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正文 第1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文案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第一章 入世 我立于浮山之巅,屏息凝目,但见头顶是璀璨星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脚下是云开万里,雪落千丈。 极目远眺,烟波缭绕间紫气冲霄,红光闪耀。 我掐指一算,沉声道:“紫微星动,妖魔出世,为祸苍生。” 适时,身后传来一股清气,我转身垂首:“师尊。” 师尊手捻长须,道:“汝在山上修行也有不少时日了。” 我恭谨道:“刚满五百年。” “已经五百年了,”师尊又道, “劫祸无可避,汝且下山去助武林正道一番力。” 我心头一凛,道:“弟子领命。” 师尊微微颔首,手中拂尘轻扫,脚下旋风顿生。我心念一动,沿天梯而下,一息千里,疾奔数日,穿过浩淼云海,躲过雷鸣电击,再入尘间。 直至重见人烟,我恍觉沧海桑田,人事两非,城郭道路,阡陌交通,一派繁华景象,再不见昔日寂寥。 我摇摇头,前尘往事既成云烟又何必挂怀。定下心神,我寻得一家客栈,前脚刚刚踏过门槛,原本喧闹的门厅霎时寂静,几乎所有食客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低头细瞧自己的行头,白衣白袍手持扑剑,并无特别之处。 好在店小二及时回过神来,提着水壶走来,结结巴巴道:“仙人、道长、客官……您有何吩咐。” 他这三声也不知叫的谁,我道:“请给我一间下房。” “下、下、下房?”小二愣住了。 “莫非是客房已……”满字尚未出口,视线里倏忽一道银光闪过,我侧身一抓,再眨眼指节间赫然多了三根见血封喉的毒针。好狠辣的招数,我向来路望去,便见一锦衣华服的公子立于二楼,对我冷眼而视。 “哼,故弄玄虚。” 我欲张口,只听“诤——”的一声,竟是歌女的柳琴从怀中跌落,她盯着摔落的柳琴瑟瑟发抖。我好心走过去帮她捡起,不想她瞥了眼楼上公子,脸色煞白,直到那公子转身离去才敢结果柳琴小声道谢。 我问店家那公子是何来头,小二一个激灵好似突然惊醒,马不迭地请我去客房入住,对方才只是闭口不谈。我若有所思的将三枚银针收住袖中,跟在小二身后。 坐到客房内,茶还没热便听得一阵敲门,继而是柔声细语。 “先生打搅了,我家主人请您一叙。” 我闻声了然,想来是方才的公子,打开房门,对门前的侍女道:“有劳你了。” 侍女低头掩笑:“请。” 她身姿摇曳,举步若轻,形似流水,绝非普通人。侍女尚且如此,主人又当如何。 我由她引入一间格局截然不同内饰极为豪华的上房内,桌边剪手而立的却不是方才的公子。他见到我殷切地走过来,道:“先生无碍吧?我家小弟不知轻重,可有伤到先生?”说着双手伸来便要检查我的身子。 我后退一步:“无事。” “怎会无事?”他更为急切了,“我看先生周身凌冽,恐已中毒。” 我道:“公子无需试探,在下久居之地常年飘雪,自然身带寒气。” “常年飘雪……”他喃喃自语,面上神情一变,拱手道:“失礼了,先生请坐。霄鸿云,小弟宵鸿雁,敢问先生名讳?“ 我道:“萍水相逢何须姓名。” “先生说的是,“他道,“在下对先生一见如故,只是楼下人多嘈杂,不便相见,还望先生勿怪。” “客气了。”我道。 霄鸿云挽起袖口,亲自为我填了杯浓茶。 “多谢,”我举起茶杯一品,“好茶。“ 霄鸿云笑道:“出门仓促,准备不周,不若先生随我去家中一坐。“他 “宵兄客气了,”我望着杯沿的水珠道,“只是在下有事在身,不得不辜负宵兄盛情。” 霄鸿云仍是笑道:“如此,我便静待先生事成了。” 我不置可否,又坐了约莫半个时辰,起身告辞。 二次回房,已是金乌西翔,红霞满天。 我盘腿而坐,左手拈诀,右手结印,岿然入定。 倏然,银光闪现,一根细针飞射而来,我下意识地捏住针尖反扔回去。沉寂一瞬,细微的声响再度入耳,我眼睫微睁,复又闭上。 今日试探不断,怕是不得安稳了。 窗外的声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幽笛声,这笛声似远非远似近非近,时而缠绵缱绻时而铿锵如金戈铁马,低吟如泣如诉高昂如嘶如吼,尽是摄人心魂之音。 我手无乐器便以手敲桌,以脚跺地,轻重舒缓杂而无章,笛声停了一瞬,忽的尖利起来夹杂着刀尖之锋刮人耳目。 就在这时,我气息一涌,断喝一声“破!” 万物陷入寂静。 “道你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还真有几分本事。” 破窗而入的是之前见过的华贵容颜。 我翻起两个茶杯,倒入热水。 “夜色沉沉,阁下选的时机实在不适合交谈。” 冷风从破窗中窜入,烛火明明灭灭,他手中一把断笛兀自摇着。 “不谈天,只谈你。” 我道:“在下乡野粗人,有何可谈?” “乡野粗人,你?” “自然,”我淡然道,“身无长物,一名不文。” 宵鸿雁愠怒道:“你敢瞧不起我!” 这公子长得清秀,性格却是喜怒无常。 一掌劈来,带着凌冽杀气,我手腕一扭与他対掌,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点过他的几处大穴,他身子一顿定住不动了。 “怒气伤身。”我道,随后起手点上他的睡穴,掏出银两放到桌上,拿起朴剑。 是非之地,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天际泛起一线白光,我牵着老马走入萧瑟西风中。付完房钱只够买一匹载不动人的老马了,速是做不到,只剩离去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道路狭窄崎岖那马上人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我贴边让出三分道来,待声音近了,只听着一声呼啸马上人凌空翻身手上挥起一把大刀向树丛里砍去。 刀光闪厉,寒气逼人。 我比出一个剑诀,直切门面的刀刃便硬生生拐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贴着她耳边斜飞出去,一声嘶鸣,老马活活被切成了两段。 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马上人汗如雨下,强作镇定地再度提刀,一击不中还欲再攻。 我叹息道:“已造杀业,阁下收手吧。” 马上人大声道:“你可知这人是谁?” “不知。” “不知你还要保她?” “我不是在保他。”我道。 马上人竖起手中的八环刀道:“你要能断此刀,我便放了他。” “这容易,请你先下马。”我道。 马上人刚跳下马,我手一伸捏住他的刀刃稍加用力,即折成两半。 他眉目大张,惊叫道:“断了!” “是断了。”我颔首。 “我本意是破我连环刀式,未想……”他猛地跪地,“高人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完他蹬上马背,鞭绳狠抽,旋风似的疾奔而走。 躲在树丛里的人忽的窜出扑到我脚边:“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我扶他起来:“姑娘无需演戏。” 那人强笑道:“恩公何出此言?” 我道:“已造杀业,姑娘收手吧。”我当时若不出手,恐怕那马上人早已身首异处。 那人神色一变,反手扯下面皮,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脸,长跪不起。 “恩人,求你救救我。” 我刚握住他的手腕,耳边传来一声呼啸,一根长鞭霎时卷到了我的手上,鞭子的另一头,正是宵鸿雁。 “想跑,没那么容易!” 霄鸿雁见银鞭无法抽回,长袖一挥,漫天毒针飞射而来。 我自是不怕,可不能让身后之人无辜受累,当即用力往后一拽,银鞭从霄鸿雁手中飞出,在我的操纵下舞如圆盾将毒针悉数挡下。 霄鸿雁失去武器怒容更甚,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霄鸿云喝道:“退下!” 霄鸿雁狠刮我一眼,不情不愿地退到他大哥身后。 霄鸿云道:“以先生之功力若真想离去,我们怎可能追的上。” 我瞧着他们身下的骏马,再想想自己的那匹老马,坦诚道:“我已全力赶路了。” 霄鸿雁哼道:“我就说他对我们不屑一顾,你偏不相信。” 霄鸿云低斥一声“闭嘴”。 在我身后的人笑吟吟地走出来搭在我肩上:“明明叫无双宫却有两位少宫主,真让人笑掉大牙。” 面前的两人登时神色难看:“薛岚你为何在此?” 薛岚的指尖划过我的侧脸反问道:“你们为何在此?” 我咳嗽一声,拿下他的手,往左迈开一步:“姑娘自重。” 登时薛岚的神色亦是难看非常。 霄鸿雁拍掌大笑:“姑娘哈哈哈!千面阎王何时变了性,怎不告知我等?” 薛岚眸光阴晦:“我没有告诉死人的习惯。” 笑声戛然而止,霄鸿雁怒道:“要我死,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再咳嗽一声:“诸位慢聊,在下先行一步了。” “不许走!”三声重叠。 我道:“你们故友叙旧,我这个外人不便打扰。” 我语罢,众人皆默,唯剩风声。 既然大家都默认了我的说法,我便不再磨蹭,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刚走两步,三道截然不同的功体挡住前路。 “恩人留步!” “臭道士你给我停下!” “先生请随我等到无双城一坐。” 三人意气相争,我无辜牵连,头疼啊。 “诸位,在下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霄鸿云道:“不知先生所谓何事,可有我能帮忙之处。” 我谢过他的好意:“兹事体大,我一人即可。” “好一个兹事体大,你一人即可。”霄鸿雁讥笑,“狂妄至极。” 薛岚掩嘴道:“以恩公的本事这也算是大话?井底之蛙。” 霄鸿雁怒道:“我说话岂有你这个阉人置喙的地步。” 薛岚闻言眸光狠戾毒招即出,霄鸿云不敢怠慢将胞弟拉到身后迎掌而上。两掌交接,风云际会,大地为之撼动。 我微叹一口气飞身窜入二者之间,左手化招右手格挡,两人招式变幻无穷我以不变应万变,弹指已过招数百,两人终于收手。 “恩公武学高深,薛某佩服。”薛岚一双水眸柔柔地映在我身上,话里似有无限深情。 霄鸿云拱手道:“在下甘拜下风。” 霄鸿雁不甘不愿地冷哼一声。 我见这三人纠缠不放,只得道:“在下此行乃是前往暮云山庄,与诸位……”不同路啊。 话还未说完,薛岚柔声道:“恩公去哪我去哪。” 霄鸿云笑道:“巧了,我也要去暮云山庄,此行正好同路。” 霄鸿雁刚欲开口,在霄鸿云一记眼刀之下立刻闭上嘴。 我无可奈何先与三人同行,只盼天黑时分,能借着夜色遮掩逃出一片天。 烟花三月,料峭春风。窗外彩蝶纷飞,杨柳吐翠,窗内红烛暖帐,暗香浮动。 丝竹声缠绵缱绻,美人明眸皓齿,胭脂红唇,眼波流转处是恰到好处的诱人。 “恩公,此酒名为合欢,味道如何?” 薛岚衣衫半褪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口和半边锁骨,修长的手指举着同样晶莹的白瓷杯,眉目间尽显风流。 我无福消受,恨不得立刻推开他,顾虑到他对女装的癖好生生忍住了。想他为这癖好必是受尽白眼,此刻为了不让我难受刻意换回男装,如此情谊我怎可再惹他难过。 “霄家兄弟呢?”我问。 “提他们煞风景。”薛岚道,“我给支出去了。” 我颔首,再无他言。 本欲偷偷溜走,谁知每日夜里不是被子里钻出个人,就是邀我煮茶论道,再不然便是魔笛毒针。 苦也,苦也。 好容易抵达繁华都市,眼看暮云山庄在前,又被硬拉入这风月场合听什么靡靡之音。 唉,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乐,终日游手好闲是苦。 我这苦日子也不知何时能到头。 “恩人莫不是嫌酒难喝?” 薛岚提起酒壶迎头浇下,一饮而尽,嘴角流出一缕银丝顺着下巴低落划过线条优美的颈脖,没于衣领间。 “饮酒伤身。” 我掏出手帕好心为他擦掉流出的酒液。 “还容易脏衣。” 薛岚的肌肉在瞬间的紧绷之后,重又放松下来,他夺过我的手帕塞入胸口,半嗔道:“不是酒不好,那便是人不好。” 我看着手帕被他塞入里衣再不拿出,犹豫着要不要出口讨要,我知他胸口上落了不少酒,可也无需擦拭这么久,况且我那帕子下山时只带了一条。 踌躇间,忽听楼下爆发出一阵惊呼:“是一剑惊鸿!” “一剑惊鸿?”薛岚神色骤变,起身掠到窗边。 看来我与这手帕是无缘了,摇摇头,我也跟着走过去,只见隔着霏霏细雨对面的醉仙阁上有一人长身而立。 青衣白衫,腰系长剑,金丝作穗。 即使在这也能感受到冲天剑气,好一个一剑惊鸿,我心中暗暗感叹。 那人似有所感,视线投将过来,眉飞入鬓,眸似寒星,眼角一点胎记犹如烛泪。 熟悉的面容。 师兄! 我几乎脱口而出,还欲再看,那人已微微颔首,转身走入内室。 我曲指轻叩窗栏,心思千回百转,师兄早已仙逝百年,如此相像莫不是师兄后人? 若当真是师兄后人,我理应代师兄抚照一二。 思及至此,我侧脸问身旁的薛岚:“方才听你们叫他一剑惊鸿,能否详细为我说明?” 薛岚的视线落到我身上,低笑道:“我还以为恩公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原来是我们不够惹人注目。”然后不待我解释,又道:“一剑既出,天下无敌,惊才艳艳,无出其右。一剑惊鸿乃当今武林用剑第一人。” 我颔首,难掩自豪,不愧是师兄后人。 薛岚观察我的神色道:“恩公认识他?” 我笑道:“现在不认识,以后总会认识。” 薛岚闻言问道:“莫非恩公之前提起的大事,与他有关?” 我刚要回答是两码事,木门被一脚踢开,霄鸿雁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好啊,我说哪里来的宵小胆敢冒犯我,原来是你指示的。”他扫过一桌酒水,手中银鞭一挥,桌子应声被劈成两半,酒杯洒落一地。“你们倒好,风流快活!” 薛岚轻佻道:“何止风流快活,还很销魂呢。” “不知廉耻!” 霄鸿雁和薛岚霎时缠斗起来,霄鸿云立在门边一脸无奈,却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 我的额角隐隐作痛,还是先不要找一剑惊鸿为好,身边跟着这些麻烦人物别把他也拖累进去。 霄鸿雁招招显杀机,薛岚尤有三分余地,逗猫似的溜着他,我见他们玩的开心却打毁一屋器物,不由开口道:“要玩去外面玩吧。” “玩?!”霄鸿雁气道。 “嗯……”我换了一个词,“切磋?” “可恶!” 霄鸿雁不再与薛岚纠缠转而向我攻来,我脚踏迷步行若游龙躲开他的连环攻势,低声劝道:“你想跟我玩,我们找个空旷的地方吧,打坏屋子是要赔钱的。” 霄鸿雁忽的停下,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你还知道赔钱?” 我道:“在下又非山贼抢匪,怎会不知。” 他神色怪异:“你很穷?” “是啊。”我奇怪道,“我不是早就介绍过,乡野粗人,一名不文吗。” 他仍是不信:“当真?” 我叹道:“师尊积攒多年的银两,几以用完。” 住在山云间不食烟火,未曾想人间处处需开销,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老马,现在到哪都得靠两条腿。 如此想来…… 我向他们一拱手:“多谢你们租了马车带我一程。” “神仙不是该是金钱如粪土吗,怎么如此计较。” 我听到霄鸿雁嘟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面上发红:“别弄错了,我可不是叫你神仙!” 我道:“我自然不是,如何弄错。” “你!” 他气极,拉着大哥匆匆离去,留下我一头雾水。 薛岚在一旁止不住笑道:“我尚未见过有人能把他噎的哑口无言,恩公好口才。” “哈?” 我如坠五里雾中,再瞧他但笑不语,罢了罢了,受魔星影响,人间处处是魔障,他们的话能有几分当真。 我且随便听听吧。 我几次三番提议出行,薛岚却是日日沉溺于换装中,时男时女,今日更是一身劲装立于我面前。 “今日这番行头恩公可喜欢?” “姑娘不必勉强自己迎合与我,”我道,“与人相交,自当诚心相待,无论男女,不分贵贱。” 薛岚闻言大笑,笑罢,一手抹去唇上胭脂,道:“那请恩公莫要再叫我姑娘,我薛岚堂堂七尺男人若非情势所迫是不愿化作女儿身的。” 我从善如流:“薛兄亦不必再叫我恩公。” 薛岚勾手道:“这可不行,我得永生永世记住恩公的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恩公让我积了大德。“ 我不由头疼,这三人实会颠倒黑白。 这般想着,另外两人亦是聚了过来。宵鸿雁与薛岚原本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几天相处下来,宵鸿雁已是话未出口鞭子先落,霄鸿云照例在边上看热闹。 宵鸿雁一手银鞭舞的行云流水偏伤不到薛岚分毫,薛岚一面闪躲一面讥笑道:“少宫主这功力是越发退步了,我看这宫主之位不用争了,早点拱手让人吧。“ 宵鸿雁到底年轻,一讥之下,挥鞭更急,漏洞百出,最后霄鸿云终是看不过眼将他叫了回去。 宵鸿雁红着眼回到大哥身后,咬牙对薛岚道:“总有一天将你碎尸万段。“ 薛岚不以为意:“那你得活的比我久才行。“ 我见一处闹剧结束,提出正事:“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是个出行的好日子,适合拜访暮云山庄。“ 预料会再遭拖延,不想薛岚和霄鸿云竟然同时附和,当即叫了马车。 我心中一喜,以为是苦难的结束,没想到是新灾难的开始。尤其是有两个人非要与我挤在一处,一个人纵马并行时不时透过车窗与我聊上两句。 霄鸿雁在车里仍不消停,不断出言挑衅薛岚,好在薛岚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并未与他计较。我则专心应付薛岚喂过来的果水还有霄鸿雁不小心扔出来的几枚毒针,抽得空闲再答上两句霄鸿云的问话。 师兄仙逝后,山上只剩下我与师尊,师尊踪迹缥缈,我便常与孤云为伴,偶感寂寞希望身边能有一二好友,如今进入人世方觉过去清静实属难得,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 待马车停下,走下车来,只见天色沉沉地压在瓦片上,红底镶金的旌旗迎风飘荡,庄严的围墙外立着两排手持刀枪的门丁,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暮云山庄?与我所想大相径庭。 霄鸿雁率先上前,挥鞭抽地,大声喝道:“无双宫霄鸿雁在此,暮云庄主何在,滚出来见面!” 两排门丁齐刷刷上前:“大胆魔宫,敢在这里撒野!” 一个白衣少年从大门里走出来:“好你个妖人,我不去讨伐,你倒是亲自上门受死了!” 薛岚笑道:“哎呦,这不是暮非小庄主吗,几年不见越发水灵了,快让哥哥瞧瞧。” “千面阎王!”暮非叫道,“你竟然同无双二子勾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水准他们比的上吗?”薛岚眼珠转了转,“唯有恩公是我真心想要攀附的。” 暮非随他的视线看向我:“你又是何人,看着不像坏人,为何与魔道妖人在一起?” “我……” 薛岚道:“恩公的名字是你配知道的吗?” 暮非道:“我不配难道你配?” 薛岚道:“我自然也不配。” 一直沉默不语的霄鸿云突然插话道:“先生的名讳现在可以告于我们知晓吗?”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是不说也得说了。 “在下名叫玄和璧。” “玄和璧……”暮非皱眉,“没听过这个名号,你用化名?” 我道:“在下初入江湖,小庄主没听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霄鸿雁不耐烦道:“啰啰嗦嗦,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不让我就打进去了。” “来啊,怕你不成!” 暮非手一动,剑出鞘,寒光四溢。 倏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非儿不得胡闹,带他们进来。”那声音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循,竟是内功传音之法。 我观薛岚三人面色有异,行动骤缓,心知他们功体被限,想来这传音之人武功极高,再瞧暮非立时收起傲气变得恭敬恐惧,十之八九乃是暮云庄主。 一个长须戴冠的中年人随后而出:“暮云山庄虽是武林正道,亦不惧邪教来访,诸位请。” 暮非走到我们面前冷哼一声,跟在中年人身后,霄鸿雁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我将手掩在袖下,暗中掐诀。 武林正道,院中却有浓重的邪气,实在可疑。 行至途中,薛岚问我:“恩公可有听到他们叫我们什么?” 我颔首:“听到了。” 他道:“那你还敢与我们同行。” 我反问:“有何不敢?” 他道:“不怕武林正道把你也归为邪类?” “人言可畏,人言不可畏。”我道,“做人做事只需无愧于心。” 霄鸿雁哼道:“说的轻巧。” 薛岚又问:“那我们在恩公眼里是什么人。” 我答:“朋友。” 薛岚道:“不怕我们这些朋友给你带来的麻烦吗?” 我叹道:“麻烦何曾断过。” 薛岚一愣继而笑道:“只盼恩公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我道:“我记性一向很好。” “油嘴滑舌。”霄鸿雁道,眉目里却难掩喜色。 这人说话有时心直口快,有时又口是心非,实在难捉摸的很。我暗自摇摇头,真是交了几个不得了的朋友。 说话间,中年人领我们走到一处偏院,道:“各位先请在这稍作休息。”复又转向我道:“玄公子,庄主有请。” 我颔首,如此甚好。 霄鸿雁不悦道:“为何单独请他一个人?” 薛岚笑道:“哟,你在担心恩公?” 霄鸿雁气道:“胡说!”然后狠狠刮了我一眼。 我已经习惯他们吵架受难的是我,于是气定神闲只当没看到。 霄鸿云劝道:“先生与我们不同,想来暮云庄主不会刁难。” 言下之意,他们会受到苛待,暮非眉目一横手又按在了剑上,被中年人一个眼神制止。 我咳了两声,道:“请带路。” 中年人摆手道:“公子请随我来。”并对身后欲跟上的暮非说,“还请少庄主留下陪客人。” 我听到这话不由加快脚步,赶紧远离是非之地,身后果不其然传来针锋相对之语,兵器交加之声。 暮云山庄极大,曲折回转,佳木葱茏,即便是王侯贵胄之邸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现在不是我能漫步徐行欣赏美景的时候。 越是往前,威压越强,当我站在暮云庄主面前时,原本领路的中年人已跪在身后起不来身。 为何武林人如此爱试探。 我道:“暮云庄主平时都是这么问候他人的吗?” 威压顿失,中年人长舒一口气,退下。 暮云朗声道:“先生果非凡人,天机老人说的不差。” “天机老人……” “先生可知,小小山陲为何会遇到千面阎王与无双二子。” “不知。” “先生可知,他们为何缠上你。” “不知。” 暮云双手负在身后,走到我面前,漆黑的眼里深不见底。 “那先生可想知道原因。” “不想。” “哦?这是为何。”他颇感意外。 我捻起耳边一缕垂发慢慢顺下:“不管原因为何,他们现在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须缘由。” 他问道:“即使知晓他们乃魔道中人?” 我答:“我认人靠双眼,不靠双耳。” “这么说来在先生眼中,他们是好人咯。”暮云悠然道:“若我告诉你,他们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天机老人的一句话。‘西南山下,武圣再临。’” “若是如此,我为他们感到抱歉。”我道。 “此话怎讲。” 我叹息:“因为我并非习武之人。” 修仙问道数百年,武艺不过是闲暇时玩弄一二,从未钻研。 “他们找错了人,还浪费我身上这么多时间,实在抱歉。”我对他道,“多谢庄主提点,免得铸成大错耽误了他们的事情,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 暮云脸色微僵:“先生看我像是好欺负之人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2节 我仔细打量他,面沉如水,眸寒似冰,不怒而威。发自肺腑道:“不像。” “能在我八成功力下毫不受影响,先生竟然说不是习武之人!”暮云冷声道,“不是欺瞒是何意。” “原来你用了八成功力。”我由衷赞道,“我还以为你用了九成,是我眼拙,庄主好功夫。” “你!”暮云拂袖,“好得很。” “不好不好。”我谦和道,“初出茅庐天下去的,再学三年寸步难行。”我初入武林,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需得谦逊才对。 暮云闻言面色铁青:“我纵横江湖三十余载,一手建立暮云山庄,被群豪奉为武林盟主……哈……初出茅庐……竟然是初出茅庐……” 我见他神色有异不由担心:“庄主可是有什么隐疾复发?” “我好的很!”暮云大喝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天机老人口中的天纵奇才,与魔道为伍就是与正道为敌,暮云山庄岂容你放肆!” 既然他说我好得很,又说自己好得很,为何突然翻脸。莫非是那邪气的影响? 我出言劝道:“暮云山庄内有妖魔出没,慑人心智,恐怕庄主多少受到了影响,请让在下查看。” 暮云庄主连退两步,大吼一声,刹那间杀气冲天。 “妖魔出没,慑人心智,我受影响。” 他低下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那么先生请随我来。” 我高兴道:“请。” 不愧是一大庄主,即便魔性难抑还能留有一分清醒。 暮云走入书房,手放在花瓶上一转,面前的墙壁便缓缓向里打开,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道长梯延伸到下方深不见底的地洞。 他掏出火折子拿起插在边上的一根火把点燃,径自向下走去,我跟在后面,火光明明灭灭,照耀着人的影子也摇曳不定。 期间暮云一言不发,直到身侧出现一道朱漆的大门。 “先生真正的魔就在这里面。” 原来已经把妖魔抓起来了,怪不得暮云山庄造得如此之大。 我不由生出一丝钦佩,且不论有没有抓住真正的魔星,这份诚心实属难得。 我感慨道:“暮云庄主的武林盟主做的不易啊,还望不要卸位才好。” “威胁我,你倒是第一人。”暮云忽的大笑,“本欲留你一条性命,你自己不珍惜,可怨不得我了。” 他手猛地在我背上一拍,我顺势向前,只听轰隆一声,头顶石墙落下将我与他相隔绝。 “玄先生不是想查看吗,就在里面慢慢看吧!” 狂妄的大笑之后,再无其他声响。我试探地拍了拍石墙,没有想象中厚实,催动功力打破不难,只是势必会引起巨大声响。 既然暮云庄主叫我好好查看,那我先探查一番好了。 顺着石梯往下走,血腥味愈发浓重,长梯的尽头是一座铁牢,铁栅栏里面站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不,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吊着更为合适。两条粗大的锁链贯穿了他的琵琶骨,把他锁在墙上,汩汩的的鲜血兀自横流。 我看着蜿蜒至脚下的血迹不由眉头紧蹙,即便真的是魔星附体也不该如此对待,武林正道的手段何时如斯残忍。 手中剑动,铿锵两声被锁之人落入怀中,我点住他的穴位暂时止血,用衣袖细细擦掉他脸上的血污,一张熟悉的脸慢慢显露出来。 熟悉到心惊! 一剑惊鸿,怎会是他? 想到醉仙阁上的匆匆一瞥,我简直难以相信他会落得如此地步,短短几日发生了什么? 心知救人要紧,我强压下种种疑惑,为他传功度气。 他伤得甚是严重,我只能勉强续上一口气,令他暂脱危险,往后还需寻得良医慢慢修养。 擦掉额角的虚汗,我长吐一口气,于此同时,怀中的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 我轻轻把他托起靠在我身上,同时运功令肌肤生热为他驱寒。 “我是玄和璧。” 他目无聚焦呆愣愣地重复我的话:“我是玄和璧……” 我纠正他:“不是你,是我。” “是我。” “是我。”