话的变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来了,他还跑这么僻静的地段,不是存心找虐吗? 一阵妖风吹过,杨茹暮将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他又往前张望了几眼,“喂——” 远处几户人家的窗户陆续暗了下来。 街道上被风吹得哐铛作响的路灯仿如断头台下的脑袋,杨茹暮抬眼看过去,身前的那盏灯猛地爆出一束刺眼的光,闪得杨茹暮双眼一眯,倒退了几步。 再睁开眼时,那盏灯连最后一点余光都没留下,彻底报废了。 这么偏偏这时候坏了? 黑暗爬上了杨茹暮的膝盖,他原本并不胆怯的灵魂也被束缚在了原地。 抢劫、虐杀…… 疯子、厉鬼…… 他脑子里充斥着这些负面的东西,连短短几步路都走不动了。穿过这条甬道就到家了,不过是百米的距离,几秒钟的事,杨茹暮给自己打气:不用怕,都是假的,不用怕,什么都没有…… 当一个人什么都怕时,才能什么都不怕;而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一旦学会了害怕,那可就好玩了! 还有最后五十米,走到有光的地方去你就安全了,杨茹暮指挥着双腿往前走…… 冥冥之中,杨茹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时候他离最近的光源还有一两步距离,若是平时他第一反应一定是快走两句,等走到灯光下再转头不迟。但这一次,不知怎的,他仿佛被人毫不容情地扒下了冷静的外衣,变得慌乱胆怯。 他慌张地停下脚步,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就这么傻兮兮地转头—— 湿巾冷躁动的夜,前一刻还好好的人,这一刻却可怜兮兮地栽倒在路边,手脚软绵绵地垂着。 他光i裸的后腰微微震颤,上面游走着一只火热的手。 他的肌肤在黑暗中闪着透明的光泽,如同被月色偏爱的皑皑白雪。 散发着,脆弱到极致的诱惑。 古书上有云:媚秀者,清而不庄,雅而不素,腰肢轻舞,孑然一人。 说的是,一个人眉目清秀,唇瓣绝艳,看着至清至静,仙气十足,却总是令人心猿意马,魂不守舍。正所谓清到了极点,便成了妩媚。 偏偏这个人一点不自知,到处惹火,却一脸冷淡地自顾自走得远远的…… 真是该打! “啪!” 杨茹暮猛地睁大眼睛,臀部的疼痛迫使他想大声呼救,更想发动全身的力量将身后那人一脚踹开。可被压制住的躯干逼得他不得不屈辱地咬牙沉默。 不行,他不能让别人来围观他! 湿答答滑行的东西落在他脖颈,肩胛与后腰,所幸的是,那人并没有扒掉他的衣裤,只是极富逗弄意味地扯开衣领衣角,不紧不慢地凌i辱着他。 杨茹暮默默凝视着墙角耷拉着脑袋的野草,有水滴一滴一滴地从它细长的草梗子上掉下来。 啪嗒,啪嗒! 他原以为那是它发出的声音,一闭眼,耳旁打响的,居然全是他的眼泪。 蓄意猥i亵他人的人都该抓起来即可执行腐刑,看这世上还有谁敢! 杨茹暮捏紧拳头,暗暗发狠,他心想,要是这人敢做到最后一步,他一定与他同归于尽。 夜风忽起,飘过来一阵极清浅的柠檬香,杨茹暮愣住了。 傅玖? 怎么,会是他? 这种气味他闻到过不止一次,但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上次傅玖遛狗从他身旁经过的那一次。 可是,怎么可能? 杨茹暮原本认命般死寂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血液循环。 不是兴奋,是一阵阵发疼的愤怒! 他这么折磨他,考虑过他的感受吗?傅玖大概真的变了,变成了那样一个,以虐人为乐的…… 混蛋! 他让他一点尊严都没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杨茹暮睫毛忽闪,落下一滴眼泪,他颤抖着手缓缓朝皱成一团扔在身前的大衣挪过去…… 就差那么一点点! 比疼痛还让他难以忍受的无力,使得他的手控制不住地蜷曲起来,地面上的小石子戳着他渐渐麻木的肌肉,他忍不住想缩起身子发抖,被上了锁的躯体却连动弹一下,都不成。 正当他难受地以为他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对方的钳制突然减轻了。 杨茹暮趴在地上大声喘息,如同一只哮喘发作的可怜虫。 一个轻柔的好像梦一样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 杨茹暮痉挛般浑身一颤。 这是他的敏感地带,只是连姜冼都不知道。 杨茹暮无时无刻不在保守着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却在这样一个污i秽不堪的角落里,被个看不清相貌的人,揭穿了! 杨茹暮慌张地转过头——除了像野兽一样觊觎着他的黑影,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人,大概,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吧?杨茹暮紧张地屈指勾出外套口袋里的钥匙,伸直手臂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同一时间,那人轻咬了一口他腰上的软肉,似无所觉地吮吸着。 杨茹暮将钥匙捏在手心,等那人再次自下而上,舔上他的肩膀,就猛地朝那人脖子上扎过去…… 可对方完全没把这点小伤挂在心上,居然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继续骚扰着他。有皮肤破裂开的声音传过来,杨茹暮冷静地重新扬起手,朝那个方向刺下去。 血“噗”地喷射过来,伤口一定很深。 那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陌生又冷漠,仔细一想,杨茹暮居然又觉得特别熟悉,熟悉到,他一定在哪儿听过…… 杨茹暮终于慌了。 他捏紧钥匙疯了一样地砸向对方的头颅。 那人无动于衷地承受着他的愤怒,冷不丁伏下来捏着他的下颌叼住他的唇,近乎亵i玩地好好品尝了一番。 杨茹暮差点连钥匙都握不住了。 随即,这人退后几步,半个身子暴露在路灯下。 高挑的个儿,大半张脸依旧隐在黑暗中,他伸出两指揩了点脖子上的血,对着光细细打量,而后,曲线优雅的下巴微扬,露出一个阴沉的笑。他最后看了杨茹暮一眼,闪着危险意味的瞳孔迸发出黄澄色的光,然后,明目张胆地离开了犯罪现场…… 这个人,像傅玖,又好像不是。他没看清他的脸,光凭一个似是而非的冷笑,根本确认不了任何东西……杨茹暮突然发现,除了一张脸和那股柠檬香,他居然再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帮助他指认他这么多年的心上人…… 杨茹暮如劫后余生一般,绝望地遮住双眼…… ☆、道德的杆秤 敞开的窗吹进来一阵风,淡蓝色的窗帘如画中仕女款款而来,又如梦蝶轻颤薄翼,落下一滴珍藏的泪……虽然被冻得狠狠打了个冷颤,杨翊泞还是舍不得关窗。 屋子里静悄悄。 杨翊泞抬头看看墙上的摆钟。 居然都快十点了,他老妈人呢? “……温小瑜?”杨翊泞从书房出来,朝楼上走。 “瑜妹妹?”杨翊泞推开主卧室,怎么连灯都没开? 水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杨翊泞眼睛一亮,“妈妈我来给你搓背吧!”他兴冲冲地跑上去敲门。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翊泞起了疑。平常他这么有“孝心”,他老妈都是直接叫他“滚”,虽然他好伤心啊,但这么多年了他都习惯了,不贫上两句他反而有些不习惯,“瑜妹妹?” 温小瑜洗澡从来都是上锁的,杨翊泞不抱期望地转动门把…… 门居然很轻松就推开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吓死哥哥了!杨翊泞打开门却没走进去,他整个人都处于愣逼状态,浑身上下所有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浴室里全是翻腾的热气,他堵在门口,反倒什么都没看到。 杨茹暮裹着浴巾赤着脚从白雾后走出来,冷漠地看了杨翊泞一眼,指使他,“把拖鞋拿过来!” 杨翊泞长长地“哦”了一声,捂着眼皮偷偷地瞄了一下杨茹暮的小腿,就打算给他老妈卖命去。 可抬起头,一撞上杨茹暮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他瞬间愣在了原地。 “你把我当妈看了吗?”他老妈的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冷漠。 杨翊泞很想说,不然呢?可对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想摸吗?”这个人嘴角微弯,莹白的脸上闪动着轻嘲的光。 杨翊泞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那一瞬间,居然有种天崩地裂的错觉,就好像,他尚未学会飞翔,就被撕碎了翅膀,这使得他本能地不敢上前。 可是,他更怕地是,这个人以那么那么陌生的表情,看着他。 有那么一霎那,杨翊泞发现,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失去她了?他很想同往常一样,死皮赖脸地扑上去,告诉她不是的,他从没这么想,他只是好奇……而已。 甚至他肯低下头乞求她别生他的气,他再也不唱反调了,他会乖乖的,什么都听她的! 只希望这个人,别那么看着他,这使得他难受得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难受! “闪开!”杨茹暮失控地搡开杨翊泞,走出去,铺着毛毯的地板上瞬间染上了一个个湿答答的脚印。这种不修边幅的举动杨茹暮从前是很不屑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也这么干了! 身后,被推搡到一旁的杨翊泞蹲在地上,抱着头默默掉眼泪,他真的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这让他怎么办? 一个男人一辈子唯一纯洁迷恋着的异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 这是一种人人都有的,独特的恋母情怀,与世上任何一种别的感情都不一样。 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难能可贵。 杨茹暮对杨翊泞来说,就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特殊存在。 只是这两个人,都似懂非懂。 这个年纪的杨翊泞还想不到那么深远,但这个人到底生得那门子气,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只是他难道要否认心里那点喜欢,昧着良心对她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是这样吗? 杨翊泞抹了把眼泪,这个人太过于残忍,居然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就那么一步一步毫无留恋地,朝门口走…… 你穿成这样还走什么?杨翊泞深吸了口气,扑上去跪坐在那人脚背上,抱住她的腿刚想认错,有水滴落到他的鼻尖…… 她那么冷血,那么强势,居然也会掉眼泪?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掉眼泪,只是哪怕她最脆弱的时候,骨头也是硬的!每当这个时候,杨翊泞总是说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一看到这人掉眼泪,就一阵痛苦! 杨翊泞心头泛上浓浓的酸楚,珍之又珍地抱紧她的腿,将脸靠上去。 讨厌!刚咽下去的眼泪又开始掉了!杨翊泞难过地将头垂得低低的。 “走开!”杨茹暮抬腿想把他甩开,却发现这孩子又重了,他一下子居然还提不动他。 “……我不要!”杨翊泞抱着他的腿小声哽咽,小小的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 杨茹暮突然,就心软了。 被人那样侮辱都毫无还手之力,一回家就跟疯了似的对着个孩子发难,算他本事大吗?那么有本事怎么当时不一口气拧断那个变态的脖子? 杨茹暮双手发颤,一股油然升起的浓重悲凉使得他猛地咬着唇抽气,却还是泄露出一声极轻的悲鸣。 是啊!他不该这么对他唯一的儿子,都怪他自己没本事,关杨翊泞什么事? 只是,有件事他还是不放心,“你喜欢妈妈吗?我想听实话!” 杨翊泞抱住杨茹暮的手脚更用力了,却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茹暮从前曾听起过这样一件奇事:一个孩子长大后将自己养父给上了!这是他们那个圈子传出来的,有名的笑料。 他当时还嘲笑那位当爹的,不会养孩子就别养,看把人都教成什么样了?无视伦理,无视道德,这还是人吗?作为长辈,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这会儿活成这副熊样也是活该,还抱怨什么?可笑! 这种事,不会报应到他头上吧?杨茹暮伸出另一只脚,踢了踢杨翊泞的屁股,手自虐般地蜷紧,最好不是,否则他真的会忍不住掐死杨翊泞! 杨翊泞咬牙沉默,被连踢了几脚,他心里反倒越发地硬气,挺直腰板倔强地紧抱着这个人,就这么耗着吧反正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杨翊泞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死样,将杨茹暮好久不曾发作的躁狂症又引了出来,他真想将这小子踹死得了,“我没教你做人吗!我没教吗……” “……到!底!教!了!没!有?说话!”吼到最后,他声音都呜咽地不堪入耳。杨茹暮狠狠掐着他自己的手掌,他要是真发起病来,杨祺陵都差点被他打死,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有他妈拦着,这会儿都有谁?杨茹暮浑身都在颤抖。 他理智都快被怒火烧没了,“舌头呢!没生给你吗!” 杨翊泞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肩,哭得都快没气了,“……你打死我吧!”他的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掉,浑身都湿答答的。 杨翊泞的眼泪将杨茹暮这条小腿都弄湿了,杨茹暮突然想起杨祺陵。这个傻逼也是一声不吭地抱着他,就那么杵在原地任他处置。 他永远记得杨祺陵眼角那个细小的疤,那是他拿剪刀刺的。 是他……对不起他! 眼泪如决堤而下的洪水,一滴滴全是愧疚和心疼。 杨茹暮终于冷静下来。 有液体顺着杨翊泞的脖颈滴落在地,杨翊泞余光一瞥,居然是红色的,“……妈妈!你流血了!”他慌张地站起来,手还是死死地抱住这人的腿。杨翊泞很怕他一松手,这人就不见了…… 杨茹暮两只手都是血,他木然垂下头,继续问道:“你真把我当妈看?” “妈妈……”杨翊泞焦急地喊道。 “住口!”杨茹暮捂着脸跪坐在地上,从一个人,到一个人的母亲,到底是不同的。可为什么他活得那么可悲,还拼命活着干什么?谁说改头换面就是重新做人?也不过是,换个方式活受罪罢了! 杨翊泞仍然抱着他的腿,一秒都没松手。 杨茹暮压抑着即将爆炸的严重抑郁,轻声说:“你喜欢我,是吗?” 杨翊泞满眼都是伤心,终于点了点头,“嗯!” 杨茹暮绝望地闭上眼。人有时候,就得懂得装傻充愣,什么都点破,日子还过不过?他这时候真想变蠢一点,那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我不明白,妈妈!我……” “住口!你还管我叫什么妈妈!” “……为什么不能?我喜欢妈妈,是因为你是我妈妈!为什么喜欢你,就不能……” 杨茹暮愣住了,难道是他想岔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只是喜欢你,妈妈!这有什么错?我不明白!” “……再说一遍!” “我喜欢妈妈!” “那,如果妈妈给你当女朋友你愿意吗?” “……不,不行!” 杨茹暮终于放心了! “过来,我给你洗澡!” 杨翊泞乖乖跟着走。 浴室。 杨翊泞低垂着头,抱着小黄鸭沉默地坐在儿童浴盆里。平时那点小机灵全收敛了起来。 杨茹暮给他搓着泡沫,“杨翊泞!” “到!”杨翊泞谨慎地瞥了杨茹暮一眼,小媳妇似的应了一声。 有了孩子真是件很新奇的事,无理取闹时,会觉得反感,可揍上一顿,又开始装起可怜来。 杨茹暮亲亲他哭红的眼睛,真是稀罕死了。 “妈妈,你的手不疼吗?”杨翊泞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番茄汁!” “……” ☆、是他吗 翌日清晨,杨茹暮给刘孟漓打电话。 过了很长时间,甚至杨茹暮都已经等着它自动挂断,那头终于接通了。 “……呃!喂?”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羞涩的声音。 听着不像啊。杨茹暮猛地抬眼看了下通讯备注,没打错啊!他不确定地问:“刘孟漓在吗?” “……啥?”有什么东西哐铛落地,随即那人滋滋痛呼两声,“……啊哈你说柳哥啊,他这会儿出门了……” 今天他们不是没课吗,杨茹暮奇道:“他去哪儿了?” 那头好像更混乱了,一阵兵荒马乱中有人长长地“嘘”了一声。 杨茹暮瞬间就懂了,“那算了!”他并不明白刘孟漓躲着他干什么,他手头有件亟待解决的事,徐医生是傅玖的人,他不能再把杨翊泞送进狼堆里,想来想去,发现唯一靠的住的,就是刘孟漓了。 可惜事与愿违。 他话音一落,就打算撂了电话。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妹妹!还在吗?”那一头突然传来刘孟漓急切的声音。 “……你回来了!”杨茹暮也不拆穿他,本来就是他找刘孟漓帮忙,又不是刘孟漓求他,都这时候还摆谱,不仅没意思,还缺乏基本的自知之明。 可刘孟漓并没顺着坡下驴,反而开口道歉,“哈哈!妹妹,我刚那不是故意的!”刘孟漓尴尬地笑着打哈哈,“……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嘛!” 喂柳哥你打电话就打,锁什么门呐! 我靠柳哥脸都红了! 天哪那么快就得手了?刚还搁咱这装说什么搞不定呐? 旁边传来一阵阵起哄,随着门“碰咚”一声关上之后,刘孟漓那边又重新恢复平静,“……他们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 “你昨晚,没事吧?”要不是听到刘孟漓叫得那么惨,他也不会走出去。 “……啊?没事啊我很好哈哈哈哈!”刘孟漓笑得很勉强,他极快地转移话题,“咳!妹妹,你找我什么事?” 杨茹暮却不想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他得弄到更多的信息,“你那时候看到什么了?”杨茹暮说这话时声音有点抖,他自己不自知,别人却听出来了。 刘孟漓也挺冤枉,他总不能跟个小姑娘说,没错爷就是怕鬼,咋滴?可他听对方问得那么可怜,脑洞一开——卧槽……不会真有吧? 刘孟漓后背一寒,“……妹妹啊!我说了你可别想不开……那个啥,要是实在不吉利还是搬了吧?”刘孟漓咽了咽口水,“我、我昨晚从你家出门,还没走几步,就……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刘孟漓自个都吓得要死,但大白天的,那份恐惧早就消散了不少,他便恶趣味十足地准备吓唬吓唬杨茹暮。 杨茹暮紧张地摇了摇头,一想到刘孟漓看不到,又慌忙说了声“……我、我不知道”。他在想,昨晚那个人,是借着刘孟漓的手将他诱出去的,还是只是刚巧路过临时起的意? 如果是专门为了堵他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就是刘孟漓,但就是有一种直觉,使他非常确定那个人,肯定不是刘孟漓! “……我看到,看到,一个影子!我一眨眼,它的头突然掉了,再定睛一看,它居然……又只剩下个脑袋,还有血迹从脖子下面往下滴……” “……”杨茹暮原本集中注意力听着,听刘孟漓这么胡扯真想打他脸,这么严肃的时刻,能不能靠点谱? “妹妹你怎么了?吓傻了?”刘孟漓在那头一脸轻松的调侃。 刘孟漓肯定看到了什么,但听他那口气,应该没看清对方的脸,杨茹暮想了想,觉得刘孟漓这条路走不通,也便不再纠结,“没什么。对了,我有件事找你帮忙,你今天有空吗?” 今天下午他虽然没课,学校社团却有活动,但这种小事刘孟漓根本没放心上,去不去都无所谓,“什么事?我都闲得发霉了,正好为伟大的女同胞们作点贡献,你说!” “……帮我带下孩子!”说出这种话杨茹暮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那么亲密的话应该是夫妻之间的,可他实在没办法,“他很乖的!你帮我带一天,我有点事忙完我就来接他,不会留他在你那儿过夜的!” 过夜也没事啊!妹妹。顺便你也过来,那就齐活了!刘孟漓摸摸鼻子,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发善心似的说:“……既然你那么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我还是很疼你的是吧?” 刘孟漓油腔滑调地重重强调了那个“疼”字,心情好极了。 “……”杨茹暮气闷地叹了口气。 那么好的心肠,嘴却那么贱!被人仙人跳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吃好早点,杨茹暮载着杨翊泞往刘孟漓那儿跑。 这天不是双休,刘孟漓没待在他那个出租房里。 学校教学区虽然有车库,但都是专供本校师生使用,杨茹暮作为外人只好将车停靠在路旁。 他牵着杨翊泞的手慢悠悠走进大学城时,一路上都是怪异的目光。 杨茹暮一脸坦然。 他有一次大半夜给儿子买退烧药,都有人问他是不是初中生,家里人在哪,怎么大晚上还让他在外面乱晃?多危险呐! 杨茹暮顶着这张稚嫩的脸少说也活了有四年了,这种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想不习惯都难。 而一旁的杨翊泞却被这些男男女女好奇的目光给盯得羞愧得不行。他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那么多跟他老妈同时代的人,他心里有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甚至,还隐约非常害怕。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杨翊泞,你看着吧!都是因为你,你妈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原本她应该跟这些人一样,简简单单地上大学,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杵在这儿,被人当个笑话一样鄙视! 杨翊泞抓紧这个人的手,难过地垂下头。 好在刘孟漓马上就找过来了。 身边多了点人气,杨翊泞那点小忧伤很快就自行寻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你最近忙什么?”刘孟漓对杨茹暮糟糕的过去深信不疑,听他有事要忙,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担忧,“你不会还在纠结游戏上那点事吧?其实没必要,看开点,舍得下财宝丢不了小命……要是有困难,尽管找我!”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2节 杨茹暮盯着刘孟漓的脖子看。 这人的脖颈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散发着年轻人的青春气。 最重要的是,周边的皮肤平整光滑,上面没有伤口。 刘孟漓察觉到杨茹暮的视线,坏笑道:“干嘛?”哥这具肉身还行吧?他正想说点什么,但转眼一想有小孩子在场,刘孟漓多了点顾忌,就没敢把那些不入流的调笑说出口。他这个年纪,二十三岁出头,都已经是叔叔辈的人了,有些话当着小朋友的面,的确不太庄重。 杨茹暮收回视线,接过刘孟漓之前的话题,“她又找过你吗?” “那倒没有!” 杨茹暮点点头,转过身蹲下来,捧着杨翊泞的脸蛋叮嘱他,“乖乖跟着这位叔叔,妈妈有点事,晚上之前一定来接你,听话!” 杨翊泞刚被杨茹暮教训过,可怕惨了这个老妖婆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平时都是小温怡情,轻易不发脾气,可一旦爆发起来,简直就是种精神折磨,杨翊泞哪次不是被治得死死的。 没办法,他不吃那一套都不行…… “哦!”杨翊泞乖巧地点点头,双腿绷直,认认真真地站军姿。 这副模样杨茹暮很久没看到了,他心里有点心疼,就忍不住想亲亲他。这时候一旁的刘孟漓突然煞风景地囔道:“我靠!什么叔叔,我又那么老吗?快叫哥……” “……”果然是个孩子。 杨茹暮站在原地,看刘孟漓带着杨翊泞往宿舍走,他腿部的肌肉猛地绷紧,几次想将杨翊泞追回来,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喜欢杨翊泞离开他的那个背影。 可是…… 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杨茹暮还是静伫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这天他心里揣着两件事,一件是找傅玖确认昨晚那事,一件便是前天跟orient约好的。 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这是想事情时最舒适的环境。 他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见傅玖一面?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 杨茹暮拿起来一看。 居然是徐医生? “徐医生,有事吗?”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老徐就行!”电话里的徐医生比见面时洒脱多了,“小杨杨在吗?” 这是管他要人来了,杨茹暮忙将编好的借口递上去,“他生病了,过几天就来。” 徐医生一听,忙关切地问:“哎呀呀,那好好休息,反正我这就带小杨杨一个,没事没事慢慢来,我随时有空……” 小孩子一个上呼吸道感染,就容易得肺炎,徐医生完全没怀疑。他本还想要不走一趟然后顺便再蹭顿饭?但看人家那语气,里头的热情也不多,他就不好意思再觍着脸主动凑上去,他年纪大了,可不能在小辈面前掉价。 “徐医……老徐”,杨茹暮中途改了口,想到徐医生的职业,杨茹暮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老早就想问了,“老徐,你对泌尿外科、生殖内分泌,或者整形美容什么的感兴趣吗?”杨茹暮现在严重怀疑,几年前他做的那个手术,可能就是徐医生主的刀。 另一厢徐医生一听这声“老徐”瞬间心花怒放,老傅啊你媳妇好像接受我了,“啊?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只是略懂,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这方面的专家,我同学中就有几个……” 杨茹暮忙打断他,“没什么,本来想问问现在整容的研究前景,就是好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看来不是他。 徐医生在另一头疑惑地“噢”了一声,你都长成这样了还整什么容?整容都是很血腥的,他记得有次他去从前一老同学开的私人整形医院参观了一番,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玛,这世道是怎么了?女的想变成男的,男的想变成女的! 你这辈子的性别,说不定是上辈子的你,苦求不得的。 知足吧! *** 「我有一个脑洞」 ——知道为啥锁你吗? ——我觉得这是一种保护。 作者有话要说:  锁章慢慢改,容我想想。哪天38章要是更了,不是新章,不用重复看,摸摸哒 ☆、他要走了 有人说,坐在车内看窗外的世界,会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杨茹暮将座位降下来,疲惫地仰面躺下。 他打开通讯录,傅玖的名字居于顶端,他上下滑动了一下,里头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比他从前那个手机号里的人物关系简单多了。 他原本真的以为,他的生活,也会因为变了一个人,而有个从头来过的机会,可现实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杨茹暮红着眼,原来他这种人,注定是不干不净的。 他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等铃声响了一阵才发觉已经打出去了,他慌忙挂断,连打给谁都没心情看。 可对方打了回来。 “……我刚才打错了!不好意思!”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了?”,傅玖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没想到居然打给了傅玖,杨茹暮一个激灵镇定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居然就这么哭着跟傅玖说话……杨茹暮深吸了几口气,将所有的哭腔咽下去,“不是……我……”杨茹暮猛地闭嘴,他的声音沙哑地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你在哪?”傅玖走回教室,拿起粉笔在滑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下课! 老师,这才刚上课呢! 孩子们呆若木鸡。 老师,上次那个是你女盆友? 师母好漂亮,老师加油! 虽然我买不起油,但我会给你加柴的,老师! 卧槽老娘膝盖中了一箭,快来个人扶哀家起来! 傅玖将手抵在唇上,无声地“嘘”了一声,一脸幸福地走了。 杨茹暮下意识不想让傅玖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可这不正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吗?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杨茹暮还是咽了下去,“……我在大学城,财经门口。” “好!” 傅玖过来时,杨茹暮正低着头坐在正大门口的花坛边缘,安静的像一幅画。眼前这个人沉默的样子,好看地不像个活人,他今天里衬的扣子没扣齐,暴露出来的锁骨如软玉卧蚕,勾得人特想犯罪。 以至于,所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盯着看上一眼又一眼。 傅玖不悦地沉下目光,!他走上前去,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圈住杨茹暮的脖子,“冷不冷?” 杨茹暮抬起头,将视线往傅玖脖子上一看,瞬间吓得冷汗直流——没有,什么都没有! 傅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别的痕迹,他的皮肤很好,肤色白皙却一点不女气,天生一股魏晋风流,很有一番满楼红袖招的意蕴。 这样润白的颜色,有什么没什么一目了然,连掩饰都不可能。 杨茹暮捏紧双手,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傅玖在他心里的位置如此特殊,使得他根本接受不了那种事,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干出来的。 来之前杨茹暮还在纠结,如果真的是傅玖,他又该怎么办?他在这个人身上摔得太惨了,以至于将所有美好的品性全都押注出去。在杨茹暮看来,傅玖应该是连自渎都从未有过的人,更别提主动去吻什么人,而且还是强吻。 他居然把傅玖想成了那种人,真是自作多情,恬不知耻! 傅玖牵着杨茹暮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傅玖的手有力又不失温柔。 傅玖那么美好,而他却早已肮脏不堪,也许是昨晚真的对杨茹暮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让他放弃了所有对傅玖莫名其妙的仇恨,重新燃起那么多年不变的真心。杨茹暮随即又想,傅玖都结婚了这所有的一切还重要吗? 杨茹暮怅然若失地想将手抽回来,只是,傅玖却强硬地包裹住他的掌指,揣进了兜里,“手怎么这么凉?” 这种感觉很微妙,傅玖的口袋很温暖,杨茹暮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方傅玖暖洋洋的体温,令他既贪恋,又觉得特别无耻。 傅玖握着他的手,行走在树影斑驳的光阴之间。远处传来小提琴轻快的独奏,灌木丛上懒洋洋地躺着只晒太阳的花斑虎猫,鲤鱼金黄色的鱼尾滑出水面,这样一个暖冬,宁静地一如早春。 金灿灿的光,参天的古树,永远向远处延伸的柏油路,以及,身旁那个他喜欢的人。杨茹暮好想,就这么走到两鬓斑驳,走到天荒地老。 然后,站在时光尽头的最璀璨那一个点,当我看着你时,你也正看向我,你我,相视一笑。 杨茹暮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这样一段爱情。 也许是气氛太过于美好,也许是天空太蓝,杨茹暮差点就这么一睡不醒。 可傅玖,终究已经是别人的了。 傅玖对他的好,他收着,却给不了什么回应。 他们彼此,都过了那个结婚全凭意气的年纪,随口说出的承诺更是早就失去了童言无忌的舞弊,再想反悔,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值得被人理解和原谅。 除非他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他,他才会将心中的感情说出来,再然后,如果可能的话,他才会跟这个人组建家庭。 婚姻这种东西,别人觉得是负担,是任务,他却觉得无比神圣,遥不可及,如果不是因为爱情,他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将就,他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他没有亲人,也不怕被人嘲笑。 想到这,杨茹暮越发厌恶起那些频频闯进他生命中的意外。 “……傅玖!” 傅玖浅笑地停下脚步,聆听他下面的话。 “怎么把户口本上的信息改了?” 杨茹暮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危险物品。 傅玖眉眼间的光暗了下来,“改什么?” 杨茹暮神色复杂地看着傅玖,认真的说:“婚姻状况!”他没那么大本事改变别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婚姻观,可他起码能活出自己的一条路,而这段早就夭折的感情,只要杨茹暮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他会努力只将傅玖,当个普通朋友对待。 杨茹暮垂下头。 傅玖眼中的光,更沉了,“你累了,先回去吧!”他将杨茹暮塞进副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傅玖的态度来了七百二十度转变,他说了什么触了傅玖的逆鳞?杨茹暮一阵紧张,“……等等,我车还在这边,我自己回去”,杨茹暮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难道是他刚才那句话令傅玖误会了?他没有想要插足做第三者的意思! 杨茹暮站在车头,很有些紧张。他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暗示傅玖赶紧离婚跟他在一起。 隔着车窗,傅玖的脸色看上去特别平静,但杨茹暮就是有种他很生气的错觉,“……对不起!”杨茹暮垂下头。 傅玖按了两下喇叭,杨茹暮慌张地走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傅玖将车开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杨茹暮又说了声,“我很抱歉,我……”,低着头的侧影,居然也有些心灰意冷。 “我不想听!”傅玖冷淡地打断他,他花费在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心血都被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彻彻底底地否决。傅玖原本以为,他暗示地已经够明显了,就等着有一天这个人跟他摊牌,亲口说出那个隐藏在户口薄里的秘密。 而这一天确实被他等到了,可这个人居然在委婉地告诉他:我们离婚吧? 傅玖将车开上高速,他右手搭在脖颈,将贴在其上的仿真假皮撕下来。 也好。 傅玖将所有对这个人升起的心疼和仁慈全部收回,他嘴角一勾,笑得一脸暴虐。 杨茹暮所有的记忆里,永远都是他远远落在背后,目送傅玖一点点走远,远得哪怕只用一步就跨出了他的生命…… 杨茹暮又朝后倒退了几步,手捏着围巾一角,沉默地低着头,一滴眼泪掉下来,弄湿了他的鞋尖。 “卧槽,哥们你逃课了?上‘鬼曲’还敢这么玩,心挺大啊!” “我靠老师都跑了还上什么课?” “……不是吧?” 有人来了! 这个地下车库是条近路,很多人都会朝这儿走。 杨茹暮擦干净眼泪,低着头冷静地朝外走。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一种,再也不可能与傅玖有交集的感觉。 也许是傅玖出现的实在太过于频繁,使得他居然发现,他原来已经那么习惯于傅玖的存在。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一旦永远失去了,杨茹暮突然就舍不得了。 他希望这个人,可以出现在他身边,哪怕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也没有关系,但可不可以,别那么残忍的,就再也不出现了…… 傅玖走了,他不上前挽留,反而倒退了一步。 真是可悲! ☆、别那么想不开 “靠!好可爱的小弟弟!”三校联谊负责人是个看着就觉得干练的姑娘,姓朱,她一看到杨翊泞心就萌化了,“花柳病,这是你外甥?还是侄子?你家基因也太好了吧!”说着就想蹲下来摸摸杨翊泞,可小孩子好像怕生似的受惊一般躲到刘孟漓身后。 刘孟漓伸手扶正杨翊泞歪掉的棒球帽,原本他虽答应了这位女侠他一定来,但这种无聊的联谊也就大一大二的小崽子才觉得有意思,他身为目前这个学校最老的那一届,真心懒得来。 只是他实在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也太尴尬了,巧的是,猪猪大妹子一个电话过来,他也就顺势将小孩子带出来见识见识。虽说刘孟漓不觉得这种活动有什么可看的,但站在专业的角度,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学校的联谊晚会,还是很不错的。 刘孟漓憋着笑,“小泞泞,快叫阿姨!” “……”不能再做朋友了,小朱抬脚踹了刘孟漓一脚,“找事是吧?” 刘孟漓扭了下屁股,轻松躲开。 小朱偷瞥了杨翊泞一眼,为自个儿的简单粗暴感到惭愧,轻咳了一声,弥补道:“小弟弟,别看姐姐刚才那样,其实啊,我平时都是很温柔的!”小朱吹了吹遮住视线的刘海,叉腰做了个妩媚的姿势。 “……注意点啊!你要搞姐弟恋也找个差不多的,有点脸成不?”刘孟漓受不了地白了小朱一眼,他知道这姑娘也就开个玩笑,这种事只要不是丧病,谁做的出来? 小朱不理他,自顾自搔首弄姿,煞有其事地吟唱,“……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我靠你打我干什么?” “带路吧,你还一堆活呢!有时间骚还不如多为社团做点贡献!”刘孟漓真是受不了她。 “花柳病,你家里还有多少优质未婚帅哥,快介绍给姐,事成之后,姐少不了你的好处!”小朱将短发撩到耳后,平时大马金刀一般的侠女豪气一秒变怀春少女,“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小帅哥是你的谁啊?看你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不会……是你小子私生子吧?” 他们这群人玩得很开,玩笑也喜欢往最不着调的地方开。 “……这是我外甥!我妹妹的孩子。”其实杨翊泞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刘孟漓的本事就表现在这里,他不会轻易在他是别人唯一依靠的时候,偏偏撇清关系。 这种情况,他原本完全可以说杨翊泞是朋友的孩子,虽说的是实话,但就是听了让当事人不舒服,这种距离感,敏感一点的心里都有疙瘩。 刘孟漓不想给温瑜的儿子留下什么坏印象,他比旁人高出一大截的情商让他在这个社会如鱼得水,这是他顺风顺水走到现在的秘诀。 一听是外甥,那关系就拉近了不少,小朱看杨翊泞的眼神更热情了,“怎么从前没听说过你有妹妹啊?”她虽这么问,但也只是随口问问,刘孟漓这个人有钱是有目共睹的,但他其实并不高调,家里的事也不怎么提,小朱也就是好奇,对他,她是懒得有什么想法,窝边草吃起来多没意思? 微博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再帅也弥补不了老娘记得他尿过裤子! 虽说小朱跟刘孟漓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但作为高中同学,老娘就是看腻你了,甭管你有钱没钱,帅逼丑逼,没错,就是这么屌! “怎么?对我妹有兴趣?”刘孟漓斜着眼挤兑她。 “去你的!腐男就是逼事多!”小朱嫌弃地搡了刘孟漓一把,“加把劲吧!少年,这年头搞基要趁早!” 虽然我腐了点,但那都是时代逼出来的,这不代表哥想不开弯了啊!刘孟漓竟无言以对。 “喂!哥们,跟你说个事!”小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小妹儿怎么那么早结婚,哪儿找的如意郎君,姐也学学?”唉!大龄高知女青年,都快毕业了,别人连孩子都有了,老娘的男朋友居然还没出生,这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呐! 刘孟漓煞有其事地左看右看,全方面打量了小朱一圈,啧道:“没用,你没那本钱!”说完摇摇头,颇为遗憾地在小朱脸上打转。 草泥马!这是变相说老娘丑咯?得了吧,姐这样的还丑,你怎么不跟漫画谈恋爱?有病! 小朱低头朝杨翊泞飞了个吻,“小弟弟,姐姐好看吗?”她跟刘孟漓开玩笑开惯了,也没把他的话太放心上。 女性这种生物到底是怎么样的?杨翊泞突然有种深深的疑惑,他第一次对他老妈的性别产生了怀疑。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才是真正的女性!无论多粗鲁的姑娘,总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女性独特的气质。 这是温小瑜没有的。那个人,从不撒娇打滑,连讨好他时都带着股坚韧,要不是太过于好看,居然都不像个女人! 「你叫声爸爸,我就原谅你!」 那个人说。 杨翊泞皱眉。 小朱看杨翊泞不领情也有点挂不住,她其实脸皮没那么厚,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但没关系,咱有情商,咱不怕,她正要打哈哈揭过去,刘孟漓先开口了。 他压低声音,“我妹刚打过,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你别拿他开玩笑。”这是刘孟漓猜的,这孩子昨晚他走前还好好的,今天就这么乖,他觉得一定有事。按温瑜那种温顺的脾气,养出来的孩子寡言怯懦那就有鬼了! 要他说啊,杨翊泞爬温瑜头上还差不多。 刘孟漓想来想去,都觉得肯定是温瑜打孩子了。人温柔不代表就不会打孩子,但为的什么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小朱一听瞬间治愈了。唉!小帅哥,快来姐姐这儿,姐姐才不忍心打你呢!她一脸母爱泛滥,同情心那都是要爆表的节奏啊! 杨翊泞回过神,一抬头看小朱那一脸人文关怀就一阵无语,什么情况? “快走吧!再不进场你来得及吗?” 杨茹暮赶到orient电话里说的那个地点时,又迟到了。 &左手转着手机,右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看他。 这是个小包厢,杨茹暮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第三个人,“她人呢?”杨茹暮在orient对面坐下。 “坐我旁边!过来!”orient依旧眯着眼,打量的眼神有点捉摸不透,“过会儿她就来了,你不会想跟她坐一块儿吧?” 「浣溪颜」是个做那种生意的,好像服务对象还挺底层的,杨茹暮还真不知道对方卫生保健有没有得到保障。也许是杨祺陵的遭遇让他特别敏感,杨茹暮猛地跳起来跟orient凑一块儿。 起码evil还是很正规的! &手一顿,将手机搁在一旁,侧过身拿两只招子又往杨茹暮身上打转了两眼。 杨茹暮早将傅玖的围巾取下来仔细叠好放车里,他不明白orient这么看着他有什么意思,“怎么了?” &伸手过来,杨茹暮往旁边一躲,orient只好又缩了回去,“你最近跟谁上过床?” 杨茹暮一想起昨晚那件糟心事就一阵反感,“……滚!” “你骗不了我,你满脸都是荡漾,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能感觉什么?杨茹暮不舒服地低下头,被人强迫还能发春,可笑! &撞了下他,“喂!你有没觉得这几天你走路上,回头率变高了?”这人那脸那身板,简直就是人形□□啊! 杨茹暮被他撞得猝不及防,腰一软直接趴桌上了。 &起先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爆笑,笑得四仰八叉。他好不容易才憋着口气,将杨茹暮半搂半扶地拉起来,“你腰那么软,干你的人是不是很爽!”orient趁机捏了一把。 爽什么爽!杨茹暮厌恶地打掉他的手,“别碰我!” “别这样!”orient手是离开了,眼珠子还是盯着杨茹暮的腰看,我靠太细太软了,“我是个o,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杨茹暮心道,你就是个1,我也不怕你,你敢动我,我就敢弄碎你的命根子!他气愤地撇开头,“你喜欢什么,就去喜欢什么,这么摇摆不定,变来变去的,有什么意思?”别说他不是女的,就算是,他也无法忍受那种双性恋,简直就跟病毒一样,只要是个人它都想上,简直毫无节操! &将手虚搭在杨茹暮的椅背上,刚还在想老子特么就算是个受,上你还不是绰绰有余,等混熟了我还不信逮不着机会搞你,却听到这人这么说,他一瞬间沉默了。 这样的爱情观,orient已经很久不曾听到了,当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强调欲望之时,爱情就变得极度可笑。 就像是,讲给三岁小儿听的童话故事,那么扯淡又靠不住。 虽然不靠谱,orient心里还是挺欣赏这种人,对杨茹暮那点玩味也收了起来,但他表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得太过被动。这点人生道理,其实谁都懂,被小辈教育了,还一副“我改,我错了”,那是伟人才干得出来的事,orient自问没那种命,所以他要面子。 “妞!男人么,不都这样!接触多了你就习惯了。”orient将手滑下去,搭上杨茹暮的肩。 “……离我远点!”杨茹暮推开他,“也有不这样的!” “得了吧!”orient那只咸猪手又被打了回来,他索性收了回来,“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都没见识过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看上去再正经的男人也没有不这样的”,orient想起傅玖,直接忽略不计。那可是个圣人,属于极个别的异类,已经非人哉,得另当别论,“……我跟你说,除非有毛病,或者对你没意思,要不然都是狼,懂吗?” 杨茹暮没把orient的话听进去,傅玖就不是这种人! 杨茹暮低头的样子有种令人心碎的美感,orient支起下巴,吞了口口水,“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吗?” 杨茹暮转过头来,那一瞬间脖颈旋转的弧度又仙又魅,没见个世面的恐怕早扑上去将这人强了。 “什么?”杨茹暮也有点好奇,难道不是天生是钙? &意味深长地盯了会杨茹暮的脖子,他也只能过过干瘾,他其实很想尝尝这个人的滋味,但越相处越滋长的珍惜使得他放弃了这个邪恶的想法,“……因为这年头女的普遍没男的好看,要我去喜欢一群丑逼,那我还是弯了得了!” 神经病!杨茹暮以为orient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没想到理由居然那么无聊。活该你活成这样! 杨茹暮自从重生以来就对自己的性向有过迟疑,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上辈子能大声向他家人出柜,这辈子却不太敢了! 他这么想,不是他后悔走上这条路了,他只是连男人也不喜欢了。 他什么都不喜欢,最喜欢的那个人,也成了过去。 是的,他居然发现,如果他不喜欢傅玖了,也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 他对世上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兴趣,“喜欢你这种,我也宁可孤独终老!” &被顶了一句,也不生气,他凑上来,调戏道:“妞!别那么想不开,你会老的!” &鼻息都往杨茹暮脖子里钻,靠的越来越近了,杨茹暮嫌弃地推着orient的狗头,我又不是女的,老了也不所谓,用你瞎操心么?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我来晚了!” ☆、对你好的人 来人浓妆艳抹,化着妆的效果乍一眼看过去也是个美女,但仔细一看就知道卸了以后也就是个中等姿色的姑娘,只能说还行,算不上好看。 她看着杨茹暮,眼神直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好!”她僵着身躯,孤零零地坐在对面。 &跟杨茹暮拉开距离,显得不那么欺负人。 “先点菜吧!”orient按响了铃。 「浣溪颜」摆了摆手,“你们点吧!西式餐就行!”她这意思就是各吃各的,省得别人怀疑她是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被人嫌弃惯了,她也有点看开了。 她又看了杨茹暮几眼,越看越羡慕,越想越伤心,突然趴在桌子上哭,“……我要是有那么好看就好了!他也不会离开我……” &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溪溪,真心喜欢你的,你就是条狗,他都认了,你懂吗!” 溪溪的声音不大,但很可怜,感性一点的听了怕是跟她抱一块儿哭了。她的长相在小乡村里算得上挺可以一姑娘,小时候逛公园都一堆“泼猴”躲灌木丛里偷窥。她们那地方小,结婚也早,她15岁时就谈了一个男朋友,正筹划着第二年结婚。那男的挺老实的,长得虽然不咋滴,但胜在五官周正,人也上进,最关键的是,人对她非常好,好的都肯给她当马骑着玩。 在他俩相恋的第三个月,那男的考上了一所大专,97年那会儿大专还算得上很不错的学历,是个人人敬仰的读书人。 他说他很高兴,她抿着唇,只笑笑,但心却在说,她比他还高兴! 走之前,他对她说,溪溪,我怕我一走,你就跟别人跑了! 她捶了他一下,毛病,我以后可是要跟大学生结婚的!赶紧滚回来,我会等你的! 他宠溺一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们都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里头有多少甜蜜的言下之意。 没想到他走之后,她就没有以后了。 三年前还说配不上她的人,成了她配不上的人。 00年,她狠心偷了她哥的老婆本,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跑去他待的那个城市。那城市真是大啊,她蹲在宽广的十字路口,在路人怪异的目光中,满脸尴尬地啃着块冷冰冰的发糕。 她承认她很不孝,更是刚下火车她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来都来了,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她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要分手?多大点事,值得他连句解释都没有,就挂了? 溪溪,我们……不合适! 她也没那么贱,从小活得像个小公主似的她,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她就是不相信,甚至觉得他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只想,听他亲口再说一次,她就死心了。何况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可谁让这个人,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么那么好,好到她都舍不得那么轻易,就放他走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她被人抢劫了,她变得一无所有。 直到有一天,她饿得昏倒在路旁。 不幸中的万幸,最后还是他将她从公安局认领回来,给了她路费,还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那是个大城市里的姑娘,穿着时尚,打扮靓眼,连背景后那一轮黄昏,都是她不能媲美的。 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他说。 那么那么平静。 溪溪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姑娘,不算多好看,但会打扮,有气质,也有文化,这样就甩她一个乡下来的土鳖十条街。 她自己也算个漂亮姑娘,要她亲口承认别人好看,那那个人,肯定是美到一定境界了。 但照片里这个人,显然没能打动她的心。于是,她没觉得她哪点比不上人家,所以她说:我也能变成那样,只要我有了钱,只要……你,等等我。 毕竟,我都等了你那么久。 够了!他突然甩了她一巴掌,溪溪,你还不明白吗?我当时看上你,就是看上你的脸,现在我发现你也就是个丑八怪,我不要你了,你走吧!别打扰我的生活! 她瞬间就愣住了。 连脸上的刺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我是个丑八怪,是吗? 她笑起来,眼泪漫了上来。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她依稀看见他塞了点钱给她,见她不接,便硬塞进了她的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哪怕他说他变心了,她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她痛苦地蹲下来,她受不了的是,他居然,从没真正喜欢过她! 没想到,所有他从前感动她的那些好,居然都是虚假的! 她咬牙将他给的钱揉成一团都扔了。 谁要你可怜! 她那时年轻,有的是骨气,甚至暗暗下定决心,她就是饿死,也再也不用他管。可每当回想起来,她没有一次不为此追悔莫及! 她当时要是咬咬牙,忍气吞声地滚回老家,哪怕再狼狈,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喜欢她的一大把,又不是少一个他,就嫁不出去了…… 一个姑娘家的,争什么意气? 走上这条路,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 “……人哪!千万不要爱上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因为……”溪溪拎着酒瓶子,一边哭,一边摇着手指头,“……因为啊,呵!他对你的好,是会一点点变少的,而你,却在一天天爱上他!多好笑,呵呵!” 永远,别因为一个人对你好,你就看上他了,那样的话,你会很后悔,会很后悔很后悔的! 溪溪的遭遇,令杨茹暮在一片泪眼婆娑的记忆里,看到了他自己。 姜冼对他的好,曾经那么感动他,感动到,他正要说出,“我好像也快要喜欢上你了”时,美梦突然就碎了。 所以,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好,这才是让他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 “妞!你哭什么?”orient慌张地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他擦眼泪,这特么哭起来,都能把别人惹硬了,真是造孽啊! 杨茹暮推开他的手,别过头将眼泪擦干净。 他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那么笔直地坐着,满脸冷漠,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在发呆。 以至于哭了那么久,orient才猛然惊觉…… 妞啊妞,你可真够可以的! 五点,三校联谊正式开幕。 小朱跟个女王似的隐在幕后,指挥道:“这回的节目一定得比过隔壁那群基佬,懂吗?” 她口中说的中性词指的是师范那群小鲜肉,又文艺又骚气,她就直接将他们划入了搞基的行列。小朱本人也有点微腐,这年头男的都那么小鸟依人,不腐不行啊,真的会被气死的! 小朱一转头,看刘孟漓无所事事地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杨翊泞,这是要坐化的节奏啊,“花柳病,别搁那杵着,带上弟弟咱们去大厅转转,你也不照照镜子,别整得跟个送子观音似的,就你那副熊样……” 我说大姐,我这样的还熊样,那世界上就没帅哥了!也就你敢说。 刘孟漓抱起杨翊泞,“涮——”得站起来,“这是你说的!我要是娶你,你到时候可千万别答应!” 小朱秒懂,“阿姨又催你了?”她走上前拍拍刘孟漓的肩,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哎呀!有这样的老妈真是你的福气啊!哪像我妈啊,那么不上道,叫我千万别急,慢慢来……唉!我可愁死了!” 小朱抑扬顿挫地说着反话,“矮油真是伤脑筋……靠你又打我!” “你这女人,就是欠揍!”跟小朱这样的姑娘在一起,其实也不错,刘孟漓笑眯眯地朝前厅走,两个人都洒脱,日子才过得下去。 只是,谁生命里,没出现过几个意外。 就是有这些个意外,才教会了世人,什么才是爱! 溪溪的情绪很不稳定,杨茹暮也没再好意思问那些事。 人有时候,得学会慢一拍,凡事都快一拍,就糟糕了。 这顿饭就这样成了酒局,杨茹暮捧着牛奶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碰酒了,金爷敬的那一杯酒,礼实在是太重。 &跟他碰了碰杯,看杨茹暮愣愣的,以为他失望了,便安慰道:“你等我电话!一定帮你套出来。” &他们告别后,杨茹暮驱车又重新回到大学城。天已经暗下来了,杨茹暮本想找个离财经近一点的地方停车,可不知怎的,上午还空荡荡的学院路,这会儿全停满了车。 恐怕是有什么活动。 上辈子他的一切作息都围着姜冼转,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他也不关心。 杨茹暮不死心地又转了两圈,再回来,差点连最末的几个位置都没了,他忙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空位就往里倒。 停好车,杨茹暮一开门出来,旁边就停着一辆车,如果这车不开走,他一会都没法把车开出去。那辆车还没熄火,窗摇了下来,露出驾驶座上穿迷彩服的青年男子,板寸头,一脸冷硬,“同学,这一块是划给我们学校的,你……” “算了!财经校内还有几个位置,走吧!”后座上的人冷淡地说。 车内没开灯,杨茹暮只看到那人刀削般鬼斧神工的下巴,听声音像是杨祺陵,只是更低沉,等车都开远了,他还是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补有一天断更的那一章。 ☆、骨肉 前厅是个大型的室内舞厅,主题是化妆舞会。为了不显得突兀,小朱给杨翊泞戴上了头箍,绵羊角。她咧嘴邪笑,“小绵羊,我来了,桀桀桀~” 杨翊泞灵活地躲开,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绵羊。 小朱早习惯了杨翊泞的臭脸,转头看刘孟漓还是一身休闲装,忍不住嫌弃他,“你这是伪装自个儿是个人类么?” 刘孟漓双手别着裤兜,“你看我眼睛,哥这是演技,穿什么不重要!” 小朱撇嘴,强硬地给他戴上猪耳朵。 刘孟漓瞪大了眼,“靠!” “没给你戴兔耳都不错了”,小朱笑得都快断气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3节 刘孟漓朝小朱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来了?我过来。”刘孟漓瞬间放晴,连头上那对猪耳朵都忘了撸下来,牵起杨翊泞的手,抬脚就往外走。 小朱满腹狐疑,老娘没看花眼吧,刘孟漓这表情看着不想见妹妹,倒像见老婆,她小声嘀咕,“我靠!恋妹癖啊!” “不用!”杨茹暮在另一头忙说。他刚才好像看到杨祺陵了,不管是不是,他都慌张了,“你们站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刘孟漓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他们已经处在前厅中央了,算得上最引人注目的位置。有许多被杨翊泞萌化的姑娘都朝他们这边看,一瞅见刘孟漓那副鬼样,立马笑喷了。 这哥们是来添乐子的吗? 有几个大胆一点的直接上前,要求跟杨翊泞合照,杨翊泞一肚子不舒服,冷着脸躲在刘孟漓背后。 门口又涌进来更多的人。 不知是从哪个角落传来一位妹子的狼嚎:“嗷——军校的帅哥来了!” 围在刘孟漓旁边的姑娘这才转移了阵地,萌娃哪有帅哥来得带感啊? 杨翊泞从刘孟漓背后探出绵羊角,转着小眼神四处打量,直到看到其中一个人,他睫毛忽闪,猛地愣住了。 那人仿佛佛祖落入凡间的舍利子,在一众灰仆仆的凡人面前,越发辐射着夺目的光芒。 这已经是帅的最高境界了,可惜,就是太冷了。 刘孟漓也愣住了。 卧槽,孩子他爸?刘孟漓看看杨翊泞,又看看那个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想起温瑜前一刻那慌张的语气,突然就明白了。 施主,切莫轻生啊! 杨祺陵朝这边走过来,直接跳过刘孟漓,然后蹲下来,与杨翊泞,四目相对,“你妈呢?” 杨祺陵脸上的表情很淡,他对这个儿子不置可否。他都快不记得为他生这个孩子的人的模样了,要不是前几天有个女人神神秘秘地给他打了那一通电话,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 廖凉,这个人长什么样?他年少时活得荒唐颓废,依稀对这个小妹妹有点印象,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今天要不是看到这个儿子,他根本不相信,他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廖凉给他生的! 记忆里,那是个瘦小的影子,那么小的身板,怎么从肚子里跳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他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杨祺陵站了起来,朝四周看去,那么多的脸,没有一张符合他记忆里那个廖凉。 杨翊泞绷着脸,不吭声。 “老三,你儿子?”有人这么问。 他们军校生有孩子很正常,毕竟走这条路,太苦,许多人都早早结婚生子,然后毫无后顾之忧地从军入伍,这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趋势。 杨祺陵不置可否,伸手摸了摸杨翊泞毛茸茸的脑袋,他的指腹都是老茧,难得没忘记收敛手劲,“你姓什么?姓廖吗?” 刘孟漓终于缓过劲来,我靠他居然被个学弟震住了。他伸展臂膀挡在杨翊泞跟前,“你他妈谁啊?” 杨祺陵看都不看刘孟漓一眼,他年纪越大越发冷漠,从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人与事,在他看来,廖凉跟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把儿子还他就行。按理说这种个性,应该是最不讨喜的,可他读的是军校,看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 他本来是不乐意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联谊晚会上的,可班长说他活得都不像人了,国家不需要那么多的机器,这不是训练的目的。 然后将他从训练场硬拽出来,塞进车里。 杨祺陵其实也不是个自虐狂,可他只有在体力透支时,才能停止对自身的厌恶。他认为他前半生过得太可耻,以至于往后的日日夜夜都在羞愧中度过,他习惯于在大汗淋漓之中得到救赎,一旦停下来,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感到罪孽深重。 而廖凉,还有这个儿子,更进一步的,加深了他的罪恶感。 她在哪儿? “你是吗?”杨翊泞探出头问他,他俩的脸太相像了,大概是父方的基因太过于强悍,从杨翊泞的脸上,一点母方的特征都看不出来。 “我跟你打个赌。”杨祺陵伸出手掌,看向杨翊泞。 杨翊泞将手放上杨祺陵的手心,“赌什么?” “你说,你妈看到我,会不会紧张?” 刘孟漓又被推到一边,整个人都不好了。 妹妹啊那个人渣在这儿你可千万别这时候找过来啊!刘孟漓偷偷给杨茹暮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接,再要打过去,杨祺陵已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 军校生了不起?刘孟漓敢怒不敢言。 杨茹暮过来时,杨翊泞正坐在校园的树墩上,捧着小脑袋看脚底下的蚂蚁搬家。刘孟漓拼命给杨茹暮使眼色,杨茹暮虽觉得这其中有诈,但他一看儿子大冬天坐冷板凳,忙心疼地走上前,“怎么坐这里?” 杨翊泞却如老僧入定,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茹暮将杨翊泞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裤子,心里顿时有点生气,“你以为你金刚不坏吗?” 杨翊泞乖乖挨训,头上的绵羊角歪了,可怜兮兮地垂着。 这是谁给他戴上的?杨翊泞的头从来都不让别的人碰,能甘心戴上这种东西,说明他对那个人的好感度,一定很高。杨茹暮给他梳理整齐,心里酸滋滋的,他刚想问刘孟漓这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却瞥见了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杨茹暮突然有点害怕。 杨祺陵,吗? 他长大了,个子高高的,包裹在迷彩服里的躯干充满雄性的力量,面庞也有了男人的担当,不再是十年如一日帅得令人没安全感的那副样子。 杨茹暮紧张地拉着杨翊泞退后了一步,他手心都是汗,“你,不是……” 杨祺陵大步跨过来,“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是应该在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吗?” 杨茹暮脸一白,他当年的确是偷听到他母亲这么说的,可这怎么可能有假?除非他妈把服役和军校的概念搞混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唯一担心的,是要是杨祺陵知道了,会跟他抢孩子吗? 大半年前,杨翊泞的长相还没那么像杨祺陵,杨茹暮撞见杨祺陵,也不至于那么没底气。可现在不同了,不仅是血缘的关系,杨茹暮甚至觉得,这是种报复,连老天爷都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妄图轻而易举地独吞一个不属于他的儿子! 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天底下哪会有那么强大的遗传效益,可……还是发生了! 他长得越来越像他亲生父亲了,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你朝他撒下的弥天大谎! 不行! 杨茹暮冷静地对一旁吓傻的刘孟漓说:“你回去吧,这儿没什么事!” 这是要赶他呢!刘孟漓神色复杂地看了杨茹暮几眼,本想说什么,但觉得这种事,他一个外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开口。刘孟漓落寞地转身,慢慢走远。 这个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生命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而他刘孟漓想要的,一直是那颗愿意在他手掌中停留的折纸鹤,所以,他和温瑜,不合适。 刘孟漓终于想通了,走路也变得轻快起来。 老子多久没上号了,赶紧撸起来! 这个样子的杨祺陵,是杨茹暮从没见过的,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渐渐长成了一个越来越陌生的人。杨茹暮是不怕杨祺陵的,但这种情况下,他突然觉得脊背发冷。 “我的?”杨祺陵扬着下巴冲杨翊泞点了点,他虽这么问,心里却早就相信了。现在这种情况很微妙,杨祺陵想过很多种他与廖凉再次相逢的场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她。 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人。 在他嘲笑,埋怨,甚至唾弃至极的目光中,这个人依旧一面平静,那时候孩子还很小,这个人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替他扛下了这份年少无知的罪孽。 杨祺陵从未想过,在他潇洒着踏上新生活的道路上,有一个人,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替他收拾沉重的包袱,给他……养孩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 傻逼一样。让他那么感动,却已经忘了停下脚步,去擦拭这个人深藏的眼泪。 “你总是令我想起一个人。”杨祺陵轻抚杨茹暮的脸,“他这个人,发起火来毫不留情,却总是大半夜蹲在我床前掉眼泪,你说,他是不是挺傻?” 说的,不就是我吗?杨茹暮别开头,慌乱地闪烁着眼。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有机会我带你去个地方……”杨祺陵以为他在害羞,“无论如何,我欠你一声谢谢!” 杨祺陵重磅出击,又轻描淡写地走了。 临走前一刻,他完全把廖凉抛到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念起另一个人的好。 从头到尾,对杨翊泞的归宿问题,也没提上半句。 杨茹暮搂住杨翊泞,心头的大石还是没落下。 ☆、他记住你了 夜晚,杨翊泞隔着被子抱着杨茹暮的腰,他好久没跟他妈妈躺一张床了,今天是个难得的例外。 杨翊泞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这个人握着他的手都是汗,她在紧张。 是舍不得他吗?他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父亲,他终于看到了,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兴奋,甚至有些害怕。他很想告诉他老妈,他也舍不得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她的,谁让他是她儿子呢,“妈妈!” 杨翊泞将脑袋往杨茹暮胸上埋,被杨茹暮尴尬地抬手挡住了。 心理学上说,小孩子对母亲撒娇时都喜欢往胸口上靠,那个地方代表着安全。 但对杨茹暮来说,却糟糕透了,他捧住杨翊泞的小脑袋瓜子,“今天你爸爸跟你说什么了?”今天这一出,他也觉得瞒不过杨翊泞,再藏着掖着那就太蠢了,杨茹暮只能期望事情别再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杨翊泞垂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老妈的胸部看,真的好平啊,比今天那个阿姨的都还小。他很难想象那么平一个地方,怎么把他养那么大的? 他记得小时候好像是扒着一个人的胸使劲吸吸吸,但总觉得那人身上,不是他老妈的味道。 杨翊泞吧唧了下嘴。 杨茹暮看杨翊泞现在这么沉默,他有些心疼。他的思想可能真的有问题,一天到晚担心这担心那,还把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小孩子想得那么邪恶。杨茹暮感觉耳朵都烧起来了,他是有多自恋? 他凑上来,亲亲儿子的额头,难得自认倒霉,“我错了,原谅妈妈吧!” 杨翊泞眼神忽闪了一下,这是温小瑜第一次跟他道歉,这是有什么阴谋,“妈妈,你在套我话吗?” 说的那么好听,平时只有他认错的份,温小瑜的话永远是金科玉律。别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哼!我哭着喊着求你原谅的时候,多费劲啊,不能你稍微服下软我那么简单就原谅你了!我不高兴!杨翊泞甚至打算好好整治整治这个人,看这个人哑口无言的样子他就来劲,“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他原本想说,让我摸一下,我就原谅你,但后果是很可怕的,他怕又挑动了这个妖婆哪根纤细的神经,又发狂了,临到头受苦的还不是他? 不知为什么,杨翊泞总觉得一旦知道了某种真相,他一定会很难受,很伤心,甚至一定会……后悔的! 这个小流氓,杨茹暮笑起来,他这个人很少笑,笑起来的样子如同山林中若隐若现的空灵古刹,有菱有角,自有一股禅意。他给杨翊泞掖好被角,抬手将床头灯关上,“闭嘴,睡觉!” “哼!”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杨翊泞将头转过去,背对着杨茹暮。已气晕,不能再做母子了,江湖拜拜,“妈妈,你再这么对我,我就去找我爸爸!”居然睡一张床,都两个被窝,不能再爱了! 相处得久了,杨翊泞闹起小情绪,杨茹暮也能听出几分真假。小的时候杨翊泞要是说这些戳心窝的话,杨茹暮非气个半死,但理顺了儿子的小心思,他还有什么不理解? 杨翊泞说这种话,那就是变着法儿求摸头,求亲亲! 真是可爱到不行!杨茹暮摸摸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胳膊,那团软肉嫩嫩的,柔柔的,让他怎么舍得放开手。 “妈妈,你调戏我!”杨翊泞生气地将小胳膊藏进被窝里,这妖婆真无耻! 杨翊泞全身像个小火炉似的,属于大冬天都出火的类型,踢被子踢的太狠,杨茹暮不敢给他盖太多被子,这小家伙五行属火,轻易还真冻不着。 他这名字里带点水,不是因为缺水,而是火太旺了,天生招火的命,加个三点水,也是怕他太上火,给他降火用的。杨茹暮他妈很信这种,给孩子取名字也大多有些隐喻在里头。 杨茹暮想起他这个名字的意蕴,眼沉了下来,但一见杨翊宁露出来的后脑勺,心又柔软不少。他右手支着脑袋,看杨翊泞小小的身躯,这个小棉袄,用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将胳膊伸出来,安心等着就行。 果然,杨翊泞又窜出来了,他真是太热了。小手才刚从蛋壳里蹦出来,又被摸了一把,“妖婆,你手好凉!” 杨茹暮以为儿子又要往里缩,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妖婆?叫他吗? 杨翊泞一出口就一阵后悔,瑜妹妹,我怎么会那么想你呢,你可是仙女!杨翊泞露出一口细细的乳牙,转过头来,笑得非常天真无邪,“妈妈,嘿嘿……” 这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把杨茹暮给惹笑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没往心里去,笑得就更深了。撒娇时喊妈妈,得瑟时喊妹妹,生气了,就成妖婆了? 杨茹暮亲亲他的小脸蛋,还好不是老怪物,这么一想,杨翊泞对他还是嘴下留了情。 “妈妈,我们一个被窝吧!你看你手那么凉!”杨翊泞一脸纯洁地邀请他。 “妈妈睡觉不老实。”小孩子最好别跟大人睡一个被窝,被闷死的报道杨茹暮一看就后怕! “……”温小瑜你少来,你睡熟了一动不动跟具尸体似的,我还怕跟你一张床睡呢!哼! 既然你如此无耻,那我们没必要再友好交谈下去,直接撕破脸皮好了,“……妈妈,想当年我不要跟你睡你还哭着喊着求我呢!说什么你怕鬼的,一个人睡觉害怕,更过分的是,你还企图用金钱来收买我!太过分了!” 杨翊泞揭起老底。 哪有这种事!杨茹暮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跳了起来,“……我哪有?还给你钱?” 杨翊泞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你绝对有!还拿一块钱来收买我,说什么一晚上一块,太无耻了!” 你还拿个一块钱就满足了你也太廉价了吧!杨茹暮看杨翊泞那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块钱刚好够买那个居民区零售店里一小包上好佳,杨翊泞1岁时,小牙一长,嘴就没空闲着,天天吵着吃吃吃。这种垃圾食品,杨茹暮本来是绝对不会给他买的。 但杨茹暮那时候精神状况确实不好,晚上睡觉时,一会听见开窗声,一会又听到诡异的嗤笑声,甚至有一次做梦还梦到那个鸨姐跑来跟他抢孩子!那么不稳定的生活状态,让他连上辈子最喜欢的恐怖电影都不敢看了,渐渐的,好像真的怕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偏偏那时候杨翊泞闹着要有自己的小房间,真是……没良心!必须一票否决! 他那时候将杨翊泞骗过来一起睡可费了不少工夫,他当时还纳闷杨翊泞怎么还开起价位来了,这么小个小蛋子,要钱干嘛?不过小家伙只开口要了一块钱,他没多想,也就给了。 等后来杨茹暮知道他拿钱做什么去了,杨翊泞已经成了那个小店的常客了。每次都踩着打酱油的时点出去吃零食,还跟个心机表似的从不忘做完坏事擦干净嘴,真是个小坏蛋! “肯定没有!”杨茹暮嘴硬地撇开头,背过身去。 “有,你肯定有!”杨翊泞伸手去掰他老妈的脸,“你心虚了,温小瑜,我看到你笑了!” 杨茹暮努力憋住笑,“胡说,怎么可能!你这小东西自己怕鬼还污蔑妈妈!”反正杨茹暮是不打算承认了,这要是承认了这小家伙还不反了天了。 “温小瑜你真不要脸!”杨翊泞手短搬不动他老娘,哼哼唧唧又躺回原位,隔着被子,他老娘侧着身,修长优雅的躯体衬得盖在这人身上的被子都被赋予了美好的曲线,杨翊泞伸手摇了摇他老妈的腰,“妈妈,你睡着了吗?” 这人呼吸绵长,夜光下静好的侧脸玉一样温润。 杨翊泞这个年纪的小“文盲”,总觉得,他老妈的骨头,一定是白玉做的!他又摇了摇,那人随着他的动作,丝绸似的缎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颈。 他老娘真是太好看了,根本没人配的上,连他亲爹也得有多远滚多远! 「你姓什么?姓廖吗?」 那个姓廖的混蛋,我才不要跟你姓呢!姓杨才好呢!等等,他老娘姓温,为什么他姓杨? 杨翊泞猛地愣住。 这真的是他亲妈吗? 还有,这个人,真的是女的吗? 白天埋在心里的疑惑随着夜色的深沉越发地沉重,杨翊泞皱起眉。他想他应该当机立断掀开他老娘的被子扒下她的裤子,直接往两腿之间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翊泞想到这里,脸红成了猴屁股。 他不能!他舍不得! 不仅道德不允许,更因为这个人是他母亲,他爱她,敬她,怜惜她,他真的舍不得! 这就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感情,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那份爱,是不一样的。 杨翊泞伸手过去,搭上了他妈妈的肩。 他,他就摸下胸好了!杨翊泞紧张地盯着温小瑜的脸,生怕那双涟水秋瞳突然睁开,将他抓个现行。 “温小瑜!”杨翊泞贴上他老娘的耳朵,轻轻地喊她。 没动静,真睡熟了? 杨翊泞不相信,你还跟我这装睡!他太了解她了,他小时候就知道,她老是失眠,有一次还抱着他,他睡着之前怎么样的,醒来还是怎么样,她就那么坐着,连眼都不眨一下地发着呆。 那一次杨翊泞罕见地生病了,高烧发了一星期,可把他老妈吓坏了。 她哪有那么快就睡熟啊?看我怎么弄“醒”你! “温小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亲你了!” “亲你的嘴哦!” “我亲了!” “真亲了!” 杨翊泞亲了亲她的下巴,他本来真打算亲她嘴,可他觉得这个位置太神圣了,他不舍得,那天他只是太生气,没了理智。 就亲个下巴而已,啊呀我的脸都着火了! 杨翊泞羞涩地爬起来。 真睡熟了? 杨翊泞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地拉开他老妈的被子,手伸下去,就快碰上胸了,他又撤了回来。 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思?温小瑜是男是女,不都是他的妈吗?又不会因为性别,就不是了! 反正,他一辈子,就只承认这个人是他母亲,别的都死开! 梦里,杨茹暮觉得有人朝他的脖子上,吹了口冷气,他一激灵醒了过来。 杨翊泞又踹被子了,整个人睡得毫无姿势,明明小小的一个,却将大半张床都占领了。这样还没完,那小蹄子伸出来,将他的腰当搁脚凳舒舒服服地踩着。 怪不得那么酸,杨茹暮将腿给他挪下来,重新塞回被窝里,屋子里开着中央空调,冻倒是冻不着。 要是跟这小子一个被窝,头都能被他当足球踢了。杨茹暮将他那副见鬼的睡姿摆摆端正,怎么跟杨祺陵一个德行,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躺下来,手撑肘看着杨翊泞。 这个小东西,能这么乖乖地躺在他身边,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有谁能懂? 上辈子他不是没抱过杨翊泞,那唯一的一次,说起来很悲哀。 他不会抱孩子,那时候杨翊泞才十个多月,他也只是个大学生,还什么都不会,就迎来了他唯一的侄子。 他尴尬地抱着杨翊泞,尽量放松手臂上的肌肉,将所有温柔的力道都给了杨翊泞,但似乎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杨翊泞在他怀里烦躁地动来动去,显然很不舒服,但还没一会儿,小孩子突然就大声哭了起来! 