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成双》 正文 第1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文案 做为一个兄控，颜泽从小就爱抢哥哥的东西。小到玩具大到朋友恋人。一切占据哥哥注意力的东西全都要抢过来。 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靠在哥哥身旁，垂着眼笑，光是看着就让人不爽。 这一次，只要像以前一样把他抢过来就好了吧？ 颜泽却不知自己早就被盯住了。 他不澄清，放任颜泽追自己，只是笑。 直到哥哥有了恋人，颜泽才恍然大悟追错了人。恼羞成怒打算掉头全身而退，却发现，迟了。 大灰狼舔舔爪子伸出手，一巴掌按住了他的尾巴。 他说，颜泽，别糟蹋缘分。 腹黑攻x恋兄癖受 1v1 附带哥哥x胆小鬼的副西皮~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泽，江城 ┃ 配角：颜向林，郑易池 ┃ 其它： 第一章 颜泽觉得哥哥最近很不对劲。 他哥哥打小起就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即使到工作也一样，朝九晚五，偶尔有社交或娱乐活动。但不像这两个月，经常晚上到十一二点才回来。心情跟以前比起来，却松快了不少，不再总是面无表情。 就比如现在，颜向林一边盛饭，一边哼着颜泽不熟悉的调子，显然心情不错，竟然还给颜泽的碗里多加了好几块肉。 “小泽，发什么呆？” “啊。”颜泽冲着哥哥笑了一下，把阴着的脸埋在饭碗里，飞快地扒拉着饭。与此同时，听到桌上哥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颜向林拿起来回短信，一来一往，震动声就再没停下。 难道哥哥恋爱了？颜泽阴沉地想。 不可能。从来没有见过他白天去约会，在家里一整天也没打过电话，衣服上，口袋里，他都检查过，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颜向林匆匆扒拉了两口米饭，又要出门了。 打小起，哥哥的心思，喜好，颜泽无所不知。但惟独这次，他摸不到一点头脑。 这让他没由来的烦躁。 “吃完放水槽里就行了，晚上我回来收拾。” 又要到很晚？ 颜泽乖巧地笑了一下：“早点回来啊，记得给我带酸奶。” 颜向林把围巾套好，冲颜泽摆了两下手，就出门了。颜泽在吃完饭后，把水槽里颜向林的碗筷也一并洗干净，脸色不善地拿过毛巾擦了擦冻红的手，心里隐隐作了一个决定。 晚上六点，颜泽打了一会儿游戏，觉得索然无味。又靠在沙发上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掏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然后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哥哥”。 ——哥？ ——嗯？ 颜向林的微信很快回复。 ——你明天晚上有事么？ ——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他就知道。颜泽在心里笑了一声，继续编辑微信。 ——我明晚和朋友出去，可能也晚点回来。我不在家，你记得带钥匙。 颜向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 ——好。 ——别玩太晚，注意安全，同学联系方式记得发给我。 又是一条。 ——哥，放心吧，我都大三的人了。 颜向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笑了笑，放到桌子上，没再回复。 咖啡桌对面一只修长的手在他暗下去的荧幕上点了一下，脑袋歪过去看。只看了一眼，就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他，眼里戏谑：“弟弟？” “嗯，亲弟。”颜向林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回换对方惊讶了，指尖敲了敲桌面，眉梢一抖：“是你之前在美国提起过的那个？那次喝酒，你还大哭了一场，说什么你弟弟什么都要抢你的，把你都抢成穷光蛋，走投无路逼上梁山——” 颜向林啪地一声合上电脑，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沉稳悠闲笑着地男人。 对方却并不理会他刮皮的眼神，反而又在他将要按下去的屏幕上点了一下，还点开了颜泽的头像，看大图：“嗯，跟你一点都不像……长得还周正。” 颜向林一把将手机抓回来，皱着眉塞到大衣口袋里：“江城，我弟可不是圈里的，你别打他主意。” 对面的人轻轻笑起来。 颜向林不说话，打开电脑继续设计提案。 对面的男人孤俊挺拔，穿宽松的浅色羊毛衫，懒洋洋靠在沙发里。他的样貌乍一看让人觉得棱角过于分明，但眼底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有似笑非笑的谦和。 他敲着二郎腿踢了踢颜向林：“生气了？” 颜向林不说话，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字。 “我这个月可是牺牲不少时间陪你完成这个提案啊，现在你提案要完了，不表示表示？” 颜向林对面敲键盘的手指停了停，最后还是保存文档，扣上电脑：“明晚我把小组的人都请了，在老地方酒吧……我请客，估计那帮崽子要玩翻了。” “那我可不能不去。” 颜向林笑着也回踢了他一脚：“我看你是去搜捕有没有小鲜肉吧？” 江城笑了一下，端起咖啡杯：“对了，我上次说的那个工作室的设计方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手头的活太多，暂时不考虑。新公司的话，能不能成是一方面，短期的酬劳也不会高哪儿去吧？”颜向林揉了揉太阳穴，“而且这一阵子够累的了。这个提案要是通过，也算捞了一大笔，得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二天晚八点，‘老地方’酒吧。 音乐的节拍鼓点震动耳膜，沙哑的音线贯穿全场，红色绿色的灯光忽硬忽柔，忽快忽慢流动在人群中每一个间隙。笑谈声，玻璃器皿的碰撞声，和空气中淡淡的甜腻酒精味，勾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微微跳动。 “这种地方你不是不爱来么？”江城依旧穿着松垮尖领毛衫，却没有显得格格不入。他端着一杯酒跟颜向林碰了碰酒杯，和他说这话，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视酒吧，“一身酒气回去，不怕你家那个乖弟弟生气？” “我发现你对他很关注啊，旁敲侧击？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可别来招惹他，这话我不说第三遍。”颜向林斜着眼看了看江城，酒杯倾过去和他重重碰了一声。 “瞧你说的，我就是好奇，你这样人的亲弟弟，会是什么样。” “有什么可好奇的，人样。” 江城顾自闷笑了起来，仰头喝酒，一饮而尽。 在花红酒绿的角落里，颜泽快气疯了。 每天晚上出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还当他哥是有了新女友，却没想到整晚都是在和男人鬼混！ 眼见着他哥旁边的男人一手搭在他肩上，凑过去笑着跟他哥耳语，他哥竟然也不避开，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竟也笑起来。 两人看起来默契十足，暧昧得恰到好处。 颜泽攥着杯子的手骨节发白，玻璃杯里的威士忌隐隐颤抖。 他是同性恋？ 颜泽抖了抖脑袋，怎么都拎不清，心说不应该啊，他最擅长洞悉一切跟他哥有关的事。他哥就算真想瞒，他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灯光昏暗，颜泽抬了抬眼皮，看到颜向林真被几个朋友拉过去灌酒，而刚才的男人笑着看了一眼，转身靠着吧台，又点了一杯什么酒。 颜泽这才好好打量起他来，黑色的v领毛衫，五官如刀削，乍一看觉得刻薄，却因为他总带着的笑模样把戾气压了下去。长腿交叠，蹬着双皮鞋，看上去正儿八经又懒散。不得不承认，皮样是好的，也难怪他哥不讨厌。 江城的目光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乱窜，忽然一转头，对上了一道目光。 颜泽心里头一惊，没想到竟与那个男人对视了，当即假装淡定低头喝酒，还喝得很专注。 再抬头时，男人竟然不见了。 颜泽急得站起来，目光飞快在人群中搜索，随即在舞池边上看到插着口袋往洗手间走的背影，一不做二不休，放下酒杯就跟了上去。 酒吧人多的关系，厕所不空旷，几乎是排着队等。颜泽本想逮住机会直接谈谈，见状只得抱臂等在门口，一边还得提防他哥不会往洗手间走来。 几个人出来之后，他果然看到了男人。 颜泽往前错了一步，微微压着脑袋，目光上挑看着他。 江城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想起刚才的对视，惯性地压低了声音：“有事？” “的确有事。”颜泽还抄着胳膊，下巴往门口扬了扬，“这儿人多，出去说。” 看着率先转身的人，江城始终带着笑意，想了想，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酒吧，温度骤降。十二月份的天，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雪，行车道肮脏泥泞，屋顶雪白干净，夜色一层层起雾，青黑的天边盏盏路灯化开光晕。 颜泽站在路灯下，他皮肤白，鼻尖此刻就冻得有些发红，一双眼却乌黑晶亮。 见江城出来了，他大方一伸手：“颜泽，颜向林的弟弟。” 第二章 这的确让江城意外了一下，脑海里立马和那天的微信头像联系起来。再仔细打量，当真和颜向林有三分相似。 江城个头高，几乎高了他半头，把人瞧仔细了，就慢悠悠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江城。” 颜泽还等着下文，不想江城自报姓名之后，就没再吱声，一双眼上下打量着他，始终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颜泽抽出手来，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你是个弯的吧？” 江城乐了，没想到颜向林是个闷骚，弟弟却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竟也乐意一点头坦然承认：“是。” 颜泽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城一下就承认了，好半天才接着往下问：“你想追我哥？” “为什么这么觉得？”江城笑了。 “你就跟我说是不是？” “你说呢？” 颜泽倒吸一口凉气，隆冬的夜风冷心冷肺，心想果真拆的不错。心里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接着往下问：“你……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江城不说话了。 颜泽不耐烦地看着他：“说话呀。” “为什么管这么多？”江城问。 “我哥他是直的。”颜泽忽然极其认真地看着江城，“我警告你，要找找别人去，别招惹他。” 江城这回是真觉得有趣了。颜向林才和他说过这话，让他别招惹他弟弟，转眼他弟弟又让他别招惹哥哥。 “是吗？”江城插着口袋，往前走了两步，也在颜泽脚边的雪地上磕了磕雪沫，“那看来你对你哥还不够了解。” “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没啊。”江城无辜。 颜泽往后退了一步：“你……” “你要想清楚你说这些话的立场。”江城在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又掏出火镰，在雪地里吞云吐雾，“想清楚了，先去问问你哥，再对别人兴师问罪。” “我会问清楚的。”颜泽憋着一口闷气，又不动声色往旁边转了转，避开烟雾。 “讨厌？”江城抿了一口烟，忽然弯腰在雪地里按灭了。 颜泽没有来一股心烦气躁，绕开江城往酒吧里走：“回去了。” 弄清楚怎么回事，颜泽只想回家先理一理思绪，却忘了自己刚才胡乱点了什么酒，直接到吧台付账。 “一共一千三。”服务员小哥把账单推到他面前。 正掏钱包的颜泽被这数字吓了一跳：“什么？” 忽然有人将信用卡按在了账单上：“我请客。” 颜泽转头，不知江城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胳膊跨过他按在吧台上，垂着眼看他，距离近得暧昧，就像在……调情。 在对上江城眼睛的瞬间，颜泽忽然改变了注意。 他想起哥哥看向这个人时的眼神，包括他们俩一起亲密交头接耳的画面，以及颜向林忽然笑起来的样子，胃里有股无名的火。 颜泽垂下眼皮，再抬眼时吊着眼角看他：“我发现，你长得很好看，刚才忘了问你，和我哥认识多久了？” “他刚出国就认识了，你说？”卡被拿走结账，江城的手却还扶在吧台上，没有挪开。 颜泽张了张嘴，还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就听到了颜向林的声音，江城江城地喊着，显然在找他。 “不好意思。”江城盯着他笑了，拿过吧台上还回来的卡，转身走了。 颜泽盯着江城的背影，心里恶狠狠把江城的名字嘟囔了好几遍，这才深呼吸低下头匆匆走开了。 推开酒吧的门，隆冬的风再次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雪气，冷得让他一下缩起脖子来。 末班车已经没有了，颜泽只能走到地铁口去坐地铁回家，但最近的也要走上十几分钟。他缩着脖子，把下巴完全压在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来，没一会儿鼻头又发红了。 在颜泽那里，其实最在意的就是他哥哥出国的那几年。他的占有欲再强，再喜欢抢他的东西，颜向林也早就天高皇帝远，压根没他搀和的份，即使有心，颜泽也无力。 对颜泽来说，从小到大他没有离开过他哥哥，除了那空白的几年，对他来说是断层。 颜泽出生那年，颜向林六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全新来到世上的生命，一个叫做弟弟的生物，他小小的身体里第一次出现叫做责任的东西。 而后，就是一场漫长而波折的剥削。 两岁，颜泽第一次会喊哥哥，吓得颜向林差点把手里的苹果扔了。而一无所知地颜泽指了指他手里的苹果，咯咯笑了起来：“哥……哥哥……” 于是颜向林笑着把苹果塞到他手里，看他高兴地啃得一脸口水。 五岁，颜泽抢他的牙刷，毛巾。 十岁，颜泽抢他的漫画书，高达，车模。 十三岁，颜泽抢他的画板，手机，ipad。 十五岁，颜泽已经是一米七的个头，开始抢颜泽喜欢的衣服和鞋子。 颜向林学钢琴，于是颜泽也要学；颜向林学画画，于是颜泽也要报名；颜向林学法语，于是颜泽闹着也要学。并且颜泽最后总要想方设法做得比他还要好。颜向林下八分努力，他就下十二分努力。 说是不嫉妒那是假的。颜向林觉得从六岁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和弟弟漫长的拔河赛。他从来被他这个弟弟抢得很惨。 小时候，心爱的东西被抢走，表面大方，背地里却偷偷也哭过几次。等成年了，心态也就看开了。 可颜泽越来越过分。 颜向林的朋友要抢，哥们要抢，家人的宠爱要抢，连对他的女朋友都虎视眈眈。 总之，在颜泽眼里，哥哥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颜向林有个占有欲极强的兄控弟弟，致力于抢哥哥的一切东西，早就不是秘密。 颜向林也实在被这个弟弟欺负得憋屈，好在大四那年出了国，到美国去念研究生。 这下可把颜泽气坏了。在家大哭了一场，生了场病不说，还闷了半个多月不愿出门。后来，他考上了比颜向林更好的大学，却选了计算机，软件程序类的专业。 那时候颜向林在国外工作，做的正是软件开发公司的ui设计师，听到这个消息，哭笑不得。 再后来，有一天，颜向林要回来了。因为父母老迈，身体每况日下，他忽然就想明白这个道理，老人家的时间从来不等人，所以他回来了。 而颜泽也终于在等了五年时候，重新等到他回来。 地铁站的光在幽幽的夜色里透出雾蒙蒙的光。颜泽踢了一下雪地，溅起一片雪泥，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ic卡，却意外地摸到了其他的东西。 他掏出来，对着昏黄的路灯看，是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写着“江城”两个大字，笔锋张扬，下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颜泽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懵了：江城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放他口袋里的？ 他刚受了刺激，想也没想就揉成一团。刚要扔，手却顿了一下，随即又将纸片摊开展平。 掏出手机，他冻僵的手指活动极其缓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将号码输进去。然后，在存储姓名上认真地打上了“江城”两个字。 第三章 颜泽回到家，一身都冻透了，黑灯瞎火地缩着脖子蹭火炉前烤火。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过了十二点，快一点了，颜向林还没回来。 正胡思乱想，门铃有所感应似地叮叮咚咚响了两声。颜泽一愣，知道颜向林这是回来了，憋了一肚子话，早有预备地去开门。 谁知一开门就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颜向林软塌塌跟扶不起的面条似的，直接扑在他身上，脑袋垂着搭在他肩膀，还打了个酒嗝。 颜泽刚要说话，这才看到后头还有个人。 那人理所当然地缠着他哥的围巾，头发被夜风吹得有点乱，笑得懒散，人畜无害：“小朋友，你哥今儿喝多了点。” 看到江城，颜泽上下打量一遍，目光定在脖子上那条他哥的围巾上，脸色不大好，但随即就换了一副面孔：“那谢谢你送他回来了。天冷，要进来喝杯热的？” 客套话而已，对方却坦然应了：“那打扰了。” “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现在凌晨一点。”江城直起身，靠近颜泽，低头在他耳边嗅了一下，“你哥酒味真重。” 颜泽没有躲，挑着眼看他。 这个男人，把暧昧和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就连煽风点火的本事都是一流。 颜泽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上去扶了下他的腰，又飞快走开：“那出来吧，给你热杯牛奶。” 客厅静悄悄的，也没开灯，光线很暗，只有两人在昏黄的炉火前烤火。火光跳跃，两条影子也跟着闪烁不定。江城手里捧着杯牛奶，随意地坐在火炉前的地毯上，倒是颜泽坐在小木椅上，腿上搭了条毛毯，双手凑过去烤火，心里头却打着见不得人的小九九。 这个江城，看上去道行就不浅。颜泽心里头打着怎么把人拐过来的主意，一边又替自己犯难。不知怎么，这个男人总能触到他的怒点，他怕自己要真下手，迟早有一天挂不住面具，得露馅。 “在想什么？” 颜泽心说在想怎么忍着脾气把你拐跑：“在想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江城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总是带着一股懒散劲儿：“以前见过又怎么样？” 颜泽沉默了一下，说：“以前见过，不就早点饱眼福？” 江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点声，等会儿我哥吵醒了。”颜泽说。 江城见颜泽板着白净净一张脸，鼻头还是红地，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情话，心里头乐了：“你今年多大？” “大三。”颜泽看了江城一眼，为了下套，首先开始自报家门，“计算机软件的，下学期就要开始实习了，如果地方能找对，毕业后找工作就很容易了。” 江城饶有兴趣侧过身去：“说说，想找什么样的？” “还不知道呢。”实际上就是不想说，“你呢，你什么年纪，工作了吧？干哪行的？” 这话一出口，江城就微微笑着不答话，气氛立刻就微妙了。 颜泽被他弄得尴尬无比，心里头狂骂这乌贼：“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知道。”江城还是笑。 越抹越黑。 颜泽心烦意乱，也顾不得那么多，掀开毛毯就要去睡觉：“我困了，那个……” 江城赞同地点头：“我也困了。” 两人对峙一会儿，颜泽睁大眼睛：“你要睡我这儿？” “跟你哥是老朋友了，借助一晚没什么关系吧？”江城放下牛奶杯，也撑着膝盖要起身。 颜泽本张口就要拒绝，也不知江城是故意还是无意，每次在他快装不下去时就点到为止地提一下他哥，立马提醒了颜泽的任重而道远。 颜泽深呼了一口气，心说这么被动总不是法，不能总被这人控制着大局，该出手就得早点下狠招：“就剩我屋一张床了。我哥醉了，后半夜估计没个安生，不如……” 江城近一米九的个子，这会儿双手插着口袋，等下文似地歪了歪头看他。 “不如你跟我挤一晚上？”颜泽心里头一咬牙。 “行啊。”江城回答得漫步尽心，弯腰拾起牛奶杯往厨房走，“你骨架小，半夜也不至于跟我抢被子。” “什么意思，我哥半夜还跟你抢被子？”颜泽气笑了，跟在江城后面进了屋，不轻不重甩上了门。 实际上，颜泽这一次的抢人行动有些仓促。 他没有和男孩子谈恋爱的经历，更别说去泡一个熟男。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他愿意给自己找个借口留点时间去适应。 可显然江城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 他穿着一条颜泽的睡裤，因为腿长露出半截脚踝，上身□□，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于是黑暗中颜泽能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眉弓，气息里带着淡淡的烟草酒精味。 第一次除了哥哥意外的男人能离他这么近…… 江城睡得很快，也很老实，颜泽关了灯还在冥思苦想同床共枕怎么加快点进度，没想出个所以然江城就已经睡得昏天黑地。 只是睡着却不老实。 颜泽被他逼得一退再退，推到了墙根，后半夜却依旧被热醒了。就见宽阔有力的胸膛贴着自己，他几乎要跳起来。可面前的男人睡得很熟，推都推不醒。 第二天，颜泽顶着大大俩黑眼圈，看着对面有限地敲着二郎腿吃鸡蛋喝牛奶的江城。 “你睡得好么？”他堆笑问。 江城拿过桌上的杂质，一振书面：“很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颜泽干笑。 卧室里忽然一阵叮呤当啷，是宿醉的颜向林醒了，跑出来时裤子都没穿好，皮带耷拉了一半，松垮地套着没系扣的衬衫，看见餐桌前琴瑟和鸣的两人就傻了：“江、江城？” 江城有样学样十分吃惊：“向、向林？” 叫得真亲密。颜泽低头喝粥。 “你怎么在这？”颜向林左脚踩着右脚拖鞋，右脚踩着地板，一边蹭着往前走一边飞快把裤子系好，目光飞快地看了一眼颜泽，“你怎么在这？你昨晚睡这儿了？” “昨晚回来都快一点了，我也喝了酒，总不好一路开回去。”江城又是一振报纸。 颜向林看起来有些紧张。 并不是因为自己邋里邋遢狼狈的一面被弟弟看到了，而是江城出现在颜泽面前他就有危机感。前天江城看了他弟的照片，昨天还问了他，今天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了。 这节奏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紧张，也生气。 “你给我进来。”刚穿好裤子就回卧室甩上了门。 江城没说话，看了餐桌对面的颜泽一眼，颜泽也在盯着他看。于是江城冲他扬了扬眉毛，打了个哈欠放下杂志，趿着拖鞋跟在颜向林后面进屋了。 颜泽快要气死了。 昨晚宿醉，哥哥起来一句话都还没跟他说，第一件事竟是把那个乌贼先叫进屋去……天知道他心里头多憋屈！ 况且以刚才颜向林那个紧张的样，本来颜泽还能安慰自己他俩没很么，只不过江城在追他哥。可先自爱看到他哥的反应，他不得不接受他们俩之间肯定有点什么的事实。 而实际上，颜向林的紧张全部来源于江城对颜泽的兴趣。 房间里。 “我记得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弟弟！”颜向林虚着声音说。 “我没啊？”江城特无辜，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你弟昨天非要我留下，说大老远的送你回来不容易，酒后驾驶不安全……你看看人家。” “什么人家人家的，他是我弟我还不了解？他从来不愿意陌生人留宿，你说你怎么回事，给我弟灌了什么迷魂汤？”颜向林一脸兴师问罪。 “我真没啊。”江城又打了个哈欠，“我昨晚困得不行就睡了，没对他做什么。” 这话把颜向林气得戳他胸口：“寻思着您要是精力充沛还想有点什么？” 江城没使力，被他戳得笑呵呵往后倒了两步：“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他。” “你——” 颜向林还想说什么，门忽然被踹开了。嘭地一声，极其响亮，两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颜泽面带笑容站在门前，踹开了才在门上象征补救地敲了两下：“哥，你早饭快凉了。” 颜泽一来颜向林就紧张了。 毕竟他和江城的性向还是瞒着颜泽的，唯独这件事他不想被弟弟看出端倪。 “这就来。”颜向林下意识地推了江城一把，径直走向卫生间。 颜泽抬眼看向江城。 江城给他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耸了耸肩膀，又趿着拖鞋出去了。 这天是周末，江城吃完早饭后在颜家赖了一会儿，十一点钟打道回府。 颜向林本做好了狂风骤雨的打算，可颜泽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其实，颜泽心里还没谱，究竟要怎么去问颜向林，所以顾自先琢磨着。 颜向林在那头等了半天没见弟弟有什么反应，遂放下一颗心来，只当他和江城是弯的这事，没被颜泽看出苗头来。 他之所以这么戒备，是因为颜泽实在太聪明了。 打小起，被颜泽抢了喜欢的东西后，颜向林就学聪明了，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他以为只要这样，颜泽就不会再抢他喜欢的东西。哪里知道时日久了，颜泽早就练就出一双火眼金睛。 什么东西，喜不喜欢，在颜向林心里头什么样的价位，只要看他一个眼神，颜泽大多都能摸出个所以然。 颜向林真是服了他这个弟弟，不服不行。即使是他，被兄控牢牢握在手心，也觉得无可脱逃。 中午一点，颜泽出了门，于是颜向林放下心来，倒头就睡。 他不知道，颜泽这回出门，是他自己这回也没了辄，所以去找他的好哥们，郑易池。 郑易池，是个弯的。 也是从小到大颜泽唯一接触同志圈的哥们。 他性向有问题，很早就有人知道了，从前也受过点小波折。波折过去，爱你的人总还是会留在身边。 颜泽算一个。 要说郑易池有什么不好，就是胆子忒小，长大了还能好点。颜泽记得以前两人一起上辅导班时，见到陌生的辅导员跟他讲话时打个喷嚏，郑易池都能吓得一个哆嗦，不知所措地看着人家。 说白了，就是个胆小鬼。 现在这个胆小鬼坐在他对面，勺子没完没了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皱了皱鼻子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你哥哥？” “你傻呀？”颜泽抱住脑袋，几乎就要趴到桌子上去了，“要是真的，戳破了多尴尬，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那更别提我哥了。他万一觉得老脸挂不下去，直接搬回我爸妈那儿住怎么办？” “那，那也挺好的呀？”郑易池显然没抓到重点。 “好个屁。”颜泽说。 郑易池有点尴尬，抹了抹鼻子：“其实我们这种人，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根本就不会把人往人前带，哪里说得上还要掩饰。” “什么意思？”颜泽抬起脑袋来，“你是说我哥压根就没打算瞒我，就是想让我知道？” 郑易池放下小铁勺，两只手在空中摆了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也许你根本就是误会他了。那人和你哥可能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甚至你哥可能就不是同性恋。” “肯定有问题。”颜泽抬起眼来看着郑易池，直接否定，“因为那个人的反应不对。我说我哥是直的，他说我对我哥不了解。况且，他还敢跟我……跟我……” 郑易池听得着急，不由得问：“跟你怎么了？” “没什么！”颜泽大手一摆，“总而言之，我需要你帮忙。” 郑易池缩回脖子，像只乌龟慢悠悠地缩回壳，点了点头：“哦，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需要你做我的线人，以同志的身份去跟他旁敲侧击，看能敲出点什么来不？”说到这颜泽来了劲儿，往前靠了靠身子，眼睛炯炯有神。 郑易池又往后缩了缩身子：“这、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你哥不是，我把自己暴露给他，那他不是会很反感？说不定以后都不让你见我了。” “不会不会！”颜泽又是大手一摆，“你想哪儿去了。我哥一国外留学回来的，思想开放的很，哪儿至于这点小事就……总之，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成功了，我请你吃那家泰国餐厅，嗯？” 郑易池捧着咖啡杯：“欸——” 于是第二天，颜向林出门回来后，就看到一个怯生生的胆小鬼端正地坐在他家沙发上，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哥、哥哥好！我是颜泽的好朋友……那个，我是来跟他借笔记本的！” 颜向林愣了足足有十秒钟，看着小朋友眨巴着眼紧张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我的菜。 第四章 颜泽反锁着房间，翻来覆去一会儿，恨不得光着脚贴到墙壁上听隔壁的动静。 刚开始还有模糊的对话声，到后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任他急得抓肝挠心也没辄。 思来想去，躺在床上给郑易池发了条短信：“谈得怎么样了？” 短信过了十几秒回过来：“你……你什么时候‘睡’醒？” 颜泽几乎都能想到郑易池那张怯生生的脸。 “你们谈完了我就可以睡醒了啊。” “哦，那你快出来吧……” 颜泽愣了两秒，翻开被子踹开门，一副迷迷糊糊大大咧咧刚睡醒的模样：“哥！哥？” 隔壁的门一下开了，颜向林探出半个身子来：“怎么才醒？你同学来找你借笔记，你自己就睡过去了！” 颜泽一看，果真他哥身后一个怯生生的身影磨蹭出来，脸有点发红，恭恭敬敬对颜泽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同学来了你也不知道叫我一声！”颜泽佯作不高兴，扯了郑易池一把，转头又换了张脸，“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着了，还睡得挺死的……”郑易池严格按照台本出台词，“那啥，天色也不早了，我拿了笔记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啊？” 颜向林出声了：“这么晚了，不然就留下吃饭吧，反正马上我们就要做菜了，你和小泽也能多聊聊。” 剧本之外的情节一来，郑易池立马慌了，两只爪子在空中摆了摆：“不用不用，谢谢了，我回家还得赶紧复习一下！” “那行吧。”颜向林好脾气地笑笑，“有空来玩。” 颜泽一双眼在两人身上瞄了个来回，似乎没有见哥哥有什么异常，这才说了一句你等着，转身跑回了卧室，随便抽了两个笔记本交到郑易池手上：“后天记得还我啊，我也要用。走吧，我送送你。” 颜向林没再说什么，于是颜泽穿上外套一手拉着郑易池就要往出走。 颜向林又探出脑袋来：“哎，怎么回啊？用我开车送送你不？外面怪冷的。”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2节 颜泽第一次心急懒得听他哥废话，把颜向林推回了房间：“门口就地铁，他回家方便得很，别搀和了啊？” 说完拉着郑易池就下了楼，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 刚一进电梯颜泽就迫不及待：“怎么样？” 郑易池抬头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颜泽当时就炸了：“我靠你倒是说话啊，点头算是个什么意思？我哥他真是弯的？” 这回郑易池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地点了点头：“可能你猜的没错。” 颜泽瞪大了眼睛：“他亲口告诉你的？你套话效率也忒高了吧，简直能去当卧底！” “不是！”郑易池不好意思似地去捂颜泽的嘴，尽管电梯里就他们俩人，“他没跟我明说……我装作毫无防备透露我性向苦恼，他也就听了。我看他一点诧异也没有，甚至我在聊到一些我有的苦恼时，他很懂得怎么点拨人。而且……” 一旁颜泽已经是急了：“而且什么？” “而且我觉得他谈吐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直觉，直觉他和我的确是一类人。”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颜泽愣了好半天，直到电梯门都要关上，他这才伸手挡了挡，让郑易池先出去，整个人还是懵逼的：“这……” 吞吞吐吐说不上话来，有点一时间不能消化。 这郑易池就不能理解了：“我以为你让我来试探，心里头是早有谱了，猜得八九不离十……怎么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啊？” “不是，猜是一回事，亲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颜泽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江城那副懒洋洋别有用意的笑，登时觉得脊背发凉，“更何况，这才验证很不好，这就代表那个混蛋……” 郑易池听他自言自语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迷茫地啊了一声，尾音上挑。 “没什么没什么，辛苦你了。”颜泽摆了摆手，脸色还是不大好，“改天请你吃饭啊。” 小朋友一听这话脸上就拨云见日，迷茫劲儿全不见了：“泰国咖喱饭！” 晚上八点钟，颜泽在自个儿床上翻来覆去。 大好的周末，可惜已经被他耗费掉一整天的时间在床上了。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思来想去，还是点开找到颜向林的头像，给他哥发了条微信出去。 “回来没？” “没，还有一阵。吃饭了吗？” “吃了，怎么说出去就出去。” “临时有点事。” “那个……哥，上次来咱家你那朋友，就是叫江城那个，他是干什么的啊？” 这回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带着有些警惕的语气：“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人挺好的。” 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颜向林的微信没有回过来。 过了很久，颜泽才收到一条信息。 “离他远点！” 颜泽愣愣地看着手机，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可思议地把他哥那条短信又读了一遍。 颜泽咬着后槽牙，恨不得能咬碎了。 从小到大，哥哥对他一直是温和的，宠溺的，就连他抢走了他心爱的玩具，或者做了什么难以原谅的事，也只是轻声呵斥，板着脸跟他长篇大论地讲道理，顾忌伤到他的自尊心。 “离他远点”这么直白且语气不善，他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么警告自己。 颜泽觉得自己简直气得哆嗦，又联想到下午郑易池对他说的话，左右这么一串，彻底理解了。这回再要他相信江城和颜向林之间没点什么，他打死也不信！ “江城……江城！”颜泽坐在床上，泄愤似地喊了一句，又骂了句娘。 餐厅里，九十点钟的光景，人语喧闹的大厅里走出一个疲惫的人。 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停在马路边。 颜向林走出饭店大门，径直走到那辆车前拉开门坐了进去。料峭的寒风一碰上满车的暖气，这才舒心地一声叹息，搓了搓手。 旁边的男人半开着窗子抽烟，手里就夹了个烟屁股，见人上车笑了一下，把烟头按灭在车带烟灰缸里。 刚要开口，颜向林就冲他摆了摆手：“江城你闭嘴，你现在心情不好。” 江城开大了点窗户，把烟味都透出去：“项目谈崩了？这么大的味道……你喝酒了？” “别提了，临时把我从家里临来，说要来接洽的人生病，我就成了替罪羊。你是不知道对方，是个东北爷们，那酒量……嗬！”颜向林醉醺醺就倒头，一脸休说。想到什么似地又弹起来，“我在警告你，少接近我弟。” 江城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这是怎么了，躺着也中枪？” “他刚跟我发微信问你来着。”颜向林喝得有个四五分醉，摆明了懒得说话。 “哦，说我什么？”江城立马来了兴致。 “说你一看就不像个好人，以后少到我家来。”颜向林干脆就换成自己的台词了。 江城大声笑了两下，发动车子。 饭店离颜家并不远，路上也就十几分钟。 这十几分钟里颜向林开着窗，外面的冷风吹着面门，车里的暖气融融，快到家时酒气就散了不少：“我今天，见到个小孩。” 江城瞥了他一眼，表示洗耳恭听。 “我觉得挺……挺对得上眼的。他是我弟的同学，今年也大三，下学期已经找好实习的地方了。人挺老实的，就是不爱说话，看上去有点紧张。” “得，你的口味就这样，我能不知道？变态啊，恋童癖？”江城调侃，“就你这样一脸犯罪相还成天说我，落你自己什么可就捞不着坏了。” “那不一样。”颜向林看前头快到了，指引着江城左拐，“他是弯的。” 江城静了一会儿：“你俩才第一天认识，就知道了？” 颜向林显然是不想聊这事儿，或者有气无力，整个人软得跟面条一样，脑袋不大灵醒，摆了摆手：“回头再说吧，我去睡……” 江城摇了摇头笑。 他不知道，楼上颜泽面无表情站在窗前，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江城，又是江城。 颜泽攥了攥窗前的窗帘，一口气拉上，趿着拖鞋回了房间。 楼下，江城刚要发动车，手机忽然叮地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江城？” 江城放下方向盘，拿起手机回复：“你是？” “颜向林他弟。”对方的短信几乎是秒回，并且单刀直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江城看着幽幽亮起的屏幕，笑容加大，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就通了：“江城。” “号码给了你快一周，这个时候才记得联系？” “你……”对方有点像要发脾气的征兆，生生被忍了下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江城又笑了一声：“别，我大你多少岁，要请也是我请。你平时上学，周末吧。” “现在就是周末。”颜泽对这个时间有些不满，“太久了。” “这么着急见我？”江城拿着手机低笑。 那两声低笑，配合着他的语气，让对面的林泽听起来觉得浑身别扭：“周三我下午没课，你有事吗？” “五点以后可以。”江城说。 “那就五点，在我们学校门口见，没问题吧？” “当然。”江城笑。 第五章 第二天晚上，颜泽和颜向林回另一套房子看望颜父颜母。 平时兄弟俩跟老人分居，是因为上班上学都比较方便。颜家有点钱，当初买了两套不动产，本像是将来等颜向林结婚时给他一套。本来两兄弟要跟父母住在一起，这是挨的，但奈何两个老人家却喜欢清静点的地方，硬要搬到这地方来。于是兄弟俩隔两三天回去住上一天，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颜母今天有兴致，做了一大桌菜，都是平时两兄弟爱吃的。 严颜泽本来就嘴馋，到了餐桌上一看全是爱吃的家常，当即口水就停不下来。还是颜向林按着他，等一家人碰完杯喝了酒，这才放他去叉念念不忘的糖醋排骨。 “向林啊，最近工作怎么样？”颜父率先开了口，“和同事们相处还愉快吧，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颜泽斜眼，心说一开口就问这个，厅第一句话就猜到他们下面要问你什么了。 颜向林还是像往常笑着打囫囵：“还是那样呗，工作太忙，没日没夜的，出去玩的时间少，不过我们这个年纪的差不多都这样……” “什么差不多都这样呀！”颜母说着给他碗里不停夹菜，“我们人家儿子这么大的都带女朋友回过家了，你看看，你再这么磨蹭下去，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抢完了。工作重要，这事儿也不能耽误啊……” 颜泽深知两个老人家遇上这事儿就没个安生。虽说每次是冲着他哥来的，但连带着他也一起被洗脑。所以平时哥俩再怎么在父母前面较真，皮，遇到这种事，绝对是坑瀣一气，绝不打马虎。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颜泽把筷子一搁：“爸，妈，你们就别为难哥了，他前几天跑一个项目，我看都焦头烂额了，连着两三天都凌晨才回来，早上早早去上班，估计都累坏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别为难他了呗。” 果然，颜父颜母一听这话，立马嘘寒问暖，注意力被转移，心疼儿子去了。 颜向林偷偷趁二老不注意，转头跟他比了个拇指。 颜泽叼着酒杯心里乐翻天。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这时震了震，上面备注大大的三个“老乌贼”。 “在干嘛？” “吃饭，什么事？” 刚发完这条短信，颜泽才绝对不对。 现在是自己要追江城，把他骗到手了，哥哥才不那么鬼迷心窍。虽然心里对江城下意识就很抵触，但总被动的态度，恐怕也落不得好。 因此立马又回了一条过去：“你呢，吃饭没？” “吃了，在外面兜圈，下午没工作，闲。”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看起来这么闲？”颜泽又起了好奇心。 这回短信过了一分钟才回复：“你看像什么？” 颜泽恶狠狠地按着手机屏幕，心说我看你是商业诈骗的，看上去水深水浅，油得跟什么似的。 “那你总得给点提示。” “吃力不讨好，一坑坑全团，专门给人开脑洞。” 颜泽愣了一会儿。这是什么鬼回答？ “你……你该不会是给人写剧本的吧？” “我像娱乐圈的？” “我看你倒是有点姿色……写剧本倒是可惜了。” 这回对面没有回复了。 颜泽等了好半天，十几分钟也没回复，心情不错，觉得总算拿回点主动权，于是又发了一条：“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没有，在开车。” 颜泽灵机一动，心想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放过？ “你说等会儿没事对吧，我出去找你吧。” “你今天没有课？”江城回复。 “没，回来看爸妈。” 那边沉默一会儿：“那等下我来接你吧。” “别，我哥在呢。” “呵呵，你很怕你哥知道？”这语气，搞得他俩跟偷情一样，登时让颜泽浑身不自在。 “没有的事儿，地址发给你，一小时后见。”颜泽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过去，“还有，以后不准给我用呵呵。” 手机震了好一会儿了，也差不多引起颜父颜母的注意：“小泽，是谁啊？吃饭呢，别一直发短信。对了，最近在学校有没有交什么新朋友啊？” 颜向林听到这一句就笑了，当即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颜泽。 颜泽一听风向不对，立马放下手机，猛烈地扒拉了两口饭亮了碗底给二老看：“学校挺好的，我吃饱了，去洗个碗啊！” 颜泽一边端碗往厨房走，一边把手机紧忙揣兜里——老乌贼可是哥哥的“新朋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天崩地裂了。 颜泽坐在副驾上，一手握着手机讲话，目光透过车窗不动声色地打量外面靠在车门上抽烟的男人。 江城今天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支香烟，似乎在想事情，过很久才抽一口。他靠在车门上，因为身材高大，颜泽看不见他的脸。 电话那头颜父颜母的声音还在继续。 “哎妈，我真一会儿就回去了，别担心啊……你这说的，我今晚肯定住你那儿啊。” “普通同学，真的。” “我不确定，尽量早回去。” “知道了，那晚饭先给我留上呗，我应该能回去。” 半开着车窗的人似乎听到什么，江城弯下腰来，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对颜泽缓慢地摇了摇头。 “啊，那什么，我刚想了一下晚上可能赶不回来啊。”颜泽瞪了江城一眼，看他满意地笑着靠回去，“你们留给我当宵夜吧，反正我不会太晚就是了。” “行，哎我们要上车了，先挂了啊。” 挂上电话，颜泽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要说这通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怎么回事，还要从两人上路说起。颜泽吃完饭后没多久，江城就到了，还很体贴地停在小区外面，没让他哥看到。 这给颜泽一种隐秘的刺激。他想，也许把江城从哥哥那里抢过来，和以前任何一次也没什么不同。 没想到刚出家门没多久，两人上了高速路颜父颜母的电话就打来了，说什么这阵子忙，本来就没好好看两个儿子，刚回来又出去疯。江城在旁边，弄得颜泽不甚自在，连撒谎都撒得磕磕绊绊。 估计是江城看出来了，下了高速还很体贴地停在路边，自己下车抽烟。 这会儿颜泽打完电话，见他在外面搓了搓手，烟屁股就从指间掉下去，江城弓着背用脚跐了跐，这才拉开车门。 “去哪儿？”颜泽问。 江城似笑非笑，抬了抬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键盘，食指一敲一敲：“不是说周三有话跟我说，现在见了不捡早？” 颜泽点了点头：“那也得找个地方。聚义路上有家不错的咖啡铺子。” 江城明白他的意思，启动之后就打了右转灯，车子没一会儿就到了颜泽说的咖啡铺子。 江城平时不住在这区，因此也少在这区晃荡，颜泽领他进去时，有些好奇地四处看了一圈，咖啡馆的格调不是一贯的欧式温馨，反倒有种日式的娴静。房间里咖啡的味道浓郁，一层层木纹的桌椅和楼梯，楼梯上挂着精致的手工艺品，座位上也铺着浅色的软绵铺垫，但凡有墙角的地方，都摆着一小盆花或植物。 “挺特别的。”江城点点头。 颜泽勾起嘴角，径直走到二楼探台的一个位置：“我请你。” 江城笑了一下，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坐下理了理大衣，拆下围巾搭在拷贝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颜泽：“你上次找我，究竟什么事。” 颜泽那天越江城，实际上是气急了，所以想问他和哥哥能不能分手。等现在冷静下来想，如果江城和他哥哥真的在交往，以他现在和江城的关系，要他们分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所以思来想去，他选择了一种比较稳妥的语气先试探：“你……会和我哥分手吗？” 江城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漫不经心地搅拌，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可能。” 压根就没交往，当然不可能分手。 颜泽却被他这二话不说直接回绝的态度惹得不爽，皱着眉吞了一大口咖啡，重重磕在咖啡盘里，哐当一声：“你知道今天我哥为什么回去吗？我爸妈催他结婚都催急了，他到现在却还找不到对象，这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江城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是撑着脑袋，一绺头发垂在他手掌边：“哦？” 颜泽就见不惯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心里登时又攒了几分火气，可偏偏又不能发作，还要装作自己态度很好。 想了想，如果现在自己不足以将江城抢到手，那么至少还能站在弟弟的立场上，给江城一些压力。 可是，“我劝你趁早放弃”，或“他是家里的长子”，这种话一旦说出口，他以后要追江城，就不太好追了。 说不定江城就会知道，他是为了他们分手才故意去追他。 所以就要出口的话在颜泽嘴边打了个转，硬生生吞了下去。颜泽眨了眨眼，抬头时换了一副表情，反倒显得有些委屈：“我哥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女孩子，朋友，喜欢的都总是他。” 颜泽这话一出口，江城搅拌的手就停下来了，挑起目光来看他。 颜泽看不惯他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干脆别过脸就不看，把戏演到底：“说实话，我……有那么差吗？” 他当然不知道江城现在心里是乐翻了天。 有意思，颜向林这个弟弟真的太有意思了。 要不是他和颜向林五六年的哥们，真要被颜泽这幅幽怨的作态给骗信了。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他在抢他哥的东西，扭过头一招恶人先告状。 至此，江城是彻底明白颜泽这是在干嘛了。 他是在追求自己。想像往常一样，把自己从颜向林那里抢过来。 想通了这一点，江城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差一点就要破功。 江城绷着脸，面上不改色，不动声色地打量颜泽。高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嗯，睫毛也很长。头发柔软，乌黑，搭在额前。 “你不差。”江城放下咖啡勺，一脸关切安慰，伸手握住了桌上颜泽的手，“你不比你哥差什么，别这么想。他比你大几岁，经验老练，不奇怪。” 颜泽一听喜出望外，心想，上钩了。 于是扭过头来，反手顺势捉住了江城握着他的手，苦笑：“谢谢你安慰我。” 江城面无表情，心里也想，上钩了。 此刻是一月十七号，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小白兔正式跳入狼画的红圈。 第六章 另一头，颜向林好不容易躲过了父母的嘘寒问暖，以及对某方面的旁敲侧击，大逃荒似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喘了好长一口气。 他有点无聊，翻开手机挑着通讯录，往下划着划着，就落在了“郑易池”这个名字上。 这是那天小朋友来家里，他顺水推舟充作好人，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如果还有什么不解的，或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他。 听起来很有目的的借口。但当时那个小朋友好像信了。 颜向林想了想，还是拨通了过去。 声音没响两声，那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林哥哥？” 颜向林笑了，靠着门慢慢滑下去，蹲着：“嗯，林妹妹？” 那边立刻就窘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哎了好几声。 “和小泽关系那么好，不用跟我客气。叫我向林吧。” 郑易池紧张：“那怎么行，不行的，我小您这么多岁的……” 这回颜向林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什么您啊您的，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老吧？小泽成天都要骑在我头上了，你还这么怕我？” 郑易池在那边更紧张了，下意识地就摸了摸鼻头：“那、那怎么能一样……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小泽有时候也叫我向林。”他继续逗小朋友。 这回小朋友是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透着话筒似乎都能看到变红的耳朵。 颜向林叹了一口气：“那就叫向林哥吧。” 郑易池那边才细细地叫了声“向林哥”，瓮声瓮气的：“有什么事吗？” “嗯，我就是问问你，你上次的事儿怎么样了。男朋友有回来找你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颜向林喂了两声，才听到那边快哭出来的声音：“我们分手了。” 颜向林不动了，也没说话。 “就……就那样啦，嗨，没什么。”小朋友故作大方，“也没什么，我们这类人……不都这样，分分和和，我能习惯，真的。” 就像在逞强安慰自己。 颜向林哭笑不得，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这类人，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话筒那边忽然就没声音了。郑易池屏住呼吸，想，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颜向林说，“我们这类人”。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他也是…… “小池？”话筒那边的声音温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郑易池这回是真的一个哆嗦，听到他叫“小池”，几乎要语无伦次了：“向林哥，你、你别这么叫我……” 颜向林笑了：“那我怎么叫你？他们都怎么叫你……易池？” 郑易池这回是真的快哭了。话在嘴边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颜向林在那头听着话筒里滴滴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捂着眼睛笑了。 这孩子也太怯场了吧？ 咖啡厅二层，两人喝完咖啡，都有点犯困地歪在软座上看手机。 江城两条长腿抻直了交叠在一起，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地，都伸到了颜泽脚下。偶尔动一下晃一下，不经意碰到颜泽，颜泽就只能自己缩回脚去。 瞪了一眼对面的人，偏偏江城一点自觉都没有。 颜泽眼角抽了一下。 江城正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朋友圈，对面的颜泽就站起来，绕过半张桌子，走到他身后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弯下身，凑到他肩膀上，仿佛好奇江城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干什么呢？” 江城回过头，两人的距离很近，看着颜泽近在眼前的脸笑了笑：“困了？” 颜泽又凑近了一点，说话间气息都能挨在江城耳边：“无聊啊。你微信？” 说着一手从江城另一侧环过去，仿佛从后面虚虚搂着江城脖子的姿势，拿着手机凑过去：“说起来我还没加你，扫一扫？” “好啊？”江城还是懒洋洋笑着，低头任由颜泽的气息几乎贴着自己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翻动，点开二维码。 他似乎对颜泽的这种姿态丝毫没有不舒服，就像两人自然而然本就是这样的关系。 颜泽沉默着看他打开二维码，于是点开微信就要扫。 江城忽然拉住颜泽胳膊他往前拽了一下，像无意而自然的。于是颜泽整个胸口就贴上他的后背，真成了从后头抱住江城的姿势。 颜泽一惊，刚要起身，就听手机叮地一声，扫码成功。 江城不动声色探头看了一眼，伸手点了屏幕上的加为好友，然后低头去检查自己的好友申请。 就像刚才的举动不过是拉着他的手去扫码一样。 颜泽装作淡定地起身，盯着江城的后脑勺瞪了好几眼。 胸口还有江城后背的温度…… 他穿着那么厚的外套…… 两人一个随意坐着一个僵直站着，气氛很诡异。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吵闹，然后是说说笑笑，吵吵嚷嚷上楼的声音。 颜泽回过神，皱了皱眉。 这个点来咖啡厅的人本就少，这家店也便宜，平时都没多少人，出什么事儿了？ 不一会儿几个大学生模样的都上了楼，说笑吵闹，看到二层只有他们俩，从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小了点。 咖啡厅的小哥很快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颜泽绕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咖啡厅小哥忙道歉，说不好意思，店主今天通过了一个活动被自己给忘了，有几个大学生四点开始要在这边举办游戏活动，给他们的课题做宣传。 颜泽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结账吧，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两人走到门口，那群大学生好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看起来像带头人的女学生走到两人面前：“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是要赶你们走……其实，你们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一起参加活动？” 颜泽也是大三，跟他们差不多年纪，顺口就问了问：“你们在做什么课题活动，这么大排场？” “我是学心理的，我们在做一个关于脑力开发和思维竞争的游戏，研究不同社会人的反应和做法……要不然，你们就当帮我们个忙，等下请你喝咖啡？” 颜泽刚要摆手说不用他们刚喝完了，江城却在旁边忽然捏了捏他的手。 颜泽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江城。 “听起来蛮有趣，试试？”江城垂下眼，笑得很温柔。 面前的女孩子竟然看呆了。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表，递给江城，急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转身去给他们俩找笔去了。 江城扬了扬眉，打量手里的传单。颜泽却看了一眼刚才转身跑掉的女孩子，又转头看了看江城。 心想，祸害。 颜泽没想到，这是一场程序游戏活动。 内容很简单，分两部分人对抗竞争，游戏内容类似警察小偷，每一队最多七个人，各自分配不同的角色立场。比如有暗哨，探路，袭击者，以及逃脱或执行者。只要一方安全脱离，或被另一方抓住，则输赢定局。在开始前，每组人可以自己商量角色分配，另一组人不知道。 颜泽本就是听听，不想真勾起兴致。左右看了一圈，问带头人：“两组是竞争关系对吧？” “对，有三次机会。”抱着笔记本的小姑娘点头，“不过角色设定只有一次机会，商议之后就不能再变动。” 颜泽笑了，随即下巴朝江城一扬：“那么，把我们分到两组去。” 十分钟后，六七个人凑成一组开始分配角色。 颜泽大致看了游戏程序，程序设置得很简单，一个平面如迷宫的建筑，分层与隔间，以及曲里拐弯的楼道和障碍物。每个角色是一个红点，另一组则是不同的颜色。譬如暗哨的人，他只能从电脑里看到自己角色的视角，而每个角色不同。 但这样的游戏要想战胜，需要很大的配合度。 过了一会儿，各组各就各位，直接开始。 颜泽这组人的配合很好，从暗哨到袭击者，互相像有条互相牵连的线，即使各个角色分部不同，却恍若一体。相比之下，江城那边就混乱的多，他们组里有一个领导者，组里人的角色和路线都是他安排的，即使有争执不满，因为他逻辑清晰口才又好，几乎没人能反驳过，理所当然的，他也是他们组的执行者。 第一回合，江城作为袭击者，竟然在中途就把对方给干掉了。 颜泽暗自骂了声娘，抬起头往江城那边看去。 这个袭击者很贼，即使他们组配合的很好，几乎没人能摸清那个袭击者的逃脱路线。 颜泽做了个口型：是不是你？ 江城冲他扬了扬眉毛，笑，没回答。 第二局，颜泽这组的人配合更好，甚至在江城第三次袭击时抓到了他，却在快到重点时被另一个袭击者偷袭身亡。 而江城那组，一如既往地乱。执行者无法配合暗哨和试探者摸到逃脱人的动向，虽然赢了两次，却都是偷袭者的功劳。 第三局，江城在一开始袭击时就被另一名袭击者给攻击了。随后他一直被敌方袭击者纠缠，无法脱身。他们那组终于输了。 游戏一结束，江城摘掉3d眼罩径直走到将成面前，微微弯腰：“那个袭击者是你吧？” 江城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忽然很想恶狠狠地吻住这个得意的人，但忍住了，脸上还是一贯温吞的笑：“刚才纠缠我的袭击者，也是你吧？” 两人势均力敌。 颜泽直起身来，脸上终于露出笑来：“彼此彼此。” 刚才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抱了一个半人大的公仔，青蛙的：“这是给你们的！” 颜泽的笑僵在脸上：“这么大？没关系，挺有意思的其实，我们也不用，你们留着送人吧。” “送你就拿上呗。”江城却是不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直接拽过青蛙塞到颜泽怀里，颜泽当即跟青蛙来了个大kiss。 颜泽把青蛙推开：“有没有其他小点的？我们带着不方便。” 那小姑娘看看江城又看看颜泽，忽然就笑了，重重点了两下头，往后一指：“有，你挑一个吧。” 颜泽一转头就看到桌面上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公仔，不知怎么一眼就扫到了其中一个乌贼。愣了一下，冷笑一指：“就那个吧，那个乌贼。” 转过头，大乌贼一脸无辜地也在冲他笑。 “好嘞，你来跟我登记一下吧。” 第七章 不一会儿，两人上车，关门，启动车子。 颜泽怀里抱着个球大的乌贼，圆滚滚的，两只眼睛三角形，看上去不高兴。 江城刚想问他为什么选这个，上车就被乌贼砸中，落在怀里。听颜泽道：“给你，活脱脱和你一个样。” 江城十分新奇地端着乌贼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一副爱生气：“哪里像我？我倒觉得挺像你的。” 颜泽也懒得跟他争辩，随后拉过安全带问：“刚才那个女生，趴在你耳朵边跟你说什么？看你笑得花枝乱颤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人讨论怎么抢银行。” 江城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笑得那么夸张？” “见了姑娘家是什么样子，自己竟然不知道？”颜泽扬眉调侃。 江城握着方向盘不说话了，侧过脸来打量颜泽，目光意味极其的……意味深长。 颜泽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看什么？” 江城笑容更甚：“刚才她趴在我耳边问，咱们俩是不是一对儿。” 颜泽刚拧开一瓶矿水喝，闻言差点没呛到支气管里。 “别激动别激动。”江城忍笑忍得辛苦，凑身在颜泽后背上拍打，等人不咳嗽了，干脆保持半覆在副驾前的姿势，距离暧昧，“你说向林今天怎么就没来？” 颜泽安静了一下，忽然就笑了，扔开江城腿上的公仔，手却不挪开，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摸，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轻不重，撩人到极点：“那你说说，你到底喜欢我哥什么？” 江城低头看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眯了眯眼。 颜泽不知危险地一路往上摸，在大腿面上停住，掌心的温度就透过薄薄的布料穿透了过去：“说不出来？看来你对他也不过如此。” 江城忽然冲他笑了一下，收回身子。 颜泽耸肩，正当他要收手，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时，听到喀嚓一声。江城解了安全带，整个人忽然压过来，紧紧地贴住了颜泽。 颜泽大惊，刚要挣扎，江城像知道他想什么一样一把按住他的手，头一低就压上他的唇。紧接着捻转，舔舐，薄薄的唇张合间把颜泽的抿住，用力地吮吸，然后在他要破口大骂时不留任何机会将舌头伸了进去。 颜泽从没有和男人接吻过，当然不知道和人接吻的感觉还可以有这样的。疯狂的，令人窒息的，带着侵略性和压倒性的。 “唔！”江城舌头探进来时，颜泽就开始剧烈挣扎。可是不论他怎么用力，发现竟推不动这个人分毫！放在他胸口的手反而被将臣按住，他摸到他衬衫下紧实的触感…… 吻毕，两人唇分时颜泽气喘吁吁，一双眼瞪大了看着江城，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城却是面不改色，松开手就像若无其事，却舔了舔嘴角，然后收回身子：“颜泽，你的确不比向林差，可他毕竟是你哥，跟他比起来，你还嫩了点。”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3节 如果一个了解江城的人听到这话，多少能听出江城语气里褒奖的意思。 刚才竞赛时他看到颜泽的专注。从中调和，分析，和一群才认识的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江城没见过颜泽认真，因此多看了两眼。刚本就有些按耐不住，偏偏颜泽还不知死活地挑逗。那就不能怪他。毕竟到口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但这话在颜泽听来，就不是褒奖的意思了。 “敢情刚才这是试用？还尝尝哪个更对胃口？”颜泽冷笑了一声，伸手笔直地指着江城的鼻尖，“江城，你王八蛋！” 说完也不顾江城的反应，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一秒也不多留，头也不回顺着马路往反方向走。 天气很冷，天边白云密布一片，听马路上的车喧嚣从身边开过，颜泽一边恶狠狠抹着嘴，一边踏上人行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气什么，从主动变成被动，本应该高兴才对，至少代表江城对他不是没意思。 但是怎么就是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江城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好整以暇地在前方路口掉头，正好在下个路口堵上了颜泽。 颜泽转身就走。 江城便开着车慢悠悠从后面追上。 “这是自行车道！”颜泽说道。 “我知道。” “我回去了！” “我知道。” “别跟着我。”颜泽头也不回。 “我没有把你跟你哥做比较的意思。” “哦？”颜泽停下脚步，不怒反笑，“那还怪我误会你了。” 江城十分不要脸地点了点头：“没有关系。” 颜泽气得一句话都没再说，继续加快脚步。 可没两步江城又慢悠悠踩着油门追上来，指头上挂着一个钥匙环，叮呤当啷晃荡着一串钥匙：“不要了？” “你——”颜泽一摸口袋，不知什么时候钥匙被江城掏走了。 刚要说话，江城却踩下了油门：“那我走了。” 颜泽看着飞快往前开的车，立马掏出手机给江城拨了过去，对方早有预料似地一下就通了：“你到底想怎样？” 江城好脾气地笑，同时颜泽看到车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上车。” 颜向林洗完澡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到了吃饭的时间，颜泽还没回来，晚饭估计是真回不来了。 水顺着他没擦干的头发流过脖颈，胸膛，肌理线条，颜向林一边捡起床上的毛巾擦了擦，一遍拾起手机打算给颜泽打个电话。谁知一拔充电线就看到郑易池的一条短信。 “对不起，刚才挂你电话……按错了……” 颜向林笑了一下，回短信：“按错了不知道打过来？” 那边没反应了。 颜向林摇了摇头，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把小朋友吓到了，刚要再发一条，手机就震动起来，上面显示郑易池的名字。 颜向林笑着接起来，对面果然支支吾吾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天有时间吗？”颜向林问，“我听说最近有家新开的披萨店不错，刚好我要带小泽去吃，你要不要一起？” 郑易池一听说吃的也不结巴了：“真的吗？我可以一起吗？” “当然可以。”颜向林笑了，“就当安慰你一下，你也可以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就当我祝你……分手快乐。” 那边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小池？” “你对……每个‘同类’后生都这么照顾吗？”郑易池的声音细细的，“谢谢你。” “不是的啊。” “啊？” “我不是对每个同类都这么照顾。”颜泽听着听着，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害怕惊动了胆小敏感的小刺猬一样，“那明天五点钟，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接你们。” 郑易池夹着手机歪了歪脑袋，用牙签戳着桌上的哈密瓜块：“好。” 颜泽坐在灯光昏暗的餐厅里，正低着头切一块牛排。 冷却了一路，他好不容易把情绪把控住了。想通了，江城又不是了不起的人，犯不着跟他动气，何况接吻这个目标本来就在他的计划领域内，虽然接吻的方式让他有点不爽，但总归目达到了。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飞快地一扫对面的江城……如果，能让这个人再沦陷一步，他就能彻底找到理由跟哥哥摊牌了。 “怎么不吃，不合口味？”江城放下刀叉。 “我吃的差不多了，这顿还是我请吧，刚冲你发脾气了。”颜泽决定再接再厉，不能前功尽弃。 “我刷过卡了。”江城好脾气地笑了，“要是觉得饱了，喝点东西吧……能喝酒？” 颜泽点头之后江城打了个响指，立马就有服务员上来了，江城对颜泽笑了一下：“他们这里的特色，试试？” “什么？”颜泽有点迷茫。 “给他调一杯。”江城对服务员说完之后，服务员了然一点头就走了。 颜泽更不懂：“你刚才点酒了么？” “他们这里的特色，每个客人每次来的时候，可以点一杯酒。酒保会根据他们对你的印象调一杯最适合你的。”江城解释，“其实我也挺好奇，最适合你的会是什么样的？” 颜泽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放过一切机会，手指在桌上小人一样往前走了走，停在江城手边，似笑非笑，抬起食指点了点江城的手背：“我也想知道我适合什么样的。” 江城静静看着颜泽，不动声色。在颜泽又碰了碰他的手之后，拉过他的手放到掌心里把玩：“说起来，给你看看手相吧。” “你还会看这个？”颜泽一手拖着脑袋，一手任他拉过去展开，抚摸掌心的纹路。 “以前多少看过一点。生命线很长，你会活很久，事业线……看起来有些纠结，但是遇到贵人，于是一帆风顺。至于感情线……” 江城故意拖长了声音，颜泽更是好奇地动了动眉尾。 “是同一个贵人。”江城看完，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手，一遍漫不经心说着，一边把玩似地张开自己手掌，与颜泽手心贴手心，比了比，“看来事业有成，家庭和睦，都要看这位贵人了。”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颜泽笑了，有些想收回手掌。江城手心炽热的温度却像有引力一样，手掌紧贴，他比颜泽还要大一些，轻轻弯了弯手指，就能十指相错…… “先生，您的酒。” 颜泽抽回了手。 刚才一瞬间，昏暗的灯光在江城脸上切割出棱角分明的光影，那双眼看上去懒洋洋的，看着他时却莫名然他心口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第八章 颜泽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那杯酒上，看上去是巧克力色，仔细对着光源晃一晃会发现是暗红，有些妖娆的颜色。晃动时，会露出下面一层奶白色的酒浆。 颜泽抿了一口，巧克力色的外层酸甜辛辣，喝道白色的部分则是醇香浓郁。酒杯不大，半个手掌，酒量也不多。颜泽颇为新奇地一口一口抿着，很快喝到底，薄薄一层甜腻爽口，只一口就喝完。 见颜泽盯着手里的空杯子不放，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江城忍不住笑：“怎么样？” “挺好的。”颜泽慢悠悠放下杯子，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出来，“开始酒精度很高，味道很冲，接着很醇香的酒，最下面……是糖水吧？” 江城若有所思。披着狼皮的兔子，的确挺像。 “那还挺准的。” “是吗？”颜泽显然没往心里去，“这里太热了，我想出去。” “走吧，送你回家。”江城起身拎过外套，“九点了。” 颜泽一惊，摸出手机看了看，果真九点了。不知不觉竟吃了这么久，还一点知觉都没有，回去又不知怎么跟哥哥交代。 华灯初上，晚上下了点雨，很快就停了，湿漉漉的马路映着霓虹，车来车往。 颜泽靠在玻璃上，觉得刚才那酒有些上脸，这会儿面皮上滚烫，也不知那酒多少度，回去要被闻出来就不大好。思及至此，他冲着自己的掌心呵了一口气，闻了闻。 江城已经把车转入他们小区的后门，有些好笑地看他：“不让喝酒？” 颜泽有些尴尬：“不是……我走了。” “等等。”江城抓住他的手臂，颜泽一转头，就看到他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强忍住不适，“怎么了？” “别总和你哥抢东西了。他……挺不容易的。”江城说道。 颜泽觉得一瞬间酒醒了，头皮一股发麻，炸开了一样。 也不知从哪儿来攒上来一股邪火，出离愤怒：“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江城也不说话，但看似松松垮垮捉着他的手臂，颜泽却怎么也挣不开。 他今天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事儿找自己？颜泽想。 “处处为他着想，你可真是个好情人。”颜泽挣不开，干脆就冷嘲热讽，也不正眼看人，就等着他松手。 江城看了他半天，叹了声气，然后整个人压了过来。 颜泽心里猛地一跳，想起白天的那个吻，下意识就要躲，而江城却只是跨过他，为他解开身侧的安全带。 淡淡的酒气缭绕在两人之间，江城转过头，两人的唇挨得很近。 颜泽忽然就一把抓住江城的领子，吻了上去。 他没什么吻技，和女生接吻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别说和男人。反复变换着角度，来来去去不过是抿吮江城的嘴唇，然后一把推开他：“走了。” 拉开车门，江城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静。 凛冽的夜风刮过来，灌进颜泽的领口，冻得他缩了下脖子，意识清醒了不少。刚在做什么，他心里当然有数。 都是酒精的错，他想。 六、 颜泽换了睡衣，盘腿呆坐在床上，思绪飘飘忽忽不知在想什么。颜向林敲门时，他半天才回神。揉了揉眼睛喊了声进来。 颜向林探进半个身子来，给颜泽递了一杯牛奶：“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回来就看你魂不守舍的，真约了小姑娘？” “哪儿能啊……”颜泽很乖地结果被子咕噜咕噜把牛奶喝光，嘴唇上沾了一白奶圈，“还在忙实习的事儿，朋友帮忙找了，但是都不是很满意，下午出去跟他们谈谈，觉得有点心类。” 接过牛奶杯，颜向林在颜泽旁边坐下，一脸关切：“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哥我好歹也是个社会人士，怎么不让我帮忙？” 颜泽斜着眼看他，心说自己撒谎的技巧真是越来越纯熟了：“帮什么忙呀，你自己就够忙的了。” 颜向林于是微笑着不说话。 颜泽看着哥哥侧脸的轮廓，对着他时有些无奈妥协的神情，忽然就倒下打了个滚，脑袋枕在颜泽腿上：“哥，哥哥，哥哥哥。” “别撒娇。”颜向林一脸义正言辞，嘴角却绷不住笑，低头用手做梳摸着颜泽的头发，“你说你，在外面整天一张正经脸，也不爱给人个笑，怎么回到家就和小孩子似的。” 抓住梳理自己头发的那只手，举起来对着白炽光把玩，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不知怎么的颜泽就想到了晚上江城拉着他手看的画面，鬼使神差地也合手对上去，跟颜向林来了个手心对手心：“哥，我有个事儿问你啊。” 颜向林好笑地看他翻来覆去把玩自己的手，和孩童时期一个样：“你说。” “你……是不是弯的啊？” 颜向林抽回手，语气淡淡：“你听谁说的？” 颜泽却扯着他的手不让抽回：“我只是不喜欢你瞒着我。” “颜向林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弟弟的头，低下头看他：“你从小就爱抢我的，现在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 颜泽被说中心事，有些心虚，打了个滚坐起身：“我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瞒着我。” “好，以后不瞒着你。”颜向林在弟弟的脸上捏了一把，起身走到门口，“不早了，赶紧睡。明天下午你放学有事么？没事我带你去吃饭。” 颜泽有些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还真有点事。” “那也好。”颜向林重复他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颜泽并没有注意到这笑有什么不对劲，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想着另一件事。他想刚刚，怎么就没有一鼓作气，问问他哥跟江城的事呢？不过要是问了，恐怕也就露出破绽。他心思玲珑，可是他哥哥从小就不笨，这他是知道的。 之所以很多东西最后都被他抢到手，说到底是颜向林宠着他，让着她，冥冥之中觉得他是更重要的亲人。可是如果有一天，颜向林真的有了爱的人，还会这样由他胡闹吗？ 颜泽不知道。 他害怕，江城会成为那个抢走哥哥的人。 关上灯，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掏出手机开了微信戳进奖惩的朋友圈，开始往下翻。 江城的朋友圈状态更新不频繁，偶尔两三天才更一条，大多是活动或酒会之类，偶尔有一两张别人拍的他，西装革履，人帅多金。 颜泽又开始好奇，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看他的派头，八成是个商人没错。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颜泽有些犹豫，却在下一秒刷出了江城的朋友圈。 只有两个字：晚安。 颜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戳开了对话框。 “睡了？” 信息很快回过来：“怎么还没睡？” “周三还要不要见面？”颜泽问。 “我都随意，不是你找我有事儿说？” “嗯，就是你哥哥的事，我以为你会从他那里下手，却没想到从我这里先下手。”江城的话暗有所指似的。 颜泽字打了一半，还没发出去，又按下脾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那边的信息立马又过来了。 “既然星期三你也有空，陪我去参加一个活动吧。我记得你是……计算机软件专业？” “你调查我？”颜泽警惕起来。 “用得着？”江城回复，“这种事问问你哥不就好了。” 又是哥哥…… “什么活动？”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帮你准备衣服。” 颜泽躺在床上看着幽幽发光的屏幕，手在键盘上犹豫了半天，终于打了一个“好”字。 江城究竟要带他去哪里？ 周三那天晚上，江城提早就等在颜泽学校门口，因此颜泽一下课也不磨蹭，直接上了人的车扬长而去。 这导致抱着外套拿好钱包，终于慢吞吞到寝室来找他一起去吃披萨的郑易池扑了个空。他想给颜泽打了个电话，不想颜向林的电话率先打了进来，告诉他颜泽今晚有事不去了。 “哦。”郑易池慢悠悠地放下外套和钱包。 的确，颜向林那天只是说“顺便”让他一起去。既然颜泽不去了，这顿饭八成是泡汤了。 那边声音有些好笑：“哦什么哦？快点下来，我在门口等你。” 郑易池呆呆地愣了一下，有点高兴地笑了，抱紧了外套一边点头一边对着电话用力地“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就冲出了门。 校门口，颜向林白色的衬衫，米色长裤，外面套着一件毛衫外套，靠在车门上等他。 郑易池像怕人等久了一样跑到跟前去，这才喘了两声气，因为跑得太快，脸蛋有些发红，颜向林看着小朋友挪不开眼，忍住了捏捏他脸蛋的冲动，欠身拉开了车门：“快上去，冷。” 江城在红灯时顺着颜泽的目光回头看了看：“你一直回头，后头有美女？” “我总感觉刚看到我哥的车。”颜泽有点不确定地回头，心里头有点紧张。这才第几天？说到底自己还没真的下手，难不成哥哥一经发现了？ “幻觉吧。”江城心不在焉地回答，看着远处的天有些发阴，“带伞了没？” “没。”颜泽拽了拽身上的安全带，“我有点困啊，先靠着睡一会人。” 第九章 “没。”颜泽拽了拽身上的安全带，“我有点困啊，先靠着睡一会人。” 江城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过头看他闭着眼靠在车门上，有些棱角的侧面和长长的睫毛。他连自己都没察觉，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仿佛迫不及待。 红灯灭，车子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江城带林泽去了一家服装店，这里的老板接受私人预定。江城和老板有私交，前两天跟颜泽约好之后，他就在店里根据印象中颜泽的尺码，给他挑了一套西装，顺便让老板按照颜泽的气质略微修改。 所以当颜泽穿着这套西装时，出乎意外的和衬，就像这套西装为他量身打造一样。浅灰色的底子，深灰色格子，宝蓝色的领带点缀得恰到好处。正式而不会过于庄重，反而有种年轻人的轻佻儒雅，削立的肩线和腰身也被布料收出恰到好处的线条。 颜泽有点不习惯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卷，不自在地转身在江城面前跺了跺脚：“怎么样？” 从他出换衣室起，江城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转。不像别人被惊艳时□□裸的目光，江城的目光是不动声色，晦暗不明，却又无处不在。就像最隐秘的情人的目光。 颜泽那时当然还察觉不出这目光的含义，只觉得被他看得面皮发烫，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只好别过头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江城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扳着他的肩膀，欠身在他耳边说：“以前没有试过这样的打扮？特别适合你。” 腰凹，后半，胸口，大腿……没有一个地方不性感。 颜泽不习惯他这样的口吻，偏了偏头拉远点距离：“我是个大学生，学生穿什么西装？” 江城笑了两声，很满意地在他领口拍了两下，又伸手帮他正了正胸口的领带。这样的姿态像是半抱着他，极其亲密，颜泽却觉得一点也不会不舒服。 江城的目光还是漫不经心的，上下不停打量着颜泽：“很快就要实习了，不是吗？” 又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颜泽笔画着身上的西服：“这个，这……” “已经付过钱了，放心。你要不喜欢，之后可以过来退，要是喜欢，以后有时间请我吃几顿饭就行了，放心，不贵。”颜泽一张口江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低眉顺眼地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不知道的外人看来，就像一个体贴的情人。 走出门颜泽才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怎么你说买就买，我还没说要买。” 江城抬手看了一眼表：“来不及了，还有半个小时。如果你不穿西服去，也一定能成为全场焦点。” 颜泽一听他说这个仗势就有点虚，一边趁着他拉开车门往副驾里钻，一边问：“你今晚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企业交流会，很多技术软件公司都会去。恰好有朋友要请我，我就带上你一起来了。”江城顺理成章地说着，一边拉过安全带，“你之前不是提过找实习的事？今晚好好表现，说不定就能被内定了。” 这种企业交流会，颜泽不是没有听说过，一般的也就算了，看起来打扮得这么正式的……他又联想起之前在将成朋友圈里那些活动的架势，心想这次八成派头也不会小，绝不是二三流公司的那种。 这样的企业交流会的入场资格，一般是很难弄到的。没有一点身份和人脉，平白无故的大学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颜泽半惊半喜，不确定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觉得呢？” 干，又是这句。 “你总裁啊？”颜泽斜眼。 江城被逗乐了：“乖乖，总裁又不是一个职业……不过我要真是总裁，也不至于还要受你哥哥的气。” “那你是做什么的？”颜泽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江城就不耐烦地探过身，给他拉上了安全带。之前两人接吻的画面一下涌入脑海，颜泽顿了一下，江城就已经把车开了出去，“一句话也说不清，去了之后就知道了。” 酒会在一处公馆酒楼举行，这样的场地专门就是提供给这样的场合。不会像餐厅的大包房没有气氛，且生硬，人来人往可以在不同的休息地方，楼下是餐厅，楼梯上去是茶座，外面还有个小花园。 尽管颜泽脑海里有了那种俗套的酒会画面，真身临其境时还是噎了一下。 万恶的资本家，他想。 江城换上了西装外套，只是很普通的黑色西装，版型却显得他颀长高挑，气质出类拔萃，只是跟颜泽粘在一起，颜泽反而花俏的那个，更容易成为焦点。 “你不是故意的吧。”颜泽侧了侧头，咬着牙在江城耳边说。 江城低了低头，带着微笑凑近他听他说话。 于是在外人眼里，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不自觉亲密起来。 “江先生。”有人打断了他们，颜泽抬头，面前是个二十六七左右的年轻人，样貌平平，但皮肤白皙，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颜泽，“好久不见。” 江城捏着酒杯的手晃了晃，不慌不忙上去跟他碰了一下杯：“好久不见。” “李总一直想见见你，今天碰巧也来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年轻人笑着说，染后又看了看颜泽，“这位是？” “朋友。” 江城回答得很模糊，所以年轻人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 “我跟李总也很久没见了，秦先生也为了引个路？”江城说。 颜泽正要道别，不轻不重被江城拽了一下，年轻人已经率先走在前面，江城托住他的后腰：“你跟我一起来。” 被称作李总的男人，是个四十上下的生意人。有些人的举手投足和气派，就能让你看出他的不寻常，譬如眼前这个李总。江城见到他后两人寒暄了两句，就举着酒杯聊起颜泽不感兴趣的事。这更让他笃定江城八成是个生意人。 见他谈笑风生收起平日懒散的模样，颜泽竟反而莫名觉得无趣了。因此他四下里看，目光一下就被一个人吸引住。如果说在场的人都是低调庄重的打扮，那个男人浑身则都是浮夸张扬，一头红棕色的头发，白皮衣外套和高筒靴……简直像个艺人。 在这种场合里，那个男人显得突兀扎眼。 颜泽正好奇隔着草坪观察那人，江城却又托着他的后腰推了一下，颜泽回神。 “这位就是我昨天说要跟您引荐的人了，颜泽，现在还在读大三。”江城说道。 颜泽一头雾水，这时候也懂得反射条件地伸出手去：“您好。” “李天承先生，现华易公司总经理，不过主要的公司还在温哥华那边。”江城说道。 颜泽的眼睛微微睁圆了。 华易，国内现在办得最好的娱乐平台和游戏平台公司，现上市好几款大型游戏都是他们出的。如果把腾讯这样的公司比作超一流公司，那华易绝对算一流，可以和金山这样的公司比肩竞争。 颜泽瞪了半天，竟然张开口忘了说话。李天承见他这样也不怪，反倒笑了笑先开口：“昨天江城说今天要带个孩子来，说熟人的亲戚，没想到今天立马就能见到。怎么样？听说你是软件开发相关的专业，将来想做哪方面的？” 颜泽缓过来笑了一下，抽回手耸了耸肩：“现在还是实习阶段，将来看能有好的平台发展商业类程序是最好的，这部分我一直很感兴趣，但是能遇上好的提案又很难。我们老师说要到好的公司平台能遇到的机缘可能更大，但经验还是要从基层累积。所以一开始能不能做自己擅长方面的，还不一定。” 这位李先生听完他一连串的话笑了笑：“哦？那你更愿意在三流公司做擅长的工作，还是到一流公司做没接触过的部分？” 颜泽听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句话不是说吗，大公司扫厕所的学历都可能比三流公司员工高。但这个……也不是由我来选。” 李天承只笑了一下，没表态：“不考虑这些因素，你自己怎么想？” “当然是大公司里，从基层做起的好，这是长期投资，有升值价值。”颜泽说道，“只做擅长的部分，最多撑一撑场面，想往上走就难；在好的环境条件里经验累积足够，等到了适合的时机，最擅长的部分总能有用。好的公司也不会……不物尽其用吧。” 说完这话，没想到李承天哈哈笑了两声，还是没什么表示，只拍了拍颜泽的肩膀：“外头冷，我们到屋里去说，刚好我也有点渴了。” 颜泽摸不到头脑，江城却是懂的。 两人一言一语聊到这里，李承天对江泽很满意，也很感兴趣。 至此，江城的目的就达到了。 眼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他笑着又碰了碰颜泽的后腰：“你们先进去，我去下洗手间。” 颜泽不喜欢江城碰他后腰的亲昵举动，就像两人亲密无间毫不介意。 但这样的场合，全是不认识的人物，江城一走他又有些慌，下意识地拉住江城的胳膊。出手自己反倒愣了一下。 江城了停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我很快回来。” 李承天带着颜泽进了房子，在酒桌边拿起一杯继续有说有笑。 而江城加快脚步，在院外的一个拐角转身后，不见了踪影。 颜泽想起江城还没回来时，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李承天陆续又问了他一些问题，无外乎和他的专业爱好和习性相关。 颜泽不傻，知道李承天这是试探，李承天这类人总擅长在外头挖掘人才。只是他心中半惊疑半惊喜，惊疑的是难道这就是江城把他介绍给李承天的目的？惊喜的是这样的机会，放在普通人身上当真是千金难求。 李承天和他聊够了，不免周旋着要去和其他人打招呼。颜泽看出端倪来，于是首先跟他道别，一转身发现刚才的年轻人也不见了。他心里想着去找江城，到屋外转了一圈，没见人，可也不习惯人多热闹的场合，尤其这种不熟悉的酒会气氛。 转转悠悠，就转到了后院里。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面皮已经有些发烫。颜泽知道自己的体质，一喝酒就上脸，因此这会儿不愿见人。但等他转到后院，却见到一抹白色闪了闪，定睛仔细瞧，原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行头张扬的男人。 现在这个角度，颜泽只能看到他背对着他，白色皮衣外套紧绷着，仔细看去，他身下还压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第十章 两人在做什么不需解释。 颜泽撞到这种事也挺尴尬，刚要走，那人身下的人shen吟了一声——竟是个男人。 颜泽整个人僵了僵，赶紧加快脚步离开。心说这什么定律，越关注什么事儿人就越容易碰到什么事，自己身边全是一群死基佬，现在搞基已经成时尚了么？ 他来的时候是从一边，匆匆走的时候是从另一边。这时候就看到庭院里的大树下头好像躲着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 颜泽不由得加快脚步，心想酒会果然是个勾搭和被勾搭的地方，不论从职场角度讲，还是情场角度讲。 就在他快转弯的时候，一瞥间却愣住。那个角度正巧能看到背对着他的人，江城。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另外一个面对着他冷若冰霜的人，竟就是刚才为他们引路见李承天的年轻人！ 不知怎么的心口就跳了一下，莫名有种捉奸在床的怪意。四下一看，旁边有个小小的换衣间，颜泽一边躲着一边看两人的动静。 那边光线很暗，距离也有些远，听不清在讲什么，但看得出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态度也冷冰冰的。 江城一贯懒散，这时候插着兜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那个年轻人忽然就怒了，伸手指了指江城的鼻子，骂了句什么，头也不回就要走。 “秦二，我没有恶意。”江城大声说。 离开的年轻人背影顿了顿，说道：“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恶意。离秦家远一点，也许以后我们还能做工作上的朋友。” 直觉告诉颜泽，有八卦，有内容。 可惜叫秦二的年轻人不给他机会，这会儿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泽心想，我躲什么？躲的是他们，我躲很么？ 思及至此，无比从容地走出来，往江城那边靠了两步。 江城依旧背对着他，若有所思地在想什么，专心致志，等颜泽走进了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接着立马又换上平日温吞的笑模样：“怎么跑这儿来了？” “呵呵。”颜泽干笑，看了一眼两人旁边的水池，夜晚里开着灯，蓝幽幽一池，“跟小情人幽会呢？” 江城一手扶着脖子扭了扭：“幽会这种词不能乱用……他是李天承的助手，秦达。别看他只是个助手，李承天至少两个公司他都有股份。” “所以是美男计？”颜泽毫不抓重点。 江城歪了歪头，“啊”了一声，尾音上扬。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颜泽忽然抬起一只腿，曲膝，狠狠地一蹬，猝不及防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带着一声恶狠狠的：“下去吧你！” 可惜，以江城这种死也要拉个人垫背的天性，尽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种天性的反射条件让他一把捉住了颜泽没来及收回的那条腿，而重心已经不稳，整个身子一头往游泳池里栽去。 颜泽脚踝一疼，接着被这股巨大的冲力连人一块被拉向泳池，还没来及惊叫，哗啦一声，冰蓝色的泳池泛起巨大的水花，冬日里刺骨的池水冻得他周身一个哆嗦，如同跌进冰窖！ 他能感到江城的手牢牢捉着他的脚踝，而在骤一跌入这样的环境里，他几乎手脚并用地挣扎扑腾起来。禁锢他的手立马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把他抱住。 冰蓝色的恐慌感退散，像是抓到一根浮木一样，尽管心里头还是慌张，情急之下吞了好几口水，却懂得配合对方开始踩水。 颜泽这才发现，他们饿跌进去的部分正好是水池的最深部分，有三米多深，根本就踩不到底！ 等江城连拖带拽地踩着水托着他的屁股把他送上池边时，颜泽一身都湿透了，冻得跟个筛子一样，哆哆嗦嗦看着正往上爬的江城“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城手长脚长，撑着泳池爬上来。 可怜颜泽刚哆嗦着撑起身子来，江城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就压了上来，啪叽一下又把他压在身下，剩下条腿无力地乱蹬了几下。 颜泽委屈死了，只觉得身上这人千斤重，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想破口大骂，偏偏江城那一下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呼哧呼哧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被周围的人给引来了，就见俩大男人叠罗汉似地趴在泳池边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显然才从水里爬出来。 江城这才慢悠悠从颜泽身上翻下来，颜泽几乎瞬间就要跳起来，脸上有失格的愤怒，但下一刻被江城拽住了手。浑身冷，他的手心却烫。颜泽愣了一下，几乎忘了要反抗，就被颜泽从房子后门一路牵回了屋子，抄后门二话不说上楼。 颜泽边跟他上楼边甩他手：“放开，你他妈放开！” “祖宗，你又要发什么疯？”江城抹了把脸，不理。 “我看你欠——”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江城忽然转身，一脸阴霾地把他一下逼撞到墙面，两人距离不过一掌。 颜泽吓了一跳，江城总是和颜悦色的，几乎没见过这模样，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你做什么？” 江城早看出他的色厉内荏，也不同他计较，身高差距给他极大的施压助力，颜泽被他气势威慑了一下，又伸出手去推他：“你发什么疯？” “你发什么疯？”江城反问了他一句。他头发上还滴着水，有些长的发贴上脖子，水滴顺着发尾往下流。没穿外套，于是湿透的衬衫勾勒结实的肌理线条，莫名性感。 他开始有条不紊，垂着眼慢悠悠地把颜泽的外套往下扒。颜泽被他唬住一瞬，本以为他要发火，不想江城把他外套扒到手肘，面无表情道：“调皮。” 颜泽：“……”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路过的服务生用一种这样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颜泽忙摆手，江城先一步彻底扒掉西装外套，顺手递给服务员：“麻烦烘干，谢谢，刚才掉到你们泳池里了。楼上有空房间，和换洗的衣服吗？” 服务员立马了然，松了口气，结果西装外套：“有的，我带你们去，房屋内有壁炉。没有多余的衣服但有浴袍，两位先穿着，把湿透的衣服都给我，我去烤干就行了。” 颜泽一边跟着江城往二楼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难得不闹不说话。 刚才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的，脑子里就一个声音，他跟哥哥在一起了，还在外面乱搞，于是莫名就有了出离的愤怒。即使他不希望哥哥和江城在一起，但想到江城对哥哥不忠，还是有股莫名的火火。 他不由得看了眼前面的男人，宽阔的肩线，性感的脊凹，高大的身材。看上去正经，温和，实际上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在意。他总是那么一副懒散无谓的劲儿，让人看着就浑身不舒坦。 他到底对什么才是认真的？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颜泽这么想着，两人已经进了房间。绒毛地毯和暖色调的壁纸，昏黄的灯光和服务生打开的跳动着火苗的壁炉，一切迅速驱走寒冷，让人放松。 “那湿掉的衣服就放在这个篮子里，等下放到门口就好了，两位要什么喝的吗？” “楼下的红酒就好。”江城道。 服务员退了出去。 沉默。 江城不再看颜泽，叹了声气，从浴室里拿了两套浴衣放在沙发上。这个房间看上去不像卧房，有沙发和毛绒地毯，壁炉，还有一张大桌子，看上去像供客人安静休息谈话的地方。 江城走到壁炉前，伸手烤了烤，接着一颗颗解开湿透衬衫的扣子，肩膀往后一抖，把衬衫脱下。 堂堂火光映照他□□的胸口，勾出半个暖黄色的边，肌理和身体流奔的线条更明显，身体上挂着的小水珠点点晶莹折射火光，显得他前所未有的性感英挺。 颜泽只看了一眼就默默别开眼睛，目光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再一转头，江城把长裤也脱了，双腿修长匀亭有力。 于是颜泽就把脑袋转了过去。 “换衣服吧。”江城披上浴袍低头系上腰带，有些好笑地看这儿颜泽。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堂堂火光，他的侧脸有些发红地恼怒。 “还在生气？”江城靠近他，“你不脱我可帮你脱了。要是回去你感冒了，你哥饶不了我。” “嘭”地一声，小刺猬躲到洗手间里换衣服了。 江城无奈地摇了摇头，盘腿席地而坐，直接坐在壁炉前，缩着肩膀深处两手烤火，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想起刚才颜泽看他的眼神，他勾了勾嘴角，水滴一滴滴顺着他的头发滑过侧脸，落下。 换好浴袍后，湿衣服已经被服务员拿走，一瓶82年的上好红酒摆在桌上，两只酒杯。 江城一边烤火一边晃荡着自己的玻璃杯，专心致志地看杯上挂着的酒泪，慢悠悠开口：“说吧，刚才干嘛踹我下水？” “脚滑。”颜泽丝毫不要脸。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4节 “那滑得挺大的。”江城点了点头。 颜泽咕噜咕噜一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再次一股脑喝完了。 “你耳朵都红了。”江城瞄了他一眼，是决定就放过他了，反正看着模样也是不打算跟他说，“别喝了，等会让还要扛你回家。” “你别喝了才对。”颜泽这会儿微醺，又忘了他为了追到江城要忍气吞声对他和颜悦色，这会儿态度又渣了起来，“你开不了车谁送我回家？酒后驾驶是违章动不动，违章——” 江城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颜泽已经晕乎乎站起了身，扶着墙往外面走。江城眼疾手快，起身拉了一把，颜泽立马重心不稳地跌到他怀里。 江城胸膛的温度很高，他也没好好穿浴袍，露出半个胸膛来，颜泽几乎在他怀里一碰就跳了一下：“我出去透透气，你别拉我。” 江城还想伸手去拉，好笑地上下看他：“这个样子出去？” “就在走廊里透透气，不跑出去。”颜泽扶着墙头也不回，他觉得自己大脑快缺氧了。 裹着厚厚的浴袍，扶着墙壁往走廊尽头的小窗走，他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有一口郁气堵着，脑袋也热乎乎的，本能地想去吹吹凉风。 可他还没走几步，忽然一股力量从后面拖住了他的腰，在颜泽惊叫之前一把将他拉入了隔壁的房间里，速度之快力度之大让颜泽根本来不及挣扎。 他刚进屋就被甩到墙上，接着是门摔上的声音。 颜泽几乎反射条件地就伸手去打：“江城你妈的又作什么死！” 手还没打下去就被牢牢反扣，双手并与一处压在头顶上方。 同时，他感到一只手像是毒蛇一样，带着温凉的触感，从他宽大的浴衣领口钻了进去，丝毫不容置疑地用力抚摸他的皮肤，带着煽情的力度忽轻忽重。对方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那只手在他胸膛上肆意抚摸，甚至在他ru尖上掐了一下，让颜泽立马打了个机灵。 他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但身上的人丝毫不为所动，那只手像毒蛇一样贪婪地游走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抚摸，领口被他拉开，几乎全部敞开。那只手在他扭动的腰肢上摸了摸，然后一把握住他的腰肢，揉捏抚弄，甚至有往后腰探去的趋势。 与此同时，颜泽感到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香，吞吐在他耳边，煽情又se情。 在对方低头吻上他胸膛时，颜泽猛地意识到，这不是江城。 这不是江城！ 他是谁？ 第十一章 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人不是江城在开玩笑，而是完全陌生的人，颜泽脑袋懵了一下，几乎拼命挣扎起来。 尽管对方手力很大，也几乎要按压不住。他从颜泽胸前抬起脑袋，一头暗红色的发在微弱的灯光中尤其摇曳，声音沙哑低沉：“别乱动。” 颜泽只觉得这人手火烫，喷洒在他颈间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酒香，除了喝醉的醉鬼不做他想。而这头红发他似曾相识，手上在他肩膀一抓，突然反应过来：是他？ 白色皮衣的男人见他不挣扎，笑了一下，一把扯开了他的腰带。 江城在走廊里听到声响，但不确定是那一间房。他几乎冷静而有条不紊地一间一间踹开了所有房门，在踹到第四间时发现门从里面被人反锁了。 与此同时，里面传出挣扎和叫骂。 江城想也没想，又是一脚狠狠踹上，木门发出震天响“咚”地一声，里面的人吓到一般霎时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刚才的鲁莽丝毫与他无关，江城举手如绅士一样又在门上叩了两下：“开门。” 里面还是没动静，他也不急，等着。 门忽然一下就开了，颜泽一边勒着腰带冲出来，一头就撞到江城怀里。 江城顺理成章地搂着颜泽，往门里一看，脸瞬间就黑了。压制住动手的冲动，他揽着颜泽二话不说就往回走——这已是他恼火的表现。 门里的人坐在地上，笑着捂了捂眼睛。 颜泽踉踉跄跄被江城丢回了房间，一下跌到沙发上，一时间有些懵，不知这人生的什么气。还没来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翻了过去，江城一把将他按在自己大腿上，手一抡啪一声毫不留情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颜泽被打得整个人一弹，随即面红耳赤地挣扎：“你干什么？” “打你。”江城面无表情回答得理所当然，落手毫不留情啪啪又是两下，别说，还挺疼。 颜泽几乎从他腿上滚到了地毯上，结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对大马金刀居高临下坐着的江城怒目相视：“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江城说道，“让你别穿着浴袍往外走，这一楼全是套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殊服务。” “你才特殊服务，妈的我怎么知道你这酒会上有这种疯子啊？” 江城捏着鼻梁，一副惨不忍闻：“你别惹他，这人风评不大好，有点身份而已，离他远点就没事。” 颜泽拍拍屁股坐起来：“得，你们这酒会上全是得罪不起的，我算是看出来的，你就是让我来受这个憋屈气。话说回来，那你到底……” 见颜泽的目光谨慎上下地打量着他，江城冲他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是二世祖也不是什么总经理董事长，你可以尽情得罪。” 堂堂的火映着他的侧脸，一时间竟让人生出隐秘的念想。 车子慢慢地停在了公寓楼下，两束明晃晃的车灯熄灭。 抬头望望天，隆冬八点的天，看上去和深夜无差，隔空生出一种空冷来。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颜向林拨打弟弟的电话。听筒那边始终没有人接，两道眉毛不由得堆出一个刁钻的角度。 “那个……”郑易池察言观色，攥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可能没听见，别太担心。” “嗯。”颜向林应了一声，冲他笑了笑，“说不定早就回家了。” 郑易池等着他说点什么，或给他一个离开的暗示，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些客套话，同他道别，可颜向林自始至终没什么动作，车内一下就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郑易池硬着头皮开口：“今天披萨很好吃，没想到真离学校挺近的……谢谢你，让你破费了，我会还你钱的。” 颜向林笑了：“还还什么钱，本来就是要带小泽一起来的，他没来罢了。非要还的话，下次你请我吃饭就好了。” 郑易池连忙点了点头：“好，好，那一定的。” 颜向林看着他莫名怯生生的样子，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心里头痒痒的，仿佛也被他这把小刷子刷着，就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你男朋友怎么样了？”他问道。 郑易池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个，僵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埋到车前盖里：“就……那样。” “那样是怎样，他没来找过你？”颜向林失笑。 郑易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室友帮我撵走了。” “你还有室友？”颜向林抬头看了看十二三层的公寓楼，“两个人住。” “嗯，以前一起租的，还是一个学校，比我大两届，已经毕业了。以前觉得是个前辈，很会照顾人，相处起来才发现人很好。” 颜向林敏感地发现小家伙在谈及室友时话竟多了起来，为不可见地抖了抖眉毛：“那他知道你是……也没有什么反应？” “刚开始知道也有点惊讶，不过没有讨厌我，我还吓了一跳……”郑易池小声嘟囔。 这可不太妙了。颜向林心想。 他目光四处乱转，无意间看到郑易池脸上的表情柔和，放松了许多，不是平日里拘谨的样子，外面的灯光映着他光滑的侧脸，勾勒半个诱人的光影。 这时，他却也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交错，都是一愣，难以名状的气氛。 鬼使神差地，颜向林忽然就很想吻他，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嘴唇在他嘴唇上碰了碰，小朋友吓得身体一弹，却被他反射条件地按住肩膀，又吻了吻。 像是两只互相试探碰触的蜻蜓。 等郑易池反应过来时，已经猛地推开颜向林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慌张而不知所措地看着车里的人。 得，把小朋友吓到了。颜向林摇摇头想。 郑易池连再见也没来及说，就红着脸落荒而逃，如同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电梯也不按直接啪嗒啪嗒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颜向林有些目瞪口呆，又有些挫败，坐在这里摸了摸脸：“有那么害怕吗？” 他摇下车窗，坐了一会儿，给自己又点了根烟，看着公寓上头昏黄的灯光。过了一会儿一间屋子的灯亮了。那是郑易池的房间。他手伸到车窗外点了点烟灰，再次拨打了弟弟的电话。 颜泽那边，电话的震动终于打破房间里诡异的沉默。 他接起一看是颜向林，现在都八点了，心说要坏，连忙接通：“哥。” “你还知道接电话？”听不出喜怒。 “呃，今晚有点事儿……手机调振动了，没听见。” “还没回家？要多久？我现在正好要回去，我去接你。” 颜泽欲哭无泪地想起还没烘干的衣服：“估计还得一会儿呢，朋友有车送我回家，不会太晚，你先回去吧。” “朋友有车？”颜向林狐疑，“你同学哪个有车的……你在哪？” “我朋友家呢，他哥到时候送我回去，你甭担心了啊真的。”颜泽说着有点紧张地将换了个手拿手机，“他们叫我打游戏呢先不说了啊哥。” 江城玩味地看着他。 “看什么？”颜泽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哥啊……” “问得好。”江城依旧玩味，鼓掌，“为什么要瞒着你哥。朋友的哥，嗯？” “我要回家。”颜泽转过身坐着。 “好了，就算衣服干了，你看你今晚喝了多少酒，你以为你哥闻不出来？下楼吃点东西，消停会儿再回去。”江城边说着给前台挂了电话，说两人的衣服再十分钟左右就能好，稍安勿躁。 江城倒乐得等，一边晃着红酒杯一边看颜泽酒醉的脸，难得有了兴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抢你哥的东西么？” 颜泽脊背一僵，心想，露陷了？ 他知道？ 不应该。 “我没有。”颜泽反射条件出口，又觉不对，凭江城和他哥的关系，难保他了解到哪种程度，“亲兄弟分什么你我。” “那将来娶了老婆怎么办？”江城笑了一句。 颜泽心里头又是一惊，心说该不会真在试探我吧？ “那……那个不一样的。”颜泽道。 江城似乎还想说什么，有人在外面轻轻叩了两下门，是服务员拿着两人烘干的衣服来了。江城道了谢，等人一出去大大咧咧直接就解开浴袍脱衣服，颜泽则一溜烟钻到洗手间里去了。 等两人下楼，楼下的酒会正到热闹头上，比他们上楼时人还多，桌上各式样的吃食，颜泽刚好肚子也饿了，就不再理会江城自己去拿东西。 桌子是自助式长形的，他往过走着，不自觉侧边就撞上一个人。颜泽抬头一看，正是那个称为“秦二”的秦达。看到颜泽注意到自己，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 秦达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冷感，加上皮肤白皙，更显得疏离。可他冲什么人笑时，眼神专注，又让人忍不住跟他攀谈，仿佛不说点什么不礼貌似的。 “秦先生。”颜泽冲他点了点头。 “刚才忘记跟你介绍，我叫秦达。”他腾出一只托着盘着的手。 颜泽连忙握上：“颜泽，大三学生。” 第十二章 “刚才忘记跟你介绍，我叫秦达。”他腾出一只托着盘着的手。 颜泽连忙握上：“颜泽，大三学生。” “我知道，听说你和李总聊的不错，他很看好你。”他收回手，一边夹东西一边跟他聊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实习？” 颜泽愣了一下，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不由得暗自打量这个人。 秦达看上去其貌不扬，说起话来更是不卑不亢，从他对李承天的态度来看，两人最多是上下级，不可能权利并阶。可看他跟江城说话，他又不惧怕江城，在公司里是个什么样的职位，能够直接决定新人的实习？ “别误会，我只是问问，你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秦达说道，“说起来你才大三，怎么会参加这样的酒会，是你让江先生带你来的？” 颜泽终于注意到哪里不对劲，秦达几乎有些刻意地在跟他聊天，而又不是真的在意他的事，兜兜转转，又转回到江城身上。微妙的是，他说是自己让江城带来，就像觉得江城不会主动带他来一样。 “是啊。”颜泽干脆顺水推舟，“刚好听说了，觉得有趣，就让他带我来了，反正也是不错的社会经历。” 果然秦达冲他笑了笑：“你年纪还小，以后这种机会多得是，不用太着急。” 这话听起来就刺耳了。 当时的颜泽当然不明白，很多年后他在公司里摸爬滚打，才知道这句话是暗示他太懂得往上爬。 两人正一言一语地聊着，人群那边忽然一声尖叫，两人顺着声望去，颜泽却一愣。 是刚才那个白衣红发的男人。 在灯光下看去，果然不单行头张扬，也长着一张引人注意的脸。他手上拿了一支空掉的红酒杯，面前一个女人的白裙子上泼满了红酒。 “真是不好意思，李小姐，我有点喝醉了。”他歪了歪脑袋，露出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了一下。 那女人红着脸，瞪了一眼他，踩着高跟鞋走远了。一看周围人窃窃私语和有些不满地神色，就知道那杯酒八成是他主动泼上去的。 好巧不巧，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他忽然抬头，毫无预兆地看过来，和颜泽对了个正着，缓缓地冲他笑了一下。 秦达不知这两人发生什么事，见他看向这边笑，皱了皱眉，见颜泽也望着那个方向，忍不住提醒道：“他是方氏集团的大少爷，平日奢纵横行，但他的身份又让人忌惮三分，这种活动不敢不请。你躲他远点。” 江城送颜泽回去时已经十点多。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路上颜向林打电话来催了好几次，等到家时手机干脆就没电了。 颜泽下车前江城靠过来，他几乎反射条件地往后躲。但江城只是在他发热的耳垂上捏了一下：“你今天喝了不少，回去好好休息。” 也没说两人之后什么时候见面，简单道别后就走了。 上楼时颜泽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等开了门，见客厅一片敞亮，颜向林坐在窗边喝热茶，愣了愣。 “你今天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去接你也说不用，这么晚才回来。” “不是说去朋友家吗？”颜泽笑着过去撒娇。 颜向林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啊，朋友家刚好有，好几个朋友在，人多了就喝了点。” 颜泽反射条件觉得他哥这眼神不大对劲，虽然醉酒，心却一点点吊起来，恨不得屏息静气生怕被看出什么苗头来。 颜向林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按理说我不该管你，我是习惯了……” “没有。”颜泽乖巧地把脑袋钻到了颜向林手掌下，蹭，“巴不得你一直管我才好呢。” 这回颜向林终于笑了起来，狠狠地揉了一下颜泽的脑袋：“你这个兄控！” “你不也是弟控嘛。”颜泽伸出一根手指截断他的辩驳，“你刚承认的！” 颜向林拿他没办法，起身把茶杯带到厨房去涮：“行了，快去睡吧，明天我要早起，就不在这儿和你赖了。” 第二天，颜泽醒来时颜向林果然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便条，连带早饭和午饭都做好在锅里。颜泽于是幸福地过了一个上午，下午反正也没事，打算打开电脑打一把游戏，意外地发现邮箱里有一个陌生邮件人的信息，还是带附件的那种。 他点开邮件，没看三五行就愣住了。滑动鼠标到最底下，看到落款的时候更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当天颜向林很早就回来了，发现颜泽一直到晚上都心神不宁，也不话唠了，后来问怎么回事，颜泽这才把电子邮件给颜向林看了看。 一瞬间的震惊后，颜向林更多的是惊喜：“华易？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这家公司的实习生一般都非常优秀，而且大多数有关系才能有这样的机遇。你是……在哪里被他们看上了？还是自己递交的申请？” 俗话说得好，说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掩盖。因此昨天晚上和江城去酒会，并会晤了华易的老总李承天这事儿，颜泽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哥哥坦诚，最后还是打囫囵给过去，说自己就是照正常流程给对方写简历和邮件。对此颜向林将信将疑，毕竟华易一天收到的邮件那么多，别说是实习生，就算是有经验的人连续递交一个月的简历也不一定能被看到。 但是对颜向林来说弟弟怎么被这家大公司看上不要紧，重要的是的确得到了这个机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跟学校那边说清楚我就去，最迟月初就开始实习。”颜泽低头扒拉着饭，“但是这事儿我心里怎么就拿不定主意……哥，你说这么大一馅饼，怎么就砸到我头上了？” “什么陷阱不陷阱，就算是你也好歹有这个机会往里跳。”颜向林把菜往弟弟那边推了推，“这机会多少人消减了脑袋也没有，你别犯傻啊。” 颜向林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死，颜泽心里头却是有点谱的。 饭后和哥哥在沙发上晾着肚皮消化了一会儿，两人一起洗了碗，他就钻到卧室里给江城拨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颜泽开门见山：“华易给我发了邮件，让我去他们那边实习。” 电话那边的人立马做作地恭喜两声：“那不是很好吗？看来李承天昨天对你的表现相当满意。” “你跟我说实话。”颜泽换了只手拿话筒，“这事儿你背后是不是在搀和？” 江城的声音既无辜又冤枉：“我又没身份又没地位的，我想给你开后门也没那个特权啊。” 颜泽哼哼笑了两声：“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李承天手下做事？” 江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颜泽有所预料一般又哼了一声：“再问你，你是不是就在华易？” 这回江城笑了：“你怎么一个晚上就开窍，明白事理了？” “你少在这跟我打哈哈，快说怎么回事！我就说你无缘无故怎么就要带我参加酒会，把我弄到华易去打得什么算盘？”说着自顾自猜测道，“你是不是想讨好我哥？” 江城在那边心叹小孩看着挺聪明的，感觉也开窍了，怎么脑筋就是转不过来？两人在一起处了这么久，要是旁人早明白江城打的什么企图，偏偏颜泽就是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什么事都要首先以他哥为目的来揣测，弄得有时江城恨不得打开他脑袋瓜看看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除了颜向林谁都不能走心。 于是干脆坦诚承认：“是是，我就是要讨好你哥。他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出国都要嘟囔你。我正巧抓到这个当，怎么能不好好贿赂他，把你弄到大公司里。让他知道我帮了这个忙，他不就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提什么样的要求他不是得在心里头过一过？” 江城承认得这么直白反倒让颜泽不舒服了。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极其幼稚道：“我哥才不会上你的当，你少来这一套，我不吃他也不吃，大不了我不去了！” 说着就要挂电话，那头喂喂了好几声才把颜泽劝住。江城带着笑问：“这么好的机会，别跟我赌气就乱来，你知道实习公司将来对你的简历有多重要。” 颜泽当然清楚。不但清楚，这种事他哥也跟他讲了不知多少遍。有的人摸爬滚打多少年，也不一定能有机会去一流公司，个更何况作为一个实习生，他得到最宝贵的还是经验。 江城还在继续说：“不过，我记得实习生都是在分公司，那边离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 “分公司？”颜泽把通话外放，一边趴到笔记本跟前百度了一下，“我去，这么远。” “嗯，到时候让你哥给你租个房子呗。” “我又不是正式工作。”颜泽脑内飞快估算了一下，“我倒是可以住到我爸妈那，开车也就半个小时。” 江城笑了一下。 颜泽立马敏感道：“这该不会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把我哥一个人架空在家，你想干嘛？不，我不会搬出去的。” 又来了。 江城有点头疼，在电话那边捏了捏鼻梁：“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不跟你说了……” 颜泽唔了一声没有说话，过会儿江城又叫了一声：“颜泽？” “知道了挂了。” 啪地一声，江城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笑着翻开了策划案。 第十三章 “华易？”颜泽对面的郑易池低头扒拉了两大口咖喱饭，鼓着腮帮子瞪大眼，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口吞下去，“这也太好运了吧！” 颜泽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的三色咖喱，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好什么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郑易池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颜泽更心塞了：“你还是吃你的饭吧。” 两人饭吃了一半，颜向林的电话来了，问颜泽什么时候回家。 颜泽有点惆怅地看了眼外头的瓢泼大雨：“哥，你能来接我吗？就在那家泰国餐厅，雨下的好大估计不好打车啊。” 颜向林在那边说他衣服都脱了正准备舒舒服服泡澡呢。 颜泽只好放弃：“好吧，那我可能晚点回去。我和小池吃饭呢，他胆子小，怕黑，等会儿我们完事儿可能要先把他送回去，我回去就晚了，不要是累就先睡，我带钥匙了，不用给我留门。” 颜泽自认很体贴地做了一个模范好弟弟，却不知他这一番啰嗦话在颜向林那边只过滤出一个信息：郑易池也在。 “啊，这样啊？他家挺远的吧，你打车过去再回来，我也不放心……这雨这么大，算了，我还是过去接你一下。”颜向林把脱了一半的内裤又拉了上来。 颜泽丝毫没有听出不对劲，乐得颜向林能过来载他们，又说了两句心情不错地挂了电话，继续跟郑易池吐槽江城的事。 说着说着，却觉得郑易池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慢吞吞地低头扒着咖喱，偶尔嗯一句哦一下的，明显心思跑到爪哇国去了。 “喂。”颜泽叩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有没有听我说？” 郑易池这才回过神，挖了两勺酸奶，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阿泽，你不觉得这个江城……” 颜泽冲他挑了挑眉，郑易池不知怎么就把后半句“不是冲着你哥，是冲着你来的”给咽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郑易池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算了。”颜泽掏出钱包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不过就是个实习而已，大不了我每天打电话回家查岗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我哥跟我这么多年，肯定是跟我比较亲，是吧？” 郑易池一听到颜向林，和“亲”这个字眼，立马又想起那天的事，耳朵根迅速地红了。为了不看出端倪，他只好埋头吃饭，虽然他已经饱了。 自那天跟颜向林在车上，两人都有些不自持地试探碰了碰嘴唇之后，郑易池就一直没和颜向林联系。一是颜向林最近的确比较忙，没有约他见面，二是那天之后两人之间都有些微妙，心照不宣的。 郑易池虽然看上去胆小怯懦，却不是傻乎乎的，甚至比起颜泽偶尔的神经大条，他看事情更通透明白。包括在江城这件事上，从听颜泽谈起到现在，基本上来龙去脉郑易池是明白了。秉着旁观者的身份，他自认是看得很清楚的。再秉着多年资深弯的毒辣眼光考究，江城和颜向林更不可能是那么回事。理由很简单——两个正极，怎么相吸嘛。最多也就是狼狈为奸。 颜向林来得很快，两人在地下停车场钻上车之后，颜向林就直接往郑易池的公寓开了。 颜向林和弟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视线就往倒车镜瞟。看到郑易池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缩在车后座上。 颜泽没有知觉，只是依旧和颜向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并没有注意到颜向林往后视镜看去的目光。他没有察觉到，郑易池却察觉到了。他偶然一瞥，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对视，他立马低下了头。 一种隐秘的，保守的，假正经的暧昧，几乎让颜向林兴奋起来。 “小池啊，你住的地方是？”颜向林故意问。 他早就送过郑易池回家。只是在颜泽面前，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他没有理由知道郑易池的住址。 郑易池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听到后飞快地报了一个地址，又低下头了。 颜泽拧过去看他，冲哥哥笑了一下：“他怕生。” 于是颜向林也笑：“我知道。” 隐秘的，不可开口的秘密。 这个月过得很快，关于实习方面的信息也在学校那边等级过了，剩下的半个学期他只有周六有课，还是无关紧要拿学分的课，其他的全部都推到下学期。至此，颜泽开始了踏上社会的第一次经验。 他学的是和程序与编程相关的，这类专业读起来很费神，将来要是有好的事业发展，却也能很赚钱。尤其一旦有机会给华易，腾讯这样的大公司做程序，或app，做得好了投资方也就多，更不用说个人价值和工薪。 那天和李承天谈话之后，颜泽心里已经做好了一进去就是最基层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分去了策划部。 华易是个社交与游戏的平台，在国内靠着基数大受众广的优势，是个十分吃香的行业。其实从专业和发展前景来说，和颜泽的专业也是对口，这么好的机会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所以得知分到游戏策划部时，虽然刚开始有些在意，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决定投入。唯一比较在意的是……游戏部门的工作相当繁杂且雷，至少正式上班的基本不存在不加班的状态。 幸而他只是实习生。 上班第一天，他穿了和哥哥周末一起去挑的西装，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刮了胡子，将头发用发胶梳上去。干净，得体……英俊。 他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披上外套蹬上皮鞋出门了。 从他家到华易分公司，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因此颜泽出发得格外早，外面的天都是青黑的。 然而一下楼，一辆熟悉的车停在楼下。江城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烧了一半，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到颜泽，似乎对他讶然的神色早有预料，勾起嘴角。 颜泽是头一次实习，还有些紧张，路上不断张望外头，连心下车时江城握住他的手也没能躲开。 “放轻松，随意来。”江城说。 颜泽这才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拉开车门，等下了车弯腰扶住车门往里探道：“我明天我就搬到我父母那去了，你别来等我。” “我今天是怕你找不到地方。”江城慢悠悠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住在家里我就能每天来了？” 颜泽心理翻了个白眼，不跟这人贫，理了理衣服，走进了大楼。 分公司不比总公司，地理位置虽不如，工作环境却都是一等一的好。跟前台报道过之后，很快就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深棕色的短发干练中性感，身材虽娇却并非弱不经分，她的自信反倒平生知性气质。 她径直朝颜泽走来，大方伸出手笑了一下：“你好，我是黎莉，你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欢迎来到我们公司，以后就是我带你了。” 颜泽第一次见职场知性女性就见到了个美女，反应不由得迟缓：“lily？” “黎莉。”她笑说道，“黎明的黎。” 黎莉带颜泽大致参观了公司，一边走一边跟部门的人打招呼，偶尔互相介绍一下，颜泽很快就被带入这种气场气氛中了，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黎莉带着他穿场而过，很快就走到了策划部，推开玻璃门，里面是百平米左右的房间，有半面墙的落地窗，景致不错，另一面有一排玻璃门的小房间，颜泽知道那就是策划部门负责人或经理的办公室了。 “我听说你是软件和编程的，第一天进策划部，估计很多东西不懂。没关系，多跟着大家学就行了。”黎莉一边说带他到角落里一方办公桌边，立马又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跟他打招呼。 “这是祁阳，策划部的活跃分子。”黎莉笑着看了他一眼。 祁阳看上去年纪并不比颜泽大多少，主要是因为那双大眼睛。这会儿凑上来，盯着颜泽眨巴，就像看什么好奇的事，笑却毫不拘泥，伸出手来：“你好，新人你颜值挺高啊，咱部门本来美女都有主了，你这么一来大家可更有危机意识了。” 办公室里的人稀稀拉拉笑起来，连颜泽都忍俊不禁。 “算我一个！”祁阳身后突然蹿出一个姑娘来，“你好呀新人，我叫肖茵！” “你好。”颜泽笑。 黎莉又给他介绍了几个人之后，又大致说了公司的规则规矩，之后就将一份表格交给颜泽：“这里面的数据可能有好几个地方都有问题，你对照一下，用电脑重新修改打一份出来。” 颜泽连忙接过。 果然，从最基础简单没营养的工作做起。但到底因为是第一次工作，再繁杂无趣的在他看来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一早上就战斗力满格，丝毫没有怠慢，等到中午大家散伙吃饭时黎莉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效率不错，跟我们去吃饭吧？” 所谓同事间的吃饭，也就是偶尔凑到楼下的小馆子里，三五扎堆一边吃一边讨论工作或八卦的事。 颜泽第一天来，他们说的八卦都不怎么听得懂，因此识趣低头扒饭，一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心说还真有点像以前初高中时大家一起食堂吃饭的劲儿。 “我就不懂那个方少铭就什么好，不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有点皮相？有钱设么不能买，指不定脸也是买来的。咱们公司几次三番的事儿都是因为他而起的，现在公司谁还愿意去和他交涉啊？” 肖茵立马接过话头：“嘘，你四八四洒，分明就是我们公司有人得罪了他看不过去啊，现在说不住哪儿都是他的眼线，你可消停点吧，叫人家方大少，少点麻烦。” “我说我们小小的策划部，能被他影响成啥样啊，他就算和公司对着干，也跟我们没关系。” “人家要真想跟公司对着干，方氏集团直接收回投资不就完了？” 肖茵又接了话：“都说职场如战场，商业场更是，明争暗斗呗。” 一直没说话的黎莉这会儿开口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小心下次去和方少安交涉的就挑你们。” 一众人遂闭嘴。 颜泽却听出不寻常来，说到方氏集团，大少爷，他脑子里崩地就跳出一个人，在酒会上一身张扬的打扮，还他妈强吻了他…… 刚想开口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抽出来一看，是江城。 第十四章 颜泽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避开其他人到外头接电话了。 “喂？” “怎么样？”一向懒洋洋的语气。 “挺好，其他人……也挺好。”颜泽顿了顿，说道，“我听到他们在讨论方少安，是不是就是酒会上那次那个？” 也许是错觉，颜泽觉得江城声音一点点正经了起来：“那个方少安要是以后碰到，离他远一点，不是什么好鸟。” 颜泽于是笑了：“怎么办，我觉得你也不是好鸟。” 江泽在那头笑笑：“嗯，你哥也是这么觉得。” “操。” “怎么骂人吶？” “行了我吃午饭呢，不跟你说了。” “我下班早，去接你？” “不用，我怎么能劳烦把你当司机？”颜泽说。 “我看你用得挺顺手的。”江城笑道，“真不用？你们下班那片可是高峰期，不堵个一个小时的回不去，别说公交，打的都没车。” 这下颜泽纠结了。 “别纠结了，我要真忙也就不管你了。”江城说道，“下班见。” 颜泽嗯了一声：“那行，谢啦。” 江城在听筒那边很轻地笑了两声，挂了电话。 颜泽刚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祁阳竟在身后。正靠在墙上抽烟，若无其事地望着远处发呆。颜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上前打招呼。早上两人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各干各的事儿。知道祁阳是策划部的活跃分子，尤其看上去丝毫不显年纪，这会儿夹着烟反倒显得老，于是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祁阳冲他挤挤眼：“女朋友？” 颜泽刚想否认，想到什么似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这回祁阳又顶了下他肩膀：“行啊你，没毕业就有个能开车来接你的女朋友，混得可比我们好，虐狗。” 颜泽又忍不住笑了。他觉得祁阳这人特有趣，身上丝毫没有职场上那种压抑疲倦的气息，反倒就像一起上课逃课的同学。他并肩靠在祁阳身边的墙上，祁阳于是也自然地递了一根烟过来。 颜泽摆摆手说不抽：“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多久了，少说也有三年了吧？”祁阳夹着烟，缓缓吐了一口气。 颜泽想了一下：“二十五？二十六？” “谢谢啊。”祁阳说，“叔叔快三十了。” “真看不出来。”颜泽道。 “你一大学生，大三就能来这种地儿实习，学习成绩很好吧？”祁阳问。 颜泽连忙否认，把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下，祁阳于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那朋友是总公司的？” “江城？”颜泽想了想，直接就把名字说了出来“你认得他？” “他很偶尔会来策划部带班，或开会之类的。” “哦，那他到底是个……”他想问，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话还没说完，黎莉在里面叫祁阳了，让他赶紧进去付钱，公司里有人找他，麻利地赶紧吃完滚蛋，回去做工。 祁阳掐了烟哀嚎一声，说万恶的压榨主义，拍了拍颜泽的肩，就进去了。 颜泽吃饭的时候一边思考一边吃，吃得很慢。直到身边的人都走得稀稀拉拉了，一碗饭才差不多见了底。 肖茵还没走，这时候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嗨！”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出乎意料的，肖茵比颜泽想象中要小，只有二十二岁，刚工作了一年，也算是个新生。人天生有气味相投好说话的特性，尤其是当人和人建立共识认为自己是一个圈的，那就更投入这种交际关系。虽说都是两个新来的小菜鸟，肖茵好歹也在这有一年的经验了，因此颜泽乐意听他讲讲公司里的事，评头论足。他哭笑不得地发现，肖茵还是个喜欢八卦的小姑娘。别的不说，公司里的恋情史，暧昧史，她是一摸一个准，比谁都清楚，直把颜泽听得干瞪眼。 “说起来，近看你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公司里好多姑娘就喜欢你这一款的。”肖茵叽里呱啦地说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位颇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姐弟恋毕竟不受欢迎，革命从今开始，同志加油。” 颜泽被他逗乐，筷子一搁，掏出钱压在碗底：“那你有对象了没啊？” “真的烦。”肖茵转过身并不要理会他。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往回走，等刚上去肖茵就被人急匆匆叫走了，颜泽捧着肚皮在后面悠哉悠哉走着，谁知等他走到策划部，见到人乱哄哄一团，办公室门口资料纸张撒了一地，肖茵哭得眼睛都红了，攥着衣角吭都不吭声，她面前的经理勃然大怒，怒火中烧地发脾气。 有的人围观有的人偷瞄，就是没人明目张胆地过去劝。颜泽愣了一下，没想到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肖茵一下就哭成了这样。就算有天大的错，经理也不至于当着所有人面给她难看。 身体刚动了一下，就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是祁阳。 祁阳此刻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别过去，那是我们部门经理，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火。” 闻言，目光下意识就往那边看去，经理刚好骂道：“你怎么检查的？怎么大的错误和漏洞检查不出来！要不是因为我今天多看了一眼，这样的资料递交上去你知道会对我们的策划案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么不长心早别干了吃干饭去！” 肖茵一直在哭一直小声说对不起，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这事儿才算完。看着肖茵事后一个人蹲在地上捡资料，时不时抬手抹一下眼睛，颜泽心里登时不好受，过去蹲下和她一起捡。 肖茵小声说谢谢，可不管后来颜泽怎么问，她就是不说怎么了。下班后，颜泽也陪着她一起赶报表，资料检查，一遍又一遍。肖茵不让颜泽陪她，颜泽却充耳不闻，继续帮她忙活。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颜泽忽然想起江城说下班要接他这茬，连忙掏出手机看。 坏了，六通未接电话。他手机开了静音，没接到。 连忙给江城拨了过去，那边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你人呢？” 听着声音不像生气，江城这才出了一口气：“我刚陪前辈整理点报表，忘了时间，不好意思啊。你……” 那边打断他的犹豫：“我在下边，没事，你不急。” “好，我这就下去。”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5节 挂了电话，见肖茵看着他，冲她晃了晃手机，想轻松她的心情：“不好意思，你恐怕看不到姐弟恋了。” 肖茵睁大了眼睛，果真有些意外：“你有对象啦？” “也不算……”颜泽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等心情好了跟我说说，前辈。” 听他一本正经叫前辈，肖茵反倒噗嗤笑了出来：“你去吧，别让你对象等急了。” 颜泽一下楼就见银灰色的suv大大咧咧停在公司的正门口。江城开着窗户，手肘支在窗框上撑着歪着的脑袋，也不知等了多久，嘴里叼着一根烟。 等人走近了他才回过神，看着颜泽走到副座拉开车门。 “你等多久了？”颜泽问。 “没多久。”江城耸了耸肩膀，“就是有点饿了。” 颜泽虽一直对江城心中抵触，但这么一来二去受人恩惠到底不好意思。看过表，他迟到了不知一两分钟，将近快一个小时了！ 因此干笑了两声：“真不好意思，那个……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正有此意。”江城笑着，发动了车子，实诚得连推拒一下都没有的。 两人在附近的湘菜馆凑合着吃了。因为路上颜泽一直闷闷不乐，心里头憋得厉害，江城问了两句他便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全说了。 江城毕竟是多年的职场人士，这种事在公司里屡见不鲜，上下级的关系，同事之间的关系，这些微妙又复杂的东西，都需要日积月累来填充认知。只是颜泽说得认真，他也不好驳了面子，也就认真听，是不是回应两句。颜泽没说一会儿就察觉到江城的心不在焉，也就讪讪地闭嘴了。 一路无话开到了颜泽家楼下，他伸手要去解安全带，被江城按住了：“你对这个工作环境满意的话，好好表现，说不定能到总公司来实习。” 颜泽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恐怕总公司的气氛更让人不能掉以轻心，他只是个实习生，没有必要做到那步，于是回绝了。 谁知江城又想了想说：“你们策划部可能会派人去接洽最近谈投资的事，这回总公司也有参与，除了方天宜，还有一个投资人需要去谈。方天宜那边你们会安排人，另外一个要到外地去，我可以带一个人。你要不要来？” 颜泽一听愣住了：“人事部那边没有派人吗？” “派了，但是对方对这次的案子很感兴趣，一定要亲口听到策划部的详尽策划。”江城说道，“就算是实习，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颜泽默默坐在位置上不说话。 “怎么了？”江城失笑。 “为什么帮我？”颜泽问道，不等江城回答，又顾自接话，“因为我是颜向林的弟弟？为了讨好我哥？江城，就算我再傻，再不明白，也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没对你说清，我这样……这样对你，起初的确是为了追你。可你这么配合，对我的事上心，迎合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反而让我在怀疑究竟是我追你，还是你……”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他生生刹住了。 江城笑了一下，从容不迫地替他接下了后半截话：“还是我追你？” 颜泽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江城：“我不是你的玩物。” “只不过对你好点，你就觉得自己像玩物了。”江城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还是那副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小泽，只是对你好点都不行，我要是真的想追人，可不是这样不轻不淡的样子，你想试试？” 颜泽噎住了半天，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心想，难不成我哥他尝过？ 还没来及有反应，面前江城的脸忽然放大，他嘴上的烟掉了，倾身很温柔地吻住颜泽。 第十五章 江城吻住了颜泽。 之前两次颜泽的脑子里来不及有任何想法，这次却觉得心跳快得可怕。一切都像不可思议，他怎么都想不通，他，和江城。可即使如此，他并没有推开江城，反倒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领。 江城的唇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不像前两次两人的粗鲁和仓促，这次反倒温柔得不带任何□□。他抿着颜泽的嘴唇，反复舔舐抿吮，舌尖扫过颜泽的一排牙齿，很轻易找到了钻进去的缝隙，顶着他的舌尖让他无路可退，将这个吻变得无限煽情，如同小心翼翼的试探。 颜泽没有躲开。 一吻吻毕，江城松开他的嘴唇，身子却没有退开，整个人还覆在颜泽上方。 黑暗中两人都有些喘息。 尤其是颜泽，几乎被江城这种煽情的吻法吻得头皮发麻，有些茫然地半张着嘴看着他，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盯着盯着，着了魔怔一样主动环上了江城的脖子，闭眼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是他主动，只是舌尖在江城嘴角舔了舔，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推开了江城。 江城淡淡地看向他。 “你这算什么？”颜泽闭上眼，“你和我哥……” “是啊，这话不该换我来问？”江城低低笑着看他，“小泽，这算什么？” 那天晚上颜泽又逃了，而且这次几乎是落荒而逃。 如果说前两次的吻对他没有什么触动，只被他当做从哥哥那追江城的进展，那么这次的感受就是最真实，也是最令他恐慌的。因为这次的吻忽如其来，没有预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那一刻心里头是在想什么。 他对江城的了解并不多，而江城对他的了解也没有刻意加深，因此之前两人再怎么相处，都像在逢场作戏。可现在，他是不是真的能用逢场作戏来解释？说起来，江城和颜向林似乎也有很久没见面了…… 半夜，躺在床上，颜泽脑袋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是江城的吻，江城的笑和目光，一会儿是公司里的事儿，还有颜向林对他的宠溺……乱哄哄的，他不得不闭上眼，强迫自己去睡。 门笃笃敲了两下，是颜向林。 “小泽？”颜向林在黑暗中摸着开关，被颜泽嘟囔了一声，于是干脆也不开灯，趿着拖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着他的额头，“怎么这么早，不舒服？今天上班怎么样？” 下午的事儿跟江城讲过一遍，江城爱答不理，过了这么久，反而他自己也觉得没多大事儿，也不像跟颜向林讲，嘴上说着没事儿，挺好的，拉过颜向林的手玩。 颜向林修长的手指任弟弟玩着，目光撇到地上收拾好的行李箱：“明天就搬爸妈那儿去了，好好照顾二老，你打小就皮，甭惹他们生气，我每两天去看看你。” 颜泽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应着，难得不嫌颜向林烦。于是颜向林来了劲儿，充唐僧上了瘾，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颜泽的应声越来越小，等到了最后，就这么在哥哥的叨叨里睡着了。 第二天，江城又在楼下等，这次甚至顺带了俩包子和牛奶的早餐。 颜泽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一边啃包子一边斜眼看他：“干什么，包养我啊？” 江城摸着下巴同样的目光，考究道：“也不是不行，虽然姿色吧……” 差点被颜泽一个包子砸死。 颜泽虽是实习，比旁人到公司还要早，刷卡进去之后却发现有人比他到的还要早。 “肖茵姐？”颜泽看她一脸困倦，“你……你该不会是熬了一夜吧？” “想什么呢你。”肖茵冲他翻了个白眼，“公司晚上要锁门，哎，你来这么早，家里离这挺近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办公室里的人稀稀拉拉都来齐了。黎莉一来就让颜泽帮忙去整理文档，虽然简单，事儿却麻烦，尤其文档又多，还要分类，认真细心干怎么都得一上午。 颜泽倒是无所谓自己的专业对不对实习口的问题，干脆耐心下来踏踏实实做事，一上午很快就过去。等他从黎莉办公室回去，才发现大家都在，又是肖茵不在。 这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众人又是拉帮结派下楼吃，却还是不见肖茵人。颜泽顶了顶旁边坐着的祁阳打听，祁阳吸溜一口粉条问：“你不知道啊，他昨天处理的什么报表好像又出问题了，现在正被领导抓去骂了！” “怎么会？”颜泽皱了皱眉，看肖茵昨天那个样，自己也陪他整理到很晚，今天怎么可能又出问题？ “不是那么回事儿。”祁阳说道，“是另外一份工作，反正挺棘手的。她这两天频繁出错，应该是惹到谁了，谁知道呢？我说你小子，昨天刚来的今天就这么关心她，该不会真看上我们肖姑娘了吧？” 颜泽笑着说了两句说什么呢，想起什么似地晃了晃手机。 祁阳一副恍然大悟：“你看，我把这茬给忘了，咱们弟弟名草有主。”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引得一桌人带笑地往这边看，有人还调侃了两句。 颜泽现下却没有那个心情开玩笑，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虽然只相处了一天，却知道肖茵的性格在同事之间都比较吃得开，性格活泼，又会活跃气氛。只是没想到接二连三一犯错，大家压根就没人关系这事儿，连个帮她说话也也没有。 这天他一整天没看到肖茵，一直到下班，才看到她面色疲惫地坐在办公室里加班。肖茵虽然感谢他的关心，这会儿却也实在笑不出来，说自己估计没有个七八点是走不了，让颜泽先走吧。 江城今晚有事，没有来接他，颜泽心里头一遍想着肖茵的事，一出门没注意，横穿停车场，差点被撞，连忙道歉。 却不想祁阳从那辆车里探出个头：“怎么回啊？” “打车！” “开玩笑呐，这个点？”祁阳伸出手来指了指手表，“你家在哪啊？” 颜泽走过去扒在车窗上，两人说笑了两句，祁阳便探身把车门一拉：“上来吧，我送你回去，刚好也不算太绕路。” “那个……我能叫你祁哥？” 祁阳摆了摆手：“随便，怎么都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没营养地聊着，最后还是颜泽首先忍不住：“肖茵她……” 祁阳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笑道：“弟弟，你也别怪我之前没提醒你，公司里人多嘴杂，我不好说。但是肖茵这个情况不是一两天了，这一阵总是这样，只是这两天尤其严重，我看她快待不下去了！” 祁阳这么一说倒惊了颜泽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不至于吧？她做错什么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 “没用的，不会有人帮她。”祁阳摆了摆手，“肖茵八成是惹上了什么人，至于是谁，各人有各人的猜测。有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还挺佩服那小姑娘乐天的精神，都这样了前两天还能跟你说说笑笑的，其实快撑不下去了吧！” “她才刚工作一年……”能犯什么错至于这样？ “就是因为他刚工作一年。”祁阳对这话笑了一下，“你以为真正在公司稳扎稳打七八年的老人，谁能斗得过？” 话说到这，车子已经慢慢开进了颜泽父母家楼下。 祁阳停好车，一拉手刹：“弟弟，埋头做事，千万别来事儿，官大一级压死人，说得一点都不假！你现在是实习，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不会去招惹你。但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咯，毕竟再多一两年，你也和我们一样。” 颜泽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跟祁阳道谢告别后，下了车。 可之后，祁阳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想，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有这么夸张吗？尽管他知道身边的社会从来就没有那么善意，但至少不会充满恶意。 江城的话应证来的很快，祁阳的话也是。 说来也巧，前一阵颜泽亲耳听到公司里人对方少铭的口碑不好，可这回一听说自己熟悉的策划要拿去和方少铭谈投资，一个个都挺身而出争先竞争。只有祁阳不慌不忙，笑眯眯递交了申请，也没可以去忙活。他的实力和平日的人缘在那里放着，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次去的八成是他，不会有别人了。就连颜泽也是这么想的。 可谁能想到，这活儿最后竟然落到了肖茵身上，一下子就没有人再去争，因为知道肖茵是惹到了谁，这事儿既然能离奇地落在她身上，八九不离十，是个陷阱。 颜泽那天犹豫再三，趁着没人的时候还是去问肖茵，到底惹到了什么人，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肖茵却还是闭口不言，只一个劲儿地把颜泽往外推，让他别管这事儿。 颜泽下班后没有立刻回家，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冷风吹得他鼻尖有些发红，忽然就想给江城打了电话。 掏出手机，对着“乌贼”的备注犹豫再三，还是拨了出去。 话筒贴在耳朵上，想着江城接起电话的那声“喂”，他都几乎能背下来他的语调，声音，速度，和静静等着他搭腔的不怀好意。 可这一次，江城却没接电话。颜泽又拨过去一个，在等了很久之后还是挂了电话，叹了一声气。 他在人行道边缘走着，忽然一辆车飞驰而过，吓得他一个机灵。他身边是自行车道，哪辆车这么不长眼睛，就不怕撞到人了！ 谁知那辆银色的宝马在飞驰过后猛地打了个转，引擎发出刺耳的嗡鸣，竟在下一条街的街口停了下来。 这车长得真骚。这是颜泽的第一想法。 驾驶座的人拉开车门，下来。 嗯……这人也长得挺骚……等等！ 不远处的男人湛蓝色乍眼的呢子大衣，白色皮鞋，里面是浅灰色条纹休闲西裤搭毛衫，宝蓝色领带，棕红色头发，挑起的眼角…… 这他妈不是那个谁吗？ 这两天公司里为了争着和他见了面谈一谈，争得不亦乐乎的方家大少爷，方少铭！ 方少铭十分风骚地绕过那辆同样风骚的银色宝马，走到副驾一拉门，又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刚被雷完的颜泽虎躯一震，又被雷了。 副驾下来的男人穿着酒红色毛衫，松垮地套着一件深灰色外套，格子围巾厚重却随意地缠在肩上，身材颀长。两人并肩而站，不论气场还是氛围，让人都觉得养眼而舒适。 颜泽看着江城一贯懒散的笑，垂眼等方少铭关上车门，手抄在兜里自始至终没拿出来。 方少铭锁了车门，两人这才走进旁边的法国餐厅里。 江城？和方少铭？ 颜泽忽然想起江城在酒会上那天和方少铭闹的不愉快，几乎把他从方少铭房间里拉出来没给什么好脸色就拉着人走了，后来还语气不善地警告他憋屈招惹方少铭。 可是，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第十六章 颜泽回到家后冲了个热水澡，出来一看已经七点多了，颜父颜母给他留了饭，他胡乱扒拉两口又回了屋。拿起手机，捯饬了两下又犹豫片刻，还是给江城发了微信。 “在干嘛？” “吃饭，回家了？” “嗯，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他试探。 “公司还有点事，走不开。”接着很快又一条过来，“明晚我接你去看电影？新上的那个。” 颜泽忽然就没了兴致，发了条语音过去：“不用了，明天下午约好和同事吃饭。” 手机没动静了。 颜泽哼笑一声，心想江城八成是当着方少铭的面不会外播语音，装，还装！ 第二天一早，颜泽没想到一出门就见到江城在楼下。 相处久了，他也摸出江城的门路，因此没个废话就上了车：“我爸妈这儿你也来，精力够充沛的啊？” “你爸妈这儿离我家更近。”见颜泽来了，江城按灭烟，关上窗户，“从我家到你这儿到公司顺路，以后有时间了就来接你。对了，昨天找我什么事儿？” 颜泽想了一下，自己实在没有理由介意他和方少铭的关系，但这几天要和方少铭谈的那场投资，却多少有点关系。这场投资推到了肖茵头上，虽然祁阳说八成是肖茵惹了什么人，但颜泽也不能见死不救。既然眼下江城和这位大少爷交好……思及至此，干脆就把从一开始肖茵发生的事儿全跟江城说了，语毕也不多说话，等着看江城什么态度。 江城一手扶着方向盘，慢悠悠地开车：“既然她不想说，那就别问，事情如果是没办法挽回的，你帮她也会把自己搭进去。” 三言两语就摆明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颜泽忍了忍，又试探问道：“那位方家少爷，真那么不好惹？他们方氏集团不一直给华易投资，这次的项目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投资是没错，但也不会是每个项目，更何况……”江城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着方向盘，“那位方大少爷最近的确是脾气不大好，既然你这事儿这么一说，八成症结就出在华易了。可能华易什么人惹到他了吧。” 江城说得事不关己心不在焉，而颜泽偏是因为昨天就见到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此刻难免觉得江城敷衍。他心中哼笑一声，方少铭昨天晚上脾气就看起来挺好的。脾气不好？压根没看出来。 颜泽一不说话，江城猜到什么似地转头看他一眼：“你现在还是实习，也别趟太深了。工作上的这些事，多几年经验就渐渐明白了。” “方少铭跟我们公司投资了这么多年，私下里跟他有个交好的人都没有？”颜泽咬牙切齿。 江城敏感地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颜泽一眼，正瞥到颜泽也在看他，转过头似笑非笑说：“你别看我，我要能说上话公司就派我去谈了。” 两人都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了还算不上能说上话？ 颜泽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到了公司，趁着上午不太忙的时候他把肖茵拉到了茶水间：“你跟我实话说，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这次的事严重不严重？” 肖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眼眶立马红了。 想起前几天还活泼单纯的小姑娘，现在被折腾成这样，颜泽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心：“这次和方少铭的交涉，你有几分把握？” 肖茵摇了摇头：“这是个好差事儿，那么多人争，最后却落到了我头上，那就不会那么简单让我过去。” 颜泽慢慢地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能为力。肖茵抬起头来，冲他挤出一个笑来：“谢谢你，不过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怪也怪我当初太……” 她忽然刹住了口。 颜泽想起江城的话，也不再逼她说，默默点了点头。 肖茵转身出门，颜泽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我会尽力帮你。” 肖茵又冲他笑了一下，这回豁达多了：“别逗了！你一个实习生，帮什么忙啊？自己的事儿做好，别的不要瞎掺合，啊？” 肖茵走后，他一个人在茶水室休息了一会儿，脑袋里又是方少铭那天嚣张的架势，又是刚来公司时肖茵跟他八卦的脸，一会儿又是江城和方少铭一起有说有笑的脸。 他深呼吸，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手机给江城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压得很低：“喂？” “在忙？”颜泽问。 “在开会，不过没关系。” 颜泽下意识就要挂：“没事，那之后我再给你打。” “小泽。”江城叫住了他，“怎么了？” 胸口像被东西别了一下，颜泽呼出一口气：“你和方少铭私下里认识，对吧？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回事，这次去和他谈投资没有回寰的余地？” 那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江泽淡淡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小泽，我不是让你不要管？” “明明可以你去，为什么一定要分配给别人？毕竟去的是我同事，我只想知道方少铭和华易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城的声音就像突然降了好几度：“方少铭嗬这个项目的策划人有冲突，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因为家里头人和华易关系是长期投资的关系，才答应去跟我们谈谈，但让他出钱，那不可能。” “江城，你……” “我的确和他认识，但我也的确在他那说不上话。小泽，不光是华易，方氏集团的□□，我告诉你别去管那个方少铭的事，包括跟他有关的，最好碰都不要碰。” 本身颜泽利用江城的关系去打探这些，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可眼下一听他对方少铭的评价，眼前又浮现出两人昨天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禁轻轻笑了一声：“他究竟有什么碰不得的，他也是普通人。” 江城这回却沉默了一会儿，正经地回到：“他是个疯子。” 颜泽愣了一下，没摸清江城说疯子是什么意思，可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江城就打断了他：“我真要挂了。” 话到嘴边又被堵回去的感觉并不好受，颜泽又做了个深呼吸，匆匆道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他说不清心里头那股不舒服的劲儿是怎么来的，刚开始颜泽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可后来等到肖茵真出了事儿，他才明白，是因为江城给他的态度，虽看上去什么都回答了他，也给了他最合理的答案，可实际上说白了就是在把他往外推，让他别多管闲事。他明知道自己在意，可却不愿意帮忙。 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颜泽不懂自己那点不舒服的情绪到底为何而来。 三天后，肖茵没有来上班，直接去了方氏集团去谈项目的事。这一谈就到了中午，还没有回来。颜泽午饭时犹豫着给她挂了个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等到快下班时才收到肖茵的短信：“我没事，谢谢。” 颜泽知道，肖茵并不是没事。如果事情真的圆满解决，以她的性格也许会直接回电话告诉他好消息。心里头咯噔一声，颜泽默不作声，放下手机，收拾自己的东西，下班。 自从那天给江城打电话问方少铭的事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络。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城的态度有些冷淡，但他毕竟也没什么立场过问，只是心里头有点不顺。 下班后，颜泽没回父母那，直接打车回了自己家，他和颜向林一起住的地方。 想起来，这周忙忙碌碌的，竟然一周都没有回家。这在以前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颜泽依赖颜向林，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颜向林出国那几年他闹了将近一整年，要不是家里人按住他，他早就考到国外找他哥去了。因此，从小到大，即使两人再忙，总多得是你在一起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大部分都是颜泽跟在颜向林屁股后头跑而攒来的。 而这次他一周没有回家，却觉得没有什么……甚至后知后觉才发觉已经过去一周了。 尽管如此，颜泽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喜欢去找哥哥，好像只有颜向林能提供他一个全天下最好的温柔乡。 晚上八点半，颜泽到家。推开门就看到一如既往暖黄的灯光，心里头很踏实。 颜向林破天荒地没加班，而是背对着门口靠在沙发里打电话。颜泽很少见颜向林和人煲电话。颜向林一般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微信型的性格，这会儿却像是很有耐心似的，声音放得很轻。 “后来他就说，你这人没一个地儿是好的，就走了呗。”颜向林听到对方说了什么，轻笑起来，连肩膀都一起耸动，“那哪儿能啊，我又不是什么圣人。退一万步讲，就算言归于好，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以后还是会起矛盾。” 颜泽静悄悄的关上门。 颜向林忽然回过头，看到颜泽吓了一跳：“回来了？” “我还不能回来？”颜泽拉着脸抱怨，“看你那有惊无喜的样！” 颜向林忙冲电话那头说：“没事没事，颜泽回来了……那行，回聊，挂了啊。” 颜泽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太在意，把脱下的大衣挂到柜子里：“谁啊，认识我的？” “我认识的基本都知道你。”颜向林说着挪开了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今天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在外头吃过了，也没来及给你准备饭菜，家里刚好没菜了，我出去买点。” 颜泽闻言把刚挂上的外套又取了下来：“哥，我跟你一起去买。” 他现在只想和哥哥多腻歪一会儿。 两人一起买菜的时候不少，只是今天颜泽严重心不在焉，颜向林没多久就看出来了，问他怎么了，颜泽摇摇头说没什么，一会儿又说等回去好好说，最后却还是憋不住，在回去的路上，把公司肖茵身上发生的事儿一股脑跟颜向林说了。 颜向林听后揉了揉他的头：“这种事在公司难免有，是挺让人无力的。以前我总跟你说，等你工作了上了社会就懂得辛苦，现在实习你多少能接触一点，某种程度上也算你实习学到的东西了。” “哥——”颜泽抱怨地拖长了音，不懂怎么颜向林和江城一个调，习以为常的态度，装着陪他打抱不平一下都没的。 颜向林打着方向盘转头，忍不住笑了，又揉了一把弟弟的狗毛：“样子！” 第十七章 紧接的周末，颜泽没再听过肖茵的风声，他有点累，也懒得再出门闹腾，就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天，和颜向林看书，聊天，做点饭，感觉回到了久违的踏实状态。 以前周末的时候，江城要么来找颜向林，要么找理由带颜泽出去，当然，大部分都是颜泽在江城来找他哥时想办法把人带出去的。偶尔久违地和哥哥处个周末，反倒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 江城的事，他心里是有个疙瘩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有了变化，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还在追江城这一点。 颜泽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傻，这几天江城不跟他联系，就凭他现在还在追江城，就该多主动。想着想着，冷不丁就想到了回家时颜向林打的那通电话，心里头一沉，反应过来：说不定那时候颜向林就是在和江城打电话…… 翻来覆去在床上打了个滚，点开江城的朋友圈，极其恶趣味地把江城所有的朋友圈内容都点了个赞。然后手机扔到一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蒙头大睡。 颜泽下午七点钟睡着，一觉醒来摸过手机，凌晨三点。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有一通未接两条短信，其中未接和第一条短信都是江城的，短信只有两个字：睡了？ 颜泽迷迷糊糊笑了一下，刚想回，看到了下面的另一条短信，是祁阳的：颜泽，肖茵被开除了。 他一下就醒了。 “肖茵被开除了。”他说。 “哦。”他也说道。 颜泽深吸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往日里江城也许会叫住他，今天江城却心烦气躁。他看不惯颜泽对旁人的热忱，尤其作为一个初入社会的实习生，他更没资格来对他阴阳怪气。 江城二十一岁那年从美国回来，在国内一头扎入游戏企业里不出来。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人的靠关系，因此在颜泽什么都不懂地向他暗示时，他不是不明白，心里却下意识将他也和那些人归到了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他不主动联系颜泽，他想冷他几天，让他好好看清楚事态。 可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颜泽和肖茵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他对她的热心，不如说更像通过她在为自己找一种安全感。 目送颜泽上了楼，江城叹了口气，这才发动汽车离开。 颜泽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工作几次出错，别黎莉叫过去劝说了一顿。他知道黎莉是看在他实习生的身份不跟他计较，但在这么出错下去，黎莉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颜泽来到卫生间，就着凉水抹了把脸，撑在洗手台上看自己的脸。一晚上没睡好，有些憔悴，带点黑眼圈，脸色也不好。 隔间门嘎吱一声，祁阳从走出来，见到他一脸挂水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上去拍了拍肩：“你……没事吧？刚才被莉姐叫去，说什么了？” “就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大事。”颜泽冲他摆了摆手，“在这么下去莉姐真要骂我了。” 祁阳点了根烟，给颜泽递了一根：“还为肖茵那事儿愁呢？嗨，你也别太走心了。工作嘛，都是这样，谁的最了谁，谁本事不如谁，外头这么大，又不是走了就没饭吃了！” “我只是觉得她挺单纯的，进公司第一个和我聊得来，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得罪谁？”颜泽推拒了他的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祁阳往厕所隔间里瞥了瞥，趴到颜泽耳边：“你真不知道啊？她刚进公司时流言劲儿可足了！人长得漂亮，学历却不高，工作却总被表扬，都怀疑她是靠关系进来的……你知道大公司这种地儿，其实靠关系进来的多着呢，只是一旦让人落下话把，让不该听的人听到了，那难保会信上一丁点！” 颜泽瞪大眼睛：“你是说……” 祁阳伸手做投降状：“哎，别！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打起精神，以后也长点心眼。你这种热心肠的，一般来说最倒霉了。” 颜泽昏昏沉沉走出去，临走时祁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絮叨了什么倒是没听见，就觉得心里头有一股劲儿憋着，难受。 祁阳眼见他走，一回头，却看到颜泽的手机落在洗手台上。他到洗手台上抓了手机，刚要喊颜泽，手不小心按了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来。 上面有一通“乌贼”的未接来电和两条信息。 ——晚上去吃饭？ ——公司带你去外地谈资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祁阳一愣。 外地谈投资，是说方少铭之外的另一个大投资人的那个事儿？ 听说公司需要带一个策划组的人去，但分公司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甜头八成都是总公司策划组的活，他们干脆也就不争，争也争不过。 可这短信什么意思？ 祁阳有一丝怀疑，划开手机，对着短信的号码在自己手机上输了一遍。 江城。 祁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江城？ 华易的策划部经理？ 颜泽怎么会认识他？两个人关系也像是不一般。 颜泽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下意识想掏手机看看时间，摸了两下却没摸到。他想起刚才手机在洗手台上……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却和祁阳来了个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两人都吓了一跳。 祁阳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瞧你那样，今晚上请你吃一顿，怎么样？” 颜泽不好意思地接过手机，刚想推拒，祁阳却干脆揽住他肩膀：“之前策划案的事，你不是还问我来着，我太忙了一直也没和你说，今天刚好有空，怎么样？” 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看祁阳笑眯眯的样，颜泽于是点了点头。 他是在祁阳走开后才看到手机上的短信的。 愣了一下，随即给江城回过去：“在上班，晚上约了同事。” “我是要跟你谈上次的事。”短信很快回过来。 颜泽想了想，这两天自己的状态也不怎么好，所以干脆就趁晚上跟他说清楚，别总惦记着自己了。实际上，颜泽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出了什么问题，似乎下意识里江城总是万事替他着想，所以忽然的疏远和不闻不问让他心里不大舒服。 两人下现在的状态暧昧不清，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那现在还说江城对他没想法，颜泽自己都不信。这也是为什么这一阵他放松了节奏，不对他追得那么紧。 之前他觉得，或许哥哥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但现在看来，他还是赶紧把这个人追到然后甩掉比较好，省得情绪被他影响，反倒让自己患得患失的。 患得患失……颜泽有些发愣。 他掏出手机给江城回了个“好”，起身走到祁阳身边。 祁阳捧着咖啡杯，笑眯眯地看他。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忘了，今晚已经和别的朋友有约，下次还我请你好了。” 祁阳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和总公司的经理勾搭上，怎么会因为他拒绝了对方的约？ 怪不得颜泽从一进来就受到黎莉的照顾，明明很普通，却能直接进华易实习……这层关系，指不定带给他多少好处。就目前来看，一个实习生能有跟着经理出去谈投资的机会，就是最确凿的证明。 颜泽的确是像今天就跟江城说清楚。 可下班时他电梯刚一开，就看到对面停着的黑色汽车。不确定似地走过去又看了两眼，对面的车窗直接就摇了下来，颜向林探出脑袋，跟他打了个招呼：“喂。” 颜泽瞪着眼，不甘心地走过去：“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我不是怕你回去辛苦？”颜向林笑着看弟弟坐上来，“今晚订了餐厅，没什么事儿吧？看你最近压力挺大，脸色不大好，别太拼了，毕竟你现在还没毕业。” 一听吃饭，颜泽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怎么说？总不能说和江城已经约好了？就凭现在他哥和江城的关系，他要是想从中插一脚，被颜向林知道，哥哥的反应会是怎样还不清楚。 “今天不行啊，我说好要帮朋友买点东西……”颜泽硬着头皮说道。 “嗯？”颜向林略微好奇，“买什么，我顺便带你去买，再去吃饭，好不好？” 颜泽心说，不好。 于是再次硬着头皮：“不行哥，我跟人都约好了，到时候在那边见，也不好带着你一起去见。” 话说到这，颜向林那边没了动静。 一滴冷汗垂下来，颜泽抬起眼皮打量他的脸色，却见颜向林眼里隐约有戏谑。颜泽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这才听他慢悠悠问：“小泽，说起来你今年也二十一了，一直没听你提起过有什么对象……” 颜泽伸出手跟他比了个停：“得！哥，你怎么突然扮演起爸妈的角色了？看在我这段时间都住在家里，你饶了我吧！” 颜向林哈哈大笑，启动汽车。 颜泽挂着冷汗卡上安全带，拇指飞快打字：“情况有变，突击查水表。” 江城只回了三个字：“什么鬼？” “我哥来了。” “哦，那叫上一起来呗？” 半天不说话，颜泽脑袋上青筋跳了跳。江城绝对是故意的。 “明天晚上，我请你。” “好啊。” 于是一晚上颜泽就被带去喂了个撑，本计划好和江城见面后推拒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被他忘到了脑袋后头。 毕竟和颜向林是亲密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颜泽把这段时间的想法和情绪全部说出来，就像好不容易拉住个能尽情听他说的人。虽然颜向林不能为他解决问题，是不是点拨宽慰他几句，颜泽心里头那个结也就松了不少。 其实，关于他和江城的事，他也很希望有个人能听他说。 只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是颜向林。 晚上回到家，颜泽心情不错，躺在床上朋友圈，忽然就想到了和江城推拒的事。手机就在手上，动动手指也许就能拨出去，但思来想去，这种事恐怕在电话里也说不清……反正明天也要见面，干脆就一起等到明天再说吧！ 第十八章 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到公司，他却首先面对着满天的流言蜚语。 一到公司颜泽就觉得气氛不太对，有几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等他回头时，甚至和别人对视时，几个人又低下头去不再理会他。以往和他随口相互问好的人，今天也有几个看起来不大自在。 就连祁阳，都是匆匆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走开了。 心里虽有疑问，但颜泽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黎莉将他叫了过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黎莉翘着腿坐在办公室前，优雅大方，见到颜泽来了合上文件夹，让他坐在对面。 颜泽有点紧张，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平时黎莉都是来跟他说两句话，或者叫他进来交代两句，今天却一副好好和他谈的阵势。 “莉姐，发生什么事了？”颜泽问。 黎莉摘下无框眼镜揉了揉额头：“颜泽，你和江经理是什么关系？” “江经理？”颜泽愣了一下。 “江城，总策划部经理。” 颜泽怔了一下，大脑有一瞬的当机，反射条件就回答道：“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们之前也认识。” 黎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把一张纸放在颜泽面前。颜泽拿起来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份行程安排和演讲稿，地点是深圳，甚至有周详的计划表。 颜泽心头沉了一下，小心翼翼去看黎莉的反应。 黎莉面无表情，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眼里却没有过度的情绪：“之前这份内定的谈投资的名单，本来是我去的。如果能拿下这次的投资，我过几个月也许就能到总部去。” 颜泽心里一震，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内定的事，被黎莉知道了！ 可是连他自己都还没有跟江城确定，黎莉怎么会知道？ “莉姐，我没有要答应这次要去的事。我本来昨天就要和江经理说不去的，但是临时有点事耽误了。我不知道总公司那边——” 颜泽的话还没说完，黎莉就打断了他：“颜泽，你只是个实习生，按理说这种事根本不在的考虑范围内……你知道这桩投资谈成功，对策划部的人来说都是一笔功劳。总公司那边多少人争着要去，这种事怎么会落在你身上？” 颜泽的身子一震，有点茫然地看着黎莉。 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吗？ 为什么江城和他谈起这件事时，轻松随意得就像两个人出去溜达一圈？ 似乎察觉到自己口气太过逼人，黎莉转着手上的钢笔，低头专心致志地拧着钢笔盖：“这种事我本来不该问你，毕竟为了这个内定名单，我也是……努力了一段时间的。但是你作为一个实习生，这样的业绩对你是无用的……” 早上那些人的眼神，态度，以及怪异的气氛，前后一串，颜泽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黎莉话说到这个份上，用意已经很明显。 她希望颜泽能主动放弃。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6节 只是颜泽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整个公司的人知道。 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黎莉。这个从一开始在他心里亲和又依赖的知性女人，在他心里的形象正一点点崩塌瓦解。 “莉姐，其实你不跟我说，我也不会去的。就像你说的，我毕竟是个实习生，我没有必要参加这种项目的会谈，更没有出差的必要。但是这件事，您是不是真的慌了呢？以至于在确认名单更改的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就把消息泄露出去……”颜泽深吸了一口气，电光火石之间脑袋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莉姐，您跟我说实话，之前和方少铭的那次谈话，其实后来已经搞定了对不对？肖茵被开除，那后来去的又是谁？” 黎莉的侧脸线条柔和，在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性感。此时她却淡漠地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颜泽，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是您，对不对？”颜泽轻声说道，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我说她为什么和你关系那么好，却在最后两天一次也没有去找你帮忙，甚至没有和你打招呼。” “颜泽。”黎莉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江经理这件事，我没有必要添油加醋。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颜泽蹙眉，也随之站了起来。 “在我知道之前，公司的人就全部知道内定的名单是你了。后来我立马跟总公司那边的内部人员求证，确定之后有几个人来问我，我没有理由隐瞒。”话说到这里，黎莉深呼吸，紧紧地盯住了颜泽，想从他的神色间窥探出秘密，“剩下的，根本不用我在添油加醋。” 颜泽眉毛动了动，眼中的光动了动：“那今天早上……” “你是新人，不知道很正常。”黎莉说道，“江城是同性恋。一个公开出柜过的同性恋。” 颜泽脑袋里轰地一声，全部都明白了。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一时间不能消化。 早上的那些眼神和诡异的气氛忽然就有了解释。 颜泽的皮相的确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是个七老八十或身高一米六的矮穷挫也就算了。 