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青纱》 正文 第 1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 章 恋耽美.[]【钱旖旎】整理 第一章、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更新时间:201037 20:10:18 字数:3308 唐试越走过曲曲的回廊,经过庭院时听到有枪棒破风之声,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圆月洞门外观看。 庭院中简着衣衫、将一条黑缨长枪舞得呼啸凌风的正是宇天誉,当朝镇北威远将军。近年来北关战事频发,他常年驻守北方要地伍韬关,偶尔回京报战复命也是匆来匆往,在这定国府更住不足聊聊数日,因而唐试越入府一年有余却是第一次见他。 一招“威加海内”纵枪横扫四方卷携得满庭落叶腾空急旋,青黄之色翩跹凌乱中却似夏蝶般始终追逐着枪缨。蛇旋突刺,定身收势。被枪风划得琐碎的叶片悠悠落地,恰如园艺匠师精裁细算出似的在宇天誉身周十步之外围了一个圆满的圈,银亮的枪尖犹然嗡嗡作响。 宇天誉收枪呼气,这时才注意到庭院门口立着一人,心下惊思是否自己练枪太过入神竟连周遭动静都不曾察觉,若是在战场上只怕差池生死,自己早已是敌人冷箭下冤魂屈鬼了。抬眼看面前之人,青衫茶袍,眉恬目静,气质清朗,有似曾相识之感却没有清晰印象,索性大咧咧问道:“你是谁?为何入府却无人通报,躲在墙角悄不作声是要偷师么?” 唐试越闻言一怔,想起少泽说过的话来。 “我叔叔叫宇天誉,只比我大了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你堂堂将军拉着对打,还说不是吓他。” 宇天誉练枪时没听到唐试越走近的脚步声,对自己的枪法大加赞赏,又能入得孤傲的少泽手下,只当他是个轻功了得、文武双全的高手,没想到却是个不通武的,奇道:“文弱书生那为什么刚才走路了无声息,步法这么轻盈又怎会没练过?” “禀将军,小人自由为奴,来去无声不打扰主人是不学也必会的。让将军误会,小人之过。”唐试越以为宇天誉是武人心粗才把自己当作习武之人的,被他这么一问才知他正是心细才有如此认定。 “别动不动就罪啊过啊的,听着扫兴,以后在我面前说话就不用老是文绉绉的、也不要太纠缠言辞,必要的礼数到了就行。”宇天誉看他从小为奴还能养成如此气度风采、虽然不会武功也仍高看一眼,“外出劳苦,你先下去休息吧!回头再与你好好认识一下。” 唐试越道声遵命,施礼退下。 宇天誉握拳轻捶宇少泽肩头,故作夸张的后退一步,摆手摇头:“不过是进宫吃顿饭,你怎么也学那些不良子弟弄这一身脂粉气!” 宇少泽拍拍衣袖,叹口气道:“唉,我哪有那些花哨,是白符鹏那小子坐我旁边,染了我一身!我闻着也头疼!” “符鹏?”宇天誉听到名字,重复道。 虽是微一愣神,宇少泽还是注意到了,眉锋暗暗有些下沉,声音不似方才清亮:“嗯,白太师次子,现在官居刑部侍郎。” “时间过得好快,符鹏都已经身居要位了。” 宇少泽赶紧转移话题,想将宇天誉从某种回忆中扯出来:“是啊,不知不觉宇少泽已经长得比宇天誉高啦!” “不可能,你要超过我还差得远呢!”宇天誉竟没在意宇少泽没大没小的称呼。 “不信比一比!” “比就比,让你小子见识见识为什么我是长辈!”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起来,唐试越招呼吃晚饭时天已擦黑,叔侄二人还在庭院中比拼枪法。 各收兵器,宇少泽接过唐试越递来的汗巾,气喘吁吁问道:“试越你看我的枪法和誉叔叔比如何?” “小人见拙识浅,说得不对还请将军、少侯勿怪。小人觉得少侯的红枪对着将军奋不回旋的黑枪偶有游移,攻势弱些,不过少侯枪法聪灵,或有玄机也未可知。” 宇天誉听罢哈哈大笑:“看不出玄机就是没有玄机,什么也未可知!大丈夫输赢坦荡,不必给他留情面!少泽你听到了吧,就是文弱书生也瞧得出你火候不到。” 宇少泽不理宇天誉,只问唐试越:“试越你是不是被这个粗人吓着了,居然向着他说话!他枪法虽然熟练,但那种一根筋的打法有何妙处!” 唐试越知道宇少泽只是佯怒,仍旧微笑应对:“黑枪勇猛,妙处虽隐而不现,强攻对弱收,赢面却大些。” 宇少泽慨叹一声:“难得找个文雅之人作随伴,仗着伶牙俐齿在别人面前挣个口舌之快,谁想如今却与虎狼一气,欺得我老实孩子无话可说。不如把你喂给虎狼!” 宇天誉听唐试越之言却愈加开怀:“好个隐而不现!有些罗列辞藻的本事竟也不错,夸起人来倒也精准!不像这不肖侄儿,把叔叔比作虎狼。” 谈笑间,饭菜端上来,宇天誉突然想起今天皇上将朝中不少青年将臣叫到宫中开什么“赏秋御宴”,不知唱的是哪出戏。 “少泽,今天御宴吃得可香?” “誉叔叔以前在‘御近百步卫’做卫侍长做了许多年,又岂不知‘君王在侧,食不知味’的道理。” “御近百步卫?”唐试越知道皇帝身边有五十六名贴身侍卫,个个武功卓绝、家世清白,深受皇上信赖,因为可以携带兵器随侍在君王百步之内,故而叫做“御近百步卫”,又称“御近卫”。宇天誉曾是这五十六人中的统领,看来今天在庭院中展示的枪术只是麒麟一角,由衷赞道:“将军真是英雄出少年!” “不过是当年英雄罢了,你看他现在还不是远戍边关,就着北风吃黄沙,一年也见不了皇上几面。”宇少泽故意说得十分不屑,见宇天誉不以为意的嘿嘿一笑,追问道:“嘿什么嘿,你戍守边关已近五年,我见皇上都比见你容易,你这叔叔当得实在不怎样。” 宇少泽的父亲、宇天誉的长兄原是本朝大将军,因战功封爵“定国侯”,十三年前在少泽七岁时病郁而终,两年之后少泽母亲也病随夫逝,不足十岁成了孤儿。宇天誉当时在御驾前后正少年得意,却因放心不下少泽而向皇上陈情脱离御近卫,皇上本最欣赏宇天誉的单纯勇猛,顾恋宇少泽也是将门之后,年幼无依难掌家业,无奈应允,特封宇天誉将军职衔,代管定国侯府。 宇天誉出宫之后一直住在定国府照管少泽,五年前北边水浅草疏,以游牧为生的牧荒国屡犯边境,伍韬关作为咽喉要塞战事吃紧,宇天誉身居将职再不能闲居在家,便领兵戍关,不复当年意气。 唐试越听出宇少泽话音微颤,似一个强忍无限委屈闹脾气的孩子,便不再插话。 虽然宇天誉正是因宇少泽而前程转向,但听得他此时这般说法并不生气,猜测必是今天御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令他气躁,宇天誉顺着他脾气温言应道:“说的是,我实在只是个喝马叱兵、叔叔当得却不怎样的莽夫粗人,毫不懂怎样才能当个算得上怎样的叔叔。少泽想要个怎样的叔叔尽管指教就是,我宇天誉一定竭尽所能、如你所愿。” 唐试越在旁听着宇天誉“怎样”、“怎样”的比自己文绉绉的话说的还要拗口,加上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 宇少泽更是险些被这个“不怎样”的叔叔“怎样”、“怎样”的绕晕,听到笑声也不由得一乐,心头被无意牵起的那丝难过也随之散去,展颜问道:“宇天誉你说话可当真?” 宇天誉被他突然一叫大名竟紧张起来,赶忙答应:“当真!当真!你能说到我就做到!” “你带我走!”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 章 “带你走?”看着少泽眼中闪着的光芒,宇天誉有些不知所措。 “这次驻守伍韬关带我一起去!我想陪你一起征战沙场!” 曾几何时,也有一位少年站在面前,只叫他全名,逼着他说到做到,英姿勃发的说陪他一起征战沙场。 “宇天誉!” “宇天誉!你说到可要做到!” “宇天誉!我想陪你一起征战沙场。” 第二章、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更新时间:201037 20:18:56 字数:2571 “无仞,快来坐下,酒菜我都点好了,就等你了!”宇天誉对着刚进门的戎装男子招呼道,“怎么样,多久没来了?” 来人正是现任御近百步卫侍长、宇天誉的好兄弟——荆无仞。 荆无仞走向角落里那张席地小桌,随意的把佩刀丢在一旁,盘腿坐下,痛快的把面前摆好的三杯酒一一饮尽方才开口:“这地方自从你离京戍关后无人相陪,我就没来过了,地方太偏,刚才差点找不到门了。现在这帮年轻的御近卫偶尔出来快活也是拉着我往大酒楼跑,不过逛了那许多乱七华,近年来在京城富少圈内颇弄起些风波。一年前户部尚书之子与御史家二公子就因都想买唐试越,负气争抢致两家不和,差点在朝堂上也生出事端,最后倒让宇少泽趁空捡了个便宜。 唐试越只入府一年就敢取笑自己,宇少泽不仅不着恼,反而,他很喜欢这个年长一岁就洞明事理、深藏不露的随伴。在他面前,宇少泽可以很轻松,不会那么努力的要求自己,不用做戏,因为戏再真也难免被他冷静的识破。 “你也是个很有趣的人,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你跟我不跟?”宇少泽真诚的问。 “便是少侯不提,试越无论如何也是要跟去的。”唐试越回视宇少泽,不徐不疾的应着。 宇少泽拐弯抹角、穿街过巷带着唐试越找到宇天誉时,酒铺已经挂出打烊的牌子,可怜的小伙计打着哈欠仍畏畏缩缩守在柜台里,看二人径直走向倚靠墙角睡意沉沉的醉汉,好像见到救星般急切迎上。 几人手忙脚乱把宇天誉塞进轿子,宇少泽正欲付账,胆小实在的小伙计却说:“半晌与这位大爷一起喝酒的另位大爷已经把酒钱都付了,大爷们谈笑切磋用过的桌椅也已一并留了钱,只多不少。” “那位大爷多半是荆大哥了,他晚间须回宫执勤,咱们家这位大爷却赖着不走,生生等得咱们来搬他回府。”宇少泽无奈的对唐试越说,“这就回吧,保不得回去还要被他折腾得一宿难眠。”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 章 回府后,上上下下忙着给人事不省的宇天誉更衣洗漱,诸事妥当后业已鼓响三更。 “试越,你也先去歇着吧!这留我一个应着咱这位爷就成了。” 唐试越带着下人们退出去掩了门,宇少泽疲倦的坐在脚榻上,伏在床边也轻轻睡去,也不计较姿势别扭。一夜喂迷迷糊糊只知道嘟囔口渴的宇天誉喝了四五回水,次日被高挂的太阳照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床上。 第三章、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更新时间:201037 20:24:20 字数:3007 唐试越从桌上锦盒中拿出佩饰,仔细的系在宇少泽腰间,那是一块血心玉,四边翠色欲滴,中间鲜红如血,被匠心独运的雕刻成绿叶红花围嵌着正中一个楷正的“泽”字。高贵华丽的花簇拥着极红处镂雕的字,仿佛是在“泽”字的照耀下方才绽放得如此热烈。下面的挂穗也是同样一抹鲜红,随身轻摆,将宇少泽映衬得更加英气勃勃。 “少侯不需试越同往么?”今日一早,当朝白太师就派人来请宇少泽过府叙事,唐试越从宇少泽醒来就忙着帮他更衣洗漱、收容整装。 “不用了,白太师一天就爱没事找事,我跟他交情又不深,有什么要事可叙!况且那白符鹏白二公子一副色相,带着你这么个如花似玉、温文儒雅的美男子去不是给他献宝去了吗?” 唐试越将宇少泽的嬉笑调侃一笑带过,回道:“白二公子欲与少侯夺美或有其事,只是夺的不会是试越。” “你是说琉雅公主?”看着唐试越正色点头,宇少泽却仍是玩笑作答,“我有深得我心的美人在侧,便把驸马让给他当也没什么。” 唐试越终于被他说得脸红,轻哼一声以示不信:“说起来,前日我回府时见到有皇家仪仗的软轿经过府前,当时我站在府门旁避让,也想不起这附近有哪家是皇亲。刚才脑中闪念方才想到,那琉璃色的华盖不正是琉雅公主专享的么?” 宇少泽惊问:“琉雅公主从府前经过?前日皇上在宫中御宴,公主避到西峰珑鸣寺求佛去了。定国府在皇城西南,不会途经这里的啊?” “不是顺道途经这里,那便是绕到‘途经’这里了。而且时间估算得也差不多,如果少侯宴罢没有被荆大人留下说话,那公主特意经过府巷就恰能赶上少侯御马而归。”唐试越扳回一城,得意的轻笑,“可惜佳人有意,少侯无情,一片痴心只盼到我这个风尘仆仆的路人。” 宇少泽心下暗想,本以为只是皇上选上我做驸马,没想到这琉雅公主也当真有意,这下怕逃也逃不掉了。算了,事到临头再作打算吧!眼前还有白太师那老奸臣要应付。 来到白太师府上二人寒暄一番,主客各落其座。 白太师端起茶杯,细抿一口,徐徐说道:“常听符鹏提起少侯才俊不凡,今日一观,果然更胜定国侯当年风采。” “太师过奖。太师两朝元老,当朝万岁之师,小侄也是从小渴慕。如今更有符鹏兄荣任侍郎,光耀门楣,也是小侄学习的模范。”宇少泽素知白太师老奸巨猾,先说好话定没好事,权且虚与应对,看看他有什么花样。 “少侯文武双全,知书达理,是老夫那不肖二子万般不及的,不过是借了些光罢了。只是定国侯早逝,未能陪伴少侯,看到少侯展翅,委实可叹!”白太师拈须沉吟,两眼流露出哀痛神色,“老夫与定国侯本是故交,看到少侯成才,也倍感欣慰。如果少侯有需要老夫帮忙之处,但说无妨,老夫一定倾力相助。” 话说到此,宇少泽大概明白了。白太师言下之意是,像白符鹏这样不成器的人都能官任侍郎,宇少泽这样了不得的人却仍只是个袭二等爵位的少侯,在朝中无官无职,差别就在于有没有爹在朝中关照。 白太师一口一句老夫,端足了架子,却突然抛出了橄榄枝,宇少泽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得顺着他的藤向前摸索,站起来躬身长拜:“少泽幼小失怙,家叔又常年在外,今日承蒙太师垂青,莫说不敢请太师出力,便只有能为太师效劳之处也已是三生有幸了。” 白太师口中喊着“不敢不敢,少侯折煞老夫!”,却在定眼观瞧宇少泽神色。 宇少泽虽然不是天天站在朝堂上虚言假色惯了的人,日日跟官家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深通其道的。他满脸恳切的学着白太师刚才的话:“如果太师有需要小侄效力之处,但说无妨,小侄一定竭诚以报!” 白太师看他是个懂事的人,遂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到他手里,终于谈到了正题:“老夫此番叫少侯前来是为了令叔宇将军之事。” 宇少泽一怔,展开信读罢,出了一头细密的冷汗。 信内容很简单:明日正午冷风岭东侧乱石坪。只有时间地点,分明是个约会。信封是同一个人写的:密呈宇天誉将军。要命的是信尾盖的金色印记:伏沙察泰。 牧荒国伏沙部勃驭儿-察泰二王子的金印! 宇天誉驻守的伍韬关防的就是牧荒国,常年犯边、滋事挑衅的也都是牧荒国。牧荒国是关外第一大敌,由六个部族联盟组国,伏沙部是其中一部,与伏沙部王子密信约见,就算没去赴约,仅凭收到此信不上报朝廷这一条,也已是说不清的通敌重罪。只是这信不知如何落到白太师手里,宇少泽知道,宇天誉虽然有时鲁莽,但这等军机要务却是从来不马虎的。如果是半路截住了信使,宇天誉没看过信还好,如果是宇天誉身边的人从他手中偷来的,那人就和这信一样棘手,不,或许还要棘手。 “不知此信太师从何处得来?可曾验明真伪?”宇少泽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惧。 “是从可信之人处得来,在老夫上奏朝廷之前,为保那人平安暂且不便向少侯透露姓名。信上印记也是伏沙部独有的金色印泥无疑,别人绝难伪造。” “太师要上报朝廷?”宇少泽倏然跪在白太师面前,“家叔是否通敌尚难定论,小侄却是毫不知情,这上达陛下便是牵连三族的死罪,再难辩白,还望太师开恩!” 白太师起身去扶宇少泽,故作惶恐道:“老夫既还将信收在怀里,自然是也想帮少侯开脱这无妄的罪责。只是……” 白太师不愧是朝中魁首,没有一句话清楚明白的说出,总要明说一半、暗留一半。 “只是如何?求太师不吝赐教,小侄生死全在太师掌握。”宇少泽不顾白太师的虚礼搀扶,长跪不起。 “只是送信之人说宇将军与伏沙部王子书信往来不止一次,为时已久。宇将军握兵通敌,事关江山社稷,老夫也是不可坐视不理。草率上报则难免牵连少侯,这老夫自是不能;迟疑不报,恐怕日久生变,贻误国事,也是万万不可。” 看着白太师面色为难,宇少泽顺话接道:“家叔这次戍关,小侄会随同前往。” 七年前,白太师的长子白符琨和宇天誉同为副将,随军出征。战后,宇天誉回朝复命,白符琨却为掩护主军后撤整兵而被牧荒国国主可典-铁罕杀死,殒命沙场。 一个成了英雄,一个成了英魂。 宇少泽当时虽然年少,但对此事印象深刻,此事对他也影响深刻。 宇天誉通敌叛国,绝对不可能!然而人证物证确凿,与伏沙部王子通信之事也假不了。那个倒霉的宇天誉,多半是与那王子谈得来,便连立场也不管不顾,自以为做得低调,却不知人心难防,早有人将此信换成了求荣的筹码。那人获得此信不交到兵部却转给太师,看来是白太师主动找上那人,寻着机会加害宇天誉。 难道,白符琨为救宇天誉而死的传言竟是真的?! 难道,白太师一直因丧子之痛而仇恨宇天誉?! “少侯果真要去戍关?那事情或有转机。若少侯能发现宇将军却有通敌叛国之举,做个举证人与老夫一起禀明皇上,老夫必会力保少侯清白。” 这是个诱惑,也是个陷阱。 究竟发现没发现这个所谓的通敌之举,白太师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究竟举证不举证宇天誉的通敌之举。去不去伍韬关,也不过是个形式。举证了,跟他一起把宇天誉逼上绝路,宇少泽就脱了株连之罪,或许还会因大义灭亲举报有功而受到封赏;不举证,单凭那一封密信,以白太师的手段也足以将宇天誉折腾个死去活来,宇少泽通敌共犯、知情不报的罪名也是铁打钢铸一样牢靠了。 白太师所需要的是宇天誉通敌的罪名从宇少泽口中说出来,这是比那封密信更有力的证据,也是由自己挚爱的亲人施加的比死更残忍的惩罚。 白太师目光烁烁牢牢盯着宇少泽,像一柄利剑指住他的咽喉,逼着他给个回答。 你究竟是选择送他死,还是想陪他一起死? 宇少泽小心翼翼的润了润嗓子,出声却仍是干哑:“太师,等小侄的好消息。” 白太师听到此话掩饰不住自己的喜色,两臂加力,真正扶起宇少泽,滔滔开言:“少侯果然深明大义,不为私情耽误国家!难怪连皇上都属意少侯,待少侯凯旋归来,老夫定当为少侯保媒,琉雅公主的驸马非少侯莫属!郎才女貌,必将传为千古佳话。”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4 章 第四章、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也! 更新时间:201039 10:09:38 字数:4831 伍韬关。 宇天誉在校场操练完兵马,经过马场恰见少泽牵着一匹矫健的黑马,唐试越高坐马上,俯身与少泽笑说着什么。 初来时少泽还鞍前马后的紧跟着宇天誉演兵布阵,与各个副将统领打得一片火热,对军营各项事宜都很有兴致的研究个透彻,甚至连毫无趣味的军文急信都翻了个遍。如今几月之后新鲜劲一过就对这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失了许多热情,整日不主动给他安排些事干他避而不见。 前一阵唐试越说以前在京城也没机会,现在正好想学学骑马,宇少泽兴高采烈的应承下来,不仅要叫他骑术,还非要他再学射术。近来倒是日日有了事做,两人在马场一呆便是一天。 看两人带着马走远,宇天誉想起那日在酒铺荆无仞对他说的话来:“少泽甚有定国侯遗风,又有你这个将军叔叔教导,前程无量。只是还要对别的外来影响多留些心才好,如今王公富少间多有些不正风气。少泽的那个随伴曾引得尚书御史两家公子大动干戈,很不简单啊!” 启程戍边之前,宇天誉本欲留唐试越在府中料理上下事务,少泽却执意要带他同行:“随伴不长随我左右还叫什么随伴!” 来到伍韬关之后,宇天誉想安排唐试越在军中虚任幕僚,行些文书之职,也被少泽一口回绝:“试越是我的私人亲信,又不是军中兵卒,怎能在军中应职!” 总之,少泽护着唐试越让他一点没辙,也令他越发紧张两人关系。 “试越,你现在的骑术已经基本过关,只要不是性子太烈的马都应不在话下,再熟练几日我便教你高级一些的御马技巧,到时候悬崖勒马也是轻而易举。”宇少泽甚是得意自己教导的效果。 “基本骑术学会就好了,我也未必有什么机会去悬崖上赶马。”唐试越倒是见好就收,“有上马、下马、驱马、停马的本事,又稍识马性儿,倘若少侯偶尔命我去办个什么急事,骑着马能快去快回就足够。” “倘若真着急起来,怕光这些本事却又大大的不够。不过也不急,来日方长,骑得熟了便也无师自通了。” “多劳少侯费心了。只是这几日都陪试越呆在马场,承着却将职不去帮将军处理军务好么?其实前阵子将军安排我做些文书工作,虽未必能完成得多好,但交差还是可以的,少侯一味处处护我,恐惹将军不悦,倒是试越的罪过。” “不悦便不悦,副将之职是他生要给我的,我又不是真想杀敌立功。那些文书琐事自有当差之人应对,何苦劳你。况且军国之事多属机密,不知道了自然无责一身轻,若是不小心牵扯上什么,只怕洗也洗不清。”宇少泽言语之间微藏怒气,像是意有所指。 唐试越转念想到什么,未再详问,只是故作轻描淡写的随意说道:“将军英雄豪爽、性直意诚,定是把许多事情想得简单干净,便是立场不同也未必戒心以对。之前定是怕我闲来生闷便吩咐些轻松事做,这是极瞧得起试越才这么对待。幸好少侯心思缜密,总能想到背后详细,当局者偶尔无心,旁观者时时有意,恰与将军相得益彰。” 宇少泽听话听音,想唐试越聪颖异常,定也是察觉了什么才出言提醒,只是唐试越不知这“背后详细”自己察觉的时候也已晚了一步,此时已是补天乏术、只能破罐子破摔。只是怎么个摔法也颇挣扎了一番,究竟要不要跟眼前人共做商量,反复考虑之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心里。此事关系的是与他最关心的人,牵扯的是他最不愿牵扯的人,他不想把这潭水搅得愈发浑浊。 他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再开口已转了话题:“对了,近来你日日骑习,身体可还受得了?我教徒心切,竟是也疏忽了你身体文弱,并不像我这般筋粗骨壮,耐得折腾。” “前几日骑在马上倒也不觉,只是这几日疾奔得远些,双腿仍不敢太过放松,紧夹马腹,下马时才觉得浑身酸软、腿侧也有擦淤。”唐试越轻轻说着,眼观宇少泽面露担忧之色,微微一笑,“并不打紧的,若是这些微皮肉轻伤都受不了,只怕连座下马儿都要瞧我不起,再不愿受辱载我。” 宇少泽听他这么说,面色稍缓,仍负疚道:“今日不练了,这就回营帐我给你擦些药,我正好多的是专治皮肉伤、活血散瘀的药。” “试越从小做下人,虽不如少侯习武负伤那般荣耀,被主子责罚受点皮肉之苦已是家常便饭了,自己做些简单处理就是,不敢劳少侯费心。” 宇少泽却并不理唐试越在马上婆婆妈妈的拒绝,径自牵着缰绳往回走。 命人将使者护送出关,宇天誉立刻往宇少泽营帐方向走去。 来到窗外,听到两人低语交谈之声,知道唐试越也在帐内,宇天誉沉嗓咳嗽一声,在门外等了片刻看到唐试越边收整衣衫边从门里出来,向他拱手相拜。 宇少泽的声音也接着传了出来:“要进就进,装模作样学那些奸猾老陈咳什么咳,装腔作势!” 宇天誉有要事相商,无暇纠缠他们在屋里干些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唐试越一眼,吩咐:“你先下去,我有要事与少泽商量。” 宇少泽这回也没有再与叔叔作对,向唐试越点首示意,唐试越心领神会,知趣而退。 宇天誉大步迈进帐内,开门见山道:“刚才伏沙部博煜王子派使者前来送信,牧荒国国主铁罕一万武奴、两千亲兵连夜往伍韬关进军,午夜时分就到关外了!” 宇少泽闻言变色,敌人来势凶猛,这仗要赢可不轻松。可他更在意的却是话中看似并不重要的那几个字“伏沙部博煜王子”。 “博煜王子?”少泽不解,“伏沙部不是只有一个叫勃驭儿-察泰的王子吗?那不应该称察泰王子吗?” “哦,为了纪念他叔叔,他的名字和他叔叔一样,都叫勃驭儿-察泰,他叔叔作为察泰王子更有名气,他便谐音化了个汉名叫做博煜王子,以示区别。”宇天誉没想到这么重大的消息都能被岔开话题,“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牧荒国要进攻伍韬……” 话没说完,宇少泽就打断他,接着话茬问道:“重要的是牧荒国要进攻伍韬,为何伏沙部王子会派使者前来报信?” 宇少泽语气严厉,宇天誉有些愕然,支吾片刻便只好从实说来:“这一年我与博煜王子多有书信往来,也曾和他密约见过一面,是个可信的人。” 见叔叔承认此事,宇少泽头嗡的大了,剑眉倒竖,便要发作。 宇天誉看他神色却如犯错孩子般一句紧跟一句的补充、解释:“只见过一次,并没说什么要紧事!信使来去也极隐秘!多是他给我来信,我看过就烧,从没给他回过,只让信使口头带一两句回话。” 有的时候他的侄子反而更像他的叔叔,比如这时候。 宇少泽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二心,生生将火按捺下去,白太师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冷静下来,他仍语带恼怒的道:“敌国王子给你送信,不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不上报就是私自通敌了知不知道?” “知道,所以才不敢回信。他来信都说一些牧荒国的情况和他们伏沙部的事情,我想着多了解些对方国情,于我军有益无害,况且博煜王子仁义之人,叫我先不要声张……我们来往都很小心,别人都不知道……”宇天誉声音愈说愈低,显得毫无底气。 宇少泽是知道自己这个叔叔的,有时候聪明的厉害,有时候却也笨得让他想哭。 “如果你们不是在密谋什么,有何不可声张?再小心有什么用,备不住人家耳目众多!别人都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这满军之中你宇将军把谁不当自己人啊!” 宇天誉知道自己做的不那么对,却不理解何故宇少泽如此动怒。怕被人发现就小心再小心,大不了断了往来也没什么,心里这么想,口上却不敢再这么说,没得应对,只能把事情全盘托出,希望求得少泽谅解:“牧荒国国主一直是由六部之中实力最强的平凉部大君担任。 三十年前伏沙部有两位王子,大王子勃驭儿-察泰智勇双全,很得民心,被伏沙部大君立为储君,监国数年大行修生养息之策,让一向草水不丰的伏沙竟显富足之象。这对于伏沙部自然是好事,但在疑心慎重的牧荒国国主可典-铁罕眼里却是大大的不妙,生怕大王子将来成了大君伏沙部会一跃成为牧荒国第二大部,直追平凉部。伏沙部上任大君还没退位就被铁罕派出的武奴杀了长子,气急而死,死前曾让二王子勃驭儿-郸阵发誓报此大仇,郸阵本来就和大王子察泰感情很深,铁罕杀他兄长立他为君,他不但不会感激,反而因此恨他。” 宇少泽听得用心,宇天誉也讲得更起劲,没察觉自己也带了些书生语气:“伏沙部这三十年一直奉行察泰王子的政策休武兴农,实力大盛,就是反了平凉部也不是什么难事。而间骋部、哮蛇部等其余四部在牧荒建国百年来被平凉部穷兵黩武压制得不能发展,早就有反抗的势头。这次铁罕率领的一万武奴就是从五部强征来送死的。若是伏沙部举兵,四部不但不会阻拦,响应伏沙出兵讨伐平凉也在情理之中。” 宇少泽听完前因后果,心里冷哼一声,铁罕这个莽夫,杀人长子自掘坟墓之事竟不止一例,原来白符琨之前早有个察泰王子。 “他特意向你说明这些情形,多半是为了将来伏沙部夺了国主之位后求和休战。他怕反叛之事败露所以叫你秘而不宣。这次他又提前给你报信,你可欠了他的人情。”宇少泽知道再在博煜王子一事上纠缠无益,一拍桌子回到当前最要紧的事上来,“这些事以后临头再说,先说铁罕吧!一万武奴、两千亲兵?还知道什么消息?” “博煜王子知道的不多,伏沙部被征去的武奴中有一多半是效忠于他的,一得到发兵的消息就报给他了。据说贴很并无任何作战计划,武奴按部族分成五路各自冲杀过来,哪一部武奴先攻到关内取了我的人头,那一部就免一年供奉,手刃我的武奴封地赏爵。铁罕带亲兵坐镇观战。博煜王子已经给效忠他的武奴下命,趁此机会半路逃回伏沙部,不会参与此战。伏沙部是五部中离伍韬最近的部族,有他们拦在中间,铁罕绝难调来援兵。” 一万武奴不仅是一万精兵,更是一万可怖的死士。个个以一当十,不幸死了就算白死,杀到最后活下来的从奴隶身份一跃成为贵族都有可能。 “看来他这次不是来享受亲自杀人的快感,而是来享受看人杀人的快感的。”宇少泽说得轻松,眉头却紧紧锁起,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是大危急了。 “更糟糕的是他来的时机!五日前聂副将刚被调援去了裕阳关,带走三千兵马,如今伍韬关内上下剩下不到一万兵马。我已点燃烽火派出援兵,潼山郡的援兵最近,也得破晓才能到。虽然我手下无一弱兵,但九千士兵对一万杀手,就算是有险可守也免不了死伤惨重。铁罕看得杀兴大起,带着两千亲兵上阵冲杀也是意料之中。铁罕!”宇天誉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眼睛里恨得要喷出火来。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5 章 宇少泽心下了然,因为那个人,叔叔与铁罕,旧恨未报新仇又来。 聂副将?聂文远!能轻易出入宇天誉军帐的没有几人,这次他前脚刚走,敌兵后脚就来,也未免太巧!如果与白太师勾结,向他通风报信的真是这个姓聂的,那正好利用此次机会来个斩草除根、一箭双雕。 宇少泽打定主意,抬头看着宇天誉,自己唯一的亲人,一直如父如兄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心里最重的人,曾向自己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 内心灼烧着一遍遍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擒贼先擒王!铁罕专程赶来给我们送立功的机会,我们少不了也得亲自去谢他一番。”宇少泽终于开口。 叔侄两人英雄所见略同,都同意擒拿铁罕是避免全军覆没的最佳方法,但对谁领兵前往却产生了分歧。 那一万武奴人人武艺高强,以已死之心攻城,守关兵将们也个个抱着舍命的心全力御敌,拼到最后就看人数。因此守关的兵将必须尽量多,守住城的机会也才越高;因此能领去擒拿铁罕的兵不能太多,领兵越少深入敌后战胜主将的机会也就越小;因此两人都在抢这个危险。 “誉叔叔,我离开安乐的京城,远来伍韬关不就是为了等这个立功的机会吗?”