我说完才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似乎意识不清,无法交流。“好好好,你是玄和璧,我带你离开。” 他喃喃道:“我是玄和璧。” 看来得赶紧找到大夫才行,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座地牢。待他的伤势处理妥当,我再好好的问一问暮云庄主将他困在这里处以私刑意欲何为。 我低下头,轻声对一剑惊鸿道:“你先睡一会儿可好。” 他头靠在我肩膀上轻声道:“好。” 我不再多说,起手点上他的睡穴,然后一手将他架起,另一只手挥剑四扫,剑气过处摧山开地,石墙、机关还未近身已成齑粉。 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待归剑入鞘,月光流泻,等待我的不仅是暮云还有拿着火把与刀枪的数百武人。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青石板路,人的阴影拉成的斜条汇成巨大的洪流,晚风冰冷刺骨。 “大胆贼人,与妖魔勾结,袭击暮云山庄,还不伏诛!” 暮云高高在上地站在众人的簇拥中,垂下头来看我的目光带着得意和狠辣以及微不可查的忌惮。 我想说这其中必有误会,想说我是来帮助武林正道战胜邪魔的,他们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数百根火把齐齐扔来,大地愤燃,高起的火焰如暴雨飞腾,波涛滚滚,吐出万道红舌,漫天烈焰顷刻间将我们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我催动阵法,口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口诀一出天地响应,一时间视线里的火光与烟雾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散落的石块,坍圮的房屋,路边的废墟。我胸口一窒,闷声咳了两下才渐渐顺过气来。 终究还是动用了法术,不知道会不会把妖魔的名头坐实。 师尊教我为万物苍生助武林正道一份力,没教我被正道追杀该如何是好,当初我要是不托大多问几句多好。刚刚下山就把事情办砸了,想必师尊知道后会大失所望。 我情绪低落,怀中人已醒也未发现,直到他拽了拽我的衣袖。 “玄和璧。” “吵醒你了?” “玄和璧。” 我道:“对,我是玄和璧。” 他依旧只是重复:“我是玄和璧。” 我无奈道:“你再睡一会儿可好?” 他沉沉地看着我,过了好半晌才应道:“好。” 我见他癔症这般严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遂闭上双眼,口中咏道:“浊三清,化一气,飞霞腾身,天地任遨游。” 大喝一声“开!” 再睁眼时千里之内的人事物皆尽收眼底。 东北方向有一小村,炊烟袅袅,可以前往。 我收回神识,看着趴在膝上昏昏睡去的一剑惊鸿,犹豫片刻,还是保持不动,为他一点点续气,等他醒来再去投宿也不迟。 此时银月高悬,万籁俱寂,我抬头仰望夜空,不知那些稀疏的星辰,是否同我在浮山之巅看到的一样。 第 2 章 第二章无双 进入村镇我才发现情况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看到的烟气也并非炊烟。 我们所在之处烈焰滔天,浓烟滚滚。人肉焦灼的刺鼻气味弥漫于空中,令人作呕。 成堆的薪柴圆木高架,而柴堆旁的男人们正麻木地添着可燃物让大火愈燃愈烈,不时还有新的尸体被推入火中。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巍颤颤地走过来赶我们走:“你们是外来的吧,快走,快走,这里不能待人。” 我道:“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叹道:“还没看到吗,瘟疫啊,想活命赶紧离开。” 瘟疫…… 我神色一凝,我倒没什么事,可怀中的一剑惊鸿不能再受感染。 “这附近可有其他地方能够找到医生?” 他看了看我怀中的人,摇摇头道:“一直往前走……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 “多谢。” 事不宜迟,我运气罩住一剑惊鸿,立刻向前疾奔。 一剑惊鸿软绵绵地搭在我身上,倒是乖巧得很。 我摸摸他的头:“等你的病好了,我一定会替你讨还公道。” 他低低地应:“好。” 我心中一阵痛惜,脚下生风,不由使上功力,风驰电掣间忽感异样,我急急刹住脚步,回过头去。 双指在眼前一扫。 “阴阳相冲,乾坤入我眼。” 细碎的光点从指间散出,如一只只萤火虫飞向天空,又聚集为一道道光柱向前迸射,当飞到某处时被无形的空气墙所挡,黑紫的邪气在虚空中升起,顷刻间将金光吞噬殆尽。 那不是瘟疫,是活祭! 收起法术,我看着身边呼吸渐微的一剑惊鸿,再不迟疑,踏剑而起御风而行,霎时山河尽退,白墙立现。 门前无人把守,我拉住门环扣道:“有人吗?” 不远处的守备塔内有人遥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无双宫。” 无双宫?太好了! 我道:“霄鸿云与霄鸿雁在否,我是他们的朋友。” “少宫主的朋友?那你应该知道他们在暮云山庄受创,不便见客。” 他们果然也被伤了,我心中叹息。开口道:“我的一个朋友被囚在暮云山庄受了重伤,须得立刻医治,还望……” 话未说完,一阵笑声响起。 “暮云山庄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进来吧。” 我本欲解释我与暮云山庄并无敌对关系,但是眼见大门打开,还是先把一剑惊鸿送进去,其他事押后再谈。 走进门去,异花飘香,焚香氤氲,墙垣是一色的白,低头的仆人侍女具是脚步轻盈没有一丝声响。 那日跟在霄鸿云身边的侍女前来招待我,将我们安置在一间甚是舒适的院子,一位医者随后便到。 一剑惊鸿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大夫刚要为他把脉便被他快如闪电地出手反扣住。 大夫惊呼一声,我同时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稍晚一步恐怕大夫要从此换一只手把脉了。 “松手好吗。”我安抚他,“让大夫给你看病。” 他垂下眼帘瞧着我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松开桎梏:“好。” 我摸摸他的头,对大夫笑道:“继续吧。” 大夫擦掉额角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再次把手放上去,专注诊脉。 “气虚体亏,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好在心脉护住了,慢慢修养不是问题。” 大夫开了药方离开后没多久,有侍女通知我宫主有请,一剑惊鸿拽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我好说歹说总算让他安心修养,自己前去像宫主道谢。 曼陀罗悄然绽放,奢华的宫宇内,麝香氤氲。风华绝代的女子斜倚在长座上,神色慵懒,钗妆尽褪,乌发委地,手中的烟斗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再吐出来的便是白雾飘散的薄烟。 “你就是孙儿提起过的玄和璧。” 她面貌甚是年轻,不想竟是霄家兄弟的祖母,着实令人惊诧。 我拱手道:“在下正是玄和璧,见过宫主。” “云儿和雁儿一直在赌谁能先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你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了一剑惊鸿,这个局他们都输了。” 我道:“实乃意外,多谢宫主出手相助。” “意外?我倒不这么认为。”她斜睨我一眼,“在暮云山庄遭到武林正道围攻,本应葬身火海的你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天意不成?” “人之命数,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依你之见,我的命数如何。” 我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心中了然,“命不久矣。” “哈哈哈,”她笑道:“孙儿们与我朝夕相对都未能发现,你却是一眼看破。”笑声中尽是洒落,又尽是落寞。 我心里惦记着村庄之事,既然已经谢过,便欲告辞。 “何必着急。”无双宫主道,“你难道不该陪陪我这个将死之人,安慰两句再走。” 我道:“宫主年愈耄耋,长寿而死,何须安慰。” 她一口烟呛在嗓子里,连咳好几声。“我的年龄,就不劳你猜测了。” 我道:“宫主虽然驻颜有术,但我还是能看出年岁,不算猜测。”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她顿了顿,摆手道,“罢了,你若是放心一剑惊鸿留在我这,我也没理由阻拦你。” “放在宫主这有何放心不下,等我回来再去探访霄鸿云与霄鸿雁二位好友,告辞。” 离开大殿,感觉到身后意味深长的视线消失,我想原来霄鸿云喜欢看人背影的习惯是从祖辈遗传下来的。 待我返回村庄,发现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已是遍地尸骸,五一活口,祭祀竟结束了。 为我指路的老者到底是心存慈悲助我一条生路,还是怕我撞破他们的仪式,我是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径直走去,一条黑河顺着高低起伏的地势流淌在我脚下,我盯着漂浮着各种秽物的污水,将手伸了下去搅了搅拌,口中默念口诀,待云彩染上晚霞的颜色,我才慢慢起身。顺着河流,在一处废墟前停下。 三具来不及火化的尸体倒在地上,观死状乃是自相残杀,他们的身下是一个巨大的血字图腾。 没有见过的纹路。 我眼睛眯了眯,忆起听过两次的天机老人,或许可以去问问他。武林中的事,武林人最为清楚。 将纹路记下,我又在村内绕了一圈,却再无收获。 暮色低垂,回到无双宫,小侍女一见我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我看她那好似见到救星似的激动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走到客房但见一剑惊鸿拿着我那把朴剑强撑着站在门边不让人靠近,一干人等僵持在门外。 我赶紧走过去,取下他手中的剑,把他拉到房内。 “你为何不休息。” 他任由我把他按回床上,闷闷道:“玄和璧。” 我给他盖上被子,应道:“嗯,我在,何事?” 他又好像忘了要说什么,盯着我好半晌,憋出一句:“你的剑不好。” 我笑道:“下山随手买的,不过五纹银够好了。” 他不说话了。 我再向门外瞧去,仆人们松下一口气飞也似的散了,小侍女趁机把药碗塞到我手里也化作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手中黑黑的药汁,福至心灵。 “原来你怕苦啊。” 他依旧不说话,但是脸明显阴了几分。 我更对自己的说法坚信不疑,哄道:“喝了药才会好,嗯……我让他们准备点蜜饯?” 话语未落,手上一轻,再看去,药汁已被喝光了。 我看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我的一剑惊鸿,不由感慨,不愧是师兄后人,即便失了神志,还留有气概。 此后喂药喂食的事都落在了我的头上,小侍女总会在门边对我偷偷招手,然后将餐盒一塞转身就走。我只好笑着摇摇头,走回室内。 “来喝点粥。” 我捧着精心烹饪的药粥,喂给一剑惊鸿,奈何他一言不发死不张口。 我张开嘴:“啊,跟我学,啊……唔。” 他反握住我的手,把勺子塞进了我的嘴里。我含着粥愣了愣,咕噜一下咽进去,见他表情愉悦了几分恍然大悟。 “我试吃过了,不苦,来张嘴。” 他瞪着我好半晌,不甘不愿地一口口吃下我喂的粥,等我收拾碗筷的时候,他闷声道:“我不是小孩子。” 我随口道:“你当然不是小孩子。” 他又不说话了,留给我一个后背。 我当他累了,准备起身前往霄鸿雁的住处,站起来才发现一角不知何时被他压住了一小块,我拽了拽竟然没拽动。 探过身子看看他的脸,毫无表情,是错觉么,总觉得是他不愿意让我走。 “一剑惊鸿你睡着了?” “……” 没反应。 果然是错觉吧,我点上他的睡穴,抽回衣服,不知他们霄鸿雁他们伤的轻重,可有大碍。 霄鸿雁住的地方与他的性格不同,小桥流水,假山花园,颇有几分情致,再往里走两步毒针嗖嗖袭来,我才确定没有走错地方。 “住了两日终于舍得离开你的相好了?”霄鸿雁手持银鞭讥笑道。 我接住他的毒针还到他手上:“看到你精神依旧,我便放心了。” “哼,我能有什么事,在我面前用毒简直班门弄斧。” 我颔首:“原来他们用毒了。” 霄鸿雁恨道:“要不是薛岚从中作梗,我和大哥怎会中招。” 我闻言问道:“你们还是被毒到了?” 霄鸿雁别开脸,“与你无关。” 我安慰他:“养蛇的也会被蛇咬,况且你用毒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中招在所难免。” 霄鸿雁面容扭曲:“玄、和、璧!” 我应道:“在此。” 他手中的鞭子扬了扬,又放下,扬了扬,又放下,最后捶在胸口上,狠狠砸了两拳。 我连忙拦住他:“技不如人,再练便是,何必自残。” 他用力推开我:“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 “好,我去找令兄。” “别去,大哥尚在疗伤,不能打扰。” “……” 他视线游移:“你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我比划了两下。不是你让我不要跟你说话的吗? 他脸色憋得通红,眼底血丝蔓延,深吸一口气,对我吼道:“滚!” 肝火旺盛,我回去得告诉侍女给他们少宫主准备些降火的药。 拜别了霄鸿雁,我再度前往大殿,面见无双宫主。 宫主还是如上次那般,嘴里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无双宫的下任宫主不劳你费心。” “宫主误会了,”我道:“我来是为了还债的。” “还债?” “没错。” 我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点银两摆在地上:“在下自知差医药费与住宿费甚多,宫主给我些时间,我做了苦工,定能还上。” “做苦工,还债……”宫主的烟斗从手里掉落,“你再说一遍,我好像听错了。” 我道:“宫主放心,在下绝不会白住在无双宫内。” 她的手攥住衣摆:“你认为我差钱?” “宫主仁厚,自是不需回报,”我道,“但我们叨扰府上已是不该,岂能再欠用费。” “仁厚,不需回报……”她大笑,“你可知人人都说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暮云山庄一行,我深知谣言的可恶,不由道:“宫主只要勿忘本心,后世自会明晓。” “勿忘本心……” 她捡起烟斗在手上点了点,然后对我说道:“你不用去做苦工,我这有一个任务,你完成的好,一应恩情一笔勾销。” 如此甚好,我道:“宫主请说。” 她目光一凌:“帮我选出下任宫主。” 我犹疑道:“宫主刚才还说下任宫主不劳我费心。” 她目光转冷:“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可以。” “我女人心海底针不行吗?” “可以。” “我善变,我口是心非不行吗?” “……可以。” 她高高仰起头,得意地哼了一声。 我发现霄鸿雁的性格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他的祖母。 “这事不难,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配合了。”我道。 她道:“由不得他们。你有何注意。” 我想了想道:“果然还是比武吧。” 她差异道:“光比武?不需要其他测试?” 我答道:“听宫主之前的话,恐怕我也是他们的试题之一,而两人一同在客栈等我已说明他们兄弟情深不欲分出胜负,是以即便是考题也要一同作答,既然如此出再多的题又有什么意思。” 她改为端坐,认真问道:“那你又有多少把握他们比武会分出结果。” 我道:“这就要看他们谁会先认输了。” 宫主幽幽地看着我:“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做尽了蠢事。” 她挥挥手招来近侍,吩咐道:“通知云儿,等他伤好了,与雁儿比试比试。” 还债一事有了着落,我刚放下心来,走出大殿看到来回踱步的霄鸿雁额角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老妖婆找你做什么。” 我手上比划。是我找她的。 霄鸿雁咬牙切齿道:“你可以跟我说话了,谁看得懂你的瞎划!” “哦,是我找她的。还有她是你祖母,不是老妖婆。” 他嘁了一声:“你见过谁家祖母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年轻。” 这倒是,我只见过师尊与师兄年华永驻,无双宫主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位女性。不过…… 我道:“宫主不是妖你不能诬陷她是妖婆。” 他道:“不叫妖婆叫什么。” “充其量是老婆……不对……”我托住下巴细想,“这么叫也有点不对……还是该叫宫主,可你是他的孙子这么叫就生疏了……那……” “够了!”他打断我,“我服了你了,别纠结称呼了,快说你找她到底什么事。” 我将在殿里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听,谁知他听了青筋暴起挥鞭就往我身上抽。 “你知不知道无双宫只能有一个宫主!” 我躲过他的鞭子道:“知道。” 他抽得更加用力:“知道你还提议比武,一个人赢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说到这,他“啪”的生生打断了鞭子,鲜血顺着炸裂的虎口流出,双目却是更加赤红,“算我看错你了!” 之后我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失魂落魄地离开,艳红的长袍融在残阳里显得格外凄凉。 ……宫主之位竟如此重要? 我回到住处还在想这个问题,晚上喂一剑惊鸿喝药时亦是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勺子滑过他的嘴角戳到脸颊上了。 我看着他冒着黑气的脸笑了笑:“原来你有一个梨涡啊。” “啊呜!” 他头动动,找准勺子,一口咬住。 我立时慌乱:“怎么把勺子咬断了,快吐出来!” 满头大汗地取出断勺,药也凉了,只得吩咐药房再备一碗。 我还没说什么,他先责备地看向我,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一样。 我跟他对视一会儿,忍不住又笑了:“你为何老面无表情的,一剑惊鸿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老气横秋吗。” 他学着我扬了扬嘴角:“我是玄和璧。” 我惊喜道:“原来你左脸也有梨涡。” 腰间的扑剑被抽出,一剑惊鸿神志不清剑术犹在,精妙绝伦的剑招和惊天动地的剑气毫无保留地朝我袭来。 墙壁被划坏,花瓶被打碎,门板寿终正寝的时候,我看到来送药的侍女见怪不怪的把药碗放在院内的石桌上招呼仆人们走了。 我跳到院子里,拿起药碗。 “你要我陪你练剑,先把药喝完。”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应好,只是把剑插回剑鞘时顺便把碗给斩碎了。 我低头瞧着指尖的黑色药汁若有所思…… 一剑惊鸿果然怕苦啊。 “瑶山上妖怪少,小妖更少。于是小狐狸能化人形后下山修行的这件小事也就成了一等一的大事。山中精怪们开了场大会,决定各族派出一个代表去指点一二别让人类给欺负去了……” 一剑惊鸿每次都不能乖乖喝药,我寻思着先转移他的注意力再让他不知不觉间喝下去,于是特意借了本民间话本读给他听。 一个故事读毕,我偷眼瞧去,他靠在我肩膀上假寐,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我换一本。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有个小道士……” “闭嘴。”他终于动了动。 我询问地看向旁边得小侍女:“我念得不好吗?” 侍女道:“先生讲什么故事都是一个语调,跟念经似的。”语罢还颇为同情得瞥了一眼一剑惊鸿。 我略感不好意思地合上书,以前没有给谁读过,没想这么差劲。 侍女对我掩嘴笑了笑,一剑惊鸿睁开眼睛,她顿时收了笑意垂下脑袋。 既然书读不下去,我决定给他变点小法术。 手指轻轻一搓,一缕薄烟轻轻飘起,烟雾升到眉间便不再扩散,随着我的意念化作兔子的形状。 侍女瞠大了眼睛道:“好可爱,先生怎么做到的。” 我笑:“佛曰不可说。” 侍女又道:“那能变出个小猴来吗?” 我颔首道:“可以。” 然而猴子还没成形,一剑惊鸿手一挥,烟消云散了。 侍女忽的身子一抖,结结巴巴道:“先生我还有事先下去了,你和公子好好休息。”然后跟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仓皇跑出去。 我低头看一剑惊鸿,他又恢复了闭目假寐的神态。 刚才他瞬息释放的剑气,是无意识的吗,我摸摸他的额头,外伤好的快,心智何时能复原仍未可知。 “唉……” 我叹了口气,他抬手把我的嘴唇合起来一捏。 我知他是装睡,戳戳他不明显的梨涡:“你为何笑一下,又不笑了。” 他把我的手拍开,我还想问他,门外却是侍女再次回来,她的声音尚带着颤抖的:“先生,宫主定下今日二位少宫主进行比武,请你前去观看。” 这位宫主实在是雷厉风行,不过几日,霄鸿雁的伤势刚刚稳定,就举行比武,不过如此说来,她的命数也快到了吧。 我问一剑惊鸿:“你想一起去看看吗?” 他不说话,拽紧了我的衣服,我把他的手从衣服上抚开然后握住。 “走吧。” 小侍女的视线在我们身上转了转,对上一剑惊鸿又是一个激灵,不再乱看了低头带路。 我们抵达演武场的时候,比试俨然进行一段时间了,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如我想的那般瞧起来势均力敌,都没有用全力。 宫主高座在上,远远的看了我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二人身上。 霄鸿云动起武来不复儒雅,一把三叉长戟虎虎生威,落如惊雷,游若蛟龙。反观霄鸿雁还是那般桀骜模样,只是有所顾忌,连平时惯用的毒针都没使上。 我带着一剑惊鸿找了个位置坐下,起初他还有几分兴趣,渐渐地场上打的难舍难分他的兴致一降再降。 互相试探,僵持不下的比武是没什么意思。 宫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手指微动一道煞气隔空弹到霄鸿雁腿上,霄鸿雁膝盖一弯人矮下半截正落入霄鸿云的攻击范围内。 不想霄鸿云反应迅速,强压长戟硬显得是霄鸿雁挡下,手再一滑,身子前送,原本处于劣势的霄鸿雁成了上风。 霄鸿云虚晃一招,详装反攻,待霄鸿雁剑身补上,他却卸了防势,霄鸿雁见势不对急急收手仍是晚了一步。 饶是我运气打斜了剑尖,长剑还是贯穿了霄鸿云的身体。 霄鸿雁难以置信地看着霄鸿云倒下,鲜血横流。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3节 “大哥!” 他跪倒在地,抱住霄鸿云痛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霄鸿云费力地抬手摸到他的头上,温柔地看着他道:“我是做哥哥的,总得让让你。” “谁要你让!” 大把大把的泪水从霄鸿雁眼睛里滴下,化开了霄鸿云身上抹不去的血迹。 我听他止不住的哽咽,再瞧霄鸿云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出声提醒:“只是戳中了肩膀,不会死人的。” 霄鸿雁红着眼睛瞪我:“你滚,要不是你,大哥怎么会这样!” “阿雁!”霄鸿云哑着嗓子呵斥,“怪不得先生,都是命……” 霄鸿雁悲怆道:“大哥!” 霄鸿云苦笑地摇摇头,“今日不死,做不到宫主,来日……” “来日可以做副宫主。” …… 沉默。 灭顶的沉默。 我道:“你们为何看着我不说话,宫主之位真重要到要你们兄弟相杀,不能相互扶持吗?” 所有人又一同看向高处的宫主。 宫主扶额道:“无双宫以前从未有过副宫主。” 我问:“以前没有,以后就不能有了吗?” …… 又是漫长的沉默。 霄鸿云忽的跳起,从衣服下摆撕扯下一块布条包扎肩膀,对霄鸿雁云淡风轻地笑道:“那我在这里先谢过小弟了。” 霄鸿雁擦掉眼泪,冷笑道:“呵,大哥现在言谢为时过早吧。” “不早不早,以后无双宫需要你。” “大哥方才不是说要让让小弟的吗?” “所以这又累又烦的宫主之位交给我,小弟安心当个闲散的副宫主吧。” “看针!” “……” 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我看向宫主,她依旧捂住脸,不忍直视。 罢了,走到这步我的任务也算完成。牵起一剑惊鸿的手,我问:“回去吗?” 他打了个呵欠应道:“好。” 回到院子里,我招呼小侍女去煎药,手中的人明显僵了一下。 我苦口婆心地劝说:“良药苦口,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一剑惊鸿的视线落到我的腰间,我挡住他的眼睛:“不用看了,剑被我收起来了。” 他的眉毛立时蹙成一团,我笑:“别怕,大夫说你换药方了,不苦。” 他的脸稍稍松缓,小侍女却插嘴道:“我瞧过药方了,改过几味药,还是苦。”说完立刻躲到我的身后,吐舌头。 一剑惊鸿冷声道:“我不怕苦。” 小侍女窜出头道:“那先生今天还用准备蜜饯吗。” 我发现她大胆了许多,在一剑惊鸿不断释放气压的情况下能够镇定应对了,在她的手腕上捏了捏,我道:“不吃蜜饯了,准备些糖糕吧。” 一剑惊鸿冷冷一瞥,转身走入房内,上塌,盖被,然后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替他把门关好,扭头对上小侍女。 “以前你跑的最快,今天不走了吗?” 小侍女道:“我听说一剑惊鸿不杀好人,不怕了。” 我不说话,她了我一会儿道:“你发现了?” 我颔首,他喜欢装扮成各式女子,我本来不准备揭穿,但放任他逗弄一剑惊鸿总归不好。 薛岚撕下□□怅然道:“我自认易容缩骨的功夫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竟然被恩公一眼识破。” 我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 容貌身形再是改变,一个人的气度和身法是不能完全模仿的。 薛岚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恩公,你这般对我,我还如何……” 疏忽间,一柄朴剑直穿门板,擦过薛岚的面颊,插入身后的树干内。 我走过去拔出这般伤痕累累的剑,到底还是被一剑惊鸿给找到了,手指轻轻一碰,剑身立时如纸粉散落。 唉,不知道买把好剑要多少银两。 叹了口气,我握着孤零零的剑柄,问薛岚:“你刚才说什么。” 薛岚摸摸脸颊,笑道:“说如何报答恩公。”他余光扫过门上的窟窿,“不若以身相许?” 我道:“薛兄说笑了。” 薛岚挑眉:“是不是说笑,恩公日后自会明晓。” 一时间,屋内的剑气更甚,我无奈地对薛岚打了个手势。 他笑了笑,道:“武林正道正在通缉你,若是不想粘上和我们一样的麻烦,我劝你出去多做些伪装。” 我谢过他。薛岚重新贴上□□,对我翩翩作了个揖。 那之后,侍女还是那个一看到一剑惊鸿就战战兢兢的侍女,而薛岚每日扮成侍卫、仆人、花匠进出于我们的视线中。 至于霄鸿雁和霄鸿云的比武,后者以微弱的优势取胜。