他这样的外在条件，加上江城给他的这个机会，他们的关系不难被揣测到这个方向。 可是，是谁？ 颜泽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他抽紧脊背，身体僵硬，即使目光大方地对上黎莉的，手心却满都是汗。 这件事只有江城和自己知道……他们甚至还没有确定下来。 除了江城，还有可能是别人吗？ 黎莉给颜泽放了一天的假。 颜泽二话没说直接打车到了总公司，早上十点左右，他站在高楼林立的高新区里，望着华易三十多层的高楼，拨通了江城的电话。 让他意外的是，连续拨了两通都被挂断了，在颜泽终于不耐烦要上楼时，江城的电话回了过来：“我在开会，怎么了？” “我在你们楼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给我十分钟。” 颜泽暴躁地在楼下走来走去，最后靠在商场旁边的玻璃门上，有些眩晕的看着天。高新区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代，车水马龙，当然，也堵得最厉害。穿着高跟鞋的白领和用发胶固定头发的小老板们从地铁站口汹涌而出，是不是抬手看一眼表，在光滑的坚石地板上踩出嗒嗒嗒的节奏。 江城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看到颜泽脸色不对，上前二话没说拍了拍他腰：“上车说。” 两人坐上江城的车，颜泽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要带我去外地的那个事儿，总部发来消息说明单已经确认下来了，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事儿我们还没说好。” 江城愣了一下，说道：“我跟李总提过这个事儿，当时他直接同意了，我没多想。” “所以是你跟我们分公司的人说的？”颜泽转过头狠狠盯着他，“这种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跟李总说？” “你在发哪门子的火？”江城皱眉。 “我发哪门子的火？你不该最清楚吗？我他妈就是一个实习生，你们这个项目到底多大影响我不是内部人员我不清楚，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是，之前我没有表明态度，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公司出柜了，那你想没想过这么堂而皇之的带我去会有什么流言？” 颜泽那双清灵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胸膛起伏不定，因为情绪上头，因此话也说得颠三倒四，但江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立马领会了。 他本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滑下来：“说来说去，是因为我出柜的事儿？这件事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是李总批下来的人，又是我认识的后备，这次的会谈本来就没什么风险和问题，带谁去都一样。” 颜泽不说话，还是冷眼瞪着他：“那现在请你撤回这个名额吧！我不稀罕！” 江城定定地看着他半天，忽然捂着眼镜低笑一声。接着，在颜泽反应过来之前，他拽住了颜泽的手腕，凑过去狠狠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颜泽几乎是拳打脚踢，用力挣扎，却发现在江城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嘴里甜腥的味道弥漫，他推开了江城，刚抬起手又被江城给攥住手腕。他在他耳边的吐息明显：“你闹什么，嗯？闹什么？说来说去，你就是在介意我出柜的这件事。颜泽，你和我，半斤八两。” 颜泽推开车门走掉时，头也没回一下。江城看着他飞速走到电梯口拉开门的背影，手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一向温柔带笑的眼里阴戾一片。 愤怒总是能烧掉人的就成理智。颜泽沿着马路走，一边吹风，一边将脑子里的暴躁情绪洗干净。思维清晰起来，一些想法就涌入了脑袋。 江城是公开出柜的同性恋？ 他不是个双，更不是玩玩，他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可既然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性向，却还能在这样的大公司混得如鱼得水，丝毫不影响地位与事业，想来要么能力非常强，要么就是关系够硬。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他的意识先入为主地认为江城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主，他想要玩这个游戏，还要扯着自己一起淌这浑水。颜泽几乎被这个潜意识的想法冲昏了头脑。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陌生的路口，站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打到一辆车，等回到家耳朵都冻得通红。破天荒的，颜向林这个时候在家，见到弟弟这个样子愣了一下，随即迎上去给人塞了一杯热水，拉到沙发前吹空调。 “这是怎么了，你又搞什么幺蛾子？”颜向林皱眉。 颜泽摇了摇头。 江城的事，就算他心里再多烦恼，也有口难言。这件事对哥哥不能说。他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抗拒颜向林知道他和江城之间有联系。或许是因为颜向林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他离江城远一点，就像小时候保护弟弟时，让他离危险地方远一点的口气。 现在颜泽想来，越来越觉得哥哥是对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江城很危险，但究竟为什么，却又是不知道的。 “不想说就不说。”颜向林过了一会儿，揉了揉他的头，“你这阵子睡得是不是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还真是有点困了。”颜泽蹭到哥哥的肩膀上。 颜向林于是拍了拍他的头顶：“屋里被子铺好的，去躺一会儿。” “嗯。”颜泽不动弹，“就一会儿。” 第十九章 第二天，流言依旧，甚至因为颜泽昨天的请假变本加厉。 而颜泽也无法集中精神。他耳边总响起江城昨天的话。他说你和我，半斤八两。 这天，他几乎时间一到就逃样地离开了。可人还没到楼下，就接了一通李承天的电话。 李承天？颜泽懵了一下。 两人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且他现在在这里，八成是亏了李承天帮忙。他这时候找自己有什么事，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号码？ 这一切等他在楼下上了李承天的车，并且见到后座上的江城时彻底明白了。江城低着头，在翻阅一份文件，听到他上车和李承天打招呼也没有抬头。 路上李承天和颜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一直走到了一家西餐店。颜泽对李承天很拘谨，他知道这样的人是业界里有头有脸，今天不论对方什么用意，他都得小心翼翼。 落座的时候，颜泽自然而然坐在了江城那一边。 后来才知道，江城跟李承天撒了谎，说颜泽一直想请他吃饭谢他的照顾。李承天倒是很受用，说既然遇上的年轻人是个不错的苗子，又是熟人的朋友，理应照顾。 李承天和颜泽年纪差得大，但颜泽觉得和位高权大的李承天很聊得来。他身上没有大老板拿捏的腔调，平易近人，在颜泽讲话时专注地听。话不多，可往往一两句就能含蓄地点拨他。这让颜泽很惊喜。 “江城谈投资的那个事，我听说了。”李承天笑模样地晃了晃酒杯里的酒，“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流言嘛，走到哪里都会有的。你现在只是个实习生，将来面对的压力更多，难道都要转头就走吗？” 颜泽低着头不说话，冲李承天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是自己心态不好了，可他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总是难免。和李承天谈了一会儿，白天里的郁闷化为乌有，不禁也觉得昨天去找江城的那番话，说得有些重。 他端起酒杯举起，向江城微微颔首：“谢谢江经理，希望对之前的事不要太在意，是我……冲动了。” 这一声称呼把人叫生疏了，但在李承天面前是不得不做的，江城知道，只是微微蹙眉。 颜泽见江城没有举杯的意思，有些忐忑地看他一眼。江城叹了声气，压下他的杯子：“名额已经给你撤了，换成下一个备用的策划人，不用太担心。今天你喝的够多，别再勉强自己了。” 颜泽看着面前的江城，心里不知名的地反微微动了动。他抬头冲他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乌贼没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还是很可爱的。 江城对他的好，他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接纳，也不愿意接近。在颜泽的心里，他把江城定位在一个猎艳目标里，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试图走近他。 但是不知不觉，他能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让他有些慌乱，又堂而皇之地享受这种好。 这顿饭颜泽确实喝得有些醉，三人有说有笑一直到了晚上九点。或许是酒精作祟，颜泽眼皮都睁不开，窝在后座上打盹。 “你回哪儿？”江城问他。 颜泽迷迷瞪瞪看了看窗外：“送完李总，让我找地方吹吹风醒醒酒自己回去就成。” 江城摇头：“大冬天的晚上去哪儿吹风，要病。” 颜泽不说话了。 李承天也喝了不少酒，于是江城开车，先将李承天送回了家，又和颜泽一起打车，直接到了江城自己家。 江城家里很大，加上简约式的家具，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墙壁大多是淡暖色，家具多有原木的自然感，轻易就能让人放弃抵触，放松下来。 江城在厨房煮热水，颜泽本想等清醒一点就回家，眼皮却不听话地越来越重，意识昏昏沉沉，模糊间觉得有人抱他上床，给他盖好被子。 也许是认床的缘故，颜泽睡得并不踏实，总想着这是在江城家，结果凌晨两点时就醒了过来。他从宽阔的两人床上爬起来，按亮床头柜的小灯，并没有找到江城。又一路顺着昏暗的光源到了书房，见到江城正低着头在电脑上写什么东西，神色专注，面无倦色。 颜泽扶着门框，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打量江城。他应该是洗过澡了，穿着宽松的水泡，头发随意蓬松地搭在额前，他旁边放着一杯咖啡，时不时端起来抿一口，整个人还是脱不开那股随意的劲儿，竟和他家里的这股味道格外相投，融为一体。 颜泽的肩膀慢慢耷拉下来，是个放松的姿态，趿着拖鞋走过去。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江城看他一眼，“还晕吗？” 颜泽愣了一下，摇摇头：“我等会儿就回去。” 江城笑了：“胡说八道什么，这都几点了。” “唔……” 江城放下手上的活儿，靠在椅背上身子往下沉了沉，一双眼里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 他看颜泽，就像一个等着他开口的小孩子，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这里，手足无措的。这个小孩子脾气还很暴躁，江城得治，知道不治迟早拴不住，要坏事儿。 “早点睡吧，我还要准备资料。”江城对他说。 “你们那个内定名额……定了吗？”颜泽犹豫问道。 “定了，不就你们那个黎莉。”江城的目光也不离开屏幕，随意地说道，“听说她带你。” 颜泽嗯了一声，于是江城也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你什么时候走？我是说去外地那个。”颜泽把手背道身后，又问道。 “后天。”江城看着颜泽一步步背着手走过来。 “那去多久？”颜泽脸上带了点笑，最后走到人伸手，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地揉捏。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反正，所以只能告诉自己。再快点，快点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再按步骤甩了他，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江城脸上也带着丝笑，没有抗拒他，反而顺从地往后靠了靠：“五天。” 颜泽的手从他的颈旁两侧往下滑，最后在他胸口相交，若有若无地环住了他。 江城忽然笑了，他扯了扯颜泽的手，拽着他坐到了自己怀里。 颜泽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感到江城有力的胳膊环绕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颜泽因为他耳边的吐息有些发痒，笑着要躲，被人圈紧了。 “小泽，你把我当什么？”身后的人笑着问他。 颜泽的肩膀缩了起来，听着江城低笑，也笑了起来，侧过身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你当冤大头好不好？” 江城垂着眼笑：“好啊。” 颜泽主动吻了上去。 第二天颜泽醒来时，江城已经离开了。餐桌上放着早饭，一把钥匙。 后来的一天，江城没有联系他，颜泽在第三天早上给江城打了电话，江城人已经在机场了。 这些天里，颜泽有些摸不定江城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说是在乎，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他对颜泽的事上心，却不主动把自己的事告诉颜泽，这让颜泽很困惑。 他不知道江城对他，是不是也只想玩玩。如果是，那么明明自己秉着和他同样的想法，甚至更有目的性，又为什么心里不大舒服？ 一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颜泽偶尔会刷朋友圈，看他今天又干了什么，成为了一种习惯。 公司的流言也从那天在李承天接他下班后不攻自破，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颜泽也是那时候才明白江城晦涩的用意，用行动告诉所有人，颜泽搭上的不是他江城，可是李承天，他们头顶上那位。谁再不识相地动嘴皮子，小心舌头。 颜泽心情复杂地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那天晚上，梦到了江城。 江城周一出的差，按理说一周后回来，也就是下周一回来。 他虽是公差，但毕竟在国内，也不会太忙。可自从他出差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别说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颜泽在第三天时忍不住给江城发了条微信，谁知却石沉大海，这条微信一直到第二天才被回复，态度冷淡地只有三个字：我很好。 他不知道江城是怎么了，对这种忽冷忽热，让他摸不着头绪的态度十分想不通，躺在床上纠结了两晚上，究竟要不要在他回来那天去接机。 如果江城回来那天是周日晚上，最好不过。如果是周一，他就请假去接他。 所以颜泽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猜测江城究竟是周一还是周日回来时，却在周五的那个晚上，见到了和颜向林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江城。 那天他是被郑易池拉去的。他这个一向胆怯又不主动的朋友，忽然说有话想跟他说。忙完了一周，颜泽想着好好放松，于是把郑易池带去了附近的酒吧，顺便用帮他这个朋友“酒后真言”一下。 酒吧的环境很放松，并不是妖孽横生的气氛。郑易池穿着一只大头象的毛衫，抱着书包目光矍铄地看着对面的颜泽：“阿泽，我……我好像……” 颜泽已经用十分钟听完了他漫长的前戏，到正题的实在受不了他的磨磨唧唧，把面前的威士忌往郑易池面前一推：“你就不能干脆点！要不是我知道你，简直要当你跟我表白了！” 郑易池一下又结巴了起来：“不，不是跟你表白……” 颜泽扬了扬眉毛，看他果然犹豫了一下，端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又好像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 第二十章 颜泽扬了扬眉毛，看他果然犹豫了一下，端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又好像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 “拉倒吧，你这样的，要不是谁主动来招你，你还能主动喜欢上？一个巴掌拍不响，绝对是那小子来招惹你！说吧，看上哪个了，哥们儿帮你把把关？”颜泽来了兴致，撑着下巴问。 “不，我还不想让人知道，我只是有点不确定。”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颜泽笑了：“哟，还保密！行，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啊？” “对我挺好的，人有责任感，又很温柔，很会照顾人。我不喜欢的事，不会逼我做……我喜欢下意识拒绝人，以前错过了很多机会。但是我觉得他不一样，他知道哪些我是真的不想要，哪些不是……”不知是不是酒精缘故，郑易池话越说越多。 颜泽十分新奇地看着郑易池，他很少见这个朋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全都是夸别人的。八成，也许，指不定，是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颜泽又问。 郑易池想了想，眼神茫然而纯良，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竟有了点不易察觉的微笑：“刚开始的时候，很恐慌，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我好。后来知道了，还是很恐慌，被人追着的感觉，就下意识想跑。但是他对我越好，我就越不忍心拒绝，后来发现，已经不想拒绝了。” “虐狗啊——”颜泽托着下巴，眼神哀怨，又直起身子搓了搓脸，“快收起你那一脸春天来了，我看你啊，八成这次是真栽了！但是，没关系吗，你以前不是说……” 自从跟前男友分手后，郑易池说过，他短期都不想再谈恋爱了。 郑易池当然记得，他点了点头：“所以我不知道，我其实很胆小，贪心，又怕受伤。所以想等着，等着对方来主动……我知道这样不好，不懂得主动争取……”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颜泽摆了摆手，“我以为你还没从前任走出来，既然只是因为这个，那就更没必要啦，毕竟你——” 后面的话他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灯光昏暗缭乱的酒吧深处，两抹熟悉的身影。 江城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天津吗？ 哥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又在一起！ 颜泽桌下的拳头慢慢地攥起来，看着远处互相笑着的两个人，他们同样的出挑，优秀，耀眼，即使在酒吧这样混乱的环境里，也总有人在人群中看重他们，笑着走上前去搭讪。高个的那个就会笑得懒洋洋地搭着旁边人的肩膀，简简单单碰一下，说了句什么，也不喝，对方就识趣地走开了。 他会说什么？ 我有伴了，我那位还在呢，我旁边这位不同意？ 颜泽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城，眼神几乎变成一把刀子，隔着缭乱嘈杂的人声，把他不知剐了多少遍。 他掏出手机，分别给颜向林和江城发了两条微信。 都是同一个内容：在哪儿？ 颜向林的微信很快回了过来：“在朋友生日会上，晚点回来，早睡。” 而江城，他看到远处的江城只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又塞回了口袋。 自始至终没有回复。 颜泽攥着手机的手几乎指节发白。 那天他问颜泽自己是什么，颜泽说，你是冤大头。现在颜泽反而想反问，他把自己当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只有他觉得一步步在进展，现在却又回到了远点。 “阿泽，阿泽？”郑易池张开五指，在颜泽面洽晃来晃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喝的有点多了？” 颜泽收回目光，看了郑易池一眼。郑易池瞬间就打了个寒噤。 “喝多？今晚还什么都没喝！”说着颜泽就招呼了吧台的人，“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全部拿过来，再拿一个杯子。” 郑易池连忙摆手：“阿泽，我不喝！你也别喝的，喝太多啦……” “怕什么，你今天不就是来跟我说心里话的？你看你现在吞吞吐吐的样子，说到明天也说不完！”颜泽把拿上来的杯子重重磕在郑易池面前，“就当陪我这个兄弟，助点兴总成吧！” 于是，当十点多颜向林与江城打算回时，在墙角发现的郑易池和颜泽已经是醉醺醺得几乎认不出的样子了。 颜向林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郑易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还是和自己的弟弟一起？ 江城则是皱着眉，不说话，抿唇看着醉到一起的两人。 颜向林去拍了拍颜泽的脸：“小泽？你怎么在这？怎么喝成这样，你……哎，走了，跟哥回家！” 颜泽嘟嘟囔囔的，缩在墙角奋力地当一朵发霉的蘑菇花。 颜向林心虚地看了看郑易池。他没有颜泽喝得这么夸张，但显然也神智不大清醒，嘿嘿地冲他笑：“你来啦……” 颜向林当时就觉得自己一脸血。 偏偏还要装王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郑易池于是很乖地点了点头，要凑上去蹭掌心：“好呀。” 颜向林捂着鼻子缓冲了一下。 “你帮我扶一下小泽，我把他先送回家，然后再送下他朋友，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颜向林转身问江城。 “有问题的是你吧，今天你也喝了不少，酒驾？”江城笑了一声，上前去扶起颜泽，“走吧，我开车，再打的回去。” 颜向林只好点了点头：“行。” 江城开车，颜向林就坐在副驾，后座两个醉得一河滩的两人，一会儿抱在一起傻笑，一会儿一起哼歌唱，一会儿胡说胡话。前面的两人都在通过后视镜往后瞟，只不过目标不同。 这里离颜泽家里还有一段距离，江城开车时颜向林就开了车窗，点了根烟。凛冬的寒风灌进来没多久，颜向林就清醒了不少。 江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猜测道：“后面那个，就是你说看上的小家伙？” “嗯，你眼可真刁。”颜向林斜眼看了看他，“怎么看出来的？” “你瞧你刚看人家那眼神，一向不让人碰的弟弟都丢给我了。怎么，怕我吃了你那小家伙不成？”江城笑。 “得了吧你，还是少说两句！”颜向林道。 车子开回家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等到家时，颜向林差不多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让江城自己打车先回去，自己把弟弟安顿好就送另一个回去。 “行了吧你，都这样了，一个还能应付俩？”江城摆了摆手，开车门，“我陪你一起弄上去，我就走人了。” 颜向林想了想，回身锁了车门：“也行。” 喝醉的颜泽十分不好搞，不但胡言乱语，杀气腾腾，而且十分牯扭拧巴，等二人把他折腾到卧室扒了衣服，都觉得出了一身汗。偏偏颜泽还翻了个身喊了声“江城”，嘟嘟囔囔的，听不大清。 颜向林却还是皱起了眉：“你听他刚才说了个什么？” “他说，奖金。”江城勾起嘴角。 两人下楼后，江城在路边打车，颜向林晃了晃手机：“我给你叫了，你去咖啡店里等着吧。” 江城回头，果然路边还有一家灯火荧荧的咖啡小店亮着。 颜向林急着送郑易池，转身打了个手势就走了。江城抄着口袋摇了摇头，转身往咖啡店走，吹着热空调，不自觉地就想起刚才颜泽的样子。 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颜泽给他发的微信，笑了一下，回了两个字：晚安。 车没到十分钟就来了，江城上了车，却没看到他身后树影里站着一个人。颜泽还是醉醺醺的，可他能认出江城来。刚才两人走的时候，他就偷偷跟了下来，这会儿被不冷风一吹，动了个哆嗦，稍微能灵醒点了，默默地看着江城上了车。 好巧不巧的，后面又跟着一辆空车。颜泽伸手就把车拦下来，上车后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说道：“师傅，跟着前面那辆。” 颜向林一路开到了郑易池宿舍楼下，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回头看后座上趴着睡着了的小朋友。 小朋友睡得很熟，脸蛋红扑扑的，身子一起一伏，可爱极了。颜向林伸手往后，捏了捏他的脸蛋，热乎乎的，忍不住多捏了两把。 “小池？”他叫。 郑易池翻了个身，哼哼唧唧。 颜向林继续揩油，在腰上又捏了一把：“小池，到家了。” 估计是戳到了小朋友的痒痒肉，身子一弹，迷迷糊糊的醒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颜向林，显然是酒还没醒，爬起来攥住了颜向林那根手指，牢牢地攥在手心。郑易池歪着脑袋，打了个小哈欠：“困。” 颜向林心痒得不行，不想放人走，又心疼他困，笑着哄道：“困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郑易池脑袋瓜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红了一片，攥着郑易池的那根手指不撒手，摇了摇头：“你、你还没说喜欢我呢。” 颜向林一愣。 第二十一章 “你、你还没说喜欢我呢。” 颜向林一愣。 郑易池抱住他的胳膊：“我喜欢你呀……” 颜向林定定地看着郑易池，觉得胸膛里突突跳动，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字。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小池，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朋友很乖地点了点头：“知道的呀。” 他抱着他的手臂：“你是哥哥。” 又打了个哈欠：“喜欢的呀。” 颜向林实在是忍不住，就隔着座椅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小池，我是向林哥。” “向林哥。”郑易池晕晕乎乎的，眼皮子不停地往下砸，“好困啊。” 颜向林哭笑不得：“小坏蛋，带上去睡觉！” 他一路半抱着郑易池把人带上了楼，他还记得郑易池是住在多少层。颜向林差不多忘了郑易池还有个室友，因此开门见到另一个少年惊愕的眼神时，也愣了一下，随即把郑易池从怀里抱出来：“他喝醉了，你是他室友吗？你照顾他一下。” 喝醉的郑易池一反平日胆小的性子，反倒蹭着颜向林不肯撒手。 颜向林有些尴尬，还没来及把郑易池推开，怀里的人就被抢了过去。 对面的少年有敌意而谨慎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庞先生吧？小池他平时不会喝成这样，你对他做了什么？” 颜向林一头雾水，还没说话，又被少年打断：“我警告你，转告他前男友，小池已经彻底跟他撇干净关系了，你以后别来招惹他！是个男人就断干净，别干这种让人不齿的事儿！” 颜向林这下明白了，少年是把他当做郑易池的前男友的哥们了，看来这种事儿以前肯定还有过。思及如此，他皱了皱眉。 “我不是庞先生，我姓颜，是小池的朋友。”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显然有种认错人的尴尬：“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以为……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吧！那谢谢你今天送他回来啊，他醒了我会跟他说的。” “你是他室友，我不想瞒你，我在追他。”看出这孩子心思单纯，不坏，他干脆开门见山，“我不知道他对我……但我挺喜欢他的。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见，认识一下吧，我叫颜向林。” 对面的人愕然了一下，也伸出了手：“方旭阳，跟他做室友一年了。颜……先生，今天太晚了……” 颜向林大方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好好照顾他。我们以后有时间见……关于他的前任，他一直不肯跟我说起来，心里可能有疙瘩，如果可能的话，以后希望你帮我一把。” 少年冲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对他还带着警惕和不信任，娿也礼貌地点了下头：“好，我们再说吧，再见。” “再见。” 另一头，江城已经到了家。 后面晃晃悠悠的，另一辆出租车也停下来了。 颜泽看着打表机的金额，二十三元。 他把裤兜里的二十塞给司机，又摸遍了前后口袋，摸出一枚钢镚来，再没更多了。 他晃晃悠悠下了车，司机愣了，连忙摇下窗子喊，连叫了两声都没反应，骂了句粗：“说你哪！钱不够哪！没钱做什么车！” 江城大老远就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两人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上了眼。 江城愣了，怀疑自己的眼花了，慢悠悠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那你又怎么在这？”颜泽冷笑。 江城掏出五块钱丢给司机：“不用找了。” 牵着颜泽往回走：“不是把你送楼上了吗？” “哦？那你不是该在天津吗？” 进了电梯，颜泽一把甩掉他的手。 江城皱眉：“你又发什么脾气？” 颜泽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哼哼。江城把他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颜泽于是就乖乖靠着，也没再顶嘴挣扎。等电梯门开，就这么一路被江城领回了家。 江城搓了搓他冰凉的手和耳朵，让人坐下，给他拖鞋，发现颜泽竟然连袜子也没穿。叹了口气，甩给他拖鞋：“说吧，跟我回来干什么？” “我问你，你从天津赶回来，跟我哥腻歪在一起干什么？”颜泽晃晃悠悠指着江城的鼻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靠近我哥？” “呵呵，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亲的。”江城自诽，一边拉着颜泽往屋里走，把空调都开开，“你哥还让我别靠近你呢。” 颜泽晕晕乎乎的，打了个酒嗝：“那不一样，我……我们不是，我以为我们都达成共识了！” “达成什么共识？”江城把人拉到床上坐着，到厨房给人倒了杯热水，“喝掉。” 颜泽很乖地咕噜咕噜喝掉了，坚持不懈地追问：“这……这倒要问你了，王八蛋！” 江城摇了摇头，把人放倒，给盖上被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没胡说！”颜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扯着江城的手腕一个翻身，天地颠倒，整个人骑在仰躺的江城身上，凉兮兮的手掌按着他温热的胸膛，“今天就来把话说清楚！” 第二天颜泽从床上爬起来时，头昏脑涨。 昨天晚上他喝多了，前面全都不记得，只有从一路跟着江城回来后的零散记忆。 “你说吧。”江城昨天任他按在身下，满脸坦荡荡，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借着酒劲儿，恶向胆边生，一手掐住了人的脖子：“你不就需要个伴儿吗？我陪你，反正我和我哥也长得像。只要你以后别去缠着我哥！” 江城不动声色地打量颜泽。他的确和颜向林有四五分像，两人一看就是兄弟，可气质却是迥然不同的。对颜向林，江城和他的关系只可能是哥们，压根不能有别的什么，至于对颜泽…… “我说什么你都听？” “只要不让我烧杀掠抢奸。” 江城低声笑起来，伸手摩挲他醉酒的侧脸：“你知道伴儿的意思吗？” “我知道。” “好，成交。”江城收回手。 颜泽却捉住了他的手，按在床上，十指相交，慢慢俯下身去。他从上而下小心翼翼地亲吻江城的嘴唇，试探地伸出舌尖探进去。很奇怪的，以前不敢想象和男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而现在却丝毫没有反感。 江城很配合地张开嘴唇，缠住颜泽的舌尖，吮吸他的嘴唇。颜泽很快就被江城的挑逗弄得气喘吁吁，失去了掌控力。 再后来—— 颜泽捂着脸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钟表指向十点，太阳穴突突跳着发疼。 昨天脑子一热与江城交换了荒谬的条件后，后来就那么昏昏沉沉给睡了过去，后面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掀开被子，身上没有□□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套着宽大的睡裤。他想这睡裤八成是江城的，有点不适应地脱下，却到处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目光扫到床头被人体贴冲着电的手机，脑子里一白。昨天根本就没和哥哥说一声跑出来，现在要怎么交代？ 他慌忙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然后愣住了。 昨晚十二点左右，“自己”给颜向林发了一条微信：“我今晚住我女朋友家了，不回去了。” 颜向林回了他一个微笑的表情：“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颜泽攥着手机，恨不得捏爆：“江！城！” 江城大约是又是，并不在家，桌上给他留了早餐，还有一把钥匙和零钱。 颜泽看到钥匙的时候一愣，知道昨晚说的话是覆水难收了。想一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以后不让他跟哥哥在一起，这点牺牲也是他本来就有的觉悟。 他在洗衣房找到自己烘干的衣服，也来不及吃饭，拿了钥匙锁了门就离开了。 颜泽给郑易池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在家啊？”郑易池听起来也刚起来，声音迷迷糊糊。 “你昨晚没事吧？我喝多了，对不起。”颜泽松了口气。 “没事，室友说好像是你哥哥把我送回来的，替我谢谢他啦。”郑易池的声音轻轻的。 “哦，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颜泽没有太在意，心里却疑虑，难道他们昨天在酒吧看到他们俩的？ 颜向林不在家，颜泽因为脑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结果这一下就睡到了晚上七八点，颜向林还是没回来。他打来电话，告诉弟弟公司临时有个要接的项目，非常赶，事出有因，所以周末要去外地一趟加班，告诉颜泽就不会来了。 颜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哼哼，觉得自己是病了。 第二十二章 颜泽已经一整天没吃饭，可到晚上，依旧一点胃口也没有。找了温度计量了一下，二十八度多，果然是发烧了。 想着如论如何叫点外卖，一打开微信有五六条消息，都是江城的。他给江城回了一条，江城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 “你哥出差去了？” 颜泽哼哼了两声：“你还挺关注的嘛。” 江城在那边笑起来：“你还记得昨天自己说的话？” “当然记得，你可别反悔。”颜泽有气无力道。 他挂了电话，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他搭上湿毛巾，为他擦身子，又为了量体温。 颜泽总是半睡半醒的，不踏实，最后被弄得发的不行，一腿蹬出去，结果被人攥在手里，顺势脱了袜子塞回被窝。 凌晨三点，颜泽发了一身汗，浑身黏糊糊得难受。睁开眼，见到身边睡了个人，又惊出一身冷汗。 江城的侧脸安静而轮廓分明，不笑时威慑，令人觉着性凉，笑时又总是懒洋洋的。此刻他一般脸剖白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柔和。 颜泽动了动手指，发现整个人是半蜷在江城怀里的。刚挪了挪身子，面前的人就醒了，微微眯起眼：“醒了？” 颜泽又僵着不动了，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声音沙哑地问：“你怎么在我家？” “你没锁门。”江城探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我电话里听着你声音不对，后来也不接电话，就来看看。” 不知怎么的，颜泽就是想起小时候，父母出差，他生病了，颜向林翻箱倒柜地给他找药吃。父母是做生意的人，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家里两个孩子，所以就更努力工作，加班，忙。颜向林不像江城，他不会照顾人。于是颜向林就像现在的江城一样，把他搂在怀里，后来他烧着烧着就好了。 恍恍惚惚的，眼前的场景和十几年前的场景重合，他往这个怀抱里钻了钻，舒服地叹息：“哥。” 微凉的唇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 颜泽这一睡就踏实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才醒。江城已经起来，给颜泽准备了粥。这会儿见颜泽醒了，就让他先去洗洗澡，换套干净的衣服，过去喝粥。 颜泽一边喝就一边瞄他，心中有微妙的种子在角落里暗生滋长。 他刚洗完澡，还露出一截洁白湿润的踝，捧着粥的碗在手里发热发烫，连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江城坐在对面，正给他剥一个橘子，也不知道是否剥得太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颜泽的目光。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竟也不觉得尴尬。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7节 上午十点钟，颜泽穿着一身浅色睡衣，蜷腿抱膝坐在沙发的这端。另一端江城随意仰头坐着，看着天花板，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背。 秒针滴滴答答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出去走走？ 走吧。 颜泽家附近不算繁华，但十分便利，没有商城，但小的商店，步行街，大排档一应俱全，甚至走两条街还有一所初中，不论早中晚都能看到穿着洁白校服的少年少女。顺着街道往下坡走，影影绰绰的树影前就有一道河坝，夜晚能看到两三个烤肉摊，卡拉ok，霓虹辉煌地映在水里。 江城和颜泽现在就沿着那条河坝往前走，虽是冬天，吹来的风已经不再那么凛冽，三月份了，乍暖还寒的天，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倒春寒，那时候满河坝边的柳絮飞舞，这地方就会成约会圣地。 江城安静地听着颜泽讲，听他说小时候见他哥就在这地方被女孩子表白过，后来他就蹦出来，撒泼，捣乱，胡来，把女孩子吓跑。因为父母的原因，从小照顾他的就只有颜向林，所以他对颜向林格外依赖，占有欲也格外的强。 “我哥那时也不知道，我爱抢他东西，他就躲起来哭。有一次还被我撞见，我说他一个男孩子还哭，丢人。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我哥在我面前掉眼泪。”颜泽望着远处河坝中的水在日光下的粼粼波光，有些出神。 “那你小时候真挺气人，我要是你哥，得把你吊起来打。”江城垂下眼微微一笑。 颜泽渐渐停下脚步，扒着栏杆，身子往后倾：“是啊，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打小潜意识里，哥哥就应该一心一意对着我，全部心思和喜欢都放在我身上。因此看到他对别的什么感兴趣，不论是人，事，物，我都觉得那些旁杂会瓜分他对我的注意。” “你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吃亏。”江城说。 “我知道。”颜泽这次却没有脾气，依旧望着远处出神，“所以有时候在想，幸好他是我哥，不是别的什么人，否则论是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弟弟吧？后来他虽没跟我提起过，但我知道，他渐渐知道我在想什么。” “所以更宠着你？”江城也走上前去，一手支撑着栏杆，“这已经不是宠了，是溺。可是颜泽，他可以纵你，你总有一天，还是要脱离他的范围独自活着。” 颜泽摇了摇头：“他不会不要我的。” “别傻了。”江城侧过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当你哥哥真的爱上什么人的时候，你是一定抢不走的。他会有自己的恋人，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家庭。” 颜泽也在看他，目光变得干涩，复杂。 “而你也是。”江城说。 两人僵持着相互沉默着，像一场无形的拔河。 忽然传来噗通一声，有什么落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颜泽吓了一跳，转过头就见到对面河坝的斜坡草坪上有两三个少女互相推搡叫闹，发出夸张的惊呼。 起初他只当是初中生玩闹，往水里扔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水里腾着水花，并且越飘越远离草坪。好像是一个……人？ 颜泽用胳膊顶了顶江城：“喂，喂，你看对面是怎么回事？” 江城眯着眼，也看不大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挺直了脊背：“有人落水了！” 身边风一阵的，颜泽已经没了人影。再一看，人已经冲了出去，前面几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座桥。颜泽冲上桥，几乎百米冲刺地速度往另一面的河坝跑，江城只愣了一下，立马追上去。 颜泽没等跑到对岸，在快跑到桥头时就脱了外套，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 从上面到水面至少还有七八米的高度，江城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下意识大吼一声颜泽，跑过去探出头，就见颜泽已从水里冒出头，像一尾灵活的鱼一样往落水人的那头钻去。 江城跳出嗓子眼的心顿时装回去一半。 颜泽的水性很好，这是小时候他和他哥在这里练出来的。那时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也没有石桥和公园，这里就是普普通通的河坝，水清见底。 他三两下就游到了那人身边，一手捉住他的肩膀，一手高高抬起他的下巴勾住，让他不会呛水，然后慢悠悠地踩水托着他一点一点地往回游。 被他捞起来的人已经昏迷，露出水面时挣扎着呼吸了一口气，就又没了动静。 颜泽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初春的水多冷，而是害怕。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人拖上岸的，只记得一上来江城就拿他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把他裹了个严实，而他则一声不吭地压着对方的胸口，给对方做复苏。 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醒，颜泽紧忙让江城叫救护车，江城说，已经叫过了。在他看到颜泽跳进去时，就已经叫了救护车。 试探到那人还有鼻息，颜泽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手脚冰凉。被风一吹，他才感到刺骨的寒意。水面还有些碎冰没有融化，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刚才在水里抽筋，或者被冻得手脚划拉不开，现在会是怎样的结果。 江城紧紧地抱住他，一边在他耳朵上拧了一下：“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颜泽惊诧地回头，一瞬间对上了江城在他身后同样惊诧的眼睛。 颜泽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骂脏话。” “还有心情开玩笑？”江城浑身都是低气压。 周围的人群渐渐围过来，远处也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此刻，反倒是江城和颜泽，被挤出了包围范围，湿淋淋地窝在一块儿。 颜泽心里忽然有一种疯狂的想法。 他偷偷在衣服下面按住了江城的手，牢牢的。 “喂，我说，既然昨天的话都是生效的，我们同居吧？” 江城瞪大眼睛，几乎有些愤怒地看着眼前想什么来什么的人。 初夏的温度还带着料峭的寒气，柳絮纷纷扬扬从水的对岸被吹来，弥散在空中，令人有种莫名不真实的感觉。两个人一个湿淋淋一个完好地站在河坝边上的草坪上。颜泽的眼睛黑白分明，专注地看着他，却又不禁因风打了个哆嗦。 “我们同居吧。反正我都已经代替我哥了，我要监督你说话算不算数。”厚厚的外套下，他冰冷而湿淋淋的手紧紧捉住江城干燥温暖的手掌，“你说呢？” 第二十三章 颜泽和江城道别后就往楼上走，江城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往上走。 颜泽回过头：“你怎么还跟着。” “拿行李。”江城说。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颜泽被他的眼神看得面皮发热：“你也太行动派了。” 江城从他手里抽出钥匙，毫不在意地打开门：“明后天我就忙了，你要有什么收拾的，需要帮忙搬的就趁现在，一次性挪过去。” “你可真是心宽。”颜泽湿淋淋地回去先洗了个澡，热乎乎地出来，又换了一套舒服的衣服，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并不多，不爱买太多的零碎日常品，就算有也都是跟程序和电脑机械有关的，这些没有带走的必要，也不是不回来了，于是就只剩下收拾干净的衣物，鞋子。 “你哥哥那边打算怎么说？”江城看他东西不多，就靠在门框上点着根。 “家里禁止吸烟。”颜泽走过去就把烟掐了，又回去撅着屁股收拾东西，“我就说，住我女朋友家。” 江城被他逗乐了，靠在门框上抖着肩膀笑，目光若有若无地随着颜泽弯腰时露出的腰身，臀部流连，最后伸了个懒腰，打算到外面等他。 颜泽出神地一边收拾着一件毛衫，一边直起身来：“你说，今天下午那个人，他家里人究竟为什么不来看他？我们把他送进医院，医生说他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是不想活了。该不会人家本来就想自杀，被我给救了吧？” 江城就走过去点点他的脑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已经把他安排妥当，简单的医药费也垫了，就当行善积德，其他的，别想那么多。” 颜泽点了点头，把最后一点衣物一股脑塞到箱子里。 两人下午就直接回了江城家。 江城这天没什么工作，也不用去公司，穿着休闲宽松的居家服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虽是木地板，用的却是地热，踩上去暖融融也不会打滑，很舒服。 颜泽是很喜欢江城家的格调，自然，放松，随意，就像江城本人一样。可其实仔细打眼看去，处处又低调地奢华着，比如门口随意摆着两个玉样的松鼠兔子，用的上好的料子，又是专门找人雕的，价格一定不菲。可房子里处处点缀的这些，若不是仔细去看，又会认为不过普通的物件，很难发现真正的价值。 就凭这样的品味格调，真是一个经理就能有的吗？ 颜泽很疑惑。 但他疑惑得有限，因为江城难得很感兴趣地拉着他介绍这里介绍那里，最后把他领进房间，敲了敲墙壁：“我就在隔壁。” 又拉着他走到阳台上，玻璃推拉门拉开，外面是连成一体的长阳台，将两个房间从外面连在了一起。 “外面的阳台是连着的。”江城又说。 颜泽就笑了，手指在他掌心刮了刮：“这是要效仿罗密欧与朱丽叶？” 江城被他撩起了兴致，扬扬眉毛，转过身暧昧地低头看他，两人距离极近。颜泽就感觉他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眼睛离自己的眼睛只有一指的距离，胸膛摩擦在一起。 “那谁是朱丽叶，谁是罗密欧？”江城放低了声音，低沉沙哑。 颜泽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心跳变得异常快。 他大着胆子双手勾住江城的脖子，气馁地发现这家伙几乎比他高半个头，心虚地撇开目光：“我哥和你在一起时，是怎样的？” 江城又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忽然整个人一弯腰，托着颜泽的大腿和屁股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颜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两腿缠住了江城的身子，被江城一个转身直接放在栏杆上。 他背对阳台外面的城市，被江城从正面扶稳，这时候他就比江城高，低下头来就能碰到他的鼻尖。 于是他真的低下头，耳边的短发垂下来，江城顺势捏住了他的鼻子：“我说，你究竟想要我们是什么样的？朋友，情敌，长辈，上司和下属，还是……情人？” 颜泽小声嘟囔了一句“情人”，耳朵尖都红透了。 江城于是笑，摸了摸他的耳朵，脖子，愉悦地说：“那从练习接吻开始，好不好？” 颜泽低头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身后的夕阳缓慢地收起最后一束光芒，火红沉入地平线。 江城闭着眼睛，专注而小心地吻颜泽。 这还是颜泽第一次见到江城专注闭着眼接吻的神色，没有任何掠夺性，也不是试探，或者互相之间的较量，安抚。 不是的，哪种都不是。 明明之前已经接吻过好几次，但这一次却让颜泽真正面红耳赤，呼吸不过来，觉得他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无法抗拒的引力。诱导着他，吸引着他，沉迷着他。 颜泽伸出舌尖与他碰了碰，对方立马得寸进尺起来，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深深地探进去，舔舐过他的牙齿，舌根，然后故意似的将他逼得无路可退，叼着嘴唇轻轻笑起来。 颜泽伸手搂住江城的脖子，有些沉迷地抱紧了，也更深更投入地探索，吮吻他的舌尖。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样的感觉竟是一点也不厌烦的，甚至连敷衍都敷衍不起来。 那瞬间，他竟生出了唇齿相依的感觉。 夜风吹来，微微掀起他们的额发，却吹不散两人身上的燥热。 江城的手不动声色地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因为颜泽坐得比较高的缘故，他的手更是游刃有余，忽轻忽重，忽慢忽快地在他的腰凹，背脊，小腹流连。 颜泽被他摸得心猿意马，微微放开嘴唇，倒吸一口气：“别……” 江城的手依旧往上，他一手托着颜泽的背，让他无法逃脱，衣衫里的手已经摸到胸前的凸起，忽然抠了下，然后轻轻一拧。 颜泽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整个脊背都抽紧了。江城的手又滑下来，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探进他宽松的家居裤里，一下就握住了颜泽的□□。 颜泽惊呼一声，吓得差点从阳台上掉下去，觉得连坐都坐不稳了，江城的手却有力稳固地托着他，不让他往后倾倒丝毫。与此同时，不再给他喘息的时间，煽情地上下撸动手里半软半硬的□□，自然得如同自渎。 颜泽在这方面向来不贪心，因此忽然落在别人手里就变得格外敏感，整个人都像被把控着，不自觉颤抖，绷紧。 他一手拼命掐着江城的胳膊：“你放开我！” 江城于是抬起头又吻了吻他的嘴唇：“你讨厌吗？” 颜泽说不出话来，因为江城手上的动作忽然加快，忽重忽轻恰到好处，几下就让颜泽神魂都丢了，茫然地眯着眼看他，身体还是紧绷着，却已经不再抗拒了。 最后快到极限时，江城的拇指不知无意还是故意地擦过他的铃口，颜泽整个人一抖，就泄在了他手里。 江城伸出手在颜泽面前晃了晃，上面还挂着他的东西。 颜泽简直想给他一巴掌，真不知这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也顾不得下腹的脏污，不顾阻拦地从栏杆上跳下来，拉着江城到洗手间就是一顿冲。 江城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垂着眼睛看他，任颜泽拉着自己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个不停，这时候他只觉得，颜泽整个人都热腾腾冒着热气儿的。 颜泽脑袋显然不如江城冷静，虽然刚才那刻的确意乱情迷，可回过神来想，那是个男人，还是个比他大很多的男人，竟然就这么射在男人手里，就算之前有心理建设，猛地来这么一下，也有些接受不了。 “你自己洗！”颜泽扔开他的手，“我今天好累，要去泡个澡！” 说着气冲冲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浴池在哪儿？” 江城歪着头微笑，指了指楼上。 颜泽见不得他那样，嘭一声把门摔上了。 江城哈哈大笑。 晚上睡觉，颜泽果然就失眠了，抱着枕头翻来覆去滚来滚去，想到傍晚两人做的事就浑身燥热，心神不安，闹心得不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缓慢地深呼吸了三次，强迫自己平静。 尽管如此，第二天起来时他还是顶着一副黑眼圈，脸色不善地和江城共用早餐。与他相反，江城看起来却神采奕奕，很有精神气儿，尤其西装和头发梳好，又是人帅多金不缺爱的男人，看得颜泽恨不得上去□□一番，让他看上去也多少狼狈些。 不管怎样，总的来说公事私事都了了，颜泽心里还是很痛快的。今天他比往常早了十几分钟到公司，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一切都能重头好好来。 心神安宁下来，他就开始想前两天的事。虽说和公司还有江城之间的误会都解除了，可有些地方还是想不明白。 譬如，究竟是谁把他要要参加那个谈资的事丢出矛头的呢？ 他明着问了黎莉一次，暗着也问了一次，两次都没问出什么答案来，可也不算是没收获，至少他确定这人就是公司里的。那么平日认识他并且和他说过话的，来来回回也就策划部的几个人。 颜泽忽然就想起那天江城约他出去，当时他把手机落在洗手间，后来还是祁阳给他的事。 会是祁阳吗？ 颜泽甩了甩脑袋。祁阳虽是个有些拐弯抹角的人，但平日看上去挺通情理，和他关系也不错，没必要为难他这个实习生。 可是不是他，又会是谁？ 颜泽就此对祁阳多了个心眼。 第二十四章 下班的时候，他出去帮黎莉取文件，刚好就听到走廊里断断续续的通话，因为声音熟悉，他又在等电梯，听得透彻。 祁阳换了一种和往日里完全不同的不耐烦的口吻：“你走吧，算我求你了，成吗？你说你再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贱不贱啊？” 颜泽的心慢慢沉下去。 “我不会下去的，有本事你就自己上来，自己进来找我。”祁阳的冷冰冰的，“你说我劝你多少次，你怎么就是不死心，非要我把话说绝，把事儿做绝了是不是？”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祁阳似乎是听到声音，快步走出来，看到在电梯门口的颜泽一愣。颜泽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山的一瞬间，他看到祁阳有些复杂的神色。 到了楼下，取了件，颜泽心里更乱了。看来他对祁阳的了解根本不算了解。祁阳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就在要转身上楼时，余光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颜泽一愣，慌忙定睛看去。待看清了，他迈开步子就跑了过去。 广场的台阶下，肖茵缩着脖子，似乎冻得狠了，鼻尖都是红的，裹着橘红色的羽绒服，远远看去竟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肖茵！”颜泽一把捉住了她，吓得肖茵转头一看，眼里瞬间满是惊慌，下意识就挣扎起来。 “你别怕，别怕！”颜泽一边安抚她，松开了手，“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忽然消失不见，去了哪里，怎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我家里出了点事。”肖茵目光闪躲，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可毕竟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颜泽光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却见她还是撑着把谎话说下去，“我刚好从这路过，想着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 她犹豫说话时，电光火石之间，颜泽忽然就把她和之前祁阳的电话串到了一起，隐约摸到了点头绪。 “你别怕，我是真心问你。我想着，想着之前咱俩也算交心吧，你的事儿我不会跟别人说，而且我也有点头绪，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帮你。”颜泽鼓起勇气，“你告诉我，是不是和祁阳有关系？” 他这话一出，肖茵瞪大了眼看向他，眼眶迅速就红了。 颜泽就知道这事儿是被自己说中了。 “你等着。”他拍了拍肖茵的肩膀，“我这就下班了，我接你去吃个饭。” 肖茵犹豫了一下，却挣扎着往后退了一步：“不，没关系的，我真的就只是回来看一眼。” “肖茵。”颜泽无奈地看着他。 “谢谢你，真的，但是我没事，我也没有心理准备说出我自己的事，我只是回来看看……”她说。 颜泽看了她半天，最后叹了声气，从口袋里掏出作废的收据和一支笔，飞快写下自己的号码：“那希望真的是一切都好，如果需要，我是说，万一需要呢？” 肖茵盯着他手里的纸条看了一会儿，接过去，笑了：“谢了啊，小王子。” 颜泽回到家时一直心不在焉，江城是发现的。 江城到厨房给两人煮茶，满客厅得都是香气，不知不觉就让颜泽放松下来，迷迷糊糊蹲在沙发上听着耳边的新闻重播，就要睡着。 这个时候，颜向林的电话却□□来的。 颜泽一看到来电人时，登时一个机灵就醒透了，光着脚跑到厨房去给江城看了一眼：“怎么办？” 江城就配合着随意地看了一眼：“不是说女朋友家吗？” “我哥要女朋友听电话怎么办？” “你听我像吗？”江城于是掐起嗓子学了声。 颜泽一脸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你就说，女朋友累着了，正睡着。”江城依旧低头专心泡茶。 “去，没个正形！”颜泽蹬了他一脚，跑开了。 电话那头，颜向林果然开始拷问了：“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就，我不就最近实习吗？就认识了呗。”颜泽断断续续道。 “那你动作还挺快的，三个月不到就住人家家去了。”颜向林声音平静，明显得不想拆穿。 颜泽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真的啊，成熟的职场姑娘嘛！” 颜向林那会儿静了片刻，似乎是叹了声气：“小泽啊，按理说你这个年纪了，已经成人很久了，我不应该再处处管着你。但你做事偶尔还是不成熟，小孩子心性，尤其和人相处偶尔浑身是刺，又意气用事，我有时候是真担心。” 颜泽耷拉着脑袋，就像个挨训的小孩站在电视柜前，无心看满屏幕的花花绿绿：“哦，哥，我没有那么夸张吧？” “你去哪儿其实都是自由的，也别总把自己当个小孩子，还学会撒谎了。不想说，就不说，但是别闹出大事儿来就行，知道吗？”颜向林在那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颜泽觉得心里柔软的地方就像被人戳了戳似的，抱着手机盘腿坐在沙发上：“知道啦。” “嗯，你也别在外面玩太野了，记得回家，不管是我这里还是爸妈那里，都要经常回来，知道吗？”颜向林说着说着还感叹一句，“弟弟大了果然留不住。” 颜泽就咯咯笑了：“你小时候不是总想赶我走，我不在，就没人抢你东西了。” “是啊，小时候我真是恨得心痒痒，简直想趁爸妈不在家把你扔掉。”那头颜向林也笑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还挺有归属感的。” 颜泽也在电话这头轻声笑起来。 “行了，我要工作了，先不和你说了，挂了。” “哥？” “嗯？” “我想你了。” “去！” 挂了电话后，颜泽在沙发上蜷着腿幸福地打滚，滚来滚去，觉得白天里那些郁闷登时都烟消云散了。 不知什么时候端着茶坐在他身边的江城就斜眼看着他滚来滚去，看准时机，深处狼爪，一把按住肚皮。 颜泽吓了一跳，被江城按着肚皮抓，痒痒得不行，哈哈笑着蹬腿踹人，结果又被住脚踝刮脚心。 这下可忍不住了，一脚蹬出去差点没把江城茶杯蹬翻。 “心情好点了？”江城问。 “我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 “跟便秘多年不治又得了痔疮一样。” “你就不能有文明点的比喻！”颜泽抱怨着爬起来，靠在他身边窝着，盯着花花绿绿的广告屏幕，“我今天在公司楼下见着肖茵了，我有点猜到当初的事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敢乱猜。和我平日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同事，我怀疑那次我的事也是他捅出来的，他看了我的手机。” 江城“嗯”了一声，倾身把另一杯茶塞到颜泽怀里：“那你打算怎么办？” 颜泽歪过头：“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江城说，“什么也不干。” 颜泽皱起了眉。 江城见了，伸两指那他眉头的褶子推平了，又嘣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别总想这些个，明天，我也有一个惊喜给你。” “惊喜？”颜泽捂着脑门来了兴致，“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江城笑着放下茶杯。 第二天，颜泽起得晚了，胡乱抹了两口早餐，还是江城给他擦了擦嘴角，他随意抓了抓头发，就匆匆出门了。 到公司时还是晚了五分钟，没想到今天策划部却出了一件大事。由于总公司为新拉到投资的项目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这桩大单子就落在了份策划部的头上。是一个手游的全权策划到出品监督，全部由分公司完成，不需要给总部的任何人过目。 所以从一大清早，黎莉就把策划部的所有人都召在一起，探讨这件事的重要。 有人打趣黎莉：“莉姐，你不就是总公司的人嘛？反正现在咱都知道，自从上次你成功到外地洽谈了投资案之后，总公司那边相当看好啊！” 黎莉淡淡笑了一下：“你们也别太得意，总公司这次还是有派人来的，作为监督，顺便对我们策划部进行培训和评估，你们每个人都会有档案，所以别掉以轻心。” “谁啊？”底下的人七嘴八舌问起来。 黎莉目光撇到会议室外的玻璃窗，笑了一下，走过去拉开了玻璃门：“总公司那边的策划部经理，江城。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将会暂时取代我的位置，监督你们。” 颜泽正喝水，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差点被呛住，一脸见了鬼地盯着玻璃门。 江城浅灰色的西服裁剪得和衬贴服，腰线和肩线勾勒得削立而有型，头发梳在耳边固定好，整个人干练中带着股随意，于是举手投足更透露自然的自信。 颜泽瞪大了眼，心想这个人帅多金的上司昨天还跟他窝在沙发上，抠他脚心，还威胁他不听话就抠他肚脐眼！ 江城似笑非笑，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扫过颜泽：“大家好，我是总公司来的部门经理，江城。” 第二十五章 江城虽只是代理领导，但怎么说在行业和公司里都算名人，晚上策划组干脆为他接风洗尘，一起去吃烤肉。 整个组大约十二三人，刚开始和江城凑一起还有些拘谨，等酒喝开了都随意起来，甚至拉着江城灌酒。 “江江江……江经理！我敬你一杯！”有人醉的东倒西歪还是要去敬酒，“嗨，你挡什么，不够意思啊？今天大家说要尽兴，不能败兴而归！” 旁边挡酒的同事笑着接过去干了：“拉倒吧你！瞅瞅你这样，明早一醒准后悔，小心江经理给你小鞋穿！” “江还是老的辣！”有人起哄。 “说啥呢，哎就你！说谁老啊，明天你也完蛋，哈哈哈哈！” 颜泽坐在江城的对面，一边喝酒一边看江城笑得默不作声，张弛有度，话不多，偶尔插一句话进去，引得大家捧腹大笑。他也跟着笑，锋俊的眉梢抖动，幽默风趣，俊朗年轻，这样的人周围总是围着不少女人。 策划组满共才三四个姑娘，这时候都恨不得坐在江城旁边的是自己，眼神时不时就往过瞟，还要强行插话。 颜泽心里翻了个白眼，道：老狐狸。 正盯着就有个姑娘上前敬酒：“没想到这次总公司给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们还担心把控不住，你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颜泽听得出这话里亲近暧昧的意思，瞥了一眼江城，仍旧见他不温不火地笑着，把酒杯重重磕了一下。 江城的眼神就投了过来，探究的，隐晦的。 祁阳就坐在颜泽旁边，此刻就轻轻推了推颜泽，问道：“听说江总和我们的小实习生还认识，小颜，怎么这么见生，不去敬一杯？” 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下。谁都知道前一阵颜泽满天飞的流言，虽然后来澄清并被压住了，此刻却也多少有些尴尬。 江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祁阳，冲颜泽点了点头笑：“你哥哥最近还好吗？我很久没见他了。” 颜泽脑袋上的青筋跳了跳。 “好得很。”他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来，又看到江城旁边的女人快贴到他怀里去了，心里一声冷笑，起身，“不好意思啊，我去下洗手间。” 江城笑着往后一靠，假装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人，于是酒水就洒了一身。 旁边的女人惊呼一声，要帮他擦，江城笑着格开了：“没事，我也去清理一下。” 颜泽觉得自己喝的有点头昏脑涨。 不知怎么的，自从认识江城以后，自己似乎就总是在喝醉。再这么下去，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早早就得肝癌英年早逝。 趴在洗手间的水台上，他捧起两把水洗了洗脸，抬起头就从玻璃上看到靠在后面墙壁上的江城。他手里拗着弄脏的西装外套，此刻衬衫勾勒出修长结实的身材，袖子干练地卷到肘部，露出一截手臂来。 颜泽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江城走过去，从后面将两手撑在颜泽两侧，就像从后面抱着他。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接，颜泽说道：“还真是惊喜，不过抱歉啊，有惊无喜。” “是吗，我可是挺喜的，你惊我喜，不就是惊喜？”江城笑，微微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颜泽，“不能喝酒别喝那么多，伤肝。” “又不是你的肝。”颜泽不耐烦。 “是我的心肝啊。”江城无辜道。 颜泽沉默了一下：“好恶心。” 江城哈哈大笑起来，放开了他：“你们同事还真挺能闹，看这仗势一时半会儿散不了，我打算撤了，你呢？” 颜泽挑了挑眉：“放心，我装酒闹是一绝。” 江城勾起笑。 洗手间外面，祁阳听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掐灭了烟，深深吐出一口气，回去到自己的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冲所有人笑了笑。 江城出来时一身湿淋淋的，身上还挂着颜泽，拼命地呼喊乱叫，恪尽职守地发酒疯，但又恰到好处。 众人一看这情况都是愣了，江城无奈地笑了笑：“你们这位酒量实在不怎么好啊，差点睡在厕所里。” “是啊，他跟我们出去也很少见喝酒，今天也是放开了。”祁阳笑得不动声色。 江城点了点头：“今天也差不多了，我晚上还有文件要处理，我就想跟你们告辞了。这家伙的哥哥我认识，我顺便把他送回去。” 合情合理，所有人都应声说好，有姑娘还关切地问两句江城喝酒驾车有没有关系。 “我没事，只喝了一点而已。” 江城走前付了账，扛着颜泽刚走到外面，冷风一吹，颜泽就清醒了过来，从江城身上爬起来，拍拍皱了的衬衫。 与此同时，祁阳也站起身跟同事道别，说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回去，不能太晚。然后在众人的吁唏中离开。 他看到江城带着颜泽上了车，稍后，他也走出门开动了自己的车，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 这一路花了近二十分钟，最后停在一处高级公寓下面，祁阳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里的地皮不会便宜。 两人的车进了地下停车库，轻车熟路得就像自己家。祁阳进不去，就在停车库门口等，然而江城的车开了下去，就再也没上来。 祁阳打开车窗吸烟，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笑了一声，发动车子，在手机里找出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准备拨过去。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给逮住了。 颜泽只是个实习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是江城。如果江城被人知道对自己的下属下手，下场会怎么样不言而喻。 现在，只要他能找到证据…… 就在他拨了号码的一瞬间，他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江城。 祁阳吓了一跳。 他的确偷偷存了江城的号码，可江城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号码？ 祁阳盯了三四秒钟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而在打开短信的那一刻愣住了。短信的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上自己和一个女人姿势亲昵地拥抱在一起，照片拍得很清楚。那个女人看不清面庞，但熟悉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是肖茵。当初他为了把肖茵弄到手使的种种卑劣的手段，从来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觉得没了趣味，就立刻想方设法让这个女人离开。 他正看着那张照片发愣，有一条信息进来：“我知道的，可以更多。” 这回祁阳是真的有点慌了，反射条件地抬头去看那公寓，竟正好看见在十几层高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趴在栏杆上。虽然看不出面容，但他认得出那是江城。 阳台上的人冲他晃了晃手机，回屋了。 颜泽其实确实有点醉的。 只是在外面拗着，不能在大众面前胡来罢了。现在剩下两个人，就开始不爽，窝在沙发上一脸麻木地看电视，眉毛拧得跟谁有深仇大恨似的。 江城关好阳台门，走过去一手随意搭在他身后，坐在他旁边：“傻什么呢？” 说着还勾了一下颜泽的下巴。 颜泽一甩脑袋把脸拧开：“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江城耸肩。 “你明知道——”颜泽憋着气转了个身，半天才继续说，“你明知道前一阵咱俩的事儿闹得整个分公司都知道，现在你还来负责我们组。”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江城无辜地笑。 “不是你决定的？”这回还颜泽愣了。 江城笑道：“是啊，我只是提了个意，上面同意了而已，不是我决定的啊？” 颜泽拿起沙发枕就要去丢他，按住他的脑袋要憋死他等等，见打不过他就开始去抠他肚脐眼。 江城好笑地拽住颜泽的手：“好了，风言风语都过去了，再说这次的案子确实很重要，不亲自监督我不放心。” 颜泽放下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江城真诚道。 “切，你一来整个办公室又不得安宁……”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问，“不对啊，你不是在公司出柜过的吗？为什么我看那一个个姑娘还往你身上贴？” “可能觉得掰直也不是不可能？”江城顺着说。 “没个正形！”颜泽又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神展开？” “那你说？” “我怎么知道。”颜泽觉得有点醉了，胆子也大起来，虽然还是一脸苦大仇深，还是手脚并用慢悠悠地爬到江城怀里，蜷起手脚缩着，畏寒一样地乖乖靠着。 江城是极喜欢颜泽喝醉的时候。 会变得很乖，很听话，一方面还会露出真实的一面，虽说像个刺猬一样到处扎人，但本质上却不会伤人，只是满肚子的牢骚在这种时候才会发出来，并且表现出依赖感。 他的手搭在颜泽后背上，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你们公司那个祁阳……” 江城的话欲言又止。 颜泽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他不对劲了。不过他也不是针对我，我一个实习生也没必要让人记挂着吧，只要离得远一点就好了。” “你还挺留心眼的。”江城笑。 “那是啊，就是心眼不太正，上梁不正下梁歪嘛。”颜泽好心情地调侃。 江城抱着颜泽把他压在沙发上，笑着问：“怎么个上梁下梁法啊？” 颜泽起了逗弄的心思，两腿勾着他的腰把他按向自己：“你猜啊？” 接着就感觉真的有硬物顶着自己。 颜泽这才意识到有点过火了，慌忙从江城身下爬出来，脸烧得厉害：“一身酒气，熏死了，我要去洗澡！” 第二十六章 公司里人尽皆知，江城的领队的效率非常高，只是没人领教过。现如今江城带他们，没想到了花了不到三五日，就让整个团队的人立刻进入了投入的状态。 江城要所有人在月底交上一份内容策划案大纲。 颜泽本只是实习生，江城却让他参与到这次的策划里，颜泽想了想，没有拒绝。 虽说他是做编程和软件设计的，打小玩的个把游戏也不少，自从放开思维后，脑子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发展和宏大的世界观逐一展开，脑洞根本打不住。第一天晚上就兴奋地写出第一部发展的大纲来。 隔天就兴奋地去找江城，江城却宽松地揽着他：“你先别急，看一看华易以往的策划案，分析一下，毕竟你是实习生。” 颜泽不乐意了：“策划不就是开脑洞的嘛，要是被太多的经验内容限制住了，还怎么想出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江城就笑：“经验不会限制住人，在哪一行都一样，再好的能力都无法超越经验范围，这才是限制。” “我只是跟你讲讲想法，后面我自然会撸清楚。”颜泽推开他，自己回了房间。 日子一天天过，颜泽虽和江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再找江城讨论过自己的策划。江城在谈及自己的工作时总会给颜泽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像自己的一切不足都被他尽收眼底，只是他不说。 这种感觉很不好。 头几天兴头来写下的策划案，后来还是被他扔到了废纸堆里。过头刚开始的兴奋劲儿，他发现江城说得对。 自己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横空出世，不顾设定和逻辑。当时虽然觉得不错，过一阵子再看，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写得是什么鬼。 两人就每天在家里只各做各的工作准备，偶尔一起出去放松，晚上一起做饭，然后缩在沙发上讨论点八卦和娱乐。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8节 简直就像和哥哥在一起一样自在…… 颜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甩了甩脑袋，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些。 月底，所有人的策划案大纲都交了上去，有的期待有的忐忑，就像等待审判一样。而江城第二天就打回来一半，第三天又打回去一半，剩下最后几份在第四天也被江城叫去，提了修改意见和缺点。 至此，所有人的策划案几乎都被太监了。 颜泽的策划案是在第一波就被太监的，当时极其不甘心，一晚上通宵检查问题，bug，做了修改，第二天不甘心地递交到江城那里，江城不到下班又给他打了回来。 颜泽卯这劲儿较真一样，周末闭门不出，又大修大改，周一再次递交，这一次江城没有在下班前给他打回来，颜泽还心有庆幸功夫不怕有心人，却不想第二天一早又被打了回来。 这回他不甘心了，气冲冲地拿着策划案，二话不说敲开了江城的办公室。 江城来得早，正在办公室里泡咖啡，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精干的手臂，后背宽阔结实。颜泽愣了一下，站在门口没出声。 明明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还是无法适应工作中的江城和私下那各江城，总觉得落差太大。一个总是懒洋洋的，穿着宽松的居家裤和v领羊毛衫，睡不醒似的在家里趿着拖鞋走来走去，另一个却是亲和中带着无形的威慑，裁身的衬衫勾出结实和充满力量的身体，举手投足都是无法忽视的魅力。 比起来，自己就真的像个毛头小子了，空有一腔孤愤。 颜泽摇了摇脑袋，不愿意自己多想这些。 江城察觉到他来了，抬起头来，一边继续搅拌着咖啡：“有事？” 颜泽把刚才那一股找他理论的冲动按下去，看了眼他手里的咖啡：“我可以也煮一杯吗……老板？” 江城乐了，撑着桌子把拌好奶的咖啡推过去，比了个请，打趣道：“还没到上班时间，老板都叫上了？糖在旁边，你自己放。” 颜泽缩着肩膀走过去：“谁让你一坐办公室变了个人似的。” 江城加大笑容，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看到他怀里抱着的策划案，顺手就抽了过去。 “你的想法和内容很有意思，可是设定上不够完善。设定是基础，就想打地基，如果不做好你的内容再好，框架也撑不起来。”江城翻着手里的策划案，随意停在一页扫了一眼，“比如你最终副本的这个故事，牵扯到玩家可能会选的职业身份，让他们去打不是很尴尬吗？游戏整体的代入感就弱了。” 颜泽似懂非懂，凑过去听江城讲。 江城还是随意翻着，偶尔停在某一页多扫一眼，总能三言两语点出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微不足道的，但颜泽顺着江城的思路去想玩家的立场，发现这些问题果然就会被放大。 “可是这里如果不这样设定，前面的剧情铺垫就作废了啊？”颜泽不禁投入起来。 “那就想办法让逻辑自洽，或□□去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江城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只是个实习生，还是做程序和软件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好个屁啊！”明明是安慰，颜泽却觉得听着更填堵了，“我又不比他们的想法差多少，而且你也觉得有意思！” “你是你硬件技术不行啊？”江城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颜泽没听懂。 “没什么，回去再看看吧。” “哦……”颜泽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抓起策划案若有所思地出去，到了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一下，“那个，谢啦。” 颜泽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碰上祁阳。 祁阳一眼看到他手里的策划案，走过去打招呼调侃：“被江策骂了？” 颜泽笑着应付了两句，不打算和这人再有什么过多纠缠，绕过他继续走。 祁阳却阴魂不散似地跟上去：“我说，你也别嫌江策严厉。他这人一向这样，涉及到游戏领域的工作比谁都认真，想当年……” 后面意味深长地打住了。 颜泽心里是很想知道后话，可又实在不想搭理这人，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祁阳就走过来靠在他办工作的隔板上：“你不知道，江策可是李总当年从别处挖来的人才，要不说他抢手呢。可是抢来了却又不重用，随便扔给他一个总策划经理当当，要知道江经理当年怎么也算拿过国际大奖的人。” 祁阳滔滔不绝说着，就像和颜泽在聊再普通不过的事儿。 颜泽虽不想听，耳朵此刻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竖起，只装作一副淡漠的样子，希望这人赶紧讲完滚蛋。 “可惜啊，后来再拿奖时竟然公然出柜，后来就再也没拿过大奖项了！啧啧，听说他那小情人也是个狠角色，要不，你说怎么能把他养一个人迷得像灌了迷魂汤一样？你能想象来不？我反正想象不来。” 颜泽终于把策划案摔到了桌子上：“祁哥，我刚被骂了心情不好，对不住了。我对江总策是怎样的人一点儿也不好奇，但是我知道办公室随便讨论上司的私事，下场是很惨的。” 颜泽径直地看着祁阳，眼里很平静，视线却冷冰冰的。看得祁阳心里一阵不爽，干笑了两声：“我也就和你说说，听说你俩关系近嘛，你不会在意的，对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让颜泽想起了前一阵的事儿，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是啊，关系好得人尽皆知，我谢谢你啊。” 祁阳听了心里一沉，知道颜泽这是心里有谱了，于是随便地自打了个圆场，瞎扯了两句就离开了。 颜泽坐在位置上，脑子里却开始混乱。 江城的小情人？ 这就是他公开出柜的原因吗？ 那要花多少的勇气，付出多少的代价，颜泽是不敢想的。 但他见过工作状态的江城。虽然一言不发，却是颜泽从没见过的专注和投入。 自打他认识江城起，他一直觉得这人就是没有心的。成天乐呵呵懒洋洋，什么事儿都不走心，就好像没有什么事让他愿意劳心费神。所以在看到他挑灯一个个修改策划案，看到他反复斟酌，整理，分析，看到他脸上忽而展眉忽而蹙眉的样子，颜泽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他比谁都热爱着自己的工作。那份从神色里透露出来的热忱，是无法骗人的。 如果，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能让这样的江城为他冒险失去自己的热忱，又会是怎样的人？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 颜泽心烦气躁地过了一个下午，在下班时收到江城的微信：“订了座，去吃饭？” 永远这么先斩后奏。 “在哪儿等你？”颜泽问。 “车停在公司后街。”江城回复。 等颜泽坐上车时忍不住地笑，江城不禁问他碰到什么好事儿了。 “喂，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就像偷情一样吗？”颜泽问。 江城佯装头疼地扶住额头，夸张地假腔说：“没办法啊，谁让小祖宗受不了流言蜚语的攻击。哎，连上班的乐趣都没有了。” “少来！”颜泽笑着推了他一把，像不经意一样将目光投向窗外，“你当年也不好受吧？” 江城沉默了一下，没有搭话，直到颜泽聊起其他话题，两人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一次试探不成，两次也不成，颜泽没那个耐心了。 “今天祁阳来跟我说你的花边新闻。”颜泽额支着脑袋说。 江城笑：“我的花边新闻不就在我旁边坐着？” “听说你当年是为了一个人出柜的，在得奖时。” “……” “那时候你怎么想的，怕吗？” “还行吧，没想那么多。”江城握着方向盘，稳稳地打过一个弯。 “那他后来，去了哪里？”颜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 “去了美国，也是很大的一个游戏公司，估计已经赚了很多钱吧。”江城的口吻很平淡，颜泽却嗅出了一丝不寻常，“那你们，还联系吗？” “你希望我们联系？”江城冲他扬了扬眉，终于把车停好，“你平时也没这么八卦，饿了吧！” 颜泽抬头，看到眼前灯光闪烁的餐店霓虹，笑了笑：“是，饿了！” 两人吃完饭，一路无言回了家。明明谁也没说话，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像各自在想事情。 第二十七章 洗过澡后，颜泽柔软的头发半湿半干地搭在额前，他穿着宽松的格子睡衣，背着手走到江城面前，低头。浅灰色的睡裤下露出一截白莹莹的脚踝。 江城被他看得心猿意马，放下手上的活儿，往后靠了靠：“怎么了？” 颜泽就干脆岔开腿面对面直接坐在他腿上，变魔术似地从背后变出策划案草稿来：“你再跟我说说？” “有什么好处？”江城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颜泽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就这样？” “预支。”颜泽笑眯眯。 江城捏了一把他的肚子，扣着他的腰翻起了策划草案。 颜泽的想法都很有意思，江城看得也很有趣，也不难挑出其中的弊病，和颜泽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起来，有时甚至能生出一个更好更合理的想法。两人聊着聊着都投入进去，就像两个爱打游戏的少年一样，难得都变得很兴奋。 “你这里的设定和想法是好的，可操作性太低，要体谅技术人员的难处啊。”江城指着某处说。 “是吗？”颜泽歪过头视线对着他指的地方多看了两眼，不以为然道，“我就是技术人员啊？” 江城还是摇头：“太难了，和整体的游戏设置比一下复杂了太多。腿麻了……你起来一下。” “那这样呢？”颜泽起身坐到他另一条腿上，兴起就拿过笔在草案上圈圈划划。 “比刚才好点，但还是复杂，技术上做不好就很容易出bug。”江城看了一眼说道。 “不会吧，这我能做啊？”颜泽不以为意。 江城也就是一听，拍了拍他的头，两人继续往下讨论。 等两人觉得有些困时，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都有些讶然，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时候。颜泽从开始坐在腿上，到现在整个人趴在他肩膀上和江城一起看草案讨论。 他的身形小一些，江城却是一米九标准的肩宽腿长的架子，两人就这么窝了两三个小时，竟一点也没觉着不得劲儿。 江城拍了拍他：“喂。” “嗯？”颜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尾款该付了吧？” “什么尾款？” “刚才不是预支吗？”江城凑到他耳边。 “急什么。”颜泽一把推开江城的脸，“放心吧，你就等着吧！” 遂自动从江城腿上趴回屋睡觉。 江城这么一等，就是一个月。 两人在公司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却都只是打个招呼点点头。下班回了家就靠在一起讨论策划案，做饭，看娱乐节目。久而久之，颜泽在公司见到江城时，两人伪装上司下属客客气气的关系，反而让他在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 两个人的，秘密。 外人读不懂他们偶尔的对视，微笑，点头。 隐蔽的秘密。 一个月后，颜泽的策划大纲终于通过了江城的审核。这是两个人一个月里不断的讨论，修改，争论，最后做出的结果。 江城最后筛选剩下的策划案只有四份，颜泽的就是其中一份。虽说不是最好的，也许比不过其它三份，但能做到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 从来没有的踏实和愉悦，他翻看着自己的策划大纲，这是一整套的从游戏设定到剧情到系统……的所有策划。 他心满意足地关上电脑，觉得满当当的。 这一天，江城照常在公司后街的停车场等他，颜泽上了车却一副很疲倦的样子，问他能不能把今天的订餐取消，特别困，头还有点疼，想回家睡觉。 “头疼？熬夜了？”江城侧过身去给他揉穴位。 颜泽配合地转过身任江城揉了一会儿，拨开他的手：“好了，先回家吧。” “好。”江城温和地应了一声，打电话取消了订餐。 他今天本想颜泽陪他过个生日，顺带让这人好好记住，以后长个记性。没想到颜泽会临时不舒服，也只好作罢。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心想，来日方长。 回到家，一推开门，扑鼻的饭菜香气和满屋堂亮的灯光让江城愣了一下。 餐桌上摆着的都是他爱吃的，中间放着一个黑森林蛋糕。 颜泽转过头，一扫刚才疲惫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可以说狡诈了。 “老乌贼，真高兴你又老了一岁，离小鲜肉又远了一步。” 江城站在门口，手上还勾着车钥匙没来及放下，也不换鞋，走进去看了看。他转过头，慢悠悠把鞋蹬掉，外套脱掉。 “我现在忽然明白，你哥为什么把你当个宝贝似的捧着了。” 颜泽似懂非懂地哼了两声，走过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洗手，切蛋糕。” 切蛋糕时颜泽忽然问：“对了，你今年多大啊！” 江城面无表情看着他。 “二十八。”他说。 “老男人。”颜泽见江城眼刀又杀过来，连忙转移话题，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u盘放在桌子上推向他，“喏，给你的。” 江城捏着小小的一枚优盘，来回看不出什么特别：“这是什么？” “u盘。” 江城想了一下，明白了，拿起筷子在桌上顿了两下：“吃饭。” 两人就着蛋糕吃了一桌菜，没下主食都撑得不行，抱着肚皮在沙发上休息，过后又一起洗了碗。 今天颜泽难得的话少，一吃完饭就钻到房间里不出来了。江城隐约猜到他的意思，好笑地摸出优盘插到电脑上，里面果然有一个编写程序。 江城打开，跳出来的是一个小游戏，做工虽然粗糙，操控性却很好。 江城光是玩了一下就明白了。 这是那天他俩窝在一起讨论策划案时，江城说技术很复杂不好做的那个环节。当时颜泽说他能做，江城只当他在开玩笑。 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不动声色地把这部分做了出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他拔掉u盘，径直走到颜泽房间，拉开门，一把将窝在椅子上看电影的颜泽扯起来。 颜泽被他吓了一跳，刚说出一个“你”字来就被江城一把按在墙上，很狂躁又隐忍的一个吻。一时间竟让毫无准备的颜泽有些惧怕。 但一吻完毕，江城没有更多动作，而是展臂把他搂在怀里。 这是以前两人从来没有过的。 江城很高，这样的姿势颜泽整个视线都被他挡住，耳朵贴着他的肩膀，就听到了结实的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颜泽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垂下来拽住了江城的衣服：“瞎矫情什么……” 被江城培养了这么一段时间，颜泽几乎忘记自己本不是干这行的了。