宇少泽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力量,他继续狠心说道,“又不是真的舍不得你,陪你来玩的!” 宇天誉神色一黯,这是他无法反驳的一句话。 沉默片刻,他坚决的说道:“伍韬关让庞都尉留守,我领一千骑兵引开铁罕的亲兵,你带三百精兵绕到他们后方潜入,擒住铁罕后不要恋战,火速赶回伍韬,命武奴缴械投降。就算敌后还要伏兵,也会忌惮而不敢杀我,我再想办法撤回关内。” 谁都不让步,谁也无法再进一步。 但这个局面是宇少泽早就料到的,宇天誉一定会把立功的机会留给他,把危险的战斗留给自己,这也是他在等待的。 “一定要活下来!”宇少泽的眼神充满祈求。 “难道你不信我?”宇天誉扬着嘴角一笑,迈步出门。 宇少泽迟疑着叫住他:“天……誉、誉叔叔……” 叫住他,却仍迟疑着:“正是自己人,才会背叛。是敌人反倒谈不上背叛,不是吗?” 宇天誉摸着头嘿嘿一笑:“知道啦,少泽教训得对,这次擒住铁罕也算是还了博煜王子的人情,以后再不与他来往就是!” “誉叔叔会原谅背叛你的人吗?”宇少泽望着阔步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不论什么原因。” 第五章、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更新时间:2010310 12:34:38 字数:3625 将要带去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人马选派完毕,吩咐完各项事宜,宇少泽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推开门走到院外,看到唐试越正在阶上坐着,他信步走了过去,在唐试越身侧坐下。 冷冽的夜风擦拭着大地,宇少泽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也稍稍冷了下来。 “试越,知道晚上的战事了吧?” “嗯,知道了。这次牧荒来势汹汹,刚才又见宇将军吩咐庞都尉守关之策,想必已经决定孤身犯险捉拿敌首了吧?”唐试越总是这样,聪明,淡然。 “他诱敌,我擒王。” 宇少泽凄然一笑,仰头望向天空,浓浓的夜色将星月的光芒毫不留情的遮住,满目漆黑。 深冬时节,夜总是来得又快又黑。片刻前西天还是一片血染之色,转眼已变了乾坤。 “有将军的勇猛和少侯我的玄机,还有什么差的。今晚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你呢,就乖乖躲起来睡觉,什么事也别掺和,天明了我自会回来叫你起床。只是夜里外面必定嘈杂,可能做不了美梦。” 唐试越感觉到了宇少泽话中的无限落寞,寒风扫过,浑身一颤,心里竟也腾起股莫名寒意。他看着宇少泽,清俊的侧脸剪影在静谧的暗夜里,显得无比苍白。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坐着,看着不同的地方,想着不同的事情。 宇少泽僵硬的像个石像,唐试越静的仿佛不存在。 空气滞重,犹如浓的化不开的浆,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宇少泽终于打破沉默:“试越,说说话吧!” 说说话,简简单单几个字说得越轻快,就代表心里越压抑。唐试越贴身跟了宇少泽一年多,第一次看到他示弱,打开他内心紧闭的闸门,就这样让夜风吹。 “少侯这么说,试越倒是想起一个有趣的人。” “比宇天誉还有趣?”宇少泽记得试越曾评价过宇天誉,就是有趣二字。 唐试越浅浅一笑:“同宇将军一样的有趣。” 顿了一顿,唐试越突然转头问宇少泽:“少侯虽然一直不曾提过,其实是知道试越来历的吧?” 当初尚书御史两家公子斗气争唐试越的时候,宇少泽作为两位公子的朋友没少纠缠其中,两边都向他求主意、定计谋想整对家,弄得他相当尴尬,知道他们听不进去也得不停说和。令他想不到的是,唐试越竟主动找上他,说听他名声好,想求他收了自己入府。宇少泽自然也是早听过别人说起他的诸般妙处,那日一见本人,果然不同凡响,加上近来被两家拉扯得十分疲累,便想顺水推舟将他买了过来,了了这段荒唐事。因为宇少泽再他的酒肉朋友圈里也是当仁不让的核心人物,两家公子都欠他不少人情债、金钱债,这次他横刀夺爱两家都没好再吭声,而且宇少泽素来洁身自好、不近美色是出了名的,还只当他是为了二人和气才出此下策自掏荷包。不过事后宇少泽免不了向两家各献了些珍宝奇玩,赚回些往来人情。 有人送上门,宇少泽这么灵的人收自然会收,只是不会收的不明不白。在唐试越两脚尚未踏进定国府之前就将他查了个一清二白。 唐试越,原名堂诚越,父堂正明,原二品“上殿左执律”,与白竞仁白太师、宗奚荃宗太傅同是助当朝皇帝登基的功臣。只是他还是有名的佞臣,当初与白太师、宗太傅之子宗绅勾结,害了不少与他们意见相左的贤臣良将,荆无仞的父亲就是被他们谋害。不过堂大人明显奸得不如白太师有水准,荆父被害一事破案,白太师立刻反咬,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他却被抄家斩首。宗绅也因此案获罪,从此宗太傅与白太师交恶。 堂诚越母亲早亡,父亲又丧,作为罪臣之子充为官奴,为避嫌恨,改了名字。 宇少泽点了点头:“你十几年前家遭变故,我十几年前连失父母,也算同病相怜。只是你比我少个安身之处、少个亲人,却不知比我多受了多少苦。” 唐试越想起自己身世,本些悲凉之意,听他这么说,顿时心生暖意,觉得与他的心更贴近了。 “堂家被抄时,我九岁,虽不如现在这么洞明世事,却也一下子明白了世态炎凉。一朝富贵如天,一夕卑贱如土。当时我看着兵卒把我的家翻得乱七八糟,又怕又恨,哭不出也喊不出,一个人站在院中,好想有哪个兵卒是恨我父亲的,从背后一剑将我刺死。”唐试越说着这段在痛苦中浸泡已久的往事,不徐不疾,仿佛在讲一个听来的故事,说到这里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我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就好像再站一站心就会从此停跳。终于,有一个人走到我面前蹲下,他抓着我的肩将我摇醒,然后对我说,‘今天你失去了亲人,将来还会有很多朋友来填满你心里的空缺。所以,你现在虽然痛,心里就像被掏空了,还有可能被划出了裂痕,也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心,不能让它碎了,如果现在就碎了,将来就算再遇到很好很好、像亲人一样的朋友,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放在心里温暖自己了。’” “放在心里温暖自己?”宇少泽品着这几个字,“这个人比现在的誉叔叔可有趣多了。是什么人?” “我当时心里正难过,听他一个局外人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其实是很不屑理他的。可他看我还是不动,就也不再说话,在那里一直陪着我,一直到晚上。在我身边收了一天,兵卒们不时过来向他汇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负责查抄堂家的统领。偌大一个堂府被搬的空空荡荡,下人们也走的走散的散,只剩我们两个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也不知怎的,我突然一点也不厌他。他那时说的话我现在每每想起仍觉得很傻,他解下身上最贵重的配饰塞在我手里,跟我说他想做我第一个朋友。”唐试越说到这里停住了。 宇少泽哧的笑出来:“朋友?这个统领不知我是否认识,说话如此天真之人朝中罕见啊!”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6 章 “我当时虽然很感激他,毕竟一夜之间连个愿意与我说话的人都没了。但是说要与一个从此沦为官奴的娇惯公子交朋友,任谁都会觉得这话不过是他看我可怜,一时同情心泛滥说说而已。”唐试越抬头望着北天从厚厚云层中挤出的一点星光,那光芒遥远而微弱,但在这一色沉重的夜里却显得无比可爱,“我至今都记得他在一轮冷月下,半跪在我面前请我允许他做我朋友时认真的模样。” “那他是认真的说说而已呢,还是认真的做了你的朋友?”宇少泽也经历过昨日门庭若市、今朝门可罗雀的戏剧人生,对这等可以轻易说出的许诺早已免疫。 “试越这不是正在少侯身边做随伴么?”唐试越站起来,转身向屋内走去。 宇少泽愣住了,听不出他话中喜悲,也猜不透他的话外之音。那人说到后做到了没有,在我身边做随伴是算好还是算糟? 未等宇少泽仔细斟酌,唐试越已从屋内取了件赤锦裘轻轻披在宇少泽身上。 宇少泽忽然握住唐试越搭在肩头为他披衣的手,纤长白皙的手指毫无温度。 “试越,无论是第几个,也让我做你的朋友吧!可以放在你心里的朋友,随便什么角落都没关系。” 唐试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宇少泽继续道:“我自知没那本事,也不奢望能填满你的心,也不妄图能温暖你的心,不敢保证你要我帮的忙一定能帮到,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找个人陪你说说话,或者只是坐着,这样的朋友我能胜任。” “早在当初求少侯收留时,试越已当少侯是知己了。”唐试越缓缓抽出渐显温热的手,又坐回宇少泽身侧,仍是风一般轻柔却又不可抗拒的声调。 虽然在唐试越入府前,宇少泽就把他查的透彻,但相处一年多来,宇少泽却觉只能将这个身为奴隶却处处散发着贵族气质的人读懂一半。如轻烟淡云般,看不清,摸不透。今天,他破天荒主动谈起了自己的事,宇少泽才豁然明白,不是他刻意隐藏,故作捉摸不定之态,而是,他的心,本就只有一半。 宇少泽想到自己,也什么都明白了。别人总是说自己高深莫测,高倒未必高出多少,深却是极深的。如果说唐试越的心早已被砍去一半,剩下一半还是那人以真心托付才抢留下来的,那么自己的心则是双重的:外面一层如玉一样温润圆滑,貌似剔透却看不清虚实,初触冰凉,稍捂极热,一旦放手,复又冷却;里面一层如玉一样晶莹易碎,是他最真实也最脆弱的所在,脆弱到只放了一个人就几乎碎掉。 他只有半颗心,所以总是那么轻;自己有两颗心,所以总是那么重。 其实半颗心、两颗心,其实是差不多的,都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 “试越刚才说的那个人,我十岁的时候似乎也认识,总觉得很相像。” “或许本就是同一个人,或许我们都是追逐着同一个人的脚步,在记忆里拼凑同一个人的影子。” “记忆里的拼凑出的影子吗?”宇少泽紧了紧裘袍,“难怪在太阳下等了那么久,那个人却离我越来越远,影子也越来越淡。” 清越悠扬的钟声响彻伍韬。警钟!敌人攻来了! 宇少泽立刻起身,却被唐试越拉住,宇少泽难得的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担忧。 “少侯和宇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他的声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用十足的真心在叮嘱、祝愿。 宇少泽点头,转身疾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返了回来,直视着唐试越,清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宇天誉!” 这次,唐试越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 宇少泽再不多想,立手成刀重重劈在唐试越颈后,在他昏厥倒下之际伸手扶住,将他抱到一个远离军帐和粮草重地的隐僻小屋内,解下自己身上的赤锦裘盖在唐试越身上,这才掩上门赶去宇天誉军帐。 枉你自诩有颗玲珑心,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看不出来!试越句句暗示,就差说出名字来了!宇少泽暗责自己迟钝。 堂家被抄是十二年前,十二年前宇天誉正在御近卫得宠,抄家这种差使自然落不到别人头上!自己就发现宇天誉把宇家每人一枚、量身雕凿的玉佩弄得不知所踪,也正是十一二年前的事! 什么很相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试越入府时说是慕自己之名,如今看只怕是冲着自己那个好叔叔而来。 那么,只有让他一觉昏睡到夜尽天明。 第六章、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更新时间:2010312 21:04:12 字数:3554 士卒往来喊喝、器物甩砸破碎之声渐渐落下。恍惚中唐试越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那场真实的噩梦中,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人,不是幸存的人,而是被所有人遗弃的人。四周空空荡荡,心里也空空荡荡。在无限寂静之中,裂纹在已变成一片虚无的心口肆意蔓延开来,就在要迸溅为粉末的刹那,一个人影出现了。他轻轻捧住了这颗心。 在满眼满心、无声无色的虚空之中,那抹突现的青黑竟是如此柔和,如此明快。 “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吧!我需要你,可以把我放在心里。” 不是命令,不是怜悯,是祈求。他知道怎样拯救一个孩子行将化为死灰的心,他知道自己的心需要的不是被保护、不是被同情。他是狡猾的,他的狡猾带着天真。 自己只不过想被人需要。仅此而已。 这就是能让自己的心重新煅烧成型所缺的那点希望之火。 士卒往来喊喝、器物甩砸破碎之声渐渐落下,在无限寂静之中,一个人影出现了。 带着火的颜色,血的气味。 他来到自己身边,俯下身,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宇天誉!”唐试越突然喊出了声,仿佛正在失去什么,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唐试越被自己那一声喊惊得睁开了眼,近在眼前之人也被他惊得后退一步。 那人很快恢复神色,浅浅的笑着,却掩饰不住满脸的憔悴。 “怎么,才睡了一夜试越就认不得我了?我与誉叔叔长得没那么像吧!” “少侯!”唐试越盯着眼前之人,他不一样了,和昨夜阶前不一样,和之前在京城时更不一样。昨夜发生了什么?,唐试越甫一坐起便觉得后颈酸痛,头也有些发晕,看着身上盖着的赤锦裘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还疼吗?怪我出手太重!”宇少泽看着唐试越扶额微蹙,歉意的说道,“实在是怕……” “少侯是为了试越着想,试越明白。” 昨夜宇少泽击昏自己前说的最后三个字,今日自己醒来后最先说的三个字,都是那个人的名字,宇天誉! 彼此明白了什么,彼此心里都明白。 但,这些都不是唐试越此刻最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有:“战事如何了?少侯可曾受伤?将军也安然凯旋了么?”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7 章 他最关心的只有将军。 宇少泽转身推开房门,耀眼的白光汹涌而入,刺得唐试越眼里忍不住泛出了泪水。 “仗已经打完了。攻打伍韬关的武奴已退。”宇少泽顿了顿,深深呼了口气,徐徐说出了最关键的事情,“没想到铁罕竟暗藏了五百名由平凉本部亲训的武奴带在身边,誉叔叔为我引开亲兵和这些武奴,身陷重围,如今生死未卜。我已成功擒杀铁罕,为誉叔叔报了仇。” 赤锦裘无声滑落地上,唐试越这才看清,门外白茫茫一片,竟是昨夜下了雪。 雪花很大,自顾自沉沉坠落,毫无轻盈飘逸之感。 没有风,唐试越却冷得打了个哆嗦。 生死未卜。 聪慧伶俐如他,这时竟反应不过来这简单四字的意思,就像大雪冰住了脑子,没有办法思考。 他冲到宇少泽面前唐突的问道,“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 不再称少侯,不再称将军。宇少泽从没见过唐试越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确信自己昨夜将唐试越打晕是明智的。 “他只带了一千兵马,要对抗两千五百王族亲兵,多半凶多吉少。”宇少泽话音也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将军那么厉害,练武场上以一敌百的时候我也见过,少侯怎么能轻易说出凶多吉少这几个字!”一向冷静的唐试越变得有些疯狂,用了敬称,手却不敬的死死拽住宇少泽的衣领。 宇少泽却没有介意,他知道这个消息给唐试越带来的刺激,足以让这只平时用柔顺的皮毛回应他人抚摸的小兽呲牙相对。他轻轻握住唐试越攥在自己胸前的手,仍旧用尽量平常的语气说道:“我派出去找寻誉叔叔的人都回来了,誉叔叔所带千名士兵只找回四个受了重伤的,其他人早被埋在深雪之下,毫无踪迹可循,只能等雪化了再去查探。” 唐试越听到这些话,全身僵住了,就好像外面那纷纷扬扬的大雪转而落进了心里,把心填得满满当当,却又冻得冷硬。一同冷掉的,还有心里那个人。 呆呆的看着宇少泽,他有着跟宇天誉一样的眉峰,跟宇天誉一样的明眸。 唐试越脑中的雪似在那目光的照耀下化去,将思路冲洗的无比清晰。多月来宇少泽的各种神情在他脑中一一闪过,变化着、对比着,最后回到眼前。眼前的宇少泽是难过的,他的眼神是黯淡的,但,还不足够难过,还不足够痛。 跟随宇少泽一年多,对口中的誉叔叔、心中的宇天誉是什么感觉,他自己说不清,唐试越可看得清。而现在,他却是这么平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说着他心里最重的那个人的生死。 唐试越甩开宇少泽的手,冷冷的问:“你早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 “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这正是昨晚宇少泽在阶前说过的话。 这时,宇少泽曾有的怒气、挣扎、愧歉、凄冷、落寞,都得到了解释,得到了印证。 他昨晚冒然击昏唐试越的理由也不再牵强,不是怕唐试越有什么闪失,而是怕唐试越让他的计划有什么闪失。 宇少泽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没有说话。他没有否认。 唐试越想通了却理不清,他紧紧抓着宇少泽双肩,用失了真的声音责问着:“为什么?宇少泽,你为了什么?” 他不相信宇少泽是为了独享功劳,为了当驸马,为了娶公主。因为他明白宇少泽的心,就像明白自己一样。 他已当他是知己。 知己知彼。 宇少泽任凭唐试越抓着,依旧没有说话,他紧紧咬住下唇,流进齿缝的血只有他品得到。 过了许久,唐试越的手慢慢松开,在他就要瘫倒之际,被宇少泽一把抱住。 宇少泽双臂是有力的,声音却极温柔,听在唐试越耳中犹如梦语。 “我知道他死不了,难道你不信他么?” 唐试越立时惊醒,直视着宇少泽。 宇少泽的眼神是真诚的,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悲伤,他继续轻声说着:“他敢让人把他放在心里,他就敢让阎王爷别把他放在心里。他可是那个宇天誉啊!他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的。” 宇少泽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唐试越相信的魔力。 “是啊,他不会就这么走掉的!他答应过我,无论我什么时候想找他都可以的。我这就去找他!”唐试越说着就冲出门去,宇少泽反应过来追出去时,他已跑出去好一截了。 宇少泽喊道:“试越,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唐试越停住脚步,愣住了。 宇少泽,不可能是为了什么而这么做,他一定是为了谁。 宇少泽等不到回答,声音略有些消沉:“无论你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已是放你在心里了。你要是信我,便听我一句,找到他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回京城!” 唐试越牵了匹老马,跃马上身奔出了关外。 宇少泽曾告诉他,这匹老马是宇天誉在京中做御近卫时就惯骑的,疾驰而过如尖刀突进、劲风割脸,故名尖风,如今虽然年老力衰,宇天誉上阵也有了新的坐骑,却仍带在身边,好生照料。 昨夜里天上的浓云仿佛毫无保留的化作雪白倾洒在大地上,雪一夜之间就积到两尺多厚。唐试越独自御马行走在茫茫雪原上,无法想象在数个时辰前牧荒国的武奴们和守关兵将冒着大雪,手脚冻得冰冷却仍奋力拼杀的样子,也不敢想象宇天誉带着士兵在没膝的深雪里迈步前进以寡敌众的样子。 铁罕昨夜陈兵是在沁格兀湖旁附近。唐试越赶到这里只看到一座临时搭起的简易军帐,帐幕上溅满了斑斑血迹,颜色已经发暗。唐试越叹了口气,想必刚喷洒出来时这血是像花、像太阳一样鲜红,还微微散着热气的吧,只是如今人死血凉,不过在这满眼纯白之中徒增一道难看的颜色,那还分得清是我军守家护国淌的血还是敌军征荒扩土流的血。 地上稍显凸起的积雪不免凌乱,那每一个无声的雪堆下都埋葬着至少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此时他们只怕早已变得比沁格兀湖中的冰还要冷、还要硬。唐试越绕过这片杀戮之地,一面仔细观察着雪地,一面沿着湖往远处骑去。他是厌恶这若无其事掩藏了一切肮脏罪恶的雪的,让无知的人们沉醉于眼前虚浮的洁净美丽之中,对雪下真实的污秽视若无睹,就仿佛雪藏能永久,粉饰能乱真。 直走到湖的尽头,唐试越才看到地上开始有散布的尸体,越往东堆起越密集,他沿着尸堆行到了一个几丈高的山坡后面,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决战场。宇天誉一定是率兵在湖尽处现身诱敌,一路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到这冷风岭余脉东面凹谷与他们缠斗。在这里,即便宇少泽奇袭军帐时铁罕放狼烟鸣金号急招手下回兵救援,亲兵们也是看不见听不着了。但是这里也是一处绝谷,再无退路,固然能困住敌兵,也必定囚住了自身。 宇天誉为保宇少泽擒王成功,竟做到如此地步。 唐试越翻身下马,轻拂尖风鬃毛,附在马耳边低语几句,那马有如听懂其意,径自入到谷中轻蹄踏雪,嗤嗤喷着鼻息嗅寻起来。唐试越也从谷口向内专挑雪堆高耸之处翻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唐试越直挖得自己的双手从初时被冻得冰冷生疼,到后来火热奇痒,再到现在两臂僵硬,五指保持着爪形,麻木得失去了冷热知觉,只机械的挖开一堆堆被压得厚硬的积雪,翻着一具具尸体,不停重复。 他没有时间给自己双手呵气取暖,没有时间摩擦双臂回复温度,不停翻刨着。 他不敢用满地的阔刀藤盾代替双手,虽然那样更便捷,但他怕无意间伤到宇天誉,小心翼翼翻刨着。 他的心在嘶吼、在咆哮,声嘶力竭的喊着那个名字,他的唇却一直紧闭着,他不敢喊出声。牧荒国国主刚刚在这附近被杀,哪个部、多少兵,突然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8 章 他是厌恶这雪的,白得那么刺眼,刺得眼睛止不住涌出泪来。 第七章、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 更新时间:2010314 12:19:14 字数:4443 不远处尖风低低的嘶鸣几声,像是在唤他。 唐试越急忙奔过去,双腿在冰雪中跪了太久,变得不受控制,短短十几步路跌倒了两次。 尖风轻轻用前提点着地,等着他过去。 唐试越冲到马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一下一下小心拨开层层积雪。清去了半尺多厚积雪,手指触碰到什么冷硬,他更加轻缓,开始一点一点拂去积雪。 雪下之人保持着面对强敌时冷冽严峻的面容,覆着盔甲的一层薄冰中凝结着大片大片的殷红,一时辨不清到底伤在何处,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柄黑漆漆的啸虎枪,一动不动。 “天誉!”他终于失声唤出了这个名字。 被寒气迫得失了血色更显透明的双手在他脸上温柔拂拭,畏缩着停下探他的鼻息,半晌毫无感觉。 一定是自己的手被冻得木了,一定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才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唐试越着慌起来,多怕这躺在自己面前的他已变成冰雕雪砌失了灵魂的…… 不会的!不会的!还没有认出我,没有生逢,你怎么敢就这样与我死别! 怔怔望着他不变的容颜,十指勾绘着似柔和似坚毅的线条,刚才凝神探息时梗在心口的泪意蓦然冲出了眼底。 于是,心沉了,心灭了。 雪仍无言坠着。 他的泪滑落再温暖不了他的脸,在寒气侵逼下反而像两片冰刃狠狠划着双颊。 无力的伏倒在宇天誉毫无体温的身上,他想,既然已无法生相守,不如就这样死相随。 至少,这一生,心没空。 但,宇天誉的心呢?他的心里可曾有一角落始终放着自己? 但,宇天誉的心终于有了回应。 唐试越惊得坐起,他的脸侧贴在宇天誉胸甲上不多一会已凝了层脆冰,惊起时扯得生疼,然而他浑然不觉,只怔了怔便又俯身趴在宇天誉胸口屏气听着。 一下,一下,微弱却有规律的跳动着。 唐试越欣喜得几乎要唱出歌来,只是也没有什么歌足以形容他此时心情。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生火取暖,为他回升体温,治疗伤口! 雪下埋了这么久,唐试越不敢轻易动他,拍拍马背,飞快转身在谷内外寻找蔽身之处,就好像片刻前心如死灰的是另外一个人。尖风乖觉的守在宇天誉旁边,重重的鼻息旋喷出来就化为白腾腾的热气,待唐试越回来时,宇天誉身上的冰层已都被温热的气息化掉,稍加搬动也不致割破皮肤、裂伤筋骨。 在这谷内沿着岭脉向南,唐试越发现一个已被雪掩去大半、不足人高的洞口,试着钻进去狭洞走了几米,发现里面竟有一间不小的穴洞,地上还零星落了些干羊粪,轻轻一踩就碎为粉屑,看来很久以前有人在附近放羊时曾进洞遮风挡雨。 唐试越看雪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尖风又进不了这低矮山洞,留它徒在这里挨寒,若有人来也难免暴露踪迹,便对尖风细语一阵,命它独自择路回到伍韬关。初时尖风尚犹疑不舍,只围着宇天誉嘚嘚打转,唐试越好说歹说才劝得这匹忠马离开。 面对几乎冻成冰人、满身是伤的宇天誉,唐试越既不敢使劲牵拽,又不敢用力搬挪,只好用刚才从尖风身上卸下的缰绳将几面盾牌穿绑成席,载着宇天誉一路拖回山洞。 唐试越本是文生,虽从小为奴,但一直在官家跟着些王孙公子哥跑来跑去,也没练下什么精壮体魄,此番能把宇天誉拖行数里,也多亏了雪滑之功,进到洞来已是气喘吁吁满身湿汗。就算如此,他也顾不得休息,又急急回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不分敌我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扒下披风、战袍等衣物,看着他们的狰狞面目,也无暇忌惮,只是尽量避开那些尚未瞑目的注视,不停在心里默念“今日对诸位多有不敬,还请原谅,待将人救活过来,有朝一日,定为诸位掘坟造墓、盖棺竖碑。还请诸位安心往去,或极乐成仙,或转世为人,只愿诸位脱离这乱世征战之苦。”在几个将领装扮的人身上,他特别留意有无可用之物,竟然在一个平凉部头领身上如愿找到了几瓶伤药和一副火镰,看来做将领的毕竟不同,远来行军还能如此周到。他庆幸之余又仔细寻摸一遍,把匕首、干粮等有用之物都打包装起,裹挟着一大堆衣服匆匆回到洞内。 拖回的几面盾牌都是平凉部亲兵所用,盾面上都蒙了厚厚的生牛皮,精细的绘了青龙白虎纹饰,唐试越一一平铺在地,上面垫了几层皮甲,按着足够舒适柔软了才费力将宇天誉放了上去,接着又在他身上一层层把找来的所有衣袍都盖了上去。终于将宇天誉安置妥当,唐试越却仍不能稍作停歇,又出去四处捡些枯枝烂柴准备回来烧火。山洞不深,比外面暖和得有限,宇天誉的身体是凉的,捡回来的衣物也是凉的,即使盖再多也助益不大,自己在雪地奔波一晌早已冻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全部冻住再不流淌,想借给他些温度也是空想,当务之急是点起火来,让自己暖和过来救他,让他暖和过来救自己。 为时不多,唐试越就抱了一大捆柴枝回来,他却很担心这些被冻得邦邦硬的湿柴能否点燃,但如今也容不得他多想,一切只能尽力而为。他当下人时顶多给少爷老爷们点点烟袋、香炉、手炉之类,也是引的现成的火烛,真正烧柴生火的机会少之又少,火镰火石也只远远的见厨房的火工师傅们用过。连打几下火镰碰不出半点火星,他急得直恨自己怎么不是烧火打杂的小奴,当了十几年侍读、随伴,竟学些舞文弄墨、吟风弄月这等不疼不痒的本事,生死攸关的时候一点派不上用场。转念另一想,掌握生杀本领的人如今正躺在那里命垂一线,自己这个无能书生反倒毫发无损的坐在这里为他续命,真不知何技为福,何艺是祸? 脑中乱七八糟转着,唐试越慢慢冷静下来,想到刚才在一平凉亲兵身上找到个水囊,里面沉甸甸尚有多半袋,刚才只当它是水没有细查,听说北疆诸多蛮夷部落个个嗜酒如命,而且其酒以烈为佳,囊中液体是烈酒的可能更大。他想到做到,立刻取过那皮囊喝了一口,果然是酒!