霄鸿雁老爱鼻青脸肿的去找一瘸一拐的霄鸿云麻烦,但我看的出来他很高兴。 宫主保持一贯的果决,翌日便把位置传给霄鸿云决定云游四海,我想她大约是不愿意让两个孙儿看到她驾鹤西去。 是日我带一剑惊鸿去花园散步,薛岚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面如雕塑的样子确像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无双宫里的人轻功都十分出色,我们这般闲庭信步的仅仅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几座假山间偶然显出一条窄窄的小路,石子间芳草萋萋,我很有兴趣的走进去才发现空隙太小假山太矮,我缩着身子很勉强才能通过,一剑惊鸿亦是走的艰难偏偏拽着我的手不放,两个人简直跟螃蟹似的。 薛岚在我们后头很明智的选择从上面飞过去,免去了糗态。 好容易挤出去,我又被墙上的植物所吸引,久居高山,终年面对大雪嶙石,入得人间总会酔于万物的盎然生机。 我学着小时候师兄教我的那般编了个蚱蜢送给一剑惊鸿,他捧在手心,嘴角抿着没说话,却是小心翼翼地拿起,在薛岚眼前炫耀。 我想他以前还说自己不是孩子,这样的行为不是孩子又是什么。 又编了一个送给薛岚,薛岚忘记扮演的是冷血护卫,对我灿然一笑,然后用同样的动作举给一剑惊鸿看。 一剑惊鸿出手,快如闪电,薛岚早有防备,两人一只手护着蚱蜢,另一只手来回过招,后来发现这样不够打,加上了肩膀,肩膀不够,脚也跟上,从地上打到房顶,打得瓦片都掉下好几块。 薛岚的武功竟与一剑惊鸿不分上下着实了得,不过一剑惊鸿现在全凭本能,恢复神智的话他应是招架不住的。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玩的挺开心,就回去继续编蚱蜢了。 回头送霄鸿雁他们两个,再给侍女和仆人们编几个,宫主的话……我瞧了瞧碎落的瓦片和石块,编个大的吧。 我坐在墙角慢悠悠的编蚱蜢,清风送爽,花香阵阵,好友在侧,岁月当是如此。 只是次日我送蚱蜢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惊喜,到了下午他们碰面,看到彼此手中的蚱蜢又变得很愤怒。 一场混战之后,所有人追着我打,我说不喜欢便还给我,又没人还。 半真半假的让他们揍了几拳,傍晚去喂一剑惊鸿喝药时发现他床边摆着一溜的蚱蜢。 他难得对我说了一句长句:“别人都不喜欢,我勉强收下。” 薛岚站在旁边嘟囔:“跟土匪似的,好意思说。” 我道:“原来你们都不喜欢,是我多此一举了。” 闻言,一剑惊鸿和薛岚都愣住了,看着我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我叹道:“你们不用安慰我。” 一剑惊鸿重重地捏了我一下,又蒙被子里给我个后背了。 薛岚掩嘴笑了笑道:“和某人不一样,恩公的东西我可不会嫌弃,只管送我好了,我都会视若珍宝。” 寒光一闪。 是一剑惊鸿抽出薛岚的刀,飞出门去嵌在了树里。 轰隆一声。 是连伤两次的巨树终于被拦腰砍断,倒在了墙上。 听着外面的大呼小叫,我开始盘算宫主说的“一应恩情,一笔勾销”还算数否。 诸如此类的麻烦事情不少,尤其是霄鸿雁也跑来凑热闹的时候。 霄鸿雁雄赳赳气昂昂地踹门进来,朗声道:“一剑惊鸿拿出你的剑我们来切磋一下!” 他说之前一剑惊鸿病怏怏的他不愿趁人之危,如今总可以领教一下了吧。 银鞭被霄鸿雁自己抽断了,我帮他那线绳绑绑好,他嫌丑死活不肯用,看了他大哥练剑又觉得挽剑花的动作潇洒好看非要换武器。霄鸿云练剑不过是随性而为,剑法学的不纯,自觉教不好小弟便劝他去找一剑惊鸿学学。 一剑惊鸿玩着我的手,头都没抬一下。 霄鸿雁不悦道:“一剑惊鸿你何时成立缩头乌龟。” 一剑惊鸿道:“我是玄和璧。” 霄鸿雁愣住了:“你也叫玄和璧?” 我解释道:“他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所以拿我的名字用。” 霄鸿雁哦了一声,道:“说起来好像大家都叫他一剑惊鸿,没人提过本名。”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你也不知道他的本名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霄鸿雁目光闪烁道,“就……就叫剑惊鸿嘛。” “剑惊鸿?和一剑惊鸿有何区别?” 他见我没有怀疑,再瞅瞅一剑惊鸿没甚表示,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愚蠢,这都想不通。” “还望少宫主提点一二。” “当然是因为四个字听起来比较有气势,你瞧我和大哥的无双二子,薛岚的千面阎王都是四个字。” 我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霄鸿雁起了兴致,看着我道:“要不要我给你也起个外号。” 我推托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不麻烦了。” 霄鸿雁鄙夷道:“你以为江湖是什么地方,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刻你已入江湖。作为我的朋友,没个响亮的名号可不成。” 我道:“你承认我是你朋友了?” 霄鸿雁扭捏道:“我的朋友可不好当。” 我颔首:“确实不易。“ 当他的朋友确实需要不少心力。 他现在又装作没听见我的话,名号也不想了,转回去缠着一剑惊鸿比剑。 我笑着摇摇头,一剑惊鸿被缠烦了,放下我的手,起身向院子里走。 霄鸿雁追在后面:“你的剑呢。” 一剑惊鸿手一挥,一道剑气凌然而出。 “剑在心中。” 霄鸿雁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以待。 我数着五秒,霄鸿雁的嗷叫痛呼准时响起,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没让他们换个地点玩,冲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早就狼藉一片残成废墟。 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到我的后背上,我回头,是侍女抱着柱子瞪我。 我摸着鼻子苦笑,估计送一个大蚱蜢给宫主不够了。 霄鸿雁不善用剑在一剑惊鸿手下本是撑不过一招的,可怜一剑惊鸿一直在逗他,不下重手,弄得他灰头土脸,好容易消肿的脸被划出好几道口子。 霄鸿雁杵着剑气喘嘘嘘道:“你等着,我下次再来收拾你。” 可惜这个下次一等就等了整整五年。 回到房内,一剑惊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道:“有礼物送我?” 刚才我就觉得他在犹豫,结果被闯进来的霄鸿雁给打断了。 一剑惊鸿蒙住我的眼睛,我听到轻轻的唏嗦声,然后眼前的手掌变成了一个头尖腿大的四不像蚱蜢。 我把这个畸形的蚱蜢和他床边的一溜小蚱蜢放到一起。 “谢谢。” 一剑惊鸿捏住我的手,脸上的梨涡深了深。 我由衷道:“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啊,剑气又出来了。 第 3 章 第三章天机 北方有山,名曰云雾,上有乔木,其修三寻,下有清潭,水深五寻。山下阡陌交通,桑田人家,山顶云雾缭绕,不见人踪。 而天机老人,深居山间。 一剑惊鸿的伤好了大半,我决定带他去暮云山庄讨个说法,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云雾峰拜访天机老人。 我与一剑惊鸿和薛岚慢慢往上走,霄鸿雁也是想跟来的被他大哥拦住了,无双宫内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实在是运气不好,行至中途,乌云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而至,瞬间洗刷掉一山的尘埃。走在前面领路的薛岚挥剑扫开斜长出来的灌木,用手搭在眼睫上,见雨势毫无收敛之象,回头问道:“我们是继续往上,还是折回山下改日再来?” 我低下头去,由于突如起来的暴雨,山道变得异常险峻,积水漫延,现在下山恐怕不易。 “往上吧。”我道,“找找有没有能遮雨的地方。” 薛岚颔首,继续踏草而行,一剑惊鸿攥着我的衣角紧紧跟在身后。 顺着荒野小径,渡过一条小河,忽然看到上游的独木桥上有一头戴斗笠的僧侣。 薛岚立刻催动内力大喊:“大师请留步。” 独木桥上的身影顿了顿,转向我们。 我们加快速度,沿岸赶到上游,僧人看到我们竖掌鞠躬,我们亦回以礼。 薛岚道:“看大师的行头,应是早知山中会降雨,敢问何处能暂避雨实势?” 僧人道:“前面不远处有座小屋,诸位施主可稍作休息。” “多谢。” 薛岚谢过就要往前赶路,我拉住他,对僧人道:“大师不与我们同行吗?” 僧人眉目低垂,雨水渗过斗笠滴在他的眼睛上,似一滴泪水缓缓滑下。 “贫僧自有去处。” 我道:“若是大师不跟我们同路,那我们也没必要去避雨了。” 薛岚看向我:“难道……” “没错,若是我没猜错,大师你就是天机老人吧。”我合掌道。 僧人道:“施主有何证据。” 我道:“没证据,感觉。” 僧人慢慢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下,薛岚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一剑惊鸿也看了过去。 电光一闪,这张五官尽毁的脸愈发的可怖。 天机老人重新低下头去,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说的太多,先是夭了儿子,再是疯了妻子,如今所有的惩罚落到我身上也算无虞了。”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薛岚看向我,显然是让我自己拿主意。 我捡起一根木棍,在泥湿的地上画出彼时在村庄所见的血字图腾。 “大师见过否?” 天机老人道:“见过。” 我问道:“若我问了你会怎样?” “折一足一手。” “若是不问。” “折天下苍生。” 薛岚道:“看来大师已有答案。” 我把棍子递给一剑惊鸿,一剑惊鸿挥着棍子把地上的图腾划掉,重新画了个蚱蜢。 还是那么丑。 我笑道:“走吧。” 薛岚难以置信地看向我:“走?” 我对他道:“天下苍生从来都不是系在一个答案上,更不会系在一足一手上,走吧,我们自己去找答案。” “阿弥陀佛。”天机老人解下腰间的一个竹牌交给我,“施主哪日想寻回答案了,可随时来找贫僧。” 我收起竹牌,道:“希望我们永不再见。” 天机老人道:“希望施主能如愿以偿。” 雨势渐小,山岚突起,我牵起一剑惊鸿的手。 “走吧。” 薛岚跟在身后不甘心地问:“真的这么走了?” 我抹掉额上擦不净的雨水,回头望了一眼逐渐消隐的身影,道:“其实天机老人已经给了我们半个答案。” 薛岚茫然道:“何时?” “我问他可有见过那个血字图腾,他答见过。意味着两点,一是这并非新起的邪教而是刚刚渗入中原。二是,有人也曾上山问过他。”我道,“我们只需找到前一个问他的人即可。” 薛岚沉吟道:“对于这个人我们没有变点线索,想要找到谈何容易。” “是啊,”我道,“找一个人太难,但找一个活祭的祭典应该不太难。尤其是对你来说。” 薛岚道:“恩公抬举了,我在情报方面不甚在行。” “怎么会,薛兄谦虚了。”我道,“我从没给你看过图腾,你却知道我为何找天机老人,实在是消息灵通。” 薛岚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在雨水的浸泡下皱的发白。 “恩公知道了……” 我叹息:“不多,一点还是有的。” 薛岚连我去过那个堆满人骨的存在都知晓,恐怕是什么情报组织的成员,唉,我到现在连好友的身份都不太明了,真是惭愧。若不是师尊不允许我说出来历,作为朋友相互坦诚才对。 心中感慨万千,薛岚不知为何突然跪在地上。 “恩公,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请你相信我。”薛岚急切地看着我道,“我确实有别的目的不能告诉你,但是绝无加害恩公之意。” 我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 “你做什么,我何时怀疑过你。” 薛岚咬住下唇道:“恩公方才……” 我看着他不说话,方才不是在夸奖他消息灵通吗。 薛岚低下头:“我知道恩公的意思了,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我对天发誓,不会说出去!” “……” 我不明白他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胡乱地点点头,为他擦掉膝上的泥土,心想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 回到山下,寻了家客栈,好好洗了个热水浴,再换身干爽衣服,总算是舒坦了。 一剑惊鸿的头发湿漉漉披在身后,没一会儿又把衣服弄湿了,我没办法只得用内力帮他烘干,乌黑的长发在手中流泻,我见他满脸惬意的模样,就顺便把手放在头上给他轻轻的按摩。 一剑惊鸿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眼帘,很是乖觉。 这个时候谁能想到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一剑即出,天下无敌,惊才艳艳,无出其右。 原来的一剑惊鸿是什么样的,会和师兄是一样的性格吗? 大约是不一样的吧。 师兄生性洒脱,最受不了我,老是抱怨我都被师尊教的古板了。 我按师尊教诲闭关修行深居简行,师兄却三五不时地跑下山去流连尘世,直到一百年前最后一次下山,再回来便是永眠了。 师尊说他没逃过情劫。 情劫…… 师尊教我无情则无欲,无欲则刚。 师兄告诉我情深不寿,刚过易折。 我只知情之一字,修仙之人万不可碰。 “嘶……”一剑惊鸿抽了口气。 我收回思绪,抱歉地看着缠绕在手指上的青丝:“弄疼你了。” 一剑惊鸿握住我的手,形状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一转脸,剑气冲出。 薛岚笑吟吟地推开门道:“糟糕,本想偷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然而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糟糕”在哪。 一剑惊鸿别开脸不理他,薛岚上挑的桃花眼像狐狸一般眯起。 “恩公,我的头发也没干,你能帮我擦擦吗。” 薛岚转过身去,捋起长发,白色的里衣黏在背上,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无视一剑惊鸿的眼刀,道:“当然可以。” 然后拿起长布先披到他肩上,期间一剑惊鸿招式连出,剑气横扫,我破了他十八掌二十四剑才完成这短短几步路的事。 于是,长布披到薛岚肩上的时候,一剑惊鸿趴到床上给了我一个熟悉的背影。 薛岚大笑出声,快意非常。 “哈哈哈……” “好了。” “哈……啊?” 我道:“头发干了,薛兄可以回去休息了。” 薛岚摸摸头发:“这就干了?” 我道:“用内力干得快,你的衣服我也帮你一起烘干了。下次注意,切莫只穿一件衣服出门,小心感染到风寒。” 薛岚还保持着笑的表情,跟被点了穴似的,站在原地。 一剑惊鸿在床上发出一声简短的“哈”。 我捻起他的一缕发尾,摸了摸,确实干了。于是问道:“还有事?” 薛岚苦笑道:“本来有,现在无了。” 我发现他的话我是愈发听不懂了,只能笑笑。 薛岚败下阵来道:“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同恩公商讨要事。” 我目送他离去,关门坐到床上。一剑惊鸿是一刻不能离了我,每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睡觉,我就坐在床角打坐,半夜偶尔给他掩掩被角,他警觉非于常人,立刻就能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与我对视片刻,又慢悠悠睡过去。 小时候师兄照顾我也是这般吗,我凝视着他眼角的胎记出神,修仙之人的时间是极其漫长的,等他恢复神智还会记得我吗,百年之后我又会记得他吗。 岁月的洪流总是不容推拒地卷着人推向前去,我们只能顺应。 一剑惊鸿翻了个身,我轻轻一笑,何必庸人自扰,先过好眼下再说吧。 明日如何,明日自知。 我盘腿而坐,忽听门外窸窣作响,尚是五更天,薛岚带着一个木箱叫醒我们。 “恩公,客栈有异。” 我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工具上:“易容?” 薛岚道:“掌柜和小二都见过我们,所以最好现在易了容,连夜离开。” 我了然道:“麻烦你了。” 薛岚让我躺平,先用一种冰凉的药液细细地擦过我的脸和颈脖,然后再取出一张准备好的□□慢慢覆上去。 “恩公的脸,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真是舍不得盖住。” 注意到一剑惊鸿的情绪不对,我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的脸也很漂亮。”想了想又对薛岚道:“你的更漂亮。” 一剑惊鸿猛地抽手,又闹气别扭来。 薛岚噗嗤一声笑出来:“恩公放心,我一定会给他一张符合他气质的脸。” 一刻钟后,我看到了麻子脸版的一剑惊鸿。 我托着下巴道:“确实挺可爱。” 薛岚看看一剑惊鸿的面具再看看我,也托住了下巴:“可爱……难道我计算错了?” 跳窗离去的时候,我不忘嘱咐薛岚:“以后你有机会再来别忘了把押金要走。” 这一路的盘缠都是他在垫付,着实不好意思。 薛岚闻言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掉下去。 “恩公放心,从没人敢亏欠我。差我一分,我就要加倍的讨回来。” 我们轻功飞进客栈对面的树林,我一边在树枝间飞跃一边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利息别加太多,别人做生意也不容易。” ——砰! 薛岚从树枝上滑了下来,一屁股跌在地上。 我急忙问道:“怎么这般不小心,无恙否?” 薛岚扶着树站起来,拍拍腿,咬牙道:“不碍事。” 我抬头看着上方的树枝,不太高,怎么会摔下来,他的轻功不至于如此不济啊。 薛岚清了清喉咙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话音刚落,寒风乍起,冷香扑鼻,面戴薄纱的粉裙女子手撒花瓣飘飘而来。 “百里教主,千秋万代!” 我和薛岚交换了一下眼神,退到隐蔽处,屏住呼吸。 只见那女子的身后跟着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一齐呐喊“百里教主,千秋万代!”他们的两侧,面戴修罗面具的男子手执灯盏,在幽深的林中好似燃起了一抹抹鬼火。 事有蹊跷。 我们隐住行踪,悄悄跟在队伍的末尾,他们整齐地向前走,口中不断念着“百里教主,千秋万代!”直到客栈门口。紧接着客栈的掌柜,跑堂,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来,混入队伍里,声势愈发浩大。 薛岚对我做口型:“摄魂。” 我不由联想到全村活祭的情形,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有关系。 手中捏住天机老人赠予的竹牌,他昨日身披斗笠冒大雨穿梭山野,是否为了这群人。 ——贫僧自有去处。 ——见过。 我轻声对薛岚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前去一探。” 一剑惊鸿握住我的手,不说话,单是看着我。 薛岚道:“还是我去。” 说话间,白光大亮,恍若明昼,所有的声音汇到一处,形成海浪席卷之势。 “百里教主,千秋万代!” 一个白衣男子在晃眼的亮光中现身,喊声霎时改为:“公孙护法,笑傲武林!” 他手一抬,所有人都收声,如木偶石塑般寂然不动。 只听雌雄莫辩的声音道:“人我逍遥教,永世享乐土。”他的目光投到我们藏身的方位,“看来今日又有新教众。” 我从阴暗处走出,对上他打量的目光。 公孙护法勾唇一笑:“长得碍眼,气质上佳,身材绝顶,封你做堂主吧。” 就在此时,一剑惊鸿手握枝条,如有神兵,旋身攻去,长虹贯日。那公孙护法面对变数不慌不乱,借力打力,步伐身手皆是诡异至极,灵蛇般躲过万道剑芒。 我道:“回来。” 一剑惊鸿万剑归一,收拢剑气,负枝于后,一个兔起鹘落已回到我的身侧。 公孙护法气息不喘,道:“如今好男人都这么丑吗。” 薛岚款款走出:“是你眼瞎,看不到美的东西。” 公孙护法故作惊讶道:“右护法你没死啊。” 薛岚道:“托福,死不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4节 公孙护法舌尖轻舔嘴角,暧昧道:“教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薛岚身体募得僵住,脸色难看,我不知公孙护法何意,但看薛岚的反应估计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 于是对公孙护法道:“姑娘不妨把你的教主叫来,我们当面同他说。” “姑娘?”公孙护法玩味的咀嚼这两个字,悠悠向我走来,木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我笑:“你爱当女人,我自然是尊重你的选择。” “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当男人。” 他身影倏动,鬼魅似的溶于夜色中,招式狠辣阴毒,一串连环攻势竟全都直逼我的□□。 一剑惊鸿和薛岚同时动起手来,神色愠怒,我拉住他们,气息一冲,公孙护法被震出三丈远。 他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道:“长得甚丑,武功倒是不弱。”话锋一转道,“怪不得右护法迟迟不回教中,原来是乐不思蜀。” 薛岚右拳紧握,身体发颤。 我拍拍主动挡在我们前面的一剑惊鸿,对薛岚道:“薛兄,我错了。” 薛岚将右手掩到身后,强笑道:“恩公让你看笑话了,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跟上。” 我没有接下他的话头,继续道:“我昔日称你姑娘实在大错特错,薛兄乃铁骨铮铮的男儿,一时的委曲求全也是大丈夫之为。至于这位……”我笑,“我见过的女人不多,但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姑娘,公孙护法我敬你一句‘姑娘’,还请你不要丢了她们的脸面。” 至于无双宫主,虽是耄耋老妇,却也比我年少数百,我叫一声姑娘应该也是担得起的。 薛岚松开右拳,痴痴地望着我:“恩公……” 公孙护法冷笑一声,从袖口中取出一根短笛,呜咽幽灵的奇诡乐声立时响起。 薛岚顿时回过神来急道:“不好,他要用摄魂术了。” 他飞快地堵住耳朵运功抵抗笛声,一剑惊鸿手中枝条再挥,剑气与音波在空中交汇,门前失去意识众人捂住头痛苦地抽搐,不通武功的几人浑身一阵痉挛,眼球突出,七窍渗血,惨叫都来不及地咽了气。 我细细听辨音色,只觉颇为熟悉,脚尖稍一蹬地,猛然跃起,身影快逾闪电,手指勾起凌空一抓,不消落地,公孙护法的短笛已落入手中。 他被运功被断,身体剧烈一晃,吐出大口鲜血,捂着胸口喝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一剑惊鸿答道:“玄和璧。” “玄和璧……”公孙护法默念这个名字,“你是玄和璧?” 一剑惊鸿不耐道:“我是玄和璧。” 公孙护法低吟道:“你是玄和璧,那他是……” 我心中有所思虑,未注意到公孙护法复杂的目光在我们身上逡巡,摆弄手中的短笛问道:“你怎会霄鸿雁的招数?” 这笛音与霄鸿雁在山脚客栈时的试探如出一辙,只是功体不同,威力亦是不同。 公孙护法点住身体的大穴,提上一口气道:“黄毛小儿,偷学一招半式,也敢和我相提并论。” “是啊,”我摇头,“霄鸿雁比你吹的好听多了。” “你!”公孙护法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薛岚此时终于恢复如常神色,走到我身边笑道:“大约是左护法不仅年老色衰,体力也大不如前了吧。” 公孙护法目光阴毒地看着他道:“你以为你找到靠山了?别忘了,没有教主给你解药……” “闭嘴!”薛岚道:“不劳你费神。” 公孙护法忽然大笑:“如此紧张,看来你的时间快到了。” 薛岚挑眉,“与其关心我的时间,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天色将明,你的妖术还能维持多久?” 公孙护法咬唇道:“今日之事,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他对粉裙女子道:“撤!” 女子手放口中发出哨声,头戴修罗面具的男子应声把他们围在圈内,护送而去。 薛岚走到我面前,面露苦色。 我拦住一剑惊鸿,道:“别追了。” 薛岚对我深深一鞠躬:“多谢恩公。” 我叹息一声扶起他道:“你我是朋友,何须言谢。以后不要再叫我恩公了。” 薛岚凝视了我好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 “玄兄。” 即便带着□□,依旧使人如沐清风,我发现薛岚其实长得面如冠玉很是好看,并没有丝毫女气…… 还没感慨完,眼前一黑。 “不许看。” 我握住一剑惊鸿的手压了压,没压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剑惊鸿终于撤下手,再度提枝攻向薛岚,我看两人缠斗在一处,笑着点点头。 嗯,一剑惊鸿的话果然还是梨涡深的时候比较可爱。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众人神智回笼,先是惊异于为何自己在此,然后才发现地下的尸体。 好在其中有地位颇高的武林人士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才避免了场面太过混乱。 薛岚对我道:“我以后会给你解释,现在请什么都不要问。” 尽管我心中忧虑颇多,还是选择答应。 薛岚说左护法受到重伤需要回教养伤,暂时不会再出来,我们可以先前往暮云山庄再回来解决摄魂一事。 他教给我们缩骨之术,使得我们不仅容貌大变,身形亦是不同,多亏于此,回到城内在漫天的通缉画像下才未被发现。 我们在茶馆稍作休息的时候,发现我已被传得妖魔化了,一剑惊鸿的事似乎被有意的压下,人们只知这位飘忽不定的绝顶剑客又不见了人影。 “我亲眼看见,他凭空消失在火海中,暮云庄主可是设下了天罗地网,连一根毛都被捞到,啧啧,不是妖怪是什么?” “嚯,你说的太渗人了。” “不骗你们,我也听说过,那西北刀王遇到他,刀都不能近身,不知道使了什么巫术,刀竟然自己断了……” “只盼暮云庄主能早日降妖除魔,否则我家那婆娘门都不敢出了。” “……” 我和薛岚对视一眼,起身付账。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薛岚小声道:“你不要在意,不过是群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罢了。” “啊,哦。”我道,“薛兄可否借我点钱?” 薛岚眨眨眼睛:“什么?” 我道:“给一剑惊鸿买把好剑,他不能老用树枝吧。”说着把一剑惊鸿手里的枝条抽走,他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最近他身体痊愈,开始重拾练剑的习惯,我的朴剑碎了一地,他便随便找些树枝、木棍来比划,昨日我甚至看到他拿着客栈的扫帚细细端详,深觉买剑之事刻不容缓。 薛岚不解道:“无双宫名兵无数,好友为何不要两柄剑来。” 