相反的，在享受到投入的乐趣之余，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再是逃避的态度。 颜泽开始认真考虑他和江城之间的这段关系。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种情绪的产生是抵触的，觉得荒谬的，不可想的。那么时至今日，他必须说服自己去直面——他对江城，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这感情究竟是哪一种，又到什么程度，颜泽就觉得自己像盲人摸象，囫囵摸到了个轮廓。 这天下班，他鬼使神差地又在红灯的间隙发呆，而原因只是下班时接到江城的一通电话，问他黄金周有什么打算而已。 两人的关系不动声色地发生着质的变化，这让颜泽觉得没底，且不太妙。 这种时候，他总是下意识想寻求颜向林的庇护。 于是往回家方向的车掉了个头，他打算先去找哥哥说说话，平静一下心情。 以往，他如果回家，必定先要和颜向林打个电话，发个微信告知一声，免得哥哥不在家自己白去。今天他却无所谓，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东西需要理清，如果颜向林不在，他就一个人静静等他回来。 所以当颜泽推开门，看到郑易池穿着他的拖鞋，他哥的衬衫和睡裤，正往桌上端菜时，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郑易池看到颜泽的瞬间小脸一下白了，有被人撞破的尴尬，他手里端着的盘子放也不是端着也不是，傻了一样直愣愣地戳在原地。 接着，颜泽听到了了他哥哥的声音。 “小池，愣着想什么呢？”颜向林围着围裙，也穿着宽松的居家衣，从厨房走出来时一边擦着手。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熟悉的家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颜泽站在原地，一时间觉得手脚冰凉，不可置信，反应不过来似地发不出声音。 颜向林在看到颜泽的瞬间也愣了。 “小泽？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颜泽没有放过颜向林眼里稍纵即逝的掩饰。多少年了，他太了解这个哥哥。这样的眼神和口气意味着什么，颜泽一眼就能看穿。 这是属于他的家，只属于他和颜向林的家。这是他从很早之前就认定的。现在这个家里有了别人，还取代了自己的位置，眼前一切温馨的画面都掉了个个儿，自己反倒像一个尴尬的入侵者。 颜泽没有回答颜向林，他的脑袋更乱了。他冷漠地看着哥哥和他自己的哥们，不自觉就冷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颜向林，又指了指郑易池，最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就走。 颜向林也顾不得穿着围裙就追了下去，电梯门刚好关上，颜泽最后一眼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过度气愤的脸微微发红，面上却看不出表情。 接着电梯门的缝隙缓缓闭合。 颜向林愣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机给颜泽打电话，接着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打通。 而后，他接到了江城的电话，问颜泽有没有回家。 颜向林莫名其妙。 他和江城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联系了，在印象林颜泽和江城也仅仅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为什么江城今天会给他打着通电话？ 江城显然是早先准备了说辞，从善如流，说颜泽约了他吃饭，公司里的事，但到现在人都不在，手机也打不通。 颜向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江城约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两人这次没有在杂乱的酒吧见面，找了一处环境不错的咖啡厅。 颜向林看起来面色疲惫，把和郑易池之间的事，以及颜泽下午发生的事都说了。 “他现在八成我爸妈那个家里。”他一边说，一边没辄地摸了摸脑袋，“其实他能理解我的性向，当初挺让我惊喜的，我真的不多求的。怪我太蠢，得意忘形，竟然这么大意，把人带到家里来住……” 江城却并不关心哪些：“那你对他坦白了吗？你们的关系。” 颜向林摇头：“没有，他没说话就走了，我拦也拦不住。但那样的场景，光是看一眼就明白了。” 江城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心烦意乱起来。后来颜向林说的一些话他都有口无心地应着，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想开点。 “其实我没必要，我没必要因为这种事纵他。”颜向林苦笑了一声，脸上不自觉就带了些宠溺，“可是打小起他就一贯这样，即使我有立场维护自己的私生活，每次却因为不忍心看他不高兴，一次又一次的，反而让他变成现在这样，觉得我的任何隐瞒都是错的。” “也不一定。”江城拿起咖啡杯，小口啜饮，“你弟弟从小就喜欢抢你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他喜欢你？” 颜向林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你别开玩笑。” “恋兄癖。”江城打断了颜向林的话，“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虽然不代表着那方面，但的确是一种常见的心态。如果我没猜错，小时候都是你在照顾他。” 颜向林毫不避讳地点头：“二胎之后，父母就忙起来了，那时家庭状况还没有这么好，我是打算出国留学的，他们又想给小泽上好的学校，经济压力就大了一些。” “所以他依靠你理所当然。”江城把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但是现在你们都是独立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我劝你，迟早把这种关系扭转过来比较好。” 颜向林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江城今天同他说这么多。以往，江城对别人的事记挂得有限，通常不会来参一脚。 可因为颜向林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的缘故，他草草应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明显都是心不在焉，各自端着咖啡喝了两口就喝不下去。颜向林恰好这时候接了一通电话，就顺势道别，两人分别离开。 晚上快九点了，江城一路把车开到了颜泽父母楼下，往上楼上暖黄色的光，给颜泽拨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再响，再挂。 江城叹气，只好给颜泽发短信。 “下来，我在楼下。” 暖黄色窗口边的窗帘被扯开，一个黑影往下看了一眼，接着窗帘又被拉上了。两秒后，连灯都关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江城无奈地又发了一条过去，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给你十分钟，不下来我就上去敲门，给你爸妈说我是你上司，说到做到。” 果然，楼上的灯又开了。 颜泽的短信终于回复过来：“你有种！” 江城笑了一下，无所谓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握着方向盘等人。 五分钟后，颜泽从楼道里阴着脸出来，二话不说上了车，把副驾上的手机砸会江城怀里。江城接着手机，视线却始终放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去哪儿？”终于，江城发动了车。 “随便。” 江城于是一路把车开到了颜泽楼下的河坝。这里不同于那日白天，夜晚的路灯依次亮起，霓虹映照在水中波光粼粼，偶尔有人从桥上走过，河坝的草坪上坐了三两个人。 四月份的天，草长莺飞，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里的花花草草却芬芳依旧。柳絮没了，水边却若有若无地涌动着香气。 颜泽顺着河坝走下草坪，拾起一块石头，往前跑了两步，狠狠地扔到水里，噗通一声。 江城站在上面，靠在车边看他。 看着颜泽一连扔了五六块石头，像是再找不到大小合适的石块一样，终于一手撑着草坪，蜷着腿背对着他坐下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因此他的身子看上去就格外的小，江城伸手比了比，能把他捏在两指中间一样。 他低头，叼上一根烟，打上火，静静的抽了一会儿。 颜泽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一整根烟都抽完，江城这才慢悠悠抄着口袋走到颜泽身边，学着他的样坐下，只是两条长腿任意地伸展开，双手向后撑着草坪，两肩于是微微耸起。 “你哥哥是成年人了。”江城说。 颜泽目光幽幽地盯着水面，眼中忽明忽灭。 “我知道你们的事儿，打小你就爱耍流氓，欺负了二十年都不消停。一个多月前，咱俩就站在河坝对面，还记得我跟你说什么吗？”江城问。 颜泽当然记得，当时他没有接江城的话。江城说，你哥哥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而你也是。 颜泽是知道的。潜意识里，也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来。可是他有恃无恐，因为一直以来固执地认为，自己在颜向林心中才是第一位，无可替代的。 知道是知道，但当今天真的看到属于自己的家被另外的一个人占据，他穿着自己的拖鞋，穿着哥哥的衬衫，轻车熟路地在厨房里帮忙，而颜向林会像无数次照顾他一样照顾着另一个人……饭菜香，说笑声，那些全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另一个人占据时，自己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而且对方还是他的好哥们。 茫茫然的不适中又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恼怒。 恼怒中，又无故生出旁杂的念头—— 江城自始至终都在骗他，他压根就不是哥哥的恋人。 颜泽当时也被自己忽然跳出来的推断吓了一跳，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会去考虑江城的事情？ 他生颜向林的气，生郑易池的气，生江城的气，也生他自己的气。 他生所有人的气。 江城见他半天不说话，刚要开口，却见颜泽忽然转过头来。在黑暗中，那一双沉静的眸子也定定地盯住了他，跟以往的任何一次不同，没由来就让他静声了。 “为什么骗我？”颜泽问，“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哥的……” 江城拧着眉毛，表情像是有些想不通。 他想不通好好的再说颜向林的事，为什么颜泽忽然把全部情绪的矛头引到他的身上来。 颜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块湿冷的柴薪被他一句话给点燃了，于是火越烧越旺。他的眼里不再是波澜无惊的，背脊和手臂渐渐抽紧，腰杆挺直，一双眼不放过地径直看着江城，咬紧牙关。 他忽然拽住江城的领子，狠狠将他掼到草坪上，整个人骑上他的腰，怒视的目光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掐死。连颜泽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一瞬间情绪就变得失控，他的手高高扬起，最终还是克制地停在半空中。 声音像是从闷闷的胸腔中发出的：“为什么骗我？从一开始你就在玩弄我？觉得这样很有趣？” 江城仰躺在地上，面前的颜泽表情几乎有些狰狞了，可他身后的星空却很亮。 江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高举在空中的手，随后又挪到颜泽的脸上，细致地看着。眉毛，鬓角，鼻，唇，眼。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颜泽拽到了怀里，颜泽一个不稳，脑袋直接撞上了江城的胸口，灼热的，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颜泽，这才是你真正在意的？” 夜晚的河坝上，青草微微晃动，偶尔一两声路过汽车的鸣笛，反而更显得安静。 江城看着颜泽的侧脸，目光有力地投到水中，他忽然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颜泽冷静下来后就隔着江城这么一段距离，不搭理他也不动。江城知道这样的气氛不适合说话，就陪他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颜泽动了。他起身，且并没有看江城，只冷淡地说道：“明天下午，我去你家取东西。” 江城一顿。 这段时间颜泽住进去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牙刷牙缸是成对儿的，毛巾浴巾也是，还有拖鞋。什么都是两个人的，似乎以前偌大的房子也不显得那么空。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 但颜泽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瞬的沉默。 “明天我不在。小泽，你先冷静一下。” “我只是通知你。你不在无所谓，我有钥匙。”颜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沫，“我不会多拿你一样东西。” 说完这话，他顺着河坝往上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更不用说等江城。江城还坐在原地，捂着眼睛仰着脸深吸了一口气，也站起身往上走去。 颜泽并没有等江城，直接在路边打了一辆车，走了。 江城坐在车上，点了一根烟，无趣地看着灯火辉煌的河对岸，不知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等一支烟熄灭之后，他也发动了车子。 两个人背道而驰，向着相反的两个方向。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颜泽一整天都没见江城，下午一下班他就到江城家，还带着一个空箱子，生怕琐碎的东西太多收不完。 他没想到，江城不在公司，却在家，愣是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颜泽冷冰冰地看他一眼：“让开。” “不让。” 江城人高不说，胳膊长腿长的，在门上那么一支楞，就把能进去的空间全占了。 “我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颜泽深吸了一口气，“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追你，你其实早就知道吧？这样有意思吗？” “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江城反倒笑了一下，撑在门框上的手往上挪了挪，“如果我真的是你哥哥的情人，你又想怎么做？嗯？追到我，然后甩了我？颜泽，将心比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颜泽眼皮跳了跳，但没有多说什么，只垂下眼来，不容抗争地僵持着：“让开，我拿了东西就走，我现在不想陪你玩了。” 江城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颜泽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玩？你以为你还走得了？让我想想，如果你哥哥知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家，还是和自己的上司在一起，你猜，他会怎么想？”江城声音低沉沙哑地在颜泽耳边响起，“你猜他还会因为小池的事对你愧疚吗？他对你，又会怎么想？” 颜泽僵持着身体，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这个一向温和懒散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此刻脸上带着一贯温柔的神色，说出的话却字字中的。 颜泽攥紧的手有些发抖。 “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啊？”江城温和地笑着，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颜泽没有动，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转身离开。 江城在他身后还是刚才的姿势，声音还是沉稳沙哑：“想通了，就早点回来。” 颜泽走下楼后就开始觉得后背发汗。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掌控，他从一开始的主动沦为被动，现在一步步的像走进一个陷阱，甚至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江城就像缓缓地布开了一张大网，每一天里都不动声色地收紧网丝。等颜泽反应过来想要离开时，却发现已经被盯紧了。 他没有再提回去拿东西的事儿，白天在公司里也避免和江城见面。踏踏实实地工作，只想有一天江城赶紧对这种无聊的把戏失去兴趣。 令他松一口气的是，江城似乎也没有想要紧紧逼住他。颜泽不来找他，他也就不来找颜泽，但不远不近的，又像是永远都在那儿。 这种感觉让颜泽觉得很糟。 这一天下班，他接到了颜向林的电话。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回家，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颜向林。颜向林给他发了几条微信，还有郑易池也找过他，都被他看也没看一并删除了。 颜泽的意识里，出了这种事如果也能用微信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那也未免太荒谬了。 看到颜向林打的电话，颜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泽，今天你在家吗？”他当然指的是颜父颜母的那个家。 “在。”颜泽说。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颜泽深吸了一口气，“还在那家咖啡馆吧。” 五点半，颜泽今天早走了，回家放了东西，洗了个澡，七点准时到了咖啡馆。 想到几个月前，他和江城还来过这里，那时他还没有进公司，两人的关系也才停留在暧昧上。当时他是真想好好把这个人追到手，没什么目的性，全身投入到了那种状态里。 深吸了一口气，他走上二楼，看到早等在窗边的颜向林。 天气回暖，他穿着一件浅色条纹衬衫，卡其色的西裤如水洗，头发洗过了，柔软地耷拉在额前，优雅地坐着在喝咖啡，手下翻着一本视觉杂志。 怪不得。颜泽远远地看着哥哥，心里的那种喜欢恋之情一点点地涌上来。 怪不得连郑易池也会喜欢了。这样的哥哥，不管是谁看着都会打心底里想去接近。无害的，亲和的，没有任何危险性。尤其像郑易池这样的性子，更容易接纳和靠近。 颜泽走上前，走在颜向林对面。 哥哥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杂志放到一边，咖啡推了过去：“不加糖拿铁。”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喜好。 颜泽笑了一下，拿过一边的糖包放了两袋子：“现在口味已经变了。” 颜向林深吸了一口气：“小泽，我和小池他……” “叫得还真亲密。”颜泽眼皮也没抬，淡淡说。 颜向林被打断也不恼，继续说：“我和他已经有一个月了。没有告诉你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和要做的事，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以前我不找对象，是因为觉得会影响到你，但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了。” “我不需要什么？我不需要你了？”颜泽心头微微有些火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颜向林皱了皱眉，“你是我弟弟，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身边。” “无条件是吧？”颜泽笑了一声，掏出手机甩到颜向林面前，“那你们现在分手，立刻，马上。” 颜向林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又看了看颜泽：“能说说理由么？为什么这么抵触我和他在一起？” “你觉得呢？”颜泽歪了歪脑袋，“我最信任的哥哥，和我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没声没息地搞在了一起。那天我回家，你知道我看见他穿着你的衬衫，穿着我的拖鞋时，我心里什么感觉吗？” 颜向林没吭声，考究似地看了他一会儿：“我知道了，如果是因为这样，我不会让他再到家里来。” 颜泽看着他，心里头的火下去一点。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9节 “我会找一套公寓，搬过去和他一起住。”颜向林说。 颜泽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向林，双手在桌下不自觉地发抖，忽然狠狠地一拍桌子：“你疯了！” 颜向林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暴跳如雷，他揉了揉眉心：“小泽，如果是因为你对我的性向还不能接受……我能理解，我搬出去住。但是我已经快三十了，这几年，一直忙着工作和照顾你，我的私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当然，也是因为没有遇到真喜欢的，对脾气的。现在我找到这个人了，我想跟他好好过，你能明白哥吗？” 颜泽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颜向林。 颜向林于是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有了恋人就让他瓜分我对你的关心和注意，你永远是我的弟弟，明白吗？” 颜泽沉默了一下，狠狠甩开手：“这些话，你最好带着郑易池再来跟我讲。我没有想到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竟然背着我和我哥哥……” “没有什么背着不背着的。”颜向林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你的东西，小泽，他也不是你的。我们都是自由的。如果你实在介意这件事，我会带着他过来和你说清楚，我们三个人好好谈谈。那孩子胆小，上次你吓到他了，他其实一直想找你，但是他不敢。” 听着颜向林言语间处处不自觉对郑易池的维护，颜泽觉得心里就像火烧一样。同时，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 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江城那天的话。他说，你哥让着你，是因为没碰到真喜欢的那一个。 郑易池是颜向林的真喜欢吗？ 他不知道。 他只是把头垂着，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身子像僵硬的一块石头。 颜向林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在考虑，默许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拉着他坐下：“那，这个周末？这个周末，我带你们出去吃一顿饭。” “我不想出去。”颜泽说。 “那就在家，我给你们做。”颜向林微笑。 看着刀枪不入的哥哥，颜泽这回也是真没辄了。他就是再无理取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沉默地重新坐下。 后来颜向林和他聊一些事，他都兴趣缺缺，有问有答，态度敷衍。实际上他不是耍脾气，就是没有心情，神又似的，根本听不清楚他哥在说什么。 颜向林知道颜泽这会儿心情复杂，情绪估计好不到哪儿去，也不在意。他自顾自说着，刻意避开郑易池的话题。两人就这么硬撑着也坐了半个小时，最后，颜向林送他回了家。 当天晚上，颜泽翻来覆去睡不着，掏出手机又刷起了朋友圈。 江城最近参加的活动似乎挺多，他的朋友圈一向简洁干净。就算是活动的照片，除了遇上有名的人物会介绍一下，恭维两句，其他的活动照片都只是发布，没有什么配文。他会转发一些和游戏相关的咨询，帖子。他偶尔也会发小视频，可能是有意思的事，或好看的景色，也是一句话没有的。 说实话，要是光看江城的朋友圈，可能还觉得这人挺高冷。 而实际相处之后，比如颜泽，动动手指几乎都能想出江城的理由：懒。 颜泽趴在枕头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了他的朋友圈，刷了刷。 不知怎么的，不小心就点了一个赞。颜泽想都没想立刻取消了。 他没想到这一秒这么刚好，偏偏就被江城看到了。 “还没睡？”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微信，他有点心塞。 就好像自己是闹脾气，却背地里偷偷视奸别人的朋友圈一样。 颜泽面皮有些发热，但江城显然给足了他台阶下。 “上次说五一假期的事，我看到你有日本的签证，我机票已经买好了，刚好五天。” 颜泽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依旧没有回复。 江城又发来了一条：“所以早点回来，睡吧。” 不知怎么的，看着江城说两人的机票已经买好，要带他去日本玩的消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铺天盖地。竟然有一瞬间的期待。 颜泽摇了摇脑袋，把心铁了起来。他想回复江城，不去，但又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他想，干脆直接把人删除，黑名单，这样他就明白了吧…… 这样想着，想着，颜泽渐渐地睡着了。 第三十章 第二天中午吃饭，颜泽就接到了颜向林的电话，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问颜泽要不要来接他。颜泽这才想起来，昨天已经和颜向林约了今晚三人好好谈一谈。 他有些心烦意乱，午饭没吃多少就饱了，下午也总是心不在焉。 颜泽拒绝了颜向林的好意，下午直接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后，颜向林已经在准备晚餐，围着围裙探出脑袋问了一句回来了，就继续做饭。颜泽环视屋中，没有看到郑易池，心里的堵劲儿消下去一点。 别看颜向林看上去什么都不说，心思却很精致，颜泽一向知道。颜向林明白如果小池提前来了家里，或者自己去接他过来，只会让颜泽情绪不好，因此郑易池是在两人相处了一会儿之后，才姗姗来迟。 来的时候是颜泽去开的门。 郑易池套着兜帽米色卫衣，水洗的牛仔裤，看见颜泽有些紧张，局促不安地端详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小声说道：“给你的，听说你最近忙……” 颜泽看了一眼，是个薰衣草枕头，助眠放松的那种。 他也没道谢，沉默地侧了侧身子，在门口扒拉出一双拖鞋扔给他，自己又懒洋洋地回沙发上坐着了。 颜向林见郑易池来了，跟他笑着打了招呼，问他要不要喝水。郑易池这会儿拘谨得要命，全部心思都放在颜泽身上了，哪有力气打理颜向林。 颜向林看着他这样，就有点心疼。 晚上做了六道菜，倒是很公平，三道是郑易池爱吃的，三道是颜泽爱吃的。饭菜摆上桌，颜泽光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这个哥哥打的什么心思。 颜向林打小心思玲珑，最懂得交际圆滑，谁都不得罪，这也是为什么不论到了外国还在在国内，他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因为走到哪儿都有朋友。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他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得的了。 三人坐着，谁都没动筷子，最后还是颜向林先给颜泽夹了一筷子菜，又给郑易池夹了点鱼肉，这才开吃。本该其乐融融的一顿晚饭，因为心思各异谁都不知怎么先开口，反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颜泽看着他俩吃饭，胃口忽然就没了，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颜向林抬头看他。 郑易池则是缩着肩膀，脑袋都快埋到饭碗里了。 “小泽。”颜向林皱着眉叫他。 “郑易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颜泽发话了。 颜向林一听这开头就不对劲，连忙想截住话头：“吃完再说。” “我吃饱了。”颜泽瞥他一眼。 “你吃完了别人还没吃完。”颜向林口气淡淡的，可就那么把筷子往碗上一搁，颜泽就不说话了。 “我没有故意想瞒着你……”极其细小的声音从郑易池那边传来。 颜泽看他，他却目光躲闪，垂着眼睛，偶尔抬起眼皮瞄一眼颜泽：“对不起，刚开始我和你哥哥……我没有想把事情发展成这样的，但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地就走得近。前一阵，你忙，我知道这事情不对劲，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后，后来，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 难得一向胆怯的郑易池说了这么一段话，本是想让颜泽宽心，可一番话此时落在他耳朵里怎么都像是郑易池为自己辩护。 他干脆抄着胳膊冷笑一声：“那倒是怪我那天回来的不是时候了，撞破了你们的好事。” “颜泽。”颜向林叫了他一声。 颜泽知道颜向林这是生气了。从小到大，颜向林只有在真的生气时才会直呼他的名字。 颜泽对哥哥多少有些顾忌，目光却不服输地笔直地看着郑易池。 “不是的，我没有想要瞒着你。”郑易池的手放在大腿上用力地互相握着。 颜向林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这一举动相当于对颜泽摊牌了：“你别为难他了，当初是你介绍他给我认识，后来一段时间我看他因为男友的事闷闷不乐，怎么都是同一类人，不免安慰了几句，又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久而久之就对脾气了。没有人想瞒着你什么，更何况这样的事，本来就是自由的。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出来，用不着这样。” 他们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和举动把颜泽气得脸都发红，心头就像有一盆冷水就这么浇下来一样，从里到外湿淋淋的。 好一出戏，弄到最后，反倒成了他才是棒打鸳鸯的那个反角。而面前这两个人自始至终都在为自己的自由辩护，不曾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过分毫他的心情。 其实他不是对郑易池有意见。他一直很喜欢他这个朋友。比起其他虚伪做作又爱来事儿的那些个人，他这个兄弟身上的真诚，胆怯却不卑微，不动声色地耿直和对人好一直是他欣赏的。 可是眼下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东西被人抢走了。 颜泽却不能表明他这样的情绪。 他气得发抖，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来谅解他的心情。连江城都不能。 江城只是骗了他，然后告诉他，那个人才是你哥哥真喜欢的人。这一次，你抢不走。 他觉得自己像患了失心疯。 鬼使神差的，颜泽不知道那一刹那自己是怎么了，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怒气攻心。 他一把将桌面上的冷水泼到二人紧握的手上。 他不知道他拿错了水，那一杯是颜向林刚倒的开水。 郑易池的手放在腿上，因此一杯开水就这么完全泼到他身上。 郑易池被烫得叫了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裤裆连同手和胳膊全湿了。 颜向林因为握着他的手，因此知道那水有多烫，但皮糙肉厚并没有出声，只是猛地抽手诧异地看了一眼颜泽，二话不说立马抱起郑易池冲进了卫生间。 颜泽看到手里冒着烟的瓷杯还有些发怔，也连忙跑到了卫生间。 郑易池被颜向林抱坐在浴缸上，长裤被脱下，露出烫红的大腿根和手臂，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一块丑陋狰狞的伤疤。 颜向林还红着眼眶，这会儿见到颜泽就忍不住了，拼命地抿着嘴唇，一低头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一滴滴无声地往下砸。 颜向林正拿着花洒给他冲冰水，郑易池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他怔了一下，抬头，看到门口的颜泽。 颜泽从没见过颜向林那样的眼神，冰冷冷的。 “出去。”他说。 说完不再看颜泽的表情，低头还要脱郑易池的内裤。郑易池止住了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用烫伤的手去阻止，颜向林干脆连他上衣一起脱了，让他整个人坐在浴缸里，然后拿冰水一遍遍冲他烫伤的地方。 颜泽看到颜向林的手背上也红了一大块，他却完全不自知一样。 “我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 他没说出口。 因为他看到颜向林看他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木然地转过身，听到郑易池在后面急急地喊了一声：“小泽！”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 “以后，我没你这个兄弟。”他说。 颜向林没有多说一个字。 颜泽走到门口抓起钥匙，随便蹬上了鞋就出了门，一路上失魂落魄的。 没有地方可以回了。 江城骗他，从一开始就玩他，他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而自己的家里已经有了郑易池，是让哥哥比自己更捧在心尖上的人。 他又想起刚才颜向林看他的眼神，心里难受的揪成一团。 这个时候他就很想江城，想江城什么也不说地带他出去兜风，或者揽着他的肩膀，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哪怕跟他开几句不合时宜的玩笑…… 颜泽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对江城的依赖已经如此严重。 他摸了摸口袋，出来时没带钱包，苦笑了一下，心想，如果现在江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自己会不会原谅他呢？ 他也就是想想。 他顺着自家的马路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看看手机，颜向林始终没有给他打电话。走回父母家是不可能了，去江城那也不行，思来想去只有给手机里朋友打电话，暂时借点钱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忽然亮了。 是江城的电话。 鬼使神差的，颜泽就这么接起来了。 “你在哪儿，我在你家楼下。” 颜泽忽然觉得一切很好笑。 “你回去吧。” “我来给你送护照，不要？” 颜泽几乎能想到江城在电话那头扬眉的样子。 颜泽从没有这样地想见到江城。 “我在我哥楼下。”他说。 江城没说话，但听着颜泽的口气心里隐约猜到个大概，这会儿也不开玩笑了：“那你等着，我马上来。” 颜泽蹲坐在马路牙上，抽抽鼻子望着天空，觉得自己这是真无家可归了。自己的窝，被外人占了，有委屈还不能哭。 他觉得很难受。 一辆车缓缓停在颜泽面前。他是再熟悉不过的，银色的suv,车上的人没有摇窗户，而是直接下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在靠近时候颜泽清楚地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浑身的神经就像一下放松一般。他低下头，觉得有人见证了他的委屈，虽拼命忍着，但不动声色的眼泪还是一滴滴往下砸，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在心里一个劲儿骂自己。 哭个屁，简直像郑易池那家伙一样，哭什么哭，真傻逼，又不是娘娘腔，还他妈真委屈上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多难听，眼泪就有多忍不住。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抹了抹他的眼尾。 他扭头避开那只手，那只手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第三十一章 颜泽最后还是坐上了江城的车。 他车里有淡淡的熏香，但依旧遮不住若隐若现的烟草味。 以前颜泽是很讨厌这个气息的，现在闻到却无比的熟悉安心，浑身都放松了。他靠在窗子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霓虹灯彩一掠而过。 他问：“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什么我哥这么不喜欢我和你接触？” 江城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让说：“可能想把弟弟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到。” 颜泽说：“我认真的。” “那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的。颜泽在心里对他说。 事到如今，颜泽也隐约明白了当初颜向林不让他和江城见面的原因。 现在他和江城私下发展的结果，恐怕就是颜向林最不想见到的。 “明天我去取我的东西。”他撑着脑袋，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你说就说吧，就告诉他，他的弟弟跟他是一样的。” 江城慢慢地把车子停在路边。 “到底怎么了？” 颜泽这才将视线拉回来，把目光投向江城。 “我有个提议，对我们都好。” 江城见他眼睛亮晶晶的，问：“你说。” “我们交往吧，我不会从你那儿搬出来。作为交换，就算我哥知道，不论他做什么，你都要我条件站在我这边。” 车里很寂静，只有引擎发动的声音。 半天，江城才笑了一声，掀开手边的车盒，从里面掏出护照递给颜泽：“这可是笔亏本买卖，我不做。” 颜泽垂着眼看他手上拿着的自己的护照，目光无声地催促。 “不如我们换一个赌。”江城说，“五月一早上八点，我在机场等你。你没来，我就同意你提议，我们做情人，但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不会在有更多。你来了……” 你来了，很多事情就有了别的可能。 颜泽听懂了江城的话外之音。 他直勾勾地看着江城。 江城带着点笑，举着护照的手还在等颜泽接过，表情不变。 最后，颜泽缓缓接过了护照：“你不用等了，我不会去的。” 江城没说什么，转过头，看着外面不断变化的红灯绿灯。 “我们之间也不需要有更多的什么。”他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颜泽不知道自己喝的是第几杯。 他从来不是个借酒浇愁的人，更不是不开心就宿醉的，只是下班后被祁阳看出心情不好，莫名其妙就拉到这种地方。颜泽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杯杯酒下肚，想着其他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非等酒劲儿上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醉了。 “看不出来嘛，你小子挺能行啊。”祁阳一边说着扯了扯领口，懒散地靠在对面。 两人在酒吧沙发的角落里，昏暗的灯光很难照亮，颜泽虽因心情不好被他带来，心里却还是抵触：“你带我来这究竟要干什么？” 祁阳举起威士忌又给颜泽满上了：“瞧你说的，我不看你心情不好，这马上就放假了，也用不着神经那么紧绷，带你出来喝一杯嘛。” 颜泽晕乎乎地看着远处的舞池，只觉得霓虹灯彩晃得自己眼晕。 “我去下洗手间。”他不忘把手机塞到口袋里。 摇摇晃晃到了洗手间，他解开衬衫扣子，发现脖子上都有些红了。颜泽低头捧了一把水拍在脸上，顿时觉得世界清凉不少。 手机在他裤兜里开始震动。 掏出来一看，是颜向林。 想也没想就关了机。 手机彻底安静下来。 那种大脑充血的感觉又来了，他干脆彻底开着水龙头，一捧一捧地把冷水浇到脸上。 忽然，他感到后面有人捧他，手还放在难以启齿的部位。 颜泽几乎想也没想就一胳膊肘往后顶去，却刚好被后面的人握住。这才看清后面人的脸，是一张陌生又笑得暧昧的成年人。 “你是谁？” 话还没问完，对方的手已经锁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敞开的领口里往下探去。 “唔！”颜泽一惊，一脚就要往后踹，那人却若有所感一样放开了他。 就趁这个空档，他转身就跑出了卫生间。不料想刚跑到门口，就被迎面的另一人拦腰抱住：“跑这么急，找谁去呀？” 颜泽立马明白这两人是一伙儿，恐怕刚一个人在里头，另一人就在外面守着。 这么混乱的酒吧，他们想做什么不用言喻，只是这里并不是gay吧，怎么会？ 一边挣扎，颜泽目光慌乱中朝祁阳看去……哪儿还有什么祁阳？刚才两人坐着的位置现在坐着两个陌生人。 想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想到自己关机了，手还没来及伸进裤兜就感到手臂上疼了一下。 颜泽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小的一个针头，揽着他的人笑着将管子里的液体迅速全部推了进去。 他猛地挣扎，却被对方拦住了拳头，全力地握着他的手腕。两人就像较劲儿一样，颜泽明白情势不对大喊了几声，周围果然多多少少的人看过来，男人却凑上来要吻他。 有人见情势不对，要上来帮忙。颜泽见状连忙又大喊了几声。 洗手间里的男人这时却走出来，一脸惊讶：“哟，磊子又喝醉了？” 揽着他的男人天衣无缝地回答：“可不是，又闹开了。” 周围人于是一脸见怪不怪地表情要散开。 颜泽还要喊，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这时候他再挣扎，却发现四肢无力，浑身开始师部上劲儿。他本身就已喝得半醉，现在不知对方给他注射了什么，他心里惶恐万分，却无力挣扎，愣是被两人连拖带拽地进了洗手间，二话不说塞到其中一个格挡中。 “我□□妈！”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按住了颜泽的肩膀：“谁操谁还不一定呢！” 颜泽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里不是gay吧！” 男人一手扯开了他的衬衫：“老子男女通吃！” 颜泽知道今天是碰上阴的了，心里慌成一片，面上却强做镇定：“你放开我，我不玩这个的，你们要是来强的，我保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对方听了他这话反倒来了劲儿，在他敞开衬衫的胸膛上又啃又咬：“老子他妈是吓大的！” 颜泽本能地觉得这事儿不正常，一下就想到了祁阳。只是眼下他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身体疼脑子也疼，还浑身使不上力。他想想就后怕，要刚才男人那一针打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浑身又颤抖起来。 “这就害怕了？也不过这样而已。”身上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上下其手，不一会儿就摸到了颜泽□□，狠狠地抓了一下。 颜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还是眩晕，痛苦地“嗯”了一声，挣扎拼命地去摸手机。 早知道刚才就不关机了。 手刚伸进兜里，对方就看出他的意图，一把掏出他的手机扔到隔间外头，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开始解颜泽的皮带：“还他妈想跑？” 颜泽被卡得喘不过气儿来，几重难受叠到一处，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花花绿绿一片，耳朵里也嘈杂着各样的声音。 就在他挣扎的期间，隔间的人忽然被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因为门板的冲力一下被撞了出去。颜泽清楚地听他骂了声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吓得他瞪圆了眼。 外面也不知是谁，一进来就拗住男人的手，手腕一翻，一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世界嘈杂一片，颜泽无力地捂着喉咙慢慢坐到了肮脏的地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一会儿是颜向林的脸，一会儿是郑易池，一会儿是江城，最后还有一个总是笑着的他自己的脸…… 他再也忍不住，一弯腰呕吐了起来。 恶心，从来没有过的恶心。所有的事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没有察觉到身边渐渐没了动静，有人似乎骂了句什么，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拽到水龙头下冲了一把，他干脆就着水池吐了起来。 “操！”那人又骂了一句。 颜泽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男人粗暴地给他擦了擦脸，剥了他的外套扔掉，架着颜泽的胳膊往外走。 就着花花绿绿的灯光颜泽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有些阴柔却很好看的脸。 逐渐的，他渐渐想了起来。 方少铭。 方少铭……方少铭？ 他不是方氏集团的大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随即他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方少铭出了名的花天酒地张扬不羁，出现在这种地方不是最正常的吗？ 而颜泽没想到的是，方少铭竟一路把他带回了家。 在车上颠簸的时候他就想走，让方少铭随便停下车子走也可以。谁知他一开口方少铭就截住了他要说的话：“别吐啊，在这吐我打死你。” 于是颜泽又乖乖地闭了嘴。 方少铭就这么一路把颜泽拉回了自己的公寓，因为是自己担任住的，并不多豪华，但也足让颜泽咂舌。两百多平米的单身公寓……不论从装潢还是摆饰，处处都在彰显着这个人的身份。 颜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你干什么带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少铭就扔下他打了个电话，也不管他，任他一个人在沙发上自生自灭。 颜泽有点郁闷。 不过本来身体就不大舒服，他也不再多话，干脆闭着眼养神，打算躺一会儿就跟方少铭道谢离开，他不想跟这个大少爷沾上什么关系。 不想才过了十分钟，就有另一个男人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听了听他的心跳，最后还翻了翻他的眼皮。颜泽就躺在那儿装死人任对方折腾。 “他们给他打了什么？”方少铭问。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让肌肉松弛无力的药剂。” 方少铭冷笑了一声：“在我的酒吧里放这种人进来，我看最近那几个看店的人都是不想活了。” 另外一个人没吭气。 “你走吧。”方少铭没好气儿地说。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听说刚才那一针没什么，颜泽反倒觉得身体没有刚才那么不舒服了。方少铭给他递了杯凉茶，有些苦，颜泽却并不挑三拣四，一杯喝了下去，终于觉得好多了。 “那个……您是方公子？” 方少铭穿着一件黑皮衬衫，领口的钻夹一闪一闪，这会儿听颜泽开口，半天好奇地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公子个屁，你不记得我了？” 颜泽想了想，不确定地硬着头皮问：“我们在之前的企业酒会上，见过一面。” 方少铭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颜泽以为就是这一面之缘救了自己，不禁心生感激。 “谢谢……”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出口，方少铭却忽然一把捏住他的脸，狠狠的。 颜泽不明所以，毫无防备，就这么被人捏成了变形的脸，嘴巴搞搞嘟起。就听方少铭威胁地问道：“操，你真他妈不记得了？” 第三十二章 颜泽一整晚没回家。 这一天晚上，不仅仅是颜向林给他打了电话，江城也打了电话，都是一个结果，关机。 颜向林是最急的那个，因为连父母后来都打了电话，说颜泽一晚上没回来。 颜向林担心了一晚上，最后是在早晨接到颜泽的电话的。他二话不说先把人骂了一顿，对面却没什么表示，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就不冷不淡地听着，无非是好，嗯，行，对不起，知道了。 颜向林很无奈。他知道颜泽这是和他的脾气还没过去，但电话里两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冰释前嫌。尤其颜泽现在的态度，怎么看都还没消气，心里也还没调整过来。 “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又吃饭？”颜泽在电话那边嘲讽地笑了一声。 颜向林深吸一口气，忍住不发脾气：“我们见一面。” “没空。” “颜泽。” “真没空。”颜泽这会儿也不怕他了，有些心不在焉，“就这样了，改天忙完再说吧。要上班了，我先挂了。” 颜泽挂了电话，发呆着坐在方少铭的车上，眼神放空。 方少铭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方向盘：“就这么挂了你哥哥的电话，没问题？” “一点问题也没有。”颜泽把手机塞回口袋，下车，冲他摆摆手，“谢你今天送我来公司，还有昨天的事，真的谢谢。” “举手之劳，更何况那是我自己的酒吧，我总得管管的。” “大公子果然不一样。”颜泽比了个拇指。 “去你妈的，少来这套啊？”方少铭往颜泽这边的窗户探了探脑袋，“对了，我说的那事儿，你考虑一下。” 颜泽沉默了。 “喂。” “我知道了，只是我目前没这想法，恐怕要让你白忙活了。”颜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方少铭料定他这么所似的，扬了眉毛：“没事，我就是给你个选择。江城这个人吧，待久了你就知道了，他一直是我事业上的敌人，我们方家不能制服的，他是头一个。不管现在你怎么想，如果我们以后的目标一致，欢迎你站在我这边。” 颜泽没说什么，目送着方少铭发动了车子，甚至在开走时摇下车窗跟他晃了两下手，一溜烟开走了。 颜泽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这才举步往停车场的电梯走去。 他看不见背后某处的车上，祁阳摇下窗子，点了点烟灰。 今天就是五一前最后一天的实习了。 颜泽在下班先把策划部收集的资料都集全，送到江城的办公室里。 江城还是那张公事公办的脸，把各个策划案不足或需要改进的地方口述，颜泽就在一边认真地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回去挨个给策划部的人讲。 全部做完，江城把最后一份策划书放在一摞的上面，揉了揉眉心。 “那我就先出去了。” “颜泽。”江城在背后叫住了他。 颜泽顿了顿脚，半转过头。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早上八点，我在机场等你。” 颜泽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早上八点，机场，一个隐秘的赌约。 颜泽走出办公室无奈地笑了笑，靠在墙壁上也闭着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心里百味陈杂。 昨天方少铭的话又响在耳边。 “江城这个人的才能只能用天赋来形容，因此做这一行几乎可以说就像天生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可能上天都是公平的吧，这么多年别看他一个人活得悠闲自在，其实别人很难走到他心里，而走到心里去的人又背叛抛弃他。哈哈，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替他惋惜。这么多年，我们俩亦敌亦友，想要让他彻底臣服是真的，希望他过得好，也是真的。” 颜泽将近一整晚都没睡着。 半夜，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扑腾，困意来袭，眼皮打架，但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地平躺着，却又死活睡不着。简直像在挺尸一样。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压根睡不着，体会了从来没有过的酷刑——困死了，但就是睡不着。 想起江城下午时看他的眼神，心烦意造地又翻了个身，干脆抽掉枕头夹在腿间。还是不得劲儿。 他讨厌江城那种对什么都了然于胸，胜券在握的样子。 颜泽不想去，他本事铁了心明天哪儿也不去的。耳边却反反复复萦绕着江城那天的话。 ——你不来，我们就做情人，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你来了…… 胸口悸动了一下。 他想起第一天见江城是在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男人懒洋洋地笑着站在纷飞的白雪里，微微垂下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每一个细节却都记得很清楚。 江城和他坐在车里，倾身过来吻他。 江城带他酒会，两人在暖融融的火塘边，侧脸的线条忽明忽暗，后来自己甚至莫名其妙地吻了他。 江城为了颜泽还故意让李承天开车来接他，不动声色地攻破流言，他这种不易察觉的心思还是颜泽后来才发觉的。 后来，办公室里颜泽第一次见到工作的江城，慵懒里又多了一份强势主导的气息。颜泽没想到他和平时的反差竟那么大。 为了颜泽的策划案，两人不知多少次窝在被窝里，书桌前，沙发里，兴致勃勃地探讨。那种和一个人专注并努力做好同一件事欣喜他还记得。 江城为他的草案来回地和他修改，两人不烦也不疲倦，最终被认可时，颜泽心里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令他喜悦。 再后来，他发烧那天照顾了他一整天的江城，后来和他走在初春河坝上的江城，同居后令他忘掉一切目的以及的江城，静静举着护照，让他自己做出选择的江城…… 颜泽脑子里乱成一团。 可是也是这一个人，从一开始就默许了所有事的发生。明明全都知道，却很么都不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0节 那么后来的这些都是骗局吗？ 颜泽有些茫然地问自己。 不是的，当然不止这样的。 他在床上缓缓蜷缩了起来，抱住了头。 清晨七点半的机场，人已经多得不像话。托运大厅里登机信息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响起，每个人神色匆匆，拎着行李来来去去。 江城坐在旁边的咖啡馆里，他已经吃过早餐又看过一份报纸，现在他还有半个小时。他没有给颜泽打电话，也没有接到颜泽的任何信息。 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有半个小时，他得等。 七点四十五分，他有点烦躁地反复看表，又点了一份咖啡。 七点五十五，江城走到相应的柜台办理托运和登机牌手续。 他站在长长的队尾，目光尾随着队伍挨个往前看过去，没有颜泽的背影。 八点零五分，行李已经托运，登机牌已经在手上。前往东京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登机。 江城在对应柜台的对面坐了二十分钟，在最后剩下半小时的时候终于起身，往安检门口走去。 后来想起来，江城的确是抱了一点侥幸心理的。 也许颜泽没有找到他，在里面等他也有可能？ 很快他就被偶尔出现的这个念头逗笑了，手机一通电话也没有，还说什么找不到的话。 看来这次颜泽的确是说到做到，真的没有来。 江城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护照和机票望向候机厅巨大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一架架飞机走的走，落的落，云彩缓慢地往另一个方向飘去。 江城随便在沿路的商店逛了一会儿，在登机前十分钟再一次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笑了一下，长长地按住了关机键。 “前往东京的z763次航班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记，请旅客到d8号口登机。” 直到电子女声响起第三次，江城才从一家饮品店起身，把钱放到桌面上，也不管找不找，起身走向登机口。 他一边走着，心里开始给自己做打算。五天的行程，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很多地方就没必要去了。一些安排好的景点都可以略过，多花点时间在能购物和游戏贩卖的地方多逛逛好了。 坐上飞机后，身边的座位果然一直空着，江城扭头看着窗外，不一会儿就有些犯困。从背包里掏出眼罩带上，迷迷糊糊地大气瞌睡。 他是被空姐提醒系安全带才醒过来的。懒散随意地扣上安全带，却发现旁边这时候做了个陌生的男人。 江城愣了一下。 对方似乎也发现他正在打量自己，冲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江城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麻烦问一下，你的座位……” 男人似乎立马会意了他的意思，头往后扭了扭：“哦，刚才有位先生问我能不能和他换个座位，说他想靠窗。” 江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试探地问道：“难道说，你们认识？” “你原来的座位是？” 男人掏出机票递给江城。 江城没有接，只扫了一下，笑了笑，一边道谢就要解开安全带。 刚好一个空姐走来，见他要起身，皱了皱眉：“先生，飞机现在正在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做好，不要走动。” 江城的手顿了一下，果然感到飞机正在缓缓地开始往前跑动。他于是把卡扣又按了回去，冲空姐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那空姐愣了一下，脸色好了不少，马上走开了。 起飞过程一般至少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之后指示灯才会熄灭，那时候才能解开安全带随意走动。这过程期间被空姐逮到都要受训。 江城心里头却隐约有了底，心情不错地扭头看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城市，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第三十三章 飞机在上空不知走了多久，轻微的叮咚一声，江城抬头看了眼指示灯，果然灭了。 他解开安全带，起身，心里想着刚才男人登机牌上的座位，在昏暗的机舱中逐一顺着找过去。坐在男人座位上的却是另外一个小姑娘，正捧着电脑看电影。 似乎注意到江城的视线，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江城皱了皱眉，继续往后走，直接走到后面的洗手间去洗了把脸。 再出来时，他又来到那个小姑娘的位置附近：“麻烦问一下，上飞机前是不是有人跟你换座位？” 那姑娘愣了一下，果然摘下耳麦一点头：“你朋友啊？” 江城一哂：“闹别扭了。” 小姑娘理解地笑了笑，指了指后面：“35a。” 此刻几乎一晚上没睡好的颜泽歪在靠窗的位置上睡得昏天黑地。 遮光板早就拉下来，毯子也铺开卷着，估计是一上飞机就睡着，连安全带也没解开，刘海就这么耷拉在侧脸，露出光洁的额头。 江城站在走廊无语地看了好一会儿，见这人丝毫没有要醒的预兆，半张着嘴就差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 坐在颜泽旁边的陌生人显然被江城一直站着盯毛了，干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人：“你朋友？” 江城干脆地点了点头，顺水推舟：“能麻烦您跟我换个座位吗？” 说着又指了指前面：“17a。” 陌生人还算通情达理，东西也不多，就一个电脑包，拎上就走了。江城再次跟他道谢，然后长腿一迈就坐进了颜泽旁边的位置，转过头看他。 颜泽确实是没睡好，以至于在飞机上这么艰苦的环境都睡得雷打不动，时不时还知道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 明明就偷偷跟来了，却不让他知道，让他空欢喜。 从就没遇上过别扭到这种地步的人。 江城忍住了上去拧一把颜泽脸的冲动，忽然有点摸清这家伙的脾性了。 颜泽恐怕是从一开始就早早来了机场，安检后进了候机厅，然后躲起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江城一直没能找到他。再后来上了飞机还知道连续换两次座位。要不是江城顺着找到他，恐怕他得要等到下飞机才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江城面前。 想到如此，江城忽然有点理解了颜泽的想法，捂着眼睛笑起来。 他想的的确没错，颜泽恼的就是那种被困在鼓掌间的感觉。江城坑了他不知多少次，因此这也算是报复性的耍江城一次了。 “真是有仇必报。”江城把挂在脖子上的眼罩重新戴好，不动声色地在颜泽身边继续潜伏下去。 颜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闻到饭菜的香气，这才睁开眼来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脖子酸痛，身体也有些僵硬。他在有限的空间里抻了抻手脚，打算去个洗手间。他才发现面前的小桌板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上面还摆着饭菜。 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想说声谢谢，却发现旁边人不知所踪。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他想。 肚子已经很饿了，他看了看荧幕的时间，离东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落地了。大口吞咽着食物，十分钟就把餐盘扫荡一空。最后他才掀开小盒子，捧着最后一点海鲜粥慢悠悠地喝。 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颜泽下意识地想道谢。 “味道怎么样？”那人分明是忍着笑问的。 颜泽一口海鲜粥没憋住给喷了出来，整个餐盘都被他弄脏了。他窘迫地用纸巾擦嘴擦桌子，显然没顺过气儿来地转头看江城。 江城也微笑地看着他，还十分体贴地替他按了空姐服务。 把乱七八糟的餐盘送出去，颜泽一言不发地看了眼江城，哗啦一下扯开小桌板，转头看着外面连绵的云海，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他转过来。 “你！”颜泽骂人的话还没出来。 江城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颜泽瞪大眼睛。 “你说你，怎么就能别扭到这种地步？”江城几乎有些惨不忍睹地看着他了。 颜泽一伸手拍掉他的手：“少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嗯，我想想，看来我这是被从冷宫放出来了，谢皇上大恩大德。”江城见缝插针。 颜泽绷了半天的脸，还是一下没忍住破功了。 “真便宜你，本来想在机场吓你一跳的。” “你刚才也吓了我一跳，只不过你睡着了。” “可惜。”颜泽扭过头去。 慢慢的，有人从薄毯下按住了他的手。 颜泽依旧扭头看着窗外，腰背却抽紧，身体有些僵硬，看得出在紧张。 江城没所谓地笑了一下，宽大的手掌包住了颜泽有些僵硬的弯曲着的手指，攥在手心。 颜泽的手指动了动，江城于是缓缓扣住，两人的手十指相交。 “你来了，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江城用低沉地声音在他耳边说。 终于，颜泽的手也慢悠悠地回握。 只是的脸自始至终都转向窗外，耳朵尖有些发红。 “我，当然知道。” 都说三岁看到老，颜泽的性子在懂事起就横冲直撞。 他实际上不是个愿意在别人身上花太多感情功夫的人，颜向林除外。 而从今往后，继颜向林之外，江城又是一个。 颜父颜母也很难说清颜泽的性格。明明是一样的基因，和哥哥却天差地别。偏偏他这样的性格又很难定义。你无法说他纠结，也无法说他爽快。 他做一件事前，纠结太多，虽然大部分纠结的不是重点。可一旦他下定决定，下手又会极快，毫不犹豫，简单粗暴。 尽管在此前颜泽对江城有过各种抗拒、非暴力不配合的倾向，可一旦想清楚他在这份感情中的立场并确认关系后，也就立马抛开了一切不该有的扭捏纠结。他大方地牵着江城的手，让江城都有些讶然于他的毫无过度。 两人的飞机在东京靠海港的机场着陆，出了机场后两人坐上大巴，过程中颜泽就一直心情不错地拉着江城的手。江城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和期待。 颜泽之前没有来过日本。之所以有日本的签证，也是寒假时本来和颜向林说好一起去，后来因为哥哥公司的事儿，这旅程就被推后了。 没想到恰好被江城捞了个着。 这样有些小资小调小浪漫的国度，极适合情人。 更何况现在是五月初，山上的樱花还没落完。 机上大巴到订好的酒店，路上将近一个小时，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颜泽扒着窗户，看着从高楼大厦到繁华一片的市内区，一路上都是兴奋好奇的。东京是个节奏很快的城市，但同时又不像国内上海北京的大城市，看上去规整而商业。在整个东京内，似乎只有品川这一代满是写字楼，再往里去，有些街区朴素简单别有韵味，有些街区繁华拥挤又有趣。 他们落脚的地方在新宿，相对比其他地方，这里有些闹市和高新区结合的感觉，不远处走两条街，就是新宿有名的购物广场和歌舞伎一条街。各样吃得当然也少不了。 不得不说，江城为了这次的旅行，还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下了大巴，颜泽拉着江城站在路边，仰着头四处打量传说中繁华的新宿区。 江城晃了晃他们拉着的手。 颜泽转头。 “我拿行李。”江城哭笑不得，“怎么现在这么放得开？不怕别人看了？” 他还记得以前两人的事在被公司发现时，颜泽的反应。 “反正他们都不认识我。”颜泽也跟着晃了晃脑袋，还是听话地放开了江城的手，补充道，“我也不认识他们。” 江城被颜泽的逻辑打败，一手一个箱子往酒店里拎。 日本和国内不同，住宿的旅店一般在当天预定的下午三点后才能入住，在退房当天的中午一点前退房。不论中间是早到还是晚离开，都可以让酒店先保管行李。 现在是中午一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江城问颜泽要了护照，托酒店管理他们的东西。 颜泽跟在江城旁边，依旧在四处打量他们的酒店。 突然想到了个问题。 “你定的是……标间？” 江城扬了扬眉毛：“kg size。” 颜泽转过头去。 江城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脖子：“你在不好意思？” “我们要先去房间吗？”颜泽缩了缩脖子。 “下午三点才能入住，先把东西存在他们这里，带你出去吃饭，顺便先逛一逛。你不累吧？”手续差不多办好，江城接过对方还给他的护照，拉着颜泽往外走。 “不累。”颜泽摇头。 江城低声笑了一下。 颜泽正奇怪他笑什么，刚回过头，江城就刚好凑到了他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真想现在就上去。” 颜泽当然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耳朵尖又飞快地红了。 “吃饭去，饿死了！”他甩开江城顾自跑出去。 两人问酒店前台要了一张新宿的小地图，花花绿绿的，做得很可爱。颜泽翻来覆去捯饬着地图，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地图就适合剪下来当手账用。”他说。 江城好笑：“你是女孩子吗？” “我那叫活得精致。” 江城哈哈大笑。 第三十四章 两人沿着新宿的主街道慢慢往繁华的购物区走。日本对小吃食的颇有研究，尤其是甜食。这里的人擅长把不同的甜点做成很可爱的造型，颜色也漂亮。一路上颜泽看了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江城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最后，还没走到主购物区，颜泽就在一家拉面店前站定不动了。 “想吃？”江城问。 颜泽很期待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家吧。” 原来在国内，颜泽也没少吃过日本拉面，只是没有吃过正宗的。两人现在遇上的这家店虽店面不大，可赶巧是非常正宗的汤料，汤香面劲，颜泽一口气吃了两碗，最后捧着肚皮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 江城忍笑很辛苦。 “刚才沿路的甜点店，不是说吃完主食再逐一吃回去？”他问。 颜泽一脸肉疼地冲他摆手：“不行了，真不行了。” “走了。”江城站起来拉了拉他的手，“怪不得前面就是红灯区。” 颜泽没听懂，歪了歪脑袋，满头问号。 “酒足饭饱——”江城故意拖了个长音。 “我靠行了行，我知道了我们走就是了。” 一开始，颜泽并没有多在意这个红灯区。在他心里，既然是景点，还是有名的，大胆放心去就行了。 然而等他走进这个街区，他发现他错了。 当不知第多少次从拉皮条客手下逃出去，颜泽几乎要抓狂了。一整条街看上去花红酒绿，不用想这里如果等到晚上是怎么一副妖孽横生的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就算了，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告示牌，露骨的字眼，还有打扮夸张，形象各异的皮条客都让他目瞪口呆。 这些皮条客似乎专门盯着的就是颜泽这样的外来人，一个个见了就往上贴，一上来就是满嘴叽里咕噜的日语。 颜泽就捂着脸想跑。 发现颜泽听不懂日语后，皮条客们又十分上道地换了中文：“进来看看吧，进去坐一坐嘛。” 颜泽觉得自己平时还是挺彪悍的。 这种时候却几乎是落荒而逃。 至于江城，不远不近地走在他旁边，插着兜笑模样的跟着，似乎对颜泽的窘迫和不知所措乐在其中。看着颜泽吓得一边对人吹胡子瞪眼，烦透了还会发脾气，一边走着专程绕开那些皮条客，他就笑得停不下来。 当然，对于江城这样的优质男，皮条客们也不会放过。 但是江城个头高，一米九的个子，垂着眼皮敛去笑容一摇头，对方就识趣地让开了。他总能很好地控制给人的压迫感。 颜泽这样走了半条街就走不下去了。眼看着里面的广告牌和花花绿绿的景象更甚，他几乎哭丧着脸回头：“一点都不有趣。” 江城这个时候就笑着看了看远处：“有趣的还在里面。” 颜泽被他这么一说就勾起了好奇心。 江城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笑着伸出手。 “干什么？” “我领着，没有人会再来问你。” 颜泽扭头看了看四周。他实在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和江城大摇大摆地牵着手，就好像自己也是来这里做寻皮肉乐趣的。 江城没等他犹豫，一把拽住他的手，握紧了拉着他往前走，从容不迫。 两人这么大明大放地牵着手往前走，果然皮条客们一看这两人都愣了一下，几乎没有再上前来问的。偶尔有犹豫着凑上来的，都被江城远远看了一眼，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颜泽一个劲儿摇头。 “怎么？”江城低头看他。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网上大家都说不吃安利，安利太可怕了。” 江城愣了一下，抖着肩膀笑起来。 被江城牵着，尤其在这么一个妖孽横生的地方，颜泽破天荒的竟然有了安全感。至少不像刚才前半段走着又慌乱着一样。 而两人没走多远，颜泽的眼睛又瞪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 面前巨大的广场挂牌前，眼花缭乱各种的公关牌子，上面各种各样的男孩子都有，什么型都不缺。有可爱天真的，单纯干净的，成熟英俊的，刚毅强势的…… 颜泽目瞪口呆。 “日本的男公关行业，很有名的。”江城紧了紧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颜泽目光还是钉在那一张张妖惑的脸上。 就听身边人低笑两声：“看上哪个了？” 颜泽转过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抬手一勾江城的下巴：“这个。” “包您满意？” 颜泽被他逗乐了，甩了甩手：“少耍宝了你，走吧！” 两人刚一转头，就见一皮条客，两眼放光，像见了宝一样拉着两人就想往店里请。 刚才两人拉着手，就是因为两个男人所以避开那些皮条客，不想这个区域刚好就是卖男人的，皮条客一看两人的状况，就笑嘻嘻凑上来叽里咕噜，怎么推拒都推不掉的。 颜泽急忙用英语说，我们听不懂日文的。 对方还是叽里咕噜。 真的听不懂的。 对方坚持不懈。 这个时候，江城忽然挡在前面说了一句日语，那皮条客忽然就不说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让了让，江城就紧忙牵着颜泽走了。 颜泽一头冷汗，有些好奇地打量他：“你还会日语啊？” “以前大学修过一些。”江城说。 “那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啊，这么管用？”颜泽又好奇地凑上去。 “我说，别抢我的客人。”江城冲他眨了一下眼。 颜泽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攥着江城的手也随着笑一抖一抖的。江城见他笑得停不下来，有些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笑没完了？” “真绝了……” 两人穿越了红灯区后，手就一直没松开。 一路走到了新宿的主街上，到处是卖衣服的，化妆品，还有各种各样火锅，烤肉，寿司，传统日料，应有尽有。 两人反正也没事儿，购物本就是旅行计划里的一部分，趁着第一天精神头足，干脆就直接买了个爽。颜泽买了两双鞋，几套衣服，一副耳机，还十分有兴致地给江城挑了一套睡衣。 结果就是大包小包地回酒店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饿不饿？”江城把东西再次寄存在前台。 “想吃日料。”颜泽点了点头。 酒店附近其实有家不错的日料，只是需要提前预定，两人就吃了旁边的一家。气氛氛围都不错，有单独的榻榻米半隔间，装潢也很有味道。 累了一天，颜泽吃起东西来又来了精神，这个也新奇那个也新奇，很快又扫荡了一桌。最后捧着肚皮躺在一旁：“好吃啊。” 江城抬眼看了看他，目光闪烁。 从刚才开始，颜泽就觉得江城有点不对劲了。他有点茫然地回看。 “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了，嗯？”江城低声说。 颜泽一下就明白了那样眼神的含义。 露骨的，炙热的，带着侵略性的。 如果说刚才颜泽还不懂这样目光的含义，只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那么加上这句话的暗示，他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疯了一整天，他差点把这档事给忘了。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虽然颜泽打着追求江城的名义，却从来没有好好地实施过。相反的，仔细想想，一直都是江城在主动。他的侵略和占有都是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的。然后在能给予致命一击的之后停下，留下一个选择给颜泽自己。 颜泽选择了两人更进一步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江城一开始这趟行程就只定了大床房的房间。 如果，颜泽来。两人就没必要分床了。 颜泽被他这样的目光几乎看得面红耳赤。在此前，他没有过任何这方面的经验。江城的目光太露骨，太坦白，太具有攻击性。让颜泽几乎有些害怕和犹豫了。 江城却不等他回答，说完之后就安静地吃起来。 颜泽靠在对面看他一举手一投足，还是刚开始见的那样，浑身都是慵懒却无声散发着魅力。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迷恋的情绪。 迷恋到甚至当对方用那样露骨直白的眼神咬住他，他也不想逃。 江城慢条斯理地结束进食，擦了擦嘴，垂着眼喝了口茶，轻轻放在桌面上。 茶杯磕着桌面的声音，让颜泽心里也跟着颤了颤。他扑簌着睫毛躲躲闪闪地迎接对面人看过来的目光。 “我吃好了。”江城微微一笑。 “我，我也好了。”颜泽说。 江城于是敲了敲桌面，回头打了个响指。他从裤兜里摸出几张，放在桌面上，说了声“keep the ge”，起身拉起颜泽。 回酒店的路上，颜泽一直低着头走得飞快，跟着江城的脚步，难得的安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又快又大声。他甚至觉得，脉搏响亮地沿着两人相牵的手鼓动，在江城手心里被摸得一清二楚。 两条街，一个路口。江城走他就走，江城停下他就停下。 两个人有默契地往回走着。明明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空气中却无声地浮动着一丝紧张而躁动的气息。 第三十五章 江城牵着颜泽，两人肆无忌惮在新宿的街头穿过。颜泽手心里有些汗，心思早就抛锚，只一个劲儿盯着脚下的路，仿佛能盯出个窟窿来。他知道进了酒店，上了电梯，进了房间。 晚上七八点的光景，房间里没开灯，江城在颜泽进来后就将他压在门板上。厚重的，慢慢关上的门发出嘭的一声，颜泽的身子也随着一抖。 就着他这一抖，江城的手就从t恤下面探入，摸上颜泽紧致的腰线，看起来就像颜泽是因为他的手颤动了一下。他垂着睫毛，淡淡的月光透进来，两人很快适应了黑暗，江城甚至能看到颜泽睫毛微微抖动，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你之前在飞机上说，你知道你来了是什么意思。”江城轻轻笑着，呼吸喷洒在颜泽耳边，“我要你说出口。” 颜泽按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扬起下巴：“凭什么不是你？” 黑暗中江城笑了一下，手顺着颜泽的腰部一捏，手掌下的身躯立马又抖了一下：“来日方长。” “我不做情人。”到了这个份儿上，颜泽反而大方起来，他抬起双手勾住江城的肩膀。他太高，颜泽只有抬高双臂才能环住，“我要比情人更好的！” 江城的目光一下灼热起来，这是颜泽从没见过的。明明不过一个眼神，就让面前的男人突然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同了。 没有颜泽按着手掌，江城的手如鱼得水地顺着每一寸肌肤往上游。他能感到手下的身体也在发热，贴合着他的手掌，每一寸都带着吸力一样。他的个头高，这会儿微微弯腰低头，就能将颜泽整个人地罩在身下，牢笼一样严丝合缝地将人关住。 （此处删节6800余字） 颜泽现在整个人软的像一滩泥，早就没力气，软烂趴在江城胸口，警惕而有气无力地问：“你，你别动。” 江城于是又动了动。 刚gaochao过的身体极其敏感，颜泽猛地颤了颤，缩在江城怀里，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江城对这样的颜泽很是受用，于是将人环抱在怀里，向后靠了靠，再次挺动起来……房间里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越来越浓，伴随着渐渐越来越大声的sheny…… 微弱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摄在地面上。 窗外，月色正浓。 第三十六章 颜泽作为一个直男，一弯代价就是被折腾了半个晚上，第二天不出意外地爬不起来，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间。 江城把颜泽叫起来的时候，颜泽愣了一下，飞快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就跟昨天要死要活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对如此充沛的精神力和恢复速度，江城还是小小地诧异了一下。 “只剩四天了。”颜泽一边刷牙一边有些哀怨地盯着江城，“我他妈是来和你到日本打炮的吗？” 江城：“……” 按照计划，两人今天是将东京市内的区先玩过一边，从动漫博物馆到秋叶原，从三大神社到东京铁塔……颜泽印象最深的是明治神宫。 繁华的城市忽然被郁郁葱葱的参天树林截断，被绿色层层包裹在里面的，是诺达的青绿色神宫。两人从巨大的鸟居下走过，看着参天的木林，好像一下变得天地悠远，日月漫长，只有自己是渺小的一粒尘埃。 颜泽赞叹地走在巨木的神宫中，四周幽静清亮，偶尔有穿着白衣的神使走过。 “你喜欢，以后就每年带你来。” “每年就一次年假。”颜泽反抗。 “我帮你想办法。”江城说。 颜泽笑了笑，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当晚两人离开东京后，做新干线一路往京都方向去，一早就在中途的富士山停驻，泡了一天温泉。 这还是颜泽第一次泡日本温泉，尤其天气晴好，两人光裸着坐在水汽升腾的温泉里，看着远处富士山透出的雪白山顶，不自觉就有些飘飘然。 面前放着一块浮木，上头一壶清酒，凉只茶杯。 江城推开了浮木，就将颜泽拉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手不重不轻捏着他的腰，暗示意味极重。 谁知颜泽一下就蹿出两米远，把温泉池子当游泳池一样，让江城哭笑不得。 “你又来，我们下午还要赶路，别随时随地发情。” 江城忍了一会儿，还是凑过去，把人拽到怀里，在耳边道：“我想……” 颜泽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想也不行，快陪我上富士山了。” 江城：“……” 颜泽对这次旅行的热情，显然大大超出了江城的预期。在庆幸选对地方的同时，不免又觉得有些损失。虽然他们从北到南一路自由行玩下去，要是能来一个地方做一次…… 江城把脑袋里的想法赶出去。 两人随新干线一路南下，在大阪看过金国寺，又吃了各样的吃食，就来到了隔壁的京都，这也是最后一站。 京都不比东京，城市并不显得非常现代化，作为日本两大古都之一，他朴实无华，处处却古色盎然。从将军府到二条城，还有沙石庭院，巨大的半山神社，神社塔，这些都是颜泽以前只在书上和电视里觊觎过的。 如今设身处地地来到这个地方，几乎是欣喜若狂，心中激荡难耐，却又强压着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 就连两人在京都住宿的旅馆，都是传统的日式榻榻米，连浴室都是日居形，这无疑在疲惫一天之后，成为颜泽的有一个惊喜。 傍晚，两人在房间里用过餐，旅馆的姑娘穿着和服来收过东西后，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才六七点的光景，天的远处青蓝一片，几朵云零散点缀，远处地平线堂亮。 “还有一点时间，京都的艺妓刚好可以去看看。”江城提议。 颜泽摸着鼓囊囊的肚皮，眼睛一亮，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这，这不太好吧？” “放心，这和红灯区不一样。”看着颜泽心有余悸的样，江城忍俊不禁，“艺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日本传统的表演，游戏，只有她们能做得来。” 对此颜泽倒是毫无疑问，又说道：“那会不会很贵？” “不会，走吧。”江城挠了挠他的手掌心，牵着颜泽出了门。 两人一路来到花都一条街，京都的所有艺妓，基本都在这个地方了。里面进去一路顺下去，两边都像是江户时代建筑的木屋，古色温馨，不同的门口挂着一块木牌，每块木牌上是一个日本姓。 “这样的都是要提前预约，或者有些常客可以直接来。我们这样一时兴起的，可以去比较大的艺妓馆。”江城耐心解释道。 颜泽似懂非懂，目光从一排排临着的木屋走过，仿佛走到了百年前的京都一样，繁华一片，红灯四起，穿着木屐头戴配饰的年轻艺妓，打着五色的油伞在屋檐下走过。 “真美。”他说。 江城松开了他了手。 颜泽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你别动，站在这。”江城说着，一步步往后退。退了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从包里掏出一只微单来，蹲下身，认真地寻找角度。 明明只是隔着一个镜头，颜泽却仿佛能感受到那人在镜头之后炽热的目光。这让他几乎不愿对上相机，有些手足无措地，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抱着包，或扭头四处看。 听着微小的快门闪动声，他脸上竟有些犯热。 “行了，你干嘛啊？”他皱着眉头走上去捂江城的镜头。 江城趁机喀嚓喀嚓又是一连串拍。 颜泽一把夺过江城的相机，往后跳了跳：“行了，该你了。” “你不是对拍照不感兴趣？”江城笑。要知道，这一路都是他拍过来的。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1节 “那又不代表我不会。”颜泽扬了扬脑袋，示意他站好。 透过镜头，那人在灯火阑珊的屋檐下，身后红色的灯笼将他笼罩出一层光晕。江城本就是懒洋洋的调子，这会儿手上夹着一根没点的烟，微侧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炙热而执着。 颜泽有些出神。 不知怎么对焦，怎么调整的角度，就觉得恰到好处的时候，喀嚓一声，几乎本能地拍下一张照片。 不远处，江城掏出火机点燃了烟，走过来笑道：“我看看。” 颜泽就盯着他，低头垂眼，笑模样而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相机。 “江城。” “嗯？” 他一抬头，才发现颜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有什么情绪明灭。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好看。” 冷不丁的一句，让江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那很好啊。”他轻声说，“说明你对我越来越……” 后面的话消息在唇齿间。 颜泽竟也有一瞬的沉迷，很快他反应过来，推了江城一把，紧张地四处看：“你疯了，这还是在大街上。” 手机一阵震动，还是低沉的男音。这首歌颜泽不止一次在江城的车里听到过，熟得都能把歌词背下来了。 这时候听到铃声，就有点穿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机在响。 他有点懊恼地掏出手机：“你什么时候给我换的？” 江城但笑不语。 颜泽的手机在出国前就给他办理了漫游，虽说两人在一起出不了什么大事，多少还是保险一点好。 只是颜泽现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皱着眉有些犹豫。 江城凑过去一看，赫然写着哥哥两个大字。 “要接吗？” “会不会很贵？”颜泽问。 “不会，想接就接。”江城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该不会出来的事儿，还没跟你哥说？” 颜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攥紧了手机。不过也只是犹豫一下，他开始按了接通键。 “小泽，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你们公司放假，去爸妈那儿你也不在，家也不回。你到底和谁在一起？”颜向林的声音有点疲惫，疲惫里又有些着急。 颜泽握着手机，静静地不说话。抬抬头，面前是华灯初上的花都一条街。他神色有些茫然，明明之前心中是气愤的，甚至不愿意再理会颜向林。可这两天过去，前些日子的事忽然就变得很遥远一样。 “我，我跟朋友在一起。”颜泽换了只手，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江城，“这几天在外地，过两天五一过完，我就回去。” “出去玩，怎么不跟哥说一声？到处找不到你，昨天手机也打不通，还以为出了事情。”那边颜向林松了口气，“等你回来，给你做顿好的，嗯？” 颜泽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摸了摸肚皮。心想，这几天吃回去指不定就圆润不少，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看出来。 “那你等我吧。这几天没出去？” “没，我在……”颜向林话截断了，犹豫了一下，“我在赶图。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前几天的事，你别在意，小泽，等我们回来再好好谈谈。” 颜泽看着江城，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 “小泽？” “嗯，哥，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江城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颜泽盯着他的眼，不放，依然对着手机答应着：“嗯，那就这样，回去说。” 挂了电话之后，两人谁都没说话，面对面站着。 “你打算告诉你哥？”江城问。 “嗯，不好吗？”颜泽别开眼望向别处。 “你明知他不会同意的。”江城轻笑。 “他和郑易池的事，也明知道我不会同意。既然他说那是他的自由，那我也有我的自由。” “你这是在怄气？”江城走进了两步，垂下头看他，“你把这当什么，不是说着玩的。” “我当然知道。”看着江城，颜泽莫名就有些心烦意躁。即使江城和他差了将近半个头，他也抬起脑袋不肯认输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了半天，倒是你先怕了？我还没怕，你怕什么？” 江城闭上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颜泽的身体一僵，这才察觉出。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机，视线直勾勾地放在江城脸上：“江城，你……你不愿意让我哥知道？” 第三十七章 巨大的水上鸟居静立在霞光辉映的水面。水波无声一层层推开，潮起潮落，朱红色的鸟居像一道无形的门，仿佛矗立永恒。这是位于广岛的严岛神社之海，静谧的海天中仿佛充斥着神圣的力量。 脚下是柔软湿润的泥沙，颜泽高褊着裤腿，望着鸟居外的海平面静静出神。 