杨茹暮忙吓得喊他妈过来,他妈当时正忙着做午饭,要不然也不会让杨茹暮抱着了。她这个人最受不了小孩子的啼哭声,她神经衰弱,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容易偏头痛。 她生气地跑过来,“你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不会哄,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说着,就将小家伙接过去,本来她也就是一时气上头了,嘟囔几句也就算了,但她看到小孩子手背上一块新鲜的掐痕,她火蹭得就往上冒,一甩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不高兴抱你直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她火大地抱着孩子走出去,杨茹暮不知所措地跟上去,他被打懵了。她搡开他的手,“行了!行了!你得意了吧!一辈子他都不用你抱了,他记住你了!你怎么这么黑心呐!” 这么一折腾,杨翊泞已经不嚎了,他小脸蛋上挂着一行眼泪,眼珠子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小孩子下巴垫在奶奶肩膀上,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杨茹暮摇摇头,从回忆里醒过神来。 看着杨翊泞安详的睡脸,杨茹暮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作者有话要说:  首次加更,我做到了。 ☆、它碎了 危机过后,杨翊泞还是被杨茹暮送去徐医生那儿。 自从他和傅玖闹掰后,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姜冼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唠唠嗑,用姜冼的话来说,是看看他死了没,但也算有心了。据姜冼说,徐医生是个很有才华和职业操守的人,还说了很多这个人以前的光辉事迹。 那到底是傅玖的人,没点能力怎么可能?但杨茹暮却想不到,原来徐医生那么厉害。 他一个法医,协助侦破过数不清的奇案,甚至有时候仅仅是他一句话,就成了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杨茹暮抿唇,徐医生是挺不错的,杨翊泞跟着他,能学到的东西肯定不少。但如果傅玖是个变态,他也不会再信任徐医生了,不过好在傅玖不是。 是他没本事,错过了傅玖那么好的一个人。 杨茹暮垂下头,他刚送完杨翊泞回来,这种雾霾天气,大道上没什么人。这一带实在太僻静,他一路顺畅地开过来,将车停在门口,然后下车将庭院的大门打开。 大铁门旁的石墙上镶着个小信箱,风呼啦啦地吹过来,信箱口的小凹门关得并不严实,一吹就开了。 “哐铛哐铛——”杨茹暮开门的手一顿,先过去将那信箱整理好。他的东西,他每一样都会认真对待。 杨茹暮本以为将那信箱的门关关好就成,没成想—— 信箱里,有东西。 他手一探,将那张厚薄均匀的纸拿出来。 什么? 那东西反面朝上,淡黄色的底面印着斜行的logo,这是……照片? 杨茹暮突然就不敢翻过来看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风吹得光秃秃的枝桠进一步压低了头,草瑟瑟地发着抖。风扬起街道上的尘土,转了几个弯子,颇有气势地演变成一个微型的龙卷风,朝他的方向飞速过来,然后刚碰到他的脚踝,就突然兵解,消失地无影无踪。 荒凉的甬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杨茹暮鬼使神差地,将那照片翻开来—— 这……是? 杨茹暮气愤地将它揉成一团。 那个变态! 照片里他侧着头,光i裸着后背,雾气缭绕的浴室只占了小小一角,虽只拍到上半身,但很显然,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变态看了个遍! 杨茹暮捂着胸口深呼吸,他的秘密,被除傅玖以外的第三个人,发现了! 怎么办? 这个神经病到底想怎么样?会不会以此要挟,做更变态的事? 他紧张地哆嗦着手,钥匙掉了好几次才终于将门打开。 他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连这张照片用的拍摄技巧明显比从前那堆高明不少都没看出来,这种每个点都走在黄金分割线上的完美比例,高雅地简直就像人体艺术,与那些不入流耍流氓的照片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杨茹暮冷汗直流,心脏都跳得不像是他的了,他慌张地锁上门窗,将所有能被人偷窥到的窗口都拿帘布遮得严严实实,偌大的一个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握着手机,眼眶里全是眼泪,他想给orient打电话,问他那件事到底有结果没?他要报警,他实在受不了了! 只要从溪溪那里问出那个变态的去处,立即就叫警察抓他! 可是,他一想起溪溪,就想起她的眼泪,这世上又不是就他一个可怜人,他的事就要紧,别人的就不是事? 杨茹暮蜷缩起身子,没过几秒钟,又一脸冷静地站起来,将那张照片,烧了。 烟灰飞舞着,迟迟没有坠落。 就如,火葬场里不甘的灵魂…… 下午四时,杨茹暮将杨翊泞从徐医生那里接回来,刚将儿子塞进车里,杨茹暮的脸就垮了下来。 他的脸色很糟糕,木讷地开着车。 “妈妈!”杨翊泞伸出小手,摇了摇杨茹暮的肩膀,杨翊泞有些做贼心虚,难道他昨天偷亲的事,被她发现了? 杨茹暮醒过神,对上儿子小心翼翼的小眼神,抿唇一笑,“乖儿子!”他摸摸杨翊泞的小脑袋,给他系上安全带。 看来是不知道!杨翊泞松了口气。他看看他老娘的脸庞,从发梢到下巴,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就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莫非……神经病又犯了?爸爸救我,我好害怕! 杨茹暮平稳地开着车,见杨翊泞时不时地瞄他几眼,他原本低落的心也被萌化了,“看什么?” 徐老师说了,对待精神病,不仅要有强大到可以包容一切的耐心,还得学会赞美,杨翊泞狗腿地夸道:“瑜妹妹,你好漂亮!” 这话没夸到杨茹暮心坎上。已经不只一个人说他好看了,但每当他照镜子时,总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仿佛镜子里的人在嘲笑他:哝!杨茹暮!你占据了我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的那个人,始终是我,永远是我!你看看你,再看看别人,从哪个地方,能找回一星半点你存在的痕迹? 杨茹暮蹙眉。 “妈妈?”妖婆谁又刺激你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要是再虐待我,我可真离家出走了!杨翊泞将手搭上安全带,这可是大马路上,这妖婆要是发起疯来将他扔出去,他真的会伤心至死的! 一般人不都喜欢别人夸他好看,怎么到温小瑜这就行不通了?难道非要他嫌弃她说她丑吗?他又不眼瞎!温小瑜这相貌是真的好看,哪怕路上走过来条狗,都会忍不住拿那双狗眼多瞅她几眼,她这种好看不受物种限制,而且是越看越有味道的,说她丑?你问问自个良心! “妈妈”,杨翊泞将良心扔到一旁,“其实,妈妈你也不能算是很好看,主要还是因为气质好!” 是吗?杨茹暮多看了杨翊泞一眼,还是儿子有眼光,温瑜怎么可能好看,真是一个两个都瞎了眼。 “那你说说,是什么气质?”杨茹暮心情终于明媚了一点。 “……容朕想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这让他咋说,真是捉急,等等……有了,“妈妈,你整个人跟庙里供的菩萨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好看,连脸是什么样的都不重要了!” 没错,这才是他老娘! 杨茹暮满意了,他目光平和地目视前方,右手伸过来,摸了摸杨翊泞的后脑勺,还是儿子最懂他! 只是,他没杨翊泞想的那么好,他只是一朵地狱里被腥血染得污秽不堪的曼陀罗,哪可能有那么出尘。 但既然儿子觉得他是,那他就努力做一个这样的人吧! 车开进小区,一路上走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看年纪也很大了,开了条缝的窗飘进来一阵老迈的说话声—— “……下个棋都没人想起我这糟老头了!唉!” “可不是嘛!我儿子劝我把这卖了,但我就是舍不得,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能多活一天就多呆一天,什么时候走了也就没那么多放不下的……” “我闺女今早过来把我那堆宝贝全搬她那儿去了,你说这算什么事,这不是逼着我住过去嘛!哎……不说了我闺女一会来接我……” “……又少了一个……”孤身一人的老头背着手,步履蹒跚地摇着头走远。 这里,正在变成一座空城。 “儿子!”杨茹暮犹豫地说,“你觉得这个新家怎么样?” “挺好的!比原来那几个都好!”杨翊泞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真心觉得这地方不错,在他看来,他巴不得就他和他妈两个人,住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隔绝,没有外人打扰,旁人也抢不走他老娘,他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邻居越少越好,杨翊泞开心坏了。 杨茹暮见杨翊泞那份欢喜不似作伪,他一想,可能是儿子不愿意再搬来搬去的瞎折腾。谁家小孩子乐意一天到晚地闹搬家?这么变来变去的,很不利于儿童的身心健康。 杨茹暮预想未来某一天,他带着心理有问题的杨翊泞去看心理医生,结果医生眼镜一抬,点着他的鼻子说,你孩子没病,有病的是你! 杨茹暮猛打了个寒颤,真是可怕! 他确实有病,但他就是不想治,更不愿意被儿子知道。 不行,杨茹暮紧张地瞅了杨翊泞一眼,见儿子脸上的笑容还是挺真诚的,他放下了心。 他得努力表现地正常一点。 驱车回到家,杨茹暮僵着脖子,连视线都不敢往那个见鬼的邮箱看。 杨翊泞欢天喜地地扑倒在沙发上,“我回家了!” 杨茹暮给这祖宗做饭去,路过杨翊泞身旁时,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儿子露出来的小脖子,“什么事那么开心?” “我开心的事多着呢!” 杨茹暮系上围裙,开始炒菜,一边问杨翊泞,“那你说给妈妈听听?”材料他老早准备好了,就等着接杨翊泞回来。 “这第一吧,温小瑜,你终于信守承诺准时准点来接我了,真是把本王感动坏了……”,杨翊泞在客厅里瞎打转,他老娘心里头肯定有事,他得找找,看有什么可疑物品…… “……这第二嘛……啊喔!” 随着一声瓷器碎掉的声音,杨翊泞噔噔噔地跑过来,“妈妈,我干坏事了!”杨茹暮听了那声响动也慌了,忙扔了铲子蹲下来,仔细查看杨翊泞的双手双脚,“伤哪了?让妈妈看看……” 杨翊泞亮出两只小爪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妈妈,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花瓶碎了……”他状似羞愧地垂下头,实际上特别冷静。 杨茹暮轻拍了下他的小脸蛋,“瞧你那财迷样,一块钱你都当宝贝似的,这花瓶别看个头大,也就五毛钱的事,又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没出息!” 一块钱怎么了?那可是你给的,我能不宝贝吗?杨翊泞很不服气,真把我当小叫花子养呢?不过没办法,我就是欣赏你这点! 杨茹暮嫌弃地往玄关走,“站着别动,我来收拾。”他家的扫帚都习惯放门口,什么样的扫帚扫什么样的地,都有他独特的一套规矩。 “妈妈,我把这块地给擦了吧,水都漫过来了!这儿没碎渣子!”杨翊泞在后头喊。 杨茹暮头也不回地说:“行吧,擦地的抹布在茶几下面的柜子里,你找找。”养儿子不能什么都放手,也不能什么都抓着,毕竟不是养闺女。他不让杨翊泞接触这玩意儿虽然也有那么一层担心在里头,但他要是真害怕,当初买什么瓷器?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嫌弃杨翊泞弄不干净! 杨翊泞连算术本上写错的题拿橡皮擦擦干净重新做都敷衍了事,杨茹暮看他那本小本子上一个数字叠着另一个数字写的方式就一阵恶心。 陛下,你擦擦干净再写行不行? 那就不是个心细的人,杨茹暮嫌弃! 他拎着把粗条的扫把过来,一走近,他眼一黑,差点晕倒,“你拿什么擦的地?” “这就是我在茶几下面找到的啊!妈妈,有什么不对吗?”杨翊泞一脸无辜,“这块抹布摸着好舒服啊!妈妈,你怎么拿来当抹布用了?” 当然舒服,那是傅玖的围巾! 我让你翻的是下面那个柜子,不是旁边那个盒子! 杨茹暮刚想发火,又觉得有什么必要? 傅玖的东西,哪一样,他留得住? “妈妈!要不洗洗?” “算了,扔了吧!”杨茹暮双眼一黯,洗了也改变不了它曾经擦过地的事实,傅玖的东西,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哦!”杨翊泞将它扔进垃圾桶。 ☆、镰刀 墙上挂着一幅画,乌纱般的云,青白的月。那凉月周围,突地涌现出愈发浓烈的黑雾,明与暗,白与黑,一瞬间演绎百八十种变幻。 那根本不是画,是一扇掀开了帘布的窗。 被压制的月色可怜兮兮地掉进来一星点的光,落在床上那人的下颌角,浅淡的,苍白的,它欢呼一声,这才是它的归宿。 它拥住他,在他曲度优雅的脖颈上流连,它陶醉地睁开眼,只见余光边缘的阴暗正眯着眼凝视着它,它惊恐地四处逃窜,却还是被猝不及防地层层打碎,终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 室内一瞬间变得极暗,有什么东西从空中掉下来,碎在尘土里。 一派空寂的暗色调中,静静躺着的人,却散出润白的色泽。 比夜色更浓郁的黑影伸出一只手,袭上他细瘦的脊背。 他一动不动,隐在棉被里的身影若不是这点与众不同的澄净,差点就逃过一劫。 黑影愉悦地发出几声轻笑。 原来你在这儿! 杨茹暮蜷缩起身体,他梦到他掉进一个死寂苍白的世界,四周是冰的天,雪的地,他抖着躯体朝前走,飘在他周身的雪花静静地停滞在半空中。他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它,它突然如初醒的精灵一般,舒展开蜷起的翅膀,婉转地翻了个身,款款坠落。他转动手腕,张开五指,任它轻旋着点在他的手心。 “兹—”,它死在他手里,好冰! 他冻得一哆嗦,握紧的拳头如被冰雪镇住一般,有片刻的酥麻。他以为他已经冷得不行,却有热度层层缠绕上来。他抬头一看,空中所有的冰雪接二连三从冰核内部爆裂开,璀璨的火种从里头蹦出来,然后如下坠的孔明灯,笔直地朝他俯冲过来。 他蹲下来,抓起一把雪砸过去,火苗一顿,接着以一种更为急遽的力道袭向他的瞳孔。 他睁着眼,愣住了。 下一秒,地面咔嚓一声四分五裂,他脚一空掉了下去,落地时,仿如摔在一团温软的棉花糖上。他陷在里头,有轻柔温煦的溪水流过他的躯干、四肢,这感觉无比舒服,就好比浑身光i裸的……躺在鸭绒被里。 有滑溜溜的东西钻进他两腿之间,太热了!他绷紧双腿,茫然地睁开眼。 有人压在他身上! 他瞬间瞪大了眼,完全僵住。 他被摆成了趴跪的姿势,楚楚可怜地任人亵玩。 他动手抓住自己那稚嫩的武器,狠狠地捏了一下。 冷汗即刻遍布全身,他颤抖地软倒,虚弱地张开嘴,发出一声低吟。 疼痛过后,他异常清醒。 走大街被人轮,那纯粹看运气;蹲家里还被人强,那绝对是命不好。 他冷静地伸手去按开关,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 突然,那人手一抬,甚至没花多少力气,就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他的手刚好落在那人颈部。 那一寸皮肤并不平整,有痂皮覆盖其上,就是这个人!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4节 拧断他的脖子,没人能指责你! 他刚收紧手臂,有一个□□滚烫的东西撞上了他的后门近旁的皮肤。 梅毒、艾滋、尖锐湿疣、淋病…… 不行! 凭什么? 凭什么受罪的总是他? 他愤怒地朝前躲,拿手挡着那人的入侵。 那么漆黑的夜里,明明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却惊恐地“看到”,他的双掌全是玫瑰色的小疹子……不行,他不想再染上梅毒。那时,他为了报复金老板,花钱找了只瘟鸭子把自己上了,目的就是传染给姓金的,不料金爷从前已经被温瑜坑了一回,半点不上当,直接将他扔出去,这才彻底厌弃他。 之后,被姜冼强压着接受治疗,他忘不了别人鄙视的眼神。 ——医生,怎么把那一项变为阴性? ——不是阴性了? ——是这一项! ——这个抗体是终生的,除不了。 ——……那意思是不是我一辈子不会再得了? ——我说大帅哥!你好歹也是名校出来的大学生,怎么连这点医学常识都没有?就这种抗体哪有什么免疫性,你以为你得的是水痘?这玩意儿单纯就是你这个病给你留的纪念品,听懂我意思吧!下一个! 干了坏事,还想毁尸灭迹,怎么可能? 自个儿不检点,怪谁! 他盯着手心仔细地看,直到被红疹填满了整个视野。 他掉入一个无限扩张的可怕的幻觉之中。 杨茹暮蜷缩起来,左眼是恨,右眼是泪。他的灵魂,在一瞬间被劈成两截,一半轻飘飘地悬浮于半空中,他扬起轻薄的羽翼,穿墙而出,他微侧过头,纷扬的发梢,柔和的下巴,浑身如神话中发着海一般剔透邃蓝色的光泽,他眉目一转,落下一滴眼泪。 他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陷在这么一种鄙薄的境地,忍受一个肮脏的畜生,将他压下面侮辱。 就因为他好看? 禽兽才看人颜色! 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不会见个漂亮的就扑上去。 他另一半灵魂唇瓣微扬,冷笑着轻嘲:缩那儿干什么?爬起来,你连亲弟都能往死里整,对付这么个畜生你怕什么? 你想得淋病?还是梅毒?或者艾滋? 这种人,连一毛钱都给不起,身上肯定一堆病,甚至男女不忌,恐怕受害的不止你一个!你要是弄死他,那就是为民除害。 站起来!踩断他的脖子。胳膊都拧不动大腿,何况是脖子! 杨茹暮猛地坐起来,四周一派寂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玩意儿。 不可能! 他阴沉着脸,手一甩一巴掌将灯拍开。 他的睡衣睡裤连同被子,都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他赤着身,冷冷地看向那扇打开的窗,入睡之前他连保险都拴上了,居然还是那么轻易被人撬了?窗外正对着墨色的外太空,门前一棵秃顶的树,朝窗的方向伸出一根枝桠。 它居然拿手指着他?没脑子的东西,凭你也配? 你等着吧,收拾你还不简单? 他神经质地抽动嘴角,沉默地低下头,他这双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连颗痣都没有。 杨茹暮将灯熄了,一脸冷静地走进浴室。 这回又没吃到嘴,你甘心吗? “瑜妹妹,你该买点面膜了,皮肤好也经不起你这么糟蹋。你已经老了,长点心吧!”杨翊泞今早看错了时间,提早一个小时下楼,却看到他老娘跟尊佛似的坐沙发上,盯着门的方向发着呆。 杨茹暮没理他,他在等电话,一会儿就有人来将那碍眼的老树移走。 杨翊泞一下趴到他老娘背上,“妈妈,你变了,你变得都不听我话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你要是有理,我哪次不是听你的?就你刚才那套理论,完全说服不了我。”杨茹暮轻拍了拍杨翊泞的小脸蛋。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杨翊泞清了清嗓门,刚想说熬夜不仅容易变老,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猝死,你要是再这样,当时候连抢救都别指望我点头。 门铃响了。 “……瑜妹妹?”这树碍你什么了? “嘘!卖了不少钱,别吭声!” 几抷土,一个坑,那么大一棵老树,就这么拔根而起。 它的根须很长,破土而出时,似乎有坚硬的东西从杨茹暮鞋底下搔过,他趔趄了一下。 泥土落下,又扬起。 那一块地,终于被填平了。 杨茹暮冷静地蹲下来,嘱咐杨翊泞,“你这几天先跟着徐医生,我过几天再来接你。”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怎么一副世界末世的样子?杨翊泞偷瞥了杨茹暮一眼,“那好吧!”反正你每次都有理由,只要别找什么男朋友,你就是杀人放火,我都懒得管你。 杨茹暮从储物间将一整套防丧尸的装备都拖了出来,拿着榔头将窗户全用木条封上,叮叮当当敲了一上午。窗台上全是老鼠夹和铁钉,他将镰刀藏在枕头下,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 时间一点点过去,黄昏的暮光从阑珊的窗口照进来,将桌脚都切割成了一段一段,他端着碗面,冷静地端坐着。 他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敢来。 他这边这么大动静,那人,会怕吗? 连他这种精神病也敢调戏,是打算将命抵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定时的章,挪到8点更,再也不熬夜了,怕猝死。 ☆、若你爱我 清洁车吭哧吭哧地驶过,飘过来一股刺鼻的气味,五花八门的生活垃圾搅合到一块儿,纠集成了最不受欢迎的大杂烩。 无论是玉石、瓷瓦,还是草纸、尘埃,在垃圾车眼里,都是一样的。 风吹得最上层的几个包装袋微颤颤地翻了个个,露出下方毫不起眼的灰布。它淤积成一团,吸满脏水的躯壳污肥陋鄙,瞬间打碎了所有旖旎的幻想。 黄昏将光明从那么高的地方硬扯下来,傅玖站在青石台阶上,漠然地看完全过程。 它死在他面前,死得那么惑人。 沉默的,机械的,他的世界,从他一睁开眼,就是灰白的。 周围走动的人群都像是老式皮影戏中的人物,拥有拙劣的相貌,刻板的动作,在他眼里,无一例外,都是无生命的。 他享受这种沉默,因为偶尔撞入耳膜的嬉闹,总令他倍感恼火。 他站在镜子面前,灰烬般的瞳孔,青白的躯干,他喜欢这种不真实。 世界在他面前一天天长大,然后很不幸,他看到了色彩。 一开始他在这种无聊的剧变中无所适从,直到他,亲手缔造了它。 颓靡的红,从他生母后背漫出来……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赤脚站在桂树底下,风吹起她素白的长裙,好看得动人心魄。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对付他这种怪物,光好看,是不够的。她的色彩于他而言,如此刺眼,使他忍不住,就动了手。 他筹谋了很久,终于等到机会。 那一日,她蹲下来,给他围上她亲手织的围巾。她靠得那么近,透白的十指,墨一样的眼,她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别靠那么近,他忍不住伸手搭上她的肩。 只有死亡,才真正适合她。他双手上前,握住她纤细的脖颈。 「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要人抱? 她以为他在撒娇,便顺势拥住他,艰难地将他抱起来。 他愣住。 他靠在她怀里,却只想掐死她,而已。 她拥他看窗外的风景,后来实在累得慌,只好将重新他放下。 他低头看那条围巾,那围巾真长,似乎足够他用上一辈子。 五岁的孩童,套上这样的围巾,本该是滑稽的,但她别出心裁地挽了个花样,便瞬间契合地不得了。 灰色的打底,边缘缀着复古红的字符。 那是用俄文绣的三个词:真理、自由和爱。 她说她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全在上面。 然后她走上阁楼的阶梯,踩在那块中空的阶板上,不出意料地摔了下来。 从那么高楼梯上坠落下去,她正对着他的脸,却露出解脱般的浅笑。 沉默的,孤绝的,他甚至有点后悔。 死的那一刻,傅珅刚从门外进来,脸上是身为儿子的傅玖从没见过的惊恐。但下一刻,傅珅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单膝着地,麻木地抱着她。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傅珅冷笑,眼里却似乎有千万种柔情。 她嘴角微张,就引得傅珅投降般低下他不可一世的王冠。 他凑近她,她只用了一句话,傅珅瞬间泪流满面。 她说,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 喜欢到,我舍不得得到你。 他囚禁了她,强迫了她,逼她生了个孩子,也不过是因为,她曾说,除非她死了,否则他休想。 傅珅亲吻她被血染成红色的额角,突然笑了。 「我说过,你想死,我不抢救你。」因为,我会陪你的。 那一天,他拿到了他母亲给予他的第一份礼物,并收获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居然,只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很多年后,傅玖渐渐明白,原来他根本不讨厌她。 那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 他喜欢,所以他忍不住想要抓在手心,捏死! 这样,就没什么是留不住的。 甬道上方的楼房又传出磨刀的声音。 傅玖从幼年那段鲜红的回忆里醒过神,一听到那响动,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精神病也无所谓,被他这种变态盯上,究竟是谁比较可怜? 他抬起头,一脸淡然,只他心里清楚,他的耐心不多了。 若你爱我,别忘了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你。 说不准,就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 = ☆、爱情观 室内一片漆黑,杨茹暮不敢开灯。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紧张地连体内的心脏都阵阵痉挛。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冷静,却还是在时光的推移中,渐变出万般滋味。 报警吧,没什么丢人的。 没那么便宜,他握紧拳头,他一定要亲手削掉他的脑袋,然后剁碎了喂狗……做出这种肮脏的事,还指望死得干干净净?做梦! 他想着想着,似乎眼前真出现了个鬼鬼祟祟摸进来的身影,胡子拉碴,看不清面目,穿一件土黄色民工服,下面是条裤脚拖地的旧仔裤,中等身材,一双幽狎鼠眼上下打转。 他猛地跳起来砍他的脖子,砍了好几十刀,那人的头还是没掉,甚至连血都没有…… 他踹了一脚,那人软趴趴地跪了下来。怎么这么容易就歇菜了?杨茹暮犹觉得气愤,又上前踹了几脚,地上跪趴着的人一动不动,大概……死透了? 他舒了口气,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舒爽,将手中的凶器砸到那人脸上。 那是一把菜刀。 菜刀? 哪来的菜刀! 他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有人正盯着他看。 杨茹暮伸手往枕头下掏那把预先准备好的镰刀。 杀了他,很简单,就跟你梦里想象的那样。 他咬了咬下唇,将手又往里伸了伸,那把刀,他明明就放在那里,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怎么……没了? 他慌张地背过身去,双手仔细地一寸寸摸索,没等他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热源抓紧机会,猛地扑将下来,将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于下。 他瞬间觉得仿佛被千斤重的秤砣砸中了躯体,疼得他骨头一阵发软。 杨茹暮忍不住朝上拱了拱,他的臀撞上那人的铁器,刹那间,他听到喷吐在他颈后的气息又粗重了几分。 从没有人这么实打实地压在他身上,他过往经历的那些人事,大多带着戏谑和逗弄,没有这么急迫的热度,杨茹暮耻辱地往下缩。 他居然觉得这个人,可能真的很喜欢他。 一只手探下来,掐住他的腰重重拧了一把,那正好又是他身上的敏感点,他被迫弓起背,脸往下贴在枕套上,哆嗦不已。 这一下之后,那人抬起身,重力上抬,虽仍将他牢牢压制,却只是虚附在他身上。 那人在他脖子上烙下一个个湿吻,又将他翻过来啃吻他的锁骨。 杨茹暮颤着睫毛流泪,明明有的是力气,却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完全使不上劲。 他穿了三件衣服,最外面那件已经被扯碎扔下床,他慌张,他痛苦,这种酷刑却只是刚开了个头而已。他牙关紧咬,却还是止不住地打颤,如果就这么被侮辱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那人将手伸进他最后一件衣服,指尖还未碰上肌肤,却突然放开了他。 一只如开水般滚烫的手轻抚杨茹暮的侧脸,火一样的指尖游走在他的眉心、鼻翼、唇畔,以及下颌,咸猪手的主人伸出舌头,搔舔了一下他并不明显的喉结,然后起身……走了。 走得那么洒脱。 夜那么暗,那么静,杨茹暮却连这人从什么地方出去的都不清楚。 来得静悄悄,走得静悄悄。 真奇怪,他本该深恶痛绝,一张嘴,却劫后余生一般,舒了口气。 被眼泪弄脏的头发黏糊糊地垂在脸上,他抬起头,忽闪了几下眼睛,心里徒然升腾起难堪到极点的委屈,他抱着膝,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 乌薄色的月当空而挂,傅玖靠在阳台上,耳旁的哭声如有魔力一样,将他牢不可破的心脏又一寸寸软化。 他又舍不得了。 他本不该这么对他,甚至他愿意一辈子只站在他身后,他只看看他,就满足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上什么人,却舍不得握手里,怕碎了。 他舍不得靠近他,舍不得爱上他,就怕他老毛病一犯,这个人就这么没了。 于是他首次那么积极地融入他的世界,而不再渴求这个人住进他的领域。 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人喜欢他,那双眼里的情意假不了。 也因此,他才如此不紧不慢,步步为营。 可他居然玩弄他,一面一心一意地流露出对他的喜欢,一面转个身,就跟别人谈笑风生。 他无法容忍这种背叛,他铺好了天罗地网,何时收拢,得看他心情。 这人长得真是好看,连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出来,就是那么与众不同,动人心魄。 大概真是因为喜欢,才能如此百看不厌,甚至觉得,他远不止这点姿色。 俊男美女,好看到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两眼的,不是没有,可他就是觉得,天底下就只剩这么一个人,有了他,别的都只称得上一般。 他的爱情观与旁人都不同,甚至称得上疯狂。与亿万人之中,他只爱一个人,等这人出现,他大概就能明白,他到底是喜欢女的还是男的。 若那人是女的,他便喜欢女的;那人是男的,他便做个同性恋。 全天下他只在乎这么一个人,为他做个同性恋,再正常不过。 这个人,又脆弱又心狠,手上还留着伤,也一点不在意,他连续几晚摸进来给他上药,那伤口不大,却很深,他心疼了,差点就后悔那么对他。 那些事,哪怕这人只低头服个软,他就放过他了。 可这人偏不,他连被欺辱都一声不吭,骨头硬成这样,也是罕见。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傅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短小 ☆、小书房 “瑜妹妹,我会画人物像了,你来做模特吗?” “两个圆圈,四根火柴?”杨茹暮戴着蓝牙耳机,边洗衣服,边讲电话。 “……别拿你那套鸡爪子理论来污蔑我如此高雅的艺术!”杨翊泞轻哼了一声,话锋一转,“瑜妹妹,你别瞧不起火柴,著名的火柴等式:1+1=1,只变动一根火柴,使等式成立。看在你如此愚笨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思考,好了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我什么时候答应答题了? “……四、三、二——”。 “等等!”杨茹暮打断他,智商高了不起?不知道这年头有百度吗?杨茹暮将衣服拧干,“这么弱智题目我都不屑回答。”他两手都湿漉漉的,懒得拿手机。 “你少来!年纪一大把还朝儿子耍赖皮,要点脸行不?”杨翊泞讽刺他,“不知道不会百度吗?你是不是傻?” “亲爱的杨小朋友,你妈是傻逼你很光荣吗?” “那必须啊!你看她现在都学会说反话了,这绝对离不开我孜孜不倦的教诲!”杨翊泞老气横秋地喟叹了一声,“跪安,下去准备谢师礼吧!” 那小眉头肯定一挑一挑的,杨茹暮光想想,就萌得受不了,“我打你脸了!” “瑜妹妹你怎么就听不懂呢?真是非要我说出来……讨厌!”杨翊泞朝背后瞥了瞥,见徐老师并没跟上来,他轻咳了两声,扭捏道,“我很想你!” “……不是才一天吗?”杨茹暮将那些拾掇好的木碴提下楼,昨晚那人还替他收拾了房子,将这些木条铁钉老鼠夹整袋装好,替他省了不少拆卸的时间和力气。 何必惺惺作态! 他皱起眉头,从其中一只尼龙袋里拿出那把镰刀,清理这些东西可不像砍瓜切菜那么简单,往少了说也得半个小时。杨茹暮一阵懊恼,如果他提早半小时醒来,甚至他根本没睡过去,恐怕那人的脑袋,已经握到了他手里,他深吸了口气。 “……妈妈?”杨翊泞刚想说都快两天了,瑜妹妹你好无情,却听他老娘压着火气的呼吸声,瞬间就怂成小绵羊,“妈妈~”。 杨茹暮听他这卖好的诡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别跟只鸭子叫似的。”杨茹暮笑骂,这都是哪学的,还自带那么诡异的波浪线。 ……他老娘说他是鸭子,不能再爱了,“妈妈你听说过吗?小鸭子还有机会长成白天鹅,但鸭妈妈就……你懂的!” 杨茹暮不跟他争,这小东西口才好得不得了,总能找出一堆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掰扯出来的胡言乱语,偏偏还让人觉得有点道理。再顺着他的意扯下去,那就要上天了,杨茹暮转移话题,“你刚才那个火柴的答案是什么?” “我偏不告诉你!”杨翊泞冷哼一声,反正天下就你聪明,我等都是弱智幼稚加庸俗,哼! “……你今天不用睡午觉?” “就去了!”杨翊泞旁敲侧击最后发现他老娘真没打算将他接回来,只好乖乖挂了电话。请客的理由用一次是招,第二次就穿帮了,杨翊泞头朝下趴在沙发上,他要换个角度看世界。 杨茹暮听那边终于消停了,才把耳机取下来。这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却并不令他感到反感。从前他很不能忍受别人煲电话粥秀恩爱的那副腻歪嘴脸,甚至他发誓如果他恋爱了绝对不那么矫情造作,现在却想明白了。 你花在你在意的那个人身上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的! 杨茹暮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跳出一串搜索出的结果——1+1=1→1=1=1。 只动了一根,等式成立。 “……”,杨茹暮真想将小东西抱腿上打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这种思考题糊弄他。 杨茹暮不算聪明,就是记忆力不错,但凡他看到过的,都能记下来,他成绩好,大多是靠记忆细胞撑着的。 所以一道题摆到他面前,哪怕他觉得这种知识点肯定不会考,也会条件反射地将答案弄到手,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这种习惯,令他每逢考试,都得心应手。 也有老师看穿了这一点,私下里点出他所有失分点都是他并不熟悉的题型,更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知识面还不够广,基础也不实,这么下去,要么黑马,要么就只能栽下去,得趁早改改。 他没当回事,他用文科的脑子成功挑衅了理科的权威,甚至混进了实验班,他觉得这样就不错了,他满足于现状,虚荣心也趋于饱和,真心懒得改。 他就适合这种题海战术,这是他的学习方法,干嘛邯郸学步地硬扯什么发散思维、一步到位,他有那个脑子吗? 他嗤之以鼻。后来高考那套卷子也刚好是合着他的口味出的,估分时他就觉得低不了,也就更不把老师的话当回事儿。 所以他学习的目的,从来与兴趣无关,只是一种生存的方式,而已。 就像洗手一样。 可他也很羡慕那些天生脑子转得快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天才,才对这种群体存有那么大的幻想。他对傅玖的那份感情,多少也正是因为这种恋q情结。 外面下雪了。 飞雪从洞开的窗口飘进来,与纯白的窗帘一同飘舞。 杨茹暮将窗户一扇扇关上,那令人颤抖的寒气还是久久不散。 在这个昼短夜长的季节里,不到四点,天就暗了。 杨茹暮将楼廊上的灯都打开,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一点。他用螺丝刀将温瑜那个手表旋开,取出里头的小型投影仪,他给杨翊泞打电话,“陛下,奴婢有事求你!” 杨翊泞在那头嫌弃地“啧”了一声,“你的诚意,啧,不够!” 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怎么不上天?尽管心里早就左右开弓将这小东西收拾得服服帖帖,杨茹暮嘴上只能更伏低做小,“大人,我求你了!” “求”这个字毫无疑问,极度满足了杨翊泞日渐膨胀的大男子主义,他装模作样地唔了唔,尾音拖得老长,还特别跌宕起伏,最后无奈地叹气,“……那好吧!”真是的,咋那么不走心呢,求我办事都不当着我的面,你以为打个电话,说两句软话,我就会……哼!也就我受得了你。 杨翊泞又哼唧了几声,倒映在瓷墙上的小脸却违背主人的意愿,自顾自红成了一团。 小混蛋!杨茹暮暗骂,“你上次玩的那个压力小踏板呢?” “你想干什么!”杨翊泞警惕地拔高了声音。就跟他老娘有小秘密一样,他也有自个儿心中的白月光——实验室。 他将它称作实验室,但其实只是个小书房,这是他的私人领域,里头有许多他珍藏的各种枪、车模型。他还利用铁丝和废电池证实了动力悬浮的原理,这可都是他的心血,这妖婆怎么能这样! “借我用一下,钥匙呢?你放哪了?”他儿子他最清楚,嘴上不情不愿,最后还是会给的,杨茹暮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是在你卧室的花瓶里吗?” 杨翊泞听着那头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阵不高兴,什么都得让着你,真讨厌,“在我口袋里!” 你还生气了?杨茹暮可不怕他,“乖!我不翻了,你自己说。”说完果真停下动作,杨翊泞那小书房的钥匙不可能带身上。他那小衣服口袋浅,有一次兴冲冲跑出去买零食,走到半路,一掏口袋,瞬间呆立。那张一块钱纸币……咋没了?他生气地又跑回来,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杨茹暮过这么久还记得很清楚。 温小瑜,下次再给我纸币我就跟你急! 话虽这么说,他却再也不肯把任何东西往兜里塞了。 “哼!”杨翊泞气愤地重重哼了一声,我很生气,“在鞋柜下面的缝隙里!” ☆、青涩 照着杨翊泞的指示将压力感受器分解成五小块,分别安置于地面格局线的短轴、长轴、短轴、窗框下方的两个点,正好构成一个黄金五角,再连上电缆,中间接那个投影仪,这样就能使感压器作用于整个房间。 杨茹暮将房间里的地毯重新铺好,试探地踩了一脚,靠床头的墙上瞬间映出一个女鬼。他又将脚挪开,那女鬼的影像持续了1分多钟,渐渐消失。 厚实的毛毯透出一点红光,杨茹暮将那块毯子挪了挪,使那点光正好落在毛毯深红色的花蕊上,他又试验了几次,直至红点不那么引人注意,才安下心。 然后他凭借记忆力绕开电缆线,走了五六遍,终于将这些安全区域都试探出来。 杨茹暮不求这个女鬼吓到那人,只希望能分去对方一星半点的注意力。 哪怕只有十秒,也足够了。 他往墙角放了个小灯笼,分散黑暗中愈发显眼的红点,一切布置妥当,杨茹暮手握菜刀,躲进衣橱里。 别闭眼。 别闭眼! 别-闭-眼…… 别—— 闭眼。 杨茹暮很确定,当时他大脑异常清醒,可全身上下却像困于重重枷锁之中,连眼皮都动弹不得。 橱柜的门开了,有光漏进来,他感到视网膜一片红黄,下一刻又瞬变成漆黑一片。 有人伸手拿他手中的刀具,他拼命握紧,甚至用尽全力,那把刀却仍然被轻易夺走。有燥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耳后,紧接着耳垂一疼,他被抱了起来。 他的双手被摆i弄于那人的肩膀上,杨茹暮那么用力地想要掐死这个人,实际上却只是虚虚地抓拉着对方的衣领,那份无力,他自己都倍感恼怒。 衣裤一件件掉落,等他终于被安置于松软的床中央,已近于光i裸。他手搭在内裤一角,企图阻止敌方的入侵,却被强硬地拍开,一把扯落…… 一面倒的进攻,被搅动得酸麻的舌头,湿漉漉的胸膛,挤兑开的双腿。 进、去、了…… 浅浅的试探,缓缓地入侵。 杨茹暮霎那间泪流满面,他所有的骄傲都在这寸寸入侵之中碎成了一滴滴软弱无能的眼泪。 ……别! 不行! 一个安抚的吻落在他眉心。 不行,别进来!别再往里,拿出去!我没同意,你不能…… 他想摇头,想后撤,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手微动,抵在那人髋部。 明明想推开,想拒绝,却像是回应似的,被那人顺势扯起来搭在背上。 那人同样光i裸的后背全是汗水,肌理分明,光润圆滑,像是没吃过苦的样子。 杨茹暮哭得更伤心了,管对方是没文化的民工还是高知分子,他一点都不想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眼泪从眼角落下,滑过鬓角,挂在耳廓上,然后被一条火热的舌头卷进嘴里。 那人食指拇指微曲,捻捏他的下巴,有眼神落在他脸上,似乎还有无奈的叹息,随后耳旁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过了一会儿,那依旧坚硬无比的长剑从他体内抽出来,他滴血未流,却痛不欲生。 剑锋还在意犹未尽地顶i弄他酸软的鞘门,含着隐忍的吻如细雨般轻薄而下…… 不知是哪一根神经出了状况,强劲的电流击中他的大脑,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光再次爬上他沉重的眼皮,黄澄澄,红彤彤,他咬牙挣扎着爬起来。阳光从帘布后透进来,并不刺眼的光线还是照得他的眼睛一阵酸痛。 室内只剩他一个人,在这样宁静祥和,好似充满鸟语花香的晨光里,杨茹暮却只想捂住双眼,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他又把崭新的杨茹暮弄脏了。 他很想骗自己说,那不是真的。可掉落的衣裤,掀开的地毯,以及那被踩碎的微型投影仪,都在无声地羞辱着他。 有湿润的液体从某个部位淌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空虚袭上心头,杨茹暮脸一白,初尝欲念的躯体没忍住诱惑,居然率先背叛了他。 ……它想要,它没……满足。 它急迫地收缩着。 我不准!你休想! 杨茹暮狠狠拧了一把它前方的邻居。 剧烈的疼痛使他全身痉挛般颤抖,他瘫倒在床上,闭着眼抹眼泪。 他不想再那么过下去了,他有他的矜持和尊严。 姜冼说,别到我这儿来装纯,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怎么?想我珍惜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金爷说,腿张大点,骚货! 更多看不清面目的人趴在他身上——喘气、揉捏、踹打、掐搓、唾骂…… 妈的,屁股真会享受! 够荡够味够爽快,哥们你说得对,男的骚起来,连女人都自愧不如。 呦呵,瞧他那一脸贱样,过来过来…… 这样也能高i潮,他妈的! ……不是不是!你胡说,不是我! 不!是!我! 他两腿之间全是发红的指痕,长长的,骨节分明,艺术家般的手在几个小时前,那么下流地掰开他的腿。 杨茹暮拿头撞墙。 “咚!” 巨响过后,万籁俱静。 有血喷涌出来,他的视线被染成了深邃的红。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漠然地低着头,脑子里充斥着轰隆隆的吵闹声,他却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电闪雷鸣之间,有人心疼地亲吻他的双眼,将他拦腰抱起。他什么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景物从眼前飞速闪过,留在脑子里的景象还未成影,不过须臾,又被另一种替换,记忆如下水道里的污垢,密密麻麻搅合成乱麻,令人难受地作呕。 杨茹暮趴在一块温煦的岩石上呕吐。 “……颅高压……快……” “怔爷,这……” 脚步声,喘息声,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旁,有人轻轻叫唤他。 你叫我什么? 杨…… 一双手扯开他的衣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5节 可我不是! 他猛地抓住那人的手,睁开了眼。 傅玖? 傅玖的手还放在杨茹暮的纽扣上,手腕被杨茹暮抓着,傅玖脸上的神色很肃静,还有一层令人看不懂的黯郁。白色的墙,翠绿的推车,还有边上戴口罩的医生……这个场景如此熟悉,杨茹暮眨了眨眼,就像那一个夜晚,他无动于衷地忍受躯体被刻意放大细节,缓缓地、缓缓地推进了焚烧炉。 “走开!”他扔开傅玖的手,捂着头跳下手术车。 傅玖从背后抱住他,“乖,好好配合!你生病了。” 配合什么?脱光了开颅吗?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裸i体,他颤抖着挣扎,却被傅玖牢牢抱住。 “儿子还在外面等你,乖一点!”傅玖亲亲他的下巴。 走开!儿子我不要了!反正也不是我亲生的!气火攻心之下,杨茹暮低头狠狠咬上傅玖的手背。 血腥味立刻充溢满整个口腔。傅玖分毫未动,眯着眼看他。 “我不治!”他红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治!”话未落,一滴泪掉下来,正好垂挂于下颌尖,要掉不掉。他脖子上都是吻痕,身上的痕迹也不算少,那份凌i辱过后的凄美,没人抵得住诱惑。 我真是个禽兽,傅玖碰了碰杨茹暮的下唇,妥协一般,“好!” 杨茹暮头上戴着止血帽,右侧面坐着个头发花白的主任医师。 墙上的阅片灯上放着两张ri,老医生从口袋里摸出眼镜,仔仔细细地一个个看过来,随后他看了傅玖一眼,思忖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血肿不是很大,让它自行吸收也行!不过你得多注意休息,尽量卧床。”小夫妻搞情趣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么惨烈真是闻所未闻,差点他就以为这是场强那个啥,老医生轻咳一声,“这几天最好减少同i房的次数。” 杨茹暮抬头,冷冷瞥着他。 老医生正好低头写医嘱,没注意这边,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他都升到主任医了,什么样的病人没碰上过?他有自个儿的名望,有的是人卖他面子,可不怕这些沉不住气的年轻人。 杨茹暮生气地撇开头,傅玖亲亲他的下巴尖,他又气愤地往另一边转。 你不是喜欢我么?又是结婚,又是隐身,事都发生了你这时候跳出来有什么意思? 他满肚子都是怒火,人却一点点冷静下来。 杨翊泞并没有在外面,傅玖骗他的。 还好儿子不知道,否则他真的无地自容。 他这种样子,实在难看! 梅毒、乙肝、艾滋的化验单出来了,他捧着一堆阴性的报告发呆,由着傅玖揽着他出院。 杨茹暮知道这些报告其实并不算准确。如果他昨晚感染上这其中一种或多种毛病,只过了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是检查不出来的,他委屈不已。 “老妹儿?!”姜冼的声音突然插i进来,语气中饱含震惊、恼火和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个小转折,后面还有至少10w字的大转折,然后完结,快了。嗯 ☆、傅玖的小蜜 姜冼右手打着石膏,嘴角还挂着一块乌青,看着也并不比杨茹暮好上多少。他一眼就瞅到杨茹暮脖子上那些红痕,对傅玖的反感就更大了,他火冒三丈地走上前,一气之下也忘了哪只手不能动,右手一用力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手弯下腰,低咒了声“艹”。 傅玖没等姜冼走近,便将杨茹暮揽到身后,他对姜冼也没什么好感。他从前看上姜冼,只是因为他身上有他喜欢的那个人的一个影子——少年靠着路灯醒酒,那背影萧条孤绝,令人挪不开眼。 而他对姜冼其他方面的条件,其实并不满意。 所以他只是看上而已,一不称心,毁了就是。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总梦到一个人,一个令梦里的他神魂颠倒的人。 那人的面庞周围,总升腾着浓郁的雾气。他只窥见他一袭淡花青衣,衿玉锦履,哪怕跪着也自带二分孤绝,三分沉默,五分矜贵。 他就这样伴着对梦里那人那份朦胧的喜欢逐渐长大,直到有一天—— 那又是一个梦,却比往日都更沁人心脾,似乎有隐约的看不见的欲念从心底开始,一层层爆裂开。 松石,溪涧,柳岸旁。 他抚琴而坐。 那人跪着,一声不吭。 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走吧。 大人,我可以拿别的东西换,我…… 他嗤笑一声,别的?我不稀罕。 大人,你没听我把话说完,怎么就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没一样入得了你的眼? 不必多说,到了我的地盘,既然求得是命,便该留下最珍贵的东西。 大人!那人膝行几步,大人!一双手扯住他的袍摆,樊城是我的封地,如果你救救他,樊城我拱手相赠。 他拂开那人的手,那一瞬的触感如灵台琼浆,激得他心猿意马。他快忍不住了。 你那么轻易就拿得出手的,可不是我想要的。他压低声音,起身走远。 大人!那人追上来,又扯住他的衣袖。你救救他吧,他快死了! 我要的,是你不肯给的。你懂吗?他转身轻抚那人下颌。 那人慌张地推开他,又倒退了几步。不行!淡青衣袂翻飞,居然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可不能再放过他,他将那人掳了回来,按在青玉案上…… 雪色胴体,濡湿的泪。那人一手掩着双眼,一手咬于口中,细碎的呜咽低低地泻出来,着实受不住时,亦有泣吟旋音扶摇而上。 他伏在这人身上,畅快淋漓地驰骋了一把。 譬如名剑入鞘,贴合万分的契合度使满足感成倍上涨,他垂下头,吻上那人的唇…… 这便是他人生第一次自渎。 大概真是刻入骨髓里的疯魔,使得他哪怕忘得一干二净,也总有办法再找回来。 丝丝入扣的缱绻,哪怕还不够深入,竟也已比梦中入味三分,正是这个人,错不了! 傅玖唇瓣摩擦着杨茹暮宽帽的上沿,将眼里的欲望收敛起来。 陶厉苫拿着缴费单刚好走过来,看姜冼半蹲着,忽略心里那点心疼,将他一把拽起,“你又怎么回事?” 姜冼这时已经缓过劲来,恼怒地搡开陶厉苫,“还不是你打的!要不然哪有这几个破事!”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陶厉苫眉头一挑,饱含威慑意味地瞥了姜冼一眼。 姜冼不甘不愿地闭上嘴,一转头,正好看到傅玖那个危险味十足的眼神,他瞬间又炸了,“温瑜你过来!”他边说边又要伸手拽人。 陶厉苫拎着他的衣角将他扯回来,“别闹!”,人小两口的事你瞎掺合什么? 姜冼却并不知道这些人事部的内情,认定了个死理就往前冲。他腰部的皮肤被绷紧的衣服勒出一条红线,甚至有些还纠集在一块儿,想来也是挺疼的,陶厉苫神色微动,终是舍不得他受罪,放手随他闹去。 少了陶厉苫那条有力的缰绳,姜冼如头野马初入科尔沁大草原,气势如虹地抬起手,这回他终于长记性了,伸出左手去揪傅玖的衣领,却被对方使了个巧劲避开,他只好顺势靠近对方,压低声音说:“你他妈什么玩意儿,都把人玩成这样还揪出来展览,是嫌她不够丢人吗?”姜冼越想越火大,眼中骤然涌上一层狠意,“你最好少惹我,别以为老子怕你!” 姜冼向傅玖后面一看,杨茹暮仍低着头一声不吭,眼里的光甚至非常茫然,姜冼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一想这人不听话的样子就又来气了,叫你他妈离他远点你不听,活该! 下次人流看痛不死你! 傅玖没吭声,脸上的漠然相当意味深长。 姜冼不死心地朝杨茹暮吼,“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他?” 杨茹暮现在不想看到姜冼,他总能从这张熟悉万分的面庞上,找出前世戏谑佞玩的蛛丝马迹,他摇摇头抓紧傅玖的手,就如抓住唯一的一寸光,“你走!我不用你管。”他扭过头,只拿后脑勺对着姜冼。 这是要把他气死!姜冼脑门上的青筋都胀开了,“行行行!迟早有你后悔的。”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 陶厉苫好笑地跟上去,等走远了,姜冼气一消,又打算折回去,见陶厉苫杵后头笑得相当没心没肺,他刚压下去的炮仗脾气又喷了出来,“你笑什么笑?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是怎么混上为人民服务头衔的?看我妹被个人渣骗很好笑是吧?看我倒霉你更乐是吧?最好我全家没一天好日子过你一定高兴坏了吧?艹!” 陶厉苫抽动嘴角,他很不能理解姜冼的逻辑,你没看人家夫妻多和谐么,到底有什么可抱怨的,“你对你妹夫有什么意见?” 姜冼原本气得直喘气,听陶厉苫这么说他猛地吓了一跳,逻辑都没转过来,“你是我妹夫?”艹!我怎么不知道! 陶厉苫扶额,特无奈地“啧”了一声,懒得再搭理这个白痴,走到前头。 “等等!”姜冼三步并两步追上来,撞了撞陶厉苫,“你的意思是……靠!”温瑜我艹你妈,你他妈都给傅玖当了近四年的媳妇了还跟他这儿装腔作势,合着就他跟个傻逼似的强出头,没准都让人家当猴耍了! 我擦,这对夫妻也是神演技! 姜冼拿手搡了把前额的碎发,受不了地摇摇头。 这么闲怎么不去西部修铁路?天天跟个神经病似的还闹什么分居? 靠!有病呢么! 说不定还真有病!姜冼一想他妹儿从耳垂到衣领口那一块肌肤,红得都发紫了,这得有多激烈?我靠这么狂野的男人她受得了么?说不定还搞什么x虐,甚至家暴,要不然来什么医院?要他说,还是趁早离了得了,就那小身板迟早被玩死! 他胸腔里排挤着分外矛盾的情感,还有点他不愿承认的嫉妒。 那些痕迹,凭啥不是他…… 那可是你妹,同父异母那也是你妹! 姜冼猛抹了把脸,他得静静。 傅玖将杨茹暮送到门口,他原只想让他害怕,让他服输。只要这人肯向他求助,那点事他还能不向他坦白?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真是一点脾气都没处发,傅玖俯身亲了亲他的下巴,“有什么想吃的?” 杨茹暮对傅玖的感情很复杂,他一面觉得他不该再对傅玖抱有什么幻想,一面又痛恨于傅玖脚踩两条船的行为,想来想去,一个邪恶的念头浮上心头。对方都这么暧昧不清了,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做个小三,好好搅合傅玖的婚姻,看看这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反正他都不干净了,也不怕再脏一点。 想到这,杨茹暮压下心里那点珍惜,打算破罐子破摔。他踮起脚搭上傅玖的肩,却只能勉强够到傅玖的脖子。 傅玖脸上绽开一个浅笑,配合地低下来。 杨茹暮一看到傅玖眼里那点澈然的光就舍不得了,他不能这么弄脏他那么喜欢的人,哪怕这个人恐怕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会出轨的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总有一天,这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将他一把甩开。 所以,别将那些好全当真了,如果以后被抛弃,再像个正室似的喊打喊杀,只会让人看不起! 杨茹暮垂头靠上傅玖的胸膛,傅玖的唇只好落了空。 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傅玖揽住他。 温存还没一会儿,杨茹暮又推开他,“你走吧!我自己能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从来很富有命令意味,丁卯不让,别人必须得顺着他的意思行事。喜欢他的迁就他这点小强势,对他无感的哪个乐意理他? 傅玖亲了亲他的眉心,都没脾气了,“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知为什么,每次傅玖说明天来看他时,通常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能再次相逢。傅玖走的时候风吹得他的衣领一阵摆动,偏偏这人还喜欢穿v领摆酷。杨茹暮眼色一黯,记忆中傅玖似乎就那么一条围巾……杨茹暮咬牙,要不然他织一条一模一样的赔给傅玖好了。 等傅玖走了快半个小时,杨茹暮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做贼似的将车开出去,为了不让人看出他身上那些痕迹,他将自己打扮地跟防狗仔似的,刚下车就有行人对他行注目礼。 他没想那么多,有一事想一事,杨茹暮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他要是有点什么事放心里,不紧着赶紧完成恐怕连觉都睡不着。 处女座,真是没办法! 他跑进全市最大的毛线城,那种复古红倒是很好找,他挑了个看上去最衬肤色摸上去最舒服的,但另一种就难找了。他一家一家问过去,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找到店进去一看,总觉得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浅灰,那颜色就跟傅玖的眼睛一样,好像有魔力一样的浅灰色,看久了,里头还透出一汪碧蓝色的微波。 店主很热情地跟他讲解,“你说的那种款式就是这种,七八十年代那会儿这可是稀罕料,后来因为流水线没搞好,被外企吞了,这以后出来的那些产品全是这样的!你要是不信,你买点绿丝、蓝丝回去,你懂埋线吧?搭一起织出来,效果差不多。” 旁边有人劝道:“小姑娘阿姨跟你说啊,像这位大姐在这做生意都好几十年了,她卖的可都是良心!再说了,你在她这都挑不好别的地方就更不好说了……” 杨茹暮最烦这一套了,吵得他受伤的脑门又一阵发昏,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热情”,抬脚就想走出去。 那大姐突然拿手肘撞撞他,“姑娘,你看!我没骗你吧!”她拿三种毛线将那个效果织了出来。 看着挺像,杨茹暮伸手摸了摸,感觉也对,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货走人。他多买了一倍的毛线,怕到时候织不好还能留着备用。 回去的路上他好似看到什么闪光灯朝他曝光了一下,他敏感地看向后视镜,果然看到一辆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车窗探出一个墨色的探头。杨茹暮终于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他这打扮真是作了个大死。 他大半张脸都被仔仔细细地遮盖住,与微露出的下巴配合着看,非常像某个女明星。杨茹暮懊恼地提高车速,想将后面那辆车甩掉,可他从没做过公众人物,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显然还没到火候。 七拐八拐走得越来越偏僻,连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利用了都不知道。 车里的人都快高兴疯了,这小妞子平时傲得要死,三天前他们就知道她来这儿录节目,一下飞机人就没影了。这地方地头蛇太多,他们这种小公司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别说挨家挨户地查了,就为头条上那一两千块钱,要是得罪什么爷,那才叫缺心眼!所以现在他们都是拍了不揭,直接卖给当事人,也比上版面赚得多。 至于那些运气不好“侧漏”的,十有八i九流年不顺犯了太岁,否则谁特么稀罕爆?真以为他们一点道理都不讲? 咱都是忠犬好么? 眼看着就要堵着了,拐角突然杀出来一辆法拉利,想堵人的反而被人给堵了正着。车里的人都吓傻了,拿豪车堵人的真是太贱了,开车的小伙子猛踩了一脚油门,堪堪将车停在那辆会吃人的“美人”面前。 卧槽就差一横指,老子差点就要卖全家老小的肾还债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傅玖的脸,“老吴,赶着去哪儿?”他转头朝前瞥去,他亲手改装的那辆车这时候早没影了,还挺机灵的,傅玖真是好笑不已。 “哈哈,怔爷!真是巧啊!”老吴是这一群狗崽子里的老大头,资历深,脸也熟,他为人圆滑,很多人都卖他面子。 坐他旁边的小新人朝他露出一脸的控诉——吴叔,那小明星是傅总的地下情人这么重要的情报你还藏着捏着,你真是无理取闹! 行了!别卖萌了!这回责任我担着。老吴回了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实际上心里也贼纳闷,我又不是黄半仙这么诡异的关系我怎么知道? 小年轻瞬间坐直,有你这个眼神我就放心了。 “聊聊?”傅玖抛了根橄榄枝。 “求之不得!怔爷这边请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线是一个重要的感情线的伏笔,不过本文基调还是大现代,不会写到最后跳古代去了,那就不是坑爹了,那是耍流i氓啊!而我是个从不耍流i氓的人!嗯!主要我是个喜欢剧透的人,没有剧透根本没法好好看文,所以照顾一下跟我有相同习惯的读者大大们!摸摸哒! ☆、姑娘…你耳后 晚餐过后,杨茹暮坐沙发上织毛线,他织毛线的本事还可以。这还归功于杨翊泞,小东西那时候话都还不会说,天天只会可着劲啊啊啊地叫,一开始他还听不懂每个啊的不同含义,后来反复了几次才终于知道小孩子皮肤太脆,一穿毛衣就过敏,甭管贴不贴身。 他心疼得不得了,有邻居跟他支招,说可能是毛衣材质的原因,那大姐也厚道,不好意思说谁让你买廉价货,自个儿上市场买几捆毛线回来,随便织织都比外面买的好。 小孩子的衣服就是再名牌卖的也就是个牌子,商标一剪谁管你一两千还是五六十。单论材质,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劣质品,杨茹暮想想也对。杨翊泞身上的衣服他都是双手一路摸过来的,没想到他摸着舒服的,穿杨翊泞身上还是太扎人了。 他懊悔地不行,第一次红着脸跟那位大姐讨教这门手艺。那大姐人不错,据说当年做姑娘时还是毛衣店的首席,什么花样都在行,人也不扭捏,一听他想学,马上毫不藏私地倾囊相授。 一个肯教,一个肯学,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杨茹暮一口气将杨翊泞的毛衣、围巾、手套、毛线袜从2个月到7岁全做齐了。孩子长个儿基本有个定式,照着算准没错,所以他做出来的都挺合身,以至于到现在,杨翊泞还以为那些都是杨茹暮从前买好的。 那么漂亮的花样,在这个年代,看着就不像是手工的。 好在杨翊泞没问,要是问了那就尴尬了。杨茹暮真的不敢说,总觉得说出来很羞耻,好像公鸡下蛋一样。 他织毛线时戴个眼镜,看着特别文艺。 窗框上跃过一只猫,爪子扒拉玻璃的声音吓得杨茹暮猛地转身。 明月当空一轮,孤零零地杵在那里。 客厅的大灯在夜的照耀下变得昏暗不已,杨茹暮将茶几上的护眼小台灯打开,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没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了。 真是没出息,那么大了还怕什么!活该被儿子嘲笑!杨茹暮气恼地打开电视机,为空荡荡的房子补充一点人气。 随着屏幕亮起,他渐渐放松下来。 那是一个新闻频道,这会儿正好赶上新闻联播,屏幕左上角显示着「重播」的字样,大概是下午时分发生的新鲜事。 杨茹暮不爱看电视,平时这一块都是杨翊泞的地盘。 他难得开一次,也不知道都有什么节目,也就懒得换台了,再加上他对下午的事也有点发怵,趁着这机会看看有没有被写进去。 主持人正在读一则报道,摄像机将今日头条放上了主屏幕——当红花旦与商业巨头恋情曝光,辉映老董坦诚妻子包容大度。 傅玖就是辉映的老董,口头上称他怔爷的是不少,但很大一部分人还是只敢喊他一声“傅总”,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很介意这种事,多数人都爱这么叫他。但媒体是不敢这么写的,怕一个不留心打字打错了。 另一边,姜冼提着桶爆米花吃得正起劲,一看这标题火大地将爆米花一股脑儿砸在地上,“傅玖!”他大吼一声,就打算出门找那混蛋算账,这他妈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陶厉苫挡在门口,“你又怎么回事?” “这还能忍吗?你女婿要是出去鬼混,你忍吗?”姜冼没受伤时都打不过陶厉苫,更别提现在这三脚病猫样,所以他试图跟陶厉苫讲道理,“让开!” 姜冼这智商怎么回事?青年型老年痴呆症?陶厉苫绷着脸将姜冼拎回来按回原位,“你想想,在他的地盘,谁敢这么写他?”别老是吃甜食,有时间多做做数独,让你那生锈的脑子动一动。 姜冼被批得很莫名其妙,我他妈就是气愤这一点,这种事都能默许不是公然挑衅是什么?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么开什么玩笑! “所以他什么意思?挑衅吗?”姜冼被按着受伤的那只胳膊,很有些投鼠忌器。 陶厉苫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这个男人真会撒娇!” 一看这标题杨茹暮整个人都不好了。 视角转到了记者招待会现场,傅玖坐在中央,那个女明星坐一旁,两人中间隔着一定距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显得生疏,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标题上说的那么回事。 傅玖的声音很平静,“穆茜清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这次能请到她,也是我的荣幸。她很符合我们新公司的形象……” 这话题一开,下面一下子抛上来一大堆问题。 ——傅总,听说你想涉足时尚界,这个idea是临时起意?还是统筹已久? ——傅总,娱乐圈那么多明星,你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恕我直言,一个刚出道的小新人? ——傅总,你太太对你今天的举动持何种态度? …… 傅玖想开个珠宝公司对杨茹暮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对于这一世的傅玖来说,才刚刚起步。仔细算起来,还比上辈子提早了五六年。 温瑜曾说,傅玖开这个公司,是养老用的! 这意味着他想跟什么人定下来,一辈子都不会变。 于是他找了穆茜清?什么意思?那时候他可谁也没找,亲手剪的头彩。 杨茹暮仔细想了想,没觉得上辈子傅玖跟什么人走得太近,唯一亲近的姜冼,傅玖也是处在暗恋的位置,从不越雷池一步。 可温瑜说这是傅玖亲口告诉他的。 傅玖想定下来? 和谁? 和他老婆吗?真是烦躁! 这时镜头转向傅玖,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其实我爱人……” 傅玖脸上的笑令杨茹暮眼都气红了,他猛地将电视关了,不想听他嘴里蹦出对另一个人的爱喜。 姜冼将两腿置于陶厉苫膝上,让这位爷帮他松松筋。 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屏幕,竖着耳朵轻易不放过傅玖的任何一句话。 傅玖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其实我爱人非常喜欢茜清的作品,这次的合作方案也是我爱人的意思。”可不就是你搞出来的幺蛾子,害我给你擦桌子。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擦,堵完车走人就成,根本没必要“叙旧”。 可他要是再这么无声无息的替那人摆平一切,可就真的什么好也讨不着。 这买卖,亏多了就不划算了。 姜冼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撒娇?我靠!他怎么横看竖看都像是挑衅,“他什么意思?我妹可不追星!糊弄谁呢?”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着屏幕指着傅玖的鼻子。 陶厉苫拍拍他的腿,姜冼赶忙拿回来。陶厉苫挪过来坐到他旁边,“你仔细看看那个女明星,你觉得她像谁?” 姜冼一面茫然,老子脸盲,你还跟我玩什么韩国小姐猜猜猜,真是太贱了! 看姜冼那副不知道还理直气壮的无赖样,陶厉苫相当无语,“她很像你妹。” “怎么可能?”姜冼跳了起来,一个没注意,右手又被扭疼了,可他已经震惊地连疼痛都置之度外了,“我妹光靠气质就稳赢她几条街,更别提颜值了。是那张假脸能比的?你什么眼神?”姜冼话音刚落,又突然火烧心头,他又大吼一声,“傅玖!我艹你妈!你还敢当我面玩什么出轨?自家就有个别人求都求不到的老婆,还出门找什么影子……” “过来,坐下!”这回陶厉苫没动,音量不高,却很有穿透力,这代表他耐心快用光了,下一步就是要挥拳头的节奏。 姜冼都碰上门把了又怒气冲冲地跑回来,乖乖坐下。 陶厉苫揉揉眉头,将屏幕定格,镜头刚好拍到穆茜清脸部的特写。这姑娘做过微整,但没整容前也挺好看的,哪有姜冼说的那么夸张,苛刻点说,称不上绝色倾城倒是事实。 但姑娘家的这样就很不错了,再往绝路上好看,那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就像姜冼那小妹,陶厉苫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姑娘迟早是被用强的命,觊觎的人太多,得随时随地跟她后面,否则真容易出事故,这么下去,根本别想安心发展什么事业。 这种女人,最容易让做丈夫没志气,陶厉苫不看好,他是个把事业看得比命还重的人。让他抛弃他的原则是渴求这样一份爱,得了吧他宁可孤独终老。所以这种人要不是还有案子要查,他都懒得再看一眼,“把你手机给我。” “咋滴?”他手机里还私藏了他老妹的照片,姜冼一脸无辜。 “别浪费我时间。你不是想知道她们哪里像吗?”陶厉苫不跟他矫情,直接上手抓过来,用便条贴了几处,然后与屏幕上的穆茜清作对比。 “我艹!”姜冼震惊了,陶厉苫才跟他老妹见过几面,怎么能观察的那么细致入微?正常人那眼能毒到这种地步?这大概就是他累死累活体能还是跟不上,而陶厉苫却能做个最称职的警察的原因。 天赋这种东西,太可怕! “……那又怎样?”姜冼被转移了注意力,逞强地嘟囔。 “我看你刚才看得挺仔细,怎么还搞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我唯一明白的,就是那狗崽子出轨了!姜冼仰着下巴看陶厉苫,你能拿我怎样? “有人在百货市场看到你妹,以为是穆茜清,给偷拍了!你也不想想你妹脖子上那些痕迹,那些口罩帽子围脖墨镜能挡得住什么?”狗仔手里的还好说,散在民众那的就难说了。这姑娘也是心大,远看还能遮一遮,近距离接触,就她耳后那一块,谁会注意不到,这年头眼尖的一抓就是一大把。 “所以,穆茜清站出来帮她挡了?”得傅玖一句“非常优秀”,这姑娘的事业还不如日中天,这买卖稳赚不赔,这要是搁他身上,他也愿意。声音不对有什么关系,当时戴着口罩她完全可以将这个小破绽推脱出去…… 姜冼将进度条往后拉,果然看到后面穆茜清说着与他刚才所想差不到哪去的说辞,她甚至还自由发挥,状似不经意的将耳后的一块红斑露了出来,却并不对此作出辩解,顶头的几个老记者也心照不宣只当没看见。 等着看吧,后头还有招,她用不着心急。 等招待会眼看着就要告一段落,有个年轻记者终于挤上前来,他将话筒指向穆茜清,一脸犀利,“请问你跟辉映的老董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脸上那红点是怎么回事?”他这么问已经点到了正题,就算形容的不够准确,但在场有眼睛的都明白。 看直播的估计眼都直了,妈的,太劲爆了,这记者这问题问得忒有良心! 穆茜清颇为尴尬,招呼她助理过来,取出一张出院证明,“这个,说来很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忙昏头了,直接开了热水洗头,就……” “……噗!”姜冼差点呛到,小妮子你牛!对自个儿都下得去手。 你要是不火,哥砸钱捧你! ☆、抑郁成疾 杨茹暮拿着遥控器,呆楞地坐在这一片静得可怕的黑暗中。 他已经将整栋楼的灯全打开了,可落到他眼里,还是一片漆黑。 他发着呆,目光却并不凝滞,他无意识地转动淡墨色的瞳孔,目之所及,所有的物品都有一个固定的影子……等等!它们……在、在动! 杨茹暮惊恐地朝门口狂奔,那蠢蠢欲动的影子突然如被打落的蜂巢一般,疯狂地一路跗骨而上,他慌不择路,他惶恐万分,恰在此时,平日里敞平的地毯上突然仿如有生命一样,残忍地伸出了伪足—— 他脚一滑,摔倒在地。 那个会动的影子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居然,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个半死! 杨茹暮用手遮着眼,剧烈的心理落差令他委屈地直掉眼泪,害怕、痛苦、厌恶齐齐而聚,最后统统演变成愤怒。 杨茹暮扶着墙,缓缓从地毯上爬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冷静,他笔直地往书房走,打开电脑搜索:佛罗伦萨带。 俗称铁内裤,古欧时丈夫为了防止妻子偷人而制。 他从前听说过,但没人对他用过……他连尊严都没有,还谈什么守身如玉?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卖这种玩意儿的小店。 杨茹暮有些绝望了,没想到他从前经历的那些混乱,那些污秽,根本算不上什么……重来一次,他没过得多好,反而……更糟糕了。 他木着脸又翻了好几十页,心里想着,如果过了下页还没有他就放弃。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可疑的小论坛。 论坛首页是个飘红的红贴,杨茹暮点进去一看,镇楼的是张穿着贞操带的裸男照。那人屈起一条腿靠坐着树干,五指比了个魅惑的手势,懒散地搭在膝上,耷拉着的脑袋仅露出侧面的下颌,仿如睡熟的雨燕,雄狮般优雅的背蛰伏着。 下面的图文居然是:冰冷的你。 后面跟帖的用户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脚背那一块色彩太暗了。 ——真是无语,臀部那块尸斑都没处理干净…… ——比上次冰柜里那个好多了。 后面还有什么“他没呼吸了,我就一阵兴奋”,“我把她的骨灰塞进枕头里,夏天躺它身上,真舒服”……一张张如同犯罪现场一般残忍、变态的照片被这群怪物当成了炫耀的……筹码。 屏幕突然反常的一亮,然后骤然如人走灯灭。 ……漆黑得如同显示屏烧坏了似的。 杨茹暮本就吓得不轻,这会儿更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仿佛有一只巨手冷酷地撕裂他的童话世界,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连眼前的电缆线都滋长了无线的害怕。 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顺着电线从电脑屏幕上爬出来,吗? “滋滋滋~”它出声了。 杨茹暮捂着耳朵将插头一把拔下,疯了一般冲出家门。 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出门右拐他撞到一个人。 他此刻的害怕已经远甚于愤怒,他双手抱头靠着围墙,吓得连腿都迈不开,只能无力地滑到在地。 被强已经够他受的了,更可怕的是,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狂! 看那贴吧也有些年份,里头的人物个个都像是在逃犯罪分子。 他将自己的遭遇往上一套,居然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要!杨茹暮蜷缩成一团,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实在鼓不起勇气反抗。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起居服,风吹得本就怕冷的他瑟瑟发抖,他却还是没法对着这个魔鬼求饶。 没用的,他的求饶,连正常人都说服不了。 示弱的眼泪爬上了杨茹暮的眼角,他淡色的瞳色变得更为灰白。 有鞋底踩过积雪的扑擦声,那人蹲下来,仿佛在仔细欣赏着他屁滚尿流的可笑姿态,可下一秒杨茹暮身上一暖,一件大衣圈裹住了他。 “怎么吓成这样?”傅玖好笑地拥住他,吻了吻他尚留红痕的耳垂。他本是来坦诚的,但显然出了不小的意外。 从绝望到救赎,那一瞬的感动是无与伦比的,杨茹暮颤着音抱紧傅玖,“傅玖!”管他有没有老婆,管什么婚外情地下情,管什么张口闭口的爱人,他和他之前的那场僵局,都在这个温暖到极点的拥抱中,冰雪消融。杨茹暮将整个身子都倾向傅玖,又喊了一声,“傅玖!”你救救我,我只有你了! 他浅浅的抽泣声含着说不清的委屈,勾得人很想犯罪。 我就喜欢他这么叫我,听着倔倔的,水色的双眼却总像含着三千温柔,傅玖隐忍地吻了吻杨茹暮的发际。旋即,他将他抱起,走进屋里。 傅玖抱着他上楼,将他按在床上之前,杨茹暮都表现得极端温顺。 直到傅玖将手搭上杨茹暮的腰…… “不行!”杨茹暮试图推开傅玖,他对这方面的心理阴影比上辈子还严重,他总想着他会不会得那种病,但看到报告单他哪怕觉得这不准确,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场不堪忍受的变故,他越发觉得,他哪怕跟傅玖走到一块,也只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充满柏拉图式的伟大,“不行!” 杨茹暮手抵制着傅玖,不让对方靠近他。 又来了,他又在拒绝我。傅玖抓住杨茹暮的手,“我就亲亲你,别怕!” “不行!”看着傅玖凑近的脸,“别、别这…样!”他很想拒绝傅玖,却又怕伤了对方的心,“我、我真的不行!”杨茹暮颤抖着撇开头。 无奈之下,傅玖的吻只得落于杨茹暮的下颌,他顺着他漂亮的下颌骨落下一个个浅吻,他昨晚怎么把这个地方漏了? 那吻太过于轻柔,仿佛涌现着无限的珍惜,傅玖的动作不急不缓,将杨茹暮惶恐、绝望一点点治愈。 杨茹暮的痉挛一般的心跳缓缓平复下来,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连心灵都得到了救赎。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有人爱他,为他迟疑的那个身影……饱含万千不舍,而不是欲望。 没真正活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个社会有多好! 它源源不断地将光明送到他身边,甘心为它筑起梦幻般的围墙。 别再抱怨制度的不善,禁网的不仁,这个国家如此温柔,肯给他这么一个充满正能量的环境,他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没有秩序,如果没有仁慈,如果没有心疼,他根本活不下去。 傅玖舔上杨茹暮的下颌下角,那是一块痒痒肉,将杨茹暮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别弄了!”他挣开傅玖,猛地坐起来。 傅玖从背后抱住他,“我不弄你,睡吧,你困了。”他拥着杨茹暮一起躺下来,果真不再动手动脚。 搭在杨茹暮腰上的手并不用力,身后温热的躯体紧贴着杨茹暮,他能感觉到傅玖抵在他臀上的热情。杨茹暮难堪地与傅玖拉开距离,傅玖好笑地抿了抿唇,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声略显尴尬的道歉。 杨茹暮僵硬的背瞬间放松下来,隔了没多久,就睡熟了。 梦中有人急切地揉搓他的臀部,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将身体缩了起来…… 杨茹暮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这一觉他睡得无比香甜,一开始还有点朦胧,脑子里反复强调着有件事你一定要问问傅玖千万别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住了那一刻的愤怒,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杨茹暮双眼一清明,也随之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傅玖推门进来,仿若同居了很久似的,熟稔地低头亲吻杨茹暮的额头,“你没什么想说的?”我昨天替你擦桌子,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杨茹暮蹙眉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 傅玖却并不知道杨茹暮根本没把那则新闻看全,看杨茹暮一脸茫然忍不住吻住他的下巴,“小坏蛋!” 这天之后,杨茹暮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傅玖的小蜜。傅玖每晚都过来给他守夜,杨茹暮差点就忘了对方的老婆。 直到姜冼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他人呢?” “谁?”杨茹暮很气愤,怎么给人当小三这么不光彩的事,还是被姜冼知道了! 我靠你还跟我装上了,演是吧!我也不怕你!姜冼故意恶心他,“有妇之夫你也往上贴?你可真有本事!”千万别接我的话,否则老子真生气了。 杨茹暮气得不轻,真是什么事都要管,这么闲怎么不上街扫雪去?这会儿傅玖有事出门,家里就他一个人,杨茹暮将手中的拖把一摔,语气却近似冷漠,“怎么了?” 那声音一入姜冼的耳里就自动带上了“欠揍”的信号,姜冼气笑了,连说了三个好,最后撂下一句话,“你真恶心!” 被定义成一个恶心的人,杨茹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将歪倒在一旁的拖把捡起来,像拄拐杖似的靠着它,默默地看悬挂于正中央的太阳。 你说的真对,我肮脏不堪,卑鄙无耻,大概……永远不可能是傅玖喜欢的样子。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他不爱你 陶厉苫从局里回来,他手上拿着最新的情报,那是章局给的某个黑暗网站档案。那老头端着五十年代的解放杯,掀开杯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你回去研究研究,我给你找了个搭档,你也认识,徐晋垣。”老章拍拍陶厉苫的肩,“我很看好你!” “章局,这……你哪弄的?”