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正文 第1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文案 固山河,成帝业,驱逐鞑靼光正德——这恐怕就是朱候兆穿越的意义所在吧。 不过还好又找到了他。 携手共创盛世,也不过如此。 明武宗的幸福故事,小攻小受金手指大开, 中间还有明孝宗朱佑樘与皇后张氏的幸福生活,蔚悼王与太康公主的不要脸卖萌。 渣作者历史盲,大家轻拍 作者坑品有保证,喜欢的话就点击收藏吧。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历史剧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若,朱厚照 ┃ 配角:明朝一干人等 ┃ 其它:强强,宫廷侯爵,改变历史 ================== ☆、第一章 弘治七年 夜色如浓墨,黏糊糊的一团,将整个世界的光线都吞没其中。杜若意识朦胧的漂浮在这夜空中,密集的雨丝织成一张大网将他包裹其中,压得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的脚下是一条蜿蜒而去的高速公路,一个光点由远及近而来,隐约可以看出一辆汽车艰难的在暴风雨中行进着,模糊还能听见车内激昂的音乐声。杜若死死的盯着那辆车,心里不停地呼喊“停下!停下!”,可是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拦住那辆车。 杜若越拼命的挣扎,整个人却越动弹不得。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忽然异变突生,一侧的山体突然坍塌下来,倾泄而下的泥沙如一头猛兽,顷刻间将银色卡宴吞噬。杜若肝胆俱裂,发出一声悲鸣,一行血泪从双眼流出,鲜红的血液跟着雨水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红色。忽然杜若的整个身体被推往泥里,竟是透泥而过,直直的来到那卡宴车旁。 卡宴的整个顶棚已经被压得弯曲变形,驾驶座上面目俊秀的司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在弥留之际,杜若颤抖着想用手去抚摸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手指却透过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杜若听他嘴角还噎着笑喃喃念道:“杜小五,来生再见。”他心内更加心酸,朝天发出一声嘶吼。此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杜若拉出,直接冲往天际,杜若一个冷噤惊醒过来。 窗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值夜的柳枝听见少爷醒来了,也醒了过来。柳枝看天还朦朦亮,又服侍杜若睡下。只是又梦见朱候兆惨死的模样,杜若哪里还睡得着,不过是睁着眼睛一直想着朱候兆天亮而已。 离安定侯府不远的皇城内,朱厚照还不知道杜若又梦见自己,依然欢欢喜喜的去给自己的母后请安。 这时正是北京的九月,空气渐渐清冷下来。皇后张氏怀孕已经六个月了,可是肚子却比寻常孕妇怀孕六月肚子的小了许多。她心里很有些担忧,面上却不好显出来让忙于政务的丈夫和年幼的大儿子忧心。 太医看了后也只说一切无碍,让她多宽心。她只得细细询问宫中积年接生的老嬷嬷,自己尽量多注意些。 入秋来几场的连绵阴雨让人发了霉,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天放了晴,她便让人扶着在坤宁宫中到处走动走动,晒晒太阳松快松快。 张氏走到坤宁宫门前时正看见朱厚照正迈着小短腿扶着门想要跨过高高的门槛。许是因为天儿有些冷,他被奶娘李嬷嬷裹了一件厚厚的大红小袄,戴了一顶玄青绉纱“爪拉帽”。四岁的孩童腿脚实在有些短小,加上被裹的圆滚滚,怎么也过不去。 他又不让嬷嬷小太监们帮忙,急的周围侍奉的人团团围着他转。他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一张小脸热的绯红,好不容易翻过去了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氏看见了乐的呵呵直笑。 朱厚照听见了母后的笑声,绯红的小脸更红了,忙推开宫人的手自己占了起来,头却低着不敢抬头看众人。张氏见他害羞了便唤他过来,“阿照,快来”。周围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们看见张氏忙行礼“娘娘千岁”。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太子殿下”李嬷嬷见了皇后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小包子这时候也顾不上害羞了,紧张的帮李嬷嬷辩解道“是我要自己跨过去的,不关他们的事”。 “都起来吧,殿下若想自己来就让他自己过吧。只下一次要尽心些,如今见天的凉了,殿下若受了风就不好了。”张氏牵过朱厚照来,见他很出了些汗,又转头吩咐道“备好盥洗之物给殿下擦汗”。 “谢娘娘大恩”。李嬷嬷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起身退到一边。 朱厚照见母亲不追究了,也松了一口气。见母亲立的有些久了,就拉着母亲的裙角往宫里走。张氏弯腰去拉他的手,他忙推开,“母亲无需管我,待会弟弟该不舒服了”。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妹妹难道不好吗?”见朱厚照坚持张氏也不勉强,随着他的步调慢慢往里走。 “就是弟弟,等弟弟长大了,我就教他打拳”。今年各地天灾不断,皇帝并没有在六月的万寿节时照常例赐宴而是免了赐宴节省钱钞。在宫中也只摆了家宴,当时又值张氏有孕三月,皇上高兴异常,拗不过非要习武的朱厚照给他找了一个稳当有耐性的武师。因朱厚照年岁实在太小,也不求他学的多好只当带着他玩罢了。 “既是如此,那阿照可要好好学习,以后好为你父皇开疆拓土。”张氏也当小孩玩笑罢了,未成想到朱厚照是娃娃身,大人心,心里却是真真想要学武。 说到这朱厚照,却是二十一世纪的一抹幽魂。他原名朱候兆,也算是个世家之后。家里传说是明皇后裔,清时族里也出了不少大儒,大官,只是比较低调不显罢了。到了祖父这一辈,国家动乱,整族迁到了美帝,只留下爱折腾的祖父。 朱候兆的祖父也是个人物,早年留学欧洲,在法国碰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女——靠着奖学金来法国学医出生小富之家的姚琳女士。朱候兆的祖母家只是一般富裕家庭,为人却有些傲气,接受了新式教育,自认看不上这种纨绔子弟。还是他祖父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将媳妇娶回家。 朱家鼎盛煊赫却不迂腐,虽然门户不太登对,但是对一对新人并未加以阻挠。两人成亲后,时事逾加动荡。朱家为保全根基举族迁往美帝。当时朱候兆很有些爱国思想,便不顾父母劝诫和妻子留在了中国。 他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因为他本身便是个人物又有家族援助祖国的援金,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后来特殊时期有所冲击,也只是少少的吃了一下苦头。到了后来改革开放,已经朱候兆祖父觉得从商大有可为,便拿出积蓄支持唯一的儿子创办了中国第一批外贸企业,后来又涉及房地产,电子制造等产业。 这种条件下出生的朱候兆俨然是金灿灿的金娃娃一枚,只是金娃娃只爱蓝颜不爱红颜,让家人操碎了心。幸好朱家开放,见孩子果真毫无回旋余地,朱候兆又有其他兄弟传宗接代,便由他去了。到此时朱候兆还是祖国花园里幸福的花朵一枚,直到他遇见了杜若。 杜若是朱候兆的大学同学,长得高大帅气。大学军训时两人就各自对方一见钟情,从做贼似的相互试探到建立关系,虽有几多风雨却也甜甜蜜蜜。两人大学毕业后一起创办了一家公司,本身产品就很有竞争力又有朱候兆家中的帮扶,成长很快。杜若性格有些强势,家境却一般,只觉得在两人之中自己不能付出更多,因此总是比较敏感。 重生前夕,朱候兆的一个发小从美国回来,两人多年未见,难免有些亲密。于是杜若杜大爷就吃醋了,在数次求欢未果后,朱候兆和杜若吵了一架。为了解开杜若的心结,朱候兆准备连夜开车进京搞定家人后,和杜若办一个婚礼,两个人过甜甜蜜蜜二人世界。但是当夜突然下起了暴雨,朱候兆很不幸遇到泥石流,成了一缕幽魂。 再醒来时我们的朱小受就穿越到了明孝宗皇后张氏的肚子里变成了明武宗朱厚照。 朱小受表示装不了包子肿么破,穿成种马肿么破,朱小受已哭晕—还我杜小攻。 往事已成云烟,日子还要照样过,朱厚照只能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小包子。不过,很快他也能有小包子可玩了,因为皇后张氏怀上了第二胎。 张氏细细的为朱厚照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你流了汗又去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朱厚照早适应了自己小包子的身份,撒娇道:“阿照已经三岁了,我要自己走”。 “那也不行,娘要生小弟弟了,阿照难道不想和娘一起带小弟弟吗?阿照要是生病了就不让你和小弟弟一起玩了?” “我和袁师傅学的可好了,我才不会生病呢”朱厚照的武艺师傅姓袁名武,原是腾骧左卫的勇士,也是出自勋贵之家。 正说话间,忽然有人唱和“皇上驾到”。只见穿着黄色纱罗龙袍的弘治皇帝含笑大步跨进来。朱厚照飞快的窜上去挂在了朱佑樘身上叫“爹爹”。朱佑樘一把抱起他,笑着刮他的鼻子。“阿照今天可好?” “我今天表现很好。今日刘师傅还给我讲唐刘宴的故事”朱厚照的刘师傅是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学士刘健,为朱厚照讲了好几个月的课,看起来还不错“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彼虽幼,身已仕。尔幼学,勉而致。有为者,亦如是。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 “我们阿照真聪明”。在朝堂上威严的皇帝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关心孩子功课的慈父而已。 “那你可由从中学到什么?”朱厚照毕竟不同于寻常孩童,即便尽力装傻也显得异常聪慧。太子还未出阁就进学原本不合规矩,但架不住朱厚照一日一日地磨。 刘健每逢三,八给朱厚照讲一次课,现在正讲到三字经。除了习字以外也将其中典故与相关历史人物细细掰碎了讲给他听。 幸好朱厚照前身是一个理科宅男,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才能在刘健这种人精面前蒙混过关。“幼时我们应该学习,壮时我们应该做有用事,这样才能上致君,下泽民。对我们自己来说,也可以显扬名声,让天下都知道你”。 朱厚照自认智商还是没有问题的,至少在装笨方面少有敌手。“等弟弟出来了我也要教弟弟读书。” 朱佑樘很欣慰于儿子的懂事,他与张氏只得这一子,还是大婚后四年才有所得,自然宝贝异常。更难得的是此子聪慧异常,又极孝顺,让原本在子嗣问题上伤脑筋的他终于不用再面对整天催促他选妃的长辈和大臣们。 朱佑樘将朱厚照放在凳子上,自己也坐下。立刻就有小宫女上来倒上新沏的茶水。一会儿又有宫女端上来一盘点心。如玉白盘上几点红色,边上还倚着几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山楂。却是一盘山楂糕。 朱佑樘拈起一枚山楂笑道;“这可不是我家阿照,怎么到盘子里去了。” 朱厚照只能脸上做出害羞状,心内呵呵呵。张氏则抿嘴直笑,她娘家虽然清贵却没有权势,嫁入宫中,皇帝却只得她一位皇后,其他美人嫔妃一个也无,朝中多有诟病。虽则有丈夫柔言软语轻声安慰,但是成婚四年无子,一直为此心忧惶恐,直到长子的诞生才她真正对这庄严肃穆的紫禁城打开了心扉。现在她又要有了第二个孩子,无论是一位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一件令人值得期待的事。 “近日新上的这山楂糕正好,最宜饭后小食,阿照前两天一直吵闹着要吃,只是天凉不许他多吃,今天天气不错,我做好了巴巴的等你们来吃呢。”朱厚照无论前生今世都是一个大吃货,明朝还没有大航海时代传过来的种种后世美食,他只能在中国传统美食中寻找慰藉了。 在母亲处吃饱喝足卖完萌后,朱厚照才由李嬷嬷抱着坐上软轿回了慈庆宫。 ☆、第二章 弘治七年 慈庆宫在历史上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叫法:东宫。被封为皇太子时,可怜他才降生5个月,还在襁褓里为喝奶这件事而纠结。什么也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就当了太子。正是这件事让朱厚照了解了学习历史的重要性。明武宗,朱厚照,暴君,刘瑾这就是朱厚照小朋友对自己的所有了解。 朱候兆是一个标准的理科宅男,幼时与哥哥一起听爷爷讲中国经典,往往是爷爷讲的高兴,哥哥听的高兴,他自己扑在老宅书房的大桌上睡得口水直流。相比哥哥在学霸路上一去不复返,最后拿到文学博士学位,他就在这方面逊色许多。 朱爷爷虽然年轻时也是一个激进学生,但家里是老派家庭,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养出了通身的气派,是有名的儒将。老了更觉得老祖宗的东西可贵,希望子孙能继承老祖宗的宝贝。可是三个孙子一个外孙两个孙女中,只有朱候兆最愚钝。 朱候兆在动手方面可以算是个天才,可在文科方面天赋实在有些欠佳。老爷子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朱候兆又会哄着老爷子,也就敷衍的过去了。令人欣慰的是虽则在经学典籍上朱候兆无甚天赋,于书法,棋道却有所成。他的一手好字是朱老先生也挑不出错处的,在棋之一道上也算是业余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朱候兆虽然也听过老爷子讲明史,旁观杜小攻看过火遍大江南北的《明朝那些事》,可问题是他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貌似自己是一个暴君,还有一个有名的太监刘瑾,其他就一概不知。穿越大神说好的金手指呢?朱小受已哭瞎。 回到慈庆宫时天已渐黑,皇帝是不许太子夜间玩闹的。朱厚照很想迟一些就寝,宫人们却是不敢,忙捧上紫金盆与他更衣盥洗。好不容易拾掇好全身,已是熄灯时分。宫人们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只留下睡在塌边值夜的嬷嬷。一概烛火都已熄灭,只留下小小的一盏宫灯。 朱厚照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现来的欣然适应,心中酸楚不足外人道也。即使现在有了慈祥的皇帝父亲,温柔的皇后母亲,还有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但是想到祖父、祖母、爸爸、妈妈、哥哥、弟弟甚至是脾气难搞的小表妹还是思念不已。还有,还有远在那个世界的恋人。 不知道自己的亲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为难他,也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会不会过得好。朱厚照想到难受处不觉流下泪来。在紫禁城那巍峨的青砖围墙中,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中,他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时,正是晨光微曦之时。等朱厚照迷糊着眼睛穿戴洗漱好时,早有宫女摆好了早膳。弘治皇帝厉行节俭,后宫诸人用度多有裁撤,所以朱厚照虽然贵为太子,早膳也只是比寻常富贵人家精致些罢了。只见桌上只一碗米粥,一叠金黄的芝麻烧饼,几碟小菜如猪肉炒黄菜,蜂蜜蒸鲫鱼,玫瑰蒸点诸如此类。一旁还陈设着一碗乳酪。 等朱厚照坐定了便有小太监递上轻巧的金镶牙箸一双、银匙一件。朱厚照现在的身体年岁虽小,可他自己却也不想像小孩一样让他人喂饭,所以早早的就开始自己进食。寂然饭毕,饮过乳酪,又有宫女端上茶来漱口。等宫人们将东西撤下去了。朱厚照便坐上软轿往清宁宫处给周太皇太后请安。 周太皇太后是明英宗朱祁镇的贵妃,明宪宗朱见深的生母。她也是个传奇人物,出身贫农却最终贵为太皇太后,不可谓不传奇。明孝宗出生西宫幼年坎坷,生母纪妃薨后,周太后将其养育宫中,多又维护。等到明孝宗即位,就尊周氏为太皇太后。因为这个缘故,明孝宗对周太皇太后太后很是孝顺。 朱厚照隔一两日都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他的眼里周太皇太后是一个极精明的老太太,当然如果她不精明,亦不会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不过让他不高兴的是周氏总是旁敲侧击让朱佑樘广选妃嫔,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多说几次发现无用后,老太太也不再和皇帝磨嘴皮子了,直接挽袖上阵。于是在清宁宫中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美女晃来晃去。作为一个幼儿他又不好意思说他不想要一个小妈,只得忍着在心中默默希望自己的便宜父皇能够把持得住。 清宁宫宫如其名十分清净,不过皇帝对周氏十分孝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自然不缺大把趋炎附势的人来来去去,因此本来清净的宫殿,也有几分喧闹。下了软轿,一路上自有那娇美的宫娥来回洒扫,捧着各色器皿来来去去,活似现代选美。 见到周氏时,余嬷嬷正陪她说话。周氏见小曾孙来了,很是欢喜,忙唤宫人在她面前设座,让朱厚照做到她面前去。 “老祖宗昨日睡得可好?” “好,好。”虽然张氏不讨她欢心,可张氏教养出来的这个皇子却真让人疼到心里。即聪慧又懂事,长得好,嘴儿也甜,实在是个好孩子。 “太子今早用了什么饭?”周氏问随侍的李嬷嬷。 “回禀太皇太后,殿下今儿早用了一碗香米粥,三个小饼,一碗乳酪还是常例。”李嬷嬷从朱厚照出生就跟着他,最是明白不过。 “九月天冷,殿下吃的还是少了些,让厨房多用些心,殿下要吃什么,好好做来。” “是。” 朱厚照见周氏问到饮食,回问道:“老祖宗用的也好?” “昨些个天好不容易放晴了,御膳监的人晒了新菊制了酥软的点心,太皇太后很喜欢,今早伴着米粥进了三个。”余嬷嬷是清宁宫的老人,从英宗时就跟着还是妃子的周氏。 “老祖宗吃的开心,照儿也开心。”事实证明卖萌是朱厚照小朋友的一大利器,从周氏到皇帝,无往不利。 “哟,还是本宫的小孙孙贴心。”周氏出身贫寒,在这紫禁城中过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尔虞我诈骨肉相残,可内心中还羡慕着寻常人家儿孙满堂。若朱厚照再大些,她也不可能与他如此亲近,只是朱厚照还这般小,让人心中再生不出什么戒备来。再则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确对她孝顺有加,这才让她真把朱厚照当孩子看,平日里也对朱厚照多有照拂,只当养了个金贵的小猫,闲时就逗弄逗弄取乐。 她心里也有些想法,想找个周家的孩子陪着朱厚照长大,以后新君即位,周家的路也更平些。因为这个原因朱厚照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周家那个哥哥怎么样了,周家哪个弟弟又怎么样了。 周氏已经六十多岁了,对于一个古代人来说她已经很老了,稍微的运动也让她精力不济。朱佑樘耐着要走的冲动陪着周氏说了会话,见她精力不济,就借口还要习字就要告退。 周氏见他向学亦不挽留,只叫余嬷嬷送他们回去。又说今早的点心不错让他带点回去尝尝鲜。 朱佑樘离开了清宁宫就回到慈庆宫。虽说朱候兆字儿写的漂亮,但那也只是朱候兆不是朱厚照,为了避免别人拿自己当妖怪,他还是要装装的。幸好朱厚照还是个小包子,手腕气力不足,随便画画,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朱厚照开蒙早,朱佑樘却不许他多习字,怕他伤了手腕。朱厚照每天要写的不过是四篇大字,不至于忘了师傅教的功课罢了。 一个人写完大字又有太监来报,让朱厚照到坤宁宫用膳。就有宫人端上盥洗之物为朱厚照擦干净小脸和小手。又一乘软轿去了坤宁宫。 本来朱厚照是未成年的皇子应该住在坤宁宫,只是他想一个人住。几番努力朱佑樘也不同意,理由是礼不可废,太子年幼住在坤宁宫还是好些。朱厚照还是买通刘健为他说情才搬到了慈庆宫。朱厚想想自己每天在各个宫殿之间的倒腾,无比想念现代的小汽车。奈何此时还是农耕时代,福特、本田等先生还不知何处,更无论汽车了。唯一的优待不过是软轿一乘,聊表欣慰而已。 弘治七年不算是一个太平的年份。从三月开始,甘肃,辽东,宣府,山东,福建,云南,四川等相继地震,东南沿海一带更是台风大作,南直隶苏松等府浙江湖州等府或是狂风骤雨或是洪水泛滥,九月南京又遇到大风大雨,太庙,孝陵等多有损毁。这些事在古人看来就是因为君上不德,臣下不勤上天降下的预兆。 礼部尚书倪岳等就据此上书,朱佑樘面上装作痛思己过,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自问相比自己的混账老爹来说,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已经很够格。他自幼坎坷,在冷宫中度过了战战兢兢的童年,好不容易成化皇帝等到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太监张敏,母亲纪妃却相继逝去。