而且是正宗的烈酒,唐试越也算能饮之人,只捏着力吞了一小口,仍被呛得咳了半天,其辛辣凛冽从舌喉迅速蔓延到腑脏,咳嗽甫停,身体竟由内而外热络起来。他半收囊口,将这烈酒均匀洒在柴上,然后收起酒囊,换上火镰,试着改变轻重角度击打起来。 这次,不出三五下,就成功的迸出火花,只是未能准确落在仍带些许潮气的火绒上,他心头一喜,继续碰撞两片火镰。当柴火借着酒劲呼的撒起火疯,倒把专心打火的他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下碰好了。好不容易起了火,忙不迭围拢树枝,在他的谨慎摆弄下,还真成了个像模样的火堆。不过树枝太湿,火势虽旺,腾起的烟势也不小,熏得唐试越想咳又不敢咳,想躲也不能躲,他可舍不得把这堆希望之火、生命之火让一阵咳嗽吹灭,他更不忍心让这作乱浓烟侵害到身后的宇天誉身上。手脚并用扇了半天终于有了成效,柴堆里的树枝渐渐烤干,烟也小了下去。 唐试越看着近在咫尺的宇天誉,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如十二年前一言不发的陪在自己身边。 呆呆看了片刻,唐试越又想起还有该做的事,再次动手忙碌起来。 他拿起捡回的两截断枪,估算着位置,枪头向下用力扎在地上,在两根枪杆上离地不高处横系了根粗麻绳,将盖在宇天誉身上的衣服展开搭在绳上晾烤,自己则轻轻解开宇天誉身上的玄甲。 看到宇天誉的胸口,他震惊了。 长疤压短疤,大疤套小疤,新疤盖旧疤。条条伤筋,划划入骨。 这样伤痕累累、纵横密布的皮肤下,那颗心还在顽强的维持着节奏跃动着。 宇天誉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装着谁,能让他一次次拒绝死亡,一次次从死神的斗兽场上逃回。 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副身体,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只怕他早已不堪重负,卸下这满身伤痛。 就像现在,他的身躯早已放弃,他的心却仍在坚持。 唐试越知道那颗心里装着的两个人,但他不知道那颗心里可曾装着自己。 搜来的药他已研究过,是专治创伤的战场灵药,他将药膏尽数涂在宇天誉各处伤口上,寻了件干净衣衫撕成布条仔细包扎起来。 抹过药,唐试越心里有了数,前后十几处大伤都无关大碍,唯左肩从前胸穿到后背的贯通一剑最危险,离心脏只不足一寸被他躲了过去,其次就是右腿上的一处,也是被尖枪刺成通透。这两处伤虽不立即致命却伤及大脉,若不是天寒体冷、血脉凝滞,早就血尽身亡,此次回春有望,天时人情缺一不成。虽然保命不难,也因这两处伤,只恐他将来左臂右腿再不灵便,挥不了枪跃不了马。 把宇天誉衣衫扣好,唐试越把他沉重的铠甲立在一边。火堆对面架上原本冷硬潮湿的衣服也恰好被烘得热乎乎,轻轻把衣服裹覆在他身上,换了几件继续烘烤,直到所有衣服都又干又暖的盖回他身上,他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鼻息仍然很浅却也渐规律,唐试越才放下心来。 放下心,他仍不休息,又起身出了山洞。 外面天色已暗,虽地面寒气比昨夜更重,但星月却齐出来,缀在蓝宇辉光熠熠。 趁着天未尽夜,还有些亮色,唐试越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捡了一大堆树枝高高摞满洞壁一角,估摸着足够旺旺的烧整夜了方才罢手。之后又用宇天誉的貂缨盔盛满了雪放在火旁化水喝,貂缨被他拔去丢在一旁,盔上雕的兽纹是镶的金还是嵌的银他也无心顾及。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9 章 冰雪化成冰水,又被暖热,唐试越自己没喝就端过去喂宇天誉。 宇天誉面容与初救回时相比较为松弛,但犹自紧绷,牙关紧咬,不是完全放松。唐试越知他此时仍被生死各牵着左右手,勉力挣扎其间,是以在沉睡中也难自在。但他失血过多,这一夜一日滴水不进怕会不妙,喂他水他又闭口不入,一个闪失灌到气管引得他咳嗽牵动伤口血流不止就更难收拾,唐试越困境灵机多,干脆将头盔上的缨管也拽下来,用其把水度入他口中,明知濡沫不净也再顾不得许多了。 忙忙乱乱安顿妥当,外面天已入夜,明月正悬浩空。月圆人圆,浑身酸软的唐试越越过跳动的火光看着对面之人,不禁惨然一笑,没想到今日相聚竟是如此光景。当日借着机缘成为宇少泽的随伴入了宇府,虽是素来钦仰宇少泽为人智勇、行事磊落,想借其力摆脱成为那些放荡公子金屋困鸟的命运,然而究其根本,却是源于自己内心始终惦念着的宇天誉! 距当年那个英武的御近卫侍长默默陪在即将沦为贱奴的自己身边,陪自己度过人生中最惨淡的一日,已经十二年有余了。明月仍是那当年那轮明月,仍如当夜一般散发着皎洁的清辉,任凭望月之人悲戚挣扎,不染人间烟火浊色,不问人情炎凉冷暖,独自高洁。唯人难再似当年人,十二年,彼此所经历的,已不是轻言薄语就能带过的。 看着火光映衬下宇天誉静静安眠的模样,唐试越胡思乱想着,渐渐被困意席卷,倚靠着洞壁沉沉入睡。 半夜,他忽的被一声夜枭鸣叫惊醒,不知从哪里飞来正落在洞外兀自发出凄厉之啼,只听得他毛发耸立。看看洞中央柴堆火势见小,取了些枝木架上,又绕过火堆查看宇天誉。重新上药、温水送服,一番折腾后,乏劲又来,可听着洞外传来的可怖啼唤,忍不住想起就在洞外几百米外的遍野横尸,种种肚破肠流、身残肢断的狰狞死相一一挤进脑海,挥之不散。从未离开文明城邦繁华京都的他哪里见过今日这等惨况,只是白日满心只记挂宇天誉生死安危,无暇惊惧,此刻洞外冷月也不知躲在哪里,洞外黑漆一片,配合那不详鸟叫更是显得可怖之极。 唐试越越想越忐忑,心里不住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再想、不可再想,可脑中意象如流,哪由得他控制,一个个死去的将士依然轮番涌入脑中,直吓得他浑身冷汗直流,不敢离开宇天誉半步。宇天誉此时恐怕连全身疼痛都不知不觉,更无提枪起来保护他的可能,但只是呆在他身边,即使只听见他的呼吸声,唐试越也觉得很安心。最后困极无奈,只得挤在宇天誉与洞壁之间的狭窄空当里侧身睡了。 挤在宇天誉身侧安心是安心了,可是委屈了身体,他生怕睡着乱动碰着宇天誉,惊动了他或者碰触到伤口,整夜只保持着一个姿势僵卧到天明。 第八章、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更新时间:2010316 13:02:32 字数:3062 次日醒来,唐试越只觉浑身骨骼别扭难受,被压在身下的右臂尤甚。不过也没工夫矫揉,他知道自己一日一夜未归,宇少泽必定料到自己已经找到宇天誉,明里少不得派兵士来寻找,毕竟宇天誉是一军统帅,活要见人、死也要留尸,但暗里派心腹来斩草除根、毁尸灭迹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昨日道破他早有预谋把宇天誉逼入死境,此间关节也想通了大半。从入宫御宴开始,京中传出他已成驸马不二人选之说;当晚他出言激迫宇天誉带他同行戍关;后来与他素无往来的白太师竟主动邀他过府议事;来了伍韬却并非如其言所说陪在宇天誉左右,只拉着自己浑噩度日。铁罕率兵攻来,宇天誉诱敌,给他制造擒王之机无可厚非,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擒住铁罕后,竟将其当场杀死! 敌将在手,本是迫敌退兵、化解危机的上上良机,哪怕带着铁罕退回伍韬关等待援兵到来,宇天誉也可觅机有恃无恐的退回来,无需与敌兵死战,届时对铁罕要杀要剐都可尽意,任武奴再狂也不过是散兵游勇,失了主人便无拼命的必要。缘何竟将他当场杀死! 昨日他对自己说宇天誉失踪、铁罕已死之时,神色虽已粉饰,但仍太过异常,被自己瞧出破绽,但自己当时仍抱有一线希望,隐约觉得他是不得已。或许他叔侄二人定计之时都已心知诱敌之兵难逃一死,一个不愿打不得不打,一个不愿挨不得不挨;或许铁罕宁死不屈逼得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毕竟,铁罕一死,武奴成为无主之奴,不再有高官厚禄的恩赏,回去等着他们的只有殉葬一条死路,必将各自逃命,可那两千亲兵不一样。攻打伍韬的武奴是铁罕用肉骨头引来的野狗,平日关在笼中半饿半喂,需要时放出来咬人,无所谓忠诚。而那两千亲兵和铁罕身边秘藏的五百武奴都出自平凉部,草原游牧部族本就极重视本族利益,如狼,为首领能毫不犹豫的舍身赴死,这两千五百人对铁罕必是更加忠心,可与其同生共死。 宇少泽当场杀了铁罕,也就等于把宇天誉的命送到了两千五百名死士手里。 在伍韬关那间昏暗的小屋内,唐试越怀疑了他,却仍想相信他,相信他对宇天誉的情,相信他重宇天誉之情。 在沁格兀湖边王帐内,唐试越不理解了,无法向自己解释宇少泽的所为了。他带了三百人偷袭,铁罕身边两千五百名高手几乎被宇天誉引开十之八九,留守王帐的不足百人,就是偷袭不成被发现从正面杀入也胜算有余,绝不致情急须就地除王。 宇天誉诱敌方法又妙,将敌兵带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令其既不会生疑,又看不见王帐那边情况及时回护。两下难通有无,宇少泽先知宇天誉身死,杀了铁罕为其报仇更属无稽。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宇少泽为了要宇天誉的命而先取了铁罕的命!借刀杀人! 这个解释合理吗?算是解释吗?除非自己从一开始便看错了他,看错了他对宇天誉的依赖! 那么自那日在庭院中见到宇天誉练枪时起,自己一直极力抑制的心情就全然枉费了。 用力摇了摇头,好像能把这些令人烦厌的想法从脑中赶走,唐试越走出洞外,满眼丧白之景,不知道下一步做何打算。 眼下宇天誉已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但浑身重伤在这缺医少药、温饱不济的恶劣条件下也是万难好转。在尚未摸清宇少泽心思之前,伍韬关是回不去了,只能权且在这里应付两日等宇天誉醒转后再做决断,到时他能耐住外面风寒自己就是一路拖拽也定把他送到人烟之地。 打定主意,唐试越边走边看,只是这前无村后无店的茫茫雪原之上哪还能寻捡到什么可用的东西。正值沮丧之际,远远看到一队人马涉雪而来,仓促间无处躲藏索性原地伏在雪中,好在那行人骑行路线离自己甚远,轻易看不出这边雪地的深浅。 他们在沁格兀湖边王帐处下马,将王帐扯得稀烂,在帐内捡了几个物件装起,接着大刀阔斧的将附近积雪扫荡开,一具具仔细检查尸体,想必是在寻找铁罕的尸身。 雪下得这么深,人马脚力不快,他们衣甲不似伍韬守兵,在战后第二日赶来,不早不晚,非伏沙部兵马莫属,其他几部离伍韬不近,或是刚得到战报或是刚派出探子,绝不可能此刻就到了现场。 其中一人吆喝一声,众人上马又径直往冷风岭东面凹谷而去。 唐试越心里一惊,暗暗祈祷他们不要发现宇天誉,自己也矮着身子远远跟在后面。 那行人果然又在凹谷中战场下马,开始翻检死尸。这一处尸体已被唐试越解衣卸甲折腾过一遍,那些人甚觉奇异,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族语,在四周看了看便又驾马离去。 唐试越一面暗自庆幸自己行事谨慎,出来时拿了大捧松枝拖在身后挥扫了洞口附近几百米的足迹,一面也在揣测那群人为何看到死人被扒去衣物这等怪事不加倍搜索反而马虎离去,自己松枝拂雪做的粗糙,并经不起细看。转念一想这里敌我双方死了两千有余,一具具翻起来只怕翻得他们手脚冻断,记起昨日自己寻找宇天誉时翻看的尸体少说也有几百,双手没被冻得残废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是幸与不幸又怎么评界呢?担心的人在生死线上徘徊,本是不幸,自己能有机会救他一命、报答他,又是从未想过的幸运。 辗转思虑,唐试越猛然惊道,这哪是愣在这里东想西想的时候,须得尽快捡些吃穿毁了形迹躲进洞里照看那个犹在阎王殿里挂着名的宇天誉! 昨日事态紧急未及走远,今日总能到王帐那边看看。此次出兵虽是急行军,打的是短战,可铁罕身为牧荒国主,那些仪仗可以从简却绝不可少,王帐搭起来一来可避风雪、稍事休息,二来也显出其运筹帷幄、决胜有余的风范。他这么一来,那些披盖御寒的裘袍、热酒美食自然也免不了要带些来。 果然,经了昨日血战和刚才搜劫,仍剩下不少对此时而言的“至宝”。除过一件溅了大片血的白狐裘唐试越嫌脏不愿拿,另几件毛皮毯褥都叠起包在一件绣满金丝的披风中带上,酒也不嫌冷、肉也不嫌凉,凡是食物只怕提不了,筐筐篮篮挂了满身,临出帐时看见王帐被利刃划破,丈余长宽的兽皮帐布落在地上,也不怕费力伸手扯住拖在身后蹒跚而归。仍用松枝擦抹了形迹,攒起高高的雪堆掩了洞口不再出来。 雪不似昨日那般狂坠,也依然未停,漫不经心的飘洒着。 到了中午此时雪面就会被新雪覆盖,到时搜的再仔细也难追踪到这里。 唐试越回到洞中,看着宇天誉,觉得这十几个时辰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添了点柴,把火拨旺,随手拿起半块干饼,就着新化好的雪水塞进腹中,也不计较这平凉兵带的为何硬得像石头,明明被水冲进胃肠,仍如梗在喉噎得难受。 双手烘在火边终于暖和过来,他就急急的覆手在宇天誉额上。有些发烫!虽不精通医道,他也知道会发烧便是身体机能转好的特征,宇天誉的身体已经对伤病展开有规模的反抗了。 下午时分,他隐约听到远处凹谷口有人喊马嘶之声,料想是宇少泽派来寻找主将的兵马,不敢轻举妄动,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得声音渐渐远去再没动静。 此后三天,他更加精心的照料宇天誉。每天早晚拿烈酒清洗伤口,重新涂抹伤药;每个时辰喂他几口温水,入夜还稍喂几口酒助他暖身;每隔一会就换块热呼呼的湿布巾覆在他额上,及时给他拭去颈项、胸口渗出的的汗珠免得着凉;一会怕他冷给他加盖几件袍被,一会又恐盖得太沉防了他散温、阻了他喘气;忽而把他拖近火堆免得他受寒,忽而又把他拉远觉得他会热…… 总而言之,他寸步不离宇天誉身侧,颠来倒去满心满念都是为宇天誉着想。宇天誉烧得厉害含混哼呓,他就软语抚慰;宇天誉恬稳沉睡,他就坐在身边呆呆看着他出神。 脸颊比那时瘦削,定是这几年在边关吃了不少苦吧! 肤色比那时略黑了些,倒是显得成熟稳健。 眉峰干净的挑起,仍存当年意气。 眉心微蹙,又是为谁纠牵? 他么? 想必是他了。 自己站在他身后看着你时,你的眼中只有他。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0 章 眼神中漾溢着那样清澈的喜悦。 轻抚着宇天誉左颊上前夜新添的一条剑痕,唐试越轻叹一声。 我是不是来得晚了? 越想越心绪难平,不知这几日自己缘何总是信马由缰胡思乱想,他扭身欲寻些事做,右手指尖甫一离开宇天誉脸颊,就被一手紧紧抓住。 他心下吃惊,回首看去,病榻之人睫毛轻颤,悠悠睁开眼来。 第九章、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更新时间:2010320 15:25:01 字数:3121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唐试越满心欢喜、满腹话语只凝在喉间,只字片语也说不出,愣愣由宇天誉握着手,感受着他厚实的手掌传来的暖意。 “是你?”最终,还是宇天誉先开口。虽然唐试越频繁给他喂水,但他连发烧带出汗,仍显缺水症状,唇上还是起了干皮,声音也干涩低哑。 “是我。”他能认出自己,说明意识已经恢复,好歹没有烧糊涂。唐试越觉得现在紧贴在他身边很不妥当,想起身离他远些,使力几次竟抽不出手来。便欠了欠身,询道:“将军觉得如何?哪里痛得厉害?” “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宇天誉突然前言不达后语的问了这么一句。 唐试越怔住了,片刻后才淡淡应道:“将军初经浩劫,气力耗费甚多,可是错将试越认成别人了?” “我没照顾好你,你就不愿意认我这个朋友了吗?”他说话有气无力,但字字清晰。 是了,他果然是将我错当成那个人。 如今那人不在,自己却还是站在他身后。 没等到回答,他接着断断续续追问着:“不当我、是朋友,还是、不当、我朋友?” 唐试越的心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你是嫌弃我,不愿当我是朋友,还是嫌弃我,不愿当我朋友? 当年,他曾这样顽皮的问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巧合而已。 十二年了,自己从齐腰高长成与他齐头高,他不可能还认得出自己。 “将军……”带着反抗的腔调,唐试越没了下文。 “你叫我将军,我该怎么叫你?”咳嗽一声,宇天誉陡然提高音调,“堂诚越!” 最后三个字字音未落,唐试越强自忍耐的泪水默然滑落,滴在二人紧握的掌心。 “对不起……”宇天誉说着,轻轻松开了手,嘴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要说的对不起太多,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 “将军不要多想,试越这就给将军倒口水喝。”唐试越缩回手,走到山洞另一侧,找了些甜软的食物,放在火边温着。用一个酒樽盛了杯水,慢慢扶他坐起来递给他。 依旧称他为将军,依旧自称为试越。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宇天誉却已确认。 “这是在哪里?铁罕已经退兵了吧?”直到这时,他才问出一个昏迷多日的病人和镇北威远将军最该问的话。 “铁罕被宇少侯斩杀于王帐,牧荒国武奴已退。”宇天誉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早就知道。唐试越拿了一张厚毯垫在墙边,扶他靠在毯上,取了宽被给他盖至胸口,收拾停当,才接着说:“现在是五日后,我们所处山洞离将军抗敌谷口不远。” 他点点头,把唐试越续添的一杯水饮尽,问了他身为宇天誉最该问的话:“少泽没事吧?” “未见有伤。”话说出口,唐试越才想到,未见有伤,看来宇少泽的擒王之战并无多大凶险,铁罕之死更显得毫无缘由。 宇天誉接过唐试越递来的食物,注意点心都很精致特别,不知是什么做的,也未再想,复又看向故意避到洞中一角的人。 在宇府初见他时,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只是联想不起谁来,偶然跟少泽提起,知道他从小为奴,多遭辗转,且都是在官宦名门,兴许是在谁家府上扫过一眼留下个模糊印象。 他在府中办事聪明伶俐,连少泽这等把王子豪少都不放在眼里的狂浪之人都对他另眼相看,自己本也挺欣赏他,但自从听了荆无仞的话后,又将他看做是迟让少泽误入歧途的祸水,只因自己实在不擅阴谋阳谋,一时没有办法令少泽摆脱他。 从始至终竟没想到他正是那个少年! 他父亲堂正明从圣前宠臣沦为天牢重囚,整个弹劾过程自己全程参与;堂家抄家、堂正明斩首自己都曾督管;甚至连他被贬为官奴都是自己签字过的手续。 家仇、己仇为界,将二人划成敌对,本来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当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孤零零,轻飘飘,像是顷刻间就会泯了魂飞去,那刻,从来没心没肺的自己居然觉得害怕。 不是同情,而是害怕! 一只无形的手穿过了胸前的骨肉,贴在了心上,轻柔,却冰冷,仿佛在吸走自己生命的热度。 那是自己最得意的,人生的热情。 只一眼,就悄无声息的流失,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自己鬼使神差的,走到他面前,蹲下,摇着他的肩,对他说:要保护好你的心。 是为了保护好他的心吗? 还是为了保留住自己心里的温度? 从一开始被兵卒们撞来挤去到后来满庭狼籍、了无人声,他始终保持着倔强的姿势一步不移,自己也就很自然的默默陪着他,直站到月亮也升起来。 突发奇想的对他说: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吧!我需要你,可以把我放在心里。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1 章 傻傻的样子,真诚的话,真诚的眼,真诚的心。 每次忆起都想笑,想笑,而不是可笑,更不觉得荒唐。 他也是自己第一个朋友,恐怕他想不到吧! 说来也怪,他就像突然开了自己的朋友运。 堂正明倾台,荆无仞父亲昭雪,皇上为表荆父忠贤,把荆无仞调入御近百步卫。 那个人也与荆无仞同期成为御近卫。 自己结交了两个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起巡卫,一起御敌,一起饮酒。 但堂家人去屋空那夜,自己郑重其事的要求,他郑重其事的点头,为争取一颗心的郑重其事,却是独一次。 若不是刚才醒来时眼前迷蒙,依稀辨出他年少时的眉目,他就准备装作素不相识隐瞒下去吗?还是,他早就把那些话都当做儿戏,忘了自己? 叫他的名字他却不应,是生了气,在责怪自己吗? 是了,轻易许诺,无法践诺。有再多的理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说了要照顾他的话,却任他沦为那些王公富少的股掌玩物,不等他恨自己,自己就应先把自己恨死。 宇天誉啊宇天誉,自恨的事,你还做的少吗! “少泽派你来的?”宇天誉话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此问何意,是在介意他,还是在介意他和少泽的关系,期待怎样的答案,可以做出怎样的推断,都不知道。 唐试越正用短剑刺了块肉在火上烤着,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宇天誉当然以为少泽还是他的少泽,会派人来救他,而不是害他。看来自己也不能冒然就把所作判断直言相告,说了他也未必信。 “少侯派出寻找将军的人没有找到将军,但少侯仍坚信将军活着,试越就自荐前来。”这是实话,少泽当时在耳边说出的那句“我知道他死不了”,让自己对少泽的种种猜测陷入迷雾。他信着宇天誉,又为何如此行事? “你一个人、自己来的?你救的我?” “试越不自量,只愿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将军能死地后生,是将军福大命大。” “你一臂之力怕拖不动我吧?”宇天誉扫视着洞内,看得出面前总是淡淡笑着淡淡说着的人为救自己付出的辛苦,接过他递来的烤肉大嚼起来,“我五天没吃东西了是吧?看来我真的是福大命大,遇上贵人相助,要在平日饿也饿死了,你也见过,我可是能吃完一整桌饭菜的饭量。” 一直埋头摆弄东西的唐试越终于看向大快朵颐的宇天誉,这是抽出手后第一次正视。 看着宇天誉的吃相,唐试越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不是浅笑,是发自内心欣慰的笑。 宇天誉看见了,不好意思的抹抹嘴,晃着手中用来穿肉的短剑,指着左脸上那道伤痕,嘿嘿笑道:“脸上这条就是被这样一把短剑划的,现在却成了我的餐具,吃起来再痛快不过了!” 唐试越用这刀其实有点犹豫,不知道从地上捡的还是从谁身上拔下来的,多半已经沾过人血,没想到宇天誉不嫌它不净,反而以苦为乐,他能在层垒叠摞的死人堆里活下来,也不显得多奇怪了。 “这里还有很多,将军尽可吃个饱。如果将军知道这些食物的来历,就会更觉美味无穷了。” 唐试越讲起自己如何做了回发死人财的强盗,从王帐里窃了大堆食物衣被,宇天誉果然哈哈大笑:“太过瘾了!从铁罕身上抢来的袍子护了我的身,从铁罕口下夺来的酒肉填了我的腹,他身首异处,我还好好活在世上。来来,你也过来一起,尝尝咱们的战利品,看看牧荒国国主吃些什么,是不是熊心豹胆,一万武奴就敢来和我拼命!” 笑的过猛,触到了左颊和胸口的几处伤痕,宇天誉捂着胸口,龇牙倒吸了几口凉气。唐试越急忙过去掰开宇天誉手臂,想看他胸口那处大伤要不要紧。 宇天誉却再次一把攥住他的手,另一手捡起唐试越刚才匆忙间落在脚边的一件东西——四周通莹、中心上面泛蓝、下面血红的一枚玉佩,蓝红融嵌处赫然雕成一个“誉”字,笔刻的深浅明暗无不顺着玉质纹理,相辅相映,“兴”起“蔚蓝”之纯澈,“言”出“鲜红”之火热。 这正是和宇少泽的“泽世佩”出自同一块血心玉的“誉世佩”。 第十章、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更新时间:2010331 9:53:39 字数:3148 宇天誉举着玉佩,唐试越欲伸手接过,即将碰到时却缩了回来,僵在半空,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你一直带在身上?”仍是宇天誉先开口。 “将军惠赠,不敢片刻离身。”唐试越身体僵着,话也僵着。 宇天誉目光一黯,不自觉捏紧了唐试越停在胸口的手,声音陡高,显然起了急:“此刻你还要故意叫我将军,终究是在恨我吗?” 他话中带着责备,这责备却是指向他自己。 “不叫你将军叫你什么?”唐试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微微发颤,不再似平日那个温雅的随伴。 无论冰雪多么能掩盖,毕竟是会化的。 “叫我宇天誉啊!我给你这块誉世佩的时候,我叫你小诚越你就不高兴,你说既然是朋友就应该平等相待。我还叫你堂诚越,你自当还叫我宇天誉!当初不以年龄论大小,如今难道就要因身份而区高下了吗?” “你也知道说如今当初!当初在堂家,就算是你带人来抄我家,我仍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少爷,你不过是个心思简单的小侍卫。如今呢?堂诚越当了多少年的贱奴,宇天誉又当了多少年的将军?你让我凭什么能跟你平等?” “好,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的朋友、叫你的名字,干脆摔碎这块玉,撕毁当初的约定,只当我们就没认识!我一直以来为了说到做不到的无能而耿耿于怀,也算我自作多情!”宇天誉高举起拿着玉的手就要往地上狠狠摔去。 唐试越一惊之下用力抽出被束缚在宇天誉胸前的手,紧紧抱住他往下甩去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道:“你这个疯子!我哪句说是你不配了?你反悔了就直说,这玉你早就给我了,要摔要砸也是由我动手!” “我本来是已死的人,是你一声声宇天誉把我从黄泉路上叫回来,我欠了你一条命,凭什么?难道不是凭这块玉?当初我自以为是,指玉为约,说要代替你的亲人保护你、照顾你,转眼却失了你的踪迹,让你当了这么多年人下人,吃尽了苦,诺言成空,这玉也早该碾为粉齑。没了这块玉,我倒要问,我一个濒死之人凭什么能跟你这个救命恩人平等!” 争吵加拉扯,动静过大,宇天誉胸前伤口迸裂,裹伤的布条渗出血来。 唐试越一直噙在眼眶中的泪水终在这血色的渲染下汹涌而出,他慌了,忘了纠缠是非恩怨,忘了争抢玉佩。 找绷带!还有准备好的布条!必须马上敷药止血!必须重新包扎伤口! 宇天誉却不管不顾的开始撕扯身上的绷带,不依不饶的赌气说道:“你不认,我也没法承你的情,宇天誉这条命还给你!” 看他这副样子,唐试越腾的火起,一把揪住宇天誉的衣领吼道:“‘宇天誉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叫的’这话不是你对他说的?他为你死了,除了宇少侯还有谁敢叫!堂家被抄时我就下了死心,你多事给我这块玉救我一次,我这次帮你正好两不相欠,也比不上他舍命救你,你要欠也是欠他的,要还也应该还给他!可是既然你还给他他也再活不过来,你就永远还不清,你就只能欠着他的,你就应该为了他好好活着!” 唐试越眼角挂着泪,眼神却冒着火光,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 宇天誉被他的话激得怔在那里。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2 章 到底他在生谁的气? 木头一样任唐试越收拾着自己的伤口,玉佩仍在手中,散发着温凉,心渐渐沉静下来。 “你说的、他,是谁?”宇天誉冲着又要转身避开的人问道。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干脆把所有话都说开,未必能把所有郁结于心的事情理顺,起码,他哭过、喊过、骂过,不用再强装潇洒,他的心能好受些。 “……”唐试越没有回答。 刚才心急喊过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不是一直无所谓么,不是一直很淡然么,为什么被他两句话就逼到绝境,为了维持自己的伪装,轻易说那么无情的话伤他的心,止住他胸口的血又有什么用。 “诚越?”宇天誉的声音带着祈求。 唐试越仿佛感觉到宇天誉心中的刺痛,为什么跟那夜唤着同样的名字,带着同样的祈求语调,自己听到时的心境如此不同? 双手的血都凉了,全身力量都落在腿上,他好想逃走,但腿却沉得迈不动。 “白符琨。”三个字,却耗尽了勇气,说的人,听的人。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明知故答。 一个名字,以千钧之力压在两人心头。 一个身影,如万仞之壁横在两人之间。 “你知道他?”宇天誉按着胸口的伤,望着一步之外的人,没有期待任何回答,一句句缓缓道来:“你曾在他身边呆过,我在白府见过你,八年前,两次。第一次你远远见了我就转身逃开,我向符琨问起,他说你叫楚倾,夸你茶艺;第二次我去,特意叫你奉茶,我又问了你的名字,你说你叫楚倾。我问你认不认得我,你说常听老爷少爷提起,我问你以前见没见过我,你说从没见过。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因为找不到你,以至于看谁都像你。……那时你虽然长大了些,仍能辨出眉目相似,如果多怀疑几分就能知道你在骗我。