这种网站能留存那么久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它的域址全是掩码,除非它自个儿想让别人知道,否则就是缉查大队想查它,也得花好大一番工夫。 就这种宣扬暴力血腥的黑吧,照往年的数据来看,基本都是内部人检的举。对付他们,局里一般都是甭管三i七二十一将举报的逮了先,再顺藤摸瓜一抓一个准。所以……那人呢? 章局回了陶厉苫一个“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啊”的小眼神,轻咳了一声,“小伙子啊!逻辑是件好事,但总被它带着跑,好事也有一天变成坏事。”章局又拍了拍他,让他自个儿慢慢想。 按流程那人这会儿老早被按在小黑屋里,章局这是包庇谁?那人什么来头? 陶厉苫仍狐疑不已,他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一旦形成轻易打破不了。他相信直觉,认定一条路轻易不会变方向。 查案时这种思想称得上大忌,他却凭着这份敏锐一路斩妖除魔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很难想象有一天,他的第六感也会出错。陶厉苫从口袋里掏出个大白兔,也不拆开,放鼻子下闻了闻……能作人领导的,不仅仅因为别人会的他都会,他的高明之处,不到关键时刻,是看不出的。 陶厉苫虽不以为然,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徐晋垣,一般人都叫他徐法,久而久之,许多新来的都以为他本名就是徐法。不过自他隐退之后,一度被人戏称为“徐茅”。这“茅”借用的是刘备三顾茅庐的那个“茅”字,可想而知,请这个人出山是得多难。他这人看着敦实,却绝对比诸葛亮还精明,可不是刘备随随便便撒几声娇就能搞定的人物,徐晋垣身上的懒筋绝对更甚于姜冼,陶厉苫又没有刘备那长城皮,这事铁定得黄。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6节 陶厉苫思忖了片刻,就自动放弃了。 他回到住处,一开门差点以为自个儿走错了。 姜冼差点将他家给拆了,陶厉苫站门口,抱臂看那个举着电视机大喘气的人,“卡拿来。” …… 姜冼住陶厉苫这并不是因为他俩好上了,纯粹是办案需要。姜冼这人就是如此,要么别让他知道,他要是有了点眉目,不见棺材他哪舍得掉眼泪? 陶厉苫没办法,只好被姜冼缠着,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这人出什么意外,他都兼顾不上。 姜冼靠墙而立,偷瞄了一眼那几个给他们送家具的小哥,趁着没人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推推陶厉苫,看对方依旧一副“凶面獠牙”生人勿近的煞相,就一阵牙疼,他努努嘴,“……老陶,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把你这儿当自个家么?” 陶厉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声说:“你要是不想留下来抵债,下次最好老实点。”趁我对你还留存一点珍惜,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信不信我……陶厉苫高深莫测地转头打量了姜冼一番,身旁这人清瘦的个儿,披着一张俊朗的面皮,仔细看看,还有点孩子般的天真,“别靠这么近,滚远点!” 姜冼被陶厉苫那个冒绿光的眼神弄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侧过身去,那点战栗褪下去后,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居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欲念,姜冼脸上瞬间飞过一抹红云,我艹,老子最近吃错药了?姜冼郁闷地闭拢腿。 将屋子重新收拾干净后,姜冼端着碗乖乖吃着饭,平时他一定吐槽陶厉苫这做的不好吃,那做的不如他老妹,一顿抱怨是肯定跑不了,这会儿他还处在劳改期,脚都被铐在凳脚上,嘴头上再好的功夫到这地步也只能偃旗息鼓。 「不吃完别打搅我。」 陶厉苫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手捧咖啡走进书房,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龌龊的勾当。姜冼被好奇心勾得连最爱吃的八宝饭都吃不下去了,刚一抬脚,脚踝处就一疼,他习惯性地伸右手去揉,绑着石膏的手又一扭,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陶厉苫探出头,看姜冼没什么事,又打算将门反锁上。 “老陶!”姜冼顾不上装相,忙叫住他,“我吃好了。” 陶厉苫站在原地没动,凌空飞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我看未必吧!”他就八宝饭做的好吃,用的是他老家的蒸笼竹火法,再加上添了几味特殊的调料,蒸出来的八宝饭颜色看着像酱粽,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可不是超市里花十几块买的那种样饭比得了的。 姜冼看陶厉苫那不高兴的面相就一阵后怕,这年头脾气好的人一生起气来真是跟个变态似的,“我中午偷吃了你柜子里那什么泡椒凤爪……”本来不想说的,怕你打我,姜冼苦大仇深地捂住右手。 “吃了多少?”陶厉苫走了过来。 姜冼紧张地摇摇头,“也……没几只……”了。 “是没剩几只,还是没吃几只?”别跟我玩什么口才,陶厉苫将手搭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 姜冼低头,啥也不敢说。 “行,你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陶厉苫状似好脾气地给姜冼解开脚铐。 “别啊!老陶!”姜冼小媳妇似的抓住陶厉苫的胳膊,“我只是一时糊涂,谁还没个口舌之欲……”我靠你不会又要揍我一顿,然后让我眼睁睁看你吃白米饭老子却只能被逼着喝无糖的小柴胡,吧? 你他妈这么没良心谁乐意给你当媳妇?再这么对我小心老子将你大舅给你安排的相亲全给你搅黄了,让你光棍一辈子。姜冼心里将陶厉苫骂了个底朝天,面上却越发良善。 姜冼装起萌来那双浓黑睫毛的跟小姑娘手里的芭比娃娃似的,忽闪忽闪,似乎可以使陶厉苫死掉的青春,复燃。陶厉苫心下一软,“算了,你过来。”他这么一说,算是揭过不提。 “干啥?”姜冼背着手,尽管心里已经痒得不行,还是二大爷似的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进书房。他进去时从容不迫,没一会儿就吓得跳了出来,直接撞在半开的门上,整个人以一种极度惊恐的姿态摔在地上,抖着手指头一迭声地控诉着陶厉苫,“变态啊你!” 陶厉苫书桌上散落着一堆常人难以理解的x虐图文,他一脸淡定地将它们按着年份一张张叠好,“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些么?” 陶厉苫的表情太平静了,姜冼瞬间想到什么“假警察,真变态”的黑暗故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陶厉苫看姜冼那没出息的样子直接踹了他一脚,“起来!” 靠!这还是我的错了!这一脚将姜冼的火气都踢了出来,连害怕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他蹭地站起来,心里徒然升起的勇气驱使着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大声威胁陶厉苫:“你等着!我要去举报你!” 姜冼这气红脸的样子看着居然有点萌,陶厉苫扶额,“行了!我只是想看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这种事接触多了,都快忘了最初那一份心情。 杨茹暮从茶几下面摸出那个前几天趁傅玖不注意藏起来的毛球,抬头看了看挂钟。 时针刚过下午一点,距离傅玖晚上过来,他还有起码三小时的时间织毛线。 温瑜那个手表的表盘连着投影仪,他将投影仪拆出来后,那只手表也算是废了,现在他看时间都不方便。 他将卧室里的闹钟拿进浴室,谨慎地将门反锁上。 他将正上方的浴霸打开,半躺在浴缸里,后背靠着另一侧,开始织毛线。 四点整,闹钟准时打响。 好烦躁!杨茹暮将只打了一半的围巾装好,爬起来时腰都酸了,他伸了懒腰,又敲了敲发僵的腿,打算出去做饭。他连续打了三两天的毛线,除了起身时有点累,睡一觉第二天又能精力充沛,大概这就是年轻的力量。开门之前,他耳贴着门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开门出去。 杨茹暮弯腰将那包东西重新放回原位,才舒了口气。 他一边系围裙,一边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织完?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傅玖回来了。 杨茹暮的思想还停留在回忆那块围巾上的三个单词,炒菜的状态都有些不对,放菜时锅里掉进去不少水,油猛地炸了出来。 杨茹暮疼地将手缩回来,手背上起了个泡,不算很严重,他正想继续将锅里的菜烧完再说,身后一双手抱住他的腰,傅玖亲了亲杨茹暮的下颌骨,“我来吧!” 傅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将杨茹暮围裙的系带解了。 傅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杨茹暮后腰的软肉,杨茹暮僵着背被傅玖推出厨房,傅玖还安慰他,“乖!我马上好!” 杨茹暮涂抹好膏药回来,傅玖已经将菜端到了桌上。杨茹暮接过傅玖给他盛好的米饭,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傅玖刚才脱他的围裙,为什么故意将他上衣撩开来?这份强势的调戏令杨茹暮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傅玖做的菜,有他斤两分明的料理特点,就像做化学方程式,每一个配比,都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他做的菜每一道的味道都不相同,很难看出他的个人风格,更没有什么“外公的味道”。 如果杨茹暮起先并不清楚,他完全想不通一个人居然能做出两种及以上完全不同风味的菜式…… 今夜无月,傅玖支着手看着杨茹暮的后背。 小坏蛋睡熟了。 傅玖双手挪过去,搭上这人的腰,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傅玖的手法采用的是古时房中术中的一种,偏舒缓,并不重欲。他听着这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轻柔,傅玖手指屈起,摸上某个穴位。 一针疗法,古时也称一指穴法。 杨茹暮的身体缓缓软倒,傅玖手探上他的纽扣,开始收租。 杨茹暮又做了个怪梦。 他走进一辆公交车,车上全是人,他如往常一样,任命地抓紧扶手站着,他明明连他为什么要上这辆车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 车到了一个站,停了下来。 司机却并没有打开后门,也没人囔着要下车。 前门进来个带小孩的妇女,车里的人越来越多。杨茹暮又往后挪了几个位置。 那小孩却突然喊了一声:妈妈,那个哥哥有尾巴。声音穿过人潮,直直朝杨茹暮耳膜上撞,他原本并不关心,这时也被激得抬起头,却看到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那个小男孩跑过来,伸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抓到了!」 杨茹暮臀部那一块儿突然一阵发痒,那个男孩还在扯着什么。那感觉并不难受,可还是令杨茹暮羞耻地淌下泪来,他想甩开那个孩子,挣扎的过程中他真的看到那男孩手中抓着一条雪色的尾巴…… 「狐狸精呐!」 「不要脸!」 周围靠得越来越近的群众对他指指点点。 杨茹暮猛地醒过来。 他全身穿着齐整,但总令他有一种蛇爬过之后的黏腻感,而且……身后某个地方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停留过,那一寸附近的皮肤都有些烫。 杨茹暮拿开傅玖放他腰上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傅玖。 傅玖的气息温柔地吞吐着,双眼安静地闭着,锋眉绛唇,这样一个人,美好地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杨茹暮伸手触摸他浓长的睫毛,痒痒的,搔着他的手心,要是从前,他恐怕早就开心得不行,可双眼一闭,却掉下泪来。 看看你爱的这个人,他不关心你爱不爱他,不关心你的遭遇,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他不会吃醋,不会嫌弃,还能那么毫无芥蒂地亲你吻你,表现如同一个最完美的情人。 是啊!可不就是情人么! 他若爱你,会这么没有任何未来的,跟你在一起? 多么……可笑! 杨茹暮想起姜冼那时看到他脖子上那些痕迹时,那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再回过头来一想,更觉得傅玖的态度不寻常。 他要是喜欢他,怎么会不保护他,怎么能忍受别的人……做出那种事? 杨茹暮突然,很绝望! 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潜意识里有声音告诉他:别傻了,这是你的报应,懂吗! ☆、黑化 大清早,有人按门铃。 杨茹暮揉着太阳穴下楼,脑袋还有点发昏,有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妈妈!我没带钥匙!”杨茹暮瞬间醒了,他飞快地跑进厨房,将搞不清状况的傅玖推上楼。 傅玖被杨茹暮推着走,全当推拿了,很有些享受,直到被关进卫生间,他好笑地拎住杨茹暮的后腰,将这小坏蛋提拉进来,“怎么?我见不得人?”证都领了,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门外杨翊泞的喊叫更响亮了,杨茹暮没空关心傅玖的情绪,他专心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温小瑜!你怎么能这样!”杨翊泞喊声中都带上了鼻音,仔细一听还有点怪怪的。 “就、就来!”杨茹暮故作刚起床的样子,跑到窗口朝下喊,然后又跑过来将靠在门上一点不配合的傅玖推进去,再三强调,“我没叫你,你别出来!”说完不等傅玖回话,就将门反锁上。 卫生间那门关上的那一刻,傅玖眯着眼看他,似乎还有点生气。 杨茹暮慌慌张张地跑下楼,越想傅玖那个态度越郁闷,最后也生起气来。你个女干夫你以为自己很光彩吗?你不要做人我还要给人做妈呢! 杨茹暮气愤地打开门,杨翊泞原本叉着腰瞪着那头紧闭的门,一看到他不但没个笑脸,反而跟见了鬼似的躲到徐医生后面,扯着徐医生的裤腿小声问,“这是我妈吗?” 徐晋垣哭笑不得,其实我也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应、应该吧!” 这两人怎么回事?杨茹暮伸手想将杨翊泞扯过来,小孩子还跟他硬杠上了,撅着小嘴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就是不肯过来。 都快一星期了,杨茹暮身上那些恼人的痕迹老早不见了,额角那个伤口不大,已经结了痂。他头发长,将刘海放下来就能遮住。那伤最严重的其实是对侧形成的对冲伤,像这种伤慢慢养也可以,不过杨茹暮懒得听那一堆废话了,别人将他这条命当回事,他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过一天是一天,要是哪天就那么没了,他恐怕就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杨茹暮想了想,没觉得他身上还会有哪里不对劲,所以……! 只能是……杨翊泞跟他耍流氓! 他一手抓着杨翊泞衣服上的帽子,一手扬着巴掌威胁他,“杨翊泞!我打你了!” 杨翊泞又怀疑地近距离瞅了他几眼,还伸出小手将他的脸捏捏戳戳,直到杨茹暮的怒火都快烧起来了,杨翊泞终于放开手退后一步,然后突然扑过来拥住他,“妈妈,你怎么好像狐狸精一样!”靠吸人阳气美容养颜,要不然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妖孽了? 狐狸精三个字令杨茹暮愣住了,连杨翊泞亲昵地蹭他脖子他都没注意到。他抬头看看徐医生,对方脸上没什么讽刺的痕迹,反而也很摸不着头脑地盯着他的脸看。这么看来,他和傅玖那点事,杨翊泞应该还不知情,杨茹暮安下心来。 原来妇科那群老流氓说的是真的,少女到少妇的蜕变原来就是这种?可这也太夸张了,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徐晋垣脑内跑过一群草泥马,他得瞪着眼看上好半天,才能分辨出这人往日的轮廓。这小姑娘真不是妖怪?吃……处男童子不?徐晋垣怜悯地看了一眼杨翊泞,一会儿他得给傅玖打个电话,确定他还活着没有! “……那,我走了!”徐晋垣哼哼哈哈说完前因后果便立即告辞。车跑得跟缕青烟似的,简直就是躲丧尸的节奏。 徐医生被抓去帮陶警察查案子,近段时间没办法帮着带孩子,杨茹暮只好将儿子接收回来,也顾不得什么安不安全,“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杨茹暮很有些意外,让他连屋里那个都来不及运走。 我不是等着你打给我吗?上次一上来就问我要这要那,我气还没消呢?杨翊泞抢先一步走到前头,本想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一转头看到他老妈黛眉桃面,眸如漆,唇如樱,连原本仙气十足的眼尾都染上了妖气……杨翊泞猛地咽了口口水,原来美人真的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忙低下头掩饰地说:“妈妈,我去上个厕所!”说完他跑上楼。 “不准去!”杨茹暮一把将他扯下来,“楼下又不是没有,你跑上面干什么?”他心里一阵紧张,语气不自觉就重了点。 杨翊泞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因为我喜欢。 杨翊泞嘴巴这么一张,露出里头一个黑黑的小缺口,杨茹暮忙蹲下来,强迫杨翊泞把嘴重新张开,“快张开让我看看!几天没见牙怎么掉了?” 掉牙那会儿杨翊泞委屈地不行,偏偏他老妈还没在他身旁。徐老师虽然安慰他说这是正常现象,但毕竟不是亲人,那点安慰听到他耳里,不痛不痒,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这时候他老妈这么问他,杨翊泞却被戳中了痛脚,这个妖婆是在嘲笑我吗?杨翊泞跟只幼兽似的闹起了别扭,“你不要管!” 小脑袋扭来扭去,杨茹暮好不容易固定住他,强硬地让他张口,“……就掉了这一颗吗?”杨茹暮打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问杨翊泞。 你还想几颗!杨翊泞不高兴地闭上嘴,斜眼瞥了眼杨茹暮,正想给个臭脸,却又被颜值闪到了眼,连生气都不会了。你个妖精,迟早拿来镇塔! “牙呢?”杨茹暮摊开手。 你要扔进床底下么?我才不给你!杨翊泞捂着口袋,这牙齿他并不在意,丢了也无所谓,所以随手扔进了兜里。 杨茹暮搡开他的小手,将那颗可爱的小牙齿摸出来,两指捻着看得很认真,“下次再掉记得也给我,等齐了刚好编成手链……一颗都不许扔,知道么!”杨茹暮瞪了杨翊泞一眼,试图告诉对方这不是玩笑! 要是从前杨翊泞老早跳起来嘲笑他老妈“变态”了,现在没办法他连直视都不敢,只好羞羞答答地“嗯”了声。他老妈原来那张孩子气的脸就已经很好看了,甚至他觉得天底下再找不出个比温小瑜还好看的人了,可这个人一旦褪下那层稚嫩,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能好看成这样!那以后岂不是要上天啊!杨翊泞本来很为有个美人老妈而自傲,这会儿却很有些不安。 据说颜值高的人很容易早夭——臭美死的! 杨翊泞毛骨悚然。 他跟着杨茹暮走进客厅旁的卫生间,他老妈拿着小刷子洗那颗乳牙,杨翊泞掏出小鸟站在立式儿童小解池前,边放水边从镜子里看温小瑜,“瑜妹妹,你不要看过来!” 杨翊泞不说还好,一说杨茹暮疑惑地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看那小东西亮在那里,赶忙低头,这个小流氓,故意的,“我打你了!”杨翊泞不穿开裆裤后,杨茹暮就不将他当小屁孩看了,所以看到这种东西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无论男女,只要是别人的,他都开放不起来。 “妈妈你不要脸,你偷看!”杨翊泞收拾好自己连手都不洗,就跑过来腻在杨茹暮腿上。 “离我远点!”杨茹暮猛地躲开,“杨翊泞你怎么连手都不洗!” “徐老师都不洗!他说只有老娘们才这么唧唧歪歪!”杨翊泞反驳道。 不可能!徐医生可是个医生,他不可能一点无菌观念都没有,“你还学会撒谎了!”杨茹暮将手头的活放一旁干净的玻璃盒里,擦干净手蹲下来,就想揍杨翊泞一顿。 杨翊泞灵机一动将脏手伸过来,杨茹暮吓得退后一步,差点撞上了洗漱台,“快洗手,要不然我真的打你了!” 杨翊泞本就只打算恶心恶心他,谁让他老是那么啰里八嗦,见目的达到了,便乖乖跑去洗手,他家的洗手台一个低一个高,设计地非常人性化,都是他老妈一点一点亲手改造的。杨翊泞洗完手又独自陶醉了一番,才侧头看温小瑜,“妈妈,你皮肤怎么突然这么好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肤胜雪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熟了还拍什么马屁,杨茹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顺眼了点,没什么别的改变,就没把杨翊泞的话当真。他将那个牙齿擦干净,拿到书房用锉刀刻了个艺术体的,“暮”的首字母,然后小心钻了个孔,穿了条红线戴在手腕上,正好替代那只手表的位置。 “瑜妹妹!为什么你要刻个倒立的w,看着好诡异,都不像了!”杨翊泞想不通。 因为这是杨茹暮的暮,不是温瑜的温。杨茹暮摸着那颗牙齿,笑得很隐晦,“就不告诉你!” 中午,吃完午饭,杨翊泞终于睡熟了。 杨茹暮端着保温好的饭菜跑上楼,他差点把他房里那只给忘了。他锁好门,将饭菜放桌子上,然后去开卫生间的门,压低声音试探地喊:“傅玖!” 门转了几圈,终于开了。 傅玖坐在浴缸边缘,一脸冷淡地盯着他。 “饿吗?”看傅玖那样子,杨茹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 “我给你留了菜。”杨茹暮尴尬地去拉傅玖,“……你快来。”然后趁现在赶紧滚蛋! 媳妇为了接儿子,把老公关厕所里,这种奇葩事谁做的出来?早晚让你还回来,傅玖眼色一沉,整个人顺势站起来,却没跟着杨茹暮出去,反而将这人压墙上,他可没心情吃什么午饭,他最想吃的,就是这个小坏蛋! 杨茹暮背一靠上墙就觉得不对劲,傅玖护住他的头将他压制住,含住他的唇就想把舌头伸进去,杨茹暮吓了一跳,他不喜欢傅玖这么对他,他猛地别开头,脖子却被叼住了,“等、等等!傅……玖!”傅玖根本不理会他的反抗,甚至将腿挤进来,挑i逗着他。 “不、不是,你听我说!”杨茹暮颤抖着往后撤,却还是于事无补,傅玖已经将手伸进他的裤子里…… 双臀被掐捏的力度似曾相识,杨茹暮仿若回到那个黑色的开始,他惊恐地看向傅玖,却被逮住机会吻了上来,“……你、你疯了”,杨茹暮苍白着脸,双手无力地搭在傅玖肩上,他背部被对方重按了几下,突然就跟武侠剧里被点穴的傻瓜一样,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傅……玖!” 你放过我!我不喜欢你这样! 长达半个世纪的长吻之后,傅玖终于放开了他。 杨茹暮衣服凌乱,原本淡粉的唇被逗i弄成了潮红,水色的瞳孔黯淡地望着他,眼里似有失望。 他把他媳妇弄成了心理障碍?傅玖真是追悔莫及,他很想告诉他真相,可他已经这么暗示他了,他媳妇那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知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行!”杨茹暮身上那股麻劲一过,赶紧拉住傅玖,“这几天你不要来找我,更别让我儿子看见你!”杨茹暮虽对傅玖心存怀疑,但潜意识里总觉得那不可能,况且他也没时间静下心思考,“你快走!”杨茹暮做贼似的推开房门,跑隔壁看小孩子睡得正香,赶紧将傅玖扯出来,真是恨不得从楼上扔下去。 ……那过程简直跟翻了几座山,淌了几条河之后,杨茹暮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傅玖推出门。 傅玖忍了又忍,终于沉不住气地拿手抵住门,“你没跟他说?” 这种事怎么能告诉杨翊泞,杨茹暮露出“你疯了”的见鬼表情,再次警告他,“别来找我!”然后毫无犹豫地将门锁上。 我会让你明白,这辈子你只是我的。傅玖抬头,楼上某个窗户的帘布微微摆动了几下,傅玖微微一笑,眼里的光,有点凉薄。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晚,不要在意这许多,一天一章保底就好。= = ☆、后爸 “我怎么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像十一五车震事件?”徐晋垣拿着第一个受害人尸体周围散落的照片,仔细一回忆就联想到一处。同样的名车约炮,同样的同性恋。凶手先是给被害人寄去偷拍的照片,并进行文字调戏,久而久之,是个人都会生出好奇之心,这时候再将人约出来,就容易多了。 姜冼一想到温瑜,惊恐地瞥了陶厉苫一眼,你他妈什么意思,我上次跟你说那个照片的事你还不当回事!人家要是个双性恋你说咋办? “不忙。”陶厉苫拍拍姜冼的腿,示意他少安毋躁,“徐法,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第二个被害人的详尽资料:老年男子,独居,双下肢瘫痪…… 这个受害人是徐晋垣亲自做的尸检,他相对比较熟悉,只是这种死亡方式他也是头一次见,他思索了片刻,也没能再跟别的联系起来。 目前为止,还不能很准确的定义对方就是连环杀人凶手,虽然基本可以确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但还是缺乏确凿的证据,到时候上法庭公审对方极有可能耍赖。 这个人很狡猾,不像传统意义上的连环惯犯那样每一起案子都有他们独特的心理犯罪特点,他唯一的个人特色跟废话似的:高智商,高学历。这年头大学生都满大街爬,可不像从前,基本就这么一个特点,就能排除一堆人。 然后是第三个受害人,火灾。 徐晋垣接过这份宗卷就猛地吓一跳,老傅,你媳妇怎么也牵扯进来了?他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心里存了点疑虑,“这也是同一个人?” 陶厉苫点点头,再加上他和姜冼那一次,总共四起,已经构成了连环案,“虽然这三起案子各具特色,但我还是保留连环作案的可能,这是最新的资料……”,陶厉苫将那个黑色i网站的资料递给徐晋垣,“他杀第一个人时模仿十一五那个案子,第二个人用的是这个帖里的灵感……”,里头最开始有人用实验老鼠模拟出羊水栓塞的模型,后面陆续有人跟帖空气栓塞、脂肪栓塞、血栓栓塞……然后有人问敢不敢用人?下面连续好几页全是灌水,直到有一楼,一个名叫“等我老去,你来陪我”的id跳出了说了个“敢”字,后面瞬间鸦雀无声。 这个共同点一点出,更多关于这个id的浏览记录被翻出来。十一五炮i友事件,菲翔与玛莎拉蒂,蝶形投射器,干冰气针……所有与本案有关的轨迹,全都有迹可循。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无特性,但目的性明确的多重模仿作案! 徐晋垣将陶厉苫略过的那一部分资料也拿过来看,这一翻之下不得了,居然还有冰恋呐!徐晋垣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切不会是傅玖干的吧?那这案子还查不查? “……要我说这年头少宣传这种暴力犯罪,不知道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模仿么?”姜冼“靠”了一声,“有点道德底线行不行!” 陶厉苫怀疑地瞥了姜冼一眼,“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有正义感?” 姜冼翘起腿,“这叫做人的基本素质!” 徐晋垣却想到了另一处,“那你说说,杀医是处于何种心理?” “这还用说么!”姜冼翻了个白眼,“有样学样喽!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从第一起杀医开始到现在,每年频率往上走,但人均的愤怒值却往下掉。”别说愤怒了,拍手叫好的都一大堆,还不是媒体宣传的好!一个民族连医生都不尊重了,实际上不是觉醒,是可悲!那些人也不想想,这年头有本事的都有脾气,连公交车司机都能给人脸色看,怎么还不允许医生耍点性子? 徐晋垣摇摇头,上次还有人因为将“封闭式”听成“傻逼”差点把人好好个医院给拆了……面对一群被时代宠坏的患者,这种“医为天”的模式确实得改改,“那为啥有人喜欢诱女干幼女?” “你不觉得女的那玩意儿小的时候比长大了好看?”姜冼摸着下巴。 徐晋垣拍拍姜冼的肩,“你不学心理学可惜了!” “那可千万别!”姜冼一面得瑟,一面推脱,“就我这心理承受能力,再让我接触这种玩意儿非把我逼疯不可!” 看姜冼那副抖着腿的太爷样,陶厉苫实在看不下去,就想吓唬吓唬他,“听说过七五虐杀案吗?”那是个比较罕见的鸡女干案。 “你是说那个专挑男人下手的同志杀手?”姜冼摆手,我没有夜宿酒吧的习惯,这种事应该落不到我头上。 “我不是问你过程,你分析分析他的犯罪心理。” 这他妈我咋知道,性向这种事还能咋说?你怎么不干脆问我为啥人拿两条腿走路!姜冼撇开头,真是懒得理他。 陶厉苫没再开口,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徐晋垣突然说:“这个我研究过,说来说去,都是好奇心惹的祸……”那个凶手就是看了钙片起的念头,这种淫i秽的片子不能拍得太带感,一过线就容易出问题。 姜冼听徐晋垣这么一分析,吓得连钙片都不敢看了,卧槽国家禁网禁得好!每一个看这种的都是潜在的犯罪分子,他这会儿终于明白为啥人家朝鲜干这事得坐牢了! 接触得多了,原来每一个举措背后都能扯出来那么大一堆潜在危机。 怪他太天真。 这时候陶厉苫那个工作机响了。 “头儿,查到了!那只机械蝶上的零部件是松氼县当地一家小型重金属原料厂出的货,那老板说来定货的是他们那儿的常客。” “人呢?” “扣着。这小子凑巧又来取货,看到我们就跑,逮了个正着!” 警局。 “年龄?” “31。” “性别?” “女。” “你说什么?大声点!” “男的男的我真是男的!警察同志你靠我太近,我有点紧张……” “职业?” “我就是个搞艺术的,警察同志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刚才跑什么?” “看你们一脸凶样我还以为来了胡子!这不是打算报案么!” “……” 正问着,门开了。陶厉苫从外面进来,“怎么样?” “头儿,这小子嘴挺硬,还啥都没问……”小警察凑陶厉苫耳旁轻声说。 陶厉苫点点头,“你们先出去。” 等该走的都走了,陶厉苫双手交叉,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个人。 这人年纪挺轻,穿着邋遢,油腻的头发像是很多天没洗,抓耳挠腮的样子,看着不像个杀人犯,但绝对也有点心虚的事。 单看第一印象,陶厉苫已经总结出这人的特点:单身,性i欲旺,心思重。 不过这也可能是这人故意伪装的。 “我见过你。”陶厉苫很肯定地说。 那人手不自主地揪了把裤子,这时候的语气已经不复刚才那么平静,“是吗?” “在古灵精怪,作为鬼屋的技术员,你的设计很不错。”那里的技术员不止一个,陶厉苫却觉得那些应该都是这个人的杰作。 “哈哈!”那人古怪地笑了,他终于抬起头,“那你最喜欢哪一期?”直视陶厉苫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如果你想知道点什么,最好先让我洗个头。” 杨茹暮撵完人回来,就赶紧跑上楼看看杨翊泞的动静。这小东西破天荒地蒙着头,杨茹暮居然还看到小被子一颤一颤。 “怎么了?”杨茹暮掀开被子,看小孩子居然在抹眼泪,很有些出乎意料。 杨翊泞扑上来抱住杨茹暮的脖子,整个人手脚并用,挂在了他老妈身上,“妈妈,我做噩梦了!”你居然真的找男朋友咯! 你不是还嘲笑我怕鬼么?杨茹暮忙托住他,“你好重!” “你没良心!”杨翊泞泄愤地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全蹭到他老妈脖子上,“我梦到你结婚了!” “是吗?新郎是谁?”杨茹暮拍着杨翊泞的后背,儿子难得脆弱一回,杨茹暮那点小洁癖怎么也得硬压下来。 杨翊泞咬了一口杨茹暮的下巴,“一个丑八怪!满脸麻子,塌鼻歪眼……连司仪都吓跑了!就你那么没眼光硬是要嫁给他!” “说不定人家是好人呢!”杨茹暮拍了一下杨翊泞的小腚,“小小年纪哪学来的那一套以貌取人?” “反正我不同意!”杨翊泞哼了一声,很不服气,“我自己有爸爸,为什么要再找别人?” 杨翊泞这话听着像是在暗示什么,杨茹暮捧着他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抿着唇不说话。 杨茹暮这沉默的样子令杨翊泞很不安,“妈妈,你会给我找后爸吗?” 杨茹暮一想到傅玖,就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傅玖对他的那点欲望,从一开始只是亲他脖子,到现在……杨茹暮不禁怀疑,那个强了他的,真的不是傅玖? “怎么会!”疑心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别说傅玖只拿他当小蜜,就是那天脑子进水了真把正室踹了跟他结婚,杨茹暮也不会同意。他不喜欢那种事,大概真是上辈子做多了,这一世他极端抵触和厌恶,哪怕他没被侮辱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辈子都不会?”杨翊泞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双大眼睛真是太可爱了,杨茹暮亲亲杨翊泞脸蛋上挂着的眼泪,“你妈都有了你这么个拖油瓶,谁还看得上他?真是的,怎么问这种问题!”单亲妈妈哪有那么畅销,又不是拍电视?再加上他还是那样一个身份,娶他的还不得恶心死? “可是妈妈你会撒谎,你是有前科的!”上次说来接我结果连个电话都没有,这次也是! “好了!这回是真的,我向你保证!”杨茹暮亲亲他光亮的额头。 “真的?”杨翊泞不放心地问,“那我爸爸哪天想跟你复合怎么办?” 杨祺陵跟他复合?开什么玩笑!他都已经跟他过了一辈子了,受够了窝囊气,也不想被他妈当媳妇看,他妈什么脾气他太了解了,做儿子时就讨不到什么好,媳妇就更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可再也不想被这两个不省心的绑着!杨茹暮一想到这茬就生气,“做梦!” 杨翊泞这下高兴了,但他还是有点小别扭,“如果你要跟我爸爸结婚,我会同意的,真的!”起码是亲爹,以后你俩生二胎掉下来的也是我亲兄弟,要是别人我还有什么地位?这会儿他完全忽略他老妈可能不是他亲妈这种可能,一头热地畅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 作者有话要说:  漏了一章,下次补 ☆、你怎么这样 杨茹暮从睡梦中醒来,夜还很深。 怀里的小绵羊憨憨地拱了拱他的背,杨茹暮伸手搂紧杨翊泞,睁着眼看窗外。 他睡不着了。 他现在不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的母亲,他保护不了自己,却不能保护不了儿子。 杨茹暮将那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十遍,再跟前几次遇袭时对方的动作一比较,却……惊恐地发现,以他目前的水准,根本就跟螳臂当车似的。 他全身都开始颤抖。 他不能坐以待毙!杨茹暮猛地屏住呼吸亲了杨翊泞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他捞过手机,捏在手里。他该给谁打电话?傅玖么? 可是……傅玖会理他么?他对于傅玖来说,还没到手时还有点稀罕,到嘴后恐怕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根本可有可无。 别求别人,难道你想过回从前那样的生活?杨茹暮深吸了好几口冷气才走到阳台上,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冷静,然后他低头朝庭台门口望过去—— 一个高瘦的黑影杵在那里! 杨茹暮瞳孔一缩,瞬间跟瘫了似的滑到在地,他咬着唇,颤抖着将脚旁的花盆抓过来,然后猛地起身正要往下砸——同一时间,那黑影朝前跨了一步,站到了灯光下,傅玖的脸露了出来。 傅玖看着他,眼里似有忧虑闪过,杨茹暮尴尬地将花盆放下,朝楼下跑…… 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杨茹暮心中闪过数不清的委屈,甚至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总怕被别人抛下。他本想朝傅玖伸出手,但这念头才刚冒出针芒点大小,就立马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他踌躇地倒退两步顿在门旁,“你怎么……”在这? 傅玖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将他整个人包进大衣里。一件外衣罩住了两个人,傅玖将他抱在怀里,杨茹暮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掉了下来。 “你看看这。”傅玖无奈地将脖子露出来给杨茹暮看,不承认都不行。 杨茹暮疑惑地抬头一看,只见那上头居然有一块很明显的伤疤。那疤痕看着不像是刚弄上去的,算起来起码也有一个星期,杨茹暮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惊恐地挣扎着想逃回去,却被傅玖牢牢抱住,“老婆,我错了!” 他居然那么蠢的给这种人开门!极度恐惧的杨茹暮连傅玖那声道歉都没听进去,他死命掰着傅玖的肩,终于令对方稍微松了点力气,他趁机跑进屋正想把门锁上,傅玖手一撑整个人就进来了。 从恐惧中升腾起的愤怒,令杨茹暮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他咬着牙又想像白天那样将傅玖推出去。 这回傅玖可没那么配合,他捞住杨茹暮的腰就将这个小坏蛋重新扯进怀里,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也敢到处跑!真是该打。 傅玖手往下移动,贴在那两片柔软的瘦肉上,却舍不得打了。他老婆太单薄,臀上的肉也没几两,一不小心就怕打坏了,“我的错!”傅玖主动承认错误,“两万字的检讨书,在我口袋里。” 谁要你检讨!我和你熟吗!杨茹暮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他猛地往后倒退,脚一动不知是哪块肌肉出了问题—— 右腿抽筋了。 他软倒在傅玖身上,疼得冷汗直流。 傅玖将他腿绷直了一揉,杨茹暮小腿上的疼痛才渐渐消下去。等他彻底回过神,已经躺在自家的沙发上,他的腿搁在傅玖膝上,正被一双手极有技巧的按摩着。 杨茹暮气愤地踢开傅玖的手,将腿收回来,“你走开!”他到底跟傅玖什么仇什么怨?傅玖这么报复他?杨茹暮愤怒地转开头,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那么珍惜傅玖,傅玖却那么对他,这份疼痛,别人是不会懂的…… “都是我的错。”傅玖凑过来抱住他,吻着他的眼泪,“我让你弄回来还!”傅玖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杨茹暮推开他,心里的愤怒更大了,“你是在讽刺我么?”明知道他不行,还这么侮辱他,你不是很有诚意么?那你怎么……“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阉了!” 傅玖解扣子的手一顿,突然笑了起来,平日里亲和的微笑夜灯下居然透出点邪气,“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不如你动手?” 杨茹暮没听懂傅玖的有色笑话,真以为傅玖让他动手。杨茹暮惊慌的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你、你自己来!”杨茹暮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他可不想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关进去。 傅玖暗沉沉地瞥过来,表情有点微妙。 杨茹暮倒退两步,差点摔在地毯上,他色厉内荏地说:“你、你快滚,要不然……我、我真的……!” 傅玖从沙发上起身,明明很平常的一个动作,但看在杨茹暮眼里,居然像是要杀人的前奏。杨茹暮吓得又退了一步,他想起那堆照片,那场火灾……原本忧惧贞洁的心完全被更大的危机覆盖过去。 这一刻,他脑子里充斥着什么“熟人入室凶杀案”……傅玖不缺钱,不缺才,不缺貌,更不缺爱……这样一个人,还会缺性? 杨茹暮吓得腿都软了,傅玖唯一缺的,恐怕是——杀人的快i感? 杨茹暮想起姜冼对他的警告—— 「你不跟他扯一块,什么事都不会有」 于是傅、傅玖,不仅想杀他,还想在杀他之前…… 这种生死关头杨茹暮一点侥幸心理都不敢抱,越想越往最凶险的地方假设…… 以至于他本想往楼上跑,又怕傅玖跟上楼将杨翊泞顺道也……所以中途改了道,脚步一乱直接摔在地上。摔下去的那一刻他还在想:不行!他不能跑楼上去!他当时实在太激动了,连阳台的门都没锁更别提房门了。 从跌倒到落地可能只过了几秒,但杨茹暮却觉得每一秒都像是丧钟敲在他心尖上一样,沉闷的,空白的,甚至还有些浅黑色的灰烬在房梁下方飘荡…… 这即将成为他的忌日! 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沉重的眼泪滚落下来,杨茹暮躺在毛毯上,头垫着傅玖的手,默不作声地忍受着这份恐惧。 他每天都在想死,却原来那么怕死! 杨茹暮颤抖着握紧拳头。 傅玖半撑着手臂伏在杨茹暮上面,看这小坏蛋哭得那么厉害,还以为真摔疼了,“哪里疼?”傅玖一手托住杨茹暮的后脑勺,一手抚着他的后腰,将这人抱起来重新放回沙发上。 他头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我这么逼他,确实有点卑鄙。 杨茹暮眼中的恐惧那么真切,使得傅玖心里那点阴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惧意味着不信任,他的老婆,可不能连信任都不乐意给他,“小东西!”傅玖双手拥着杨茹暮的腰,软下心肠。 傅玖眼里的情绪很温和,与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杨茹暮泪眼朦胧,寂静的背景下,他听到傅玖平和温缓的吐息,轻轻地拂过他的锁骨…… 那清浅的柠檬味,一落入杨茹暮的鼻翼,他仿若被蛊惑了般冷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冷静下来。 杨茹暮唇齿微动,轻声说了句:你不是要杀我么?还摆这副面孔给谁看? 声音细的跟蚊子叫似的,但还是被傅玖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他真是哭笑不得,“谁告诉你的?”他从前的确想过,否则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又是偷拍又是纵火,但如今却怎么都舍不得。 如果他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他,他会走得远远的……他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下意识里那些纵容,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想要他拿不到,那可不行。 他曾一度疯狂地想将这个人永远定格,并入他的一世收藏。 只是,他如今,居然舍不得看到他那么沉默、冰冷的样子。 ……如果感受不到这个人的体温,他根本难以忍受。 那空虚感令他发疯,令他颓废,甚至……感觉不到存在的意义。 杨茹暮情绪刚稳定下来就被舔得脖子都黏糊糊的,他突然很后悔跟傅玖有这种关系。原来这真的是报应,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将傅玖这种阴晴不定的变态配给了他,居然还拍那种照片侮辱他,杨茹暮真想掐死傅玖一了百了,“……你这个变态,你……” 小坏蛋想得还挺深,傅玖抓住他的手扣在掌心,故作高深地套他的话,“我哪变态了?” 那些羞耻的事,杨茹暮根本说不出口,“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东西!”傅玖吻住杨茹暮悄然惹上胭脂红的眉心,“我可就拍了一张。” 什么!杨茹暮微垂着的眼猛地睁大了瞪向傅玖,却不是因为震惊,“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当我傻吗!他一开始就不信谢冯有那么大本事,能把姜琬送下去,这背后果然是傅玖搞得鬼。 压他身上的傅玖眼神深沉,一眼望进去,傅玖谜一样的瞳色里,似乎还酝酿着一抹深深的迷醉。 深深的,对他的,迷醉。 这怎么可能? 他认识傅玖这么多年,从没觉得傅玖是那么重声色的人。甚至上次如果不是傅玖拦着他,那个姓金的恐怕早成了他刀下亡魂。两牙齿抵一条命,傅玖的觉悟可比他高多了。 可傅玖怎么知道那天他会在那里? 想到这,杨茹暮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被不断推演的主流逻辑推下深渊……然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纠结了片刻,只好暂且放下,回到原来的轨迹。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7节 因为杨茹暮记忆里的傅玖是这么一个人,以至于潜移默化地,杨茹暮总想着收敛一身的歹毒,去适应。 然后他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陌生地令人害怕的傅玖。 “不是我。”傅玖伏身含住杨茹暮不停颤抖的双唇,“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爱护你,保护你,哪怕我死了,也一定爬回来守着你…… “……那你离我远点!”杨茹暮躲开傅玖的唇,侧着头抹眼泪,真是倒霉透了,什么狼狈样都被傅玖看了个遍。 “我还等着你……”傅玖额头抵着杨茹暮的肩,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某个发烫的部件在杨茹暮大腿内侧来来回回用力摩擦,杨茹暮终于明白傅玖口中那个“阉”什么意思,刚从低谷被拉回来的心跳又奔向另一重境界,他火大地推拒着上面的傅玖,“你怎么这么下流!” 傅玖“嗯”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他压低声音在杨茹暮耳旁说:“上次没彻底,这次我让你阉个够,好不好?” 说着傅玖就将手探下来扯杨茹暮的裤子,杨茹暮慌张抓紧裤角,绷着脸气恼地跟傅玖较劲。他这辈子的腰身跟个小姑娘似的,平时穿身上的码就得往小了找,有时候甚至只有那种带松紧带的裤子才合他的心意,而他现在穿的更是以宽松舒适著称的睡衣,此消彼长之下,他哪怕再努力,人鱼线也已经大半露出来了,“……傅玖!你……你不能,你……”凭什么你不对着你家里那个老婆耍流氓,跑我这来侮辱我,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下贱? ☆、恋爱 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他自找的? 这个念头一上心头,杨茹暮沸腾的愤怒一霎那就被现实打回原形。 谁让他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地给傅玖当情人。 一个情人而已,还指望别人如妻如子地爱护他? 怎么、可能。 譬如实质般的抑郁将他长久以来努力积聚的自信层层打垮,杨茹暮眼里的光暗沉下去,在逐渐发散的视线中,他看到无数个他自己。 歹毒的,孤高的,癫狂的,放纵的,冷漠的……连偶尔有过的欢笑喜悦,都扭曲成了最可笑的小丑。 站在这个布满自动升降梯的坐标原点,杨茹暮冷眼旁观着他愚蠢不堪的过去。 然后猛然间,这些破碎的画面如破镜重圆,重新组合成一双沉默到漠然的眼睛。 我,好痛! 我也想被人好好珍惜。 杨茹暮听到他心里的声音这么说。 一声低长的叹息以极温柔的姿态,将他绵绝柔软的茧蛹干净利索地撕扯开,并即将在他痛苦不堪的灵魂上,烙下最耻辱的印记—— 杨茹暮咬着唇并拢腿,他大腿内侧的肌肉都在屈辱的颤抖。他闭紧双眼,敏感地感觉到他光裸的双腿被一只手肆意玩弄。 他压抑良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下一秒,一个浓烈的吻落在他的眉心,然后他才发现,傅玖刚才居然是在给他穿衣裤。 傅玖将杨茹暮抱坐起来,给他扣好睡衣最上面两粒纽扣,收拾妥当之后,傅玖又亲了下杨茹暮的脸蛋,“小坏蛋,每次都拿这招耍赖。”真是拿你没办法!原本傅玖以为是他技术不行,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把他老婆搞定,不过如今,他……总算是想通了。 他老婆恐怕不是心理障碍,而是性冷淡,怪不得成天想着柏拉图。那种东西,都是哄人玩的,傅玖无奈地笑了,“算了。” 不再处于那样一种羞耻的体i位,杨茹暮僵住的身形才终于放松下来,他脸上挂着引人遐想的眼泪,却还浑然不知地侧过脸引诱别人,“你到底,当我是你的什么?” 他实在受不了了! 精妙的下巴,柔弱的泪,杨茹暮低垂着侧脸,抿着唇。 傅玖不动声色地抬手拥住杨茹暮的腰,侧靠着这人的肩低沉地笑,“我把你当儿子养,行不行?”他视他如妻如子,他宠他疼他珍惜他,那么迫切的,想将这小东西融入骨血里。若是只把他当老婆,哪好意思称得上爱? 所以,哪怕这个人是滩丑恶不堪的沼泽,他也想一脚踏进去拥抱他,他如疯魔了一般陷进这个人的魅力里彻底无法自拔,“乖儿子!”我到底有多在乎你,恐怕等我死的那天都说不清。 你是不是有病!杨茹暮完全接受不了这种禁i断般的玩法,他羞耻地打落傅玖缠上来的手,起身想走到对面去,打算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他们俩这种关系的利弊。 杨茹暮想得挺好,却怎么都摆脱不开傅玖。傅玖那双手牢牢禁锢着他的腰,杨茹暮试了好几次都挣不过,顿时有点烦躁。偏偏这时候,傅玖还一面轻松的应付他,一面空出一只手抚摸杨茹暮皱起的眉头,甚至拿话挤兑他,“小东西。” 你说谁小东西?杨茹暮恼火极了,他有时候教训杨翊泞也爱把他喊成小东西,但他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可存了份怜惜。哪会像傅玖这样,话里话里尽是调笑,“你……把我当儿子,怎么,还干得出,那种事?” 傅玖绷不住笑了,他将杨茹暮搂进怀里,故意拿冒尖的胡渣调戏这人柔软的脖子,看对方一颤一颤的,心情就很好。傅玖难得解释了一下,“我当你是老婆,才待你如亲子。”否则哪那么容易,就放过你? 老婆?杨茹暮愣住,心里居然涌上点酸甜的滋味。旋即他又想到,这不是很正常?一个男人哄小三时,不都是老婆来老婆去,一踏出这个门,立马又跟正室抱怨他这骚狐狸怎么怎么了……最烦这种双孔插头,杨茹暮黑着脸,“闭嘴!” 随你生什么气,总之离婚的事你做梦!傅玖深吸了口气,将到嘴的火气咽下去,转而诈降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先谈恋爱……”傅玖顿了顿,才僵硬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看杨茹暮表情很淡,傅玖又退让一步,“那种事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小东西立马萌哒哒地抬起头,忽闪的睫毛如轻羽般撩过他的心房。傅玖神色一缓,连嘴角的弧度都带上戏谑,他故意吊着这小东西的胃口,就是不把那句话补全。 杨茹暮等了半天,只见傅玖坏笑着看他,根本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傅玖耍了,“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害他白高兴一场,杨茹暮生气地撇开头,心里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乖!”傅玖凑过去亲亲杨茹暮的发际,“这个,得看你表现。” 我还能怎么表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搞基又娶妻,还要求那么多,可真能享受!杨茹暮越想越气愤,真想揍傅玖一顿。刚举起拳头,又觉得他自己也并不无辜,有什么资格朝傅玖发火,杨茹暮无力极了,“你,你走吧!” 傅玖捧起杨茹暮的脸,他看不得这小坏蛋消沉的样子,“你想要的那种感情……我也,愿意给你”,这句话一出口,傅玖瞬间感到膝盖中了一箭,一想到一辈子不能跟老婆上、床他就快疯了,早知道那天索性做个彻底,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要你不想着找别人。” 这是他的底线,他得不到的人,别人最好也别碰,否则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傅玖掩饰地靠上他老婆的肩,将满脑子阴暗的心思收敛干净。 撒落在脖子上的短发暖暖的,杨茹暮缓了口气,“我……你让我想想。”傅玖又蹭了蹭他,峰回路转的大转机真的暖进了杨茹暮的心坎里,杨茹暮终于伸手抱住傅玖,将下巴搭在傅玖浓黑的发梢上,连声音都比平时软上了半分,“我想想。” “好。”傅玖抱紧杨茹暮,将快到嘴边的笑意又压了下去,“我明天再来看你。”这时候都快四点了,说明天其实并不合适。 杨茹暮微微点头,送傅玖出门。 凌晨的天灰蒙蒙的还透着股诡异的青涩,就像,发了霉的糕点。杨茹暮手搭着门,看傅玖一步一回头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傅玖朝前的步子一顿,突然一个大跨步又折了回来,杨茹暮一紧张就把门给锁了,他背靠着门,听傅玖在门外郁闷地叮嘱他:快进去吧,穿那么少。 杨茹暮这才觉得有点冷,他是易寒的体质,能撑那么久真是不容易。杨茹暮点点头,然后他也不管傅玖看没看到,径自走进屋里。 傅玖头抵着门,听着这小东西轻微的脚步声,终于叹了口气:老婆! 杨茹暮一进屋,一阵暖气迎面扑来,也不知道傅玖什么时候开的空调,难怪他刚才一点都不觉得冷。 原来这就是恋爱。 他的心情,从没想现在这么好过。 杨茹暮一路轻快地往楼上走,儿子,你妈好像也有人肯接收了!你快起来帮我参谋参谋。 不是给你找后爸,就是单纯谈恋爱,你应该会同意,吧? 起居室里的杨翊泞睡得正香,凌晨一点到五点,正好是这小东西的黄金睡眠期,根本雷打不动。杨茹暮点点他的小鼻子,杨翊泞仍然睡得一脸幸福,对杨茹暮那些小动作一无所知。 杨茹暮只好按捺下心里那点小激动,本想给杨翊泞掖好被角,却发现这小混蛋居然还斜着睡,这么个姿势,杨茹暮都没法躺进原来的被窝里。 他抿着唇,大动干戈地将杨翊泞抱起来弄回原位,“小……混蛋!”杨茹暮本想骂他小东西,却不知为什么就联想到傅玖这么说他时,那不正经的嘴脸。杨茹暮无意识地咬着唇,突然升起一股难于启齿的……羞耻! 杨翊泞被他拖来拖去的,稍稍有了点意识,杨茹暮刚躺下来,杨翊泞那小蹄子就逮着机会袭上他老妈的腰,大半夜的,还折腾他,这种老娘们真是欠揍! 杨茹暮将杨翊泞的那贼腿拍下来,过了一会儿,杨翊泞又放了上去。 搁下来,放上去。 搁-下-来,放上去…… 搁…下,放上! 搁…… 杨茹暮都不知道后来他是怎么睡着的,等他再次醒过来,外面又是个大太阳。他将杨翊泞那只脚又扔下去,对待这种狗皮膏药,再好的耐心都得告罄。杨茹暮瞥了眼矮柜上的闹钟,原本迷糊的双眼猛地睁开了——怎么都九点了? “杨翊泞!快起来!” “别吵!”杨翊泞翻了个身,开始耍无赖,“我的被子生病了,我要在床上照顾它一天!” 哪学来的潮人潮语?杨茹暮扯开他的被子,“快起来!早饭还吃不吃!” 温暖的被子一离开杨翊泞的怀抱,就将他万年不发作的起床气都惹出来了,“温小瑜!”杨翊泞双手叠着脑袋,翘着腿躺那儿斜睥着杨茹暮,“不要以为你好看,我就不敢打你!” 你还敢打我?杨茹暮轻拍杨翊泞的小脸,“懒床还有理了?信不信我先揍你一顿再说?” “温小瑜,你不大晚上把我吵起来,我能这样?”杨翊泞搡开杨茹暮的手,伸出手指头指着下眼睑,“我肯定有黑眼圈了!完蛋了,以后要打光棍了!” 杨翊泞一脸控诉,“你好毒你好毒!” 杨茹暮不理会这小混蛋那些小臭美,直接上手将睡衣给他扒了,“快换衣服!” 杨翊泞猛地捂住胸,“你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娶你的!” “别装了!”杨茹暮拍拍杨翊泞的小腚,给他换好上衣,“剩下的你自己穿!”杨茹暮边解扣子边往衣帽间走,楼下的手机突然响了。 杨茹暮疑惑地跑下楼,心里莫名有点期待。 ……居然是orient?难道是溪溪那边有消息? 杨茹暮抿唇,他突然对这件事没那么期待了。 因为傅玖说,他会陪他的! ☆、何必如此 “……那一会见!” “好。”杨茹暮将手机放下,一抬头,却看到杨翊泞趴在楼梯口,紫葡萄似的大眼睛贼溜溜地四处打转。 杨茹暮笑骂,“看什么看,脸洗了没?” 你还连睡衣都没换还好意思教训我?杨翊泞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扭头走回房。 等杨茹暮换好衣服出来,杨翊泞已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了。 杨翊泞手拎着张报纸,故作斯文地看得一脸认真。 那姿势就跟老学究似的,杨茹暮忍不住吐槽他,“你才认识几个字,看得懂么?”杨茹暮边讽刺边绷着笑从这小混蛋身边走过去,正想顺道看看这小屁孩看的什么版面,杨翊泞突然伸脚抵住杨茹暮的膝盖,不让他靠近。 “大清早的讨打是吧?”杨茹暮将杨翊泞作怪的脚丫子给他掰回去,杨翊泞越是拦着他不让他从这边过,杨茹暮就偏要这么做。 你怎么这么幼稚!杨翊泞简直无语。对他老妈,他可不敢使什么力气,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逗这娘们玩,手脚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真将她惹毛了,结果这妖婆将他锁屋里一关就是一下午,可把他折腾得够呛,他到现在都没长歪,显然是自身心理素质好,就这老巫婆那套教育,他非变态不可! 杨翊泞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杨茹暮一眼,却被他老妈桃花一样嫣红的眼尾闪到了眼,只好怂成了小绵羊。杨翊泞扑上去抱住他老娘的腰,“瑜妹妹!”你再这么好看下去,以后我上哪找个比你还好看的媳妇? “走开!”杨茹暮脸上嫌弃得要死,潜意识的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弯下来抱住杨翊泞,亲了亲这小混蛋的额头,“小爪子松开!你还吃不吃早饭?” 温小瑜,你让我放开你还抱着我干什么?你这妖婆简直嘴硬的要命,还有刚才那件事,杨翊泞一想起来就生气,“妈妈,你要跟别人出去玩?”那个游乐园,明明好久之前答应他要带上他的,结果跟个猪脑子似的,一转身就给忘了,真是太无耻了! “谁告诉你,我是去玩的?”溪溪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这几天orient陪着她时,发现这小姑娘心理都出了问题,常常都是烟酒不离身,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又醉醺醺地趴桌上哭。昨天还流着泪在酒吧的信贴上写了个梦想:有人陪着逛游乐园,大概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也实在被这个姑娘弄得神经衰弱了,只好试探地提了个意见,兴许这个小心愿帮她实现了,她说不定会配合一点。杨茹暮觉得有道理,就跟orient约好中午见,毕竟他要问的事,orient也不是很清楚,还是他亲自问比较稳妥。 这事杨翊泞只听了个大概,下意识就以为他老娘不仗义。温小瑜,你可是长辈,对我负点责任行不行!你真是越大越不靠谱,而且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出去勾三搭四,“废话少说,你那点花言巧语,我都听腻了!反正你要是不带上我,休想踏出这个家门半步!”杨翊泞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怎么有种被个老封建教训了的错觉,“等等,我……”,既然那些事基本都是傅玖做的,那杨翊泞一个人在家杨茹暮也心安了一点,只是看这情形杨茹暮也不好真将这小混蛋撇下不管。 大事上他分毫不让,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杨茹暮还是乐意适当做出点退让的,只是杨翊泞也不常撒娇,一贯看到杨茹暮那强硬的态度立马就怂成狗了,哪会知道他老娘这点小傲娇。杨茹暮口气已经没刚才那么紧,“我……找人陪你去!” “谁?”杨翊泞鬼精地抬起头,预备着闹情绪。 杨茹暮揉了揉他的小脑勺,想起一件事,“上次是谁给你套的绵羊角?” 杨翊泞哼哼几声,“不要你管!”小脸蛋上还有点期待。 杨翊泞是个性子野的,越关着锁着他越是要折腾,再不放他出去玩,杨翊泞哪天受不了真跑了就麻烦了。杨茹暮一想到杨祺陵这颗躲暗处的地雷,心里就很烦躁。 但这小混蛋还那么小,让他跟orient他们混一起总归不合适。再加上傅玖那边也还没协调好,徐医生又没时间,杨茹暮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把杨翊泞暂且拜托给刘孟漓照看。像刘孟漓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别的可能不擅长,玩这一项,肯定没人比得上他们。 只是这么突然地将杨翊泞扔过去,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杨茹暮有些犹豫,但又被杨翊泞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 看来小孩子还是很喜欢刘孟漓的,杨茹暮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还没拨通,那边就打了个电话进来。 杨茹暮愣了下,刘孟漓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妹妹,在家?”语气听着还有点急迫。 “嗯。你有空么?” 刘孟漓在那头笑了声,“让我带孩子?太巧了,我这儿正打算下午游乐园约起来,就是不知道小泞泞有没有兴趣!” 杨茹暮开着扩音,杨翊泞耳朵都竖起来了。 “……那我一会把这小、小混蛋送过来。”他作为杨茹暮时从没一次能心想事成,现在换了个躯壳,人品居然这么好,杨茹暮也有点意外。一次两次算是巧合,次数多了他心里难免有点伤感,说话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恍惚。 “别!”刘孟漓突然像吓了一跳似的,“妹妹!你最近可千万别出门!” “为什么?”杨茹暮很疑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要是姜冼,杨茹暮肯定就信了,但刘孟漓,怎么想都觉得这老同学没那种本事。 刘孟漓叹了口气,“电话里说不清楚,我马上过来,你千万别出门!等我!”说到后面几乎都是用吼的。 什么事这么严重?杨茹暮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他放下电话,一低头就看到杨翊泞给了他一个“妖婆你摊上大事了”的微妙眼神。 杨茹暮镇定地回了杨翊泞一眼,杨翊泞耸耸肩,一脸的事不关己。 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真是白养你了!杨茹暮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手还没落下却先笑了,“小混蛋!”他舍不得打他,最后只轻飘飘地抚了下杨翊泞的脸。 杨翊泞哼了声又躺回沙发,杨茹暮瞥了他几眼,发现杨翊泞又长高了,昨天他光在意那颗牙了都没仔细看,这小混蛋抽起条来还挺快,看着好大一只,都没以前可爱了。 杨茹暮一面又想,这小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跟杨祺陵差不多高?那他这长度往他俩身边一站,岂不是很没面子?一面快步往厨房走,再不动手真拖到吃午饭的点了。 刘孟漓来的时候,杨翊泞已经吃好了早点,正躺在沙发上揉肚子,他这一顿吃得比平时晚了很多,所以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杨茹暮从烤箱中拿出小面包,刚好用来招待客人。 刘孟漓对这一带有心理阴影,大白天经过都慌得不行,再也不敢一个人过来。 他后头还跟着个陌生的小姑娘,走最后的是魏文迪。 “哈哈!花柳……”小朱看了杨茹暮一眼,将平时那点小习惯咽下去,转而正儿八经地说,“刘妹妹好!”卧槽你妹也太逆天了吧!基因重组能弄出来这样的妖孽,真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啊!阿弥陀佛! 刘孟漓也有点懵,你他妈整容了?转头又想,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整容能恢复成这样他可不信,还不如干脆说得道成仙得了。刘孟漓仔细打量了几眼,终于看出点熟悉感来,“妹妹,你……变化好大!”简直跟被人艹过似的。 这个念头一蹦上来,刘孟漓瞬间瞪大了眼。 “你别管这些”,杨翊泞这么说他,杨茹暮并不当回事,但刘孟漓也这么说,这事就大了。杨茹暮撇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魏文迪,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你来之前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哦!”刘孟漓好不容易才将大张的嘴合上,手指放鼻子下一抵又飞快拿开,露出个低头沉思的表情,“哦现在没事了。” 难不成还跟他这张脸有关?杨茹暮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小朱没见过杨茹暮,这会儿心宽体胖地坐沙发上吃小点心,网上那个事她也有所耳闻,听她室友这么说她也很义愤填膺,好看又怎么样?奇葩事不要太多! 对付这种事,她连女主的照片都懒得看,刚才坐车里无聊也就当个笑话讲出来给刘孟漓他们解解闷,没想到峰回路转,事闹大发了! 刘孟漓起先听着还冷嗤了几声,想钱想疯了吧这么骚。越往下听越不对,刘孟漓忍不住让小朱将那个论坛网址发过来看。 一点开,真是心好累! 有人将温瑜的照片发论坛上,公然约炮。 美人帖原本就容易火,更别提是这种尺度的。前几页都是好好的,再饥i渴的宅男也像挑商品似的总要有人先说好才肯拍下来试上一试,污言秽语的是不少,但基本都是持观望态度。 等帖子翻到近五百页,话风一转,有人跳出来说这小贱人骗子,只肯卖照片,连视频都不敢开,这算约的哪门子炮,图p的吧! 这楼一开,更多的人炸出来指认这个有名的网游骗子,拿p图坑钱,有种他妈开视频!你敢开我就敢砸钱!然后有人就说有次在扬城大学城看到过真人,图绝对不是p的,真尼玛漂亮,当时有点激动就没上去搭讪。 但这时候这话已经不管用了,更多理智的人出了分析帖,将女主犯下的大小事列了长长的一张清单,扒到最后将她从前所有的奇葩事全抖落了出来。 风评一下子从女神变成表子,再怎么吃她好看也受不了这么极品,还有人扬言最好别让他再看到她,否则绝对捆起来强了,背地里那么骚有种就别假清高! 这美人帖翻到最后,居然成了复仇帖。一大堆人晒机票表示等着瞧,不弄死这贱人老子名字倒过来写!而女主从发帖后就没怎么正面发言,后来更是彻底销声匿迹了。仔细一想,这人的目的不像是约炮,更像是自黑……刘孟漓擦了把汗,妹妹,那个「浣溪颜」太可怕了!你到底咋得罪的她? 小朱手捻着甜品,当时刘孟漓骂了声“卧槽这他妈他妹”,她已经有点起疑,土豪的妹子还能缺钱到做鸡? 开什么玩笑? 后来一听这些缘由,真是跟看科幻片似的,增长了不少姿势。小朱瞥了一眼,这照片里的人是挺好看的,属于令人惊艳的类型,气质比那脸蛋更惹人遐想,就像是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仙女,又安静又美好……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个表子。 但看照片跟看真人的感觉还是不同的,有差距非常正常,但差这么多真是平生未见!这会儿亲眼得见刘妹妹真容,小朱大呼造孽,再多看几眼估计她都快变百合了,怪不得我没男朋友原来我根本不喜欢男人!靠!我还是吃点东西吧!咋那么饿呢! 在小朱大快朵颐的咀嚼声中,刘孟漓将大致的前因后果都给杨茹暮又说了一遍,比跟小朱讲解时更详尽,甚至还带上了主观的看法,一说完看到小朱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砸了她后背一拳。 “砰!”这记老拳功力深厚,小朱疼得脸都抽筋了。刘孟漓你行啊尼玛你有种再打我试试,信不信我真翻脸了!卧槽我终于知道为啥有姑娘想不开百合了,都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暴力狂男神经靠靠靠! 痛死哀家了!哎呦喂!小朱唉声叹气地揉着背,你特么懂什么,我这是看到绝代佳人我紧张!为了防止咽口水被你看笑话我才吃点东西掩饰一下,你特么以为我真饿了?卧槽你麻痹! 小朱真是冤枉死了。一旁杨翊泞给她拿了瓶活络油,小朱那点小怨愤才咽下去,“弟弟!还是你最好!” 杨翊泞手一伸将上次那只绵羊角给她套了上去。 “……”,小朱欲哭无泪。 杨茹暮翻了翻那个帖子,本以为看完之后忍不住会想嘲讽几句,但唇瓣一抿,居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这世界真奇妙,怎么都是可怜人折腾可怜人? 真有钱的可不稀罕这一两万,杨茹暮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些上钩的都不是什么真土豪,否则也闹不到这种程度。 至于溪溪为什么做这种事搞臭他,他太懂了,因为很久之前,他也见不得温瑜事事都称心如意,过得比他好。 凭什么? 凭什么他肮脏的像坨屎,有的人却过得一世安平,恩宠不绝? 除却自作自受的成分,剩下的,难道就没有造化弄人? 所以,有句话说的实在一针见血:人这种东西,近看全都伤痕累累。 何必,呢?! ☆、游乐园 刘孟漓他们把杨翊泞接走后,杨茹暮将杨翊泞周岁时两人的合影翻出来看。 别人偷拍的那些只要到他手上的,他全都烧了,都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玩意儿。 他手里这张,算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张近照。 他这个人很不喜欢拍照,哪怕路上遇到有人自拍,他也立马躲得远远的,避免撞入别人的镜头里。他实在很不喜欢陌生人对他举相机,一想到某个萍水相逢的人手里头捏着他的照片他就一阵恶心。 从前有次坐大巴,他邻座坐了个明星脸的小伙儿,他扫了一眼,看对方文质彬彬他松了口气,首次在长途客车上安心地睡了个觉。结果一醒来才发现对方将他当女朋友搂了一路,还将他睡熟以后的样子全程录了下来。 当时他憋着口气,等下了车拉住那人,希望对方将那个视频删了。结果对方用极其诡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才终于吐出一句话:艹!你他妈不早说,长成这样谁他妈知道你男的女的,真是倒霉! 说完,跟躲脏东西似的掸了会儿衣袖,然后一脸嫌弃地搡开他径自走了。 杨茹暮当时就懵了。 后来他仔细一想,他那张脸虽然鲜艳了点,但绝对没人会将他看成女的!真是遇上奇葩了,耍流氓还耍出境界来了! 但那时候他毕竟还有生气的权利,后来可是唯唯诺诺地摆出各种姿势,供人娱乐赏玩。在那个如深渊一样罪孽的时光里,他流落出去的船照,多得都能直接埋了他。 杨茹暮蹙起眉,他想起最近拿到的那张浴照,他讨厌……那种□□的感觉。 这种不愉快持续到现在,越发令他恼火。 傅玖你……你无耻! 杨茹暮走到镜子前,对着照片比对前后的差距,才终于发现问题。 这张脸他天天看,但仍然无法习惯,潜意识里他依旧觉得他只是杨茹暮,永远不可能变成温瑜,所以…… 难道相由心生是真的?他的脸部特征越来越趋向于两者之间,并逐渐朝着仙魔莫测的方向靠拢,杨茹暮甚至不敢想象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有人曾说,他看不上你,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够好看! 这世上有一种美真的可以惊心动魄,到了它面前什么见鬼的原则都得有多远滚多远。它可以令人无视性别,舍生忘死,甚至不在乎什么善恶,更是疯了似的心甘情愿为其做牛做马,只为那一颦一笑,一个低眉,一个转身…… 这脸是越长越顺眼了,甚至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只是……这样空前绝后的相貌,反而让他看不到别人的真心了。 杨茹暮烦躁地抿了抿唇,如果从前的面孔是可以被时代接受的好看的话,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往后那张脸……就是妖孽出世! 杨茹暮拿冷水泼了泼镜面,躁狂症都快犯了!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终于找出了症结所在—— 傅玖!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不那样我能这样? 杨茹暮对着溅满水珠的镜子生了会儿闷气,才收拾好心情出门。 反正迟到都成常态了,杨茹暮索性破罐子破摔。 等到了orient说的那个地方,只见那是一个英伦风小资情调的咖啡馆。透明色的玻璃门外是一排绿油油的小花坛,包围着它的咖啡色小栅栏上挂着一个个红喜小灯笼。 开春已过。 离新春佳节,还有两周。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年的春节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他总是能从别人的喜庆里,嗅出一股子乏味透顶的味道。 渐渐地,他甚至不明白,人为什么非得过什么节日? 他前几年忙着带孩子,等门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才猛然发觉—— 原来,这一年又到了尽头。 但那些日子过得也还算红火,因为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总有人大晚上在他家门外放烟花,那样式非常新颖,甚至还有英文“我宣你”的图案,基本所有原本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花式,拜那个行踪诡秘的土豪所赐,他都亲眼见证过。 十六个夜晚,雷打不动的20:13:14,烟花燃起。 在邻居们闹哄哄的欢笑声中,杨茹暮知道,站他家二楼那个阳台上看烟火,角度最好。 那些枯燥到发疯的岁月里,生命中匆匆而过的每一个过客,哪怕成全的不是他的爱情,也是值得感激的。 杨茹暮终于拾掇好心情,走了进去。 他刚进包厢,就对上orient支着下巴的脸,杨茹暮正想要不自我介绍一下,orient却神色如常地朝他勾了勾手指,成功将杨茹暮未说出口的蠢话咽了下去。 连他儿子都差点认不出他,怎么orient一眼就能看出来?杨茹暮满心疑惑地走过去,他看到溪溪抱着个空酒瓶侧躺在orient后面的小沙发上,整个人蜷曲着,痛苦得像个孩子。 她的长发铺了一脸,安静到,可怜。 就这阵势,还玩什么? 杨茹暮抿着唇观察着溪溪,就没注意一旁orient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orient抱坐在腿上。极端暧i昧的姿势令杨茹暮浑身一僵,熏香、体香、发香,所有的清香都被和谐地搭配在一起,这里头,还时不时飘过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陌生的气息侵入杨茹暮的鼻息令他感到一万分的难受,偏偏orient还将他压在面前的餐桌上,拿嘴唇蹭着他的脖子。 “你疯了!你……你不是gay吗?”这时候还管什么人i妖身份,杨茹暮紧张地抓住orient在他腰间逗留的手,火大极了,“算你本事大么!” &不但不松开,反倒嗤笑一声,变本加厉地腾出手架住杨茹暮的下颌,用杨茹暮从没听过的恶劣语气说:“臭表子,真够新鲜的!出来卖还推三阻四,拿钱时怎么那么爽快?” &根本没认出他来,居然还将他当成做那种生意的了! 杨茹暮的下巴被orient掐得生疼,连话都说不利索,“喂你……”,这个人实在太无耻,就算他总是迟到,但也不能因为等得太无聊就招鸡啊!真是要把他气死,“……你,你等……你搞……搞错了!”这个当口,杨茹暮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溪溪好像动了一下,他正要看过去,却被orient接下来的动作拉回了注意力。 “闭嘴!怎么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你妈咪怎么教的你?”,orient阴着脸撕扯杨茹暮的衣服。 一阵拉扯之间,杨茹暮的小半截腰都露了出来,杨茹暮顿时火冒三丈,“我说了我不是!走错房间不行么!” 他的怒火渲染得眉眼一片都像桃花绽放,美得不像话。 &愣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妞,我逗你的,你别生我气哈哈……哈”orient拿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你要是跟你男朋友约会还老迟到,信不信他先跟别人干个一炮再回头找你?” &说的在情在理,但杨茹暮还是怒气未消,本想甩开orient的手,却变成了一巴掌。 这实打实的一个耳光,将两个人都打懵了。 “我很抱歉,我……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orient率先一步道歉,“我错了……妞、妞你怎么了你说话!”orient慌忙将杨茹暮从桌子上拉起来,试图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你跟别的朋友,小姐妹、闺蜜什么的,你们……没玩过这种游戏?” 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什么朋友。杨茹暮将到嘴的歉意默默咽下,推开orient,走进包厢里自带的卫生间整理衣服。 &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我读高中那会儿,我有个哥们就是这么个人,他女朋友每次都让他等两三个小时,后来他真偷空吃了点野味,再去找他女朋友,那姑娘……” “你怎么认出我的?”杨茹暮打开门。 &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笑意带了点邪气,“这个嘛,你原谅我,我就告诉你!” 溪溪好像又动了一下,不知从哪飘过来一股寒气,杨茹暮皱眉望过去,溪溪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好似刚才那点动静只是他的错觉,“好吧!”杨茹暮缓了口气,“别碰我,我不喜欢。” 我懂,给开垦过你那块地的那位守身如玉嘛!我懂我都懂!orient斜着眼偷瞥杨茹暮,突然非常嫉妒,卧槽到底是哪个混蛋?福气这么好祖坟都是青烟吧! &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看现象,一种看本质,最后一种透过现象看本质。”说到这,他抖着腿又瞥了杨茹暮一眼,接着说,“我不早跟你说了,你就像个没熟的猕猴桃,表面看着硬邦邦一点情趣都没有,那都是因为不够熟,等熟……”了之后,还不是被啃的命。 “闭!嘴!”杨茹暮打断他,搡开orient挡在门口的手。 “好好好,我换个比喻。”orient头痛地扶额,“认出你还不容易,除了天赋就是爱。你猜我是哪一种?” “行了别说了。” “唉!”orient叹气,“我有时候想,等我年老色衰,就开家看面相的卦馆,专门经营情感版面,一定很有趣!哎你说……” &絮絮叨叨的神棍论里,他们两人合力将溪溪搬到楼上的客房里。 “这样没问题吗?”咖啡店居然还兼职旅馆生意,杨茹暮诧异极了。 &嫌弃地瞥着杨茹暮,“别告诉我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年头电影院楼上都是酒店,这叫一体化经济,贴合市场需求,毕竟时代不同了。”你都给人开成这样了还害臊什么? 可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开房的本身就已经揭露了不尊重和不自爱。如果他真的爱你,这么舍得以这样一种仓促的方式,拿走你的童真? 杨茹暮沉默下来,他一面痛恨着这种现实,一面又心甘情愿地当了个小三,何其……可怜! &给溪溪关上门,转身递给杨茹暮两张票,“边走边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那些照片是溪溪从这家游乐园员工手上买的?”杨茹暮掰开orient搂着他脖子的手,“不是你要坐什么过山车么?” 风将两人的衣领吹的猎猎作响,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之后,orient又扑过来抱住杨茹暮,他苍白的脸色挂满冷汗,却仍然非常坚定地玩自拍,“来给爷笑一个!” 杨茹暮皱着眉地撇开头,大冬天玩这种,他都快冻傻了。 到站之后,orient背靠着杨茹暮平复心跳,等呼吸缓和下来,他终于正面回答了杨茹暮刚才的问题,“没错!” “等等,你这几天一直都是24小时盯着溪溪?”杨茹暮非常怀疑,那她怎么有时间给他下绊子? “那倒没有”,orient伸了个懒腰,“将她拎出来吃个午饭,然后聊会儿天。别的我都不管,反正她也是醉醺醺的,每天也就这个点还算清醒,别的时候根本不理人,跟她耗着也是浪费时间,没那么必要。”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动了……她是装的! 杨茹暮愣住。 为的什么? 不想见他,还是干脆不想说? 她到底,在包庇谁? “那个员工在哪?你带我过去。”杨茹暮突然有种很不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补。= = ☆、哭什么哭 “你们找谁?你说谁?哦我们这没这个人……这位小姑娘不进来看看?你们今天来得太对了,这几天刚好搞活动还可以免费赠送小礼品,绝对值!