他虽贵为太子却无所依靠,还要随时防备万贵妃一派。等到他即位为帝,他就发誓要做个好皇帝,只是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不到他的决心,自他即位以来各种灾害接踵而至,让他又有些怀疑自己。 今天安定侯府的杜意德又上了回乡祭拜的折子,要告四个月的假,回乡祭拜。安定侯离家二十多年,今年父亲八十大寿的冥祭,朱佑樘自然不好阻拦,只得答应了。安定侯爷杜意德来请安时见朱佑樘一脸不得意,好生安慰了一番,知道朱佑樘得意于朱厚照给他争气,也捡了一些自家孩子的趣事给朱佑樘听。 朱佑樘好不容易被他逗笑了,舒缓了许多,细细问了杜若的几岁了,可曾读书之类的话,杜意德一一答了。朱佑樘又想起朱厚照孤零零一个人也没有兄弟,这不是一个现成的玩伴?因此打定主意等杜意德回京后,让两个人见见面陪朱厚照玩一玩。 政治上不得意,家庭上他却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聪慧可爱的儿子,一个新生命即将到来,在外又有一挚友,这让他多少能从繁琐的政务中松口气。 ☆、第三章弘治七年 政事不顺,皇帝也没有了玩乐的性质。万寿节、重阳节都没有宴请百官。只在宫内自己庆祝。九月兴王上了就藩的请安折子,这件事是早就打算好的,朱佑樘大笔一挥就算是准了。兴王的母亲是除了万贵妃以外最受宪宗宠爱的邵宸妃。 朱厚照年纪很小也听过这位邵宸妃的八卦,尤其是尚在襁褓中时嬷嬷们不避讳在他一旁的窃窃私语,也不怕被他听了去。 明朝妃子大都出生贫寒,这位邵太妃也不例外。这位邵贵妃原是浙江人,出生贫寒低微,父亲是一名淘沙军人,生下邵氏后因为家贫,便把她卖给了杭州的镇守太监。这镇守太监原是买她当丫鬟,见邵氏长得漂亮聪慧,就动了心思,也请人教她读书认字。邵氏十六岁时恰巧又赶上宪宗选妃,这个镇守太监为了讨好皇上,便把邵氏送入宫中。 只是当时万贵妃一家独宠,她一直无缘见到皇上,更别说是得到皇上的宠幸了。也是邵氏幸运,后世宫斗剧中烂大街的老梗出现了。某日邵氏有感宫中的寂寥生活,在御花园不觉吟唱起一首小诗“雨过玉阶秋气冷,风摇金锁夜声多,几年不见君王面,咫尺蓬莱奈若何!”而这时,宪宗皇帝刚好从花园经过,听见邵氏低低吟唱的这首诗,深受感动,又见邵氏如花容貌,于是没过多久,邵氏进入了宪宗的内宫,成了宪宗的妃子。不要问为什么皇帝会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中,宪宗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邵氏有些得宠,但前面有万贵妃,实在不敢生子。一直到了后来朱佑樘的横空出现,让万贵妃转移注意力,邵氏才得以生下朱佑杬。朱佑杬是宪宗的第二个儿子,中年得子宪宗当然高兴非常,邵氏母以子贵被封为宸妃,后来又由宸妃晋封为贵妃。 宪宗在位的最后一年,朱佑杬正式被册封为兴王,封国卫辉。弘治皇帝登基后,也十分优待这个弟弟。朱佑樘还为他亲选了武将之女蒋氏,御赐给弟弟朱佑杬当王妃,并为他主持了大婚。现在这位皇叔要就藩了,朱厚照也开始忙碌起来。而到现在我们的历史盲小受也不知道,这位皇叔与他的第二个儿子在历史上与他牵连颇深,是以后有名的白眼狼父子——明世宗父子。 兴王将在弘治七年九月十八就藩,藩地就在湖广安陆州。在就藩之前,九月十六便有蒋氏进宫拜见周太皇太后、皇太后并邵太妃、张皇后。邵太妃年纪虽大却红颜未老,寡居素服亦不掩风姿。邵太妃的二子岐王朱佑棆被封在德安,即将大婚,不久后也要前往封地。 如今儿子即将远行,母子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邵妃自然忧心,只是她地位崇高不好当众表现,只能在暗中偷偷流泪,一双眼睛通红。朱厚照虽然平日看起来聪慧,但始终只有三岁,旁人也只视他为懵懂孩童。 当日在太皇太后宫中,邵太妃身旁的老嬷嬷阴沉沉的望着他似要生吃了他一般,吓得朱厚照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朱厚照也不好当众发作,只得默默忍下全当做没有见过。 心中暗暗叹道皇家权利斗争果然复杂。弘治皇帝体弱多病,万贵妃又多加刁难,原本这个皇二子最有可能上位。宪宗甚至快要废了朱佑樘立朱佑杬做太子。只是一场泰山地震让万贵妃,邵氏功亏一篑。如今朱佑杬却只能远行,去那荒凉之地。邵太妃这个做母亲的心中难免有所埋怨,她多次上书要随兴王就藩,弘治皇帝只说没有先例就是不允。如今皇上为了牵制兴王又不许邵太妃随行,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只怕受了迁怒。对此朱厚照只有一声叹息,这局中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因为或许明天你就会是死人。 到了九月十八,兴王朱佑杬携蒋氏在午门拜别弘治皇帝,朱佑樘又是赐酒又是将他们送至午门方回,至于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怕是朱佑樘自己也不知道。 随着兴王的车架缓缓驶出京城,朱厚照的三岁生日也要到了。 在朱小包子三岁生辰到来之际,他终于真切见到自他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外国人——朝鲜来使许琛。同时他还见到了这个时代的翻译官——会同馆通事。只是这位许琛形象与电视里韩国欧巴的形象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 两位都长得有些抱歉,让一向以貌取人的朱小包子失掉了一些兴致。不过朝鲜献上的礼物却别具一格,让朱小包子很喜欢。尤其是献上的两个人参,居然有婴儿手臂粗细。上面绑着红线,朱厚照看的心痒痒真想扯掉它,看它是否真的会逃掉,张皇后却不许他再碰了。 到了九月二十四日,朱厚照一大早便被人从被窝里拔起来,先是去周太皇太后,皇太后处请安,太皇太后,皇太后赐下金玉事物若干。又去张皇后处,才过几日张皇后的肚子又大了许多。朱厚照满意的摸摸母亲的肚子。待张氏也赐下宝物若干,又向养心殿处见弘治皇帝。弘治皇帝一改往日慈父模样,在朱厚照三拜九叩后,板着脸让他以后要好好学习,恭顺父母,友爱弟妹。百官均二拜六叩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到了下午夕阳斜时,皇太子千秋节在午门开宴。前一年生辰朱厚照只是露了一面,便因天气寒凉提前还宫,今年朱厚照又长了一岁,便没了那没多顾忌。朱厚照与弘治皇帝同坐殿上,各土司藩国相继于御前叩拜,他国夷人亦各行其礼。 坐在高处见阶下宫人来往,各色官员锦衣华服觥筹交错,朱厚照才有一种置身于历史洪流的真实感。弘治皇帝宫中人员简单,只一个皇后,一个太子,连称呼都与寻常人家无意,朱厚照很少有作为太子的自觉。如今他看见这大明盛世,胸中满是在现代不曾有过的□□上国的自豪。 明朝到弘治七年已经屹立了一百六十六年,历经十一代君主,这是自唐朝华夏民族最强盛的时刻,而他朱厚照正是这个盛世的亲历者。想到这些他心中激起了满腔斗志,闭关锁国又如何,宦官当政又如何,吏治腐败又如何,看爷改天换日。 而此时的朱佑樘亦是欣慰,自他登基那一刻起,他便发誓要做给这天下看。看他朱佑樘,堂堂正正的朱家儿郎,将这至□□来的基业治理的井井有条,看他做的比他的父亲要好。现今天下虽然仍就不比□□成祖治下,老百姓的日子却比成化年间好了许多,他焉能不喜。 两父子都高兴的结果就是都喝了一肚子的冷风,第二天一大早双双病倒,张皇后不方便照顾朱厚照,朱厚照便由朱佑樘照顾。两个人一个如今满脑子开海禁,除弊端,一个满脑子想培养一个绝代圣明的继承人,一拍即合。一时间两个病号其乐融融,父子感情又上一层楼。 朱厚照整天粘着朱佑樘,与诸大人都混了个脸熟。他本身就长得好,又极有眼色,往往在气氛僵持之时能让大家缓和些,所以大家都愿意太子在旁旁听。 这一天朱厚照正在那里习字,杜意德却进来辞行。此时正是佥民壮法将要颁布的空当,朱佑樘心中也有些打鼓,拉着杜意德说了好些话。朱佑樘又想起杜意德的独子杜若比朱厚照大一岁,有心要给朱厚照找个伴这件事来,就把朱厚照叫出来见杜意德。 朱厚照对这个跟前世爱人同名的小孩子也很好奇,表现的更加乖巧,让第一次近距离见他的杜意德夸了又夸,让朱厚照都不好意思了。朱佑樘在一边看着自己乖巧的儿子,心中更是生了一番感慨。一会儿杜意德跪退了,朱佑樘叫他过来,摸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与朱厚照说些杂话,说着说着就绕到佥民壮法的来历。 明朝早期是用军卫法部署全国军队,在各个省计算谁更重要来设立卫所,用卫所来维系军籍,而军士就隶属于卫所。明朝初年卫所军士主要来自军户,到了朱厚照的曾祖父执政的正统末年以后,军户制废除,募兵制逐渐成为主要兵役制度。而现在朱佑樘要将这个制度写在纸上成为法令,这就是佥民壮法。 佥民壮法规定按州县大小确定募兵数,一般以里(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为单位征取,选年二十岁至五十岁精壮充军。州县在八百里以上的,每一里募兵二人,五百里的每里募兵三人,三百里的每里募兵四人,三百里以下者每里募兵五人,平时由当地政府进行训练,发给粮草,作为维持地方治安的武装。 朱佑樘拿着礼科给事中孙鼐的折子,一字一句的念给朱候照听。“阿照,你已经三岁了,虽然你不懂这些,我确实要慢慢教你。这便是祖宗的基业,总有一天要传到你手上。你年幼却聪慧,太傅们也往往向我夸赞你,我却又喜又忧。喜的是得此储君天下有福,忧的是怕你落入伤仲永之流。如今你年岁见长,父皇慢慢教你这些,望你不要辜负啊。” 朱佑樘竟然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却见朱厚照一副小儿无知模样,感慨只能积郁心中,自去批他的折子去了。 朱厚照表面上装作一副不懂模样,心中却感动不已,本来想到天家无父子,没想到却有一对可爱又可敬的父母。他轻轻抱住朱佑樘想给他一些安慰,朱佑樘见他这般体贴自己,深恨自己这副病弱身体怕是不能长寿,不能为朱厚照多加护持,当下又多了几分寻医问药的心思。 自这一天起只能跟朱佑樘旁听的朱厚照在乾清宫偏殿有了一张小小的桌子,朱佑樘空闲时便在这里教他处理政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有大臣多次上书言太子年幼不合礼制,都被朱佑樘驳回。 ☆、第四章弘治七年 弘治七年相对安乐祥和的九月已经过去。紫禁城最后一片黄叶已经落下,阴沉的天空下起了第一场冬雪,飘飘洒洒宣告着冬天的到来。 朱厚照刚踏进乾清宫,御前侍奉的何公公就拉住他“殿下小心,前日黄河决堤,皇上刚刚才发了大脾气。”朱厚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刘公公才退下。 进入殿中,便听见朱佑樘训斥众臣。这样的场合他是不好闯进去的,朱厚照只好避在偏殿静心写字。过了一会儿正殿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只听一人慷慨激昂道:“陛下登基以来体恤民生艰难,用度一减再减,各类开支相较先帝竟少了八成有余。如今黄河泛滥,百姓民不聊生,国库尚有盈余,难道连治河的钱都没有了吗?”听起声音到有几分像兵部尚书马文升,他是由文转军向来主张实干,不像其他文官只知道息事宁人。 此时又有一人抢答道:“虽则皇上励精图治,只是从元年以来国家天灾不断,长城南北狼烟四起。先有白昂黄河治水,徐贯远赴江南,刘大夏刘大人分水治黄,所费不赀。如今圣上刚刚颁布佥民壮法,支出甚巨。这水是该治,可是国库实在支不出银子了。”这个朱厚照却听不出来是谁了。 只听先前那人打断道:“漕运虽为天下要务,黄河却也关乎国计民生,如今保槽抑黄,民怨载道。比之决之治之,不如一次见效。如今河南之民不欲黄河入境而谋杀朝廷命官,难保下一次便被有心人利用挑起民怨。” 此时朱厚照听见礼部尚书、太子太保刘健说道:“治河之事可以从长计议,漕河之事却刻不容缓。如今百官之奉、万姓之给,都来自漕运。运河直通京师,如果河堤决口。船运受阻,不出一月京师告急。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惩治刁民抚慰民众,早日在贾鲁河北岸构筑好大堤,防止运河决口。” 先前辩解那人再要说话,弘治皇帝却打断他说道;“刘爱卿所言正得我心,漕运之事关乎国家社稷。传下去令河南巡抚等应严行禁止河南之民阻筑河堤,各地官府不能令行禁止者,一起治以重罪。至于治黄之事,就交于工部同户部商议。”他顿了顿又说道:“惩治刁民只需重惩居心不良者,无知乡人便放过吧。” 见皇帝已经下定决心,大臣们只得跪谢皇恩,退出殿去。 听了这么久朱厚照总算听懂了怎么回事。原来这明朝自永乐大帝朱棣开始因为政治中心从南京移到北京,漕粮等物资都要从南方调集,以苏州府为中心的江南地区的赋税成为国家的命脉。而运输这些物资的运河便成了重中之重。为了保证运河的通畅,所以明朝历代治黄往往以运河为重。 为了保证山东境内的运河不被冲决,惯常的做法是在豫东地区的黄河的北岸建筑堤坝,逼迫黄河河水南流或是在黄河河道冲决时为了及时堵塞,在稍微靠上的河南境内河段开凿支河。今年十月,在黄河决堤堵塞仪封县黄陵冈决口后,山东委派官员和民夫在贾鲁河北岸构筑大堤防止黄河影响漕运,当地的河南民众为了不让黄河入境,就图谋谋杀被派去筑堤的官员。这件事上报到了弘治皇帝面前,这才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对于朱佑樘来说,这件事其实也是两难,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心情批改奏折就出来瞧朱厚照。见朱佑樘走过来,朱厚照也不敢分神,提笔一个“国”子写的工工整整端正大方。“今日的字写得不错,进益不少。”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朱佑樘真的是一个好父亲,教导儿子耐心又宽容,寻常人家的父亲尚且做不到,更何况朱佑樘是个皇帝,在万万人之上。 “今日你也听见了,有何感想?”朱佑樘看见朱厚照写的那个“国”字心有所感,突然想听一听这个孩子的想法。 朱厚照心下大骇,他只是一个三岁孩童罢了,朱佑樘居然问他此事。他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静默无语。 朱厚照却不知道,他乃是九月二十四的生日,是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来读他生日,恰好是“申、酉、戌、亥”,是“贯如联珠”之象,正是帝王之命。这个生日也与□□相似,因此他刚出生时就被朱佑樘寄予厚望。他表现的又比一般孩童聪慧,朱佑樘一直不将他做三岁小儿看待,今日实在忧心已极才言不择口问出这番话来。 见朱厚照不知如何作答,朱佑樘也未多想,只叹道:“民生艰难,国库空虚。” 朱厚照不好再沉默,故作稚态说:“国库空虚,就多赚钱呀。” 朱佑樘听见儿子的回答哭笑不得:“你还太小,要知找钱犹如针挑土,花钱犹如水冲沙,赚钱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高公公说阿照的东西值好多钱,那些夷人争相购买我国物品,就把阿照的东西都卖给外国人吧。”朱厚照不好直接提开海禁,鼓励海运贸易,只得迂回行事。他口中的高公公原名高凤是内官监右少监同时代理薪司,在历史上是有名的正德八虎之一。不过现在他还是历史盲朱厚照心目中好太监一枚。这位公公勤奋又稳当,每次朱厚照听课,他都好好记录。他出身内书堂学识是不错的,还经常跟朱厚照讲一些历史故事奇闻异事。 “傻孩子,你乃太子,怎么能行商贾之事。我国乃□□上国,地大物博,何至于沦落到和夷人夺力的地步。”朱佑樘只觉得朱厚照是小孩思想,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孩儿受教。”朱厚照知道此事急不得,古人□□上国重农轻商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时间就可以改变的。 “你母亲今天可好?”张氏怀孕已经七个月了,这个时代妇人生子就是进一次鬼门关,张氏虽然贵为皇后亦不例外。 “母亲今日精神很好,早上还进了两碗香米饭,还和蕙香姑姑一起看雪呢。” “这就好,你母亲整天呆在屋子里,你每天记得多去陪陪她。”朱佑樘为朱厚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忽然对朱厚照说的海贸之事心有所感,只是还只是零星想法,慢慢来吧。 一场冬雪过后,天气却反常的晴起来。十一月北京地震。地震发生在半夜里,张氏当是正在坤宁宫中睡觉,地震来时慌乱之中动了胎气,吓煞了众人,幸好抢救及时,孩子得以保全。 此时张氏已经怀孕九月,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还出了这等事故。大家都不敢有所懈怠,就怕张氏在生产时会出什么差错。 另外宫中宪宗王太妃病重,太医的意思是就在这几天了。不知道小皇子或小公主什么时候会出来,只愿千万不要和太妃的好日子撞上,怕不吉利。 十二月在农历上平凡无奇的一天,在公元1495年1月1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萌萌哒的二皇子顺利的从妈妈张皇后的肚子里出来了。 张氏有些难产,用了一天半才将他生出来,庆幸的是生下他后恢复的还不错没有什么大问题。 朱厚照怔怔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相连的兄弟——刚出生二皇子有着一个尖尖大脑袋,皮肤红的像猴屁股,眼睛还没张开,鼻子凹凸不平,没有脖子,小短腿,看上去像极了et(外星人)。这真的是我的兄弟,难道他不是外星人。这就是在看到小包子第一眼时朱厚照心中的真实想法。 其实这也不怪朱厚照,在他还是朱候兆时,他妈老蚌生珠有他三弟时他已经住进寄宿制高中,待他看到他三弟时,三弟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了。现在这位小弟弟是他看到的第一个初生婴儿,虽不比平常婴儿长得丑,也难怪他惊奇。 看到妻子顺利的生下第二个孩子,朱佑樘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开始主持告慰天地,通知百官。回头见大儿子愣愣的站在那里,朱佑樘以为孩子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住了。环视四周见一应宫人各自忙碌无人照看太子,他正要发怒,只见朱厚照拉着他的手声音娇软的说,“弟弟好丑。” 朱佑樘觉得好笑,“你不喜欢弟弟?” “喜欢,弟弟很好,就是丑了些。”朱厚照是真觉得这个弟弟好丑,虽然知道孩子会越长越好看,但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朱佑樘年幼时先是被纪氏藏匿,后来母亲早逝无有弟妹。身为皇子,后宫中的弟妹出生都不关他的事,在朱厚照出生前他也没有见过新生婴儿,因此能理解大儿子的想法。“弟弟过两天就会长漂亮的。阿照以后就是兄长了,要好好照顾弟弟。” 弘治七年十二月庚申朱佑樘有了第二个孩子,朱厚照有了一个弟弟,历史上两岁早夭的蔚悼王朱厚炜。 马上就是腊八节,新得第二子的弘治皇帝欢欢喜喜的宴请百官共同庆祝。 十二月十三日宪宗顺妃王氏去世,内官监右少间高凤受命致祭顺妃。这位在朱厚照眼里温厚忠良的太监辞别了太子前往金山,却不知道他的命运正在改变。 总的来说弘治七年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年份,两京地震六次,国家依然灾难不断,外敌依然虎视眈眈,这一年白昴治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功绩,所修运河孝宗亲赐康济河,这一年佥民壮法实,施边境烽火墩台新筑边境得以喘息。这一年朱厚照三岁开始睁眼看这个世界,这一年他又一个新弟弟一个和他有着共同血脉的白包子。这是弘治七年,历史即将改变,他的滚滚洪流不知会驶向何处。 这是弘治七年,一切都将改变。 ☆、第五章 弘治八年 弘治七年就这样匆匆过去,年终六部汇总一年的工作,户部呈上来的成果最亮眼。到弘治八年初,人户已达九百九十万九千七百二十五户。这样的数据在现代人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要知道在弘治元年一国人口才九百一十一万三千六百三十户,短短八年增长了八十万。这让新得一子的朱佑樘很是高兴,政绩尤其是这样的对于朱佑樘来说就是对于他最大的肯定。 新年的热闹自然不用多加赘述,从腊月二十四祭灶后,朱厚照就换上了葫芦景蟒袍,帽子上还佩戴着喜庆的大吉葫芦,万年吉庆铎针。 新年将至,他也不用再上课,每日便看着宫人在各门旁放置桃符板、将军炭,在门上贴门神,在屋里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的画像。他的床上也被悬挂上金银八宝。李嬷嬷指挥小太监在门前堆芝麻秆,又忙着院中焚烧半干的柏树枝丫。 朱厚照年岁太小,又贵为太子,这些事他自然是插不上手的,他闲着无事就每天都去逗弄朱厚炜小包子。小包子还很小,才睁开眼睛没几天,原来皱皱的红色皮肤在出生十来天后变得又白又嫩。美中不足的是,因为皮肤生长的缘故小包子脸上长满了白色的死皮,看起来像蛇蜕似的。 作为朱佑樘的儿子,朱厚炜小包子的奶妈就有五个,个个都波涛汹涌。看见这些奶妈,朱厚照又想起了他刚出生时的黑暗时光。让他一个将近三十岁的汉子为了生存去喝奶,真是羞煞他也。 朱小包子还太小,嗜睡又好哭,朱厚照也不好太打扰他,只是每天未时申时之间带一些颜色鲜艳的能发出悦耳声响的玩具去逗他。在现代时听老妈说这样对孩子好,有助于孩子眼神经和听觉神经的发育,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能将信将疑。 到了农历正月初一正旦节,周太皇太后,皇太后王氏就在奉天殿接受文武群臣、各国使臣的行礼。今年宫中刚薨了一位太妃,皇后有刚刚生了小皇子,就免了各位命妇的朝贺。朱厚照也没闲着,也在奉天殿陪着朱佑樘接受众臣的行礼。 接下来几日忙的便是祭祀皇陵,告慰太庙,大祀天地。等到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明时称的上元节便到了。对明朝人来说,上元节是除了正旦节,中秋节以外最重要的节日。在官员假期稀少的明朝,只有在中元节文武百官才会有十日这样长的假。 在民间从初九开始,就有灯市供百姓看灯会买花灯。