我不好意思道:“毁了他们一间屋子一个院子还有一座花园,怎能再破坏了兵器库。” 薛岚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道:“我是知道附近的兵器铺,只是不知那里的剑一剑惊鸿能否看上了。” 我道:“无妨,给他买把好使的剑平时练剑用就够了。” 薛岚摇头道:“能让他觉得好使的,天下间只有一柄剑。” 我问:“何剑。” 薛岚道:“他的随身佩剑青雪。” 我想到初见时他是有那么一把剑,系于腰间,金丝作穗。可地牢中再见时,并不在他身边。 薛岚推测道:“许是暮云庄主见名剑无双,欲占为己有。” 我道:“暮云庄主应该不是那种人,我们还是先去兵器铺一看。” 薛岚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头道:“走吧。” 他带我们走进全城最大的兵器铺,一剑惊鸿抬头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低头去玩我的手。 我一边牵着他,一边随手拿起一把金龙盘身的长剑,问道:“这把如何。” 一剑惊鸿接过金剑往柜子上戳了戳,剑尖立时开裂。“不好。” 店主在旁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连忙道:“总比扫帚好吧。” “不好。” 我歉意地对店主笑笑:“大约这把剑他不和心意。” 店主擦擦额角的冷汗,抽了一口气,看着我又拿起一把银光闪闪的亮剑塞给一剑惊鸿,然后他用手弹了弹,半截剑就斜飞出插在了墙里。 店主登时哭了:“大老爷们,小的做小本买卖,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求你们网开一面啊,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不能坏在我手里啊。” “我……” 薛岚抢在我前面道:“老板你误会了,我们家小公子啊从小就空有一身蛮力,脑子不灵光,如今非要练剑,偏偏下手不知轻重。多有得罪,这样,等他挑到一柄好剑,我们把坏剑的钱也赔了如何。” 谁知店主哭得更甚了:“你家这公子哪把剑能配的上啊,你们这不是专门来砸店吗!”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引得外面不少人聚了过来指指点点。我咳了咳,拉住薛岚道:“我们还是去暮云山庄吧。” 薛岚对店主道:“公子看不上你的剑,至于弄坏的那两柄,质量实在不行……” 店主哭道:“不需要你们陪,是我的剑差。” 薛岚颔首道:“也不算太差,老板不用太过妄自菲薄,告辞了。” 店主哭天抢地地一路把我们送到街尾,不知道得大约还以为他是在奔丧。 我看着一剑惊鸿叹道:“只能帮他把剑要回来了。” 薛岚道:“玄兄不用急,我且叫我的手下去打听一二,有了确切线索再行动也不迟。” 我感激道:“麻烦你了。” 没有他,我和一剑惊鸿早就要饿死街头了。 “只是……”薛岚面露难色。 我问道:“怎么?” 薛岚道:“为防止打草惊蛇,还请你们委屈两日。” “无妨,无妨。” 我答的爽快,万万没想到,他的委屈竟是一群女子围着我们摸来摸去,一剑惊鸿的黑脸几乎要透过面具了。 “哎呀!公子的皮肤真好。” 一双芊芊素手向我的手腕摸来,被一剑惊鸿一掌拍下,若不是我叮嘱他不许用武,估计要伊人变枯骨了。 “这……这怡红院的姑娘都……这般活泼吗。”我艰难避过从后伸来的玉腿问道,眼睛一瞟又是一片柔嫩肌肤,赶紧闭上眼防止逾矩。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莺声笑语。 一个声音道:“公子实在打趣的紧,让姐妹们好生欢喜呢。” 另一个声音道:“公子怎么闭起眼睛了,你脸上最好看的可就是这双眼睛了。朗目星眸,看上奴家一眼,奴家一天对着你的丑脸也甘愿了。” 然后是嬉笑不断。 一剑惊鸿再也忍不住,挡在我面前,冷冷地盯着他们。 这些打扮暴露的姑娘们顿时噤声,我长吐一口气,睁开眼睛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 他大约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对面本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姑娘们忽然胆大起来一齐拥住了一剑惊鸿。 “刚刚还没发现,原来小哥你也很可爱嘛,哎哟,细看小麻子也挺标致的。” “再给奴家笑一个嘛。” 我被挤在外围,看着一剑惊鸿身上冒着冷气眼里却是茫然失措的被围在当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我和一剑惊鸿趴在房梁上,紧张地打探下方的情况。 “春娘,看到大公子了吗?” “没有,小公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调皮,又跟我们玩捉迷藏。” 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边打闹边找人,脂粉味隔着十丈远都能闻得见。薛岚打探消息,一走就是两天,苦了我和一剑惊鸿,留在怡红院简直是寝食难安,吃饭睡觉皆是草木皆兵,□□、麻药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道具哪哪都是。 最可怕的是她们完全不介意男女授受不亲,老远见了就扑着扇子粘过来,我和一剑惊鸿又不能对她们动粗,每日东躲西藏,苦也,悲也。 一剑惊鸿动动身子,到了他练剑的时刻,倒挂在房梁上,手下一掠,摘下一个女子的朱钗掂了掂,飞到院子里。 那女子惊呼一声,长发披散下来,她再抬起头,哪还看得见半点人影。 我扶住额头,低低一叹,也跟着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院子的廊里聚齐了一堆莺莺燕燕在那拍掌叫好,不时扔出几方手帕。 我叹,薛岚啊薛岚,好友啊好友,你到底何时回来。 心里这般念叨着,他还真的从屋脊上跳了下来。 “玄兄住的可还舒坦?” 我苦笑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一剑惊鸿另觅他处了。” 薛岚扫视一圈心下了然,笑道:“看来我算的时间正好。” “不说这些了,”我道:“兵器的事进展如何?” 薛岚道:“有些眉目了,地点知道了,只是……” 我道:“既然知道了地方,我们今天便去取剑吧。” “你听我把话说完,”薛岚道,“青雪剑与暮云山庄的其他宝贝存放在一处,里面机关重重,贸然闯入怕是不妥。” 我沉吟,若是平时我肯定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要回属于一剑惊鸿的东西,可如今的局势对我不利,暮云庄主也不知被魔息影响了多少,万一弄巧成拙不仅要不回剑,还连累了一剑惊鸿的名声可就糟了。 “这样吧,今夜我们偷偷潜入。” “哦?”薛岚眼睛发亮,“你还懂奇门遁甲之术?” 我摇头道:“不懂。” “那如何潜入。” “到时随机应变吧。” 薛岚虽然不赞成我的计划,但还是决定一同前去,按他的说法是要监督我们。 我实在不觉得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没有驳了他的好意。 暮色四合,一轮残月高悬。 我们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的翻进院里,一剑惊鸿不喜欢黑衣服,我哄了好一会儿才答应换上,面罩是怎么也蒙不上去了。索性我们脸上有着一层□□,若是不幸被看到,麻烦薛岚再做一张便是。 暮云山庄守卫虽是森严,对我们却不是难事,护卫武功毕竟不算顶尖,加之他们太过依赖机关,反而越靠近越松懈。 第一道机关是五行阵,踏出一步,脚下轰然耸起巨石挡住前路,面前的参天树木位置变换莫测,活路成死路。 薛岚对我道:“你现在明白潜入不易了吧,我们先回去想想对策再来。” “不用。” 我拍拍石墙,感受了一下厚度,控制力度在石墙中心一砸,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巨石从中间慢慢裂开,我像撕开薄纸似的从石心掰开一个可供人通过的裂缝。侧头对上目瞪口呆的薛岚和好奇的摆弄手掌的一剑惊鸿道:“走吧。” 这一路树挡砍树,石挡拆石,任他阵法变化,我只管向前。 薛岚跟在后面不住道:“如此精妙的机关,竟是被强行突破了。” 我道:“确实粗鲁,时间紧迫,只得如此了。” “何止粗鲁……”薛岚看着我道,“我本以为你是顽固不化的世外高人,没想到心思这般活络,倒是我以貌取人了。” 我道:“认人自然不能光看表面,人之多面,岂是一眼能看破的。” 薛岚笑道:“刚夸你聪明,马上就变回木头了。” 我赞同道:“师兄也曾说我是块朽木。” 这时,一剑惊鸿扯住我的手,不高兴地捏住我的嘴,顺势还瞪了一眼薛岚。 薛岚掩面道:“哎呀,好大的醋味。一剑惊鸿你昨日没洗澡吗。” 我凑到他颈脖间闻了闻:“没有啊。” 一剑惊鸿黑着脸道:“我是玄和璧。” 薛岚道:“可怜,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这下好,还没取回剑,他们两先打起来了,第二道机关应声而起,箭雨扑面,两人一面斗法一面御箭,各占半边,狭隘的甬道内刀光剑影,箭雨纷飞,我稳稳地走在他们后面是半点危险也没有。 可怜了这墙壁与机关定是得全部重修,我手里攥着空荡荡的钱袋,从下山起到现在已是负债累累,待消除了人间灾祸,不知要花多少时日才能还上。 忧心忡忡地走到第三道机关前面,地下暗藏玄机,踏错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薛岚咽了口吐沫道:“这里可不能用武力了,处处得小心,连墙都不能乱碰,出不了丝毫差池。” “确实有点麻烦……” “走到这里已属不易……” “得罪了!” “哈?哈……等等!” 我一手夹一个,凭借踏空之术倏忽已到对岸。 薛岚恍惚地看看我又看看地面,半晌道:“……好轻功。” 一剑惊鸿抿起嘴唇,幽黑的眼眸深处乍起一点亮光。我笑着问他:“再玩一次。” 他直接趴到了我的背上,我带他来回跳了好几次,直到薛岚重重的咳嗽,才收起玩心。 一剑惊鸿不高兴地别开脸,我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道:“回去教你。” 一剑惊鸿面无表情地反握住我的手,捏了捏我的小指。 薛岚忽然道:“不知我是否也有幸学上一星半点。” 我委婉道:“好友的功体不适合学习。” 我们修仙之术讲究蔚然正气,一剑惊鸿剑气凌然心地纯净学来容易,薛岚武功颇杂实为相冲,学而无益。 薛岚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快到我差点以为是错觉,还没抓住那点情绪,他已经笑吟吟道:“既然如此,好友可得教我点其他招数。”然后不等我回答,继续道:“过了三重机关,再无阻碍,走吧。” 再行数步,各种神兵利器已赫然引入眼帘。 青雪剑裹在上好的软黄布中置于紫檀箱内,一剑惊鸿指尖轻轻拂过剑身,寒芒一闪,剑气冲霄。 我瞥到与青雪剑摆在一处的金丝软甲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阻止,这件宝贵无比的防具已成了一剑惊鸿试剑的第一件牺牲品。 有一就有二,薛岚兴致勃勃地数给我听:“大漠刀王的绝代宝刀,醉仙阁的百年古琴,哦,那个是上代盟主留下来的铁盾,啧啧啧,唐门的袖箭都被你翻出来了,佩服。” 我越听越是头大,额角隐隐作痛,师尊,弟子愧对师门,未来的几十年光阴估计都要用来还债了。 室内的宝物毁了七七八八,一剑惊鸿尚未尽兴,这时,脚下青石转动,开出一道暗门,有道白衣身影倏的跳出。 “我就知你们一定会来取剑,恭候多时!” 四面墙上降下铁壁,将屋子从内牢牢裹住,形成密不透风的困地,唯一的出口便是暮云藏身的地道。 暮云庄主得意大笑,一时竟没发现自己的藏室狼藉一片。 我不知该说什么,向薛岚看去,他竖起食指比在嘴间作出“嘘”的手势。 ——唰! 是天蚕拳套被劈成了两半。 ——啪! 是玄铁甲胄被刺了个窟窿。 暮云得色未退,血色已逝,颤声道:“你、你做了什么!” 我不由上前一步,好在他受不住刺激倒地之前接住。 “庄主放心,无论花上多少时日,我都会赔偿你的损失。” “我的损失……”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脑袋僵硬地转了转,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碎料残块。 “魔头,我今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暮云庄主目眦尽裂,霸道内力横扫而来,以玉石俱焚的决心不顾一切地攻来。 我正面接下他的拳掌,嘴里劝道:“请冷静。” 他充耳未闻,理智全无,起初还是顺着套路,到后面几乎是毫无章法乱打一气。 我是计划取完剑,与他当面交谈一番,但绝不愿意是这样的情景。 更麻烦的是,一剑惊鸿见他武功卓绝,按捺不住亦加入战局,三方混打,我既不愿伤到一剑惊鸿也不愿危及暮云庄主,他们两人时而联手夹攻,我被逼至角落还需顾忌薛岚。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我心一横,一手拽住一剑惊鸿,另一手覆掌为爪掐住暮云庄主的手腕向内一折。 “得罪了。” 内力震荡,暮云气海一滞,丹田受创,一口血喷出来,再运不了功。我揪住机会,点住他的几个大穴,抄起手刀将其砍晕。 一剑惊鸿见没了对手,意兴阑珊地收剑入鞘。 薛岚拍掌道:“精彩精彩,可惜太短,不够看。” “你就别凑热闹了。”我摇头,“把暮云带回去吧。” “你要拷问他?” “只是找个适当的环境问他几个问题罢了。” 薛岚点点下巴道:“问问题的话,还是让行家出手吧。” 怡红院内。 暮云庄主面色涨红,青筋暴起,两只眼睛几欲喷火。 我同情地瞧了瞧挑着他下巴的素手,硬下心来移开视线。 薛岚说的不错,问问题还是得让行家出手,春娘不过是调笑了几句,就让一直面不改色的暮云庄主的脸色开始皲裂。 “武林盟主从来没到过我们这,是觉得奴家不美吗?”春娘柔若无骨地趴到他怀里,一根手指在他胸口上画圈圈,“盟主年纪也不小了,保养的这般好,真是羡煞奴家,小盟主是不是也和盟主一样俊俏呀。” 我瞧着暮云庄主肌肉抽搐的身体,又加重了两道束缚,听说人在极端气愤的情绪下是会激发潜力冲破穴道的。 与此同时,我拉着把一剑惊鸿悄悄退了两步,向暮云庄主问清楚以后,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被春娘缠上我怕是一息都招架不住。 “哎呀,盟主眼角的纹路不少,平时操心太多之故吧。”春娘言笑晏晏,“我的姐妹最是崇拜盟主,等会儿我把她也叫来一同服侍可好?” 待到春娘开始解他的外衣,暮云庄主再也忍不住,开口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般侮辱!” 我道:“若是庄主愿意与我好好聊聊,我定会取下禁锢,备上茶水,择一雅处。” “把这女人拖走,否则一切免谈!”他怒道。 春娘闻言,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娇声道:“还没有得到奴家得身子呢,就要奴家走,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我稍想了一下自己哪里不好,何时得罪了春娘,令她连带着天下男子一同骂了进去。 薛岚看着我道:“玄兄别纠结了,她不是真的在埋怨,撒娇罢了。” “撒娇?” 我的视线重新落回暮云庄主身上,看他怒到极致的模样,这娇还是少撒为妙。 暮云对上我的目光喊道:“让她立刻消失,我就回答你三个问题!” “如此多谢了。”我对春娘道,“请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扫兴。”春娘卷着手帕道,“你以后可得好好陪我。” 我装作没听见,礼貌地把她送出去,关上门轻轻叹了口气。 再看暮云庄主亦是如释重负。 “有什么问题快问。”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庄主为何将一剑惊鸿囚禁于地牢之中。” 暮云冷哼道:“对待魔头理应如此。” “庄主何出此言?” “那日我接待密报,有妖人屠杀村民,急匆匆赶到却仍是晚了一步,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唯有一剑惊鸿拄剑而立浑身浴血,犯下此等行径,天理难容,不是魔头是什么!”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我道:“庄主又是如何制服一剑惊鸿的?” 即便暮云庄主身手不凡,终究是差一剑惊鸿一筹,凭他之力实属不能。 暮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道:“当时他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好了,三个问题问完了,放我走。” “我定会依言送庄主回府,不过……” “不过什么?”暮云紧张道,“你想反悔不成?” 我道:“玄和璧从不会自食其言,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好三个问题,你这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 “非也。”我道,“这个问题庄主可以选择不答。” 他思虑片刻道:“好,你问,我肯定不会回答。” “庄主在村中是否看到了奇异的血字图腾。” 暮云沉默不语,神色复杂。 答案不言而喻。 “薛兄。”我道。 薛岚应道:“有何吩咐?” “送庄主回去吧。” 我手中气息贯出,隔空打到暮云庄主身上,穴道立解。 暮云扭扭手腕,怨恨道:“今日之辱,暮某铭记在心,他日定会来报。” 我摆手:“请。” “就这么放他走了?”薛岚问。 “无妨,”我道,“我威胁庄主我给他和他儿子施了万毒蛊,若是敢对你们不利,便会爆体而亡。” 薛岚诧异道:“你还会蛊术?” 我道:“苗疆蛊术看过一二,却是不会。” “那……” “我骗他的。” “暮非……” “反正都是骗,多骗一句也无所谓。” 薛岚忽然扯掉我的□□,又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你真的是玄和璧?” “如假包换。” 薛岚道:“我以为玄兄是不会骗人的。” 我道:“我向来以诚待人。” 薛岚道:“既然诚心,为何会骗人。” 我道:“我诚心实意地骗了暮云庄主,不是为了戏弄他也不是随性而为,怎么能说不城。” 薛岚摇头道:“看来还是我对你了解不深。” 我道:“日久见人心,了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薛岚喃喃道:“只怕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了解你了。” “怎会。”我道。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还要还几十年的债,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真心相交,我会是他一生的朋友。 薛岚叹了口气,看着我道:“你之后有何打算。” 我摸摸脸颊道:“首先得麻烦好友再做一张面具了。” 薛岚颔首,“这是自然。” 我接着道:“一张能混入暮云山庄的面具。” 薛岚奇道:“不是潜入过一次,你还有东西没取走?” 我笑道:“这次我要正大光明的走进去,住上一些时日。” 薛岚道:“你要调查什么?” “不可说。”我道,“薛兄且看吧。” 初入暮云山庄邪气冲天,再入暮云山庄邪气尽散,与一剑惊鸿的关系是巧合还是必然,无论如何我都要弄个明白。 说话间,听到脚步声,我料得是春娘来找我讨报酬,开门去迎,薛岚在后面喊道:“且慢!”,终究是晚了一步。 门一开,春娘与我正面对上,手中的薄扇倏然掉地,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的脸庞,竟是一副痴相。 我暗道不好,面具方才被薛岚撕下了,她定是看到我容貌大变,诧异非常。 薛岚反应最快,趁着春娘还未回神飞快地把门重新关上,插上门栓。 “你快走!”他转头冲我大吼。 “我为何要走?” 与我的问题同时响起的是春娘尖细的嗓音:“哎呀!姐妹们快来啊,原来玄公子是仙人下凡!玄公子你快开门呀,让春娘好好看看你,我的销魂十八摸保准让你眷恋凡尘再也不想回天上去!” 我往前踏出的脚步顿在空中,对着堵住大门的薛岚的抱拳道:“薛兄大恩大德,玄某没齿难忘,先告辞了!” 说罢,飞也似的翻窗跳出直奔到一剑惊鸿的房内。 他正在擦拭青雪剑,被我一把握住了手,侧头看来。 我沉痛道:“惊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春、夏、秋、冬怡红院四大花魁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一剑惊鸿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旧敏锐地察觉到危险迫在眉睫。 “好。”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5节 低应了一声,他收好剑与我一同逃出。 我使出内功传音之术,告诉薛岚百里之外,夜深之时,破庙相见。 他没有回应,估计是无暇分神。 我在心里再一次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一剑惊鸿的轻功乃当代顶尖,我两急急奔走,须臾,已到破庙之中。 破庙瓦缝参差,漏风渗雨,我拾了一捆木柴架了个小小的篝火,才稍微有了点暖意。一团半黄的火光映在一剑惊鸿的脸上,让他开起来健康了许多。 我扣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挣扎,和颜悦色道:“你大病出愈,让我再检查一遍可好?” “好。”一剑惊鸿放松身子,依靠在我的肩膀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我安抚性地顺顺他的长发,然后将真气汇入,游走于他的气海之中。 一片澄澈,丝毫没有魔息入体的迹象。 我心中的大石顿时落地,我也不知道原来那隐隐的担忧和害怕是为了什么,不过既然不是,我定会帮他讨回公道。 扣在脉搏上的手往上动了动,握住一剑惊鸿留有厚茧的手掌。 别怕,我帮你。 一剑惊鸿睫毛颤了颤,反握住我的手,把头也蹭了过来。 “玄和璧……” “嗯。” 我用另一只手戳戳他的脸颊,除了长相,他和师兄没一点相像之处,我第一眼怎么会认错呢。 手指慢慢滑上他犹如血泪的胎记,是谁跟我说过,眼角滴泪,命途多舛,薄情薄命…… 他拉下我的手,不大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由低笑,心中却是盘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一剑惊鸿,暮云山庄定是有其他目的。 消失的魔气是被净化了,还是被吸收了。 前者定是有高人出手,后者则是大大的不妙了。 紫微星动,妖魔出世,为祸苍生。 我扶正一剑惊鸿道:“我现在要入定打坐,你帮我护法可好。” 一剑惊鸿认真地应道:“好。”宝剑出鞘,如临大敌。 我闭上眼睛,摈除杂念,默想观星图,心随意动,霎时,三千世界,云海星河,皆入灵台。 三垣二十八宿,紫薇十二宫,我遨游其中,骤然万里,却见虚无交界,黑白交融处,隐现其中。 聚起一身真气,视线再度豁然,却见紫薇大动,左三右四。 北斗帝王震煞星制凶厄,星位偏移,视为不祥。 终是晚了一步,魔胎已孕,祸根已种。 我抽回神识,四肢百骸乏力至极,身子被人牢牢拥住。 我拍拍一剑惊鸿的手,道:“不用担心,只是有点累而已。” 一剑惊鸿抿着嘴不说话,我向外看去,原来夜都深了。 我懒懒靠在一剑惊鸿的怀里:“当了你这么久的肉垫,总归轮到你报答我了。” 一剑惊鸿微微挪动身子让我躺的舒服些,我便心安理得的假寐,不知过了多久,薛岚才到。 他颇为狼狈,劫后余生似的坐到篝火旁喘气。 “我这人睚眦必报,唯有在女人身上吃过的亏,从未讨回来过。”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恨,是叹,等我坐正身子,他又和以往一样避而不谈,换了个话题。 “暮云庄主这次真的气得不轻,刚回山庄就发布英雄令,召集武林群豪,共商除魔大义。” 我颔首道:“如此甚好。” 薛岚道:“走的匆忙,东西没带来,等明日我偷偷回去一趟再做面具,你们想要哪个大侠的脸?” 我点点一剑惊鸿的梨涡:“他的脸。” “一剑惊鸿的脸?” “不可吗?” “不是不可,实为不妥。”薛岚道,“尽管武林豪杰不知道一剑惊鸿的事,但暮云很清楚你和他的关系。” “什么关系?”我笑道,“暮云庄主难道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他囚禁了一剑惊鸿?他就算说了,谁会信。薛兄你当明白没有比一剑惊鸿更好用的脸了。没人了解他,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踪,然而,人人都知他是痴迷武学的绝代剑客。换了别的身份,难保不会露陷。” 薛岚沉默片刻,迟疑道:“那他怎么办?” 一剑惊鸿同时扭头看向我,我拍拍他的脸颊:“今日已晚,明日再说。” 他们明显都不太满意我卖关子,躺下一个时辰,却是没有一个人真正睡着。 我摇摇头,走到庙外空地。 “想比剑吗?” 绵密剑式破空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我身形一闪,无声无影,融入黑夜,剑气纵横开阔,逼得一剑惊鸿进退不得,脱身不能。 一剑惊鸿的剑意乍然高涨,如满弦之弓,蓄势待发。 “来战。” 我欣然赴约,惊鸿掠影,剑气瞬落。 一剑惊鸿青雪既出,剑锋争鸣,剑姿绮诡,剑式急转而下,剑光照射处是冷峻无比的脸以及熠熠生辉的眼。 一息转变,一剑惊鸿转守为攻,我收气御敌,剑指凌然。铺天盖地的剑气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俯冲而来,所过之处,万物尽摧。 一剑惊鸿霎时兴奋起来,招招不留余地,而我不管是阻挡还是反击势必都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不及细想,持剑人影已至眼前,我左右剑指,抵腕而划,乾坤自现。须臾,三千剑气,万道剑芒,皆作虚妄。 一剑惊鸿错愕一瞬,我飞身而上,万钧之力到了额前变为轻轻一点。 手中青雪跌落在地,他捂住额头,恍惚道:“再来。” 我摇头道:“你赢不了我。” 他咬牙:“再来。” 我负手而立,“想要赢我,你得再练十日。” “十日?” “没错,我给你一本剑谱,你十日内若能学会,我就再跟你比一次。” 一剑惊鸿面若寒冰,捡起青雪,伸出一只手。 我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他摊开的手掌攥成拳头,一下砸在我胸口。 我闷咳两声,拿出剑谱。 “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他冷哼一声,抄起剑谱,衣袂飘飘,人已不见踪影。 我耸耸肩,走回山雨飘零下摇摇欲坠的破庙,对薛岚道:“解决了。” 薛岚垂首道:“他会乖乖练十天吗?” 我道:“只多不少。” 薛岚叹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我颔首,失智后的一剑惊鸿应与我是最为亲密的。 薛岚笑道:“你竟然就这么认同了,也不自谦一下。” 我道:“受之无愧,何须谦虚。” 薛岚笑容不变道:“你呢,谁最了解你。” 我望着摇曳不定的火苗,道:“大约是我自己吧。” 薛岚幽幽叹道:“没有知音,岂不寂寞。” 我笑道:“以前没有,现在遇到了三两好友,还怕没有知音吗。” 薛岚眼里掠过一丝挣扎:“我……” 我打断他道:“薛兄不必担心,我从来不是一人。” 纵使在浮山之巅,亦有仙鹤为伴,修仙者六根清净,尘俗不染。 “是了,你不是一人。”薛岚自语道,“而我……” 我见他精神萎靡,出言问道:“薛兄可要休息?” 他对我笑笑:“是有些乏了。” 我手一挥,篝火熄灭,再一运功,热气自体发散。 “薛兄睡吧,我护着你。” “嗯……” 黑夜里,我听到一声叹息,极轻,极淡,似一缕青烟消散在凄凄冷风中。 第 4 章 第四章惊鸿 龙首令出,群侠响应,武林豪杰齐聚暮云山庄。 我的出现引起了一众哗然,暮云庄主大局当前稳重许多,仅仅是一瞬的紧绷,继而挂上温和的笑意。 “没想到一向不参与武林中事的一剑惊鸿也会来到荜舍。” 我冷冷扫视众人,像是在掂量他们够不够格做我的对手。 “我是来比武的。” 暮云道:“比武也是要挑时间的,此时此地不合时宜。” 我还未回答,一个白眉道长率先站了起来:“盟主此言差矣。我们久仰一剑惊鸿的大名,能有幸见识这天下第一剑怎么不是吉时。再者,讨伐妖魔之前,能让后辈们切磋一二,焉非最好的准备。” “可……” 暮云还在犹豫,一个年轻剑客已向我拱手道:“昆仑派莫相寻,请赐教。” 我观他眉宇倨傲,应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漠然道:“允你。” 莫相寻果然动怒,愠声道:“我使的是十二秋水剑,阁下小心了。” 话音未落,剑已出,全无防守的快攻之剑,气势不错,可惜剑式稍逊一筹,我回忆着一剑惊鸿与我对招时的动作,脚下一错,剑指直抵他的喉口。 眨眼之间,胜负分出,莫相寻颓然放下横出的长剑。 “在下认输。” 不过一招之隔,态度截然不同。 方才的白眉道长激动道:“妙极,妙极,不知一剑惊鸿用的是何种剑法?” 响应他的话的是各种崇拜、艳羡、贪婪、嫉妒……的目光。 我在众人的视线下淡然道:“无式,剑随心动。” 莫相寻热烈地看着我道:“在下心服口服,只求前辈能指点一二。” 这话说的实在奇怪,看他的面向并不比一剑惊鸿小多少,比一场剑竟然就成了后辈。 我避而不答:“我随时欢迎诸位的挑战。” 此话一出,在做的剑客全部蠢蠢欲动,又摄于我方才展现出的实力,相互交换视线,一时谁都想上又谁都不敢起身。 与他们相比莫相寻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可塑之才。 就是这性格嘛,冲动易怒,和某位好友颇为相似。 暮云见我抢尽风头,上前道:“今日群豪来共议大举,比剑一事不急于一时,不如一剑惊鸿先在庄内小住几日。” 我微微颔首:“可以。” 说罢不再顾虑他人,径直穿过大厅,走向彼时他安排我们住的别院。 院内显然经过一番修缮,但仍然看出当时的破损程度之深,想来霄鸿雁他们逃出也是不易,无外乎霄鸿雁身受重伤。说起来,我还没有细问过薛岚是怎么从中作梗的…… 静坐在石椅上,手中茶壶稍倾,茶水如丝线般细细流出,另一只手两指一夹,剑尖便不能再进分毫。 “哈,阁下果然好工夫。”莫相寻赞道:“不如教教我。” 我抬眼:“昆仑派的代表不需要议事吗?” “谁对除魔感兴趣,我不过来凑热闹的。”他大大咧咧往我对面一坐,端起茶杯一口饮下,“玄和璧呢?”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是……” 他吐吐舌头:“好苦的茶。” “霄鸿雁?” “当然是我,不然刚才谁会给你解围。” 我道:“那白眉道长也是你的人?” 霄鸿雁鄙夷道:“那种糟老头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过是想偷学你的剑招罢了,也不掂掂看自己几斤几两。”说到这他语调转了转,“你这臭脸今天居然跟我说话……”他伸手在我身上到处乱摸,“不会恢复了吧。” 不待我阻止,他又飞快的收回手嫌弃地抖了抖。 “不可能,一剑惊鸿就算恢复了肯定也是臭脸。” 他警惕地跳开:“你到底是谁?”说着一把甩开茶杯,瞪着喝干的茶水怒道,“你对我下毒!” 想不到几日不见,他的想象力愈发的丰富了。 我无奈道:“我是玄和璧。” “玄和璧?”他道,“有何证明。” 我道:“你的银鞭还好用吗?”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好了不用多说,我信你。”重新坐回石椅上看着我道,“易容术?” “嗯,薛岚的手艺高超。” “切,还不是让我认出来了。反观我,要不是我告诉你,你还不知道呢。” 唔……到底是谁认出了谁。 我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应该在无双宫?” “嘘!”霄鸿雁紧张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他继承了宫主之位后,简直把我当牲口在使唤。” 我道:“那莫相寻……” 霄鸿雁摆摆手:“放心,我在路上遇到他,打晕了扒光衣服直接扔到怡红院门口,真是便宜他了。” 怡红院……我听了完全放不下心。 但愿这位新一代的武林翘楚日后不要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我看你想东想西不如想想自己,”宵鸿雁瞧着我的脸色道,“最近逍遥教不知怎地,对一剑惊鸿感了兴趣,到处查探他的踪迹,你倒好直接大摇大摆地顶着他的脸出现,离麻烦也不远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摇头道:“遇事不可避。” “榆木脑袋,”宵鸿雁瞪了我一眼,“罢了,有我无双宫给你撑腰,还怕了那个邪教不成。” 我笑道:“你不是已经离宫出走了吗,怎么给我撑腰。” 宵鸿雁眼一横:“就凭我这根银鞭。”他手下意识地向腰间一摸,摸了个空,尴尬地搭到剑柄上,“宝剑也一样。” 我不觉好笑,他面上发红,怒道:“你以为没了鞭子我就威风不了了吗!” 我道:“怎会,还有毒针。” 他气极,拂袖而去。脾气与原来一般无二。 宵鸿雁说得却也不错,前两夜试探不断,到了第三日才安静下来。 我顾不得深究,趁此时机让霄鸿雁护法,布下阵列,吸月之精华,点山之魂魄,绘阴阳之目,笔尖在虚空中游走,荧光飞散,融入夜空,顷刻间山庄里外尽入掌握。 剩下的,便是等待异动了。 时间还剩下七日,我耐心尚足,安然等待。 这场相互较量,我在明他在暗,就看魔物是否有同样的耐心了。 期间,一剑惊鸿入住暮云山庄的消息在江湖中不胫而走,每天不断有人来论剑挑战兼有拜师求学的,暮云山庄的门坎几乎都要被踏断了。 霄鸿雁完全忘了自己还顶着昆仑派才俊的身份,自称是我徒弟,每天“代替”我跟别人战的不亦乐乎。气得白眉老道直跳脚,倒是为我挡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这刀剑好挡,屏扇难阻。 不知为何我身旁总是会出现这家的小姐那家的闺秀,一会儿送羹汤一会儿赠香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不若怡红院的姑娘们那般奔放,我稍加冷目能浇熄大部分的热情。 然而…… “公子,你瞧我穿红衣是不是很迷人啊。” “姑娘请自重。” “我很轻的,哪里重了?” 有一位姑娘比霄鸿雁还令我头疼。 药王传人燕纷飞身着大红衣裙翩翩在我面前转了七八个圈,然后晕头晕脑的晃了晃。我本遇请她来医治一剑惊鸿的顽疾,哪想……她的神智更加混乱。 “我们成亲的时候穿这件如何?” 我无奈道:“燕姑娘我们并无婚约。” 她嘟唇道:“又来了,别担心,等我回去就叫师父定亲。” “我不担心……” “那太好了,我会准备好彩礼的。” “我无意娶姑娘。” “哎,我们都一见钟情了,怎可不成亲。”她眨眼道,“我不会嫌你老啦。” 我无奈道: “在下对姑娘毫无爱慕之情。” 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从我们对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你不用顾虑我,我是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的!” 语罢,又转了起来。 “如何,花纹好看吗,裙摆要不要再改改?” 我叹道:“姑娘再转你就要晕倒了。” 嘭嗵一声,她已跌倒在地。 “哎呦,你也不抱住我,我可是在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燕纷飞捂着脑袋爬起身,“罢了罢了,本女侠自食其力。” 我装作没看见,对着门口道:“莫相寻你来的正好,燕姑娘有事找你。” “什么?”霄鸿雁眼睛瞪得老大。 燕纷飞立马跳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对对对,你也来给我参考参考,拜堂之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 我截住霄鸿雁的话头道:“我有事在身,莫相寻你好好陪燕姑娘。” “我……” 我手指一弹,点住霄鸿雁的哑穴,无视他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飞身跳上屋顶,几个纵跃离开险地。 好友,今日之情,玄某他日再报。 择一处屋顶小憩,我悠悠呼出一口浊气,心里有些明白为何师尊会说师兄是死在了女人手里。从无双宫主到春娘再到燕纷飞,从耄耋到双十再到二八,女人呐,都是一样的捉摸不透,一样的令我心生胆寒。 盼着日光借我一点温暖,阳光还没洒满全身,骤然,一道木箭射来,我伸手抓住,但见上面绑有一张纸条,展开来是薛岚的字迹。 今夜子时,地牢。 我心里记下,将信纸粉碎,翻身下房,犹豫了一下,抬手扣住房檐,旋身而上,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吧。 想那日我就是如此落地正巧与廊下的燕纷飞对上了视线,从此被她认定为有缘人。 一剑惊鸿恢复记忆后发现我给他找了好几个未婚妻,可怎生了得。 再入地牢,物是人非,沾着血迹的铁链尤垂落在地。 空气湿冷阴寒,我心中隐隐升起不祥之感,子时方过,两枝利箭破空而来,我转身欲挡,却是身下一顿,再反应已是不及,箭头穿过双肩,身子被惯到墙上,牢牢钉住。 “好友,你是否很诧异。” 薛岚从黑暗中走出,一把玉扇轻摇。 我咳出一口血道:“确实。” 锁仙术,竟是不传世之法。 “后悔信了我吗?” “不悔。” 薛岚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温柔地为我捆上一道道锁链。 “那我让你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可好?” 我道:“如此甚好,多谢。” 薛岚道:“谢我什么。” 我道:“我想留在暮云山庄,薛兄便帮我设计留下,不该谢吗。” 薛岚闻言面色微狰,猛然抽出铁箭,将锁链穿过肩头,我不由皱眉,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昔时一剑惊鸿被刺穿琵琶骨,便是这般感受吗。 “谢就不必了,要怨就怨你自己愚蠢,怨不得我。” 我摇头道:“我永远不会怨你。” 薛岚手下一顿:“花言巧语说的这么多,你不腻,我耳朵都起茧了。” 我从善如流道:“既然薛兄不想听,我以后就不说了,情谊留在心中也可。” “虚伪,自欺欺人的把戏你自己玩吧,薛某不奉陪了。” 他在我胸口重重拍下一掌,转身离去。 我气血翻涌,一口血水喷出,不由苦笑,怎么连他都沾染上了霄鸿雁那种别扭的性格。 锁仙术限制我的真气,我无法运功调息,只能生生挨住透骨的冷意与疼痛。 我被关在这里,无声无息,无风无月,唯有我一人的呼吸声,墙上有不少挠痕,想来是不少前人活活被无人响应的寂寥逼疯了吧。 我默默数着时间,本以为再出现的会是暮云庄主,未料到深入地牢的会是暮非。 他双目无神,眼光涣散,什么也不说,径直过来要为我解开锁链。 我试探道:“霄鸿雁?” “哼,你还有力气叫人。” 果然是他用了摄魂之术来救我。 我道:“你带少庄主走吧,不用管我。” 霄鸿雁霍然从石梯上跳下,瞪着我道:“不管你去死啊!” 我道:“我没事,若是我走了,好友会出事。” “你还叫那个阉人好友,”霄鸿雁气道,“我早说他不是好人,先是害了我大哥,后是从中挑拨,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我摇头道:“你不懂。” 霄鸿雁将铁链一剑斩断:“你才不懂,快跟我走。” 我站着不动:“不能走,走了会要薛兄的命。” 霄鸿雁长剑一摔,急道:“你才被关多久,脑子就坏掉了!” 我替他捡起剑重新佩到腰间:“莫相寻被你扔到了怡红院,而怡红院正是薛岚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所以呢。”霄鸿雁瞪我。 “所以你能找到我,都是他刻意给你放的线索。” “那又怎么样。” “你还不明白吗,”我叹道,“锁住我是他迫不得已做给别人看的,想通过你救走我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管他什么意思,你现在跟我走就对了。”霄鸿雁拽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他背后讶然道:“燕姑娘?” 霄鸿雁脸上一慌,吼道:“臭女人你又跟踪我!” 我趁他一瞬间的松懈,起手点上他周身的五大穴位。 合上霄鸿雁喷火的眼睛,我在暮非耳边打了个响指道:“送莫相寻回房,今日你们切磋武艺累极了,要躺在房内好好休息一天。” 暮非面无表情机械地扛起霄鸿雁往外走,我看着一地的断链放弃重新锁上的念头,盘腿做到地上。 我走了,薛岚如何向威胁他的人交待。 那拍在我胸口的一掌,看似无情,实则情深,锁仙术解了大半。 他的七寸到底是被什么人拿捏住了。 牢房里阴暗森冷,我依靠在墙边,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刻。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来你住的挺舒服,是我多虑了。” “还不错。” 薛岚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应该走的。” 我淡笑道:“是吗。” 薛岚道:“因为不走,你定会后悔。” 我道:“我从未悔过,有这么一次经历也不错。” 他叹道:“你太自信,一旦吃亏,绝对会是大苦。” 我颔首道:“是劫逃不掉。” 他道:“愿你这份超然能一直保持下去。” 我笑道:“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他又站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无话可说,沉沉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待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才拿出一直背在身后掐诀的双手。 魔气侵体,毒入五脏,武功半废…… 要保持超然很不容易,我现在就感到怒火难抑了。 呵,逍遥教,百里教主,我是要会一会的。 我布下的阵法,在空中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山庄的上方,使庄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如今,是时候收网了。 第三日,公孙护法终于出现。 他身着紫衫,姿态妖娆,眉梢藏媚,声音依旧是雌雄莫辩。 “好一张漂亮的脸,右护法真是暴殄天物,做了那么丑一张面具,害我差点错过了你这样的尤物。” 我侧脸躲过他伸出来的手:“谬赞。” 公孙护法低笑:“右护法说你神志不清,我瞧着精明的很呐。” 我道:“比之于你,确实聪明一二。” “牙尖嘴利,这点倒是依旧惹人厌。” 我抬眼:“你知道。” “不仅我知道,教主大人也是知道的。” “薛岚他……” “出卖了你。”公孙护法发出愉悦的笑声,“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我咂嘴道:“不错。” 他的手猛然扣住我的颈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道:“教主大人很喜欢一剑惊鸿的脸,你说他被带到了教中会怎么样。” 我冷冷地瞥向他。 “逍遥教里不容男性,入教者必自宫,薛岚啊,十岁起就跟在教主身边,现在教主腻了他,你说一剑惊鸿能获宠多久?”他自己答道,“凭着那张脸,应会盛宠不衰吧。” 我握住他的手腕慢慢收紧:“你们不可能捉得住一剑惊鸿。” 公孙护法脸色涨紫,仍是咬牙道:“如果我们告诉他玄和璧在等他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力量,生生捏断他的骨头,手腕扭曲垂下,我一脚将他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在哪?” 公孙护法口吐鲜血道:“你没有中捆仙术。” “区区小术奈我何。”我冷声道,“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一剑惊鸿在哪?” “被、被教主带走了。” “很好。” 我放下脚,为他点穴止血,重新接上手骨,微笑道:“现在带我去见百里教主吧。” 他通体发寒,冷汗涔涔,再不复潇洒姿态。 “教主传话皆是密令,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我沉吟道:“如此,只能先踏平逍遥教了。” 感到他的情绪的变化,我笑道:“你怕什么。吾之使命乃助正道铲邪魔,逍遥教既是邪教,吾自有灭除之任,若是好人,吾定不会伤其分毫,若是恶人,吾亦不会放其逍遥。公孙护法从现在起多做善事,以功抵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6节 他瞳孔剧颤:“你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笑:“好人。” “可惜,”公孙护法的嘴角忽然咧出诡异的幅度,“再好的人也走不出这里了。” “哦?” 我挑眉,看向前方。 “好巧,又见面了。” 持剑而立,煞气凌然的正是这山庄的主人。 “一点都不巧。”暮云挑眉道,“我说过昔日之辱,定会来报。今日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拱手道:“对不住。” 暮云长剑横指:“现在道歉,晚了。” “非也,”我摇头,“这山庄我既出得两次,焉能没有三次、四次。” “什么?!”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抓起公孙护法,阵法瞬出,暮云飞扑而来却只抓住了一抹残影。 如是我想,无所不能。 世界一息转变,公孙护法震惊到无法言语,正合我意。 “公孙护法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一句话的机会。”我点住他的额头道,“现在乖乖带路吧。” 瞠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然而喉结抖动间只能发出喑哑的气声,连一个完成的词都说不出来了。 “世有十善曰: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恶口,五、不两舌,六、不妄语,七、不绮语,八、不贪,九、不嗔,十、不痴。”我道,“现在我为你免去四恶,助你修得善业,也算是相识一场渡你一程,可不要辜负我的苦心啊。” 公孙护法闻言两眼一番,竟是晕了过去。 我不由摇头,做善事不易啊。 掐住他的人中,真气传去,公孙护法悠悠转醒,看了我一眼竟又要晕去,我连忙点住他的穴位。 “东南西北,逍遥教在哪个方位?” 他巍颤颤地指向左边。 我满意地提起他的衣领,腰间朴剑出鞘,旋风急剧,心念一动,御风千里。 苍茫青山,城郭桑田,飞速向后掠去,眼前只有风云电掣。 “公孙护法,然后往哪个方向……” “……” “嗯?” 我低下头去,他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一教副手,胆子如此之小,这逍遥教是这般不堪的存在? 我心下思虑万千,面上不动声色,在公孙护法的几经晕厥之下,总算到了逍遥教的根据地。 地傍山险,易守难攻,怪不得有恃无恐。 找到一颗苍天古木,把公孙护法安置在树下,我只身向上。 途中,拦者无数,我皆问一个问题:“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由分说动手者有,答坏人者有,待我行至主殿,脚下伤者无数,地上流血漂橹才有人跪地哭喊。 “大侠,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啊,我、我是被逼的!” 我托住下巴,问他:“怎么证明。” 话语一出,面前的教众抽刀相向,为证明自己被逼于此不惜同室操戈。 我道:“你们分出了个结果再来找我。” 语罢,继续向前,同时提声喊道:“百里教主,在下玄和璧,前来拜访。” 如此喊了三声,侧方气流急变,雷霆剑势卷着撼天之力闪电袭来。 我凝意于指,剑指劈出,侧身而挡,剑气交接,天崩地裂,房屋尽摧。 诺达的场地,顷刻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熟悉的面孔下,是陌生的表情,站在我身前的这个人,冷若深渊,已然成了那个天下第一剑客。 “一剑惊鸿。” “玄和璧。” 短暂交手,我对一剑惊鸿的修为了然于心,不想几日未见,功力倍增,更臻境化。 绝不退让的意志,毫不留情的杀招,青雪剑挟着奔雷之势,飒不留声,快不留影,登时风云掠走,天地变色。 快,却不够快。 我剑指并掌,游走虚空,乾坤入八卦,吸纳间,青雪剑堪堪停在胸口一寸进退不得。 我道:“剑谱学会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叹道:“看来你的记忆仍是不完整。” “废话休提。” 倏然,他的周身邪流窜动,一方阴霾笼罩,眼中泛起幽蓝鬼光。 竟是魔修之兆! 我心中错愕一瞬,陡然暴涨的剑气已穿破阻碍,手中运功相抵,终究只是压偏剑锋,剑气透体而过。 捂住汩汩鲜血冒出的腹部,我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 “你……” 说话间,飞沙暴起,血雾飘茫里乍现一道浓艳的身影。 “好孩子,快回到我身边来。” 一剑惊鸿受摄魂术的影响,如提线木偶,一步步地向声源处走去。 我踏前一步欲捉住他的胳膊,手却在半空垂下,擦过他的衣袖什么也捞不到。 捆仙术,同样的术法,截然不同的威力。 百里教主竟是魔婴期大乘者,这捆仙术是专为我设计的,她深知薛岚不会对我如何,利用他的小术在我身体中埋下引子,等待的不过是这一刻的触发。 心脏剧痛,那是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无力与哀恸。 魔胎,种进了一剑惊鸿的心里。 百里教主勾起一剑惊鸿的下巴,半边因练魔攻而容貌尽毁的脸对着我。 “放开他。”我冷然道。 “男人没有资格与我说话,想谈条件,首先你得不是个男人。”百里教主娇笑道,“是不是啊小岚岚。” 薛岚恭敬道:“是。” 我的视线从一剑惊鸿移到薛岚的身上。 自始至终站在墙垣的一隅,不听,不看,不想,绝决了感情。 我不怪他,我可怜他。 凡人力有所逮,多留憾事。 而我修仙问道,为的就是不愧天地。 “邪魔当道,焉能不除。” 我捻尘诀,通神术,浩然气劲破风袭入,直冲凌霄。 情势骤变,百里教主怒航魔力。 “你怎么可能破的了。” “怎么不可能,走火入魔,妄寻捷径,终不过是百年修为。”我凛然道,“痴愚妖魔,自寻死路。” 手掌翻覆间明光隐现,困兽出匣,万般由我。 百里教主推开一剑惊鸿,挺身应战,错身中我迸出锐光直击魔流虚影,交手数回,她的颓势浮面。 “原来你是他的人。” 她被我击中,经脉逆流,青筋暴涨,却是狰狞大笑。 “好好好,天助我也!” 笑声之后,招式骤变,八方荡气,是熟悉至极的功力。 心下骇然,我收起杀式,寻得一丝缝隙,口吐咒术,百里教主登时头疼非常,身形晃动。 见我抱起一剑惊鸿,她高喝一声伸出双手,脚下一顿,勃然回眸是薛岚使出了捆仙术。 雄劲掌气换了一个方向,横冲临阵倒戈者,薛岚毫无防备身中这招,经脉寸断,吐血不止。我立时将他携起,护住心脉,然已出多气少。 “百里教主,下次再会。” 在焚天灭地的魔气中,我带着一剑惊鸿和薛岚转瞬离开。 身后是无尽的暴怒。 至云雾山中,我再也抑不住暴体的真气,手脚难支,气血翻涌。 短时间内连使转移阵法,又强行突破捆仙术,百年修为一朝散,师尊若是知道他教导多年,我竟使了个玉石俱焚的法子,定会破了无波静心。 惨惨一笑,眼前开始发黑,我费力地抽出染血的竹牌,就盼天机老人能算到这一遭了。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思绪几经起伏,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洁静之所,鼻息间是淡淡的药香味。 果真被天机老人救了吗? “哎呀,夫君你终于醒了。” 一道艳丽的身影飞扑到我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差点再吐出一口血来。 “燕姑娘,怎会是你?” “当然是我了!”燕纷飞杏目圆瞪,“要不是本姑娘,你早就死在荒野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扫视四周,“与我一起的两人呢?” “什么两人,我只捡到了你一个人。” 我闻言大惊,掀开被子就想起身,被她牢牢压住了。 “骗你的,紧张什么?有本女侠在弟弟们不会有事的。” “弟弟们?” 燕纷飞脸上一红,嗔道:“讨厌啦,我们成亲之后,我就是大嫂了,他们不是我弟弟是谁。” “这……” “你也是的,没事玩什么换脸的游戏,我知道了,是考验我对你的忠贞吧。放心,本女侠的爱情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不管你的皮囊长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多谢,但是……” “唉,大弟还在昏迷,二弟受伤太重,大夫即便勉强救活,也是再不能动武了。” 我的注意力被她一牵:“二弟,你说薛岚?” “原来二弟叫薛岚啊。”燕纷飞拍拍我的手,“既然他以后也会是我的家人,本姑娘绝不会袖手旁观,这里的大夫不好,我改明带他去神医谷请我师父出马。” 听她的字里行间,薛岚的性命暂时应该没有大碍。 我长舒一口气:“燕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两位朋友。” 她在我身上一拧:“叫我飞飞,姑娘多生疏,你现在的伤不比他们轻,不许去。” 我咳嗽两声道:“飞飞姑娘,请问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她抱怨道:“我啊,发现你不见了跟踪,不是,是探寻你的下落,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又断了。没有办法,想着来云雾山碰碰运气,不是说天机老人什么都知道吗,问问他准没错。没想到半路就看到了你们。”说到这她的眸光化作一汪秋水,“夫君我们果然有缘……” 我伸手飞快地在她说出更多惊人之语前点住她的睡穴:“得罪了。” 将燕纷飞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我走出门去,找到薛岚的住处。 只见他面容惨白,不见丝毫血色,我忍不住将手探到他的鼻子前,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总归稳定。 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传送真气,小心地修复他的内伤,再把毒素压制住,做完这些已是黄昏时分,我满头虚汗,连咳数声。 神医谷,真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吗。 擦掉嘴角溢出的丝丝鲜血,我为薛岚掩了掩被子,待我稍稍恢复真元便将他送往神医谷。 