江城从后面缓缓走来与他并肩，看着面前巨大的神社下的夕阳余晖，目光远眺：“在日本，因为供奉鸟为神使，所以建立鸟居供他们休息。但更多时候，鸟居只是象征着神域与俗世的一道门，隔开的两个世界。” 传说总也是美的。 颜泽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也渐渐柔和下来。 江城犹豫了一下，伸手去勾他的手：“传说从鸟居下走过，跨越俗世和神域的这道门，就能得到安康和幸福。” “是吗？”颜泽浅浅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牵他。 江城叹气：“还在生气？” 颜泽不说话。 “你已经两天没理会我了，这是最后一站，也是我们最后一天，高兴点，嗯？” “为这一段连说都不能说的关系高兴吗？” 江城听出他话里的刺，手依然没有放开，手指轻柔地一下下揉捏颜泽的：“我知道你怎么想，但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哥哥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也警告过我。现在没有一点预兆地跟他说明我们的关系，他会怎么想？我不是要一直隐藏着他，这种事，还有给他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心理准备？”颜泽不知想到了什么，有气无力笑了一声，“那天我回到家看到另一个人穿着我的拖鞋时，他怎么没想过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你哥哥他不是故意的。”江城开始牵着颜泽的手，一点点往前走。脚下是柔软湿润的泥沙，清凉的海水一波波掠过他们的脚背。江城的声音徐徐而来，也像是海浪，“他想保护你，估计你的感受，但这不能成为你用来任性伤害他的资本。小泽，你还太年轻。” “是，反正你们心里我一直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 “说什么屁话。”江城懒洋洋地一脚陷入泥沙，“我会把小孩子抱到床上干？” 颜泽一瞬间就再端不住，脸嘭地一下红了，连带着耳根。过了这么多天，他还是一点都没能适应江城的直白。 “你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是，承蒙陛下看上流氓。”江城见颜泽总算不是冷冰冰的样子，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牵着人继续往前走，“给他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你哥哥是早就出柜过的，而你不是。这些年来，他过的不容易，你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江城觉得自己自从和小孩在一起，简直像开了窍。以前？以前那是爱谁谁的德性，别说讲半个理字，连忙都懒得伸手帮。现在却懂得怎么谆谆善诱，实属不易。 “胆小鬼。”颜泽一甩手挣开了他的手，快跑几步，自己从朱红色的鸟居下穿了过去。 远处海天一色，霞光交相辉映，海水一阵阵打来，没过他的膝盖。 江城在后面插着裤兜，也穿过鸟居。 两人并肩站着，远处波涛静静拍打，深邃静谧。 “神的海。”颜泽喃喃自语。 眼前的画面，不自觉让他想到像宫崎骏一流中那些壮阔而充满神话色彩的画面。 “被祝福的人。”江城低声地笑着，伸手摸了摸颜泽的头，“走了，早点回去。” 晚上回到酒店，江城心情不错，坐在床上正将白天的照片导入电脑。 颜泽从浴室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浴袍宽宽松松挂在宽阔的肩上，露出结实的胸口和削立的锁骨，江城还是随意的作态歪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鼠标上一点。一点。 颜泽背着手走过去，浴衣对他来说有些大了，长长地拖到小腿，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刚出浴的脚趾间都微微有些发红。他凑到江城后边，微微欠身，发梢的水就滴到了江城颈间。 江城扭头看他，颜泽学着他惯有的样子垂着眼，又往前弯了弯，吻住江城的唇，舔了舔：“要做吗？” 江城扬了扬眉：“你……” 之前不是一直不让碰？ “反正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可以在飞机上水，大不了回去还能休息。”颜泽随意地往床边一坐，拎起一块干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他的鼻尖，嘴唇，耳朵，也许是刚冲完热水澡的缘故，都蒸得发红。 江城光看了两眼就有点受不了。保存，拔下卡，关机，走过去倾身覆盖上。 颜泽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仰，最后仰躺在床上。江城一直膝盖跪在他两腿间，手缓慢地锁住了他的手腕，低头啜吻。 随着他一下下的吻，颜泽渐渐轻哼出声，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很享受地在他手掌下既不反抗也不挣扎。 （此处删节一千六百余字） 最后江城终于大发慈悲肯让他休息时，颜泽累的连眼皮都挣不开。身体在享受xx的余韵之后，是疲倦困顿，连一根手指也懒得动。他也就随江城抱着他去浴室清洗，又给他擦干，最后小心地塞到被窝里，腰上还结实地环着他的手臂。 挨天杀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找惹谁也不该去招惹他，在床上谈什么其他事儿？只能坏事儿还差不多。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又是腰酸背痛。加上前两天本就旅途劳顿，可现在少了那几天的兴奋感，颜泽顿时就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了。 江城把颜泽喜欢吃的几样弄到房间里，看他捧着东西吃得不亦乐乎，还大爷一样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江城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总算现在不跟他闹出柜的事儿了。估计颜泽现在也是心满意足，懒得去想其它。 颜泽赖床，但好在两人的飞机是中午的，颜泽一直在床上到了十点才起床，收拾行李到机场也不过十二点多一些，飞机是一点半的。 起飞前，江城帮颜泽拨通了颜向林的电话。 颜泽瞥他一眼，接过手机。 “你哥也该担心了。” “你就不怕我嘴一快……”剩下的话意味深长。 江城轻轻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就干死你。” 颜泽浑身一抖，红着耳朵转过身乖乖打电话。 从方方面面来说，这次日本之行对于两个人，都有各种不同程度的满足。颜泽之前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男人在一起，但江城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甚至于两人的关系，也都是自然而然发生，顺利得连他自己都惊讶竟一丝不适都没有，就好像本应当是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一天他的的确确是累到，也没睡好。因此飞机起飞没多久，他就闭上眼睡得很沉。江城坐在一旁，时不时给他拉拉被角。因为昨晚很嗜足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懒散，也没有再去闹颜泽。 颜泽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江城家。 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一个小时的回程车，除了下飞机那会儿清醒一点，从上车到被江城捞回家里塞被窝里，他的意识都是昏昏沉沉。 迷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江城的声音和对方嗡嗡地争执，颜泽却因为意识昏沉而听不真切。 他只是觉得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非常的熟悉…… 颜泽猛地一下就醒了。 门外客厅的声音立马就清楚了起来。 “华易上次办的那个手游我也没推脱过，最后明明策划案不成功，怪到ui设计上面。我是信任你们才会相信不会钻合同的漏洞……” “上次是意外，这次的策划案整体都是我负责，你放心。”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上次的事就已经让我有忌讳，我这次不接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 “我理解，比起其他人，我也比较看好你的能力。如果可能，我还是想你来做。” 颜泽听着两人在外面说着，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 和江城说话的可不就是颜向林？ 哥哥？他怎么在这里？ 他和江城还有合作？这两人一直是朋友以上的合作伙伴？ 这样一想，颜泽就有点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了。如此也解释得通，为什么刚开始江城和颜向林走得那么近，以至于自己都误会了两人的关系。现在想想，只是过了那段时间两人就不再那么频繁的接触，那么那段时间里恐怕两人就是在做合作项目才会那么亲密…… 这下乌龙大发了，竟然因为这种原因误会，颜泽顿时对自己有些无语。 当时若是脑子灵醒点，多观察一下指不定就会发现。 他现在半开着一条门缝，听墙角，而此刻又因为有些跑神，身子不自觉就靠到门上，门轻轻地咔嚓一声，关上了。 “……”颜泽。 “……”门外两人。 “什么声音？”颜向林问，“你这里还有人？” “没，有可能是窗户没关好，风大，我去看看。” 颜泽退开两步，果然江城开了门，一侧身就进来了：“醒了？” 颜泽刚张了张嘴，江城在嘴上比了个嘘：“小声点。” 于是两人开始用气息嘘嘘咻咻地对话。 “妈的，干嘛整得像偷情一样？”颜泽说，“刚好现在，我换套衣服出去，我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反正当初他也是这么干的。” “你别任性。”江城皱了皱眉，摸了摸颜泽耳边翘起的头发，“我们在谈事情，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说过了，别这么心急。” 颜泽撇了撇嘴，十分不以为然。他不喜欢江城用那种大人手滑小孩别闹的口吻同他说话。不过刚睡起来浑身没力气，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也就懒得理会。 “知道我在你家还把我哥拉过来，我看你才是巴不得被发现吧？” “他自己忽然就来了。”江城摊了摊手，“等我一会儿。” 颜泽手背朝外拨了拨：“去去去。” 江城掩上门，又去了客厅。 “看了这么久？”颜向林的声音里隐约有调侃。 “呵呵。”江城。 “得了吧你，要真有人我也不怕，反正你那德行我都习惯了。既然这样，我们下次再谈？”颜向林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今天来的匆忙。”江城想了想，为他拉开门，“这样，我把策划案曹纲和规划方向做出来以后，直接全部带给你看，到时候我们好好找个地方谈，你再决定要不要做。” 颜向林点了点头：“也好。” 直到听到外面嘭的一声，颜泽才转回去坐上床两只脚丫悬挂着，一抖一抖。 江城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颜泽这样，过去摸了摸耳朵：“要喝水？饿不饿？” 颜泽很乖地点了点头：“想下去吃，想吃麻辣鱼。” 江城笑：“穿衣服，走。” 一连好几天不吃小炒和地道菜，颜泽嘴馋得紧，吃饭时更是横扫千军，连句闲聊也不肯的。等吃完之后就捧着肚皮赖，和江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城瞧着他那副样子可爱，多说了两句，想了想又说，下午有事情，不在家，估计要很晚回来，让颜泽自己安排一下时间。 “那我去我哥那里。”颜泽点了点头，见江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摆了摆手，“好了，那件事我先不说，放心吧你。” 他手机在飞机上就没电了，回家一直充电也没开机，这会儿一看手机上七个颜向林的未接来电，都是问他回来没有，着陆没有，用不用人去接，云云。 颜泽心里头暖了一下，给颜向林回了个电话，与此同时开始换衣服，收拾东西，打算下午回一趟家。 手机上的电话和短信都是两三个小时前的，现在颜泽再回过去，反倒成了颜向林那边没人接。 颜泽心道算了，反正刚才见到他哥往这边跑，想是今天没上班，请了假在家不知忙活什么。既然对方知道自己今天回来，说不定这会儿就忙活着准备饭菜食材去了。 颜泽在楼下打了车，直接一路回了家。 回家后，颜向林果然不在家，家里的门是锁着的，八成压根就没有回来。好在颜泽也带了钥匙，一回家，一股久违的气息立马让他放松下来。 果然还是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颜泽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还是很干净，东西都在熟悉的地方放着。颜向林和一般的男人不同，打小就有点轻微的洁癖，颜泽则刚好相反，什么东西都喜欢乱扔，这点颜父颜母就很欣慰有两个孩子，一个能带着一个。 想起过去小时的种种，他不自觉带上点笑。 站在窗口，他往下看着发呆，颜泽就这么静静蹲在窗前等哥哥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视线中出现了颜向林的车，只是那车在路边挺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下来。 颜泽不禁想，他在车里干什么啊？半天不下来，等死人了。 又过了两分钟，见还是没人下来，颜泽有些不耐烦了，自己穿上外套蹬上鞋，一路跑下去打算主动迎接，并给颜向林一个惊喜。 他从车子背后的楼道跑下来，还没有完全冲上去，就忽然刹住了脚步。 初夏的风很暖，一丛丛翠绿的植物花草从四周蓬勃地生长，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中午的日头正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颜泽却感到心里有一个幽闭寒冷的房间，正洞开向阴。 车中的两人完全没发现后面站着个人，颜向林笑着说了两句什么，微微垂下头，亲了亲对方的耳朵。 被亲的那人立马缩起脖子，浑身僵硬，脸刷地一下红了。就像只被人戳了肚皮的小刺猬，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却还没挪多远就被人直接拽回来，这一次大大方方地直接捧着脸吻住。 后视镜里，颜泽恰巧能看到颜向林笑着的眼角，不，连眉梢都是笑着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颜向林也是温暖而快乐的，但那样的笑和这样的笑，却又的的确确不同。温和的，小心翼翼的，掩盖不住欢欣的，安静而愉悦的。 一切好的词汇，仿佛都能在一瞬间加注在这个笑容里。 颜泽站在不远处，看着后视镜中的两人，想起以前很小的时候，他枕在哥哥腿上，哥哥给他念诗。 哥哥念，越想叩的门，敲的声音约轻。 看着眼前的两人，他莫名就想到了这句。 他这一刻的五味杂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看颜向林对郑易池说了些什么，郑易池羞得浑身都僵住了，目光却一瞄一瞄看颜向林，惹得他大笑。 第三十九章 颜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脑袋里乱七八糟，混乱一片，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顺着自家外面的路走出了很远。他摸了摸身上，好在带了钱包，手机。 被抢走了。他想。他二十年来一直看做最重要的，捧在手心和心尖上的，就被人轻而易举的拿走了。 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愤怒，屈辱，心里就只剩下了委屈。 他望着澄澈青蓝的天空，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流。他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擦掉就有更多眼泪流出来，他拼命地擦，但总是忍不住。于是最后就放弃了，一边落泪一边沿着满路慢悠悠的走。他低着头，这样所过行人也不至于看尽他脸上的表情。 颜泽想，他对哥哥的占有欲一如既往。这一点，恐怕以后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即使和他江城确认这段关系，也即使谈恋爱是好的。 可是但凡一想到，以前那个任自己赖着，闹着，宠着的哥哥，以后枕边会睡着旁人，腿上会枕着旁人，他的目光和关注也都给旁人，还有很多很多的……都会让旁人来取代自己的事，他就难过得不得了。 这样想着，他终于脚步虚浮，一点力气也没有。也不想再掩盖，蹲下身来抱住膝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手机在他裤兜里嗡嗡作响。 起初颜泽并不理会，可打电话的人似乎坚持不懈似的，一遍又一遍。 颜泽用力擦了擦眼眶，掏出手机，看到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对了，刚才离开的时候也没锁门，自己带回来的一些日本特产也放在家里。颜向林如果现在回到家，应该已经看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电话。 “小泽？” “嗯。” “你回来过了？没门锁，还有你带回来的东西。你在哪？” “我走了。” “走？”颜向林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我买了菜回来，晚上给你做红烧狮子头，还有你喜欢的煎鳕鱼……你去哪里，晚上不回来吃？” 莫名其妙的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也是，这二十年来不论颜泽到哪里去疯，回来都一定先是和哥哥如胶似漆地粘着。 “我想起还有点事没办，你……你叫个朋友一起先吃吧。”颜泽说着说着，又想到伤心处，连忙伸手擦了擦眼眶，控制好情绪。 颜向林却已经听出不对劲：“小泽？你哭了？”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委屈又一下全出来了。以前自己委屈的时候，总是有哥哥哄着。哪有像现在这样，明明委屈，却又不能说。难受死了！ 颜泽没吭声，他知道自己定然是没法开口的，一开口就跑调，干脆也不说话，就死憋着。 电话那头颜向林还是在紧张地问着，絮絮叨叨地说什么话，颜泽却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他飞快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那头的人说：“我还有点事，明天再回去。你，你把狮子头给我留着吧。” 挂了电话之后，颜向林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颜泽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心里却也有一丝不好受，不知是不是兄弟连心的缘故。 看着一桌子的食材，颜向林一下没了刚才的干劲。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弟弟离他越来越疏远，不像以前亲近依赖他了。 如果是因为他和郑易池的原因……这也无可厚非。可颜向林有种感觉，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工作的原因吗？他在心里叹了声气。 外面，颜泽还不知方向地在大马路上胡乱走着。他一口气走了近一个小时，心里的情绪才完全平缓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累了，打算就近找一家饮品店之类的歇歇脚。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泽回头，就见到了祁阳。 两个人都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颜泽就对祁阳这个人敬而远之。一开始入公司时仅剩的一点好感，这时候也全都没有了。眼下看着这人，除了厌恶没有别的，只是在一家公司，再怎么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至于把脸撕破。 “你怎么在这？” 颜泽张了张嘴，其实想说，这应当是我问才对。 祁阳仿佛看出颜泽的问题，指了指对面：“我住着。” 颜泽于是也指了指身后的来路：“我住景园。” 祁阳有点讶然：“景园离这有六七站距离呢，你……走过来的？” “中午吃撑了，散散步。”颜泽敷衍地点点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想找。 祁阳干脆看了看对面：“既然碰到了，那到我家喝杯茶？反正都来了。” 颜泽有些头痛，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得不行。想找个理由搪塞拒绝，偏偏祁阳说什么都给他顶了回去。颜泽最不善跟这类人打交道，眼看着就得被他说服拉上去喝茶，路边忽然有喇叭按了两声。 两人没理会，于是那喇叭又按了两声，响亮非常。 同时回过头，颜泽第一眼就看到路边那辆乍眼的兰博基尼，款式真的是十分的……骚。 自动玻璃窗摇下，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鼻梁上架着一副更骚的墨镜。 颜泽不禁抬头看看天，今天是什么运势，一连碰上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又想，就这五月份的阳光，带个毛墨镜啊…… 坐在车里这位，正是方少铭放大公子。此刻探出头来，见颜泽并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意思，还抬头看天装没看到，不禁气笑了：“颜泽，天上飞机多不多？” 颜泽一本正经地回过头回答：“不多，鸟倒是挺多，你数数？” 祁阳一头问号搞不清状况，看着两人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整个人都莫名其妙了。不过很快，他就认出正摘下墨镜的这位就是方氏集团的大公子，方少铭。他连忙上去打招呼。 方少铭却对他兴趣寥寥，跟颜泽又聊了两句才看了看他，问颜泽：“你同事？” “正要跟我上去喝杯茶。” 方少铭再看颜泽，明显皱了皱眉，一脸不想去。 方少铭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不懂？立马就笑了一下，推开副驾的门：“真不好意思，我俩今天有约来着，本来是在前面的参观见，没想到半路就遇上了。他今天是陪不了你了，改天吧。” 祁阳一听，什么话也没有了，连忙跟方少铭打哈哈，跟颜泽说，既然有事就先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泽也不能让方少铭下不来台。更何况对方显然是要帮他。跟祁阳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和方少铭相处。 于是他没说什么，对祁阳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就迈开腿上了方少铭的车。 车间里淡淡地萦绕着一股香味，也不知是车中的香味，还是哪个女人留下的。他想。 而方少铭，几乎是在颜泽一上车就踩上油门，车子一下蹿了出去，带着刺耳的引擎声。 颜泽最听不得这引擎声，以前就总觉得刺耳而装逼，眼下自己就坐在这车上，难免更觉受不了：“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刚才谢谢了，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上你。” “这一条街都是吃吃喝喝，在这里遇上我很奇怪？”方少铭笑了一下，还不动声色地暗讽了一下自己，却并没有理会颜泽前半句话，“前面就是奇少斋，走吧，既然都答应去吃了。” “我才吃过，刚才走路就是消化。” 方少铭做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那我们去看电影？” “为什么我非要跟你约会啊混蛋。” 方少铭这才笑了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个脾气。我说，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不该坐着好好聊聊？真伤心。” “我管你伤心死活。”颜泽总算是笑了。 方少铭却瞄了他一眼：“你不开心？” 颜泽有些讶然。他走了一个小时，眼眶早就不红了，刚才祁阳都没看出他情绪不对，方少铭却能一眼看出来。 “行了，带你去个地方，开心点。” 车子一下就增速到九十码。 “我哪里也不想去，喂，你听到没有！” 方少铭大笑着打开cd和四个窗户，爵士乐和涌入的风声很快盖住了颜泽的反抗，只剩下音乐的鼓点的节奏在大马路上呼啸而过。 眼前暗蓝色与暗红色相间的灯光绕眼，颜泽一脸心思地瘫在软皮沙发上，什么都不想说，晕了就索性闭上眼要睡，又被耳边带着鼓点节奏的音乐给震醒。 一个小时前，他还顾自走在马路上，被祁阳搭讪。 半个小时前，被方少铭拽到有名的奇少斋吃了顿饭。 而就在刚才，他又被方少铭拉到ktv莫名其妙认识了几个完全不同圈子的人。 方少铭把他扔沙发以后就自己喝酒去了，到处跟人侃天侃地，和这等地方立马相互融入毫无违和。中途颜泽好几次站起来要走，又被他新介绍的那些人按回去，哄着唱歌聊天打牌。 颜泽平日里的娱乐方式虽多，但也绝不是方少铭这种肆意而不靠谱的。尤其他并不是人来熟的性格，遇上一窝蜂往上围的人，当即又尴尬又不知怎么相与。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江城的电话来了。 第四十章 颜泽之前给他挂了两通电话，都是没接通就被人拉走，眼下一看来电显示就像看到救世主，恨不得江城立马来车来接他。 “江城？”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起来了。 “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别提了，我被……”他刚想说出方少铭，又觉得不大妥。江城和方少铭之间的关系，他还没有拎清楚。这么想着，又改了口，“我被朋友拉ktv来了，你有时间么？来接我一下。” “这样。我这边还有点事。”江城听着话筒里喧嚣的声音，“本来想跟你说晚上不回去了，还有可能晚点，你那边有人陪就好。别玩太疯了。” 颜泽欲哭无泪：“不是，他们不让我走。” “那你还挺受欢迎的。”那边的人故意给他着急。 “江城。”颜泽咬牙切齿。 江城却只当他是真和朋友玩得开心，笑了笑：“行了，早点回来。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方少铭过来时见到的就是颜泽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手里的手机。他二话不说把手机接了过去，放到一边充电的地方给插上：“时间还早，小心耗没了，也就现在能充会儿电。” 颜泽一脸肉疼：“不是吧？你还打算玩多久？我觉得要回了。” “回去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要忙的。” “我真不习惯这样。”颜泽皱了皱眉。 方少铭没吭声，坐在灯光交替的光影里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烟头按掉，一边拍手一边起身：“行了，带你到外面透透风。” 两人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平日这个点天还是明亮的，今天也许是阴天的缘故，无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好在风还是清爽的，颜泽坐在石阶，深深打了个哈欠。 “看不出来？这里面好几个人都是和我一起从美国回来的。” 颜泽想不通：“我身边全剩你们这些个海龟。我哥是，江城是，你也是，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想不通，带在外头多好？” 方少铭笑着比了个打住：“你自个儿可成天盼着你哥回来呢啊，别扯上我。” 颜泽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扭过头不说话了。 “不过说到这个江城……”方少铭的声音变得缓慢而意味深长，也在颜泽身板坐下。 上次谈合作的时候，颜泽就知道方少铭对江城没什么好念头，说这两人是职场敌人又不确切，两人也是在美国就认识了的，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可怎么就没听颜向林跟他提起过方少铭？ 一想到颜向林，颜泽的脸色又不怎么好看了，神色也黯淡。 “你俩真好上了？”方少铭见他不搭话，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颜泽一下警觉起来。 “这圈子就这么大，能瞒住多少秘密？” “那我哥他？”颜泽身体渐渐僵住。 “他？他应该还不知道吧？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儿。不过我听说江城有意瞒着他，既然他在那头压着，这事儿就不会传到你哥耳朵里。” 听方少铭这么一说，颜泽紧绷的脊背都放松下来。 “我倒是很好奇。”方少铭笑眯眯地在一旁打量着颜泽。那神色哪里像一方的大公子，分明就有了些雅痞的流气和狭促，“你是怎么想的？就是对你哥这事儿。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改是个心直口快，根本憋不住的主。没自己上赶着把窗户纸捅破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你明里暗里帮忙瞒着。难不成，你对他其实也没多大信心？” 颜泽看了他一眼，伸手摊了摊，一副十足坦然的模样：“你看我像有刻意在瞒？” 方少铭笑了两声，就像早料到他这么说一样：“那就更奇怪了。你都不怕，江城怕什么？” “他跟我哥认识，也清楚我哥的脾气，这事儿现在捅出去，指不定还招来什么麻烦。”颜泽说到这个就不禁气短。 “那你想没想过，也许他就是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方少铭慢吞吞地说。 “你说什么？”颜泽转过头来。 “我说，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的事。”方少铭冲他笑了笑，“虽然我俩关系不咋地吧，但这么多年，作为他的对手我也对他了解不少。颜泽，你应该听说过他当年出柜的事。” 颜泽的目光一顿，瞥向别处。 他当然记得。江城也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彻底跟业界出柜。听说之后经历了好一阵的坎坷，过程的种种，他却没有跟江城确认过。 颜泽一直是想得很开的人，他觉得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虽然恋人之间多少会在意对方跟前任的感情，但那毕竟都是历史。谁还没有点历史？ 颜泽郁闷地想了想，自己好像还就真没有。颜向林算吗？ 见颜泽不说话，方少铭了然地又冲他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下去？” 颜泽不冷不热地看他，随后缩了缩肩膀：“我不想待在这地方。”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2节 于是，十分钟后，骚气外露的兰博基尼从地下车库疾驰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朝着城市的繁华区开去。 江城二十四岁在业界出柜，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五年有余。 对方是和江城一起在国外大学念书的同窗，很早就认识了。按当时江城的做法，他真是把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始终没有摊开心思。就像养一盆娇气的兰花，每天浇水灌溉，施肥，日照，用心地观察着对方每一处变化和成长。 两人不仅性格相投，志趣也一样。同样都是对做游戏很感兴趣，经常在一起扬言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来。当年两人还小，还是少年，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社会的染指，心思都很单纯。 没人想到成年后两人真的努力都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并且后来还一起举办了公司。打算创业，专门做游戏这个领域的。没有想到的是，江城的父亲却慢慢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本来就是反对江城做游戏这一行，古板的老人认为儿子不学无术，还变成变态都是因为江城当年的恋人所致。 从那时候开始，江城的父亲就开始给他们公司施压。当年两人的公司是在国内注册的，资金也不全用了江家的钱，两人跑前跑后拉了不少投资。这时候不论说什么也得把公司撑下去，不能垮。因为这不仅仅代表两人的梦想，也面临着现实的抉择。 江城心里很清楚，一旦他放弃公司代表着什么，那就代表着他必须向父亲低头。等那时候，也就是必须和恋人分手的时候了。 所以很多个日夜，他都只是用一口气在撑着。后来，恋人的父母病倒了，需要很大一笔钱。当时恋人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很危险，恋人求着江城让他把公司卖掉，提掉自己那部分的分成。 江城没有办法，公司后来就没了。 虽然创业失败，但行业里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江城的能力不够。反而是他面对外界种种阻挠而爆发出的潜力，让很多一流游戏公司的人非常看好。 江城就是那个时候正式进入业界打拼。然后在一年后干得风生水起时，如同向父亲宣战，又像是不甘心的小孩子报复似的，江城出柜了。 “你觉得还算浪漫吗？”方少铭慢悠悠地开着兰博基尼，打开窗户透入一丝风进来，笑得有点带着恶意，“反正我觉得挺浪漫的。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 “后来呢？” “什么？”方少铭转过头去。 颜泽的神色淡淡，目光直视前方，只手两只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你说他出柜了，可后来呢？他那个恋人，还有他的父亲。” “他爸自然是气得要死，觉得颜面丢光，扬言再不管这混账，让他在外面胡闹个三五年，到时候还是得回去。”方少铭透了会儿风，就又将窗户关上了，“哦，顺带一提，江家当初就是在洛杉矶发家致富的。” “所以江城在国内这些年，他爸都是不支持的？” “要是支持就不会从来没出现过了吧。”方少铭耸肩，“至于那个恋人，在父母痊愈之后就全家移民美国了，后来似乎在那边也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还有了一个伴侣，前一阵一直说要结婚来着。那几年圈里传得风生水起，毕竟这对江城来说简直就是自己打脸。不过我看他倒是云淡风轻，兴许真的放下了吧？” 兰博基尼开得越来越缓慢，最终停在钟表店面前。 夜晚的青黑色越来越重，这个城市的灯光渐渐亮起，华灯初上。四处涌来的都是奔流的人群和车辆。这座城市在越是黑暗的时候，越是辉煌。尽管人们脸上带着疲倦和烦躁，却也带着放松后的愉悦和兴奋。 钟表行里的男男女女有成双成对，也有单身。宽阔干净的落地窗，和店里设计精美的灯光让里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颜泽当然也很快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慵懒的，却英挺的，宽阔而给他安全感的。 江城穿着浅色条纹衬衫，同样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衬得胸口酒红色的领带很显气质。 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比他矮了一些，正专心致志地趴在橱窗上选手表，时不时抬头问一句，江城也就低着头跟他说些什么。 年轻人脸上并没有笑容，甚至看上去对江城有些冷淡。当他抬头的时候颜泽注意到，眉眼竟有些熟悉。 第四十一章 “眼熟吗？”方少铭顺着颜泽的目光看过去，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那次在酒会上，我记得你是见过的，秦家的二公子，秦达。” 太久远的事了。 但被方少铭这么一说，一个模糊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是秦达，他记得那天秦达还端着酒杯跟他搭话过，甚至两人好像还提到了方少铭…… “他就是秦练的弟弟，这几年在国内把秦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方少铭顿了一下，补充道，“秦练就是江城当年的爱人。” 正在橱柜前挑选表的江城察觉到什么似地，抬起眼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当他看到窗外的兰博基米后，眉头更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方少铭好笑地看了眼浑身都紧张的颜泽：“放心，窗子贴了膜的，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他也最多知道我在而已。” “是啊，你为什么会在？”颜泽目光转移，定定地看着方少铭。 “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带我来这，然后路上给我这么一个长长的故事，是吗？”颜泽摇着头笑了笑，“你还是和十几年前没变，你觉得我会被你挑拨，或者你这么三言两语，我就会恼羞成怒？我看上去像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才不信你就这三言两语就会被我挑拨。”方少铭呲牙咧嘴笑起来，“就算今天和他站在这里的是秦练而不是他的弟弟，我相信你也不会那么小心眼。” 颜泽歪了歪头看着他，仿佛在问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要在你心里埋下这根刺，就够了。”方少铭发动了车子。 颜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以为我们会当朋友。” “当时会的。”方少铭说。 颜泽忽然解开安全带，拔开安全栓，直接在马路上把车门打开。 方少铭吓了一跳，要知道车流车往的路上这么做得多危险！ 车子几乎扭曲地转了一下，立马打了右闪灯靠边。 颜泽二话不说直接下了车，冲车里的人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午餐和故事，不过我不喜欢你挑拨我的方式，或许下次你换挑逗我都能更接受一点。至于你和江城的事，怎么样我不管，你别我把拉进你们这群商二代的游戏圈里，我不懂规则，也很任性，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话，颜泽就嘭地一下摔上车门。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方少铭坐在车里，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重新启动车子。不过拐弯的时候余光一扫，就看到颜泽那块裹着碎掉手机壳的手机安静躺在副驾座位上。 “得……”他摇了摇头，连忙掉了个头回去找人，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另一边，颜泽钻进一家咖啡店买了杯星冰乐，咬着管子一点点梳理脑袋里的信息量。他发现自己的确对江城的过去一无所知，两人不过在一起一周，而在那之前，他也没有探听过。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许因为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让他泥足深陷，但也许更多的是他确实不够在乎。 但今天看到江城和秦达站在一起时，颜泽心里忽然就有了股冲动。他想了解这个男人过去的事情，了解他承担过的快乐和痛苦，即使他无法参与也无法分享，可是他想尝试去理解。 另一个江城，一个过去的，全然不同的江城。 下午出来的时候，颜泽还是满心灰色的心情，因为颜向林的关系伤透了心。可这个时候，心里又瞬间满当当地挤满了其他东西。 让他在意得不得了的东西。 江城回到家时，颜泽成趴在沙发上看书。昏黄的台灯给他的侧脸打上一层淡淡的光，阴影棱角分明分割略显稚嫩的脸。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有种别样的美。 从进门起江城的目光就放在他身上，伸手拉开领带，脱下外衣，蹬掉鞋子，这才走过去摸了摸人的脑袋：“吃的什么？” “楼下的拉面。”颜泽头也没抬，翻了一页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陪朋友吃饭。”声音越来越远，走到了厨房里。 没一会儿颜泽就闻到了浓郁的咖啡香。 他爬起来，皱了皱鼻子，锁着眉：“今晚要熬夜？” “跟你哥上次谈的项目要开启了，得赶紧拿出点干货说服你哥。”江城叮叮当当地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杯。 颜泽盘腿坐在沙发上，此时歪着脑袋想了想，冲江城招手：“过来。” 江城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坐到沙发的扶手上，捧着他的脑袋低头碰了碰嘴唇：“怎么？” “今儿个把爷伺候舒服了，爷就在我哥那帮你一把，怎么样？” 江城笑着低下头，声音暗了几分：“帮就算了，伺候我是很乐意的……” 吻零零星星落在颜泽的脖子上，他埋头在他颈间舔舐亲吻，暧昧的气息喷洒在人耳边。颜泽顺从他的动作仰起头，露出脖颈，微微喘息。而他的口气却是四平八稳的：“原来是又怕我哥知道，怕我没立场帮你？听说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出柜的时候被人多人称赞勇气可嘉。” 江城埋在他颈间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笑了笑：“你也会调查我？我是该紧张，还是该高兴？” “最好没有紧张，但也别高兴得太早。” 看着身下人正儿八经的眉眼，江城乐不可支，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颜泽扭过头，重新爬回去看自己的杂志，声音闷闷的，“你忙你的。” 江城坐在沙发一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对了，你们下学期是什么时候开始？” “学期末就要回去了，大约六月底。”颜泽想了想，说道，“这么算来在你们公司实习的时间也不长了，只剩下一个来月。策划部的那个项目，我可能赶不完了。” “不用担心，又不是真的工作。”江城拿过一旁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到时候有什么打算。我们公司的环境如果你喜欢……” 颜泽当然听得出江城话里的意思。 说实话，他也很喜欢他们公司的环境，这会带给他许多新鲜的，别人接触不到的体验和经历。最主要的，两人要是在一个公司工作，很多麻烦也就省去，至少不用互相迁就时间和地点。只是他这一个来月都是作为一个策划，而他真正想做的是程序方面…… “你要是想做程序方面的也可以。但是要等工作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以后。你知道，就算你去别的公司，也不一定会被分到喜欢的部门。”仿佛看透他想什么，江城又补充道。 “再说吧。”颜泽趴在自己胳膊上，打了个哈气，又翻了一页书，“反正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先拿到实习评估再说。” 江城手机忽然响了。 端着咖啡杯从裤兜里摸出来，看了一眼，愣了。 “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颜泽忍不住问。 江城抬了抬手，来电显示上赫然是颜泽的名字。 “你把手机丢了？” 颜泽啊了一声，跳起来接了电话，嘀嘀咕咕：“我说怎么刚才起就那么安静。” “因为你手机落在我车上了。”那边的人带着笑。 颜泽皱眉，看了一眼江城：“你怎么打到这儿来？” 方少铭在那边笑了一声：“我打得不对？你不就在他身边。” “明天我找你去取手机？” “不用，我叫人送到你公司。但是有趣的事儿要跟你说，下周再见一面怎么样？” “我想还是不用了。”想到今天晚上的事，颜泽干笑。 “别这么无情啊，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就这样了，记得替我跟老狐狸问好。” 电话被挂断了。 再扭头看江城，脸色看不出喜怒，面色如常。只是江城的手机音量比较大，刚才几句话虽听不清具体内容，声音却是能辨认的。 “方少铭？” 攥着手机嗯了一声，颜泽硬着头皮把手机还回去：“回家路上碰到的。” “然后一起在楼下吃得拉面？”江城问道，一边垂着眼睛抿了一口咖啡，“你们怎么会认识？那天在酒会上我不是说你别去招惹他？” “我哥还让你别招惹我呢。”颜泽这话说得不过心，说出口才发现说错了话。有点忐忑地抬眼瞄了江城一下。 江城的脸上还是看不出表情来：“这么说你觉得你和他跟我们没什么两样？” 说完也不等颜泽回话，就直接端起咖啡杯回了书房。 颜泽愣愣地坐着，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细腻地思索一番后，才觉得江城这是真不高兴了。但是本着他以前在颜家的性格，他是个不会哄人的。一向来，只有人哄他，没有他哄人，性格又生在一月，是个十足的摩羯，更是不愿在矛盾时袒露心思。 不动声色的服软方式，他向来只会用行动表示。于是当晚，颜泽洗完澡蜷在江城的床上，等啊等的，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看时间是凌晨六七点，摸摸旁边空无一人。江城竟然真的一晚上都没睡。寻思着这人恐怕精神气不大好，颜泽打算起床煮点东西，再泡个咖啡给对方，好歹尽了一个恋人的责任。 只是眼皮一直上下打架，心里想着，再十分钟，再五分钟，然后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了。 颜泽愣了一下，立马从床上蹦起来，胡乱洗把脸跑出去。 客厅没有江城，书房没有江城，小卧室里也没有。只有餐桌上放着一张便条：早餐在冰箱里，牛奶在微波炉。 颜泽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的战斗力果真强悍。他是见识过江城的能力和天分的。此刻心里就想起一句话，怕的不是天才，怕的也不是努力，而是天才的人还在努力。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胡乱收拾了东西，直奔公司。 第四十二章 这个五一长假是江城特意给颜泽延长过的。他好整以暇地过了七天，而且去日本玩了一趟。此刻重新回来，就不免有种隔了很久的错觉。 天不时人不利，谁知又在上楼的电梯里遇上了祁阳。 这几次三番之后，连颜泽这种没心思的实习也不禁想，这人未免太过没脸没皮，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 难道只有他这么觉得？还是因为他摊上的这些事儿是因为祁阳针对他？ 他摇了摇脑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出去。 说到底他只是个实习生，祁阳针对他做什么？ 策划部一如既往的热闹。 之前江城带领的策划案已经正式进入到实行阶段。显然过了一个五一之后众人回血加满，都干劲十足。虽然每人比以前更忙了，但估计是齐心协力做一件事的缘故，合作之前更加配合，话题也围绕着他们的策划案更投机起来。 颜泽作为一个实习生，其实真正能做的少之又少。好在策划这边忙着，编程和技术部那边也没闲着，很快游戏的模拟场景和人物都做出来。这时候颜泽就被分配了最适合他的工作：测试。 实际上，测试实在不算是轻松，更说不上有趣。几近一周的时间里，八小时上班颜泽永远是对着电脑，测试，测试，再测试。等到第五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基本闭着眼操作都知道地图上的每一块石头在哪里，每一棵树在哪里，哪里会卡，卡出什么样的姿势，云云。 江城在家听颜泽跟他抱怨这些的时候，没忍住笑得肩膀都抖起来。颜泽很少见江城这么笑，看着眼角也弯了，不自觉就伸手摸了摸江城的眼尾，就像小孩好奇没见过的东西一样。 江城顺势攥住他的手。 “你跟我哥那边怎么样了？”颜泽忽然想起这么一茬。 “就那样，你哥说还要再考虑一下。” 颜泽“哦”了一声，抽回手：“对了，我下周要回去跟我爸妈住几天。” “行。”江城点了点头，补充到，“不然也回你哥那住几天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颜泽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置可否。 心思多得像江城，当然凭着他一声哼笑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别和你哥闹别扭了，他也不好受。” 颜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江城也不再多劝，话说到了这里，剩下的还是要颜泽自己明白才行。 第二周，颜泽的确是回颜父颜母家住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方少铭的车就到了他家楼下。不同于上次高调的兰博基尼，或者上上次的玛莎拉蒂，这回方少铭只开了很低调的银灰色奥迪来，等颜泽上了车，就一路狂飙，直接到了一处独立别墅区。 “他在这里？” “别问，看到了就知道。” 两人的车停在连体别墅附近，看上去很不起眼，从外头也看不到里面的人。颜泽看到门口有两辆车，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有一辆银色的suv，那是江城的。 “秦家以前不住这。”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方少铭就跟颜泽娓娓道来了，“这里是秦练以前的住处，就是江城以前那个老相好。” 颜泽倒是对秦练这个人没什么感觉，毕竟也没见过，只竖着话往下问：“那这个秦达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二？当年江城分手分得很体面，说是自己有了新欢，跟秦练一拍两散。你别看像是江城占便宜，实际上……这么说吧，他俩的事儿当时在圈子简直是楷模夫夫，我们都以为他们俩以后会到国外结婚来着。”方少铭四处摸烟，总觉得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云雾缭绕才更合适，却又想到他们现在是在人家门口，不能开窗户，于是作罢，“所以他俩谁先劈腿，被劈腿的那个不但不会被沦为笑料，所有的指责和诋毁肯定是冲着先分手的那个区的。你家男人的确是个好男人，就连这种事儿都要自己来背。我很好奇，他是不是对每一个恋人都这样？” 颜泽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斜着眼看了方少铭：“谢谢啊，我们很和谐，他对我很好。” “但其实你心里还是有疙瘩吧？”方少铭嗤笑一声，扭头看着窗外的房子，“否则那天的事儿之后，明知道我要策反你，怎么还愿意出来？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听到更多？” 听到这话，颜泽却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听到更多是真的，不过我也不是没脑子，你的话哪些可信哪些只是自我高潮或者捕风捉影，我还是能自己想一想的。更何况，想策反我，你口才还差了点。” 方少铭有点意外地看了颜泽一眼，忽然拍腿大笑：“有意思，十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有意思？看来江城这回兴许是找了个对的。” “我也觉得挺有意思。”说到这，颜泽十分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方少铭，反舌道，“你是怎么从当年的大胖子变成现在这样的？也难怪我头一次见你会认不出来了。” 方少铭被他反将一记，笑声蓦地堵在嗓子眼，有点郁闷捂了捂眼睛：“谁还没点黑历史，别拿这点笑料说事儿。” “你说得对，谁还没点黑历史？”颜泽说着，目光却已经牢牢盯着车外了。 车外，江城和秦达正相继走出来，看得出来秦达还是一脸不高兴，而江城反倒笑模样地跟屋里人寒暄了两句，这才离开。两人坐的是一辆车，是江城那辆suv。 这边颜泽观察着，而江城那边两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这辆银灰色的车。 “没什么想问的？”好一会儿，方少铭开口。 颜泽这才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你绝不觉得，我们好像有点猥琐？” 方少铭：“……” 在江城与秦达走后，方少铭带着颜泽敲响了秦家的门。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拉开门，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十分淡漠地看了两眼门前的人。 方少铭颔首：“秦伯伯。” 颜泽：“……” 秦父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方少铭片刻：“是少铭？有些日子没来了，进来吧，这位是？” “我朋友，颜泽，现在跟我一起做事。”方少铭刚说完就感到后面被颜泽拧了一下，呲牙咧嘴地对秦父笑。 秦父点了点头，示意两人都进来。他刚转身颜泽就又拧了他一把：“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是你自己说愿意来听听当年的事，怎么又怪上我了？”方少铭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记得等下别主动开口，什么该问我会替你问。” 秦母似乎不在家，颜泽跟着方少铭，见方少铭在客厅中打量了一番，夸奖老人的品味和鉴赏后，又和秦老先生客套了两句。下人端上茶水，三人这才算在客厅中坐定的。方少铭依旧跟秦父寒暄着这一年来的身体状况，生活状态，以及十分识趣地将自己公司的情况也说了一些。 原来方氏集团是在数年前才转到方少铭手下，此前一直是他的父亲和方家整个元老后台在操控，而在方少铭这一代，方家元老有些是支持他的，而有些是反对他的，当初他正经接受这个产业，收到了不小的阻力和困难，而那段时间在背后帮助他的外力，就是秦家的大公子，也是江城那时候的爱人，秦练。秦家方家结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正是从方家这一代开始更为紧密。 究竟是什么让秦家彻底站到方少铭这边来的呢？ 两人一言一语的谈话中，颜泽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喝茶听趣，而方少铭不断地偶尔提起当年的事，把一些信息透露给了他。譬如，秦家和江家不对付。 江家？ 江城这个人，工作能力强，口碑好，在业界也是极有声誉的。之前方少铭也提过，他真正的家在洛杉矶。那么，做到以上一切的江城，真的只是孤身一人，以一个策划经理就能做到的吗？江城没有创业，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公司，理论上没有人会关注他的背景…… “秦伯伯，秦练在外面过得还好吗？”方少铭话锋一转，忽然放软了几分，连语速也慢了一些，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之前试着联系过他几次，后来渐渐就联系不上了。以后秦练还打算回国接手国内的生意吗？” 秦父脸色缓了缓，喝了一口水：“是啊，打算在那边定下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国内的这一点家业，也用不上他操心。” “那当然是好的，可惜我们几个以后是见不到他了。”方少铭笑说。 秦父脊背僵了僵，话中有意：“见不到才是好。” 方少铭笑了笑，不做评价。 “当年因为这两个孩子的事，秦家和江家也站在了对立。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们不再出什么状况，我们两家也算是能和好了。” “我听说江老先生过一段时间也要回国……” “哦？这件事我倒不知道。这些天闲下来，消息是没你们年轻人灵通了。”秦父笑说。 “哪里的事……”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而颜泽心里的疑问都快溢出来了。江老先生？指的是江城的父亲？当初秦家和江家闹翻？原来已经闹到了这么大的程度？那这么长时间从来不听江城提起过他家里的事，难道跟这些旧事也有关？ 第四十三章 颜泽越想越乱，手机也在这时候嗡嗡想起来，是江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少铭，笑着跟秦老先生打了个招呼，到门外去接电话。 颜泽一走，老人的目光就放在了方少铭身上：“说吧，你这孩子打小鬼灵心思就多，今天带他来，就是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又跟江家那小子杠上了？要不怎么他前脚一走，你后脚就来了。” “不愧是秦伯伯。说实话，不光是他，我心里也有点事情没弄明白。”方少铭笑得意味不明，也没有回答秦父的话，“当年您那么抵触江城和秦练的事，怎么事到如今让秦达和江城走得这么近？就算是江城受秦练的托付，对秦达照顾了这么多年，应该也够了吧？” “当初的事，的确是他的出柜让我们彻底闹翻，但归根到底，我儿子也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做父亲的，都不想看到儿子难过。这么多年，眼看着他重新在外起高楼，登高堂的，心中不快乐，我却能够知道。如果让江城照顾秦达是他希望的，那这一线维系有有什么关系？至于秦达，既然我决定要和江家翻篇了，也希望他迟早把心里的结解开。他现在还年轻，总怨怼江城当年对秦练造成的伤害，却不知里面重重复杂的干系。接触江城对他不是个坏机会，至少撇开其它，江家小子的本质我还是很看好的。” 门外，颜泽握着手机，靠在门边愣神。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手机侧边的按键，目光出神。秦父说的话他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一时间心里也有些酸。原本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充其量就是他的过去，却不想其中种种都比他想得复杂得多，把双方的家长和朋友都牵扯了进来。那么这件事哪怕他直接去问江城，恐怕江城要么是不想提起，要么也不会说真话…… 下午三点左右，两人跟秦家老头子道别，整个路上颜泽都心不在焉，总是出神，方少铭叫了他几次才回魂。 “到了。”方少铭再次敲了敲玻璃。 “哦，谢谢啊。今天送了我两趟。” “只是送这么简单吗？”方少铭问道。 “为什么帮我？”沉默了一下，颜泽转过头看他，眼中有些不解，“方少铭，你究竟是要和江城斗吗？” “是要斗，但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说实话，我对方氏集团也没有我老头那个热血劲儿。要说为什么与他斗，大学那会儿起我就总是被他压着一头，现在回来了行业里与他的公司又是对手，我斗他，不是理所当然的？” “我看你是逗他吧？” “都一个样，要不怎么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对手不够好，人活着没意思。”方少铭伸手戳了一下颜泽侧座的安全卡槽，安全带就一下弹开了，“好了，你也该走了，至于为什么让你知道这些，以后你就明白，不过现在，我不介意你当我送你一个顺水人情。” 颜泽下了车，弯下腰撑着车窗，似乎还想说什么。方少铭却只自顾跟他做了个飞吻的手势，拉开手刹踩上油门：“拜……” 秦老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在脑袋里，颜泽一连三天实习都不怎么集中注意，等到周末时，他决定回去看看父母，然后就十分不期而遇地与颜向林碰上了。 “哥。”他点了点头。 颜向林看到颜泽时，本有很多话，却被颜泽淡淡的那一眼把话全堵到嗓子里了。颜泽本来就因为郑易池的事儿还没换过来劲儿，此时看颜向林更是尴尬，加之他这几天对秦老头的话翻来覆去地想，心里乱，心情也不大好，所以也没什么精神气地样子，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以后，就自己窝到沙发上打ipad去了。 颜向林这回很久没回来，跟父母自然是有些更多的要说，而颜父颜母也不负众望地上演日常戏码，催婚。 以往这种戏码，颜泽是万万不会错过的，总要看颜向林吃瘪的样子，而今天却兴致恹恹，整个人都蔫蔫地窝在沙发上，一边切水果一边跟江城发微信。 “到家了？” “嗯，我哥又被爸妈催婚了。” “别得意，等过几年你也得被催。” “老子可是直的！”颜泽还发了个气愤的表情。 “我也觉得你挺直的。”这回，江城过了一会儿才回。 不知道为什么，颜泽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总能让人想歪。 “你说什么呢你。”他回，“还有，你就这么有信心我几年后还是单身，不结婚？挺自信的嘛。” “是啊，一般来说，我要么是高看了我自己，要么是看低了你。”紧接着江城的又一条信息发来，“看来我是低看了你。” 颜泽抱着ipad十分专注地给江城回微信，压根没注意到颜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到了旁边。 “小泽，一个人在笑什么？” 颜泽惊了一跳，表面上却镇定地将ipad收起来，面无表情：“没什么。” “……”颜向林很受伤。 先是之前就察觉到弟弟对他不太亲昵依赖，那时候觉得只是因为郑易池的原因，颜泽没有适应过来。而两人隔了这么长的时间面见，颜泽见面也只是淡淡叫了一声，现在更是自己一个人窝在这里聊天。 当然，最主要的是，以前颜泽笑什么恼什么，颜向林总是知道的。这个弟弟在他面前就是透明而没有秘密的，而如今…… 颜向林还兀自郁闷着，颜泽已经抱着ipad打算换个地方会微信了。妈的，现在不说话不等于默认了江城刚才的话？ 见颜泽还要起身换地方，颜向林一把拽住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人大了就是不一样，有了朋友就不要哥哥了？” 颜泽没想太多，顺口就接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有了郑易池就不要弟弟了？那还是我哥们……妈的！” 后知后觉的颜泽才重新陷入恋兄情节中。 颜向林无语了好一会儿：“他不一样，哥哥总得有自己的伴侣。” “那不是一回事吗？”颜泽本就是说说，现在心头却簇簇起了点火，“你要把别人放在心尖上，不能要求我也不能离开，一直把你放在心尖上吧？那我不是太吃亏了。两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不知道吗？” 颜泽气急下也不管自己起的什么奇怪的比喻，语无伦次地表示自己的不满。但身子的确不再挣扎：“我适应不了，你别老让我理解你，你烦不烦。” “颜泽……”颜向林叹气，伸手抓了抓弟弟脑袋上蓬松的头发，“那就不像以前一样，跟我说说你最近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来住？” “回家？你们不是住在一起？”颜泽奇道。 “当然不是。”颜向林哭笑不得，“爸妈这儿我还没个交代，再说也没有你的同意，我怎么会把他带回家来住？” “你知道就好。”颜泽用鼻子哼哼了两声，忽然觉得极其不公平。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对颜向林说出他和江城的事。告诉他，他也很好，他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和选择，他也…… “那今天晚上回家来住咯？”颜向林笑着像小时候一样胳肢了他一下。 颜泽立马扭着身子笑着要躲，又被人按在沙发上胳肢了好几下，胳膊腿乱蹬：“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住啊！” 炒菜的颜母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司空见惯地嗔骂：“向林啊，别总欺负弟弟，都快三十的人了！” “知道了妈！”手上却不停。 这天晚上，颜泽跟着颜向林回了家。 本来他和江城说好的晚上一起去吃饭，空闲了还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就发微信跟他说不去了，跟着颜向林回家住两天。 江城的微信过了一会儿很快回复：“那，劳烦多吹吹枕边风了。” 这还是上次两人开玩笑的梗。 “你就不怕耳旁风把事情给吹漏了？” “颜泽啊，车上别看ipad了，对眼睛不好。”在一旁偶尔看过来一眼的颜向林说道。 颜泽关掉ipad，应了一声。 两人相互无言了一会儿，车开到了下一个红灯，颜向林把手刹拉上，摇下窗户。风很快灌进来，带着一丝夏天的暖意。 “颜泽。” “嗯？”他回过头。 “你最近是不是谈对象了？”颜向林像不经意地淡淡问。 颜泽身体僵了一瞬，立马强迫自己放松，暗示自己没事。一边有心想，原来这就是哥哥每次面对爸妈时的状态，这么快就等到自己身上来了……江城那个乌鸦嘴。 “没，没啊，怎么这么问。” 颜向林也转头笑看了他一眼：“拉倒吧，你是我弟，我打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 颜泽穿着条纹睡衣，蜷着腿在沙发上发呆，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将早已空掉的饮料品吸得哗啦作响。 江城放下杂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颜泽没反应。 他张开手在颜泽面前一抓，拳头挪到自己面前，颜泽的目光就跟着挪了过来。 “想什么这么出神。” 第四十四章 颜泽把饮料瓶放在茶几上，四肢并用地爬过去，岔开腿坐在江城身上，勾住他的脖子：“跟你说个事儿，那天我不是回家吗？我哥问我是不是谈对象了。唔，我之前女友那个事儿，我跟他说分了，现在他又来问我，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说，你弟能耐了，这么快又找上一个？” “当初为什么要说分了？”江城奇道。 “拜托，就我哥和我爸妈那样子，我要真有女朋友保不准一天三次地催着给家里看。我要藏着掖着他们反而肯定会发现有问题。”颜泽垂头丧气，又有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说要给他们点准备，但总要给个预防针吧？我们的事这样一直拖着你觉得可行？” “嗯，我觉得等待时机比较好，漏出点端倪。不过你现在大学也没毕业，更没有工作，根本没有说服他们的资本，想要现在出柜，会吃很多苦头。”江城将手上的杂志倒扣在旁边，伸手摸了摸颜泽的侧脸，看颜泽顺势眯起眼蹭了蹭，就像只嗜足的猫。江城不禁微笑，“如果你现在工作了，也有一定的抗衡能力，你不愿出柜，我可能反而主动发照片给你爸妈也说不定。” 江城明明是微笑的，颜泽却被他这话和语气说得冷不丁一个寒战。别人他是不知道，江城却是说到做到。 他很了解颜泽。所以说这样的话，让颜泽从一种不安里反客为主，打消了颜泽任何任性的念头。 “那我不会还要等两三年吧？”颜泽哭丧着脸。 “两三年很长吗？至少你父母那时候也对你放心了。” “就像我哥这样？”颜泽歪了歪脑袋，“那他怎么至今不出柜？” “之前是没有找到真爱吧。”江城开玩笑说道，一手虚虚揽着颜泽的腰，目光逐渐放远，“不过现在就说不定了……” 与此同时，颜向林掐灭了烟，任由烟头从指间落到地上，低头踩住蹭了蹭。 “向林哥。”背后一声细细小小的声音。 颜向林转过身，笑容加大：“来了啊。本来就是路过，但还是绕了过来。想看看你。” 路灯下的少年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那个，吃过饭了吗？” 颜向林想了一下，摇头：“还没。” “不介意的话，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 “好啊。”颜向林不等郑易池说完，就打断他说的话，“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你室友没关系吗？” “他出去旅游了，这周末都不在家。” “那好。”颜向林笑了笑。 和郑易池暧昧不清地交往以来，两人的进展始终停止在接吻。虽然郑易池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颜向林却清楚地知道，这个看似怯懦的少年，实际上心里什么都懂。 颜向林不年轻了。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也深知只有经历过一些的，才明白退让和止步，思虑和观望。郑易池就是这样。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坦露心意，但彼此就是心照不宣。他知道郑易池对他的感觉，就像郑易池明白颜向林对他的喜欢一样。 但是，不说。两个人都不说。任由这段关系由互相的试探发展到越来越深，知道现如今几乎互相捆绑，但也是不说。他们两个是一样类型的人，不爱把感情和心思挂在嘴边，但相信对方会懂。而无上的信任，也的确不需要一个字。 就像他们知道现在从没有说过在一起，却又的的确确是在一起的。 公寓的白炽光闪了两下，叮地亮起。颜向林坐在不大的双人沙发上，不断变换着频台，而郑易池在厨房下面，不一会儿西红柿鸡蛋的香气就漫延过来。 颜向林扔了遥控器，走到厨房，看着背对着他忙碌的少年背影，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绕着他的腰。 他立马感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向林哥……” 郑易池转过头，颜向林就顺势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两人的动作契合自然。 “真的有点饿了。” “马上就好了，你再等等。” “嗯。”颜向林应着，手却抱着郑易池没松。随郑易池在他怀里动作，放水，捞面，浇臊子。 不得不说，郑易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至少很对颜向林的胃口。这一点也是后来他才发现，那时候更觉得自己是捡到了宝。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手艺无疑是加分点。 颜向林吃得比郑易池快，三两口就扒拉完了，然后低头一边看手机，偶尔抬眼看还在埋头吃饭的郑易池。等他也吃完了，就自觉地将两人的碗都端到厨房去洗刷。 “放着我来就好了。”郑易池去扒他的胳膊。 颜向林刚好洗完，一个转身，抱住郑易池。郑易池惊呼了一声，推了他一下之后就没有挣扎。他刚好说什么，灯忽然啪一下灭了，两人都吓了一跳。 “可、可能是跳闸了，我们这总这样，我去看看……”黑暗中两人的气氛都有些暧昧，沉默片刻后郑易池就开始挣扎，推着颜向林的胳膊要钻出去。 听着他有点紧张的声音，颜向林低声笑了一下，却没有放手，弯腰一个横抱，直接把人抱起来快步到沙发上放下，倾身吻了上去。 郑易池当然懂得颜向林的意思。 “向林哥……我去看看电，去看看……”声音听起来快哭出来了。 夏天的衣衫单薄，郑易池只穿着宽松的短裤和白t恤，颜向林的手顺着宽松的下摆摸上去，少年光洁的皮肤就像吸盘一样吸引着他的手掌，一路顺着劲瘦的腰身，平坦的小腹，来到胸口前揉了一下。 立马引起身下人的一声惊呼。 不顾郑易池的反抗，颜向林直接将上衣下摆卷了上去，一直卷到郑易池的下巴，低头在他胸口吻了一下，然后在黑暗中叼住凸起的那一点，狠狠吮吸。 郑易池几乎不受控制地掐了他一下。 他知道今晚是最好的时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只是他没法把郑易池带到家里来，郑易池心里还有颜泽那道坎没过去，颜向林自己心里也不希望在颜泽接受之前带他来两人的住所来过夜。而郑易池这边，一直碍于他室友的关系，也很少带颜向林上楼坐。 可今晚他来了，郑易池室友不在，也邀请他上去。那郑易池心里就该明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只是紧张总是难免的。 感到身下的人渐渐不再挣扎，腰肢变得柔软，推拒的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颜向林笑了一下，凑上前去舔了舔他的耳垂，满足地叹息：“小池……” “别在沙发上。”郑易池的声音几乎要仔细才能听清了，“我房间……在左边。” 颜向林明白郑易池的意思，满意地低头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横抱起人，大跨步地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房间，一脚踹开了房门。 深夜，已经是夏天，蝉鸣一声声响亮。尤其在郑易池公寓附近草木繁盛，即使楼层较高，却也听得清楚。 黑暗中两人的心跳和喘息几乎合拍，静谧的空气开始重新慢慢流动。 少年□□后的身体轻轻地起伏，浑身都是汗水淋漓，可惜在黑暗中，颜向林并不能看到他发红的脸颊而耳朵。 他伸手摸了摸郑易池的脸，笑哄道：“怎么哭了？” 郑易池轻轻地喘了一会儿气，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态回过神来：“你刚才，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颜向林失笑，低头吻他身上湿润的皮肤，声音温柔缱绻，“那也不至于吓哭了吧？” 郑易池推开颜向林，顾自转了个身，把脑袋埋到被子里。 颜向林好笑地上去扳人的肩膀：“不是吧，真说中了？我还以为你是害羞。”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3节 郑易池蹬了蹬腿儿。 却被颜向林捉住脚踝，重新扳开，跻身嵌入两腿间，灼热的手掌又流连向股间。 “你……”郑易池讶然。 “不够。”颜向林亲了亲少年的额头，重新抱住了怀里汗津津的人。 月底，颜泽的实习已接近尾声。实习生本就没有多少事要忙，快要结束时人更是清闲。倒是江城，自从颜向林正式答应了这次的提案后，两人都忙了起来。颜泽有时三四天见不到人，也只有周末能见到。 他看得出江城的疲惫，自然也就没有多去打扰。 颜泽在六月底领到了自己的实习评估，递交给学校之后，剩下的暑假彻底没有事情可以忙。剩下一年毕业，除了四处找零工积攒见识外，他也希望自己能真正做出点什么成绩。这不仅仅是对日后找工作和发展都有好处，也对他和江城向家里摊牌的关系…… 祁阳和方少铭倒是很少见了。似乎是知道他要走，祁阳像是忽然对他失去兴趣一样，两个人渐渐不再往来。实际上，颜泽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江城还参了一脚。从一开始，祁阳的目标就是江城而不是他，作为一个实习生，他最多被人当靶子来使，当然，这一切他也是不会知道的。至于方少铭，也在为方氏的投标和投资不断忙活着。 所有人看起来都进入了新的阶段。 如果说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就是颜泽与郑易池之间的这道坎。 事隔几个月的缓冲与适应，颜泽已经想开了不少。但心中始终有个疙瘩，要说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郑易池后来不是没有找过他，颜泽却一直对此避而不谈。而在他回学校的第二天，郑易池就再一次在宿舍门口找到了他。 第四十五章 颜泽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他这个向来怯懦的，小小的兄弟堵在宿舍门口。 “阿泽，我们该好好谈谈的。你总是避开我，这不对。”眼前的郑易池说话神色十分认真诚恳。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颜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哥所谓谈谈，不过就是你们单方面向我洗脑，看似苦口婆心，潜台词却总在指责我的任性和不成熟。你没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你不会懂得我的感受，你也不明白我对我哥的感情。” “我明白的，阿泽。”郑易池低着头，侧过身，不顾颜泽的无动于衷，挤进了他的宿舍，然后在身后将门掩住。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却始终挡在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不是想说你不好。对不起，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想跟你谈谈就是想说，不论向林哥再怎么认为相处只是两个人的事，都有必须要处理好的方面。比如你，比如你们家。这件事，是他处理得欠妥。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每次面对你情绪激动崩溃，他更照顾那时你的感受，一切都来不及对你说。至于我，你一向避开我……” 郑易池的话让颜泽有些意外，他不吭声地上下打量着他。半天，见郑易池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才问道：“为什么是我哥？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我对我哥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就往火坑里跳？” 郑易池听到这样的话，抿起嘴唇笑了一下：“阿泽，因为我从来不觉得你会是我们的障碍。” “你什么意思？”颜泽一瞬间火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易池心知他误会，连忙摆手，“你心里有这道坎，我比谁都清楚。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迈过去，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肯克服的是自己，你始终是爱着你哥哥的。”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我们本来就是兄弟。”郑易池轻声说道。 颜泽看了他好一会儿，面无表情：“抱歉，我还是……” “我知道。现在你可能还没缓过劲儿来，你打小就对你哥哥的占有欲很强，这我知道，如果几句话就能让你转过弯来，我也就不回来了。”似乎是有些紧张，郑易池又抿起嘴唇，“但是阿泽，不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任何人的矛盾和他的侧面，都有形成的理由和时间，你在我和你哥心里都很重要，你是我哥们，一辈子的，而你也是他弟弟，更是一辈子的。” 两人沉默一会儿。 “真肉麻。”颜泽拨开郑易池，“我要去吃饭了，你别跟着我。” “阿泽。” 颜泽没回头，他只微微侧过脸。 “你和江城……” “啊，就是你猜的那样。”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转过身，“我会告诉我哥，但不是现在。你要是出卖我，我保证用尽全力拆散你们。” “放心。你有什么秘密，不是一向在我这里保管。”郑易池愣了一下，随即很腼腆地笑起来。他笑起来时，总会让人也跟着心情愉快。眼睛弯弯的，就像祝福。 颜泽僵着脸转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口气走出宿舍楼，才不屑地切了一声：“他有什么开心的。” 月黑，风高。 颜泽发现身边人呼吸平稳，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又是半刻钟，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客厅蹲坐在沙发上，抱起自己的笔记本开了机。 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亮，刺眼得他眯了眯，等适应之后点开网页，打开百度。 他敲上两个字：江城。 网页很快跳转了百度百科出来。 颜泽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回过头，看到刚才还熟睡的人抱着胳膊靠在他背后的墙壁上。 颜泽：“……” 江城：“……” 他看了一眼颜泽，目光又放在屏幕上百度百科的“江城”上，扬了扬眉毛。 颜泽：“我可以解释。” 江城点了点头，坐到颜泽旁边，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未婚，真的是未婚。” “谁要跟你说这个！”颜泽一巴掌打过去。 “那你查个什么劲儿？大活人就在你旁边，你非要去问百度。” “是之前……”颜泽有点犹豫，随即脖子一梗，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喂，我之前总看到你和秦家那二少爷在一起。说起来我们刚认识参加那个酒会时候你俩就钻到后院嘀嘀咕咕了，说，有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城打哈气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笑了几声：“秦二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因为之间有一点误会，所以他对我挺恶劣，我当然要化解误会啊。” 说得极其无辜，却也一句也没提秦练。 “哦……什么误会啊？你们不是认识很多年了吗，怎么他对你还没有知根知底。我倒是听说他还有个哥哥。”颜泽完全不觉得自己探话的技能一塌糊涂。 江城看着他，无语了一会儿：“哪个孙子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颜泽一脸茫然。 “好吧，他哥哥，秦大，以前是跟我有过那么一段……嗯，那么一段事。”江城斟酌着说辞，继续往下，“我们家和他们家以前就认知，但并说不上亲密，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后来你知道，我出柜以后，秦家就觉得是我害了他家儿子，把人带到阴沟里去了。” 江城说着还很生动地摊了摊手，耸了一下肩膀。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道理连我都知道。秦家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你们家闹翻……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体户啊混蛋，怎么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撑腰的？”颜泽恶狠狠问。 江城又语塞了一下：“你上次看中的那套锅给你买。” “真的吗？” “真的。” “好的你继续往下说。” “秦大当时还和我处在一起，所以家里人逼着他定亲的事，他没有告诉我。当时我父亲也在因为我们两个的事恼怒，嗯……于是他做了一些事情，直接并间接地导致我出柜了。”江城困得要紧，直接跳过了中间整个过程，“于是秦大就成了业界骗婚的渣男，还是个gay。然后秦家就跟我们绝交了。” 颜泽又拍了一把他的背，发出沉闷地声响，威胁道：“不准偷工减料。” 江城揉着背心笑着把颜泽抱过来搂在怀里：“我说，你竟然一点都不介意？” “我很开明的。”颜泽想了想，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感动不。” “我好感动。”江城说着过来吻颜泽。 “我说你——”被吻住。 “其实——”被吻住。 “你等——”被吻住。 颜泽终于怒了，狠狠地抠了一下江城的肚脐眼：“你有完没完！” “我爸他不接受同性恋的。”江城总算停下来，一只手虚虚环着颜泽，“或者说歧视也不为过。” 有一瞬间，颜泽似乎看到江城眼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但很快就不见了。江城又变回往常懒洋洋而无所谓的样子：“我说，该睡了吧？你大半夜瞎捣鼓什么？体力这么充沛不如做点运动好了。” 话一说完，也不等颜泽反应，直接扛起人就往里屋走了。颜泽根本挣扎不来，一边骂一边踢他，就被一路扛了回去。 实习结束后，两人相处的时间明显地减少。 颜泽要回学校，而华易离大学很远，他们轻易不互相跑一趟。偶尔江城晚上会到颜泽那儿接他出去吃饭，两个人再看个电影之类的，最多腻歪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剩下周末。 开学之后，颜泽也搬回了爸妈那儿住，虽然不比哥哥那里近，但也比江城那里近得多。一来二去，江城对这样的状况也就十分不满。 “不然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琢磨个小公寓？”周末，江城试探地问颜泽。 颜泽一脸你他妈有病：“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谢谢。” “一年的禁欲生活也很惨的。”江城跟在他后边，“你哥那边怎么样了，为什么不回去住？” “他要是再把人往家里带，我多尴尬？还是眼不见心不烦。”颜泽一边炒菜一边说，“何况我们的关系，如果和我哥住在一起不是更容易暴露？” “他一直把你当宝贝疙瘩一样，你宁愿自己住外面他能愿意？” 颜泽哼笑一声：“可不愿意着呢，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他那位小朋友……” “那天郑易池来找过我，说得好像是我太放不开了。我知道也许是我自己固执，但这没办法，是病。” “得治。”江城点头接道。 颜泽乜了他一眼，顶开他：“闭嘴吧你。” “你不觉得咱俩出一块儿后，你粘着你哥明显少了？” “废话，那不是得必须跟你黏在一起？” “什么话，怎么成必须了？”江城笑模样地问。 颜泽炒菜的动作于是停了一下：“不粘着我难受，行了吧？” 说着转过头去不看他，该干啥干啥。江城靠着厨房边笑容越来越大：“我说真的，毕业后来我们这吧？” “再说。”颜泽把炒菜拨到盘子里，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颜泽满手占着没法接电话，就扬了扬下巴冲着手机，“帮我接一下。” 他本意是让江城帮忙接了放他耳边，谁知江城却直接接了听：“喂？” “手机给我讲。” 江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有什么事？” “谁啊？”颜泽飞快地擦手。 江城已经走了出去：“他有事，还有，你别再玩什么花样。” 第四十六章 颜泽把炒菜拨到盘子里，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颜泽满手占着没法接电话，就扬了扬下巴冲着手机，“帮我接一下。” 他本意是让江城帮忙接了放他耳边，谁知江城却直接接了听：“喂？” “手机给我讲。” 江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有什么事？” “谁啊？”颜泽飞快地擦手。 江城已经走了出去：“他有事，还有，你别再玩什么花样。” 刚追上去的颜泽就看江城直接把电话挂了。 “谁啊？你干嘛私自接我电话挂我电话？”他不高兴地抢过手机，要开机。 “你跟方少铭一来二去来往得还上瘾了嗯？” 颜泽忙退回厨房：“就是普通的交往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说都不对，颜泽干脆闭嘴不说了。吃过午饭之后，江城把碗和盘子都洗了，锅也洗了，就回屋躺着去了。颜泽一个人有点茫然地坐了一会儿，还是追回了卧室。老远就看到江城百无聊赖靠在床头玩手机，就过去把人按着：“你发什么脾气，你讲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江城把手机丢到一旁。 “你不许我出柜，也不许我跟人交往，喂，我是你的禁脔哦？” 江城被他这话逗笑了，把人拉过来捂在怀里：“要真是禁脔就好了，也省得让人操心。” “做梦吧你。”颜泽在他怀里冲人翻了个白眼：“下周我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你怎么说出来了。” “怎么，还有惊喜啊？” “现在没有了。”江城笑。 “没事啊，我还是很期待。”颜泽往人怀里钻了钻，“我说，生日的时候跟我哥说清楚，好不好？先不跟我爸妈说，就光跟哥哥说清楚。” 江城沉默。 “这也不行啊？” 江城摸了摸他的头。 “好吧。”颜泽垂下头，“那你得答应我，最晚毕业的时候。你要是还这么胆小，我就不要你了。” “不是胆小，是为了你好。”江城又拽了拽你的耳朵，“不过我答应你，毕业，好不好？”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颜泽生日那天，颜向林把人接回了自己家。那天颜泽是从宿舍回来的，一开门就见到以前的室友，同学，球友，小池还有江城。他不禁愣了一下。 几个人大喊着寿星生日快乐，一边将拉花拉得他满头都是，更是第一眼就见到餐桌上醒目的大蛋糕。 朋友推着他过去：“你哥做的，简直太屌了，操，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哥哥啊！” 小池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硬盘：“生日礼物在里面，阿泽，生日快乐。” 他们俩都是一个专业的，颜泽当然知道郑易池会送他什么。郑易池做的程序和软件都很有趣，而且美观，只是也很花时间，以前他缠着人给他做，郑易池总是太懒一拖再拖，今天生日却送了他…… “谢谢。”他有点别扭地塞到自己包里。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 “落座了落座了，菜马上好啊。”颜向林在厨房忙活着，这个空档颜泽目光就转了过去，江城站在后面，隔着众人和颜泽四目相对，冲他笑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颜泽不满地冲他皱了皱鼻子，伸手，无声地问他礼物呢？ 江城拿着酒杯的手指了指颜向林，又在嘴前比了个噤声，微笑地摇了摇头。 基本上，除了江城和颜向林，其他几个人和颜泽在吃完饭后很快就变得融洽起来，各种话题，各种校园八卦，众人越来越激动，连郑易池都跟着讨论起来。 江城和颜向林对视一眼，觉得自己这是被孤立了。 “谈一谈企划案？” “好啊。” 于是生日会就分成两个流派，大人们和小孩子们。 等闹得差不多了，到了切蛋糕的时候，颜向林拉上窗帘关上灯，给蛋糕上点上蜡烛，颜泽心情很好地闭上眼开始许愿。周围人一边起哄一边唱生日歌。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颜泽刚好许愿完，朝着江城的方向看去。江城掏出手机似乎皱了皱眉，示意众人先吃。 颜泽也不好在哥哥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吹了蜡烛，然后在一片吵闹中开始切蛋糕。这个要水果，那个要奶油，还有的要切上头的字儿。颜泽笔画着怎么下刀，又被同伴挪揄着没有切蛋糕的艺术细胞，不如交给哥哥，好歹是个设计师……一时间笑闹成一片。 就在众人闹腾的时候，江城一脸肃然地走来，提起椅背上的外套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儿要先走了。” 颜泽的脸一下就黑了。 现在？在他的生日会上？ 今天是周日，就算是工作上的事，有什么天大的能让他必须这个时候走。 “才来了没多久啊。”颜泽干笑了两声，“很急吗？要不要我哥送你一下？” “不用，我开车了。”江城在颜向林面前表现得还真是天衣无缝，直接无视了颜泽黑掉的脸，冲他淡淡点了点头，转头又对颜向林说，“抱歉了，我先走。” 其他几人倒觉得无所谓，都跟江城礼貌地道别，来的两个女生还时不时用眼位多瞄了他两眼。 “急得话就快走吧，没事儿。” “那回头再出来约。”他跟颜向林摆了摆手，最后才冲颜泽看了一眼，“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颜泽还没来及说神什么，门就关上了。没有礼物，没有拥抱和亲吻，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是最后才说的。就算知道，也许江城只是为了在哥哥面前表现得不露出端倪，心里还是像有个疙瘩一样地磨着。 你要去哪儿啊……颜泽小声嘟囔。 “小泽，切蛋糕了。”颜向林声音温柔，重新把刀子塞到他手里。 “哦哦，不管啦，那我随便切了，你们要什么就互相抢好啦。”颜泽笑着，切下了第一刀。 