……不像如今,稚气全脱,天天在我面前,用了唐试越这么明白的名字,我都认不出你。……当时我那么呆,现在又是这么笨……” 宇天誉断断续续说着,像是在讲一个听来的故事,靠着墙壁深深呼了一口气,结束了独自回忆,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次改名字? 为什么相见却不相认? 唐试越站的好累,坐下来双眼直直摄像火堆,像是要从那片跳腾的红光中攫取什么。 “你当时肯和我低声说话,又帮我上下打点,引见楚大人,拜托他收留我,免除我没入官府终生劳役之苦,对几乎丧失生志的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也不要再纠结什么朋友、承诺了,你仁已至,我义未尽,这次就让我还清吧。” “这么多年,吃了很多苦吧?” “没什么苦的,你已经把我从火坑拉出来,不管是什么路,总算可以一直走下去。”唐试越的眼睛反射着灵动的火光,恢复了往常淡淡的微笑,“楚伯伯待我很好,没有因为父亲的原因厌恶我,也没有把我当下人使唤,他教我读书识礼、为人之道,说我将来一定可以重振门楣。可惜楚伯伯四年后就染疾而去,楚伯伯再无子嗣,也不是京城人士,只好遣散下人,家眷返乡。楚伯母希望我跟她一起走,他二老早已将我当做亲子,老家底子也还丰厚,虽比不上京都繁华,也是个再好不过的着落。” 唐试越捡起一根树枝挑拨着火苗,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却拂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执意留在京城。就是当下人、做苦工我也都认了,在京城,我还有心愿要达成。托楚家的关系,改了户籍上的名字,进了白太师府为奴,白家大少爷看我懂事留在身边。八年前你来白府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 但是你却没有上前相认,你躲开了。宇天誉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他说出自己的结论:“你留在京城不过是为了留在一个人身边,你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这样。不认我,也就少些麻烦。” 唐试越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的论断,跳过了让他停顿的那个“但是”接着述说:“我在白府不到一年,大少爷和你跟随定国侯出征迎战铁罕,再也没有回来,白太师悲怒之下把大少爷身边的人都赶出白府。之后七年我就在各个权贵府中应事,有的时间久有的时间短,赏罚买卖全看老爷少爷们心情,还好凭着能读书写字,也没受过多大的苦难。” 虽然说的平淡如常,宇天誉却能听出其中的滚滚悲凉,他所经历的坎坷波折,不比自己冲锋陷阵真刀实枪来得容易。 宇天誉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叫的。 这句话是第二次去白府对白符琨说的,这世上会连名带姓大声喊自己名字的人并不多,白符琨绝对是叫得最多的。对荆无仞,他会亲切的叫“无仞”,对自己,他却总是毫不客气的叫着“宇天誉”。 诚越为什么会为这句话发那么大火,为什么突然提到符琨,为什么说到符琨为自己而死时表情那么难过、那么不甘。 现在自己完全明白了,跟他宁愿为奴也要留在京城的理由一样。 他是为了白符琨! 当年堂正明、白太师过从甚密,两家常有来往,诚越和符琨也一定很早就相识了,他们感情一定很深。 否则为何时隔多年,他仍尊敬又不失亲切的称呼符琨“大少爷”,却坚持口气僵硬、备显见外的叫自己“将军”。 他是因为符琨才恨自己,因为符琨才不再承认自己是朋友。 符琨牺牲,却救了自己这么个笨蛋,所以他才会难过、才会不甘吧! 此番他这么拼命救自己,其实救的并不是宇天誉,而是白符琨。 “既然你还给他他也再活不过来,你就永远还不清,你就只能欠着他的,你就应该为了他好好活着!” 突然觉得胸口的伤疼得厉害,太靠近心脏了吗? 十一章、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更新时间:201044 15:27:49 字数:2438 唐试越把手中那支半截已经焦黑的树枝投进火里,好像终于抛却了什么,觉得轻松了很多。 在心中,在梦中,无数次假设过幻想过,如果真正相见会是什么情景。 不只是相遇,而是真正的相见。 他叫自己“堂诚越”,自己叫他“宇天誉”。 他会问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哪里,自己会得意的告诉他,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陪着他。 描绘过无数遍,每次都不太一样,但每次心里都会暖暖的。 可是,为什么当梦成真的时候,会觉得这么害怕,这么慌乱。 他的问题都是预料到的,自己准备好的回答却一个也想不起来。 他的话那么简单,那么直白,而自己仍失了阵脚、慌不择言。 是自己早已被远远落下,追着走着进入了不同的轨道么?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3 章 那个名字为什么要突然对他提起呢,明明知道他会伤心难过。那个人在的时候他那么开心,那个人不在了,他日日烂醉在那个小酒铺,整整消沉了两年,好不容易从酒馆走出来,就请命来到伍韬关,守着那个人牺牲的这片战场。 因为不是自己而难过么,因为是那个人而不甘么? 为什么不敢给他真心的答案,藏在心里是珍贵,坦陈出来就觉得苍白了么。 他没有变,所以轻易就撕下自己的伪装。 让十几年未曾流下一滴泪的自己顷刻间就哭了两场。 变的是自己。 害怕拒绝而不敢开口要求,害怕失去而无法伸手争取。 不过,多多少少、虚虚实实总算说出来一些。好像压在心里的那块玉终于能切实的握在手心。 自己留在京城,不过是为了留在一个人身边。 “我……”宇天誉讷讷的开口。 猜到了接下来他要说什么,唐试越抢过话语权:“你想让我叫你宇天誉?” “想!当然想了!”激动的想站起来却又牵动了某处伤口,宇天誉做个了夸张的痛苦表情。 “那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宇天誉没有应声,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三个条件不简单。 唐试越看着宇天誉发愁的表情,笑了,仍是浅浅的,却是真心的笑,带着一点调皮,继续说道:“第一,不许再谢我;第二,不要再说对不起;第三,不能再问我‘为什么’。” “这……”宇天誉的直觉果然很准,他嗓子眼仍挤着一大堆的为什么想问,但既然已经猜到了根本原因,那些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满满灌了一大口酒,把疑问都冲进肚子,不在纠缠过去,开始考虑眼下的事情:“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明天咱们就回伍韬关吧!” “你身上的伤,还是再静养几日比较好。”冒动固然不好,一味躲在这医住条件都不好的山洞里也的确不是办法,得尽快搞清楚状况,宇少泽究竟意欲如何,宇天誉又怎么想。 “我的伤不要紧,上次铁罕……更重的伤我都受过,你说我福大命大的。,还是尽快回去,免得军心动摇,少泽也应付不来。在这洞中已经五日了,五日了啊!你没有回去求援?哦,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脱不开身。雪把洞口封住了吗?怎么没人来找我们?少泽他、他……”才意识到五日后是什么概念,他惊讶的连珠说着,自问自答,提到少泽却噎住了话头。 “回伍韬关的事我们慢慢再议,我有个问题先要你回答。怎至于全军覆没?” “我们……少泽……定好抓住铁罕后烟火为信,我们就伺机撤退,一直、到最后、都没等来……”结结巴巴说着,就如同那场血色的记忆,支离破碎。 他在否认。他也意识到了。 “王帐附近的情形我仔细查探过,留守的牧荒兵不足百人,少侯带着三百精兵,不是手到擒来的么?” “还有埋伏的五百武奴、他们……” “他们不是也被你一起引开了么?”唐试越追问着,必须让他、让自己看清宇少泽。 “或许……还有……少泽他,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宇天誉带着不确信的询问语气勉强向自己解释着。 “王帐附近的死尸不足二百具,多半是牧荒国士兵。铁罕的头我也在少侯的火尖枪上看到了,少侯是斩杀了铁罕后凯旋的。铁罕的无头尸我没看见,将军带的诱兵被歼灭后,被活下来的牧荒亲兵带回去的可能比较大。还有活着的牧荒兵,说明王帐那边先结束的战斗,几百人的战斗本就应该比几千人的战斗先结束。少侯擒住铁罕没通知你,没来接应你,也没有带回伍韬关解围。”唐试越迎着宇天誉不可置信的目光,说出了他不愿接受的事实,“少侯没有充分利用铁罕的项上人头,当场处决了铁罕!” 宇天誉无语。 是发了烟火信号将士们没看见吗? 是还有没发现的伏兵吗? 还是…… 还有什么可能的原因吗? 宇天誉抬起头,坚定的说:“少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不是在自欺欺人,他是由衷的相信:“我脑子不灵,不明白少泽的计划,可我知道,他一定有理由的,一定有他必须要做的事。” 唐试越被震住了,宇天誉表现出的对宇少泽的信任,和宇少泽说出“我知道他死不了”时的确定是一样的。 宇少泽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只是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们了,我把他们带来,却不能把他们带回去。”宇天誉闷闷的说完,躺倒,说了句“明天回伍韬关。”蒙头睡去。 他已经决定了,不是命令,但也不容拒绝。 不是为了回伍韬关,只是为了见宇少泽。 不是为了求一个结果,只是为了得一个答案。 次日唐试越醒来时,宇天誉已经整装待发的在活动手脚了。 看到他认真穿戴好的衣甲,唐试越摇了摇头道:“最好不要穿你这身将军战袍。” “为什……”刚要问缘由,想起昨天的约法三章,宇天誉只好生硬的转了话头,“那穿什么好?” 唐试越不由被引得笑了,解释着:“你失踪这么多日,虽然少侯相信你还活着,但极有可能迫于战局压力对全军宣布了你战死的消息,这样才能接替你的将职代管伍韬关。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你最好不要冒然出现,以免引起将士们对少侯的猜度。” “你是说将士们会质疑少泽谎报越职?我的兵,不可能、不……”说了一个不可能却再说不出第二个,少泽斩杀铁罕这个意外举动,心存疑惑的不会只有山洞中的两人,将士们看在眼里难免会放在心里琢磨。 人心是最经不起琢磨的,因为人们总是不把别人往对了想,而是往坏了想。 顺从的让唐试越帮自己换下铠甲,身边体贴细心的人问:“上药了么?” “嗯。”宇天誉回答的有些尴尬,这几日都是他帮自己擦的药吧。 找了身普通伍韬士兵的装束穿上,脸上也被包裹得辨不出面目。 看着自己的貂缨盔滚落在地,盔中还剩了些雪水,盔外已经被火烧成黑灰色,貂缨不知所踪,缨管拔出来丢在一旁。把最后的一点食物一扫而空,药膏今早也用完了,没什么可带的,两人在洞口站了会儿适应强烈的光芒,出了山洞。 十二章、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4 章 更新时间:201045 22:12:11 字数:2622 不知是因为积得更厚的雪,还是因为宇天誉满身未愈的伤,走的很慢。 走了很久,中间停下来歇了好几次,天色将暮才来到伍韬关口。 让宇天誉跟在后面,唐试越迎上前去对着守门的士兵高喊:“宇少将帐下唐试越奉命出关办事回来。” 大战刚歇,牧荒国国主被杀,己方主将也遭不测,伍韬关守备异常森严。 唐试越摘下风帽证明自己身份,补充道:“多日前御马出关的时候事务繁忙,未及向诸位打招呼,当日为掩形迹放了尖风自己回来,不知尖风是否安然回来?” 城上士兵自然见过唐试越,也认得将军的坐骑,那日尖风独自回来也是有印象的,当时还兀自奇怪,原来是宇少将派身边的人执行密务的。忙吩咐开关放行。 唐试越向前来迎接加盘查的士兵拱手,指着身后的宇天誉介绍道:“在关外遇到我军幸存将士,便与他一道回来,受了些伤。” 宇天誉应声侧过脸,让士兵看清脸上包了一半仍露了一半在外的伤口,恨恨说:“娘的,挨了蛮兵的冷刀!差点死在雪里,多亏这位唐兄弟搭救。听说唐兄弟偏要在这战乱时候远赴关外查探……”瞥见唐试越射来的目光,及时改口,“执行什么密务,我哪能让他孤身犯险,护着他走了一遭,这才回来。” 士兵听二人言语,看来往神色,明白唐试越办的是机密要事,自己最好也不要打探得太细,便要放他们过去。 唐试越却不着急走,问道:“出去多日,不知这里有何变化?宇少将可在营中?” “将军都没了……唉,少将安排庞都尉统领伍韬关,昨日已经复命回京。” “复命回京?”宇天誉惊问,还好士兵心里也奇,并未在意。 “是啊,少侯一回来就传书回京报告此战,朝廷回信说少侯斩杀铁罕立了大功,即刻回京领赏受封。” 伍韬关正值多事之季,兵少将寡,为何朝廷还要叫回宇少泽,只留个都尉守关。二人都不理解。 宇天誉作为三军首领,忍不住发问:“那伍韬关现在岂不是又没兵又没将?” “潼山郡的援兵还驻扎在伍韬关协守,据说朝廷不久会派个新将军来接守伍韬关。” “新将军是谁?” “是谁咱小兵哪能知道,朝廷回信的内容还是听将军帐下的兄弟透露的,少将说不会让将军白死,定要回朝为将军请功,把将军帐里的信函都一并带走了。唉,管他派哪个将军来,宇将军一去,宇家军就要完了!” 看到士兵的哀切之情,宇天誉心里也有些泛酸,但还是满怀信心的鼓励道:“忠勇誓天,英武誓魂!军魂不灭,宇家军就永在!” 士兵豁然一震,抖擞精神重复着:“忠勇誓天,英武誓魂!军魂不灭,宇家军永在!” 唐试越见机拱手告辞,拉着宇天誉赶紧入关。 “自古能成一家军的没几个好下场,你们宇家军如此忠心于你,难怪朝廷要换别人来守伍韬关了!”唐试越拽回要往将军帐方向去的宇天誉。 “为……忠心不对吗?” “天下只需要忠心于一个人就行了!宇家军对你的忠心是多余的。” “皇上……唉,当初大哥就是……”宇天誉有点心冷,叹口气问:“这是哪?” “那日少侯把我……”想说打昏,觉得他对宇少泽那么相信,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的好,“少侯带我来过这里,是间废屋,很少人来。朝廷既然已经派了人前来,你最好还是不要在伍韬关表露身份,免得事情复杂。当务之急是先追上少侯,问明情况,共商对策。” 唐试越怕其多想欲言又止,反而让宇天誉更加生疑。少泽把他怎样了,要带他来这无人之处?无仞果然没有说错吗! 是了,少泽和符琨,是很像的。 他们都很完美,不像自己,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 唐试越自然不知道很少动脑子揣测他人心思的宇天誉难得试着理解他,却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岔道。 他指着屋内仅有的一张窄床说:“你有伤,就先睡在这吧。我去少侯营帐附近探探情况。” “你睡哪?” “去少侯帐内取点被褥应该没人拦我,就在地上铺了。” 城门的士兵没有拦我,说明宇少泽没有把事情做绝。 找到他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回京城! 这句话只是个忠告么? 可是怎么可能不回京城,你回京城分明就是把他往那里引。 自己难道能劝得住么,除了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睡觉的样子很像他,蜷缩成一团,很可爱。” 临出门,唐试越听到了这么一句表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么想念他,以至于看谁都像他么? “他是谁?”明知故问,而且声音很冷。 每次对方提到这个人,他们彼此都要确认一下。上次宇天誉也是这样。 这是个令人心烦的习惯。 听出了唐试越问句中的冷意,宇天誉没敢回答,本来以为说他像符琨他就会开心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看着他独自走出去消瘦清冷的背影,宇天誉烦恼的想,探测别人的心真不是自己的擅长。 蜷曲的睡姿,和符琨讨论过的。 符琨说猫就是这样,可以敏捷的弹起,便于应变周围的动静,鼻子埋在身体里,降低呼吸的声音,也可以更好的隐藏自己。 用动物的天性来解释吗?猫可真是缺乏安全感的动物,熟睡时也不放下戒备。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5 章 腹部是它的弱点,它是在保护自己吗?还是在温暖自己呢? 可是人蜷成一团又是为什么?一样吗? 还是希望自己变得很小,与世界的接触面最少,不让人靠近,远离世俗,逃避黑暗,这样的消极抵抗,试图在梦中拥有真实的自己。 害怕夜的孩子,少泽也是害怕孤零零的夜晚的。 十年前大嫂病逝的时候,有多少个夜晚,是自己拥着少泽,他才能渐渐止住泪水沉沉睡去。 直到七年前,少泽还非要自己自己在床边陪着他才能入睡。 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已经长成个大好青年,独立于世了。 可以在战场上做自己的决定…… 诚越呢,无论他有意还是己无意,自己弄丢了他是事实。 他就是保持着这个自我封闭的睡姿,想依赖着什么,却只能独自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黑夜吗? 既然老天让我找回你,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吧,再也不会丢了你。 宇天誉暗自发誓,丝毫没有想到,其实,自己才是被找到的人。 第二天,唐试越一睁眼就被吓得跳起来。 宇天誉半夜不知从哪里捡来些稻草,铺了一地睡在唐试越身边。 唐试越刚睡醒就看到他那张带着刀伤的脸近在眼前,毫无防备吓了个结实。 宇天誉听见身边动静,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还没搞清状况的就挨了训斥。 “大冬天的,你伤那么重干嘛睡在地上?想让我的辛苦就付诸东流啊!” 宇天誉浑似没有听懂,爬起来漫不经心摘掉挂在身上的稻草,问道:“要走了吗?查到什么消息?” 唐试越无奈,拿起昨日在宇少泽帐内捡有用的东西收拾好的背囊,边说边走出去:“都是些道听途说、闲言碎语,没什么有用的。少侯走的快,恐怕我们追不上,只能回京另计。希望别误了什么事,准备走吧,伍韬关多留无益。” “误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我牵来了踏雪和尖风,应该是少侯特意留下的。你骑尖风,沉稳忠诚,赶起路来安全些。” 宇天誉嗯了一声,叮嘱道:“踏雪性急,你初学骑御,小心些。” “信不过我的本事么?”唐试越话音未落翻身上马。 两人齐笑,等宇天誉坐上马背,一起向潼山郡骑去。 十三章、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更新时间:201046 23:44:04 字数:3273 到了潼山郡,夜幕已经层层拉下。 屋舍间游荡着冷而柔的风,如同整个郡城熟睡后轻浅平静的呼吸。 顺着黑暗中浮摆的一点明光,来到了客栈门口,把他们引来的红灯笼仍在头顶无声摇曳,向不知何时到来的下一批路人招手。 “店家已经睡了吧……还会不会迎客?” 没有理会宇天誉的犹豫,唐试越响亮而有节奏的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睡眼惺忪的伙计伸出脑袋来打量着来客。唐试越走上前附在伙计耳边低语几句,门吱吱扭扭展成半开。 伙计在前面引路,宇天誉跟在唐试越后面进了客栈,一直在琢磨唐试越说了什么就能让伙计毫不犹豫的把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请进店,尤其是当中一人浑身裹满伤布,不过想了一会就觉得头晕,知道靠自己的脑力是想通无望了,真是个不管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人,这样总结着,他进到客房。 屋里只有一张床,正要出言询问,唐试越却抢了先:“只有这一间房了么?” “哎呦,客官,实在只这么一间了,还是您二位好运气,正巧晚间有个人喝酒闹事被咱店主赶了出去空了这么一间,连后院柴房都打成通铺躺满了人。还好咱这床铺也宽,二位爷委屈一下挤着睡吧!” “潼山只是关口小郡,怎么这么多人投宿?”瞄见唐试越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宇天誉马上知道,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 “还不是打仗闹的,好端端的牧荒国国主跑来送死,还搭上咱宇将军一条性命。投宿的都是关口内外的百姓,大家都怕不能善罢甘休,还是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免得被战火殃及啊!” 送走伙计,两人为谁睡床谁睡地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的结果是伙计赢了,两个人在床上挤了一宿。 说挤其实并不挤,一个紧贴在墙上,一个躺在床沿上,以至于中间又空出一个人的位子。 但第二日起来,虽然两人都是浑身连骨带肉的酸痛,却谁也没说什么,谁也没表现出来。 刚从马厩牵出马来,就听到店内忽然嘈杂起来,唐试越让宇天誉骑着尖风先从后院出去,在郡外等着,自己去看看情况。 自从宇天誉自以为聪明的得出唐试越是追随着白符琨成长这个结论后,他就意外的听唐试越的话,是愧疚衍生的顺从,还是从回忆中迁移出的信任,他是分不清的。 客栈内客人大多被这喧闹声吵醒,站在各自房门口小心观望。店门内外站着十来个大汉,看长相听口音,牧荒国人无疑,店掌柜拉着昨日那个伙计,躲在几步外畏畏缩缩的应酬着。 领头的大汉唐试越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前几日在沁格兀湖边王帐旁遇见的那队骑兵,只不过现在换做了汉民打扮。 伏沙部的人来关内干什么?莫非是为宇天誉而来? 宇天誉接见关外部族来的密使,自己曾偶然撞见,虽不知详情无权置喙,还是旁敲侧击提醒过宇少泽。 叛国通敌?宇天誉不会做。 那么就是宇天誉派间谍刺探消息被发现了?宇天誉现在身上有重要的情报么?这样宇少泽临走前把宇天誉所有信件公文都带走也有了解释。 “——有伤。”唐试越的出神思索被这忽然钻入耳朵的两个字打断, 领头人用发着别扭音调的生涩本地话强调:“带伤的、伤人、有没有的见?”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6 章 唐试越立刻背过身,避开客栈伙计射来的视线,从众人背后悄悄溜上二楼自己的客房。 昨天宇天誉脸上的伤,和他异于常人的动作,无一不是在向小伙计证明自己是个重伤在身的人。 客栈伙计的口,是绝对锁不上的。 只有先发制人,瞒天过海! 唐试越打开房门的时候故意咳嗽一声,配合着小伙计正指向此间客房的手,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就是他……”被唐试越冷箭般狠狠刺来的锐利眼神逼退一步,小伙计空张着口,最后一个“们”字却发不出声来。 毫不在意大汉们来回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楼去,走到掌柜面前,颔首带笑,客气问道:“不知店家主人有没有什么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 故作无意的摸了摸脸上新添的划痕,解释着:“昨日夜里赶路,有赶上匹烈马,失足踩在沟堑里,摔得够呛,昨日小哥也见笑了,走路都不成样子。今天起来觉得更疼的厉害,跟要散架一样。还请店家赐点灵药帮在下减点苦痛。” 说着就显出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就势扶住旁边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像模像样的“哎呦哎哟”摆出哭脸喊起疼来。 掌柜完全摸不清来龙去脉,也听不出你来我往唱的哪出戏,支支吾吾陪着笑:“客官您疼糊涂了,小店做的是打尖投宿的营生,药酒都没有一坛,哪里会有治伤的灵药啊!” “那附近可有药铺?还麻烦小哥跑趟腿,在下实在走不动了。”说着唐试越就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塞在伙计手里。 小伙计嘴活心眼也活,连忙躬身唱个喏从林立的大汉身边钻了出去。 领头人瞧了瞧坐在那里揉肩捣腿的唐试越,对手下点头示意,后面几个人不顾掌柜求告拦阻,开始一间间搜查客房,不时传来客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没人敢出手制止。不一会儿,几个手下都查过回来,个个摇头。暗语吩咐几声,众手下匆匆走出店门,分散进入街道两侧店铺。 领头人仍纹丝不动站在那里。 伙计喘着粗气提着一兜子药回来,识相的帮着取出外涂的伤药,唐试越颤抖着手臂接过,慢慢擦在脸上,撸起划了一道长口子、沾着血和土的破袖子,继续一边从牙缝咝咝吸着凉气,一边把药膏抹在臂上细长的划伤上。 “人家南方都种些烟柳繁花,北关长不出那些细致花木倒也罢了,怎的竟生出这许多荆棘野刺,嫌我跌得不够重,还要借机划我这些口子!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唐试越没完没了抱怨着,拎着药在伙计的搀扶下蹒跚着攀上二楼自己房间。 小伙计扶他坐在床上,窘迫的垂着笑脸,双手捧着买药找剩的银钱站在屋中。 “赏你辛苦。”唐试越撩起衣服,露出腿骨上一大片淤青,径自擦着药。 “那位客官呢,小的叫过来帮着照应爷?”小伙计谄媚的献计,他已经确信自己昨夜睡得迷糊,把受伤的人记混了。 “昨夜让他睡在马厩,现在应该去准备马车了,我这样子哪还能骑马,可是路还是要赶的,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了,来了北关就没顺过,再呆怕连命都没了!” “爷说的是,咱这穷乡僻壤的不是爷的久留之地。你看刚才门口那几个蛮人,也不知多大的仇恨,都把人家打成重伤了还追到这来!” “你以为他们追我?”唐试越知道不用自己问,小伙计就会主动全抖落出来。 “小的狗眼、小的狗眼,爷这种身份的人哪屑得招惹那些粗鲁蛮人!”小伙计腰弯得就快跪下。虽然穿着普通,但仅凭刚才瞪自己那一眼,就能判定他绝不是寻常人,摔一跤就哭天喊地,这是少爷公子专有的娇气身子,再听他刚才连抱怨都冒文酸气,非富即贵! “他们说要抓的是谁了么?” “好像是嚷着要找一个姓宇的,说受了重伤,他们家少爷有请。请人哪有这么凶巴巴的,分明是不怀好意!找姓宇的去伍韬关啊,宇家军个个姓宇!”斜眼看到楼下凶神恶煞般的“守门人”走出店去,伙计说话的口气也强硬起来。 “他们主子是谁?这么嚣张?” “说是叫王钵盂还是啥的,什么钵盂瓦罐的,听也没听说过,蛮人连名字都这么陋俗!穿上咱们的衣服真是糟践……” 王钵盂?钵盂……博煜! “多谢小哥了,你快去忙你的吧,看看别的客人,恐怕店里受惊不小。我再上点药,顺便等等马车。”唐试越适时掐住小伙计的滔滔不绝。 “哎,好嘞!爷您歇着,有事用得着小的尽管吩咐!”小伙计矮着腰退出去。 唐试越长出一口气,必须尽快去郡外见宇天誉,让他一个人等这么久太不保险。 躲着掌柜和小伙计,刚牵了踏雪走出后院,就望见宇天誉骑着尖风远远驰来。连忙摆手示意他下马慢行,等两人迎上,唐试越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宇天誉!也不说自觉注意点,四周不知道那处就会有伏沙人突然窜出来抓他,居然还这么高调! 还好唐试越厉害起来时的目光极具威慑力,宇天誉被怒目注视了一眼就默不作声的跟着唐试越。 一言不发走了很久,终于到了稀无人烟的郡外。 唐试越踏上马镫准备上马,忘了着力的正是受伤的腿,甫一使劲,就感觉到一阵刺痛。 刚才下手重了!不过轻了怕也不能那么快就显现出明显的积淤。 宇天誉看唐试越上马不成,身子摇摇欲坠,惊呼一声:“小心摔倒!” 心里着急,绕过马身想扶他一把,不料踩在冰上一脚偏滑,双臂下意识张开空舞几下,最终成功的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雪地里,瓷实的发出“嘭”的一声。 唐试越只听见宇天誉喊了声“摔倒”,扭过头去恰好看见他突然扭了几下应声摔倒,奇怪的问:“你在干什么?” 宇天誉拍了拍地面,迅速爬起来,一点也不像重伤的样子,挠了挠头,傻笑着撒谎:“想摔摔看。” “结论呢?”面对满脸糊满了雪渣的宇天誉,唐试越强忍着笑。 “还挺疼的。”宇天誉认真的回答。 十四章、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更新时间:201047 22:53:24 字数:3218 是不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呢?现在眼中的雪原居然显得安静而且纯洁。 陷入近日愈来愈有不可阻挡之势的走神中的唐试越被宇天誉一句话拽了回来。 “店里发生了什么?” “有个叫王博煜的派人找你。”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7 章 略一沉思,宇天誉反应过来:“伏沙部的人?” “嗯,应该是博煜王子。知道他为什么找你么?” “完全不知道。” 面对宇天誉的坦诚回答,唐试越常常有种无力感:“你跟他不熟么?” “不熟——也算熟吧,不过想不到他为什么找我,他们怎么说?” “很着急找你的样子。