怎么样考虑一下……” 杨茹暮从鬼屋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蛰伏于地面的冷气又开始死灰复燃。飒飒北风扬起,吹飞了他披散的长发,那袭入脖子里的恶意直逼骨髓,冻得人,心都凉了。 出口的大道上飘来几个流转着金粉色光泽的气泡,有个孩童举着吹泡杆站在风浪口,一个又一个梦想从他稚嫩的掌中起航。 它们飞上了半空,又如烟花一样破碎,凋亡。 杨茹暮摊开掌心,接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泡泡,它缤纷的世界闪过无数变幻,然而不过瞬息,就死在他的手上。 他曲起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长了翅膀的童话。 这人的背影看上去如同一幅再凄美不过的水墨画,那么好看,却没人能走进她的世界里,orient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走吧!” “嗯。”杨茹暮抽出手,飞快地藏进外衣口袋,却被口袋里“嗡嗡”作响的东西吓到了,他忍着慌张将那东西提拉出来一看—— 一只完整的机械蝶,与他交给陶厉苫那个差不了多少。 「这是我们拿来投放鬼影的小型投影仪,是不是很漂亮?」 杨茹暮转身望过去,一个画着小丑妆的男子正表演着魔术,一群小孩围着他打转。再往远处看,掠过升降梯,抛开过山车,跳过海盗船,摒弃一切欢愉的因子,黄昏下的游乐园,居然充满冰冷如墓地般的阴森。 手表、蝴蝶。 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就是你! 我记得你,那个手表,就是你给的! 你早就注意我了是不是! 去他的隐忍,去他的筹谋,杨茹暮猛地捏紧手中的那个所谓的礼品,冷着脸就要返回去,我就在这里,有种你杀了我啊! &抓着他的肩将他硬扯了回来,“走吧!快关门了。” “走吧!”orient又说了一遍,这回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乞求,“走吧,他有刀……” 那把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杨茹暮也看到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只是想跟一个人走这一趟。」 冗长的昏暗回廊,那个男人走在前头。 恐惧使杨茹暮暂时丧失了思考的本能,以至于那时候只想快点出来,连对方说的什么,都没敢仔细听。 「他是谁?」 我朋友。 「男朋友?」 不是。 「那就好,你们……滚吧!快点。」 警局。 “……你们说的那个人,他自首了!他是记录在档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曾因当街砍杀情侣致使一人重伤,十人轻伤而被判入狱,刑满之后一直接受心理治疗,去年十月刚戳上精神鉴定合格证,没想到又犯了……哎头儿,这边!” 陶厉苫将围巾扯下来,挂在办公室的椅背上,随后双手抱臂交叠于胸前,一脸肃然地打量了会儿杨茹暮,话却是对别人说的,“别围在这,都很闲?” 看热闹的年轻一辈这才一哄而散。 陶厉苫打开隔间的门,最后瞥了眼一旁摸着下巴看热闹的姜冼,示意杨茹暮单独谈谈。 门关上的瞬间,杨茹暮听到陶厉苫这么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这种人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杨茹暮愣住,他活了这么久,太多人吃他这点好看了,哪怕上辈子活得像条狗也没人敢弄伤他的脸,这会儿猛然撞上一个不感冒的,居然有点不适应。 “请原谅我的冒犯。”陶厉苫诚恳地说,“很抱歉因为刚才你让我底下的人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我情绪有点激动。实际上我很佩服你的本事,不用怀疑,没错好的相貌也是你的武器。” 杨茹暮低着头,陶厉苫用这种老熟人的语气跟他说这话,明显认得他,却还是用这种冷硬的口气同他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知道有些人的心就是如此,无论别人多友善,也撼动不了他们的原则。 只是他太需要自由了,所以一丁点不顺心的事都会令他感到异常难受,偏偏他还得忍气吞声,生怕一发作起来反倒被人反咬一口。 他讨厌被人管着。 更受不了别人的说教。 刻薄和恶毒一直是他如影随形的标签,他一狠心连皮带肉地撕了下来,想再贴回去,却早已找不着原来那个伤口。 ……只得,像只落了水的蔫猫,讷讷的。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8节 杨茹暮垂下眼,沉默不语。 陶厉苫无奈地长吁了口气,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吃这一套。 当你以为这个人仗着年轻貌美趾高气昂时,她留给你的,总是一个腼腆而羞涩的侧影。 渐渐地,陶厉苫开始明白,好看其实只是其次,那些人最中意的,其实是她那点不骄不躁的矜贵。她从不因为是个女的就颐指气使,撒泼打滑地央求什么特殊待遇,更不过分显摆那份独一无二的颜色,她就那么静静站着,你不跟她说话,她也不会主动开口。 而等到他上前一步定睛一看,居然还从她身上读出了一种深深的,自卑。 世界那么大,姿色中上的都不好意思夸一句漂亮,陶厉苫却是结结实实地见识过那些确实好看得出人意料的姑娘,这里头做作矫情的一大堆,他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高颜值的群体中还有人自卑成这样的,真是件稀奇事。 但就是这份稀罕,令人想不对她心存好感,都难。 胸膛里那口郁塞的闷气一消,陶厉苫面色便缓和了几分,“你还是少跟别的男人出门,先顾好家里那个吧。” 家里哪个?杨茹暮郁闷地抬起头,只看到陶厉苫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存着一份深切的忧虑,就如同暴风雨前那个安宁的早晨,肃静得有点不正常。 难道他当小三那事,姜冼还告诉陶厉苫了?这种事值得大肆宣传?杨茹暮顿生尴尬,藏在口袋里的手都不知该收拢还是摊开。 另一边,姜冼拿手肘撞撞orient,“你俩什么情况?” “……陪个精神病逛了会儿鬼屋。” “那老男人还肯为你们自首,知足吧!他这回的行为可入不了刑法,连杀人未遂都算不上,我听说……”姜冼指指天花板,“……他们正商量着将他放精神病院,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这人居然也愿意,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说到这,姜冼眉峰一挑,“对了,她谁啊?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亲戚?你这是,带她下海?” &无语地看了会儿姜冼,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决定狠狠打这家伙的脸,“姜总,那是你妹妹。” “……我艹你妈!” 姜冼猛地扑上去拍门,“姓陶的,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小妹你也敢染指你信不信我告你强……”,门突然开了,姜冼收势不住,扶着门把强装镇定,嘴里弱弱地吐了个未说完的字,“女干。” “过度保护和谋杀其实是一码事”,陶厉苫推开姜冼走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只留下三个人。 姜冼冷着脸看了眼杨茹暮,侧身打发orient,“你忙你的,我和这小丫头还有事要谈。” 姜冼算是evil的老客户,连平时笑脸都不露一个的主管都对他客客气气的,orient可不敢,也没那个资格管姜冼家里的闲事。 他听说这两兄妹关系不怎么样,否则那点破事温瑜也求不到他头上,豪门恩怨,他反正是看不懂,“我走了。”orient朝杨茹暮挥挥手,见这人只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心里升腾起一股心疼。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他那低人一等的身份,年轻时放浪形骸的抉择,已经远远将他推离正轨,可是他,真的后悔了! “到那儿你让我下车!”从姜冼将他拉出警局塞进车里,杨茹暮就一直绷着脸,他承认他做三儿的心态很不道德,但姜冼这人居然连这种事都非得闹得人尽皆知,以为他没脾气么? “小丫头,别以为我管不了你,你知道刚才那人谁么?跟他们这种人混一处你是想上天呐?哈!”这事,傅玖不管,我管!姜冼一直单手开着车,空着的手猛地伸过来,朝杨茹暮挥了一拳,毫不手软地砸在杨茹暮肩背上,“你就那么饥、渴?” 姜冼那右手没好利索,石膏打着实在太嗑人,一个心情不好他直接拆了,这会儿他打这老妹,自个儿的手可也疼着呢! “你知道什么!”杨茹暮红着眼,那个自首的大叔当年可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七个月前刚出的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不可能拍下三年前他的照片,那个犯罪分子另有其人! 你以为他想做小三?他只想跟他儿子好好地过一辈子,别总有什么别的人蹦出来打搅,可是他真的很害怕。 他只是,想有个人,陪陪他,陪他度过这一段恐惧的时期,如果傅玖执意想走,他随时可以放手。 反正他老早,就受不了了。 之所以这么不清不楚地维系着,多少存了点利用的成分。 杨茹暮一想到这点,就悲从中来。 姜冼一个急刹车停在马路旁,杨茹暮抬手擦掉眼泪,一声不吭地跑下车。 姜冼拿手砸了下方向盘,才将裤裆里那点躁动压下,艹你妈,哭什么哭!姜冼突然绷不住笑了,妈的! ☆、他又来了 夜幕下的商业街一片喜庆,到处都是大包小包休闲逛街的父女母子,一个小男孩从杨茹暮身边跑过,后面追赶的大人拿着糖葫芦跟上来,“小兔崽子!跑得挺快!”擦肩而过时若有似无地转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调弄般的戏谑。 杨茹暮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被不远处宠物店门口,闪着卡通幻影的创意灯吸引了。 新年的气氛已被渲染到了极点,杨茹暮沿着街往市中心的停车场走,他有点想杨翊泞了。 他从前不敢想这样的生活,唯一可以畅想的,便是养条狗陪伴他。 一个人过日子真的非常没意思,关灯后的房间就像坟地一样,盖身上的棉被就是上好的棺材。而他在这个量身定做的棺材里,无数次的惶恐、伤痛、哭泣、抽搐,除了忍得满嘴是血,什么都做不了。 “你看前面那个女的,怎么样?” “这背影……啧还挺像,跟上去看看。” “像啥像?哪个妞走起路来有那表子这份仙气?我看就是她!” 杨茹暮刚走进明暗交错的地下车库,后面就突然围上来四五个男的。他紧张地朝四周看去,边上停着的车已经不多了,而且这个停车场有好几个出口,就算有人也不一定非往这边走。 快过年了,任何组织或个人都想趁着机会多攒点钱。 他怕是遇上抢劫了。 杨茹暮被他们逼着往里走,他口袋里只剩了三百块买菜钱,都不够这几个人塞牙缝。听说这年头歹徒不光拦路抢劫了,该劫色时哪怕对方是个男的,人也照劫不误。 跟这些人坦诚性别一点用都没有,更何况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藏了那么久,甚至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杨茹暮边观察着这伙人,边往不远处一辆熄着火的越野车退。对方人那么多,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下意识地想找个障碍物,避免腹背受敌。打架虽然不是他的长项,但骨子里他也不怕这些同性,只要不是变态,就没什么可怕的。 “哥,咱搞错了!那娘们可没这么……艹!” “你他妈知道你还堵人家?” “这不是跟着感觉走嘛!” “嘛你个头,趁她还没看清楚之前赶紧滚蛋,再见还是朋友!” 杨茹暮刚退到车门旁,那伙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突然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遮脸的遮脸,套帽的套帽,竖衣领的竖衣领,像躲避洪水猛兽似的,一溜烟跑了。 中途有人摔了一个大腚墩,连哼都没哼一声,拿袖子捂着脸爬起来继续跑。 杨茹暮松了口气,一个姑娘最大的先天优势就是:一头长发。 没想到这个令他烦躁的东西居然有一天救了他一命。 大概刚才风吹得他整张脸全是头发,才使得这群人弃甲曳兵。 长发飘飘下的脸不一定是女神般的耀眼,也可以是贞子式的惊悚。 实际上,许多男同胞都迷恋长头发的姑娘,但心理上又总存了点说不出的畏惧。 人有时候,还真是贱得无法理解。 但他留头发可不是存了这种旖旎的幻想,就他这样的还敢心大的剪短发,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男的? 杨翊泞还没出院时,他才只有半长的头发,猛一眼看过去虽是个文秀的小姑娘,其实还有股若有似无的人妖气,哪怕五官再精致也掩盖不了。 他能处成现在这样,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坐谈笑走,他专门找了些礼仪视频认认真真地练习了很多遍,再加上后来母爱泛滥,整张脸才一点点柔和下去。 他觉得傅玖没弄他之前,那样的相貌刚刚好,虽然他总是嫌弃,但真找不回了又心疼得不行。 杨茹暮低头看着脚尖,余光却瞥见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他惊恐地转过身,却被人捂着嘴扔进身后那车的后车位里。 车内没开灯,他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躯伏在他上面,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抚摸他的侧脸,杨茹暮咬着牙往另一头躲,狭小的空间下,他紧张地抱着头缩成一团。 怎么老遇到这种事,他看着就那么好欺负? 对方俯下来,杨茹暮感到抵着他膝盖的东西已经开始发烫,燥热的呼吸扑在他耳后,他厌恶,他憎恨,他攥紧拳头,他一定要揍死他! 然而他拳头都还没挥出去,就被人拉开蜷曲的腿,直接抓着脚踝将他整个人又拉了下来。重心一偏移,他完全躺下来,任人宰割。 杨茹暮揪紧衣裤,红着眼看对方黑暗中的轮廓,高挺的鼻子,浅薄的嘴唇,以及冷漠的眼神。他感到非常熟悉,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这人肯定不是傅玖,他没有傅玖那么危险的攻击性,更不执着于扒人衣服。对方一手虚搭在椅背上,一手撑在另一侧,只慢条斯理地探下头来吻他。 杨茹暮慌忙松开抓着衣服的手,拿胳膊将整张脸挡住。四周一派死寂,他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响在他耳旁,伴随着手背上袭卷的热风,然后很突然的,抵在他腰间的那东西突然软了下来,那人迅速坐起来,一转身翻上驾驶座。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半秒钟。等示廊灯一打开,杨茹暮终于抓着坐垫一角爬起来。平时柔和的灯光这时也透出一点刺眼,杨茹暮双眼张合了一会儿,才总算看清那个人。 杨祺陵! 杨茹暮刚才发现那人ed还非常庆幸,这会儿知道来人是杨祺陵心里又不安心了。他亲弟ed了他还笑什么笑,他心疼都来不及,甚至把刚才杨祺陵调戏他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你……你!”你以前不是很行么?怎么上了个军校就成这样了?是不是从前他雇的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将杨祺陵打坏了? 杨祺陵斜眼从后视镜里盯着他,冷然的瞳孔中还藏了点邪气,“你放心!我只对你不行。要我送你么?” “……不、不用。”杨茹暮看着杨祺陵冷硬的脸,分不清他到底认出他了还是没有。他倒不是很怀疑杨祺陵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对他不行,那太正常了!只要不是禽兽,哪个为人弟能看上自己的哥,可杨祺陵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知道他是杨茹暮?他胆战心惊地将手搭上门把手,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打不开,“我要下去!” 车门上了锁。 “哦!”杨祺陵无可无不可地应付他,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家住哪?” “杨祺陵!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还知道我是谁?刚不是还假装不认得?”杨祺陵抬手拨弄垂挂在后视镜下的平安符,微眯着的眼看不清情绪,“吃什么好东西了?搞成这样。” 杨祺陵用这种训老婆的语气跟他说话,杨茹暮反倒松了口气,他要是知道他是,就不可能这么跟他说话。 见杨茹暮不回答,杨祺陵也懒得理他,直接发车开出去。 他这弟对谁都没什么耐心,更是冷漠到从不管闲事,就像刚才那种情况,有能力也抵不住他帮都懒得帮。除非是被他当亲人看待,否则休想这小子给什么好脸色,杨茹暮慌张地趴上前去,打是再也舍不得打,只能看脸色行事,他那车还在后面蹲着,要是不开回去来日让他挤公交车么? 那可不行!杨茹暮心里急得不行,却只能忍气吞声地去牵杨祺陵的手,杨祺陵最喜欢这种服软方式,“等等,我……”他握着杨祺陵的手被猛然收紧的手掌禁锢于内,杨祺陵将车停下,有点不耐烦地说:“快点!” 杨祺陵这么说算是上最大可能的让步,但还是没打消跟杨茹暮回家的念头。 柔黄的灯照下,杨祺陵的脸菱角分明,眉如英峰,眼如星芒,脸上连颗痣都没有,更别提疤了。 疤? 杨茹暮鬼使神差地用空着的手轻抚杨祺陵的眉眼…… 真的,没有疤! 难道是这辈子的他死得早,还没来得及对杨祺陵造成那样的伤?他记得从前杨祺陵读的那个高中唯一的一个飞行员资格本来是给杨祺陵的,但就是因为那道疤才被刷了下来。他妈也因为这个事对他厌恶透顶,他当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甚至还想着这种事本来就有内i幕,谁知道是真是假? 给杨祺陵?开什么玩笑就他那二三十分的数学? 只是随着年龄的推移,那份愧疚就自然而然生了出来。人这种生物就是这么奇怪,小的时候两兄弟王不见王,等年纪大了,那些所谓的和好并不是因为见面少了,而是时间洗走了一身的煞气,给了人懂得心疼的心。 杨茹暮的眼里闪过无数他们之间的一辈子,最后收拢成酝酿在眼底的温柔如水的光。 他这一死,真是死得太好了! “别动!”杨祺陵抓着手腕将杨茹暮的手捋下来,“快点!”他动手解了锁。 见杨祺陵一副再不马上你就别想下了的表情,杨茹暮赶紧跑下车朝自己那辆跑。 杨祺陵坐车里等着杨茹暮开过来,他最烦别人让他等,要是换到以前,他老早先上两耳光教育教育,磨磨唧唧跟他哥似的,一天下来能有什么收获?杨祺陵拿手指揉着下嘴唇,无视下头兴奋得不得了的小兄弟,真是没出息,闭上眼你就痿了这会儿瞎起个什么劲? 跟得了诅咒似的,只有看着她,他才有感觉,一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居然是他那个死鬼老哥,得了吧,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真是邪门! 作者有话要说:  英文缩写是装逼的,= =求自查。 ☆、小任性 沿着那条荒凉的大道,杨茹暮开着车同杨祺陵一前一后到达了目的地。 夜幕下的楼房依旧阴森可怖,但只因边上多了个人,杨茹暮那点害怕,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他打开大门,杨祺陵率先走了进去,开灯、脱鞋一气呵成,熟练地就像来到了自己家。 杨茹暮神经紧绷,他很多习惯都跟原来一样,不知杨祺陵…… 就在这时,杨祺陵转头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很合我哥的脾气。” 杨茹暮松了口气,“喝什么?”杨祺陵从前喜欢喝汽水、可乐,总之什么杀精吃什么,就是不知道现在改了没有。 “白开水就行。”杨祺陵翘着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这是一个情感板块,两行硕大加粗的标题撞入眼帘—— 论女性魅力的,三种表现形式。 这篇报道从日常、事业以及……闺私中层层揭露女性的各种趣味,写得图文并茂,严肃又不失直白。 你还看这种玩意儿? 杨祺陵皱着眉合上报纸,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弯着腰给他倒水的姑娘。 文雅素白的手在灯光下仿若水晶般透明,她低眉顺眼地端着茶壶,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泽,上面并没有时下年轻人乐崇的指甲油。 大概许多小姑娘都不知道,大多数男的都不喜欢女的涂、做指甲,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乐意为此买单。 杨祺陵抓住杨茹暮的手,却被对方使劲抽了出去。他也并不执着,更没觉得可惜,他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再好看也就是那么回事,能让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也就这一个。但他每次一靠近这个人,他藏心底的那份感情,又变质成了可笑的亲情。 如果一个男的对他喜欢的人,根本无法从灵魂开始彻底燃烧,那这份喜欢,一定与爱、欲无关。 杨祺陵眼角余光瞥到那卷报纸,突然开口,“你结婚了没?” 杨茹暮一只手刚从杨祺陵掌中逃出来,还有点心有余悸,做哥的还沦落成被个从前看不起的弟弟调戏,反差太大,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还、还没。” “谈过男朋友么?” “也没有。”这一回杨茹暮答得飞快。他分得清恋人与情人的区别,前者双向单身,后者至少有一方已婚,他和傅玖的关系,并没有恋人那么美好,他这么说,也算不上故意隐瞒。 杨祺陵点点头,那怪不得看这种版面了,小姑娘长大了,开始想这种事,很正常。 墙上的钟刚过七点,杨茹暮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立马抬头看了杨祺陵一眼,见对方端着茶杯浅浅地呷着,双眼微垂,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射出飞羽般的弧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又相当漠然。 杨茹暮还是很不放心,直到跑进书房才将电话接听起来。 “妈妈,你在家吗?”杨翊泞的声音跟往常相比没什么区别,他知道他老娘接电话的习惯,如果不是等着谁的电话,她往往都要磨蹭好久,没想到他到现在都没回家她也不担心,真是醉了。杨翊泞忽略心里那点小委屈,一脸平静地讲电话。 “你、你在哪?”杨茹暮结结巴巴地说,他都快担心死了,他原本打算在车开回去的路上就给杨翊泞打电话,这小绵羊一玩上瘾简直乐不思蜀,说不定还在哪耍着无赖不肯走。 但世事难料,他先是遇上一群莫名其妙的抢劫犯,后来碰上杨祺陵,那个电话就怎么也不敢打了。杨翊泞的脾气他太知道了,不给他打电话还好,打了肯定吵着要回家,这原本是杨茹暮的目的,但这会儿却怕了。 到家后,杨茹暮更怕接到杨翊泞的电话,这小混蛋又没钥匙,要是回来了肯定会给他打电话。 “我还要看电影,你来接我吗?” “几点的?”避无可避的劫数似乎有了转机,杨茹暮压低呼吸问。 “七点半,差不多九十多分钟。但你要提早来接我!” 那差不多九点结束,杨茹暮擦了把汗,“好吧。” “温小瑜,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可以……”马上回来。 “等等!停!我很支持,真的。”杨茹暮本想逼出个笑来,努力了好久,还是没成功,只好尽量放缓语气。 杨翊泞咬着爆米花,“那你过来和我一起看。” “看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杨茹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这人没什么兴趣爱好,从前喜欢看鬼片,现在彻底改了,相比于看电影,他宁可窝家里烧烧菜,织织毛线。 不缺吃喝,颐养天年,这就是他的生活。 至于以后,还是留给后辈自己去闯吧。危机感一旦消失,他又将那些抱负忘了个一干二净,连活得越来越人、妻都没发现。 杨茹暮专心听着杨翊泞跟他说话,就没注意身后走进来的杨祺陵。 “……反正讲查案的,你来不来?”杨翊泞纠结地看着宣传海报,总共五个字,虽然他都认识但有两字他发音还摸不准,就不说出来丢人了。 杨茹暮正寻思着怎么拒绝他,一时大意之下居然被突然冒出来的杨祺陵夺过手机,紧接着杨祺陵居然想也没想就答了个“好”,说完他神色如常地冷瞥着杨茹暮,“你好慢。” 杨祺陵重新将手机还给杨茹暮时,屏幕已跳回主页面,这人居然就这么将他儿子电话挂了!杨茹暮顿时有些生气,“你怎么这样!” “磨磨唧唧是找不到另一半的。”杨祺陵将大衣丢给杨茹暮,“走吧。” 打从听到杨祺陵的声音开始,杨翊泞就有些心神不定,如果他老娘非得找个人度过余生,他希望那个人只能是他亲生父亲,但他爸真和他老妈在一起了,他又非常气愤。 一旁的刘孟漓一直竖着耳朵偷听,那声音他当然也听见了,再看小朋友那不对劲的眼神,忙蹲下来问:“小泞泞?刚才谁啊?” “我爸!” 天都黑了,孤男寡女,再联系刚才响了好一会的电话!刘孟漓神色也开始不对了。 心大的小朱从商店又抱回来一大堆零食,后头的魏文迪拿了五张票过来,“买多了,小朋友不用。” “那正好,一会可能要来两个人。” “那我再去买张,跑腿上小孩子也坐不住。” 小朱嫌弃地吐槽魏文迪,“那是你腿上没几两肉,嗑到人了懂吗?我抱着就挺好的。” “你肥你了不起?”刘孟漓醒过神来,立马维护他基友的尊严,“死肥婆。” “靠!”小朱将吃的都塞魏文迪口袋里,撸袖子就打算跟刘孟漓打一架,“有种单挑,别特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逼逼,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肌肉的奥秘……” 小朱属于吃不胖的类型,但她的身材并没有曼妙到模特那样的境界,所以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太胖了,刘孟漓这么说她那真是踩到了痛脚。 魏文迪牵着杨翊泞走到一旁,看这对活宝表演耍猴大戏。 杨祺陵开车又快又稳,还能丝毫不超速地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上。 杨茹暮心事重重地坐在副驾驶上,他那车开回家后,他也懒得当司机了,现在他伤神的是另一个问题—— 杨祺陵,会跟他抢儿子,吗? 这个现实的矛盾又堵到了嗓子口,杨茹暮侧头看杨祺陵的脸,这个人少年时的帅气是非常肤浅的,可现在却如一坛封存许久的陈年酒酿,饱含万千内涵。 这样一个人,杨茹暮突然很害怕更多不三不四的人蹦出来勾、引杨祺陵。 杨祺陵这人一点定力都没有,跑他跟前的,只要看对眼,他都来者不拒。 ……有时候真想狠狠踹醒这臭小子,能不能有点节操,知道什么叫一往情深么!别再出那种事了他真的怕惨了! 就是因为那样一种经历,使得杨茹暮对那方面很上心,本来就洁癖的他越发觉得这世上的人除了他自己,没一个干净的。 “杨翊泞你要是喜欢就带着,哪天闲碍眼记得还给我。”杨祺陵眼疾手快地将车停靠在路边空着的停车位里,他瞥了眼杨茹暮蹙着的眉,似乎看出了杨茹暮的忧虑,大发慈悲地说,“至于你我的事,初一再说。到时候我将我家里的情况说给你听,你考虑一下。” 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非得定在初一? 带他扫他自己的墓?那岂不是还得见他妈?这……合适,吗?杨茹暮愣愣地看着杨祺陵,胸膛里涌着一股子近亲情怯的情怀,这两亲人,他总觉得愧疚多过补偿,连想一想都窘迫地不行,更别提见面了。 他觉得他最大的运气就是避开这两人得到了杨翊泞,“我……你,那个,她知道吗?”他想问杨翊泞这件事他妈……要是知道,这孩子他不送回去也得了! “我妈?”杨祺陵猜到了,“她不知道,也没机会知道了。” 杨祺陵的眼神有点暗,看在杨茹暮眼里有点怪怪的,杨茹暮下意识地觉得不简单,却被杨祺陵伸过来解他安全带的手弄得浑身一僵。 刚才……杨祺陵拿手背碰了他的胸,那力道有点重,杨茹暮的胸口都一阵疼痛,他反应过来猛地捂住胸膛,生怕杨祺陵看穿他。 却听杨祺陵老神在在地说着风凉话,“多喝点牛奶。” 软是挺软的,就是太小一点都不过瘾,杨祺陵嫌弃地又瞥了一眼,“总之你好好考虑,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杨祺陵说这话就跟女屌丝倒追了他三年五载,正好他也玩累了,又实在感动得不行才施下恩泽。鬼才跟你合适!杨茹暮恼得不行,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难怪让他考虑考虑,合着是这层意思。 就他如今这个社会形态,又是围堵,又是养儿,还动不动就盯着杨祺陵的脸发呆,这搁谁身上都得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对人有意思。 真是烦躁! 他刚垂下头反省,就被杨祺陵提着胳膊扯出来拉进电影院。 这地方离大学城很近,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杨祺陵搭着杨茹暮的肩往里走,引来一堆唏嘘。 “我以为帅逼跟女神的配对已经绝种,呵呵!” “你也不照照镜子,有你什么事,就你特么嘴多?” 这里头也有极不看好的。 “我还挺担心那女的,男朋友找那么帅的干什么?小心被别的男人抢走。” “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跟你想法刚好相反,我蛮同情那男的,女友找这么好看心也是够大,就一点都不担心戴绿帽?卧槽那眉那眼跟桃花似的,这种姑娘谁不想来上……”一发。 杨祺陵看了那边一眼,对方立马闭上了嘴,抱拳朝他作了个揖,杨祺陵本来就没怎么生气,他只是单纯觉得很有意思,就想看看说这话的是哪位壮士。 这会儿见对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种玩笑开得无伤大雅,人家对你有想法才说上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刚才还道歉的哥们瞪大了眼,随后怜悯地看了杨茹暮一眼。姑娘你这是何苦,人根本不喜欢你,否则哪是这种态度!再心大的男人要是被吃得死死的,那绝逼小心眼得很。你这样真不如找个屌丝!有时候帅哥跟渣男还真是同义词,你可别不信。 杨茹暮听着那些话原本就不爽的心更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傅玖对他的耐心和忍让,这是别人做不到的。 他搡开杨祺陵,气愤地朝放映厅走,杨祺陵却不理会他这点小性子,强硬地拉着他的手臂走在前头。 都是相同的倔脾气,他俩要是凑一对,指不定哪天就双双气死了。 杨茹暮冷着脸盯着杨祺陵的后背,男孩子从十九岁跳到二十就是个奇妙的转折,这小子原本就长得偏成熟,如今更是脱胎换骨,变成了个真正的成年人。 锢着杨茹暮手臂的掌指非常有力,杨祺陵就像狮群中鬃毛狮王那样,既凶悍又俊美,身手矫健,不近人情。他本该憎恨他,可谁让他是他亲弟?他们的骨血从一开始就是相融的,哪是换了个身份,就抹得去的。 杨茹暮渐渐软下心肠,抓着杨祺陵的手,顺从地钻进他的手心,反正从小到大,只有他让杨祺陵的份,他都习惯了。 ☆、小耐心 过来人都说,人懂得妥协才有未来,毕竟别人也不是非你不可。 主角不服气,他为什么要找份这样的婚姻? 年长者看着他,以后你就懂了。 你爱她之时,她也爱你,那是。 你不爱她了,她也不爱你了,这才是生活。 命中注定,相濡以沫,都是骗人的。 阴差阳错,相依为命,这就是生活。 能将婚姻观糅进凶杀案里的编剧,写出来的剧本就不会太敷衍。 果然随着剧情的进展,脑洞越来越大,旁边原本坐在小朱腿上的杨翊泞爬了过来,压着嗓子轻声喊他,“妈妈!” “嘘!别吵。”杨茹暮这时候已经完全沉浸于剧情之中,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字幕,甚至因为杨翊泞挡住了他的视线,顺手就将这小混蛋的脑袋压在他肩膀上。 这一下倒好,杨翊泞直接跪坐在他老娘腿上,手搭着细脖子,胸贴着胸,他老娘浑身上下都很柔软,靠在她身上的感觉舒服极了,连那点似有若无的小胸也可以忽略不计,杨翊泞蹭着他老娘的脖子,“妈妈!” “别蹭了!你这么坐着还看什么电影!”杨翊泞靠得越来越近,杨茹暮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连忙抬手挡在胸前,“头转过去!”他原本当着杨祺陵的面凶他儿子还有点不自在,看杨祺陵一脸平静他也就放心了。 他这弟情感相当凉薄,除非跟他处过好多年,否则杨祺陵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挺好! 小朱看得一脸微妙,第一次碰上这么放不开的母亲。想当年她嫂子奶孩子那会儿,可是大庭广众撩开来喂养来着,她看着都挺脸红,她嫂子还笑笑,说什么你以后生了也就明白了。 这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该矜持的,怎么样都开放不起来。 ……杨翊泞刚才坐她腿上时,小后背刚好靠在她的胸上,她居然没觉得有什么!矜持呢,节操呢?小朱扶额,没想到我居然是个这样的人,突然对自个儿很失望好想哭怎么办? 哦,看电影吧,哈哈讲到哪儿?噢有道理有道理!好有道理! “叫你头转过去。”喊了好几声,杨翊泞还在那磨蹭着。杨茹暮顿时很反感,这熊孩子小小年纪就耍流氓,以后还得了。 “我就不!”杨翊泞耍起赖皮,却只敢将下巴垫在他老娘肩上,蹭是不敢再蹭了,“妈妈,我想睡觉。”其实他一点都不困,他就是刚才瞥到他爸将手伸过来似乎意图不轨,才主动爬了过来,好让那老男人知难而退。否则他才不舍得让他老娘抱着他,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这种体力活,还是让外人干吧! 小朱突然膝盖一疼。 杨茹暮软了下来,“那你老实点。” 杨翊泞乖巧地拿下巴撞撞杨茹暮,然后双眼往后面一放,猛然跟后排情侣座上上演成人大戏的主角们对上。六目相对,各自愣逼。 被杨翊泞一打岔,剧情已经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杨茹暮突然有点看不懂了。 任何分秒必精的电影都不会是流水账,关键点就在每一句台词里,而他已经错过了大半。他努力沉下心神,捡了几个关键词继续往下看,才找回了感觉。 像这种逻辑清晰的剧情,整个场景塑造的气氛就给人无限暗示与遐想,一点都看不懂那谁买它的帐? “妈妈!”杨翊泞又低着嗓子喊他,“后面有变态,我很害怕。” 变态!杨茹暮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压着杨翊泞的脑门将小家伙揉进怀里,“知道是变态你还看,下来!头转过去。”后头肯定是那些看多了真跑影院来找刺激的小情侣!杨茹暮看都懒得看,君子不欺暗室,这要是真爱,他名字倒过来写。 杨翊泞捂着眼苦大仇深地转过身,余光瞥见他老娘耳朵都红了,他嘴巴挪动了几下,本想提醒他老妈后头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她看,但又怕她到时候坐立不安连好好看场电影的心情都没了,也就忍了下来。 这边杨翊泞是忍了,杨祺陵却凑过来贴近杨茹暮的耳朵,“喂!”他朝杨茹暮耳廓上吹了口气。 湿、热的气息像冒烟的滚油一样浇过杨茹暮耳畔的皮肤,烫得杨茹暮猛地一激灵,抱着杨翊泞就往另一边躲。 杨祺陵掌心朝上招呼杨茹暮过去,他垂着头舌头飞快地舔了下唇,这姿势别人做起来玩世不恭,杨祺陵这么做却带着几分严肃。 杨茹暮将杨翊泞放一旁,好奇地凑过去。 杨祺陵很不耐烦,搭着这坑爹货的肩就将人扯过来,贴着杨茹暮的耳朵说:“坐你斜对面那对情侣,那个男的搞他女友时……”杨祺陵哼笑了一声,“他看你呢。” 本以为杨祺陵有什么事跟他谈,没想到这人都当爹了说话还一点分寸都没有,杨茹暮火大地推开他,“你有病吧!”这么暗的布景,距离远的只能看到个后脑勺,这都能意、淫怎么不上天? 杨祺陵耸肩,“信不信随你。角落里还有人坐那盯你很久了,看动作我有理由怀疑他在扌鲁管。”这黑漆漆的地方,别人都是模糊一坨,就你白嫩嫩跟镀了银的水晶似的,能怪别人?男人嘛,都喜欢这种不经意邂逅的剔透肌肤,甭管恋、脚还是恋腰,道理都是相通的。 “杨祺陵!”你要点脸行嘛!杨茹暮捂住杨翊泞的耳朵,这种事你当着孩子面说,你想都别想我把他还你! 杨祺陵可不怕这人生气,从小到大他都被人宠着,只有别人死扒着他不松手的份,哪有人有那个本事敢让他低三下四地去哄? 杨翊泞原本听得就懵懵懂懂,但最后他老娘喊他爸那个名字的音调低,音量却因为带上了怒气而变得重了点。 杨……? 姓杨? 「你姓什么?姓廖吗?」 廖?杨?温! 要么是他那不靠谱的爹搞错了,要么……他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他根本没勇气去考虑她离开他的那一天,如果他不是她儿子,他该拿什么来留住她?杨翊泞抱紧杨茹暮的腰,“妈妈,你可以亲亲我吗?” 杨茹暮搂住杨翊泞,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脾气哪有杨祺陵那么糟糕,说明人都是可以改的,杨祺陵这种烂性格绝对是教育出了问题。 从前也是这样,哪次他下定决定打算好好整治整治杨祺陵时,他妈就跑出来瞎叨叨,长此以往,长年累月,这小子才变成了这么一副遭天嫌的贱样。 还好杨翊泞是他养的,否则又被这两混球糟蹋了!想到这他越发抱紧了杨翊泞。 坚决不还,死都不还!有种让那老太婆来砍死我啊! 杨茹暮亲亲他儿子的额头,他现在连一点独吞杨翊泞的愧疚都没了。 这么一闹,电影他是彻底没心思看了,而旁边的人却是看得越来越起劲,杨翊泞一屁股挤进他两腿之间,伸着脖子看得入迷,杨祺陵仰躺着,将拿在手上的3d眼镜都戴了起来,甚至连原本吃不离嘴的小朱都放下了爆米花。 剧情又进入了新的转折点,一开始舒缓的大提琴调这时也转变成了华丽阴森的小夜曲。音乐时起时伏,杨茹暮很想并拢腿,可他也知道坐他腿上有多不舒服,只得先忍了。 他平常睡觉连被子都不往腿间扛,哪怕傅玖弄他都没打那么开过,这种处境真是尴尬透了。杨茹暮想起从前坐地铁、挤公交时,那些小孩子好像……都这样?那时候他觉得挺正常,怎么放他身上就那么不自在,那感觉就,就像远处有人在……视j他一样。 「看动作我有理由怀疑他在扌鲁管。」 这念头一起,杨茹暮敏感地感觉到,确实有人盯着他。 然后,譬如实质般清晰的喘息声钻进他的耳朵里,调戏他,逗弄他,猥、亵他。 躁动的空气如炎炎烈夏中晒得腥味十足的青鱼干,沉闷的气氛将杨茹暮活生生钉进厚重的棺材里,他难受地捂住胸口,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不自在对前面的杨翊泞说,“乖!我去下洗手间。” 杨翊泞似乎什么也没发现,“哦”了声爬起来。 腿都酸了,杨茹暮差点站不起来,他掩饰地扶住前面的椅背,一步步走了出去。 等杨茹暮走远了,小朱噗得笑出声,双眼却依旧纯洁地盯着电影帷幕。小泞泞太坏了,明知道他老妈害羞还让她摆出这个姿势,这一家怎么都这么逗! 刘孟漓坐在小朱左边,他是不敢往杨茹暮那边看了,怕触景伤情,电影刚开始时他还有点烦躁,这会儿却是真看进去了,听小朱笑得那么诡异,他疑惑地瞥过来,凶杀现场有那么好笑?这小朱不会是个变态吧? 这想法一出来他也忍不住笑了。 小朱?就她那智商? 哈哈哈哈哈…… 杨茹暮走了两步,腿就差不多恢复了。 他快步朝外面走,里头暖气开得太足,他都快窒息了。 这时候他已经远离了人群,沿着布满小夜灯的阶梯往外走,转过前面那道门就到休闲吧了,杨茹暮松了口气慢慢走,他享受这种安静的环境。 身后套着衣帽衫的某个人不近不远地跟着他,耳机里的话剧又重新播放了一遍,这时候剧情又进展到了刀尖口—— 「你结婚了没?」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 超过一分半我就放过你。 杨茹暮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仿佛他跟傅玖冷战那时,傅玖盯着他看的感觉。 森然、残忍,毫无慈悲之心。 他下意识地朝脚下看,地面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而且正在不动声色地朝他逼近,杨茹暮吓得疾走几步从铺着红毯的阶梯上滑了下去,背后那人的气息更加清晰了,甚至搂住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杨茹暮捂住脸不敢往后看,直到走下最后一层台阶,那人才松开他走了出去。 「还、还没。」 一分三十六秒。 算了,他原本就想放过他。 杨茹暮睁开眼,只看到刚才那人投射在地上的半个残影。 他怎么觉得是傅玖? 可傅玖要是看到他,怎么会一声不吭就走了? 直到那道影子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刚才那样子一定蠢透了。 ……居然还被别的人看了笑话。 ☆、小暗恋 从电影院出来,杨茹暮抱着杨翊泞同刘孟漓他们道完别,一回头就看到杨祺陵已经发车停在他身旁,降下车窗露出一脸的不耐。 你以为我稀罕用到你?杨茹暮憋了一路的火要是换到从前,老早就炸了,但他看着怀里睡熟的杨翊泞还是打算忍下来。 杨祺陵这人就不能跟他多相处,再好的脾气也要被他气晕。难怪他从前讨厌杨祺陵,这种人就是特别碍眼,他怎么把当初那份心情给忘了?他从杨祺陵那受的教训还不够多? 可能有人就吃杨祺陵这点霸道,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因为杨茹暮很清楚,他窝囊软弱的伪装下到底藏了颗什么材质的心。 有句话他妈说的一点不假,他的心,就是黑的!黑得发臭,黑得恶心! 他这脾气就这样,他还就不改了! 受不了?那滚啊! 真是急什么急,肾不好么?杨茹暮抱着儿子坐在后座,气得连系安全带的动作都比平时利索不少。 杨祺陵抿着的唇忍不住上扬,她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要是能骂他几句就更好了。他从小就是个急脾气,现在进了军校,更是走对了地方,他也就更不觉得他的人格有什么缺陷。 可一对上个慢性子的那就要出事,他哥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地为这事跟他吵,但事后总是赔着笑哄他。他的家庭其实并不圆满,但他还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也是千恩万宠之下长大的,并不比任何人卑贱。 这种极大的幸福感助长了他强大的自信心,正因如此,才造就了现在的他。 杨祺陵看惯了一面倒的讨好,偶尔看点不同的风景,那也只是一时兴起,等他沉下心神,他清楚地知道,他又会回归到原来那条道去。 说不定到时候,他就受不了她那点小性子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19节 趁着他还没腻,长点心吧姑娘! 目的地快到了,等开进那条小巷,再退出来倒车很愚蠢,杨祺陵手指无聊地叩着方向盘,车速已经降了下来。 “就到这吧,一会你倒车太麻烦。”杨茹暮原本垂着头回想他和杨祺陵那些悲喜交加的过往,余光瞥到窗外的布局,才猛然惊觉时间居然跑得那么快?杨茹暮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说的,他从来什么都替这弟弟着想,奴性已经印入骨骼,早就无可救药了。 杨祺陵顺势停了下来,反正就几步路,这都能出事那可真就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等杨茹暮下了车,杨祺陵便发车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杨祺陵沉着脸开着车,每当他将她与别人并列考虑时,她的反应总是出乎意料,如果那些都不是装出来的手段高明,那这个人真的好到他一点都舍不得放手。 她不撒娇不装逼,更不会无理取闹,那点小脾气,杨祺陵,你就让让她吧! 杨祺陵这人一句废话都懒得给,交代清楚的事更是从不说第二遍,说好初一那就是初一,一点折扣都不打。 等杨祺陵那车开得没影了,杨茹暮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这个时空里的杨祺陵还是第一次这么接送他,但在另一个时空,这样的事,杨祺陵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他伤痕累累时,他血肉模糊时,哪一次不是杨祺陵一边数落他,一边心疼地抱着他跑医院。 甚至有一次,杨祺陵飙车找了数百条街,才在高速上看到那个满身狼狈的他。 那个时候,那个刺痛的眼神,他永远忘不了。 杨祺陵说,哥我原谅你! 这没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们都开心一点,好不好! 那么多的血泪,那么多的感动,哪里是彼此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嫌隙就能一笔勾销的? 杨茹暮走着走着,突然泪流满面。 “……妈妈,好像,下雨了?”杨翊泞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却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睡吧!马上到家了。” 他老娘的声音比平时要稍微轻柔一点,那感觉就跟从前哄他睡觉差不多,非常温柔,使得杨翊泞本来就懒懒散散的脑细胞又沉寂下去。 杨茹暮温情地抚摸着怀里这小家伙的额头,杨翊泞舒适地哼了声,睡得更沉了。 得到多少幸福,就得付出多少疼痛,这才是等价交换。 黄澄澄的灯影如上了年纪的人脸上的老年斑,土黄成就了褶褐,又透出几分黑来。 然后杨茹暮就是这样,带着一脸的眼泪和软弱,在这样一种场景下,与倚在他家大门旁的傅玖,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转过去!”杨茹暮率先开口。 傅玖静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走上前拥住他,“我听你的。” 傅玖的手松松地搭在杨茹暮腰间,另一只手探入杨茹暮的外衣口袋,将钥匙摸了出来,他叹了口气,低头碰了碰杨茹暮的唇,才转身开门。 杨茹暮收拾好杨翊泞下楼。 傅玖正坐在沙发上,他也拿起了那卷报纸,这种财经报写得并不怎么样,拿来忽悠人却很在行,甚至还特别开设了个女性版面,满足社会需求。傅玖草草浏览了几眼,便重新放下。 想学我教你。 傅玖眼中的光芒很是温沉。 杨茹暮略显局促地走过去,坐在傅玖对面,“快十点了,你什么时候走?”他本来并不觉得傅玖对他有多好,但现在却确实感觉到那种十成十的契合度。 傅玖会等他,会体谅他,除非过了线,否则一句重话都没有,待在傅玖身边,是那么得舒适,而他居然忽视了那么久那么久。 如果,傅玖没结婚,就好了。 “等会。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傅玖走过来,手撑在杨茹暮肩上,半伏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杨茹暮将腿缩起来埋进沙发里,双手抱膝仰视着傅玖,傅玖实在太高了,哪怕弯着腰,他都没法和他平视,他们之间的鸿沟,就像父与子。 稚嫩对上威严,只能以惨败告终,杨茹暮咬着唇,支支吾吾,“……我、我还没想好。” “那好吧。”傅玖爱惨了小东西这点风情,妥协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暖茶色的灯线下,傅玖的表情、体态,都比平时更具有诱惑力。 杨茹暮又想起从前他每次看到傅玖,都会忍不住脸红的蠢事。 岁月磨平了他的幼稚,却无法烧毁那些青涩的回忆。 怪不得世人都想“奈何桥上饮黄泉”,那么没脸的事,何必带到来世。 前尘抛尽之后,起码看上去,老天给的一辈子,从头到尾都是全新的,干净的。 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痛了。 “等等。”杨茹暮拉住傅玖的衣角,“不是两个问题,吗?” “嗯。”傅玖回身抱住他,见杨茹暮没反对,便将他压在沙发上。 杨茹暮忙捂住傅玖凑过来的唇,“等、等等。”傅玖神秘的瞳色安静地看着他,其中酝酿的温和勾得杨茹暮脸都上火了,“你离我远点。”他污、秽不堪,一点都不想玷、污傅玖。 傅玖拉开他的手,笑得整张脸都充满堕落的绯色,“你亲我一下,我就听你的。” 只要不涉及下限,杨茹暮都很好商量,他凑上去亲了亲傅玖的下巴,“好了吗?”耳朵却突然一痛,然后突然从尾椎骨升上来一股难耐的空虚感。 傅玖手捏着杨茹暮的耳垂,轻俯在他身上,放缓语气央求他,“可以吗?” 游走在脊背和臀部的手一上一下,甚至探进他的衣裤里贴着他的肌肤又捏又摸,熟门熟路地挑、逗他的欲望。杨茹暮内心矛盾重重,等傅玖开始解他纽扣,他才如梦初醒,慌张地按耐下狂乱跳动的心摇头,“不行!”不能,绝对不可以,这一步走下去,他就真没回头路了。 傅玖调、情的动作那么熟练,好多手法都是杨茹暮没见识过的,怎么都不像新手。杨茹暮盯着傅玖停在他腰间的手……傅玖是不是也曾这么,对他那个老婆? 想到这,他本该恶心和愤怒,但一看到傅玖深情款款的眼,又徒然升起一股无力。 他真的很喜欢傅玖,也真的缺爱得不得了。 没有自尊,像个傻子,哪怕将来遭受万千唾骂,他居然也甘之如饴。 他就是这么个小三,固执己见地守着那份美好的“真爱”,虽然不至于歹毒地诅咒正室的生活,却对那个可怜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感,多么可笑。 傅玖抱着他走到门口,才将他放下来,“我和他,你选谁?” 这个问题傅玖早就想问了,原本他还有机会从细水流长走到水到渠成,杨祺陵这个人一出现……往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初恋这种东西,真是…… 傅玖从前并不接受被人搞过的破鞋,毕竟他所有的好货都给他未来老婆留着。但现在他终于明白,爱这种东西就像吗啡,要么不沾,一旦碰上,哪怕对方离婚多次拖家带儿,或者干脆是个表子,他也只能全盘接受。 他非他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实在太幸运,遇上这么个宝贝。 他原本以为这小东西跟杨祺陵肯定有过一段,只要有过,那就不可能没睡过。 他从前没那么在意他老婆,他老婆的事他也不怎么上心。 基本只把握个大动向他也就不管了。 那点喜欢同他对路边一丛冬青的感觉差不多,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他提供的那点帮助,纯粹是看顺眼了随手给的,就连当初户口本上那一栏也是可以改的,结婚证虽然领了但烧了也就没了。 一切的尘埃落定,是在这第四个年头。 你是我的。 他的原则都可以拿来他老婆打破,可这小东西矜持得连自渎都不愿意,哪有那个机会触什么底线,傅玖眼底躁动难忍,却依旧一动不动。 杨茹暮沉默许久,终于放任自己靠在傅玖怀里,杨祺陵是他必须担起的责任,傅玖却是他未完成的梦。 哪个更吸引人,人尽皆知。 “我只喜欢你。”杨茹暮终于将暗恋那么多年的心声说了出来。 傅玖低下头捧着杨茹暮的脸,深深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珍重地说:“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对更新已经打算耍赖皮,== ☆、梦魇 「我记下了」 杨茹暮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傅玖的声音。 还有那低沉的口吻,温柔的眼神。 那时候气氛很好,好到他居然想靠上傅玖的肩膀,他微微踮起脚凑上去,却被傅玖按着肩阻在原地。 紧接着,傅玖主动弯下腰配合他的高度,将他揉进怀里。 宽阔结实的胸膛紧贴着他,那里头沉稳跳动的心脏一如傅玖这个人给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他面前,站着一个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父亲。 他的男友,将他从小缺失的那份父爱,补偿给了他。 可是…… 杨茹暮可耻地捏紧傅玖的衣服,这种身高差一点都不萌。 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孩子。 那种愚蠢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熊样,他也再不想重温第二次。 羞耻感将脑内情景踩进泥里,杨茹暮翻了个身,他又失眠了。 雪白的窗帘透进来几道光,将他脖子上那点斑斑点点的红痕都揭露了出来。 那是傅玖压着他靠在门栏上吻的,好在这回傅玖收了点力道,否则他明天没脸见杨翊泞了。 如果……傅玖改掉这种习惯,那他……说不定就……真的被傅玖吃得死死的。 杨茹暮猛地瞪大双眼。 那……还了得? 所以,留点缺憾挺好的,这样他也好歹能留点脸面。 杨茹暮并拢腿,傅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但他总觉得傅玖强行进入的感觉,还留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这种耻辱感,比真枪实战还折磨人。 杨茹暮如被过分放大的羞辱糅合而成的人墙四面围堵,避无可避之下,他只能难受地捂住胸口默默忍受。 恼羞成怒的可能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耻笑。 大声笑。 嘲弄的笑。 最终演变成哄堂大笑。 它们清晰地□□着他的耳膜。 走开!别笑了!别再笑了! 杨茹暮蜷缩着身子靠在墙上,他不知道什么姿势才最安全,极度的惶恐之下,有一股强烈的憎恨浮上心头。 「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总有道理!你以为你就那么好?」 记忆深处杨祺陵的怒吼声将他吓醒,杨茹暮突然意识到,傅玖这么对他,已经足够耐心,天底下那个小三能有他那么好的运气,傅玖都不用他伺候,只是偶尔才……这样。 他却不知感恩,反倒顺杆爬得更起劲,作不作? 杨茹暮笑了起来,知足吧,一个小三而已。 这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么? 又没人逼他。 深夜。 杨茹暮又梦到了那个柳绿红英的地方。 梦里的他双手交握置于胸前,穿着一身镶银带金的雪衣。 他的身旁,跪侍着一众仆从。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沥青色的短阶一侧,耸立着一块黛墨色的磐石,上书:舍。 说的是,有舍才能得,这条通天道,唯有至诚者方能一步登天。 剩下的路,便是他此行的第一道关卡。 他往远处望去,巍峨的群山之中,似有白鹤飞舞,玄凤低吟,光从天而降,晕开一圈一圈盛世梵音。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将尘世间纷纷扰扰的尊卑,荣辱,全抛得一干二净。 在这里,无论是君主,还是布衣,都是同等的。 「殿下!」 有人忍不住唤他。 他没回头,只淡淡抬了下手挥退跟上来的人。 微长的袍摆拖在地上,却并没惹上什么尘埃,山道上飘来若有似无的芳香,使他原本急躁的心,都宁静许多。 他以为他也会跟许多人一样,过个十天半月才能走到尽头,可奇的是,那条道他没走多久,就突然一脚踏在莲叶上,近旁的长板萍廊弯弯曲曲,在它对面,是个竹灯松火的凉阁。 他紧张地踏上去,水潭中似有什么东西,微微扯动他的衣袍。 坊间盛传“镜心狐惑君子”,若眼前一切只是幻景,他不知他遇上的,会是何种人间绝色…… 他低头静看水中的倒影,螓首冰眉,星眸绛唇。 若是寻常美人关,未免贻笑大方。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透着璞青光火的灯笼挂在阁楼两侧,他推开门走进去,清玉屏之后,一人漫不经心地盯着他,薄唇微启: 「你想求什么?」 那人说。 他却只瞥着这人的唇,不似娇花,不似长虹,明明是骄阳般的冷傲,却还是那么得吸引人。 我…… 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脱了。」 那人双眼凝视着他腰间的系带。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来的时候他想过很多,是命还是一座城池,他都拿得出手,可他唯独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一种境地…… 但无论如何,这比他原本想的任何代价都要轻上不少,他轻舒了口气,莫名还有点侥幸和期待。 可他虽这么想,双手搭上盘扣时却仍止不住颤抖。 沉重的衣物层层滑落,等他□□,他脸上努力维持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隙。 那人向前一步,他便倒退一步,后背撞上门扉时,似有冰雪侵入体内,他冷得颤了颤。 大人!我…… 那人并不理他,伸手覆上他的腰。 他从小便知他的长处,他的成败荣辱,靠得就是这张脸。 颜倾天下者,却不个个风华绝代。 他能走到这一步,只因这世间少有他这般颜色之人,便也无人在意他的品性,使他在这种依附中日渐膨胀,甚至敢单枪匹马闯杀阵,因为他知道,没人舍得杀了他。 他注定是特殊的。 他所谓的勇气,得益于他人的垂怜。 多么愚蠢的天真。 那人搭在他腰间的手突然收紧,竟是将他一身武学尽毁! 他猛然瞪大了眼,然后才徐徐滑倒在地。 虚软的身体使得他力不从心,他痉挛着急抽了好几口气,才将理智扯回来。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反正他这身本事也是别人送的。 可他想的实在太蠢,直到摔下悬崖的那刻,他才猛然惊醒。 那么一丝、不挂的,被山脚猎户扛回家,能有什么下场? 夜夜纵、欢,时时受冻,甚至沦为专供把玩的阶下囚,为讨一口饭吃卑微地活着。 无数次他攀上悬崖,又无数次被抓着脚踝拽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沉淀的气质却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那个满脸长髯的大汉终于舍得放他走了…… 那一日,光闪得眼都睁不开,他一身简衣轻麻,一点点往上爬,他还得完成他未尽的责任,哪怕他原本并不知道会是这样,他也得和着鲜血走下去。 那是个他最重要的人。 那个人快死了。 他得救他! 整个睡梦中,杨茹暮的眼泪不间断地往下淌,他对梦中的他所经历的种种,都异常清楚,甚至他带了好多的疑问,等着睡醒后仔细捋一捋。 可等到天大亮,他张开眼的第一时间,却发现,除了记得当时的难受,他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能有什么事,会比他从前那样的生活还惨? ☆、小别扭 “我是你的脑残粉!瑜妹妹。”杨翊泞闭着眼坐在餐桌上,小鼻子细细嗅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超满足的傻笑,“我好幸福!” “觉得幸福就别坐那了,过来好好学,以后就能给别人幸福了。” “我还小”,杨翊泞哼了一声,支着下巴做天真状,“想再逍遥几天。”反正你老了也是我养你,这事又跑不掉。 “……”你看我像是征求你意见?还不老实点,过来!杨茹暮看着这小家伙萌萌的后脑勺,那只扬起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算了,他哪次真打过他。 早餐过后,杨茹暮交代好那些日常的小事情,便转身进了卧室,他习惯性地锁好门,然后鬼鬼祟祟地从衣橱的夹层里拿出毛线团,开始织围巾。 这围巾他得抓紧时间,再过个几天,等气温一回笼,就没借口再拿出来了。 心神一静下来,时间就过得跟个贼似的,十一点的钟声一响,杨翊泞的敲门声就来了。 “瑜妹妹,家里垃圾袋没了!” “就来。” …… 这几日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从前那种平静,杨茹暮将头从电脑上那长得都差不多的俄文上抬起来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这几天他晚上做梦都是那三个单词,简直连当年考英语六级的拼劲都赌上了,才终于仰仗那一丁点图像记忆,将傅玖围巾上那三个单词找出来。 抄好单词,杨茹暮又打开word试了好几种字体,却都不是很满意。他闭着眼仔细回想他最后一次抚摩它的那个下午,那种感觉—— 那时候,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很舒服。他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绒线猫一样慵懒地靠着沙发,闭着眼用指腹轻轻抚摸着那几个绣得绢雅的字体,一笔一划,一针一线,都细腻温情的就如……一位母亲的手笔! 杨茹暮猛地睁开眼。 难道这条围巾,是傅玖母亲给的? 那还了得? 记忆中傅玖从没跟姜冼红过脸,唯一的一次,就是姜冼突然提起他去世多年的妈,姜冼那人说话就那种调调,语气能正经到哪儿去……杨茹暮那时候站在楼道口,只看到当时傅玖一句话没说,只冷漠地看了姜冼一眼,拂开姜冼的手走出去,就再也没回过头。 这是杨茹暮第一次见傅玖生气,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姜冼那么脆弱的样子。 然后这两个主角全都无视了他这个跳梁小丑,杨茹暮忍了一肚子安慰的话,最后全喂了狗。 那场冷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姜冼飙车出事,才算划上个句号,随后…… 杨茹暮蹙眉,将那段并不愉快的火葬场之旅甩出脑海。 所以,傅玖的母亲,是他的逆鳞。任何和她搭上边的东西都会使原本简单的事复杂化。 杨茹暮突然不敢这么弄虚作假了,因为他知道,要是傅玖发现,他们之间,就别想有什么以后了!除非……他也学姜冼自暴自弃,拿命赌傅玖的原谅和心疼! 可是……现实么?他还有杨翊泞,傅玖再重要能比得过儿子? 杨茹暮缓缓闭上眼,想清楚利弊之后,他的心情又恢复平静。围巾他还是要织,但不打算还了,不还就不会出事,至于那条真品的去向,傅玖又不是神仙,知道的概率太低,基本归属于灵异事件,杨茹暮不作考虑。 要是他哪天不想跟傅玖过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侮辱对方母亲,说得越过分越好,绝对能分得彻彻底底。如果这样还分不成,那他继续侮辱傅玖那个老婆,杨茹暮老早就想骂人了,你丈夫你不管管,让他死出来浪五浪六,你也太没用了! 还有傅玖你这老流氓,结婚了还藏着掖着,别以为我怕你,给你留点脸面别不知好歹,碰上这样不吵不闹的媳妇你就知足吧,别出来祸害别人,真以为我那么稀罕你么?做你的春秋大梦! 反正他和傅玖吵架,一般也不会倒霉到他身上,上回殃及池鱼烧的是他,这会指不定就是姜冼! 杨茹暮将属于他的那部分错误完全择了出去,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理。 脑内伦理大片这会儿已经上升到武林大会,他赤手空拳揍得这两傻逼跪地求饶,真是不要太爽!杨茹暮忍不住笑出声,没办法,傅玖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光想想,都够他笑上一天。杨茹暮抖着手重新拿起棒针,良好的情绪令他放弃对字体的纠结,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开始织那几个俄文。 …… 平淡的日子过得就跟开了挂的作弊器一样,猛一抬头,那堆毛线就成了围巾。 他用多余的线给杨翊泞织了双毛线袜,平常居家时穿着拖鞋就不怕脚冷。 他半蹲着把袜子给杨翊泞套上,这小家伙眼珠子骨溜溜地打转,非常犀利,“瑜妹妹,你每天躲屋里,是学电视里那些古代的大家闺秀绣女红么?” 杨翊泞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特别欠揍,杨茹暮轻拍他的小屁股,“你有什么证据?” 杨翊泞小眉一挑,扔出一张清单,“你认不认!”别欺负我小不记事,再模糊也好歹有点印象!别装了就是你! 杨茹暮接过那张纸,上面分门别类地罗列着他从前织的所有毛织品,什么穿过的,没穿的,冷色系,暖色系,衣帽类,鞋袜类……写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鬼知道这小家伙查了多少字典临摹了多少遍,才将这几个大字写得这么工整,“杨翊泞你什么意思?” “你找找,上面有没有刚才你塞我脚上这一款?”杨翊泞看他老娘脸色不对,似乎接近于恼羞成怒的边缘,他连忙将姿态放低,搂住杨茹暮的脖子,“我好喜欢你!瑜妹妹你真棒!” “明天大年夜,记得给我包红包。”杨茹暮托住这小混蛋那小腚,“我知道你藏了私房钱!” “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杨翊泞哀嚎一声,“这可是我的老婆本!”给了你,我老婆你赔我么?你又不愿意! “你这穷鬼!就那一两万也好意思存着。哪个小姑娘瞎了眼愿意跟你?”杨茹暮打击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新红包,“把卡装这里,明天拿给我。” 什么一两万?明明十几万好么!是欺负我不会数数还是瞧不起穷人?这是我爸给的赡养费你也好意思贪,你这富婆也太不要脸了,“你做梦!” “你不爱我了!”杨茹暮逗他,故意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妖婆那点小伎俩杨翊泞早看出来了,杨翊泞眼珠子一转,也想出一个阴招。 他一脸为难地说:“要不我把初吻给你吧?瑜妹妹,我那么爱你,你知道的!” “停!”杨茹暮拿手挡住杨翊泞嘟着嘴凑过来的小脸,“我拒绝!” “你怎么这么庸俗,居然拿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母子感情,你太让我失望了!”杨翊泞边摇头边一步步走上楼,看着很镇定,心里都急坏了,哥的卡呢,不会已经被那妖婆没收了吧! 太讨厌了! 杨茹暮看这小混蛋怒气冲冲的背影就想笑,等他走远了,杨茹暮的脸又冷了下来。 杨祺陵不可能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钱。 杨茹暮从前估算过他妈的小金库,除却留存杨祺陵名下的那六十六万,她手头上最多也只剩个二三十万,年轻时那点积蓄她都花差不多了。 后来懂得过日子了,突然精明起来,将从前借给亲戚的那些钱一笔笔追回来,她那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将一群看不起她却还赖着她吃穿用度的亲戚全收拾一遍,那股彪悍劲,杨茹暮现在想想都挺丢人的。 但是,相当解气! 那时候她正怀着杨祺陵,大热天的挺着大肚子口齿伶俐地上门讨债,吓得那群亲朋好友都怕她流了产找他们要命,连忙砸锅卖铁将债清了,从今往后分道扬镳。 然后这笔钱一直给杨祺陵留着,留了好多年。 十几万他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在他们家真的不是小数目,可想而知这钱拿出来给杨翊泞,已经很有诚意了。 只是,这笔账一动,家里那只母老虎,能不闻不问? 杨祺陵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要是觉得某件事既无聊又不重要,本来懒得说,可真要是问烦了什么都能抖出来,还顺便拿话挤兑你,别提多讨人厌! 杨茹暮火大地给杨祺陵打电话,没一会儿电话通了。 他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门见山,“你给杨翊泞卡的事,你妈知道么?” 杨祺陵似乎在进行什么剧烈运动,喘着粗气说:“这个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那可是……”我妈!杨茹暮猛地闭上嘴,这时才注意到杨祺陵那边燥热的喘息,杨茹暮瞬间想歪了,“你要不要脸!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种事杨祺陵从前实在干得太多了!杨茹暮真想飞扑过去将这厮从那些莺莺燕燕床上拎出来,拖泥地里狠狠揍上一顿!你怎么就这么管不住?吃的教训不够多是吧?想不想再得一次艾滋?极端的恐惧和怒火差点烧断他的理智,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杨茹暮就将那些事不管不顾都说个痛快,好好刺激刺激这只畜生! 可他还是咬着唇忍了下来,这是他弟弟,他还不了解杨祺陵?杨茹暮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就真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 杨祺陵被说得有点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呵”!他没忍住笑了笑。他刚跑完步回来,居然被误解成那种事,正常人第一反应哪会那么大?姑娘你,貌似肾火太虚,“你真骚气!” 骚你身上了?你自己不检点还不允许别人教育你?你这人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愿意理你?杨茹暮哼了一声,要不是还有事,气得都差点挂电话,“你妈到底怎么说?” “你别管。”杨祺陵原本带笑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我就问问,怎么了?”傅玖他妈我都不怕,我还怕我妈,太可笑了! “够了!”杨祺陵突然拔高的音量饱含极盛的怒火,“我说了这事你不用管,听不懂么?” 久违的争吵令杨茹暮讷讷的,他知道事后他有一千种方法呛回去,但每当这种戳心窝的话一从杨祺陵口中蹦出来,就跟刀子似的,直接砍在他骨头里,痛得他眼红耳赤,无地自容,连动都动不了,哪有力气反讽回去? 杨祺陵就是他的克星,一箭打过来,每次都正中红心。 就像现在,杨祺陵的说教,令杨茹暮不受控制地开始自我反省,他觉得他刚才真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觍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别人,终于被对方一脚踢开,骂了声:滚! 这种自我否定的感觉太难受,没有抑郁症的人根本不会懂。 “哭了?”杨祺陵低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他这个人难得温柔一次,所做的退让,别人看着一点点,对他来说,却是一大步。这种事他并不擅长,能软这么一次,杨祺陵心里也挺别扭,毕竟连他哥都没享受过这份殊荣。 要是不知进退,他这头雄狮铁定又得炸毛。 “先这样吧。”杨茹暮轻声说,眼泪砸在座机上,将键盘上的数字弄得模糊一片,他也不想做这样的人,等哪天死了他身边的人就都清爽了! “……我错了。”杨祺陵叹了口气,挫败的语气通过电话线,迅速在杨茹暮脑子里具现成一只蹲墙角的傻狗,“我错了!我妈她不会知道,你放心吧!” 杨茹暮不吃硬,却太吃杨祺陵这点软,很久之前他躁郁症重得都要上街砍人了,杨祺陵跪着抱住他,服过的那些软,是这辈子的杨祺陵理解不了的。面对对方的致歉,杨茹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等电话挂了,才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这股别扭劲,也不知跟谁学的。 ☆、小磨合 大年夜。 吃完大餐,杨翊泞拿着荧光棒将院子里的花草都妆点起来。 这小子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爱讲究的,杨茹暮站一旁看他摆弄。 杨翊泞小心翼翼地将花卉摆成爱心、字母、糖果棒…… 我说小哥,空间几何学得不错!以后没什么特长记得回家给老婆种地。 杨茹暮咳了一声,努力忍住笑。 这年头可不止小姑娘喜欢这些。 人呐,说白了都一样。 “瑜妹妹,好看么?”杨翊泞满头大汗地朝他老娘跑过来,湿漉漉的头发蹭着杨茹暮的腿,一脸期待看过来。 “……还行吧!”对上这么一双灵动的眼,杨茹暮本想说挺好,但又见不得这小混蛋得意忘形的蠢样,赞美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来想去,也只舍得给一句中肯的话。 杨翊泞不甘心地摇着他老娘的腿,我忙活了这么久,你怎么舍得? 这小子这点可爱,杨茹暮简直太吃了,他为难又尴尬,只好将视线转开去,却不经意地看到门栏下有个影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他可能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杵那儿偷听了多久……杨茹暮压低声音跟杨翊泞说悄悄话,“乖儿子,我们进屋里去。” “哦。”杨翊泞对杨茹暮突然压低的音量非常不解,但盯着这老娘们看了半天,也没从对方脸上看出朵花来,只好默默朝他老娘伸出手,哥累了,要抱抱! 杨茹暮将这小混蛋抱起来走进正门,谨慎地将保险又多上了两道。 大年夜还在别人家门口逗留,不用想都知道心术不正。 杨茹暮刚将小孩抱上楼,这孩子就挣开他的怀抱,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跑,“瑜妹妹,我要看电影!” 那地方原本是个仓库,但自从上次杨翊泞看完电影回来,吵着闹着以后再也不要上电影院了,什么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杨茹暮也觉得那种社会风气对小孩子影响不好,索性整了个家庭影院,可是,“大年夜的,不看春晚你看什么电影!” “瑜妹妹!”春晚我看不懂,杨翊泞忍住一肚子的牢骚,拽着他老娘的手将对方拖过去,“妹妹!”他的语气委屈极了,眼看他老娘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杨翊泞更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 “看什么电影?”被杨翊泞一打岔,刚才在庭院里看到的那影子杨茹暮也没那么在意了。 “嘿嘿!”杨翊泞熟练地聚好焦点,一脸神秘地坐到杨茹暮身旁。 杨茹暮无奈地点点头,往杨翊泞背后垫了个抱枕。 影片刚一开场,就出来一扇灵异的门,有鲜血滴在门把上…… 啪嗒啪嗒! 杨茹暮忍住转身逃跑的欲望,一脸冷静地问这宝贝儿子,“鬼片?” 杨翊泞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据说是讲探案的。妈妈我一个人不敢看,你会保护我吗?” 这么一颗软钉子,无情地粉碎了杨茹暮到嘴的拒绝,“……好、好吧!” …… 影片进行到一半,快速转换的场景总是能令人冷不丁地吓上一跳,杨茹暮整个人都快吓傻了,却偏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他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掌上全是冷汗。 杨翊泞这小混蛋还时不时突然搂住他,嘴上喊着什么妹妹我好怕,妹妹快保护我! 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杨茹暮看这小子那表情可淡定了! 装什么装?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是个胆熊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还有!不知道你突然这么来一下很吓人么?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响。 他们娘俩动作一致地转头看过去—— 烟火,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穿过窗玻璃融进味蕾。 一瞬那,百味杂陈!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往屏幕下方看:20:13:14。 这一刻,无数错漏的细节纷纷呈现于脑中…… 每一幕,每一角,都有……被他忽略的影子。 那是,傅玖的背影。 一个大胆的结论跃入脑海,跟撞了邪似的,杨茹暮以为他本该高兴,却居然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这种事放别人身上叫浪漫,落他头上,那就叫……骚扰! 有钱了不起?耍什么流氓! 闲的! 这么想来,刚才那个影子,肯定是傅玖!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0节 大年夜你还不回家,你是不是有毛病! 杨茹暮交代儿子呆着别动,便怒气冲冲地跑下楼。 从下楼到开门出去,可能连一分钟都不到,杨茹暮心里却转过上千种滋味,连那点怒火都渐渐变了味道。等看到傅玖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痛终于袭上杨茹暮的心头。 这个男人,这个他爱的男人,这个他崇拜的男人。 这个人就站在那里,背影萧索,转身发现他时,脸上诧异又狂喜的表情如此真实而谦卑,居然也有与他相同的颓废和压抑。 不顾一切的疯狂有那么几秒,暂时控制了杨茹暮的心神。 当他踏破铁鞋,当他跳下深渊,当他体无完肤,然后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哦,原来全世界都看不起我,也看不上我。 大概,只有老天,才知道,他急需一份爱情,来遏制他无止尽肆虐的社会零融入感。 而爱这种东西,必将是最致命的毒-品。他一旦沾上了,那就是一生一世。 他对爱情的向往既专情又绝情。没拿到之前,他舍不得靠近;等走近了,又怕自己握不住;好不容易抓紧了,又担心拿不稳。 所以,求你了傅玖,放过我吧,别逼我动手……杀了你! 因为,你必须,只是我的。 如果不是,我根本受不了。 等我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可是……他舍得么?悔恨与心疼使杨茹暮扯开一个悲伤到极点的浅笑。 此刻的他和傅玖,颇有默契地伫立原地,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而后,各自沉默。 他们两人,对彼此的那点喜欢,似乎只为了更进一步地折磨对方。 多么,可悲!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站在死去的烟雨之下,杨茹暮一步步朝傅玖走过去。他不想再活得这么可悲,傅玖是要他还是那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必须有个了断。 他原想站在傅玖身前半步左右,面对面地对峙,可一对上傅玖清浅又满含包容的双眼,杨茹暮那点咄咄逼人的本事,一点都使不出来。 如果不幸就此分手,他不想他在傅玖心目中,可能并不太好的形象再次下跌。 杨茹暮靠上傅玖的胸膛,感受对方拥住他的温柔力道,被人珍惜的感觉杨茹暮依恋万分。 再等等吧,让他再多靠一会,就一会儿,再提这件事。 …… “怎么了?”傅玖亲啄杨茹暮的耳廓,刚才看他老婆的那表情,他以为这小东西又要跟他分手,害他一步都挪不开,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份感情和婚姻,他看得实在太重,被拒绝的多了,哪怕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依旧怕得不行。 爱这种东西,真是种可怕的诅咒。 杨茹暮紧闭的双眼被傅玖的问话点醒,是啊!还等什么?犹豫什么?是时候认清事实一刀两断! 这才是现实。 若傅玖注定不是他的,他哪怕磕长头俯伏在地,都无力回天。或者,如果傅玖爱的人是他,那为他离个婚又有何不可? 没什么问不出口的,这算得了什么?杨茹暮深吸了好几口气,“你……我”,他咬唇下了狠心,“你……能先离婚么?” “什么。”傅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上去却比平时冷漠不少。 高度紧张使杨茹暮摸不准傅玖的态度,他只好顺着傅玖的话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能先离婚么?” “为什么。”傅玖伸手轻抚杨茹暮的脖子,它细白滑润,勾得他真想拧断它。 傅玖的手很冰,冻得杨茹暮忍不住颤抖,“……我、我不喜欢。”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走不到头的感情?还是廉价的过客?”傅玖冷笑,猛地抓住杨茹暮的双肩将对方压制在门板上,“你居然还敢说,你只喜欢我?” 一连串的质问,令杨茹暮半天答不上来,他不知道他错在哪!为什么傅玖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责问他,而他却只配像个傻瓜一样垂头挨训。 在他呆楞的空当中,傅玖突然发难,干脆利落地压制住他的膝盖,紧接着俯下来啃-咬他的嘴唇,湿热强硬的进攻使他异常难受,杨茹暮剧烈挣扎,撞在门上的肢体冲突使得月色都染上一层惨白。 无数个“别碰我……”被围堵成断断续续的破音,既然傅玖不肯离婚,那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强迫他做这种事?被反剪的双手因疼痛而瘫软了下来,不堪重负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哽咽混着湿吻,激发出加害人更深层次的凌-辱欲望。 但傅玖忍住了,他头抵着杨茹暮,对待这个小东西,他给足了耐心,“那不可能!你再敢胡说,我就……”,傅玖轻咬了口他老婆白嫩的耳垂,压低声音,“强了你。”亲个嘴都哭成这样,你要真怕,就少伤我的心,“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认真考虑过,柏拉图其实也挺好”,你肯陪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能妥协? 深情珍重的保证还余温未消,杨茹暮抿着唇深吸气,轻喘和抽泣却仍止不住地从喉咙里漏出来,他根本不明白傅玖怎么能把那么卑鄙的想法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恨意使得他用尽平生最恶毒的眼神瞪着傅玖,却只引来对方满脸的笑意。 杨茹暮冒着怒火搡开傅玖,正想继续就这话题好好理论一番。 那边杨翊泞突然拉开门跑出来。 闪电雷光之间,一边是他儿子,一边是他爱的人。 这两人看似简单的对视只维持了一秒,却饱含万千思绪。 杨茹暮将儿子抱起来侧对着傅玖,紧张的气氛不仅弥散在空气中,更凝住了杨茹暮的血液。 “杨翊泞。”傅玖双眼直视着杨茹暮,却平淡地喊了杨翊泞一声。 杨茹暮紧张地拿手压着他儿子蠢蠢欲动的小脑袋,傅玖此刻的眼神令杨茹暮莫名的熟悉。 果然,傅玖伸出手,安静地朝他们挥手道别。 杨茹暮一直想不通,这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后来他渐渐明白,那是对生命的漠视,以及冷眼旁观。 傅玖,不在乎他了! 从灵魂深处漏出来的极端恐惧令杨茹暮逃也似的跑进门,“他不在乎他了……”这个念头就像最诡异的漩涡,一遍一遍催眠着他。 原来比失去杨翊泞更深的恐惧,是傅玖不在乎他了! “妈妈!”杨翊泞拱着他的脖子,轻轻喊他。 “……他”,杨茹暮麻木地坦诚道,“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正打算跟他分手。” “分了没?”这时候生气也没用,杨翊泞非常理智。 “……分了。” “哦。” …… 一场不欢而散的母子交流终于在双方都无言以对的情况下落下帷幕。 几个小时后,杨翊泞偷偷推开他老娘的房门,看到她居然抱着腿蹲坐在角落里,那微微颤抖的背影,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哭得正伤心。 「他是我喜欢的人……」 那是她喜欢的人。 她终于说实话了。 这个姑娘也有喜欢的人,那他算什么?他爸算什么? 原来他和杨祺陵一样,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在她的喜欢面前,不堪一击。 看看,为了那个人,她根本没时间理我,她多残忍! 杨翊泞给他老娘掩好房门,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他老娘放楼下客厅的手机响了,真该感谢这位美人良好的健康习惯,否则他还不一定能拿到她的手机。他有种预感,这个电话一定是打给他的。 杨翊泞飞快跑下楼,接通之前他瞥了眼来电显示。 明晃晃的「傅玖」两字刺痛了他的眼。 这两人私底下到底往来多少回了? “杨翊泞。”对方吃准了是他。 杨翊泞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算是礼貌,天知道他多想大吼“离我妈远点”,可他这么想时,总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痛苦的背影,和那句“他是我喜欢的人”。这个他长大之后想保护的人,可能并不同他一样,期待着他的长大,也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终有一天,她爱上一个人,就不要他这个拖油瓶了。 只是,他居然没法像之前那样,言辞凿凿,旁敲侧击地阻止她找什么男朋友。 好像就因为她一句话——他是我喜欢的人! 这人肯定不知道,她说的那么轻飘飘,却也异常温柔。 温柔得令杨翊泞这个做儿子的,舍不得说一句否决的话。 「杨翊泞。法律上你是我儿子,他是我老婆,如果我和你妈离了婚,你只好跟着我过。」 「……」现在的社会普法栏目那么多,相似的案例,真不凑巧,杨翊泞前不久刚看到过。那是一对国外的同性夫夫,领-养孩子时,有一方未达到法定年龄,所以孩子的监护人只填了另一个的名字,五六年后,双方闹离婚,孩子最后归监护人,但其实那个得不到孩子的才是当初想养孩子的那一方。这个case虽然隶属外国,而且存在一定特殊性,但当时徐老师专门代入本国婚姻法,一条一条跟他分析这里头的弯弯道子……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有幸亲身经历这种家变,杨翊泞整个人都有点懵,以前他猜测来猜测去的可怕推论,终于得到证实……真是,糟糕透顶! 「我猜你并不乐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突然觉得写的都是垃圾,这章囤了好几天,就是不敢发,算了,写完这本再好好总结吧,拖着也进步不了。 ☆、握不住 年初一,上坟日。 能将生看透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杨祺陵给他打电话时,杨茹暮正睡得云里雾里。 他昨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等天都亮了,才勉强有了睡意。 杨翊泞接了电话跑上来掀他被子,指名道姓地说:“杨祺陵给你打电话,叫你起了给他回过去。” 杨茹暮含含糊糊地敷衍了几声,将被子扯回来重新补觉,沉重的眼皮压得他睁眼都困难,连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八点多了你个懒货!”昨天的事烦得杨翊泞也并不轻松,他等着这老娘们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但他们两个人,都需要点时间,好好换口气。杨翊泞难得通情达理一次,可他左看右看,都觉得温小瑜实在太不地道,婚都结了还瞒着他,甚至打算离了婚好直接甩掉他! 你想得美! 要真这样他还不如跟杨祺陵走得了,因为那可是他亲爸,通常来说傅玖没权利阻止他回到他真正的父亲身边,可这官司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更何况他还有个这么靠不住的老娘! 他越想越生气,连带着看温小瑜那没出息样子,更觉得碍眼。所以他只能变相地发泄情绪,故意拿手冰温小瑜,“快点,快点!” “……你告诉他,我没空。”杨茹暮随口这么一说,没料到杨翊泞反而更起劲了,他被折腾地实在不耐烦,索性将杨翊泞扯过来陪他一起躺着,“别吵!” 此时杨茹暮的睡衣有些凌乱,衣领松松垮垮,圆润的肩欲遮还羞,上衣衣摆卷起,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杨翊泞瞪大了眼,居然从蓬松的衣襟间隙,看到某颗粉红色的小小豆子! 真的很小一颗,粉粉的,还有点可爱……差点瞎了! 杨翊泞鬼使神差地伸手探进去,刚贴上软乎乎的皮肉,他老娘整个人都蹦起来,抓着他的手给他丢出去,这人上一刻还困得天昏地暗,这会儿简直神清气爽,才思敏捷,骂人都条理分明,“你刚才犯了三种错误,小伙子!第一,根据法律规定,你这是非法猥-亵;第二,对你妈都能下得去手,你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第三,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人,既没出息又没本事……” 温小瑜能这么长篇大论的跟他讲道理,就说明对方其实还处在混沌阶段,否则别说据理力争了,直接给个冷眼,然后今天别想吃什么饭了。 肯定跟他没完! 杨翊泞庆幸的同时赶紧认错,“妈妈,我错了!” 伏低做小的小家伙一字一句的童音撞入脑海,杨茹暮总算反应过来,胸口微凉的气息给他提了不小的醒,他赶忙揪紧衣襟背过身,边整理衣服,边垂死挣扎地问:“你刚才干什么了?” “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杨翊泞大义凛然,本来就是,他可不像某些小孩仗着年纪小就耍流氓,他只对他老娘这样,而且只是出于玩笑的成分,内心大大方方,非常光明和纯洁!对,一定是这样! 男性的恋母情结绝对是天生的,这种情怀并非取决于恋慕对象的性别年龄,只要这个人担当着类似于“母亲”的角色,就有可能被摆上那个王座。 杨茹暮一直很注重杨翊泞的教育问题,对于上次那件事,他也做了不少功课,避免以后再发那种没必要的神经。恋母不是什么坏事,他只要好好疏导,事情根本就不会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杨茹暮揉了揉太阳穴,正打算再跟杨翊泞说点什么,楼下的座机又响了,那铃声听着都比平时急促,不用猜肯定是杨祺陵打过来的,杨茹暮连睡衣都来不及换,飞快朝楼下跑。 “我在你家门口,你还有四分钟。” “……”杨茹暮赶紧把电话挂断又朝楼上跑。他怎么也得在杨祺陵破门而入之前,将衣服换好。 这真不是个愉快的早晨,杨茹暮收拾好自己下楼,杨祺陵已经在客厅里等他,表情挺平静。 一旁的杨翊泞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 看杨祺陵心情不错,杨茹暮抓紧时间给儿子准备早餐。 他围裙都来不及系,直接从冰箱里拿鸡蛋,杨茹暮弯腰时习惯一只手搭着冰箱一侧,另一只手打开门进去拿东西,这动作他做起来又舒适又娴熟,还有点淡淡的小资情调。 很熟悉,又觉得陌生,甚至连空气中都游走着一缕极清的诱-惑,杨祺陵盯着杨茹暮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杨茹暮将吃的端上来,杨祺陵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那么舍不得他哥,舍不得到总幻想着他哥又回来了。 杨祺陵嘲弄地扬了扬唇。 另一边,杨翊泞闷闷不乐地吃着东西,半晌抬头,“妈妈,你今天出门吗?” 杨茹暮瞥了眼杨祺陵,见对方认真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一点帮衬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含糊地“嗯”了声。 杨翊泞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难得流露出点小温柔,“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杨茹暮疑惑极了,你这小子今天怎么那么淡定? 吃完早饭,差不多九点多,杨祺陵站在玄关看这对母子依依惜别。 杨翊泞赶苍蝇似的催促道:“……行了你快走,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看这小子手插裤袋懒洋洋的样子,杨茹暮真想打他,出手的瞬间却又换成了一个浅吻,落在杨翊泞的脑门上,“我会早点回来。你会等我吗?” “不会。”杨翊泞比平时冷静的表情渐渐爬上红晕,瞥着一旁被当成空气的杨祺陵,眼神还有点小得意,但嘴上却说得非常没心没肺。 杨茹暮正蹲着给杨翊泞翻裤腿上的褶子,听杨翊泞毫不犹豫说的“不会”两字,居然生出点些微的不安,但这念头只在杨茹暮心里转了小半圈就又被别的心绪埋汰,只留下一丁点不为人知的痕迹。 杨茹暮含笑着骂杨翊泞,“你个没良心的!” 唠叨完注意事项,杨茹暮被前头一脸黑线的杨祺陵扯着衣领提拉出去,庭院的铁闸门关上的时候,杨翊泞突然叫住他,“温小瑜。” “怎么了?”杨茹暮手抵着门探头张望,“干嘛突然这么叫我?” 杨翊泞朝他勾勾手指头,杨茹暮只好挣开杨祺陵走过去,只听杨翊泞轻声在他耳边说:“你结婚了没?”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童真,听到耳里,居然有午夜猫嚎的惊悚,杨茹暮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没有。”等这话一说出口,杨茹暮又觉得有点怪怪的,这种事他可以跟任何别的人说,但总觉得对象是他儿子,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杨翊泞点点头,很淡的一个表情,将杨茹暮搭在他肩上的手拍开,转身朝室内走。 这么明显的不爽杨茹暮要是还看不出来那还真不配做这个妈,“生气了?”你不是最不希望我结婚吗?怎么现在反而不高兴了?还是说……因为我今天的事?杨茹暮莫名其妙地拉住杨翊泞,解释着,“我今天真没办法带着你,不是故意的。” 这句“不是故意”杨茹暮不知说了多少回,敷衍的语气连他自己都听得异常无趣。 杨翊泞背对着杨茹暮,似乎深吸了口气,才转头笑嘻嘻地说:“你快去吧,我会等你的!” 被杨翊泞倒推着出门,杨茹暮心头的疑惑只坚持了几秒,就又烟消云散了。这时,一阵冷风过境,将两人的衣服吹得翻飞而起,杨茹暮伸手抱住杨翊泞,“外面风大,你快进去。” 杨翊泞小小的脑袋埋在杨茹暮的怀里,风呼啸而过,杨茹暮好像听到儿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那点微薄的回应在冷风中打旋了几个弯子,支离破碎的好似……苦不堪言的呜咽。 杨茹暮摸摸杨翊泞的脸蛋,上面似乎有清浅的湿意,他心里咯噔一下,逗留在脑海中那点不祥的预感越演越烈,“……儿子?” “你走吧!”杨翊泞抬起头,脸上尚未干涸的泪水下一个天真的笑。 杨茹暮左右为难。 外面等着的杨祺陵被晾了好一会儿,终于火大地将杨茹暮拖了出来塞进车里,车开出去好一会儿,杨翊泞流着眼泪冷着脸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杨茹暮双手捂住眼,油然而生的愧疚感令他看上去既狼狈又难过。 很多年前杨茹暮一直在想,如果时间倒回年少时分,他能给杨翊泞一个怎样的人生? 重生这种事情实在太犯规,因为对他而言,身边所有人所命定的悲剧都曾真实发生过,他怨恨他们,又缅怀他们,甚至被一种名为使命的枷锁层层绑架,进退维谷。 他那么偏心地将他那点少之又少的亲情只给了杨翊泞,实际上却哪个都放不下,到头来,也只能落到这个境地。 他永远有那么多做不完的事,如一碗浓茶下碾碎的年华。 乏善可陈,却不得不为。 此刻他坐在车里,安静地掉眼泪,身旁的杨祺陵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一路静得可怕,却恰恰符合这一天的黄历。 车稳稳前行,从郊区拐入坟岭。 盘山公路沿边的迎春开得正俏,杨茹暮侧头望去,满目绿树红妆,今生今世他能葬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最好的归宿。 从前他活着时居无定所,死后大概连骨灰都拿去给人镇田了。 如此对比,现在这样,真的足够体面。 正想到伤心处,车停了。 “到了。”杨祺陵刚伸手过来,杨茹暮便飞快地将安全带解了,径自跳下车。 杨茹暮跑下车时没来得及看路况,恰在此时迎面过来一辆摩托,一听到那个刺耳的马达声,他整个人顿时僵成雕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正面撞过来,连躲都不知道朝哪躲。身后突然涌上来一股大力,拽拉着他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与那辆摩托车擦肩而过。开车的人罩着兜帽看不清相貌,身形看着像个瘦削的年轻人,他身后倚靠个戴头盔的男子,病怏怏地搭着他的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要是平常人看杨茹暮跟个傻子似的站那等着挨撞早就破口大骂了,这人却只是单手朝后扶正后座看上去虚弱疲软的同伴,然后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 离得远了,杨茹暮居然觉得这两人的背影看着挺眼熟,似乎近段时间内,他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嘶,等……”杨祺陵突然的拉扯引得杨茹暮脚踝处一阵刺痛,杨茹暮这才发现刚才躲闪的时候脚扭到了,“等会儿。”杨茹暮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他从前也老扭伤,多走几步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可杨祺陵却突然将他背了起来,“你好娇气。” 我没让你背啊!杨茹暮趴在杨祺陵背上一脸郁闷地生着气,冷眼看着视线一下子被拉高那么多。 星星野草,矮矮陡坡,泥泞的山道因春雨刚过还有点滑,杨祺陵却走得非常稳当,“我想起小时候跟我哥出去爬山,那时候运气真不好,刚爬上山顶,天就下起大雨,然后我哥就将我背着往山下跑……”说到这杨祺陵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想笑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停顿使得杨茹暮也陷入回忆,杨祺陵那时候人矮腿短,跑起来跟只乌龟似的,杨茹暮没办法只好将他背着跑,这小子居然将鞋脱了给杨茹暮盖头顶上,说是给他挡风遮雨。 有这么整哥的吗? 杨茹暮眼里流露出些微的酸楚,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感动还是苦涩。杨茹暮将头靠在杨祺陵肩上,“那你今天,是带我来看他的?” “也有,不过还有一个人。” 这时,目的地到了。 围着石狮的墓地耸立着两块碑。 杨茹暮疑惑地望过去。 一块是他,一块是……他母亲。 她居然,不在了? “那个是我哥,不过他之前签属过遗体捐献协议,这里算是他的衣冠墓,我一直挺奇怪他这样的人,怎么有那么伟大的献身精神。这个是我母亲,她肺癌去世,前后总共半个月,没受什么苦……” “……等等”,他从来没想过捐献遗体,可这点小事情已被更大的打击全然覆盖,杨茹暮盯着他母亲的墓碑,愣了好一会儿。 她本可以活得很久,怎么这么突然…… 杨茹暮双眼发涩,他从前总觉得她活着跟死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真正听闻她的死讯又难过得泪流满面。 怎么总有那么几个看似并不重要的人,一旦他永远失去他们,他却又萌生出那么多的舍不得。 她的人生,终于从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名字,简简单单的几笔,草草了结。 然后呢……她死了,她的大儿子,却成了毫无相干的外人。 如果你是她儿媳妇,何至于此? 杨茹暮猛然醒悟。 原来他这辈子,除了跟杨祺陵在一起,没别的出路。 他怎么早没看清楚这一点? 他的三个家人,一个还小,一个走了,还有一个就在这里,他再不抓住,可能就没了。 杨茹暮想起户口本上的婚姻状况,这一回他一定要找傅玖帮忙,然后……跟杨祺陵一起生活。 这才是他的人生。 至于别的,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哭什么?” “……转过去!跟你没关系。”杨茹暮擦干净眼泪,抵着杨祺陵的下巴推开对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断更:作者菌一开始是有紧要的事,压力大,心情也不太美。现在回来了,跟大伙儿说声不好意思。 关于更新:完结是肯定的,但进度会比较慢,但保证一星期至少三章,因为后面就是大转折,我在删字母戏。是的,情节走向不变,但要砍戏份,砍了就不会再补,无福利。是时候保护下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了,阿弥陀佛。 ☆、我不忍(捉虫、勿点) “……这是我家的情况,如果你愿意,我们……”旧事重提,杨祺陵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柔和。 “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杨茹暮打断杨祺陵。 杨祺陵点点头,安静地背着杨茹暮往山下走。 这种事特别可悲,一方面杨茹暮渴求于他穷其一生都舍不得放手的真爱,一方面又对那样一段无果的感情绝望透顶,所以他选择杨祺陵,未尝不是种走投无路的无可奈何。 可他不能就这么答应杨祺陵,他还有好多程序要走,在他清清白白之前,最起码他不能让杨祺陵知道,他是结过婚的,哪怕他连他的婚姻对象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这种事杨祺陵要是知道,那这一辈子杨茹暮都别想再出现在杨祺陵的视线中了。这小子占有欲比谁都强烈,从小但凡是他看上的东西,甭管多在意,只要别人敢碰一下,他能立马扔进垃圾桶绝无例外。就因为他有这种洁癖习惯,才让杨茹暮将当年那件事算姜冼头上。 让一个从不搞破鞋的人染上艾滋,想想都觉得后面的水是得多深! 一想到这事杨茹暮就一阵气闷,姜冼虽解释过这事他并没插手,但这个隐患到现在都没彻底消除,杨茹暮心里总有点嫌隙,对姜冼的态度也不会多好。 但也许是最近过得太如意,让他忘了他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 杨翊泞、杨祺陵,以及刘孟漓…… 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午夜梦回时他也曾想,是不是等到杨翊泞成家立业,杨祺陵儿孙绕膝,刘孟漓寿终正寝,他才算是真正解脱? 有时候他也会怨恨,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他来承担,然后别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仁慈,并认为那就是理所当然的? 凭什么他就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肆意报复,快意恩仇,甚至死咬着所有喜欢的东西永不撒手? ……因为这都不现实,无论毒舌还是疯癫,无论身上狭带多少毒刺,都不过是他内心深处那个软弱无能的灵魂最可笑的伪装。 恐怕刚撂下狠话,转个身,眼泪就下来了。 没错,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弱者。 只配借着大仁大义的旗帜彰显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不那么软弱可欺。 从山道上下来,一路墨绿的山枝擦肩而过,杨茹暮想起多年前他母亲带着他们俩回老家扫墓时那个场景,那时,祭祀之后她总会折一束山枝回来,然后独自蹬着自行车将两孩子重新载回家。 这段记忆太过久远,他至今想起来也只是一个如白昼般灿然的片段,在那个场景里,是她被风带起的长发,和踏板上雪白的二八球鞋。 然后一晃神,两个轮子被四轮子取缔,黑白被璀璨取代,记忆里的幼稚统统蜕变,就连当年的艰辛,也忘得差不多了。 “怎么又发呆?”杨祺陵侧身过来,刚伸手碰上杨茹暮的额头,就被躲开了,“你想什么呢?我对你什么意思你还不了解?”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过于苦守回忆,只会令人错失当下,直到杨祺陵收回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杨茹暮才回过神来,“我知道,就是有点不习惯。” 他确实应该找傅玖帮忙,因为除了傅玖,杨茹暮居然想不出第二人选。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心一意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打腹稿。 到时候他该怎么说? ——傅玖,你帮我个忙好吗? ——我对你老婆没什么想法,我只想让你帮我看看,我家户口本上某个错误信息有没有修改的可能。 可如果傅玖也办不到怎么办?杨茹暮皱起眉头,不禁怀疑他手里这个户口本到底是真是假。可他想起家里那些的的确确的房产证,又觉得他要是拿的是假的户口本,那些程序根本走不下去。 那……到底谁这么无聊? 这时,杨祺陵接了个电话,他那边战友有事让他去市中心接个人,杨茹暮便顺势在上城高架路口下了车。 这里打车方便,杨祺陵走得也放心,“那我等你电话。” “好”,杨茹暮将车门关上。 杨茹暮运气不错,杨祺陵的车刚开出去,便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司机问他去哪儿,杨茹暮报了个地址就上了车。 后车座上已经有两男的了,看着应该是城郊大学城的学生,杨茹暮也不好跟他们挤,只好上了副驾驶座。 “啧!”车开到半道,旁边的司机突然咂巴了下嘴,杨茹暮疑惑地瞥过去,只见这师傅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红灯。这时身后突然有吸果冻的声音传过来,而且越来越大声,杨茹暮诧异地转头—— 后座那两个大学生居然还亲上了,其中一个察觉到视线挑畔地朝杨茹暮眨眨眼。 一看就知道不是同类,真正的同志都是很可怜的,哪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杨茹暮反感地撇开头,最讨厌直男卖腐,硬是将渐渐获得认可的同志圈搞得乌烟瘴气。 “卧槽,看不起同性恋啊?”估计杨茹暮眼里的厌恶太明显,有人拿话挤兑他。 杨茹暮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将同志当时尚玩的脑残,以为扯着男同这面旗帜就能打着道德的标准为所欲为,别人看不上他们的做派,就非得被打上“言情狗”的标签,真是天真地近似可笑。黄毛小子懂什么是同性恋吗?还敢大言不惭脱口而出?跟这种人杨茹暮一句话都懒得说,更没必要像个前辈一样劳心伤神地说什么大道理。 因为那不值得,他们听不懂,也听不进去。 这么想着,杨茹暮渐渐放松下来,却不知哪里惹到别人了,两人中的其中一个突然恼火地伸手过来扯杨茹暮的衣领,似乎想揍他,杨茹暮没提防对方突然发难,被扯得半个肩都差点露出来,还被人捏着后颈的软肉。 “你干什么?”他觉得很不对劲,怕是遇上流氓了。 这时刚好绿灯,师傅憋着气将车开出十字路口,终于也忍不住开口,“没人不允许你们搞基,欺负个姑娘算怎么回事,老实点,否则你们给我下车!” 旁边的同伴抱臂笑得眼弯弯,动手那男的顺着杨茹暮挣扎的力道一点一点松开手,指腹在上头缓缓挪动的感觉黏黏糊糊的。 这感觉非常不好,就如一条疯狗依依不舍地吐出嘴里的骨头,甚至临松口时,又忍不住伸舌头舔了一口…… 这世道是怎么了?装钙勾搭姑娘,一看别人不上当,又要强行调-戏? 这时候杨茹暮非常庆幸这种事不是发生在那些萌同志的小姑娘身上,否则世界上尊重同性恋的人又会少一大波。 人们尊重的是爱,不是恶意炫耀和卖弄! 难怪这个圈子口碑越来越差劲了。 要是不知内情,杨茹暮都快被恶心到了。 “她皮肤真好,滑溜溜的,看着像高中生,好清纯……” “你没听刚才她报的那个地址吗?估计是个教授子女,妈的这玩起来还不爽死?” “你不怕是咱那见鬼的曲线学教授他家那位?据说师母很漂亮?” “你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别逮着个漂亮姑娘就套老傅头上,上次有个女的你知道不?就是那个专门靠照片钓凯子那个表子……” “玩网游那个?她的号不是被人封了么?还出来作妖?” “你穿越了?那女的在咱校吧上吐槽她老公,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说的不就是咱老傅吗?” “那能一样吗?我这说正经的!知道那女的为啥敢这么说吗?人家长得就是老傅喜欢的那一款,你不是看过她网上那些福利照嘛!而且有人老远见过师母,走老傅边上,背影看着像,就是这种气质。” “哟!那我就不明白了,老傅还能任由自己媳妇胡作非为?我要是老傅老早打断她的胳膊将她捆水管上折磨个十天半个月的,叫她再出去发骚?笑话!以为删j8帖id自杀就没事了?哪天撞我手上,我干不死她。” “我又没说她是,我是说前面那美人,她俩都是这种气质,不看脸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我靠,你这说的我都差点被你洗脑,照你这口气咱刚才还把师母调-戏了?她还需要跟我们挤出租车?你逗我呢?” “……万一呢?” “得了吧,假清高我见的多了,看不惯这种言狗,真想将她按树林里好好玩一玩。” “说的也是,对了上次那小学妹你怎么勾到手的?” “十女九腐,喝点酒诉点苦人家同情心一上来就很好搞定了……” 那说话声非常小,再加上道路上杂音大,杨茹暮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他生气地捂着脖子,要不是他连姜冼都打不过,刚才就上去揍人了。 一旁的司机也是倒霉,但毕竟他常年在这一带接单,客户别太过分就行,真得罪人的事他不干,只好打打圆场,“说起来姑娘你也不对,这观念得改……” “就是!别那么瞧不起人,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同妻!” 一听司机替他们铺台阶,那两人连声附和,后面不知扯到什么方面去了,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那种贱贱的笑声简直将杨茹暮的怒火都点燃到了极点,明明不是同志还装得人模狗样,早晚阴沟里翻船吃上苦头,他都懒得提点他们。 杨茹暮咬着牙将头转向窗外,呼吸都比平时急促多了,甚至整辆车都是他加重的呼吸声。虽然心里想得挺清楚,但他就是觉得没亲眼看他们倒霉,就是难以释怀。 “……她好会喘,比那小表子好多了。” 接着就是一阵大笑。 太过分了!杨茹暮已经不能再忍下去。 就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汽车突然从后侧方提速过来,一个急转弯逼停杨茹暮所在的车,司机急忙一脚刹车到底,才险险停了下来。 挡道的那车车身上溅满干涸的泥沙,破旧不堪,这本该令人鄙视,却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车门打开,下来一色的黑衣男子,直接过来敲驾驶座旁的车窗,“开门!” 他们四人顿时都不敢动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司机才抖着手将车锁打开,他状似心悸地摸了把汗,显得无比紧张。 那群人一打开车门就亮出了证件,“警察!不相干的人可以走了。”这话虽是对着杨茹暮说的,但指向性并不明确,坐后座的两人一听也赶忙从车里出来,可才刚起身就被人按着肩膀压回原位,“你们一个肇事逃逸,一个涉嫌强j,都老实坐着……” “那警察同志,这里头应该没我什么事吧?”出租车司机又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问。 “找的就是你,盗用他人照片牟取高额回报,你也待着!” 杨茹暮晕乎乎地从出租车里出来,合着他刚才跟一群犯罪分子同乘一辆车,还能这么完好无损地活着出来,简直就是老天眷顾! 这地方离大学城很近,有了刚才的教训,杨茹暮不敢再打车了,直接找商场买了辆电瓶,一路开回去。 快到家时,老远就看到家门口停着好几辆车,杨茹暮看这阵势莫名害怕,赶忙加快速度往家赶,电瓶车驶过其中一辆车时,似乎看到后座傅玖的侧脸一闪而过。 杨茹暮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杨翊泞从大门口出来,身后站着一个矍铄的中年人,“少爷!” 地地道道的上海滩味,杨茹暮要不是亲眼目睹,都以为自己穿越了,“杨翊泞,你站住。” 杨翊泞看都没看他,直接坐进车里,杨茹暮愤怒的将电瓶往旁边一撂,就要冲上去将这熊孩子拉回来,少爷你个鬼,你以为你是谁? “拦住夫人。”话音未落,杨茹暮就被人挡在车门外。两个大汉高高壮壮的,并没有伸手推挪他,但就是站在杨翊泞乘坐的那辆车前面,岿然不动,跟座石头山一样。 “谁是你家夫人,别乱叫!”杨茹暮眼见杨翊泞也不理他,他这边又过不去,只好调转矛头地朝那个中年人发火,“他是我儿子,你们凭什么带走他?” “夫人,老板托我给你带句话,你要是还想跟他过,那儿子还是你的,你要是不想过了,儿子他带走,你好好冷静冷静。希望你来找他时,说出口的话记得多思量思量,他保证你后悔……先走一步,下次见!” ☆、义务 那个中年男子用的是“你”字,平辈相称,并不敬畏的语气,听着却少了敷衍,多了点真诚。 怎么每个人都要跟他约定好下次一定会再见面的承诺?杨茹暮恼火地将脸转开去,却正对上一扇下降的车窗,傅玖的脸一点点露出来,光照在前照灯上,折射出傅玖冷眼旁观的瞳孔。 奇异的灰蓝,漠然地就如那一天一样。 那天,就是这个人,徐徐将他推进火葬场。 杨茹暮瞬间就被镇住了,他就这么两眼呆滞地目送车辆远去,直到从不知名处飘过来的爆炒辣椒味充斥鼻翼,杨茹暮才一边捂着嘴,一边往家里走。 那味道呛得他泪水满面,甚至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傅、玖? 怎么可能呢? 傅玖漠视他,无视他,对他的生死从来无动于衷,甚至杨茹暮从来将傅玖对他的那点情怀当成无趣婚姻的调味剂,什么时候不需要了随时可以顺手抛出去,然后再也不会想着找回来。 他在傅玖眼里,就是个垃圾,无论当时花多少价位骗回来,最后都是拿来扔的!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1节 杨茹暮自认为活得可悲而下贱,这个念头数十年如一日告诫他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门不当户不对还敢谈感情那就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现在却突然有一个豁然开朗的机会隔空出世,只要他打开门,就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有多在乎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仔细想想,他都暗示你多少回了? 所以,快伸出手吧……一个声音这么说,你看你还不快过来,你不高兴? 杨茹暮手刚抬起,又如触电般缩回去。 他嘴角微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想跟傅玖在一起的。 太迟了,他不要了。 他不要了。 抱歉,他感觉不到傅玖的感情,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说傅玖爱他吧,他却受了那么多的罪,从一开始有变态来他家纵火,到后来某些人挂着他的皮卖猪狗不如的勾当,那时候傅玖在哪儿? 他怎么老觉得傅玖对他有杀心呢? 傅玖要是肯关心他,哪怕只需要一点点,哪会不知道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肮脏龌蹉的地下勾当,尽管他大半辈子混迹于中,可以前又多无奈,重来一次他就有多忍受不了又一次将他与这些事情混为一谈。 眼泪坠在下巴尖,杨茹暮头抵着墙,人大概就是如此,什么都没有时只好拼了命的幻想,等美梦成真,又非要找出蛛丝马迹来反复验证,然后突然发现,所有的证据统统站不住脚,说不定……这只不过是别人满含恶意的陷阱。 这个陷阱,以贪心命名。 梦这种东西,晚上想一想就好了,要是当真了,那可不就成了精神病! 他安安分分兴许还能过上安稳日子,犯上作乱迟早自讨苦吃,最后……又会沦落成从前那样的境地。他要是一个人那还罢了,可他实在舍不得有一天他辛辛苦苦亲手养大的杨翊泞,又会用那么厌恶的眼神看他。 所以,杨茹暮想不通冰清玉洁的傅玖怎么会用婚姻来做这场骗局的筹码,不怕反惹一身骚吗?杨茹暮将户口本抓在手上往楼下走,刚搭上扶梯,又转回来将那条织好的围巾一并带上。 要是谈不拢,杨茹暮也不打算让傅玖好过。 他将东西装进礼品袋,开车往他唯一知道的傅玖那个贼窝赶。 “……傅玖?”路上杨茹暮给傅玖打电话。 “嗯,什么事?” “……我,你,那个”,傅玖怎么能那么平静?杨茹暮不确定地咬着下唇,突然就想恶心一下对方,“……老公?” 傅玖似乎愣了一会儿,而后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语气比刚才轻快了不少,“你想清楚了?” 什么?现在轮到杨茹暮傻眼了,这跟他原本预期的不一致啊,难道傅玖是真心的?可杨茹暮觉得他浑身上下有哪里值得傅玖喜欢?人家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被夹傻了才看得上他! 所有不平等不般配的爱恋,不过是一场互相折磨的诅咒。 杨茹暮深吸了口气将电话挂断,才忍住满腹的毒舌。 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他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可能跟大多数人都不合拍,所以他的感情就不值得被人尊重吗?是不是玩弄他比从别的人那里获得的快-感更多一些? 难怪傅玖现在都不怎么搭理姜冼了,因为他比姜冼更好玩,是这样吗?杨茹暮气得差点闯红灯,他知道他在这些人眼里恐怕是透明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异常好懂,所以弱点跟致命伤很容易就被拿捏住了。 姜冼对付他只用钱就行了,可惜现在的他不领情,所以姜冼换了亲情攻势,杨茹暮就又被下了套。尽管他俩见面总吵架,但杨茹暮的态度没那么强硬,这一点,姜冼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上门找虐,又不是欠揍。 至于傅玖,居然那么下得起血本都敢跟他结婚,想必肯定知道他就吃这一套,简直丧心病狂,杨茹暮还就要跟这人离婚,他倒是要看看傅玖到底安得什么心! 杨茹暮忽略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舍不得,冷静地分析最后一个人:杨祺陵。 他弟他还不了解,杨祺陵小时候干了坏事老爱诬陷他,但大了以后却是个说一不二的。 杨茹暮想着想着就又加大了马力,眼看着离傅玖家只差一点点路程,他却又迷路了,这种八卦阵好像是专门拿来防他这种小老鼠的,杨茹暮气愤地打算硬闯,前头的转弯处却突然多了个人影。 傅玖手插兜踱步而来,眉眼淡淡。 撞死他吧!杨茹暮紧踩油门,闭着眼就想冲过去,可最终却还是停在傅玖面前。 杨茹暮将那只关键时刻出卖他的脚从刹车上挪下来,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傅玖从车前面绕过来,打开车门俯身亲吻杨茹暮的眉心,手握住杨茹暮十指轻轻摸搓,双眼扫过对方脖颈上的红印时眼色不善,傅玖压下盛火,放缓语调说:“手怎么这么凉?” 难道他要坦白说他刚才就是想撞死傅玖吗?杨茹暮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好躲开傅玖朝副驾驶的位置上爬。 等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分配好座位重新上路,杨茹暮都吓得连安全带都是傅玖给他扣上的。 犯罪未遂也叫犯罪,杨茹暮将装有户口本的袋子抱怀里,半天神不守舍。他发现他根本下不去手,如果这种情况长此下去,这代表着他在傅玖面前,永远处于弱势。 这可不是杨茹暮愿意看到的,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开口,“傅玖,我有话跟你说。” “你是来求和还是别的?”傅玖伸手过来,见杨茹暮再次躲开他,表情多了点迟疑,“到了再说吧。” 杨茹暮嘴开合了几下,最后还是识趣地闭上,他突然想起上次他和傅玖冷战时的遭遇,傅玖就这么将他丢下扬长而去……那时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是隐晦地提过离婚的事,如果他是傅玖,面对这种要求,也一定气得不行,杨茹暮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小甜蜜,粉色的气泡徐徐升上半空,然后猝不及防地碎成粉末。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它破裂成几滴眼泪,砸在地面。 杨茹暮捏紧拳头,傅玖怎么可能喜欢他?别做梦了! 他一点都看不透傅玖,这个人就如大兴安岭里最与众不同的一棵参天古木,抑或是佛灯古刹下宝光端相的石雕,看着温煦尔雅,走近一看,却是冷的。 虽然杨茹暮下意识地感觉,如果他再跟傅玖提离婚,他一定会倒霉透顶,但杨茹暮还是要将这件事说清楚。 傅玖能这么偷偷摸摸的将户口本给他改了,总有一天,也会不清不楚的一脚踹了他。 这种不安定的恐惧感战胜了一切可有可无的感动因素,等车一开进车库,杨茹暮就从座位上跳下来,往大门走。 “杨翊泞!”杨茹暮现在只想将杨翊泞抱走,然后离开这座城市,安定好之后再卷土重来,否则把柄一直握在傅玖手上,杨茹暮还没发大招,人就已经矮了一截。 他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看到杨翊泞,他的喊声在空空荡荡的回廊上回荡,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杨茹暮都快急死了,下楼的时候绊了一脚,差点滚下来,失落之后是越发深刻的自卑情结,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杨翊泞在哪?” 傅玖原本靠着墙静默地看着他,见状身形一动,走上来似乎想说点什么。 “杨翊泞呢?”隔着三四节台阶,杨茹暮正好对上傅玖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以平视的角度观察傅玖。傅玖面上的冷漠令杨茹暮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他气愤难当,忍不住抓住傅玖的衣领质问,“你把他藏哪里了?” 傅玖任他抓着,灰蓝的瞳孔绽出零星墨绿色的光泽,似在强行压制过激的情绪,“你还知道他姓杨?” “反正他不姓傅,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安排,把杨翊泞交出来,否则我可以起诉你!” “你跟杨祺陵什么关系,他的儿子轮得到你来养?”傅玖突然扯开杨茹暮的衣服,压着怒气的瞳孔似有鬼火一闪而过,“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今天跟杨祺陵出去只是扫了个墓那么简单?” “你跟踪我?那你还问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杨茹暮松开揪着傅玖领口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衣服,他脖子后还有流氓留下的掐痕,傅玖的口气不像是知道这件事,这误会可大了,杨茹暮慌张地退后半步,又被傅玖扯着后腰拎了回来,杨茹暮见怎么都躲不开,索性将胸膛里的怨气发泄个够,“你什么都不懂,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快把他交出来,我不欠你什么,你也没资格管我的事!” 傅玖深吸了口气,沉声说:“你说什么?”他将杨茹暮一直搭在手腕上的礼袋拽过来,翻开来一看,里头除了本户口本,还有一条灰色的围巾,傅玖的表情略微缓和,“你是我老婆,我怎么没资格管你?” 杨茹暮从傅玖拿过袋子时就在发抖,这时听傅玖亲口承认,瞬间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哪怕早个一两天,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何况他还把那条围巾也拿出来了,他跟傅玖算是完了,“不可能的,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你这是,你……” “是吗?”傅玖抿唇,提着袋子跨过杨茹暮,“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杨茹暮退开两步扶着栏杆,转身看着傅玖往楼上走,“我很抱歉,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离了比较好,我……” “好了!离了后你什么打算,跟别人走到一块儿?” “你想怎么样?”杨茹暮跟上前去,他怎么觉得傅玖是在拿杨祺陵威胁他? 傅玖停下脚步,突然话锋一转,“你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复杂,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感情,也会伤心,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魅力,甚至只不过走开一会儿,我老婆就快被别人骗走了,你说呢?” 杨茹暮抓着扶梯的手一紧,他使劲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个就快要妥协的念头甩出去。 没那么简单,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可以说,杨茹暮对傅玖的喜爱建立在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这意味着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杨茹暮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傅玖的温暖,他以为他在疯狂地报复傅玖,破坏傅玖的家庭,这种时候他才能游刃有余斗志昂扬,一旦他们的地位转变,行为合法化,杨茹暮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变得患得患失,“跟着你,我没有安全感,你放过我吧。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我刚才还打算……” “这世上对好坏的定义本就模棱两可,这些并不重要。幸福没那么可怕,它不过是三句话——有一个人你可以去爱,有一件事你可以去想,有一种东西你可以握在手中,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不是的!我只是试图说服你。你不怕吗?说不定哪一天我一不小心就……算了,我不想多说什么。”杨茹暮低下头盯着鞋尖,砖红色的地板上沾满泥土和碎叶,全是他搞出来的,要是他家被傅玖弄成这样,老早被他扫出去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答应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你不先看看结婚证?”傅玖拉过杨茹暮的手,一起往楼上走。 杨茹暮松了口气,跟在傅玖身后。 果然有什么别有病,一听他有毛病,别人立马松口了,早知道傅玖那么怕死,他就应该带把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亮出来,杨茹暮皱起眉头,虽然这么想,但总觉得不靠谱。 傅玖怕死? 真是细思恐极! 杨茹暮被傅玖带进一间复式卧室,分内外两室,外间像个小客厅,内门开在落地窗旁,墙角有个倒吊的曳地兰花,于一派纯白的装饰中装点俏丽。 傅玖将他按坐在沙发上,“我去拿,你等会儿。” 杨茹暮坐的位置刚好对着窗,他听着傅玖的脚步声从背后一路远去,角度和方向都有点不对,杨茹暮猛然回过头,正好看到傅玖将外门锁上的动作,他慌张地站起来,“不是……不是去拿证明吗?” 傅玖“呵”了一声,“我突然忘了……”他这么说着,原本投射在侧脸上的阳光突然暗了下去,使得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模样。 既阴森,又可怖。 “什、什么?”杨茹暮眼看着傅玖一步步逼近,只能无措地往后退,最后撞在玻璃窗上,冰冷的窗面激得他忍不住蜷缩起来,风扬起纯白的帘布,一起一伏之间,他整个身躯都罩在白纱里头,如同礼堂里穿着婚纱的新娘…… 什么!杨茹暮颤抖着想从里头脱身而去,隔着这块透白的纱绢,他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强势地拥住他,并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他的唇。 “我差点忘了,这么多年,你可是一次都没履行你的义务,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 杨茹暮瞪大眼,“你说谎,你上次你……呃唔……你放开,你、你答应过我的!” “承诺有时候是有前提的,你都不以身作则,怎么好意思要求我?” 杨茹暮好不容易挣开傅玖,“你……我,你有一次晚上你明明……反正你不能再动我!”那种事真是一点都说不出口,他都为此撞过墙。 傅玖轻柔地掀开杨茹暮身上的“盖头”,“如果我说那只是手指,你信吗?” “你!”杨茹暮搡开傅玖往外走,“你快把杨翊泞还给我!” “他不在我这。”傅玖抱臂盯着杨茹暮的后颈,微蹙起眉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茹暮红着眼转头,“不合适就不应该捆在一起,把我儿子还我,然后我们各自一方。” “我只希望你对我尽点义务。”傅玖扛起杨茹暮往里走。 “你休想!你不能……” ☆、错了 落在耳旁的喘-息声时轻时重,杨茹暮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光,然后从其中突然滋生出一颗颗暗黑色质粒,脑海瞬时一阵发懵,他忍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他独自站在姜冼家里,身上穿着短衬短裤,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正往门口走。 除了那扇门以及手中的垃圾,那些无关紧要的陈设在他眼里,就像毕加索画笔下的抽象概念,它们固执地静止着,连个具体的形象都没留下。 他应该是陷在自己某一段回忆里,这段回忆久远弥存,甚至不真实的就像个梦,有时候杨茹暮甚至怀疑那一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现在他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它彻底成了他的梦,他现在就走在它的世界里,杨茹暮暗想。 在这个梦里,他提着垃圾出门,往小区的集污箱走,那只绿油油的塑料箱就放在侧门西面的拐角处,杨茹暮按部就班地将垃圾袋扔进去,抬手时掌指关节蹭到了箱口甜腻腻的饮料污渍,杨茹暮皱了下眉,将两只手背在后面往回走。 这一天的黄昏于以往相比没什么不同,一只蓝黄瞳孔的乳白□□咪从桂树上跳下来,如往常一样拿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脚踝,然后毫无留恋地跃上栅栏,一溜烟跑了。 杨茹暮顺着它逃走的方向看过去,铁蔷薇色的栅栏尽头,傅玖靠在车上,眯着眼不知看了他多久。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往身后看,萍翠的道路四通八达,光从远处照过来,余热烤得人浑身不舒爽,在这样一个烦闷的季节,这条步行道上除了他,空空如也。 傅玖在看什么?姜冼出差了不在这里。他们不是通过电话吗? 杨茹暮疑惑地回过头,见傅玖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走上前去,然而,靠得越近他越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直觉,终于,在他离傅玖一步之隔时,杨茹暮站住了。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杨茹暮微扬着脑袋,他和傅玖就差一个头,平视时他正好对着傅玖洁白色衬衣上的第二个纽扣。 「我不找他,我找你。」傅玖一手插兜靠上前,另一只手顺势落在杨茹暮的侧脸上。 傅玖干爽的指尖顺着他的轮廓自上而下一寸寸地抚摩,食指蹭过耳垂,甚至轻轻弹动了一下,这一下不仅带来一股燥热的心跳,还有淡淡的酒香。 傅玖喝醉了,他并不清醒。 杨茹暮瞪大眼后退一步。 「你喝醉了?」 傅玖微垂着头睨着他,原本插兜里的手突然伸过来挽着他的腰肢将他重新扯了回来。 「我很清醒。」 傅玖说着一手困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脖子,凑过脸来就打算亲吻他。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什么名字?你现在,你立马告诉我!」 太奇怪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傅玖之间甚至连一点交情都谈不上,傅玖怎么……回事?这幸福来得太诡异杨茹暮完全不相信,他惊慌失措地想伸手推开傅玖,可不知是因为刚倒完垃圾手太脏根本不好意思伸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杨茹暮发现他的双手完全使不上力,手腕处更是一阵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捆绑在身后,他费了好大劲也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地交握着。 「你叫杨……」 庆幸的是,傅玖刚碰上他的唇,突然如梦初醒般松开他。 光照在傅玖身上,这人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滚落下几滴冷汗,杨茹暮回过神看过去时,傅玖皱着眉的脸廓异常的疲惫。 「抱歉,我喝多了。我以为你是他,我总幻想你是他,我……我很抱歉!」 傅玖握拳抵着唇,灰蓝色的瞳孔那么情深意重。 可这个人却说:他很抱歉,他认错人了! 傅玖将他想成谁了? 姜冼吗? 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尖锐的碎渣飞溅出来,从杨茹暮穿着拖鞋的脚踝上刮擦过去,真疼! 这时,突然凭空出现一大片白雾,潮湿的气体浓得已经凝成了水滴,一滴滴流走于他的全身,杨茹暮丝毫没感到清凉,只觉得黏糊糊的难受得不行。 然后雾气退去,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场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紧张。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这回不等把话说完,杨茹暮立马闭上嘴转身跑开,他眼里带着快夺眶而出的泪,只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傅玖,可场景重演,不仅他的心态变了,连被他甩身后的傅玖也变了。 「跑什么?」 比之前更势在必得的手掌又将他抓了回来,这一回直接将他按倒在前车盖上,杨茹暮的双手依旧动弹不得,指节撞在身-下冰冷坚固的物体上,疼得他浑身一哆嗦。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认错了!你会后悔的!」 他愤怒地呐喊,本想硬气一回,可一对上傅玖那个疼惜的眼神,突然委屈地泪流满面。 「我没认错过人,一次都没有。」傅玖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发梢、唇瓣。 「呜!不是我!你……啊你放过我吧!」 杨茹暮抬脚踹他,尾椎股的位置突然传过来一阵酸胀酥麻的触感,谈不上痛也谈不上爽,他却觉得他最后一片领土也被别人夺走了,他马上就要沦落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杨茹暮猛地僵住了。 然后是抑郁到极点的冷汗。 很奇怪,一个梦他居然也做的这么不称心如意,这么坎坷艰难。 「你、你放过我吧!」 有汗水滴进杨茹暮的眼睛,他感到一阵刺痛,随后有湿腻腻的舌头舔过他的眼睑,杨茹暮再睁开眼,他一度以为他就要瞎了。 将他强行压制在这里的哪里是人! 那是一条龙。 它银色的鳞片被夕阳染成了国色,经络分明的爪子禁锢着他的腰身,见他似乎又想逃跑,它亮出尖锐的利爪,似要将他开膛破肚。 「吃人了!快逃啊,龙要吃人了!」 远处是战火离乱的争纷,惊慌逃窜的人群,而伏在他身上这条神秘而高贵的生物,用它深远的清吟安抚着他,它银灰色的瞳孔如此特别,里头的目光,相当温柔。 ……那个目光,刚柔到,令人想哭。 ……唔你!杨茹暮被腰上的剧痛彻底唤醒,一睁开眼,那尚存一息生机的噩梦顷刻间灰飞烟灭,视线由朦胧到清晰只过了几秒钟,他的痛觉神经却以光速的效率将全身的情况法象递增地传输给大脑,他发现他不仅腰疼,他全身都疼。 他光裸的身体示弱般背靠着傅玖的胸膛,杨茹暮看不到傅玖的脸,他的视线平对着前方的壁橱,傅玖一手搂着他,一手从后方伸过来,拉开衣橱拿睡衣。 橱柜里挂着一整排的浅系睡衣,傅玖的手越过左手边小号的衣服,直接从右边拿了两套大号的出来。 “你干什么?”杨茹暮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他艰难地伸手搭在傅玖肌理分明的手臂上,两条不同的手臂交相映辉,一个苍白如梦影一个莹润如美玉。 “醒了?”傅玖低沉地笑了,懒散的语调彰显他得偿所愿地餍足,“我喜欢你穿我的。” “……你滚吧!”杨茹暮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上次穿傅玖衣服的那个场景,被阴了一次的屈辱感使得他用尽全力恨声回呛,可听在另一个人耳里,虚弱得就像春雨后刚落地的小奶猫,明明萌得要死,却以为自己威武凶悍。 傅玖忍不住俯身亲吻这只可爱的小猫,每当他吻住这小东西软软的脖子,对方就会乖乖地软化,羞涩一如半开的清菡,傅玖心情极佳地重新拿了件小号的睡衣,“好了,不生气,我听你的!” 这种让步使得杨茹暮削减了几分敌意,可等傅玖伺候他穿好衣裤坐在沙发上时,杨茹暮却感到心里那份仇恨不减反增。太合身了,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而且那个衣橱里的衣服不像是最近才准备好的,可见傅玖早就蓄谋已久,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这个贱人! 杨茹暮垂下头,除却手背上多了的吻痕,以及手腕处红艳艳的捆痕,他看到他交叠于膝的双手依旧苍白。然后视线往下延伸,脚踝处淡青色的血管旁是几个新鲜的指痕,那双犯罪的手一定骨节分明,修长优雅,“我想回家。”他轻声说。 傅玖挽着杨茹暮的腰给他吹头发,闻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拨弄着这小东西的发丝。 “我想我儿子。”杨茹暮提高音量。 从指缝间滑落的乌发细细软软的,没几下就干了,傅玖放下吹风机,如刀锋斜飞的眉稍微扬,“看你表现。” 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将杨茹暮心中的怒火全点燃了,“你还想我怎么表现?你说的那个义务我也完成了,能离婚了吗?” “义务之所以称为义务,就是因为它的期限是一辈子,同样的,它的履行对象也只能是某个特定的人。”傅玖双手抱着杨茹暮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老婆细瘦的肩上,“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还能给别人尽义务吗?” “你这个……人!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否则你迟早会后悔的!”杨茹暮气红了眼,双手着急地想要掰开傅玖圈在他腰上的罗汉手,力量角逐的过程持续了没一会儿,最终毫无悬念的以杨茹暮惨淡落败放下帷幕。 杨茹暮的双手被傅玖牢牢抓在手心,傅玖含着他的耳垂轻轻吮-吸,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掷地有声,“那也没办法了,婚姻这种东西就像一道选择题,再填上答案之前你有无数选择,可你还是选择了我,并决定这一回珍重地用上签字笔,而且你郑重许诺,你这一生一世都不涂改不抛弃……”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杨茹暮完全听不下去了,“怎么还成了我强迫你了!那我现在后悔了我们还是分开吧行不行?” “杨翊泞归我,你同意我们就分开。” “凭什么?”杨茹暮气得一口咬上傅玖的手臂,眼里又开始冒水汽,“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你的了,这便宜你占得也太便宜了点,你好厚的脸皮不怕折寿吗?” “你看,选择权在你,我可一直都是弱势群体。”傅玖任这小东西折腾,那几下跟舔的没区别,他在对方腰上轻捏了捏,“怎么跟猫似的,打不过还咬人,还哭。” “你……”杨茹暮气弱地瘫靠在傅玖怀里,“我、我不接受这种比喻!”刚才这个贱人突然袭击他的侧腰,酸麻的疼痛瞬间抽空了他的战斗力,杨茹暮怀疑他的肾脏都快被傅玖掐出血了,“你才是禽兽,我是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说的没错,但你口中的这个禽兽,是个有故事的禽兽。”傅玖亲了亲杨茹暮脑后的发旋,掌心向下不轻不重地给媳妇按摩。 “我不想听。” 傅玖边拿下唇摩搓着杨茹暮的后颈边低沉地笑,“你会喜欢的。” “从前有一个禽兽族,那里的每一个禽兽都想脱离纲目成为人类,千万年间无数禽兽踏破铁鞋都遍寻不见修炼成人的办法,它们开始躁动不安,血-腥暴-力。终于,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它们捡到了……” “什么?” “一个人。它们捡到一个人。”傅玖意味不明地看着杨茹暮,眼里满含笑意。 “然后呢?” “晚上想吃什么?”傅玖站起来往门外走,“你这一天光拿我滋补可不够。” “你这贱人!”杨茹暮气得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傅玖手搭在门把上,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终于回头睨了眼杨茹暮,“你又猜对了,这个禽兽就是因为玷-污了人类,才由禽兽破格升级为贱人。” “你滚吧!” “你乖乖等我,晚上我讲故事给你听。”傅玖说着将门锁上,隔着一层木板,他原本轻松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傅玖背靠着楼梯口的扶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判 门关上的瞬间,整个空间顿时变得一派静谧,杨茹暮轻吁了口气蜷起躯体,同窗外被风吹得诚惶诚恐的新叶一起瑟瑟发抖。他如同一朵本应开在夏日的素菡,阴差阳错之下,落进了冬日的怀抱里,他在它的冰潭里挣扎,求饶,嚎啕大哭,可它却对他说:你过来,再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豆大的冷汗衬得杨茹暮的脸苍白得不像话,无论是情-潮后的虚弱还是噩梦后的疲惫,都正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剧他的抑郁。 从灵魂深处爆裂开的疼痛将他拉扯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废墟里,杨茹暮紧张地大睁着眼,入目的却是一片看不到光的虚妄。 他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 猝不及防的黑矇令杨茹暮惊恐地只想大声喊叫,可喉咙里的呐喊刚涌至口咽,他吃惊地发现他居然连张口都困难。 失明、失语……接下来就是失聪。 他感到他的心脏又急又重地跳动着撞在胸廓上,这种触觉如此鲜明,而本该听到心跳声的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快疯了! 如被人抽了脊梁骨的幻痛压迫着杨茹暮快要爆炸的脑袋,他难受地不断挣扎,恍惚之间,杨茹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头顶上方砸过来—— 他惶恐地摸索着爬起来,中途被沙发上的靠垫绊了一脚,摔下去时他慌忙扯住其中一角,半吊在半空中的姿势改变了他腰部的承重,越发加剧那种难以启齿的酸痛感,杨茹暮一个没忍住手一软摔了下去。 “嘭”得一声响动之后,杨茹暮捂着撞疼的脑袋滚落到地板上,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连地板上铺着的羊绒毯都无法缓冲他的疼痛。 “……呜”,他倒吸一口冷气,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即这个单调虚弱的音节之后,杨茹暮总算恢复了点神志。 他能发出声音了?柳暗花明的曙光使得他又萌生求生的意念,杨茹暮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深呼吸,放轻松,你只是太紧张了,你会没事的! 这样反复暗示了好一会儿,他尝试着开口说话:“……我?” 熟悉的声线撞进鼓膜里,三分低柔,七分忧郁。 杨茹暮捂着眼睛轻轻地笑,这一回,他听到了他自己的笑声。 他听到了。 他又能说话了! 重度抑郁引发的一过性功能障碍正在慢慢恢复,他将并拢的十指张开,试着从眼睑上挪下来,有柔柔的光从侧前方投射过来,映在他安静沉睡的双眼上,杨茹暮能感受到那种黄澄澄的温度,却突然有点害怕。他咬了下嘴唇,犹豫着缓缓地,缓缓地眨了下眼,又飞快地合上。 随后他又悄悄掀起眼皮,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透过这条眼缝看外面的世界,那场景朦胧模糊好似带着湿漉漉的雾气,然后过了一瞬,整个画面如一轮雨刷静静划过,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重新还了他一个清晰的视野。 等视线恢复正常,杨茹暮首先看到的是被他压在下面的那块纯白色地毯,它的绒毛细软温暖,似有若无地搔着他撑在地上的手掌心,没过一会儿,一小股不知从哪吹过来的风想带着它一同飞翔,它无声地摇着头,沉默地抬头看他。 这个动作如同高频扫过的相机无意中记录下的珍贵画面,在这张影像里,这一小撮绒毛放慢的动作那么温柔。 杨茹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沦落到只能与一块地毯上的绒毛互相慰籍的地步。 如实质般劫后余生的委屈席卷而来,杨茹暮痛苦地趴伏在地毯上哭得一败涂地。 他差点就看不见了,那一刻的恐惧难以名状,沮丧透顶。 此时,他的脸紧贴着那块他前不久还拿脚踩过的毛毯,纠结在一起的表情异常痛苦,连洁癖症都没心情发作了。在某一瞬间,杨茹暮甚至觉得全天下都排挤他,厌恶他。他憎恨这个世界,不惜最大恶意地诽谤人类,甚至宁愿相信那个关于末日的玛雅预言是真的。 凭什么只他一个人痛苦,可不可以别那么不公平! 甚至,同那些不相干的人相比,他尤为乐见傅玖绝望的样子。 他爱这个人至深,所以才恨得不行。 他与傅玖之间的渊源,他从前喜欢拿那个“嫖客看上了龟公,于是那只鸭子就悲剧了”的烂梗来自嘲,但现在似乎又如同青蛙变态一样,异化成了另一种版本。 这种处境令他想起他从前的一件事。 好多年了,他想起来都还能感受到那种心一下子空了的感觉。 上小学时他总会路过一个玩偶店,里头有一只纯白色毛发蓬松的泰迪熊,它戴着绅士帽,系着蓝领结,女店主总喜欢将它摆在她的钢琴架上,音符从黑白键倾泻出来时,杨茹暮似乎能感觉到它低垂着脑袋细细地听。 那时候他觉得,它衣服上一颗扣子,都胜过他活生生的一条命。 他问女店主,这个布偶卖吗? 女店主告诉他,如果他拿得出一千块,她就卖。 这个数字对那个年代的他来说,就跟天文数字似的,毕竟那是个一根冰棍只要五毛钱的年代。他根本听不懂女店主话里的拒绝,虽然对昂贵的价格深表忧虑,但他心算了一下,如果每天省五毛,一年按三百天算的话差不多就是1500,似乎可以! 五乘以三百确实是一千五,但五毛乘以三百天,却不等于一千五百块钱。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他掐指一算,硬是得出了这个二逼数字,于是兴高采烈地将吃早饭的钱省下来攒着,那时候他真的觉得,一千块钱是可以买到幸福的。 但很遗憾,他攒到小学毕业都没能凑足这个钱,于是有一天,他再次路过那个店。 女店主似乎对他也很无语,后退一步说,如果他真想买让他回家把父母叫过来。 找家长是肯定不行的,他从来没得到过什么玩具,倒是杨祺陵有,但他稍微碰一下都要被那小霸王揍,大喊大叫骂他不要脸,听多了他对杨祺陵这畜生简直厌恶透顶,哪稀罕碰那家伙的东西,好笑! 但那种寄人篱下的憋屈感非常强烈,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有一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人说小孩子哪来那么大的自尊心,但杨茹暮却觉得,小孩子的自尊心比大人强多了,那时候梦想一大堆,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鲜衣怒马,想要悬壶济世或者仗剑天涯,有数不清的正义与棱角,反倒是年纪大了,就开始不要脸了。 后来那女店主似乎看他可怜,指指墙角另一个做工并不怎么样的公仔对他说,那个便宜。 杨茹暮转头看了一眼,心想我才不要。 ……可当晚,他却还是抱着那个并不怎么样的布偶回了家。 他将下巴靠在它深棕色的短绒脑袋上,做贼似的一步步挪回房间。 这是他花自己的钱买的第一个玩具,尽管并不如意,心里那点欣喜还是如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既然这种情感只是个气球,那肯定有被戳破的一天。他还没高兴几天,他的布偶就被杨祺陵看到了。 他们争吵,抢夺,撕逼,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的布偶,被他母亲剪成一条条扔进垃圾桶里。 断线的破布碎在垃圾桶旁,还有被踩踏的脏兮兮的棉花。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它断裂的脑袋上棕榈色的眼睛。 明明假的要死,怎么他觉得它也很伤心呢? 杨祺陵躲在那只母老虎的背后朝他的方向扮鬼脸,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你看!让你不给我! 这个洋洋得意的表情如点燃炸药的□□,杨茹暮气得浑身发抖。 既然你的东西可以不让我碰,我的东西凭什么一定要归你?凭什么我连捡你用过的破烂都没资格,你还要抢我的东西? 杨茹暮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心里真是恨不得杀了这对狗母子。 他那个老娘也许是第一次看他哭得那么委屈,头疼脑热之下居然直接将他拖出家门,大吼着威胁他:再哭一声就不要你了,滚出去! 这一招怎么就那么管用啊!他的哭声瞬间就止住了。 他也是那一刻,终于明白,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大概真的是多余的。 既然不要他,当初为什么将他生下来,以为他很乐意来吗? 后来的后来,他长大了。 他已经忘了那个最初让他心动的雪白色布偶,甚至对这一类的玩具都没什么感觉,可当有一天,他无意间路过儿时那家玩偶店时,当年他买不起的那只玩偶,居然还是那么的有魅力。 他没在那个地方驻留多久,可能只用了一个余光扫过的时间,几秒钟的事,那一眼他看到不再年轻的女店主手把手的教她女儿弹钢琴,那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泰迪熊戴着高头圆礼帽,斜倚着钢琴架静静地垂听。 它还是那么美好,哪怕杨茹暮只花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它仍然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杨茹暮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千块钱,塞到路旁的流浪汉手里。 那一刻,他还能感觉到心一下子空下去的疼痛感,只是,他似乎不那么在意它了。 它的存在,在他心里,逐渐变成了陌路。 甚至因为它,他间接害死了另一只布偶。 ……而傅玖,似乎就是他小时候买不起的那只布偶。 他如果再花下大量心血,势必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他的本金只有杨翊泞,这小混蛋对他太重要了,他哪里舍得拿出去投资! 所以,傅玖,再见了,真的再见了。 想清楚之后,杨茹暮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刚撑起胳膊,后背突然撞上了一堵“墙”。杨茹暮吃惊地转过头,只见傅玖撑着俯卧撑,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他。 “走开!”杨茹暮讨厌透这个人了,他愤怒地推挪着傅玖,“滚远点,看到你就讨厌!” 傅玖俯下身轻靠在杨茹暮身上,解开团在手臂上的毛巾给他擦眼泪,“你把眼睛闭上,不就看不到我了。” 傅玖落在他脸上的力道很是轻柔,杨茹暮瞬间如中了咒语似的僵住,连扯着傅玖衣领的手都发虚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厉害,好像抓住了他所有的软肋,如果这都是装出来的,那也太可怕了。杨茹暮撇开头,用他自以为冷漠无比的声音警告傅玖,“傅玖!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只有你挑剔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拒绝你的可能?我承认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满意吗?可是,这是你侮辱我的理由吗?你……滚开!滚!”喊到后面他几乎声嘶力竭。 他在傅玖乍然惊愕的表情里,掀开对方翻身坐起,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冲到房门口却半天打不开它,他又是砸又是踹,甚至忽略了身体深处的那些不舒服,闹到后面完全没了理智。 压制已久的躁狂症将他逼成了一个惹人唾弃的疯子,杨茹暮如被困在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幽闭空间,他害怕,他惶恐,他毫无章法地捶击着这个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最终却只能无助地哭泣。 “呜唔——”骤然下降的失重感之后,是逐渐上升的窒息感,“啊……”,杨茹暮忍不住张口呼吸,却感到嘴里如被倒灌了一大碗炒米线,滑滑溜溜,滚烫潮热,“……唔,我不要我不要”,他摇着头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傅玖闭着眼的侧脸,这人一对长眉微皱,额头上全是隐忍的热汗,情热如潮水般蜂拥而上,铺陈在傅玖不复淡然的耳鬓眼角…… 那么罪欲满满,活色生香。 傅玖覆在他身上,双手堪称自然地轻拍他的背,哄他时的嗓音低沉温柔,亲吻他的力道却强势又凶悍。 傅玖含着杨茹暮的唇细细研磨着他的唇线,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微睁开眼。浓长的睫毛配上这样一双清冽神秘的眼,傅玖眼里隐藏着许许多多沸腾的情感,如一滴掉进深潭里的浓墨,正要将别人也染成相同的颜色。 杨茹暮冷漠地盯着傅玖,直到对方一点点松开咬着他的嘴,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杨茹暮发现不知何时他又重新躺倒在地板上,傅玖双膝夹着他的髋部防止他乱动,杨茹暮抖着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乖!”傅玖趁杨茹暮不注意,又轻舔了他一下,“你刚才说你喜欢我,你要是骗我的,我可就白高兴了。” 杨茹暮盯着傅玖朱红色的薄唇有点失神,他从前都不敢多看这个人,不仅是脸,傅玖随便一个动作再配上气质,本身就是无敌的,杨茹暮撇开头,气弱地说:“你放过我吧!” 傅玖叹了口气,“可我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吃饭都成问题。” “你什么意思?”杨茹暮一下子蒙了,他突然想起不知是姜冼还是orient曾说的话——傅玖财产全转在他老婆名下,对他老婆可好了。 傅玖无奈地在杨茹暮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现在都靠你养,怎么可能不赖着你?”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签过文件?”杨茹暮瞪着眼。 傅玖忍不住笑出声,“你签的还少吗?” “什么?你还真转给我了?你是不是有病?把你那些肮脏的财产转给我你是想我帮你挨子弹吗?”,对付这种心机boy,已经不是讲道理能解决问题的了,杨茹暮气得狠狠地捶了傅玖一拳,“你是不是还给我买保险了?收回去你收回去谁要你那些卫生纸!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这么多年走过来,傅玖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么猎奇的言论也是头一次听,只好又气又笑地亲了亲他老婆的眉心,“我再歹毒也比不过你可爱!这是我的诚意,不是补偿,更不是胁迫,只要你愿意相信。” “我不愿意!” “当谈判两方意见不合时,为了不使谈判破裂,有时候需要一些非正式或者说不友善的交流,比如……”傅玖一本正经地将手伸进杨茹暮上衣下摆,“……像这样。” “……你,你手拿开!”杨茹暮尽全力想拍开傅玖的手,却被抓着手腕固定住,这种见鬼的怪力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傅玖还游刃有余地拿轮空的手搭在杨茹暮的大腿上,缓缓往上滑……人体大约有206块骨头,639块肌肉,先不论男女老幼,哪怕是两个相同的成年男性之间,居然也有那么大的差距,“你敢再碰我试试?” 杨茹暮绷紧双腿,他对傅玖这个人已经粉转黑了。 傅玖将手停在杨茹暮细白的后腰上,看他老婆那个色厉内荏的表情真是稀罕得不得了,“我不敢,我怎么敢?” 杨茹暮看傅玖那张死不悔改的笑脸真是快气死了,心里已经左勾拳右横扫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痛哭流涕,可现实却是他处于一面倒的境地,杨茹暮越想越委屈,眼眶瞬间一热,“我就那么好欺负吗?你玩够了没?什么义务什么责任,你懂吗?” 傅玖噙住他老婆挂在眼角的泪水,“你一口气问我那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这样吧,你问我一个,我答完后你也回答我一个,好不好?” 杨茹暮冷着脸躲开傅玖的吻,这种流氓简直低级,“你先说。” ☆、包容 “我不敢。”傅玖一脸真诚,并顺势松开钳制他老婆的手。 或许是傅玖的回答说得太漂亮,到这个时候,杨茹暮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他瞥了眼被傅玖勒红的手腕,不知怎的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他拿手推着傅玖的脸,“走开!” 傅玖笑意满满地替杨茹暮拢好散乱的头发,随后爱不释手地拿手指捻着那汉玉般白嫩的小耳垂,“我不敢,你跑了怎么办?” 耳朵上酥麻的感觉激得杨茹暮一阵阵打颤,他咬着唇微弱地喘了几口,才终于使力拍开傅玖的手。 “啪——”得一下,傅玖手背上染上一块红印。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2节 傅玖低头看手的动作有点苍凉,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除非真被逼急了,否则杨茹暮从来舍不得打傅玖,这时他完全忘记傅玖对他做的那些事,想道歉想服输,想问他疼不疼,千言万语从心坎上涌上来,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你活该!” 话一出口杨茹暮更后悔了,卑鄙的他,卑微的他,卑贱的他,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心在傅玖面前摆架子,傅玖肯这么对他他就应该知足,就应该好好收着,瞎搞什么呢? 可是…… 老天是瞎了吗?还是生死薄上早就写好了他就配任人欺凌? 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更有滔天愤怒郁结于心,这种仇恨促使他直接抡起巴掌甩在傅玖脸上,谁让你先来招我,活该!清脆有力的巴掌声后,他看着傅玖岿然不动低着头的样子,终于有了报复的快感,“你离我远点,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恩断义绝总好过你翻脸无情。 这一下杨茹暮使了全力,他觉得应该够疼了,反正他的掌心都火辣辣的,见傅玖还是那副样子,杨茹暮说不出是因为心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觉得他又要倒霉了。 傅玖的唇线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上扬,浓密的睫毛投射在脸上的阴影如阳光照不到的诡谲深渊,阴沉又森然。可等傅玖视线上抬,静静看向杨茹暮时,又祥和又安静,没事人似的握住杨茹暮行凶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这么凶!” “你好凶。”傅玖凑近杨茹暮的耳畔,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这低喃声未落,杨茹暮突觉腰椎以下一阵酥麻,他直觉害怕,忍不住惊呼出声,“傅玖!你……” 傅玖亲了下杨茹暮耳鬓的皮肤,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几个穴位。 腰背区不断扩大的酥软感通过体表传感器传入大脑,杨茹暮紧张地拿手抵着傅玖的肩膀,他觉得他使了死劲,手却还是软绵绵的。不久前傅玖还拿这招控制过他,否则哪那么容易,就让这个人得逞了。 “……傅傅……玖,别……”杨茹暮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只感到下面一凉,傅玖就轻车熟路地进、来、了。 那一下又重又急,杨茹暮咬紧牙关摇着头,他浑身都在发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哪只手打的,嗯?”傅玖拿无名指勾住杨茹暮的下巴,大拇指抚摩着他老婆水色的唇,表情依旧温柔。 难堪的研磨正一阵阵刺激着杨茹暮的神经,他抖得更厉害了,而他过激的反应更助长了对方那个恼人的玩意儿,杨茹暮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升腾起雾气,他甚至想不通他到底在难过什么,就已经泣不成声。 “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打过,还是你错了?”傅玖闭着眼深吸了口气,那种由感官上的趣味升华得来的灵魂满足,正深深刺激着他,傅玖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放松。” 杨茹暮被拿捏着下巴,只能小幅度地摇着头。他听着眼泪打在耳旁的嗒嗒响声,根本不关心傅玖说的那些话,杨茹暮满脑子都是对傅玖的抵触,看看这个人,一个巴掌就受不了了,还谈什么喜欢他?杨茹暮双手捂住眼睛,绝望的潮水快将他吞噬得尸骨无存,他却只能咬着唇艰难地忍着。 “你再不道歉,我就不客气了。”傅玖试探着去拉杨茹暮捂着脸的手,杨茹暮却大有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傅玖本就没使多少力气,又怕弄疼这犟老婆,只好就此作罢。傅玖伏下来含住那双小手上细白的指节,一个没忍住,攻城掠地的本事变本加厉全使了出来。 搅到动-情处,杨茹暮连哭腔都变了调,却仍固执地捂着眼睛,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傅玖的脸,这样就看不到那些跟别的人相差无几的戏谑、嘲弄和……嫌弃! 是的,哪怕这些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可他就是觉得两掌之外的傅玖,就是这样的表情。 嫌弃他,轻贱他,却还要假装得那么情深意重!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歹毒的人? 杨茹暮眉心猛地一抽,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悲凉反复切割着他的灵魂,“……出……出去,你,滚出去!别碰我!我没做错,那是你应得的!”一开始他说话还有点抖,说到后面,他的思路和语调都清晰了起来,“我打你一巴掌怎么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喜欢我吗?怎么连一巴掌都……”,刚说到这,杨茹暮被傅玖的动作激得差点晕过去,后面那些控诉,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爱情不是道德绑架,也不是情感勒索。