上元节要吃元宵,制法是用糯米细面做皮,内用核桃仁白糖做馅,在园簸箕上洒水滚成,像核桃一般大。 到了十五就有勋戚富商在北京城内张灯,设鳌山,放烟火。其中尤以鳌灯——元宵节用彩灯堆叠成的山,像传说中的巨鳌形状,最为壮观。而且上元节这一天是男男女女们最自由的日子,无数浪漫爱情从这里萌芽,如欧阳修“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苏味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皆是描写上元节盛况。 明朝宫廷尤其看中花灯 ,虽然朱佑樘厉行节俭,但在上元节的花费上仍然不吝啬。初八开始,宫中就开始悬挂种种花灯,四方,六方,八角,圆珠,花篮,方盛,葫芦,双鱼,艾叶等等,造型丰富,到了夜晚,点亮灯中烛火,美丽绝伦。乾清宫前的丹陛上,从正旦节前就要立一对高大的雕龙木质灯柱,在汉白玉台座中用铁栓穿固,灯柱用来悬联挂灯,这对灯一直要到正月十五过后才会撤下。 宫中不止悬挂花灯庆祝上元节,连灯市也多在乾清宫和午朝门外。朱厚照从未见识过古代元宵节的盛况,就缠着朱佑樘放他出宫去看灯会。朱佑樘拗他不过,只得点头答应,不过只许人抱着他去逛,半个时辰就要回来。 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趁朱佑樘在午门和百姓同乐的时候,朱厚照由朱佑樘身边的李广公公陪着由小门乘着一乘青衣小轿出宫朝灯会行去,左右陪着锦衣卫扮的家丁四位,身后各色乔装打扮的高手各自隐在人群中。 到了闹市朱厚照便下轿由李广抱着逛灯会。置身于明朝街头,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不宽的街道两旁挂满花灯,虽不如宫灯精致却别有一种意趣。来来往往人流不绝,有父母牵着,手中拿着小灯的垂髫幼童;有相携而行亲亲密密,贴耳细语的年少夫妻;也有手持折扇,身穿圆领大袖长袍的读书人带着侍从潇洒而过;还有那全家上阵的,儿子扶着母亲儿媳抱着孙子;凡此种种络绎不绝。 越往中心行去,灯饰越华丽,人群越密集。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拂拂纷纷,皎皎洁洁,一片珠玑。更有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等惟妙惟肖。一些造型奇怪的螃蟹灯,两条胡须的鲇鱼灯,绿藻灯也偶尔可见。只看得朱厚照目不转睛。 到了耍戏的地方,耍杂技的,卖大力丸的,挑着担的货郎沿街叫卖好不热闹。 一家货行搭起高高的木架上面挂满花灯,灯下坠着灯谜,猜中灯谜者就送花灯。一大群人围在那猜谜。朱厚照想挤进去,李公公忙小祖宗、小祖宗直劝他。他也不好与众人为难,想走却也不舍。 正犹豫中,一个锦衣卫扮的青衣小厮从货行对面的酒楼过来对随行的锦衣卫头子耳语几句,那锦衣卫便带着两人上了酒楼二楼雅间。这雅间的窗户正对大街,街上景色一览无余。 李公公做主叫了几碟小食并一盏清茶给朱厚照解渴充饥。朱厚照也有些疲乏,便趴在窗框上往外看。见街道熙熙攘攘,国人夷人同乐,十分高兴。 看的久了朱厚照却看出了不对。对面那货行旁有一小门,黑漆漆小门虚掩着,两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在门口卖花灯,身后的花灯将小门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人宽小缝。那两个络腮胡大汉也不像寻常商人那般叫卖,两双目露精光的眼睛四处张望。一旁卖糖葫芦的,挑着货担的货郎都有意无意的在那道小门面前徘徊。 一会儿便有稀稀拉拉几个穿着不同的妇人抱着熟睡的孩子从他们之间走进小门去,再也不见踪影。朱厚照直觉不对,一个两个如此也就罢了,怎会一家有如此多的孩童,而且今晚都是妇人带着熟睡孩子回家的。 朱厚照也不会傻到当众说破,只是指着那条巷子对李公公说道:“这几户人家的小孩子都好爱睡觉,这么热闹也吵不醒。” 李广也支头望去,正要对小殿下解释小孩都是爱睡的,却一眼便看见了形迹可疑的几人和一个正要进门的妇人。那妇人怀里的小孩白嫩可爱,正呼呼大睡,果真对如此吵闹的环境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妇人长得五大三粗衣服破破旧旧,孩子身上的衣服却光鲜亮丽。 李广是人精,虽然年少入宫,眼力价确实一点不差的,只这一眼便看出了不对。要知明朝这种拐卖孩童的事不知凡几,若是平常李广决计不会管这种事的,只是今日太子亲眼见了,不好不管。 虽然太子还是三岁稚童还什么都不懂,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广立马将跟随而来的锦衣卫换过来,仔细说了异状。那锦衣卫听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立刻将周围散落埋伏的各人召集起来将那门口几人控制了。 李广知道此事太子这里旁观怕是不妥,忙叫剩下保护太子的几人护着他和太子回宫。朱厚照自然知道事理,也不挣扎,就由着李广哄着他回去。 李广将朱厚照送回慈庆宫,不敢耽搁,忙去向朱佑樘禀报。 朱佑樘只觉气愤,天子脚下岂容此等人做出如此罪行。他也不管今天是不是上元节,立刻将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唤来,命令他严查。 要知道的在此事中最生气是这些锦衣卫。早在太子出宫前,他们便打点好了一切,平素在这里活动的鸡鸣狗盗之徒都被通通交代在今天不许再在这里出现,就在今天天色未暗之前他们还又盘查了一遍。如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太子亲眼看见,又捅到了皇帝面前,这不是活生生打锦衣卫的脸吗。因此这些锦衣卫都憋着气想要赚回脸面来,每个人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锦衣卫连夜抓人开审,拿了供词,立马捉拿犯人。至此轰动朝堂的煤矿拐卖案正式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之下。 正月十六还在上元节假中,锦衣卫却不得闲,卢沟河西边开煤窑的煤老板们还等着他们去抓,昨夜得信潜逃的犯人还未归案完毕,牵涉到此案中的大小官吏还没有处理。却不知这京城中有多少人睡不安稳了,假过不舒服了。 随着被抓捕的人越来越多,事件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这却是京西煤矿卢沟河西边开煤窑的煤老板们勾结京城干惯这勾当的人贩子做的。当然这些京中某些官吏也出了不少力。 ☆、第六章弘治八年 就在北京近前的京西煤矿负担着京城百姓的燃煤供给,煤炭行业兴旺发达,暴利之下有人为省人工不走正道,以前是诱骗拐卖良家子女,收留流浪儿童,让他们日常在煤矿做苦力,十分相似现代的黑煤窑。若要有人从黑煤窑逃出,就立即派人杀死灭迹,严防泄密。他们上下打点的好,做的也隐秘,以前大多还是以吸收流民为主。 去年北京三次地震,虽然震级都不大,但矿中坍塌砸死了不少黑工。新年开始,矿中人手相差许多,这些人就动了心思。这北京城中有一人名唤刀爷的,以前也和京西煤矿的人在此事上有些牵扯。他前些日子又得了一笔大单,几个南面的老板要三四十个家事清白容貌秀丽的小女童并十来个男童。 刀爷有销路,京西煤矿早年做惯了这些事有经验有人,两方一拍即合,合谋在初八到十五的上元节灯会中或掳或拐弄到了八十来个小童。这些小童中容貌姣好者便卖给南面的老板,稍次的今后要在这京西煤矿中度过一生了。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本来做的挺好。京西煤矿与朝中官员牵连颇深,平时就上下打点好了,他们做事也小心,平日都是一日一换据点。锦衣卫打招呼他们也知道,但太子出宫这样的事又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他们只当哪位内眷今日出宫,也没放在心上,哪想就被太子逮了个正着。 这事接连惊动了太子皇上,巡山给事中、巡城御史、锦衣卫巡捕官,五城兵马司几家联手破案。有了锦衣卫的雷霆手段,这些犯人一个咬一个,顺藤摸瓜带出一大片和这件事有染的大小官吏。这些官吏大多不是因这件案子被捕的,只是平时都有收受京西煤矿的孝敬。也怨他们倒霉,事情闹大了,谁也不敢替他们遮掩,平时正常的孝敬此刻便是受贿通匪的铁证。 上元节十五、十六城门是不关的,一些身在北京城中人曾经参与京西煤矿拐卖罪行的人听到了风声都逃了出去,一些京西煤矿中的人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官兵们正到处搜捕。十六日一大早,都察院就张榜告示,让犯人们自首,如果有所隐匿和再犯就枷号充军。 官兵进了京西煤矿,找到了两百多瘦骨嶙峋肮脏不堪的各色男女。他们吃的是猪食,被人当牛用,睡的是草棚,一身皮肤在煤矿中染得漆黑,身上臭不可闻,犹如人间地狱。又在犯人的指认下挖出枯骨不知几许。 朱佑樘看到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奏疏,气的把自己的心爱狮头玉纸镇都摔了。他登基七年,最渴望的就是自己的付出有所收获,希望自己在青史上是千古明君。可是就在北京城里在天子脚下,这些刁民竟然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事来,还让自己的稚子亲眼看见,让他如何不发怒。最可气的还是自己的这些臣子,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为这等龌龊事情保驾护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些人罪不可恕,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各自有所处理,当然那些顶大的大人各有其脱身之法,其中各有隐情,不为外人道也。 弘治八年新年伊始就遇到这样的案件让朱佑樘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一封军报更是点燃了朱佑樘的怒火。 河套一直是中原和游牧民族的兵家必争之地。成祖在位时因为明朝兵力内撤,蒙古游牧部落便顺势占领了河套,并在此常驻频繁南下骚扰明朝边地及中原地区。 而元朝灭亡后,北元分裂形成的鞑靼部落的主要首领,被明朝人称为小王子,前后有多位小王子,他们也时常进犯明朝的北部边境。 弘治八年正月二十八,两方联合起来入侵凉州。总兵官都督刘宁带兵迎敌,斩杀三十余人,生擒五十余人。到了深夜,有贼寇再次入侵,被斩二十余人。第二天,左参将杨玉,副将陶桢,带兵赶到,贼寇才都溃败逃走。 在边境历史上这是很稀松平常的小摩擦,这样的事在边境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但这次极为不同。因为回乡祭祖的安定侯杜意德及侯夫人江氏被贼人掳至塞外,两人不堪受辱自尽而死,鞑靼人还将他们弃尸荒野,待到刘宁找到尸体时,两人的尸首已经被狼咬的看不出原样。 先说这位江夫人,她原是宫女出生。她的父亲是一个七品芝麻官,母亲是一个破落秀才之女,两人两情相悦,却不为婆母所容,只得嫁入姜家做了小妾。江氏的母亲极受宠,为了生下江氏难产而死。母亲死后,大妇不容,祖母也不喜欢她,她的父亲便托人把她送入宫中,交给同宗的在宫中周太后身边当嬷嬷做事的一位姑奶奶照顾,做个女官,谋求一个好出生。 这位姑奶奶未进宫时与江氏父亲十分要好,对这位侄女也十分照顾,就想法将她安排到皇帝内库去做事。在内库里时,尚年幼的江氏认识了弘治皇帝的生母纪氏。 纪氏是广西大藤峡叛乱的当地土司之女,在韩雍平定叛乱之后,她作为被挑选入宫的女子而被送到了京城。她先被送到浣衣局,后来因为做事稳当、人缘好被派去看管内库。虽然纪氏比江氏大了许多,但在内库时两人却十分要好。 后来纪氏与皇帝一夜风流,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万贵妃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就派自己的亲信宫女给纪氏送去了堕胎药,可是朱佑樘不仅没有被打掉,还顺利的生了下来。 这时正是朱佑樘最危险的时刻,万贵妃在后宫中一手遮天,孩子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江氏就想办法将朱佑樘的存在告诉周太后。周太后也不好与万贵妃直接相抗。便联合太监张敏,汪直欺骗万贵妃朱佑樘已死。又将朱佑樘交给不受关注的废后吴氏抚养,江氏也因为这个缘故离开内库,到吴氏身边照料朱佑樘。江氏就这样一直呆在朱佑樘身边和他一起走过最困难的时光,直到朱佑樘登基。 而安定侯杜意德更是朱佑樘太子府时的亲信。杜意德原籍凉州,早年丧母后随父亲升迁移居北京,加入锦衣卫后一直负责太子安全,为太子顺利登机立下了汗马功劳,朱佑樘登基后封他为安定侯,见他二十好几还没有娶妻,也不忍江氏孤独老死宫中,就为两人赐婚。 两人成婚后,安定侯调往羽林卫。夫妻两人都是和皇帝堪比亲人的人,更难得的是两人君恩深厚并不恃宠而骄,平日更是低调无比。这次夫妻俩携子回乡拜祭,哪成想就此遇难,丢下年幼孩子独留人世。 更何况两人也算为国捐躯。杜家祖坟远在塞外,两夫妻祭祀祖坟时,发现不明身份的数十人的一对胡人小分队,安定侯将妻子孩子交给家中仆人带回城内。自己独自去探。他发现两方胡人驻军之地,不想被胡人发现一箭射中。杜意德忍痛疾驰回城报信。这才有了第一次对胡人的成功抵御。哪想胡人贼心不死,对杜意德更是恨之入骨,当晚竟然勾结城内叛贼掳了养伤的安定侯和侯夫人奔出城去。只有五岁的孩子由老仆杜林带着躲在下人的床下才躲过一劫。 杜意德死了,朱佑樘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夜。他想起了年少时这个男人宽厚的肩膀,他眉眼间隐忍的爱慕,还有自己有意远离他时,他失落的眼神。虽然自己对他无意,但是早已超越了爱情的这一份情谊还是如此让人忘记。 朱佑樘身边的蒋琮见朱佑樘有些哀毁过度之象,忙把朱厚照请来了,朱佑樘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泄露这些,才暗自忍下悲伤,这才罢了。 按耐住内心的哀伤,朱佑樘下令厚葬安定侯夫妻,谥号“忠”。又因杜氏三代单传,怜悯杜氏幼子孤弱,收杜若为义子,令其安葬父母,养好身体后进京。同时僵持不定的马文升攻打哈密的计划,也被朱佑樘力排众议的通过了。 二月张皇后生辰后,三月朱厚照迎来了自己的冠礼。 冠礼是古代重要礼仪制度之一,是“五礼”(吉、凶、军、宾、嘉)中的嘉礼,冠礼是给即将成为成年人的男子加冠。冠礼来自“成丁礼”。西周到春秋战国,天子、士绅和百姓之家,都要举行冠礼。到了唐、宋,天子、皇太子、亲王、品官等,都有各自殊异的冠礼。元朝,蒙古贵族入主中原,皇室权贵不行冠礼,只在民间略有遗风。明朝建立后,太祖尽复华夏之制,冠礼也得以复兴。 洪武元年,太祖下诏制定冠礼,从皇帝、皇太子、皇子、品官,以及庶人,都有各自的仪式,冠礼遂成为明朝典章制度的一部分。 皇太子是法定皇位继承人,作为朱佑樘和张氏的长子,朱厚照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个皇帝。行了冠礼就意味着太子朱厚照可以开始参与处理国家的政务。他的政治地位将得到巩固,所以冠礼意义重大。 冠礼后朱厚照终于不用每逢三、八让刘健去慈庆宫给他讲课了,他有了自己的学堂——文华殿,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学习。 朱厚炜小包子也一日一日的长大,慢慢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白胖包子。不谙世事的他就像弥勒佛似得一天到晚只知道笑。看见哥哥要笑,看见父皇要笑,看见母后更要笑,一天到晚笑不停。他还继承了哥哥的吃货属性,一天到晚要吃很多次。看着朱厚炜的几个奶娘,朱厚照只能呵呵呵。 ☆、第七章 弘治八年 凉州的三月,肃穆而苍凉。远山上仍然是白雪皑皑,透着凛然的寒气;荒漠上一片冷漠的灰黄。路边的灌木还未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光秃秃的枝条在干燥冰冷的风中摇摇晃晃。一队穿着盔甲的兵士骑着骏马缓行于这苍茫的大漠之中,几架青顶马车置身中间。 待车队行到预订到达的水源时已经过了午时,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就有人从较小的马车上下来在河边垒灶烧火汲水煮饭。 “少爷,下车透透风吧。”杜林是杜家的家奴,从幼时就在杜若的父亲左右。如今杜家遭逢巨变,小少爷还小,这些事也只有他出面张罗。 杜若扶着车辕被杜林抱下来,他今年四岁,父母刚刚去世,原本圆润的小脸凹陷了下去,脸色苍白,素色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作响,整个人像要被风吹走了一般。女婢素荷见了,急忙取了厚厚的披风给他穿上。 杜若在朱厚照死后三年才来到这个世界。朱厚照出事那天,当医院拨通朱厚照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时,杜若的第一反应是是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昨晚自己的阿兆还生龙活虎的和自己怄气,怎么会躺在医院冰冷的太平间里呢。 当他直奔到医院时,只有遍体血污的再也不会在生气时叫自己杜小五的爱人。即使他的阿兆还是那样帅气,一直被阿兆抱怨的不听话的刘海依然充满生气的支楞着。 可是,阿兆,他的阿兆,杜若的阿兆,怎么会躺在这里冷冰冰的不说话呢。他后悔的直想要杀掉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和阿兆吵架,如果自己再自信一点,如果自己选择相信阿兆,那么今早阿兆是否依然会在自己身边醒来,自己依然能听到阿兆充满生气的话语呢。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因为阿兆已经离他而去。 朱候兆家里本来就不十分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更想朱候兆找一个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而不是杜若这种事业心重控制欲强的人。两人能在一起还是朱厚照天天死磨硬泡才求得了家里的同意。 如今知道朱候兆的死与杜若脱不了干系,朱厚照的哥哥弟弟对他很不客气,甚至不允许他参加朱候兆的葬礼。只有朱候兆的母亲对他尚算友好,宽慰他这只是意外。可是他知道,就像朱厚照的哥哥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阿兆就不会有这样意外。他已经心如死灰了。 没有了阿兆,他只能怀抱着自己和阿兆的回忆过日子。他和阿兆的公寓,他和阿兆的公司,他和阿兆的一切的一切。 直到那一天,那辆货车撞向他。他想这对他可能就是最大的解脱。或许这样自己就能见到阿兆了吧,他如是想。 醒来时,他就重生到了江氏的肚子里。江氏夫妇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自然对肚里的孩子十分疼爱。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冷的石头在江氏夫妇的关怀备至下也该捂热了。 他只好暂时放下对阿兆的思念,全心全意去学习如何与他们相处。 可是如今这世界上自己唯二的亲人都去世了,在这陌生的王朝,他该如何活下去,而离他而去的阿兆又在何方? 因为皇帝收杜若为义子的消息已经确定,众人都不敢有半点轻视。护送杜若回京的锦衣卫也不敢怠慢,一切都以杜若为重。 炊烟袅袅,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大块的肉干、馕饼出来,招呼军汉们就着热汤吃饭。杜若还在孝中,饮食清淡,同行的又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糙汉子,两边饮食只得分开。 一会儿婢女腊梅便端上一碗麦片羮,两碟麻油凉的过路菜。这麦片羹原是杜若和江氏一起研制出来的,如今睹物思人,杜若心头又百感交集。又有杜林来问,是否在驿站落脚,还是继续往前行赶路到下一个城镇。细问了距离,杜若决定直接在驿站落脚。 “少爷,入京后是即刻入宫谢恩还是?”和朱厚照必须收敛不同,杜若年少时就做出了几件大事。阖府奴才下人皆不敢小看的,所以即使杜若的父母死了,安定侯府的大权依然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我还在孝中,也不好意思冲撞了圣上,到了京城再说,看宫中的宣召行事吧。”他知道这世的父母跟弘治皇帝私交甚好,却没想到好到了这个程度,好到弘治皇帝居然收他为义子。降生到这个世上,出身于侯爵之家,他也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罢了。只是如今父母死于鞑靼之手,他是一定要报仇的。只是若是如此他还需早作打算。 凉州的四月,青草刚绿,梨花未开,命运之轮慢慢转动,久别的故人即将重逢。 素面粉黛浓,玉盏擎碧空。何须琼浆液,醉倒赏花翁。紫禁城里的玉兰花忽然就开了,深深浅浅,玉白中一抹浅紫。香气萦绕在紫禁城的上空。就在这香气中北京的四月到了。 朱厚照刚刚举行过了自己的冠礼,自己开始每日在文华殿上课。太监高凤也回来了,朱厚照就将他要过来伺候自己。高凤是宫里的老人,宫中旧事无一不知,宫中最近的新鲜事儿是也略知一二,朱厚照还小不好培养得用的人,高凤人脉也有手段也有,是朱厚照的重点培养对象。在朱厚照使了几个下马威后,如今已经被朱厚照收服,只对朱厚照俯首贴耳。 “父皇几日未曾上朝了?”朱厚照正在练字,行了冠礼之后,大家都不再把他当小孩子看。他的功课也从《三字经》《百家姓》进展到了《千字文》《论语》,每天的习字也由四张加到了十张。 “已经有三日了。”高凤自朱厚照上学时就伺候他。开始时也想太子年幼好哄骗,想要用些好玩的东西将股掌之中。谁知道太子年纪虽小做事却全不像幼童,反倒是一般大人都比不上他的机灵稳重,没将朱厚照这个太子哄好,反而被他收服。他也熄了讨好太子的心思,一心一意安守本分做好自己事。 “张道长这几日可曾进宫?”张道长是一个大太监李广引荐给朱佑樘的道士,人称张仙人。