好事还是坏事,你有概念么?”唐试越有点不确信起来,让宇天誉和他们错过会不会弄巧成拙? “铁罕刚死,牧荒国无主,伏沙部应该也开始进入紧张状态了,找我这个国家公敌大概好不了。”宇天誉单手执缰坐在马上,另一手不停拍打着刚才狼狈摔倒沾在身上的雪末。 “那就好。” “那还好?” “总算没浪费感情。” “感情?”宇天誉完全晕了。 “宇家军真的人人姓宇么?”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大哥刚建军时收留了大批无名流浪汉,就让他们也跟了宇姓而已。” “哦。” “你的腿怎么了?” “我的腿怎么了?”唐试越装糊涂。 “你受伤了,还有脸上、手臂。” “哦。在客栈楼梯上踩空了。” 宇天誉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对他轻巧的回答有点生气,没有说话。 “我也想摔摔看。”唐试越没有模仿宇天誉的傻笑,相反,他是很严肃的说。 果然,宇天誉不好发作。 其实,唐试越很想知道,如果告诉宇天誉这伤是为掩护他而躲在客房自残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未必想象不出来,但唐试越不敢想。 他怕想象和现实会有差距。 那种差距往往残酷伤人。 “少侯没夸过我的茶艺呢。”唐试越忽然说。 这是出了伍韬关以后,第一次提起宇少泽。 宇少泽差点和白符琨一样,成为两人话题中禁忌的名字。 “少泽不爱喝茶。他不太喜欢这种需要慢悠悠去品的东西。” “宇天誉也不像是能坐在那里细细品味一杯茶的人。”唐试越静静的笑着,现在他的笑容,有起有落,不如以前那样恒常,但更轻松了。 “我不是。”宇天誉侧过头看向远处,赌气似的说,“我第二次去白府只是为了再见堂诚越。” 唐试越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跟符琨要好,但有白太师那个老家伙在的地方我怎么会喜欢去。”宇天誉的脸被寒风吹得有点发红。 “现在咱们脸上的划痕倒是很相称。”唐试越很善于把话题活生生掰断,然后很自然的开展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不过他说的没错。 踏雪在左边,尖风在右边。 唐试越伤了右颊,宇天誉伤了左颊。 一个是用碎瓷器自己划的,另一个是被敌人的利刃划到。 彼此映衬,还是蛮有趣的。宇天誉这样想着,虽然觉得不应该表现出自己的开心,还是开心的补充着:“还有你的左腿和我的右腿。” 对,还有两条伤腿。 唐试越就知道,即使是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对直线思维的宇天誉也是百试百灵。 好吧,大多时候都灵。 唐试越考虑到宇天誉浑身的血窟窿,宇天誉考虑到唐试越不宜长途跋涉的身体,两个人或许还考虑到很多其它问题,虽然心知肚明应该火速回京还有要事,虽然路上除了一望雪白没有值得流连的风景,但两匹骏马的速度始终快不起来。只是白天赶路,天色一暗就找地方休息。 然而,以再慢的速走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尽管时不时仍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沉默,朝夕相伴的两人,不知不觉中渐渐能够进行稍为正常的对话。 “明日就能抵达京都了。”发起谈话的通常是宇天誉。 “嗯。” “不知已经变成什么状况。”谈话内容大部分都是出自宇天誉的口。 “估计你已经被朝廷追封英烈。” “嘿嘿,那也没办法,只好让他们再撤掉。”会傻笑的只有宇天誉。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8 章 “只怕有人不愿意。” “谁?”提问最多的是宇天誉。 “为什么每到一家客栈酒楼你都要问店家同一个问题?”遇到不喜好的问题就毫不容情的转移话题的则是唐试越。 “大概因为赌定了他们没有吧。”宇天誉对话题的急转从一开始就很习惯。 早已放弃了希望,才能做到无所谓的继续尝试,一次次证明放弃是明智的。 但,如果绝望被打败,自己依然会心血沸腾双手迎接奇迹吧。 “储青纱……”唐试越念出这个名字。 “对,储青纱!”宇天誉每到一处就要问客栈掌柜、酒楼老板一个预料好否定回答的问题——有储青纱吗? “什么呢?” “茶吧。”宇天誉的语气并不肯定。 “你不知道么?” “当然知道。听符……琨说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这个名字,“他告诉我,滁地一种叫做储青的茶,刚采摘下来时把鲜嫩的叶片浸在一种叫做储青香的酒中,小火慢焙,酒中留了茶香,茶中入了酒味。茶叶泛黄,将其从酒中滤出炒青成茶。普通绿茶都是茶色越泡越浅,茶汤越泡越清,茶味越泡越淡,而这储青茶不一样。储青冲泡出的茶,汤叶青绿,活火持温,三泡之后汤仍与叶齐色,而茶香中蕴藏酒香,茶味愈显高郁,酒味愈显醇厚。” “好像喝过一样。”唐试越很佩服宇天誉居然能一气说出这么绕口的话,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我喝过——喝过储青香。符琨请我喝过这酒!”宇天誉面有得色,但还有不满:“那家伙说那茶太麻烦,我也不是能品得了茶的人,给我喝也浪费,就懒得……” 听宇天誉越说越没精神,唐试越莞尔:“对于从没真正见识过的人来说,你刚才那一大套讲得尚可。不过有一点瑕疵,浸润鲜茶的酒只是一般的黄酒,取出茶叶陈酿后的酒才叫储青香,并不是一开始就叫储青香的。” 这简单几句话惊得宇天誉张开了嘴巴,唐试越没理他,趁着他没来得及出声询问继续道:“储青茶缘何又叫做储青纱呢?你也没有说。用微沸起泡的水冲杯,投茶加盖,茶未沉底,叶片就完全舒展,由黄渐青,现出生业本色。等到叶落染底,整杯茶就已变为青色,叶片在其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茶香缕缕上升,如同青纱拂面。就仿佛小小茶叶中储藏着青纱,遇水则融散开来。故名储青纱。” 听着唐试越将这诸多细节娓娓道来,好像铺陈着一段幽香飘渺的回忆,宇天誉从惊讶变成惊喜,是了,符琨曾赞过诚越茶艺了得,莫非…… 正欲问明究竟,就听见暗器掠着低鸣破空而来。 “小心!”宇天誉低喝一声纵马挡在前面。 为了隐藏身份,啸虎枪留在伍韬关,路上内饮外敷的药带了一堆,防身的兵器却是一件也没有准备。 宇天誉心里苦笑一声,抬臂舒卷衣袖,腕上传来一丝微凉,两枚暗器堪堪被拢住势头,落在宇天誉手中,指尖抖转,暗器沿着来路射向主人,叮叮两声击落在地。 警觉危险的唐试越从鞍上解下根马鞭递给宇天誉。 “你还带了马鞭?”宇天誉有了“兵器”在手,立刻变得游刃有余起来,马鞭在空中挥了半圈,就听见数枚暗器落地清响。 “初学骑马,觉得带着有用。”怕妨碍他应敌,唐试越勒马退后,却见踏雪忽然竖起耳朵,蹄下也有些急乱,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柄长刀齐腰削至。 踏雪奋蹄前跃,唐试越侧身不稳被甩落马下,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记夺命刀。 宇天誉见情形也不顾躲在远处施放阴招的敌人,翻跃下马,右腿旧伤牵动,疼得他差点跪在地上,好在他应变机敏,接着下坠之力顺势挥鞭,将迎面劈向唐试越的第二刀击偏。 后背着地的唐试越被摔得脑子嗡嗡作响,眼中乱窜的金星暗淡下去时,宇天誉折卷马鞭,用犀骨手柄抵消了面前黑衣刀客的七招杀手。 “你快上马逃跑!你在这我施展不开!”宇天誉用力弹开切向肩头的一击。 幸亏对方使的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幸亏自己手中的马鞭是用上好的牛品编制,方能吃得住他劈砍。 “你的伤!”看见宇天誉旧伤复发,胸前衣衫已被染成暗红,唐试越竟慌慌张张开始在身上找药。 “堂诚越!你听不听我的!”宇天誉表情突然凌厉,千万别在这时候给我转移注意力呀。 从没见过这样的宇天誉,唐试越愣了一下,旋即上马道声“小心”,策马奔驰。 我去引开那个发暗器的,不用分心顾及我,他应该能应付那个持刀刺客。唐试越这样想着,引马向暗器最先发出的那片树丛骑去。 他不知道,一击不成,那个刺客已经迅速舍弃这个埋伏,潜行向宇天誉逼去。 骑近那片浓黑的树丛,唐试越左右兜绕几趟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正纳罕间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后颈一凉,浑身瘫软从马背堕下。 在落马的恍惚中,他捕捉到三个在不远处厮杀的身影,其中两人一刀一剑步步进逼,另一人左挡右支步步后退。 为什么明明意识越来越朦胧,那个人的背影却越靠近,他仓促回头向这边看来的目光也越明亮。这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十五章、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更新时间:201048 22:10:26 字数:3465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踏雪湿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轻叩的马蹄声也近在耳边,唐试越迷蒙的想,大概还活着。伸手摸着脖颈,郁闷的想起不久之前在伍韬关那个偏僻小屋里,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又是砍我脖子!就算不是真刀是手刀也受不了啊!也不说换个地方,点穴什么的都没人会么?什么习武之人……都是些半吊子。 看着手中紧紧攥着不知什么时候从谁身上扯下来的一块苍色衣角,有点发懵。 宇天誉!唐试越腾的坐起,强压下晕眩欲吐的感觉,四下张望。 有了!几步之外雪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那个非他莫属。 其他的人呢,都被打败了么,怎么连尸体都不见? 俯在宇天誉身前,看到他还勉强睁着双眼,唐试越放下心来。 几处大的旧伤都开始往外渗血,新伤都未入骨,两只袖子已经凌乱不堪,手臂上纵横新添了几条鞭痕。 得给他买条趁手长枪,否则恐怕他过不久就全身都烙满自己抽上的鞭痕。 反正依今晚的情况,已经被人盯上了,高调低调都一样。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19 章 “其实……”宇天誉挣扎着开口。 “嗯?”唐试越附耳过去,不知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少泽、也很……很好,他和、符琨,还是很不、一样……是个——好孩子。” “啊?”唐试越觉得比刚才突然坐起来时更晕了,难道刺客的兵器上有毒,他中毒了?怎么没头没脑说这些不知所指的话。 你觉得你侄子好就罢了,干嘛要专门跟我说,还跟你心中完美无缺、无人超越的白符琨比,故意炫耀么! 为了让宇天誉能足不出户,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病,唐试越特意让大夫另开了安眠宁神的药给他喝了。 当他终于醒过来时,已经在京城这家小客栈里睡了三天了。 “少泽……” “他很好!”唐试越有种给他灌点药,让他再睡三天的冲动。 “少泽他说了什么?”宇天誉努力的一口气说完。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他根本就没见我,我连定国府的大门也没进去,在门口等了他两天也没见他出来。”唐试越的话带着明显的火气,不再用“少侯”二字称呼。 连亲叔叔死活都不顾,就算他有天大的难言之隐也不想原谅他。 “为什么?”他第一次打破了约法第三章,他不得不问。 之前可以用大而化之的“信任”对自己解释,现在则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因为你已经死了。白纱灯笼、白布招魂幡,门楣的麻布条我都见着了,出入府中的人都披麻戴孝,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人人都是一副哭丧相。” 虽然说得尖酸,宇天誉知道唐试越说的没错,自己虽然从小就在宫中做事,后来封将上朝,但在朝中跟自己走得近的并无几人。 少泽早有言在先,自己不是个能在朝廷混的人。 “少泽得了什么封赏?”主将已死,杀铁罕的功劳自然归落副将身上,这点自己再不懂权谋也是知道的。 唐试越沉默片刻,答道:“听说封了一等御廷侯。你被追封为勇烈大将军。” “哈哈,享誉在天,也算对得起我这个名字了。”宇天誉爽朗的笑着,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还要给我这个叔叔守丧,恐怕要耽误琉雅公主的婚事。” “嗯,最起码孝期内无望了。”唐试越对宇天誉的毫不在乎有点不悦,不过,这样才是真正的宇天誉吧,倒是为他鸣不平的自己反而不像自己,“满朝上下都为你哀恸过了,想突然出现在朝堂上说自己死里逃生也不好办了。” “是啊!会浪费他们的感情。朝中那些诡计多端的老头们倒是无所谓,皇上的脾气可是不太好,少数真为我难过的人里得算他一个,我还是别蹦出去招惹他,让他记着我的好就行了。”宇天誉想挠一挠手臂上的自己不慎抽出的伤痕,被唐试越在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再不敢妄动。 “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办?”难道这个家伙打算就这样“领死”? “就这样,什么都不办。” “……” “早就觉得宇将军活着累了,我这种样子下去难免会被哪个看我不顺眼的整的落花流水。真心叫我宇天誉的人也找回来了,不趁这个机会脱身就太没天理了。” 唐试越确信宇天誉刚才对自己眨了一下眼。 哼,这么简单就把之前对自己夸宇少泽的情形忘了么? 被刺客追杀的那夜,宇天誉昏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经过这几日反复研究,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是这个大笨蛋的“临终托付”! 少泽也很好,只不过是和白符琨不一样的好。 他在叮嘱自己要珍惜! 真是笨的令人伤心,叫宇天誉的家伙! “能这么简单自然好了,只怕别人不容。”唐试越想起了那天突袭而来的危险。 “那天的刺客是‘劲风’的,京城有名的杀手组织,专为贵族了仇排敌,我在御近卫时有所了解,一色的夜行衣,双人配合。” “劲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白府,几年前白太师曾重金买了一对杀手养在府中。符琨因此和他父亲大吵一架,最后也没有和好。” 所谓的“最后”。 “买下?他有多少人想杀啊……我知道白太师不是清官,但不知道他……” “这就是白太师的厉害了。”想到白竞仁和白符琨这父子俩的天壤之别,宇天誉的心情有点复杂,如果不是这样一个父亲,符琨或许不会走的那么决绝吧。 “随你戍关前,他去过一趟白府……白太师请他过府叙事。”看到宇天誉的惊愕表情,唐试越知道,宇少泽没有把去过白府之事告诉宇天誉。 “少泽可不要干什么傻事啊!我去找无仞!”宇天誉决定。 差点置亲叔叔于死地,自己带去宇天誉活着的消息却避而不见,宇少泽的傻事干的还少么!唐试越也暗自做了打算。 看到枯坐在小酒铺角落却杯酒未沾的宇天誉,荆无仞又惊又喜:“面对满铺子酒却干坐在这儿,你是不是那个以醉卧沙场为最高境界的宇将军啊?” “宇将军已经僵卧沙场了,你难道没去哭丧?”面对自己的好友,宇天誉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一个老跟我斗嘴的家伙死了,我正筹备大宴宾客一起庆祝呢!”这么说着,荆无仞的眼角却不争气的湿润了。 两人相视而笑,很多话都不用再说。 空坛放下,新酒换上。 荆无仞终于再度开口:“是少泽,他依附了白太师。现在满朝一大半都成了白竞仁的党羽。幸亏你回来的晚,听我的话,什么多余的事都别做,隐姓埋名,尽快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了!” 荆无仞说的如此严重,宇天誉却一言未发。 荆无仞一拳抵在宇天誉胸前的伤口上,宇天誉脸色霎时变白。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0 章 “你还想再死一次吗?这次你可就在劫难逃了!”荆无仞着急的低吼,“少泽刚回朝还假模假样的说你战死,给你请功,谁知白老贼今天在朝堂呈上了伏沙王子给你的密信,说既然你死不见尸,必定是诈死,实则已经叛逃到伏沙部作乱。” “伏沙王子的信?”宇天誉回想起铁罕进犯那日,宇少泽对自己的反常诘问,还有那句有关“背叛”的话——正是自己人,才会背叛。 难道那时他已经拿到博煜王子给自己的信,准备告发自己? “牧荒国现在生了内乱,伏沙部起兵造反,已经趁铁罕新死,夺了国主之位!” “这么快?”虽然知道伏沙称王是早晚的事,宇天誉还是有些吃惊。 “兵贵神速。据说伏沙王子很了不得,将来成势怕比铁罕难对付百倍。” “你跟我这个叛贼喝酒,不怕被牵连吗?我现在可是一身的罪。” “我怕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跟你称兄道弟了!就凭你这一身的伤,他们给你安一身什么罪我都不信。”荆无仞是诚恳的。 “伏沙王子的信可是真的。”宇天誉举杯饮尽,不知何时连这小铺的酒都这么烈了,从嗓子眼一路烫到心窝里。兄弟,可能比自己那个只讲忠勇的亲大哥还要亲吧! “真的又怎样,只拿着他单方面的信,伏沙部一厢情愿的邀约,凭什么定你的罪!就算你给他回信了,那也有你的理由,这理由也一定是护国之计而不是害国之计。” “无仞,……”宇天誉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证明自己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满腹感激的话却哽咽在喉。 “只怕皇上不这么想。”宇天誉终于平复心情。 “咱们那皇上,你也知道,最怕麻烦,把什么事都推给三司会审了。” “如果定了叛国罪,少泽会被牵连吗?”宇天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白老贼一呈上伏沙王子的信,少泽就说那信是他最近整理你的公文时偶然发现转交给白老贼的,把自己择了个一干二净。既脱了知情不报的罪,又立了大义灭亲之功。少泽是个人精,你担心他别再害你就好了,还有闲心担心他的安危。” “你也以为少泽是为了加官进爵吗?” “我当然想不通少泽为什么会这么做了!以前觉得他为了琉雅公主可能急于立功,可现在功虽然立了,一年半载也当不成驸马了,看情势又不像。” “少泽可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或者说他一直就知道我死不了。” “那他今天在朝怎么不说呢?把你找来不都什么都说清楚了!”荆无仞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不是说幸亏我没暴露,让我离开吗?”宇天誉惨笑,“你也知道即使我上朝也是说不清的,白太师想害我,身上的伤再多一倍也没用。少泽知道,我死在朝堂的可能比死在沙场的可能更大。” 荆无仞怎会不知,自己的父亲和宇天誉的大哥,都是一样的悲哀结局,死于馋臣之手。 “无仞,我找到了,第一个直呼我宇天誉的那个朋友。”宇天誉的笑容化开了压抑的气氛,但还不能告诉荆无仞,那个人就是他视为祸水的唐试越,更不能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害他父亲的堂正明之子——堂诚越。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告诉他。 十六章、惟此党人之不谅兮,嫉妒而折之。 更新时间:201049 23:50:11 字数:4040 宇天誉几乎与唐试越同时踏入他们藏身的那间客栈大门。 “你也出去了?”不知不觉中,宇天誉变得特别关心唐试越的行踪。 “打听打听消息。” “怎么打听?”朝廷里那些事可不是能传到街头巷尾的议题。 “小瞧我么?我可是吃百官饭长大的,京城里我认识的人不比认识你的人少。” 这话不假,虽然唐试越身份低微,但他只要想散发光芒,多深的黑暗都掩盖不了。 唐试越得到的情报与荆无仞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多了一点噩耗:“宗太傅说白太师手里不是只有那封密信,看他的意思手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证。” 那个人证当然是要证明宇天誉的确有通敌的举动。 不会是少泽,他为自己的战死请功在先,已经失了举报自己的最佳机会。 白太师老谋深算,要加害自己一定准备了很久,那个人一定也在自己身边潜伏了很久。密信可能是那个人偷走的,少泽揽到身上只是为己开罪、免受株连。那两个刺客也是白太师派出,要么是想捉拿自己归案,要么干脆来个死无对证! 两个刺客?!那夜最后出现的第三个人是? “那人是谁?” 唐试越被这突来的无头疑问吓了一跳:“哪个人?” “被刺杀那晚,你骑马没跑多远,我就看见你下马好像跟一个人站在一起。我怕你有什么不测,边打边往你那边退,没想到那两个刺客太下三滥,居然用‘醉清风’把我迷倒了!那个救了我们的人是谁?” “跟我站在一起,救了我们?”经他这么一提,唐试越也隐约想起似乎确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只是两个人当时都是意识模糊的状态,直到此时方才想起。 想起那人,又觉得后颈酸疼,唐试越愤愤哪:“我哪是和他站在一起啊,我被人一掌打晕从马上掉下去的。” 掉下去,但好像没有狠狠跌在地上的惨痛记忆…… “啊!我就觉得姿势奇怪,原来是你从马上掉下去,他把你抱住了!”宇天誉的语气有些异常,异常酸,“他是谁?” “我哪知道!我清醒过来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就剩你直挺挺倒在雪地里傻乎乎的托付某人的终身大事!”唐试越回答的口气很凶,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喜不自胜,那家伙是在吃醋么?浑没发觉自己的话也酸溜溜的。 因为空气中弥漫着醋意,唐试越忘了抱怨自己的乌鸦嘴,在潼关郡骗人说从马上跌下,那夜就接连从踏雪背上摔下两次。 宇天誉也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某人的终身大事”是怎么回事。 就在宇天誉和唐试越躲在京城的小客栈里讨论目前处境的同时,京城里挂着白府门额的府邸里,白竞仁白太师和他的次子白符鹏白侍郎也在分析当下状况。 “聂文远那边的事办妥了没有?”白太师在问白符鹏。 “今晚就可以回京,正好赶上明日会审。父亲?”父亲二字叫的充满请示意味。白符鹏面对自己的亲爹,总是有一种不正常的畏惧,比面对自己的上司更甚。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1 章 “他要的官职你都打点好了?”白太师的问话却像是对待自己的下属。 “孩儿已经拜见过兵部董尚书,给他留了个肥差。” “哼,宇少泽这小子太狂妄,竟然算计老夫!以为让宇天誉装死就能逃出老夫掌握,也太低估老夫了!”白太师满脸横傲之态,“如今看你们怎么收场,是等着被活埋还是自己跳出来送死?! “父亲,孩儿愚钝,不知父亲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宇天誉?他既然已从朝中消失,那我们让他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又有何难?上次派出的杀手办事不利,我们就再找两个武艺高强的……” 白太师打断了白符鹏的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只是为了除掉宇天誉?” 白符鹏没敢接话,静静等着白太师后面的解释。 “自从宇天誓死后,宇家军势微,宇天誉常年戍守边关,无心权势,不过一介草莽,在朝中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我又何曾将他放在眼里。”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要针对的其实是……”白符鹏似乎明白了,“宇少泽!” 白太师露出赞许之色:“正是。你大哥要不是被他们宇家害死,现在一定已经成为百官翘楚、御前红人,任他朝中新人辈出,也动摇不了白家地位分毫。唉——” 那一声叹息,自是哀长子之不幸,怒次子之不争。 总是白符琨,人人心里都只记得他!早逝,没有让人们对他的记忆消散,反而让他的种种好愈发强烈。白符鹏已经习惯了躲在大哥的光芒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宇少泽在你们这批人里是个了不得的角色,年纪轻轻,精于算计,心里少不得把他爹宇天誓的死记在白家帐上,将来他得了势,定容我们不得。这次眼看你又要把大好的驸马之位拱手相让,我怎能坐以待毙!” “孩儿无能!”白符鹏只字不敢多说。 “本来是想让宇少泽入我的瓮,捏造证据诬陷宇天誉,皇上素来对宇天誉另眼相待,定然不会轻易就信,到时候他们叔侄二人在朝堂上来个狗咬狗,你说会是谁赢?” “人证物证俱全,宇天誉再得皇上信任恐怕也难翻案。” “你忘了聂文远,我既然高官厚禄许了他,自然要好好用他。宇少泽告宇天誉通敌,聂文远再出来给他们两人各咬一口,我们只需要在一旁煽风点火,皇上、百官就算各有所护,他们也逃不了一死一伤的了局。泼在他们身上的脏水,即使最后身上洗干净,留在人们印象里污水淋漓的样子是再难洗净了。” “可是这次宇少泽并没有进套……” “哼,一定是宇少泽那小子的诡计,宇天誉断没有这等头脑。他们迈过第一个套,我们就费点心给他们新做个套,反正道具还在手里。只不过开始不想沾自己的手,如今也只好亲力亲为了。本来堂堂太师插手边疆军务是有些不妥的,没想到宇少泽把话接了过去,说是自己自己发现递交的密信。竖子,真以为是在抢功吗?不过正好借他的力跟这潭水保持适当的距离。” “既然用得着宇天誉上朝辩冤,父亲为何又派了杀手?” “不是要杀宇天誉,只是吓吓他,给他留下点线索,造成是宇少泽灭口的假象,这样才能逼得他不得不‘起死回生’,只要他一露面,宇少泽就会遭到反噬。没想到那两个废物下落不明,想必是事败跑了,坏了我的好事!”白太师压抑着怒火,切齿而言,“缺了宇天誉,这戏可精彩不了,现在戏码全压在聂文远一个人身上。” “父亲,聂文远今晚还会带回一人,宇家军士兵,原来是聂文远手下,伍韬关武奴一役宇少泽斩杀铁罕时在场。”白符鹏如献至宝,终于敢侃侃而谈,“聂文远来信说那人带回了重要情报。当日宇天誉率兵诱敌,宇少泽偷袭擒王,没想到宇少泽贪功妄为,当场杀了铁罕,导致宇天誉两千诱兵全灭。战后宇少泽就急着向朝廷领功,没有及时派人查找宇天誉下落,庞都尉多次劝说之后只是带人草草巡查一番了事。宇家军一向敬宇天誉为神,宇少泽去伍韬不过数月,耽于玩乐不务军事,此次又如此行事,间接成了杀害宇天誉的凶手,激起不少怒气。”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白符鹏面色沉了下来,没有做声。应该料到的,在父亲眼里,自己做什么都不够好。 白太师没有注意儿子脸色有异,沉吟道:“原来如此,竟不是他们叔侄联手做戏。之前接到线报说宇天誉负伤往京城赶回,还有个书生陪同,我还当是他佯装受伤,示人以弱,引人轻敌之计,如今看来却是真伤!既是如此,那两个废物怎么还是输了?莫非他身边那人有蹊跷,是个高手……” 思虑半晌,白太师坐在椅上。 被宇少泽害到如此地步,宇天誉也该反目了啊?会如此疼这个侄子,宁愿自己前途尽毁,也不揭发他的所为吗?要不然他回京三天为何没有一点动静,不知躲在哪里,既没找宗太傅,也没直接上殿面圣。 看来,宇天誉已是死棋一颗,由不得自己摆弄,暂且放他一条路。 但宇少泽心思多、花样巧,加上心狠手辣,不趁早除掉,早晚栽在他手里。 好在还有聂文远这颗听话的棋子。 “我们改变计划,明日让聂文远咬住宇少泽一个人不放就行。聂文远从未见过宇天誉有通敌之举,倒是几次看见宇少泽接待密使,刚宇天誉汇报过不久就被调到裕阳关。那个小兵也让他好好准备,在堂上把宇少泽在伍韬关的所作所为详细说出来,你先过一遍,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教教他。” “孩儿明白。我们就全力针对宇少泽了。” “对,先把驸马之位给你夺过来,巩固我们白家的势力。” “可是伏沙王子的信上不是写明是给宇天誉的吗?” “反正宇少泽说信是他找到的,信内并没有提到宇天誉的名字,伪造一个信封嫁祸亲叔叔算什么难事。一共三个证人,两个都说他有罪,另一个是他自己,你觉得会有人信他吗” “宇天誉那头就不管了?” “也不能任他胡来,还是得防着他出来搅局。” 话音未凉,手下就带回一个消息:荆无仞离宫,孤身去了一家小酒铺,在那里发现了宇天誉的踪迹,两人分开后宇天誉到了一家客栈。 “哈哈,老天助我!盯住宇天誉,找机会抓住他!跟在他身边那个人武功高强,趁他不在的时候下手,省得麻烦。” 白符鹏陪着白太师笑了笑。说是给他抢驸马,他是高兴不起来的,娶个刁蛮公主,惹也惹不得,不过也算是光宗耀祖,在父亲那多少也能讨到点好脸色。将来要是顺利,混个封侯赐璧什么的,就更扬眉吐气了。因此也还是斗胆献策:“宇少泽身边有个随伴,就是孩儿之前提过那个,引得尚书御史两家公子大打出手的……叫唐试越的……” 看到白太师的默许神色,白符鹏才继续道:“听闻唐试越极有才,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他擅于模仿古今名家字画,惟妙惟肖。