生日会，一众人开了两箱啤酒，竟然全都喝完了，饭菜蛋糕更是一扫而光，而后一个个开始胡闹。 就连颜向林，今晚似乎也格外放得开，和颜泽的好几个同学谈谈这个说说那个，笑笑的，弄得好几个女学生都不住地瞄他。对于他把郑易池也带来这一点，颜泽倒没多说什么，颜向林也很有自觉地并没有和郑易池在人前秀恩爱。只是等一众人都差不多消停了，各自散的时候，颜向林出门去送郑易池。 颜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捧着肚子，有种怀胎十月的忧郁神色，看着一片狼藉，有点无聊地给江城发短信。 讯息过去了两次，都没有人理，过了一会儿他干脆打电话，头两次是无人接听，第三次竟然响了一下就成忙音了。 颜泽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出息了，怎么还敢挂他电话？第二反应是刚才江城那个样子，加上现在电话打不通，该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但是那家伙能出什么事儿……平日里周围都是风平浪静的，也没见有什么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颜泽下意识想否定心里的想法，但最后还是犹豫着给方少铭挂了个电话。 方少铭很快就接了，在那边笑嘻嘻地跟颜泽说生日快乐。 “你知道江城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嗯？江城？”那边的人莫名其妙，“不能吧？不过就算他有事儿，干嘛会来问我，我不知道。” “那你能帮我问问……秦达，秦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颜泽打断他。 “我说你……”方少铭拖了个长音，立马就会意了颜泽的意思，“那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方少铭挂了电话后和秦家联系，家里人却说秦老头子有事出去了，并没有说去哪儿。方少铭又想法子联系到了秦达的助理，竟然才响了一声就接了，口气也是急匆匆的，像在等什么人联系。 方少铭也不跟他多话，披头就问他老板人，助理现在却也是急得找不到人，只说被李家的小公子约出去了。李家的小公子，虽比秦达小两岁，两人打小脾气就不对付，见面就掐还要攀比那种，尤其秦大和江城的关系爆出来之后，这两人的关系一直在直线下降…… 此刻颜泽已经有点困了，看了看表，十一点，外面乌黑一片，云很氤氲，夜空中挂着一轮冰盘，楼下盏盏路灯晕开光晕。他看到颜向林的车子，知道哥哥八成是回来了，刚准备收拾一下房间的狼藉，方少铭的电话就到了。 “颜泽，你收拾一下，我来接你。秦二和李家一个小公子杠上了，两人在西北那片封山飙车，听说江城也赶去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颜泽愣了一下，立马转身进房间：“你要多久？” “开车过去二十分钟。” “太慢了，来不及，我让我哥送我到温泉会馆，里来接我。”那是两人之间折中的一个距离。 “好，十分钟后见。” 颜泽挂了电话就开始换衣服，一边开着电话不断重播江城的电话，那边始终没有人接。颜泽换完衣服重播了不止七八遍，门外喀嚓一声，他知道是哥哥回来了。他抓起手机跑到玄关口穿鞋子，也来不及跟颜向林解释，一把抓了他的钥匙：“哥，车借我一下。” 颜向林一愣：“小泽？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要去哪儿？你不会开车，有急事？发生什么了？” “是有急事，路上跟你解释吧，不然你先带我一程。” 颜向林不再多问，刚脱下的外套又穿上，抓上钥匙二话不说跟颜泽下了地下停车库。 第四十七章 “这么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 “我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可能要过去看看。” “在医院？” “不……”颜泽这下真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说，索性闭嘴不言，刚好这时候方少铭的电话也来了，他像抓到救命稻草接起来，“到了吗？” “在路边，没看到你家车啊。” “我们大概还有五分钟。” 方少铭没有挂电话，大约知道颜泽现在心情紧张，一边跟他打电话一边大约说了情况。他是从秦二助理那儿打探来的消息，不知道秦二和李家的人怎么又杠上了，两人竟然打算夜晚飙车。封山不说，还闹得沸沸扬扬。刚才估计就是圈子里谁听说之后跟江城透了信儿，江城才赶过去的。 颜泽心想，怎么就没见过江城什么时候这么着急自己了？ 那个秦二小少爷，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就是脾性不太好，要说模样，自己还真比不上他，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再加上江城跟秦练的那么一段…… 颜泽努力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奈何总也是停不下来东想西想。那头方少铭还在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车子很快到了温泉会馆，颜泽远远地看着亮灯的车，也没多跟颜向林解释就冲过去，颜向林一连在后头喊了他好几句，都像没听到似的。 最后还是方少铭发动车子过去：“你就是颜泽的大哥吧？我是他同学，除了点急事，别担心，今晚一定把他送回来。” 颜向林没多说什么，透过车窗看着心事重重的弟弟，黑了脸。直到车子一溜烟地消失了，他这才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一路山方少铭说话颜泽都是爱答不理，脑子里七零八凑地想着东西。一会儿是江城生日会上忽然离席的态度，一会儿是看到他们晚上一起逛手表行的样子，再一会儿是方少铭跟他讲起秦练的声音……方少铭见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就专心开车，一下把速度加到了一百二以上。夜晚的高速很空旷，而车往前开着开着，天就开始下雨。 刚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后面渐渐砸着车子的声音打起来，成了瓢泼大雨。颜泽有点担心地看了看窗外的天气，他们已经进入环山公路，路灯又少，也没车，看上去就让人心里瘆的慌。颜泽一边不停给江城打电话，又不禁一个劲儿地骂那秦二公子：真是有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飙车不说还得一连串牵连这么多人。 颜泽无意识地机械重复着重拨的过程，没想到这下电话竟然接通了。他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冲那边喂喂地喊。然而不知是江城那边的信号不好，还是自己这边的信号不好，听筒里只传出滋啦的声音，江城的话被分割得断断续续，根本分辨不出。好在颜泽听得出接电话的是江城，也不顾他听不听得清自己说话，对那头讲：“我在过来的路上，你别乱跑，要我让我发现你跟着那什么秦二一起飙车……你就给我去死吧！” 说完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方少铭在一边莫名其妙：“你拨了一路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颜泽：“……” 好在秦二选封路的地段不深，两人开了没多久就见到了封路的人，方少铭光是亮了下身份证，那人就为难地让开了。 “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方少铭又探出头去打听，“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那人一听连忙点头：“车号是……” 方少铭点头：“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说是找秦达先生有急事。”那人一脸茫然。 方少铭关上窗子，把速度放慢向前方行驶。走了有不到十分钟，前面就开始有几个人，再往前走，十几个人都聚集在一起，同在几张大伞下面聚集，旁边停着几辆车。显然是没想到中途竟然还有人来，都探头看这边来的是谁，而等到方少铭一下车，个个都面有讶然。 秦达与方少铭的关系算不上密切，两家走得不同路，不同行的，平日没什么往来，但朋友圈却都差不多是那些人。一些人既认得江城，又认得方少铭，就隐隐猜得到他是来干什么的。 旋即看到副驾驶下来一个少年，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全场当即又搞不清楚状况了。 方少铭目光一扫，很快找到几个眼熟的。 “江城人呢？” “追……追上去了。” “追上去？他掺和什么？” 那人目光四处飘逸：“里面有个山环圈，他们跑圈里去了，一直到暴雨前江先生都在外面等着，后来算算时间，两人在里面跑五六圈都够了，雨不见停的意思，就、就追上去了……” “你们不懂规矩吗？”一听这话，方少铭脸立马就黑了，“那两个少爷撒泼就算了，别人也不知道拦着？” 这话问得莫名。照理说，今天到场的三个人，两个与方少铭没关系，一个与方少铭是对家，这本不关他的事儿，可人却偏偏跑来横插一脚。那人被方少铭骂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说什么，求助地看着周围的人。 “联系路警。” “这……不好吧？” “好什么好，雨下这么大，那两位小少爷是安生的主吗？” 两人正一言一语，人群中忽然一人吆喝起来，马路对面有了些骚动。 从下车起颜泽就黑这张脸，盖着的兜帽此刻都湿透了，脸上也是雨水，别人就过来的伞也不顾，光听着方少铭与那人的问话。此时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见那边窃窃私语，新吓一跳，横穿马路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那边的人报说内圈有轻微的泥水滑坡……不大安全，偏偏秦二那小王八蛋压根不听，李家少爷也是，跟着他一起胡闹！”说话的人貌似与秦二关系不错，此刻一脸担心中又咬牙切齿。 “江……江先生呢？”颜泽追问。 对方愣了一下，转头问那头：“那辆后来追上去的车，什么情况？一直不松口地追在后面？” 颜泽恨不得凑上去一起听。 讲电话的人神色复杂：“呃，你是他朋友还是？他是去劝阻秦二的，进去才没一会儿，不过那边的看路负责人说他一直不远不近地咬着不放，但现在也发现路有问题，但没有罢休的意思。” 方少铭从后捏了一下颜泽的肩膀：“路警在来的路上，估计二十分钟左右。” 颜泽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担心，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在心里把江城虐杀了一百遍。 这是颜泽度过最难熬的二十分钟，他脸色阴寒，身体也被雨水淋得有些冷，最后被方少铭推到车上，才后知后觉地打起哆嗦。 隔着车窗，暴雨并没有减弱的趋势，瓢泼大雨稀里哗啦地仿佛要洗刷整个黑夜，颜泽觉得自己就像被笼罩在水中一样。 忽然，隔着水流他看到外面的人群骚动起来。 看不到众人的表情，却能看到他们同一时间向一个方向聚拢，听到讶然的惊呼。 颜泽猛地一把推开门跑过去。 “秦二少爷的车和江先生的车撞了！” “撞了？怎么会撞？我以为会打滑……” “两个人都没事！只是昏迷过去了！现在就等人来！” “等人来？还等什么人！我看秦二这次是惨了！” 讨论和骂骂咧咧还有惊讶的声音顿时乱哄哄成了一团。颜泽却瞪大着眼，耳朵里嘈嘈杂杂，连方少铭大声喊了他两次都没什么反应。 “要叫救护车吗？” “你不看看救护车来得成嘛！赶紧开车把两人接过来。人已经拖上车了，现在正在过来……” “妈的这鬼天气，我就觉得秦二那王八蛋会出事，江先生说不定是为了阻止他装上去的！这小王八蛋脾性我最了解，不这样他停不下来……”是刚才讲话的人。 颜泽猛地抬起头看他。 立马听到旁人应和地安慰：“那江先生应该有分寸，不至于伤了人吧？” 淋着这么大的雨，看着满是泥土雨水的山坡，还有黑黢黢的山路，本来心就提到嗓子眼，在听到江城车祸那一瞬间心脏都快停了。 然而听到对方那一句，颜泽才猛然醒过来。 是啊，江城怎么会去撞秦二的车？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秦二停下来……可是秦二在和人飙车，速度有多高他不是不知道。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要强行制止，他能有几成的把握？ 为了一个秦二，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颜泽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方少铭看出颜泽的不对劲，还以为是他冷，拉着人要塞进车里，颜泽竟也一点不挣扎，就任由方少铭往车里塞。方少铭把空调放到最大，人却还是抖个不停。 “颜泽，冷静，冷静！”方少铭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还想说什么，就见远处的山路隐隐有了车灯。 外面的一圈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纷纷看着那个方向。 第四十八章 来的是一辆宝蓝色的普通跑车，里面的人摇下窗户似乎跟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们各个表情肃穆，不住地点头，没说两句就退开了，任由车一溜烟往山外走了。 方少铭皱着眉看外头。 颜泽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身子一直抖着。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害怕，是愤怒，是惊讶，还是冷。 多种情绪环绕着他，让颜泽几乎无法自控，好几次深呼吸，加上方少铭紧紧捏着他肩膀的手，这才平静下来。 他轻声问了句什么，方少铭没听清，又凑过来。 “这里的是他吗？”这才挺清楚颜泽问得是这个。 “应该是。” “走。” 方少铭看了他两眼。 “走，跟上车，去医院。” 方少铭不再跟外面的人搭话，见他们一个个上车，有的表情凝重有的没了刚才的紧张，自知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两个昏迷的人，刚才恐怕就是里面的人先把人拉出来，去最近的医院。 启动车子，还没掉过头，就见一辆红色的跑车擦着他的飞驰而过。方少铭眯了眯眼，看清了车牌号，这是李家的车。 看来江城和秦二，的确已经在出山的路上了。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路上的气氛极其压抑，只有雨水砸着玻璃，和雨刷来来回回的声音。 方少铭联系了看山人，定位到对方的车子，不急不缓地往外开。他时不时转头看一眼颜泽，就看到他阴沉的脸。方少铭并没有安慰的兴趣，更觉得江城是活该，咎由自取。如果他没料错，颜泽这回可不是哄哄就好了的。 江城与秦达同时送进医院，秦达的伤势要重，头部创伤，胫骨受损，轻微脑震荡。江城则是小腿骨折，骨折状况并不严重，但仍需留院。 紧随他们之后的是方少铭和颜泽，冲进医院并找到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包扎伤口，两人都是昏迷不醒。医生将两人分别安置在两个病房，所以当颜泽进到江城的病房时，方少铭识趣地去看秦达了。 秦达那边的人陆续都到了，而江城这里因为在场没多少人跟他熟识，只有几个人看过秦达后来看看情况，两个小时之后，病房逐渐空荡，只剩下颜泽一个人。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 颜泽早让方少铭回去，也给颜向林发过短信，说今晚不回去了，一切安好，但并没有收到对方的回讯。 三点半时，有人敲开了房间的门，颜泽刚开始还以为是查房的护士，所以在看到颜向林时，猛地愣住了。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颜向林靠在墙壁上，脸色阴暗，看不出情绪，但从声音来听，绝不是什么好的开场白。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问，“他怎么样？” “骨折……骨折而已……”颜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出来，我们谈谈。” 颜泽跟着颜向林走到空旷的医院走廊上，冷冰冰的光从尽头的窗口透进来，延绵到两人脚下。两个人都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是颜向林先开的口。 “他怎么回事？” “朋友飙车，他去阻拦，受了伤。”颜泽言简意赅。 颜向林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朋友？” “不是我朋友，他的。”颜泽摇了摇头，半天觉得这事儿躲不过去，便只好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面对颜向林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一面，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崩溃，心跳得异常快，血液流动的速度根本不受控制。颜泽飞快地思考着，横冲直撞的在这条逻辑上寻找着任何出口，任何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 他想到了方少铭。以及方少铭和他小学同学的关系。这一点，应该可以用。 “方少铭？业界里有点名头那个方大少？”颜向林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即点了点头，陈述道，“所以方少铭是你的小学同桌，机缘巧合，你们现在又见到了，于是续上交情，他了解到你认识江城，所以在江城有可能出事的第一瞬间联系你，而你赶了过去。嗯，合理，没什么问题。” 颜泽暗自松了口气，手心都出了汗。他不敢看颜向林的眼睛。 颜向林却忽然低下头来，双眼与他平视，猛地吓了颜泽一跳。 “但是你忘了，我是你哥哥。你什么时候说谎，心虚是什么样，我全都知道。哪怕是很小很小的谎。颜泽，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江城出事的第一瞬间你会通知我，这件事让我去掺和显然比你合适得多。而你没有，你下意识是瞒着我，半夜和方少铭出去。江城是我的朋友，这本和你没有关系。另外我还纳闷，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连方少铭都知道你们认识，好到一个骨折而已，你就愿意留下来陪他熬夜？” 颜向林不咸不淡地说着，一连串的质疑与诘问，让颜泽越听越是心惊，小时候那种瞒着家长搞砸了事情，手脚冰冷，满身是汗的感觉又出来了。他浑身冷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大脑都有一瞬间的冻结，停止了思考。 “我……我……” 颜向林看到颜泽这幅模样，反而平静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耐心地等待着他说话。而他越是这样，颜泽却越是紧张，结巴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更别说所以然。 颜泽沉默了一下，终于抬起头：“为什么呢？哥哥，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也很风趣。你自己也是他的朋友，为什么我就不行？”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颜向林说。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4节 “你也是。”颜泽回答得很快，而后放软声音，“可你依旧是我哥哥。” “你们的年纪相差大，阅历不同，经历不同，观念与生活方式都不同，不可能成为像我和他这样朋友的关系。如果他主动靠近你，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后面的话颜向林就闭了嘴，不用他说颜泽也明白什么意思。 “难道一个同性恋者，就不能有兄弟朋友吗？”颜泽艰难地辩解，口吻中却有几分真实，“哥哥你是这么想的吗？那当初你和小池……” “我们现在是在谈论你的事。”颜向林打断他，“我和小池，一码归一码，我们两个都是一类人。但你不一样，颜泽，我从小就把你护得很好，也不愿意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因为会牵连你，或者让你受伤。” 颜泽苦笑：“我这都还什么都没说呢……” “从刚开始到现在的辩解，劝说，难道是为了开导？”颜向林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想起来，你的变化就是从认识他开始。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那段时间，人在哪里？” 颜向林的目光笔直地凝视着颜泽，一瞬间就像能看透他的内心一样。 颜泽很心虚。 “江城，我会照顾，这段时间，你们不要见面了。” “不可能！”颜泽猛地抬起头。 颜向林死死地盯住他。 颜泽用力攥了攥手，指节发白：“哥哥，我们是恋人。” 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我们是恋人，早就是了！”颜泽挺起胸膛，直视颜向林的眼睛。 颜向林睁大眼，眼位抽搐，就这么死死地盯了好几秒，忽然浑身颤抖，猛地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速度快准狠，颜泽甚至都没能看清他的动作，脸颊上就火辣辣的一片，被抽得耳鸣起来——可见颜向林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用力。 颜泽的侧脸又肿又高，迅速地红起来，他还有点愣，没说出话来，颜向林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连续两个耳光把颜泽抽傻了。 在他的印象里，颜向林几乎没有动手打过他。即使小时候被他抢走再多的东西，哥哥也从没有动手打过他。唯一的一次，是因为颜父被颜泽气得哮喘发作，但那时颜向林也不过只给了他一耳光而已。 颜泽顶了顶嘴唇，嘴巴里一股甜腥。 江城第二天醒来时，床边没有人。看着自己包成粽子的小腿，他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想起昨晚的事。想坐起来，偏偏没了一只腿不大好使力，四处看了一眼找到护士铃，按了两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 颜向林面无表情地把一碗焦黄的粥放在床头柜，浓烈的焦糊味立马散发出来。 江城看了一眼颜向林，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黑暗料理：“……” “昨天和我一起来医院的人怎么样了？”见颜向林没有开口的意思，江城先开口道。 见他一开口问的就是隔壁的年轻男人，颜向林终于忍无可忍脑补了一大台戏，脸更沉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他没事，就在你隔壁。”颜向林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他不对劲儿就是傻的，江城看着颜向林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了点不详的预感，又不敢确定。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江城飞快地思考着应对的对策，拇指不由自主地摸着床沿，“昨天晚上……谁送我过来的？” “何必绕弯子，直接问我知不知道你和我弟的事儿不就好了？”颜向林冷笑一声，神色森森然，“知道了，所以现在，你们分手了。” 摸着床沿的拇指停下。 第四十九章 “谢谢你昨天去他生日，以后不用见了。秦家人的助理和请来的看护正在来的路上，我会抽空来看你，走了。”说完这一句，颜向林没什么表情地转身。 “等等！”江城一把抓住颜向林的手腕。 颜向林反应极快，几乎在江城抓上来的一瞬间就猛地抽手，反射条件地转身高高扬起手臂，瞪着他，好一会儿攥紧的拳头才松开放下：“就这样吧，我不想打伤患。” 江城略意思村，大约就猜到了大概，很可能是昨天颜泽得到他的消息，来医院，颜向林跟着，发现颜泽来看的人是他…… 如果事情是这样，或许还有回寰的余地。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城一边飞快地思考，试探着回答，“我和你弟弟，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是个意外。” “是吗？那正好。我弟弟已经承认了，但看来你对他没意思，我回去可以让他死心了。”颜向林冷笑一声，狠狠甩掉江城的手。他一翻脸，瞬间没有了平日温润的样子，笑容讥讽而毫不留情，“有空多看看隔壁那位……我真是看错了你！” 江城怔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没了刚才察言观色的淡然，掀开被子就下床，带着伤腿差点一骨碌滚到地上。颜向林眼疾手快，几乎是反射条件地扶了他一把，又立马甩开手。 江城深吸一口气，凝视颜向林：“咱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再见。” “我们三个人谈谈。我是说，至少颜泽应该在这里。” “颜泽最不该的，就是在这里。”颜向林转头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又打算走。 “你能堵我们两个一辈子吗？”江城不再追，死死地拽着床头的铁栏杆，不放弃地喊了一声后，低声劝解，“向林，理智点。事情总要解决。他今天不在这里，就说明他不愿意妥协。我们三个，迟早要好好谈谈的。” “你真了解我弟弟。”颜向林没有回头，背对着哼笑一声，“如果我告诉你，昨晚我和他说过你和秦家那点破事儿，加上昨天你为谁这么舍生救死，你觉得他会相信我这个二十多年的哥哥，还是相信你？也许他不在这里，恰恰是因为不想再看到你！” 江城攥着铁栏杆的手又紧了紧，他单腿支撑着站立，渐渐感到从小腿骨传来的疼。依旧坚持：“向林，我们三个谈谈。” 颜向林微微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走了。门关上的一刻，江城放开攥着栏杆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感到掌心冰凉凉的，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慢慢地他重新坐回到床沿，摸索到手机开机，第一件事就是给颜泽挂电话。 尽管心里有底，接不通的时候还是很失望。像是确认一样，一连串地拨通了五六次，他才彻底放弃，重重叹了一声气，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不得不到这一步了吗？”他揉了揉眉心，觉得很疲惫。 颜泽这学期的课业轻，只有上午几节课。颜向林收过他的手机，早上送他上课，下午接他回家，之后就一直陪在家里。颜泽要是出门，就和他一起。 颜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和□□了一样。 第二天晚上，颜泽终于受不了了。他一向怕这个哥哥，迫于事情的严重性，他放弃了抵抗，选择了顺从，给颜向林一个冷静和接受的时间。但是现在，他等不了了。江城还在医院，他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已经去找过江城？他们说了什么？江城又是什么态度和反应？他会不会怪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快要把他逼疯，顾不了那么多，他深吸一口气，敲开了颜向林的房门。颜向林一如既往，表情淡淡，坐在窗台上整理着设计资料，见颜泽来了也就抬头瞥一眼，仿佛早有意料一般。 “哥，手机还我吧。” 颜向林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低头看东西。 “哥！”颜泽往前走了两步，“我不是小孩子了！” 颜向林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部手机，甩到颜泽面前：“新手机，卡我给你换了，联系人都给你存进去了。” 开机，颜泽翻了一下，果然没有了江城的联系方式，包括华易的一些联系人也被删除了，微信里也没有了江城这个人。 “你怎么能这样！”颜泽气急败坏，“我要去找他！” “回来！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了一个男人，你跟我闹脾气？”颜向林声音沉沉地响起，不怒自威。 颜泽定下脚步，但也不回头。 “从小到大，什么事儿我都能纵容你，唯独这一件不行。” “为什么！”颜泽转过身，眼中有哀有怒，“明明你自己就是，为什么我不行？” “就是因为我是，所以更知道这条路多难走。”颜向林淡淡说道，“哥从来不干涉你的决定，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向最大限度地满足你，即使是任性，即使是不合时宜。但是这件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从前的性向也很正常，是自从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江城的靠近后才开始的。颜泽，你和我不同，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你年纪还小，容易被很多东西吸引，诱惑，也许你只是一时被吸引，或者觉得新鲜，不论哪一种，都别把同性恋当时尚。我曾经为走这条路付出过很多……知道今天，我还有很多没来及面对，比如我们的父母。你不能，也本不该和我吃一样的苦，哥哥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我明白。”颜泽听着听着就哭了，他走上前去，趴在哥哥的膝盖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我也不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这条路，我还是得自己走一走……” 颜向林看着这样的颜泽，看了好一会儿，仰起脸来，眼眶也有点红：“为什么偏偏是你。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为什么要走和我一样的老路？我明明已经努力在保护你了，是我的错吗？” “不是的。”颜泽哭得更厉害，眼睛红红得像只兔子，“不是的哥哥。我希望你能听我们说说，听我们说说这件事。我一直知道你在保护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选的这条路，我想走下去，变得强一点，即使会难过，即使很艰难，也是因为有想要争取的东西。我不是敷衍，更不是为了新鲜感，你能理解我吗？” 看着颜泽蹲在地上扒着自己的膝头，颜向林也有一瞬的恍惚，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颜泽软软糯糯，就已经是欺负人的性格，什么都要和他抢，好的坏的，只要是哥哥稀罕的……颜向林心中苦涩，他想这次是真的不希望颜泽和他抢，可是眼下看来，木已成舟，是晚了。 两人温温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颜泽趴在颜向林腿上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好了……”颜向林摸了摸他的头发。 颜泽继续哭。 “你先去擦把脸，明天周末，晚上跟我回去看爸妈。你们的事情，之后再说。”颜向林淡淡说道。 颜泽抽抽噎噎的，抬起眼望他。 看着那张脸，颜向林忽然又有了咬牙切齿的冲动，狠狠拧了一把他的鼻子：“我就看不得你这样，也没见你为我这样过！” 颜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趴回他膝头：“原来我不是单箭头？” “说什么呢？” “没什么。”颜泽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他，他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颜向林幽幽地说道，“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隔壁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颜泽沉默了一会儿。 “去洗脸吧，成什么样子。”颜向林说。 颜泽点了点头，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门。他心里乱乱的，不禁为哥哥的事儿，也为江城的事儿，还有隔壁那个秦二…… 他搓了两下脸，又拍了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论怎么说，之后的路还很长，同志还需努力。嗯，真的是同志还需努力。 江城是在第三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小腿上虽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但其他部分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朋友来帮忙收拾东西，他靠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杂志，心里很烦躁。 有人推开了门，江城以为是来检查的护士，随手将书放在一边，抬眼看时却愣了愣。 秦家老头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束花。没记错的话，这样的虚礼秦老头子向来不亲自做。 将朋友请了出去，江城这才撑起身子，翻身坐在床边上，低声喊了秦伯父。 后面的年轻人将花放在桌面上就离开了，很有眼色地关上门，一时间房间中只剩下江城与秦老头，两人目光对视，一静一动，眼中都颇有内容，却是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末了，还是秦老头子坐在江城床前，把拐杖轻放在一边：“犬子的事，承蒙照顾了。” “我答应过的事而已。”江城垂着眼。 两人之间又是一段沉默。 “听说你今天要出院，老二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江城答道。 秦老头子想了想，开口说道：“今天早上，我跟秦练挂了一通电话。他听说了秦达的事，对你万分感激。” 江城眼神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垂下眼睛，依旧是那句“我答应过的事而已”。 秦家老头子探查似地盯着江城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江城的肩膀：“好孩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江城静静看着他。 “秦练让我转达你，当年的事，他已经不怪你了。希望你也别再怪他。年轻时犯下的错，恰就是因为太过年轻了。”秦老头子一个字一顿地说，目光微动，不动声色观察着江城的神色。 江城听到却是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膝头：“已经不怪我了么？” 那一恍惚，神色竟似孩童一样，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寻常，秦老头子却是看得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又捏了捏他的肩。 “秦达那孩子，也总有一天会想通的。你照顾他已经够久，你身上本不该有债……对于我，是这样想的，我想这也是秦练的意思。” 说不上轻松，说不上像断章，就好像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在最后疲疲碌碌时，被人画下了句号。不像解脱，更不像脱下背包，而是走了很久的路，忽然被人告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极其简单的事。 秦老头子看着江城的表情从恍然迷惑到凝重，从凝重到渐渐柔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你父亲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老一代的人再怎么想，现在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老了，时代也老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你父亲看你在眼里，他是知道的，你很优秀。” 江城的肩膀耷拉下来，像是彻底放下了重物。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您。” “保重身体吧，有空，还来秦家聚一聚。”秦老头子颤颤悠悠拄着棺杖起身，深深看了江城一眼。转身走了。 最后那一眼，才真正让江城觉得，以后的天地辽阔，前路悠远。 他站起身，迎着盛夏的阳光打了个哈欠，心里慢慢地，满当当地装着颜泽。 第五十章 江城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来到颜家门口，却不想出师不利，颜向林刚好带着颜泽回父母家了，他只好百无聊赖地拄着受伤的腿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好几个小时。抻着腿，占着阴凉，翻着手机，倒不觉得累，就是嫌时间过得慢。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开始发黑，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八点多的光景。电梯叮地一声，传来开门的声音，江城慢悠悠地撑着站起身，从安全通道走出去，果不其然，当即和颜家兄弟来了个照面。 颜向林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而颜泽同样是一愣，随即立马过去扶住了人：“你等了很久？腿不要紧？” “不要紧，一直坐在那儿。”江城指了指旁边，又摸了摸他的头。 颜向林三两步过来，一把拽开颜泽，害得江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住了墙，抬眼就看到颜向林一脸手痒痒的模样。 江城不禁无奈：“三个人在门口也不好看，来都来了，不如进去说？” “我没有打算给你谈话的时间，长话短说，说完就走。”颜向林冷声道。 “哥！”颜泽刚想说什么却被江城打断了。 “长话短说，我怕两败俱伤。”江城点了点头，示意就站在门口也好，“我有些事要和小泽说清楚，现在看来，是要等到下一次了。关于我和小泽的事……” 颜向林不知是不是被气到，冷眼站在一旁，也不插话。 “当初去招惹你弟弟，的确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但是刚开始，我并不完全对他抱有什么想法，后来出于一些原因……”江城难得说话慢悠悠地，像是在谨慎小心地思考，“出于一些原因，我变得越来越想待在他身边。不论是方方面面，时间越久，我越没办法忽视。直到我正视这段感情时，发现原来这段感情也被他正视。向林，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小泽对我的态度我很清楚，你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证明的时间和机会。” “什么证明的时间和机会？你除了会说一些漂亮话，还能干出什么对别人负责人的事？”颜向林冷笑一声，“我以为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从来都知道……” “是，我从来都知道你有个宝贝疙瘩的弟弟，也知道你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弟弟对你难道不是同样？你和别人就是你的自由，小泽选择自由时你却干涉过多。说这话，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换位思考，站在他的立场上多些考虑。” “你不用说了。如果今天只是来说这些话的，恕不奉陪。”颜向林脸色发青，倒吸一口凉气，抬脚打算走人。 “哥……”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江城笑了一下，单脚蹦过去拽了拽小泽的手，“我是来带他走的。” “你！”颜向林猛地转身，双眼瞪大，显然是气得急了，拳头悬在空中，半天没能落下。 “第二次。”江城看着他高举的拳头说道，“这要真的是不可宽恕的事，又或者我是穷凶恶极的人，不论我身上有没有伤，你这一拳都是该打的。你犹豫，是因为你心里不这么想。” “我□□妈！”这一回颜向林没有犹豫，一拳重重地砸到江城的脸上，江城扔开拐杖向后踉跄了两步，勉强靠住了墙。 “你疯了！他的小腿骨折才刚打石膏！”颜泽在颜向林出拳的一瞬没拦住，见状立马上去扶住人。 “你真他妈不是东西！”颜向林骂道。 颜泽回头，还想说什么，一眼看到哥哥发红的眼眶，一时间愣了。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也不能来招惹他，现在事情发生，你却摆着一张木已成舟的脸，到我面前来讨我弟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如果没有你，颜泽以后也许会有一条更好走更宽敞的路，你明明和我是同一类人，知道这条路多苦，却非要拖着他下水！就算你可以不重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你怎么忍心对他……你怎么忍心……”颜向林说着说着竟说不下去，活生生哽了一下，才继续平静讲道，“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为了保护他，扔下他一个人那么多年……” “哥？”颜泽惊诧。 他一直以为，颜向林当年之所以出国，是因为被他恶劣的性子逼得走投无路。但凡有亲人，朋友，恋人的宠爱，偏偏全都要被自己抢走才作罢。 原来其实那时颜向林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会给自己带来影响……是因为这个才打算到外面，让颜泽好好地像个正常人家的孩子长大。 只是这些，他从来都不知道。 走廊中的三个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混杂做一团，偏偏彼此又仿佛互相感染，感知。走廊的白炽光闪烁了一下，又闪烁了一下，三个人依旧无声地沉默着。 “你这么说，是我不对了。”江城点了点头，忽然扔开拐杖，是个想要跪下去的姿势。 颜泽一怔，立马上前把人捞着，又惊又怒：“你这腿是不想要了？之前我当你是为秦二不要命，现在看来你确实是个不要命的。那我还要你干什么？” “虽然不方便，跪一跪还是可以的。”江城笑笑，扶着颜泽的手慢慢将受伤那支腿跪在地上，没受伤的腿支撑身体，“是我对不起你。颜泽是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事情既然发生，就必须有解决的途径。长兄如父，你打他骂他，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气消过之后，你要好好想想才行。” 江城最后还是没带走颜泽，倒是走之前趁着他哥不注意，伸出手勾了勾颜泽的掌心。 颜泽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收回手，回头冲人做了个“活该”的口型。 江城脸上一脸很难过的样子。 颜向林回头刚好看他作秀，气得一把将颜泽扯回屋，嘭地一声摔上门。江城拎着断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让，这才慢吞吞地重新下楼打车。 残疾是很不方便的事，譬如现在，即使心里有挂念，即使有心急火燎的事，也只能一步步按部就班地来。 出柜对他来说，已经太久远之前的事。一想到在遥远的少年时代发生的那些事，江城至今心里还存着影子。他不想颜泽和他一样有那种不好的体验，可是又无从对他解释这一切…… 但是现在，身上的担子一旦被放下，灵台清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颜泽尚且能为两人的事挺直腰杆，他没有理由一直被过去的事困囿在自己的圈里。 这第一步，总有人需要迈出。 第二天一早，方少铭联系了颜泽，约颜泽出去坐坐，颜泽拒绝了。倒是江城重新把颜泽的微信加回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却都不怎么深入。 颜泽来来去去问的都是江城的伤，江城来来去去都是颜向林的态度，却是对那晚车祸的事绝口不提。 颜泽为什么不提，其实江城心里很清楚，他知道颜泽心里恐怕已经有了疙瘩；而自己之所以不提，是因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牵扯了太多，他认为应该等两人好好找个时间的时候，完完整整地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至于为什么两人一直没时间…… 颜向林自从在江城出现在自家门口之后，就像门口遇见了一次猫的耗子，警铃大响，非但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一日两次接送与看守颜泽更加上心。 在没日没夜没老公的精神打击下，颜泽不得已出了下下策。 阳光明媚的一天，天高云淡。 颜泽敲开了楼上郑易池的宿舍门。 郑易池在那之后虽和颜泽有保持联系，两人却有段时间没见了。 乍一见颜泽，有惊有喜，心里几道坎坎，正磕巴着怎么开口，颜泽却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和我哥是真爱吗？” 郑易池愣愣地看着颜泽，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你得帮我个忙。”颜泽扯了扯他的手，想了想又道，“或者你可以听听我的事，再决定帮不帮这个忙。” 颜向林这两天有些忙。 因为前一阵总顾着江城与颜泽的事，操心太过，工作起来不禁有些力不从心。接下来的一整天，颜泽满课，他也交完草稿，总算能在家里清闲。谁知早上九点就有人敲门，颜向林来回蒙着脑袋翻了两次身，最后忍无可忍才去开门。 郑易池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块芝士蛋糕，两瓶榨西瓜汁，乖乖地看着脚尖。 颜向林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可爱，当即就有些把持不住。 “怎么自己跑来了，跟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嗯？”他牵着人的手一路领进卧室。 郑易池看起来有点紧张：“室友做的，我给你带了一块。” 颜向林笑了：“室友真贤惠。” 郑易池瞟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颜向林把人拉过来夹在两腿中间，抱住：“这周很忙，想没想我？” 郑易池虽和颜向林算是正式交往，但一直受不了颜向林大胆调情的动作和语言，耳朵上红了红，伸手去推他的脑袋：“我，我听说你们家出了点事……可能你心情不太好。” 想了想又说：“吃甜食心情会好。” 颜向林哪里还抵抗地住，一手揽着人的腰，另一手就往衣服里面探去：“你说得对，吃甜食心情好……” 郑易池有点羞恼，但颜向林三两下就在他身体上挑起火花，手法煽情暧昧，老练之极，没几下就弄得郑易池气喘吁吁，一双手无措地搭在颜向林肩上。 “我是想来听听……你是怎么想的。阿泽好像很难过。” 说到这个，颜向林心里又郁闷起来，被郑易池这么一提，心思又跑到了那件事是。他把头埋在郑易池柔软的肚皮上，感到小孩儿软软的手一下下摸着他的后脑勺。 “江城你知道吗？生日会上那个，他不是个好鸟。我弟弟以前是直的，我一直害怕自己会影响他，出国几年，回来后他知道我的身份没什么抵触，当时我还挺庆幸，可是这不代表我想要他也变成我这样。” 郑易池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插入颜向林的黑发，轻轻摩挲：“你这样的怎么了？我觉得你很好。我，我听说过你的顾虑，你觉得阿泽只是一时兴起……其实，我也听他说过，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颜向林僵了一下，抬起头：“你也知道？” “我之前，并不了解江城这个人。当初你弟弟接近他，也并不是好奇和贪玩。他是因为你，觉得江城把你抢走了，所以不甘心。甚至说，一开始是带着恶意接近江城的。”郑易池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语速不急不缓，却带着劝慰的口吻，“所以如果他喜欢上江城，又或者想跟这个人过下半辈子，那江城一定是真的对他好，而他也是真的喜欢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条路不好走，可是如果因为困难而放弃选择的对象，这难道不是更让人遗憾的事吗？” 颜向林从来将郑易池庇护在身下，也是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宠，却没有听过郑易池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有些意外又有些心动，扬了扬眉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阿泽做这个选择，一定是因为他喜欢，而不是这个选择最简单，不是吗？”郑易池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他不是图新鲜，江城也不是玩弄他，不然何必大费周章来找你？如果知道了这些，你是不是能放心一点了？” 颜向林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有点无可奈何：“我这个弟弟，的确是从小就爱抢我东西。如果你说他和江城……是因为这个，倒是无可厚非。” 郑易池做了个“是吧”的表情，拉着颜向林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反正这些往后你慢慢会想通，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出去散散步，天气这么好，你们设计师怎么这么爱宅在家里。” 颜向林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郑易池会趁热打铁，一举把他劝服，却没想到他态度软了，郑易池就立马懂得见好就收，不再谈此事。 有时候觉得他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觉得，其实郑易池什么都懂。 看着一勺勺挖着蛋糕吃的小朋友，颜向林心里很柔软。他想，自己大概是真的捡到宝了。 第五十一章 下午三点，两个人在外面看电影。颜向林是中途才想起颜泽下课了，想要打个电话，让对方等自己来接，却被郑易池按住手，缓缓摇了摇头：“你信他一次。” 颜向林只好作罢。 而颜泽那边，在等了半小时后没接到颜向林任何短信和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这哥们还真不是盖的，看着羸弱，办事儿起来却靠谱。 颜泽打了个车直奔华易，江城刚开完会，而颜泽冲进去的时候就被门口的人拦住了。 说是找江城，又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却又没有预约。对方见他一身学生装扮，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八成是来找茬的，愣是死活不让颜泽进去。 偏偏颜泽在气头上，更是这么久见不到人急得不行，哪里有什么好脾气，没几句就吼起来。这一下就把公司门口闹得人仰马翻，前台的人甚至连保安都叫了。 颜泽想给江城打个电话，却想起上次删掉之后忘记问他手机号，情急之下只得用微信给人拨过去，连续打了两次才被接起来。 “小泽？” “我在你公司门口，出来！” 那边显然顿了一下：“我腿还没好，在家轮休，你忘了？” 颜泽一拍脑袋，只恨自己一时不灵醒，转头就往电梯跑。 “你怎么出来了？你哥哥呢？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吧？” 对着江城的一连串发问，反而是颜泽有些不耐烦了：“过去跟你说，现在过去十五分钟，你最好赶紧想想怎么搞定我哥，还有我是来听你上次的解释的，要是丁点瞎编乱造，我看咱俩也别折腾了，干脆这样了事儿！” 江城哪想到颜泽说翻脸就翻脸，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差不多要打到车了，挂了。” 颜泽到江城家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快。 江城给他开门时，后面的房间一片狼藉，看出来这一两周都没怎么收拾。而江城微长的发搭在额前，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睡衣，一只腿缩着，看上去和平日里强势的派头大相径庭。 颜泽在门口愣是适应了一下，才推开门往里走：“有人照顾么？” “没有。”江城关上门，在背后一蹦一蹦地跟上，“你怎么出来了，你哥哥呢？” “暂时让郑易池搞定了。”颜泽转过身把人扶着坐上沙发，双手撑在身前，是个十分庄重的样子看着他，“上次听你说的事儿，我等不及的，你快说吧。” 江城看着他这么雷厉风行的样，笑得有点无奈，伸手揉了揉颜泽的脑袋。 “我现在的模样，跟五六年前比起来，都算差得远的。” 颜泽竖起耳朵，知道江城这回是彻底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了。 之前打太极，包括退避不告诉他实情，这些都可以不用在意。他知道江城不愿意对他撒谎，所以他一旦开口，说得就是实话。说不上为什么，颜泽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我认识秦练是在十二岁那年，他是秦家老大，从小就被追着秦大秦大地喊，后来我是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他是秦家的公子。当时我全家都在洛杉矶定居，我父亲的产业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在美国，严格来说，我算一个cba，就是美籍华裔。秦家和江家在生意上，素来有些来往，两个人长辈分的人关系不错，所以秦大来美国念书时，我父亲理所当然地让他住进我们家，照顾他。” 颜泽目光动了动：“那个时候你就……” “你想什么呢？”江城笑，“那都是多大的小孩儿。其实，我后来发现自己是弯的，就是从秦练开始。他那个人，性格温和，不善争夺，总是一副谦谦和和的模样，说是懦弱吧，又不像。当时我年纪小，好胜心强，家里来了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就总想样样做得比他好。后来发现，人家根本没有要跟我比的意思，我就收敛起心思，跟他做了兄弟。至于是什么时候发现感情变质的……应该是很后来。当时我们一起念的初中，高中，直到大学都一直在一起。他父亲很少管他，很少看他，而我家里人也忙，所以不知不觉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争不抢，谦和，这些都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颜泽神色动了动，垂着眼不说话。 江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担心，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你。不是因为你是个怎样的人喜欢你，按照这个标准，世界上不就没人找不到对象了？” “你继续往下说。”颜泽抓下他的手，攥在手里。 “后来我们背着家长，一起选了游戏编程的专业，我业余兼职策划……大概是那些年年纪小，家里又总没人的缘故，渐渐培养的共同爱好就是扎堆打游戏。长大心思就很单纯，想着做游戏。后来越走越深后才发现，做游戏其实很需要热情，还有坚持，以及很多其他的东西来支撑。” “所以后来……你们一起办了公司？” “这事儿是听方少铭说得吧？”江城笑了一下，“是……” 后来，因为两人背着家长选专业的事儿，各自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没有办法，那时候两人都已经要升大三了，学习成绩也还算不错。两边家里人想着反正都是要继承家业的，只要有一张文凭，其它的不懂又有什么关系？但是没想到的是，两个志趣相投的人，渐渐把做游戏变成了自己的梦想，久而久之，执念也就越来越深。 江城和秦练，中间经历了很多阻挠和困难，最后两个人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开始着手游戏公司的事儿。他们从同学和朋友圈中拉到了第一笔赞助，而秦练则是骗父亲做一些小本生意买卖，拿到了创业的本金，两人就这么忙活起来，竟也真的在半年后创建了公司。 刚开始，公司的运营问题当然是最艰难的，每天都有资金投入，如果入不敷出的话，迟早会被拖垮，甚至还有一屁股债。不得已之下，江城就把学校的课先停了，打算先休学一年，之后再接着读第四年。但这事儿也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就被江城的父亲知道了。 江城失踪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不但是秦练一个人在撑着公司，体力和精力都透支，而且也在疲惫地不断寻找江城。有人告诉他，江城是嫌弃他这个累赘，也后悔办公司，逃之夭夭了。那时候的精神压力和心里压力都极大，但是秦练却撑过来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和江城的心血，他一个人不能毁掉所有。 至于这个公司，最后为什么还是没了，无非是秦练的父亲使了一些手脚，让还是少年的秦练以为秦家真的出了事儿，于是从公司里私自取了一笔救济金。他没有想到的是，秦家刚好托人跟江城那边在合作项目，资金流转不通，出现漏洞，合约一下就欠了一大笔钱。至此，本就困难的公司运营，更是雪上加霜。 江城的父亲一开始没太管这件事，他觉得做游戏，可能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闹着玩，玩够了就没意思了，还是要回来接管生意。但没想到的是非但没看到江城有腻味的意思，反倒看他越陷越深。老一辈的思想顽固，他觉得做游戏就是不入流，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在发现儿子真的要走上这条路时，不可谓不气。他找到了秦家，发现秦家人也不赞同秦练做游戏，于是两家联手，这么一来二去，愣是把江城和秦练的公司拖得撑不下去。 秦练疲惫至极，父亲在这个时候要求他撤股，回归秦家，并且和女人结婚。为了权宜之计，秦练暂且答应了。可是，江城并不知道。两个年轻人就算再如何睿智，同心协力，又怎么斗得过老一辈的父辈？ 很快，江城的父亲知道了秦练与江城不正常的关系，更是勃然大怒，一举收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和秦家商量后，没有跟秦练说明，就将他订婚的消息放了出去。那时候两人在国内打拼，圈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消息传得快，没几天朋友和商业合作的人都知道了。 女方家里也是有些势力的，还有些手腕。对方很喜欢秦练，也看重秦家的背景，这件事，本是板上钉钉的。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当初答应分手，结婚，不过是秦练的权宜之计。秦家没有想到，江城也没有想到…… “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谁对不起我，就要让他十倍百倍地还回来，真是太愚蠢了。”江城缓慢地说着，目光穿透墙壁，像是看着久远的过去，“我父亲逼迫他撤股，否则变卖公司，我和他都将背上巨债。他不想牵连家人，也不想害了我，就撤股了。当时我真的很迷茫，在我得知他要跟女人结婚之后，他又我们从小坚持的努力上重重一击。当时我可能真的……有点失去理智了。” “你做了什么？”颜泽心里隐隐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五十二章 “你做了什么？” 江城虚起眼睛看颜泽，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在犹豫着措辞。 “我卖掉了我们一起起家的公司，并且曝光了他同性恋的身份，让他和我被迫出柜了。”江城缓慢地说道，神色如常。 颜泽却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江城。 “一起做了三年的公司，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过不分昼夜的奋斗，也有过不顾一切的执着，那是打一开始起两人就一起做的决定。我当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公司对我，对他，又或者对我们，所拥有的意义。在秦大撤股之后，我毅然地卖掉了。”江城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一下下，缓慢而无意识，“对方是我父亲的人，这是他惯用的一个把戏。可在那样的状况下，我也失去理智了。直到公司彻底纳入父亲手下，我才知道要收购回来，或者重新拿回来，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颜泽只觉得喉咙发紧，盯着他：“那……那他……” “他当时情绪比我还要失控。”江城笑了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愧疚，难过，“他冲到我家里，当着我家里人面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还给了我一拳。因为当时，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与他打了起来，最后也是浑身挂彩。这些都不重要，只是他说得那些话，真的很让我寒心，我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心话，哪些只是说来气我的。说来可笑，在最愤怒的状况下，明明希望他说得都是假的，却又以最大限度的恶意去揣测他的用意，和话里的意思。” 颜泽点点头：“我明白。人一旦动气，理智都没有了，尽管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可自己的想法却适得其反，好给自己的愤怒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更能用这些理由，却尖锐地伤害对方。” “你看起来很懂。”江城失笑，摸了摸颜泽的脑袋，“看来你哥哥很辛苦。”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颜泽一歪头，打掉他的手。 “你喝不喝水？要吃点东西么？”江城看了看厨房，想起身。 颜泽把他按回去：“哪儿都不要去，继续说。” 江城当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别看他现在是个深藏不露也不动声色的性子，同从前却大不相同。照他自己的说法，从前他锱铢必较，且直面爱恨。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他觉得有一口气哽在胸口，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一直以来家人的阻挠和看不起，社会的压力和实现理想的残酷，这一切层层叠加，终于在爱人的背叛时彻底坍塌，让他继续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其实他当年跟我解释过的，我不听，他也非要解释。他说和从没要结婚，那些都是骗他们的……只是必须掩过别人的耳目，他被看管得很严，他不能告诉我……”江城的声音低沉平缓，娓娓道来，“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变得出离愤怒，不但没有相信他的缓兵之计，反而把他的这套解释当做了‘缓兵之计’。” “所以为了报复他，你出柜了。并且让他也一辈子在国内这个圈子里见不得光，再也无法结婚。”颜泽并不同情他，也没有安慰，直接犀利尖锐地点破了江城当年的想法，“就是我如今，也没有你当初这么……” “我知道。”江城又笑了笑，对颜泽的直接毫不在意，“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柜的？” “我曝光了我们几次谈话的亲密内容，还有我们平时的一些生活照。自始至终，我从没有说，我与秦家的大儿子是情人关系。我放任这些东西流出，然后在风潮逐渐堆起，达到风口浪尖之后，控诉他的骗婚。”江城说道。 颜泽听得心惊，几乎无法把江城与他口中讲述的少年时的他联系成一个人。这样狠绝，报复手段这样令人发指的人……是怎么慢慢被打磨成如今这个模样的？ “这的确是最狠的一手……”颜泽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沉默了很久，开口，“不声不响，让所有最丑陋的证据流出去，是无声却最强力的控诉。然后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上，重力一击……” 颜泽弯下腰，把脸埋到两手指间。尽管秦练这个人，跟他毫无关系。没有见过，甚至颜泽对他抱有某种敌意，可在这一刻，他却几乎能体会到当时秦练的处境。 江城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颜泽把脸从手掌间抬起来，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你会和我分手吗？”江城拉过颜泽，将他抱到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上坐着，轻轻环着他的腰，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在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之后，还愿意和我继续下去吗？” 这是颜泽认识江城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到他示弱的姿态。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觉五味杂谈。颜泽的思绪很乱，他口中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现在的人对在一起，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伸手虚虚抱住了江城。 江城沉默了一下，只是笑了一下，放开了他：“谢谢。” “谢我什么？” “没有推开我啊。”江城歪着头，像是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目光却更专注，更认真地看着颜泽。 颜泽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躲开目光：“他一定恨你。” “他不恨我。但他怪我。他说一直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但在很多年过去之后，当我真正意识到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和后果时，已经晚了太久了。秦练之后去了美国，在那边接受他父亲的家业，反倒是他父亲退休后，回国照顾国内这点生意，顺便带带秦二，过得也是悠闲自在。”江城说道。 “因为他不恨你……所以你解不开这个结。”颜泽说道。 “是啊。”江城笑，“欠了别人的东西很不好，尤其是人情债。钱之外的东西，总是很难还清。” “那你和秦二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愧疚？” “是，也不是。当年我和秦二关系并不好，秦二一直没有认同过我和他大哥的关系。甚至说秦练是执迷不悟，所以那时候我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他总说，我会害了他哥哥，我向来嗤之以鼻，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给他说中了，一语成箴。” 颜泽没有说话，等着江城自己往下说。 “是秦练。秦练临去美国前，托我照顾好他弟弟。这本是他自己的责任，但现在他要走了，如果没有必要，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秦二不是个安分的主，脾气冲，比你还能惹事儿，偏偏又在这样的圈子里，不得罪人，很难。平时有秦练担待着，可他走了，秦二就真的是伶仃一人了。”江城伸手摸着颜泽的头，目光复杂，“你怪我么？我知道你心里是怪我的。方少铭有意跟你透露我和秦家的关系，却给你降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让你误会，怀疑，最后全都怪到我身上来……不过这件事，他做得也无可厚非，毕竟大部告诉你的，的确是实话，只不过他隐藏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而已。” “那天从你生日会上离开，去救秦二，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年，秦二一直对我抱有恶意，并且无法接受我的帮忙。他始终认为是我背叛了他哥哥，也认为是我害了他哥哥。我对他是有责任，但那是替代秦练的责任，久而久之，我对待他也像对待自己的表弟一样了。” “还有很多你以前不理解的事，譬如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阻止你出柜。这件事，我毫不避讳地承认，我心里的确是有偏见的。当初我和秦大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你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没有变得强大到足以抵挡一切，不论外力还是家人的舆论和指责之前，出柜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或许能成功，但这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你可以觉得我心理阴暗，依旧是这么恶意揣测，但是……” 颜泽见他半天不说话，终于开了口：“但是什么？” 江城凝视着他，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样的神色，不禁让颜泽也有点紧张起来，蹬了一脚，结果踹到了江城受伤的腿上。 江城痛呼一声，颜泽顿时又很紧张：“怎么了？很疼？有事没有？” 江城摆摆手，表示没事。见怀里的人还在低头担心，毫无防备。便说：“但是就是因为太在乎出柜后的后果，才会三番几次阻止你，才会这么紧张。” 颜泽一顿，忽然抬起头看他，目光闪烁。 “太紧张了。”江城收紧在他腰间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颜泽也抓紧了他那只手，两人靠在一会儿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如、如果是平时呢？” “什么平时？”江城反应了一下，猜测道，“你说如果是别人？” 颜泽点头。 “如果烦了，腻了，恨不得他出柜。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他分手。”江城说道。 颜泽几乎能想到江城一脸无奈跟以前的情人摊手：“你看，都这样了……” 这的确是江城的风格，逼迫对方说分手，无罪一身轻。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过是放任事情发生也不予置喙。因为不在乎。 想起江城几次三番地提醒他，阻止他，给他讲道理，颜泽之前对这些事的脾气一下就没了。 颜泽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伸到口袋里挂断，要从江城怀里爬起来，手机又响了。 “接吧。”江城扶他一把，让颜泽下了沙发，“估计是你哥哥，要着急了。” 第五十三章 下午日头正高，云淡风轻，外头高楼林立，车来车往。入暑以来，这是最热的一天，三十五度的天儿，柏油路上蒸腾着热气。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5节 在接到颜向林的电话后颜泽就直奔回家，却刚到楼下就被颜向林给截住了。对方不慌不忙地带他去吃了点东西，车里冷气很足，跟外面的骄阳似火像是两个世界。 颜泽端正地坐在副座上，等着自家哥哥发话，颜向林却反常地沉默，手指一抬一落地敲着方向盘。想点烟，叼起来又想起不愿开窗，烦躁地放下。 “小泽，你马上毕业了，有没有读研的想法？”他问。 颜泽愣了一下，没想到颜向林先开口的会是这个话题。 “没有……吧。”他斟酌着回答，“以前不是没想过，现在觉得太费时间了，尤其实习以后，觉得还是多点工作经验比较好。” “嗯，你这行去国外发展也不错……你想不想出国读研，或者国外工作看看？”颜向林点了点头，转了一下方向盘，“软件之类的，我以前也接触过一些，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对你的发展也好。” “哥？”颜泽有些吃惊，吃惊里带着点生气，“你是故意的，我不去！” “我也没有逼迫你。”颜向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受伤。 “我……”颜泽这回是彻底不知说什么了。 “你走吧。”颜向林烦躁地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看到颜泽，“是我管太多了。你说得对，你有你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反倒成了恶人了。” 见颜向林情绪阴晴不定，颜泽有些心惊，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又叫了他一声。 “别叫我。我只是你哥而已，你已经成年了，以后的路我也不必管那么多了。”颜向林沉默了一下，说道，“小池也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应该转变一下，不能向以前那样。” 这句话却说得颜泽心里难受得很，鼻子又算了，觉得这压根是两码事，怎么能同日而语呢？ 不等他开口，颜向林却再次摆了摆手：“你现在走吧，真的，我今天只是来确认一下。我知道你让小池来找我，你想得对，我就是吃这个。” 颜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本能地觉得今天的哥哥有些不正常，却怎么也绕不过这个弯了。自己纠结难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道：“那……那我先回去他那里。他一个人，脚不好行动。” 这次颜向林连说话也没有了，头撇向窗外，冲他摆摆手。颜泽下了车，关上门，从车窗里看着哥哥的侧脸。一直到人走远了，颜向林才回过头来。 这个月的确是个多事之月，颜泽慢慢地走在街上，刚从冷气车里出来，被外头的烈日一晒，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看，又用手挡了挡。 他想起刚才颜向林跟他说起留学时，心里那一瞬间的心悸。而此刻，在这样骄阳烈日的照射下，他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断。 厨房油烟机声和炒菜声刺啦啦的，江城绝丝毫不觉得吵，反倒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江城缩着一条腿，一米九的个头人高马大地靠在厨房门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里头忙活的人。 颜泽偶尔一回头，就跟后头的人对上目光。 “你别总戳那儿成不？瘸着条腿都不知安分，小心给你把另一条腿也掰了。”他说。 江城笑笑。 “你怎么还不走。” “没，就是忽然觉得，你挺好看的。”江城说道。 鱼下锅，刺啦一声，热气翻腾。颜泽觉得自己把自己面上也吹得特别烫了。 他只得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好一会儿都只有蒸腾和油烟机的声音。 “你和你哥哥，到底怎么了？”江城的声音四平八稳。 “没怎么，怎么忽然问这个。” “再骗人？”江城说道，“我都对你坦诚相对了，你就不能对我坦诚点？” “没什么。明知故问。还能是什么？我来找你他不高兴了呗。” 江城笑起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别冲我这幅表情成不？看着渗人。” “想起以前第一次见你，你在酒吧里，眼神凶狠，却不知道自己看起就是纯良无害的样子，一个劲儿地盯着我。那么多人，我很快就找到你了。看过你的照片，所以认出来也不稀奇，只是觉得为了你哥找到那地方去，也是蛮厉害的。以前就总听说你恋兄癖的事迹，头一遭碰上，就忍不住去逗逗你，结果你果然上钩了。” 冷不丁被江城提起那么久远的事，颜泽一时间又觉得很窘迫，恨不得把脸埋到锅里去：“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提这个干什么？” 随即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也就是说我看到你跟我哥那么暧昧，误认为你是他情人……都是你故意的？你看到我之后故意误导我的？” 江城打了个榧子：“bgo。” 颜泽举着铲子转身瞪他：“你这个……王、八、蛋！” “对对对。”江城伸出手抵住下巴，“就是这个眼神，这个表情。当时就被人看得受不了了。” “变态。”颜泽不再理他，转过身专心料理鱼。 “我想说的是，当初你看起来就像只护食儿的小动物，但凡靠近你哥的，你统统要抢走占为己有。但是现在，你却是因为我，惹你哥哥不高兴……” 声音忽然出现在颜泽身边，贴着他的耳畔：“我很高兴。” 颜泽吓得差点把铲子扔了。 “这位先生，滚出去好吗？”他举起一旁的菜刀，剁掉了一瓣蒜。 “好的，我的先生。”江城失笑，低头吻了吻他。 走到门口，江城回头，见颜泽专注地给锅盖上，调整火力大小，耳朵尖却是红红的。他摇了摇头，又扶着墙壁一蹦一蹦地走开了。 颜泽做了顿还不错的晚餐，甚至给两人倒了红酒，丰盛地不像一顿家常菜。 江城看看满桌子的菜又看看颜泽：“我还没准备好今天求婚。” “不是这个！”颜泽抓狂，“你怎么总这样。” 江城一边听他抓狂一边把鱼刺都挑出来，肚皮上的一大块鱼就这么放到颜泽碗里：“现在能说说，你哥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么？” “谢谢。”颜泽低头捣腾着碗里的饭菜，沉默了一下，“我哥今天……问我想不想出国读研，或者工作。” 江城动作一顿，停下筷子，没有抬头。 “嗯我觉得……机会挺难得的，主要是我打小就挺想有这个机会的，爸妈总觉得家里的孩子一个出去就好了。我哥是长子，吃的苦头和甜头都比我多一些。”颜泽低着头，有点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鱼和饭菜，最后才抬了抬眼皮，“你觉得呢？” 江城能说什么？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抬手敲了敲盘子：“先吃饭。” “然后啊，我就跟我哥说……” 江城抬起眼看他，眼里有一点茫然。 “我说我不去。”颜泽眼中有狭卒的笑意一闪而过，“我男朋友在这里，我跑到别的地方干什么？” 江城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我看你是□□。” 颜泽：“……” “我为了你惹得他生气了。”颜泽不高兴地把碗里的鱼戳得稀巴烂，“逗你一下怎么了。你以前不也照样老逗我，切。” “可以可以，可以有。”江城说着把另一块挑过刺的鱼又放到碗里，“快吃吧，啊？” 颜泽看着碗里的鱼，有点纠结地低着头，开始用筷子戳第二块鱼肉，结结巴巴：“嗯……还有就是，那个啥……我……” 江城看着鱼。 “我想好了，毕业之后就直接去华易。我想努力到总部去……也不是见到你就能怎么样，想到在一起工作，做着同一件事，就觉得很好。”颜泽一边说着又把第二块鱼戳得稀巴烂。 鱼：“……” 江城笑了笑：“是吗。我比你浮浅多了。当初想让你来，是百分百的私心。想着早上能一起上班，中午一起吃饭，间隙或者冷不丁什么时候能看你几眼，晚上还能一起回家，或者出去下馆子，觉得好像很不错。” 颜泽被他说得一脸期待。 “我听你哥说，要是努力，就能提前毕业。夏季的竞争强，要是年初就能来我们公司实习，两个月就能彻底转正了。到时候在这方面，我是能帮你的。”江城这回不再给他夹鱼了，放了一块鸡翅给颜泽，“所以小朋友，你要加油，吃饱了才有力气。” 颜泽很高兴，拿起筷子一戳一个准头，戳起鸡翅当烤串吃。 晚上□□点钟，天色已经青黑，客厅的电视机无声放映，光屏一闪一闪。 房内颜泽叫得很是委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吃饱了有力气不是让你干这个的！喂！你还瘸着一条腿喂！你这个死瘸子，猪！” 江城蜷着一条腿，倾身把人按在床上，轻而易举就扒了颜泽的短袖短裤。正往下扒内裤，听到这话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今天就累点，麻烦你自己坐上来。” “你要点脸吗？还要点脸吗！”颜泽叫着胡乱扭动，被江城一把扒下内裤，在屁股上响亮地拍了一巴掌：“扭，再扭？” 颜泽呜了一声，转过身捂着屁股蛋子，怒视江城。 江城看着他这模样就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都说，小别胜新婚？” “我们这算是小别吗？”颜泽不满地反驳。 江城已经靠到床头，穿着一身睡衣，此刻是有些情动的神色，目光如炬，又同星辰大海，一明一暗地看着颜泽。他上身□□，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蜜色的肌肤，下身已经鼓囊囊一团，顶得宽松的睡裤撑出一个帐篷。 第五十四章 颜泽本被他按在身下咯吱，也没出什么旖旎的心思，眼下却见江城安分地坐在那边，这个模样，他打眼一看就有点不行了。 低声骂了一句，颜泽靠了过去。 酿酿酱酱巴拉巴拉 事后，两人酒足饭饱连那事儿都嗜足了，就有些满足地空虚着。 颜泽靠在床头，曲着一条腿，也不穿裤衩，抱着枕头发呆。江城则穿着一条单裤，露出肌肉漂亮的身体，趴在窗口抽烟，吹风。 颜泽转过头，脚掌轻轻放在江城光滑的背脊上，蹬了蹬：“喂。” “做什么？”事后的江城又成了那个懒洋洋的样子。 颜泽看他这样就觉得好笑：“是你喂我还是我喂你？” 江城就掐了烟凑过去懒懒地吻他，唤他：“我的饲主。” 颜泽捧着他的脸来回揉拉，把一张俊脸扯变形了才拉倒：“你说我哥在想什么？总觉得他让我走我就走，是不是有点不给他面子？他大概想让我回去认个错什么的。” “对你哥那套，认错是没有用的。”江城说道。 “你怎么又知道？” “因为我见证了你哥的整个青春期。”江城笑。 颜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怎么总觉着，心里头慌得很？” “不怕。”江城摸了摸他的头，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让他进来。”方少铭挂了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门被礼貌地敲了两下，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进来。方少铭倒是看这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等对方自我介绍之后，他这才有点印象。 “祁阳？我记得你，上次跟颜泽见面那个是吧？”方少铭转了转椅子。 “劳烦方少记得。”祁阳随意笑了笑，把一个纸袋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今天来，是想和方少做个交易，看看内容怎么样？” 方少铭抬眼看他一眼，拿起纸袋打开，里面无一例外都是两个人的照片，亲密的，日常的，吵架的，一起买菜的，一起进公寓的…… 方少铭看了几张就笑了，把东西甩到桌面上：“你拿这东西来，是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祁阳一直听说方少和江城不对付，两人对峙不是一年两年了，要么跟着方少铭，要么跟着华易，要么就两边主都别招惹。这么多年，行业里的人都明白。所以除非是刻意想和他们两个之中谁对着干，否则一般没人主动来站队。 这次一来，祁阳本有很大的信心方少铭会吃他这一套，可眼下看到方少铭的反应，心里不禁虚了虚。 “华易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江城拉下水？这件事，你上头的人知道吗？还是说，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方少铭的一连串发问顿时让祁阳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方少不想早日把江城这个人拉下去？” “想，日思夜想。”方少铭笑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和颜泽以前是同学，就算现在，关系也很好。” 祁阳顿时瞪大眼，手心微微出汗。 “还有，我三四年都没办到的事，你觉得你会用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是真这样，我比你能早一百步。” “当年江城的事和方家有不少关系……我以为……”这下祁阳是彻底没什么说话的底气了。 “当初收购江城的公司。”方少铭一点点收起笑容，“是因为帮秦家老爷子，而且当时，江家看似冷眼旁观，他家老爷子在背后也不反对这件事。再退一步讲，江城出不出柜，我根本预测不到，方家虽然间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却不是有意去做。” 这回祁阳彻底没了话说，沉默地站着，似乎是有点想不到自己这次彻彻底底压错了注。 “滚出去。”方少铭这一次开口目光和语气都很冷，“让方家给你做嫁衣裳，心倒是挺大。这次我不会说出去，毕竟你没有恶意，再有下一次，不会姑息。” 祁阳攥着拳给方少铭鞠了一躬，没多做停留，转身就走了。 方少铭饶有兴趣地看着桌上的照片，看得津津有味，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门开，里头走出一个红裙的女人，短发干净利落，踩着短短的漆皮高跟鞋。 “这家伙没抱上方家这棵大树，肯定还会四处乱抱，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早知道江城那点破事，所以不觉得稀奇。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后面的女人沉默一会儿，开口：“要阻止他吗？” 方少铭笑了，把照片整理好装回去：“不用。我没理由帮他，当然也没理由阻止他。我懒得用这样的手段取胜而已，但别人跟他有仇要给他点颜色看，我何乐而不为？” 后面的女人又不说话了。 “就是颜泽……唔，要不我提醒他一下？” “提醒他一下吧。以前他对我……不能说不照顾。”女人叹气。 方少铭愣了一下，才想起这茬事。 他笑眯眯地回头牵过她的手：“肖茵，来。” 等将人拽到自己眼前，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古怪和复杂。 方少铭不禁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继而有点后知后觉，意味深长地看着门口：“他是……” “祁阳，就是他。”肖茵的声音很冷，目光更是藏不住的厌恶，“不过没有他，我也不会在这里。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他喜欢踩着人往上爬，想想就很恶心罢了。” 方少铭想了想，拉过她抱着：“好，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肖茵一愣。 “那就不放过他。”方少铭笑眯眯说道。 颜泽和江城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这期间，刚开始颜泽还是很惴惴不安的。他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不是去见爸妈就是去见哥哥。当然，去见哥哥的频率高一些。 颜泽心里是怕和颜向林之间落下什么误会或隔阂，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可一连两个月，颜向林就好像那天之后根本就忘了那些话一样，依旧该笑笑，该对颜泽好就对他好，只是绝口不问江城的事。 于是颜泽就知道，颜向林是真的打算给他一个机会。但说心里不在意，可能吗？也不尽然。颜向林不提江城，恐怕就是在观望。 观望两个人的关系，两个人的发展。 颜泽发现颜向林比以前更爱发呆了。以前总是在想事情，可现在不会，虽然依旧是一脸若有所思，可是基本都不会得出什么结论，更不会跟颜泽谈谈。 颜泽就担心哥哥这么下去会把颜向林憋坏，也顾不得那么多，主动往郑易池那边多跑了几次，想让他多陪陪颜向林。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对当初颜向林和郑易池的事，也是彻底放下并接受了。 他还想定两张去桂林的机票，趁着夏天还没过去，跟颜向林出去散散心，纾解心情。尽管颜向林表现出来，并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整个人木木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了。 颜泽很难过。 他没见过哥哥这样子。甚至不知道他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 不论他问起什么，颜向林总是温和地摸摸他的头，说没事。 于是颜泽终于抓狂了。 周六，晚八点，酒吧，群魔乱舞。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颜泽抓着脑袋。 郑易池眨巴眨巴眼，咬吸管。 “为什么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不是你男朋友么？他不是你男朋友么！”颜泽抓狂。 “我觉得他挺好的呀。”郑易池慢吞吞地说，声音细细小小的，“后来也没发脾气了，也没多郁闷，好像和从前一个样子的。” “就是因为一切正常才不正常啊！事情还没解决，连个说法都没有，你觉得现在变得正常是正常的吗？”颜泽抓着头发，丝毫不顾形象，“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有时候看起来心真的大，太迟钝了。” 郑易池歪了歪脑袋，一头问号：“有么？我觉得没啥事儿啊？” 颜泽一脸惨不忍睹，朝他摆摆手：“算了算了。那你跟我说说吧。我哥最近跟你在一起正常么？还跟以前一样经常见你？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啊？” “正常啊。”郑易池把杯子推到一边，开始掰着手指认真地数，“周一周三周五见面，周日都没事的话就在一块儿干点什么。唔，平时就是，吃饭，逛街，买菜，做饭，偶尔看个电影……呃，睡觉。” “这不是我和我哥的日常么。”颜泽面无表情，“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郑易池一头雾水，“除了这些……还要干什么吗？” “年轻人谈恋爱不应该激情一点么！热恋期什么的，怎么就跟结婚七年的丈夫似的，我和江城就完全不是你这样的啊，他喜欢带着我到处跑，还带我去看那种超棒的设计，还有游园会，活动什么的，哦哦还有程序演讲，跟我一起研究有趣的程序！”颜泽越说越激动。 郑易池咬吸管看他：“……” “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你这样……跟我和我哥有什么区别啊！”颜泽说。 “他不会和你睡觉。”郑易池一本正经地认真说。 颜泽面无表情。 “可能是对这种转换还不太习惯吧。”郑易池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扭了扭，“等以后就好啦。你不要想太多，可能是江城的事让你太焦虑了。按部就班的，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别有压力。” 颜泽心说压根不是这回事。他也说不清楚，但就是知道有哪里不对。跟郑易池说，这家伙却又完全不能get他，真是让他烦躁。 “干嘛来这种地方啊？”郑易池捂着一只耳朵大声说。 “因为这里可以尽情狂吼啊！”