这张仙人号称有长生不老之术,一脸仙风道骨看起来极有欺骗性。他自称是龙虎山张天师后人,最善降妖除魔,还称长生之术只是末流。直哄的皇帝团团转。 “张道长今日被宣召进宫,如今还在乾清宫给陛下讲经。” 朱厚照驻笔停下,再看雪白宣纸上,一个“佞”字写得杀气四射。高凤见了,不敢直视,吓的马上低头。 “走吧,我倒要见见这位张大仙到底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朱厚照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神主义者,他倒不信这个大仙儿能翻出什么花来。 “殿下,此事……”高凤不赞同朱厚照此举,皇上正在兴头上,如果朱厚照此时劝阻皇帝,必然惹得皇帝不喜。 仔细一想,朱厚照也冷静下来。古人不同于后世之人,鬼神之说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虽没有被彻底证明,但各宗教长生的传说被已经彻底打破,可是还有许多人迷信各种所谓驱鬼、夺运、发财、生子的邪术。 如今这个张道长哄得弘治皇帝团团转,让弘治皇帝相信什么斋蘸烧炼之术可以祛除百病,延年益寿,恐怕也有几分本事。加上李广在朱佑樘面前是第一得意之人,朱佑樘对他特别信任,他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恐怕反受其害。 朱厚照来到坤宁宫时,见到张氏抱着朱厚炜小包子在那里晒太阳。看见哥哥来了就呀呀的要抱抱。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2节 “你可来了,今天你迟了些,炜儿便闹脾气要抱着到处走走,一看就是想你了。”张氏戏谑道。 朱厚炜小包子才五个月就长得像个大白馒头。小脸鼓鼓的,胖胖的小手指一握一握,看见什么都要抓起来放到嘴里咬,不让他咬他就哭。照顾他的嬷嬷宫女们都把头发用布裹的密不透风,防止二皇子将头发吃到嘴里。 朱厚照人小力气小,不好抱他,只站在他一旁跟他躲猫猫逗他。朱厚炜乐的咯咯直笑,也学着朱厚照,拿手遮住自己的脸再一下子拿开。 “弟弟生病这几日,吵闹不休,母后近日睡得可好”北京前几天日忽然降温,小小的朱厚炜一不小心就感冒了。他身上不舒服就哼哼唧唧的哭,让人又担忧他又烦他。到了晚上,他是睡熟了,可到了半夜他又会自己醒来直哭,不见到母亲就不停,让人不得安生。 “这个小祖宗,让人好不烦腻。”张氏笑骂道。“你小时候不吵不闹,可比他省事儿多了。” 朱厚照在心中腹诽,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真像小孩一样,朱厚炜这样才是真正的熊孩子好吗? “父皇今日过来了吗?” “今天张道长进宫给你父皇讲经,就不过来了。” “讲经?讲什么经啊。”朱厚照故作不懂。 “今日讲的是《高上玉皇心印妙经》,讲的是修炼之理,长生之道。这位张仙人可是龙虎山传人,经讲的好,丹也炼的好,不同于那些只知骗人的游方道士,这位可是有大本事大功德的仙人。”张皇后是佛道皆信,她对这位张道长也深信不已,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去听这位道长讲经。 “母后怎知他有真本事?”朱厚照到底不是古代人,他是不能理解古代人对宗教的那种狂热。 “张天师最善捉妖除魔,说那南京有猪妖作祟,就是他降妖除魔,捉出来一个三百(大约现代的四百斤)的黑猪妖。”张皇后很喜欢这种故事,也爱当故事讲给小孩子当笑话听。“这位张道长人人都说他灵验,可见是真的灵验,毕竟不同于一般道人。” 朱厚照心中不是滋味,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父亲母亲,都对这位张道长十分信任,他如何能劝父亲远离这些道人。 或许是因为在娘肚子里时纪氏吃过打胎药的缘故,朱佑樘出身时身体就弱。等他长得大了些,为了逃避万贵妃,他又被长期幽禁在宫中不敢出现,每日只是吃得饱而已,根本没有条件调养先天体弱的身体。 他害怕自己不能长寿,又苦于不能找到健身良法。于是,弘治皇帝就想到了神仙佛道,又有李广吹得一手好耳旁风,弘治皇帝就想通过此道想炼仙丹延寿。 朱厚照也担心父亲的身体,只是他来自现代,知道炼丹这种事不可信。这些丹药不但不会有益于父亲的身体还会伤害他。而且这个张道长传的神乎其神,他始终不放心。他一定要想个方法劝诫自己的父亲,至于李广,是该敲打敲打了。 ☆、第八章 弘治八年 杜若在外的最后一晚歇在了京郊杜家的别庄。第二天一大早就有留守京中的家人备好马车,在城外杜家别庄等候。杜若在别庄梳洗爽利方换乘大马车入京。 此时正是春景最盛时,京中的杨柳已经绿成一片,路旁毛茸茸的嫩草也冲出束缚伸展身姿。京中儿女都换下厚重的棉袄,穿上了较薄的春衫,爱俏的姑娘们还要在鬓边簪上一朵蔷薇或杏花。路旁小贩沿街叫卖,大道上行人如云。好一派喧闹盛世之景。 马车顺利驶进安定侯府,杜若又换上小轿。只见侯府各种艳丽装饰都已撤下,府中诸人都穿着淡色衣衫在大堂前站立静候。重回侯府,旧物如故,人事已非,杜若心下凄然。 “请少爷安”众家仆,男者右膝半跪;女者双手扶膝右腿微屈,皆蹲身请安。 “从前有母亲在掌管府中家事,母亲贤德淑良,你们做事也十分尽心,家中事务条理分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母亲过世,府中家事再无人来操持。侯府遭逢大难,我亦年幼,以后还要多多倚仗大家。母亲在世时,杜总管就总管外院事务。以后也由杜总管掌管府中各项杂事,还望各位恪尽职守,杜若十分感激。”杜若明白自己不能出面理事,他必须得找一个稳当的人。杜林既衷心又有才干,他很清楚现在杜林是自己最可以信任也是最适合的人,府中事务还是交给他比较妥当。 众人皆称“是。”杜若这才挥手让大家退下。 到了下午,便有宫中的李公公来宣旨。圣旨中言道,如今安定侯为国捐躯,便让杜若袭爵,世袭罔替,并赐下侯爵服制,各式宝物若干。李广还带了皇帝口信,让他明天入宫谢恩,还让他不要悲伤过度,务必保重身体。 杜若叩首接旨谢恩。李广立马将他扶起,“小侯爷还请节哀。” “多谢公公。”杜若起身道谢。杜林立马将一个玄色荷包悄悄递给李广,李广暗笑着偷偷掂一掂收入怀中。 事情也办好了,孝敬也让人满意,李广退身向杜若告辞“:天色已晚,杂家不便多留,这就先告辞了。” “我还有孝在身,不便留饭,就不多留公公了。”杜若将李广送出大门,等到一行人行至远处不见踪影方回。 第二天,一大早杜若便起身,用过饭后,穿戴好侯爵服制,乘着轿子前往紫禁城行去。 到了宫门,就有宫人引杜若下轿前往养心殿东暖阁。到了养心殿即刻有人引杜若去见皇帝。进了养心殿东暖阁进得门去,杜若不敢抬头,对着明黄身影行了五拜三叩之礼,“臣杜若拜见皇上。” 弘治皇帝忙双手扶起他,“快起,快起。”又叫宫人赐座。 待杜若坐好,他方抬头打量传说中的明孝宗。只见弘治皇帝身着盘领、宽袖、龙纹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玉带皮靴,富贵逼人。弘治皇帝本人却长得文雅秀气,面上的胡须更显文质彬彬。 朱佑樘也在打量杜若。面前的小童一张小脸白如敷粉,继承自父亲的剑眉下,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杜家有外族血统,所以杜若的鼻梁尤为挺直。他硬朗的脸部轮廓还有婴儿肥的痕迹,但依稀可以看见长大后的英武长相。更为难得的是,面见天子,仪态落落大方,非一般孩童可比。朱佑樘心里直道,杜意德,江氏果然生了一个好孩子,后继有人。又暗自叹道,孩子还这般年幼,父母却英年早逝,可悲,可叹。转念想到自己虚弱的身体和两个孩子,更添悲伤。 心中不是滋味,朱佑樘一脸凄然说道:“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弟,你父亲与我当年在潜邸亦以兄弟相称,如今两位为国捐躯,我也十分悲痛。可怜如今你年幼失怙,我却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收你为义子,也算全了我与你父母的情分。你我以后就以父子相称吧” 杜若点头称是,朱佑樘又细细询问杜若的学业,身体,杜若一一答了。 朱佑樘又说,“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且去见见你义母吧。” 就有太监过来抱着杜若往坤宁宫行去。 到了坤宁宫中,只见张氏头戴龙凤珠翠冠,穿着红色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一旁还坐着一个身穿红罗常服的小童,仔细看他的容貌,杜若却如遭雷击。原来朱厚照前生今世容貌别无二致,所以杜若才这样惊异。 见杜若只是傻傻的望着她,不说话,张氏扑哧一笑,唤他到跟前来搂入怀中。杜若直直往朱厚照走去,等到发现自己被搂张氏怀中,他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出了糗,白白的小脸砰的爆红,喃喃叫道:“皇后娘娘。” 张氏见他这般可爱模样,心下母爱大发说:“你这痴儿,我是你义母,以后可要改口叫母亲。” 这边,朱厚照内心也震惊不已。他刚刚重生时只是一个婴儿,口不能言,身不能行,无事可做,就只能在心中默想自己的前世,而杜若永远是自己不能割舍的牵挂之一。如今来了一个小孩,名字是杜若的,脸也是杜若的,自己在这个躯体重生了,那么杜若呢? 于是朱厚照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红楼梦的一句名句,傻傻说道:“这个哥哥,我是见过的。” 杜若听了他的话,心内激起无限希望,只是他也不能肯定,只能试探道:“手机?” 朱厚照听到这两个久违的字心内狂喜不已,心中波涛骇浪之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细细细思量后找了一个最稳妥的,轻轻说道:“大花。” 现在的朱厚照特别怕这个人不是他的杜若。有些时候绝望不可怕,可怕的是给了上天给了你希望后再让你绝望。他已经绝望过一次,只希望老天能开开眼,再给他一次机会。 漂亮的大花是他和杜若养的猫大爷,他们一起养了它六年,它见证了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爱,见证着他们的爱情、生活,直到它死去。如果对方是真的杜若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含义。 杜若一听,泪珠憋在眼眶里,慢慢地,慢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把头点下去下来。 张爱玲说:“于千万之中遇见你所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垠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么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请轻轻地一声:“噢,你已在这里吗?” ”年少读时,我们只感慨于爱情的浪漫,只有经历过情到深处后的分离,我们才知道,缘分恍如天边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若是能偶得一抹月光,就如沙漠中的清泉,死亦足矣。 如今他终于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白月光,心内怎能不会有朝圣一般的狂喜。对于杜若来说虽然他失去过,但是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 张氏见这两个孩子呆头鹅似地相对而视,还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心中疑惑,忙叫自己儿子的名字“阿照”。 朱厚照回过神来,他知道此时不是相认得好时机,立马笑道:“我见这个哥哥十分眼熟,怕是曾经在梦里神交已久。” 杜若也反应过来,知道一定要圆过这个场面,只是他心中慌乱,只能胡乱掰扯:“我见殿下如故人,今日相见就如故人重逢一般。” 张氏身边大宫女碧月见了,忙说道:“娘娘大喜,殿下与侯爷有这样的机缘,可不就是小侯爷天生与娘娘是天定的母子?” 张氏听了叹道:“江姐姐,本宫也是认识的,她的品行本宫十分知道,如今她去了,可想这世间又少了一个好人。如今本宫倒好,白捡了一个儿子。” “娘娘不用烦恼,若是娘在,她一定也会高兴的。”杜若终于解开了心结,如今只想将朱厚照搂入怀中,软语温存,但是时机不合适,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兴奋。 张氏三人又说了一些话,中间又有太后,太皇太后派人送来赏赐若干,都道身体不适就不用去谢恩了。 朱厚照心急如焚,又不叫周围的人看出端倪,好不容易张氏不再问话,就对张氏撒娇道:“我很喜欢这个哥哥,我也要送哥哥礼物,你让哥哥陪我去慈庆宫拿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让哥哥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张氏只当孩子一时心血来潮,不肯答应。 朱厚照知道这不合规距,但他实在没法,今日错过不知何日才会相见,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和杜若说清楚。 朱厚照只好使出熊孩子十八计,在张氏和一并宫女面前哭闹起来,他两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今日为了杜若也是拼了。朱厚照恨恨的想:杜若,待会儿不讨回来,老子誓不为人。 杜若心中偷笑,脸上却做出左右犹豫的感觉。张氏见朱厚照这样,实在无法,只得遂了他的意,并交代左右侍奉的宫人一定看好两个孩子。 两个人故作镇定的走出坤宁宫。一出门,朱厚照就忍不住去牵杜若的手,握到杜若手那一刻,他觉得整个生命都圆满了。 紧紧的牵着朱厚照的手,杜若嘴角偷偷翘起来,有爱人在身边真好,不是吗? 十里软红,一片红香。四月的春风吹拂过巍峨的紫禁城,一片片桃花在这寂寞的宫墙中缓缓开放。桃花开,桃花飞,桃花盛时君又回。在这烂漫的春风中,我与你共同携手。 ☆、第九章 弘治八年 两人一进慈庆宫,朱厚照就借口要将珍藏自己的宝贝给杜若看,将伺候的众人支开。 将门细细掩好。朱厚照转身就扑向杜若,一口小米牙狠狠咬向杜若的嘴唇。杜若年纪尚小站将不住,被朱厚照撞得一下坐到地上。朱厚照气的两只小手握成拳头直捶他的胸膛,杜若也不恼,一把抱住他,直接咬回去。 杜若咬得又狠又深,咬的朱厚照疼的直抽抽。朱厚照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推开他,“卧槽,我待会还要见人呢。” “你不是欲求不满?”杜若看他拼命的揉自己的嘴唇想让它看起来正常一些,笑着调侃道。 “杜小五,你找打?”朱厚照恨他一眼,站起来整理好在地上弄乱的衣物。 杜若坐在地上也不起身,痴痴的望着朱厚照。 朱厚照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瞥了他一眼,“傻啦。” “阿照,我爱你。” 朱厚照听见杜若的话瞬间愣了,沉默许久叹气问道:“你还好吗?” “很好,有了你一切都很好。”杜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情话,失去过一次的经历,让他已经完全放开来,这样的情话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 朱厚照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俯下身去吻他的爱人,“你轻点啊,我们一会就要出去了。”说完直接覆了上去。 杜若轻轻的含着朱厚照的嘴唇慢慢辗转,互相享受这甜蜜的时刻。 一吻毕后,朱厚照将杜若拉起来,“快起来,待会儿他们该进来了。”说完将自己收藏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拿一些出来围绕两人杂乱的摆成一个圈,还将盒盖都打开。杜若就在旁边含笑看着小蜜蜂忙来忙去。 朱厚照一边伪造现场,一边喋喋不休的唠叨。“你有孝在身,不好进宫。你平时就安心呆在家里,我想办法出宫来找你。等你出了孝,我就让我爸,就是皇帝,让你进宫和我一起读书,咱们就好见面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起来,“你不知道,古文有多难懂。刘健那厮就是个老古板,在现代不被那帮学生整死,我都不信朱。”等布置完了,才终于安静下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杜若心里满满的感动和幸福,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他走过去握住朱厚照的手,小声地嘱咐:“你要好好的。” 朱厚照听了点点头,轻轻的抱了一下杜若。“你也要好好地。” 说话间就听见李嬷嬷的声音,“殿下,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该传膳了。” 朱厚照不舍的亲了杜若一口,慢慢走过去将门打开,问站在门口的李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殿下,已经快要到申时了。” 朱厚照无法,只得将先前拿出的东西交给李嬷嬷,嘱咐她这是送给杜若的礼物并交代她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将这些都做好后才牵着杜若的手往坤宁宫行去。 走在巍峨紫禁城中,温暖的春风拂过脸庞,朱厚照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杜若见身边的朱厚照高兴地像走在云上一般,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一直在想朱厚照会不会怪他,如今朱厚照这般高兴,可见心中已经没有芥蒂。 还没到坤宁宫,就远远看见了宫门前停着的皇帝轿辇。进入宫中张氏便招呼两人坐好,又叫人将朱厚炜抱出来。天气暖了,小包子也换了薄衣服,黄色的小袄称的小脸越发白净,他也不怕人,见了谁都乐呵呵的。张氏握着朱厚炜的小手,跟杜若说:“这便是你二弟弟了,他呀最是调皮。” 似乎知道母亲在说他的坏话,朱厚炜咿咿呀呀的叫起来。杜若见着觉得十分可爱,心中腹诽:果然是朱厚照的弟弟,都一样的蠢萌。 朱厚炜好不容易出来见了客,一会儿就被抱走了,走时还不停朝着朱厚照招手,想让他将自己抱过去。朱厚照当然不理他,他又朝自己的爹爹瘪嘴装哭,朱佑樘只对他笑笑,任他幽幽怨怨的被抱下去。 朱佑樘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大家移步就座。见大家都做好了,便吩咐下去让开始传膳,只听“传膳”二字一声一声的传出去,回荡在紫禁城上空。少时就有一排排的太监端着盖着黄缎的美味佳肴上来。 寂然饭毕,由宫女们伺候着洗漱完毕,皇帝并张氏又与杜若拉了好一会儿家常,才放杜若出宫。朱厚照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让朱佑樘点头答应让自己送杜若。 两人一起乘坐一顶软轿到了宫门前,期间害怕人多嘴杂两人只好扯些四六不搭的话,只有紧紧相握的双手才能看出两人的不舍。等到轿子停了,两人亲昵一番才下轿。 杜若盯着朱厚照的眼睛对他说:“等我。”朱厚照点头称是,他才放心的出宫去。朱厚照直到看着他的轿子再不见踪影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春风送暖,杜若只觉神清气爽,掀帘见春光烂漫,更是满心欢喜。 一路疾行回到侯府,刚进门就看见杜林迎上来,“侯爷,今日可还顺利?”杜若由他将自己扶下来,点头说:“圣上与皇后娘娘都十分平易近人。” 杜林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忙禀告说:“今日江老爷派人来下了帖子,说明日要上门来拜访。”杜若与母亲外家的联系就只有这个姥爷了。虽然杜若与这个姥爷的关系并不亲密,但姥爷与母亲关系尚佳,杜若自然也对这个姥爷心存一些敬重。 虽然母亲在家时,江家的女人们对她都不太友好,大家都孤立她,但并未让她缺吃少穿,且江家女人也十分有骨气,并未因为江氏有了权势就趋炎附势,对江氏依然淡淡的。尤其是江老爷的正室蒋敏,更是让杜若佩服。 蒋家是顺德府的大户,蒋敏虽然不是嫡枝女儿,但蒋家嫡枝那一代竟然没有一个女童出世,这蒋敏便被蒋家嫡枝的老祖宗养在身边长大,一众仆人用度教养都与嫡枝子女无异。蒋氏养到十四岁要嫁人时,蒋家的老祖宗看中了闺中密友胡氏的外孙江秉炎。 江秉炎年少有成,十九岁就高中进士。虽然蒋家门第高,但蒋敏并非真正的嫡枝女儿,江秉炎也前途无量,两家说和,都觉得合适。蒋敏也羞答答的应了,准备出嫁的嫁妆。 可谁知这江秉炎居然与一个破落秀才之女有了私情。江秉炎为了这个女子闹着要退婚。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那最爱搬弄是非的人,虽然蒋敏身在顺德府,但很快也听到风言风语。 她出身大家,家教严格,自然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自己的未婚夫。蒋家于是派人远赴京城拜见江家。江秉炎当时正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大放厥词将蒋家来人骂出府去,直言死也不会娶蒋家小姐。 蒋家也是一方大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托人来退亲。江家听了,自然不答应,江家曾经也煊赫鼎盛,只是如今家道中落,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尚算出息,就要娶大族之女,婚事却横生波折,如何叫他们能咽下这口气来。 江家一边派人前往蒋家道歉,一边控制江秉炎解决柳家这位柳湘小姐。柳家家贫,如何能抵抗江家威逼利诱施加的压力,柳湘只得答应远走他乡。江秉炎也是个软柿子知道爱人已经离开自己,只好答应父母求娶蒋敏并答应再不与柳湘有牵扯。 蒋家看江家的确心诚,江秉炎的确少年才俊,婚事依旧。蒋敏虽然不想嫁进江家,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得不嫁。