不妨我们向三司大人提一提他,这样信封上的字也有了着落?” 可能沉浸在刚才得到的好消息中,白太师意外果断的同意了:“你去办吧!” 唐试越连打几个喷嚏。 从开战那夜算起,跟着宇天誉冰天雪地餐风露宿一月有余,仅仅是感冒,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让他担心的不是通红的鼻头,而是宇天誉。 只有宇天誉,一直是宇天誉,永远是宇天誉。 不过是去厨房煎一锅药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药虽然难喝,但良药苦口,对治他的伤更具灵效,也不至于逃之夭夭啊? 莫非还是忍不住去找宇少泽了? 他把对宇少泽的猜测跟自己说了,为了让他逃过白太师的虎口而把他推进铁罕的狼窝。看似有些牵强,对宇少泽来说却显得更加合理。 如果今天白太师启奏的时候宇天誉在场,依他的秉性,一定不会说谎否认那封信,只要承认那封信、承认那次会面,任他再怎么辩解,宇少泽、荆无仞、宗太傅多巧舌如簧为他求情都是枉然,逃不出死路一条。宇少泽也必受牵连。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2 章 唐试越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其中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让他不解:宇天誉哪里得罪了白太师,惹他大费心机的陷害? 这些一点,宇天誉自然想不到,他只要想到宇少泽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他,就可以满足的止步了。 他相信宇少泽,那他现在是毫无戒备的去见宇少泽了么?! 傻人会有傻福?唐试越对这种为傻人宽心的话深表怀疑。 所以他决定,去宇府! 十七章、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更新时间:2010411 23:20:40 字数:4790 当煎锅里的药气弥漫整间屋子,药汤在客房的桌上慢慢凉掉时,唐试越站在了宇少泽面前。 “那个人是谁?”没有问候,没有敬称,唐试越直接问道。 刚才远远看见宇少泽在跟人谈话,拐过回廊那人却已消失不见。 “不是谁。” 宇少泽摆手请他坐下,唐试越没有理会,仍简单问话,似乎连语言都懒于组织:“我见过他。”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一块扯碎的苍色衣角——与刚才廊前那人的衣服一色。 “试越……”欲言又止。 “宇少泽!”第二次当面直呼其名,上一次也是在宇天誉下落不明时。 “堂诚越。”宇少泽回应,声音却是轻柔,“不是叫你不要再回京城么?” “可以不明不白被你‘赐死’的还是宇天誉么?” 宇少泽笑了,笑中藏着难过:“把你留在他身边也没有用么……对什么事都泰然面对的你还真是让我羡慕啊!” 泰然面对?如果真能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话,又怎么会不顾一切救他,又怎么会明知危险却由着他千里赴京。 面对他,自己所擅长的不过是泰然相随。 “他在哪里?”唐试越口中的“他”自然是宇天誉。 第三个问题,宇少泽依然没有回答,他穿过拱门走向院中靠墙摆放的兵器架。 唐试越跟着他,走进这个重逢宇天誉的庭院,霍然看到兵器架上插着的那柄黑漆长枪——啸虎枪! 不是留在伍韬关了么?难道他竟派人一直跟着我们? “那夜是刚才那个人救的我们?”唐试越是这么希望的。 “彭世期,你耳熟吗?” 唐试越愕然,彭世期,当然记得。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他受伤倒在堂家大门前,被堂家收留,后来做了家里的护卫,不太爱说话,但除了父母外数他与自己最亲近,堂家被抄后就不知所踪。 宇少泽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的回答,继续道:“他对我讲的不多,不过我约摸能够猜到,一个孤傲冷僻的落魄剑客,对主动要求父母收留他的、善良可爱的小少爷是怎样的感情。你啊,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了他光明。他身上的死亡气息连我都有些惧怕,能直直注视着他,还很开心笑着的人也只有你了。” 听着宇少泽的话,唐试越儿时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少言寡语、别扭的扬起嘴角微笑的人。 “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你啊,试越,可是我请都请不动的人呢!”宇少泽提起那柄黑枪,在手中旋着,“我这个叔叔真是遇上了贵人,跟着沾了光,不单我没有本事‘赐死’,连太师府的杀手都一样遇挫。” “他为什么把我打昏?”对脖子的遭遇,唐试越要念念不忘一阵子了。 “你为什么不与他相认?”宇少泽的他,是指宇天誉。 好个以问作答! 默默保护,默默牺牲,默默守候,彭世期、宇少泽、堂诚越,何其相似。 看到宇少泽满脸的憔悴神色,唐试越反而松了口气。 憔悴,表明宇少泽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宇天誉满身的伤,也是刀刀砍在宇少泽的心上。心头的伤往往更疼、更久。 自己终究还当他是朋友,希望他是事出有因的。 即使那根本原因证明了他和宇天誉的羁绊比自己的更深刻。 “他没有来找我,是白太师派人把他抓走了,想必用了迷药,彭大哥当时在你身边。”宇少泽一个问题都没有回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后彭世期会带他离开京城,这次他不想走也得走,没事的。” 突然间,唐试越什么话都没有了。 就像一路上带着个沉重的箱子,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终于得到了钥匙,却发现里面满满的东西,在箱子开启的一瞬间,化为灰烬。 宇少泽把啸虎枪放回兵器架,有些失落的说道:“誉叔叔的枪,我一直使不惯,还是得还给他。” 沉默。 还是沉默。 令风都静止的沉默。 一段雪从树枝上坠下,落在宇少泽肩头,他突然开口,语气颓然:“不会有十全十美,不可能什么都不失去就轻松过关是吧?” “你不是也说没有事么,彭大哥很厉害的,只要能在明天会审前救他出来,不让他现身朝廷,最后定他什么罪名都不要紧了,人都已经‘死’了,是忠是奸又有何分别。”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3 章 “你也以为白太师只是针对他?我起初也是这么想,所以才狠下心让他步入险境,自以为是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招,孰料不过是害他白死一场。” 宇少泽懊丧的表情映证了唐试越的疑虑,原来,白太师针对的其实是…… “是我,白太师针对的其实是我!去伍韬关之前他找我的时候就给我看过伏沙王子那封密信,我估计是聂文远与他早有勾结,偷到的这封信。他表面上拉拢我,想让我捏造更多证据诬陷叔叔,背地里以为叔叔也会竭尽全力动用他在朝中的力量反扑,借机毁了我的前程。” “你得罪过他?”唐试越恍然彻悟,白太师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某人不杀我,我却因某人而死。我的罪就是被琉雅公主看上了,抢了他儿子飞黄腾达的路。”宇少泽笑得很无奈,“我可能太风流了,名气都传进宫里,让琉雅公主听去,为此她还曾专程驱辇经过宇府只为见我一面,一见倾心。” “啊!”唐试越忍不住惊呼一声,琉璃华盖,公主去西峰珑鸣寺求佛那日,她在宇府门口看到的不是自己么! 看到唐试越满脸歉然,宇少泽出言开解,只是不知开解的是谁:“你也别太得意,公主见到的是你,倾慕的可一直是文武双全、才貌一流的宇少泽,况且我这张脸长得又不在你之下。” “白符鹏对琉雅公主有意?” “你问的不该是有意无意,而应该是有利无利。久居深宫的公主,谁也谈不上有意。但白太师是个无利不起早、有利睡不着的人,只要我这个绊脚石消失,谁还敢跟他白家抢驸马之位。” “可惜白太师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意算盘注定落空。他以为你会为求自保去害叔叔,以为宇天誉为求自救而去害你,他太小看你们叔侄之情了!” 心里没有情的人,永远想不到重情之人会为情做到何等地步。 “我害誉叔叔却是事实。”无谓伤害了最亲的人,这是他解不开的心结,“应该告诉你,跟你商量的……” 唐试越摇摇头,拂去他肩头的雪,说道:“即便告诉我,也不会有更好的主意。难对付的不是白太师,而是宇天誉啊!被别人抓到把柄就逃跑的会是宇天誉么?不把他搞成半死,他就一定会怒气冲冲跑进朝堂大骂白太师一顿,然后让皇上任杀任剐。告诉我,我说不定会阻止你,跟着他犯傻,让他在京城死透的,现在至少他还活着!” 虽然是劝慰的话,但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实,唐试越不由打了个冷战。 “要是早看清白太师的意图就好了,他要驸马之位我就离开京城,他要我的命我就离开人世,怎至到如此境地,连叔叔都拖下水!” 离开人世?宇少泽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只要能救宇天誉。 “白太师这么精打细算,肯定也不是只因为你。能一箭双雕,他就不会放过一只。白宇两家不睦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唐试越对这些事都心里有数。 堂正明和白竞仁联手进谗言,让宇天誓在御前失势,郁郁而终。 白符琨和宇天誉交好,看不惯父亲所为,拒绝家里安排好的官职,跟着宇天誓出征,再也没有回来。 宇天誉和白竞仁在朝廷各有阵营,是两股势力的中坚力量,虽然宇天誉不太掺乎其中,但他的立场是明摆在那里的。 宇少泽现在又处处压在白符鹏之上…… “那就让我来终结两家的恩怨吧!”宇少泽的意思很明确,他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完全撇清宇天誉,“试越,叔叔那边,你这次一定不要让他再回来,白太师不会善罢甘休的。无论如何,拜托了!” 一向轻傲的宇少泽,在祈求自己。 唐试越郑重点头。 点头却不代表真心答应。 亲眼看着宇少泽去送死,亲眼看着宇天誉失去至亲痛不欲生,怎么可能答应! “你想怎么做?白太师的杀手锏就是聂文远吧?”唐试越也最善于默默做决定,他正在一步步逼近。 “嗯,我回京后调查过,上次戍关武将回京期间,白符鹏请聂文远喝过几次酒,想必他就是明天的人证。让副将来直陈主将之非,近距离接触让他有一定可信度,但上下级利害关系也会降低他的说服力。”宇少泽冷静的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为了驸马之位必须建功,为了建功去伍韬关;叔叔威名远播以致伍韬关久无事端,我急于求成与伏沙王子勾结;与密使来往被聂文远看见,我与叔叔面容身材相近,加之天黑,聂文远把我误认成叔叔;我怕事情败露把他调离伍韬,调去裕阳关……” “你怎么解释铁罕这次自寻死路的出兵?” 其实,铁罕的行动理由很简单——疯狂和嗜血。他有着疯狂的杀戮欲望,为了亲眼看着一股股鲜血把大地染成红色,为了身临其境嗅到对他而言美妙无比的死亡芬芳,他不是第一次把自己至于危险之地了。从他君临牧荒国开始,他内心的暴戾之气就弥漫到草原的每一寸土地,让牧荒国上下怒不敢言、恨不敢举,但这点滴汇成的暗流也渐渐腐蚀了牧荒国的国基,郁积在胸中的怒火也必将有喷薄而出的一刻烧尽他疯狂的心和残暴的血。 这一次,就是血蒙住了他的心,让他睁着眼却看不见面对的是最恨自己的敌人——宇天誉,为自己做后盾的也是积攒了数十年国仇家恨,决定反戈相向的伏沙部。 如果挑战的不是宇天誉,换做别的将领未必会舍身诱敌。 如果没有斜杀出来的宇少泽,铁罕即使落入敌手,伍韬关为了驱退武奴,也必不会伤他性命。 如果没有伏沙部的武奴在军中散布谣言、霍乱军心,铁罕的死带来的应该是武奴们与伍韬守军拼命相搏、战死方休,毕竟逃走的武奴会株连全族。 亲兵被拖住、自己孤立无援,被擒住后敌将居然毫不在意自己的利用价值、痛下杀手,本该陪自己殉葬的武奴竟也知道平凉部大势已去、枉死无益。 这一切都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他中了我和伏沙王子设的圈套。我们放出伍韬兵弱的情报,猜准了铁罕一定会兽血沸腾领兵亲征。我在阵前斩他首级,伏沙部在后方夺他王位,我们相互配合、各得其所。” 如果说宇少泽前面的揽罪之词还显得有些牵强,刚才的这几句却让唐试越心惊,他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果真跟伏沙王子通过信?有一队伏沙武士一直追查我们到潼关郡。”唐试越至今才隐约想出他们的来路。 “博煜王子派人找你们了么?我见你们到了京城,还以为他没有派兵,毕竟我们之前从没联系过,我冒然给他写那样一封信,他应允的可能极小。” 那些人果然是宇少泽借博煜王子的手派出的。唐试越等着他说下去。 “铁罕进兵那晚,我决定趁此机会让誉叔叔离开朝廷,他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勾心斗角、兵不血刃的战场上拼杀。别看他军事谋略一流,可他始终学不会把兵不厌诈的理论迁移到朝廷里来。他答应我一定会活下来,我相信他,所以我才能狠下心做我必须做的事。那天夜里开战之前我就给博煜王子写了封信,说朝里有人要害誉叔叔,他只能受伤诈死。到时候请王子务必派兵去救他。伏沙部要入主牧荒、立稳国基少不了宇天誉这样的良将。” 唐试越点头,这样的打算不错,听宇天誉说过博煜王子一直很欣赏他的人品和帅才,宇天誉对博煜王子的聪慧仁厚也很赞叹,如果那日不是自己先救了宇天誉藏在洞中,后来又在潼关郡骗过伏沙武士,或许现在宇天誉已经养好伤,与伏沙王子议事了,不对,现在已经是牧荒王子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他们不怀好意,刻意躲着他们。”唐试越有点懊悔,因为自己,错过了另外一种更好的可能。 “虽然你当时不知道想害誉叔叔的是白太师还是我,但你肯定知道他回京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回来?” 宇少泽的回问就是给自己的答案。 另外一种更好的可能不是自己错过的,而是当时的宇天誉不可能接受的。 宇少泽无奈的一笑:“我以为你可以阻止他回来……” 唐试越也随之苦笑,摇着头道:“被自己的亲侄子丢在雪地里送死,虽然不相信是被叛,但他怎么可能不回来问个明白。而且他坚持认为你有隐衷,更不可能弃你不管。至于投效博煜王子这种会带累你的事,他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拒绝。” 宇少泽沉默一阵,说:“回来就回来了,反正有彭世期在,誉叔叔算是有了克制。哪怕要再对他下一次狠手也得让他离开京城这片是非之地!……只要他活着……”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4 章 唐试越在心里叹口气,没有作声。 宇少泽继续说着他的计划:“试越,你一直在我身边,有些事还需要你作证,但你一定要按我刚才说的编圆满了,把自己置身事外,千万别卷进来。” “作证说你做了那些实际上你并没做的事情,把所有罪名安在你头上?” “因为我现在没有理由自首,总得有人引着他们把矛头指向我。” 白太师既然这么大费周章的想把驸马之位收入白家囊中,给宇少泽按莫须有罪名的人肯定也早有安排,哪还需要自己这无名小卒起头,顶多以利相诱,让自己做做假证。 关心则乱,宇少泽也难免疏忽,不过,将错就错吧…… 跟着自己的心走,这不是宇天誉的魅力所在么? 唐试越的决定也终于成形,头脑让路,让心做的决定。 十八章、何方圜之能周,夫孰异道而相安? 更新时间:2010413 23:11:01 字数:4094 回到客栈,唐试越看着手心那枚红蓝相接的玉佩,想起宇天誉第二次郑重的把玉佩交到自己手上时讲的有关玉佩的故事。 宇天誉是他父亲晚年所得的麒麟子,他出生时大哥宇天誓已经在军中谋事了。宇家每人出生时都会请玉匠用美玉度身雕造一枚玉佩,宇天誉本应与他的兄长用同一块墨玉玉材,可“誓天佩”雕剩的那块玉料略有杂质,而当时宇家恰好得到一块极好的血心玉,就干脆雕了两枚,一枚给宇天誉,一枚留给尚未出生的宇少泽。如果宇天誉的是墨玉佩,就该命名为“誉天佩”,但既选择了江山红色的玉,名字也就有所区别,定为“誉世”,宇少泽的那枚也早早由老爷子命名为“泽世”。 “泽世佩”是宇家唯一一枚先于人而生的玉佩,宇少泽名字中的“泽”字也是根据玉佩的名字定下的。 “泽”是因“誉”而生。 唐试越盯着玉佩微微发怔,猛然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白符鹏。 唐试越知道自己不会白等,要诬陷宇少泽,少不了自己这个随伴的出卖。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那么宇天誉的失踪完全确定是他们下的手。 白符鹏没有假意寒暄,直接说明来意:“唐试越,听人说你是个聪明人,那肯定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管宇少泽之前对你多好,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花心大少,这次他把你扔在边关独自回来,你应该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的亲叔叔的背叛,你们进京前他还派人追杀,要不是我有所察觉,叫了高手去接应,恐怕你和宇将军早已雪埋忠骨了。” 唐试越客气的奉茶,客气的陪着笑,应着话头,心思却在飞速转动,分析着他话中隐藏的信息。 他叫自己唐试越,就说明他没认出自己曾是白府的“楚倾”,毕竟自己当年天天跟着的是老大白符琨,白符鹏则常常被白太师打骂一顿关在书房内。 他说话刻意装出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谨慎有余、果断不足的神色却逃不过唐试越的锋锐目光,看来白太师的积威在他身上投下了很难消散的阴影。 说自己是聪明人,却把自己当成毫不知情、分不清是非的傻子来骗。 唐试越继续扮演着傻子等他骗。 “宇少泽在朝中顺风顺水,连琉雅公主都仰慕他,明朝他一旦成为驸马,你以为他对你的花言巧语、海誓山盟还能兑现吗?公主能允许你这样的人存在,跟她抢宇少泽吗?” 白符鹏说的头头是道,可惜他的假设毫无意义。他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当做了简简单单的随伴,凭才貌取宠的随伴。 不过也难怪,当初尚书、御史两家公子大动干戈弄得满城风雨,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必然更是声名远播,尤其是在这些无聊无趣的公子哥口中,越传越没谱。他们是没有闲心去分析那两个公子究竟是因为争风吃醋还是争名夺利,一开始或许跟自己有关系,斗到后来,他们根本早已不在乎是为谁而争,只是单纯从两人的面子之争上升到两家的势力之争,到最后无法收尾。否则也不可能让本来是看客的宇少泽上台唱了一出落幕戏。 而宇少泽这么一掺乎,多年来人们关于他风流风雅,入秦楼楚馆对女色近而不好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两个人解释不清也索性不再解释,任他人听风言雨。 既然白符鹏这么想,那正好就这么入他的套。 “这么说宇将军是你们派人救走的?”唐试越紧张的问,脸上的关切之色倒是用不着装。 “你对宇将军果然忠心啊!”白符鹏别有意味的笑着,他显然以为唐试越换了目标,属意宇天誉,一路上陪着他回来,“不用担心,我们得知宇将军大难不死,怕他再遭不测,把他请去一个隐秘地方,派人贴身保护。” 宇天誉在他们手中这一点应该不假,贴身保护换成贴身监押也定是事实。只是不知所为隐秘的地方有多隐秘,彭大哥和宇少泽派去的人能找到么。短时间内宇天誉性命没有危险,白家父子扣着他以防万一,只要宇少泽定了罪,他们就随时有可能赶尽杀绝。 “少爷是来接小的去见宇将军么?宇少泽那家伙会怎么对付宇将军?”唐试越设问。 白符鹏少谋寡断,又太自以为是,看得清利害却看不懂人心,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谁入戏。 “唐试越果然名不虚传,早就辨出忠奸,跟宇少泽这等逆臣贼子界限划得越清越好。宇将军迟早会带你去见,但不是当下,我此来另有要事相商。”白符鹏清了清嗓子道,“宇少泽知道宇将军死里逃生回到京城,竟又上呈了一封伏沙部王子写给宇将军的密信,诬陷宇将军通敌。不知你听说了没?” “有所耳闻,不过那封信不是白太师呈上去的么?”唐试越迎着白符鹏试探的眼神,故意表现出一点怀疑,如果太配合、答应的太快,反而会让心怀鬼胎的白符鹏不信任。必须让他觉得合理,让他感觉到事情在自己的控制中,让他以为唐试越是被他说服的。 白符鹏犹豫了一下,遗憾的表示:“这就是我和父亲的分歧了。我父亲作为太师推贤拔佞不避亲疏,那日在城外救你们的人也是我偷偷派出去的,没敢跟父亲说,谁知宇少泽昨日竟拿着信来找我父亲,父亲当然不敢耽搁今天就上报朝廷。他固然是一片忠心,想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却不明白太坚持原则就失了原则这个道理,被宇少泽利用,借刀杀人。我刚才请宇将军去白府,你正好不在,我就先护送他去,这才又回来找你。父亲一见宇将军满身的伤就明白自己错了。宇将军说一路上承蒙你贴心照料才能有惊无险回来京城。你是宇少泽的随伴,想必对密信的事有所了解,那封密信的真假可是个关键。” 白符鹏面带诚恳的兜了个圈子把谎圆住,最后抛出个暗示性的结论。 白家父子的计划和宇少泽的计划是有着很高的重合度,虽然他们的最终目的不一样,但结果没差,都是宇少泽获罪。 不多久之前宇少泽拒绝让自己冒险参与他的自杀计划,他叫自己帮着把火引到他身上就抽身自保。 现在是展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了。 “那封密信是假的!”唐试越脱口而出,但立刻改口,“不是,那封信不是假的……” 白符鹏见有机可乘,追问道:“到底是真是假?你想好了,真、假可都是一条人命啊……” 真,宇天誉再死一次,这次是真死;假,宇少泽死。 “那封信是真的,但那信封是假的。”唐试越表现出终于理清思路的轻松,注意到白府鹏的兴奋之色,适时闭了嘴。 “信是真的信封是假的?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唐试越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宇少、少侯……他,真的会死吗?……他虽然要、要害将军,但将军、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他死了将军会、会……” “宇少泽不忠不孝,做出此等举动,即使死罪能免也活罪难逃!况且现在不是顾及旧情为他着想的时候,你要想想宇将军的处境,密信已经交上去,他叔侄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说,即便少了宇少泽,宇将军身边不是还有你陪着吗?”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5 章 白符鹏感觉到自己捏住了成功的尾巴,继续威逼利诱。 拿“新欢”的性命威逼,用将来的身份地位利诱。 应该作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密信的确是伏沙部博煜王子写的,上面盖的金印就是谁也做不了假的。”唐试越顿了顿,吊着白符鹏的胃口,有关那封密信的细节,宇天誉、宇少泽二人都跟自己讲过,自己现在用宇少泽揽罪的那套说辞一定会中白家的意,“不过那封信却是写给宇少泽的,他们具体有多少次往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倒是不清楚。盖着金印的那封信他没让我亲眼看过,但他曾经拿着另外一封信给我看,信上写的是一些诱敌孤军深入的作战计划一类,他没让我细看,只是指着信中写着的‘宇天誉’三个字让我摹写,然后又让我学着这种笔体写了一遍‘密呈宇天誉将军’,就是写在一个信封上,说是想给宇将军写封信开个玩笑,我虽然有点好奇但也没多想,想必你也知道宇少泽一向就古灵精怪。本来我都忘了,回到京城听说了密信的事惊动了皇上、要三司会审,这才想通来龙去脉。我竟也成了伤害宇将军的刀!” 白符鹏听着唐试越的话只比自己原来准备教他的那一套还要好,有了他这个证人,宇少泽的罪名就按得完美无缺了,激动得心花怒放,自然想不到唐试越的懊悔不迭纯为演技,还顺势宽慰:“你不要难过,明日会审,你跟我前去禀明前因后果,还宇将军一个清白,让宇少泽这个持刀者自残。” 唐试越沉思着,不安的问;“可那信封是我写的,我也难逃罪责……” “你当时又不知情,只是受宇少泽诓骗,中了他的诡计,并不是有意害宇将军。就像我父亲不明真相把一封假信呈给皇上,皇上顶多责备几句,也不会因此降罪。” “可是谁又能证明我是不知情呢?”唐试越在有意迂回。 “你知我知,宇将军也知道啊!从伍韬关到京城这么远的路都是你不离不弃陪着宇将军走过的,谁想害他谁在帮他,宇将军又怎会不知,他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宇将军明天也会去么?”唐试越终于可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如果宇天誉明天出现,最起码能暂时摆脱白家,避免白家事后下毒手,假死变真亡。 “宇将军也想去亲自指证宇少泽这个宇家逆子,可是……”白符鹏装模作样的喝着茶,脑子里却在转着想借口。 他一“可是”,唐试越就知道他们不会放宇天誉出来见人,这样也好,自己在堂上胡说远和一个身着宇家军兵装的人后面走进大堂时,宇少泽紧张得差点站起来。 在主审堂官们传唤之前就上堂的证人,自然是白太师安排好的。 看着旁边白符鹏面有得色,宇少泽心里一惊,试越不会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吧?试越应该知道这种人的承诺靠不住啊! 不管是什么协议,宇少泽不怕会伤害自己,只怕最后连试越都搭进来。 “这封信已经找人验过,的确是牧荒国伏沙部王子勃驭儿-察泰的,信上的金印不假。信封写明是给宇天誉宇将军的,信页所书为明日正午冷风岭东侧乱石坪,署名是伏沙察泰。应该是伏沙王子约宇将军前去密会。二位大人请过目。”刘尚书将信递给都御史,继续说:“此信是宇少泽宇少将在伍韬关收拾宇天誉宇将军的文案书卷时发现,带回京呈送给白太师,又由白太师在朝堂上奏给皇上。我说的可是属实?” 宇少泽和白太师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称是。 刘尚书其实觉得这场会审令人啼笑皆非,宇将军死都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就算查出来通敌连掘墓鞭尸都不能,如果仅仅是为了撤销勇烈大将军的追封,也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凭着一枚金印就是铁案。 他搞不懂皇上、宇少泽、白太师各怀着怎样的心思,把事情推至如此局面。 他不知道宇天誉——这场会审的主角,不但还活在人世,而且正作为人质左右着另外两位主角——宇少泽和白太师的角力。 白太师拈须,看着堂上跪着的三个人,他们不过是戏子,唱的是自己排好的剧,不过是棋子,指挥着他们定胜负的是自己这个高段棋手。 然而,他的一个棋子却不这么想。 “堂下跪的何人,报上名来!”刘尚书一点也不喜欢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的被动局面。 当先回话的是聂文远:“小人聂文远,原是伍韬关副将。因为一些事,铁罕进兵前被宇少将派去援守裕阳关。” 聂文远的答话很简洁,但里面有足够的暗示引起刘尚书的注意。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6 章 刘尚书正要问他是什么事,却被唐试越抢了话机。 “小人唐试越,是宇少将的随伴,这次去远赴伍韬关不意发现了一些事,关系重大而且与此案颇有牵连。”唐试越成功的让刘尚书对自己关注更多,却戛然而止,推了推身边一起跪着的宇家军士兵,示意该他说话了。 那名士兵声音洪亮的说道:“小人宇正威,是宇天誉将军手下一名伍长,追随将军驻守伍韬关多年。对宇将军阵亡有疑义,请大人们做主!” 听他声音微微发颤,自称姓宇,应该宇天誓领兵的时候收留的士兵,对宇天誉也很忠心。唐试越知道他此次多半是受了挑拨,前来状告宇少泽害死宇天誉。 刘尚书听他们各个都故弄玄虚,倒也想看看宇太师早早安排了这些人想抖露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指着聂文远问:“你因为什么事被调离伍韬关?” “小人发现了宇少将与伏沙部勾结。” “谁与伏沙部勾结?”刘尚书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话。 “宇少泽宇少将!”聂文远直起身子指着坐在堂侧的宇少泽,“小人多次发现有神秘密使出入他营帐,有一次还亲眼看见宇少将和密使在营帐外角落里悄悄谈话。” “多次?”刘尚书对含糊的词很不含糊。 “前后一共四次。宇少将驻守伍韬关后不久,我第一次看见。那人虽然穿着宇家军的军服,但长相明显异于我们,深眼窝高鼻梁,是标准的伏沙部人。第四次就是看见他们在暗地里密谈,宇少将大概也看见了我,第二日就把我调离伍韬关,之后不久铁罕就率兵来犯了。”聂文远的回答条理清晰,明显是早准备好的套词,停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句,“第三次密使来过之后,宇少将出了趟关外,神神秘秘没带一个人,守关士兵向我报告后我问了宇将军,他也毫不知情。” 就坐在几米之外的宇少泽听着聂文远捏造的谎言与自己准备要说的别无二致,虽然有些意外,但丝毫不露神色。白太师捉到了宇天誉,有恃无恐,现在已经竭力对付自己一个人了。 唯一的赌注就是彭世期的本事。 他不知道唐试越已把自己加做筹码。 聂文远的戏份也就这么多,再唱下去也没什么花样了。 唐试越清咳一声,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聂副将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秘密入关窥探军帐数月之久,不知为何知情不报呢?” “我没有……”聂文远顿时语塞。 他当然没有知情不报。 现实是,宇天誉接待了密使,自己当然不能向他上报,为了摆脱这漫长寂苦的边塞生活,他聪明的选择了能为这条情报开出最好条件的买家——白太师。这笔买卖是不可告人的。 而在他的谎言里,接待密使的是宇少泽,自己当然应该向主将宇天誉上报,如此一来宇天誉就能及时发现宇少泽的阴谋,避免伍韬关陷入危机。可他没有。 唐试越两次抢了刘尚书的发言权,令他很不痛快,斥道:“堂下不许交谈!” 刘尚书已经明白昨日白符鹏给自己送礼的理由了。 白家要对付的不是已死的宇天誉,而是他的侄子——远已经想到对答的话,解释成自己大意疏忽就不会招多大的罪。 “所以你又不确定那人是伏沙部的密使了?只是在被宇少泽强行调派后才怀恨在心,不得不编点故事害他吗?”唐试越开始进入状态,接下来就是自己的舞台,“所以你也不准备跟大人们说明各边疆关塞难免会有蛮部的降将降兵,长着异族脸穿着宇家军军服的更有可能是拜服在我朝天威下的投诚者?” 宇正威点了点头,表示伍韬关的确有敌军投诚的士兵。他来此只是说出自己所见的、所怀疑的,一心为宇天誉讨个公道,简单正直的心并没有被白太师收买,不过是恰好让白太师觉得可以利用,这才出现在堂上。 聂文远急了:“那个人我从没见过,绝不可能是我军中人!” “所以你又确定那人是伏沙部的密使了?” 刘尚书在案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也懒得插嘴。 唐试越继续逼问聂文远:“所以你看到不知来历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宇少将军帐,丝毫不担心他是敌人密探来窃取情报的?所以你得知宇少将独自出关外,既没有出于忠诚派人保护又没有出于怀疑派人跟踪?所以你发现了这么多证据都没有告诉主将,也没有进行调查,而是藏在心里,直到这时候才一股脑倒垃圾一样倒出来吗?还是非得等宇将军战死,死无对证,你的故事才编的圆满?” 面对这连珠炮的轰击,聂文远无言以对,慌张的看着白太师。 白太师也吃惊不小,不知道二儿子带来说是可以锦上添花的这个小白脸,这是在玩什么把戏,狠狠瞪向白符鹏,责问缘由。 他比刘尚书更不喜欢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局面。 白符鹏本就被唐试越弄傻了,又被父亲瞪得发毛,指着唐试越喝道:“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你该说的话,告诉刘尚书信封的事!” “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大放厥词,别说你不该说的话!堂上的证人不都是你带来的?让他们说他们想说的!”这时,一直在旁边试图搞清楚状况的左都御使忍不住开口。 都察院右都御使就是白太师的门生,没少给自己找麻烦,白符鹏那小子也向来让人看不顺眼。这次三司会审,主审刘尚书虽然不会偏私但也未必秉公,白符鹏未经传唤就擅自带了三个证人上来就很说明问题。唐试越这个人听倒是听过,却不甚了解,不过显然已经打乱了白家安排的戏码,倒是很值得听下去。看着宇少泽,也不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向自己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唐试越拱手拜谢左都御史,然后正身叩拜刘尚书,正色道:“有关那封密信的事,正是小人要说的。大人们如今也已看出,聂副将刚才所言前后矛盾、无凭无据,全为捏造。” 聂文远惊慌的喊着冤枉:“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全是、全是……”边说边无措的望向白符鹏,依照昨夜商量的,自己今天这么说应该很顺利的就成为铁证了啊!自己登梯子爬墙,唐试越帮自己把梯子扶稳,怎么自己爬了一半唐试越却把梯子扳倒了呢? 白符鹏没想到唐试越居然是来搅浑水的,本欲止住唐试越的话,提醒聂文远冷静应对,冷不丁被左都御使呵斥一顿,自己也乱了方寸,更难面对聂文远祈求的目光,冷冷转过头去。 忽然,聂文远心里一凉,自己也被算计了?唐试越是他新找来的杀手锏!这么想着,本来想说“全是亲眼所见”,出口却变成“全是白少爷……白少爷你说啊!你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刘尚书拍响惊堂木,适时打住了聂文远的胡言乱语,看了看左右两侧两位大人,面色有些复杂,沉声问唐试越道:“有关这封信,你有什么要说的?” 刘尚书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让聂文远彻底没戏唱了。 唐试越原以为聂文远会更难对付一点,毕竟在宇家军潜伏了那么久,了解的不该说的秘密不是一星半点。能在宇天誉身边做副手,没想到竟是个经不起吓的,看来他和宇天誉一样,不适合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上生存。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昨夜当面给他传授机宜的是白符鹏而不是白太师。昨天傍晚跟白符鹏在客栈说了几句话,唐试越就称出他斤两不够。照今天的情况看来,白太师在最关键的时候训练他的儿子是个大错误。 白符鹏与白符琨差得太远。 二十章、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更新时间:2010416 22:49:36 字数:3035 “那封信我见过,是博煜王子亲笔所写,不过不是写给宇天誉将军的。”唐试越出言,满座皆惊。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7 章 刘尚书知道这案子复杂了,不是简单能了的。 左都御史看出唐试越不是宇少泽或者白太师的棋子,而是个胆大的棋手,只是不知他执黑还是执白。 白家父子希望他老老实实说那信是给宇少泽的,但心里也吃不准。 只有宇少泽隐约猜到了唐试越打的什么主意,静静看着他。他是不把自己当朋友呢,还是太把自己当朋友了? “信是写给小人的。”唐试越平静的声音引起一片哗然。 听审的三人几乎同时不安的做了些小动作。 “原来的信封上写的是‘呈楚倾’,现在诸位大人看到的信封是小人伪造的。小人有些不才之技,善于摹写各家笔体。” 至今始终冷静应对的白太师听到这里也不由得轻咦一声,楚倾,好耳熟的名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你不是叫唐试越?”刘尚书问。 “小人曾在白太师府中做过几年随伴,是跟着大公子白符琨,白大公子死后,白太师为了让小人更好的为白家效力,帮小人更名唐试越,将小人派入冯兆民冯大人府中。”唐试越再次轻松抛出个重磅炸弹。 宇少泽曾经调查过唐试越,知道他是堂正明独子,受父亲牵连贬为官奴,从小到大在豪门富户辗转为奴,几乎每换一个主子就改一个名字,有的是为了遵从主人意愿,有的是为了避免麻烦。最近几年唐试越的名声渐渐大起来,他才不方便再易名。 但宇少泽调查到的名字里并没有楚倾,他也不知道唐试越曾在白府为奴,跟随的还是白符琨。 宇少泽忽然想起那夜唐试越说过的话:或许我们都是追逐着同一个人的脚步,在记忆里拼凑同一个人的影子。 宇天誉和白符琨,谁的脚步,谁的影子。 唐试越比自己更接近白符琨,却能坚持着自我。 自己却不知不觉迷失了本色。 宇少泽明白了唐试越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为了宇天誉抢着表现牺牲精神,凭着他和白家的渊源,他的剧本比自己的更主动,更能带给白太师致命的打击,看白太师的表情就一目了然。 “你胡说什么!老夫几时给你改过姓名!”白太师终于按捺不住,失了风范,拍案而起。 唐试越刮得这股风明显是在把火往他身上引。 冯兆民在白符琨死的那年高中状元,进了翰林院,之后一年扶摇直上,成为朝中红人。但好事不长,就在与大理寺卿卢大人之女订婚后不久,冯兆民被白太师挑了个由头参了一本,顿时失势,被迁往京外。卢大人碍于人言不好悔婚,只得让女儿跟着他做个小小地方官夫人,但和白太师的关系也从此搞得不冷不热。 其实事情说白了很简单,白太师的另一个在朝中混的马马虎虎但很讨他欢心的门生也看上了卢大人的女儿,可惜人家女儿看不上他。 这件事当时在朝中也颇起了些波澜,不过凭着白太师的手腕很快平息。 此时唐试越一提冯兆民三个字,堂上的三位大人立刻心知肚明,尤其是大理寺卿卢大人,本来他抱着比刘尚书还要置身事外的心态听审,现在不免也有些在意。 白太师这次摆明了和宇少泽过不去,又是眼红人家的驸马之位,他还真是爱搅和别人的婚事啊。 “太师您可不能说不认识楚倾啊!”唐试越故作惶惶之态,冲着白太师跪着,亲切的连姓都省了。 “你、你……”白太师当然记起长子曾有个叫楚倾的随伴,没想到白符鹏这个废物把这么麻烦一个人带上大堂,自己气的想发作也不能,只是不住吹着胡子。 “是、是,正是小人,小人就是楚倾。”唐试越深谙插科打诨之道。 “你休得胡言!老夫何曾将你派到什么冯兆民府中!”白太师给别人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倒是习惯了,一旦摊到自己头上就没辙了。 唐试越最喜欢的一招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师说不记得小人也就罢了,怎么能连冯大人都装作不认识?”唐试越跪着爬过去要拽白太师的衣袖,被他一把甩开,推到在地。 唐试越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借机做出一副情急的样子,不顾一切大喊:“蕊香不借春风度,依旧飒飒满院开!” 刘尚书不得不再三拍案,打住堂中的闹剧。 而惊堂木制造出来的安静,却让唐试越最后一句话清晰的烙在个人心里。 唐试越畏畏缩缩伏在地上,埋着头对刚才突然喊出的诗做出解释:“如果不是将小人派到冯府,这首菊诗也不能轻易落入太师手中。” 正当冯兆民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和朋友酒后戏作的一首咏菊诗却通过白太师之手呈到了皇上面前。蕊香不借春风度,依旧飒飒满院开。本是句简单又无甚精彩的诗,到了小人心中,就变成了处处可值钻研的反诗。 菊花孤标傲世素有争议,咏物诗若非表情就必言志,冯兆民借此诗以菊花自比,突出自己异于百官众臣。百官忠臣自然是忠心向主,他特立独行的开在秋天不就是有反心吗?他是去年三月殿试夺魁出人头地的,这时又说不借春风照样开,岂非将皇上一片举贤任能之心弃之如敝屣?况且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这句是从一个著名反贼的诗句化来,其不轨之意昭如日星! 那时同席饮酒赋诗的几人,也都各自写了以菊为题的诗,与冯兆民这首大同小异,咏菊还能咏出多少花样来呢?但白太师不提,就没人敢说。少数几个站出来为他辩护的人也很轻松的领到了离京的圣旨。 朝堂上,救人或许不那么容易,但害人,绝对是一害一个准。 “那首反诗当时在场听到的人多了,传到老夫耳中并非难事,又何须你……”白太师突然醒悟,自己不知不觉被唐试越带到岔道上,差点就掉进深沟了。跪在堂前这个人不是易与的,他故意提这些陈年往事,自己不理便罢,一回应就中了他的计说也说不清了。 白太师想到此节已经晚了一步。 唐试越不再做戏,恢复了平静如常的声调:“听到此诗的人自然不少,但拿到冯大人此诗手稿上告皇上的可是只有太师一人。” 言下之意很明白,当初白太师借长子新丧之机,遣散奴仆,帮他们更名换姓,安插到在朝中和自己作对的人家,以便随时监视他们,见机抓他们的把柄。冯兆民就是不幸中招的其中之一,“反诗”被唐试越偷去,交到白太师手里,因此断送了自己的宦海生涯。 这是白太师善用的手段,朝中也不只他一人惯来这套“细作”计策。风口浪尖的人谁的身边都免不了藏着几个,阴险狡诈的人时不时就得派出几个。 唐试越这么半含不露的一说,白太师辩解也无用,堂上的三位大人都深信不疑。 就连宇少泽都分不清唐试越说的是真是假,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段经历。 唐试越演技高明而已。 他以楚倾的身份在白府呆过,不假,也正因此他才对白家的各种勾当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他改名换姓后在冯兆民府中呆过,不假,但并不是受白太师指使。 白太师往冯兆民身边派过细作,不假,是另一个人,楚倾恰好认出他常出入白家,他在白家匆匆来去却从未注意过“楚倾”。 机缘加机智,就营造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谎言。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8 章 宇少泽开口说了他在堂上第一句发言:“白太师切莫着急,堂下小人信口雌黄,堂上大人有据可查,白家到底有没有楚倾这个人,刘尚书定会还太师清白,何须在这里动怒呢?” 明着劝慰白太师,让他消气,暗中却是让白太师消声,让他不好再反驳唐试越,为自己辩白。 明着站在白太师一边,说着相信,暗中却在提醒刘尚书探查端倪。 明着骂唐试越是小人,胡编乱造,暗中却递眼色,表示会心。 其实宇少泽并不知道白家到底有没有楚倾这个人,但唐试越敢说就不会怕查。 刘尚书对站在身后的衙役低语几句,等那人悄悄退下,问唐试越:“冯大人跟这信又有什么关系?” “冯大人跟这信没有关系,是楚倾跟这信有关系。小人提冯大人只是想证明自己就是楚倾。”唐试越知道,正戏的高潮来了,“大人们若是不信就查个清楚,小人在冯大人家名为秦宏。冯大人离京之后四年又被太师派到其他几位大人家,在陈静元陈大人家名为魏永,在褚中冰褚大人家名为宋昱,在卫俊德卫大人家名为齐彦。三年前才改名作唐试越至今。” 唐试越后说的这三位大人,也无一例外,都是有意无意得罪了白太师一党,导致现在仕途惨淡。 唐试越为何不停改名,几乎一年一户人家的“串门”,其因不言自明。 二十一章、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更新时间:2010417 21:43:56 字数:3539 “呃……那你这三年来怎么不改名字了?博煜王子又为什么会给你写信,约你相见?”刘尚书对那四家的事不好做什么评论,只能顺着他的话问,完全丧失了会审的主导权。 “这三年太师没什么想法,所以小人也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 “什么这三年叫我没什么想法?我从来就没什么想法!”白太师忘了自称“老夫”,上堂以来一直端着的架子彻底散了。 从来就没什么想法?也真好意思说。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都开始看笑话,只有刘尚书尴尬的试图稳定局面。 唐试越恭敬的向白太师拜了拜,然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小人用唐试越这个名字,名声渐渐响亮起来,以后想进更高等级的府邸,跟着更有权势的公子也容易些。” 明显却故作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宇少泽,补充:“太师是这么想的。” 什么都是太师想的,那么唐试越没理睬尚书御史两家少爷,跟了风头正劲的宇少泽也是安排好的。 “唐试越,你胡说没完了?宇少……少侯看上你难道也是我安排的吗?”白太师几乎直称宇少泽,在他人面前可不应该直呼其名。 欲盖弥彰,人家可没说过是他安排的。 宇少泽见说到自己头上,第二次插话:“太师口下留德!可不是因为小侄看上唐试越,才请他入定国府。虽然他在某些方面颇有才名,冠绝京城,可惜小侄没那福分,不尚男风,这全京城,不,应该说是全天下,令小侄倾心的也只有帝女阁中一佳人而已。” 宇少泽在虚空拱手,眼露神往之情。 白太师不安的欠了欠身,搞不清宇少泽是不是当真。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对自己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妙。 宇少泽接着说:“当初唐试越周旋于两家公子之间,却不知何故突然找到小侄,求小侄收留,小侄不过看他可怜,又能做个顺水人情缓和两家公子之间矛盾,这才勉强答应。谁主动谁被动,这些事都是有见证的,唐试越来找小侄时,令公子符鹏兄就在场。”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白符鹏身上,他正要点头映证,却被白太师凶狠的眼神瞪得动也不敢动。 大家看白符鹏不做声,也就知道宇少泽所言非虚了。 唐试越很感激宇少泽,自己擅作主张打乱了他的步调,他还能这么默契的配合自己。 唐试越真希望刚才宇少泽说只钟情于琉雅公主的话是发自真心,这样他下面所说的一切就会更有意义。 “宇少侯说的是事实。当时少侯刚被举荐入内阁议事,白二少爷也在刑部立足未稳,太师就派我到宇家跟着宇少侯。”唐试越转向白太师,突然说道,“太师,楚倾跟了您这么多年,您的恩情小人已经用往日的行动回报了。这次你派人暗害宇将军,竟连小人也不放过,若不是宇将军大仁大义为我这无名小卒挡下一刀,现在跪在您面前的唐试越已是孤魂一只。所幸小人没死,那一刀之后便与您恩断义绝,现在小人只为报宇将军之仇、让宇将军瞑目而来!” “三位大人,这贱奴疯了,必是怀恨我曾经撵他出府才编出这许多浑话。还是速速拖下去关入大牢,以免亵渎公堂。”白太师恢复了神气,虽然是堂侧听审,却威严的向主审提出建议。 面对倾盆而至的脏水,不能开口,只能躲避。 刘尚书、左都御使、大理寺卿三人耳语一阵,不久前退下堂去的从官也回到刘尚书身边,汇报了调查结果。 就像白太师挑衅主审的威严一样,刘尚书毫不留情的驳回他的面子:“本官已派人查过,白太师家大公子的确曾有个叫楚倾的随伴,白大公子过世后出府。另四位大人家本官也会派人详查。依楚倾所言此信与他大有关联,不容忽视。楚倾,你知道什么情况都说出来吧!” “谢大人明鉴。小人这就把所知一切和盘托出,还望大人为宇将军伸冤!小人跟了宇少侯一年多,却从未见少侯犯过任何不端之事。在少侯从一次宫中御宴回来,太师将小人唤去,说听皇上话中有意招少侯为东床驸马,而二公子一直都对琉雅公主有意……” “我什么时候对琉……”白符鹏急着争辩,被他父亲冷冷一声咳嗽打断。 我什么时候对琉雅公主有意。这话说出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唐试越继续说:“之后宇少侯随宇将军驻守伍韬关,太师叫小人同去,见机行事。临行前告诉小人,伍韬关还有白家的人,通过那人太师和伏沙部王子有些联系。后来我到伍韬关知道那人便是守关副将聂文远,现在我身侧的这位!” “你血口喷人!”聂文远和白太师异口同声怒吼。 “肃静!”刘尚书也发威了,惊堂木拍得像敲鼓,“让他说下去,事实也好、胡编也罢,听完他的你们再一个个说!” 堂审比这还闹腾百倍的刘尚书也见过,这次却出奇的令他烦躁。 “是小人血口喷人,还是聂文远跟白家有勾结,这都是没多少麻烦就能调查得一清二楚的。白家的下人、聂副将的随侍、雕花楼的小二,大人若是有心就派人去兵部问问,最近派给聂副将的肥缺是不是白二少爷给费心张罗的。”唐试越转向身边早已听得晕头转向的小兵宇正威,“你们昨夜进京后是不是白家接待的?” 宇正威愣愣点头。 “之后聂副将有没有被谁带走谈话?” “有。”宇正威愣愣的指向白符鹏,意思是聂副将被他带走。 聂文远这次连喊都不敢喊了,只是祈求的看着白家父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初来军营时连骑马都不会的唐试越,此刻竟能轻易置自己于死地。 道理很简单,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 唐试越现在就是豁出命在玩:“小人到伍韬关之后,在聂副将的帮助下联系上博煜王子,大人手中那封盖了金印的信就是博煜王子写给小人,命小人前去密商要事的。信封是后来小人伪造。请纸笔上来,照着原信,小人能当场摹写得纤毫不差。当然,金印除外。” 有人捧上文房四宝,放在唐试越面前。 唐试越细细研好了磨,舔好了笔,先在纸上写下两行诗:蕊香不借春风度,依旧飒飒满院开。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29 章 “摹写对锋毫软硬粗细要求极严,小人先试试笔,大人们稍安勿躁。”说着唐试越把写着菊诗的纸递给衙役,“先请卢大人过目。” 大理寺卿卢大人接到纸一看顿时愣住,纸上的字跟他女婿冯兆民的字迹一模一样,惊讶的问:“你怎么会写冯大人的字?难道……” 唐试越点头,略带歉意:“当年冯大人在菊园饮酒,随性吟诗,怎么会落纸成书呢?白太师呈给皇上的是让小人学着冯大人的字迹伪造的。那页诗皇上看过后封存,现在应该还能找出,当时小人书法尚未纯熟,仔细对照冯大人真迹,定能查出不同。” 唐试越学过冯兆民的字是真事,皇上看的那页诗却不是出自他手,具体是谁唐试越不知,但他记得冯兆民说过从未将那两句诗写在纸上。 他这么一来是为了让污水把白太师淋得更透,但也是有风险的。 他现在还能学出冯兆民的字,说明他能过目不忘,倘若有人让他凭着记忆摹写博煜王子的信,他就瞎了。 因为他从没亲眼见过那封信,虽然听刘尚书说了一遍已经记住信上的内容,然而博煜王子的字形却是蒙不出来的。 幸亏先发现这点破绽的是宇少泽。 宇少泽起身凑到卢大人身边,拿起案上的密信扔到唐试越面前,随意的说:“你快写,别耽误各位大人时间。” 然后低头看唐试越写好的这两行诗,赞道:“不愧是金科状元、卢大人的佳婿,笔走游龙、雄健洒脱。” 卢大人得意的笑笑,惹得另外两位大人也聚过来观瞧。 宇少泽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抑扬顿挫的重复着:“笔走游龙,逼走游龙啊!” 第二个“笔”故意发成平声,暗讽冯兆民一国栋梁却被白太师逼走。 这时,唐试越已经把博煜王子的密信摹写了一份,诸位大人们对照着原信看了半天,发现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信封上“密呈宇天誉将军”这几个字更是不差分毫。 唐试越没有停笔,又满满写了一页递交上去。 纸上写的是“密呈刘尚书”、“密呈左都御史”、“密呈卢大人”、“密呈白太师”、“密呈白符鹏”、“密呈宇少泽”,用得都是博煜王子的笔法,各人脸色都是一变,有这等本事的人,害谁能不成功! 唐试越没有得意,淡淡的说:“斗胆冒犯各位大人们了,小人只是想证明信封是小人伪造的,真正的信封上原封了金色火漆,小人拆信时破坏掉了。宇天誉将军从未与博煜王子接触过,密信是小人私自藏入宇将军的案卷中的,后来被宇少侯带回京中。本来太师以为宇少侯即使发现这封密信,也会因为怕受到宇将军通敌之罪的牵连而隐瞒下来,到时候太师就可以借机参宇少侯一本,告他知情不报之罪。没想到少侯刚正无私,发现信后就把信交了出来。太师只好改变计划,把聂副将火速叫回京城,干脆诬陷是宇少侯通敌,把信的造假之事也赖到少侯头上。” “你胡说远居然当堂哭了起来,凄凄切切,惹人辛酸。 “白太师向来和宇将军不和,小人又常年驻守伍韬关,和宇将军接触最多,白太师就找上小人,让小人为他办事,伺机找宇将军的茬。” 白太师怒拍案桌,声音响亮,大家都为他的手掌感到疼,他却狠狠的说:“聂副将!注意你说的话!” “当着诸位大人的面,你还胆敢这样威胁我吗?罗门巷的和府你敢让大人们去查个清楚吗?大人明断,小人受宇将军之恩颇多,当时知道白太师意欲加害将军,自然坚决不从,可是没想到白太师竟以小人的家人相威胁,小人出于无奈只好答应。然而宇将军精忠效国,小人一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后来太师就派唐试越跟着宇少将来到伍韬关,吩咐小人予以配合。唐试越和博煜王子来往通信的详情小人所知不多,不过他去冷风岭乱石坪密会那次正是小人带兵守关,所以这件事能得以保密。”聂文远希望这样说能让自己好过点。 “哼!反复无常的小人,一会说东一会道西,三位大人切勿相信。”白太师真后悔自己把宝押在聂文远这种无勇无谋的人身上。 左都御史不满的回敬道:“该信谁不该信谁,我们自有分寸!” “大人们,请派人前往城南罗门巷,最里面有一户和府,小人全家就被白太师关押在那里,有十几名强悍的家丁看守着。到了那里,真相自明。” 白家父子的脸唰的白了,名副其实。 如果想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光有利诱是远远不够的,威逼也是必不可少的经典手段。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你们太狂妄了!老夫不屑与你们在这里纠缠不清!”白太师甩袖欲走。 “太师留步。”刘尚书硬着头皮阻止想回去善后的白太师,“眼看案子进行到关键时候,又和太师有诸多关联,太师还是暂且留下听听吧!” 目前这种局面,作为主审已经无法继续旁观,不得罪白太师也难了。 “对、对,大人们千万不能放白太师回去,他一定是急于回去消灭各种证据,小人全家的性命可都在各位大人手上了!”聂文远的话很直接。 直接让白太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身正不怕影子斜,唐试越和聂文远说的都不是实话,可偏偏自己的身子也是斜的,他们把真假掺半的事扣在自己头上真是无可辩驳。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0 章 白太师重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眼睁睁看着刘尚书派人下去进行各种不利于自己的调查却无力制止。 “宇正威你有何话可讲?”刘尚书问一直愣愣跪在堂下的宇家军士兵。 “我、我……”宇正威原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这时的情况却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宇少泽如何整日嬉戏、不理军务,如何为抢头功置主将于不顾,如何草率搜寻以致亲叔叔至今暴尸荒野…… 这半天听下来,才发现自己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白太师叫你在上堂告我的状是不是?”宇少泽直视着宇正威问道。 这个跟着自己直闯王帐、擒杀铁罕的宇姓士兵一上堂,自己就知道白太师派他来说什么。 宇天誉“战死”后,宇家军中恨自己的不只他一人,尤其是跟了宇姓的。 “正是!”面对着宇少泽,宇正威的声音响亮起来,不管什么局面,都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聂副将刚带了三千兵马离开伍韬关,铁罕就率领武奴浩浩荡荡杀来,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巧?” “不、不知道。”宇正威瞬时就蔫了,他只是个阵前勇猛的小兵。 “聂副将,你可知道?”宇少泽平静的问道,眼神却无比尖锐。 “小人该死,小人……” 聂文远正准备承认伍韬关兵弱的消息是自己透露出去的,唐试越打断了他的话:“是小人放出的消息!博煜王子之所以会和太师勾结,当然是为了各取所需。伏沙部受铁罕欺压已久,一直想夺牧荒国国主之位;太师和宇将军有过节这也是路人皆知的事,他不只想除掉宇将军,而是想除掉宇少侯、甚至整个宇家军!这次伍韬关调兵,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小人通知了博煜王子,伏沙部又迅速把消息穿到铁罕那里。铁罕一向嗜杀,果然亲自领兵前来,和宇家军打得两败俱伤。铁罕身亡,伏沙部倒戈,打败平凉部成为牧荒国之主。宇将军则为小人这个敌人横死沙场。” 唐试越说着,眼中也隐隐泛起泪花:“白太师之前对小人说的是只要宇将军死,小人就可以回京,没想到他早已另外派了两名杀手潜伏在伍韬关,在宇将军忙于应敌的时候想借机下黑手,而且连小人也要灭口,宇将军为保护小人挡了一刀,受了致命伤。小人当时吓得慌不择路,只知道逃命,置宇将军于不顾,至今死不见尸。小人自知罪大恶极无法弥补,因此决定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该受的惩罚,小人心甘情愿领了,只求各位大人明辨是非,让宇将军不致枉死!” “你是说牧荒国易主也有白太师的功劳了?”刘尚书捕捉到敏感的问题。 “这个小人举不出证据,博煜王子的来信小人都已销毁,只剩大人手中一封,信使也是伏沙部的人。若要追究只能问博煜王子了。不过那两名杀手小人以前曾经在白府见过,原来是京中最强杀手组织‘劲风’的,多年前被太师买下。” 