我喜欢你这是事实,但不是你侮辱我的借口,你是我老婆,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亲人!你老实告诉我,刚才你什么感受,心疼吗?”傅玖双手托着杨茹暮的后脑勺,眼眸星星点点,全是认真。 可这些杨茹暮看不到,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傅玖这种诡辩乍一听确实有道理,但这种道理本就建立在平等和谐的夫妻关系之中,如果他从头到尾遇到的就是傅玖,杨茹暮肯定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骂都舍不得骂一句,怎么敢跟傅玖动手,可毕竟这么多年了,虚情假意尝得太多,再甜的开头,又有什么意思? 杨茹暮抽抽鼻子,终于把双手从脸上挪开,他知道他的眼神布满伤痛,可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多顾虑了,傅玖想嘲笑他就嘲笑吧。杨茹暮张了张嘴,强忍着怒火心平气和地说:“……你刚才说,爱情不是轻贱他人的借口,那么请问,颜值是你犯罪的理由吗?傅总!” 傅玖笑出声,“小东西,我亲爱的傅总夫人,我对你的生理行为以情感为基石,婚姻为保障,合情合理,这是我的权利,你的义务。” “义务?”杨茹暮气得发抖,“既然你反复强调这种义务,那我们就来谈谈什么是义务。英语中有个单词:pulsory,什么意思?” “形容词?”一听这个词,傅玖差不多知道他媳妇要说什么,他故意不解地想了想,顺着话头回道,“……义务的?”说完他状似无意地往深处一、挺,出其不意的效果引得他老婆仰着脖子细细地喘,桃色的红晕沿着浓密睫毛微合的眼顺势而下,此番风情,本应使人心生怜惜,却偏偏惑人神魂教人生死皆空。 只可惜鲜少能看上一看,傅玖脸上满是无奈。 另一边,杨茹暮刚凝聚起来的斗志又被傅玖打散了,他捏着拳头,一边哭一边喘,此刻无比庆幸他对这方面的需求淡得可以说几乎没有,这样的他对上傅玖都好几次缴械投降,要是放到从前,一定什么丑态都出来了,“……出……去!” 杨茹暮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哽咽的颤音藏都藏不住。 傅玖动了一阵,看他媳妇实在伤心得厉害,便打算找个机会放过这心肝儿,“你要是说服我,我就听你的。”说完他果真停住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脊椎时不时地撩一下杨茹暮,他咬着牙瞪傅玖,见傅玖确实不再动了,才有余力想对策。杨茹暮琢磨了好一会儿,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词典里那个词还有另一重意思:强制的。这说明义务本身就有强制的成分,你口中的义务,其实上是一种极其卑劣的强迫行为,单凭这一点,我可以告你。” 我记得这两种意思之间是分号吧?我国的翻译还是比较精准的,逗号和分号背后的意思,可不是多了个点那么简单。不过,小东西,难得你记性那么好我也不好打击你,傅玖一脸动容地吻了吻杨茹暮的眉心,“傅总夫人打算以什么名义起诉我?” 似乎没想到这么漏洞百出的辩驳傅玖都接受了,杨茹暮愣了一下,才扬眉吐气地说:“傅总苛待妻儿,屡施家暴,其妻不堪受辱,起诉离……”说到这,傅玖意味不明地睨了杨茹暮一眼。 一想到傅玖还胁迫着他的武器,杨茹暮只好忍气吞声。 “怎么不说了?”傅玖手指捻着杨茹暮的后颈,笑得和煦温柔。 “……”杨茹暮瞪着他。 “看我干什么?我打你了?”傅玖轻抚杨茹暮的脸。 “走开!”杨茹暮愤怒地挥开傅玖的手,一掌过去,又给了傅玖一个耳光。 傅玖这回笑得有点冷。 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表情,显然刺痛了杨茹暮的双眼,他顾不得害怕,倔脾气一犯,也跟傅玖杠上了,“……你强迫……我时,理由那么充足,那我正当防卫,难道还需要向你,你这个强……犯说对不起吗?” 话刚落地,傅玖似是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你是我老婆。我对你做的事,没那么不堪。” “可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你这么对我,跟那种行为有什么两样?”杨茹暮被傅玖看的都没底气了,只能小声地指控他,“arital-r、a、p、e,法律还是有这项规定的。你这是……犯法的!” “这项律法争议太大,这条路行不通,法院不会接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 “……可是家暴是入刑的,你这种性-暴力,也是家暴的一种。”杨茹暮抖着手指头,正要据理力争,傅玖突然动了起来。 被玩透了的恐惧迫使杨茹暮无助地捂住脸,“……傅傅傅玖……呜傅玖傅唔……玖……”他一声声,断断续续地叫着傅玖的名字,他不想求饶,但语调中的哀痛已倾注了他所有的软弱,“放……过我吧!” 傅玖起先并不理他,后来可能是从他身上尝到了甜头,动作的幅度放缓了不少,只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傅玖压低声音贴着杨茹暮的耳朵,同他说了一句话:知道吗?本来我就要放过你的,你却又给了我这么一下。 “……你妈你爸还能打你呢,照你刚才的意思,我也是你半个亲人,为什么不能教训你?”杨茹暮憋着气,借着傅玖的动作,稍稍缓过神来。 “我爸妈?”傅玖古怪地笑了笑,“这么久了,只有你敢给我这么来几下。我喜欢你才纵容你,否则你哪那么容易得手?你教训我,当然没问题,但这种教育方式是不对的。我承认你有教育我的权利,但教育之后,我有义务告诉你,这种方式并不妥当。” “我没拦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当然乐意纵容你,可我恰巧不仅仅是喜欢你那么简单,所以更不能纵容你。” 这一段话,一字一句,杨茹暮一个都不舍得错过。 喜欢你,所以才纵容你,而爱不是纵容。 ☆、刀与诗 傅玖说了那么多道理,杨茹暮却只记住了那句不是表白甚似表白的情话。 傅玖说喜欢他?杨茹暮急促地换了好几口气,才不太确定地问:“真的?” “是啊,我舍不得骗他。”傅玖精准地跟上了他老婆的思路,好笑地对着他的眉心吻了又吻。 “……是吗?”杨茹暮偏开头,话语中有一丝他自己都听得出来的低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在傅玖面前示弱,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惨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凡有点血性,也该活得有骨气一点,怎么还能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 是嫌不够丢人吗? 可他偏偏没有,他的骄傲,他的抱负,连同苦难一起,统统归入尘土。 然后,空空荒野下,留下一个患得患失的精神病—— 苟延残喘。 杨茹暮转头看向傅玖,他很怕从傅玖脸上看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于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傅玖,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可傅玖只是静静看他,深沉的,温柔的,甚至连其中的疼惜都清晰可见,毫不掺假,堂堂正正。 “你的眼睛怎么总是那么难过?你在难过什么?”傅玖伸手轻轻地抚着杨茹暮的眼睑,“能跟我说说吗?” 平和温热的指腹缓缓擦过他的眼皮,杨茹暮颤抖着紧闭双眼,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傅玖一句话就变得那么软弱,依赖是会上瘾的,赖多了就成了无赖。杨茹暮吸了吸鼻子,咬着牙说:“我……不想……说。” 那头傅玖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等你说给我听。我等得到吗?” “……可能吧。”杨茹暮终于放弃挣扎,主动环上傅玖的脖子,将额头倚靠在对方看似修雅实则宽阔的肩膀上。我能再信他一次吗?一时间杨茹暮脑海里转过的心绪复杂极了。 这肢体一贴近,就要出事。杨茹暮靠近傅玖时,下意识的紧张使得他某个地方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咝——”,这一下刺激大了,傅玖放在杨茹暮腰上的手都不对劲了,由物理运动引发的化学变化将傅玖好不容易按耐下的热情以最迅猛的方式点燃。这样下去可不行,傅玖侧头看他老婆,这小东西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只露出一个可爱的发旋,和细滑的后颈。 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这笨蛋的僵硬,面对这么典型的性恐惧,傅玖舍不得,“放松,我出去。”他忍得满头大汗,音色都带着点危险的信号,却故作轻松地拿唇瓣蹭蹭他老婆的发梢。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或许下一刻,他就会改变主意。 “我出去。你松口。”傅玖的语气甚至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 蓄势待发的威胁蛰伏于杨茹暮的身体深处,他能感受到它的难耐,它的火热,以及……它表里不一的进攻,杨茹暮揪着傅玖衣襟的手满是冷汗,他不确定傅玖话里的真实性,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神志。 杨茹暮做了几个深呼吸,甚至试图去回忆从前在别人下面承受时,那些刻意训练过的技巧,可惜疼痛的过往已经将所有甜蜜全然覆盖,他根本记不起任何与放松有关的本事,反击和憎恶才是他奉为上宾的护身符。 他深深惶恐,连脚趾甲都绷得紧紧的。 “……走开!”此刻杨茹暮完全被过往种种深深控制,他抬起头认真地仰视着傅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绝情。他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傅玖,直到对方眼里的深情逐渐被深沉取缔。 “把眼睛闭上。”傅玖与杨茹暮僵持了一会儿,突然冷淡地说。 杨茹暮偏开头躲开傅玖伸过来的手,依旧用看仇人的眼光瞪着他。 “闭上。”傅玖意味不明地抚摸着杨茹暮的下巴。 小时候听母亲的,长大了听杨祺陵的,后来听姜冼的,然后卷土重来,傅玖原来你也要我听你的?他受够了他们这群人,霸道,强势,目空一切,将他们所有的优越感全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那么有种怎么不去统一地球,称霸银河系? 杨茹暮硬气地冷着脸,然后下一秒就为他的倔强买了单。 ……这场暴行持续了很久,杨茹暮的双手被傅玖牢牢控制住,他甚至连遮脸的道具都没有,只能崩溃地紧闭双眼,强忍着所有的折磨。 发麻的唇舌,被抬高的腰,被握在掌心蹂-躏的腿。 一帧帧,都是他碎掉的生命。 然后终于在全面侵占的决胜时刻,冷不丁,掉了一滴眼泪。 傅玖终于撤兵而出,给杨茹暮整理好衣服将他揽腰抱起。 他如同餍足的魔鬼,贴着杨茹暮耳廓,愉悦地轻笑。 杨茹暮手腕上又多了两块红印,酸痛无力地虚搭在傅玖肩上,他觉得傅玖就是个魔鬼,像品尝鲜血一样,享受他的堕落、挣扎、痛苦……和下贱。 很得意吧? 杨茹暮难堪地活动手指,最后只能虚弱地握紧拳头。 我有多讨厌你,你不会想知道的,傅玖。 然而傅玖只是在他耳旁低沉地笑,似乎发生了多么好笑的事情。 “……你笑什么?”杨茹暮本能地不想自取其辱,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种感觉就像被狗咬了一口,而那条贱狗居然还嫌他的肉太老,没味道。 傅玖拿薄唇碰了碰杨茹暮的耳垂,没说话。伴随这个吻而来的,是他又重回本体的温柔。 此时的傅玖显得那么温文尔雅,假装前一刻一脸暴虐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你笑什么?”那个短暂的笑声激起杨茹暮内心深沉的不安,他害怕听到傅玖薄情寡义的点评,又在意到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我想到一个故事。”傅玖又在杨茹暮锁骨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一只老鼠想要杀死大象,不是爬进象耳里咬碎鼓膜,居然想要比拼腕力。你说它到底在想些什么?” “……”,傅玖居然讽刺他是只老鼠!杨茹暮愤怒地想要挣开傅玖的怀抱,这一刻不只有仇恨,还有难过到极点的失落。 “你这个笨蛋。”傅玖搂住杨茹暮的膝关节和后腰,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这只小老鼠白白嫩嫩的,团成一团的时候,萌得我真想把他藏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把我迷得魂不守舍,我该拿他怎么办?” 杨茹暮被傅玖说懵了,他这一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时起时落,还非常害怕突然就从最高的地方跌下来。 ……他并不喜欢听情话,但碰上这个他中意很多年的人,居然觉得那些情话,一点都不无聊。 杨茹暮想起很多年前某个同班同学养的那只小豚鼠,它仰着脑袋掉眼泪的样子,落在他眼里,虽然很心疼,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杨茹暮猛地瞥了眼傅玖,“……我不是动物,你也不要把我当女的看。” “你不是女孩子,但你身处弱势群体却不自知,是个笨蛋。” “傅玖!你……说谁是弱势群体?”上次是谁大言不惭说自己处于劣势,需要他张开翅膀保护他,敢情全是骗他的?! “嘘!别忙着反驳我。你们这群小东西就是不知道多读书,有时间多看看《社会学》,里头的人类哲学概念还是很不错的。” “反正我肯定不是弱势群体,我也懒得听你扯什么哲学观。”好像我很没文化似的。 “你懒你还有理了?”傅玖好笑地亲亲他的鼻子,“我说你是弱势群体,并不取决于你本身的生物性。性别在社会形态上的阵营确实占据一定程度的优劣胜负,但这不能用于区分强弱。强者胜于弱者,这是个真命题;男性优于女性,这却是个伪命题。玄学有句话叫做‘阴阳调和,道法自然’,如果指的是男阳阴女,从哪种角度解释都到不了道的境界。长久以来伪学派的传道论将性别用于对道法的解释,并由此强调男女配对的真理性,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茹暮都快被洗脑了,有生之年有人能从玄学角度解释同性恋,他不禁对傅玖胡说八道的本事肃然起敬,“我佩服你为搞基事业做出的贡献,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上来打你。” “等等。”傅玖看着杨茹暮笑,“我并不鼓励同性恋。我鼓励阴阳调和。就像一张纸钞有正反两面一样,真正的阴阳调和,它们彼此之间一定维持着反向重合的定律。你想想看,纸钞的正反两面并不相同,但它们有一样属性是完全重合的……” 傅玖一面说,一面抱着杨茹暮往浴室走,“因为它们都是比例一致的长方形,只有这样才能毫无违和感的贴合在一起。所以感情双方就好比太鱼图里的单阴单阳,能合到一块,那就是最合适的,无关男女,不分对错。” 壁照灯亮起的瞬间,杨茹暮不再纠结傅玖出的烧脑题,他双手撑在对方的肩头,“……我自己洗。” “别闹。”傅玖两三下就将杨茹暮扒了个干净。 杨茹暮挣不开傅玖,只好气闷地说:“星座学上说,处女和天蝎是死对头,五行相克,王不见王,我信这个。” “小骗子”,傅玖试好水温,将杨茹暮放进浴缸里,“处女?和我明明是最为理想的一对。” “你怎么也信这个?”杨茹暮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谎言被拆穿的羞愧感,反而傅玖意味不明的反问吓了他一跳。然后他突然想起这具身体是巨蟹座,625的生日,跟他自己的差了2个月有余,怎么算也跟处女座搭不上边,可刚才傅玖似乎……并无意外。 杨茹暮不动声色地朝后看去。 背后的傅玖袖口翻卷到肘部,金丝西线的衬衣有些凌乱,露出肌理匀称的胸膛。 傅玖正给杨茹暮梳头发,见他看过来,眼中浮现一丝不怀好意,“再看我进来了。” 杨茹暮生气地推了他一下,“你走开,我自己洗。” 傅玖抓住杨茹暮的手,“你看你总是吃亏,怎么思维方式还不知道改一改。” “你不要管!脸转过去。” 傅玖长叹了口气,手一伸从支架上拆了个东西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杨茹暮一眼,然后把那东西给他戴上。 一个有点眼熟的眼罩。 简约清婉的转日莲。 象征沉默的爱。 杨茹暮还没仔细看,眼前就黑了一片。 他想拿手摘下来,双手却被傅玖握住了。 “别动。现在听我说。”黑暗的背景下,他听到傅玖带着磁性的嗓音,“这么好看一张嘴,拿来吵架可惜了。古有说客不战而屈敌之兵,他手无缚鸡之力,拿他脑袋可能都不需要提枪抡棍,从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弱的一方,可他并不拿弱项跟别人斗,趋利避害,充分利用语言的魅力,到最后,他一样不弱。” “……傅老师!”杨茹暮咬牙切齿地嘲笑傅玖,差点忘了这人还有个教授的副业。 “还不听话。”傅玖照着杨茹暮的嘴唇轻咬了一口,“古时拿文武划阵营,现在虽然不分文武,但喜欢用男女来定强弱,那我今天就跟你说说男女。社会提倡男性的思维方式通常是:打一架,用的是拳头;而女性思维模式一般是:讲道理,用的是嘴。狭义上归纳,我们习惯于将用武的称为强势的一方,用文的归为另一方。你刚才对付我时,用了很典型的男性思维方式,而不是像个小姑娘似的解释或求助,甚至你连开口与我沟通都没有,你知道自己错哪了?” “……我没错。”视觉的缺位使得触觉分外鲜明,杨茹暮僵了片刻,才下意识地舔了舔被咬的嘴唇,又气愤又羞耻。他就是很想跟傅玖打一架,可惜还没出手就输了。 “你这笨蛋,活该你吃亏。”傅玖含着他的下唇吮-吸了一口,“明知打不过还冲上去,那叫智障,连鲁莽都算不上。” “……”虽然很生气,但居然觉得傅玖说的有道理,杨茹暮都觉得自己果然就是个智障,“你的意思是,下次我要大喊大叫,吸引别人过来围观你这个变态吗?” 傅玖叹了口气,“我并不喜欢用女性思维方式来定义这种行为,何况你还曲解了我的意思。其实每个人都有刚柔两种属性,他取胜的方式不一定非是刚的一面,老刀用多了也会钝,用刀还是用诗,取决于对手手里的刀与诗。比刀功你显然输多赢少,但你的诗写的比他好,那这个时候,你就应该用你的诗跟他斗,是不是?” “……我觉得我的诗也肯定没你写的好。”杨茹暮挫败地低下了头。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至少有一千种方法说服我,可你偏偏不用,你拿起了刀。” “……你让我想想。”杨茹暮丧气极了。 “没什么好想的。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别再想着离开我,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傅玖拢拢杨茹暮的头发,他再也不相信这小东西自己想能想出什么好事情了。几分钟前还跟他互表心意,转个身又要找他拼命……傅玖暗沉沉地盯着杨茹暮,一瞬间思绪走远。 ☆、退路 等收拾完毕,差不多都快七点了。 整间房屋灯火通明,播散着说不出的温沉。 食物的香甜在这个相对安宁的空间里游走。 杨茹暮背对着灶台趴在傅玖身上,体型的差异越发显得他苍白瘦弱。他从前从不为身高懊恼,他家里基因不错,虽不能算多高,但好歹也有178。就是站在傅玖面前,也只差了一个头的距离。可这具身体却连170都还差上那么一点,充其量只算得上女孩子堆里的高挑个儿,往男人窝里一杵……如果不是比例还不错,就跟智障一样。 杨茹暮很不自在,他刚想离傅玖远一点,腰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别动。”傅玖俯下来亲了亲杨茹暮的发旋。 砂锅里的汤汁飘出浓郁的香味。 这气味。 透着股惊艳的芬芳。 傅玖往汤里倒了点纯牛奶,调和原汁里的油腻味。 “马上好。” 杨茹暮看不到傅玖做菜的样子,只听到他落在他耳旁的吻,和那一声“马上好”。 这一刻,他的心居然出奇地平静,甚至找回了昔日那种难以描摹的悸动。 杨茹暮黯然地咬了咬牙。 怎么办?他居然觉得傅玖真的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好到他甚至产生一种“他从来都没看走眼,只是命该如此”的错觉。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舍不得离开傅玖。 他感到傅玖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使劲,然后直接提抱起他往客厅走。 杨茹暮慌张地搂紧傅玖的肩膀,上半身紧贴着傅玖,被分开的腿无力地搭在傅玖腰间。 杨茹暮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姿势,可托在臀部的手那么固执,他连反抗都没勇气,只好乖乖地维持着这个动作。 某个上个药的地方似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涌动着,缭绕着,又酸又麻,还有种奇异的感觉。 杨茹暮的脸蹭得红了起来,不自主想要收拢双腿,“……傅玖,我要下去。”他可怜兮兮地哀求,腿部的肌肉都揣着一股无从用力的虚脱感。 傅玖突然笑了一声,随即快走几步,将杨茹暮放到铺着气垫的软座上,“坐着别动,我去端菜。” 杨茹暮刚坐稳,慌忙并拢双腿,他手指紧张地捏紧衣角,满心都是愤怒和屈辱。 等他再抬起头,傅玖就坐在他旁边。这不是傅玖第一次和他吃饭,但坐得这么近,却从未有过。 “你、你离我远一点。”杨茹暮不想承认心中的害怕,或者委屈。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有点不高兴。”傅玖淡笑着看他,放在杨茹暮腰上的手微微用力。 也不知傅玖又按到了哪个穴位,杨茹暮感到腰部的软肉疼得他一激灵,刺痛过后,慢慢升起一股诡谲的空虚感。他慌忙扶住桌沿才没一头栽进傅玖的怀里,“……我也很不愉快!”他接过傅玖给他盛的汤,气得拿勺子的手都在抖。 杨茹暮气愤地喝了几口,香浓清爽的汤汁滑入口咽,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张开来。这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傅玖支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杨茹暮蹙起眉梢,“你怎么不吃?” “我还没尝过你做的菜。”傅玖眼眸深深。 杨茹暮愣了一会,才压下快到喉咙的“那你想吃什么,我来煮”,转而若无其事地说:“哦,我心情不好。” “小坏蛋!”傅玖亲了亲杨茹暮抓着勺子的手,“我做菜不好吃,你都不考虑解救一下我。” “那我做菜就更不好吃了!”杨茹暮深吸了口气,冷漠地将手抽了回来,“况且,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忍不住毒舌道,“我又不是菩萨,凭什么对你‘有求必应’!”给你惯的什么臭毛病,去死好了。 后半句话杨茹暮咬咬牙吞进肚子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能说,他怕他一说出口,就又多了一份罪孽和愧疚,“喂,你吃不吃?”他夹了一筷子菜,本想放傅玖碗里,又想到傅玖的洁癖比之他只多不少,就把这念头打消了。 傅玖“噗”得笑出声,“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好意思收回去。” “……我嫌弃你!”杨茹暮转过头不再看傅玖,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跟傅玖一起吃饭,每次他都顾忌太多,根本不敢拿筷子。他和他差之千里的家庭背景,决定他们全然不同的教养与举止。 所以说,门当户对这个观念,不是没道理的。 “真的?”傅玖眯着眼,讳莫如深,又欲言又止。 这里所有一切都是傅玖的,一瓢一饮,一桌一椅,连他都是他的,杨茹暮气愤地转开头,“你走开。” “这么嫌弃我?那老婆大人描述得再具体一点?我也好改正。”傅玖托着杨茹暮的后脑勺将他扳正,头抵着杨茹暮的额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 这么近的距离促使彼此的呼吸都像是触碰到了一起,杨茹暮看到傅玖如夜色一样深邃的瞳孔中,似乎闪动着某种侵略性十足,又分外从容优雅的东西。杨茹暮尽量压低脑袋,跟傅玖拉开一段距离,才舒了口气说:“你改不……”他话还没说完,那恼人的舌便窜了进来,“唔,傅……玖……嗯,不、行!别……你不能……” 搅动、翻滚、扫荡……躁热的空气波丝丝缕缕地纠缠着,良久,傅玖留恋着退了出去。一吻方定,他又在杨茹暮红肿的嘴唇上细细吮-吸了几口,才终于放人。 “还嫌弃我么?”傅玖沉声问道。 杨茹暮抿着唇,被死死扣住的后腰又传过来一阵酥麻的触觉,他僵直不服输的气性一下子全没了,只好乖乖认错。 傅玖伸出食指挑起杨茹暮的下巴,“那你可要记牢了。” 杨茹暮垂着眼睛,听到这句话,绷不住掉了滴眼泪。 书里写的那种跟条狗似的围在主角身边,事事都顺着心意走的爱人,果然是不现实的,反正像傅玖这样的人,他是搞不定的。 傅玖吻着杨茹暮的眼泪,颇有些无奈,“老婆大人,那你说我该怎么样?我适当考虑一下。” “……我、我听你的,你别那么对我了。”杨茹暮真是被弄怕了,不敢再惹傅玖生气,天知道对于他来说,说这句话又多憋屈。可跟傅玖硬碰硬只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管是冷暴力还是武力战,他都不占上风,看来他真应该改变一下迎战对策。 杨茹暮仔细回想了下他与傅玖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几乎找不到傅玖的软肋,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傅玖吃软不吃硬。 但这个人现在简直软硬不吃,根本不理会他的求饶和眼泪,顶多动作温柔了一点,对于那种事还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听我的你就完蛋了。”傅玖轻咬了口杨茹暮的下唇,“你要是不惹我生气,我可是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吗?”杨茹暮不信。 “过几天我把儿子接过来。”傅玖亲了亲杨茹暮皎洁的额头。 杨茹暮愣愣地看着傅玖,一时间千番滋味溢于言表。他很害怕傅玖是在试探他,不久前还那么对待他的傅玖突然主动提起杨翊泞,他要是顺着杆子爬下去,不知道又会遭多少罪。他现在憋着气连儿子都不敢提了,只想着在一个适当时机见一见儿子,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可是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他想说,傅玖你会把儿子还给我吗?杨翊泞过来是不走了跟你我一起住还是你另有安排?如果哪天这场婚姻维持不下去,如果杨翊泞还没成年,甚至他坚持要跟你走,你……你能不能别让他离开我?还有,如果以后我们闹不愉快了,也请你别拿他报复我,行吗? 因为,我好像,真的只有他了。 半晌,他唇瓣轻颤了颤,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突然发现,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这捡来的二次人生,他依旧是傅玖动动手指,就立马什么也不是的小人物,连杨翊泞都是主动离开他的。 他沉默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晚餐。 他本该毫无食欲,可唇齿之间流转的菜肴,奇迹般地填补了点心里那种难过到不行的空虚。 “喜欢”这种心情,实际上一点都不靠谱,感情是最容易消磨的玩意儿,再深情的海誓山盟,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就像他们家上一辈的老账本:他母亲是他生身父亲的初恋,当年这个男人迷恋她到发誓赴汤蹈火至死不渝的地步,到头来,也不过是给了她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外加一句假惺惺的“对不住”。 等青涩年代的憧憬和渴望都被现实打破之后。 一个男人的钟情? 本身就是个笑话。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认定那么一个人,这想法既天真,又有点滑稽。 更何况人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找对象。 再比如姜冼,不能说这个人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甚至姜冼偶尔表露出来的情义都是真心的。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他最难过最失落的那些瞬间,都是这个人给的。 他早该知道的。 况且,他根本找不到傅玖非他不可的理由。 离婚吧。 这三个字在他嘴里转了百余来圈,却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多残忍。 他还没到离不开傅玖那种地步时,傅玖不肯放他走;等他真舍不得走,巴不得他早点滚蛋的又成了对方。 可,偏偏他能预见那种结局,却依旧毫无办法。 “甜心,你在想什么?”傅玖将下巴靠在杨茹暮肩上,“小眉毛皱得这么深。” 杨茹暮猛地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拿汤水照了照镜子,才一脸平静的抬起头,“我吃好了。” “好,我去洗碗,你坐着别动”,傅玖拿过一旁的围裙利索系好,便开始收拾碗筷。 等傅玖走进厨房,杨茹暮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真是个死循环,傅玖对他不好,他难过;对他太好,他也难过。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宁可死了一了百了。 打破僵局的,是一首不期而至的手机铃声,杨茹暮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他的手机。 他刚接起来,那头就挂了。 而后过了一会儿,对方又不甘心地打了过来。 杨祺陵? 杨茹暮心虚地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只听那边水声潺潺,半透明的磨砂门后面,傅玖挽着袖口洗碗的背影,隐约可见。 杨茹暮哆嗦了一下,接起电话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躲进桌子下面,“喂?”他压低声音说。 “跟你说个事,两句话的工夫。”杨祺陵的语气有点烦躁。 “……” “我得离开这里,五年。你不用等我,我想我并不喜欢你。”说完,杨祺陵就要撂电话。 “等等。”杨茹暮焦急地挽留他,“为什么?你怎么了?”他很怕杨祺陵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杨祺陵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人曾告诉我,哪怕喝个烂醉,也能让我第一秒想起来的,才是我真正在意的……所以我考虑清楚了。现在有个非常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隶属特种部队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不想放弃这次的基地特招。你明白那种心情么?” “我明白。”因为那句话就是他说的,杨茹暮苦涩极了,“可是,我也可以等你的,五年,刚刚好。”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等到傅玖厌弃他的那一天。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别的,说明我并不喜欢你,这样对你来说特别的不公平。感情这种事,你一个姑娘家……” “杨祺陵,如果哪一天,我露宿街头了,你会收留我吗?”杨茹暮打断他。他不是真要杨祺陵负什么责任,他也不会离了傅玖就活不下去,他想要的,也无非是一个态度。 那头一点声音都没传过来,要不是通话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往下走,杨茹暮甚至觉得杨祺陵已经挂掉了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吼,“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结婚了吧?是不是现在还在闹离婚?或者,你还打算以后肚子里揣个不知道是谁的种,让我来当这个冤大头?”说到这,杨祺陵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你养了我的儿子,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我接受你的朝三暮四吧?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碰别人玩过的东西。你好自为之。” 电话里头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杨茹暮才蓦然发现,他早已泪流满脸。 “老婆?” “……媳妇!” “小甜心,你跑哪儿去了?” “……卿卿,你在跟我躲猫猫么?” “你再不出来,等我找到你,你得让我亲一口……” 脚步声由近即远,又慢慢朝楼上走。傅玖的喊声一点点远去。 杨茹暮蜷缩在桌子底下,这个人口口声声的喜欢,却一条退路都不给他留。 他痛苦地捂着脸,这一刻他什么也不信,他只知道此刻这些眼泪,到底谁给的。 ☆、聪明人 人情绪低落时,似乎特别容易想太多。 杨茹暮藏身的地方还算开阔,再藏个三五个像他这样体形的人都绰绰有余。他抱膝而卧,像只流落街头的灰老鼠,用一双满含伤痛的瞳孔,凝视这个明暗分明的世界。 并对此,认命一般地,无动于衷。 他刚从杨祺陵给他的痛苦中走出来,又跌进傅玖的陷阱里。 他浸满疼痛的过往,也在这个暗沉沉的心境下,如潮水般决堤而下。 ——那是一个如小提琴般悠扬的冬夜。 沁人的飞雪飘荡在空灵的落地窗外,或静默或张扬,却无一不是只能匆匆而过。 那一天的夜晚,大抵是他两辈子合到一块儿,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跟傅玖一起吃的饭。 他拘谨地坐在姜冼身旁,只敢伸筷子夹最靠近他的那一盘菜,根本连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他的心上人就坐在他的对面,不,更准确点来说,是坐在姜冼对面。他们三个人,难得坐在一起,尝一尝傅玖亲手做的家常小菜。 手里的筷子像是泥鳅一样,滑溜溜湿答答,他怎么都抓不稳。 杨茹暮满头大汗地拿捏着碗筷,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的动作。 他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傅玖会不会嫌弃他?他刚才那一系列餐桌礼仪有没有太失格的地方? 他估计傅玖应该不会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可还是控制不住一遍遍地,周而复始地想。 这大概多少带了点,不想在傅玖面前丢人的情绪。 酸哒哒的番茄在味蕾上滑动,激得他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哪怕是吃到后头有一阵奇异的香甜滋味,他也赶忙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他不喜欢这种有着古老历史的果蔬,却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口接一口的吃。 番茄就米饭,他吃得非常缓慢而“津津有味”。 一双筷子伸到他面前,在他碗里放了一块鱼脯肉,杨茹暮沉默地抬起头。 傅玖一脸考究地看着他,微眯起的双眼,神色淡淡。 那眼神就像是,神祇盯上了一只一直在他脚旁徘徊的蝼蚁,谁也不知道,他看着它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一脚踢开还是漠然以对? 杨茹暮莫名有些害怕,本就抓不稳的筷子,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磨得他掌指一阵剧痛。 “啧”,身旁的姜冼突然撂下筷子,拎着杨茹暮的后腰就往自个儿怀里拽,“你喜欢他?要不要我让给你?” 他喜欢傅玖这件事,姜冼一贯都只会在床-上折腾他时,才拿出来调侃。怎么这会儿居然当着傅玖的面给他抖出来?杨茹暮顾不得自卑和难过,情急之下他慌忙抬起头,正要矢口否认,却发现姜冼根本不是在跟他说话。 斜对面的傅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双手交叠,左手边的茶壶飘出几缕白朦朦的热气,渲染出傅玖稍显温柔的剑眉。而后,他薄唇一抿,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抱歉。” “抱歉”。 近在耳旁的道歉将回忆整个搅混。 一瞬间,杨茹暮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而后,脚踝处猛地一紧,杨茹暮受惊一般抱住身侧的桌脚,才不至于轻而易举地被傅玖抓出去。 “你……放开!”傅玖怎么那么快就找过来了?杨茹暮死死搂抱着桌柱子,被傅玖握在掌心的脚怎么挣扎都不管用,他急得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 傅玖轻轻地捻着,没松手也没怎么使劲,只是温柔地将这白嫩嫩的裸足拿在手掌中把玩,然后,突然低头在足背上舔了一口。 “……你、你干什么?”杨茹暮见挣不开,忙不迭地拿一只脚踹他,却被反客为主地抱住双腿。 傅玖拥着杨茹暮的腿,弯腰爬了进来。 这原本还算空阔的桌下世界,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 “甜心,你真厉害,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盲区,你居然用到了你老公身上。”傅玖话里带笑,双手沿着杨茹暮不断颤抖的双腿缓缓往上挪,最后捧住他满是泪痕的脸颊,对着下巴尖坠着的泪珠,恶狠狠地呷了一口,“不想见我?我惹你生气了?” “……”,杨茹暮盯着傅玖,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一滴滴往外冒。不管是过去还是当下,他承认,傅玖身上,总有一种令他敬而远之的煞气,如同动物本能一样,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怕他,怕得不得了! 见杨茹暮闷不作声,只顾着掉眼泪,傅玖搂着他的腰就要把他从这个地方弄出去。 杨茹暮难受地哽咽着紧抱住桌柱子就是不放手,“呜……傅玖,我不要……”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来?”傅玖停下手,曲起指节给杨茹暮擦了擦眼泪,“这桌子底下有什么?还是……你爱上这根木头了?抱那么紧,小坏蛋!”傅玖说完,修长的指节弹了弹那根腿柱子,很有些吃味。 “……你放开我!是我、是我……不想,出去。”杨茹暮酝酿了好久的硬气宣言,在傅玖幽深的眼神中,说得断断续续,又毫无底气,到最后干脆像是自言自语,“……你放过……我吧。” 傅玖似乎深吸了口气,突然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既然你不想出去,那我们试试这个场景,我还没……”他话未说完,只顺势推了杨茹暮一下,就那么看似随意的一动,就把小爱人压制在地。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3节 杨茹暮推着傅玖咬着他脖子的头,惹来对方更用力的厮磨。他恨怒交加,鬼使神差地哭喊道:“你……混蛋!你根本不爱我!” 傅玖气笑了,他松开嘴里死咬着不放的嫩肉,“你可真是,好样的。”他原本抬手想摸摸他老婆的脸,却被躲开了。傅玖面无表情地盯着杨茹暮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很轻柔地唤道,“暮暮。” 杨茹暮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心里的小人发疯了似的警告他“不可以慌不可以慌,不准看过去,你这个蠢货”,他却依旧下意识地朝傅玖望过去。这一刻,紧张与恐惧的浪涛将他全然淹没,他满脑子都是:傅玖怎么会知道?明明这辈子的他和傅玖没什么交集才对? “看来我猜对了。”傅玖俯身压在杨茹暮身上,“暮暮大人,暮暮老婆,暮暮小甜心……”他一边低低地喊着他,一边将吻印在他的眉眼之间。 “你……你到底是谁?”杨茹暮根本不信傅玖重生了,如果傅玖都重生了,这混蛋怎么好意思那么理直气壮的求交往求嫁娶?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傅玖拿手指仔细地描摹着杨茹暮的唇线。 杨茹暮抿着唇,闻言将牙关咬的更紧了。这时候他可不管这一世的傅玖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管这一世的傅玖是得多无辜才能被他拿来给上一世的傅玖背黑锅,他只认定,只要对方是傅玖,他就虐对人了! 傅玖看着小爱人可怜兮兮还红肿未退的嘴唇,忍不住贴着唇畔亲了一口,“真是拿你没办法。”傅玖凑到杨茹暮耳旁,用说悄悄话的腔调说,“其实我刚才还不确定,现在才算是知道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杨茹暮最害怕的不过是傅玖想起了他和他不死不休的过往。他越想越害怕,连开口的语气都从没这么没骨气过。因为他突然发现,如果有一天傅玖知道他上辈子视如尘土的那个人,居然被他娶回家了,还宠得跟什么似的,这到底是一段多诡异的黑历史? 傅玖将头埋在杨茹暮的脖子上,难耐地厮磨着,“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温瑜?小笨蛋。”说完他重重地在杨茹暮脖子上吮-吸了一口,“暮暮小甜心。”他话里带糖,语气居然有点说不出的疼惜。 “……”,如果不是傅玖还是那么厉害,杨茹暮都宁可相信这个人是前世哪个名不见正传的神经病穿过来忽悠他的。“我不认识你!你……别乱叫。” 傅玖皱了皱眉,“我从前是不是对你不好?”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杨茹暮的后背,他原本可以滴水不漏地套他老婆的话,可潜意识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以至于他故意卖了个漏洞。 “什么从前,我都不认识你!”傅玖刚才那话一出,很明显表达着他对上辈子的一无所知。杨茹暮松了口气,逻辑清晰地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这一世的他跳楼之前才刚跟姜冼认识不到一年吧,哪来的机会认识傅玖? “我为什么不能认识你?”傅玖捏了捏杨茹暮的耳垂,“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不说话的样子,跟我心里想了很久的爱人一模一样。但是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真的是。” 原来他沉默的样子跟傅玖喜欢的人很像?那怎么又成了“真的是”? 可万一他真的不是,呢? “你认错人了。我应该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杨茹暮低着头很肯定地说。这辈子的他的确比哪个时期的他都要沉默,说不定傅玖还真认错了,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迟了!”傅玖似是想到了什么,绷不住笑出声,“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不是我也只能抛弃前妻做足这个负心汉。”傅玖认真地捧着杨茹暮的脸蛋,“梦中情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择偶的一种选择。我可以选择屈从,也可以选择放弃。但等我彻彻底底认定一个人时,这些前提条件必然不再重要。前世情缘也只是前世而已,既然我都忘了,那个他应该也早就将这段感情放下。所以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更何况,你真的是。 杨茹暮被傅玖固定住下巴,只好愣兮兮地看着对方,傅玖这三观,每次都把他唬得哑口无言。怎么有人把移情别恋朝秦暮楚说得那么理所应当!他听了都替傅玖前任着急,怎么有这种人,说好了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居然说话不算话。可是他又特别地想哭,似乎哪一天傅玖哪怕真的邂逅他的命定之人,也不会转个身就甩了他,这种保证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甚至哪怕傅玖想起上辈子的渊源,杨茹暮也不那么害怕了。 “可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在我的那个时空里,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杨茹暮本来打算打死不说,可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了。 难怪每个人出生时,都是没有记忆的。因为有时候记忆是□□,是耻辱,是生生世世无法挺直腰杆做人的烙印。 别人敢理直气壮地说什么第一次,说什么负责。 他敢吗?他不敢。 他糟透了,也脏透了。 只因为他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 就这么一点点的记忆,居然成了天壤之别。 “小坏蛋!在我眼里,你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傅玖抚着杨茹暮哭得一抽一抽的脊背,好笑地说,“我肯定喜欢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也有可能是,我的喜欢还没那么深,你这小笨蛋已经吓跑了。 都把他往火葬场扔了,还说什么喜欢,那是什么见鬼的爱恋,冰-恋么?杨茹暮生气地推开傅玖,“我不信。” 本来两个人挤空间就小的可怜,杨茹暮这一推,直接让傅玖撞在了桌角上,只听一阵“砰嘭——”的响声,杨茹暮紧张地盯着傅玖的头,就差没扑上去替他疼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你疼不疼?我看看……” “你那么凶。”傅玖憋着笑埋怨,他的空间感方向感向来非常好,如果不是让着杨茹暮,这一撞还不一定能撞出什么来,“看来我以前肯定对你不好,你看你现在下手那么狠!” “不是的。”杨茹暮双手在傅玖脑袋上摸索,生怕有什么皮下血肿,闻言慌忙摇头,有点伤心地说,“是我自己贱。” 好与不好,本来就是情侣之间的事,他跟傅玖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怎么能这么一厢情愿地去怪罪别人的翻脸无情?他唯一恨他的,不过是因为傅玖亲手了结了他,这种仇恨跟情爱无关,只是非常单纯的被害人心理,如果非要往情爱上扯,大概是有那么点惆怅。可要不是傅玖跑来招惹他,这辈子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跟一个视他如土的人扯到一块儿去。 被自己喜欢的人送上路,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不仅是他做人失败的标志,何尝没有他咎由自取的一面。 ——是我自己贱。 傅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搂紧杨茹暮,这句话里饱含太多深意,一个人是有多自厌才总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什么都是他的错,别人就没有? 怎么可能。 “谁教你这么想的?你怎么那么好骗?”傅玖皱起眉稍。 “不是的,别人都夸我思想成熟。”杨茹暮弱弱地解释,“特别聪明。” “聪明你个头”,傅玖忍不住轻拍了下杨茹暮的小脸蛋,“在我看来你幼稚到不行,脑子里都快长草了吧?” “……”不知为什么,杨茹暮本来挺伤感的,都被傅玖给气没了。我觉得我挺聪明的,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当智障! “人最怕的是那点儿聪明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笑到最后的往往不是聪明人,而是自以为愚不可及的那种人。你承认你聪明你就倒霉了。” “这么说傅老师,你觉得自己聪明吗?” “就比你好上那么一点点,不多,就一点点。”傅玖挑眉一笑,特别魅惑。 ☆、诡梦 杨茹暮最终还是被傅玖从桌子底下捞了出来,他耷拉着脑袋,觉得超级丢人:“……你好烦!” 傅玖将他抱起来往楼上走,闻言凑过来贴着杨茹暮的脖颈亲了一口,玩味地说:“坏蛋。” 潮热的气息直往杨茹暮耳朵里钻,傅玖又亲又吮,弄得他脖子上酥酥麻麻的,沉默良久,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颤抖地说,“你……离我远一点!” “暮暮,你看看我,你从来都不肯好好看我一眼。”傅玖伸手想摸摸他的发旋,却还是被躲开了。 傅玖看着落空的手,漠然地抿了抿唇,他身上时不时飘过来一阵若即若离的柠檬香,明明是极尽清冽怡人的气味,居然也有些……邪乎。 一股缠绵的风飞过。 杨茹暮很快就没多少力气了,傅玖逮着他脖子上的弱点攻击,过分难耐的刺激使得他手足无措,只能软趴趴地靠在傅玖怀里。 直到被傅玖放到床上,他都没反应过来。 杨茹暮侧脸贴着枕头,嘴唇微张,小声喘着。 傅玖俯身虚压在杨茹暮上方,心神猛地恍了一瞬,情不自禁地亲了亲杨茹暮的脸蛋,才压低声音诱哄:“暮暮”。 见杨茹暮没躲,傅玖伸手探向那细白的腰肢…… 他只是希望老婆舒服一点。 真没别的意思。 被撩得有些上火,杨茹暮失神地迷瞪着眼,几滴眼泪从妍红的眼尾沁出来。 他在一艘掣着“荷|尔蒙”做大旗的巨轮上看一场“挣扎与沉沦”轮番上演的好戏,冷眼旁观了良久,不知哪一处触动了陈年旧疾,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难过,“……够、够了!住手!” 他自觉说得足够哀伤,听上去却甜甜腻腻,很像……撒娇? 傅玖理所当然地没理他。 杨茹暮只好去抓傅玖的手,折腾了许久,最后却只扯住了一角衣袖,杨茹暮委屈极了,“不要了……不要。” 傅玖侧头看杨茹暮的手,纤细指节,悠悠蜷曲,点粉未染……该死的好看。 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这样一个人,从头到脚,哪都引得他如痴如醉。 傅玖长出了一口气,才总算恢复一丝清明,他贴近媳妇耳畔,语调淡然,“不陪你玩了,我还有点事。你先睡吧,乖。”说完他将杨茹暮散乱的碎发理到耳后,才起身离开。 门一开一合,傅玖米白色的上衣下摆被风带起的弧度,灯影下温柔到无法描摹。 盯着关好的门看了一会儿,杨茹暮才缓缓靠坐起来。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有点眼熟的格局,忽然想起了什么,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就在这里,几个小时前,他被傅玖扛起来扔上床……给上了。 翻倒在地的三脚架已经重新立了起来,窗台上破裂的锦鲤瓷盆也没了踪迹,堪比明珠的绒白地毯上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更不可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衣物。 一切井然有序,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恍如那时候的愤怒、恐惧、委屈……都不是真实的。 杨茹暮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焕然一新的摆设,竟想不起傅玖是什么时候收拾的。 他,不想再呆在这个“犯罪”现场了。 他害怕。 他害怕那种认命般的屈服和……意乱情|迷的失控。 他心慌意乱地开门跑出去,直到离开主卧,跌坐在楼廊上,仍觉得浑身上下全是傅玖的味道。 ……他被他死死压制在身|下,他咬着枕巾哀哀地哭。傅玖一力接下他所有的反击,转而摆成了即兴的体|位。 杨茹暮从没碰到过比傅玖还有天分的“新手司机”,大概智商太高,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甚至……无师自通吧! 真奇怪,他明明该恨他的,心底上却总是顾念着他的好。 姜冼曾说,傅玖这个人吧,他似乎会看上许多人,但他娶回家的那个,才是他真正看上的,他这一生一世,也只碰这么一个人。 杨茹暮抓着栏杆缓缓爬起来,他忽然发现,他对傅玖的了解,往往都来自于别人口中的只字片语,似乎从来,都没睁开眼,好好地看上一眼。 「你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复杂,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暮暮,你看看我……」 杨茹暮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扶着廊栏朝楼下望去,偌大的客厅开着橙黄的夜灯,旁边的小餐厅聘连着厨房,它们各自温柔着,沉睡在十多年前梦一样的暖冬里。 而多年前的这一天,傅玖又会是用何种姿态度过这样一个冬夜? 有细微的水波声从楼上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杨茹暮原本就时空错乱的思路。 他受惊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才好奇地沿着扶梯往上走,原本在平地上他还不觉得身体有多少难受,一走上阶梯瞬时便感受到那种不容忽视的不舒服。 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双腿一软,他差点就瘫倒在地。 越来越倦懒的知觉袭上脊背,连视线都变得特别朦胧,杨茹暮靠着墙静站了会儿,才接着往上走。 楼上是个露天大天台,修着小阁楼,再往里走有一个雕着镂空木花的凉亭,周围有忍冬三两株。 转个弯,又是另一番景象。 有一淡蓝色玻璃屋毗邻而居,里头传来水打涛花的响声。杨茹暮推门而入,一阵清新的皂香迎面扑来。 傅玖背对着门站在最里头的晾衣架下,手拿着针线正给一件衣服缝纽扣。 那件绸衬上的纽扣被傅玖扯得七零八落,杨茹暮还以为他这几件衣服都被傅玖扔了呢。他的耳朵突然有点热,不管多年前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傅玖在干什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地给一个人洗衣服。 杨茹暮轻轻走过去抱住傅玖,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傅玖似也有一点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圈住杨茹暮环在他腰上的手。 “累了?”傅玖语带笑意,“累了就全交给我”。 杨茹暮确实非常困,他听话地把重心全移到傅玖身上,然后居然就睡了过去。 模糊之间,有傅玖抱着他下楼,有傅玖拿着牙刷给他洗漱的画面,接着他便跌入一个黑甜梦乡。 一开始他睡得异常舒服,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大概是睡够了,莫名其妙就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说:桃花庙有个大师最擅长处理姻缘,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去找他。 然后一件事突然袭上心头,大意是:他和傅玖吵架了,把傅玖打得脾破裂去了医院。亲戚朋友都劝他找个姻缘大师开解开解,如果这条红线牵错了,趁着年轻赶紧分了,别执迷不悟了。 并幸灾乐祸地说,相爱相杀他们都看腻了,他不嫌矫情他们还嫌俗呢卧槽! 也不知道这段见鬼的记忆哪里跑出来了,听着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姜冼呢? 梦里的他却对此坚信不疑,并哭唧唧去找大师开导,毕竟他那么喜欢傅玖,也实在舍不得再打他了。 场景一转,下一秒他就坐在了一扇山水晕染的玉屏风后面,隔着数九重纱对着一个道骨仙风的影子诉说他与他老公的那点事。 他口中的那个傅玖就跟纸糊似的,每次他随便一甩手,就一巴掌把人牙抽碎了几颗,要多干脆有多干脆。 杨茹暮不知怎的有种诡异的尴尬,这感觉像是大庭广众吹牛皮被人给笑了,脸都烧得红红的……反正就是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思路一打岔,剧情已经自顾自地进展到他冲上去抱着大师的大腿诉苦,说傅玖要是不对他耍流氓他也不会动手打他啊,这该怎么办才好!大师! ……这么恶心的梦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大师怎么还不把他一脚踹开。 可惜大师没听到他心里的吐槽,居然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用一腔低沉富有磁性的语调,从人生哲理讲到世间百态,并劝慰他“你心中无旖旎,旖旎何处来”,简而言之,就是他想对傅玖耍流氓,而不是傅玖对他耍…… 什、什么?啊?! 大师!你怎么能…… 等等,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抬头往上看,那、那不就是傅玖吗? 「大师?老公!怎么是你?你不是脾破裂住院了吗?」 他震惊到差点尖叫。 傅玖穿着一袭仙宿鹤袍,俨然一派宗师气度,哪怕被当场揭穿,也还是一脸的淡然。 这脸皮也不是吃素的! 紧接着画风一变,傅玖居然将他捆在玉床上,轻轻拍他的脸,温声骂他没良心。 「老公,你松开我!」他咬牙切齿地警告傅玖这个纸面人快放开他,否则就不是脾破裂那么简单了。 傅玖亲了一下他的后脖颈,这个时候也别管为什么他明明仰躺着,傅玖为啥亲的是他的后颈。反正他就是觉得那个地方被亲了一口。 「什么脾破裂?」傅玖眯着眼看他。 杨茹暮突然觉得这才是他的傅玖,那个随随便便就突然脾破裂的绝对是个冒牌货,他瞬间捂住脸,感觉没脸见人了。 哎!这个恶心的梦怎么还没结束! 「做这种事,怎么还捂着脸,这是你的情|趣?」傅玖点他。 你做那种事的时候还喜欢跟我探讨道教佛法呢!杨茹暮不服气,然后……就被气醒了! 傅玖从后面抱着他,两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光影从窗外漏进来,墙面上的花纹随风游动。 杨茹暮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后臀,他想朝前躲,箍着他腰身的手被纹丝不动,无可奈何之下,他转身朝后看去。 清冽的一双眼,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傅玖,你醒了?”那快把那什么挪开,吧! 傅玖显然看懂了他的暗示,却答非所问的地说:“我听见了。”他一翻身将杨茹暮压在下面,“你在叫我。” 可能是脑电波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共振,杨茹暮居然知道傅玖在说什么,他满脸通红地看着傅玖,良久,才厚着脸皮撒谎,“我没说。”要说也是梦里说的,不能算数,何况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老公嘛! “快点。”傅玖弹了弹他红得快滴血的小耳垂。 杨茹暮缩了缩耳朵,只好阴阳怪气地叫了声:“老公。” 傅玖好笑地拍了拍杨茹暮的小脸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让你叫我一声就这么难?认真点,暮暮,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那你不是不喜欢这两个字吗?”很多年前他去给姜冼送别,离别时姜冼非要他喊这两个字,他只好照做。等回头一看,却看到傅玖站在几步开外,皱着眉高深莫测地看他。 可见他是极不喜欢的。 这边傅玖却疑惑地挑了挑眉,突然学着他的语调也说了两个字:老婆。 那诡异的腔调讽刺满满。 杨茹暮瞬间竖起鸡皮疙瘩,“别那么叫我!好恶心。” “你觉得恶心,你还用这种语气?” “可是你……” “我没有不喜欢。除非你不好好说,或者叫的是别人。”傅玖将头抵着他的,轻轻地说,“我才会不高兴。” ☆、 除非你不好好说,或者叫的是别人,我才会不高兴。 傅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进了浴室。 杨茹暮将睡得卷起来的上衣拉直,抱着靠枕发呆,没一会儿,居然鬼使神差地开始回味那个超级恶心的梦。 算起来,他梦到傅玖的次数虽不多,却也不少。傅玖在他梦里,往往都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如一道幻影,似一册天书。 而这一次,他梦里的那个傅玖,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一抿唇,一挑眉,还有一本正经诡辩的样子…… 如此,鲜活! 这么一想,那个梦似乎也没什么可恶心的。 可是,抱着傅玖大腿哭什么的,好……诡异! 这是喻指他是啃老公一族,吗? 咦?居然没什么不对! 杨茹暮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突然一阵清凉的气息扑到他身上,将他激得忙往旁边躲。 “发什么呆?”傅玖扯开那个碍眼的抱枕将他推倒在身|下。 杨茹暮抬眼看他。 傅玖将他困在两臂之间,还坏心眼地将手伸进来冰他。 杨茹暮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捂着衣服讨饶。 “暮暮”,傅玖停下手,结结实实地压了下来。 “唔……好重!你下去,快下去!不行……啊!我难受!”那感觉就跟地震被活埋了似的,简直都快被压死了!杨茹暮皱着眉推他,一点都不解风情。 傅玖哭笑不得地搂着杨茹暮的腰翻了个身,两人上下位置瞬间倒了过来,“你这个小坏蛋。” “你就不觉得重吗?”杨茹暮特别震惊,他抬起上|身想从傅玖身上下去,却被搂着肩背按了回来。 “别动”,傅玖紧紧搂着他,空出来的手搁着睡衣抚摸他的脊背,“暮暮,你身上好软,我这么摸都觉得……” “你闭嘴!”杨茹暮拿手堵住傅玖的嘴。 傅玖笑得睫毛都神采飞扬,他的眼尾生得特别英气,眯起眼时拉成一个极清贵的弧度,如同一个天生贵胄漫不经心地斜睨着世人。 这高冷气场迫使杨茹暮鬼使神差地挪开了捂着傅玖嘴唇的那只手,愣愣地说:“傅玖,你喜欢我什么?我明明又蠢又笨,好吃懒做,不思进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文化!” 不说了不说了!马的我居然是这么垃圾一个人! 傅玖原本认真地听杨茹暮细数他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缺点”,等听到“没文化”,忍不住嘴角一抽,“暮暮,你今天早上起来,是不是忘了吃药?” “什么药……唔?!”杨茹暮瞪着眼看傅玖放大的脸,只见对方闭着眼温柔地吻他,浓密的睫毛洒下两道惑人的阴影,高挺的鼻子泛着玉白色的光,人中处淡青色胡渣隐约可见,其下绛红的唇正…… 不知过了多久,傅玖缓缓从他嘴里退出去,临走前,又舔了下他的嘴唇。 杨茹暮愣愣地看他,“你干什么?” “喂你吃了点灵丹妙药,专治榆木脑袋小笨蛋。亲爱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傅玖搂着他又翻了个身,装得跟个江湖郎中似的,一脸“我的药好极了你吞下去肯定药到病除”。 杨茹暮目瞪口呆,盯着重新覆在他上方的傅玖,久久说不出话。这根本没法回答,说好和说不好都是个不怀好意的陷阱,只好干脆不回答。 “暮暮。”傅玖的手划过他的额头、眉眼,一路向下,然后揽着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他摆成趴伏的姿势,“你还真应该上个药,别动。” “傅玖你……怎么?唔……” 为了给杨茹暮转移注意力,傅玖回答了他前面的问题,“我不知道别人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可对我来说,有一个我那样喜欢着的人,我爱他之时,无论是心情还是人生态度,都从没这么好过。所以,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明白吗?” “……啊,疼……疼”,杨茹暮痛得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管傅玖怎么安抚都没用。 等傅玖给他上完药,他才缓过神来思考,“那、那如果哪一天,你突然发现,我无法让你有这种感觉了,怎么办?” “那说明我坟头草快有一人高了吧。”傅玖逗他。 杨茹暮推了他一下,“这么严肃的事,你能不能正经点!” 傅玖收起脸上的笑意,抽了张纸巾擦手指,“我承认,感情这种事摸不着猜不透,需要花费大量心血去经营。这世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有的人爱得轰轰烈烈可歌可泣,可一旦修成正果步入正轨,突然就一言不合劳燕分飞;有的人平平淡淡温汤水一碗,过了没几年照样出轨劈腿数不清的伦理戏。” 说到这,傅玖抿了抿唇,“但是,既然你夺走了我的目光,就不应该给我逃跑的机会,是不是?而我正在努力让你重新看上我,为了我们的‘友谊’,你愿意跟我一起努力吗,暮暮?” “你这文艺腔到底是跟谁学的,我反正是说不过你”,杨茹暮拿手捂着脸,心口不一地红了眼眶。 “专门为了取悦你看了三年。” “好了,不要说了!”你居然拿当谈恋爱的参考书?还来套路我?杨茹暮恼羞成怒地打断他。 “想什么呢?”傅玖轻拍杨茹暮的脸蛋,“我只是学着去做一个懂得去爱,也值得被爱的人。起码这么做,不至于将来为了某些特别可笑的理由而分开。” “……你看什么?”怎么跟他想的不太对,傅玖要是成天看什么《老司|机蜜恋手册》、《霸道总裁心机表》之流,对“降iq”有奇效的,怎么还能说出那么多大道理?! “《孤独的岛》、《铁蔷薇》、《爱与欲》,最近就看了这三本。” “……哦。”杨茹暮心虚极了。 “怎么了?”傅玖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突然俯身吻了吻杨茹暮的眉心,“我去做饭,你自己收拾一下,有问题吗?” 杨茹暮这才发现傅玖早已经换下睡衣,套上了家居服,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便伸手过来脱他的睡衣。 杨茹暮忙连连摆手,接过傅玖给他拿的衣服,“我自己来。” 傅玖亲了亲他,“乖!”然后开门出去了。 这个地方,杨茹暮已经不那么怕了。 就像傅玖说的那样,他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才会那么对他。 所以,照这个逻辑细想下去…… 他自以为当了回“小三”成功报复了傅玖,傅玖说不定还以为他真的是在跟他谈恋爱…… 好特么尴尬! 难怪傅玖有时候突然叫他老婆,他当时还以为哄他玩呢!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就觉得……超级丢人。 杨茹暮洗漱完毕,别别扭扭地往楼下走。 他身体已经没昨晚那么不舒服了,但还是有点细微的神经抽痛。 刚走了两步,傅玖就上来将他抱下去,“是我不好。”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反正就算你让我上回来,我也没兴趣,那还说什么?能不能多点真诚,你要是以后都不碰我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杨茹暮气闷地偏开头不看他。 “暮暮”,傅玖箍着杨茹暮的下巴将他掰过来,“关于我们同|房的事情,我考虑……” “我不要!”杨茹暮一口回绝。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每周一次。” “……那你原本想说什么?”杨茹暮突然有点后悔。 “现在不想说了。”傅玖眯着眼,一脸“谁让你拒绝得那么快,活该”。 “傅玖,你最好了。”杨茹暮讨好地碰了碰傅玖的侧脸。 傅玖神色略缓,给了他一个微妙的浅笑。 ——完美地阐述了“你这个小妖精,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经典神情。 “接刚才的话,每周一次。如果你不服,我们下棋作赌,赢了我放过你。” “什么棋?” “你喜欢什么?” “……你最不擅长什么?”杨茹暮很忐忑,跟傅玖下棋就跟班门弄斧似的,哪怕他把围棋、回字棋练到满级都没用,更别提先后手有别的象棋、五子棋。 傅玖看着他不说话。 “不如我们下跳棋吧?”杨茹暮小心翼翼地提议。 傅玖意味深长地笑了。 ☆、小朱 杨茹暮本来考虑过飞行棋,但这种靠运气的游戏他往往都会输得很惨,况且掷骰子是有技巧的,他会不一定傅玖不会。 这样就没意思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下跳棋比较公平。 “先吃饭吧!”晨钟刚过八点,傅玖的手在杨茹暮额头上探了探。 杨茹暮端着热牛奶默默地喝。 两人相坐无语,居然也暗含着一缕温馨。 等吃完早饭,杨茹暮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他听着厨房傅玖收拾碗筷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傅玖,你今天出门吗?” “你想去哪?”傅玖探出头来。 “……我想回那个地方收拾东西,然后把房子卖出去。”这个地段确实不太好,虽然只离开了一天,他还是怀疑再不回去,家里东西都要被什么人搬空了。 “我陪你去,但那个房子先别卖,那一片地理位置不错,按这几年高校扩招的趋势,没道理留着这样一个地方不用,我估计不出三个月,就会露出点苗头。到时候他们竞相抬价,最后敲下来的数目低不到哪里去,虽然不至于大赚一笔,但总不会让你亏本。” 杨茹暮想了想,记忆里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给碰上了。那时候他被姜冼养得眼界甚高,觉得赚个十万二十万的没什么意思,就没放在心上,却不知这算是无本买卖,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就能赚这个数,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想到这件事,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他再想抓住,却又实在没什么思路,干脆先揭过不提。 “不过你另一处房产确实可以考虑卖出去。” “那个房子应该没人要吧,都烧成那样了,风水那么差。”除了住了小半年的新房,他名下还有两处房产。一处发生过火灾,一处就是温瑜的私宅(这个肯定不能卖,那样就太对不起温瑜了)。所以,杨茹暮直接跳过了它,好在傅玖确实说的不是温瑜的房子。 “你那个房子还真没人要,那块地皮却还算值钱。” 杨茹暮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听到“地皮”两字,突然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卖给居委会?” 傅玖将最后一个碗放好,走过来搭着杨茹暮的肩,“真聪明。” 杨茹暮皱眉,“可是如果我主动找过去的话,应该卖不了多少钱。” “不,你让他们来找你,才真吃了大亏。” “可是本来就卖不了多少钱吧,卖给大队的话。我估计他们买了也是做绿化带用,应该不乐意出太多的钱。况且按照我那个房子的总占地面积,应该只能修个半弧形小花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暮暮,那个地方用作绿化带刚好可以修正整个社区的风水,所以,只有你不想卖,没有他们不想收的道理。” 杨茹暮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可以拿到他们愿意出的最高价?” “不急,过了十五再说。”傅玖抬手捏杨茹暮的耳垂,“喜不喜欢戴耳钉。” 杨茹暮拍开他的手,他记得以前温瑜耳朵上就戴着个耳钉,淡紫色的钻石映着小巧可人的耳垂,好看到有点与他本人不符的性感。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杨茹暮从没见过谁的耳朵那么适合戴这种东西。 他虽怀疑温瑜那只耳钉是傅玖给他挑的,但始终没得到正面的回答,那一世就过去了,再纠缠下去就有些可笑了。 “不喜欢。”他是真的不喜欢,就算没有温瑜珠玉在前,他也是这个答案。他是那种典型的看别人戴着挺好看就会多看几眼,但却不会跃跃欲试的人,“你喜欢的话你自己戴不就好了。” 杨茹暮说着瞥了眼傅玖,眼前的这张脸异常俊美,如果不看气质的话,戴个耳钉什么的也不会太突兀。只要里头换个芯子,这具身体可以完美演绎俏书生小白脸,但傅玖不行,他的气场太强,正是他这个人,将这具肉|体凡胎支撑得非比寻常的神秘与危险。 大概同一张脸,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有美丑强弱之分吧! 傅玖挑着眉睨着他,“你等着。” 他一手抓着杨茹暮的肩,一手从茶几下的收纳盒里拿出一把长条形器械,看着有一点像简易单簧枪。 等傅玖探身过来固定他的耳垂,杨茹暮终于慌了。 他搡开傅玖的手,特别生气地起身跑开,却被傅玖抓过来按在沙发上,杨茹暮挣脱不开,只好捂着耳朵外强中干地讽刺道,“你恶不恶心,你自己喜欢凭什么拉上我!” 他发现他那个爱毒舌的臭毛病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 真是吃尽了这张利嘴的苦头还死不悔改。 “暮暮,你的耳朵很漂亮,相信我。”傅玖单手轻轻松松地将他两只手拎起来,牢牢地固定住。 杨茹暮惊恐地往里缩,却发现一个冰冷的东西精准地贴上了他的左耳垂,他一下子挣扎地更疯狂了,“我不要打,真的!傅玖……你放过我吧!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后他听到一声空气振鸣的声音。 瞬间没出息地哭了。 “暮暮”,傅玖控制着杨茹暮的手搭上他的肩,俯身亲吻那些脆弱的眼泪。 杨茹暮冷漠地挣开傅玖,自顾自地擦眼泪,他真的快气死了,一点都不想再搭理傅玖。而傅玖这时候却抱着他怎么都不松手,杨茹暮一下子火了,“你放开!” 他越是挣扎,傅玖抱得越紧,他也就越发地火大,“你那么喜欢你去找别人啊!我都说了我不愿意,你聋了吗?”杨茹暮看傅玖沉默不语的样子,真是很想给他一巴掌。 傅玖拿额头抵着杨茹暮的肩,过了良久,才缓缓地说,“有人说,如果那个人爱我,一定愿意去做我喜欢的事,但我发现我的理解有问题。” 说到这,傅玖笑了两声,语气里居然带了点落寞,“我若是爱他,怎么能看着他去做我喜欢但他不喜欢的事。可见我真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杨茹暮愣了愣。 是个人都希望他爱的那个人为他付出点什么,这是人之常情。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确是个胆小鬼。 大仁大义真的太累了,还不如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来得轻松。 自私的人才不会受伤。 可是他今天听傅玖那么说,突然很难过,“你别这么说,我……你真的很好。” 虽然你总让我掉眼泪。 “别难过了。”傅玖轻拍他的背,“吓唬你的,我没碰它。” 杨茹暮心道,我哪是为这只耳朵难过,你也太小看我了。 傅玖却以为他不信,便抓着杨茹暮的手指,去碰那只耳朵。 杨茹暮抖了一下,他其实一直觉得左耳垂火辣辣的疼,突然触碰到一只完好无损的耳朵,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喜欢就算了”,傅玖拿拇指指腹拂去杨茹暮的眼泪,“还哭鼻子,小坏蛋!” 不管如何,杨茹暮还是舒了口气,他天生不爱这种玩意儿,说不定是上上辈子或者更久的从前,因这种东西而死,所以才会有这么深的心理阴影。 “走吧”,傅玖将他拦腰抱起,“去换衣服。” 杨茹暮靠在傅玖肩上,状似不经意地说:“能不能带上杨翊泞,他的东西放在哪里有些我也不清楚。” “昨天就给他搬了。” “傅玖,你混蛋!”杨茹暮气极,又无可奈何。 傅玖这时已经走到了衣帽间,他拉开衣柜,“你自己挑,还是我帮你。”见杨茹暮红着眼瞪他,他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你那个房子我雇了人看着,如果今天没时间,也可以改天再说。不急,我们可以先做点别的事。” 他将他放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傅玖,你非要这样吗?”杨茹暮按住傅玖乱摸的手。 “因为我发现,这么做对你最有效。需要我继续吗?” 杨茹暮推开他,老老实实地拿了件衣服换起来,背后一道目光如有实质地粘在他背上,让他非常不自在。 等开始穿裤子,杨茹暮慌乱地转头往后看,却发现背后根本就没有傅玖的身影。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4节 ……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等他系好扣子,再一转头,却看到傅玖抱着臂靠墙而立,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新换好的。 “穿好了?”傅玖走上前,手伸进杨茹暮的里衣下摆,熟练拉出两条缎带,轻巧地打了个礼物结。 这种别处心裁的设计也就傅玖这种有钱人才耗得起,杨茹暮甚至发现有几个纽扣都别在不易察觉的地方。说的实用一点就是,给强x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不便。 给老婆整理好后,傅玖抓过不知何时扔在沙发上的大衣,抱起杨茹暮就下了楼。 等车开出去,杨茹暮微红的眼眶还有一点点哭过的痕迹,傅玖给他拿了块湿巾敷着。 一路无话。 车开进小区路口,突然听到一声“妹妹?” 杨茹暮猛地抬起头。 迎面过来一辆车,车窗摇下来,露出刘孟漓稍显憔悴的脸。他身旁坐着姜冼,陶厉苫和徐晋垣坐在后车座上。 他们三个人跟刘孟漓是怎么扯一块儿去的? 于是,这场巧遇最后演变成,他们一行六个人一起坐在他那个房子里,吃了顿午饭。 傅玖也如愿以偿地吃到了他做的菜。 其实并不是他做的,是傅玖做的。 他当时坐在凳子上指挥,毕竟他常做的菜式傅玖都不会。 还好其他人都商量好了似的没进来,否则就尴尬了。 等一群人凑到一起谈了谈,杨茹暮总算有了点头绪。 小朱失踪了,而刘孟漓是最后跟她通电的人。 他们追着定位仪找过来,却只在这附近找到了一只破碎的手机。 “你们的意思是,她是在我家门口失踪的?” “十有八|九”,陶厉苫抿着唇,“晋垣,恐怕我们不得不推翻之前的假设。” 这确实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犯罪案,而且,极大可能跟多年前某个失踪案有关,不否认犯罪嫌疑人具备极高的攻击指数。 所以,小朱这姑娘,凶多吉少! 徐医生跟陶警官交换了个眼神,一时都有些沉默。 姜冼喝了口杨茹暮泡好的双花茶,清甜的味道滑入唇齿,连带着沉闷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他揽着杨茹暮的肩把他推进书房,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直到门关上,傅玖都没跟上来,杨茹暮很诧异。 “别看了,他知道的比老陶都多,他们有事要谈。” “怎么,我不能听吗?” “谁让你是女孩子,这叫妇幼保护,你懂不懂。” 是你不懂吧!杨茹暮皱着眉搡开姜冼,刚把手搭在门上,姜冼又将他拉了回来。 “别忙,我也有事跟你谈。”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到完结。 ☆、入网 “我现在没空。”杨茹暮挣开姜冼的手,他现在迫切想弄清楚傅玖到底知道多少,冥冥之中这种欲望特别强烈。 “你这么出去还不如直接问我!”姜冼也烦躁了起来,他随手扯了下杨茹暮,对方居然重心不稳一头往地上栽去。 卧槽我的姑娘,你特么怎么了? 姜冼吓了一跳,赶紧着急地抱住他,看杨茹暮皱着眉,冷汗都下来了,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他一看就让他看出个不得了的事,这不就是典型的情|事伤! 姜冼黑着脸,“肿了还是裂了?早跟你说了你跟他不合适,多来几次你还有命么?”看杨茹暮靠在他身上,难得那么乖巧,姜冼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没有的事。”杨茹暮受惊地后退两步,跳出姜冼的包围圈,他刚才只是不小心牵动什么神经,痛得腿有点软,现在缓过来了,“你不要胡说。” “你他妈别跟我装”,姜冼将他按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看他双腿不自在地并拢,忍不住嘲讽,“谁让你找了个没经验的老处男,活该!” 这根本不是处男不处男的问题,杨茹暮别扭地偏开头,“你不要管。” “那可不行,温小瑜!我告诉你,这个事我还真管定了。” “你怎么管?你有办法给我一个合法的离婚证?还是你能让他变小、秒|射,或者干脆不|举?”杨茹暮红了眼眶,“这些你统统做不到,那还说什么?” 姜冼愣了,你特么……好歹毒!他怎么觉得他家弟弟也好疼啊! “我……”姜冼气闷地坐到杨茹暮旁边,“是我太弱了。” 两个失败的社会垃圾并肩坐在一起思考人生。 “我不明白,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姜冼抱着头呻|吟,他突然后悔千万百计地阻止温小瑜跟杨祺陵那小子在一起了。 “……谁说我不喜欢他。”杨茹暮小声反驳了一句,脸居然红了。 姜冼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莫名有点手痒,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特么看上他什么?除了赚钱啥也不会,这种男的有什么好的?你要是这都能看上,怎么就没看上我?我特么也会赚钱。” 杨茹暮皱着眉看他。 “好吧好吧,他长得也不错。可找老公不能找这种类型的,一看就知道不安于室,你能不能有点内涵?还有……你特么什么眼神,我长得就那么辣眼睛?” “没有”,杨茹暮收起一脸的嫌弃,弱弱地说,“他会的可多了,是我配不上他。” “我说你是不是傻!”