颜泽大声说，忽略四周的噪音和音乐的震响，“像这样，啊啊啊啊啊——” 郑易池被他吼得有点无语。 “你不怕你家那位生气？” “啊？他心大，心特别大，觉得自己魅力无边，放心。”颜泽心不在焉地说，心里还是想着颜向林的事，越想越烦躁。 “可是咱俩在这里，万一有人……” 话还没说完，一只酒杯放在玻璃桌上，男人穿着黑衬衫，身材尽露，笑容暧昧：“在等人？” “不约！”颜泽转头狂吼。 “……”郑易池吸管都掉了。 第五十五章 颜向林不算反常的反常，虽让颜泽烦恼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给彼此的生活带来太大改变。 出柜的事不了了之，总让颜泽觉得差了个句号，事情还没完。 跟方少铭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这天下课后，颜泽接到了方少铭的电话。 起初，他还有些意外，因为方少铭只是随意询问了他最近的状况，问他什么时候毕业答辩，下学期是否还在学校，等等。颜泽随口答了，就等着他说正事儿。谁知道方少铭问完之后模棱两可地唔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颜泽干瞪着眼瞅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除此之外，和郑易池的关系，也渐渐没了当初的间隙。两人虽是一个专业的，但平时各有各的忙活，只有在闲暇时间约着出去活动。 郑易池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实习，和编程有关，似乎也是规模不大但正式的公司，愿意等他毕业后看这段时间的表现，决定转正与否。 郑易池实习的地方，离颜泽和颜向林之前住的公寓并不远，就算徒步也才十五分钟而已。 颜泽想了想，最后决定彻底搬到江城那边去。 不仅仅是给自己空间，也是给他哥哥空间。从一开始强烈的占有欲走到现在这一步，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颜向林知道颜泽要搬，也没说什么，还帮着一起收拾东西，买了些琐碎的给他塞箱子里，只是江城来接颜泽的那天，他没出门。 “你不觉得我哥有点安静得反常么？”颜泽又担心起这茬事来，问一旁开车的江城，“我宁愿他像之前那样，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或者给我甩脸子什么的。像现在这样……我瘆的慌。” “这话你留着跟你哥说去，给我说不顶用。”江城懒洋洋地转着方向盘，下午的日头正列，他带着副墨镜，车窗打开头发被吹得凌乱，有种随意的性感，“再说，他发脾气，挨打的是我好吗？” 颜泽觉得他这样子又性感又可爱，忍不住扯松安全带，凑过去在江城嘴角亲了亲。 江城差点一个刹车踩成油门：“别闹，开车。” 夏天快过去了，蝉鸣的声音渐少，绿意不再那么繁盛。 颜泽却喜欢上嘴里叼着冰棍，成天光着膀子的坏习惯。做程序编程的，得集中精神花时间不说，大多都是个宅。 而江城特别不喜欢他宅。 三天两头不是拉他出去玩，就是带在自己身边跟自己一起办事情。有时候是去见朋友，有时候去买东西，或者健身房，等等。 平心而论，颜泽其实还是很喜欢健身房的。 自从跟江城处对象后，他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原来男性的美也是很让人欣赏的。以前眼里怎么就只懂得看大胸和美腿了？ 尤其健身反一个个身材矫健壮士的肉体，每每看得他只吞口水。 江城久而久之也就不愿意让他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同居不像之前任何一次。 这一回，颜泽有种彻彻底底登堂入室的踏实和充足感。 江城给书房买了两台电脑，颜泽一台自己一台，薄薄的机身宽大的屏幕，用着很舒服。 两人的工作都是和电脑有关，且自由度高，平时有案子了，就和颜泽一起窝在书房里，各做各的工作，也很惬意。 这种平静的生活状态虽有点美好的不真实，但的确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秋天的时候，江城还抽了一周的假期，带颜泽去香山看枫叶。 接踵而来的就是颜泽最后忙碌的毕业季。 因为他是冬季毕业，和别人不同，很少有的情况，所以要准备的工作和交代学业的工作特别多。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得抽出兴趣跟江城搭话，而江城也知道他正在紧要关头，也就不像之前一样磨着他。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平静，将两人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当天一早，颜泽是被电话吵醒的。 拿起来一看，上头颜向林和郑易池的未接各有几个，还有方少铭的一条短信，短信只有三个字：出事了。 颜泽正一头雾水，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外头大门就被人砸响了。 披着睡衣过去，猫眼里一瞧，自己大哥，颜泽立马开了门：“出了什么事？” 颜向林把手机扔给颜泽，让他自己看。 版面上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挖出网易策划经理的真实身份背景，连江家都被牵扯进来，后面紧跟着爆出江城与公司中刚成年的实习生搞同性恋……还逐一将他当年与秦家的那次出轨的事儿给翻了出来。 下面跟着一组照片，大概有七八张，都是江城和颜泽在一起的生活照。 照片的尺度虽然没有多夸张，但足够看出来两人是一对儿。 后面还给颜泽的私人照打了码，爆出颜泽的私人信息，哪个大学哪个系的实习生。 一通看下来，颜泽简直是目瞪口呆。这种事儿要说发生在娱乐圈也就罢了，自己和江城都是普通的学生和上班族，就算有点身份背景也韬光养晦，却还能被爆出这种消息来，对方实在是用心良苦。 要说只牵扯到这两人也就罢了，同性恋在社会上一直受争议，多大点事也不至于闹大。问题就在在于这篇新闻牵扯到太多人，华易，华易的老总李承天，江家，秦家，甚至还隐晦地提起了方氏集团…… “他人呢？”颜向林这时候整个人的气氛都不对，“让他给我滚出来！” “他……他出去买早餐了，估计是。”颜泽很茫然，随即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崩溃，“不对，等等！这都是什么事！为什么忽然翻旧账？虽然我是实习生没错，可是我成年了啊！” “一石二鸟，明着是要整治江城，暗着又黑了华易一把……指责华易放着这样的风气不管！实话跟你说，当初江城出柜闹出的那些风波，就是因为华易最后惜才收留了他，才堵住了别人的嘴。现在华易自身难保！”颜向林越说越气，一脚把门踹上发出巨大的一声，“你他妈说你们这闹的是什么事儿？连你自己都卷进去了！这新闻往上到处都是不说，什么微博微信的，圈子里的人都在转！认不出你的有几个？你以后还想不想做了？” 颜泽也是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要接什么话，结果颜向林越说越气。 “让那混蛋回来给我说话！他妈的这时候不见了人？我看他是故意的……对，对！当初他搞这么一出，现在和当年不是如出一辙么？”颜向林怒喝。 颜泽只觉得轰隆一声，一下被颜向林这句话炸得找不着北，有种细思恐极的慌乱，自乱了阵脚。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劝他哥了，摸到手机就给江城打了电话。然而片刻后，他从卧室里看到江城静音的手机。 颜向林的脸越来越黑：“我看他八成就是故意的？你一早上见不到人是经常？” “他……他一般这时候出去买早餐……” 话还没说完，门就咔嚓一声，江城果然拎着早餐回来了。 江城穿着居家卫衣运动裤，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多，冷不定见两人气势不对地戳在门口，吓了一跳。 颜向林现在的脸，想来不会比当初揍他时好多少。 一看江城没什么反应，就知道这事儿八晨他还蒙在鼓里。颜泽连忙把手机给他，也没说话，就让他自己看。 江城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果手机，越往下看脸色越阴，看到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颜泽。 “怎么回事？”颜向林忍不住了。 “不知道，我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看。我解释不了，我得……得先去一趟公司。”江城知道情势不好，估计华易这会儿都闹翻了，连鞋都没脱就回卧室，果然手机都被未接和短信爆了。 “我……” 颜泽还没开口就被颜向林按下了：“安分点吧你，你最好现在起到你学校没人看到，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和老师发现怎么想？” 动了动嘴唇，颜泽手足无措，眼里逐渐流露出不安。 “等我回来。”江城换了衣服，在门口将手轻轻放在颜泽头上。 颜泽登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颜向林这会儿还没缓过气儿来，手机又响了。 这次掏出一看，却是颜父颜母的电话。 他收敛了脾气，调整口气，这才接了电话：“喂？爸，妈。” “向林啊……”颜母有点犹豫地开了口，语气有点奇怪，“给你弟弟打电话怎么没人接？他人在吗？我们今天……网上看到了一条消息。” 手机的话筒声颜向林一向调得大，现在颜泽又与他靠的近。颜母这边一开口，说的什么，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耳朵里。 霎时间，颜泽的脸色就变得苍白。 “有，有有，他就在我旁边，刚才在洗澡。”颜向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稳重点，一边心说幸好今天来了一趟这边，不然父母知道弟弟搬出去住了，还不知道怎么想。 “我来和他们讲。”颜泽白着脸说。 颜向林一边嗯，唔，地应着那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颜泽，有点不确定。 片刻，他说：“你等一下，颜泽出来了，我给他讲电话。” 颜泽手心满是汗，接过电话，缓缓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喂？妈。” 第五十六章 这是任何寻常的一天，却在这个早晨的一则消息后变得不太寻常。一个小时前，颜向林和郑易池还在被窝里睡着，江城起床洗了个澡，颜泽也在做着梦。 一个小时后，江城急匆匆地赶去公司，而郑易池先回了学校，颜向林带着颜泽在开往回家的路上。 那一通电话让颜泽现在心情都不怎么平静，两边的人说都说不清楚，不好说白了，只好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颜向林说了句带颜泽回家才了事。 路上并不算堵车，到了门前颜泽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背心都有些发汗。在他心里，这次经历可以说可惧可敬。他至少是做好了出柜的准备的。 颜向林看着弟弟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皱了皱眉，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等会儿什么都别说，先让我来，知道吗？” 哥哥的手掌一如记忆力宽大厚重，好像能托起所有事。颜泽下意识就放松了不少，带着冷汗点了点头。 门推开，颜向林和颜泽尽量一副与平日无二的神色，叫了爸妈后换鞋，喝水，吵嚷着有没有东西吃。 颜父颜母一开始脸上还很复杂，见两人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又露出疑惑的神色。 颜父向颜母使了个颜色，两人显然是提前商量好了什么。 颜母过来扯颜泽，一路把人拉到了沙发上：“小泽啊，来来，你大四了也忙，咱母俩多久没好好聊聊了？” 颜泽一听这口吻和台词就肉疼，下意识抬眼去看颜向林，却看到颜父叩了叩桌子，起身转身回屋：“你跟我来一下。” 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颜泽几乎无力分神去管妈妈说了什么。 颜母叫了好几声才把颜泽的注意力唤回来。 房内，而不知颜父与颜向林说了什么，过一会儿两人出来，脸色都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对自己了如指掌的颜泽看出来，颜向林现在有点紧张。 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两人都在沙发坐下，颜母犹豫地拿出手机翻了几下，递给颜向林：“向林啊，这条消息你看了么？” 颜泽虽看不到，却知道是什么，脸色不禁有些苍白。 谁知颜向林只是看了一眼，就随意递给了颜泽，还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意。颜泽被哥哥模棱两可的态度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接过手机也不知做什么反应。 颜母却盯着颜泽：“小泽，你看过了吗？” 颜泽只好也勉强笑笑：“我哥跟我说了，我……” “这是你么？”颜父直接打断他的话。 “怎么可能，不是他啊。”哥哥又笑了一声，抽过手机颠来复去地把玩。 颜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哥哥扯谎连眼睛都不眨的。 就在这个时候，颜泽的手机响起来。好巧不巧的，正是江城打过来的。料想现在事情有些棘手，关头上找他，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本想起身避开父母，却又怕显得此地无银，刚何况爸妈都这么盯着他…… 颜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却不小心手一抖，按到了免提上。 “我回家了，你去哪儿了？我……” 颜泽立马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他几乎不敢想象爸妈现在是什么脸色。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颜向林却忽然起身，猛地跪在地上，向颜父颜母磕了个头。 这一下别说是颜母颜母，就连颜泽也吓了一大跳，几乎是猛地从沙发上条蹿起来的：“哥？” 再看颜母颜母，已经彻底蒙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怎么回事。颜母嘴角叫着怎么了，这孩子，去弯腰扶颜向林。颜向林却怎么也不肯起来。颜父瞪着眼，皱着眉，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颜泽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站着呆呆地看着颜向林。 “爸，妈，对不起。今天除了来跟你们澄清小泽的事，还要承认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再瞒下去了。我喜欢男人，我将来的爱人也会是男人。”颜向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不带停顿，一口气说了下去，“也就是说，我是个实打实的同性恋。对不起。” 颜泽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炸响，什么声音都远去了，震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手心后背全是汗。 “哥……”颜泽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发抖着的。 而至于颜父颜母，在颜向林说出这些话时，就已经猛地钉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在面前的颜向林，头晕目眩，像是被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样。 客厅里安静地只听到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半分钟过去，还是颜父猛地抄起拖鞋，满脸通红，瞪大了眼喊：“我打死你！” 颜母被吓得说不出话，这时候却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就去拦颜父，却不想丈夫正在气头上，浑身都是力道。颜父看也不看地一把挥开颜母的手，力道之大让颜泽眼疾手快地拦了一把。 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挡到哥哥面前：“爸！妈！你们冷静一下！” 颜父不管不顾地拿着拖鞋抽打，好几下抽在颜向林身上，也有抽到颜泽身上。 因为挡在哥哥面前，所以知道爸爸下手的力道有多重，因此也很清楚，颜父现在是真的怒了。近十年里，这还是颜泽第一次见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他被吼得有点害怕，几乎是瞬间本能地红了眼眶，却什么也不多说，只牢牢地挡在颜向林身前。 颜向林想把他拉开，或者拨到一边去，却怎么也做不到。颜泽干脆狠狠抱着颜向林，豁出去地把整个后背挡在父亲面前。 “混账玩意儿！”颜父的怒吼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震得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振聋发聩，“我打死你！混账！” 他一边喊着一边混乱地不择对象抽打，又觉得不够似的，转身恼羞成怒地去找打人的东西。 颜泽一看他爸这样就怕了，总觉得这事儿又闹大的意思，这时候虽然害怕，却孤身跟着冲到房间里，一把关上门反锁，用身子抵着门，害怕的看着愤怒的父亲。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6节 颜父转身，见到他这样上来就指着他的鼻子：“让开，我数三声。” 颜泽害怕地摇着头，把门抵的死紧。 颜父气得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就扔了过来，等扔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平日桌上放的镇纸，那分量不轻，一下砸在颜泽的眼眶上，登时破了皮，血淌了下来。 颜父被吓了一跳，颜泽自己则是觉得挨了一巴掌一样，脸上一下刺痛，就有什么流了下来。 颜父慌乱地去扶颜泽，颜泽摆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摸到了一手血。 颜母在门外一边哭一边大声拍门。 一时间，整个家里混乱成一团。 颜泽终于是没阻止他父亲，当时被砸得有些懵，被颜母按在怀里，一边哭着用纱布按着眉骨上的伤，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颜父抄起门口的高尔夫球杆，一下下狠狠地向着颜向林抽起来。 想要上去挡，却被颜母死活扯着不肯放手。颜母又去拉颜父，却根本拽不住这个发怒的男人。 自己父亲年轻时曾是军队里的，是入伍的军人，这颜泽是知道的。这个身份一直延续到他四十岁生日，这才退伍，跟着母亲一起去做生意。因此在颜父的骨子里，保留着一股军人的果决和狠戾，也有着那个年代人所不可轻视的道德标准。 在他们这一代人里，或许准则已经变了。 可在老人的眼里，他们依旧用当年的眼光去看这些。 这些事，都是在很久很久之后，颜泽才明白过来的。 如果说年轻的人追求自由，不能理解父母迂腐保守的眼光，那么反之一样，父母也同样在受着和他们一样的折磨。两代人之间，究竟谁对一些错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时代在变，人也总在变。 只是那个时候，颜泽明白得还太少太少。 他看到颜向林被抽却躲也不躲，只低着头咬着牙，没几下就被打得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颜父却像怎么也不够一样，抽得一下比一下狠。 颜泽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一直在哭，只觉得耳中四处八方都是声音，乱哄哄的。 颜向林躺在地上不说话，只抱进自己从喉咙中发出沉闷的□□，而颜母早就哭得不像样，也不顾自己了，上去紧紧扯着，抱着，拦着颜父，不让他再动手。 “向林！你说两句话！说你是胡说的，快说呀！”颜母哭喊道。 连颜泽也爬过去哭：“哥，哥哥你没事吧？哥？” 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颜父有一瞬间的眩晕，只觉得好像不在真实世界。他想，我这是干什么呢？ 就是那一下的眩晕，让他没有站稳，向后面倒去。 颜母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人，吓得叫了起来。颜向林紧接着爬起来过去，将父亲扶着坐在沙发上。 再转头看地上的哥哥，头上身上都湿透了，满是汗，抱着肩膀蜷缩着，仿佛已经疼得受不了。 江城给颜泽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没有一通打通。除了一开始他说了没两句被挂断的那通。 他知道肯定出事儿了，而且事情肯定不会小。否则颜泽不会一整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联系自己。 之后他也不是没给颜向林打过电话，只是也同样没人接。 江城大概猜到，事情有可能往棘手的方面去了。 时间好像重新回到好几年前，他第一次出柜的时候。到处病患马乱，辱骂，苛责，压力，和爱人的疏离。那时候秦练就是被迫出柜，而如今颜泽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秦练的出柜有更多的人关注着，评判着。而作为秦家的继承人，承受的可能远远不止这些。而如今颜泽，虽说不一定被家人知道了…… 不，一定是知道的了。 否则两人怎么会都一点消息也没有？颜向林不会把颜泽抓回去关着，只要颜泽不同意，他不会那么做。 江城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不知什么时候烟灰缸里已塞满了烟蒂，而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迫不及待，等得几乎要疯了。心里有一千种猜测和设想，却没有一种能够验证，得到答案。 第五十七章 江城和颜泽的这个柜，虽出得轰轰烈烈，但也压制得很快，不到第二天就彻底平息下去。但每个圈子毕竟有每个圈子的热点，江城和华易作为游戏界和设计行的翘楚，在两个圈子嘴里早就传了千八百遍，偏偏极少人知道那个和江城一起的实习生是谁。 除了和颜泽一起实习过的分公司策划组，以及方少铭。 当晚，江城一根根抽烟时候，方少铭就挂了个电话：“给你指条明路吧，颜泽他公司里，记不记得有个叫祁阳的？” 江城略想了一下，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没吭声，等着他往下说。 方少铭在那边笑笑：“他曾找过我，拿着你和颜泽的照片，说想跟我做个交易……” “事情是你做的？”江城的声音瞬间沉了几分。 “不不，我太伤心了，好歹这么多年的对手，你怎么对我连个基础的了解也没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要想做，早八百年就做了，干嘛等到现在？”方少铭说道，“只是我不买他的账，自然有人买。” “跟颜泽联系频繁，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老同学。”方少铭的声音稀松平常。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江城整个人都有点失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少铭奇道，“颜泽的确受到牵连，但只要以后他不做这一行，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至于你，有人给我一把菜刀去杀龙，我不愿意，但也不至于拦着别人犯傻。” 江城哼笑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挂了电话。 祁阳，是的，他不仅记得，现在慢慢想起来，印象还非常深刻。当初自己手上是有祁阳借着肖茵往上爬的证据，本来能靠着华易这棵大树威胁他。但如今……祁阳肯定是跳槽了，可跳到哪里去了呢？ 另一头，方少铭挂了电话，摸了摸腿上躺着的女人：“满意吗？” 肖茵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自己动手。” “这叫借刀杀人，第二式。”方少铭笑嘻嘻地说，伸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你就放心好了，如果不出我所料，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祁阳迟早要跌。那时候，你想怎么落井下石就自己来，不是更痛快一点？” 肖茵有些犹豫，慢慢地从方少铭腿上爬起来，她穿着简单的布偶碎花睡衣，还有熊头毛绒绒的拖鞋，眼神迟疑：“少铭……有时候，我挺怕你的。” 方少铭扬了扬眉毛：“怕我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做事挺有一套，特别狠。谁要是被你盯上了，就会死得很惨。”肖茵说道。 这话似乎让方少铭十分愉悦，笑了起来：“怎么会。你看我和江城多少年的老战场了，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说起来，颜泽才是惨的那个吧？江城把自己藏的那么好，在他面前只露出阳光下那张脸，纯良又和善，颜泽那小子，只怕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肖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出来，上去扯了扯他的脸。 方少铭任由她把自己一张俊脸扯得变形，茫然道：“你笑什么？” “突然又觉得，你还是挺可爱的。” 这个晚上，江城和方少铭过得都不算太坏。 唯独颜泽，几乎一宿没睡。他是在医院陪哥哥过了这一夜的。 早晨的时候，颜父颜母就回去了，他给颜向林擦了擦手背，脸颊，又去买了热粥水果，这才红着眼眶重新爬在床边，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儿，想起手机没有电，又给他和颜向林的手机冲上电。不一会儿，两人的手机相继开机，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蹭蹭往里跳。 颜泽知道江城在找他，但之前他实在没有心情，也顾不上江城。现在看到江城的名字，整个人就有点呆呆的，傻傻的。 他回拨过去。 江城几乎是秒接：“喂？小泽？你在哪儿？” “我……我在医院。” 江城那边顿了一下，立马急了：“哪家医院？你是怎么了？” “昨天……我昨天回家……然后我爸妈……”颜泽支支吾吾说不完整，语言能力像失去了一样。最后干脆闭了嘴，“我在第三医院。” 而江城那边则是咯噔一声，知道这回颜泽家里是出事了。心里登时百味杂谈。不知他爸妈知道没有？什么反应？颜泽在医院……是很严重？是被爸妈……不，只会是被爸妈。 想到这里，江城是彻底没耐心了：“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一趟。你爸妈不在吧？” 颜泽低声嗯了：“他们刚走，下午之前应该不会来。” 江城挂了电话，几乎是飙车到了医院。 等推开病房门，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却看到恹恹的脸色苍白的颜向林，而颜泽正在一旁给他哥喂粥，两人琴瑟和鸣，兄弟情意融融。 江城不禁失语。 颜向林醒了没多久，看到江城那张脸，表情立马就变得古怪，只是神色依旧恹恹，朝着门口摆摆手：“你们出去谈谈吧。” 颜泽有点犹豫地看了哥哥一眼，直到颜向林又催促了一声，这才把碗塞到他手里，自己出去了。 两人在走廊上无语了一会儿，还是江城先开了口：“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哥受了伤？” 颜泽点点头：“大概我早上没睡醒。” “……”江城又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躺在医院里的会是你。” “你诅咒我啊？”颜泽有气无力，摆了手势表示别提了，“我爸妈看到了新闻，火山还没来及爆发，我哥忽然就他妈出柜了，我都吓了一跳。本来要爆发的火山口被他活生生堵上，能不爆发么？” “他出柜了？”江城也有些讶然，“他这是……临时做的打算，为了你？” “嗯，可以这么说吧。”颜泽的目光沉了下去。 “别难过。迟早要有这一天。”江城伸手放在颜泽的头顶上，目光温和，好一会儿又低声说道，“长兄如父。颜泽，你很幸福。” “我知道。”颜泽勉强笑了一下，“你那边怎么样了？公司没有事么？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 “你急不急的你们公司有个叫祁阳的人？”江城单刀直入。 “记得。是他？操，我平时对他可不错，干什么针对我？”颜泽气道。 “他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没看这次的新闻你根本就不是重点？”江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抽出根烟想点，但又想起这是医院，干脆作罢，“他一直想把我拉下来，以前合作过不少案子，我觉得他这人人品不行，一直没有提拔过他。之前他申请调到本公司的表，也是我亲自拒绝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有能力担任策划组经理的人，只不过有我压着他，他动弹不得而已。” 颜泽听了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他当全公司的人瞎么？也不知是高看了自己，还是低看了你，不管哪一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使出来，他在华易也没法待了。” “他摸黑了华易，当然也是跳槽了。这回的手笔，算是临走前给华易的报复吧。这个人，气量太小，将来走不长远，也就在这了。”江城沉沉地说道，“其实，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是方少铭告诉我的。” “他又怎么知道？”颜泽奇怪道。 江城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颜泽讲了。 颜泽点头表示了解：“方少铭这样的，才配跟你斗嘛。” 江城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说：“走吧，我也得跟你哥亲自道歉。以前不管怎么说，这回我是真要谢谢他。” 江城转身走了两步，颜泽却又在背后叫住他。 “喂。”他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出柜？” 江城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哥哥的苦心？颜泽，也该长大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前这些么？” 说完推开门进了房间。 颜泽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落寞，又有些茫然。江城的话，有一个瞬间狠狠地戳了他一下，他说不出话来。 江城在房间里和颜向林谈了很久，颜泽就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吹风，不太想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从后面摸了摸他的头：“别站着吹，要感冒的。” “我哥哥他……说了什么？” “他说，长兄如父，不是今天也会是别的什么，他总要护着你的。”江城笑道，声音温柔好听。 “我就知道他这么说。”颜泽望着远处的一棵树，树上一直麻雀蹦蹦跳跳，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从小就这样，宠我，甚至纵我。才让我今天无法无天。”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听风吹草动，树叶摇曳。 然后江城说：“我要走了，也快到中午，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你自己吃点，给你哥带点，别委屈自己。你爸妈也快来了，我先不多留了。” 颜泽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没有转身摆了摆手：“好走不送呐。” “样子。”江城忍不住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不用担心，万事有我。从此以后，你不是只有你哥哥，放心地依靠我。” 第五十八章 颜向林住院期间，父母虽依旧常来看他，一家人的气氛却极为古怪尴尬。尤其是颜父，板着一张脸，时常一干坐就是一下午，而颜母则唉声叹气，甚至偷偷背着擦泪。 有两人在这里，连颜泽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好几次想和哥哥贪心，但碍于父母，最终又只能作罢。 颜向林有些惶惶然，这一天趁爸妈不在，拉着颜泽说道：“你……你去看看他。他找不到我，心里要着急的。” “我都跟他说了。”颜泽反手握住哥哥的手，拍了拍，“放心吧。他说他等你回去，给你做银耳醪糟吃。” 半天没听到动静，颜泽一低头，见到颜向林眼眶竟有些红。颜泽愕然，再看过去时，颜向林又神色如常地躺下了。 一连四五天，外头的腥风血雨颜泽是半点不掺和了。刚开始方少铭和知青或凑热闹的人还会给他打电话，后来他干脆关了机，世界一片清净。 他一边寻思着找个由头回去住两天，却又收到江城的微信，说让他先回家，不要过去了。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为什么两人，始终不能像并肩战斗一样面对所有的事情？ 心中又忍不住想，如果是一个能和江城比肩的人，譬如颜向林，两人恐怕出事时就是另一样的态度。 不管于颜泽，还是郑易池，颜向林和江城在他们的感情中总扮演着强势的一方，或许担惊受怕的是自己，站出来承担风雨的却总是他们。 四五点钟的太阳，柔和而洁净，照在青绿色的医院窗帘上，如潺潺流动的水。颜泽眯起眼透过一缝望着外面的天，心中想：要变强，要长大，要尽快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好为这一段得之不易的感情，筑起更坚固的壁垒。 日子过得飞快，半个月过去，很快就到了学期末。这一次考核与答辩结束，接下来就是撒泼打滚的日子了。 颜泽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或者如释重负，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只有对这四年的不舍，以及平静地期待。 他知道自己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一年，是他大学四年变化最大的一年。从任性无知，到懂得思虑和体谅，到明白去看是非。其中江城带给他的改变更是不用言明。 穿着学士服，笑着看向镜头的那一刻，颜泽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真正在一点点地走上正轨。他顶着学士帽，望着碧蓝的天空，心里突然特别想江城。 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毕业照电子版，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洗了一份，微笑着在照片背后写了一句话，画上一颗心，然后寄给了江城。 两天后，他接颜向林出院，接到了江城的电话。 颜泽给颜向林小心翼翼系上安全带，这才捂着话筒跑到一边：“喂？” 那边的人声音笑笑的：“快一周没见到你了。” “就知道你会打电话来。”颜泽笑道，“我今晚打算过去。” “好，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反正你差不多都会做。”颜泽说道，“我不挑食。” 江城于是应了一声。 “公司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忙。听说向林今天出院，本该去看看，但是你一家人肯定都在，我也不方便。” 颜泽当然知道他指什么，默契笑道：“放心，我会跟我哥说的。其实他心里，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怪你了。说不定已经认同你了。”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江城忍不住笑。 “跟你学的。”颜泽又跟他无意义地口水战了一会儿，说道，“不跟你说了，我爸妈要等急了，我现在接我哥回家呢，晚上等我啊。” “行。” 挂了电话后，颜泽心情很是不错，一路上都唱着小调。下午一家人简单吃了一顿饭，颜父依旧是寡言少语，饭桌上虽如常说着平日的话，气氛也不禁比往常冷了几分。对于颜向林出柜的事，更是绝口不提。 颜向林和颜泽倒是不在意，他们知道要父母接受这样的事，不能讲道理，更不能硬来，需要的是时间的缓冲。 用餐过后，颜泽洗完锅碗，就溜到了颜向林房间里。 见到哥哥正靠在床边看书，眼眶就有点红，自然而然回到了小时候爱粘人的性子，主动蹭上去，打滚似地钻到颜向林怀里。怎么也不够，又挨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撒娇道：“哥……” “又撒娇？”颜向林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颜泽的耳朵，“这回知道哥哥的好了？多久没有这么赖人了？” 颜泽沉默了一会儿，又蹭了蹭：“对不起嘛。” “跟我道歉什么？”颜向林奇了，不禁放下书，觉得好笑，“小时候欺负我的还少？哪次不是我让着你。要不是我纵你，你也不是现在这样。”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将来肯定也会更好。”颜泽拽着哥哥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清亮，“哥，你跟爸妈……说得那些话，是那天忽然就决定的吗？” 颜向林却摇了摇头：“那一阵，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对劲。其实我是在想，我想了很久，心里也很挣扎纠结。但是就是在那一天，看到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才豁然明朗。小时候一直跟在屁股后头叫哥哥的小奶猫，是真的长大啦……” “长大了，就要有成年人的担当和思虑。”语气一转，颜向林的声音严肃起来，谆谆教诲，“这一次，哥哥替你顶了。只要这个坎一过，这条路就打开了。以后你想跟家里出柜，就不会再像我今天这样……但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颜泽凝视着他，点了点头。知道如果没有颜向林，自己恐怕就是这个下场。他甚至和郑易池这半个月都没有音信，问起他往后怎么办，颜向林也不说明话。如果换做是自己，一想到和江城会有那种无疾而终的可能，颜泽就觉得无法忍受。 颜向林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哥哥的事情哥哥自己操心，你呢，把自己安置好，我就宽慰了。” 厨房的一盏灯亮着，客厅却是黑的。无他，因为江城买了一堆菜，从下午天没黑起就开始做，一直到现在天色青黑，客厅的灯都没来及开。 菜样并不多，只是颜泽平日喜欢吃得菜，大多都折腾时间，慢工细活。江城也不急躁，一边慢条斯理地做饭，时不时按一下案台上的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或电话。 他什么时候这样等过一个人？ 江城洗了洗手，打开厨房的窗户，靠在一旁抽烟。 很多很多年前了吧？或许有这样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视若珍宝，期待而小心里，又带着一份不确定。动情之际，甚至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全捧上来，给他挑。 门铃响了两声，江城神游回来，立马掐掉烟，关了火，一边把围裙脱掉一边团着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黑灯瞎火的，他依旧是懒得开灯，心口里一下下缓慢地跳着，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门一开，熟悉的身影和气息就扑面而来。 也不管他一身油烟，一手鱼腥，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唇不论先落在哪里，先胡乱地亲过去再说，然后一片兵荒马乱里去找他的唇。 江城乍一下被太过热情的吻弄得喘不过气来，却也是像干涸多年的柴薪，一点就着。也不顾门开着，风吹着，颜泽身上冷飕飕的，只顾着把人抱紧了，勒紧了，反客为主地压到墙壁上，恶狠狠地接吻。 两人呼吸都是粗重，不一会儿就缠到了一块儿，不分你我。 江城低头去看，颜泽的一双眼在黑暗中映着淡淡的月光，亮的出奇。那里头一心，一意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心中大动，一时间觉得有海上生明月，万里春风入户的感觉。 手缠着手，腿缠着腿，嘴唇还不知足地一下下缀吻。 江城声音不禁有些低哑，带着沙沙的性感：“怎么这么晚？” “陪我哥。”颜泽喘息道，伸手去摸他的眉毛眼角，又是忍不住地情动，踮起脚尖去吻他，情不自禁又说，“你怎么这么好看。” 江城被他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可爱发言逗笑了，跟他蹭着唇角，耳鬓厮磨，谁也不愿意先放开谁。 颜泽抽了抽鼻子：“你做了什么？好香。” “糯米丸子，清蒸鱼，粉蒸肉，鸭子汤。”江城每说一个菜名眼中笑意就加深一分，以至于最后，不等他再说下去，颜泽已经口水哗啦，眼冒金光。 刚才的嗜足后也顾不得眼前这道“大菜”，挣脱着就要去厨房，却被江城一把扣着腰拉回来：“哪儿去，有奶就是娘？” “娘。”颜泽立马迫不及待叫了一声，把江城叫得一愣，连忙拨开他扣在腰上的手，一扭就返身跑走了。 江城哭笑不得，只觉得颜泽就像一尾小鱼。只得在后边亦步亦趋：“别动蒸锅里的，还没到时候，小心烫到你。” “能吃的是哪个？”颜泽在厨房里蹦跶来蹦跶去，像只馋嘴的猫面对一大条鱼不知从哪儿下口。眼盯着放在案台上的糯米丸子，就伸手想去抓，被江城一筷子敲到手背上，“不许偷吃！” “那你什么时候能好啊？”颜泽很不甘心。 江城好笑，又弯腰在人嘴上亲了亲：“冰箱里有蜂蜜蛋糕，先吃点，再等一会儿。” 第五十九章 江城和颜泽这顿饭一直迟到了晚上□□点。尽管肚皮鼓得要爆炸，颜泽却依旧嘴馋而意犹未尽地小口小口吃着。 最后还是江城看不过去，抢了他的筷子：“行了，撑死算了。冰箱里有冰红茶。” 颜泽于是耶了一声果断冲向冰箱。 酒足饭饱之后，江城倒是很有思x欲的心，可颜泽在沙发上靠在他身上，一下下忧伤地摸着肚皮，就像个待产的孕妇。 江城觉得有点微妙的尴尬着。 一连三声唉声叹气，颜泽还是没忍住，倒在沙发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换着台，伸出脚踩在江城的大腿上：“你说我哥怎么办啊？” 江城撑着脑袋看他，越看越忍不住：“什么怎么办？他和他那个小可爱？” “你不准叫他小可爱。” “好，他和你嫂子？” “你还是闭嘴吧烦死！”颜泽踹他他一脚，“我爸妈现在看着我哥特紧，压根就不让他出门，他这几个月的工作都推了。我给小池打电话，他竟然也老说忙……不是很懂他们年轻人。” 江城被他这幅老气横秋的模样逗笑了，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脚心：“这件事，还是得从你爸妈那里下手。这个问题不解决，其他的都免谈。” “我知道啊，可是……”颜泽烦躁地重重按着遥控器，忽然就没了后半截话。 他有点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一连往回调了几个台，放到了一则重播新闻上。 “据警方透露，贩毒同伙一共有七个人，目前只逮捕了五名罪犯，其余的还在调查中。聚众吸毒的酒吧现已查封，当晚被捕吸毒人一共三人，其中一人在被捕过程中拒捕反抗，反应激烈……” 黑暗的房间里蓝紫色的光闪烁，白炽光眼花缭乱地打在几个人身上，相机似乎被一个人不断推搡着，男人甚至胡乱叫喊着进行无意义的攻击。 尽管脸上被打了马赛克，颜泽却还是能看出那是谁，等到他胡言乱语开始说话时，颜泽整个人都僵住了。 电视上驱魔乱舞一片，现场极其混乱，而此时颜泽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 “祁……阳？”他几乎不可置信地发出这两个音，猛地回头看江城。那一瞬的目光有茫然不解，混乱，惊讶，疑问，不安…… 江城却并不惊讶，眼盯着屏幕，神色却阴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他吸毒？我从来不知道！也根本不会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颜泽跪坐起来，按着江城的大腿紧张地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一个劲儿在屏幕与江城之间互相确认。 江城好整以暇伸手拍了拍颜泽的后脑勺，轻笑道：“他自己作践自己，吸毒，怪得了谁？这种人，是不是应该直接死了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颜泽却整个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祁阳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甚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说他咎由自取也不为过。不论这场吸毒事件只是个巧合，自己不小心被抓到了，还是因为江城……或方少铭故意设的陷阱，也是因为他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颜泽却无法释怀，瞪大了眼。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是江城做的，可心里强烈的不安着。 “你……你不能……要是被查出来怎么办？他留这个案底……不会罢休的！我太了解祁阳这个人，他瑕疵必报，性格阴狠，你……” “嘘，嘘——”江城将颜泽抱过来，轻轻放在怀里，抚平他的激动和混乱，“颜泽，听着，我什么都没有做，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就算我顺水推舟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也查不出来，更没有给别人留下把柄。他心里哪怕有猜测，也不敢胡作非为。” “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颜泽有点急了，抗拒着想去推他，可江城的手扣在他腰上，像一把沉重厚实的锁头，牢牢地锁着他。 “那我们的事就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江城不顾他的挣扎，凝视着他的眼睛，安静地问。 颜泽停止了挣扎，有点怔忪地看着奖惩的眼睛。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江城眼中这样平静。 “我们的事，难道就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江城缓慢地，又问了一遍，“你年纪太小，很多人和人之间的事，并不了解透彻。你拿同一套的对待标准对所有的人，是不行的。你要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对什么样的人，就得有什么样的手段。不要心软，更不要退缩，否则只能给人欺负。而我舍不得你被欺负。” “可是，可是……”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对一切都有无限的憧憬和热情。我有当时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优渥的家庭，甚至健康的身体，优秀的能力……尽管一无所有，却知道将来有一天会有很多。那个时候，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该被善待。就和你一样，颜泽。”江城沉黑的眼眸似深似浅，如同月光下的潺潺流水，“可是我最亲的，最信任的人给了我最难以愈合以及承受的打击，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心口上。越是你不设防的，其实越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你。后来我就变得不择手段，甚至有些阴暗。直到遇上你，颜泽，你让我重新看到一种不同的处事角度，虽然还稚嫩，还冲动，却无比真实，不含一丝虚假。” 颜泽静静听他说着，不吵也不闹。这时候，仿佛连电视里嘈杂的声音都在一旁淡去了。 “我曾经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也许大多的善意都是表演给自己，或别人看的。那时候你粘着你哥，为他做尽了雕虫的恶事，我就觉得你是很有趣的了。”江城有点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学着颜泽心情好时的口气笑道，“所我得保护好这样的你呀。” 颜泽眼眶红红的，眼睛亮亮地，坦白也直白地看着江城。 江城就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抱着他腰的双手缓缓往下，放在臀部上，揉捏，却被颜泽按住了：“可是我很害怕……” “不怕。”江城凑过去啄吻他的嘴唇，一下，两下，“我在一天，你就不用怕。而且还有你哥哥，你看，你有很多。” 颜泽终于伸手搂住江城的脖子，低下头同他接了一个极尽缠绵又互相十分霸道的吻，嘴唇都摩擦得有些发疼，却觉得连舌尖都是舔的，整个人仿佛因为一个文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江城越吻越动情，双手一抱颜泽，轻轻松松把颜泽抱起来，走向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压了上去。 两人这么一亲密接触，就感到中间多了个肚子。 江城低下头，就见颜泽的肚子鼓鼓地顶着自己，显然还没有消化完。他愣了一下，当即笑出了声。 颜泽则是一脸尴尬：“别笑了……我他妈让你别笑了！” “食色性也，食总在前头，理解。”江城忍笑点了点头，侧躺到一边去，伸手给颜泽揉着肚皮，“就不怕把自己撑坏。” 颜泽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侧过身去抱住他：“我有个问题。那个祁阳，为什么对你报复心这么强啊？而且我觉得我也没亏待他，怎么连我也一起……” “因为他小气。”江城哄道。 “别老拿我当小孩子。”颜泽怒道。 江城于是轻描淡写把祁阳和自己在公司那点破事儿，和祁阳那点破心思又说给颜泽听：“至于你，可能就是个炮灰，反正他这种人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 颜泽犹豫着没说话。 “你有心软了，不许。”江城说道，“你看他间接把你，把你哥害成什么样子？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 颜泽点了点头，把脑袋埋在江城的颈窝里：“小池那边，我这几天倒是还要去跑几趟。打电话不通，连堵人都堵不到。真是，本来应该是我哥的工作。” “你哥替你挨了顿打，你就替你哥安抚嫂子吧。”江城眼睛弯弯的，带着点笑意，“睡吧，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对身体不好。记得，万事有我。” 黑暗中，宽大的落地窗前漫天繁星。明明觉得平日里的星星没有这么亮，今天却觉得一切都格外温柔耀眼。颜泽望着这片从未察觉过的夜空，心里塞得满满得就像一颗棉花糖。 周一，一大早颜泽就堵到了郑易池楼下。首先没见到的不是郑易池，反倒是他那个室友。 因为两人的关系及好，所以颜泽跟郑易池的室友方旭阳也挺熟的，两人一见面就寒暄了一会儿。 见他要出门，颜泽不忘直奔主题：“小池呢” “哦，还睡着呢。”方旭阳踢掉自行车的停杆，背包放到车筐里，“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做程序做到很晚，听说是实习公司那边准备要他了吧，正在为转正做准备，到了考核期，是很辛苦的。” 听方旭阳这么说，颜泽也不能说什么，但本能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呢，之前听说你也换工作了？” “嗯，我才工作没多久，多换换呗，反正最后还要回家里工作。”方旭阳说到这个就一脸不耐烦，“不想回去。你呢？听小池说你之前实习的地方不错，有考虑转正么？” “华易啊？唔，之前有点犹豫的，现在已经想通啦，以后估计就去那儿了。” “你说哪里？”方旭阳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复杂。 “华易啊，怎么……” “要不然来我们家吧。”方旭阳满脸写着这个世界太小，又带着点找到同圈人的兴奋，“华易跟我们家是死对头啊，我们每年都想搞死他们的。你去了华易，我们就死对头了，多不好啊。”说着还摊了摊手。 颜泽则是一脸震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和华易死对头，也就是说方旭阳家的来头绝不小。但是因为方旭阳平日都是内敛节省的性子，财不外露，看起来就像个非常普通的大学生，所以这时候猛地颠覆了这个观念，颜泽就有点混乱…… 随即转念一想，对头，姓方……一个不好的预感就出来了。 一时间，两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且复杂。 “你……方氏集团？” 方旭阳一拍手掌：“对啊，原来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方少铭还和我是小学同学……” 这回换成方旭阳一脸遭过雷劈的样子：“我……我表哥？” 半天又喃喃道：“我去，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第六十章 颜泽敲开郑易池的门时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开门的自然是郑易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下面浓重的青黑，脸色更是死气沉沉。头发不知不觉已经盖过眼睛，此刻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只是郑易池少年模样，加上皮肤白皙，并不显得邋遢，只是整个人都变了个画风一样。 看见颜泽，他似乎有点呆呆地，好一会儿才让开：“进来吧，我还没睡醒，你等等。” 颜泽一脸惨不忍睹，把买来的酸奶和烤鹅放到冰箱里：“不是，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个样了……昨晚熬夜？” 郑易池在洗手间哗啦啦洗练，模糊不清地唔了一声，随手抓了抓头发，脸色还是很不好。见颜泽手里拿着烧鹅，说：“别放了，刚好当早餐吃。” “有点油腻吧当早餐？” 郑易池却不以为意，从善如流接过去，洗了手就拿到厨房切起来。 郑易池虽然平日怯懦且胆小，在生活上却是过得十分精致的。当初也是因为受不了多人宿舍的那股邋遢劲儿所以才搬出来自己找房子。 颜泽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当即就有点心酸，又有些愧疚。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事端，自觉给他热了杯牛奶：“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在这等你。” “没事。”郑易池把切好的烧鹅放到餐桌上，招呼颜泽坐，“昨晚做编程太晚了，最近公司转正考核，我得加点劲儿。你这是雪中送炭，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饿死我啦！” 说着也不等颜泽，自顾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更是把颜泽看得目瞪口呆，就像他真的几天没吃过饭一般。郑易池见到一旁的牛奶，拿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感觉肚子不那么饿了，也不口渴，整个人就变得慢条斯理起来，开始继续吃烧鹅。 颜泽越看越觉得心疼：“小池，你跟我哥……” 郑易池抽骨头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 “我哥他……他很放心不下你。”颜泽一番话说得十分艰难且尴尬，只觉得自己和一开始的立场颠了个个儿，一时间还不太适应，“我爸妈现在看着他，看得很严，他可能也抽不出空来陪你……他说你得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跟你说的？”郑易池眼神有点古怪地看了颜泽一眼，小脸白了白，放下手里的烧鹅，垂着头又若有所思地不说话了。 “之前……之前我不是就跟你说了，让你放轻松，别太有压力。” 郑易池还是不说话。 颜泽这会儿是真的尴尬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怪我哥？没跟你打一声招呼就……就跟家里出柜。其实他真的迫不得已，这次的确是因为我的错。” “不是，我知道的。”郑易池低着头，声音细细小小，“阿泽，我和你哥……已经分手了。” 斟酌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一下卡在喉咙里。颜泽睁大眼，愣了好久好久。 餐桌上很安静，只能听到客厅中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就这么好一会儿，颜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不是，等等，你说什么？你和我哥分手了？” 这回郑易池索性也不回答了，低下头继续奋斗着碗里那只残破的烧鹅。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你跟我说等他给他做银耳汤的吗？”颜泽一连串的发问，几乎是下意识的。 同时心里又想，完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哥哥哪怕有一丁点的不对劲？ 为什么颜向林压根就没跟他提起这回事？ “是他跟我提的。” 房间很暗，或许是之前在睡的缘故，四面的窗都静静被百叶窗盖着，每一片窗页立着，只在缝隙投出一线白光，落在郑易池有些苍白的脸上，亮得有些晃眼。 他抬头低头间，那缝光投射在他透亮的瞳仁上，是很浅的咖啡色，晶莹剔透。 颜泽看不出郑易池眼中的情绪，却见他很轻地冲自己笑了笑，像是胆怯又像是好意，低下头去捧着牛奶杯。 颜泽怔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没有哭，没有怨言，甚至没有一丝难过和伤心。他只是垂着眼睛，露出修长而毫无防备的后颈，就让颜泽感到他仿佛脆弱得一击就能溃败。 “可是……为什么？” “我说，我可以和他站在一起……我不怕。”郑易池轻声说着，声音很软很细，就像风吹树叶的声音一样，“可是他说，他不要。他只是不需要而已。” “也许有什么误会。”颜泽凝视着郑易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视郑易池与他哥哥之间的感情，“我哥哥一直很珍惜你。说实话，除你之外，我从没看过他对谁这么好过。小池，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你不够了解他。如果是以前任何一个人，也许我哥会任由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就是了，也不会阻止，更不会主动提分手。”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喃喃自语道：“是了，他不是会主动提分手的人……你，你在给他点时间吧。” “你为什么不问他愿不愿意给我点时间？”郑易池轻声说着，拿过一边的纸巾乖巧地擦了擦手，“也许我了解他的想法，他也明白哦的。可他不愿接受这样的方式，就像我也不愿接受他一厢情愿的好意。阿泽，他爱不爱我，我很清楚。只是……也许我们不合适。” 这一番话把颜泽说得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这么多，我听不懂。为什么你们不能坦率一点？” 郑易池静静地看了颜泽一会儿，忽然笑了。 “阿泽，不知道的是你才对。”他轻声说道，“你哥哥准备订婚了，你知道吗？” 颜泽满身大汗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一会儿，房间里的小夜灯亮了，散发着幽蓝的光。 江城慵懒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做噩梦？” 说着伸手去搂颜泽的腰，颜泽却推开他的手，顾自走下床去，到洗手间洗了两把脸。冰凉的触感打在脸上，驱散那一股莫名的心悸。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也比前几天脸色不好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7节 自那天从郑易池家落荒而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颜向林去法国度假，听说是国外的朋友一起邀约。 颜家父母本不打算放他一个人去，但看颜向林这几日明明在痊愈，整个人却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气色。想到反正儿子也答应了去相亲，至少在年底前订婚的承诺，就也放心让他出去散散心，调整下情绪。 这几天来，颜泽只收到颜向林临走前的留言，说出去散心，不必挂念，这之后无论是他的手机还是微信，从来就没有接通过。 颜泽也不是没有和郑易池联系，那边的人却仿佛比颜向林还漫不经心，只是小声地嗯着，专心地听他担心，然后有一句没一句接着无关紧要的话，等时间到了，就告诉颜泽自己需要去忙了。 颜泽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两人的相处方式。 按理说，两人的确是分手了，不该有任何藕断丝连的状态。可颜泽就是有一种他们两个并没有结束的感觉。这个手分得太风平浪静，太无波无澜了，以至于让颜泽根本没有实感。 江城一头乱毛，睡眼惺忪地从后面抱住他，声音还是哑哑的：“又做噩梦了？最近你心神不宁，明天买点薰衣草茶。” 颜泽心有余悸地转过身抱住江城，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 江城微微眯了眯眼，仿佛知道颜泽在想什么，温顺地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脊：“又想到你哥哥了？” “嗯。”颜泽轻轻应一声，“我们出柜吧。” 江城不说话，还是温顺地一下下摸着他的背脊。 “我不想看我哥哥真的去订婚。这都是我的错，我十恶不赦。”颜泽把脑袋埋在江城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里一下下的心跳，“如果我也出柜了，我父母也许就不会那么反对。至少我哥哥不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苛责，我多少能为他分担。你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出柜，就像我哥那样。” “孩子话。”江城索性趴在颜泽脑袋上，搂着她站在原地，“你哥哥不会订婚的……唔，就算订婚也不会结婚，这点道理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什么意思？”颜泽抬起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里，颜泽早就把郑易池和颜向林的事跟江城说了。只是江城一直举重若轻，不冷不热，就好像在听他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颜泽还误认为他这是不上心，因此难过了好几天。 一直不曾听江城表态，今天听他一开口，就开了精神，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生怕自己一开口把他本来要说的话给打回去。 江城看着颜泽这个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哥这个人，其实挺明白的，但有时候就喜欢较真，往犄角旮旯里钻。但是基本上，到最后总是能及时斧正自己，改变初衷，做出正确的决定。大多时候，他只是被眼前的情绪给蒙蔽了。说白了，他和你一样，其实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和一时的念头牵着走。只不过他更沉稳点，看不出端倪，而你……你这个笨蛋，如果没有人给你一棒子，或及时制止你，你就会铸成大错。你哥哥他不一样，在一件事真的变成定数、再无退路之前，他都会一直纠结下去，而且旁人劝根本不顶用。你跟他说左，他心里就越偏袒右边那条路，这一点，倒是真能看出你俩是亲兄弟。” 颜泽开始凝神听着，到后来就有点不满：“喂，你说他就说他，扯上我干什么？躺着都中枪……” 江城懒洋洋一笑，还真的一打横抱将人抱到了床上去，盖上被子：“所以不论你哥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去干涉他，因为你干涉了也没用。他通常会自己纠结到死，等最后一根稻草要落下来的时候，才惊觉要逃。我跟你哥也算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一点了解。结婚这样的大事，他不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倒是你那个朋友，他现在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他们两个真的不能和好，或者说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一定是从你朋友那一方发起的。” “你是说小池？其实我心里一直隐隐害怕，他看上去细细小小的，又很胆小怯懦，其实他比我哥哥要勇敢。嗯，胆量与勇气，向来就是两回事。” “你能明白这个，我很欣慰。”江城翻了个身，关上灯，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手脚缠上颜泽的，“你那个朋友也不是通俗人，所以说实话，我不是很担心。唔，睡吧。” 颜泽听江城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心情的淤塞疏通不少。也翻了身，滚进江城怀里，顺手扯了扯他的脸：“那敢情从头到尾，你都是看我一个人胡开心胡难过，心里在想，妈的智障？” “我从一认识你就觉得你挺智障的……”江城实话实说。 颜泽想了一下两人头一次见面的场景，把自己切换了一下江城的立场，忽然觉得还真的有那么回事，当即就不干了，在被窝里拳打脚踢，就差抓头发挠脸皮：“让你说，让你说！” 江城笑着伸手把他制住，压在身下：“又不听话？大半夜的，撩什么撩，还让不让人睡了？” 说着十分干净利落手脚娴熟地褪下了颜泽的裤子，抚摸捣鼓起来。 颜泽惊喘一声，开始还反抗，不一会儿就窝着不动了，小声地□□着。 又过了一会儿，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轻车熟路地在抽屉里摸出润滑剂和安全套，被窝里边一鼓一鼓的，没片刻就响起面红耳赤的声响。 颜泽双腿缠着江城的腰，下身被抬起悬空捧着臀，腰若无骨地上下摆动，身体随着江城的节奏耸动，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再一个小时过去，哼哼声变成低泣求饶，已经没有几分力气在里面，可房间里床板的吱呀混合着暧昧的拍击声都格外让人心浮气躁。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紧紧抱作一团，静止不动了。 颜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觉得困倦得不行，手脚和身体却暖融融的，纾解后更是舒坦无比。 模糊中感到江城似乎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体，抱着他盖上被子。这一次他本能地拱到江城怀里，小动物似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昏睡过去。 一夜再无梦。 第六十一章 颜泽远远就看到范旭阳朝他招手，而方少铭听到声响也回过头来，鼻子上架着一副风骚的彩光□□镜。两人原来坐在西餐厅的户外，休闲遮阳伞下正捧着一份菜单。 颜泽绕过栅栏落座，跟方旭阳打了个招呼，就见方少铭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 “有段时间没见，想哥哥没？” “滚蛋吧。我是看旭阳来才出来，你一天到晚能有什么正经事？” “别说，还真有。”方少铭挑了挑眉看向自家表弟，又看了看颜泽，“旭阳，今天给你介绍下你嫂子。颜泽，你应该认识。” 过了一会儿，肖茵穿着一件高腰短裙和卡其色外套从里面出来了。跟过去相比，她的头发长了，人也似乎瘦了点，整个人已经褪去了刚上社会的那种小姑娘的青涩气质，反倒有种大方得体的气息。 这种反差让颜泽恍惚了一瞬，仿佛想到当初刚进华易时看到黎莉时的感觉，那与此时的肖茵，似曾相识。 肖茵冲他笑了笑，在方少铭身旁落座：“好久不见，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你，你变化也太大了……”颜泽喃喃道。 说到这里方少铭就忍不住翘尾巴了：“你不看是谁一手带出来的。刚认识她那会儿，就跟个土包子似的。” 方旭阳显然对自己的嫂子也很满意，调侃道：“哥，你在我面前这么说嫂子真的好吗？” 肖茵冲方旭阳笑了起来，方旭阳立马识趣地连叫了两声嫂子。 “我有点混乱。”颜泽向后靠着，伸手揉着太阳穴笑，“你们三个，本来我以为是互不相干的三个人……没想到……竟然能挤到一个圈里去了。” 方少铭和肖茵互相看一眼，一起笑了起来：“你家那位如果也在，今天不就五个人都在一圈了？” “我倒把他忘了。”颜泽随手把桌上的红酒给每人倒了一些，“庆祝相遇。” 四只玻璃杯轻轻碰在一起，“有幸。” 四个人都点了简单的午餐，有说有笑，不知觉就到了下午三四点。颜泽去洗手间出来，刚巧碰上肖茵也从隔壁洗手间出来。 “别说是我，你变化也很大，嗯……比以前更帅了，我以前怎么就没追你。”肖茵打趣道。 颜泽笑说：“大小姐，你那时候可不肯看上我吧？” 肖茵沉默了一下，颜泽才忽然发觉自己说到了敏感的话题。关于祁阳……他不禁又想到了前几天的事：“你别难过，他……” “我知道，下场很惨吧。”肖茵笑了笑，做了个我懂得眼神，还眨了眨眼睛，“说实在的，大快人心。” 颜泽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你不介意就好，我看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肖茵歪了歪头：“江城没提前跟你说过？我以为有关你认识的人，他下手多少会保守一点，本来我想让少铭劝劝，他死活不肯，说自己跟江城本来就是对立……他们两个，哎，日后要真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可别因为这件事影响咱俩之间的情意。” 颜泽听后僵了一下，只觉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果然。但还是淡淡笑着：“我知道的。” 两人回去落座，都是心怀各异的心思。 方少铭和江城，虽然一直都是对立的关系，却并非互相看不顺眼或相爱相杀。相反的，他们应当是相当欣赏，却互不相让，有一点非要对方认输的意思。 这两人，以后真的会有极端化的时候么？ 晚上七点，颜泽照常给郑易池打了个电话，聊了会儿天，放下电话却不禁叹气。颜向林还是没有消息，手机也不开机，完全联系不上。但是按他说好的，大概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会回来吧？ 吃过饭，江城处理公事，颜泽没事干，就给他又是泡茶又送点心的，弄得江城受宠若惊，时不时瞟他一眼，见颜泽心不在焉地做着这些事，一时间觉得可爱得很。 “我今天和方少铭见面了，还有，小池那个室友我跟你提过没？我以前也经常和他见面，嗯……方旭阳，竟然是方少铭的表弟。”颜泽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咖啡，“还有肖茵……她你知道，当初我还因为她和你闹脾气来着。她竟然和方少铭好上了。今天我们四个坐在一起，别提多微妙了。” “这圈子还真小，抬头不见低头金的。”江城顺从地把空杯子递过去，“说起来，我我跟方少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颜泽手上搅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肖茵知道，祁阳那件事是你做的了，估计方少铭也知道。不，压根就是他告诉肖茵的。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江城叹气一声，合上电脑，拍了拍腿。 颜泽怒道：“谁要过去坐！” 江城见他又是忽喜忽怒，就拉过他，强行抱到自己腿上：“方少跟我从小就是这样的关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我有分寸。” 颜泽于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时，他是真的不懂江城这个所谓的有分寸指什么。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江城早就能看明白方少铭那点鬼把戏。借刀杀人这招，说不上高明，但在当时颜泽和江城出柜的事闹得纷纷扬扬时，对方少铭来说恐怕是最能趁虚而入的时候。可江城饶是在那样的境况，还能把方少铭的心思手段看得清楚，显然与他过招不是一天两天了。 颜泽更没想到，江城当初在处理祁阳这件事时，不但没有故意把背后的痕迹擦干净，反倒顺水推舟做了点手脚，把一切害祁阳的蛛丝马迹，全都指向了方少铭。 方少铭想得一出借刀杀人，却不想江城这样的老狐狸，杀人后在刀柄上留下的是他的指纹。 而方少铭唯一害祁阳的理由——肖茵，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胫而走，传入到一些业界人士的耳朵里。 别说是祁阳，恐怕在一些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眼里，都相信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方少铭一个人在操作。 照常的一天，颜泽在彻底结束学校的时后，准备先给自己放两个月的假，细数着，颜向林差不多也该是这两天回来，于是决定去好好挑些菜，等他回来做顿丰盛的饭，顺便好好跟哥哥谈谈心。 冬天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雪却还没来，空气中都是干冷的气息，连一场雨都没有。 江城在公司，颜泽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着超市，将近一个多小时，准备结账时一翻手机，才发现竟然有五六通未接来电，都是方旭阳打来的。 颜泽一愣，心说自己跟方旭阳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从来就没见他给自己打过电话，一下还是五六通。 回拨回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方旭阳的声音大得颜泽连忙举开手机，只听那边喊：“小池出事儿了啊阿泽，操，我竟然没有他家里的人的联系方式！你有他家人联系方式吗？” “出事？什么事？你别急，你慢慢说。”颜泽一下就有点慌。 “就……就昨天下午，他一般这时候都在家的，我一直没等到他人，后来到晚上都没回来，手机也不开机，我以为他是外边有事或者和朋友在一起就没有管，但是一直到今天早上……不，中午都没有回来，而且一通电话也没有。我太了解他了，要是有事不可能一声不吭，我就有点着急，想联系他的朋友来着。” 后来就在这时候，方少铭却给方少阳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有个室友，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皮肤白白的，人很瘦。 原来方氏就在今天中午，接到了一通要挟电话，同时对方还把一段视屏发到了方少铭手机上。那段视屏中，是一个温软白嫩的男孩子，看上去和方旭阳差不多年纪，昏睡着被绑在凳子上。 方旭阳和方少铭两人聊了一会儿，基本肯定对方是郑易池。 劫匪本身想绑架的应当是方旭阳，可作为方旭阳的室友，又和他有着差不多的作息，身材和年纪，郑易池阴差阳错就在回家的路上被劫匪误认为方旭阳，给抓了起来。也许是迷药一直没醒的关系，又可能是权宜之计，被抓起来到现在，郑易池都没有澄清过自己的身份，而劫匪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抓的是正主，因此堂而皇之地将勒索电话打到了方家。 来龙去脉一听，颜泽却依旧弄不清整桩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觉得心跳奇快，一个劲儿地想，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哥哥还在国外没回来，如果小池这时候除了哪怕一丁点的事，不论是自己还是哥哥，都会后悔死的。 “你们报警了吗，对方怎么说？劫匪是谁，有没有概念，如果只是单纯的要钱，可以先给他们，如果是跟方氏有仇……” “报警了，但是劫匪那边早就有准备，所以虽然报警，但也不能带着警察去。至于是不是单纯要钱，真的不清楚，劫匪给出的条件是让我表哥亲自带着一千万到交易地点去，不然撕票。” 听到撕票二字，颜泽觉得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了。深吸两口气，平定一下情绪：“你稍等等，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我哥。” 方旭阳莫名其妙：“联系你哥干什么？你有他家人联系方式没？我们现在得先跟小池家里人沟通。” “我没他家里人电话，但是我哥是他男朋友！”颜泽已经没了耐心。 “我靠……”他这么一说，方旭阳却有了点印象。那天送郑易池回家，并且跟自己说在追郑易池的那个英俊男人……当时自我介绍，似乎也说自己姓颜？ “你哥……什么林？”方旭阳试探地问道。 “颜向林，你认得？”颜泽问道。 “之前他来过我们宿舍啊！”方旭阳晴天霹雳。 两人这几天重重遇事，只觉得被雷了一次又一次，都几乎麻木了，只有一种全世界人都他妈互相认识的感觉。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我现在先回家，想办法联系我哥，也许他那边有小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行，那我也先到我表哥那里去，有任何消息我都会通知你。” “知道了。” 颜泽挂了电话，哪里还管得了自己刚挑了一车子的菜，当即扔了购物车拔腿在门口拦了出租就回家。 他手脚冰凉，还有一种不可置信的眩晕。似乎人在平日的时候，总不能相信一些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或身边人身上。直到真的发生了，依旧觉得难以有实感。 一路上，他给颜向林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微信，一直都没有人回复，更没有打通过。颜泽能急死了。 他又给江城打了个电话，结果江城那边在开会，也没有接到，他一路着急地直接回到了父母家里，问颜父颜母哥哥的联系方式。 两个老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颜泽却没有时间解释，大略讲了事情的严重性，单略过了郑易池和颜向林的关系。 果真两人也严肃起来，却也直摇头：“你哥出去后我们也一直联系不上，之前倒是写了封信给家里，说一切都好……手机在那边似乎是用不成的，他也不太想用。” 颜向林直在心里把哥哥骂了个遍，没事儿学什么浪漫主义情怀，悲情男主，还搞这一套。但尽管他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三个人干着急，只浅略地讨论事情。 “你哥的电脑倒是没带走，上面……会不会有你那个朋友的信息？” “怎么可能？”颜泽这时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有气无力回答，“谁会把电话放到电脑上？再说我哥哥那电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时都不让碰，还有密码……” “总归可以试试，不然你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颜母面露忧色，劝道。 颜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嗯，他那里的钥匙你们有吗，我之前放在家里了，我现在直接回家去找他笔记本。” “倒是有一把备用钥匙。”颜父取了钥匙递给颜泽。 颜泽告别父母后，路上又是心神不宁地给江城打了个电话。 这次虽依旧没人接，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回了电话回来：“小泽。” “你得帮我，我有点害怕。”颜泽声音颤抖着说，“说来话长，小池被人绑架了，还是被误认为方旭阳给绑架了，他家里的联系方式我一个都没有……该死，我平时都在干什么！” 江城那边很快冷静：“你在哪？家里吗？我这里事情办完正准备回去，你等等我。” “我现在到我哥那里去，看看他电脑里会不会找到什么东西。” 江城显然也对电脑找这个方法不大赞同：“报警了吗？” “报了，现在情况一时间我跟你解释不清楚，你直接到我哥这里来找我吧。” 第六十二章 六十二、 空无一人的房间，已经有一周多没有人住了。因为没有人打扫，书桌椅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整个房间整齐得有些空荡。 颜泽进门环视四周，想起还在一年前，自己和颜向林依旧一起住在这里，嬉笑怒骂，撒泼打滚，是另一方天地光景。而现在自己住在江城那里，哥哥和小池的关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两个的生活，都开始往不同的轨迹上行走。 颜泽只放纵自己在回忆里沉浸了一小会儿，立马就来到颜向林卧房。他们这个家里只有一台台式电脑，平时都让颜泽用了去，颜向林大部分工作或私人娱乐，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他推开房门，看到哥哥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洁得有些清冷，浅色木桌上一盏台灯，还有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颜泽心中不禁松气，好在颜向林真的连电脑都没带走，看来这次外出，是真的想放松下心情。 电脑还有电，颜泽下意识地输了颜向林的生日，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电脑。想了想，又换了自己的生日，电脑果然解锁了。 他心里担心郑易池，几乎是有点心不在焉地烦躁，而在解锁的一瞬间，弹入眼中的东西又让他愣了一下。 桌面上摆着一张记事本，大概是用电脑的人走得匆忙，没有退出后台也没有关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展开着。 那是一篇笔记。 看日期，似乎就在颜向林出国前的几天。 颜泽大略扫过一眼，就觉得有如寒刺砭入皮肤，不禁打了个冷战。 握着鼠标又往前翻了几页，日记一直到颜向林为他出柜的那天截止。 满满的都是愧对，心虚，不安，甚至害怕。 愧对是对父母的，心虚迷茫是对小池，不安是对弟弟，而把害怕留给了自己。 洋洋洒洒一篇文看下来，颜泽的触动不可谓不大。他一直知道哥哥向来是稳妥的，自信的，懂责任的，却实在没见过记事本中这样的颜向林。大概是身为兄长的缘故，在颜泽的面前，他从不表现出不确定，或害怕不安的情绪。他给颜泽的印象，永远像是一座山，虽没有父亲来得伟岸，没有母亲来得温柔，却是沉默而恒定的，他就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 因此自己可以肆意任性和不懂事，肆意依靠颜向林，肆意让他来照顾自己。而颜向林，也理所应当地将自己内心负面的一切隐藏的很好。 颜泽恍然大悟。 他早该想到的。出柜，一件连自己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都犹豫再三，甚至需要莫大勇气去做的事，更何况是对颜向林？就算他是自己的哥哥，可也有自己的感情。 他也有着和自己同样的心情，有着一段需要经营，且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有着和郑易池之间来之不易且倍加珍惜的关系。 哥哥为弟弟做的牺牲，一切的衡量都是从颜泽的角度出发。而这一次的二度衡量，却是从颜向林的角度出发，全然有了不同的理解和诠释，只看得颜泽越来越心惊，觉得浑身如同到了冰水之中。 日记中对父母的愧疚，占了绝大部分篇幅。而少有的几笔提到郑易池，则是带着隐忍的痛苦。虽没有多么露骨的诉述，颜泽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哥哥的情绪。 颜向林不是个文艺的人，更不是有记日记习惯的人。 那是有多少难以宣泄的情绪，多大难以承受的迷茫惶恐，才迫使他不得不把它们写出来，才能籍此纾解自己内心的不安？ 颜泽想都不敢往深想。 终于，日记被翻到了最后一天，也就是颜向林离开前不久的这一篇。 “某年某月某日，晴，有风。” “今天，爸爸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真高兴。记得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全家住在军区大院。那时城市还没有这么多高楼，他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抓着我的手，在院子里走一圈又一圈。”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让弟弟走上我的后路，也没能保护好他。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瞒着父母这么多年，总想着有朝一日，却忘了时间对老人而言，向来不够仁慈。一转眼，我成了唯一一个家中能独当一面的人。这是我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爸爸已经知道小泽和江城的事了，却没有去找小泽。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的事，想必对他的打击非常大。或许比失去一个独自的打击还要大吧。不然，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他说，他可以不再追究小泽的事，也可以原谅我是同性恋的事实。以后的路，不论怎么走，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但是，颜家必须以一个家庭的形式，继续传下去。” “我明白爸的意思，我和弟弟之间，将来必须有一个人结婚，成家立业，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是我就会是他。” “弟弟的话，他一定会哭吧？” “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被爸爸从学校接到医院看他。我背着双肩包站在婴儿床前，踮起脚尖看着里面熟睡的他。” “他那么小，那么软，好像个糖人，轻轻一捏一戳，就能化了，不见了一样。那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肩上背的，不仅仅是一只书包而已。” “我又怎么忍心他难过？我是他的哥哥啊。” “这世上，最爱他，最疼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唯一的哥哥啊……” “可是” 颜泽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滚出。 他在电脑前抖动着肩膀，泣不成声。 日记到“可是”二字戛然而止。再没有任何赘述，甚至连一个标点也没有。 就像写的人忽然被打断，匆匆离去；又像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不知该如何写下去。 颜泽仿佛看到颜向林坐在电脑前，书桌上小小的那盏台灯亮着。他一脸倦容，憔悴不安，手指缓慢地敲打着键盘，来来回回将“可是”之后的字节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好纵容它一片空白。 颜泽难受得要命，只觉得有一只手仿佛攫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攥着，听它挣扎地噗通噗通跳动，却硬是要将之从他的胸膛中生生扯出。 打断骨头连着筋，颜向林说这话，真是一刀子戳到心坎上。 他呜呜地哭着，双手忙不过来似地不断擦着泪眼，却越哭越狠，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双手垂在腿上，低着头伤心地哭。 颜泽从初中毕业后，就很少这样像小孩似的呜呜哭出声了。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不得其解。 门铃仓促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听起来焦躁不安。颜泽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强迫自己停下来。他抽了抽鼻子，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然后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江城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一开门就见到颜泽红红的眼眶，明显哭过，神色可谓是有点恍惚，又看着让人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个头很高的缘故，两人拥抱时，他就格外显得像一座靠山。颜泽是回巢的鸟一般，埋首在他胸前，于是风雨无阻。 抓着江城的外套，他也不嫌丢人，就这么后知后觉又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儿，把眼泪鼻涕什么的一股脑全抹在江城身上，这才善罢甘休。 却不愿意抬起头来，依旧时不时打一个哭嗝。 江城被他这样子哭得又心疼又无措，只一下下温和地顺着他的背心，让他感到有所依赖，不至于阵脚全乱。 见人好一点了，他这才捧起颜泽的头，温柔而隐忍地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这是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我和你一起解决。” 谁知才说了一句话，颜泽乌黑的眼径直地望着他，眼中的江城成熟而稳重，连脸上每一笔轮廓每一个棱角，都像自己爱的。莫名其妙的，颜泽又哭起来，眼泪说掉就掉，连个招呼都不打。 冷不丁一滴眼泪流到自己拇指上，江城像烫手一样缩了一下，随即又不忍心地抿了抿唇，目光责备而茫然。 颜泽看着他，哭得抽抽噎噎地说：“如、如果我结婚……结婚了……你会恨我吗？” 江城被他问得一愣，硬是噎了半天没缓过来。 颜泽哭得更凶了：“我……要是结婚，你，你别恨我。” 江城被他弄得神经快错乱，摸不着头脑，只得打一个横抱，大步将人抱着走到沙发边。颜泽就一边哭一边极为熟练地抱着他的脖子，一路还打着哭嗝。 江城也不顾他哭得乱七八糟了，按在沙发上就是一通吻，亲得颜泽喘不过气来，脸憋得几乎通红，这才放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好点了吗？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颜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暂时压下心中情绪，决定当务之急先将小池的事前因后果告诉江城。