宇天誉曾告诉唐试越博煜王子的其他来信都已经烧掉了,所以唐试越敢这么孤注一掷的说。 刘尚书后脖颈一阵凉意,今天已经不得已得罪了白太师,若是让他逃过这劫,再买两个杀手,自己的命也不长了。 “那两名杀手我也见过!”宇少泽忽然插话,自己只能陪唐试越把这出戏唱下去,“我在回京路上有人行刺,也是两个人,当时是晚上,他们穿着黑色夜行衣,一人使暗器、一人使刀。被我击毙了,就埋在北门外十几里处的一个土坡上。” 白家父子开始不住冒冷汗,他们干的坏事太多,到处都留下可供人反咬一口的证据。那两个废物杀手办事不利不说,还要成为砸自己脚的石头。 刘尚书上批派出的人还没回来,就又要再派出几个人去北城外调查。 宇少泽把大家注意力迁回到宇正威身上:“你不知道为何开战,但你应该知道这仗不好打吧?” 宇正威点头。 “铁罕作为敌军主帅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宇正威摇头。 “我们冲王帐擒王容易吗?” “不难!”宇正威习惯了简洁明确的士兵式回答。 “铁罕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们为什么还能只凭三百人就抓住他?” “因为铁罕的亲笔都被宇将军引开了!” “你觉得我们捉住铁罕后应该怎么处置?用他交换宇将军吗?” 宇正威沉默了,他的恨意开始动摇。 “能换吗?”宇少泽大声逼问。 “不能换!放了铁罕宇将军的诱敌计就白费了!”宇正威的声音有些颤抖。 “凭我们三百人面对两千五百名王族亲兵能救出被围困的宇将军他们吗?” “不能!” “如果押着铁罕往回赶,一路上全是敌方武奴,武奴看见国主被擒,会不会冲上来营救?” “会!” “我们带着活的铁罕杀回伍韬关的可能性大吗?” “不大!” “那你说铁罕该杀吗?” “该杀!” “是该杀还是必须杀?” “必须杀!”宇正威被宇少泽一句接一句的追问逼出结论。 唐试越注意到,宇少泽不知不觉偷换了概念,他们擒住铁罕时,宇天誉并没有被捉,不存在交换一说,只要他带着铁罕出现在宇天誉面前,宇天誉的绝境也就缓解,只要保持铁罕脖子上始终架着一把刀,把铁罕带回伍韬关并没多难,到时候武奴自然也会退兵。 不过对付看不清大局的小兵,和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这么颠倒黑白是轻易不会被人识破的。 “我做的不过是为了胜利必须做的。”宇少泽突然站了起来,咆哮道:“你以为我忍心让自己的亲叔叔送死啊!” 唐试越知道宇少泽动了真感情,不管是为了战场上的胜利,还是为了朝廷里的胜利,他都是最不忍心伤害宇天誉的那个人。 刘尚书见状急忙道:“宇少侯息怒,息怒。” 转向宇正威:“宇正威,你上堂来是要说什么啊?”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1 章 “我……我……少将他……”宇正威彻底迷茫了。 “听白侍郎说你在伍韬关一直呆在宇少将身边,是不是这样?” “是!少将自从来了,小人就被将军派到少将身边应差,白天寸步不离,夜晚守在少将门外。” “寸步不离?”刘尚书好奇。 “有时候离得远些,但也从没让少将出过视线!” “那你可曾见过宇少将与形迹可疑之人来往?” “从未见过。” “可曾知道宇少将曾经出过关外?” “少将绝不可能曾经出关!”宇正威想了想,补充道:“除了抓铁罕那次。” “你说的话有什么证据?”刘尚书心里基本定了案。 “我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只有这一身伤证明宇正威是忠于朝廷,绝不会说谎的!”宇正威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身上纵横罗列的伤疤,不比宇天誉的少。 以血肉上深刻的伤痕明志,这是宇正威在进京前就想好的,那时他是想让身躯证明宇少泽是有罪的,他不知道现在怎么反而变成宇少泽无罪的证明,不过,他现在已经对唐试越和聂文远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原来敌人一直是白太师,宇将军也是被他害死; 原来宇少泽平时荒戏军营,关键时候竟是能公而忘私的大英雄; 原来看上去满身书卷气的唐试越竟是满腹诡计的细作; 原来看上去正直勇敢的聂副将竟是受制于人干坏事的傀儡; 原来自己满怀正气差点被人利用! 三位主审官把满堂大人、小人干晾在堂上,聚做一堆窃窃私语。 白家父子坐立不安的等了半天,终于见刘尚书拍下本堂会审最后一响惊堂木。 “本案案情复杂,牵涉甚广,证据仍未取足,尚不能定案论罪。唐试越作为首要罪徒和证人,关入刑部大牢。聂文远作为次要罪徒和证人,一并关入刑部大牢。白竞仁白太师和白符鹏白侍郎,作为重要涉案人员,也请留在刑部配合调查。宇少侯和宇正威暂时留在京中,随时候审。等取证万全后就可结案定罪,退堂!” 还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推迟了最终裁决,唐试越已经料到。 虽然刘尚书说得客气,白家父子少说也要吃几天牢饭,等三位大人请示完皇上,不管白家是一蹶不振,还是手段通天脱离牢狱、继续祸害朝廷,到时候彭世期一定已经把宇天誉救了出来,宇少泽会安排好一切。 那时,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宇天誉没死,宇天誉根本没死,他还活着!他们都在说谎!”白符鹏狂乱的嘶喊着。 众人们愣住了,然后摇头的摇头、皱眉的皱眉,没人当真,只当他被逼急了开始说疯话。 “唐试越!你对不起我!”看着唐试越被衙役粗暴的押下去,堂中一片哄乱,宇少泽只是喊了这么一句,颓然坐在那里,目送人们一个个离开。 他想说的,其实是,唐试越,谢谢你。 二十三章、余情信姱以练要,长顑颔亦何伤。 更新时间:2010419 23:00:19 字数:2515 失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祭祀失去、分离,和感情的剥落。 唐试越独自坐在刑部大牢的角落里,失去自由,与人分离,陪着他的只有那枚“誉世佩”,却无比平静,无比满足。 在前来探望他的宇少泽脸上,却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找到他了吗?”唐试越握紧玉佩,心也揪了起来。 “找到了,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唐试越放下心来,只要还有心跳,那个家伙就一定能再次提着啸虎枪傻笑。 “真不知道没了你他怎么能活到现在?”唐试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没了我,他根本不会出这些事。”宇少泽果然还在纠结。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么?根本问题就出在白太师那,不关你的事。况且你不是说白太师这次麻烦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罪么,还在愁什么?” 宇少泽看着唐试越,穿过监牢的栏杆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说:“唐试越,你对不起我。” 唐试越感受着传递来的温暖,笑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不带他回来,就少生了这许多枝节。我没有保护好他。” “你没有保护好你自己!” “嘿嘿,我从小到大,最厉害的本事就是保护自己了。对了,你昨日在公堂上骂我是堂下小人,我可没忘!”唐试越顾左右而言它,心里却腾起无限感动。 宇少泽也轻松了些,俏皮的笑答:“你姓堂,在族谱里是最底下、最小的一代,说你是堂下小人有什么不对!” “那两个杀手的尸体找到了么?” “当然找到了,彭世期跟我说把他们杀了,只顾得上带你们回来,还是我派人去埋的呢!找不到就有鬼了。”宇少泽一边把带来的衣服、吃的全部塞进唐试越怀里,一边说,“干嘛?想跟我讨论案情啊?” “带这么多东西,我哪用得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唐试越发现自己进了监牢后,有一种债多了不愁的心态,说话也有些不过脑,不像以前那么小心谨慎。或许,在跟宇天誉一起的回京路上就开始转变了吧?赶紧掏出点吃的,边嚼边说:“对啊,想跟你讨论案情。怎么样,佩服我做了那么精彩的招供吧?” “哼,要不是你抢了我的戏,我比你表演的更精彩。对了,你曾经跟过白符琨你也不告诉我!你说在那四位大人家呆过是真是假?那么多名字亏你能记住!哎,我发现了,谁当你的主人谁倒霉啊?不是被白太师害就是被白太师的党羽们害!” “我跟过的主子多了,还能个个都跟你汇报。话说,你不是吃醋了吧?”唐试越觉得跟了宇少泽近两年,这是第一次这么自在的跟他说话。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终于放下。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2 章 “吃你哪门子的飞醋!”宇少泽作势要拿东西扔他。 唐试越后退一步,躲到隔着栏杆对方够不着的地方,急喊:“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可不是君子,我说宇下小人。” “不是小人,是大人,宇大人别动手!听我给你分析案情!”唐试越勾起他的好奇心,化解了这场暴力,“我在那四位大人家里呆过是真的,不过白太师的内探另有其人。我只是碰巧知道些内情,就冒险搬来用用,反正也是只能捕风捉影的事。” “哦——这样子啊,我还当你真的胸藏百万神兵呢,原来不过是人生经历丰富些罢了。”宇少泽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由衷佩服唐试越的胆识。 “你把这事也看得太简单了吧?堂上三位大人能在朝中做到正三品以上,那智慧和见识又不是能作假的,想让他们信我的话,我可是一宿没睡,做足了功课的!要不在堂上也不能那么顺理成章。” “你炫耀你书法的时候,要是大人们让你凭着记忆摹写博煜王子的笔记,你预备怎么过关?” “那个根本不是问题,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配合我。”唐试越满不在乎的说,对自己把宇少泽也算计进去洋洋得意。 美了一会,他又想起什么,露出开心的笑容,急不可耐的说出来和宇少泽分享:“本来我还计划了一个绝对精彩的小细节。在刘尚书问我有什么证据说我是白家的奸细时,我就一指白符鹏,说‘白二公子身上就有证据!’白符鹏肯定会呆掉,然后我就告诉刘尚书‘白二公子怀里揣着一枚玉佩,是宇将军独有的誉世佩,世上仅此一件。白二公子之所以会有,就是我从宇将军那里偷来献给他的!’到时候,他们就更说不清了。” “你把誉世佩给白符鹏了?”宇少泽也就这么一问,唐试越怎么可能把对他来说这么珍贵的宝贝给白符鹏。 “我怎么可能给他!再说给他也未必会要。我是想趁他领我们上堂的时候悄悄塞进他怀里。” “你有这种本事?”宇少泽越发觉得唐试越深不可测。 “这种把戏小意思啦!真正的文功比武功的花样还多。” “那你怎么没这么做?” “临到阵前没舍得……怕放出去就拿不回来,万一被作为呈堂证供收了呢?” “不是还有我嘛!宇家的东西还怕我要不回来吗?” “早知道就把你的泽世佩塞给他了……”唐试越后悔的说着,低头注意到宇少泽腰间换了一块玉佩,俨然也是一块宝玉,便问,“你的玉佩呢?怎么换了一块?” “你要的晚了,我的泽世佩已经被……被我藏起来了。你文功再高也找不到了。” 唐试越听出他话中有所隐瞒,没有追问,转了话头,回答他刚才提到的问题:“我的本领你见识的还太少,不过说我是灾星,我倒是认了,不只是那四家,堂正明堂大人、宇天誉宇大人都没少跟着我遭罪。” 宇少泽听他这么说,轻叱道:“瞎说什么呢!你可是誉叔叔的福星啊!金光闪闪的那种!” 唐试越本来也是句玩笑话,听他这么一说,展颜笑问:“他真的派宇正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啊?我昨天看到他是就觉得特别眼熟,原来也是你的随伴。” “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他在我面前也不怎么出现,老在背后跟着,你不会武功,察觉不到。” “我说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你的心一直在某人那飘着,就算会武功也能注意不到!” “还说不喜欢醋。” “这你可说错了,不是我喜欢醋,而是某人在吃醋。”宇少泽哈哈笑道,“你当誉叔叔为什么派他鬼影一样跟着我?还不是怕他的宝贝朋友被我带坏了!” 两个人随意的聊着,就像两个相交多年而且多年不见的朋友。 探监时间到,宇少泽走的时候,唐试越注意到他虽强装微笑轻松告别,脸上却有难以掩藏的落寞神情。 就仿佛被留在监狱空冷的牢房里,独自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宣判的囚徒是宇少泽一样。 再不知道第几次提审后押回牢房的路上,他听到狱卒们的谈话,知道了原因。 宇少侯向琉雅公主提亲了! 虽然宇少泽还没出五服,近期内不能成婚,但皇上已下圣旨大赦天下。 在暗通敌国的罪名很难落实的情况下,白太师没准能免除牢狱之灾;而唐试越证据确凿的通敌死罪也多半能免刑。 唐试越忽的想到宇少泽腰间的玉佩,那是公主给他的信物,他的泽世佩一定已经送给公主了。 二十四章、怀朕情不发,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更新时间:2010420 19:30:04 字数:2881 宇天誉醒来,看到宇少泽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床边脚踏上,伏在床沿上静静睡着,呼吸轻柔,一如以前那许多个自己烂醉如泥却仍在半夜兀自醒来的夜晚。 “你醒了?”宇少泽默契的醒来,就似乎宇天誉刚才在他耳边轻唤。 “好久不见。”很奇怪的一句话,却是宇天誉最想说的一句话。 自从伍韬关一战之后,叔侄俩就再未见过,这是重逢后第一次四目相视。 宇少泽没有回应,只是笑笑,转身去门口吩咐人准备吃的。 好久不见,通常,说这句话的两人也很难再见。 等会还有很多事要对这个几乎以全场昏迷的状态度过了这段险恶时光的叔叔说,怎么能让他不太激动的接受现实,宇少泽需要斟酌一番。 “皇上准婚了。” 宇天誉满身伤痕累累,已经不知道哪里更痛了,但他醒来后脑子却异常灵光。他没用多长时间反应就知道少泽说的是他和琉雅公主。 “谁帮你提的亲?”宇天誉不知道自己如果说“恭喜”,会不会显得很见外。 “宗太傅。”宇少泽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喜悦。 “哦,琉雅公主很好的,众多公主里性格最好的一个。”宇天誉还是御近卫的时候没少见琉雅公主,是个大方漂亮的女孩。 “我见过她了,还偷偷跟她说过话,的确配得上我。”狂妄的说完这句话,看着宇天誉,宇少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幽怨,“我一直希望是你。”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3 章 “啊?”宇天誉脑子绣了一下。 “我一直都希望是你去帮我提亲,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 宇天誉想起来,宇少泽小的时候,自己偷偷溜出宫陪他,给他讲宫里有趣的事,提到那些可爱的小公主们时,自己曾认真的答应宇少泽,一定会帮他向最美的那个公主提亲。 为什么这么着急,少泽不是还在为自己守丧吗? 哦,是了,自己是已死之身,再怎么等,自己也无法为少泽提亲了。 宇天誉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知道自己以衣冠椁风光大葬后,自己居然从没想过“起死回生”! 厌倦了吗?与单枪为伴的戎马生涯。 还是,有了更想追求的生活?远离权谋、远离杀伐,平平淡淡。 “你们大婚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去看的!”宇天誉拍着胸口说,下手重了,牵动内伤,差点喷出血来,他露出最拿手的傻笑,说,“宝贝侄子的婚礼可是最重要的!” 宇少泽难得的收敛了自身散发的傲然之气,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叔侄两人谁也没提伍韬关发生的一切,没提这几日宇天誉经历的折磨,就如同往日一样闲谈着。 宇少泽终于找准机会把唐试越入狱的事简要的告诉宇天誉。 虽然铺垫了很多,宇天誉还是抓狂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宇天誉情绪太激动,刚才勉强压下去的血再次咳了出来。 “我让你死一次容易吗?你怎么敢说活就活!”宇少泽学不来唐试越的如风似水,他只能是一团火,炽热、鲜艳。 宇天誉发疯,自己就比他更疯狂。 他喊,自己就比他喊的更大声:“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你当时在哪里?说你还活着能证明你的确和博煜王子勾结,能证明我抛弃主帅,除此之外还能证明什么?” 下人叩门,端汤进来,放在桌上,瞟也不敢往床边瞟,默默退了出去。这两个主子吵架的惨烈程度他是见识过的。 屋里只剩下沉重急促的喘息声,和幽幽飘散的浓汤香气。 过了很久,宇天誉先开口:“那现在怎么办” 语调平缓,却带着祈求。 如果他们两个都起急了,先服软的永远是宇天誉。 他自己从没留意,宇少泽却是再清楚不过。 好在他们并没有太多吵架的机会。 “只能等。”宇少泽并没有真生气,对吼只是他的策略。 “等什么?” “试越是主动认罪,所以不存在动刑逼供的问题。皇上大赦,他的死罪已免,不会有性命之忧。此外彭世期也会暗中保护试越,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宇少泽也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否则他不会选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谈婚论嫁,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拿出来了,“我们现在等的,是博煜王子。” “博煜王子要来?他父亲郸阵大君不是刚当上牧荒国国主没多久吗?” “他和你通信的目的不就在这吗?在国内动荡、王位不稳之际,求和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我现在在朝廷里帮不了他,他还会帮我们吗?”宇天誉想起当将军的好处来。 “不日就能抵达京城。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一等御廷侯加准驸马。白太师这个好战派首领麻烦缠身,朝廷里现在是稳健派占优势,帮他促成求和不是难事。况且我帮他杀了铁罕,把铁罕的无头尸留给他作为旧王已死的证据,在大战前就给他写了信提醒他借机夺位,他欠我老大个人情。” 宇天誉恍然大悟,杀铁罕的妙处原来在这里,而且没了白太师的朝廷果然要好混些,可惜自己体会不到了。 “博煜王子能怎么救试越?”宇天誉又气血翻腾起来,“我们去劫狱!” 宇少泽意外的没有对这个荒唐的念头动怒:“劫狱我之前也一直在想,不过这是下下之选。现在博煜王子来得很巧,只要他愿意帮忙,这事其实很简单。” “我跟你一块去找他,我给他不算熟,但帮个忙的情分还是有的。” 宇天誉对自己的魅力有些低估,他若见过当日博煜王子派出来追他到潼关郡的那帮武士的数量和身份,就应该知道博煜王子对他有多看重。 “我已经派人守在京外,我们在博煜王子进京前和他见面。依你所说,他也是个至情至性、有勇有谋的人,把我们的事从头到尾跟他讲明白,他应该会帮忙的。毕竟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而且之后我能给他的好处更多,只要他开口向皇上要唐试越这个人。” “让博煜王子向皇上要人?”宇天誉觉得自己的脑子灵光得有限。 “正是。在试越的供词里,他们早有书信往来,而且在伍韬关外冷风岭见过。博煜王子很欣赏试越的才谋,希望能带他回牧荒国传扬我朝文化,这么说是很合理的。” “可试越现在是阶下囚,就算博煜王子要的合理,皇上会准吗?” “皇上本来就怕麻烦,才把这案子推给三司的。试越又故意在堂上抖出不少朝中阴谋,到底怎么结这个案子怎么向皇上交代,三司大人心里现在还没谱。现在试越虽然在牢里,但罪名还没有坐实。皇上对这个案子也是一知半解,朝廷上下的焦点在白太师那,对试越是没兴趣的。只要博煜王子表现的够恳切,皇上亲允,三司立刻就能把这案子结成最合适的样子。” 宇天誉不用问什么是最合适的样子,朝中这种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的案子数不胜数,最后化小还是化了,那就是白太师的事了。对于试越这种对“大人们”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连替罪羊都不用找就能放他一马,只要“大人们”乐意。 “要把我们的事给博煜王子给博煜王子讲明白,很麻烦啊!他有耐心听吗?”宇天誉仍然有很多不放心,宇少泽把很多事都说得太容易了。 “誉叔叔为了两国友好关系冒险和你通信,引起大奸臣妒害,试越为了救誉叔叔,承担了和你通信的罪名被关进大牢。出问题的信是你写的,铁罕是我们杀的,铁罕的王位留给你夺了,让你收留誉叔叔你找都没找到他,现在皇上是我岳丈,满朝大臣多半是跟我站在一条线的人,谈和的事不用你愁,让你帮个一句话的忙,救个因你入狱的人。博煜王子,你说你帮,还是不帮?”宇少泽把宇天誉当做博煜王子,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的话。 直把宇天誉说得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猛点头,回答道:“帮,我一定帮!非帮不可!” 宇少泽认真的说:“不过到时候要说得更客气些才行。” 客气些?宇天誉擦擦被宇少泽吓出的汗,心想,到时候要说得再客气百倍才行! 不过,对少泽来说,或许的确很容易。 宇天誉最后强调:“一旦博煜王子不答应,或者皇上不允许,我就去劫狱!谁也拦不住我!”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4 章 “如果真到了那种情况,我就带着公主一起劫狱!”宇少泽这样回答。 二十五章、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更新时间:2010421 18:49:26 字数:2202 一眼认出站在监门外、穿着牧荒国特色长袍、粘着络腮胡子的人是宇天誉后,唐试越呆住了。 两个人像两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其实,分别的时间并不长,两个人四只手就能数清。 但是,宇天誉粗犷的胡子下大病初愈憔悴的脸色,唐试越褴褛的赭衣下孱弱的身体,投映在对方眼中,都是一样令人心碎。 “你真傻!”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自己是在嗔怨还是在怀念。 宇天誉身后站着的是曾和唐试越有两面之缘的伏沙部骑兵首领,不过这次他穿得不是伏沙部骑兵装,也不是汉人的粗布衣服,而是穿着和宇天誉一样的宽大长袍,系着色彩鲜艳的绸缎腰带。 那人的汉话仍然生涩,但还是明白无误的指示狱卒们张罗着唐试越的出狱事宜,一副大将做派,浑没有远来客人的拘谨。 唐试越看他时,他只是爽朗的笑笑,并没有多说。 唐试越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他利落的办完各步手续,将宇天誉和唐试越送上车,道声告辞,独自策马离去。 “他这就走了?”见了三次,唐试越没和他正经说过一句话。 “有我在还不够?人家是有主的人。”宇天誉这么说着,被唐试越轻轻推了一把,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你干嘛冒险来接我?要是被熟人看见怎么办?” “我在刑部大牢里就你一个熟人。你没激动得大喊宇天誉,就没人知道我是谁。” “你把刚才伏沙部的将军当什么?” “幽灵。他就是我和博煜王子联络的信使,每次都来去无踪。” “可惜某人太大意,愣是把最重要的证据让人偷去。” “嘿嘿,我一直以为我全都烧掉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宇大将军这么有魅力,居然还有人想背叛你,是吧?” “喂,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像少泽啊!” “我是他的随伴嘛,像是必然。对了,少泽呢?” “皇上昨天见博煜王子一表人才,今天大宴群臣,正式为他接风洗尘。听少泽说博煜王子在求和的基础上没准还能求亲成功。博煜王子帮忙帮的那么干脆呢,马上就要和少泽成为连襟了嘛……” “和亲?希望这次别再因驸马之位出什么乱子。” “这你不用担心,短时期内没人能像白太师那么折腾了。” “我算戴罪立功,白太师现在怎么样了?” “哈哈,他现在肯定后悔惹了少泽。少泽教博煜王子在面圣时故意为白太师请功,说白太师早早就与博煜王子建立联系,为促进和平立下汗马功劳。皇上表面上当然得象征性的嘉奖一下,免了他的罪,但以后肯定不会再信任他了。” “身在朝廷却不能再兴风作浪,对白太师来说,恐怕比把他关入大牢还难熬吧!” “自作孽,不可活。你还记得白太师的笔迹吧,回头还得替他代笔写几封给博煜王子的信。” “你很幸灾乐祸啊,宇天誉。” “岂止是我,现在整个朝廷都是一片喜气祥和。无仞跟我说,御近卫已经一口气就剔除了四五名白党的饭桶侍卫了。” “朝廷里又不是就他一个大奸臣。” “但他可是奸臣里面最大的,他一旦失势,连他的党羽都会高兴,只要不是第一批被打倒,就能继续往上爬,没准成为第二个白太师。” “白符鹏呢?他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恨我的人了。” “他啊,不过是他父亲的一个附属……希望他以后能好吧!毕竟……” “看来宇天誉也不是全然不懂明争暗斗啊。” “我都吃了这么多堑了,连累得你受这么多苦,再不长点智也太对不起你了!” “现在长智也没用,反正你已经不是朝廷中人了,不用害人也不用等着被人害。有我的智慧就够咱俩用的了。” “又是典型的少泽式自恋,他就没教你点好。” “怎么没教,他教我骑马了!” “呃……好吧,这的确是好本事,要不我现在已经是关外僵尸一具了。” “胡说什么呢?如果我是走着去找你,你就敢死么?” “不敢、不敢。我欠你们两个活宝的,哪敢那么就死。” “哼,觉悟就好,以后也不准你再这么吓人!最好连受伤都省了!” “是,诚越大人!” “博煜王子要是提亲的话,一时不会走吧?我这段时间天天在堂上一遍遍的念叨他,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长啥样呢!” “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会有机会见他的。哎,他救了你一命,你不会就此跟了他吧?”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储青纱 作者:独步蓝鸢 第 35 章 “皇上不是让我跟他会牧荒国教化他们么?” “那只是计策、计策!不用真去的!博煜王子娶个公主回去一样能教化蛮邦的!” “不去就不去,你急什么呢?” “我……” “说到公主,我也从没见过琉雅公主,只见过她的辇车。” “你没见过她,她可见过你。少泽跟我说你和琉雅公主在宇府门口相会的事了。哎呀,这么说我还是带你离京城越远越好!” “为什么?” “你的存在对少泽的驸马之位是个威胁。” “你对宇少泽的长相没自信么?” “不是没自信。总之,当驸马很麻烦的,有很多规矩……” “你就忍心让少泽被这些麻烦缠住?” “少泽能乐在其中的。” “会么?” “或许吧……” “彭大哥!我到现在还没再见到他!” “你现在大喊几声他就会立刻现身了。” “不是真的吧?他一直跟着我们?” “是跟着你,就像你的背后灵。你喊救命试试!” “还是算了吧。他想见面的时候会出现的。” “还是不要给他出现的机会好!有机会我把你介绍给无仞?虽然你们两家有些恩怨,但我相信你们俩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无仞性格跟我很像的。” “不过一定比你聪明!我也一直很想认识他。” “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啊,他很花心的!” “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他欠很多风流债,小心被波及到!” “宇天誉,那你要带我去哪?所谓越远越好的地方。” “堂诚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 “你不知道去哪,那还是你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我们去滁地。” “?” “采最鲜的储青。” “……” “酿最醇的储青香。” “……” “泡最正宗的储青茶。” “!” …… 喂,储青纱到底是什么味道? 嗯……这个怎么形容呢,应该是一种思念的味道吧…… 恋耽美.[]【钱旖旎】整理 第 35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