姜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给你数数,你给我好好听着。金牌厨师、毛线达人、清洁卫士、皇家花匠……” “不是!你……我不会织毛线。” “教你织毛线那个老太太是我妈的远方表姐。” “……” “总之你怎么都饿不死,为什么非要找个有钱人?难道你不觉得他一点都配不上你?” 一听姜冼那么污蔑傅玖,杨茹暮非常生气,不知怎的上辈子憋在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我觉得是你配不上他。” 姜冼一脸黑线,简直跟吃了二十多年大便一样恶心,妈的老陶都比傅玖那个神经病强,“卧槽你俩的事扯我干啥,你该不会以为我看上……傅玖了吧?” 见杨茹暮居然还默认了,姜冼瞬间一阵反胃,“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我还跟你抢傅玖,我怎么不去死得了?” “既然你没有。那么请你告诉我,对于我和他的事,你为什么非得掺上一脚?这是我的人生,我的家庭,到底为了什么,迫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我面前来说这样一席话?” “为了什么?我他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二百五! 你特么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疯狂地想要占有你,想让傅玖的求而不得,想看你……为我情|动的样子。 姜冼狠搓了下脸,“不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就这样。” 听姜冼这么说,杨茹暮反而舒了口气,“反正你从来没有看我顺眼过。”这么多年我也早看透了,混蛋! 你特么有没有良知,居然还敢把话往下接,你……就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气话么?姜冼气得快吐血了,却又舍不得动粗,他暗骂一声,“神经病!” 杨茹暮将头靠在椅背上,跟姜冼斗了会儿气,他有点累了。 “你靠我身上”,姜冼不自在地将杨茹暮掰过来。 杨茹暮不跟他争,听话地靠上姜冼贡献出来的后背。 姜冼对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可不管怎么样,都动摇不了傅玖在杨茹暮心里的地位。 以至于他一度产生这样的错觉,姜冼对他十二分的混蛋,都比不上傅玖一分不好,所带给他的痛苦。 所以,只要姜冼不要太过分,他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跟他闲聊,而不会一见面就真枪实弹地杀过去,毫无道理可言地你死我活冤冤相报。 可傅玖,就不行。 这的确不公平。 但……真的没办法。 “温小瑜,你想不想知道当年那个窑|姐的事。”姜冼侧头在杨茹暮发际上轻轻地吹了口气。 杨茹暮眉头一动。 姜冼一看有戏,眉飞色舞地说:“来来来,快叫一声哥。” “你去死吧!”他上辈子别说哥,连老公都不知道叫了多少回,这种黑历史真是光想想就分分钟想自挂东南枝,“想都不要想。” “我特么真的是你哥。”姜冼气得后槽牙都一阵酸痛,你要不是我亲妹,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吞下肚了,还能放你出来祸国殃民? “那又怎么样?”杨茹暮闭着眼养神,他真的不太舒服。 “劝你别太吊!”姜冼心猿意马地盯着杨茹暮的嘴唇,“会被屮的。” 杨茹暮皱眉,随手给了姜冼一巴掌,“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姜冼捂着被他打得有点小疼的下巴,愣了会儿神,“……你回头也这么打傅玖?” 杨茹暮耳朵红了红,“没有,我才舍不得。” 去你大爷的,掌法那么熟练,糊弄谁呢?姜冼一想象傅玖顶着五爪脸开会的样子心里就乐开了花,“打得太轻了,还得再重一点。” 他一开心,话茬就打开了。 “那个跟杨祺陵有仇的鸨姐你还记得么?她是咱们那个好姐夫雇来整我们的……” 这件事得从头说起,前几年姜冼不管事,落到姜琬手里的股份就有点多。她这个人能力不错,也很有手段,管理起公司得心应手,她越是干得顺手,就越是不想把权再还回去。 这个念头在老弟与她越来越不合拍的企业理念下,发了疯地生长。 但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干不倒姜冼,况且这小子背后还有老爸的支持,所以找了谢冯合作,毕竟董事会也有谢家的一份子。 姜琬并不信任谢冯,一方面她信不过他的人品,一方面她和他之间也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 这使得她必须制造一个把柄,让谢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所以她弄了点不大不小的性病,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谢冯来了一针。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收网,居然阴差阳错地来了个大丰收。 谢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帮着她打压姜冼,使得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而同一时间,谢冯却暗地里找上鸨姐,说你要报复那个杨祺陵我管不着,但你帮我对付一个叫温瑜的,弄死弄残都无所谓,算作我给你递消息找仇人的回报,你也不要怕,我可以给你钱,多少你随便提。 她这种下九流的职业认识的亡命之徒不要太多,谢冯一点都不担心她的能力。 “谢冯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凭什么遭殃的是杨祺陵!”杨茹暮气得发抖。 “这就要问问你那个小初恋,说起来他还真不是东西。他要是管得好下半身,哪有这么多屁事”,姜冼斜着眼瞥他,“当年那个小表子刚从杨祺陵床上爬下来,后脚就跟谢冯睡到一块儿。结果没两天这两人都得了淋病,那表子到死都说不关她的事,谢冯就更不可能承认,你说搁谁身上不得怀疑杨祺陵?” 这么一想,杨茹暮觉得姜琬给谢冯下套的那个时间点把握的刚刚好,真是细思恐极。 “可是杨祺陵没得淋病啊!只要一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杨茹暮也知道杨祺陵确实有点混,可再差劲的人也有他好的一面,单凭这一点,杨茹暮就舍不得别人糟蹋他。 “这就是这步棋妙的地方,那个女的死了,不就坐实了这件事?” “……可是,陷害杨祺陵能有什么好处?” “你是不是傻?”姜冼盘腿坐了起来,“人家老|鸨子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想不开同你过不去,这种事弄不好是要坐牢的你懂吗?” 把那件事推给杨祺陵只是让她“豁出去”的一个契机。 想要报复一个人,很容易;但把这事做绝了,却需要钱。 一个有钱,一个有恨,所以,谢冯与她,一拍即合。 而人一旦发狠起来,基本上就是一不做二不休。 谢冯一开始可能确实怀疑杨祺陵,后来恐怕是顺水推舟来了个将计就计。 “……然后呢?”当年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突然那么好心地把杨翊泞抱给他养,他当时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想不到原来她……居然打得杀他的意图将他骗出去。 “你别恨我姐,她从没想过伤害你我,对谢冯的计划也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被谢冯……” 杨茹暮张了张口,“我知道。”那个时候姜冼失踪了,她还打电话过来骂他。 接下来,就是谢冯雇人撞死了姜琬,又去阻截姜冼。 但不成想,他握着这把利器大杀四方的时候,居然也会有一天,被反过来砍上一刀。 “……谢冯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他也是命大,被人套着麻袋扔井里,我们找到他时,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不过,他也算是将功折罪,供出了另外四个同伙。” 这四个人中,那个女人只能算“半路出家”,他们另外有条“大鱼”。从美人照事件到城区纵火,从半山弃尸到昨天的失踪案,都有他们的影子。目前为止,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盯上的,可不就是温瑜! “抓……抓到几个?”杨茹暮终于怕了。 “三个。”两个不知情,一个不配合,逼急了就大喊都是他干的。 这三个人,一个色|情行业,一个出租车司机,一个游乐园维修工人。 陶厉苫画了个职业联图,怎么也猜不准剩下那个人的职业。 不过,结合几人口述,再加上小朱最后那通电话,他们只知道,剩下的那个人,是个男人,中等身材,拥有极高的危险性。 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别做,待在傅玖身边,没什么地方比他这个人更安全。” 而这个案子结不结的了,就看你的好傅玖肯坦白多少。 ☆、记住你说的 这个事情已经很明确了。 鸨姐想要报仇,但缺钱;谢冯想要一口气搞死他们三个人,单靠他个人就有点力不从心。 至于后面谢冯玩火自焚,完全可能是鸨姐发现了真相,一时气愤给予的还击。 可是……如果按这个逻辑的话,不是应该到此为止吗? 为什么小朱失踪了? 而且,这些跟傅玖有什么关系? 陶警官为什么不找他这个当事人,要找毫无相干的傅玖谈话? 这里头的逻辑,杨茹暮还是想不通。 另一边。 刘孟漓开始从头叙述他与小朱的最后一通电话。 昨天上午十点左右,小朱与父母扫完墓,独自去超市买东西。 在超市入口,不小心与迎面过来的一个人发生肢体冲突。 两人各自站稳之后,那个男人突然蹲下来盯着小朱的鞋子。 小朱低头一看发现她正踩着一张照片,她连声道歉着挪了开。 然后下意识地往那照片上一瞥,却意外发现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温瑜的脸。 她还要细看,对方已经将它收了起来。 小朱说当时她起疑,是因为那人捡起照片时,还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那种动作,怎么说呢?有点……神经质。 她留了个心眼,一边给刘孟漓打电话,同时开启了位置共享,一边偷偷跟了上去。 那人戴着大兜帽看不清长相,看体型略有点瘦弱,长得只比小朱高一点点。 小朱164,那个男的顶多在166-170之间。 确实不算高。 “……她说,她现在很害怕,那个人好像不见了。然后突然信号就断了,我再打就……”说到这,刘孟漓脸上的难过怎么也掩盖不住,如果他当时不是忙着打游戏,而是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冲出去找小朱,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和她一共通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 他就是从家里出发赶过来,都来得及。 等她失去联络,他才火急火燎跑到这个地方,已经来不及了。 他边找边联系小朱的父母,三个人找了一整天,再等到报案,天都黑了。 陶厉苫带了条警犬,当天只找到了小朱的手机。 这是一起绑架案,而罪犯显然并不打算索要赎金。 “为什么在你和她长达二十七分钟的通话里,你一点都没察觉她的紧张和恐惧。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你却那么突然就发现了?”陶厉苫突然问。 “……因为我当时在打游戏,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我也不认为大白天能出什么事。”刘孟漓被吓到了,他颠三倒四地说。 “对,有句话你说对了。” “什、什么?” “你说你觉得她在开玩笑。她当时什么语气,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 刘孟漓愣了片刻,还是说:“……我不知道。” “因为好奇,或者说,猎奇?”陶厉苫看刘孟漓低着头,差点压制不住怒火,“很好玩,是吗?” 一个年轻女子,突然看到一个行为怪异的人,以为无意中撞破什么了不得的秘辛,兴高采烈地跟人分享这个八卦,还敢胆大包天地搞跟踪! 这群小兔崽子,以为自己多厉害? 陶厉苫用猜的都知道刘孟漓隐瞒的那一部分通话内容是什么。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陶厉苫走到一旁接电话。 局里又有人报案,说他店里一个叫“orient”的工作人员已经失联三天了。 另外,年前新发现的那具尸骸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已证实确属四年前失踪的那个大学生,说到这里,法医晦涩地说,死者生前下|体有切|割伤,一侧睾|丸缺如,并且,他在尸体眼球玻璃体内发现异常组织残留,疑为那个缺失的……从尸体征象上看,他有理由怀疑,罪犯对男同胞抱有极强烈的仇恨。 这种情况,情杀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再敲定这个罪犯是个男的,显然说不过去。 陶厉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一转头正对上傅玖沉静的眼。 突然……豁然开朗。 傅玖有个爱偷窥老婆的癖好,恐怕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跟罪犯近距离接触,却毫发无损的人。 “那是个女人”,傅玖坦诚地说。 “……”,如果罪犯是女的,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但光凭傅玖一句话,还不足以令陶厉苫心服口服。 这时,陶厉苫突然想起嫌犯c(游乐园维修工人)某次隔着拘留所的铁栏杆,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谁说我不配合,这几个人里最配合的就是我了,陶警官,你想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了你。 这个人的口供里有一句话很特别,当时听起来很好笑,现在细细想来,确确实实是句大实话。 「性别?」 「女。」 说的可不就是那个没落网的同伙! 陶厉苫这下信了,他脑子动的飞快,瞬间理清楚思路,“所以呢?你明知道她会对你爱人不利,却并没有采取相应措施?” “哎老陶”,徐晋垣打圆场,傅玖可是个情感障碍患者,你不能这么逼他。 陶厉苫推开徐晋垣,对着傅玖冷笑,“你做了什么吧?像你这样的人,恐怕不放心把媳妇交给别人照顾。可你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所以,你需要一个有一定本事,但又是绝对抢不过你的情敌。而恰在这时候,她出现了。” “不错”,傅玖平静地承认。 “怎么?她用起来比那些保镖还安全?”陶厉苫完全无法理解,“你到底许了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只是人心二字。”傅玖拍拍徐晋垣的肩,示意他没事。 他对杨茹暮的喜欢是在一天天的偷窥中慢慢加深的,那时候他一有空就会过来看看。 只不过等到他舍不得放手时,刚好这位情敌同样也这么想,“后来,我爱人不愿意搬来跟我住,而我不能忍受。” 所以,他利用她跟谢冯的交易,由着她吓唬杨茹暮。 她不能光拿钱不办事,但她又舍不得真的伤害杨茹暮。 所以只能吓唬吓唬他。 这一点,没有人比傅玖更清楚。 而一旁的刘孟漓已经吓傻了,连徐医生给他递了杯茶都没接。 傅玖赌徒似的自信,令刘孟漓惊恐不已。 谁能对喜欢的人怎么下得起狠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真的输得起? 一时间,整个客厅没有一个人说话。 陶厉苫的手机又响了。 “陶哥,那位小朱姑娘找到了。”陶厉苫刚接起,就听到那头兴奋的声音,“人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咱已经通知了家属,这会儿人正在局里头做笔录。” “好,我马上过来。” 陶厉苫挂了电话,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 刘孟漓偷偷瞥了下傅玖。 书房里。 “温小瑜,老哥对你好不好?”姜冼陪杨茹暮发了半天的呆。 “谁让你这么叫的?”杨茹暮没好气地说,杨翊泞这么叫他还觉得挺可爱的,姜冼居然有样学样也这么叫他,他真是一阵恶寒。 而且他非常不喜欢他和杨翊泞之间的小别称,被别人挂在嘴边。 只不过他当时还指望从姜冼这里了解案情,不好太得罪他。 现在该问的都问完了,就没必要再忍耐。 杨茹暮特别无情地从姜冼背上爬起来,假装前一刻还很虚弱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姜冼气得脸都拉得老长,“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傅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了!”他活动了下掌指关节,摆出想揍人的架势,“我看这特么就是你自找的。” “叩叩——” 杨茹暮刚要说点什么,有人过来敲了两下门。 随后门把一动,傅玖走进来抱起他,“累不累?” “事情谈完了吗?”杨茹暮难为情地搭上他的肩。 “嗯,小朱找到了。” “小朱她还好吗?”杨茹暮看着傅玖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知怎的也镇定了下来。他对傅玖这个人总是有种盲目的崇拜,如果这些事傅玖也知道,那一切都不会是问题,“那个罪犯呢?” 傅玖摸了摸他的脸,“暮暮,你信我么?” “……”,你当着姜冼的面干嘛叫我暮暮?杨茹暮心虚地转头看了眼姜冼,见对方一脸的莫名其妙,才偷偷松了口气。想来这辈子的姜冼跟他之间的纠葛还没牵扯得那么深,否则不会是这种反应。 但杨茹暮还是不放心,他凑到傅玖耳旁小声警告道:“你现在别那么叫我。” 傅玖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贴着杨茹暮的脸亲了一下。 姜冼本来还奇怪杨茹暮那个眼神什么意思,这么一听笑死了。哟,木木?这他妈难道比温小瑜好听? 但他转而又想,你那么有种敢朝我喊什么“谁让你这么叫”,怎么到傅玖面前,却是这种反应? 姜冼瞬间特别怄火。 不过他也没必要杵在这生闷气,陶厉苫把他叫了出去。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起身离开。 既然小朱找到了,刘孟漓也赶着去见她,所以跟陶厉苫他们一起走了。 杨茹暮目送他们出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刘孟漓的背影……有点趔趄? 杨茹暮困惑地转头对上傅玖,只见傅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概……是他看错了吧。 傅玖抱着杨茹暮上楼。 这个房子既然最终还是要卖出去,杨茹暮琢磨着开始搬家。 可能是杨祺陵带给他的阴影太大,他不喜欢别人不经他同意动他的东西。 所以哪些要搬,哪些不需要,傅玖都等他拿主意。 这个房子里的家具杨茹暮买的比较仓促,大部分都不太满意,所以并不想带走,何况就算带走也没地方放。 主要当时忙着找房子忙着搬家,整个人都很烦躁。 他又真的急着从温瑜家里搬出去,家具什么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好在是这样,现在再搬家就方便多了。 “……对了,除了院子里那些,我阳台上还有一盆含羞草。你一会儿别忘记。”杨茹暮坐在靠椅上指挥,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除了那次大火烧残的,别的都在这里。 他的东西不多,一箱衣服,一盒他自己亲手做的毛织品,一个保险箱,齐活。 原本住那个居民区时,他的东西不至于只有这么点,算起来单是他给杨翊泞织的那些鞋袜手套都能装两大箱子,可惜发生了那种事。 杨茹暮盯着保险箱看了几眼,动手将里头的□□之类的东西取了出来。 他清点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又重新装回去。 至于什么床单被套就算了,到时候跟家具一起卖给二手市场的贩货商。 杨茹暮趁着傅玖忙活之余,走到杨翊泞那个小书房看了看,那里果然已经没了这小混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 他又去杨翊泞的卧室转了转。 里里外外收拾地似模似样。 该带的东西,想必都带了。 杨茹暮拉开衣橱,整个柜子空荡荡的。 他有点失落地关上门,却听到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 杨茹暮重新打开衣柜,四下看了看,从橱门下抽出一张纸。 他捋平了一看,只见上面是杨翊泞的字迹:妈妈,你来不来接我? 杨茹暮瞬间红了眼眶。 突然有人从背后环住他,“暮暮,你信我么?” “我……我相信你。”杨茹暮回身靠上傅玖的胸膛。 “无论我做什么?” “无论你做什么。” “好,记住你说的”,傅玖亲吻杨茹暮的眉心,“晚上我把儿子接过来。” ☆、地皮 等陶厉苫回到警局,小朱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 徐医生在给她变魔术,“……来小姑娘,吹一口仙气。” 毕竟是花一样的年纪,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 徐晋垣正通过特殊的方式诱导她走出心理阴影。 “你是什么人?”小朱好奇地看着他,她圆圆的眼睛里似有死寂飘过,一头蓬松的短发有点可怜兮兮。 “我是个医生。” “噢”,我喜欢你的诚实。 另一边,刘孟漓的父母也来了。 这四个家长中,两位母亲都在默默擦眼泪,小朱的父亲眼圈也红了。 “她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陶厉苫站在审讯室门口。 底下一名警员简单跟陶厉苫汇报案件进度。 小朱是找回来了,但他们晚了一步,让嫌犯给跑了。 报案的是个房地产小老板。 这小伙子今年二十七,姓方,大学毕业后自己出来创业。 他好几天前就在这一带(杨茹暮那个房子附近)谈生意,除了原本就有卖房意愿的人,剩下能联系到的几户他游说了好几天,几位房主总算是有点意动。 这一片要是全买下来,到时候再统一卖给学校,才能卖出个好价钱。 个体户容易被坑,到最后卖出去的价不会比他现在给的更高。 不过小年轻脸皮薄,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心虚。 这一天,他跟其中一位房主的儿子边走边谈,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大喊一声“我的妈呀”,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空摔下来。 不会出人命了吧?他们俩忙跑过去看。 前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后门,门口杂草丛生,并没有什么人影。主人家也是好久不回来了,上个星期他才有机会跟他们见上一面。 他记得他们家有个地下室,气窗开在门脚边上。 那时候适逢午后2时,太阳出奇的明朗。他只是不经意地往那个气窗一瞥,顿时吓得差点尿裤子。 ——有个姑娘被捆着扔在下面,嘴里堵了块布,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 于是,他们报了警。 这位方姓青年录完笔录,坐在局里的会客室,旁边是跟他一块儿发现小朱的一个中年男子,而那个地下室的主人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 “陶哥,那个递消息又不见了的人,我们没找到。目击证人说只听到一声大喊,等他们到那时那人已经没影了。” 陶厉苫揉着眉心摆摆手,傅玖是不会留着把柄等人的。 “……”,陶哥,你不是告诫我们不可以放过一丝疑点吗?那警员挠着后脑勺不情不愿地走了。 这时迎面跑过来一个年轻小伙,一把抓住那警员的胳膊,“你好!警察同志,我有急事找方默,他在哪里?” “你是……?”警员疑惑地看着他,这么大个人谁放他进来的。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5节 为了回应他的疑惑,门口的方向传来同事的声音,“他是那位目击证人的家属。” “噢,方默就在里头的会客室,你直走就能看到。”小伙子咋那么急呢?害他吓了一跳。 小伙子连声道歉,然后抹了汗接着往里冲。 方默为了做笔录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这会儿掏出来一看,里头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他刚想回过去,给他打电话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我要是不去那地方找你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来了这里。真是吓了我一跳,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啊?”方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点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吧,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你怎么了?”他只是出门谈个生意,就算中途出了点意外,也不至于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跑过来找他。 他们之间是很合拍的合资伙伴,当年读大学时在学生会共事过,觉得对方各方面都不错,所以毕业之后合作办起了工作室,然后发展成现在的小公司。 “那个姓吴的,去年鼓动技术人员跳槽也就算了。刚才趁你不在,居然将你近一个月谈好的大半资源全抢了过去,你这回真是……”白忙活了。 方默一听就懂了。吴易跟他们也是校友,之前觉得留在他们公司没什么前途,就跳了槽。 方默没想到吴易也看好这块地皮,之前按兵不动想必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方默之前谈好的房主联系方式全整理在一个文件夹里,这会儿甭管原件复印件,想必这东西肯定“丢了”,再加上他还在警局待了大半天。如果他是吴易,他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过户手续全办了。 像他这种大量购房是可以批一个相关土地的使用证的,这才是后面出售时最值钱的地方。 不过,现在全泡汤了。 “……算了,钱没了可以再赚,这人命关天的事……换成谁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子接了个电话,“喂!妈……什么?啊啊……哦!好。” 等他挂断,突然略有些歉意地回过头来对方默说,“方老板,跟你说件事。那个……我妈她以为是你们公司来的人,所以已经把手续都办了。”他刚才坐旁边听了会儿,也有点明白了。虽然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抢着收购这些老房子,但他敏锐地嗅出了其中的勾心斗角。 其实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只要出的价格还满意,不至于让他们太吃亏,卖给谁不是卖。 “没事没事。”方默已经猜到了,心里并没多少意外。 既然笔录都做完了,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这几个人也就陆陆续续地走了。 姜冼盯着方默的背影看了会儿,少顷嘀咕了一句:“傻小子!好人有好报懂么?” 这方默手里这单生意真是笔好买卖? 恐怕不见得。 论赚钱,除了那些太鬼才的,在年轻一代里,还真是姜冼一枝独秀。 他的远见和眼光,可不是吹出来的。 另一边陶厉苫安排小朱谈话,姜冼赶紧跟了上去。 “小朱,有问题吗?” 小朱捏着一块巧克力,听徐医生问她,她抬头笑了笑。 陶厉苫先试着问了几个比较平和的问题,见小朱状态不错,慢慢切入正题。 “……你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什么?” “黑漆漆的”,她当时真的很害怕,“然后突然亮起一道光,我……看到了一张脸。” 陶厉苫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引导,小朱自顾自地往下说:“一张死人的脸,就躺在我面前,它离我……那么近!我能感觉到的,我的呼吸就落在它脸上。我当时想……我、我真的死定了!” 小朱开始哭。 可他们发现小朱时,她身旁并没有什么尸体。 那恐怕就是那个失踪的夜店工作人员。 陶厉苫走了出去,他正对着的走廊空无一人。 而他身后,却,人影重重。 他想起局长问他。 「什么时候你会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 他那时年轻,意气风发地说。 「不可能。局长你呢?」 「当我明白这世上没有“天生的正义”的时候。」 他非常想抽根烟,手伸进口袋,却只掏出了一张纸巾,上面用圆珠笔一笔一画地写着: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么俊的男孩纸? 陶厉苫哭笑不得。 “喂!”有人从后头拍了他一下,“给你。” 姜冼往他手里塞了块口香糖。 陶厉苫嚼完糖回来,小朱已经安定了下来。 这姑娘一直没哭,刚才哭了一会儿,心结才算是真打开了。 后面的进展就变得很顺利。 “那个人画着妆,具体什么长相我看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当时他想杀我,拿着刀朝我逼近,我当时就光注意他拿刀的手了,后来想起来,他那只手特别秀气,像……是个女的。” 小朱紧张起来,“然后我害怕极了,大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说,你踩了她,懂吗?我都舍不得,你居然踩她? 小朱吓了一跳,你……你喜欢温瑜? 他愣了愣,眼里似有疑惑。过了一会儿,他拿着手里的蜡烛凑近小朱看了看…… “……真的,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好像认得我。可是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之前去过晖茗六区(杨茹暮家)?”陶厉苫问。 否则这个人不会对你有印象。 刘孟漓也想到了这一点,拍拍小朱的肩膀,朝她递了个“我们都相信你”的眼神。 小朱放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才继续说:“然后……他说他不杀我,但要我乖乖听他的话。” 他给她喂饭,给她擦脸。 如果她低着头,他就会摸摸她的头发。 后来,小朱再醒过来……人已经躺上了救护车。 医生检查了下,说她虽被投喂了安眠药,但剂量不大。 结合小朱证词,陶厉苫抽了张照片给她看,“是不是她?” 这是张证件复印照,上面的女人小有姿色,看上去有点柔弱。 陶厉苫之前找这个人谈过话,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所以让她回去了。 美人照事件一直是嫌犯b(出租车司机)经手,当时为了抓他,还故意抓了另外两个大学生,因为当时他们怀疑b的危险指数比c高,如果径直奔他而去,指不定狗急跳墙出什么差池。 再加上他们当时以为嫌犯b就是主谋,而那时候谢冯也还没被救回来。 小朱奇怪地瞥了陶警官一眼,正想摇摇头,陶厉苫用铅笔又画了几笔,再拿给她看。 小朱猛地瞪大了眼睛,“……就、就是他!” 这个人名字里带个溪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溪溪。 杨茹暮家。 傅玖将行李装进后备箱,再把那些盆栽整理好堆在庭院一角,便洗了手上来抱媳妇。 “都弄好了?”自从傅玖答应了他,杨茹暮就抱着本相册,坐在杨翊泞床上打发时间。 还好当时他把这本东西放在了保险箱里,否则就被那场大火烧没了。 这本相册不厚,因为他不喜欢拍照的缘故,里头大多只是些杨翊泞周岁前的照片。 “走吧!”傅玖点点头,将他抱起来往楼下走。 刚下楼,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 “吴老板,你们方老板跟我们谈好是这个价啊,怎么能这样?” “刚好跟现在能一样吗?我做的可是良心生意,你看看我给你邻居他们的价是不是跟原来谈好的一个样?我没缺斤少两吧?” “可是……出人命的又不是我的房子,何况警察都说只是个绑架案,你……你至于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今天是绑架案,明天就成凶杀案了!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再不卖,明天我可就不买了。” 那人被他一说也有点害怕,“……你等等,你等等。我跟我老婆打个电话。”他松开一直抓着对方的手,转而掏出手机。 “……”杨茹暮听了一会儿,总算想起之前脑子里一直盘旋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那是一则新闻,说的是一个吴姓房地产经理被人给捅了刀子。 起因是恶意骗房,并以高价售出,牟取巨额暴利。 据说,老教园区那块地皮的价格一出来,许多住户都傻了,但大多数人都觉得算了,可也有人气不过,所以冲进人家公司把人给伤了。 犯罪嫌疑人放话为民除害,这在当时很有些骇人听闻。 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骗房不骗房的,除了原本就有意愿卖房的之外,别的人家也得到了一个满意的价位,只不过跟后来炒上去的价格相比,人均平摊下来,大伙儿都少拿了四五十万,所以难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头值钱的根本不是房子,而是那个土地使用权。如果他们当时没卖出去,按散户的名头,到头来也顶多再多赚个一两万封顶,有的甚至还拿不到现在这个价位。 何况如果没有私营企业过来收购,仅凭三校抬杠是不太可能把价格炒得多高的,毕竟这块地皮他们要用。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相关部门介入,统一过来收购,到时候给出的价可能就舍本了。 但这些房主可不管这些,他们就是认为自己少拿了。 姜冼当时跟别人谈起这个商机,说确实弄得好能赚不少钱,但会有麻烦,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否则倒霉的事就会找上门。 杨茹暮当时以为就赚个十万二十万的姜冼有必要说成赚大钱吗?那其实是因为他少听了两个零。 现在想想,杨茹暮才算是把前因后果想清楚,怪不得傅玖让他先别卖,他还觉得哪个环节有点怪呢!因为如果没人来收购,他最好的结果也顶多是净赚个两万而已。 难道傅玖说的,就是这两万? 傅玖将杨茹暮放在客厅,然后出门了解情况。 那两个人就站在他们家门口,姓吴的穿着一身正装,探头在门口张望。 一看到傅玖出来,吴易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部门经理,这是我的名片。” 见傅玖没接,他也不气馁,“我是诚心想收购你家的房子,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价钱好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这一片那么偏僻,想必你也知道……”吴易刚才瞥了眼这户人家停在院子里的车,那可是宾利系列!这样的家庭想想都不可能长期住这么个鬼地方,他对说服这家人很有信心。 “暮暮”,傅玖转头回来问杨茹暮,“你想卖吗?” 这块地皮的商机他看到了,但容易惹事端,还是不要过多干涉的好。 他原本还真只打算让他老婆赚两万,但现在卖给这个人,应该可以再多赚一点。 杨茹暮隔着窗户,目露同情地看着那位吴姓男子,“那……卖吧。” 这一带的居民要是都卖了,他一个人占着这个地,到时候就成了众矢之。 他当时买的时候花了两百万,如果能卖个两百零两万就差不多了。 他把这价格说给傅玖听。 傅玖亲了亲他的眉心,“暮暮真乖。” 傅玖向吴易传达了杨茹暮的意思。 吴易一听简直乐开了花,这栋房是他今天逛过来所看到最干净的,连带着这个房子的档次都比别家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心里的估价是两百三到两百八,没成想人家只给了个跳楼价,想来是真不差钱。 紧接着趁热打铁签完协议,吴易便打算走了。 傅玖看他老婆用那样一种眼神看着吴易,便好心地提醒这位仁兄,“钱不是这么赚的。” 吴易愣了下,他心想我还嫌我给的价高了呢,这里的人谁要是自己去卖还拿不到这个价,心里便更坚定了。 “……”,杨茹暮看吴易那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只好由着他走远。 ☆、一台戏 傍晚,陶厉苫在办公室整理档案。 这四个嫌犯中,嫌犯c算是技术人员,嫌犯b另外还有三个同伙(现已抓获),一行四个人再加上嫌犯d(溪溪),构成网络诈骗团伙(也就是杨茹暮记忆里那个“四男一女”仙人跳组织),而嫌犯a(鸨姐)主要涉嫌对雇主谢冯的人身伤害。 在谢冯这件事上,嫌犯a坦白道:她很早就知道谢冯才是罪魁祸首,想要报复的对象也一直是他,不然单单要找杨祺陵的麻烦,光靠她一个人就够了,哪里用得上什么钱…… 不管如何,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到目前为止,除却一人在逃,余均已伏法。 至于对谢冯的量刑,要等他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再说。 另外,从小朱证词上看,溪溪手里应该还有一个人质。 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一瓶无标签的空瓶子,局里的理化分析师证实这里头装的是阿普唑仑,安眠药的一种。 他们怀疑那个人质并没有如小朱口中说的那样已经死了,毕竟嫌犯携尸狎逃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溪溪为什么非要带上这个真名叫林竟溟(orient)的男子?是同伙?还是家人? 他看都未必。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溪溪走的很镇定,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会来给她收尾似的,陶厉苫甚至能想象出她有恃无恐的样子。 而那个什么人,会是傅玖么? 可傅玖最在意的,也就只有他老婆了,如今美人在怀,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陶厉苫凝神理了下思路,而后,拿起溪溪的照片,凑在台灯下仔细地看。 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小镇女子,只因遭受背叛,就能将前男友残忍杀害,还设计出一系列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据,要说她后头没人……他不信! “你乖乖在家里待着,我去接儿子。”傅玖将杨茹暮带回别墅,边给他放行李边叮嘱道。 杨茹暮心里都急死了,他忙不迭地点头,“你快去吧!这些我来整理。” 傅玖摸了下杨茹暮的脸蛋,“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这都几点了!杨茹暮将傅玖推出门,“快走快走!” 傅玖原先由着杨茹暮推他,等真的被赶出了家门,他才忍无可忍地反手将媳妇按在墙上,恶狠狠地对准对方粉嫩的下唇咬了一口,“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杨茹暮吓了一跳,“我没有。” “没有?”傅玖危险地眯起眼。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杨茹暮磕磕碰碰地说,“快点回来,我会……等你的。” 真是太恶心人了,说完杨茹暮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傅玖就吃这一套,他收起脸上的威胁,又换上模范丈夫的气度,“我马上回来。” “好。”杨茹暮敷衍地给了傅玖一个拥抱。 等车开出去,杨茹暮提着的心才总算松懈下来。 他略带落寞地走进门。 这个地方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不知道他此刻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既然已经决定跟傅玖走到一起,其他的事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茹暮看了下客厅正中央的摆钟,五点一刻。 他别别扭扭地往厨房挪,既然儿子来了,他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他做菜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倍,所以他刚洗好菜调好酱料,那一大一小就回来了。 “妈妈?”杨翊泞在门里叫他。 杨茹暮赶紧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妈妈,你来大姨妈了吗?”杨翊泞疑惑地打量着他。 “……”,杨茹暮恼羞成怒,“你好烦啊!” “哼哼,瑜妹妹,多喝点开水。”杨翊泞挑着小眉头斜眼看他,一副“女儿终于长大了,粑粑好开心”的小老头样。 “滚!你这个小渣男。快去洗手,妈妈要做饭了。” “你怎么那么凶嘛!”杨翊泞抱着杨茹暮的腿不肯走,“我不去,我又不知道厕所在哪里。” 杨茹暮突然有点难过,他摸摸杨翊泞的头,“妈妈带你去。” 然后他一抬起头,正好对上傅玖的眼。 傅玖提着两个箱子,安静地站在玄关处,他与杨茹暮对视了一眼,目光一瞬间柔和下来,“杨翊泞,你过来,我带你去。” “……好吧。” 杨茹暮以为杨翊泞肯定不会乖乖听话,没想到居然那么爽快就跟了上去。 傅玖提着杨翊泞的行李走在前头,小小的杨翊泞低着头跟在后面。 这两人就那么默契十足地上了楼。 杨茹暮诧异极了。 傅玖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能把杨翊泞收拾成这个样子?他越想越不放心,只好威胁道:“傅玖,你不能欺负我儿子。” 傅玖低头朝他微微一笑,那个表情似乎在说:看你表现。 杨茹暮气闷地回到厨房。 傅玖给杨翊泞安排好房间,便接着带他熟悉地形。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走看看,杨翊泞突然问:“那我妈妈住哪个房间?” “他跟我住。” “……”,凭什么不能跟我住,好难过。 “杨翊泞,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妈妈一天是我的老婆,他就一天是你的妈妈。” 杨翊泞红着眼瞪他,现在四下无人,杨翊泞也不装了,“你真无耻。” 傅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突然蹲下来,温柔地揉着他的发旋。 “眼睛怎么红了?”既然不放心,杨茹暮当然火速准备好晚餐,然后暗搓搓地爬上来看看,没成想一上来就看到杨翊泞可怜兮兮的样子。 杨翊泞偷偷鄙视了下傅玖,怪不得突然来摸本王的王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爸爸对我太好了,我好感动。”这种时候还实话实说就是欠揍了,杨翊泞演技精湛地糊弄了过去。 看杨翊泞那样子似乎像是感动的眼泪,再加上傅玖轻柔的动作……杨茹暮原本信的八分就成了十分。不过杨翊泞那么自然地叫傅玖爸爸,他一时无法接受,“你有爸爸的,不要这么叫。” “那继父也是爸爸嘛。”杨翊泞扑上去抱住杨茹暮的腿。 “话……是这么说没错。”杨茹暮红着脸看了眼傅玖,见傅玖眼带笑意,他才把到嘴的拒绝咽下去。 是啊,这才是一家三口,有人当妈,有人当爸。杨翊泞上辈子只有爸爸,这辈子他虽把他缺失的母爱补给了他,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跟杨祺陵走到一起…… ——他终究是,欠他一个爸爸。 所以,为什么要拒绝?多好的机会,反正他和傅玖也只会有杨翊泞一个孩子,难道要他永远叫傅玖“叔叔”? “好吧,那你要记得你还有个爸爸。”杨茹暮妥协了。 傅玖将他们俩一起抱下楼,对杨茹暮的话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从来在意的,也只杨茹暮一个而已,别的人都只是顺便,“你高兴就好。” 哼,你这个伪君子,杨翊泞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今晚杨茹暮做的是茄汁菠菜意面,配了碗奶油蛤蜊汤。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又看了会电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熄灯睡觉。 杨翊泞躺在陌生的房间,有点睡不着。 他正盯着天花板想事情,有人敲了敲他的门,见他没吭声,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杨翊泞疑惑地望过去,只见杨茹暮抱着枕头被子,缓缓朝他走过来。 “……妈妈,你怎么来了?”杨翊泞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杨茹暮铺好被子,躺下来抱住他。 “你一介婢女,怎么能色胆包天地爬上寡人的龙床?”杨翊泞佯装不高兴地拿后脑勺对着他,“无耻!” “我打你了”,杨茹暮忍着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快把小脸转过来,妈妈想看看你。” 杨翊泞哼哼唧唧地转过身,刚想再贫上几句,突然看到杨茹暮脖子上的痕迹,“妈妈,你脖子上有什么?好像被人掐过似的。” 杨翊泞伸手过来。 杨茹暮大惊失色地抓住杨翊泞的手,他真是大意了! 刚才穿着高领毛衣倒不觉得,现在身上披的可是睡衣……他那些痕迹都还没褪。这会儿屋里的遮光帘没拉上,夜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跑进来,什么都一览无遗。 “妈妈!你手腕上也有!”杨翊泞更震惊了。 他瞬间脑补了好几部家庭伦理大片。 结婚是不是都会被家暴?那他以后会不会被老婆打? 好可怕! “你想什么呢!这是冻疮。”杨茹暮突然灵机一动,“你看天气这么冷,你还不让我爬你的床,我好伤心啊。” “……”,你真的是我妈妈吗?居然都学会撒娇了!杨翊泞惊魂不定地凑近杨茹暮,“好了好了寡人给你一个投怀送抱的机会,能不能母凭子贵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这小流氓,我要打你了。”杨茹暮笑骂道。 他伸手摸杨翊泞的胳膊,“怎么好像瘦了?” “不要摸了,男女有别你知道么温小瑜。”杨翊泞将胳膊缩进被子里。 “又没摸你别的地方,快伸出来。” “你说的那么轻松,那我摸你胸你乐意吗?”杨翊泞憋屈地承受着杨茹暮的摸摸捏捏。 “……胳膊跟胸,能一样吗?”杨茹暮瞬间不淡定了,你这小混蛋怎么老揪着我的胸不放,能不能正经一点。真不是他小气,这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愿意随随便便给儿子摸胸? “怎么不一样了!”杨翊泞哼哼,“我是看透了!你就是贪图我青春美貌的肉|体。” “……”好生气,但又不能打他。 ☆、小温存 杨茹暮气得背过身,他原本就很累了,所以没过一会儿就困了。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着急上火地折腾来折腾去,但他这个人决定好的事就不喜欢别人来指手画脚,所以他说今天要出门,傅玖除了惯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杨茹暮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感觉到杨翊泞抓着他的手,狗腿地说,妈妈,我让你摸嘛,你别不理我! 然后他很无情地吼回去,滚滚滚,我不稀罕! 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说出口,反正后来他已经困得人事不知了。 杨翊泞盯着他老妈后颈上的痕迹出了会儿神,才试探着拿手指去碰。 肿肿的,有点热,跟周边正常的肤质都不太一样。 “……嗯。” 杨翊泞摸着摸着,他老妈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好……好好听! 他红着脸爬起来朝杨茹暮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对方漂亮的眉梢微微皱着,细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侧躺着双手施展不开,只捏紧拳头捂着胸口。 好像很难过,又很……舒服的样子。 “温小瑜,你怎么了?”杨翊泞凑到杨茹暮耳旁小声说。 杨茹暮似梦似醒地半睁开眼,其中似有泪珠闪动,等他重新闭上,又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人还是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瑜妹妹,你做噩梦了?杨翊泞将他的手从胸口挪开,给他掖好被角,才重新躺下。 我真是命苦,杨翊泞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省事的老娘! 他犹自孤芳自赏,突然神乎其技地感应到另一个人的气息。 杨翊泞猛地抬头朝那一侧看过去,只见傅玖那个老男人正双手撑在他老妈耳旁,俯身过来亲……他妈妈的额头! “……”臭流氓!杨翊泞抱住杨茹暮的腰,不准这个跟他有“夺母之恨”的伪君子将他的瑜妹妹抢走。 好在傅玖不是半夜过来抢人的,他亲了下杨茹暮光洁的额角,看杨翊泞这么紧张,突然心情很好地也亲了他一下。 “!”杨翊泞愣兮兮地摸摸自己的脑门,流氓你到底是想怎样? 不过直到傅玖给他们掩好门,杨翊泞都没得到这位后爹的答案。 难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翊泞抱紧他的瑜妹妹。 妹妹,你看上的人似乎……有一点点不错。 你不要想太多,真的就是一点点而已。 杨茹暮梦见他跌入了一个黑到快要失明的深渊。 他手脚难耐地抽搐着,那种不着天地的感觉,真不好受。 然后再一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描金绘凤的檀木玄床上。 他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被扣牢了。 重重暖纱一层层掀开,更有沁人浅香流转于身。 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来人居然是……一个女版的姜冼?! 姜冼穿着宫装曲裾,款款走到他的身旁坐下,然后只是微抬了下眼,四周隐隐绰绰的人便全退下了。 「是我。你很吃惊?」 姜冼曲起手指,轻点杨茹暮皱起的眉梢。 「你的声音?你是……男的?」杨茹暮听到自己略带慌乱的声音。 姜冼哈哈大笑。 「皇兄,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不过现在我倒是信了,难怪我的好大哥只是装个病,你就豁出去为他求仙问药,我且问你,你可后悔?」 「我该后悔什么?」杨茹暮偏头躲开姜冼的碰触。 姜冼神色一厉,伸手掐住杨茹暮的脖子把他掰过来。 「后悔什么?你不想说,那我来告诉你!」他看着杨茹暮难受的样子,突然摸出一颗药丸,强迫他吞下。 杨茹暮侧头剧烈咳嗽,却什么都咳不出来。 「是什么?」他想抬手揪住姜冼的衣袖,无奈镣铐加身,除了发出一阵叮铃铛啷的响声,他什么都做不了。 「好东西,你会喜欢的。」姜冼捏着杨茹暮的下巴咬了一口。 「……滚。」 「哈哈哈你让我滚,我偏不如你的意。你看看你,拿着你那灵台仙草回来,又得到什么?真是可怜,连父皇给你的封地,现在也成了他的。」姜冼扯开杨茹暮的腰带,翻身压在他身上。 「你……你放开!我是你兄长!」 「少跟我来这套!你心里可就他一个弟弟,我可不是!你说,明明是一母同胞,凭什么他正大光明地当他的储君,而我却是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住、住手!」 「既然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妨告诉你个小秘密。我的好皇兄,我可没骗你,他和我一样,都不是父皇的骨肉……哈哈开心么?这万里山河,马上就要易主了!」 皇后这第一胎生的是个男儿,本该偷乐的事她却心中忐忑,连夜夜入梦的,都是一丈白绫,三寸金剪。眼见这孩子一天天长大,又多得圣上器重,要是东窗事发,可如何是好! 许是日夜祷告起了作用,这小子生得颇为肖母,与他那生父半点不像,她才总算是放下这桩心事。等有了这第二胎,她也有了经验,一出生不论男女一概说成公主,于是也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养了下来。 而这孩子被当成女儿身养大,无论长得像谁,都有脂粉妆点,怎么都糊弄得过去。 「真舒服。」姜冼解开杨茹暮脚上的镣铐,抓起他一条腿猛地抬高…… 「……不……求你!啊——」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疼痛都慢慢远去。 烛火摇曳处,杨茹暮只看到身上那人耳朵上的玉环,上上下下地动着。 其上一圈釉色清辉灼灼生华。 ……也晃疼了他的眼。 杨茹暮从睡梦中惊醒,呆愣了片刻,却始终想不起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模模糊糊好像是扛着□□炮弹加入了抗战,周围全是新时代的热血青年。 难道他从前是个革|命烈士?杨茹暮眨了眨眼,有点难为情。 他转身朝后看去,杨翊泞这小混蛋又睡得四仰八叉,不过好歹是不把腿搁他身上了。 杨茹暮理了下头发坐起来,现在是早晨六点十分,天色还有点朦胧的。 他伸了个懒腰,心情很好地爬起来。 洗漱室里的镜子倒映着他精力充沛的脸,连他原本苍白的皮肤都变得异常红润。 杨茹暮走回傅玖的房间梳洗。 他刚拿起牙膏,傅玖就进来了,“站着别动,我给你上药。” “不要了,我、我已经好了。”杨茹暮躲开傅玖的手。 “扭什么?”傅玖拍了下杨茹暮性|感的臀部,“乖乖没动,对你有好处。” 听着傅玖说的“对你有好处”,杨茹暮不知怎的突然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在他耳旁说:好东西,你会喜欢的。 他神经质地抖了一下,紧接着身下一凉。 “……啊,疼!”杨茹暮慌忙抓住盥洗池一角,他一想到昨晚也是上完药才被傅玖放出来跟杨翊泞一起睡,就只好乖乖配合了。 “让你乱动,坏蛋。” 等收拾妥当,傅玖牵起杨茹暮的手,带他熟悉他们的家。 “……后面是个花园”,傅玖拉开后门,一阵风吹过来,这时候他们都换上了家居服,并没觉得有多少冷,但他仍不忘占便宜。 他牢牢环住老婆,“暮暮,我想吻你,可以吗?” 你一向不是想亲就亲?杨茹暮诧异地转过身,却不经意地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在楼道上方探头探脑地张望。 “儿子,你醒了?”是了,现在家里有个小朋友,不能再随随便便地亲热,杨茹暮二话没说就推开了傅玖,开开心心地往楼上走。 傅玖抱臂靠在大开的门榄上,风吹得他修剪得颇有绅士风度的头发微微而动,晨光背面,他嘴角似有笑影浮动。 而他到底高兴与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妈妈,现在几点了?”杨翊泞还没睡醒,他眨着一双迷糊的大眼睛盯着杨茹暮看。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6节 这臭小子再小一点的时候有揉眼睛的习惯,好好跟他说不听,冷战了一天,总算是改了。 “如果困的话就去睡”,杨茹暮抱起他,边走边说。 “不了”,杨翊泞摇摇头,“妈妈,我想吃曲奇可可。” “脸洗了再说。” 杨翊泞哼了一声,“我不仅会自己洗脸,我还会刷牙。” 你是睡了一觉智商倒退了吗?杨翊泞你知不知道过了年你都四岁了,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对啊,还会自己站着尿尿。”杨茹暮讽刺他。 可杨茹暮却不知道,大多数跟杨翊泞同龄的小孩子都是缺乏这种自理能力的,杨翊泞住在老管事家,跟人家那小孙子一对比,瞬间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再加上老管家也一个劲地夸他,他心里就更得意了。 “瑜妹妹!”杨翊泞本想向杨茹暮求朵小红花(没错,也是从别人那学的),却没想到他妈妈居然这么不解风情,只好捂住脸尴尬道,“你这个‘黄’婆,这种事怎么能放嘴上说,女孩子不可以这样的。” “滚!”总觉得杨翊泞教训他女孩子不女孩子时,比以前别扭了一点,这小子难道知道了什么?杨茹暮怎么觉得他是在试探他…… “瑜妹妹,你!……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朕只好勉为其难地滚到你的怀里。” “你是‘一人国’国王吗?”杨茹暮被这臭小子逗笑了,他卸下心防,转而调侃道。 ☆、小放纵 接下来的一周,杨茹暮他们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早餐一般是傅玖当厨,然后中晚餐如果没出什么意外,就是杨茹暮准备。 现在还处于年休,整座城市灯火悠扬,连街头的流浪猫都比平时看着干净。 天气晴朗的话,傅玖会骑着多人自行车带家里那两只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如今立春已过,乡街小巷绿意萌萌,冷倒是不怎么冷,傅玖只怕他的暮暮耍无赖不肯起床。 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坐在一旁看杨翊泞练字,这小子词汇量非常大,就是字写得太丑。于是杨茹暮就这样教育他:男孩子字一定要好看,这样以后才能成功吸引到另一半。 因为这世上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除非她不想嫁),只有娶不到老婆的死光棍。 好毒啊你!瑜妹妹! 杨翊泞一脸控诉地看向傅玖。 傅玖一声不吭地铺开一张宣纸,即兴写了首情诗。 杨翊泞瞬间心服口服,并决定以后都跟着傅玖学写毛笔字。 于是家里又多了间书法厅,专门给这一大一小练字用。 每天两小时,谁哭没饭吃。 一开始他们用的都是兑好的墨汁,后来慢慢地,杨茹暮就成了侍墨童子。 有99%的调查研究表明,母亲在孩子成长中占据的地位无可替代,一个享受母爱的孩子通常比只有父爱的要来得聪明。不可否认的是,除非作父亲的一方给予孩子的爱等同于母爱,否则他在幼儿教育中的作用将无足轻重。 傅玖开始明白,杨茹暮为了这个儿子,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天晚上,杨茹暮照例搬了把矮桌放在床中央。 并将准备好的跳棋摆了上来。 傅玖吹干头发进来,正对上杨茹暮趴伏着,探头往床旁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的美妙身体。 “……暮暮。” 杨茹暮只听耳旁一声低语,紧接着身后便覆上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门、门锁了吗?”他掰开傅玖缠在他腰间的手,红着脸从他身下爬出来。 “放心,他不会过来。”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杨翊泞对傅玖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改观。 这小子其实很好打发,只要在他想宣布对杨茹暮的所有权时,别跟他对着干,就对了。 况且,他精着呢,一看他们这边锁门,立马就知道他妈妈不会过来跟他睡了。 “那、那下棋吧。”杨茹暮坐到桌子一边。他前几天为了试探傅玖,已经跟他下过几局,没想到居然一口气赢了个十成十,杨茹暮瞬间自信心爆棚。 傅玖手指一转,捻起一颗玻璃珠,“暮暮,一局定胜负,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看傅玖那笃定的样子,杨茹暮突然有些害怕,前几天试玩的时候,傅玖不会是故意逗他的吧? 杨茹暮战战兢兢地与傅玖对弈。 越下杨茹暮就越惊心,总觉得傅玖像是在引着他怎么走似的,但等他再要仔细去看,又什么痕迹都找不着。 等最后一颗珠子占据敌方阵营,杨茹暮擦了把汗累倒在一旁。 “暮暮好厉害。”傅玖凑过来覆在他上面。 杨茹暮闭着眼放松,听傅玖这么哄他,他又气又笑地捂住脸。 “怎么了?不开心?”傅玖抓着杨茹暮的手肘往两边拉,露出其下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哭什么?我都不哭你这个大赢家哭什么?”傅玖亲了亲杨茹暮红彤彤的小鼻子。 “……我没赢!”杨茹暮羞愤欲绝地说,“都是……你让我的。” “怎么成我让你了?是我技不如人,为了获胜竟然特别无耻地给你下了心理暗示,结果你还是赢了。”傅玖抱着杨茹暮的腰将他拉起来,“我心服口服。” “……你不要安慰我了。”杨茹暮争不过傅玖,只好靠上傅玖的胸膛。 傅玖低头吻了吻杨茹暮的眉心,“傻暮暮,你都不知道你多厉害。你怎么不想想,有谁像你这么能干,随便学学会的东西就这么多。” “……我是认真的,你才是随便学学好不好”,杨茹暮羡慕嫉妒恨地推了下傅玖,没成想傅玖居然“柔若无骨”地朝后倒去……他愣了下,才慌慌张张地去扶傅玖,“……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身娇体弱,你、你怎么了?” “被你美色所惑”,傅玖将杨茹暮带倒,“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杨茹暮被傅玖锁着腰,很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傅玖的手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摸…… “等等,你放开……桌子、桌子掉下去了!”杨茹暮使劲搡开傅玖,爬下床去捡东西。 四散的玻璃珠在地毯上弹跳,杨茹暮捧着棋盒边装边数,还要提防一旁不干正事的傅玖时不时的骚扰,简直烦死了。 “……十一……十二”,还有三颗,杨茹暮将盒子放到一边,然后趴下来拿手电筒往床底下照。 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修长干爽的五指缓缓敞开,露出掌心色彩绚烂的三颗跳珠。 杨茹暮这回学聪明了,他知道傅玖想跟他玩,于是他先把手里的东西整理好放回原位,再回过头来收拾傅玖,“拿过来。” 傅玖将手又往杨茹暮的方向递近了一分,杨茹暮却并不伸手去接,他抬抬下巴,“或者你放回去。” 傅玖见这招不灵,只好掌指一合收了回去,“暮暮,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就这么几步路又什么好陪的?杨茹暮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傅玖已经搂着他的腰摆出交谊舞的起势动作。 杨茹暮只好默默地跟着傅玖的节奏跳起来,这个舞以“十六步”为基础,化开千万种变化,男步大开大合,女步轻巧婉转。 他学什么东西都不是学会了就算,他这种典型的处女座就喜欢追求尽善尽美,不要说步态,连姿势都不能出一点点的偏差。他跳的是女步,动作比较繁杂,还要求身体要尽量放松,将重心挪到舞伴身上……以至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直到身体一沉,被傅玖推倒在床上,他才反应过来,“……傅玖?嗯呜……不要,唔是……是我赢了,你说……过”。 你说过……你愿赌服输。 “暮暮”,傅玖放开他的嘴唇,在杨茹暮耳旁低声蛊惑他,“暮暮,跟我试试,好不好?” “你……在跟我……”傅玖落在他脸颊上的气息,比往常更沉更深,杨茹暮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眼中星星点点的渴望,“……你在跟我撒娇吗?” “我在跟你撒(qiu)娇(花n),你接不接受?”傅玖定定地看着他。 从杨茹暮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傅玖雕像般完美的侧脸上似有汗水点滴闪动,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亲傅玖的下巴,小声地应了一声。 ……风卷云舒,两具被天地宠爱的躯体如胶似膝地重合在一起。 有清气两三缕,婉转而下。 ——“不行,你……” 有雨点两三滴,打在窗花上。 ——“傅……傅玖……啊!” 有雏鹊两三啼,滚入草丛中。 ——“……嗯……唔……” 一声声似悲似喜的浅|吟散在初春的甜梦里。 直到夜幕沉沉。 直到突然之间,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傅玖冲了个凉水澡出来,靠着门静站了一会儿,才爬上|床抱住他老婆。 杨茹暮模模糊糊醒转,半眯着眼推他,“我要穿……衣服。” “裸|睡有利于身心健康”,傅玖好心情地亲了下杨茹暮白润的肩,“甜心,宝贝,暮暮!” 杨茹暮皱着眉,含含糊糊地拒绝,“……不要了。” “睡吧”,我的好暮暮。 …… …… …… 清晨,七点整。 杨茹暮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具光裸的身体。 傅玖背对着他,正在穿衣服。 杨茹暮闭着眼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暮暮”,不料傅玖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将他的小动作完全识破,并转身过来掀他的被子。 杨茹暮小媳妇似的拿枕头挡住,“……不行!” 傅玖不理他,扯开枕头,把里头缩着身子的杨茹暮拎出来,“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不要看我,你……转过去”,杨茹暮简直无地自容,捂哪里都不对。 “觉得尴尬?” 杨茹暮慌张得上下睫毛都在打架,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不安地问:“傅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娘。” “为什么这么说?你的不好意思,恰恰说明,你真的把我当老公”,傅玖抱住杨茹暮,吻着他的眉心说,“我很高兴,暮暮。” “……”是这样,吗? 又过了一天,到了傅玖上班的日子。 刚吃完早餐,杨茹暮接到一通电话。 说溪溪抓到了,但有些事,她要求见你一面,才肯配合。 杨茹暮冷不丁看了眼傅玖,见对方正给收拾碗筷,试探地提了一句,“傅玖,你过会能捎我一程吗?” “怎么?” “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一会你怎么回来,我临时走不开,你只能挨到十一点半,你吃得消?” “没事,我可以在你办公室等你。” “鬼机灵”,傅玖摸摸杨茹暮的脸,“去换衣服,出门前记得跟杨翊泞说一声。” 杨茹暮满怀心事地上了楼,他原本诧异怎么连这种事陶厉苫都处理不好,人都抓到了怎么还能由着她想见谁就见谁,这也太差劲了。 「……总之,这件事可能跟你的好傅玖有关,你……做好心理准备。」 姜冼的话暗藏玄机,一声声打在他的心脏上,那么重,那么痛。 ……其实我不信。 可是,那个从前视我如土的人居然换了个时空就变得非我不可,你猜我信不信? ☆、冰山一角 姜冼挂断电话,推门进来。 陶厉苫手拿干部杯,站在窗口看着昏沉的天空出神,“打了?” 姜冼不管陶厉苫看不看得见,只点了点头,没出声。 “等着看吧。”陶厉苫将茶杯扣到桌上,敲了敲椅背。 温瑜来了,说明溪溪背后那个人不是傅玖;要是来不了,他们的人也已经埋伏在傅玖惯常出没的地方,除非他窝在那个“世外桃源”(隐于奇门遁甲之中的别墅)永远别出来,否则…… “难道只有这两种可能?说不定那些事就是他做的,他故意让温小瑜过来好迷惑你的判断”,姜冼突然觉得很烦躁,他扯松衣领,“你就不怕他拿杨翊泞威胁温小瑜……”让她来求我放她走? 如果是这样,就算温小瑜在我们手里,也威胁不了傅玖。 “放心吧”,陶厉苫拍拍姜冼的肩,“这种情况不可行,而他是个聪明人。” 如果这么做,你看他老婆肯不肯继续跟他过一辈子? 别的事再大其实都好说,拿小朋友开玩笑,呵呵…… 何况,傅玖何必那么大费周章,他要想不坐实他的罪行,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自首。 与此同时,杨茹暮换好衣服去找杨翊泞。 这臭小子还睡得昏天黑地,杨茹暮叫了他两声,见杨翊泞小鼻子哼了哼,便在他耳边叮嘱相关事宜。 自从杨翊泞来了,他们家的餐桌改装成了那种套娃式(交叠式,可伸缩)的儿童桌,杨翊泞站在平地上就能拿到上面的东西,也不需要再跟猴子似的到处攀爬。 这让他这个做家长的少操|了不少心。 “……妈妈中午回来可能会有点晚,你饿了自己找东西吃,保温箱里有小饼干。” 杨翊泞撅撅嘴示意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来吵我。 杨茹暮被杨翊泞那可爱小表情弄得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傅玖为什么老爱亲他,大概跟他想亲杨翊泞的心情是相似的。 一想到傅玖,杨茹暮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很多。 他似乎就是那么倒霉,每当他想要放弃抵抗全然相信什么人的时候,总会大栽一个跟头。 只是,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否承受得住。 他的灵魂这么说。 傅玖应杨茹暮的要求,在公司门口将他放下,“暮暮,亲我一下。” 杨茹暮皮笑肉不笑地贴了下傅玖的脸,“快去吧大老板,要迟到了。我等会来这里找你。” 傅玖像是没看出杨茹暮的不自然,甚至也不过问他要去哪里,只是不将老婆逮回来亲个尽心,他仍是不会罢休。 一吻方毕,傅玖贴着杨茹暮的额头叮嘱他,“我打了招呼,你直接上来就好。” 见杨茹暮心不在焉地点头,傅玖不动声色地摸摸老婆的头,然后发车往地下车库的方向驶去…… 杨茹暮看着傅玖的车开远,突然有点心悸,他怎么觉得傅玖的样子像是玩腻他了,所以从今往后也懒得再管他的事…… 否则怎么可能什么话都没有,就放他出来? 难道他不应该逼问他要去哪里?之前他不过提了一句杨祺陵,都要被傅玖收拾一顿,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谁啊?模样好正!” “咳……我刚才好像看到她跟我们老总在……” “啊?这不会就是……老板的那位,吧?” “嘘,别说话,她看过来了。” “……!”真尼玛好看哪!难怪公司美女如云偏老板跟瞎了似的,我要是有这种老婆我也肯定觉得“坐拥佳丽三千,不如惊鸿一面”! 杨茹暮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什么人围在一起朝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 但转眼一想,在人家这种大公司门口傻站着确实影响不好,他便有点做贼心虚地朝那边看过去…… 而斜对面那群人只是很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便各自散开了,杨茹暮也就松了口气。 出租车他是不愿意坐了,公交车更不行,杨茹暮边拿手机查路线,边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去。 “姜冼,你有空吗?可不可以来接我?” “……你的车呢?” “我们家那一带……地形比较特殊,我不太认识路,所以没法开车。”说完,杨茹暮愣了下,心里对傅玖的害怕又加深了好几层,他在想,恐怕哪天他被傅玖杀了抛尸都不会有人知道。 “……”,姜冼他们原本想从温小瑜下手,如果她知道那个别墅区怎么走,到时候由她带路,他们说不定就能拿到傅玖的犯罪证据,可怎么也没想到傅玖这人渣连老婆都防。 得,这条路,没戏! 杨茹暮看姜冼没说话,紧张地呼吸都加重了,他抬眼往四周看去,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但也有不少人回过头来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眼神多少都带着危险的意味……他似乎被丢弃在一种特别恐怖的场景里,这让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到底来不来?” “……好了好了,我马上过来,你他妈哭什么?地址……?”这会儿一旁盯着监视器的陶厉苫已经接到线报,说看到温瑜在傅玖公司门口。 姜冼这么问其实已经暴露了,如果温小瑜还杵在傅玖专门为她打造的那个“金屋”的话,他怎么敢那么轻轻松松地让人家报地址?要真是如此,姜冼就算gps定位都进不去,要这见鬼的地址干啥?吃吗? “我看看”,好在杨茹暮的情绪也不太正常,他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听话地走到一旁的站牌那里看地图,“我现在应该在……” “行,我十分钟后到,你要是不想被艹,就把脸给我擦干净,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神经病。”姜冼这么耍黄|腔,杨茹暮的情绪居然莫名其妙地好了一点点。 果然只过了十分钟,一辆电瓶车就停在了杨茹暮面前。 姜冼扔给他一个头盔,示意他快上车。 “……你?”杨茹暮下意识地接住对方抛过来的东西,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才惊恐地发现来的真的是姜冼,“你怎么……电瓶车?” “你他妈有没有搞错,这一带可是黄金商业区,你是想堵死我?”姜冼翻了个白眼。 “可是……市区电瓶车不能带人,会被……抓的!”杨茹暮越说越小声,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一副“生怕交警的巡逻车突然从哪个斜刺里窜出来,而我却没看到”的小模样。 “抓什么抓?你再跟我磨磨唧唧,才真的欠抓!到时候罚款你出,我可不给你买单。” “……”,杨茹暮瞥了眼马路上越来越多的车辆,赶紧戴好头盔爬上去。 …… “你……喂你!你慢一点!” 姜冼轻笑了一声,“宝贝儿,这种事回家说,大白天的多不好意思。” 边上一辆平行驶过的轿车传出一阵揶揄的大笑。 …… 等到了警局,杨茹暮气得脸都青了,他怎么忘了姜冼是个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马路杀手!这人开车向来随心所欲,想快就快就慢就慢,想什么时候转弯就什么时候转,杨茹暮估计跟在他后头的司机个个都恨不得撞死他。 偏偏这人不仅不听他的规劝,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一路调侃他,这样都没作死真是命大! “生气了?”姜冼将借来的电瓶车随手扔到一边,过来拉杨茹暮的手。 杨茹暮很生气地拍开他的手,“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自己也就算了,能不能被搭上别人。” “你他妈真没良心”,姜冼捂着被杨茹暮打得红彤彤的手背,“是谁给我打的电话?我要是不去还特么臭不要脸地哭给我看?” 杨茹暮红着眼圈偏开头。 “……哦,我明白了。”姜冼一把抱住他,“你……在担心我?” “你少臭美了!”杨茹暮挣开他。 “你承认一下会死啊!”姜冼将杨茹暮牢牢箍在怀里,“你说是,那我以后就注意点。” “……我就是特别担心我自己,对你只是顺带。”杨茹暮傲娇地说。 “你也就是仗着脸上那点姿色,才敢这么作。”姜冼骂骂咧咧地放开他。 等杨茹暮一转身,突然对上大门口如松柏样站立着的陶厉苫,他莫名有些心虚。 “进来吧。”陶厉苫的语气同往常一样严肃,可听在杨茹暮耳里,似乎有什么潜台词。 杨茹暮回想刚才陶厉苫看他的那个眼神…… ——很有些深邃。 似乎像在评估什么情敌,总之……这里头并没有多少友好的成分。 审讯室。 “你来了?”溪溪原本低着头,一听动静,立马抬起头来找杨茹暮的身影,她眼里似有一把温火,烧在这个初春的朝阳里。 杨茹暮在她对面坐下,他原本一听说嫌犯是她,心里就非常厌恶。 他真的不懂,她当初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跟一个她千万百计想弄死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那么滴水不露谈笑风生,真是可怕! 可他记忆里的那个溪溪,看上去很柔弱,也很坚强,跟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敢正眼看他。她还会跟他讲她悲惨的经历,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什么样的男人不可靠……似乎在她心里,他跟别的人都不一样。 执着的,温柔的,一幕幕都是她无害的目光,与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溪溪,一模一样。 杨茹暮一下子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态来看待她了。 陶厉苫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地问溪溪一句。 “……没错,我早就想杀他了!林竟溟真是不要脸,我连正眼都舍不得看一眼的人,他居然……他敢当着我的面”,溪溪突然轻蔑地笑了笑,住了嘴。 “……你……你居然?你……orient,你把他怎么了?他对你多好你知道吗?”杨茹暮浑身都在颤抖,他简直无法相信,溪溪居然会杀了orient!巨大的悲伤击垮了他,迫使他忍不住捂着脸哭泣,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溪溪居然喜欢他?甚至还为此杀了orient,你怎么不来杀我呢?杨茹暮甚至很想这么吼出去,这样都比你杀了他好!你这个神经病! 他身边哪些人对他有好感,他心里都有数,但溪溪,要不是她亲口这么说,他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跟orient走那么近,说不定那样他也不会死了,“你杀了他,你会后悔的,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人,有orient对你一半好了!你这个疯子!混蛋!” 没想到半个月前还跟他一起调查什么照片案的orient居然已经遭遇不测,杨茹暮似乎还能想象出orient坐在一旁,跟他分析网上那个仙人跳组织可能是金爷底下的人时,那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一点都无法接受orient居然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是那又怎么样?”溪溪本来还在冷笑,突然一滴泪掉了下来,她终于破罐子破摔地大喊,“我没想杀他的,每天我都认真计算好安眠药的剂量,明明他傍晚时分都会醒一阵子,明明昨天还跟我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那么突然他就……” 溪溪突然绷着脸,木木地看了杨茹暮一会儿,突然安静下来,“算了,杀了也就杀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温瑜,你知道吗?那一天我载着他从你身边路过,你还记得吗?初一那天,在那条山路上,你明明看到了,你也不反对他去死,对不对?”溪溪神经质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就知道,你也讨厌他。” 杨茹暮惊恐万分地抬起头,连姜冼趁机塞到他手里的纸巾都没接,“你、你说什么?” 「初一那天」 「那条山路上」 「你明明看到了」 他想起来了。 那天,他跟着杨祺陵去祭奠亲人。 在那条山道上,有辆摩托差点撞上他。 他曾离他们那么近,不足两厘米,他居然只觉得有点眼熟,却根本没认出他们?! 救……我! 杨茹暮滑倒在地,难受地蜷起身体,傅玖……傅玖,救我! ……不行的,他救不了你,你不是知道吗? 杨茹暮推开想把他抱出去的姜冼,胡乱擦干净眼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他看着溪溪,淡淡地动了动嘴唇,“你接着说,我全部都要知道。” ☆、好人 “你看,他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溪溪本想探身过来碰杨茹暮的手,可她刚一动,手铐就将她勒了回来,溪溪皱皱眉,突然笑了。 她与他相隔四五米的距离,明知道她怎么都碰不到他,杨茹暮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这几天过的日子,是他两世加到一块儿都从没未有过的,他实在是贪恋死了那种温柔,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很恍惚。 溪溪见杨茹暮似乎很怕她的样子,她收起了笑,“昨天晚……不对,应该是今天凌晨,他老板过来指认他的尸体。旁边的一个警察问他那是不是林竟溟,你猜这个人怎么说?他居然问林竟溟是谁?只有你,我一说你就知道。” 别人只知道他叫orient,只有你,他不过随口提了一句,你就记住了。 我有点羡慕呢。 早知道,我也告诉你我真名叫什么了。 可你恐怕永远不会想知道了。 毕竟连她家人都将她当成死亡人口注销了。 她没了户口,现在这个身份证还是鸨姐帮她办的,她俩确实认识,但她替她办事时用的是另一个身份,她伪装得实在太精彩,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起疑。 那时候,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问她姓什么,她说她就叫溪溪,应该姓溪吧。 然后随口扯了几句伤感的话,就惹得那个女职员特别同情她了。 但她其实知道她姓什么,家住哪里,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她甚至连几点几分哪辆早班车会从她家门前经过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把姓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可身边来来去去这么些人,似乎都那么好骗。 难道你们不知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我是个好人,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溪溪看着别人怜悯的眼神,心底就忍不住冷笑。 