江秉炎为了使蒋家安心,还亲笔写了一封信,承诺必然真心对待蒋氏。 蒋敏生来貌美,又饱读诗书,江秉炎得此如花美眷,自然恩爱之非常。但好景不长,柳湘与父母移居乡间,她很快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也聪明,知道自己不能马上回去。一是江秉炎新婚,为了顾及新夫人的脸面,江家父母必不会容她。二是孩子在她肚子里还小,极易出事,等再大点,她才更有胜算,江父江母总不能坐视江家骨肉流离在外。 柳湘一直等到孩子出生,才找上江家门来。江家父母虽然不忍孙女年幼流落在外答应抚养,却也顾及儿媳拒绝了柳湘。只有江秉炎对柳湘旧情难忘,坚持再娶柳湘为妾室。 蒋敏出身高贵,新婚不过数月丈夫就有了一个庶女,自然气不过。但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也不与江秉炎吵架,只与江秉炎摊开来讲,希望江秉炎多资助柳湘些嫁妆让她再找个好人家。这个女儿她也认下了,只当是自己生的。 哪知江秉炎旧情难忘,以为蒋敏心怀不轨要做手脚,想将柳湘嫁给不堪之人。他当场与蒋敏吵起来,还失手推了蒋敏一把,哪知蒋敏此时已有一月身孕,当场留下血来。幸好蒋敏身体健康,摔得又不严重,孩子才得以保全。 经此一事,蒋敏才明白了枕边人的花心多情,软弱多变,终于死了心。蒋敏有蒋家撑腰,江秉炎有错在先,两人从此不再同房,连院子也分两处,只留夫妻名分罢了。 蒋敏也是个烈性人,既然不再搭理江秉炎,也不再花江家一分一毫,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将嫁妆打理的井井有条,独自将儿子养大,如今算是一方豪富。堪称明朝的女强人,比一般现代女性还通透些。 至于江秉炎,大女儿早夭,柳湘为了生下二女儿也早早死去,蒋敏与两人的儿子也不再理他,自己一个人仕途也无甚起色,只能孤独的一个人过活。而江家父母也是有骨气的,既然不喜欢这个孙女,孙女有权势自然也不愿来沾光,如今也多于儿媳孙子在一起过活。 杜若最喜欢蒋氏这种利落个性,最恼江秉炎这种在感情上软弱花心的人。在他看来江秉炎现在这般,纯属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讨厌虽讨厌,江秉炎还是个好父亲好姥爷,自己还是要他做长辈看待。明天江秉炎要来看望自己,家中守孝,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他只有吩咐杜林明天好好准备,不可怠慢。 ☆、第十章 弘治八年 朱厚照送别杜若后,心带不舍的回到了坤宁宫。刚进坤宁宫就听朱佑樘一声暴喝:“跪下。”朱厚照被吓得打了一个冷噤。他从现代而来,家里崇尚民主自由,从未有父母让孩子跪下一说。到了明朝,他又自幼受宠,除了祭祀与重大庆典外还从没有人这般叫他跪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愣在门口。 朱佑樘见他这样,气的要拿杯子砸他。张氏心疼儿子,忙将他手上的杯子夺下来劝道:“阿照还这样小,不过他贪玩了些,陛下这般认真干什么。” 朱佑樘见妻子这般维护,怒道:“他贵为太子,一言一行关乎社稷。今日他能无视宫规,明日就可不敬朝纲,祸乱天下,今日朕必要教训他。” 朱厚照这才明白是今日与杜若之事了,他一咬牙跪下请罪:“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氏也在旁劝道:“照儿一向聪慧听话,今日只是见了同龄的朋友,心中太过欢喜罢了,他年纪尚小,你这般苛求他作甚?” 朱厚照见朱佑樘稍稍平静了一些,忙说:“今日见到哥哥,见他年纪和我一般,却没了父母。我有爹爹母亲爱护,他却一点依仗也无。这才想将自己的东西与哥哥分享。” 朱厚照直戳朱佑樘的痒处,朱佑樘心中最怕的就是自己命不久矣。如今听了朱厚照的话,心中不仅怒意全消,更是顿时生出另一番感慨。 “你自幼做事安静稳重,我对你十分放心。所以你闹着读书也罢,学武也罢,我都不拦着你。可是你最近越加顽皮,今日更是无视宫规,你让我如何不气。”朱佑樘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将朱厚照扶起,见朱厚照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轻轻的摸摸他的头,“你是长兄,更是太子,自己该做出表率才是。” 朱厚照自然知道朱佑樘对自己的殷切期待,虽然不赞同朱佑樘这种将孩子养成小老头的看法,却不得不低下头来认错,“爹爹,孩儿错了,孩儿今日只是高兴过了头,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氏见朱佑樘不再生气了,也假装呵斥朱厚照:“今日受了教训,下次可还敢不敢?若再调皮,小心看你爹爹打断你的腿。“语下之意,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朱佑樘见妻子不停朝大儿子使眼色,笑道:“好了,今日就放过你,你们娘三真是我上辈子的债。你下次再不许这样了。”想了想又说道:“你杜家哥哥还在孝中,你就不要总是去打搅他,平日书信来往却是可以。你也多多劝慰他,不要让他过于悲伤。” 朱厚照顽皮的笑笑,答应道:“我很喜欢哥哥,一定好好和他交往。”至于此喜欢是何喜欢,此交往是何交往,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第二日一大早,江老爷子就登门来拜访。老爷子本来斑白的头发一片花白中只余点点灰丝,老去的容颜更显灰败。见到瘦了一圈一身素服的杜若,老爷子把持不住,直掉泪珠。 杜若被他勾的也留下泪来。一时间两爷孙相视而哭,叫人肝肠寸断。杜林忙劝道:“江老太爷还请节哀,少爷如今年幼,还要老太爷多多关照呢。” 江老爷子听了,忙抹抹眼泪,强笑道:“是我不好,倒引得大家不高兴。” “外公不必伤心,母亲在天之灵定然也希望你安好。”杜若也擦干眼泪,安慰外公。 “外公知你小小年纪一个人顶家立户十分不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外公。外公老了,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你母亲唯一的骨血,是我张秉炎唯一的外孙,谁要和你过不去,我江秉炎是第一个不答应的。”江秉炎只有这一个贴心的女儿,如今女儿早逝,只留下外孙一个人,让他如何不伤心。 “外孙知道。那鞑靼最为可恶,杀父杀母之仇不可不报。待我长大,定要将这些贼子杀个片甲不留。”以前杜若学历史时,觉得历史不过就是“成为王,败为寇”六字。但当自己真正置身于历史中,他才明白了历史的无情,与战争的残酷。他已将杜家夫妻做父母看待。鞑靼人杀了他的父母,让他如何不恨? “孽子,那鞑靼人可是如此软弱可欺的?如今你母亲只余你一子,连你也要去送死吗?”在江秉炎看来,若不是杜意德不自量力,他的女儿如何能惨遭横祸?如今连他唯一的外孙也要和他父亲一样去送死吗? 杜若见江秉炎如此也不恼,他的外祖父一向如此,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杜若也不与他争辩,转移话题道:“如今我还在孝中,平日出门也不便宜,想请一位老师在家教习。此事还劳烦外公多多留意。” “小宝转眼就长大了啊,想当年你还在襁褓中,还是小小一只。”杜若有一个俗气的小名:小宝。每一次听到都让他恶寒不已。江秉炎细细想了想,说道:“还巧了,真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有一位姓白的举人,乃宪宗成化二十二年丙科的举子,他才学是顶顶的好,只是后来再考进士却是多次落第。如今正想谋个差事,等着下一次秋闱。你身为侯爷,又是皇帝义子,也不辱没他。他才学也好,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两相便宜,可不正好。” 江秉炎虽然脾气软弱,但做事还是靠谱的,对外孙也是真的喜爱。杜若听了话也觉得合适,“一切都由外公做主。“ 两人说了些闲话,杜若就向江秉炎请教府中形制礼仪问题。他家自他父亲才发迹,家中诸人都没有经过大事。如今又是守孝,皇帝又收他为义子,不知有何讲究,还得请教江秉炎这样的老人。 江秉炎挑着重要的细细跟杜林讲了,又往四周转了一圈,将不合规矩的也一一吩咐改正。吃过午饭后,江秉炎又不放心的翻来覆去的嘱咐了一大番,才起身回家。 送走江秉炎,杜若一个人在书房中发呆。他是一个历史爱好者,虽然对明朝历史不甚熟悉,但相比朱厚照这个历史盲真的好太多。如今朱厚照贵为太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是天子,他与朱厚照之间的感情出路又在何方呢? 已经失去过一切的他不想再失去一次,只是这一世他与朱厚照实在身份悬殊,他该如何是好?算来算去也只有知道现代科学知识这一点还算是比较粗壮的金手指。只是他该从何处着手呢? 杜若有时间发呆,朱厚照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他现在正和传说中的大奸臣刘(当然现在还是小太监一枚)大眼瞪小眼。 “奴有何不妥,太子殿下这般看我。”刘瑾是个人精,他早已打听明白朱厚照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自然做出大方姿态任朱厚照打量。他费尽心机讨好皇上身边的李广来到太子身边,求得不过就是一个从龙之功,可他却不知道朱厚照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任他如何表现朱厚照都不可能在信任他。 “你就是刘瑾?”朱厚照看面前的人,普通的相貌,平常人的声音,与别人全无二致,这便是大奸臣刘瑾? “奴正是刘瑾。”刘瑾见太子这般,心中疑惑。“不知殿下有何疑问。” “你是李公公荐来的?” “正是。”朱厚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望着刘瑾,盯得刘瑾全身都不舒服。刘瑾心想不会是有人在太子面前嚼了自己的舌根吧,只是自己与东宫之人一直没有纠葛,不该啊。 “你是哪人?如何进的宫?”朱厚照看着眼前的刘瑾,心中满满的八卦欲望。眼前这人可是历史名人,比刘健,李广之流都要有名,围观活生生的历史名人神马的不要太幸福。只是蠢蠢的朱小受也不想想,自己才最有名好不好 “奴乃是陕西兴平县人,原来姓谈,六岁时随义父刘顺入宫,就改姓刘了。”刘瑾摸不透朱厚照的想法,又不能隐瞒,只好将身世一一道来。 朱厚照一听也无甚稀奇,看也看够了,将他交给侍立在一旁的高凤“我身边还缺个看管顽物的,你便去那里吧。” 刘瑾也没有想一口气吃个胖子,对这个安排也十分满意,跪拜叩谢后就跟随高凤退了出去。 一会儿,高凤就安置好了刘瑾回来,静静立在一旁。 “他还满意吗?”朱厚照提笔疾书,年岁渐长他的臂力也渐长,他的字也从毛毛虫进化到了一般水平,成功骗过了周围所有的人。 “刘瑾自然没有不满的地方,能伺候殿下,是他的福气。”高凤是靠自己的才干才有如今的地位,如今更是太子身边第一等得宠之人,对刘瑾这种胸无点墨,只知阿谀奉承之辈自然全无好感。 朱厚照自然听出了高凤言语中的奚落,笑道:“你也不必管他,只多叫几个人好好地哄他。他在李广身边多年,李广的底细他定然知道不少,都叫人给本宫问出来。” 高凤听了,心中对刘瑾只有冷笑,“已经安排好了,马三,王于几个都是喝酒耍牌的好手,不出三日,定将这刘瑾翻个底朝天。” ☆、第十一章弘治八年 “公公好。”李广一路往乾清宫行去,路上遇着的宫女太监都毕恭毕敬的向他问好。有了张道人加持,如今他是圣上面前第一得意的人,宫中之人自然无一敢于他抗衡。 还未到乾清宫,就有一个小太监迎上来:“公公看着精神甚好,可有什么喜事?” 李广轻笑骂道:“你到乖觉,懂得讨好我了。圣上今日如何?” “圣上刚宣了张仙师进宫,正与他畅谈呢。圣上今儿正高兴,公公进去正好。” 这小太监正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孩儿,名叫黄泰,他认了李广当义父,如今也算熬出了头。得了李广的势,尝到了甜头,他自然一切以李广为上。 李广听了只管疾步进去,掀帘就见朱佑樘坐在榻上,张道人盘腿坐在另一边,口中正讲着经书:“乾坤为炉鼎,上釜为乾,下釜为坤,并取天上地下之象。这坎离指便是药物,坎即是铅,离即是汞;或坎为水,离为火;火即是蒸,水指药物融为液体。” 见朱佑樘听得津津有味,李广就悄不做声,站到朱佑樘旁边去。朱佑樘见他进来问到:“那刘瑾去太子那里了?” “回禀陛下,正是。如今太子身边少一个得用的人,他最是稳当不过,还是他最合适。”李广知道他也瞒不过朱佑樘,刘瑾是他的人,也不躲着朱佑樘。况且刘瑾虽然不能与怀恩、高凤之流相比,歪才的确有些的,给太子也尽够使唤了。 宫中这么多年的浮沉让他知道,这宫中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信任,像他与刘瑾这般不过是顺手而为,至于刘瑾能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以后他好也就罢了,若他不好,刘瑾难道就不会踩他一脚?换过来,刘瑾好,自己也不过沾沾光罢了,他不好,自己手里的卒子多的是,还差他一个? “刘瑾也是不错的。”朱佑樘当然知道,李广与刘瑾之间牵扯,只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难道这两人还能翻出花来? 朱佑樘说完就不再说话,李广也不好说什么,只立在那里。那张道人听着两人对话,像是宫内事务,只当做没有听见,继续讲自己的经:“乾卦、离卦为阳,坤卦、坎卦为阴;鼎上为阳,鼎下为阴;汞为阳,铅为阴;火为阳,水为阴。这炼药之法都是依阴阳变易的法则来的,要用阴阳势力的消长来掌握火候。这便是《周易参同契》了。” 看朱佑樘听得兴致勃勃,他又说道:“这外丹有神丹、金液、黄金三种。金丹为药,烧之愈久,变化愈妙,百炼不消,毕天不朽,人若服之能令人不老不死。贫道道行尚浅只能炼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却不知那些道行高深的前辈如今身在何方,若能找到,为陛下献上仙药,陛下就真的与天同寿了。” 朱佑樘心中半信半疑,“那样的仙人都闲云野鹤,一时半会如何能找到。你的丹药就很好。” “陛下,前日的那聚灵丹效果还好?”张道人前日献上了两颗仙丹,据说有洗经伐髓之效。 “那丹药甚好,这几日我身上也松快不少。你有大功。” 张道人听了忙起身,下跪叩谢:“能为圣上解忧是贫道的荣幸,愿圣上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广与众人听了也立马跪下,一起叩首道:“圣上大喜。” 朱佑樘这几天心中高兴,挥手说道:“都起来吧。”又对张道人说:“朕今日还有事,就不能听仙人多讲了。” “那贫道告退。”朱佑樘又让李广去送他出去。 待两人走出乾清宫到了空旷无人处,那张道人说:“多谢李公公提携。”说完又笑着伸出右手比了两只手指,“我前日见着公公的兄长,听说他们家三儿子为他新添了孙子,我心内为公公高兴,也添了一份小小的贺礼送了点儿黄米,不成敬意。恭喜公公,贺喜公公了。” 过继的儿子为自己添了孙子,李广听了只觉全身上下无一不舒爽,笑道:“张道长客气,杂家在这里就谢过道长了。如今,圣上身体渐好,杂家还要多多倚靠道长。” “公公放心,贫道自然不会忘了公公。”张道人拱手鞠躬道:“太阳大,公公还请留步。” “那杂家就不送你了。”李广亦拱手。 杜若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生财之道,印刷——北京的印刷从辽金两代就兴起了,到了明代,北京更成为全国最大的图书销售市场,从而促进了民间印刷业的发展。现在北京的印刷作坊有几十家,都在正阳门内大街、刑部街、宣武门里、崇文门里、太平仓、国子监前等处。在北京书坊中,较着名的有,永顺书堂、金台岳家、更铺门汪谅书铺、二酉堂、高家经铺等。刻书的品种除经、史、子集、诗文选外,还有各种应试参考用书。 只是这些印刷主要还是靠手工刻雕版,慢慢刷上去,造价高昂。如今杜若要做的就是改良技艺,看是否能用现代流水线生产的思想将一些普通印刷品的造价降下来。他做这个一是不打眼,二是笼络天下学子。钱在古代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名声。 正在与商铺的掌柜商量间,杜林就过来叫他出去,说有要事。一看却是朱厚照的信。杜林解释道:“是太子宫中的刘伟小公公悄悄送来的,只说少爷你看了信就明白了,还吩咐万万不要让他人知道。” 杜若打开信细看,了然心中。 弘治八年的五月至六月,连日的阴雨连绵毁坏了南京城的朝阳门,五月中的一天本来北京的艳阳天忽然下起了冰雹。 一首歌谣在京中开始流传: 李广老儿肚多大,黄米白米千百石。 黄者金,白者银,李广老儿不要脸。 倒卖盐利多少万,擅夺畿内多少田, 祸朝纲,献金丹,哄得圣人团团转。 城门倒,雹子现,李广还能活几年, 呀,佛爷看了也愁着脸。 明朝的人十分相信上天的预兆,当年成化皇帝要废太子朱佑樘,就是因为泰山地震才罢休。南京乃太祖龙兴之地,如今虽沦为陪都,却依然是皇朝正统的体现,是皇帝心中的重地,如今南京的朝阳门竟然倒了,你让朱佑樘心中如何想这件事? 自古六月飞雪象征着冤情,北京居然五月下了冰雹,又叫人如何做想?如果没有人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也就罢了,可偏偏有人有人将这些事联系到了一起。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再说明朝的政局,朱佑樘的祖父给朱佑樘留下了三个麻烦:土地兼并,官风败坏,边防飞驰,让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朱佑樘那个完全不干活的父亲,朱佑樘登基前,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了。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皇帝,大家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这病好不容易服帖了一些。一听,哟,皇帝面前又来了奸臣,好日子就要没啦,老百姓如何干休。这首歌谣朗朗上口,不仅小孩满大街子的唱,连大人们也随口挂在耳边,现在整个京城就没有不知道这首歌谣的人。 李广耳目也多,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自然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他,但他没有经历过自媒体时代,自然不知道转移话题等等公关危机的招数。他自己也想了不少的法子要平了这件事,可是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等他发现这件事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很快弹劾李广的奏章就摆满了朱佑樘的案头。 其实朱佑樘也很为难。李广跟了他多年,他的忠心朱佑樘自然知道。李广荐的张道长也的确得用。只是李广贪污的事实确凿无误,他平生最恨贪污受贿的人,李广是饶不得的。李广的确该死,可是如果这件事是自己才四岁的儿子做的,那就不那么容易办,也办的不那么愉快了。 就在朱佑樘左右为难之际,京内又出了一件大事——张道长张仙人奸污民女被人当场拿住了。 东厂禀报的人刚走,朱佑樘就瘫坐在椅上,身边侍奉的蒋琮忙为他顺气。 “蒋老儿,你说照儿是哪里学的这一身本事?”朱佑樘知道朱厚照聪慧。虽然行事稍显幼稚,可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手段,直叫心惊,也叫人……心寒。 “太子虽然行事稍欠妥当,但圣上有此赤子,天下有此储君,是天下之辛,百姓之福啊。”蒋琮不比李广,他只忠于皇上,皇帝叫他拿,他一分也不会放过,皇帝不让他拿,他一分也不会碰。如李广一般浅显,不过是杀鸡取卵罢了。 “当年皇后怀他时,朕担心坏了。只想他是不是一位皇子?还是一位公主?”说着说着,似乎自己也陷入了往事之中。 “当年皇上还装病呢。”蒋琮自然明白朱佑樘对朱厚照这种“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落寞感,只捡逗乐的站事说。朱佑樘 “当年朕是装病,如今可是真病喽。”他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他今日也大了,两个小毛孩子,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朕还以为他们只是小孩儿伎俩,万不能成事,却不想真成了。” “是殿下与侯爷机敏。”朱佑樘话中的自豪,他如何听不出,只顺着朱佑樘的毛摸。 “罢了,你也不要为他们说好话了。李广就即刻拿了吧,那姓张的道士就留着。这两个小子,能做事不知道擦屁股,我非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第十二章弘治八年 “殿下三思啊。”高凤看朱厚照这一手玩得漂亮,只是那刘伟虽然藏得深,可是朱厚照已经知道他是皇上身边蒋琮的人。蒋琮只忠于皇上,这不是明摆着让皇上猜忌嘛,儿子居然要动老子身边的人,哪个老子能忍? “不用刘伟又能瞒过爹爹?你也是活回去了。我就是要父亲知道我的态度。”行在御花园中,六月的阳光十分刺眼,穿过柳荫,行过回廊,朱厚照直往慈庆宫而去。“那个赖师傅做的如何了?” “高凤还从未见过这样稀奇的事,老奴亲眼见那铁片就融进去了,一会儿那蓝色的水就变成了浅绿色,那铁片上居然全是铜。还有那金子,放进水银了,一会儿就融了。老奴可真真见了世面。”朱厚照本想制王水来一出点石成金的把戏,可是不说浓硫酸、浓硝酸、浓盐酸的制取,就连现代实验室一抓一大把的玻璃器皿都没有,只有瓷器若干,高猛酸钾、□□这样稀松平常的化学药剂也一样皆无。王水是实在做不出来的。朱厚照就只能玩些小把戏了。 既然朱佑樘迷信金丹之术,他就要给朱佑樘展示展示这些冶金之术。虽然湿法炼铜,金汞相溶自古就有,不过也足够震撼自幼生长在宫中,只读圣贤之术的朱佑樘了。他说服不了朱佑樘不信佛道,但只要朱佑樘不服用那些道士的金丹,保重身体,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可有人身体不适?”这一次要演示的实验中水银等都对人体有害,他已事先提醒,不知下面的人有没有注意。 “回禀殿下,没有一人不适。大家都注意着,并没有人犯了禁忌。” 朱厚照望向皇极殿的方向,琉璃的瓦反射着刺眼的光,“那就好,你叫人候着。雨就要来了。” 急匆匆赶回慈庆宫,就看见刘瑾与两个伺候的太监在门口牵扯。听见朱厚照的脚步声,刘瑾冲朱厚照跪下大哭直唤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本来拿着他的两个太监急了,一边踢着刘瑾,一边就要绑走他,刘瑾力气甚大竟被他挣脱了,爬到朱厚照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直叫唤“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朱厚照怎么也挣不脱他,听得又气又笑:“你错在哪了?” 刘瑾哽咽着,一只手紧紧抱住朱厚照大腿,边擦眼泪边说道:“奴才不该与那李广狼狈为奸,不该瞒着殿下。可奴才并没有行那收贿受贿之事啊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你这既有错又无错的,听得我糊涂了。你说你到底有错还是无错?”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朱厚照发现刘瑾其实同这宫中大部分太监一样。他们忠于皇上,皇上也只信任他们。 虽然明朝有完备的御史体系和六科体系,但这都属于自己人监督自己人,言官们本身也是有自身派别的。唯有东厂,才能对皇帝完全尽忠。百姓,官吏都有可能背叛皇帝,都有自己的退路。只有太监这群体,他们寄生于皇权,只活在皇帝给予的荣光中,没有皇帝的信任,一切都是虚幻。 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虽然太监这个群体受过某种特殊的苦痛,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中就没有好人。比如七下西洋的郑和,比如忠心护主的怀恩,比如力挺改革的冯保,比如扶助天启的王安,比如陪崇祯自杀的王承恩,都是其中的好人,至少是做过不少好事的人。而那些坏太监,如刘瑾、王振、魏忠贤之流,也不过是假着皇帝的旨意,行着欺上瞒下的勾当。说到底不过是皇帝自己做出来的。 来到明朝,朱厚照也渐渐理解了这些太监们,虽然他们依然有自己小心思。但相比那些只知道“道德仁义”,只知道所谓“民间疾苦”,不知变通,不知实事,不知躬耕的酸儒官老爷,没了獠牙的他们其实也可爱的紧。要拔了他们的獠牙也很简单,因为,没了皇权的偏好,一切宦官特权都是纸老虎。 “你这狗奴才,怎么到这儿,来污殿下的耳!”高凤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人,忙使眼色让小太监们将他拉下去。 “太子殿下,小人有要事禀告啊!”刘瑾知道朱厚照对自己有莫名的好奇,他在赌,赌朱厚照不同于他知道的那些贵人。宫中最怕反水的人,没有人会信任一个背叛过主子、有恩之人的人。但是,他有预感,朱厚照不同。李广的老底已经被朱厚照、朱佑樘先后抄了,只是底被抄了,这抄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抄的人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 “你让他说。”朱厚照的兴趣还真的被刘瑾勾起来了,他倒要看看这刘瑾死到临头来还有什么可以救他的命。 “账簿黄米白米之事,殿下已经悉数知晓。奴才向殿下禀告的是另外的事。”说了这句话,刘瑾害怕的看了一眼朱厚照,却不再往下说了。 朱厚照心中冷笑,也不管了,挥袖往门内走去。高凤见他这样,踢他一脚骂他,“你倒是快说呀!” 刘瑾任高凤斥他,见朱厚照直往里走真的不管他了,也顾不上装锯嘴葫芦,小声叫道:“是国舅爷。” 朱厚照听了,心中忽然引起不祥的预感,他的两个“舅舅”用特别不靠谱已经不能形容了,相比这两个“舅舅”,朱候兆的舅舅要哭死了。卧槽,我看着宠着长大的外甥居然就怎么被你们做? 张氏的父亲张峦和妻子金氏有张延龄,张鹤龄的两个儿子。张家小门小户,张峦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起初家境贫寒,家中几个孩子都早夭了。后来张峦进了国子监,家境才好了起来,又有了张氏、张延龄、张鹤龄两兄弟。养子不易,家境好了起来,张家就特别娇养这两个儿子,直养的嚣张跋扈。 一般人家这样也就罢了,可张氏被选入宫中当了太子妃,后来又当了皇后。 弘治五年的时候张峦被封了寿宁伯。同年朱厚照立为皇太子,进为寿宁侯。第二年张峦去了,封赠‘昌国公’,谥庄肃。张峦死后,长子张鹤龄袭封寿宁侯,另一个儿子张延龄为建昌伯。 有了权势,又没了老子,还有一味纵容的母亲和姐姐,两人更是不得了,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言官弹劾他们的奏疏都快淹了坤宁宫了。朱佑樘因为张氏的缘故颇为优待外戚,始终居中调节。可朱佑樘是朱佑樘,他朱厚照可不认这什么“舅舅”。 “寿宁侯也是与李广有来往的,国舅爷给了李广在外的宅子送去了十万两银子,并没有入账,国舅爷矿中坍塌压死了两百多矿工,李广是首席秉笔太监,锦衣卫他管着,国舅爷让李广瞒着皇上。那张道人也是国舅爷的人找来的,张道人还给了国舅爷几颗仙丹让他献给皇上,那丹……也有些龌龊。”刘瑾不敢抬头,他有直觉,朱厚照不喜欢这两个国舅爷,但不喜欢不代表不救,不代表不关乎自身。 “继续说”朱厚照要被自己的好舅舅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两百人就是这么好瞒着的,这丹药就这么好献。 “这些事别人都不知,是李广叫小的悄悄做的。那两百多人是牢中苦役,被国舅爷家的人勾了病死的带走的,一干人等都不会说话了,此时并无大碍。至于那金丹,不过是国舅爷求来的自己进服的,也不过是被骗罢了。”刘瑾敢说出来,必然是有对解之法。 “你是好样的……明天依旧在这慈庆宫中当值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瑾终于松了气,整个人虚脱的一下子趴到地上。高凤见他这样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也走了。只留刘瑾趴在那,冷汗直流。 “少爷,该歇息了。” 今日值夜的大丫鬟是龄草,她平日是最多话的,像只麻雀似的说个不停。“你看你这两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就折腾什么印刷术,你们男人的事奴婢也不懂,只是少爷见天的瘦了,怎么让我们不担心。” “就你最话多。”杜若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写好的几页纸一一收好。“今日掌柜送来的印书呢?” “素荷姐姐收着呢,就在书桌上。少爷仔细看看,就在你的右边,少爷。”龄草手中端着一大盆洗脸水走出去。 “送来的人说这是第几版印的?” “今儿刘掌柜送来的时候说这已经刷了两百来遍了。”回话的是值夜的二等丫鬟,名唤喜鹊。 杜若看着眼前带着墨香味的书,高兴说道:“成了!” 其实在中国清朝晚期以前活字印刷并未在中国广泛实行,原因主要有三个。 一是,一块活字版,印过一次,就要把字拆下来重铸,而一块木板印过一次,下次还可以拿出来再印。中国古籍十分固定只有那么些书,多排印一次,就很可能多一次错误。一块木板印很多很多次,错了、坏了还有很成熟的技术进行修补,这对古代的书坊来说是非常经济的。 二是,中国古代金属冶炼技术落后,制活字的成本很高,所以大多是木活字,但木活字的重复使用率低,多印几次就花了,所以妨碍了活字印刷术的流行。 三是,中国的活字排版工人至少需要认识几千个汉字。在古代,认识几千个汉字的知识分子,谁会去印刷作坊做工呢,都考科举去了。 杜若现在要做的就是事有许多:铅板活字印刷,蜡纸油印技术……最重要的还是改良纸张与材料。万事开头难,如今铅板活字印刷面世了,总算走出了第一步。 ☆、第十三章弘治八年 朱厚照一直担心着案情的发展,虽然他也知道朱佑樘不可能严办这两人。李广昨天晚上死在了诏狱里,据说是得了急症。那张道人发了大愿,说要遍访名山大川为皇上寻那活了一百二十岁的无影无踪张三丰,上了折子,皇上赐了他一袭道袍,让他去了。涉案的其他人,或贬官,或流放,或死罪,避过不提。 朱厚照在文华殿上学后已经很少来乾清宫了,而他现在正跪在乾清宫里。 “你是个厉害的。”朱佑樘高座在龙椅上,俯视着下面跪着的朱厚照,小小的孩子不高,胖胖的,还是个团子模样。谁曾想,就这么个团子模样的孩子,有不逊于成人的手段。 乾清宫地才刚刚洗过,朱佑樘有些不放心他跪在上面,可一想到他做的事儿就狠下心不去管他。 “儿臣不敢。”朱厚照跪在乾清宫冰凉的地板上,他看不清朱佑樘的面容,不知道朱佑樘到底是什么表情。君父,君父,朱厚照出身生以来朱佑樘表现的一直是父亲的一面,今天他终于看到朱佑樘为君的一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朱厚照的对付李广利落的手段让朱佑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儿子不知不觉间就已长大了,有手段有能力除掉他想除掉的人。他这个父亲心里不是滋味啊。 “儿臣有敢,有不敢。”朱厚照并不怕展露出不同寻常的智慧。朱佑樘身体孱弱,生恐自己寿数不长,留下年幼的儿子。中国历代从来不缺将年幼皇帝玩弄在股掌中的奸臣。他最希望的就是儿子快快能够长大,有承担家国大事的能力。朱厚照越聪明,他越高兴,只要这个儿子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不是问题。朱厚照正是抓住了朱佑樘的这个心理,才敢放心去干这件事。“儿臣刚刚读了一句诗,觉得十分心惊,应该用来劝诫自己。” “什么诗?”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朱佑樘瞬间有些真怒了,他以为朱厚照针对李广,不过是看不惯李广的嚣张跋扈。明朝宦官为害,朱佑樘自己也主张打击宦官,儿子有这样的想法他自然是支持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居然是冲自己来的,质疑自己做父亲,做皇帝的权威,让他焉能不怒,“放肆。” “儿臣不知错在何处,望父皇指教。” “你这是诽谤君父。”朱佑樘是个好父亲,可是他也是皇帝,面对朱厚照的诘问,他觉得这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父亲既为儿子定了罪,儿子不得不辩解一番。父亲为了听那张道人讲经,已经多少日没有早朝了?还有那金丹,他只蒙骗父皇能延年益寿,哪知连他自己都是不吃的。父亲身子不好,平日都是畏寒的,服了他的丹药,竟然怕起热来,儿臣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药。”朱厚照也不是怕朱佑樘沉迷于黄老之术,不理朝政,朱厚照相信朱佑樘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朱厚照真的担心他的身体。提到朝政不过是放大后果,好劝说朱佑樘罢了。 “儿子说了父亲也别恼。太医院多次进言,儿子也多次劝你,父亲只信那张道人的话,不信正经太医和儿子的话,儿子无法,只得自己动手。” “你倒说的多委屈似的,你做的倒是好事了。” “儿子自认为做的并不错。我还记得父亲教过我,为子为臣的本分。为子,父亲身体有佯,儿子自然该延医问药。为臣,有奸佞欺瞒圣上,臣子自该清君侧。李广和张道人联手骗父亲,儿子自然要出手收拾他们”朱厚照见朱佑樘语中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撒娇似的说道。 朱佑樘见他这般撒娇,也绷不住脸,叹气说:“你父亲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太子,一举一动都要思虑万分。别人是三思,你要五思、六思。你这次捅的篓子你可知道” “我知道这样做会惹麻烦,可是我没法子啦。上一次母亲也劝父亲,我也劝父亲,父亲就是不听。”朱厚照看朱佑樘彻底软化下来,自动切换成卖萌正太。 “还有杜若。那杜若,你不过和他见了一面,就如此信任他”?对杜若好不保留的信任也是朱佑樘不满的一部分。他哪里知道,朱厚照和杜若前世的牵扯。两人在商海中沉浮数年,相扶相持,没有人比朱厚照更懂杜若,也没有人比朱厚照更信任杜若。 “儿臣相信杜哥哥,或许这就是前世有缘吧”朱厚照实在圆不了这个故事,准备以后一概以前世有缘搪塞过去。 “你不愿说就算了。这件事就到处此为止吧,你是好心,但到底年轻,只知道抓一个李广,可是李广后面那些人呢,你就不管了吗?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还欠火候。”朱佑樘知道这两人肯定有猫腻,但杜若这事做的也漂亮,没有留下把柄,他自然也不好与小孩子过不去了。 “那个杜若,实在有些本事,折腾什么铅板印刷术,据说有些成果。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俩既然玩得来,我也不禁你了,从此你要出宫就出宫吧。”朱厚照听了,高兴的站起来往朱佑樘跑去,一下子冲到了朱佑樘的怀里。见朱佑樘依然皱着眉头,就伸手去抹平。“爹爹,爹爹,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知道。” “你这小心思我还不知道的。你以为没有我,刘瑾能去你身边。”朱佑樘摸摸朱厚照的额头笑着说说。自古有报孙不报子之说,但他的大儿子,二儿子自己都是亲手报过的,尤其是大儿子,从小时起自己就是经常抱着的长大的,也最得他喜爱。 “儿子知道错了,爹爹不要生气了嘛。” “好了,好了,爹爹不生气了。你且去吧。”朱佑樘被自己的大儿子哄得火气全无。 朱厚照得了朱佑樘的批准,自然大摇大摆的往安定侯府行去。到了门口,正巧碰上正在角门等造纸坊来人的的杜林。高凤见门口他穿的最好,想他应该是管家一类的人物,下马叫道“老丈。” 杜林看来了一个面白无须,一脸富贵相,牵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侍从十来人,护着精致马车一顶,不知是谁人来拜访,拱手作揖道:“不知有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只是不知轿上是?” “鄙人高凤,车上是我家小少爷。我家少爷与你家侯爷乃异姓兄弟,今日来拜访小侯爷,劳烦通禀。” 杜林听了疑惑,自家小侯爷何时有了异姓兄弟,但见与自己说话的男子面上实在干净了些,有些像宫中的公公,心下惊骇,问道:“莫不是朱少爷?” 高凤答道:“正是,还不快通禀。” 杜林忙唤来角门内听候使唤的小厮耳语吩咐了一番,那小厮飞奔去了。杜林见朱厚照还没有下马车,问高凤说:“可要请朱少爷下车,我家少爷马上就到。”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3节 高凤这才回头,将朱厚照抱下马车来。高凤见杜林下来就要跪下,忙阻止他,“少爷微服拜访,不愿他人知道身份。”杜林又几番弯腰作揖才罢休。 见大门开了,杜林虚伸右手做出请的姿势,高凤方跟着朱厚照往里走去。进了正门,甬道直通正厅,“致远堂”三个大字笔锋凌厉,让人如面刀割。正要进门,杜若从里边迎出来。 “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身在明朝,杜若自然明白明朝的规矩,似模似样向朱厚照行起礼来。 看杜若像小老头一般行礼作揖,朱厚照只想笑。既然出了宫,他也懒得理那些所谓的礼仪,严令交代高凤不要跟过来,就让杜若带自己去了后院。 一进后院见了杜若的大床,朱厚照把鞋一蹬,爬上去,高兴地在上面打滚儿。 杜若看他在自己的床上玩得欢快,笑着将一干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你怎么身体变成小孩儿,就把自己真当做小孩了。“ “你别管我,我今天才被我的皇帝老爹骂了一通,还郁闷呢”朱厚照干脆把头上戴的小冠也扔了,拉过被子来盖上。 “是李广倒霉,惹了你。要是没有你,李广过两年也是一个魏忠贤一样的人物。”和朱厚照不同,杜若同学也算半个历史迷,对明朝历史多多少少知道些。“干爹身体还好吗?明孝宗在位可只有十八年。” “一般吧,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就一直吊着,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朱厚照觉得玩儿够了,才爬起来把鞋穿好。杜若坐在他旁边,仔细的帮他把头冠戴好。 朱厚照捏一捏自己婴儿肥的胖脸,心中凄惨。娘的,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吃着肉啊。┭┮﹏┭┮ “你这两天在研究印刷术?”朱厚照好奇的问,他知道自己其实在金手指方面比杜若还强些——杜若只知道历史大方向,但是知道大方向是没有用的。自己身在局中,谁会知道自己这只蝴蝶扇出的风有多大,谁不定就把历史扇了个弯呢。 而朱厚照,奶奶是材料化学教授,妈妈是奶奶的学生,同样是某知名大学教授,除了和爷爷在老宅度过的时光,朱厚照就是在实验室中泡大的好吗,只要有合适的原料与器械,大部分常见日化产品他能做出来。只是在试管,酒精灯都没有的明朝,这些粗壮的金手指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本来想做蜡纸油印技术。但是只知道原理,试了一下,做起来实在太难了。就改成了简单的铅板印刷术。成果还不错,你看看。”说完将那本张掌柜印的书取过来给他看,“这已经是一百多版以后的了,是不是比现在的木活字好多了。” 其实相比铅板印刷来说,蜡纸油印技术更有竞争力些。一个绷着丝网的木框,一个胶棍,一张只需要很少时间书写的蜡纸,一点油墨,一叠非常劣质的纸,一个人就可以开工,一天下来印上千张纸不成问题。在电脑排版、打印机、复印机广泛使用以前,蜡纸油印占领了广泛的低端印刷市场,实乃印小报,小册子,各种试卷的绝佳良品。 但是在明代,蜡纸油印技术需要的蜡,纸,油墨,油墨滚子都是问题。没有一两年甚至是一二十年的研究,蜡纸油印技术基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杜若才选择了相对简单的铅板印刷术。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背景交代的差不多了,开始进入金手指阶段。作者君历史盲,不符合历史的地方,大家表喷(__) ☆、第十四章 弘治八年 殷商时中国就有了提炼铅这种金属的冶炼方法。只是提炼出的铅一直用作制取金属器皿,金属工具。因为铅在空气中易与其他化学物质发生变化,所以铅也被中国人广泛应用于炼丹,制药等用途。 只是从没有人想到应该将铅这种金属用作制作活字,反倒让德国人约翰内斯古腾堡占了便宜。杜若也不知道铅板印刷术现在有没有被德国人发明。但是至少在明朝,铅板印刷算是最顶级的技术了。他就指着这个东西,捞到在明朝的第一桶金呢。 朱厚照看了,高兴地抱着那本《论语》打了好几个滚,把刚刚整理好的衣冠又弄乱了。 转过头来见杜若直盯着自己,羞的他不好意思,扑过去:“你就看我出丑。” 杜若看他小脸绯红的样子,“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越发像个小孩似的。” “在紫禁城里装惯了小孩,行为也像小孩了。”朱厚照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叹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每天装小屁孩儿好累啊。” 杜若听他这样抱怨笑了“瞬间年轻二十岁,还不好吗?“ “你说的容易。”朱厚照看杜若也是婴儿肥,小矮个,嘲笑他:“你不也是变了个小矮子?” 杜若看他一脸傲娇模样,只看得痴了:“你是小矮子,我也喜欢。” 朱厚照脸更红了,欢喜了一阵儿,坐着也无趣,就去祸害杜若的东西。 杜若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极宠他,自然什么东西都不缺,从描红拨浪鼓到蹴鞠用的竹球,各种玩意看的朱厚照花了眼。 朱厚照在后院玩得高兴,高凤却在前院无聊的长草。 高凤觉得自己的小主子对安定小侯爷实在信任了些。小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杜若又是什么样的人。杜若的父母的确受宠,但那也只是杜若的父母而已,等杜若长大了,是什么光景,谁又知道呢? 自己的小主子将来是九五之尊,如何能这般不讲究与杜若交往。但他不敢劝朱厚照。朱厚照最不喜欢的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影响他的决定。这不像他的父亲,朱佑樘是表面不听暗里还是考虑的。朱厚照是表面对谁都很客气,即使是一个洒扫的小太监都很客气,但如果谁想多说一句话,朱厚照便不会再多瞧他一眼。 高凤对自己的前途很担忧,因为他从心里感受到了朱厚照对于他们的怜悯。对,就是怜悯。一个太监最需要的只是信任,怜悯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因为怜悯就意味着,你是弱者,你不够格做某些事。 高凤请教过怀恩。怀恩受两代帝王的重用,是宫里太监的老祖宗。怀恩对他说:“太子非常人也。”可是高凤要细问,怀恩却不愿细说。高凤无法,只得自己盘算,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现在,他就在这安定侯府里坐着,身边作陪的是管家杜林。两人无甚话说,幸好有今年的新茶。高凤赞道:“真是好茶呀。 杜林没有什么和公公打交道的经验,回道:“的确好茶。” 高凤再也答不上话,两人就这样喝茶过了一个下午。其实他想催催朱厚照,但他知道不能,于是就一直喝茶。高凤暗暗羡慕跟来的锦衣卫,他们得了赏钱,到侯府对门的酒店兀自耍去了,还美名其约:护卫侯府。 直等到太阳西斜了,朱厚照才不舍的告别杜若回了宫。回宫时还带着各式玩耍器物,有给张氏的,有给朱厚炜的,还有即将献给朱佑樘的铅板倒模一副,是很俗气的一本三字经,其实真正印下来只有几页纸,但铅板却很重。 回到宫中时,天已经半黑了。朱厚照正要往慈庆宫中行去,在路上就遇见了张氏宫中的太监常维。原来是张氏吩咐了太子回了宫,就立刻叫他去坤宁宫,张氏有事叫他。并说道,让朱厚照晚饭一并在她那里吃了。 