站起身时眼前一黑,我扶着床栏摇了摇头,方才清明,走到门外但见一剑惊鸿抱臂立于院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听得声响,转过头来,视线对上的瞬间我不经想起初见时,我们便是这般遥相对望。 不同的是,三月春风已变为猎猎朔风。 “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我顿了顿道,“的梨涡。” 他神色一僵:“现在的你惹怒我并无好处。” 我笑道:“原来一剑惊鸿是个易怒之人。” 他目光微沉:“玄和璧。” 我应道:“在此。” “你到底是何人?”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却不多。”我剪手行到他面前站定,“乡野粗人和好人你喜欢哪一个?” 他浓眉紧蹙:“你知道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些。” 我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真是不可爱,还是原来的你……” 剑气横扫,我及时收口。 “唔,问题很简单,你叫什么名字?” 第 5 章 第五章情劫 “我的名字是……是……” 一剑惊鸿似是头疼欲裂,按住额角用力晃了晃,豆大的汗水从额上落下。 我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记不得就算了。” 他推开我倨傲地仰起头:“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一剑惊鸿。” 我用指尖接住他透过眉睫滴下的汗珠,笑道:“这个答案太过敷衍,不可取信。” 他甩袖冷哼一声。 我道:“不如我替你取个名字。” 他道:“名字无外是个代号,我有剑证身足矣。” 我颔首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是谁亦不重要。” 他怒目而视:“你!” 我笑:“我很好。” “疯子,不可理喻。” 他不欲与我再谈,转身回屋,我摸摸鼻子不知哪里惹到了他。 失智的一剑惊鸿虽然粘人,但比现在好相处多了,我不禁有些想念从前了。 屋里躺着燕纷飞自是不能回去,我索性坐在院子里吹了一夜的风,天上寥寥辰星泄出稀疏光华。 师兄的情劫,百里教主会使我派的招数,她对一剑惊鸿的执着,看到我的狂怒与狂喜…… 种种思绪串联在一起,我觉得我抓住了些什么,又差了点什么。 若百里教主真是师兄心爱的女子,那她本该是温婉善良不通武学怎会修炼魔功入魔变得不人不鬼? 情劫,情劫,是一个人的劫还是两个人的劫。 师兄已逝,这个结便交由我解开吧。 我摊开手掌,丝丝缕缕的金光探出,化作光点如萤火虫般飞入空中,四散而去。 魔种被植入了一剑惊鸿的心脏,我之能力只能克制,唯今之计是将他带回山上请师尊出手。 先将薛岚送往神医谷医治,再带一剑惊鸿寻除魔之法。 打定主意,我眼前豁然,只是心中尤留有半分惴惴感。 盘起双腿,我默念清心静神咒,沉入意识海,进入冥想,舍弃七情六欲方能得一方净土。 翌日清晨,尖叫伴随着太阳升起。 燕纷飞衣衫不整地冲出来,惊喜道:“昨日……” “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衣服?” “你自己扯开的。” 她脸上难掩失望:“那为什么我睡在你的床上?” 我的视线落到地上:“因为姑娘这几日太过辛苦,昏睡过去,我不忍心惊扰姑娘美梦,只好把你放到床上。” 她嘟嘴道:“我睡你床上,你睡哪?” 我道:“天为席,地为铺。” 她痛心疾首道:“绝佳的机会,你竟然浪费了。” 我沉默不语。 燕纷飞瞪了我一会儿,又尖叫起来:“哎呀,本女侠还没洗漱上妆,你不许看我!” 尽管我不知她平时有什么妆容,还是从善如流地背过身去走到薛岚那处。 薛岚大约是被吵醒了,眼下泛青,眸色倒是清澈,见来者是我强撑着做起身子。 “你醒了,感觉如何。” “很好。”他看了我一眼,飞快地移开视线。“你……你怪我吗。” 我道:“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何来怪。” 他道:“不问为什么?” 我道:“你有你的理由,不需要告诉我。” 他虚弱地笑了笑:“百里闻香杀了我薛家上下七十八口人,我忍辱负重跟在她身边,时刻等着报仇的机会。她明知我的目的,还把我升到副教主之位,教我绝世神功,可笑的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对她怎么样。” 薛岚茫然地望着我:“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很失败。” 我握住他的手:“你做的很好。” 他反握我,紧紧攥住,指节用力到发白:“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他终于舒展眉目:“我信你。” 说完,神色已是倦极。 我让他躺下:“你重伤在身好好休养,过两日我带你去神医谷把毒给解了,武功我为你保住三成,剩下七成以你的资质相信也练不了多久。”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双眼。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破庙中的那一身叹息,轻薄无力,一似他的命运。 指尖在他的面上拂过,真气一点点汇入太阳穴,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入夜,我刚换下外衣,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没等应声来者已自己推开了门。 燕纷飞披着一身粉色纱裙,手缠衣带,柔声道:“夫君。” 我重新穿上外衣道:“燕姑娘还不睡吗?” 她嗔道:“都说叫人家飞飞啦。” 我拱手道:“飞飞姑娘。” 燕纷飞勾住衣带的手向下一拉露出半边白皙的臂膀:“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既然无心睡眠……” 我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举起灯盏。 “不如秉烛夜游。” “什么?” “夜里风大,飞飞姑娘多加两件衣服再来吧。” 她见我不是在说笑,脚一跺,飞奔离开。 我摇头走到门外,却见一剑惊鸿抱臂隐与树下,看到我出来他身形一闪没入了黑暗中。 我去找一剑惊鸿时他正在发呆,见到我飞快地把袖子一扫,收起窗沿的蚱蜢。我装作没看见,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他漠然道:“不劳你费心。” 我道:“过些时日我准备带你回师门,请师尊帮忙。” 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信不信,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 “以前的事不算数。” “帮你洗澡,喂你吃饭,哄你睡觉……” “够了!”他大吼,脸上飞起一抹薄红。 我叹气道:“这么多苦力都不算数了啊。” 他瞪着我咬牙道:“我跟你回去。” 我满意道:“乖。” 他忽然用力一锤墙:“不许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是我,不是过去那个他……” 我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道:“我知道。” 春去秋来,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一时没有话说,两人静坐良久,我起身。 “你继续休息吧,我改告辞了。” 他不置可否的背过身,我忍不住翘起嘴角,还说不是一个人坏习惯一点没变。 谁知刚迈出脚步,天色大变,血腥气扑鼻,窗外狂风卷黄沙。 是百里闻香,她竟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幽怨笛声紧跟入耳,直窜脑髓,我运起真气,但见一剑惊鸿双目赤红,一道魔纹顺着颈脖蔓延到眼底缠住那一颗烛泪,如珠花绽放。 糟了,她的目的就是催动魔胎成长。 我凝神于指,点他的脉门,却被无形魔障阻碍,强行运气竟被反扑,还未痊愈的身子再遭重创,一口黑血吐出。 笛声愈发尖锐,门外传来燕纷飞的声音,我暗道不好,暂且放着一剑惊鸿不管冲出门去。 燕纷飞立刻跑到我身边攥紧我的衣袖,急道:“夫君发生何事了。” 于此同时,薛岚也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 “是教主。”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教主吗?” 笛声渐停,娇媚的声音响起。 “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 邪气掌劲应声而来,我反手対掌,高声道:“百里闻香你可记得孟玄彦?” 百里闻香抬起右手遮住半边残容,毒辣的眼神瞬间变得柔情似水。 “玄彦终于来找奴家了吗,奴家等的好辛苦。” “不,你永远也等不到了。”我冷声道,“师兄已逝。” “你骗我!” 周遭气息顺便,魔流汹涌,邪气漫天,百里闻香目眦尽裂,衣衫染红,竟是七窍流血。 “我等他百年,他怎么可以死,他不可以死!” 果然她与师兄有所纠葛。 我趁她混乱时刻,手中结印对着燕纷飞和薛岚一拍。 “飞飞姑娘,薛兄就拜托你了。” 两人只来得及露出一丝惊恐,白光乍然,笼罩他们四周,瞬息无影踪。 我擦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气息不稳地晃了两步,对上发狂的百里闻香。 “师兄魂归故里,无论如何与你再不相干了。” 百里闻香仰天长啸,再低下头时,癫狂不再,面容沉静。 “谁说玄彦不在,他就在房里等着我呢。” 一剑惊鸿! 邪魔剑气裹着森森寒意,一剑惊鸿陌生的眼神使人难以逼视。 变数突生,一剑惊鸿剑引九天雷火,震动寰宇,霎时,一股庞大骇人邪气弥天漫地。 我催动真元护身,却是乾坤破碎,阴阳两断,旧血未尽再添新红。 如此魔力定是魔胎深植,怎会?我明明早已探过。 百里闻香大笑道:“奇怪吗,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我取了玄彦的心血孕育一剑惊鸿又利用他来滋养魔胎,哈哈哈,玄彦最怕无聊,我送的礼物他一定喜欢。” “疯子,”我淬出一口血,“师兄早就看破三千尘世,坐化仙境。” “他早已随我堕入凡尘,如何看破。”她目光带着怜悯道:“可怜你还不懂爱,玄彦说春十里春风百里桃花都不如我让他心动,我便改名百里闻香。而你,什么都不懂。” 语罢,杀招顿出,一剑惊鸿剑走沉雄,流劲激荡四方生灵,百里闻香掌劲绵密,黑风卷云乱花如雨。 我剑指破风掣云,力渐难支,眼见一剑惊鸿魔纹越盛理智将失,咬紧牙关剑走偏锋。 全然放弃守势,凭着血肉之躯突破剑网,直冲一剑惊鸿,百里闻香立即大惊放弃攻击欲护住他的身体。 我方向陡然一转,擦着一剑惊鸿的外衣袭向百里闻香,她亦是重伤未愈加之心乱分神只挡得我三分威力,被震的斜飞出去。 一剑惊鸿剑未至剑气已及,快得不及眨眼。 我心中一分讶然,一分悚然,八分欣然。 他用的是我给他的剑谱,再快的剑也护不住致命的照门。 我行随意动,纵是身体伤痕累累不减半点灵动,一个翻手捉拿,青雪剑落入手中。 白刃没体,血流满地。 百里闻香木然地低下头道:“你……” “痴人。”我不由摇头。 百里闻香虽说利用一剑惊鸿,但最不舍的人亦是她,眼见一剑惊鸿将要受创,明知有诈,依旧奋不顾身地扑来。 情劫,情劫,是师兄的劫,亦是她的劫。 我道:“师兄为你而亡,你既是懂他,又何必辜负他一番心意。” 百里闻香目露迷茫,末了微微一笑,竟是十分深情:“我当然懂他,他即便不说,我也会原谅他。只要……” 说到一半,百里闻香神情一变,五官狰狞,对我道:“你是他最疼的师弟,你也希望他回来对吧。” 我道:“他一直在我们身边,从未离去。” “是了,他一直在你的身边,不在我的身边。”百里闻香喃喃自语,手上一勾,“我要去寻回玄彦,不能再让这个赝品污了玄彦的眼。” 我心道不好,收气御劲,百里闻香引爆魔胎,漫天邪气再不受控制全被吸进一剑惊鸿体内。百里闻香发出尖利长笑,以自身鲜血画阵,图腾再现,大地弥漫出一片血色。 “玄彦的好师弟,帮嫂嫂这个忙,嫂嫂心里定会记下你的好。”百里闻香的声音再度变得柔美,身影逐渐消失在血雾之中。 我无暇顾及这个早已走火入魔之人,眼里只剩下发狂的一剑惊鸿。 折天下苍生? 还是折一手一足? 于我而言,答案早在心中。 我扫了一眼手中青雪,掐起生死决。 “为了天下苍生,我要你死可好?” 一剑惊鸿赤红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嘴里吐出一个“好”字,复又自己感到难以置信地瞪向我。 我一把抽出贯穿他心脏的长剑,登时鲜血喷涌,染红了一方天空。 剑锋在手中一转,反手刺入胸膛,只觉一点冰冷,接着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我对上他震惊的视线,微微一笑。 “别怕,我陪你。” 第 6 章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7节 第六章不悔 那日,我找到师兄时,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洒满了院子,照在他握笔的手上。根根如玉,指尖覆茧,一双师尊都曾赞过的手。 蘸得饱满的乌墨洒在白宣上不羁而洒脱,落笔的风姿倒是端正非常,他听得我的脚步声抬起头,一丛斜垂下来的的花叶正掩住了舒展的眉间,端的是谦谦君子。 我却知道他不是什么柔弱书生更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闭关的日子到了,请师兄随我回去。” 我卸下背上的包袱,拱手道。 师兄阁下墨笔,抬眼看着我道:“今天日子不好,不宜走动。” 我道:“返回师门何须择日。” 他摇头叹气道:“唉,日子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心境更坏,心境不好强行修炼怕是会走火入魔,如此你还逼我回去?” “当真?” 我自入门起,从未听过此等言论。 “师弟竟然不信我,师兄何时骗过你?” 他露出伤心的神情,我从他的表情中分不出真伪,只得问道:“如何才能使你心情变好?” “这个嘛……”他托着下巴道,“不知。” 我蹙眉,好不容易寻着他难道是百忙一场。 他悠然道:“或许你逗我开心,我就有心情了。” 我苦恼道:“我不会逗人。” “哎呀,那可就麻烦了。”他敲敲脑袋,看起来比我更为苦恼。 我原地转了三圈,实在想不出办法,平生所学竟皆无用。 他道:“不如等我清闲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我扫过桌上的纸笔,视线落在一旁的藤椅与散落的书籍上。 “师兄很忙?” 他颔首:“很忙。” “我该信你吗?” “你也可以不信。只是……”他敲敲手掌心,“师兄会很伤心,很伤心。” 我不由问道:“师兄当真不会骗我?” 他长叹一口气:“唉,师兄当真会伤心。” 良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我该如何做?” 师兄视线一掠,落到院外的树上:“你瞧不知是哪家小姐的纸鸢挂了上去,我且去帮她取下,说不定能开启一段旷世情缘。你呢,就帮我把东西收拾好,看看郎才女貌的故事,好好开开巧。” 远处飘来淡淡清香,师兄笑吟吟地立在悠悠流云之下,背后是广袤的蓝天与苍郁的青山。 这时,秋风摇曳下的一朵落花斜斜飘过他微翘的嘴角,碎了一地树影,扰乱一池秋水。 我恍然惊醒,眼前的人化作漫天飞雪飘散在空中。 若是当日我拦住了他,若是…… 我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负手浮山之巅。上方周天星河明珠闪耀,脚下是云海窜流,似有鱼龙舞。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风景,心境截然不同。 数百年未曾波动过的心,偏生出些许寂寞之感。 “徒儿。” “师尊。” “可曾后悔?” 曾几何时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而我的答案至今未变。 “不曾。” 师尊的视线落到我一夕白头的华发上,那里已显出天人五衰之象。 “吾之一生收徒有二,大徒弟性格放荡不羁,二徒弟沉稳乖巧,两人皆是天纵奇才,吾本以为修仙一脉传承有望。” 我心下愧疚,颤声道:“师尊。” 师尊拂尘一扫:“罢了,罢了。造化弄人,以至于斯。” 我垂首不语,自认不愧天地,终究还是欠了师尊多年恩情。 “当年百里闻香为求得长生偷学彦儿法术以致走火入魔,肉体凡身无法承受暴涨的法力,彦儿为了救她献出了自身的元丹。”师尊道,“如今你亦将元丹赠与一人,吾原本以为你们师兄弟性情南辕北辙,现在倒发现是出奇的相似。” 我道:“因果循环,总要有一个人来了解。” 师尊抬起右手,捻出仙诀,一股清凉透体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手中传人我的体内,失去元神濒临枯竭的身躯再度焕发活力,我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是缘避不开,是劫躲不过。去吧,不要步你师兄的后尘。” 师尊说完最后一句话,双手合十,双目微瞌,竟是要羽化登仙。 “师尊!” 我大喊一声,回音寥寥,再无清流。 师尊为我留在尘世又为我远遁红尘,而我的孺慕之情再无法说与他听了。 寰宇浩淼,天地苍茫,我孤身一人,生为何求? 一剑惊鸿因师兄的心血而生,故而长相相似,寿命更是相同。他每活到师兄仙逝的年岁便会死去,遗忘,然后再轮回,如此反复重生。 惊才艳艳,却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拥有。 师兄想用他的死换来心上人的解脱,然而同时困住了两个人。 既然师兄下不去手,就由我来结束这延续百年的宿命吧。 我一剑击杀一剑惊鸿体内的魔胎,又用自己的元丹为其续命,如此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心中思虑千回百转,再回首,有人长身而立,肩头覆雪,发染青霜。 “你是谁?” “玄和璧。” “我是谁?” “人们称你一剑惊鸿。” 他眉头微蹙:“人称?” 我道:“你本是江湖无名客。” 他道:“既入江湖,怎会无名。” 我思忖道:“你若执意想要个名字,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他下巴微抬:“何名?” 我笑:“一剑惊鸿。” 他眉头更紧:“你消遣我。” 我摇首道:“非也,前一个一剑惊鸿是世人对你的映像,而后一个一剑惊鸿是你给世人的映像。” 他道:“有区别吗。” “大约是……没有的。” 袍抉一震,他转身便走。 我在后面喊道:“哎,你生气了?” 他停下脚步,侧脸道:“叫吾一剑惊鸿。” “一剑惊鸿。” “何事。” “你可听人说过四个字的名字比较有气势?” “无聊。” 细雪霏霏,他再度抬脚,挺如青松的背影没入虚白的世间。 我想,或许我并不是一人形单影只,山下还有好友们在等着我。 罗浮山脚,循着苔痕斑驳的石阶的而下折入矮小的□□,在郁然竹篱后搭着一个间木屋。 我踏着月光走入氤氲清香中。 “你来了。” “清风相迎,琴音相待。岂有不来之理。”我道,“好友久等了。” 薛岚抚琴的手一顿,轻轻在桌子上一拍,一杯薄酒旋即落入我的手中。 我一饮而尽,笑道:“恭喜好友功力恢复。” “不过是六成。” “足矣。” 薛岚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你我已相识一年。” “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他垂下眼帘,轻薄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拢出一派朦胧光晕。 “我倒觉得很快。” 我颔首:“对于人生五十载来说,确实不短了。” 他道:“我终于有几分明白百里闻香的心情了,你们的时间太长而我们太短,既害怕会被遗忘又怕忘不掉,想要寻得常伴唯有永生。” 我摇头道:“痴妄罢了。” 他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慢吞吞道:“就算是梦,总想做长点。” “好友?” “没什么。” 他对我笑了笑。 “你可有听说燕姑娘的事?” 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关于她的话题:“我刚闭关出来,不曾打探过别人的事。” 薛岚的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大,好似终于抓住了我的把柄要好好的利用。 “燕姑娘这小半年来都在找你,她家师父看不下去,强行安排了一门婚事。” “这……”我支吾不言。 “你可知对方是谁?” 我举起酒杯掩饰思虑:“谁?” “霄、鸿、云。” 他说的字正腔圆,一字一顿,我心下诧异,抿一口甜酒润喉。 “哦?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 “霄鸿云将无双宫治理的不错,正在重回中原武林。药王本就与老宫主有几分交情,愿意帮上一二。”薛岚拿出一封信,“只是燕姑娘实在忠烈的很,写了封遗书给我。” “遗书?” 我被一口酒呛住,咳嗽连连。 “是啊,”薛岚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要看看吗?” 我捶捶胸口道:“既是写给你的,我怎好翻看。” 他饶有兴味地对我道:“也罢,燕姑娘大婚当日血溅三尺与你也是无关的。” 我苦笑道:“薛兄你就别再拿我打趣了。” 薛岚终于笑够了,从袖中掏出一张拜帖放在桌上,道:“三日后无双宫,燕姑娘等着你去抢亲。” 他折扇一开遮住嘴角,露出一双弯弯的明目。 “燕姑娘说了你不去她就自尽,好女不嫁二夫。话已传到,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放下酒杯,道:“原以为是重逢的喜酒,原来是送行的苦酒。” “你这是准备去了?” “不去不行吧。” 薛岚瞥向窗外:“外面的人也会一起吗。” 我顺着他的视线捕捉到一角白袍:“他现在可不让我管了。” 薛岚笑道:“如此,是我的机会来了。” 我不明所以,他但笑不语。 窗外林木乍响,剑气涛涛,薛岚折扇一合敲在手上。 “我这座小屋,装不下剑圣的醋意呀。” 钧天一剑,屋顶嘎然飞起,明星朗月仰首可见。 我道:“薛兄爱说笑,吃亏咯。” “亏大了,好不容易建好的小屋又毁了。”薛岚站起来,“在下无家可归只能跟着玄兄外出游荡了,唉,亏了,亏了。” 我除了笑只能笑了,举起酒壶再饮一杯,敬我的再入江湖。 第 7 章 第七章抢亲 无双宫内张灯结彩,红妆十里,一派喜气。 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与薛岚二人登门拜访,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 拜帖刚送进去,我们便被领入了内殿,霄鸿云惊喜地看着我:“先生你果然没事。” 霄鸿雁瘪嘴道:“祸害遗千年。”然后看向一剑惊鸿,“你竟然也没死。” 一剑惊鸿冷淡回话:“你是谁?” 霄鸿雁当即气得抽鞭。 数月未见脾气半点没变,我不知该喜该忧。 霄鸿云拉住他,霄鸿雁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到大哥身后。 霄鸿云歉意地冲我们笑笑:“诸位也是来祝贺的吧。” 薛岚摇扇轻笑:“这嘛,就要看玄兄的意思了。” 霄鸿云闻言看向我,我尴尬地咳嗽两声,刚转头又对上一剑惊鸿的逼视,只得硬着头皮对他道:“我们是来阻止你成亲的。” 语罢,我闭上眼睛做好被揍的准备,熟料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反而是双手被牢牢握着。 我睁开眼,只见霄鸿云面容陈恳,语带欢喜。 “多谢!” 霄鸿雁伸手想掐我的面皮,被一剑惊鸿给拦住了。 他揉揉被拍红的手背,对我道:“不是吧,你的口味几时变得这么重?” 薛岚解释道:“玄兄只是不愿看霄兄陷入苦海,并没有亲入地狱的打算。” 霄鸿雁嘟囔:“我说呢,燕纷飞那样的女人谁受得了。” 霄鸿云低斥:“不得乱说,毁了姑娘清誉。” 霄鸿雁咂嘴:“刚才还说未婚妻,现在就变成姑娘了,啧啧,划清界限划得真快。” 霄鸿云面露难堪,掩饰地移开视线。 霄鸿雁对我们道:“你们不知道啊,我听说燕纷飞要做我大嫂,就跟他说你们若是成亲我便没有你这个大哥,他还骂我不知进退。结果把燕纷飞接过来住了一天,他又开始愁着如何退亲了。” 霄鸿云道:“燕姑娘特立独行,我一介匹夫着实配她不上,怕误了她的终生。” 薛岚接着道:“确实,除了玄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能让燕姑娘倾心的人。” 我见话题引到了我身上,连忙提起正茬。 “既然霄兄不喜,燕姑娘不愿,那么亲事就此作罢,岂不是皆大欢喜。” 薛岚摇头道:“前面宣扬太快,如今满武林皆知的大事,怎能说退婚就退婚。” “这……” 霄鸿云再度握住我的手:“多谢先生了。” “谢我什么?”我愕然。 霄鸿雁插话道:“谢你抢亲啊。” “你们误会了,我没有抢亲的意思。” 霄鸿云根本不听我解释,兀自说道:“退路我会安排好,先生只管带燕姑娘走。” “我……” 我环顾一圈,霄鸿雁幸灾乐祸,薛岚笑意盈盈,一剑惊鸿面无表情,没一个站出来提出异议。 无奈啊无奈,我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先带我见过燕姑娘吧。” 霄鸿云闻言立刻让霄鸿雁带我去,穿过曲折的回廊,我走到花园时不由停下脚步。 犹记得当日我们在这散步,一剑惊鸿和薛岚过招拆了半间屋子,我一边看他们打闹一边编了数个蚱蜢。 思及至此,不由好笑,拉住了一剑惊鸿的手。 他挣了挣没挣开,奇怪地看向我。 我道:“今天我给你编个大蚱蜢可好。” 他闻言伸手捏住我的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自己先愣住了,然后看着做出幼稚动作的手呆了呆,飞快地收回手,脚下一掠,跳到檐后不见踪影了。 薛岚把手放在我空了的手上,道:“他不想要,玄兄不如给我一个吧,当初那个被某人抢走我心痛了好久。” 霄鸿雁见状也争道:“我也要。” 我道:“等拜访完燕姑娘,我送你们每人一个。” 霄鸿雁表情变了变:“去看她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道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此。 尽管如此,到了燕纷飞的住处我仍是吃了一惊。 别处都是红烛高挂这里是百布如缟,别处的侍女是粉衣罗裙这里是绿色大袄,别处淡香阵阵这里是浓香刺鼻…… 霄鸿云说燕纷飞特立独行真不是折煞了她。 老远便能听到她的声音:“本女侠说不嫁就不嫁,你们宫主觊觎本女侠的美貌妄想强取豪夺,没门!” 霄鸿云对我努嘴道:“大哥每次见她都会被痛打一顿,专门抓脸,还不能还手。” 薛岚拍拍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我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完全没有陪我同去的计划。 姑娘闺阁我一个人也不好贸然前往,站在院内朗声道:“燕姑娘,玄某……” 话还没说完,一个妆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就冲了出来。 “夫君,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连退数步,躲过她飞扑。 “燕姑娘?” “都说叫人家飞飞啦。”