似乎只有这么想,她才能从压得她夜不能寐的悔恨中解脱出来。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也不稀罕接受别人的善意。 对,我承认了。 我就是,这么个人! 我承认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至于那些虚伪市侩的面孔,我看不起,也不屑为伍。 “据你刚才所说,从四年前你计划杀害你前男友开始,利用网络敲诈勒索就成了你的生计,一开始这门营生恐怕没那么好,直到你用了温瑜的照片……” 三年之间,先后杀害了夜店工作人员马某、独居老者苏某、女老板姜某(姜琬),蓄意纵火伤人,绑架朱某及错杀林某…… 陶厉苫以拳抵唇,深深地看着她,“你的作案动机分别是什么?” 溪溪盯着杨茹暮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将头转向陶厉苫,“陶警官,我谋杀马某、苏某的动机只是为了嫁祸姜冼,顺便洗脱我的嫌疑,这件事明码标价,我也是拿钱办事。至于开车撞死姜琬,以及放火伤人,也是谢冯让我做的……绑架朱某那纯粹是临时起意,她自己倒霉能怪得了谁”,说到这,溪溪顿了顿,“而林某,陶警官,他可算不上误杀。我不是说了么,他该死,于是我杀了他,就是这样。” 陶厉苫似乎就等着她说这样一句话,他神色冷静地质问,“你觉得他该死,所以你杀了他?也就是说,之前的马某、苏某、姜某在你眼里都该死?这三个人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姜冼杵在一旁听陶厉苫称呼他姐为姜某,嘴角猛地一抽。 恐怕哪天他要是死了,在这些公职人员嘴里,也无非是个“某某”而已。 另一边,溪溪冷笑一声,“这就要从头说起。小毕(被谢冯打死那个寂女)她有个做鸭的男朋友,没错,就是这个马某。他这个贱货,正常接客也就算了,居然还喜欢自掏腰包钓野味,有女朋友的人了还干这种恶心的事,他死得一点不冤……” 苏某是许多年前纵火案的元凶,别人都死了,他怎么好意思活着? 况且,她也算是替嫌犯c报了仇,所以他才会出手帮她。 至于姜某,她也活该,纵容丈夫□□,她不死谁死? “那么朱某呢?你觉得她还挺无辜的,所以你放了她?”陶厉苫点出一个疑点。 “她无辜?”溪溪像是听了多好笑的笑话似的,她低下头,嘴角挂上一丝深切的嘲讽,“实话跟你说吧,她要是那天不跟踪我,我也打算找个机会杀了她。只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小朱算是间接满足了她对她喜欢的人的一点遐想。 在那一天,她幻想温瑜坐在她面前,然后她跟这个人梳头、洗脸…… 一切都那么美好,她喜欢的人那么乖。 这种时候,怎么能见血呢? 所以,她原谅这个姓朱的姑娘了。 想到这,溪溪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杨茹暮,进而神情激动地说:“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什么都知道,居然还那么对待你!你离开他好不好,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的!” 说到最后,溪溪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时,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然后猛地站起来想往杨茹暮的方向冲,她这临时发难实在太出人意料,连她身后的执勤武警都差点没拉住她。 “坐下!”那两高大青年将她拽回来按回原位。 “你不信?”溪溪这时候眼里只有杨茹暮,她略带难过地看着他。 杨茹暮沉默着,从溪溪突袭到现在,他的身形一直没动。他这个人柔弱起来是真柔弱,可一旦他学着坚强,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是真的!”溪溪焦急地说,“你想想,你那些照片……如果不是他授意,我怎么拍得到?还有着火那天,他明明可以早点来的,为什么姗姗来迟?再加上后来,他也知道林竟溟在我手里,为什么他还是一声不吭……他只是想嫖|你,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我!” 陶厉苫皱起眉,他从见到温瑜的那一刻就已经否定傅玖作案的可能,没什么为什么,傅玖肯放温瑜出来,说明那些事绝对不是他做的,只不过他这冷眼旁观的态度还真的挺令人寒心的。 一旁的姜冼也觉得古怪,他虽一直觉得傅玖不是什么好人,但溪溪的话也不见得多可信。傅玖确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教唆溪溪偷拍温小瑜还拿到网上……这特么就太扯蛋了好么! “别的也就算了,有一件事傅玖绝对不会做”,杨茹暮一冷静下来,思路就特别清晰,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按你的说法,是傅玖唆使你搞臭我的名声……那他还跟我这个臭名远扬的人在一起干什么?不丢人么?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你心里恐怕并不如你说的那样喜欢我……你恨我?为什么?”难怪他总觉得溪溪喜欢他这件事一点都不真实,因为原本就不是真的。 溪溪猛地愣住。 照片确实算是她自己的主意。 其实她真正喜欢的,是傅玖。 她刚接到谢冯给她的任务,即刻就过来看这个目标人物。 如果说杀死前男友只是年少不懂事的话,那后来的放纵更加重了她的偏执。 可她没想到这个温瑜居然那么好看,好看到她真想将那张皮撕下来穿她自己身上,再加上这人身边还有个多少人眼中梦中情人一样的人物……她就更嫉妒了。 然后她开始调查傅玖,而傅玖却在诱导她看上温瑜。再等她回过神来,她才惊恐地发现她居然已经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同性。 大概是扮痴汉扮了太久,她精神都有点不正常,甚至她有时候居然幻想她就是个男人,将温瑜这贱人狠狠地压身下干! 这种复杂的感情分裂出两个极端矛盾的人格,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一方面她疯狂地迷恋着,想弄哭……对方。 一方面又深深嫉妒着,暗恨她要是长成这样绝对比温瑜强。 每当她故意抹黑温瑜,甚至公然开贴约|炮,傅玖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就一阵得意,那个时候,她觉得……她是被爱着的。 否则,傅玖怎么还能这么纵容着她? 她越是这么想,她越是看不起温瑜,甚至就算怀疑傅玖是在利用她,她都觉得很幸福。 她就这样沉浸在这种美妙的臆想中,直到警察敲开她的老巢…… 她终于发觉她被骗了,没想到傅玖想要摧毁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对她的作茧自缚冷眼旁观。 ……不! ……不是这样的! “我是喜欢你的”,溪溪忍着剧烈的头痛,“真的!否则我干嘛杀了orient?” “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比我清楚。”杨茹暮十指交握,对溪溪的话,他也不是全然不信。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7节 溪溪那三个问题真是点到了点子上,甚至误打误撞地戳中了杨茹暮的要害。 傅玖,还是原来那个傅玖,重来一次,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还是那样。 &的生死与他无关,所以他冷眼旁观。 上一世的杨茹暮也与他无关,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推进……坟墓。 这……才是让杨茹暮受不了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些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陶厉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毕竟,嫌犯c虽承认很多事都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他也只是按计划行事。 这说明,制定计划并考究可行性的那个人,应该是溪溪。 如果没有嫌犯c,陶厉苫有理由怀疑,这个周密的计划原本她是给她自己定的。 否则,当时留下的那个影像就不会是嫌犯c了,陶厉苫也不至于漏掉溪溪这个疑点。 溪溪正神情冷漠地盯着杨茹暮,见陶厉苫这么问,她才如梦初醒一般,似笑非笑地说:“在大学城,我想听什么课,不难吧?” 放在四年前,她的确想不出那么复杂的局,但那是因为她还没遇到傅玖,后来她为了能站到与傅玖相同的高度,花了三年时间努力学的,她想着傅玖那么“看重”她,她怎么也得露一手。 可是她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越复杂越好。 她这种局,卖弄的成分居多,除了让人摸不透她的作案动机,其他都站不住脚。 但唬人还是没问题。 否则,她也没办法哄得谢冯那么高兴,甚至没多想就敢孤身赴鸨姐的“约”。 陶厉苫再问什么,杨茹暮已经不想听了。 姜冼前脚刚送他出门,小朱后脚就过来了。 她走进那个审讯室,再见到这个人,她表情还算镇定。 溪溪一看到小朱,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她满脸讽刺地说:“你是来看我笑话?” “不是”,小朱摇摇头,“我知道很多人都讨厌你。但我今天过来,是想来……感谢你。” “感谢我?你有病吗?”溪溪脸上有一丝动容。 “我是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你讨厌我或是看不起我都无所谓,不管怎么说,真的非常谢谢你当时的手下留情。”说完,小朱就准备走了。 “等等,能帮我个忙吗?”溪溪喊住她,“我名下还有一点钱,你能不能把我交给一个姓陆的男孩子,他有个游戏帐号叫做「羽扇子衿」,他是其中一个受害人(小毕,被谢冯打死那女子)的亲弟弟。不用指名道姓地给他,他不会收的,你只需要每周上游戏买他作坊的装备就行……” “抱歉”,小朱没回头,“我今天,只是来跟你道一声谢……再见!” 溪溪冷不丁掉了一滴眼泪。 我也想做个好人…… 这样,应该就会有人爱我吧…… ☆、爱情 姜冼送杨茹暮回去,一路上他都在暗暗打量对方。 温小瑜怎么回事,这不哭不闹的他反而有点害怕。 “看什么?”杨茹暮简直莫名其妙。 这会儿姜冼终于把他的爱车开出来了,原因无他,现在这个点正是抓违章抓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可不想傻啦吧唧地撞上去。 “你长得那么漂亮,我多看几眼怎么了?”姜冼摆出一副特别欠揍的样子朝杨茹暮眨眨眼。 “我有点不明白,你开车技术那么差,怎么还敢这么三心二意”,杨茹暮嫌弃极了,“你那驾照不会是路边摊上捡的吧!” “……我技术差?温小瑜你有没搞错!”姜冼差点炸了,虽说这年头主张男女平等,但总觉得被人家姑娘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他心里头还真不是滋味,“你行你来?” “过了这个路口,靠边停车”,杨茹暮觉得怎么跟姜冼说对方都还是那副老样子,这一次必须从精神上击垮他,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姜冼却以为杨茹暮想不开闹着要下车,“宝贝儿,我开玩笑的,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看来傅玖对你是真不错。 “?”杨茹暮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让我来吗?我觉得我很行,你把位置让出来吧。” “你很行?”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揍你,“温小瑜,我突然发现你的脸皮似乎比我家的围墙还厚!”姜冼伸过手来捏杨茹暮的脸。 “反正比你行”,杨茹暮拍开他的手,“你快停下,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什么停不停的……你说话能别总那么让人想入非非么?”姜冼斜眼瞥了他一眼,见杨茹暮脸有点红,才大发慈悲地将车停了下来。 两人快速调换了下位置,便重新上路了。 “这算不算间接做|爱啊?”姜冼看着杨茹暮认真的侧脸,忍不住调侃道,“你感受到我的热情了么?我可感觉到你的了……”他说的是坐垫上的余温,很平常的一件事从他嘴里出来,立马就能往某些特别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傅玖。”杨茹暮边看后视镜边说。 “……你他妈能不能别那么搞笑?你是找了个老公还是找了个爹?”姜冼一脸震惊,这跟“你再欺负我嘤嘤嘤我就去告诉我粑粑”有什么区别?多大点事还跑去告状,能不能像我这样成熟点? “……”,可这招对你最有用。 “温小瑜,你觉得傅玖……?他……你……?”说到傅玖,姜冼趁机将藏了一路的疑问抛出来,但这毕竟有那么点挑拨离间的意味,他难免有点尴尬。 “我早就知道了。”杨茹暮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就这样?什么谴责都没有?你特么也太冷血了吧?你难道不觉得他这种行为很特么屮蛋?卧槽哪天换作是我躺地上快死了,你不会也当成没看见,二话没说就从我身体上跨过去吧? 不对啊,你明明不是这种人,明明之前你还哭了,怎么突然就…… 姜冼一眨不眨地盯着杨茹暮,终于发觉对方平和表情下的些许不安,“温小瑜?” 杨茹暮醒过神,“什么?” “……没什么。”姜冼将头靠上他的肩,并顺势闭上了眼,“眼睛疼,让我靠会儿。” “我开车呢!”杨茹暮看姜冼脸上的黑眼圈都快跟头发一个色调了,就没敢推开他,“你现在是跟着陶警官查案吗?” “别跟我提他,烦”,姜冼皱着眉头睁开眼,恰对上了杨茹暮莹润的下巴,美色当前,他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你这种肩膀真是一点都不牢靠,那么小,我都快掉下去了。” 杨茹暮拿余光一瞥,果然看到姜冼手抓着椅背固定身体。 姜冼的后脑勺只是虚虚靠在他肩上,大半的重心还是移了出去,难怪他不觉得有多少重。 另一边姜冼又重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他别别扭扭地承认,“你这技术确实还行,起码我感觉吧,有……有那么点舒服。” 杨茹暮开车属于很稳那种,他原本就是个谨慎的人,再加上喜欢追求完美,花下去的精力肯定不是姜冼这种半吊子糊弄过去的人能比得上的。 他虽没有傅玖、杨祺陵那种开起车来就跟“人车合一”了一样的神技术,但在姜冼面前,他这水平已经算得上宗师级别的了。 这么一对比,姜冼那车技简直惨不忍睹,他的启动和刹车都来得特别突然,属于晕车病友最厌恶的那种司机,而他其实也有轻度的晕动病,他自己开车还不觉得有什么,如果坐车……那绝对是要出事的。 这也是为什么姜冼宁可累点亲自动手也不乐意劳驾别人的缘故。 可这一次,他靠在温小瑜身上,居然难得的没发作……他怎么不知道技术这种玩意儿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效了? 等到了目的地,杨茹暮动了动肩膀,将快要睡过去的姜冼叫起来,“我要走了。” 姜冼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温小瑜,多吃点,你太瘦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杨茹暮也不知道他今天这番言传身教对姜冼的作用有多少,但他起码努力了,“就你那烂技术,坐你车的人多不舒服你知道吗?” 我特么当然知道了,陶厉苫那老妈子都不知道严词警告过他多少遍了,但他依旧我行我素,谁成想他居然连温小瑜都不如,这个必须不能忍,姜冼坐回驾驶位,投降道:“行,我改,你等着瞧!” 杨茹暮替他关上车门,“快走吧,等会儿车更多,你连倒车的地方都没有。” 姜冼这时才发现杨茹暮居然把车停在商业圈外围,这里离傅玖那个公司少说也还有个1公里的路程,开车不算什么,但走路肯定是累的,“你停这里干什么?你不会是打算走过去吧,卧槽就你那小身板?再说了,我车都开过来了难道还差这点路?” “每天一万步,活到九十九”,杨茹暮估算了一下应该也没多少路,二十分钟肯定走到了,这一段空档他有他的打算,“好了,你别管我了,回去吧。” 你怎么一脸“我绝对要弄死老公,谁劝都不好使”的样子,姜冼想了想有点不放心,“那个,温小瑜,你……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别忘了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杨茹暮愣了愣,还是没吭声。 不!没人救得了我,我能依靠的也从来只有我自己。 连算命的都说,他命格奇差,哪怕聪明绝顶,哪怕仪态华灼,哪怕身边有再多人,都注定弃他而去。 他是个七世七生孤鸾寡宿(古以七为轮回,七世七生喻指永世轮回;孤鸾主情|爱不顺,寡宿主注孤生)的煞命,除非有谁愿意为了他连神格都不要了,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温小瑜,我可以……”,一旁姜冼还要再说什么。 “没事的”,杨茹暮打断他,“我有分寸,你回去吧。” 姜冼蹙着眉,一脸的不放心。 “如果……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杨茹暮只好这么保证。 大概是对方的表情太过于镇定,姜冼神情缓了下来,“那我走了。” 等姜冼的车开远了,杨茹暮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了。 他盯着几条街开外的那座大厦愣神。 ——那是傅玖的公司,盘龙卧虎,谪沂而居,它还是如他记忆里那样盛气凌人,神圣到让他连走过去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曾经那么拼命那么拼命地想要追求这朵白云,等爬上那个最接近天的山峰,抬头一看,却发现他受尽煎熬得来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苦尽甘来。 多可笑…… 可杨茹暮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还一度以为是他错怪了傅玖,傅玖根本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从前会那么对他,一定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后来他又想,说不定傅玖还是原来那个傅玖,只不过为了跟他在一起,才变得像现在这样平易近人。 可这些都是假的,傅玖一点都没变,更不可能为了谁而…… 原来一直自作多情的那个人,是他这个跳梁小丑! 想到这,杨茹暮难过得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这一刻,他分不清这些断线的眼泪,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已经悄然去世的可怜人。 他想起之前临走前,傅玖落在他眉心的吻,还仿佛留有余温,可现在……他却只觉得寒心。 说不定,傅玖对他今天的反常举动了如指掌,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放他出来了,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傅玖不喜欢他了,他在等着他跟他离婚。 不可以……他不想这样! 真是太可怕了,只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工夫,他已经从拼命想从傅玖身边逃走,变成了现在这副委曲求全到他都不认识的样子。 杨茹暮也想硬气一回,可是……难道要他这样告诉杨翊泞:你不能再叫傅玖爸爸了,他不要我了。 他痛苦地拿围巾遮住脸上的眼泪,颤抖着往前走去。 尽管他对傅玖已经失望透顶,但他还是想跟刘孟漓再确认一下。 “妹妹?找我什么事?”刘孟漓那头的声音有点嘈杂,似乎还有大妈大婶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杨茹暮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快十一点了,今天也才正月初九,刘孟漓那边可能在走亲戚,“抱歉……你方便吗?” “没事没事,妹妹你说吧,有什么事?我看看能不能过来。” “不用!你不用过来。我就问你件事,你方便告诉我吗?”杨茹暮有点慌。 “妹妹?你声音怎么了?”家里头人声鼎沸,刘孟漓差点听不清杨茹暮在讲什么,便走到了阳台上,这一出来,他才察觉到对方语气中夹杂着的颤抖。 杨茹暮忙将手机拿开,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才重新说道:“啊?什么?” “……好吧”,刘孟漓也不是个心细的,他听杨茹暮这么说,还真以为刚才是他听错了,“那你想问我什么?” “就是那天,你们四个在客厅的时候,傅玖都说了什么?” “嗯,啊?哦,那个啊,他……”这件事过了那么久,刘孟漓再回想起来还是很害怕,他整理了下思路,才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太可怕了,妹妹,我当时都快吓瘫了。你……你自己小心!”刘孟漓是个耿直的,有些事他要么不说,他要是开口肯定不会考虑那么多,管什么夫妻情分还是家庭和谐,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想不到那个层次,别人怎么问他也就照实说了。 好在刘孟漓那么实诚,他要是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杨茹暮恐怕就想多了。 挂了电话,杨茹暮对傅玖的做法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起码傅玖并没想过离开他。 这么放他出来应该也是知道这些事“无伤大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能使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 可真的是这样,吗? 这样畸形的爱恋,真的可以相守到老? 凭什么? 他已经不是那种中二病少年了,也早过了那种“他喜欢的人只能对他好,对别的人稍稍看不顺眼就能抬抬手随手灭了,更是动不动拿天下苍生开玩笑,好像全世界只有彼此,别人都不是人也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年纪。 他想要的那种爱情,也并不需要多伟大,但起码不能背负那么多的人命。 傅玖这么做,他接受不了。 他一直觉得爱情这种东西,非仙非圣,骨子里就是温柔的。 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亵渎它。 杨茹暮浑浑噩噩地走进傅玖的公司,一个助理过来给他带路,告诉他老板还在开会,其他地方他可以随便逛。 杨茹暮点点头,本想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但实在很疲惫,于是脱了鞋,躺了上去。 反正这里是傅玖的办公室,应该也不会有人过来。 他睡得噩梦连连,一会儿是傅玖冷漠地将他推进火葬场,一会儿又变成傅玖抱着他执着地吻他。 直到他半梦半醒之间,真的感觉到有人……在亲他? 杨茹暮吓得清醒了过来。 ☆、冷漠 杨茹暮一睁开眼,正对上傅玖长长的睫毛。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特别的厌恶,所以他冷漠地推开了傅玖。 他之前以为傅玖不要他了时确实非常慌张,但他一旦知道傅玖还是喜欢他的,他立马就觉得又有了主动权。 可能是虚荣心作祟,恋爱中的人都喜欢扮演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哪怕分个手也非要争什么是“我甩了你”的名头,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显得可怜,或者廉价。 傅玖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怎么了?” “傅玖,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吗?”杨茹暮心里多少有数,他只是想听傅玖亲口承认,似乎这样他就死心了。 “暮暮,你怎么了?”傅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茹暮被傅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笑了,他忍无可忍地质问道:“我怎么了?你不是很清楚吗?还是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很光彩?你今天肯让我看到你的真实面目,我真是太谢谢你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原谅你?你……你走开!” 杨茹暮搡开傅玖,连鞋都懒得穿,就想跑出去,可他突然发现杨翊泞还在傅玖手上,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傅玖坐着没动,他知道杨茹暮根本不敢就这么离开他,“暮暮,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 “闭嘴!”杨茹暮果然走了回来,他红着眼站在傅玖面前,“那是因为我以为,不管做什么你都有你的道德底线!我没想到你居然,你……明明看穿了那些悲剧,却还是决定袖手旁观……你……我发现我们还真的不合适!我早该明白的,如果合适怎么还会有缘无份,如果合适为什么还需要重来一次?你……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傅玖将杨茹暮压在下面,手探进他的衣服里…… “拿开你的脏手,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恶心的杀|人凶|手”,杨茹暮气恼极了,他没想到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傅玖居然还敢碰他?! 其实杨茹暮心里很清楚,他会那么痛恨傅玖,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迁怒,别的人跟他不熟所以他心里的害怕多过愧疚,可orient却是实实在在从他手掌心里漏走的生命。 就算没有傅玖,难道他就不能救他? 他当时确实看到了,可为什么就那么放过了? 他甚至想,为什么他不给orient打个电话?为什么总等着他来找他? 是你,是你不想救他!还找什么借口? 不是!别这么说,求你!不是我! 杨茹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逞强地挣扎着,骂道:“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混蛋!” 傅玖挤兑开杨茹暮的腿,“那现在这个混蛋想上|你,你怎么看?” “你……你敢!”杨茹暮原本以为傅玖只是跟他闹着玩,毕竟这里可是办公场所,隔壁坐着秘书,外面还有个助理。傅玖平时宝贝他宝贝到很多过分的体|位都不舍得对他用,更别说什么羞耻py了! 傅玖没说话,他开始扒杨茹暮的衣服。 杨茹暮顿时慌了,他要是在这里被傅玖这样那样了,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别,不行傅玖……求你别在这里……”杨茹暮颤抖着捂住脸,一番争斗下来,他已经被傅玖扒光了,而趴在他上面的傅玖还是一身齐整,正冷冰冰地捏着他的下巴吻他。 “老板?”秘书小姐推门进来,却看到一条细瘦笔直的腿被傅玖握在手上,她瞬间怔住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赶忙退了出去。 她原本就想来看看这位神秘的傅夫人,再加上她们老板也比较好说话,所以她才敢这么干,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场面……从前她觉得,不管这位禁欲味十足的老板跟谁上|床,最吃亏的绝对是傅玖,可她今天却觉得说不定是下面那个吃亏了呢? 回想起她老板那个眯着眼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真是好性感,她自问这么多年没看到过谁能让这个人做出这个表情。 以至于到现在,秘书小姐的脑海里都还是那条白嫩嫩的腿,那视觉冲击就跟特效拍出来似的,就算没看到脸也觉得对方绝对是个大美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美人。 被这样的绝色比下去,她心服口服。 另一边,傅玖拿毛毯盖住杨茹暮的身体,起身过去锁门。这意味着傅玖原本没打算办了他,但现在,就说不准了。 杨茹暮趁机扯过散落开的衣服往身上套,他已经单方面宣布跟傅玖过貌合神离的日子了,从今往后傅玖休想再碰他。 等傅玖过来,杨茹暮已经开始穿裤子,他这辈子穿衣服都没现在这么快过,简直跟命悬一线火烧屁股似的,他连衬衫的纽扣都没扣,直接将外面的毛衣套了上去,“……傅玖,你干什么?” 他穿着穿着,冷不防被傅玖扛在肩上,然后开门进了里头的休息室,往床上一扔…… 这架势,就跟傅玖第一次欺负他时的举动一模一样。 “你疯了吗?现在是白天,你……”杨茹暮揪紧衣领,满脸都是眼泪。 “怎么?不可以?”傅玖还是将他扒光了。 “不要……不行,你不能……啊嗯”,杨茹暮出了一身的汗,“傅……傅玖,你出去,求你……给我一点面子,我还要……回家做饭……” “还闹么?”傅玖亲了亲杨茹暮的眉心。 “不闹了”,杨茹暮可怜兮兮地掉眼泪,还特别萌萌哒地摇摇头,“我会乖乖的。” 傅玖好笑地摸摸杨茹暮的脸蛋,“就知道跟我耍无赖。” 两人收拾好后,便开车回去了。 杨茹暮盯着沿途的风景,有点伤感,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那么清楚,那边那丛草,前几天还没开出花来,那时候傅玖揽着他,他抱着杨翊泞,他们走走停停,甚至傅玖还会指出几株药草,告诉他哪些是古时候打仗时,最常用的伤药。 还有什么炙甘草、熟地黄、生地黄,不一而足。 反正不管什么东西,傅玖都能说出一套理论,杨茹暮一度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傅玖这样的风采,奇迹般地,与《三国演义》里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白面儒士重合到一起。 一样的风姿卓越,一样的惊才绝艳。 哪怕那只是本,里面的人物大多存在夸张的成分,但他还是那么觉得,并对此深信不疑。 他似乎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影,逆着光站着。 然后他一出口却是:相公,我那里好疼,好像又裂了。 ……瞬间,什么旖旎的气氛全没了。 可杨茹暮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煞风景的联想,还是觉得特别好笑。 他抿了下唇,又皱起眉头。 不能再想了,再想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像那时候那样,笑得那么开心吗? 杨茹暮突然无比感谢这些人,施舍了他一场那么美妙的黄粱梦,这样他往后回忆起来也不至于发现他一无所有。 没错,哪怕他确实一无所有,他起码还有一大堆美好的往事可供回忆。 这样,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等到了家,杨茹暮收起眼中的感伤,赶紧进门给儿子做饭。 杨翊泞拦住他,“瑜妹妹,不准进。” “为什么?”杨茹暮原本没心情跟他玩,但看他一脸“跟本王玩嘛本王好可怜啊”的小模样,杨茹暮瞬间心软了,“想干什么?下巴扬那么高。” 杨翊泞紧接着摆出一副土匪样,他抱臂而立,捏着公鸭嗓说:“你这小妖精,想从此路过,留下小香吻。” 杨茹暮装得跟二傻子似的,就是不去亲他,“你脸洗过了没?那么脏。”其实杨翊泞的脸不脏,只是嘴角粘了点饼干屑。 杨翊泞看他妈妈给他指出来,他根本不动手去擦,“快用你的嘴,将本王的黄金帝王脸洗干净。” “洗你妹啊,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杨茹暮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蹲下来亲了他一下,“快去洗洗,真的太脏了,一股乳臭味。” 你不要胡说!本王香着呢!杨翊泞生气地跑向厕所。 杨茹暮笑着看着他,身后的傅玖突然走上前抱了他一下,真的只是一下,快到他都没反应过来,傅玖就松开了。 ☆、忆往昔 午餐过后,他们一家人躺在床上午睡。 杨茹暮睁着眼,他能感觉到傅玖喷吐在他后颈的,平稳的气息。 他转过身,盯着傅玖的睡脸发愣。 他有想过好好生活的,可是傅玖今天能那么对待别人,明天就能这么对待他。如果这只是个假设也就算了,偏偏这种事情确实发生过,杨茹暮一点都不觉得傅玖只对他好是一件多值得炫耀的事。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傅玖的脸,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样一张脸,反正他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全天下就这个人最好看,最合他的胃口,别的人都是移动的背景,根本连模样都是模糊的。 真是……不可思议。 但他就是觉得,哪怕傅玖只是随便看他一眼,他都感觉似乎,有一阵激流涌过全身……等他回过神来,顿时又尴尬又享受,还有点深深的依恋。 他从认识傅玖起,每个生日许的愿望就是睡傅玖,当时那份心情真是又痴迷又疯狂,简直不可理喻……以至于每当他想起他无耻的过往,都特别想自裁谢罪。 那个时候他连见见傅玖都困难,怎么还敢嫌弃这恶心那,恐怕他就算知道傅玖就是这么个变态,他也还是会像飞蛾般扑上去。 而现在,傅玖就在他面前,他怎么还是那么不满足? 可见,人心,都是贪婪的。 他不喜欢他时,他哪里都好。 等这个人喜欢他了,他又不稀罕了。 果然,杨茹暮觉得他那个自我评价特别准确。 ——他还真的,就是贱! 贱得不得了。 他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哪里有资格恶心傅玖? 明明最恶心的,就是他自己。 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 其一,抢走杨祺陵的儿子。 其二,仗着一张脸出去勾三搭四。 其三,永远那么贪婪,那么自私。 …… 他所犯下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怎么还配拥有什么完美的爱情? 杨茹暮你真是个贱人,老天爷让你重活一世,你却根本就什么都没改,还装得一副圣母表的样子,演给谁看? 难道你觉得你这么装,就能赎罪吗? 他慌张地背过身去,不想再被人说成是故意哭给谁看的。 他真的不想活了,功不成名不就,没有一点自尊,这么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附属品,他还真以为他有多伟大,真是笑死人了。 然后他又想,动不动就要死要活,难道也是大丈夫所为? 他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 不是说好做个正常人吗?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还是他觉得精神病很好玩,这样别人就会怕他? 别再拿这种事当挡箭牌了,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辣鸡,就合该跟个变态过一辈子。 所以,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傅玖,来互相伤害吧,谁把谁当真!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傅玖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然后起身出去了。 杨茹暮捂住脸,他也不知道他刚才那阴郁狰狞的样子有没有被傅玖看在眼里…… 算了,反正也无所谓。 可是…… 他怎么还是那么难过? 等杨茹暮收拾好心情,才发现傅玖已经出去上班了。 杨翊泞穿着那套绵羊服,在走廊上晃晃悠悠地走。 那条短尾巴……随着他的步态,一扭一扭的。 真是,太可爱了! 杨茹暮悄悄跟过去。 然后,他揪准机会一把抱住杨翊泞,接着跟个变态似的拿脸蹭着那个小屁股。 他想起他从前养过的一只柯基,每天晚上他都要挨着它的屁股睡觉,弄得它一度以为节操受到了致命一击,天天气哼哼地闹绝食,但最终都会被邪恶又厨艺精湛的主人变着法儿从床底下哄出来。 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了,刚治好梅毒,身心都极度疲惫。 大多数时间,他都坐在花园里发呆,就连姜冼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的。 后来姜冼没办法,就让他挑只宠物养养。 他一眼就看中了那只撅着屁股睡觉的小柯基,当时不知怎的觉得它好可爱,很像他想象中杨翊泞的样子。 为什么近在眼前的人,成了想象中的? 这就要从头说起。 几年前杨翊泞七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可他奶奶怎么哄他都不肯去,而他爸爸刚确诊得了艾滋,也实在没空管他,杨茹暮只好回了趟家。 他和他的关系并不怎么样,杨翊泞讨厌他,他也讨厌杨翊泞,可是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个臭小子。 所以杨茹暮咬咬牙,还是别别扭扭地来了。 杨翊泞本来绷着脸躺在沙发上拿psp玩游戏,瞥到他进来,突然朝厨房里的方向喊:奶奶,你出来一下,我想去上学了。 他妈一听乐坏了,赶忙从厨房出来,乖孙孙,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但是我有个条件…… 好好好,奶奶都听你的! 你让他走,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也不喜欢他到我家里来。 杨茹暮愣住了,他连鞋子都没脱,就这么被赶出了门。 行,我也懒得见你! 他那时候已经记不清眼泪是什么味道了,只最后再看了一眼他们家背后的夕阳,然后转身离开。 我也不会再回来,永远不会! 后来他们家的境况就更糟糕了,杨祺陵去世,他才五十出头的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杨翊泞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杨茹暮忙得两头跑,却连远远地看他们一眼都不敢。 他想过放下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去乞求杨翊泞回心转意,可最终也只能隔着门缝塞钱。 「这是我欠你奶奶和你爸爸的钱。」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也没听到里头传来任何的声音,只好失魂落魄地离开。 可刚一转身,却发现杨翊泞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孩子揽着一个成年女子,冷冷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谁啊?」 「谁知道,天天缠着我,烦都烦死了。」 「哈哈,你看他这个岁数还那么漂亮,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他们旁若无人拿他开玩笑,直到杨翊泞将门猛地踹上,杨茹暮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宁可带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家,都懒得看我一眼? 我就那么恶心你? 你难道不知道? 我是你爸爸的亲哥哥! 是你的亲大伯! 后来的后来,他抱着他的小柯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但也会有不好的事情。 有一次姜冼回来,想跟杨茹暮亲热却被柯基挡了道,于是毫无犹豫地将它踹下床。 杨茹暮从睡梦中听到它的惨叫声立马跳起来抱走它,给它揉伤口,轻拍它的背哄它,那动作真是温柔得不行。 然后它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掉眼泪,还没过一会儿,它又跟个不怕疼的傻逼似的抖抖它那可爱的小翘臀,跑去花园尿尿。 杨茹暮看它一溜烟跑出去,才拿起水果刀,揪住姜冼的衣领一脸凶狠地警告他:你再敢动它,我就将你的头割下来赎罪!听懂了么? 说话!哑巴了? 他给了姜冼一耳光。 姜冼惊恐地看着他,良久才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杨茹暮看他那怂样,犹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才松开手。 姜冼大概是被他吓到了,果然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惹他。 杨茹暮那时候觉得这世界只有他的狗才需要他,他所有的满足感和社会成就感都来自于它。 别说当着他的面,就是背地里,他也要找着机会报复回去。 都过去了。 还想什么呢? 现在杨翊泞不是就在他身边嘛,他还想那些干什么? 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哪怕现如今回想起来,他也已经没办法再体会那一刻的难过。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8节 杨茹暮偷偷擦干净眼泪,他也不知道重生回来他怎么变得那么爱哭,真是超级丢人。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抱着杨翊泞伤风悲秋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这小混蛋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放在平时,老早大喊“瑜妹妹,不准碰本王的黄金小翘臀”之类的抗议了。 “杨翊泞”,杨茹暮将这臭小子转过来,却看到杨翊泞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杨茹暮有点慌,“你怎么不理妈妈?” 杨翊泞还是没说话,他一板一眼地打量着杨茹暮的脸,似乎他妈妈脸上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难道我眼圈还红着,这就……尴尬了!杨茹暮不自在地笑笑,“你看什么?” “妈妈,你这样跪着,我会很尴尬。”杨翊泞扬起下巴,很傲慢地说。 “你这尴得什么尬?有什么好尴尬的?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杨茹暮笑骂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还真的跪在地上一脸痴汉地抱着儿子,简直无法直视,“你刚才怎么不理妈妈?” “我没有”,杨翊泞摇摇头,突然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就是我感觉你……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杨茹暮刚压下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脸转过去,把你黄金小屁股借给我用用。” “不要”,杨翊泞抱住他妈妈,“为什么你不能借用我如高山般稳重的肩膀?” “那……也行吧”,杨茹暮已经泪流满面,“你看到,妈妈这样,会不会……看不起妈妈?”他换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出口。 “你不开心的话,我们马上就走!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杨翊泞拍着他妈妈的背,还拿袖子给他擦眼泪。 “……你这衣服穿了几天了?”杨茹暮愣住。 “……”这种时候能不能别管那么多,杨翊泞黑着小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刚换的。” “噗”,杨茹暮笑出声,“儿子,妈妈真的很喜欢你!” 杨翊泞滚进他妈妈的怀抱,“知道知道,上辈子你是我老婆嘛!你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杨翊泞手脚并用地缠上杨茹暮,“老婆,快亲我一口”。 看着杨翊泞嘟着嘴凑过来的小脸,杨茹暮忍不住亲了亲他,“属你最下流,小混蛋!” 你怎么能说我下流呢?明明刚才是你主动亲我的嘴的,现在亲完嘛又不认账了,真是好过分,杨翊泞红着脸生闷气。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看他妈妈,“妈妈,你为什么嫁给这个人?也是因为喜欢?” “你说呢?”杨茹暮不想承认,但又不能说谎骗儿子。 “可是你……不开心,为什么?”杨翊泞小心翼翼地问。 “就是……”杨茹暮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么跟儿子解释,这小腚子听不听得懂,“这种感觉就像是……妈妈不能没有他,但在一起又会很难过。你,你明白吗?” “不是很懂”,杨翊泞盯着他妈妈的嘴唇,“这种感觉大概就跟,我想睡妈妈,但我知道这么干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是一样的吧?妈妈……温小瑜!你干嘛打我?”我真是好可怜,电视里不都这么演么? “你就是皮痒,欠揍!”他是不是得跟杨翊泞好好谈谈人生?省得他以后上学了别人都给他起什么绰号叫“杨撩撩”,那真的有伤风化。 杨茹暮尴尬地捂住了脸。 ☆、阴谋 接下来的日子就那么看似平静地过了下去。 很多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事,杨茹暮还是会继续执行下去。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冷着张脸,将傅玖放在他腰上的手搡开。 有时候心里实在堵得慌,他就会跑到杨翊泞的房间里凑合着睡一晚。 他已经好多天不跟傅玖说话了,哪怕傅玖怎么哄他,他也是心情好了才搭理一下。 他不知道这种生活何时才算尽头,他折磨着傅玖,同时这种折磨又会加倍爬回他身上。 可是,他没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下去。 有时,他整夜整夜地失眠,只有看到杨翊泞的睡脸,他才能安下心来。 他想,他真是没救了,他居然恨他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是个女的?这样他就能切切实实地将杨翊泞生下来,谁都没资格将这小心肝从他身边夺走。哪怕当个单亲妈妈,哪怕遇上像杨祺陵那种渣男,都没关系,反正他只是想要个孩子,别的都无所谓。 甚至他开始乞求上天,既然能将他送回十多年前,能不能再帮帮他,把他送到杨翊泞生母的身体里,到时候他一定争气,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然后,梦醒了,什么都是没发生,他还是躺在温瑜的身体里,被傅玖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悲剧里…… 又是一个长夜。 杨茹暮从梦中惊醒,他抬头往窗外望去。 天还没亮,这时节已是阳春三月,外面簌簌的细风打散了一地的桃花。 他以为他又得像往常一样挪开傅玖的手,可他一转身,却发现他与傅玖之间的空隙,大得能躺下三两个成年男子。 傅玖,他…… 杨茹暮心里存了事,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在观察傅玖。 果然,以前喜欢坐他身旁的傅玖,坐到了他对面。 如果有时他不小心与傅玖撞上了,傅玖也会先一步退开,还跟他道歉。 傅玖回来得越来越晚,甚至有时候,连出差都是在航班起飞的最后一刻,杨茹暮才接到他言简意赅的电话。 他与他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哪怕傅玖偶尔想碰他,杨茹暮只要敢挣扎,傅玖立马就会放开他。 在傅玖彬彬有礼的抱歉声中,杨茹暮背过身流了一夜的眼泪。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硝烟太多太多,杨茹暮有时想,他和傅玖,一定有一个人会先崩溃。 又一天。 杨茹暮又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睛。 他习惯性地转过身去看傅玖,却发现那边好像是空的? 傅玖还没回来? 不可能,他之前还模模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人。 杨茹暮爬过去摸了摸。 真的没人,那一块冷冷清清的,似乎傅玖从来不曾出现过。 傅玖呢? 他去哪儿了? 杨茹暮打开小夜灯,看了看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四。 这个点傅玖会去哪里? 杨茹暮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外面的小客厅里,一盏小小的灯放在地板上,很有些突兀。 看来傅玖是真的回来了,可他人呢? 杨茹暮原想开门出去,可不知怎的,余光瞥到那盏白炽灯,总觉得很怪异。 这种感觉,就像地板下藏着什么人…… 杨茹暮吓了一跳。 他本该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可鬼使神差地,他蹲在那盏灯旁边,敲了敲那块正方形的地板。 “咚咚——” 似乎不像是实心的? 杨茹暮紧张地又敲了敲旁边的地板 “嘣嘣——” ——这才是正常的声调。 杨茹暮心跳猛地加速,心里有个声音叫他别管这些,等天亮了再说,但他还是伸手朝那块有问题的木板探去…… 这种红木地板很结实,赤脚走在上面非常得舒服。 他从来不知道,它们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杨茹暮没摸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他不死心地在房间里翻找,并拼命回忆傅玖平时的举动。 ——傅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时候喜欢盯着窗沉思…… 窗? 杨茹暮看过去,那扇窗开在拐角处,那里放了个三脚架,上面是盆玉兰。 他先是将那扇窗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确实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才转身去翻那盆兰花。 但捣鼓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找到,他烦躁地将那个三脚架搬开,想试试机关是不是在它身上。 没成想,刚一抬头就运气很好地看到墙脚处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状的木制饰品,牢牢地镶在墙壁里。 这个位置那么低,怎么想都不可能拿来洗手。 杨茹暮试探地转了转,等转到九十度,突然有什么机关松动的声音传过来。 他颤颤巍巍地转身往那边看过去…… 在那盏灯周围,四块地板鼓出地面,像四叶花一样开出来,露出了中央一个一人直径的正方形入口。 杨茹暮凑过去看了看,下面灯火通明。 傅玖……可能就在其中! 理智告诉他不能下去,但情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踮起脚尖,做贼似的一步步往下走。 他还没走了几步,上面的入口跟有发条倒转一样,又重新关了起来。 这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杨茹暮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等快到底下,杨茹暮发现正对着的那扇门洞开着,他顿时心里一阵打鼓,脚步落得也更轻了。 看这格局,这个方位……应该是在他们卧室的正下方。 这里,到底有什么? 杨茹暮紧张得手心湿热。 他鬼鬼祟祟地走进去。 率先入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国画。 或花眠柳月,或穹山曲水,唯一不变的,是隐于其中的一抹淡青色的幻影。 只是随意一瞥,他都觉得那个人仪态华灼,世无其二。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什么,杨茹暮就是知道这些都是傅玖亲手画的,且傅玖对他笔下的这个人,一定一往情深。 真奇怪,他本该生气,该愤怒,可这些都没有。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一副画作前,泪洒了一地。 他没想到,他居然是难过的,心疼的,但就是没有仇恨。 恍然之间,他似乎看到画里那个人转过了身,露出一张与他一般无二的面孔。 杨茹暮吓到了,他退后几步,差点撞上身后的屏风。 等镇定下来,他不敢再往那些画上看了,他捂着狂乱起伏的胸膛,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拐过九曲十八弯的地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看到…… 一个等人高的标本柜! 透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中似乎悬浮着一具……赤|身裸|体的男尸? 杨茹暮愣愣地走上前去……等他看清那位死者的长相,他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 那是他的身体,是他这一世的身体。 从高高的楼层上跳下来,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可现在,断裂的趾骨已被人拿钢钉一根一根固定好,脸上缝了几针,依稀还能窥见生前的颜色。 它安静地闭着眼,脸上似乎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好像,所有人都原谅它了,它真的很高兴。 这……还是他吗? 杨茹暮似乎看到它眼角动了动,那么得生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这个可耻的小偷,你偷了温瑜的身体,又来偷走我的灵魂,你该死! 你应该代替我,躺在这个地方,永世不得翻身! 你瞪我干什么?难道你以为你才是杨茹暮?真不要脸! 像你这种人,怎么敢抢走我的傅玖? 你该死!你进来! 杨茹暮惊恐地爬起来,又趔趄几步跌坐在地。 我……我到底是谁? 他捂着脸拼命往后逃,他突然意识到,这具尸体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卧室那张床! 他一想到他和傅玖做|爱的时候,有一双发白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他就忍不住颤抖。 我、我究竟是谁? 他是有过过去,还是有过未来? 一种快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杨茹暮狼狈地捂住胸口,垂着头喘气。 “出去。”傅玖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过来。 杨茹暮慌忙抬起头,才发现傅玖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冷淡地俯视着他。 “傅玖,傅玖”,杨茹暮爬起来扑向他,却被傅玖侧身躲开了。 “出去。”傅玖皱着眉头,见杨茹暮不合作,便将他扛起来往出口走。 “我不要……傅玖,求你,别把我扔出去。”别为了你的杨茹暮,把我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冒牌货扔出去,“求你……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别这么对我! 但傅玖并没理会他的求饶,还是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等到了出口,傅玖随手往什么地方一按,前面突现一道亮光,“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来?”傅玖淡淡地看着他。 这时候傅玖已经将他放了下来,杨茹暮愣愣地,还有点认不清现实。 他怎么也想不到,傅玖一开始说喜欢他,并不是知道他是杨茹暮,而是……把他当成了杨茹暮。傅玖根本不关心他到底是不是,难怪那一口一个的“暮暮”叫得那么顺口。 傅玖看他不说话,又要过来拉他。 杨茹暮瘫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傅玖的腿,“你喜欢我的,别这样……求你,别这么对我!” 真是可悲,他居然就是喜欢傅玖对他冷酷无情爱理不理的样子。 所以,哪怕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哪怕杨翊泞也说会跟他走,他也没想过离开。 “傅玖……你不能,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对我好……”杨茹暮从地上爬起来,他踮起脚去亲傅玖,傅玖却不肯配合,再加上杨茹暮确实太矮,他怎么都亲不到傅玖的嘴唇,“老公,你亲亲我好不好?” 傅玖一脸的冷漠。 杨茹暮看傅玖虽然这么看着他,但起码没推开他。 所以就算他怎么蹭对方都没反应,他还是觉得可以再加把劲。 他一狠心,开始脱衣服。 这个时候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他只想着如果能留住傅玖,怎么样都没关系,“抱我……老公,你喜欢的。”杨茹暮极尽手段诱惑傅玖,可傅玖还是无动于衷。 他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忍不住靠在傅玖身上哭。 这是他所能作出的最大程度的退让,可叫了那么多声老公,摆了那么多的姿态,傅玖居然连头都不肯低一下,更别说像以前那样牢牢地搂住他。 杨茹暮总算明白,原来傅玖对他,真的兴致全无了。 他最后看了傅玖一眼,才将散落在地的衣服穿好,然后抽抽嗒嗒地走出去。 他头都没回,所以并不知道他心里那个对他已经不感兴趣的傅玖正用一种怎样深沉的目光,温柔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终于出来了,外面轻灵的空气激得他一阵阵的发抖。 杨茹暮捂着脸,难道真的是他太矫情,乃至于傅玖真的不要他了? 他听着身后的暗门缓缓合拢的响声,也不管这里是哪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花香,草香,还有泥土的气息,瞬间扑入他的鼻尖。 杨茹暮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他这才睁开眼看向四周…… 这里,居然是家里的后花园? 这时候所有的门全锁上了,他该怎么进去? 傅玖,老公!你别把我关门外! 他冻得都没脾气了。 他这才知道以前都是傅玖让着他,等傅玖真发火了,这就是他的下场。 杨茹暮跑到杨翊泞的阳台下,本打算把儿子喊起来给他开门,但骚扰幼童貌似会致使小孩子大脑发育不良,杨茹暮红着眼闭上了嘴。 他正想着他恐怕是要冻死在初春的第一场清风里……门突然开了。 傅玖站在那里,只不过极度清冷地朝他瞥了一眼,杨茹暮就开心地冲上去抱住对方。 “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他含含糊糊地说。 杨茹暮原本还很嫌弃电视剧里那种老喜欢缠着男主的妖艳贱货,但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搜肠刮肚想了不少挽回的话,等到了嘴边,却还是统统化为了这么一句最讨人嫌的话。 “怎么,没冷静够?”傅玖挑了挑眉,推开杨茹暮。 杨茹暮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傅玖跟姜冼闲聊时说到的一件事。 当时姜冼腻味了杨茹暮的主动,开始怀念起他以前青涩的样子。 那一天也是凑巧,有个大老板办酒宴,将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过去。 既然姜冼去了,傅玖肯定也会去,席间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姜冼有些抱怨地将这件事跟傅玖提了提。 于是傅玖便说起他之前养过的一只猫。 纯种白毛,异色瞳孔,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特别能叫。 有一天居然对着他□□,傅玖只好把它关门外,让它冷静冷静。 这之后,它就学乖了。 「哈哈哈,你信不信你再这么骚,我也学傅玖把你关门外,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欲|火焚身……」 回来后姜冼就拿这个调侃他。 所以,傅玖这意思……不就是变相地叫他别再对着他发|春?! 他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我不是这种人,我没有! 杨茹暮颤抖着揪紧衣服,绕开傅玖往楼上走,没想到傅玖居然伸手将他扯了回来,杨茹暮瞬间又有点小期待,他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是贱。 可傅玖没理会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姜茶,交代他喝完了再回来,便越过他上了楼。 杨茹暮咬着唇看着傅玖,见对方的的确确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好默默地把姜茶喝完,再把茶杯洗干净,才重新上楼。 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天亮了,杨茹暮强忍着睡意冲完澡,才疲惫不堪地把自己扔上床,而一旁的傅玖早就睡熟了。 杨茹暮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没过多久,他也沉入了梦乡。 他睡得特别沉,连梦到地震、海啸,都没醒过来。 床似乎在动,身上好像也粘糊糊的,但最刺激的还要属两腿之间…… 他嗯嗯啊啊地叫得很媚惑,甚至还有个声音一直催他快喊老公。 ☆、大结局 傅玖亲了亲老婆的眉心,将他身上的痕迹收拾干净。 然后还是同往常一样,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离他老婆远远的,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他要是真心诚意地想和什么人在一起,在出手之前,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该拿什么应对,他都有后手,甚至连那些水到渠成的恩爱也是他计划中的事,他将他老婆的性格摸得极准,这样要是还搞不定,那简直就是侮辱他的双商。 傅玖闭上眼,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便起身做饭,却不想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那个梦里。 有风轻轻飞过。 有雨簌簌颤抖。 还有一个清绝的背影…… 傅玖睁开眼,他的神情惹上一层晦暗。 他侧过身看向杨茹暮,梦里全是他和他的过往,他深陷其中时恨不得牢牢抱住他,可等真醒过神,却根本不敢碰他一下。 他从来第一眼都看不上他爱的人,他嫌弃他,漠视他,等他变成他最迷醉的样子,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地去亲近他,占有他,狠狠地控制他。 ……这恐怕是最可怕的诅咒。 他喜欢他的隐忍,迷恋他的安静,只因为他喜欢他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他永远记得那种感觉,却忘了这世上哪有人一出生,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他看到他的暮暮赤脚走在雪地里,血一滴滴从他腿间落下,洒在白雪之上——有时,他累了,就靠在旁边的枯树上憩息,他脸上没有眼泪,似乎还带着一缕浅笑;有时他又愣愣地抬头看天边的红日,他的神情如此宁静,似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他躺在一辆宽敞的推车上,他是那么瘦小,更显得载着他的那辆推车越发地庞大,他就躺在那里,沉默地低垂着双眼,那眼神犹如烛火将尽,带着死一般的色彩……似乎隐隐有种错觉,或许下一秒这个人就会落下泪来,可他没有……他只是躺在那里,静静的,似有万千不舍泯于胸怀,又似什么都没有。 然后,有人明明预见他的死亡,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抬起手,朝他挥手道别。 这个人怎么敢……这么对他喜欢的人! 傅玖懊悔,愤怒,原来最对不起暮暮的那个人,就是他,只有他! 他的暮暮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不仅对别人如此,对他喜欢的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直到如今,他居然还步步为营算计着他们的感情。 他怎么敢? 蒙蒙细雨打在街角巷口。 “快点,这是在查案,不是逛街”,陶厉苫撑着伞走在前方,他们又有了新案子。 “这种鬼天气你那老寒腿居然没发作?喂你,卧槽你怎么还越走越快了……嗷啊啊啊!靠!”姜冼踩到一颗铁钉,鞋底都戳穿了,姜冼咬着牙将那颗钉子从脚丫子上□□,伤口倒不算深,但感染的可能性很大,一想到一会儿还要打破伤风针,他就一阵烦躁,“这特么什么破地方!妈的!” “你嘴上积点口德,人品也不会那么差”,陶厉苫走过来察看他受伤的脚,直径不足一厘米的伤口,深度却有两倍不止,周围还有一圈红黄的铁锈,厌氧菌的感染性很高。陶厉苫手往口袋里掏了掏,只掏出半瓶碘伏,他只好凑合着先给姜冼消消毒,“算了,先去医院。” “那行吧,我先去医院,一会儿再来找你”,姜冼眼睁睁看着陶厉苫抓着他的脚,往那个小洞洞里倒碘伏,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惨叫道,“这特么都怪你!你要是不催我,我能这样么?行了别弄了你走吧,回头我再跟你算算医药费。” “不用”,陶厉苫收好药瓶,将姜冼背在背上,“我跟你一起去。” “不……不查案了?”,姜冼一脸震惊,他别扭地趴在陶厉苫背上。 “你比较要紧”,陶厉苫侧了侧头,“伞拿好。” 姜冼得意地调侃他,“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肯定比什么都重要……哎老陶,你说话啊!” “没什么可比较的”,陶厉苫走得很稳,“我只是觉得谁也没有比谁低贱,既然与我不相干的都那么重要,与我相干的难道就不重要?我得先顾好我眼睛看得到的事情,才能去想那些我预料不到的。” “你就在这跟我装”,姜冼懒得听他讲道理。 陶厉苫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姜冼突然说:“哎老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咱俩被那个游乐园维修工人骗去万佛山,在那个寺庙里,我求过一个签,你还想不想知道那老和尚究竟是怎么给我解的签?” 陶厉苫皱皱眉,“你不是不信么?” “本来是不信,但现在我感觉吧,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 “他说,我这个人吧,最好找一个爱我的,如果勉强跟一个我爱的人过一辈子,一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又胡说八道什么?”陶厉苫不悦地停下脚步。 “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别忙着打岔……所以吧,我想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想跟你在一起。哎你说,那老秃驴的话有没有点道理?” “……不知道。” “你特么不知道你还笑什么?哎……老陶,你跟我说说话……这么有情调的天气……” 雨声渐稀,清风微漾。 上午十点左右。 杨茹暮缓缓醒转。 他刚爬起来就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不对劲,但又确实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跑到洗手间照镜子。 眉是眉,唇是唇。 一切都还是跟原来一样。 可是他怎么感觉,傅玖似乎亲过他,还……进去了。 他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下面那里好像也有点松软,很像从前傅玖弄完他后又给他上药的那种……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傅玖不是不要他了吗? 他都那样了傅玖都没反应,这种事情难道还能有假? 杨茹暮摇摇头,可能是他太饥|渴了吧,才会产生现在这样的错觉。 他洗漱完毕,便开门下楼。 杨翊泞坐在楼下,看到他下来,立马跑过来蹭他,“妈妈,你饿不饿?我有小饼干……”他说着捏起一片往杨茹暮嘴巴里塞,“妈妈,你快张开嘴,我喂你。” 杨茹暮偏开头,嫌弃道:“你都咬了一半了,怎么还好意思给我吃?”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翊泞扬起下巴,据理力争,“这可是从我牙缝里省下来给你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太伤我心了。” “臭小子”,杨茹暮被他逗笑了,只好把那片饼干吃下去,“怎么你今天不来叫妈妈,害我睡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得吃。”杨茹暮逗他,他倒不是非要儿子叫他起床,只是往常杨翊泞要是醒了没看见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找他。 今天这种情况,真是太反常了。 “哦,你最近不是睡不着嘛,傅玖说他煮了点安神助眠的药给你喝,让我不要打扰你。”杨翊泞语速飞快地说完,又扑到他妈妈身上,“瑜妹妹,你今天好像变漂亮了!前几天我都觉得你有那么点黄脸婆的味道。” 药?难道是昨天那杯姜茶,可他已经把杯子洗了,现在什么痕迹都没了。 杨茹暮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就释然了。他抱起杨翊泞,笑骂道:“黄你妹啊,再胡说我打你了!” “我妹不就是你嘛?”杨翊泞根本不怕他。 “……臭小子,中午想吃什么?” “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筋,什么都要来问朕,朕要你何用!” “杨翊泞!我看我是不打你你心里不舒坦,再这么胡说八道,遥控器都别想碰一下!” “……”家里电视机不是联网的吗?我可以用鼠标啊! 傍晚。 傅玖开车从某个街心公园路过,余光瞥到徐晋垣牵着条狗杵在一旁,周围零零散散围着什么人。 他扫了一眼,那一群都是普通民众,男女老少都有,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性。 他本不想管,但又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他老婆又觉得他罪加一等。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停下车看看。 小朱低着头拉住徐医生的衣角,她并不想冒犯别人,“我也不需要你觉得我可怜,我就是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往前走一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又没抱住你,你就算走开,也不会太丢我的面子。” “不是”,徐晋垣很有些尴尬,他对小朱也有好感,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什么人有那么点心动,只是,“你确定,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职业给你带来的心理暗示?” “我不想欺骗你说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但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天,才觉得我对你的这种喜欢,并不是创伤后的心理依赖。徐医生,我……”小朱咬咬牙抬起头,“徐晋垣,我真的喜欢你,你呢?” 徐晋垣看小朱严肃真诚的样子不像是时下年轻人那种玩玩的心态,但是,“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首先,我确实觉得你的喜欢只是一时冲动;其次,我生平有两个嗜好,一个是巧克力,一个是狗。虽然听起来有点矫情,但我曾经因为我的前一个嗜好,而害死了后一个。那时候我还很小,七八岁的年纪,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徐晋垣缓缓地说,小朱静静地听。 “……然后我发誓,如果不戒掉那个毛病,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养什么狗。”说到这,徐医生扬了扬手中的狗链,链子一头的土狗安静地蹲坐在地,伸着舌头乖乖地看着他,“现在这条狗,是我去年在路边捡的。我看到过它好几次,在我家附近的垃圾桶边上,那时候没想过养它,它看上去脏死了,皮包骨头,还掉毛掉得厉害。” 小朱捂住脸,原来人难过的时候,确实不想把脸露出来,她长出了一口气,才说:“徐医生,不用管我,你接着说。” 徐晋垣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叹了口气,“……我看到很多次,有小朋友拿着棒球棒追着打它,我一直当成没看见。但有一次,它躺在屋檐下躲雨,看到我来了,它立马爬起来走开,当时我看到,它的四条腿骨骼扭曲,站都站不稳,还那么拼命地想冲到风雪里。我当时,我一下子就心软了,所以……小朱,你明白吗?人这种东西,会因为同情心而做一些将来回想起来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小朱已经恢复了冷静,“我明白了,徐医生,谢谢你的诚恳。” “……呃,小朱,其实我还没说完”,徐医生给她递了颗巧克力球。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小朱真想翻个白眼。 “其实前面的这些都不重要。”徐晋垣看着对方亮起来的眼睛说,“你也知道。我已经三十一了,跟你相差九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很害怕我会死在你前头。我一想到那一天,我可能还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就要让你过那样孤苦伶仃的生活,就会特别的舍不得……” 小朱愣愣地看着徐晋垣,突然掉了一滴眼泪。她慌忙低下头,徐医生已经抢先一步给她擦干净,小朱抽抽鼻子,“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呢!我其实也很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头,你该怎么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努力活得比你久了!” 徐晋垣摸摸她的娃娃头,突然单膝跪下,拿着手中的狗链说,“小朱,你愿意嫁给我吗?” 旁边有人起哄,“怎么连戒指都不准备,就想白捡一媳妇,这也太抠了吧!” 小朱一把将徐医生从地上拉起来,并顺势抢过他的狗链,然后凶悍地朝周围喊道:“我就是不喜欢戒指,要你管!” 一群人嘻嘻笑笑地散了。 有两三个跟小朱一样的年轻姑娘含着眼泪走了。 …… “我不喜欢你跪在我面前,哪怕求婚都不行!” “……好。” …… 花园里。 杨茹暮正在浇花。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9节 这时夕阳刚落,四周的空气都还有点暖洋洋的。 他伸了个懒腰。 阳台上的杨翊泞扔了样青绿色的东西下来,“瑜妹妹,送你!” “你又干什么?”不会是蚱蜢吧?杨茹暮接住一看,却发现居然是一只拿狗尾巴草编的九尾青狐,杨茹暮故作娇羞状,“翊泞哥儿,人家最喜欢你了。” “你这勾人狐狸精,别整天招蜂引蝶搔首弄姿,还不快滚上来给本王捏肩捶腿搓背揉腰!” “……喏!”看来今天不打你一顿,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杨茹暮笑意款款地抬头看了看杨翊泞,直看得这小混蛋寒毛倒立,嗖得一声蹿进了屋。 算你识相。杨茹暮捧着那只九尾狐亲了亲,才心情很好地往家里走。 他打开侧门走进去,路过客厅时,将那只小狐狸放在饰品架上,再一抬头,却看到正门的入口好像有个人躺在那里…… 傅玖? 杨茹暮慌张地跑过去。 什么心肌梗死脑卒中一瞬间统统涌到了他面前。 “傅玖?傅玖!你……你怎么了?”他跪在地上,想碰,又有点不敢,“你说话啊!” 可傅玖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不要吓唬我了……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 杨茹暮也想过打电话,可这个地方有阵法,救护车根本开不进来,他正准备找个急救视频临时抱一下佛脚,一双收突然搂住了他的腰。 傅玖睁开眼,“暮暮,我只是有点累,你让我躺一会就好。” 杨茹暮抱住傅玖,他突然注意到傅玖头上都有白头发了,“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暮暮,你亲我一下。”傅玖看着他的目光,极尽温沉。 杨茹暮赶紧凑过来亲亲他,“你不是每天都锻炼身体的吗?怎么还会这样?”难道是运动性猝死?杨茹暮一想就更心疼了。 “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考虑了很久。” “什么意思?”杨茹暮怎么觉得傅玖健康得很,一点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我有个爱人。他爱我时,我一点都不珍惜;等我离不开他,他又不敢看上我了。所以我占有他,控制他,冷落他,还拿他的尸体吓唬他,甚至使手段让他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发现,他居然从未想过跟我在一起……我做下的那些事,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幡然醒悟,暮暮!原来我一点都舍不得,我怎么敢,那么对他?” 杨茹暮听傅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那……如果这个人愿意爱你,你会对别人好一点吗?” “……会。” “为……为什么?” “因为这些别人里,有一个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不管我爱不爱他,他都能过得喜乐安康,也不曾因我而掉过一滴眼泪。” 楼上的杨翊泞猛地捂住脸,真是辣眼睛,本王要去洗洗。 -end- ☆、番外 1-1傅玖的聘礼 有一天,傅玖郑重其事地交给杨茹暮一个木制小盒子。 “这是什么?叮叮当当的。”杨茹暮拿在手里摇了摇,一脸疑惑。 “我的聘礼。”傅玖盯着杨茹暮手上那根连洗澡都不离身的红绳,一脸“我没吃醋”。 杨茹暮手腕上戴的是杨翊泞掉的第一颗乳牙,很有纪念意义,他将傅玖给他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了开来。 里头居然是20颗可爱的小乳牙,杨茹暮愣住了,“……你的?” 傅玖凑过来亲了亲他,没说话。 “傅玖,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杨茹暮一把抱住傅玖,“你真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傅玖抱紧媳妇。 1-2杨祺陵的儿子 一日,傅玖带着这两只出门远足。 在某个风景区,居然碰上了很多年没见的杨祺陵。 杨祺陵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杨茹暮慌张地拉着儿子躲到傅玖身后。 “爸爸,为什么姑姑不理我们?”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你问他。” “姑姑,你干嘛不理我?”小男孩朝着他的方向喊。 杨茹暮尴尬地从傅玖后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小男孩正要回答他,杨翊泞突然朝着杨祺陵喊了声,“舅舅。” 1-3杨翊泞的作业 等杨翊泞的字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之后,他就不愿意写作业了。 他跳过好几次级,很多课本他都是扫两眼就扔到了一边。 杨茹暮有次翻他的书发现,这臭小子居然只往一些重点知识上打了个勾,连线都懒得划。 “瑜妹妹,有篇作文你帮我抄一下。文稿我已经写好了,就在电脑上,你照着抄就行。” “……你既然都写了,为什么不干脆写到本子上?” 杨翊泞露出“你是不是傻”的谜之白眼,“一篇高中作文,打字只要五分钟,手写却要半小时,你觉得我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蠢事上?快过来抄,我去楼下画画”,杨翊泞扛着画架下了楼。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谢谢读者大大们的不离不弃,无以为报,只能尽快完结了。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