朱厚照急急忙忙回宫将衣裳换了,才往坤宁宫而去,走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带回的小玩意还落在慈庆宫,又打发高凤去取。 来到坤宁宫时天已经全黑了,朱厚炜被伺候他的大太监抱着打着个灯笼在门口等他,见着朱厚照了忙“呀呀”的冲他叫,挣扎着里就要他抱。 朱厚照将他接过来,他就唧吧一口糊了朱厚照一脸口水。他也知道朱厚照抱不稳他,也不像平时在嬷嬷怀里那般动来动去,只抱紧他哥哥的脖子揪着朱厚照头冠垂下的丝带玩。 朱厚照见他乖乖的抱着自己,眼睛肿肿的小脸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问伺候他的陆良,二皇子怎么哭了。 “今天太子殿下没有过来,晌午歇觉起来,就闹着要找您呢。好不容易哄好了,圣上来了,见皇后娘娘逗他,他不愿理人,发了好一阵脾气,皇子就哭的哄不好了,一定要找到太子殿下,这不皇后娘娘听说殿下回宫了,就让小的抱着二皇子殿下等太子殿下。 朱厚照听了,抱着哄了哄朱厚炜,见他终于笑了,露出小小的粉红色的牙龈,才将他递给陆良。让他仔细抱着,带着一干人等进坤宁宫去。 皇后张氏与朱佑樘早就等着朱厚照,见他到了,就唤人摆饭。朱厚炜缠着哥哥不放,朱厚照只好厚着脸皮抱着他吃饭。朱佑樘就要发怒,见自己妻子杏眼瞪了自己一下,顿时不敢发作,只得把怒气吞到肚子里。 朱厚照抱着朱厚炜两兄弟亲亲热热的吃完了饭。朱厚照就献宝似的将自己带回的东西给朱厚炜看,带着铃铛的竹编小球,泥塑的关公像,色彩鲜艳憨态可掬的瓷娃娃,朱厚炜哪里见过这样的新奇的小东西,手里报着个布的加菲猫乐的咯咯直笑。 皇后张氏见了也觉得可爱,“哪里来的巧手,做的这个布偶又可爱又新鲜,我倒未曾见过这样的。这是只老虎?” 朱佑樘还有些生气,放朱厚照出宫只是他那么一说,哪想朱厚照果真急急忙忙的赶着去了,于是拆台道:“我倒没见过这样的老虎,做的无精打采,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就像只病猫。” 朱厚照知道朱佑樘正在生气,错是自己犯的,也该自己解决。忙讨好他,“爹爹好眼力,可不就是只又肥有懒的病猫。这布偶是安定侯府的丫鬟们照着一只猫做的。此猫名唤加菲,是只蠢极了的大猫。” 张氏笑了,“可见这只猫是个蠢的,这般脑满肠肥,平日里定然偷了不少油吃。” 朱厚照见张氏开心,忙将给张氏的礼物拿出来。东西装在一个红木盒子里,打开来看像是一面铜镜,背面朝上,是黄铜料的时兴花卉。 张氏俏皮的说:“一面镜子就将你娘打发了?”拿起来一看,却惊到了。这镜子不同于平常的铜镜模模糊糊,照的人纤毫毕现,像是在镜子中有另外一个张氏一般。 见了这般稀奇的东西,张氏忙将它递给朱佑樘。朱佑樘也觉惊奇。 “这是大食国商人贩到我国的玻璃,本来也不甚清晰。卖那玻璃的货行原是安定侯府的产业。那货行有个喜欢专研此道的学徒,货行里运货出现的损耗多半给他折腾了,才让他弄出这样清晰的镜子来,如今这世上只此一面。是杜若叫我进献给母亲的。” “原来在你们心中只有母亲,我这个爹爹怕是没有的。”为什么朱厚照像个小孩,有个爱吃醋的爹爹怕也有不少关系。 朱厚照忙让高凤将铅版捧上来,见朱佑樘就要将垫着的布抽出来,提醒到:“爹爹莫急,此物直接接触对身体有些妨碍。” “这就是铅版印刷用的铅版?” “正是,用这样的铅版比雕版印刷更加清晰,更加耐用,成本也更便宜些。如果技术成熟后广泛应用的话,书本的价格将大大下降。而且这样的铅版运输也方便,若有什么新书需要刊印,只要都做几块模子,便可通传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朱佑樘听了喜不自胜,连声道好。抬头正要说话,见两个儿子两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自己。大的带着揶揄的笑,小的更笑得无所顾忌,老脸也绷不住了。 将手中铅板重重往桌上一放,兀自生起气来。 张氏见丈夫这般别扭,笑道:“我怎么闻到,这屋子一股火药味儿,金月你去帮我看看,是哪里着火了。” 金月伺候张氏多年是个爽朗大方地,回道:“娘娘鼻子怎么见天的不好使,那火药可不就在娘娘面前。” 朱佑樘、张氏待宫人仁慈,大家偶尔开个小玩笑也无伤大雅。众人听了,不少窃笑的。 “好了,好了。你儿子念着你,眼巴巴的从宫外带进来讨你的好,你倒愈发板起脸来。” “你是没看见,朱厚照干了什么事儿。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爹爹,爹爹,我错了嘛,你都答应我不该我了。”朱佑樘如果有尾巴,现在必然朝着朱佑樘猛摇。 “好了,就知道你鬼灵精。”朱佑樘也借坡下驴,无奈的说。“这又是想出来的?” “是杜若和墨香斋的大师傅想出来的。自古有活字印刷,只是材料所限,他们两正是从这方面入手改进的。”朱厚照当然与杜若通过气,两人通力合作将慌圆过去。 ☆、第十五章弘治八年 “想来安定侯府果然是个好地方,难为他们做出这般稀奇的东西。”张氏很喜欢杜若,自然要为他说话的。 “的确于国有益,我要赏他。这玻璃镜的手艺,和制铅版的手艺让他们好好琢磨,务必尽善尽美。” 朱厚炜见大家都高兴,却没人理他,小嘴一撇竟然就哭起来。朱厚照忙哄他,他也不理,把头埋在朱厚照的怀里直拱。张氏看他娇气,笑道:“说那是个蠢猫,这里才有一个小蠢猫呢。”说着指着朱厚炜笑,“一天到晚粘他哥哥,看他以后取了媳妇可怎么办。” 朱厚炜更加羞恼起来,干脆把头埋在朱厚照的衣襟里再也不出来了。朱厚照也笑道:“娘别惹他,待会儿又哄不好了。” 张氏对朱佑樘说:“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好哥哥,这般顾弟弟。” 朱佑樘摸着自己一把新蓄的美髯但笑不语,朱厚照虽然有些顽劣,对这个弟弟却是视为心肝,无人敢说不好的。 忙了一天,各人各自回宫就寝,暂表不提。 铅板印刷还未大成,杜若这么早献上去也是有小心思的。七月初三是朱佑樘的生日,他这个义子是要献上贺礼的。这铅板印刷术还有翻版,木制机器等物,到时一并献上去,即是免费广告,也是找个保护伞。 他爹娘早逝,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北京是个牌匾砸下来打到一大把大官的地界儿,想要保住铅板印刷这个生意,难度不可谓不大。只要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他人多少要掂量掂量些的。 这时,江秉炎荐的那个白安贤也到了府上,他乃宣府大同人,今年正好三十岁,长得甚是高大威武,看起来有些傲气,一言一行都有些愤世嫉俗之意,不过学问倒是好的。侯府给他开了每月五两的月银,杜林将他安排到侯府靠街的一个小院住着。杜若这些日子忙不过来,暂时也不去理他。 这日,天色阴沉,铺子里来人说那印刷机大成了,请杜若去看。 虽然看着将有大雨,但杜若心急也顾不得那些了。让杜林牵了辆马车带着几个小厮骑马就往城东铺子去了。到了半路,前面却有一大群人拉拉扯扯,更兼妇人叫骂声,男子呵斥声,各人劝架声,还有许多人围着观看,阻的马车不能前行。 杜林看天色不好,急着赶路,赶紧打发小厮去问。那小厮下了马去打听,找了一个路旁店铺的老丈细细问了一会儿,才来回禀。 原是有个从浙江上京的富商,带了妻妾女儿赁了一个宅子,住在城东帽子胡同中。他那美貌小妾是个不安分的,勾搭了这北京城中一个名叫马纪的阔少。这阔少见了这家两个女儿各个绝色,暗自起了坏心思。 六月二十一的晚上这马纪与那小妾勾结又混着无赖恶少马聪等人,持刀闯入这富商家中,奸淫了这家的主妇、大女儿,砍杀了反抗的富商,抢掠了家财万贯。二女儿因去庵中还愿小住才躲过一劫。 几人奸/淫了这家女人,抢了钱财,又将家中两个美婢裹挟带至通衢大道上,一帮恶少当街行那龌龊之事。天快亮时,这几个混蛋将受害昏迷的女子抬到一个酒馆,叫门想要进去。幸得店中守夜的伙计窥见来人不善,紧闭大门不放他们进去。他们便把两个女婢扔在酒馆门口,正要离去时,却被黎明前巡夜的卫卒发现,都给抓了起来。 马纪等人一经过堂,立马将罪行坦白的清清楚楚,收监待判。马纪的家人为保住这厮的贱命,四处打点,贿赂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陈云将马纪偷偷放了。 苦主的二女儿也是个狠角色,变卖首饰为母亲、姐姐延医治病,收敛父亲尸首联系南边的人,跟着官府抓人告状定罪,一样样都咬牙做了。她见马纪被放了出来,她一个娇娇女也没有办法,带了母亲在这路上堵了出城避祸的马纪与他的家人,讨个说法。 正说间只听一个声音嘶哑的妇人大叫:“我也不活了,变了鬼来,咒你全家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只听众人皆呼“死人了,死人了。”都做鸟兽一般散了。露出一辆马车,几个身着锦服的或老或小几人,急着往马车上去,想来就是那马纪了。又有一个妙龄女子,头上簪着白花,穿着白衣,带着两个小丫头抱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头上一个碗大的疤正不停流血,想来是那富商的妻子女儿了。 既然路见不平,杜若也不好不管。杜若让杜林带着几个小厮撕扯了马车内的薄被,将那马纪一家绑了堵了嘴。又寻了干净的帕子,让小厮给那几位女子为那妇人包扎伤口。 那姑娘见着马车上挂着安定侯府的灯笼,又听杜林叫的是侯爷,哭求道:“求求侯爷好心,小女子实在无法了,我娘如今不大好,我们是弱女子移动她不得,侯爷您就帮帮我们,将马车借我们一使罢。 杜林不欲再多管闲事,斥道:“你这小娘子好生无礼,我家侯爷管了你家闲事,你就……”正说话间却听见杜若叫了一声“管家”,杜林赶快到马车前听候,“他们原来艰难,我下去,你让田三送他们去温大夫处,就说是我的人,让他好好治。再让田四、李宝将这几个人送到东城指挥司去,将事情说明白了。” 杜林过去一一对那姑娘说了,那姑娘忙跪下来谢道:“侯爷大恩大德,小女子做牛做马无以回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杜若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才让杜林将自己抱下马车。那姑娘本以为侯爷该是个成年男子,万万不知道居然是个四五岁大的小童。想道人世艰难,竟是这么个孩子救了自己,心中更加感激复又磕了几个响头,起来时额头肿了一大片。 人命关天,杜若也不敢耽误,忙让他们将那妇人搬上车,顺顺溜溜往温大夫处去了。 没了马车,铺子是去不成了。杜林找了附近一间茶馆,将杜若安置好了,就找了茶馆的一个伙计,给了赏钱,叫他去铺子里传讯去了。做完了这些,他又去寻马车 杜若坐在雅间内,旁边大约是几个书生,正大谈时政之弊,什么礼法治国,重农抑商,为富不仁等,大有笑谈天下事,他人皆下贱之感。听得杜若直乐,一杯清茶,几碟花生、大枣,加上这酸儒笑话,胡乱对付了些时候。 好不容易杜林雇了辆轿子来,天公却不作美,哗哗下起雨来,两人只得滞留在这茶馆里。杜若兴致也来了,趴在床框上看街上的人四散躲雨。 一会儿,又听楼下叫好声,原来是每日说书的说书先生来了。杜林见杜若很有些兴趣,就买了个前排的座椅带着杜若听说书去了。 这说书的讲的是当年三国志的故事,正讲到赵云单枪匹马杀入曹军救阿斗的故事,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台上的说书人讲的惊险万分,台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精彩处,拍掌的,叫好的,比比皆是,更有那有钱的爷们公子哥将成吊的钱扔上台去打赏那说书人。 待雨停了,已经是晚饭时分。杜若也懒得回家再吃饭,就近找了一家酒家,叫了八宝鸭、烧鸡、几样时令小菜,虽不见得多美味,却也能吃个新鲜。 回到家时,几个等着回禀的小厮早已等了多时了。 去温大夫处的人,将几个女子送到了,等温大夫看完病处理完伤口才回来。那妇人伤的虽重,但是伤口处理的得当,并没有留了太多血,送医又及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伤在了头上,需要多疗养些日子罢了。杜若给的银子,那几个女子并没有要,田三将银子给了温大夫,让他紧着好药抓。 去东城指挥司的人,将案件细细的讲了,马纪一家人已经关进去了。只是来日开堂,杜林等人少不得去一趟公堂,做一下证了。从东城指挥司回来,田四等人又找了家中原先跟着杜意德的人拿了安定侯府的帖子,见了指挥使牟斌,也将今天的事细细讲了。杜意德虽然死了,但锦衣卫和安定侯府到底有几分香火情,今天牵连到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陈云,好歹要跟锦衣卫通一声气。 杜林将他们一人赏了二两银子,打发了出去。 第二日,杜若终于有机会见到了最原始的印刷机。 这个印刷机是木制的,长得实在有些丑,但是这并不妨碍它成为明朝和整个中国的第一台印刷机。 有了杜若这个未来人的意见,这个印刷机并未向平时印制雕版印刷那样将纸放到版面上,再用滚轴碾压,而是将纸放在下面,将版面从上面往下面压,这样纸的背面不会变粗,纸得背面也可以使用了。 这个印刷机效率也不错,虽然离杜若生活的现代还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已经是现在最快最方便的印刷技术了。印一本论语只要原来雕版印刷十分之一的时间,质量不仅没有下降,从总体水平来说还好了些。 杜若嘱咐千万不能将印刷机的事透露出去,又交代做一个精美些的来,才回了侯府。 刚回了侯府,就有管事的嬷嬷来通禀,说一位姓曾的姑娘来谢恩。 杜若一想怕不是昨天那位姑娘吧?细问那嬷嬷却是一问三不知,推说那姑娘不愿意细说,只说侯爷对她有报仇之恩,更兼救了她母亲。杜若一听可不就是昨天那个姑娘吗。 ☆、第十六章弘治八年 杜若今日有些疲乏不大想见她,就打发嬷嬷请她回去,让嬷嬷就跟她说,昨日之事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嬷嬷去了,回来说道:“回禀侯爷,那姑娘说什么不肯回去,偏要当面道谢才肯罢休。” 杜若无法,只得叫人带她上偏厅等着,往偏厅去时又心想道他家南边做生意的,倒可以请教一二。 进了偏厅,就看见昨天那个姑娘正在那静坐等候,她今日依然着着素色的衣衫,却未簪白花,一根银色的发带堪堪将满头乌压压的黑发笼住。瓜子脸,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眉梢含情。许是最近家中变故的原因,她的脸色略显苍白,身材更加瘦削,更有一种风流态度。 那姑娘见杜若来了,忙朝杜若跪下相谢:“民女徐贝娘,跪谢侯爷昨日救命之恩。”又要磕头,杜若忙亲手要扶起她,“姐姐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那徐贝娘也不让杜若扶起来,杜若力气小犟她不过,放她俯身下去行了三拜的大礼。 “于侯爷来说是举手之劳,与民女却是再造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又要磕头,杜若赶紧让气力大的嬷嬷将她扶起来。“姐姐快起来吧,可折杀我了。” 待嬷嬷扶徐贝娘坐好,杜若才问,“令堂可好些了?” “母亲今日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多谢侯爷的关心。”顿了顿又说道:“本不该民女出面道谢,只是家中没有兄长,父亲又遇害故去,母亲卧病在床,只有民女冒昧来访,还望侯爷恕罪。” “无事,无事。”便有小丫头上来添茶倒水,杜若又问:“不知姐姐祖籍何处?” “民女乃杭州府人,家中做着丝绸生意。” 杜若见这徐贝娘行事回答,不卑不亢,不同于古代一般女儿作态,心里多了一分好感。 “不知姐姐如今有何打算?”杜若倒是很好奇她一个弱女子遇此变故要如何处置。 “不过是尽了儿女的本分罢了,待家母身体大好了,那几个恶棍过了公堂,民女与家姐就要扶灵回乡了。”徐贝娘这几日也是强撑过来的,她家中豪富,自幼娇生惯养,何时吃过这种苦。“家中尚有一个幼弟,以后只与母亲、姐姐将幼弟抚养成人就罢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见没有什么好说的,徐贝娘就要告辞。 “姐姐家务繁忙,我也不便留你了。如今你我两人有缘相识一场,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年纪虽小,能帮的也可以帮上一把。” 那徐贝娘又拿出一个木匣子来双手拿着递给杜若:“承蒙侯爷大恩,无有回报。这是我们那里的吉绣,不值几个钱,只图一个吉祥寓意,愿侯爷好人有好报,身体健康,家宅兴旺。” 杜若不好推拒,接了过去,道谢后那徐贝娘由嬷嬷送出去了。 待人已不见了,杜若方打开匣子,将其中的绣件展开来看,却见绣的是牡丹争放的图样。绣件看大小应是一件炕屏,十分轻薄,想来是什么稀奇料子。淡红色背景中其中牡丹争艳,蜂蝶飞舞。杜若虽然对刺绣价格没有研究,见到的这样一件作品自然也是能看出它价值不菲的。他亲自将绣件收好了,才将匣子交给跟着的丫头让她好生收好。 时间转眼过去,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三万寿节。 弘治皇帝的生辰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大办了,今年礼部的奏折照例又被驳回了。今年万寿节百官没了筵席可参加,可杜若这个义子的礼却不能不仔细着送。 杜若还在孝中,就不好进宫行礼,因此七月初二那天,杜若早早的清点好,杜林亲自压着将备好的礼送入宫中。礼送完了,杜若就丢开手再不管了。 七月初三一大早,百官,勋贵就往宫中去给皇帝行礼。晚上宫中又摆了家宴,万寿节也就这样过了。日子是过了,杜若送的东西激起的浪花却没平息下去。 第二天的朝会上,这个看起来有些丑的木制印刷机引发了一场辩论。 这印刷机长得在明代人眼里实在长得古怪,一个像桌子一样的东西在下,上面骑着一个安着滚轴的木架子。那下面的桌子上摆着木头框子,上面固定着白纸,旁边伸出一个木托子,托着排好的铅板。机器全身都漆成大红色,让这长得古古怪怪的机器看的更像那志怪传奇中说的鬼怪异兽。 朝堂上百官都看着这个漆红的木头怪兽,谁也不敢说话。朱佑樘在上面见往日不停嘴的御史言官谁都不说话,心中冷笑,“你们没见过这个东西,昨日朕见了,觉得不错。今日让你们看看。”众人还是不说话。 旁边的蒋琮见时机差不多了,偷偷挥手让昨天刚刚学会用这机器的小太监上去演示。 那小太监两三步跑上去,也不看那些官员们,将那铅板啪嗒合上,放下滚轴滚滚,掀起印好的纸又合上,如此往复。不大一会儿,就印了好些纸。此时又来了一个抱着铅板的小太监,将印好铅板换下,换上新铅板,又将印好的纸拿下去。众人摒气无声中,过了大半个时辰,其间换了十好几版,又换了好些回纸。 那太监印完了,将东西都收起来,带下去了,只留那机器在堂上。片刻,又有好几个小太监将抱着一叠叠分好的纸一排一本的给两旁的官员们发下去。 发书声,翻阅声,窃窃私语声,寂静的大殿顿时喧闹起来。众官员拿到了那纸册一看,印的却是三字经,一个个字迹清晰干净,排版横平竖直,与寻常雕版模糊歪斜不同。大家还在讨论字迹、排版时,几个通寻常经济世故的大人已经意识到这机器的不寻常之处。 先不说这什么印刷机印刷的质量稍好于寻常制书,单单是这印书方便干净和快了五六倍的速度,也足够使书籍制作这个行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现在可有什么话说?”朱厚照来到明朝后经常潜移默化的告诉朱佑樘重视技术创新的好处。朱佑樘表面不以为然,私底下却深受影响,总想将各式制造局,制造局,杂工局放开不由官营。 只是朱佑樘有心做事,却一直遭到朝廷上下的抵制。诚然朱佑樘是皇帝,这种事情一个人的巴掌是拍不响的。前几日内阁又在议事时与朱佑樘意见相左,一大批言官纷纷进言,这些事乃奇技淫巧,望圣上三思。其实不过是百官保护自己的利益罢了。这些这个局那个局,不是有各个官员的股份就是有孝敬可拿,如今要放开手,谁愿意呢?直惹得朱佑樘又动了一回怒。今天朱佑樘是拿杜若的东西煞他们的锐气呢。 “祝舟,听说京城中有名的永顺书堂是你家的产业。就你来说说如何。”朱佑樘笑得得意,言语中的轻快,谁都听得出来。 祝舟额头冷汗直流,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言官,也是前几日上书的人之一,如何不懂朱佑樘的心思。 前面是皇帝,后面是一溜的同僚上级,他如实说也不是,不如实说也不是。 “回禀陛下,微臣家中确是有永顺书堂的干股,只是并不经营,这印刷之事,微臣……并不知晓。” “你既不知”朱佑樘笑意吟吟的扫过殿下众人,“徐爱卿,你说说。” 徐溥六月才升任当朝首辅,性情凝重有度,最得朱佑樘信任。 “回禀圣上,臣也是第一次见这印刷机,觉得十分稀奇。如今得此机器也是大幸,只是不知造价如何。” 徐溥已经六十好几了,头发已经花白,声音依然洪亮。“如果价格公道,今年司礼监和国子监,此外如礼部、户部、都察院、大理寺、兵部、工部、钦天监等,可以省下一大笔钱。人员也可裁撤一番。” 徐溥这话指出了三个问题,一是此物要推行必然要购置机器,要花费人力物力;二是此事涉及司礼监、国子监、礼部、户部、都察院、大理寺、兵部、工部、钦天监等还有其他地方的印刷局,不能一时着急就能办好的;三是事就这么多,机器帮人做了事,这人可往何处去。 朱佑樘听了也不恼,笑着问:“蒋琮,这东西造价如何?” “这机器造价,若量大就一两五钱,若只得十辆以下,二两银子就可,铅板等是另算钱的,视字数雕工等而订。”杜若还想着赚钱呢,自然将价格细细用笔记了,也呈进了宫。 “回禀圣上,臣有疑问。”说话的是李东阳,小时有神童的美誉,曾在朱佑樘东宫中做过讲官的,“这买卖讲究仁义二字,有市不二价、市贾不二之说。为何一样的物件,要当两样卖?” 蒋琮当然早备好了说辞,“做这样的人说了,做这一样东西,一件两件,耗费功夫,自然价贵。若量多起来,料一起备了,活一起做了,自然价就下来了。这才是让利与民。” 李东阳听了,正要分辨,被徐溥一瞥,把话又咽下去了。 其后百官有道喜的,又打哈哈的,更兼各种鸡毛蒜皮的事,一场早朝就过去了。 散了朝,几人走在甬道上,徐溥说道:“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裁了各处的暗例。”朱佑樘即位后狠查一番贪污受贿的,只是平日那点俸禄哪够花销,都在这些不着眼的地方打着主意呢。 “希贤,你在太子那里,太子可有什么风声?”这希贤说的是刘健,他字希贤,太子还未出阁讲学,如今只有刘健一个师傅。 “太子还是那般,没有话露出来。这印刷机我确实知道,是安定侯府的小侯爷弄出来的,太子在我面前叨咕了好几天。”刘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如今是太子唯一的师傅,自然与往日不同,不欲与徐溥等人和在一起。 