她似乎朝我抛了个媚眼,然而眼框黑晕一片只瞧得见眼白更像是个白眼。 “多日不见,姑娘的长相变了不少。”我斟酌用词,悄然又退两步。 她用袖子擦擦脸:“我长得太美,色狼太多,只能出此下策保住清白。”说着泫然欲泣,“没想到还是被无双宫看中了。” 我心中为霄鸿云暗叹一声,道:“姑娘误会了,霄兄不是登徒子。” 她摆摆手,眨眨眼睛,眼眶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无所谓啦,夫君回来就成了。” “姑娘,”我严肃道,“不知在下何时给了姑娘何种暗示,在下在此道歉。” 她呐呐道:“你突然这么正紧做什么。” 我道:“铸成大错之前,我必须说清楚。我对姑娘绝无爱慕之情,并非姑娘不好,实在是我不好女色。” “不好女色?” 她大为震惊,脱力似的跌坐在地。 “你要是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不用找出这样的理由。” 我心一横道:“自懂事起我便对男女之事无任何感觉,还望姑娘理解。” 修仙之人一心向道,虽有闻双修之法,但我派一向弃之以鼻,讲究修心。 燕纷飞坐了好一会儿,悲怆道:“我知道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 我柔下声音劝道:“尽管与姑娘无缘,姑娘有事我仍会全力相助。姑娘不想结亲只需说上一声,我定会排除万难带姑娘离开。” 燕纷飞咬住衣袖,愤愤道:“现在好男人都当断袖了吗。” “断袖是何意?”我问。 她与我对视片刻,自语道:“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雏。” “哈?” 我更为纳闷,然而她已陷入自我的世界里,无暇给我解惑了。 回去问问薛岚吧。 这般想着,我折下一截长叶,随手编了个蚱蜢。 我找到薛岚时他正在院中习字,他见是我展颜一笑,手中的笔勾了勾,一个简略的人形落在了张狂的字句旁。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接过毛笔又在那画中人的手中加了一束花枝。 薛岚扬眉道:“我以为你会画一个蚱蜢。” “提着蚱蜢哪有人面桃花好看。”我看着他道。 他脸上泛红,卷起宣纸问我所来何事。 我道:“想问薛兄何为断袖。” “断袖?”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我把跟燕纷飞的事情说与他听,他听罢直摇头。 “你啊……” 我不解:“怎么了?” “我也是花了好久才知道你是个假高人真呆子,燕姑娘短短几日会产生如此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哈?” “没什么,”薛岚道,“断袖就是指兄弟羁绊极深。” 我若有所悟,薛岚笑的意味深长。 心中疑惑解除,我回到住处,正巧看到一剑惊鸿坐在石椅上看剑,于是取了件毛裘披到他身上,又摸了摸他的手探温度。 他身体一颤,看向我们相触的地方。 我顺势握住一剑惊鸿的手道:“你我是断袖。” 他猛地一阵,眼底压着滔天情绪。 “你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骗人。”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摸向胸口。 “听上人说是你用元神护住了我。”他闭上眼睛,“果真……” 我看着他轻轻抖动的长睫鬼使神差地摸了上去:“果真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挣开眼睛,睫毛像羽毛般扫过我的掌心。 “你不负我,我亦不会负你。你若负我,我必杀之。” 我收回手道:“我对你自是真心相待。” 他看了我半晌,慢慢地伸出手像是要回握住我,这时霄鸿雁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太好了,暮非来闹事,这个婚办不成了!” 我道:“他为何会来闹事。” “谁知道,一路打进来的,现在在前厅会大哥。”霄鸿雁咋舌,“这小子武功进步神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我拉起一剑惊鸿:“我们去看看。” 他盯着我的手,点点头,提剑与我并行。 一进前厅我便感觉到了气氛有异,霄鸿云嘴角挂着血迹,身上多了好几处伤痕,形容极其狼狈。 霄鸿雁立刻跑了过去扶住他:“大哥!” “无事。”霄鸿云把他拉到身后,眼睛紧紧盯着暮非。 在暮云山庄的暮非还是个愣头青不成气候,现在的暮非竟是内里雄厚气势不凡。 我稍稍一探便知他是被传了数十年的功力。 暮非冷目一横,道:“还我爹爹。” 霄鸿云道:“暮云庄主勾结魔教之事败露,人人得而诛之,少庄主到我这来要人不觉得可笑吗。” 暮非咬牙道:“不过是你们这些小人联手诬陷。” 霄鸿雁讥笑道:“活在梦想的世界里自欺欺人会让你舒坦些,就自己找个地方做梦,无双宫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他眼珠转了转又道,“无双宫虽是正道,亦不惧邪吝来访,想来先送拜帖。” “你!” 暮非暴怒。 ——暮云山庄虽是武林正道,亦不惧邪教来访,诸位请。 这是昔时暮云山庄对我们说的话,现在霄鸿雁还了回去。 我站出一步道:“个中定是有所误会,小庄主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呵,多说无益。” 暮非拔剑就来,一剑惊鸿飞身迎上,两剑相交,剑气激荡。 “一剑惊鸿,你果然与他们是一伙的。” 暮非双目染红,面容近乎狰狞。 “把我爹交出来,否则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我暗道不好偷偷送上一分力,一剑惊鸿动作稍有停顿,随机借力打力,一击震飞暮非再一剑抵在他的喉口。 我上前欲点住他的穴位,一剑惊鸿直接翻腕一砸,暮非立时软倒在地。 霄鸿云派人把他押下去,收拾了残局,才下去疗伤。 原来无双宫重回武林的同时,暮云山庄却是一步步堕落,他与百里闻香合作的书信被曝光,引起轩然大波,从正道支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走狗。随着百里闻香的失踪,公孙护法的失语,薛岚的叛教,逍遥教直接涣散,暮云山庄更是没了靠山。 众门派集结想趁此机会一并歼灭魔教,未曾想被困在空城中遭到火石攻击,伤亡过半,而暮云山庄的几个重要人物从此销声匿迹。 “如此,暮非又怎会说他爹在无双宫?” “哼,鬼晓得。”霄鸿雁气呼呼道,“大概脑子坏掉了吧。” 在他的认知中暮非还是个容易被摄魂术操纵的普通人,因此对霄鸿云败给暮非一事颇有微词。 霄鸿云揉揉额角道:“不,暮云确实在无双宫内。”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霄鸿雁直接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除了溜出宫玩还知道什么。”霄鸿云拍下他指着鼻尖的手。 “我……” “你什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 霄鸿雁与霄鸿云对视半晌,最后还是蔫了,怒气冲冲地拖个椅子坐到离他大哥最远的角落里。 霄鸿云叹道:“交出暮云不难,难就难在交出一个活着的暮云。” 我道:“暮云庄主死了?” 霄鸿云颔首道:“不知何人下的手,但的的确确死在无双宫内。” 霄鸿雁道:“他都臭名昭著了,死就死呗。” 霄鸿云道:“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谁跟你说话了!”霄鸿雁转而对我道,“臭道士你说对不对。” “唔……”我看向一剑惊鸿,“你认为呢。”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8节 一剑惊鸿抱着剑冷冷扫向霄鸿云。 霄鸿云摊手道:“最后还是我说啊。暮云被任何一个正派杀死都不奇怪,可无双宫尚不属于正派,立场就微妙了。” 我道:“你是怕有心人拿他的死做文章?” 霄鸿云摇头道:“文章早就做了,我怕的是对方想做何种的文章。” 霄鸿雁冷哼道:“等了这么久,居然是让暮非来硬闯,我看出题人傻的可以。”他说完硬生生加了一句,“臭道士我说的对不对。” 我哭笑不得的夹在两兄弟斗气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能被你说笨,那对方确实很笨。”霄鸿云道。 霄鸿雁气得又要抽鞭,握住鞭柄想起对方是他大哥才惺惺收手。 霄鸿云对我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无双宫的事,让先生看笑话了。” “哪里。”我道。 霄鸿云道:“有件事想拜托先生。” 我道:“尽管说,力之所及,定当尽心。” “那我就直说了。”霄鸿云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燕纷飞。” 霄鸿雁手中的银鞭哐当落地,瞪着他道:“你说笑能不能看着点气氛!” 霄鸿云不理他,单是看着我:“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绝对没问题。” 我苦笑,他真是把最大的麻烦丢给了我。 霄鸿云道:“多谢。” 我摆手,一句“不用”卡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来。 霄鸿云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怡红院的春……” 遭受更大的惊吓之前,我直接带着一剑惊鸿离开。礼仪不礼仪的,兄弟之间就不要计较那许多了。 走出霄鸿云的卧室,我寻思着等会儿对燕纷飞的说辞,身侧的一剑惊鸿手一撩牵住了我的手。 奇怪地抬起头,见他对我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许久不见的梨涡再现人间,心情霎时好上许多,也就由着他一路相牵。 行至燕纷飞地院子,她的侍女们总算换回了正常衣着,燕纷飞趴在石桌上嘴里不断的碎碎念。 “断袖啊,为什么是断袖。” “本姑娘哪里比不上硬邦邦的臭男人了!” “好像之前看的春宫图里确实有两个男人的……” 我走过去问道:“春宫图是什么?” 她吓了一跳,直接磕到了桌腿。 “你你你你你!”她目光落在我和一剑惊鸿的手上眼睛瞪地越发的大,“你你你你、你们……断袖?” 我拍着一剑惊鸿的胳膊,颔首道:“我们是断袖。” “我我我我!” 燕纷飞昔日快箭般的语速不见,结结巴巴,满目瞠惶。 这时一剑惊鸿开口道:“纵然我们是断袖又如何。” “如何,如……如此般配……” 燕纷飞绕着我们转了一圈,有些不甘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一剑惊鸿确实比我更配你。” 最后对着我大大地点了个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是古怪,然而身边的一剑惊鸿微微仰起头似乎很受用。 “不过春娘说的也不对……”燕纷飞嘀咕,“你哪里是百人斩。” 我嘴角僵了僵:“你见过春娘?” 燕纷飞道:“见过啊,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她去找薛岚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说完立刻转身,没想到与薛岚对了个正着。 “好友怎么变得这般不潇洒。”薛岚笑道,“逃命吗?” 差不多吧…… 我对他身边的姑娘道:“春……” “哎呀!多日不见,有没有想奴家,奴家可是想先生想的紧呢。” 胭脂味直扑过来,我下意识地错步等着一剑惊鸿拦下她,谁知一向不喜别人近我身的一剑惊鸿第一个跑开,几个兔起鹘落连抹影子都抓不到了。 春娘扑在我的胸口这摸摸那捏捏,娇声道:“小公子害羞了,真可爱。” 我想他并不是害羞…… 我求救地看向薛岚,他对我做了个口型道:自求多福。 我无奈望天,默念静心诀。 春娘蹭来蹭去,燕纷飞在旁边崇拜地看着她,直道:“姐姐你好厉害。” 春娘娇笑:“妹妹想学,姐姐回头教你两招,当年主人……” 薛岚咳道:“叙旧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 春娘低笑两声,终于抽身回到薛岚身边站定。 薛岚道:“玄兄还记得屠村活祭之事吧。” 我道:“百里闻香为了激发一剑惊鸿体内魔气而做的错事。” 薛岚道:“又出现了。” 我蹙眉:“怎会。” 薛岚道:“应该是百里闻香听到你没死的消息,忍不住重新出来动作。” 一剑惊鸿体内魔胎已除,她再布下血字图腾只可能是恢复自身修为。 “执迷不悟。” “她是无法回头。” “若有心向善,回头之法千百种。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薛岚道:“玄兄还是不懂情爱啊。” 我道:“何出此言?” 薛岚道:“你莫忘了她还有你师兄的心头血。”他见我露出疑惑神情解释道:“先前不知孟玄彦身死只当自己被负,如今知晓心上人为了自己而亡更是痴狂。你想她已入魔,身上有孟玄彦的元丹,手上有孟玄彦的心头血,若是再得到一本夺舍离魂之书,会做出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 “没错。” 我难免震惊:“她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薛岚道:“所以我说你还是不懂情爱。” 我将将开口,燕纷飞抢白道:“你们刚才说了一大堆都是什么玩意?” 春娘竖起手掌掩嘴道:“陈年的风流韵事。” 燕纷飞眼睛一亮:“快说与我听听。” 春娘瞥了一眼薛岚道:“等会儿我们两单独聊。” 燕纷飞应了声,又对薛岚道:“他哪里不懂情爱了,只是不懂房中事。” 这下我再蠢也能听出个所以然了。 薛岚笑道:“连姑娘都知道玄兄愚钝了?” 燕纷飞道:“可不是,你以后没事多教教他,多大个人了,半点情趣没有,可不是人人都像本女侠这么纯真的。” 春娘听了笑的花枝乱颤,一双媚眼不住地往我身上瞟。我只觉头大如斗,恨不得使个遁地术才好。 偏偏薛岚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自是愿意教,就是看玄兄愿不愿意学了。” 燕纷飞眼珠在我们之间转了转,拉过春娘咬了一会儿耳朵,见春娘颔首,燕纷飞的神色变得复杂非常。最后捶胸道:“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有魅力。” 我深觉再让她说下去,什么不得了的事都要编出来了,急急找个借口告辞。 燕纷飞和春娘靠在一起一个粉衫一个黄裙,一个清秀一个妩媚,明明是两个美丽的女子偏生让我看了凉气直窜。 我想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大抵就是两个非常特别的女子凑到了一起。 飞身跃上一颗古树,我踏在树枝的一端轻轻摇晃,一剑惊鸿将手里的蚱蜢扔了过来。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怕。” “那是什么?” “本能告诉我离开最好。” “你的本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他侧过头来:“怕了?” 我摊手道:“或许有一点吧。” 他道:“跟我讲讲原来的我是怎样的。” 我道:“很可爱。” 他剑指一动,我脚下的树枝就断成了两截。 凌空跃到树干上,我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道:“你想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道:“不管什么样都是你的一部分。” “你喜欢那一部分。” “我欣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某一部分。” “……” 我看着他道:“这个答案如何?” 他微微颔首:“尚可接受。”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去哪?” “镇上。” 此时天光大亮,雾霭尽退,吆喝声四起,正是一天运转的伊始,我带着一剑惊鸿走走停停东逛逛西瞧瞧。 随着日头高升,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我站在一个杂耍班前面对一剑惊鸿说:“看那个人在喷火。” 一剑惊鸿瞥了一眼,虽然不屑到底还是“嗯”了一声表示附和。 我看着那些花样百出的杂耍很感兴趣,没有武功也不会武术单凭对身体的控制和特殊的技巧而做些常人无法做的事情,着实令人敬佩。 杂耍班撤场的时候我还有点意犹未尽,一剑惊鸿看着我道:“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些的?” “当然不是。”我道,“我准备买一幢宅子,总不能一直住在无双宫内。” 他道:“有银两?” “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拿什么买?” 我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笑。 他脸色暗了下去:“你当真?” 我道:“刚才看完,学会了几分?” 他握紧剑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 “来不及了。”我拿出准备好的布条铺在地上,“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白手起家,果然还是街头表演最为合适。 事实上我还没来及现学现卖那些杂耍技巧,一剑惊鸿不过板着脸往那一站,就有不少姑娘羞答答地凑过来。 “一两银子舞一次剑。”我道。 有个大胆的姑娘问道:“可以贴身舞吗?” “可……” 一剑惊鸿冷的掉渣的视线扫过来。 我改口道:“可能不行。” 姑娘失望地低下头,很快又被一剑惊鸿的英姿吸引。 在我催促和期待的目光下,一剑惊鸿犹豫半天,还是咬牙抽出了剑,最简单的剑招在他手下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我把手中的火把收起来,喷火的项目先保留吧,以后舞剑没人看了,我再上去。 不仅姑娘,不少年轻男子也驻足观看,向一剑惊鸿求学,打听他名号的更是不在少数。 期间除了有个眼神不好的纨绔子弟上来调戏,被一剑惊鸿削光了头发,其他一切顺利。 我看着地上越堆越多的银锭,深觉离目标不远了。 然而第二天他怎么也不肯跟我出去了,直接在门前竖了个牌子,上书——玄和璧禁止入内。 薛岚听说了我的主意笑得直打滚,完全罔顾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 “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损招,一剑惊鸿竟然也愿意陪你疯一天。” “有何不妥。”我道,“凭自己的能力赚钱。” “不是这个问题。”薛岚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道,“若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一剑惊鸿的传奇名声怕是得毁于一旦了。” 我道:“所谓传奇不过是世人在现实的故事上加以夸张化的臆想,本就不足信。” 薛岚道:“我忽然不嫉妒一剑惊鸿了,反而有点同情他。” 我问道:“薛兄嫉妒一剑惊鸿?” 他道:“你们都断袖了,我能不嫉妒?” 我诧异非常:“你知道了?” “燕姑娘告诉我了。”薛岚道,“需要祝你们百年好合吗。” 我道:“薛兄又拿我打趣了。” 薛岚叹道:“我啊,道理都明白,想的也清楚,只是感情不由人啊。” 我听得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突然福至心灵。 “薛兄是有了心上人?” 薛岚愣了愣,继而大笑。 “不错,不错,总算有点进步。你再加把劲,会发现我不仅有心上人,还有意中人。” 我严肃道:“情之一字,贵在诚于心,专于一,三心二意非君子所为。” 薛岚啧啧道:“讲得很清楚。” 我皱眉道:“在下又不是不谙世事,不通情感之人。” 他道:“逗你玩的,莫要当真。” 我摇头失笑:“如此恶趣味还是少些好。” 薛岚笑道:“好吧,不逗你了。听说你拔掉了公孙护法的舌头。” 我道:“免去他的声音而已。” “差不多,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头疼。”薛岚道,“前几日我收到了一封他写的书信,不知好友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 我颔首道:“请。” 薛岚从衣袖中抽出一封精致的信笺。信上只有一行字—— 月圆之夜,葬魂之时。 “挑战书?” “是也不是,”薛岚道,“百里闻香大约以为我的毒没有清干净,威胁是她一向喜欢的手段。” “唔……” 我指着信上一角道:“那似唇印的图案是何意。” 薛岚看了一眼道:“哦,春娘送信时,无意中亲了一下。” “……” 薛岚道:“薛兄以为我在说笑?” “非也。”我道,“我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薛岚低笑道:“我想比起信,春娘或许更愿意在你脸上印一个唇印。” 我抖了抖身子,感到一阵阴风刮过,凉意刺骨。 “薛兄莫要乱说,小心一语成谶。” 薛岚摇头:“想不到她们把你吓得草木皆兵。” 我道:“下山之前我亦不知自己会这般胆小怕事。” 薛岚道:“如此说来,春娘她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此话何解?” “让你更像个人了。” 我摸摸鼻梁:“想不到我做人竟如此失败。” 薛岚煞有其事道:“失败透顶。” 我道:“无妨,交友成功便好。” 又闲聊了一会儿,薛岚起身:“我去看看暮非的情况,一同去否?” 我道:“薛兄先行一步吧,我再去找趟一剑惊鸿。” “是要好好哄哄他,”薛岚道,“请。” 我理了理思绪,仍是觉得卖艺赚钱的想法不错,一剑惊鸿不是好虚名的人,不应该反对啊。 这时,燕纷飞扭扭捏捏地蹭了过来。她余光扫过四周,鬼鬼祟祟地抽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塞到我手里。 “好好研究,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这可是我珍藏的春宫图。”末了,补充一句“是两个男人的。”燕纷飞甩甩衣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春宫图?两个男人? 莫不是什么修生养性的秘籍?我这般想着,翻开第一页,立时被里面露骨的画面激得老脸一红,手一扬差点要把手中邪书撕碎。 深吸一口气,好容易缓过劲来,万分艰难地收起此书,我心道燕姑娘果然还是恨我,不然怎会用如此报复于我。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到一剑惊鸿的门口,他照例在擦剑。 “你没看见立着的牌子吗。” 我拿下那个写着“玄和璧禁止入内”的牌子道:“见着了,所以我便站在这里不进去。” 他道:“你可以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我叹道:“唉,这样我不就见不到你俊朗的容颜了。” “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行走江湖,总归是有些长进的。” 他放下剑冷冷道:“有事坐下说。” 我把牌子一折扔到一边,提起衣摆坐到他对面。 “卖艺之事……” “嗯?” “以后再议。” “哼。” 我拎起茶壶:“你这里也太过冷清了,怎么连壶热水都没有。” 他推开茶杯:“你可以不喝。” 我道:“谈正事之前总要先喝点水润润喉,罢了,凉水也凑合吧。” 他道:“原来你还有正事。” 我笑:“你说我,我倒觉得你的变化比较大,霄鸿雁见了定会高兴。” 一剑惊鸿蹙眉道:“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用再对牛弹琴了。” “玄和璧!” “我在。” 他夺过我手中的茶杯:“我看你还是出去好了。” “抱歉,”我低头道,“可能是刚才受了些刺激。” “何种刺激以至于斯。” 我苦笑道:“你不要知道的好。” 他的眼光一垂扫过我的衣襟:“跟你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有关?” “好眼力。”我道,“更不能看了。” “你这么说,反而勾起了我的兴趣。” 话语落,手勾起,一剑惊鸿出手快逾闪电,我负掌挡住勾爪,脚上更是不落下风,茶面因过招时带起的风而泛起圈圈涟漪。 电光石火间,忽听一剑惊鸿笑出了声,我一个诧异分神,怀里的邪书已落入他的手中。 “我想要的没有人能拦。” “听我一句劝,”我道,“别看,此书不祥,烧了为上。” “能不能看不由你决定。” 说完,他翻开书页,我眼见着他的睫毛颤了颤,手肘顿了顿,仍强硬着一页页翻完。 “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心疼道。 他合上书,半晌:“不过尔尔。” “我……” 咚—— 水桶落地,燕纷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你们真的带回房研究了?” “不……” 她的视线转向握书的一剑惊鸿:“我以为……原来如此……” 余光中,一剑惊鸿木着脸面无表情,剧烈颤动的羽睫却出卖了他的感情。 燕纷飞一脸惊天大发现的样子,捡起木桶念念叨叨地走开。 我无奈扶额:“我说是本不祥之书吧。” 一剑惊鸿道:“我们何时能搬离这里。” 我道:“等攒够了钱。” “明日便去街上。” “你不是不爱卖艺?” “无须多言!” 第 8 章 第八章圆月 我去与薛岚会合,行至一半却听到了两兄弟的争吵声。 宵鸿雁道:“你来做什么,我没空理你!” 宵鸿云道:“唉,我在自己的宫内走动竟然都不行了。” 宵鸿雁道:“谁说无双宫是你的,我还没同意呢!“ 宵鸿云道:“哎呀,看你这么有活力,想来也不用我担心了。燕姑娘找你的时候记得态度温和些。“ “燕纷飞为何要来找我?“宵鸿雁顿了顿,“你陷害我?” 宵鸿云笑了笑:“等燕姑娘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宵鸿雁怒气冲冲地抽鞭而出,宵鸿云漫不经心地躲开转头对我道:“先生见笑了。” “哪里,我……” “夫君!”远远传来女子的呼唤声。 霄鸿云神色一变,诧异道:“来得这么快?“ 宵鸿雁转身就想跑,被他大哥死死拽住了衣领。 “雁儿,还记得娘死时,我们一同起的誓吗?“ 宵鸿雁急道:“有难同当可不是现在。“ 我向前方一施礼:“燕姑娘。“ 两兄弟顿时一僵。 “夫……“燕纷飞转了个弯,对霄鸿云道,”君!“ 我不由纳闷:“你们何时成亲了?“ 霄鸿云道:“先生莫要误会,是……“ 燕纷飞抢白道:“我想通了,爱一个人便是要让他自由,你既和一剑惊鸿心意相通,我又怎可从中作梗。唉,女子的一生好似浮萍,我只能随着命运水流嫁入无双宫了。“ 宵鸿雁道:“你也算个女子 ?“ 霄鸿云喝止道:“不可乱说。“ 宵鸿雁“嘁“了一声,对他道:“那你娶她呀。“ “这……“霄鸿云面露难堪。 宵鸿雁吐舌:“伪君子。“ 我对燕纷飞道:“姑娘与我无缘,却也无需委屈自己,我不认为姑娘会听之任之。“ “对对对,玄兄说的是。“霄鸿云竭力附和道,“燕姑娘乃一代女侠,不该就此埋没。“ 燕纷飞沉吟片刻,眼睛一会儿瞟瞟霄鸿云一会儿瞟瞟宵鸿雁。 我道:“对了,不知燕姑娘找宵兄有何事,若是要是,我先……“退开了。 燕纷飞打断我:“女孩子的私事是能随便问的吗?” 我道:“在下唐突了,那……” 燕纷飞道:“好啦,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昨天才知道无双二子为我争风吃醋的事。” 霄鸿云道:“争风吃醋……” 宵鸿雁道:“你疯了吧?!” “我懂,我都懂。”