说的过程中几次目光难以集中，四处飘忽。 江城听他说着，神色却越来越严肃，到最后直接打断了颜泽：“虽然你和郑易池是毕业学生，学校那边总有档案的，现在立马到学校去联系他家人，其他的都先不要管。” 颜泽几乎想给自己两巴掌：“对，我什么脑子，真他妈的！” 就在两人都心急火燎蹬鞋子准备往外冲时，颜泽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担心跟郑易池的事有关，他几乎想也不想就接了：“喂，有消息了吗？” 对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滋滋啦啦好几声，断断续续的。 “喂，喂？” 那边的信号终于稳定下来。 “小池，是我，我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颜向林给颜泽打电话时，人已经到楼下了。 这一阵他压根没带自己的手机，换了个新的，就是想自己平静下，所以怪不得谁也联系他不上。临走前给父母弟弟留了个信，也给郑易池留了个信，可心里还是挺不安的。人回国之后手机就没电了，一直等朋友的车来接，车上冲了电，手机就活过来了。 谁知给颜泽光打了个电话，那边人就急死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出大事了！” 颜向林还没来及问什么大事，就见江城和颜泽一脸急相地从楼里冲出来，四周一看就瞄到了他的车，二话不说冲过来。 颜泽咚咚敲了两下，把颜向林拽下车来：“小池被绑架了，人已经失踪一天多了，你有他父母电话没有？我们先联系一下，然后我带你去找方少铭，具体怎么回事让他亲自告诉你。” 颜向林光是一听脑袋就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半天回过神来人已经往楼上冲：“他……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绑架？他父母电话我有，在我旧手机上，我马上拿。” 颜泽在楼下等得心急火燎，江城则跟颜向林的朋友说了大致情况，直接把他带回来的行李放自己车上，下地下库开车去了。 颜向林一下来，二人就直接坐上江城的车，直奔方氏集团。 直到坐上车了颜向林才开始手脚发凉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惊了一身汗：“到底怎么回事？报警没有？” 看哥哥那样颜泽就知道不可能等到公司再听方少铭细细说了，只得又重复说了一遍来龙去脉，捡关键地讲了：“哥，你现在别慌，最不能慌的就是你了。我觉得小池不会有事的，毕竟对方是方氏集团，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暂时懂得狐假虎威不拆穿自己的身份。” “可万一……”颜向林话都说不下去，脸色更是阴沉得不行，“方少铭那边还没有联系你吗？” “没有，他们现在也很急，你相信我，小池跟方旭阳都是一年多的室友了，感情很好的。”颜泽安慰道。 江城则是一言不发，专心开车，直到一路开到了方氏楼下，这才给方少铭报了个话。那边说他们可以直接上顶楼，跟保安打过招呼了。 三人上去的急，连方旭阳也在，五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关心的都是同一件事，只是关心的程度不同。一时间，空气中都是一股焦灼的气息。 “已经差不多猜到在什么地方了，应该是离他们要求见面地方不远的一处河坝。那地方人很少，沿着河坝底下往深走，就会发现河坝下面有几个空洞，原来是存放船货用的，郑易池估计就被他们放到了那里。”方少铭说道。 “你们打算怎么办？”颜向林问。 “将计就计，先去会面再说。我爸那边还没同意我们用赎金，我和旭阳自己私人户头的钱先取出来了，能提现的凑在一起虽然还没那么多，暂时唬唬劫犯还是可以的。”方少铭说着从保险柜里提出一个袋子，放在几人面前：“他们要我亲自去，唔，就是这一点，家父坚持反对，甚至令人严加看管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颜向林彻底火了，这回也不管对面是什么集团大公子，更不管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一个箭步冲过去，恶狠狠拽起他的衣服，神色尤为恐怖：“小池是为你们集团的人顶罪，代替了你表弟才被抓去。现在他有危险，能不能安全出来还不知道，这就是你们的诚心？” 方少铭举起双手，皱了皱眉，顺着他推搡的力度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小泽的哥哥，你不要激动，先冷静下好吧？” 颜泽也是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有些木讷，江城倒是反应得快，上去抱着颜向林将人拽了回来：“向林，我们知道你着急，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不该生气吗？你告诉我，我不该生气吗？”颜向林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大声质问。 “我很理解你，我弟甚至跟老头子那边已经闹僵了。”方少铭说着，看了两眼眼眶红红的方旭阳。 他现在恐怕是最不好受的一个，因为本来在危险处境的，应该是自己。现在不但是别人代替他，还是他特别好的哥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室友。 所以他只是没说话，默默别开眼看别处。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父亲那边……毕竟劫匪心里打什么小九九，我们都摸不准。就算我不怕死，我父亲这边的人也不好对付。”方少铭说道，“不过看到你之后，我倒是有个办法。你的眼睛和鼻骨跟我相差不大，身材也差不多……” “你想什么呢？”颜泽皱了皱眉，“你不会是让我哥扮成你？这么天方夜谭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就算行得通，我也不可能同意。” 方少铭于是摊手：“看，换位思考一下，你弟弟和我爸其实是一样的。” “你……” “我去。”颜泽还要说什么，却忽然被颜向林打断了。 屋里四个人都看着他。 他只是重复：“我去。如果有办法让我先扮成他，哪怕瞒得了一时也好。” “你打算怎么办？”江城皱眉，直接扭头问方少铭。 方少铭看着他，轻轻一笑：“化妆师。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的时间，找上好的化妆师。” 第二天中午，约定的时间。 颜向林穿着一身得体洋气的西装，蹬着锃亮而高调的皮鞋，头发用发胶固定成方少铭平日张扬的发型，加上化妆师一整个早晨加上午的修饰，从鼻影脸影到眉毛唇形。 果真像方少铭所说，只要眼睛打小和鼻梁差不多相似，其他的部分，譬如脸型和眉毛，唇形，都可以重新塑造。虽说不上十分的相似，却也有个七八分。对方恐怕也只看过方少铭照片资料，这个程度基本上能瞒过去。 “不错，真的挺像。连我自己看着都有点微妙。”方少铭一边拍手，一边往后站了两步再次上下打量，脸上的表情慢慢正经起来，伸出手，“这次的事，虽然是下策，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这本来就该是我们方家承担的责任，这一次，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自从上次见到方少铭之后，颜向林对这个打扮浮夸且性格乖戾的二世祖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可如今看来，对方却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心中想着郑易池的事，自然没有闲心关心其他的，这时候只是淡淡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颜向林的冷淡，方少铭并不介意，可颜泽对颜向林就担心多了。 昨晚因为郑易池的事担心一晚上，加上白天里又看到了电脑里那样的东西，这时候就红了眼睛，怔忪地看着颜向林，心中百味，一时间都难以说出一二。 江城当然懂颜泽，也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希望他安心。 “哥……” 颜向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他一会儿，过来给他颜泽一个拥抱：“别怕，会没事的。” 郑易池的父母那边昨天就就已经通知过了，二老虽不在这个城市，也帮不上忙，昨晚却已经心急火燎地过来了，住在方少铭安排的酒店里，一晚上没休息好，这时候还没缓过来。 二老说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释放人质后见到郑易池，不论是完好的还是受伤的。天下父母心，大抵都如此。 方旭阳因为没有自己需要做的工作，就提前赶过去陪那二老，不停地说郑易池这几年的事好安抚他们，让他们安心。 下午两点钟左右，江城，颜泽，颜向林，还有方家派来的保镖三人，已坐上了加大的suv,直接往对方要求见面的地方开去。 警察那边也已经分兵行动，一队人直接埋伏在方少铭大概摸清楚的窝藏人质的地方，而另一方人埋伏在颜向林和绑匪见面的附近。 因为对方要求他一个人来，所以开车来的几人将车停在了八百米以外的公路上，剩下的路需要颜向林自己提着钱，走过去。 颜泽坐在车上，和江城都带着套头耳机，那是连接着颜向林胸前的窃听器。另外有一个微型追踪，也被安置在那包钱的包袋里。 另一头，颜向林来到约定好的地方，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脏却砰砰直跳。他不是害怕自己，或者说，对另一方面的担心远远超过对自己安危的惧怕。 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 钱不够怎么办？ 劫匪万一反悔怎么办？ 任何地方哪怕出了一点问题，那郑易池的安慰……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几乎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郑易池的一切。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的自己，第一次…… 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只可惜这一次，自己却不在他身边。 郑易池很安静，身上有很多看似低调，却无比珍贵的，令自己着迷的品质。颜向林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其实有多爱他。 勇敢，坚强，懂人心，更懂人情。他值得任何一个人，把他放在心尖子上疼。 颜向林低着头，等待着要来见他的人，看着脚下被阳光晒得有些灼热的柏油路。 他想，小池那么胆小，他一定很害怕。 他会不会哭呢？ 不，他从来没有见过小池哭。 即使是在自己说分手的时候。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他，他爱他。 第六十四章 下午三点二十七分，等了快半个小时的颜向林看到远处有一辆面包车缓慢地开过来，从上头下来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 对方架着墨镜戴着口罩，完全辨认不出样貌，但颜向林却是很坦然地，让对方自上而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在几百米开外带着耳机的颜泽，紧张地在裤子上蹭掉手心的汗。他转头看了看江城，江城安抚地摸了他的头。 一旁的便装警察拨了电话：“已经见到人了，暂时没有异常，搜查的人可以开始。” 废弃的河坝后方丛林深处，六七个便装警察迅速而敏捷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颜向林那一头，却依旧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劫匪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个人，依旧有些怀疑，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介绍一下吧。” 颜向林知道车里至少还有三四个人，虽然他看不到车窗里头，里头的人却都在不动声色打量他，他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方少铭，现任方氏集团副总经理。依你们所说，你们抓了我的表弟方旭阳，这里是你们要的赎金。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说下，你们抓错人了。”颜向林说道。 对方谨慎地看着他，并没有急于回答，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 “我们基本确认抓的就是他，他身上没有任何带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废话少说，把袋子扔过来，我们开始点钱了。” “有点不合道理吧？一般难道不是带着人质来交换才对？”颜向林说道。 对方向车里使了个眼色，只见面包车上又跳下来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平板，放到地上滑到颜向林面前。 平板上是一个废旧呃房间，光线昏暗不清，但能看到正中间绑着一个男孩，正昏睡着。 一瞬间，颜向林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虽然有些距离，虽然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光是看着那个人影，就知道他的确是郑易池。 他故作平静地挪开目光，看向劫匪：“前几天你们发来的视屏和这个一样，我怎么能确保你们不是提前录好的？” 对方笑了一声，拿出电话迅速拨打，沉默了一会儿说：“把那小孩儿叫醒。” 随后示意颜向林看着录像。 画面中果然走出一个男人，到郑易池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郑易池没有反应，随即对方又大力地拍了两下。颜向林皱紧了眉，随后看到郑易池果然有了点反应，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挣了挣，然后慢慢转醒。 “一手交钱，一手放人？”颜向林四平八稳地拖延着时间，尽管他知道自己非常紧张，却还是故作从容地挑眉，“正常来说，难道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悔？” “妈的，你他娘事儿怎么这么多！” 另一方，几百米开外的车里，颜泽几乎紧张地狠狠握着江城的手。 江城觉得自己的手掌都要被他捏断了。 安抚地摸着他的手背：“放心，你哥他做得很好。目前为止，劫匪的注意力完全都被他引开了，根本没看出他的破绽。如果我没猜错，你哥现在也该看出来了，这群劫匪虽凶悍，却还不至于是亡命之徒。” 颜泽有些茫然和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他们抓错人却不自知，甚至不能证明郑易池的身份就盲目要挟，说明他们是临时起意。既然是临时起意，不是蓄意绑架，对方就只为了钱。如果只为了钱，那就是还惜命。” 颜泽被他说得若有所思点点头：“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很谨慎，甚至不愿意把郑易池带过来。就算是为了钱，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会不会是有人指使，但他们只是个办事的？” 江城不说话了，两人都若有所思地互相看了一眼。 另一头，六七个人悄没声息地潜入到河坝以下，沿着沙土开始找，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几个废旧木箱前面，找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窟，估计是以前用来存放东西而临时建造的。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8节 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娴熟地互相比划手语，很快各自分开站位，手握□□，都是十分戒备的姿态。 打头的人比了一，二，三，几个人点点头，脚步迅速却轻快，毫无声息地冲进去，第一时间各自找了掩盖物躲了起来。 另一头颜向林将装钱的袋子扔过去：“也只能这样了。我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每十五分钟会跟家里人通话一次。我们依言没有报警，也希望你们拿到东西后遵守承诺。否则一旦情况有变，警察会毫不犹豫过来。” 劫匪没说什么，只捞过袋子直接拉开开始点钱。 因为带着手套的缘故，数起来并不是很轻松，只大致数了一摞，随后按照相同的厚度来点数。没点数一摞，就向站在一旁的同伙递出一摞，装到另一个袋子里。 很快，颜向林本有的袋子就空空如也了。 “钱不够？”看得出劫匪带着恶意谨慎地看了他一眼，骂道，“钱不够他妈的出来交易什么？不怕我们撕票？” 颜向林的心跳奇怪，但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们弄清楚，刚才就告诉你们抓错人了。对方根本不是我表弟。但因为好歹是替我方家顶罪，怎么我也得做这个人情来赎人。但是那小子对我们方家值多少钱你想清楚了？我今天能带着钱来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操！你他妈说不是就不是？老子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颜向林随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来，随手斜着一扔扔到了劫匪脚下。劫匪捡起一看，上头果真写着方旭阳三个大字，只是照片上的男孩子，跟他们抓的人样貌的确有些出入。 这可是个始料未及的意外，当即有些拿不定主意，眼神飘忽地看向同伴，又看向面包车的方向。 “真是有够蠢的。就算临时起意，专业点的也懂得按时蹲点。”江城说道。 坐在车前面的警察没说话，似在思索什么。 颜泽手都已经凉透了，这时候抓伤江城的手腕：“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不对劲。如果对方只是为了钱，不可能这么大意，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对。看似他们谨慎，其实从一开始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谨慎。” 江城沉默了一下：“你是说？” “这有可能不单单是为了钱来的。方家……方家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人？不，我不该问你，但是除了你没有人更了解的。不行，我要给方少铭打个电话……”颜泽一边颠三倒四说着，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方少铭号码。 江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微妙，很不好的猜测。不可能的吧？ 即使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否定了，但还是在心里留下一个影子，让他惴惴不安地向另一个方向猜测。 方家最近得罪的人……如果说是商场上的，还不至于这样没度量，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对方光看准方氏的钱，非方氏不可，也的确说不过去。方氏一直做的是干净生意，挣得是网络用户的钱，大部分来自多媒体……更不涉嫌什么敏感地带。 如果说最近有可能得罪的人，还真有一个。 正是自己之前为了反将方少铭一军，而将诬陷痕迹推到方少铭头上的，祁阳的那件事。 江城紧皱着眉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可怕。 “江城？江城！”颜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怎么了？” 江城回过神来，立马把刚才脑袋里成型的念头掐了下去：“不，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另一方，日头西斜，但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 三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斜斜地拉出一道痕迹，浓得像墨。 “我劝你们还是放人，多少也算捞了一笔。如果你们非要在这里跟我撕票，也没关系，我们方家不会有什么损失，最后警察还是会来。”颜向林平平淡淡地说着。 对方显然已经被他这几分钟的时间给唬住了，一时间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颜向林的电话响了，他伸手做了个手势，准备接电话：“我说了，家里人会每十五分钟跟我打一次电话。” 之后转过身，小声压着话筒：“喂，怎么了？” 对面是颜泽：“哥！哥！不对，对方不单纯是为财起意的劫匪，是一出有蓄谋的！你不要再强调小池身份的事，我怀疑他们会对你不利。现在不要再刺激他们，好好和他们谈条件！” “什么意思？”这回反倒换颜向林乱了，他试图理顺，“你好好说，别急。” “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总之就是……” “等等。”后面劫匪的车上下来一个人，虽是同样的装扮，但显然比其他二人要直接地多，“如果我们绑错了人，你们方家怎么会真的让你来送赎金？最多随便找一个人来打发我们，反正你们也不怕撕票。” 话筒那边的江城和颜泽则是听得一清二楚，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心说完了，没有想到车上还是有一个聪明的。虽然他们尽可能地做到真，但破绽如果仔细找，肯定还是有的。譬如面前这个天大的破绽。 劫匪隔着一段距离，直瞪瞪地看着颜向林：“除非我们绑的这个人，你们也非常在乎。要么就是，你根本不是方家大少爷。” 颜泽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然后听到一丝细小拔高的声音。他持续不断地耳鸣。 第六十五章 另一警队的人悄没声息地隐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他们耳朵上都挂着和颜泽同样的蓝牙耳机，正屏息听着颜向林那边的对话。 “这的确是方家的责任，既然不能用等价的钱来换出这个孩子，至少能用等价的诚意来交换。再者，我不是说了，为了确保我的安全，虽然没有警察跟我一起来，但不代表我们家是完全没有准备的。这也是为什么十五分钟会和我通话一次。”颜向林双手背在伸手，目光淡淡掠过面前几人，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我更没有必要冒充我自己，方家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束手就擒。几位，纠结这个真的没意义。现在钱已经在这，赶紧放人才是正事儿。” 那几位劫匪互相之间看了又看，神色都有些怀疑。 很长一段时间的坚持之后，最后下车的那人才摆了摆手，转身打了个电话，并比了个手势示意颜向林看电子屏幕。 不一会儿，屏幕里刚才那个男人又走出来，这次给郑易池松绑，扯掉嘴上的胶带。或许是扯胶带很疼，昏睡的郑易池身子微微弹了一下，随后慢慢转醒。 那人对他做了个手势，郑易池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好几秒，才忽然起身仓皇推开几步，睁大了眼，显然很害怕。 等反应过来对方是让他走，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地挪动了几步，然后环视了一下，立马朝着一个方向跑了。 与此同时，一条短信叮地出现在颜向林的手机上。 “哥，快撤！” 将平板扔了回去，冲对方笑了笑：“那么，就这样，我要第一时间去确认那孩子的安全。” 颜向林转过身，掏出一面小镜子，看到后边几个劫匪停止了继续搬运的动作，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在小声交流着什么。 他尽量保持脚步迅敏却四平八稳地向前走……直到，看到后面其中一名劫匪，甩开折叠刀悄没声息地跟了上来。 颜向林开始越走越快，而在十米后，当他发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小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疯狂地向前跑了起来。 郑易池第一时间跑出门口时，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出来。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脚，更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因此在被人从侧边猛地捂住嘴巴控制住时，几乎是本能地大喊，挣扎，顺便冲着那人的手上咬去。 “别喊别挣扎，我们是警察。”幸好打头的也是训练有素，在郑易池真正动口之前解释，“我们是来接你的，现在已经没有危险，放心。不要出声，跟我走。” 随后他做了个手势，带上警队中另外一人，两人立刻带着郑易池出去了。而剩下的五个人，在确认他们已经在安全范围之内后，一声喝令，通通冲了进去。 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三四个，但各个手持长刀，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现场的道具不多，准备也简单，所以三四个人在见到五六个带枪警察冲进来的同时，几乎就放弃抵抗了。 “操！” “怎么了？” “方家那小子他妈的真的带了警察！” 一名劫匪一惊，抢过平板看了眼监视器，紧接着也骂了句娘，红着眼瞪着颜向林逃跑的方向，二话不说回身上车：“妈的，追！” 颜向林还在往前跑，他和身后的人隔着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他虽已经拼命在跑，但身后人呃速度却丝毫不输给他。加上对方手里有一把刀，几乎是椎名一般的令人心跳加速。 颜泽那边则在第一时间接到人质释放的消息后就立马启动车子向颜向林那边开过去。安全状态下的速度已经控制在最快，他给颜向林一遍又一遍地电话，那边却始终没人接。 就在颜泽着急担心得几乎不知怎么办好时，前面的小路岔口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向着他们的方向狂奔。 再仔细一看，不是颜向林又是谁？ 他后面跟着一名劫匪，手上拿的什么东西颜泽看不清，但也知道应该是匕首或者棍子一类。看着对方穷追不舍的拼命样，颜泽就知道对方八成已经知道警察来了。 他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过去就要拉开车门，被江城一把按了回去，自己则一手扯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前面开车的警察会意，放低车速，一边将车绕到迎面而来的颜向林的右边，在车与人的距离只剩下三四米时，劫匪与颜向林的距离也只剩下三四米了。 江城从车门中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拽住了颜向林的，在车子缓慢下来的速度中一把提力将他拽了上来。 劫匪也是个聪明的，一见对方已经上了车，车上又不止一人，眼见着追不上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刀狠狠扔了出去。 “小心！” 颜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忽然被江城狠狠压在身下。 他耳边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 他推开江城，几乎没有时间去注意被甩到后排的哥哥，抱着江城的肩膀上下打量：“怎么样？刚怎么回事？” 江城也松了口气，目光往旁边撇了撇，只见车里的另一扇门附近，躺着一把匕首。 “你他妈吓死我了！”颜泽狠狠捶了他一拳，也不再有其它，赶紧去看自己哥哥。 江城扶住他，一把将还半敞的门关上，这才任由颜泽扑到颜向林那边去。 只是，颜向林这时候也有更关心的事。 “小池那边怎么样？接到人了吗？” 颜泽立马汇报情况：“接到了接到了，你放心，轻微的外伤而已，在另外一辆车上呢。” “竟然还有外伤，操！”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的缘故，颜向林这根弦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是有点暴躁的。 “冷静，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回来了。” “刚才另一队人呢？你们要是晚那么一点我就惨了。”颜向林问道。 前面的警察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其他的劫匪还有车？你跑了之后立马就开车劫你了，后面的人扛着呢。不出意外的话，钱应该也能拿回来。” 颜泽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江城则是弯着腰去够那把匕首。 “别动。”警察说道，“就先那么放着，等会儿找个地方停车，我们会当做证据收起来。到时候还麻烦你们来警局一趟，做一个口供。尤其是你，颜先生。” 下午三点来到这个地方，到下午五点左右收场。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小时，却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郑易池被载上车后，整个人一直属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一名警察在他身边，试图和他小声温和的说话放松他的紧张和戒备。 郑易池却看起来并没有好转。 一直到市区里面，他才有了一些反应，小声怯懦地问，能不能借一个手机打个电话。 一旁的警察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 郑易池想也没想就熟练地按出了一串号码，拨过去，没通。 他想了想，又打了另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坐在一辆车上的三人，正在去警局的路上。三个人时不时说几句话环节刚才的余惊后怕，这时一串铃声打破了车厢的安静。 颜泽掏出来看了一会儿，没接。 “怎么了？”江城凑过来。 “没，不认识。”颜泽有点迟钝地摇摇头。 “接吧。”江城说。 电话接通，那边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颜泽一连喂喂了好几声，皱了皱眉。 他几乎就要挂了，才听到对面小声地喂了一下。 是郑易池。 “小……小池？你怎么样？刚才我们给你们那边警卫打电话，他说你被吓坏了。”颜泽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到后座的颜向林几乎在听到第一句话时目光就转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边。 颜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嗯，啊……这样啊，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那个，电话给我哥讲了？” 那边又是沉默一会儿。就在颜泽以为郑易池会把电话挂了时，那边才小声地“嗯”了一声。 颜向林握着电话，有点紧张地喂了一声。 那边又是沉默了一会儿：“你回来了吗？” 颜向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别怕，我回来了。” “嗯。” “你到医院，好好处理伤口，然后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我要先去警局录个笔供，然后就去看你，好吗？”颜向林问。 颜泽微微侧着头。 他以为颜向林会情绪激动地大声问话，或安慰，过激反应之类的。 颜泽奇怪于颜向林的平静，却没有注意到，颜向林的语气虽平静，却几乎是卑微而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这是人怕极了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会做。 “好。”那边又说。 “小池？” “嗯？” “我……我挂了。” “嗯。” 挂掉电话手，颜向林将手机递过去，江城递给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 颜向林慢慢地弯下腰，蜷起身体抱住头。 颜泽好奇地往后打量，江城就揽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不再看向后面。 第六十六章 郑易池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挂着葡萄糖水的吊瓶。顺着透明弯曲的输液管往下看，看到的是握着自己输液的手背，趴在床边睡着的颜向林。 郑易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无声地打量着，眼睛眉毛鼻子到嘴巴，只觉得两人好像有很久没见过了似的，这人的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又好像有某些地方变得陌生了。 他不自知，连自己看了多久都不知道。输液的手臂有些凉，上面搭着一条温热的毛巾，手背上覆盖着颜向林的手。知道这是怕他手冷，心中不由得荡起涟漪。 他伸出左手，目光温柔，隔空虚虚地想摸摸他的头。 手还没落下，颜向林的眼皮动了动，转了醒。 他同样顺着手一路看到了郑易池，两人都是怔怔地对望，一时间千言万语，觉得好似隔了很久才见面。 “你瘦了好多。”郑易池终于落下手，放在他发上，确认似地小心翼翼摸索，从耳朵到脖子，从下巴到脸颊。 “是啊。”颜向林索性侧过脸贴着他的手来回摩挲，握住他的指尖在手腕处吻了一下，“对不起。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分手了。”郑易池笑了笑，抽回手去。 颜向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郑易池已把手藏回被子里，转过头，望着窗外蔚蓝无际的天。 “我……” 门被叩了两下，外面传来颜泽模糊不清的声音：“哥，家里打电话说让你回去一趟。方家那边也说要见你。” “阿泽。”郑易池唤道。 下一刻门立马开了，是颜泽有些惊喜的脸：“小池，你醒啦？我终于见到你了，这两天吓死我了，刚才回来你又一直在睡，现在总算见到活的你了。” 他身后站着高高大大的江城，一手扶着头顶的门框，笑道：“不会说点吉祥话？你需要叫医生么？” 郑易池摇了摇头，看了眼颜向林，又让颜泽过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见他这个模样，江城便走过去按了按颜向林的肩膀：“我也想跟你商量下跟方家善后的事，跟我来。” 颜向林目光复杂地看了郑易池片刻，还是起身出去了。 “你没事真的……”颜泽真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文来，最终有些感概地坐在床边像往常一样抱着郑易池，在他身上蹭，“我都不会说话了。” “我知道你。”郑易池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颜泽的头，“这次真的多亏你们，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回来时我都一直在后怕。现在想想，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颜泽愣了一下，立马听出郑易池话里的不对劲：“可是救你的是我哥哥啊，他才是你要谢的人。” 郑易池淡淡地笑：“也替我谢谢你哥哥。” 颜泽神色复杂地放开他：“你怎么了……你和我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谈拢？” “什么谈拢不谈拢的，我们已经分手了。小泽，我爸妈刚才已经来过了，他们想让我回自己的城市工作。”郑易池轻声说道。 “这事儿我哥知道吗？”颜泽皱眉，“你是怎么想的？这是你真心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但是目前为止，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郑易池说道。 两个人，既然不能在一起，就应该彼此多留一些空间。这个道理，其实很多相爱的人都难以看清楚。越是亲密，就离得越近，而离得越近，一些本真的东西，反而就看不清了。 曾经有人说，每一场感情就像一场投资，也许最后一本万利，又或许只是空头支票，这其中的价值，都只有自己才说得清楚。有的人被套牢了，就像掉进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 但郑易池不是的。他之所以告诉颜泽这些，并非因为他对感情失望，或者对颜向林没有信心。而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想明白彼此都需要空间和距离更好地给这段感情一个定义。 如果有缘分，如果两个人都在努力，那不论为什么分开，有有什么困难，之后总还能见到的。 在感情上的悟性，颜泽却总要比郑易池要差一些。 他有些着急地拉着郑易池的手：“为什么？是因为这次的事吗？我哥他真的特别特别在乎你，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可他打小是个死心眼，你们的事，他当时只怕还没想通，但现在一定……” “我知道。阿泽，我都知道。其实我们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对我们很有信心。但是光我一个人明白不行，光他一个人承担压力也不行，你懂吗？我们双方都需要一些时间。”郑易池伸手拔掉针头，一手按着针孔坐起来，“其实正是因为我对他有信心，对这段感情有信心，才会这么说。” 颜泽愣愣地看着郑易池，几乎被他这自相矛盾的论调给绕晕了。 正当他想开口说话，门被从外向内狠狠地嘭地撞了一下，声音之大把门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从刚才开始外头两人就一直语气不善地争执着什么，这会儿颜向林却是彻底爆发了，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地传进来：“你他妈还要再找什么借口？” “你听我说。” “闭上你的嘴！” 颜泽听两人又吵了起来，连忙三两下跑过去拉开门。刚一开门，被抵在门板上的江城就一下跌进来，撞到颜泽身上。 他个头高大，整个人压过来，即使颜泽反应很快地伸手抱住，却也被扑了个趔趄，不免发脾气说：“哥，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小池这会儿才刚醒，这个时候闹什么？” 颜向林则是一脸怒气未消，瞪着眼指着江城：“你自己问问他，问问他做得什么好事？你也知道这回牵扯到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颜泽皱起眉看江城，压着声音小声问：“怎么回事？” 江城不动声色在下面握了握颜泽的手：“回去解释。” “回去？你自己滚回去吧！亏我还信过你一次，结果依旧是狗改不了……” “哥！”眼见着颜向林今天很不对劲，像吃了炸药一样，颜泽不得不先扔下江城，过去拉着颜向林往病房外面走，“你今天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你别大呼小叫的，到时候护士来骂的可是小池。” 颜向林被他拉着走了一段就甩开手不干了。 颜泽快步跟上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颜向林推了一把颜泽，自己因为不稳差点被绊了个跤，最后还是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处走。 “你去哪里啊……”站着站住不走了。 颜向林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颜泽莫名从中感到疲惫和失落，却什么也不能做，最后还是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他走了。 郑易池身上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伤，大部分皮肉伤都已经被处理过，当天晚上就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是方旭阳来接的他。方家那边一大摊子事，关于整个事件的后续和接手，等处理完差不多就到了晚上□□点，这才见到郑易池。 方旭阳对他很有愧疚心，几乎是捧在手心里的架势，这模样反倒让郑易池哭笑不得。颜泽和江城见郑易池基本没问题，也就离开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外面的夜色已深，城市灯火温柔地向后掠去。 颜泽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江城，目光考究而疑惑。 江城目不斜视地开车，但他当然明白颜泽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这不禁让江城想到刚认识颜泽时，颜泽心中总是藏不住话，整个人直白而直接，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却懂得察言观色，暗自思忖。 想着以前的事，有烦恼着现在的事，江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复杂。看到最后颜泽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喂。” 江城转头看他，见颜泽不说话，又转过去继续开车。 颜泽于是又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城的腰眼：“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怕你听了生气。” 颜泽更好奇了，急道：“我不生气。” “我们回家说，嗯？”江城说，“路上不安全。” 颜泽什么人，平日里就机灵得跟什么似的，这时候看江城的反应，又想到下午颜向林的反常，这时候就不满地拽了拽安全带，问：“是不是小池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江城有些意外地看了颜泽一眼，正在思忖着到底要怎么开口，颜泽却忽然说道：“停车。” 又催促了一遍：“快停车！” 江城一拉方向盘靠近路边，心中有点没谱：“我……” 结果话还没说完，颜泽就弹开安全带跳下车，直接跑了。 江城连忙解开安全带要追，颜泽却又蹦蹦跳跳回来，手一伸：“给我点钱。” 江城怔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张二十的递过去，颜泽拿了钱就走，绝不拖泥带水。江城打眼一看，就见他直奔前方十米不远处的便利店。 知道人不是忽然发脾气要走，就慢悠悠靠回驾驶座，有点烦地敲着方向盘，想着究竟要怎么跟颜泽摊牌接下来的这件事。 颜泽却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不过五分钟就又回来了，将零钱揣到口袋里，扔了一个盒子上车，正砸到江城怀里。 “快回家！”他跳上车，系上安全带。 江城定眼一看，才看清扔过来的是一盒安全套，苹果味的。 第六十七章 颜泽一回到家，直接把安全套扔到餐桌上，自己接了杯水坐到沙发上一口气就是一整杯，还拍了拍旁边示意江城过来坐。 “现在该跟我说清楚了吧？”见他坐下，颜泽又往旁边挪了挪，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人，“江城，我不是小孩儿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是在同一个公司下打拼的人了。你到现在还什么都瞒着我，美言其曰是为我好，其实打心底里压根就不相信我。” 江城沉默了一下，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径直地看着颜泽，思索片刻，说道：“我不是不信任你……不管现在怎么说，错的确是我犯下的，我应该来承担这个责任。你还记得当初祁阳的事么？” 对这件事，颜泽当然印象尤深。前一阵好歹也因为这个辗转难眠，思索半天，这会儿被江城这么一提，他就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记得，这件事跟方家有关系？” “还记得我们当时被曝光的照片，就是从祁阳那边来的。他曾经找过方少阳。”江城说道，下意识想摸出根烟来，看了眼颜泽，又塞了回去，“当初这件事，就是方少铭跟我说的。他没做这件事，而又不阻止祁阳，同时又把这件事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颜泽早习惯了江城和方少铭之间的思维模式，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白给人当炮打是不是？祁阳被释放后，应该也去查过毒品的来龙去脉。如果没猜错，他顺着就能找到方少铭身上。”江城说道。 刚才颜泽还算领悟个三四分，到现在就彻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这事儿做得……太缺心眼了。我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虽然祁阳是因为方少铭的关系才去招惹方旭阳，而是你间接导致了小池被绑架。我可以不怪你，但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颜泽皱起眉，目光考究地上下看着江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江城都有点不自在了，才说道，“这件事你得亲自去跟小池坦白道歉。” 江城自然给个台阶就赶紧下：“没问题。” “你就没点别的想说？” “我以后不瞒着你了。” “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了。”颜泽起身回房，利落地从床底下抽出一小箱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江城一看就有点着急，皱着眉过来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回我哥那，还能去哪。” “咱们不是把话都说开了吗？”江城又凑过去亲亲他的嘴。 颜泽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趔开了身子：“我知道，但你看我哥现在那样，间接来说也是拜你所赐吧？我又不能看着他难受。行了，这事儿没商量，我得回去小住几天陪我哥，顺便把他和郑易池的事解决了。” 江城还要说什么，颜泽转过身来掐住他的脸，十分咬牙切齿地往外扯，表情要多狰狞古怪就多狰狞古怪：“至于你呢，这两天好好在家里反省下自己好了。我知道我的心思手段都不如你。这段时间我也学到了很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哪里是拿这些衡量的？江城，我希望你对我是真心，最重要的不光是心，还有那个真，明白不？” 江城沉默地看了颜泽一会儿，抿了抿嘴唇，伸手摸他的头发：“你变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你也是，我觉得你在变的越来越好。”颜泽认真地看着他，片刻笑了笑，“所以这次我不生气，但不代表你以后就能有恃无恐了。” 他当天晚上就走了，光桌上留了盒安全套，光想到江城难得有一次揣测落空的样子，就觉得很新鲜。却不知江城晚上拿着那盒苹果味的避孕套，翻来覆去地一边看一边想他说的话，就那么想了很久，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 颜泽一路回到家中，房间里没有开灯，很暗，但是扑面而来的烟草气息却很浓烈。 再进门放好箱子，看到桌上的烟灰缸里，还有床头柜上，都落满了烟头，最后顺着一路找过去，在大卧房的阳台上找到颜向林。 颜向林穿着一件单衣，坐在藤椅上，旁边放着两瓶空了的啤酒罐，手中还掐着一截烟头，在半黑不黑的夜晚里，显得忽明忽灭，忽隐忽现。 颜泽推开门的时候，颜向林就下意识地转了下头，随后肩膀耷拉下来：“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颜泽走过去，跟他一样坐在另一把藤椅上。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明明远处没什么吸引人的景色，但目光依旧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无限放空。 犹豫了片刻，颜泽开门见山：“你跟小池提分手的事，我知道了。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一开始我特别不赞成你们两个。说不好听的，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论是年龄阅历，还是兴趣爱好，性格三观，都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以前我当你和他闹着玩，还有自己自私的脾气在里面，都是你和他这么长时间来一点一滴化解了的。你不该放弃的。” 颜向林笑了一声，把玻璃酒瓶轻轻放在地上，磕出清脆的一声：“我确实不应该。怎么办，弟弟，替哥哥去结婚吧？” 颜泽整个人猛地一怔，呆愣愣地看着颜向林，心里某个地方自那天的真相大白之后，再一次被重重地敲击了。 颜向林于是伸出手揉了揉颜泽的头发：“瞧你那傻样儿。哥跟你开玩笑呢。” 颜泽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轻松起来。他觉得非常沉重，不光光是因为刚才颜向林这句话的分量，更是想起颜向林过往对自己的重重。 他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颜向林，以及江城当初所谓的长兄如父。 本来该有很多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颜泽只能默默地和颜向林一起看着外面的夜景，不一会儿听见了雨声，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后来逐渐变大。 有凉风吹来，空气中也掀起潮湿尘土的味道。 见哥哥没有回去的意思，依旧在阳台下看着外面的雨，颜泽也就跟着一起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小池要回去了。打算实习完就直接到他爸妈那个城市去找工作。我查了一下，就算坐飞机来回也要三个小时。” 颜向林拎着酒瓶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都没能有什么反应。 颜泽知道哥哥这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指不定又钻牛角尖了。 “我跟他谈过，你放心，他没有怪你的意思。而且他还说……他想和你继续。” 颜向林一怔，有些不解地转头看着颜泽。 “今天我在医院抓着他，他跟我说，让我回去，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以为……” “你以为他记恨你了？”颜泽微微笑了笑，闻着这个城市下雨的气息，“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跟他分手是因为我？哥哥，你在分手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决定彻底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还是说，潜意识里自己还有一条退路，认为只要不结婚，什么时候回头都可以重新来过？” 颜向林抬眼看向颜泽，目光闪烁不定：“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 “我怎么知道你是因为我？你不需要知道。你是我哥哥，这一点，没必要对我隐瞒。就算你不告诉我，将来总有一天我也会自己想明白。等到那个时候，我的愧疚感会更重。” “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的是我。”颜泽顿了一下，“不过你真的该去向小池说声对不起，因为他毕竟才是这段感情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这件事我迟早要跟他说明白，我知道的。可是今天我看着他对我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一乱，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甚至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变得很糟该怎么办？” 颜泽听到这里就伸出手握住了哥哥的，露出两颗虎牙冲他笑了笑：“别怕。你是我哥，你什么都能做到。你只不过是太珍惜他了，你的错我能理解，但是你必须要给小池一个交代。现在他就要走了，你不想对他说点什么吗？你不怕万一自己后悔呢？” “谢谢。”颜向林沉默良久之后说。他起身，掐灭了烟，“我以前也像你这样不赞同我们似地不赞成过你和江城。但是现在看来，你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颜向林目光温柔，伸手将颜泽抱到怀里，像往常一样亲昵地蹭了蹭：“我的弟弟，好像终于长大啦。” “什么话。”颜泽趴在哥哥的怀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才是活回来了才对。” 第六十八章 一周之后，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半，开往另一个城市的航班已经开始广播。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匆匆忙忙地带着一股或疲惫或期许的气息。 郑易池托着拉杆箱，排在办理托运队的队尾，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站在不远处的江城和颜泽挥挥手。 队伍排得很快，十几分钟后郑易池就只背着双肩背，一身轻松地朝他们走来。 “都办好了？还有多久登机？” “半小时登机，我现在就得进去了。”郑易池过去和颜泽抱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江城，点头示意，嘱咐道，“对他好点。” “会的。”江城也点头笑了一下。 “我走了，自己照顾好自己。”郑易池笑了笑，掂了掂背上的背包，向两人道别。 “你真的不要和我哥再打个电话吗？” “昨天已经和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今天就不来……”郑易池说着话就断了，看到不远处站在安检门口的人，脚步慢了下来，“了。” 颜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颜向林面有疲惫，双手插着口袋站在不远处，看到他们这边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定定地站在那里等他们走过去。 “去吧，我们就送你到这里。”颜泽又忍不住拥抱了他一下，“等你好消息。不管你回不回来。” 郑易池拍了拍颜泽的背，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向颜向林那边走去。 两人隔着不少来来往往的人潮，但彼此都很轻易一眼看到对方。这段时间以来，竟难得没有避让，没有退缩，也没有任何不自然。 颜泽靠在江城旁边，看着渐行渐远的郑易池，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两人，手不自觉地牵住了江城的，然后十指相扣。 江城扬眉，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扣的手。 要知道，在从前颜泽总是很避讳在公众的场合下与他有任何露骨的表现，而今却毫不在意地抓紧他的手，说不动容是骗人的。 “难受？”他问。 颜泽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挺感慨的。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复杂，不像我考虑事情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其他的，都是直来直去，简单干脆多好？” 江城失笑，目光带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攀谈的两人。郑易池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但似乎正仰着头很平静地在说什么。颜向林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就是有些疲惫，也在跟郑易池说些什么，时不时点一下头。 “的确很好。所以说我应该知足。”江城难得正儿八经弄得颜泽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江城只笑，“走吧，我们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哥反倒不自在了。” 颜泽就这么一路被江城牵到车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放开手。 直到系上安全带，颜泽还是思虑重重的模样：“你说，小池和我哥到底怎么想的啊？他们的想法我一个都弄不清。对了等下先送我回去，我哥说下午带我回趟家。” “他是这么说的？”江城侧过身去，帮半天没找到插口的颜泽插上安全带。 “是啊，谁知道有什么事。”颜泽无所谓地说着，忽然瞄到一旁江城若有所思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笑容，登时就有点发渗，“你那是什么表情，又在酿什么坏水呢？” “真羡慕你有一场好戏看。”江城摇头。 “你说什么呢？”颜泽一头雾水。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开车回了市中心，在颜泽家附近一家不错的陕北菜馆狠狠下了顿馆子。 江城吃得是乐在其中，而颜泽依旧惆怅满腹，问了不少诸如小池还会回来吗，我哥他们还会和好吗，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你我分析分析诸如此类的问题。 一顿饭到了最后，颜泽早就把江城上车时跟他说的话扔到后脑勺去了，哪还有一丁点的好奇心？ 因为早上送机，起了个赶早，两人昨晚又做到很晚，以致于一顿午饭下肚，颜泽就打起了瞌睡。江城当然十分尽职尽责地将人送回了家，还顺便给人脱好了鞋袜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颜泽一会儿。 颜泽几乎是一挨到床就睡得昏天黑地，半张着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就连被人捏着下巴趁机占便宜亲了一会儿都毫无知觉，翻了个身继续睡。 江城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半晌伸手挂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呀。” 迷迷糊糊中，颜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听到门开的声音，有人打电话的声音，还有炒菜的生意，然后他就被熟悉的味道给弄醒了。 颜向林正在给他做咖喱土豆，这是颜泽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两个人住的时候他总缠着颜向林做给他吃。 这时候颜向林就像过去那么多年里任何的一天，围着简单的格子围裙，熟练而随意地站在厨房里做咖喱土豆。这样的气氛，下午阳光正好，晒在被子上暖融融的，竟让颜泽有一瞬间的时间错乱，分不清这是多年前的还是现在。 他光着脚片走过去：“哥？” “醒了？”颜向林回头看了他一眼，往里头放了一些盐，“饿不饿？” 颜泽有点疑惑地看了眼表：“现在下午两点钟，哥你做的是哪一顿啊？我在外面吃过了，你还没吃？”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落草成双 作者:二冬 第19节 “没吃，今天晚上吃。”颜向林说道。 颜泽有点疑惑，走过去一看，发现案台上何止一道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而且量很大：“这么多？我们晚上吃得完吗？” “吃不完也可以放明天吃啊。”颜向林说着关火，起锅，把菜都拨到盘子里，然后逐一蒙上保鲜膜。 由于颜向林实在是有点反常，让颜泽转不过弯来，小心翼翼地跟着问道：“哥，你真没事吧？” 颜向林脱掉围裙，擦了擦手扔到柜子里：“走，说今天陪哥回家一趟。现在睡醒了，去洗把脸，我下楼开车。” 颜泽洗完脸换过衣服到了地下车场，果然见颜向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起初，他只是认为哥哥可能因为小池的事情受的刺激比较大，因此有一些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路上却发现，颜向林一如既往地和他聊着往常的话题，没有一丝的不自然或者分心，这又让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到了家里，颜父颜母早早就等着了，两个儿子一起来，都笑眯了眼，两人一进门就被拉到沙发上坐着，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连颜泽都因为这种久违的温暖而放松随和起来，将颜向林路上的反常忘到了脑后。 自从颜向林那天出柜后，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随后除了那次颜向林和颜父的见面谈话之后，从此后家里都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对颜向林的性向和对象绝口不提。 但到今天，颜母估摸着怎么也过去了两个月了，一家四口也聊得很亲和，就衬着气氛不错，给颜向林手里塞了个苹果，试探道：“前几天呀，我跟你红姨出去了。还记得她吗？小时候总抱你来着。” 颜向林笑说：“当然记得，就连每年过节，都给我包最大的红包，比你们俩给的还多。她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 “都好，都挺好，你红姨是个会生活的女人，从来不委屈自己。自从她改嫁之后呀，就给丈夫又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孩儿，跟前夫的孩子也相处的不错。那天我们出来，我见那孩子真有你红姨的基因，生得漂亮又有气质。”颜母说着脸上就出现了向往的神色，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颜向林，“那女孩儿今年也二十一，要大学毕业啦。听你红姨说，将来也打算留在这边工作，我说那不正好吗，我儿子都工作好几年了，改明儿可以见个面，跟她说说这工作上的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露顺理成章，可别说是颜向林，就连坐在一旁的颜泽，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妈，你说这干什么……” 说着还不忘往旁边瞄一眼，看到自家老爸的神色却是四平八稳的镇定自若，喝了一口茶，不予置词。 颜泽本想着做个圆场的，把这件事打个太极给弄过去，却不想颜向林沉默了一下，随即将苹果塞到他手里。 随后他起身，在颜父颜母面前跪下，忽然磕了个头。 一切发生得太快，这个阵势只在颜向林出柜那天发生过，颜泽一下就条件发射地站起身，盯着哥哥，手里还握着个苹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颜母一下挺直了腰板，颜父也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 “爸，妈，对不起。之前答应的那件事我做不到。我不能和女人结婚。对不起。”他一连说了两声对不起，言辞恳切，就连颜泽都听得出来，这和上一次的语气还有态度完全不同了。 “关于我的性向，我知道一时间让你们接受很难。所以在你们真正接受之前，我不会把人往家里带，也不会和什么人正式地同居。你们可以当做，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但是让我和女人结婚，真的做不到。我是个成年人，而且是个经历过社会和人事的成年人。我已经懂得怎么对自己负责，怎么对别人负责。”颜向林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爸妈的表情，“所以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也不会再去尝试去做，希望你们理解我。” 第六十九章 事出突然，但颜泽还对上次颜向林出柜的事印象尤深。 眼下一见他这势头，在看自己爸妈瞬间黑下来的脸，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把人拉起来就走。 但这一次，颜母颜母显然已经没了上次的震动和冲击，虽然心中收到的打击不小，但至少已经有了一半的心理准备。 颜父绷紧了脸，目光如炬，动也不动地看着颜向林，客厅里的时间就像凝结了一样。 颜母更是一言不发，一会儿看看颜向林一会儿看看颜父，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僵坐着不动，重重地叹了声气。 “你先起来。”半晌，颜父才开口沉声说道，“颜家的儿子，膝下有黄金，不要为了点情爱就情意下跪。” “我不是为情爱求你们，爸，妈。我是因为真心实意地明白你们的感受，对不起你们。”颜向林攥紧拳头，“但是以后的路，我很清楚应该怎么走，今天我能向你们坦白，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准话。” 颜父冷笑一声：“准话？你想让我给你什么准话？” “爸……他……” “你给我闭嘴。”颜父的声音很大，却一下就震住了颜泽，“你的事我们等一下再说！一个两个翅膀长硬了就无法无天！” 颜泽猛然一惊，浑身几乎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站在原地再说不出话来，脸色有些发白，却用力攥紧了双手。 他想起江城说的话，不要冲动，更不要硬碰硬。时候没有到，还没有到…… “爸，我今天带小泽在这里，就是想说，我弟弟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连他都想得明白我们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我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 “你不懂事，你弟弟能比你懂事到哪里去？”颜父阴沉着脸。 颜向林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父亲，那样的目光仿佛无声的控诉和抵抗。 颜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禁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儿子，你……你先起来。” 要是放在以前，或许颜向林会依旧沉默地跪着。但这一次他没有，他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颜父，然后起身站在二人面前，点了点头：“我没有错。请你们给我时间，我们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颜泽是能切实感受到哥哥的变化，就像那天颜向林告诉他能感受到他自己的变化一样。 他想，爱情也许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能把一个人变得更好，更坚强，懂得更多。 就像颜向林能接受江城，并不是因为江城有多好，或为了颜泽而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 而是因为江城，颜泽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这比一切空口白话来的承诺都更有实感，更有沉甸甸的重量令人信服。 颜向林也是一样。不是郑易池有多好，而是他与郑易池的这段感情，将他骨子里那些不好的东西剔除，成为一个全新的，更好的颜向林。 他深知隔开两代人的不仅仅是见闻与根深蒂固的思想，绝不可用无谓的言辞和漂亮的承诺来趟过这一关。所以颜向林要让他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变化，也看到自己的决心。 这一天过后，颜向林留下来陪父母过夜，而颜泽被江城接回了家。 “别担心了，给他们一点互相理解和接触的时间。”江城好笑地夹住颜向林耳边一绺翘起的头发，替他顺了顺，眼里都是笑意。 颜泽见他的态度，忽然就想起今天早上江城说的话，这才幡然醒悟他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早知道我哥回来是干什么的？” 江城一手在窗边支着下巴，一手懒洋洋地转着方向盘，唔了一声：“郑易池要走的事，就算他有心理准备，不用承担什么打击。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需要静一静，缓一缓。既然那位小朋友前脚走他后脚就带你去爸妈家，那肯定不是叙旧了，显然是做足了送走人就开战的后台决心。” 颜泽顺着他的话想了一番，果真是这个道理，当即就有点不高兴：“那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白担心了一场。你都不知道我哥跪下来的时候，我都怕死我爸又像上次一样……” “不会，你爸是个军人，不是个土匪。”江城忍不住轻笑起来，“告诉你，指不定你又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最好不知，不如不知，你说呢？” 颜泽攥着安全带在副座上不舒服地哼唧两声：“行行，你有理，你又有道理，我完全无法反驳。” 夜风有些凉，却不刺骨，从一缝的车窗吹进来，凉风习习，却仿佛又夹带了一丝醉人的暖意。 江城转动广播频道，停在了一首温柔的情歌。 颜泽侧着头看他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不由得就有点心动。 他在江城收回手时伸手轻轻抓住他的手，别开脸去，看着窗外的霓虹。 手背传来暖和的温度让江城一顿，看着颜泽假正经而不好意思别开的脸，登时觉得满心的情意都要溢出来。将手小心翼翼放在两人中间，另一手单手掌着方向盘，慢悠悠地开着。 广播中的情歌忽高忽低，悠扬煽动了一路。 颜泽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清晰而坚定地认为，应该和身边的这个人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多远多不确定，他都想在无数个夜里，能依旧这样攥着他的手，看他懒洋洋而漫不经心的侧脸，看他被夜风吹动的发，听电台里低调温和的情歌，开向回家的路。 月夜，难得夜光清冽，月光像只圆满的玉轮挂在梢头。 颜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怕吵着一边的江城，最后还是静悄悄地起身，光着脚在黑暗的客厅里走了一会儿。他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满轮的月，手里攥着电话，颠来复去地想给颜向林打个电话，却总也颠来复去地纠结不知打通了又要说什么。 以前，他总不能猜到颜向林的意思，后来，他变得不能理解，再到现在，他发现越来越能理解哥哥的想法。 颜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颜向林发生了变化，而是他自己潜移默化地在发生改变。 而这一切，都是江城带给他的。 思及如此，想起过往种种，总觉得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间，江城已经陪他走过了太多不同的路，领悟到太多从前不曾有的情绪或想法。 正当他一头闷着思索，后边有熟悉的温度贴上来。 颜泽的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就放松柔软了下来，就像一直警惕的小动物忽然变得柔软的肚皮。 江城眯着眼，头发东一撮西一撮地翘着，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侧脸低头贴着颜泽光裸的脖颈，长胳膊随意地宽松揽着颜泽，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肚皮上，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他这样高大的体格，此刻就格外显得像只慵懒的狼，在极其信任的配偶面前，任由显出不那么强势的一面。 颜泽几乎被江城这样依偎的姿势煽动得内心柔软成一塌糊涂，这时候竟是连一动也不动，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跟过来了，为什么不回去睡。 他没有开口，只是抬手也覆在江城的手背上，微微侧过脸，蹭了蹭他的耳朵。 江城就有点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亲他的耳朵尖，又在他脖子上啄了两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睡不着？还是醒了？” “有点失眠，吵醒你了？”颜泽怕痒痒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 江城懒洋洋又哼了两声表示没有：“又在担心你哥哥的事？真羡慕他有你这样的弟弟。” “你该羡慕自己有个合格的情人。”颜泽被他逗得笑起来，转过身与他接吻。 这是几近缠绵的一个吻，没有情yu更没有互相温存安慰的意思，甚至更像是毫无意义，自然而然就这么发生的一个吻。 一吻毕，颜泽趴在江城怀里，忽然觉得刚才的顾虑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仿佛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再也没有其它可以代替。 对于两人之间种种的感慨，更是比起刚才的回忆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实感。 神奇怪地，趴在江城的怀里，听他一起一伏的胸膛和心跳，颜泽慢慢感到了困意。 “有个好消息。下个月起，我就去你们公司上班啦……”颜泽嘟嘟囔囔地说。 似乎觉得怀里的人有些可爱的过分，江城忍无可忍地在颜泽耳朵尖上咬了一口，恨不得用力，却又不敢用力：“我知道。” “我会努力的，会成为一个可靠的男朋友。” 江城笑着蹭了蹭他湿漉漉的唇角：“我很期待。” 第七十章 这是任何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五月的风带起漫天滞空的柳絮，星星点点，拂面怡人。 颜泽手臂上搭着浅灰色休闲西服，条纹衬衫被他卷到手肘处，宝蓝色的领带松松垮垮拉下来。他今天穿了一双浅咖牛皮小皮鞋，这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地面，时不时抬手看一眼表。 日头正好，他低下头去，露出小半个下巴和被刘海遮住的眉眼，就连不远处刚下班的咖啡店小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显而易见的，他在等人。 像他这一类的职场新人，平时努力又不失风趣，皮相生得好，为人又谦和而鲜活，刚进华易这样的大公司就成为了不少姑娘心里的抢手货。 只是从来没见他应过什么人的约，活和谁走得近。要说唯一一个，就是他们现在的部门经理江城。 一辆银灰色的suv从马路另一侧不急不缓开来，正停在颜泽面前，门被从里面推开。 颜泽一见到车，整个人的风度都没有了。他毫无形象地将公文包向后座一抛，脚一蹬就蹦上了副驾，随即嘭地一声关上门。 “热死了！我等了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好吗！”颜泽伸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要不是江城趴在他身上给他系安全带，恐怕恨不得弹起来，“你就是去买了个蛋糕，怎么这么久啦！” “队伍长，你最爱吃的那个只剩最后一个，我跟前面一个买走的商量了一会儿。”江城好笑，一手撑着车窗边，懒洋洋地挂了一下颜泽的鼻子，“行了，到你家也就小半个小时，跟你爸妈打个电话？” 颜泽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给父母发短信。 江城启动车子，一手搭着方向盘，从车座上方掏出墨镜戴上。 “你跟你爸妈过完大概几点？我出去先吃点东西，晚上在家等你吃蛋糕？你留点肚子。” 颜泽唔唔了两声，心不在焉的。 “今年我都二十四了，岁月不饶人啊。”颜泽阴腔怪调说道。 “差不多点行了啊。”江城笑道。 颜泽将手机抵在下巴上，笑眯眯说：“对，我倒忘了你，忽然就觉得青春还很长嘛。” 两人就这么一路调笑到了颜泽父母家。 今天是颜泽第二十四岁生日，就像他说的，算是个大生日。不光颜泽和江城早早都下了班，颜向林更是一早就赶回了家，颜父颜母也是打中午起就开始准备饭菜。 颜泽跳下车去，江城刚准备跟他说两句话，却见颜泽饶过车头直接拉开了他驾驶座的门，拽着胳膊就将他囫囵拽下了车来。 “干什么？”江城好笑。 “说了今天是个大生日，关键时候怎么能没你？” “你不避嫌？”江城有些意外地扬眉。 “不但不避，今天还有个惊喜。”颜泽拽着江城直接进了屋。 这还是江城头一次正式见颜家父母，虽说不上像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但多少也有些拘谨，毕竟身份角色不同，还得藏着拘着，就有点不自然。 颜泽自然是跟爸妈说这是他的朋友兼上司，而颜父颜母看了两眼，只觉得这高挑而慵懒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拉着人往屋里招待。 江城不善应付长辈一类，回头又见颜泽已撇开他跑到厨房帮忙去，只好求助地看着一旁摆碗筷的颜向林。 谁知颜向林对上他的目光，却也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江城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家人凑齐了，尤其是寿星已经落位，晚饭很快就开始了。 颜母颜母的手艺很好，颜向林和颜泽打小起就不挑食，这时候看到久违的丰盛家常手艺，不禁都有点犯馋。 江城把下午买好的蛋糕碰上桌，又细心地分别插了两根和四根拉出，给颜泽点上。屋子里灯光一黑，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 颜泽坐在黑暗中看着圆桌四周的人，有父母，有从小最粘的哥哥，还有现在的爱人。 没有任何一刻，让他觉得比如今更圆满。 不知怎么的，就这一瞬，眼眶就有些发烫。他赶紧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一副十足虔诚许愿的模样，开始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一分钟后，颜泽睁开眼，鼓着大大的腮帮子，一口气吹干净了六根蜡烛，心满意足地露出两颗虎牙笑了起来。 颜父颜母今天的心情显然也是不错的，当即就变戏法一般地从桌下变出生日礼物来。二老凑钱给颜泽买的是一台编程用的电脑，从配置到硬件，都是最适合现在现在的工作了。 两个老人不懂科技这方面的东西，此番却是费了心思，其中的期盼关怀，不用言说。 正当颜泽感动的不知怎么才好时，颜向林也掏出了他的一份礼物，是一个阿玛尼的大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身漂亮精致的西装。 颜泽平日里都是休闲的西装，个人也很少买什么大牌子的，但这两年工作越来越好，职位上升，随之而来的形象也需要提升，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意识。作为兄长，颜向林却能把自己弟弟的一切变化和成长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对于颜泽来说，这当然也不仅仅是一套西装。 眼看着颜泽感动得快不行，颜向林看了江城一眼。 江城当然知道，桌上没拿出礼物的就剩他一人，可今天本就有些出乎意外。他为颜泽准备的场地都在家里，东西自然也放在家里。以两人的关系，就算带来了，也不能在他父母面前给他。 所以江城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颜泽，生日快乐。” “谢谢老板。”颜泽憋了好半天才把眼泪憋回去，为了让江城不那么尴尬，故意叫了一声老板。 上司没给下属礼物，没什么稀奇的，颜父颜母也自然就注意力转移，看着半哭不哭的颜泽啼笑皆非。江城更是看透他这点小心思，心中好笑又觉得可爱。 一家人有说有笑，江城见缝插针，一个蛋糕不出一会儿就被吃光了，剩下小半拉歪歪地躺在盘子里，被颜向林蒙上保鲜膜塞到冰箱去了。 从吃饭到吃蛋糕，一家人因为气氛融洽，甚至还开了一瓶年代久远的拉斐，酒过三巡，谈笑风生，都有些醉醺醺的暖意。 这样温馨的气氛，是江城曾经很少在自家种体会过的。虽说他明白这种感觉，以前看着旁人种种，却也只觉得麻木，此刻切身在这样的氛围心，心里难得觉得暖融融的。 就这么慢悠悠地喝光了两瓶酒，除了江城，在座的每一个人显得都有些醉酒后的激动或慵懒。 颜泽站了起来，走到江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 一时间，江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颜向林和二老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颜泽冲三人微微笑了一下，手稍稍用力地按着江城的肩膀。 江城酒一下就醒了，转手抓住颜泽的，睁大眼：“你……” 颜泽又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手，将他后半截话都堵了下去。 他的脸映着昏黄的灯光，不再是两年前稚嫩的轮廓，甚至有了一些成年男人的棱角，是个至于少年和青年过度的最好的样貌。 他显然是有些紧张了，嘴唇轻轻抿着，嘴角却微微向下。而目光一明一灭一尺见，那是连江城都未曾得见过的温柔和固执。 颜泽深吸了一口气：“爸，妈，跟你们重新介绍一下他。江城，我未来的丈夫和伴侣，也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颜向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 颜父颜母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高脚杯，也静静地望向颜泽。 “我们两年前就已经认识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日月乾坤的混账小子。我知道我打小起就特别调皮，任性，我之所以能过得那么顺坦，都是因为有你们在为我铺路盖桥。就连我哥哥也是，他几乎是纵我，不是宠我了。”说到这里，颜泽似乎回忆到什么一样，低头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三个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最最最最好的三个人。我很谢谢你们，在这二十四年里，能包容我，宠我，让我有最无忧无虑的，无法无天的二十年。” “现在，我就是想告诉这三个对我最最最最重要的三个人，我找到了第四个，像你们一样，对我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对我好，愿意宠着我爱着我，扶持我温暖我的的人。” “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一心一意地对我好，都是拿真心放在秤上，心甘情愿地换我一份真心的人。” “我想了很久，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想明白我确确实实要和他在一起。这两年里，我看到了很多，感受到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颜泽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他抽紧腰板，感到背上凉凉地出了不少汗，他甚至不敢直视父母现在的眼睛。但他感到一股四蹿于体内的力量，有如一阵阵温暖的气流，给他勇气和说下去的寄望。 他紧紧攥住了江城的手。 “现在的我，已经能独当一面，每个月领着不菲的稳定薪资，在我自己的领域里不断地上升进步，我知道以后还会变的更好。现在，我以一个独立的，完整自由的身份，希望你们，能够接纳我的伴侣，让他成为我们家中，第五个成员。” 颜泽终于坚持说完了这一番话，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心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眼前一边白花花的混乱，有些头重脚轻的不稳。 原来这样就完了，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房间里久久的沉默，就连江城，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反应，他保持着转身看着颜泽的姿势，手还紧紧地被颜泽柔软而湿润的手心包裹着，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触动。 不像颜向林出柜时的暴风雨，颜父颜母这回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半晌，颜父开口，口吻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颜泽，你要像你哥哥一样，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吗？” 颜泽放开江城的手，缓慢地走到颜父的面前，蹲下身，双手抱着他的膝盖，一如很久之前的那个小男孩，目光清亮地看着自己伟岸的父亲。 “结婚，或单身，不过都是一个形式。我甚至可以作为一个独身主义者，和自己孤独的过完一辈子。婚姻，并不是一个捆绑的形式，而是组建一个家庭，是留一个爱自己，也懂得自己的人，能够相互扶持地、信任地走过下半辈子。以至于让自己在往后的一生中，不会孤单，不会遗憾，彼此依靠，不离不弃。” 颜父静静地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有些触动地颤了颤。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怎样的人，而因为他，我又变成了怎样的人。我会幸福吗？我会快乐吗？我的一生，当很久以后回过头时，真的能够问心无愧，得偿所愿吗？” 颜泽说到后面，眼眶俨然已经红透了，只是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不知怎么的，这一声声询问，就像一声声轻和的敲门声，每一下都叩响自己的心门。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却始终带着不容置疑的，有如赤子的真诚。 颜父就这样看了他良久，眼眶竟也渐渐红了起来。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掌缓慢而凝重地父母颜泽的额头，耳朵，脖子，下巴，说道：“孩子，你长大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更成熟一些。” 颜泽在眼泪里笑了。 一旁的颜母，终于再也忍不住，弯腰一把抱住儿子，大哭起来。 颜泽那时尚且不能听懂母亲哭声中的诉求，究竟是欣慰，还是委屈，或是感动，又或是不甘心，舍不得？ 也许每一种情绪，都有一些吧。 颜泽曾一度非常认真地琢磨这些东西，直到很久的以后他才明白，其实那些情绪究竟哪一分多一些，都不怎么重要，而是当它们糅合在一起，那是一份对自己的，最纯粹的爱。 晚上八点钟，天边烧起火烧云，半个天都是金橙色的一片。 颜泽在一片晚霞中从后视镜中看自己的家，房子逆光矗立，翠绿的爬墙虎大片地遮住了老旧的石屋，在微光中绿得轻盈。一如很多年前的夏天。 江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开车的速度有些猛。他将四个车窗全都开着，高速路上一路狂奔，大风灌入车窗灌入耳鼻，只听到颜泽在一片呼啦咯咯的风响中大声地笑，快乐地笑。 两人跌跌撞撞地挤到门口，又好半天才打开防盗门，一进门就被乱七八糟的拖鞋皮鞋绊了个踉跄。 也不开灯，索性就在黑暗中一起倒在玄关口，谁压着谁也不知道，互相捧着彼此的脸，吻到哪里了也不管，先吻一个昏天黑地，在胡乱的在一片喘息中找彼此的嘴巴。 江城压着颜泽吻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打一个横抱，直接将颜泽抱了起来，一路抱到了客厅沙发上。 颜泽惊呼一声，就咯咯笑着乱扑腾着腿，全然没半点青年的形象。 江城将颜泽压到沙发上又抱着吻了一会儿，手伸到沙发靠垫底下，不知摸到个什么东西，狠狠按下开关。 一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光点全都布满了整个黑暗的客厅。那些顶小的斑驳光点一明一灭，节奏忽闪柔和，温柔得一塌糊涂。 颜泽不禁看呆了，一时间愣在沙发上，傻傻地搂着江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周。 江城实在是忍不住了，第一次高兴到笑出了声。 他弯腰看来茶几抽屉，从里头捧出一大束蓝色的玫瑰，塞到颜泽的怀里。 颜泽低头看看花，又抬头看看光，像个不知所措的愣头青，往日的气焰一下子都缩成了一丁点。 最后，江城从柜子最深处摸出一个小小的方盒子，笑意加深，缓缓跪在颜泽的面前：“本来今晚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颜泽还是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没想到被你先抢先了，反倒给了我一个惊喜，真是挫败啊。”江城笑着，故作有些苦恼地说道。 他打开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白色的戒指，一钻石，镶嵌在戒面的内侧，一如江城过往所做的一切，最光芒闪烁的爱，藏在最内敛的，最贴近他的地方。 “二十四岁生日快乐，颜泽，很高兴你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江城笑着，眼中无比的认真，“你愿意和我结婚，成为我的丈夫吗？” 颜泽只觉得眼前火树银花，色彩斑斓。好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一生一世吗？” “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落草的正文就到此为止完结了，零零总总约莫近二十四万字，虽然不是什么波澜起伏的情节，但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毕竟是第一个故事，多多少少投入了一些自己的经历和看法，很感谢一直追到现在的读者，也希望在接下来的创作里，能够跳出个人的经验范围和三观，创作出更有趣更好看的故事 最后，依旧是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新坑在囤文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 ps，哥哥和小池的结局以及弟弟的后续会开番外～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