燕纷飞竖起手掌,“本女侠魅力无边,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这么美丽善良的人,怎么忍心让他们为了我兄弟反目。” 美丽善良……我竟无言以对。 燕纷飞叹道:“唉,你们说得对,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一回应,都怪我太迷人。他们是长得都不错啦,我还得考虑考虑,万一有更好更俊俏的男人爱上我呢。” 我道:“姑娘说的是……” 燕纷飞道:“说起来,无双宫人这么多总有其他青年才俊吧?” 宵鸿雁高兴道:“多着呢,你随便挑。” “雁儿休得胡说!”霄鸿云咬牙道,“你难道想让无双宫再无男子敢留吗?” 宵鸿雁蔫了:“那怎么办?” 霄鸿云转向我:“先生……” 我急急向前走了两步:“在下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走什么呀?“燕纷飞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本女侠说放下就放下绝对不纠缠。“ “姑娘误会了,“我道,”在下实在是有事要与薛兄相商。“ “薛岚……“燕纷飞愣了愣,柳眉一竖道,”那你更不能去了!“ 我因她决绝的态度一惊:“莫不是薛兄那出了什么事?“ “当然出事了,好大的事。“燕纷飞道。 “如此,更不能耽搁了,我即刻赶过去支援。“我道。 霄鸿云兄弟亦提起武器,准备与我一同前往。 “慢着!“燕纷飞叫道,”你可知不是人人都和本女侠一般豁达。“ “燕姑娘我们改日再聊,眼下正事要紧。“我急道。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9节 “我说的就是正事!“燕纷飞双手一张,拦在我们面前。“你瞅着仙风道骨,怎么做起事来这般不知轻重?“ “这?“我一拱手,”在下愚钝,请姑娘明示。“ “唉,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燕纷飞叹气道,”你既已和一剑惊鸿断袖,就不该再招惹薛岚给他希望,明白吗?“ 我老实道:“不明白。“ 宵鸿雁在我耳边忽的发出一声惊呼:“你们断袖了?!!“ 这次霄鸿云倒是没有制止他,满脸震惊地望着我。 我疑惑道:“不可?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以断袖。“ “呸呸呸!“宵鸿雁急红了脸道,”谁要跟你断袖!“ 我叹道:“原来时至今日,宵兄仍是看我不上。“ 宵鸿雁面色更红了,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然打起了结巴:“我、我也没说看不起你,但、但是断袖……“ 霄鸿云此时终于恢复了常态,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道:“我知先生非凡人,不受繁文缛节的束缚,只是我们兄弟二人身系无双宫之重任,有许多事,不可为,不可为啊。“ 宵鸿雁听了兄长的话,挺胸道:“他非凡人,我也是人中之龙,不就是断袖吗,有什么了不起!“ 霄鸿云的额角冒起青筋:“胡说什么,还不住口!“ 燕纷飞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直转,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看上的人,真了不起……“ 他们说了半天,我竟是一个字也没听懂,正欲问个清楚,忽感异动,“小心“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燕纷飞已是一个跃起挡在了我的面前。 于此同时,数十根箭羽从天而降,直逼而来。 “大哥!“宵鸿雁惨叫出声。 原来是霄鸿云将其护在怀中,自己却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我再瞧瞧倒在我身上的燕纷飞,亦是一副出多进少的模样。 “你不要说,让我说。“燕纷飞虚弱道,”你不喜欢我,我却对你欢喜的紧,为你而死本女侠不亏。“ “可是……“ “不要难过,这是我的选择。“ “可是这箭头是钝的,死不了人。“ “……“ 燕纷飞头一歪:“我吓晕过去了。“ “……“ 宵鸿雁与霄鸿云对视一眼。霄鸿云一个驴打滚,翻身而起。 “小弟息怒。“ 宵鸿雁气道:“你骗我!“ 霄鸿云指着脸颊道:“你的泪水还未擦干净。“ 宵鸿雁下意识地一抹脸,霄鸿云转身就跑。宵鸿雁再也顾不上同胞之情,提鞭追过去,与他打做一团。 我无奈地摇摇头,对怀中装死的燕纷飞道:“姑娘下次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燕纷飞睁开一只眼睛:“才不是我。“ 不是她,那会是谁? “是我。“ 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我循声望去,见着了一张年轻的脸。 暮非? 他怎么在这,莫非薛兄出事了? 我心中一惊,直起身子,燕纷飞立时“哎哟”一声趴到了地上,我连忙扶她起来。 “抱歉。” “不歉,不歉,我摔醒了。” “……姑娘风趣。” 幕非眉头一拧:“你们还有空耍把戏,看不起我吗?” “你才知道?”宵鸿雁冷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入得了我们的眼?” 幕非怒极反笑:“你却是连个容器都当不上的废物。” “容器?什么容器?”霄鸿云道。 幕非目光转向我:“最好的容器不就在这吗?” ——你想她已入魔,身上有孟玄彦的元丹,手上有孟玄彦的心头血,若是再得到一本夺舍离魂之书,会做出什么事。 薛岚的话再入脑海,想不到百里闻香的主意竟打到了我的身上。本欲留她一线生机,渡她一程,如今大错已铸,为了师兄我也不能让她再错下去。 我对幕非道:“当日你父亲因与逍遥教勾结,才落得这般田地,你难道要步他的后尘?” 幕非冷笑道:“今日我便要为父报仇。” 话语间,零落在地上的箭羽顿变,根根竖起,移形换位,不消片刻圈起一方大阵。我观此阵,心下一凛。 宵鸿雁扬鞭:“什么鬼把戏?” 霄鸿云面色冷峻,错开一步,掩住其弟,低声嘱咐道:“形势一变,你立刻向南冲去,越快越好,不许回头。” 宵鸿雁错愕道:“大哥?” 霄鸿云却道:“记住,你身上背着无双宫百余人的性命。” 宵鸿雁愣了愣,而后点点头。霄鸿云见状,长舒一口气,又听他道:“无双宫的性命系在我身上,我的性命系在你的身上。还说我,你不记得我们在娘面前的起誓了吗?” 霄鸿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你我兄弟二人从此以后有难同当,不离不弃。” 燕纷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危险,紧紧攥住我的衣袖,我拍拍她的手道:“不要怕,有我。” 幕非狂笑道:“现在怕了?晚了!” 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靡靡紫气 自钝箭之处腾升而起,柔纱似的在空中舒展开来,顷刻间便形成了我们眼前的迷雾。 “大哥……” “小弟……” “玄大哥……” 耳边的声音慢慢退去,化成了缱绻缠绵的丝竹声。有人举起酒杯迎头浇下,一饮而尽,烈酒入肠,刺得眼眶微热。 “好酒,好酒。” 游女笑吟吟地为他又添上一壶新酒,他透过窗格的雕镂望向一川烟草,却在敛眉一瞬瞥见立于船头的那人。 婷婷而立的女子抬起手拢了拢被雨水润湿的额发,袖袍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粼粼水光的映照下烟笼似的迷蒙。 那人手下一动,气劲射出,水面忽的暴涨,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游女堪堪稳住身形却见对面小舟有一女子狼狈地攀住船沿,衣衫尽湿,两眼喷火地望过来。 “公子……” 那人笑道:“美人好,湿身的美人就更好了。” 是师兄与百里闻香。 我穿过层层迷雾,向前迈出两步,潮水退去了,土地尚有几分湿意,入目的是满庭的红叶落花,展现在我面前的景象变成了无限寂寥的暖黄秋景。 摩挲着落灰的杯沿,氤氲的茶香似乎还在袅袅缠绕着雾气,可惜泡制的人寻不见了。潮起的朔风轻轻荡荡地打来,吹落了一树的枯叶。点点墨迹落在泛黄的纸上,指尖触碰到画纸的一角,粗糙的质感还残留着白天的温度。 我向院外望去,苍郁的树枝间,一只纸鸢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你瞧不知是哪家小姐的纸鸢挂了上去,我且去帮她取下,说不定能开启一段旷世情缘。 师兄的一句话至今萦绕在我的耳畔。 原来这不仅是百里闻香的心魔,亦是我的心魔。 我心中忽觉空茫,数百年来我只知修仙问道,却从未修心。师尊曾说修仙者必先修人,师兄错了,百里闻香错了,那么我呢?我是否也错了。 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手脚并用的攀上树枝,勾起纸鸢,拿到手里的瞬间却变成了一只蚱蜢。 又大又丑的蚱蜢。 我不由笑出声来,伴随着轻笑,迷神惑心的阵法破了。声音再次潮水般涌上来。 “大哥你掐我脸做什么!花瓶不是我打碎的!” “小弟不可调皮,让娘知道又该罚我了。” “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谁?你……你长得可真俊俏。” 眼前的迷雾也跟着散去了,恢复清明的视线里,是一个人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浅浅凹陷的梨涡。 “一剑惊鸿。” “玄和璧。” 我笑道:“在此。” 他挑眉道:“你也有如此狼狈地一天。” 我道:“我衣衫整洁,不知你从哪里看出来了‘狼狈‘二字” 他探过身来,抵住我的额头:“从你的眼睛里。” “被你发现了,”我伸手覆住他的眼睛,“不要再看了。” 他低低一笑,抽剑转身:“该你了。” 幕非难以置信道:“怎会是你?” 一剑惊鸿道:“暮云的尸体在后山。” 幕非惊怒交加,死死瞪向一剑惊鸿。 我叹道:“暮云庄主确实已逝。“ 幕非再无言语,眼里是恨是痛,到底没有流下泪来,飞身掠去,急急赶向后山。 我望着他悲怆的身影摇摇头,对一剑惊鸿道:“你的事等会儿再告诉我,我们先找薛兄要紧。“ 一剑惊鸿扭头道:“他们呢?“ 我看向尚在心境中出不来的三人,想了想,道:“阵法已破,法术持续不了多久,先放着吧。“ 一剑惊鸿颔首,与我一同奔向后山,好在我们赶过去时并未发现打斗的痕迹,薛岚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地牢外愣愣出神。 我走过去,担忧道:“薛兄无碍否?” 薛岚不答,仍是专注地仰望夜空。 “月亮出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那是一轮满月。 第 9 章 第九章伏诛 晚风沁骨,夹杂着刀子般的寒意,我的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月圆之夜,葬魂之时。 我提起真气,于眼前一划,咏道:“浊三清,化一气,飞霞腾身,天地任遨游。” 目色霎时清明,天地之间,万物皆入我眼。我扫视一圈,果然暮非的小阵牵动了百里闻香的大阵,无双宫已是一处死地了,而她竟把自己也置于阵中,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 我心念稍转,目中真气再涨,见空中气流急剧翻涌,六甲隐现,立时手掌一翻,万丈光芒破空而去,激起天地震荡。一剑惊鸿错愕一瞬,随即定下心神,腰间青雪出鞘,敛起周身剑气,随着光芒而去,端的是一剑争锋,生生逼得阵法破出一道斜口。 我拍掌道:“不愧是一剑惊鸿,当真是惊鸿一剑。” 他收气御劲,闻言微微一笑,平素冷峻的脸庞透出一丝柔色。 我心头一暖,仍不住想开口再称赞他几句,却听薛岚忽然道了一声“玄兄”。 我下意识地回头,耳边顿时炸起一道惊雷,薛岚对我无声作出口型。 “得罪了。” 我的心猛然漏下一拍,精气点目,我看得见阵法变化,然而从未想过去看透人之皮囊。他不是薛岚,他的目标亦不是我! 一息之变,变万数。 右手一抬,业火腾升,愤然而起,烧得那法印如调花碎落,左手点画虚空,描绘出锁魂阵,凝元于一。饶是如此,我终究是慢下一步,魔笛悠悠,惊雷阵阵,搅得我心血翻涌,灵台受创。 纵有罡气护身,再抬眼,我见到的仍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向了那轮圆月。 脚下的土地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缠住我的双腿,这等小术我本不当放入眼中,然而肉身强行抵御雷劫,已不堪重负。我心系一剑惊鸿,余光扫过,是他在锁魂阵内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不由想笑,忆起此时实在不合时宜,才堪堪压下欲翘的嘴角。 面前的“薛岚”一击得逞,也不再伪装。艳红的指甲划破渐浓的黑雾,她的眼角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言笑晏晏。 我看着她一步步的向我走来,脚链上的铃铛叮呤作响,脚步轻灵无声,寂静的月光下只有铃铛的脆响。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颗元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护住他。” 语气是极尽的温柔,语意却是凶险之极。 “待我夺了你的肉身,就登上仙山与玄彦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百里闻香停在我的面前,利爪刺透胸膛,看着我的白袍染上新红,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而百里闻香没有进行一步动作,她猛地撤后一步,与此同时,凌冽银鞭呼啸着滑过我们之间,削掉了她暴露在外的一小截红指甲。 百里闻香见行事被阻,暴怒回头,霄鸿云早有准备,提起□□迎头对上。 “臭婆娘,让你嚣张!” 宵鸿雁紧随其兄,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默契无间,虽实力远逊于百里闻香但也缠得她进退不得。 燕纷飞趁此机会跑来扶住我,解下随身药囊道:“玄大哥,快吃了这颗白果丹。” “多谢。”我接过丹药,甫一下肚,翻涌的气血便平息了下来,药王后人果真名不虚传。 燕纷飞见我恢复常态,松下一口气,小心地观察周遭之事,当她看到一剑惊鸿凶神恶煞的被锁在阵中着实吓了一跳,冲过去道:“不要怕,本女侠会想办法救你。” 我咳嗽两声:“他是被我关起来的。” “……” 燕纷飞脚步一顿,继而向后一划,保持前倾的姿势退到了我的身后。 “一剑惊鸿又被洗脑了?” 我瞥了眼杀气快要溢出来的一剑惊鸿,解释道:“没有……” “你们两个还有空谈天,”宵鸿雁怒吼道,“不过来帮忙!” 实力到底悬殊太多,招式再玄妙也不过是占一时上风,待套路被看穿,就再无胜算可言。 霄鸿云与宵鸿雁额角冒汗,虎口出血,已是气力难支。 燕纷飞上前一步,手上一扬,道:“老妖婆看我毒粉!” 百里闻香下意识地挥袖一挡,霄鸿云趁机杀了个回马枪,令她的手臂上眨眼间就多了一道血痕。 百里闻香用手一抹,看着指尖的艳红,眸光愈发冷酷。 “雕虫小技。”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红唇大张。 宵鸿雁蹙眉道:“她打什么哑谜。” 我道不好,那声音不是奔着耳朵,而是直窜脑海的!寻常声音堵住耳朵可以听不见,这种带着怨念的咒声却是无孔不入,渗入骨髓的疼痛。沉寂一瞬,三人捂住头面色惨白地滚到地上,冷汗淋漓,莫说还击,连一句讥讽的话也说不出了。 我忧虑好友状况,戒备百里闻香动作,又得运气护体,三心二意之下锁魂阵亦弱了气势。一剑惊鸿不再犹豫,破阵而出,刹那间,白光一闪,剑气纵横,磅礴剑意惊得百里闻香都收了攻势。 酝酿许久的杀意,未想到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我观声音渐停,燕纷飞三人陷入昏厥,暗叹自己当真是因祸得福。若没有百里闻香在前,我看这通天的剑气十有八九是要冲着我来的。 自相遇以来,一剑惊鸿之功日精月益,现如今光其宏大剑势就非凡人可敌,更何况其剑心通明始终如一。我闻剑声隆隆,忽然明白他从来都不需要我的保护。此时此刻,以身为剑保护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剑惊鸿。 一剑既出,天下无敌,惊才艳艳,无出其右。 非是无敌,实为无双。 我自心中发出感慨道:“能与你断袖,玄和璧这人世一遭走得不亏。” 周遭气流停滞一瞬,剑气陡然暴涨三分,邪气亦是掀起惊天怒涛。 “不亏?”一剑惊鸿冷声道,“我看是便宜你了。” 剑锋一转,一道超然剑气却是避过了百里闻香直扫我的面门。我堪堪躲过,心道原来他的气还没消光。 至于那百里闻香,不知何故忽然怒极,双目赤红犹如含血,原本游刃有余的她变得毫无章法隐隐透出玉石俱焚的势头。 “你们怎敢!” “为何不敢。” 剑气与邪气交织圈起一方天空,好似密密合合的织网将两人困在其中,亦将他人阻在其外。 “好好好,为何不敢,今日我便教教你!” 百里闻香双手一勾,黑色煞气放佛有了生命,嘶吼着朝一剑惊鸿攻去。黑气如雾如电,更如数百双利爪从四面八方冒出。最可怖的是这黑气,斩不断,除不尽,绕是一剑惊鸿有超绝剑气也陷入苦处。 就在此时,百里闻香身影一闪,转瞬至于一剑惊鸿背后,一剑惊鸿反应极快反手刺之。不想百里闻香等的就是这一剑,她右手攥住剑身,不顾淋漓鲜血,扣住一剑惊鸿的肩膀直撞气流圈。 一剑惊鸿首当其冲,全身上下顿无一处完好。 “你这次能救谁,你谁也救不了。” “你错了。” 我无视刀锋般的气流,一步步走进去。 “你问我,我有几颗金丹能护他,我的答案是一颗。” “哈哈哈,”百里闻香大笑,“放弃了吗?虚伪。” 我继续道:“师兄亦只有一颗金丹。” 百里闻香停下笑意:“你以为你能夺取我的金丹?” 我道:“我夺不去,谁都夺不去。” 百里闻香居高临下道:“尚有自知之明。” “师兄生性豁达,正气天成,”我透过百里闻香往向远处广袤的天空,“师尊曾对我说别看他玩世不恭,金丹却是至纯之色。” 百里闻香面色一僵,捂耳大叫道:“不要再说了!” “如今还能再见至纯之色吗?”我问。 从她相思入骨,走火入魔的那一刻起,邪气就不断地侵蚀着师兄的金丹,百余年的时间足够将其吞噬殆尽了。支撑百里闻香的早已不是师兄的金丹,而是祸事的魔星。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百里闻香一声凄厉长啸,丢下一剑惊鸿全力向我冲来,周身邪气尽聚这一掌,窜流的黑雾与夜色融为一体,像是暗处蠢蠢欲动的野兽。 “玄和璧!”一剑惊鸿挣扎着要为我裆下这一掌,却是身体难支,倒在地上寸步难行。 我不躲不避,单是说道:“师兄早已不在,再也回不来了,收手吧。封飞瑶。” 雷霆万钧的手掌,停在我面前一寸。 “你怎会知晓我的姓名?”百里闻香愣愣道。 “纸鸢,”我道,“困于心魔时,我爬上树梢摘下了那只纸鸢,上面绣着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百里闻香喃喃道,“时间过得太久,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原来我不是忘了,而是不愿再忆起。” 我叹道:“师兄金丹已毁,莫要再辜负他的心血了。” “你说的对,玄彦走了,我该随他而去才对。” 百里闻香双眼里流出血泪,较好的容颜急速衰退,黑发染白,一息之间由双十行至耄耋,下一个瞬间已是白骨成灰。 我掐出风决,让晚风卷起她的执念,吹向那遥不可及的仙山。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此时,宵鸿雁从昏厥中惊醒,提鞭而起,对我道:“臭婆娘呢,我来收拾她!” 我道:“尘归尘,土归土了。” “什么?”宵鸿雁茫然地扫视一圈,“她使了遁土术?在哪里?” “结束了。” 我望向远方天际,一线白光乍亮,新的一天到来了。 第 10 章 第十章悠然 宵鸿雁扶起他大哥时,仍是不信:“就这么结束了?” 霄鸿云道:“赢了还不高兴?” 宵鸿雁道:“我还没有大展身手呢!” 霄鸿云笑道:“等你大展伸手早人就死光了。” “你!”宵鸿雁气道,“无趣,太无趣了。这都没来得及引起武林纷争,刚起了点水花就结束了,你不会不甘心吗。” 霄鸿云摇头道:“武林盟主都死了,只算点水花?”他戳了戳宵鸿雁的额头道,“武林风波只会一波接着一波,珍惜当下吧。” 宵鸿雁捂住额头瞪他道:“你怎么继承了宫主之位就更像老头子了。” 霄鸿云权当没有听见,对我拱手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严重了,应该谢谢……”我转了转头,“咦,一剑惊鸿呢?” 燕纷飞吐舌道:“我看见他气呼呼地走了。” 明明重伤在身,还强行运功,我无奈地叹气,这下不知要哄到何时才能哄得他再对我现出梨涡了。 “对了,薛岚不知如何了。”我道,“趁着天色渐明,我们分头寻他吧。” “希望他不要被暮非打死了才好。”宵鸿雁嘟囔道。 霄鸿云蹙眉。这时一道熟悉的娇声自树后传来。 “主人无事,只是受了些轻伤,他请玄公子去偏院一见。”春娘一扫往日神色,对我作了个揖。 “什么偏院一见,”宵鸿雁不满道,“说的好像无双宫是他家一样。” 燕纷飞附和道:“就是,明明是我家。” 宵鸿雁一听,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咳得脸色通红。霄鸿云为他顺气道:“早跟你说祸从口出,就是不听。” 我见他们活泼依旧,放下心来,对春娘道:“请吧。” 春娘颔首,引我过去。这一路我思虑良多,最后念想一转,索性不想了。 薛岚在院中似是等了很久,脸色泛白,鼻耳皆红,只着一件单衣立于晨露之中。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不会怪我吧?” 我反问道:“暮非是你引进来的?” 薛岚面色一暗,道:“是。百里闻香这样的女人,不露出破绽,她是不会在准备不足的时候出现的。” 我又问:“暮云也是你杀的?” 薛岚不答,闭上了双眼,良久才道:“薛家上下老小的人命都系在我的身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留在百里闻香身边愈久,我愈清楚以我的实力,终身都不可能报仇。直到天机老人的那句话。”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西南山下,武圣再临。’我当即明白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道:“你成功了。” 他凄凄一笑:“是的。” 我望着他道:“一剑惊鸿知晓暮云尸体的事,也是你让春娘告诉他的?” “是。” “你可知,如此行径无异于告诉暮非他的杀父仇人是一剑惊鸿。” “我知道。” “而以一剑惊鸿的性格,他不会解释。” 薛岚道:“他不在乎旁人的误解,只在乎你。” 沉寂半晌,我望着东升的日头,道:“早晨露重,薛兄进屋吧,小心染了风寒。” 薛岚不动,看着我道:“我还是玄兄的好友吗?” 我颔首:“永远都是。” 他微微一笑:“如此,我以好友的身份给你一个建议:现在去找一剑惊鸿道歉还来得及。”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 “何事?” “关于断袖……” “嗯?” “断袖的含义,我劝你莫要说与他听。” 我颔首:“薛兄多虑了,一剑惊鸿并非不通常理之人,他很明白断袖何意。” “他当然明白。”薛岚道,“算了,你快去找他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那么告辞了。” 即将跨出院门时,我鬼使神差地回望了一眼,薛岚依旧站在原地,对我轻轻挥了挥手。我明白,他是在与我告别,也是在与自己告别。 细碎的阳光洒落到院中,我摸摸门柱的剑痕,苦笑着摇摇头,走了进去。 “惊鸿。”我轻唤 。 一剑惊鸿不理,专注于手中的长剑,细细地擦拭雪白的剑身。 “我错了。”我又道。 他停下动作:“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是不舍。 我的目光落到他露在外面的伤痕上,因修养不足,那里犹渗着血。 他一眼便瞧出了我心中所想,冷哼一声:“我岂是怕死之人。” “嗯,”我笑,“你不怕死,怕苦。” 他面色一僵,扫向桌上未动的药汁,翻身上床,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好笑又无奈,这性子不知何时能改。算了,还是别改了,如此才可爱。 他似是被我盯得不悦了,将手伸向床头。 “玄和璧。” “在此。” 我应了一声,见他忽然丢了一个物件过来,下意识地接住。 看着手中写着“玄和璧”的丑蚱蜢,我微微一怔,继而低低地笑了。 我们之间还有许多岁月要携手走过,有些事我以后慢慢说给他听也不迟。 正文完。 第 11 章 后台—— 1 玄和璧:好累,终于演完了。去吃夜宵吗,我请客(和善笑:d) 一剑惊鸿:呵呵,左拥右抱爽完了? 薛岚:你td刚才说谁女装癖,有种别跑,厕所比jj,老子让你羞愧到自杀! 霄鸿雁:大哥,为什么我老要演这种傲娇角色。 霄鸿云:没事,总比病娇好。你看我上部戏是衣冠禽兽,上上部戏是道貌岸然,上上上部戏终于正道大侠了,第一个做炮灰。 玄和璧:所以你们都不吃吗,那我走了。拜拜。(和善笑:d) 众人:请客的呢,我要宰死他。 宫主一边涂指甲一边说:早就走了。 2 记者:百里教主出场的时候为啥是黄沙飞扬,血雾漫天? 百里教主:因为我牛`逼。 记者:可是黄沙不该是大漠的场景吗? 百里教主:老娘怎么知道,问道具组去。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作为本作与无双宫主齐名的两大老妖婆之一,你的年龄到底是? 百里教主:阿哒! 无双宫主:死来! 记者卒。 霄鸿雁:啧啧,连她们的年龄是禁忌都不知道还敢当记者。 3 记者:关于木有小丁丁这件事你怎么看? 薛岚:别逼逼,厕所比大小。 记者:你原来是个露阴癖吗。 薛岚:呵呵。 记者卒。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一个修仙的步入武林的故事 作者:于典 第10节 4 记者:作为五百多岁的老不死,你对自己老牛吃嫩草…… 话未说完,剑气横冲,记者卒。 玄和璧:嗯,这位朋友想问什么? 一剑惊鸿:无关紧要的事。 玄和璧:既然无事,我们去吃火锅吧。 一剑惊鸿:好。 5 记者:你对作者有什么要说的? 薛岚:呵呵。 记者:你对主角有什么要说的? 薛岚:渣男。 记者:你对教主有什么要说的? 薛岚:……姐姐做的好。 百里闻香满意地收起利爪。 6 记者:你对作者把你写成白痴有什么想说的? 燕纷飞:哦。 记者:你对作者把你写成花痴有什么想说的? 燕纷飞:我本来就是啊。 记者:你对作者把你写成百合有什么想说的? 燕纷飞:可以接受。 记者:对象是隔壁王嫂嫂。 燕纷飞:不约,阿姨我们不约。 7 记者:你知道很多读者看好你们兄弟吗? 霄鸿雁:我们本来就是人气王好吗! 记者:不是这个意思,是另一种看好。 霄鸿雁:哈?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 霄鸿云:除非霄鸿雁变成捡来的,否则再看好也没用。 霄鸿雁:什么,我是捡来的?! 霄鸿云:一种比喻而已。 霄鸿雁:为什么要比喻我是捡来的。 霄鸿云:因为要回答问题。 霄鸿雁:为什么回答问题要做这个比喻。 霄鸿云:因为…… 十万个为什么之后,记者已绕晕。 8 记者:为什么你身为主角戏份还没有配角多? 一剑惊鸿:…… 记者:为什么你身为主角连名字都没有? 一剑惊鸿:…… 记者:为什么…… 玄和璧:阿鸿吃火锅了。 一剑惊鸿:来了。 记者:我知道作者为什么不爱写你了。因为不好凑字数。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