徐溥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各自回衙门而已。 ☆、第十七章弘治八年 杜若看着朱厚照写的信,乐的直笑,什么朱厚炜学说话把哥哥叫成“的的”啦,什么学论语快把老命都搭进去之类。 正笑着,婢女龄草和香荷抱着一大堆书进来,轻放在杜若的书桌上,“少爷,墨香斋送来的书都在这了。” 见杜若笑得一脸呆样,龄草笑道:“姐姐看这儿,好一只呆鹅。”杜若正看得入神不知道她们正在取笑自己,反应过来时只见她们两个看着自己偷笑,“两位姐姐笑什么?” 如今的四个大丫鬟柳枝、香荷、龄草、腊梅中只有柳枝是以前服饰杜若的,其他都是以前杜若的母亲江氏身边伺候的人。江氏死后,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中最大迎春因为婚期已到被她父母领出去了,其余三个继续跟在杜若身边。这四个人虽然是丫鬟,却是从小照顾杜若的人。杜若一直拿她们当姐姐看待。 “看这里一只小呆鹅。”龄草说完,抿嘴直笑。 “可不是,却是哪位佳人的信,让我们小少爷高兴地得像只呆鹅似的。”香荷也打趣杜若道。 杜若只笑笑不去管她们,没有人接话,她们自然会消停下来。“这些就是铺子里送来的?” “今日就是这些了,铺子里来的人说明日还会有人送来。” “铺子里来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杜若大致翻了一下这些书,发现大多数都是诗集,文集,只有两本传奇,一本游记。 “铺里的人还说,自从铺里贴出告示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记了名要来参加铺里的活动。到今天已经有三十多本了。” 有了朱佑樘的认可,杜若自然放手去做。他和朱厚照办公司时,就是朱厚照负责研发,杜若负责营销。不过是要为铅板印刷机做广告,对杜若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墨香斋办了一个荟文活动,在京中各处张贴了告示:有未曾刊印的书籍,送来墨香斋,经过初期筛选后,将文章概要、何人所作、此人有何履历写上放在墨香斋门口的展板上,有人支持就记一笔。最后综合来自各方的评委和投票的分数决定刊印的是哪些书籍。这些书籍刊印出来后,在店中售卖,售卖所得价款墨香斋分文不取,一半捐给善堂,一半归原作者所有。 这个消息已经发布下去有七八天了,大半个京城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大小茶馆,酒店都能听到这件事的新闻。 别看交上来的成品少,但古代人不像现代人,是个文青就爱好码字,就是读书人也少有着书的,更何况在明代读书的人少之又少。杜若预计能有三十本书已经不错了,如今的成果已经大大高于杜若的预期了。 送完了东西,两人自去外面书房外间做针线活等着差遣。杜若则一个人坐在那看书。到了中午,却见前面管事的嬷嬷来回话,原来是前日的徐贝娘差人来告别,如今族中家人已经进京,她也不好亲自登门,只遣了家人来送上谢礼,并回了她家那事的结局。 三法司已经拟定将马纪、马聪等人依强奸罪判了绞杀。同时弹劾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陈云渎职受贿。 因为此事牵扯到安定侯杜若,孝宗知晓后,下旨将马纪“以纪凶恶异常,蔑视法度,命即斩之,枭首于市。”马纪行贿的家属也统统判了罪,枷锁发边,永远充军去了。马聪等人则算作胁从判了绞刑。而陈云也被革职查办,等着判罪。 罪犯已经伏诛,族中处理的人也到了,她就与姐姐扶灵回乡了,如今让人来告知一声。杜若听了,让龄草、香荷收拾了些寻常的物件儿权当回礼,杜若心里觉得不详,又给了龄草侯府的金令,让她跟着徐家的人去回礼时偷偷给了那徐贝娘,让她有急事可以一使。 龄草领令去了。那金令也是有些来头,杜若父亲领过锦衣卫,干过五城兵马司,最后终于羽林卫,在任上庇护下属,做事干练,少有人及。若有人持着金令在这京畿地方,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龄草去了,到了黄昏方回。 “徐姑娘那里也忙乱。她母亲仍然卧病在床,她姐姐是个四六不管的,还有徐姑娘的族兄那般凶恶,也不管哪家人来做客,就往姑娘闺房里闯,也太不知礼了些。”龄草回府就在那里唠唠叨叨,把徐府上下都挑了一遍。 “那徐府好待也是豪富人家,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不堪?”香荷正在打理今天做好的活计,听见龄草像吃了炮仗似的,轻笑道。 “不是我说,到底是商贾人家,缺了些底蕴。遇见点事就像天塌了,什么规矩禁忌就一概不顾了。我说可惜了徐姑娘那样的人品,生在那样的人家,遇着这样的事,还不如在小门小户中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呢。” “嘘,就你多话。”见龄草说话声音越来越大,香荷忙制止她,“里头那位看累了睡觉呢,你在这里闹将起来作何?” 龄草听了方停了,安静了半晌又与香荷窃窃私语道:“不知我们少爷是哪路神仙托生,比那神童还神几分,这天上地下的事竟没有不知道。” 香荷一听,立马捶了她一拳,左右细细的看了,见的确无人才声音压得小小地教训她道:“素日你这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如今竟议论起少爷来了。便是他们不晓得,你是一定知道的。这侯爷的一举一动是一丝也不让露出去的,你在这里浑说什么。” 龄草见香荷教训自己,又气又恼,一是自己的确错了,二是被香荷教训脸上下不去,连声讨饶,“好姐姐我错了,好姐姐我错了,你千万就别恼我。” 香荷见她的确有悔意,也就轻拿轻放的过了,“下次再不许了。若还有,我就回了管家让他撵了你出去。” 龄草再三保证了,此事才过去。 到了八月十七,便是那荟文大会,墨香斋包了整整一座茶馆,招待参加的各路文人,各人凭票进入。 朱厚照依然微服出巡。一大早朝食后朱厚照带着大太监高凤,两个小太监刘伟,张永,往安定侯府行来。到了安定侯府时,杜若正在那里跟着武师练拳,虽然小胳膊小腿,但一招一式中自有一种气势,看的朱厚照激萌,一种这就是我男人的浓浓自豪感。 看杜若在那里锻炼,朱厚照也急忙忙去了外衫,跑来跟着练。后面跟着高凤在那里苦劝。 诗经有云:“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此时京中已经凉下来,侯府中弥漫着桂花的清香,露珠打着滚从菊花花瓣上滑落。浮动的空气中几声鸟鸣。清晨的阳光从树林中透过来,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点。 杜若看朱厚照只穿一件单衣就跑过来,愠怒道:“你几岁了,天气这几天这么冷,你就敢这么穿。” 朱厚照也不能反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杜若向武师道了谢,让他回去了,回头赶紧给杜若把衣服穿好。高凤见杜若伺候的小心殷勤,在一旁陪笑道:“也只有小侯爷能劝得动太子殿下了。” 杜若不像朱厚照那般和太监们朝夕相对,他对太监的印象还是祸国殃民的奸佞形象,因此对高凤并没有好眼色。只对了高凤勾了勾嘴角,就当回应了。 高凤也不知道杜若为何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勉强笑笑,看着杜若给朱厚照穿好衣服整理衣冠不再说话。 两人在侯府中逛了一会儿,日光渐盛,就去书房小坐。柳枝见两人进来了,吩咐小丫头将前日新制的果茶沏出一壶来招待客人,又亲自将上一日制的各式月饼,点心取了来摆好盘方便两人使用。 那边跟来的太监也有杜林招呼。 吃过午饭,两人换了寻常布衫,高凤、杜林扮了大人,其他人扮作随从起身往春山茶馆。 中秋节才刚刚过去,大街上的月饼香气还未散去,人们都换下轻薄的夏衫穿上了秋衫。来到春山茶馆,只见人声鼎沸,茶馆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大会凭票入场,杜若作为东家这样的票自然要多少有多少,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去,上了二楼的雅间。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明朝的普通读书人,一直拉着杜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杜若则耐心的听他说。其中亲密落在众人眼里如何做想,也只有个人知道。 很快就有墨香斋找的说书先生上台开场,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职业主持人的气场风范,也自又一番古风古韵。 就有翰林院的翰林学士陈柏沙上台为诸位文人颁奖,陈柏沙是正五品官员,能来参加这个荟文大会,一个是皇帝的意思,另一个也的确说明此事在文坛中的影响。 古代一个人要刊印自己的着作十分不易,如今墨香斋打开方便之门,众人自然纷至沓来,不愿让这样的机会旁落。 此次入围的有十本书,其中文集四本,诗集四本,游记一本,还有一本农书一本传奇。前面几位一看就是年过半百的老者,最大的一位竟然是由孙子扶着来的。其中有人说话颇有范进中举之感,杜若、朱厚照乐的哈哈大笑。 ☆、第十八章弘治八年 倒是后面写农书和游记的人倒是出乎人的意料。朱厚照觉得能够写出这样游记的人一定是一个大叔级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翩翩俗世佳公子。这位公子 身穿玉色生员衫,脸若冠玉,剑眉星目,生的好一副皮囊。上台陈述,口齿清晰,落落大方,身边跟的小厮也长得眉清目秀,收拾的利利索索,想来这位应该是家境不错的。他自称姓李,叫李健威,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而写农书的那位就更让人啧啧称奇了,因为杜若、朱厚照一眼就看出“他”原来是她。说话声音柔柔的,小小的,身板瘦弱,只有一张脸晒的黑黑的。虽然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能将小姐认成公子的,但是两人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运气不错呀,奇事,奇事。”朱厚照觉得昨天顶着刘健的不满的目光告假真的值了。 “她写的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生在现在。”杜若感叹古代女性的不易,若是在现代,这个女生大概可以放心在自己喜欢的专业方面大展拳脚。 “殿下,这……。”高凤还是有一定的眼力的,多看会儿也看出了不同。按理说这女扮男装不符女子礼仪,只是朱厚照态度暧昧,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朱厚照当然明白高凤的意思,“她做出一番事业也不容易,咱们何苦去招惹揭穿她,坏她名声。” 几人看的正起劲,忽然看见府中小厮来找杜林,说有要事禀报,杜林出去了。杜林很快回来,面色焦急,对杜若耳语一番。杜若也觉惊讶,“你带侯府的帖子去,把她领出来带到侯府西门的那个院子先住下吧” 杜若见朱厚照关心,将事情与朱厚照细细讲来。 原来那天徐贝娘一离开京城就被族兄控制起来。徐贝娘家中原来只是普通地主,她的父亲少时读书不成,咬牙拿了家中所有积蓄去做丝绸生意。当时正值改稻为桑的热潮,徐贝娘的父亲就靠这个发了家。 徐贝娘家族中只有她们这一支比较出息,族中事务也靠他们出钱出力。如今徐贝娘死了,族中诸人却要谋害她家家产。她那族兄假借她的姐姐与母亲已经被贼人玷污,有辱妇道,逼着两人自尽。他们还逼着徐贝娘远嫁陕西,嫁给一个皮毛商人做小妾。 徐贝娘不服,趁着那几个人得意忘形胡闹之际,和自己的两个婢女带着母亲,姐姐逃了出来。 她也聪明,知道被追上了一定逃不过。当晚直奔当地知府衙门,谎称自己是安定侯府的女眷,路遇贼人拼命逃过一劫。第二天那几个人寻上来,徐贝娘和他们当场闹开。当地知府不能辨别,干脆将所有人都抓起来,将他们都扭送给安定侯府,让安定侯府的人自己裁决。 朱厚照听了,玩兴大起,恨恨的跟杜若咬耳朵道:“这么帮她,是看上她了?” 杜若知道他是在开自己玩笑,趁众人不注意,回头就亲了他一口。亲完还坏笑的看他一眼,去和杜林说话,留下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的朱厚照红着脸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高凤见朱厚照呆呆坐在那里一张脸红彤彤的,以为他是着凉了,急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就着凉了。”就要用手去摸他的额头,朱厚照一下子避过了。 他喃喃说:“没有着凉,只是……只是屋子里太热了。”说完拼命拍自己的脸试图让他降下温来,哪知越来越热。 杜若看了更觉可爱,又凑过去在他耳边吹一口气,“你说这里可不是有个受气的小媳妇。” 朱厚照羞恼至极,指着杜若的大腿掐下去。杜若虽然疼,但是朱厚照这般情态,他也顾不上疼了。 很快就到了重头戏,铅版印刷机的出场了。与朝堂上寂静无声不同,这个机器一出来茶馆里立刻沸腾起来。在齐刷刷摆出的六台印刷机面前,众人都惊诧不已,怀疑的,欣喜地,羡慕的,嫉妒的,吵闹不息。 墨香斋的小徒弟们登台上去操作机器,制作一部分今天现场马上要送出的每人一册的文集。这个文集是从落选的书籍中选取比较精彩的部分做的总集。 不过一刻,六本书就印好了,看的各人啧啧称奇。接着就有人将准备好的书册一本一本的发下去,如一颗石子扔入水中,如今只有点点涟漪,却深埋在水中,等待着发挥它作用时刻的到来。 结束了荟文大会,时辰也不早了。杜若亲自把朱厚照送上马车目送他离开才回侯府。 一进后院,就碰到端着瓶瓶罐罐的龄草,腊梅,柳枝三人,个个着急上火的模样。三个人见到杜若忙半蹲行礼道:“小侯爷。” “你们去哪里。” “少爷我就说徐家有问题,你看徐姐姐竟然被他们那般磋磨。”最先说话的是龄草,咬牙切齿,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徐家那些人一般。“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居然被如此对待。还是豪富之家,不过是一群豺狼。” “怎么这么气愤,出什么事了。”杜若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不知道具体情况。 “前日来的那个徐姑娘,今天下午到了府里住进了桂香园。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成人形了,全身都是伤。徐太太和徐大姑娘还好些,也是浑身伤痕。唉,可见这些人都是人面兽心,何至于此。”说话的是腊梅,平日里最是爱惜花花草草,是个最心软不过的人。“她们都是女眷,不好劳烦温大夫,我们姐妹拿些药酒,跌打散,给徐姑娘她们治治伤。” 既然有事,杜若也不便与她们多说,告诉她们只管找杜林拿药,就让她们去了。 朱厚照回了宫只将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隐去那王纪昀女扮男装之事,给朱佑樘,张氏当笑话慢慢讲了。 如安定侯府中馅料新颖的月饼,清新可口的果茶,练武练的有模有样的杜若,年过七旬了结毕生所愿出书的穷书生,还有迫害同族孤寡谋夺家产的徐家。讲的张氏一会乐的呵呵大笑,一会又在那唉唉叹气,听到徐家密辛时愤怒中更添几分忧伤。 “这世间也太薄待女子了些,小时在家中还好些,自有父母宠着,兄弟帮扶着。便是那小门小户的女儿,平时要做工过活的,比不得大家小姐,也是父母手中的珍宝。等长大嫁人了,上要侍奉公婆,下要养育儿女,还有丈夫要权衡。便再无小时的欢乐了。”说着张氏眼中还泛着泪光,“这徐家也太过分了些,横竖送到家庙便好了,居然还要取她俩的性命,可见是这徐家无德。这徐家也是,竟无识人之明,这祸根不过是那个美妾,自己贪念美色的报应也是活该。” 朱佑樘倒是在旁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听见张氏明显带有怨气的话,朱厚照直觉今天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错在朱佑樘,不然张氏一定不会说这样一番明显指桑骂槐的话来,朱佑樘又是这般脸色。 在坤宁宫中用过饭,朱厚照自回慈庆宫。现在刘瑾依然管着朱厚照的玩器耍物,经过李广一事倒是彻底消停下来,做事也乖觉,他会玩会做人,宫中大大小小的消息都通,如今也多少得了些朱厚照的信任。 朱厚照让高凤把刘瑾叫来。刘瑾自然知道找他做什么。将今天宫中出的事告诉了朱厚照。 朱佑樘身边有个得力的女官姓周的,是周太皇太后的远亲。周慧侍奉皇上日久,见皇上待她尚好,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朱佑樘中午小憩时,她找了空隙脱的□□裸的躺在了朱佑樘的身边。当时张氏恰好炖了消暑的银耳果子冰镇了给朱佑樘送去,两人被张氏捉奸在床。朱佑樘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徐慧给打死了,亏得张氏求情才免了死罪,如今关进诏狱里了。 张氏为周慧求情自然不是因为自己大度,她心中知道是太皇太后捣的鬼,这老妇不满她久矣。周家与张家同为外戚,利益冲突严重。虽然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但皇家子嗣向来只有嫌单薄的。从哪一处看,周太皇太后都乐得给朱佑樘找个小妾给她添添堵。 而且朱佑樘身边侍奉的太监宫女无数,怎么会让周慧一个人就能找出空隙干出这种事来,可见后面是有人的。张氏留下周慧一条小命不过是为了拿住太皇太后的把柄罢了。 朱厚照只想着麻烦事怎么都一来一大片。前几日朱佑樘正为了广西瑶民的叛乱焦头烂额,今日宫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怕是麻烦极了。明天周慧的供词有了,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波。 朱厚照躺在床上睡不着,又想起今天杜若的那个吻,脸上又发起热来,心中暗想他也不怕被人看见,如此辗转反侧到了三更才迷糊地睡了一会儿。 朱照厚自是在慈庆宫中歇息睡熟了,坤宁宫中依然灯火通明。偏殿角落里,张氏端坐在椅上,隔壁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声。 ☆、第十九章 弘治八年 “娘娘,已经三更了,歇息了吧。”碧月劝张氏道。 “那贱婢招了吗?”朱佑樘平时有早朝时在前面吃过午饭就回,没有早朝时三餐都会在坤宁宫,张氏从来不会给他送汤的。今天宫女红缨中午忽然念叨太子殿下喜欢喝前日的银耳果子汤,又说有上好的贡梨,让张氏熬了冰镇给朱厚照喝。熬好了,又在张氏面前念叨朱佑樘处理广西瑶民叛乱的事心火盛,让张氏把熬好的甜汤也给朱佑樘送一份,张氏才会去乾清宫,当场看到周慧勾引朱佑樘。 “娘娘,娘娘有没有想过……” 张氏见碧月欲言又止,问道:“想过什么?” “也许红缨真的是冤枉的。”碧月与红缨一向要好,忍不住为她求情。“娘娘,红缨一向老实,不可能吃里扒外的。也许真的是意外,娘娘。” “本宫才罚了皎月,你又来求情,不怕本宫降罪于你?” 看张氏发怒,霁月、碧月、素月等都下跪请罪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张氏知道他们姐妹情深,也不便责怪她们,挥手让她们起来,“起来吧。”几个人退下去,听到隔壁的闷哼声,心中焦急却没有办法。 时间慢慢流逝,隔壁的闷哼声越来越轻。碧月仗着平日受张氏宠爱,不顾姐妹的眼色就要冲上去求情。就在这时负责审讯的太监黎齐进来回禀,“回禀娘娘,那红缨就是不招。如果再审下去恐怕……” 红缨为人一向温顺老实,张氏见如今这样拷打都审不出来,想到红缨日常的殷勤小心,心中软了几分,“既然审不出来,就放了她吧。还没有结案,你们好生看管她,不许她离开自己的住处一步。今晚就到这里吧。” 黎齐领了旨,去了。碧月等人见红缨终于逃过一劫,喜不自胜,忙去服侍张氏歇下。 青幽宫地势偏僻,如今还在八月中,青幽宫却早已经冷了下来。细密的桂花在月光下偷偷开放,浓密的香味漂浮在空气中,更显馥雅。 “太妃,天凉了,再盖床薄被吧。”夜色渐凉,邵嬷嬷见邵氏还在半躺凉塌上观星,忙取了薄被来给她盖上。 “老姐妹,不中用了,我这眼睛也快看不见了。”邵嬷嬷和邵氏一起被邵太监收养,后来又一起进宫,情分非一般姐妹能及。 “太妃还没见过孙子呢,一切都会好的。夏太医,明天还要来给太妃复诊呢。” “你也别叫我太妃了,如今只有你我相依为命还讲究这些干什么。”曾经君恩深重,她高高在上是除了万氏以外唯一的贵妃,如今人走茶凉,这深宫中最常见的不过就是寂寞孤老,“你也不要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药吃的再多也不过保住我这一条老命罢了。” “太妃……”邵嬷嬷也觉得凄凉,尊贵的贵妃如今就窝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宫殿。“是奴才无用。” “关你什么事,是我命不好。”邵氏的儿子兴王当年差一点就趁朱佑樘被废当上太子,只是没有成功。邵嬷嬷一直觉得自己命硬克的。“不知道儿媳妇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孙子。” “王爷,王妃大婚一年了,太妃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希望如此吧。我也困了,把我扶进去吧。”邵氏慢慢起身,月光如水,眼前却一片模糊。心中想果然老了。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熬到再见到两个儿子那一天。昨天偷偷接到大儿子的信,说日子还不错,藩地也太平。邵氏听说那印刷机不错,心中盘算着是不是为大儿子也购几台去,讨好那些文人。名声对藩王最重要了,要好好经营。 邵嬷嬷服侍邵氏洗漱完换完衣服睡下后,才在床边的榻上躺下。 “那个红缨可靠吗?”邵氏问,虽然她现在幽居深宫,但她儿子都争气孝顺,手上也颇有些钱财。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当年权势已成烟云,她自然也是能做不少事的。 “咱们只是写了张纸条而己,即使她招了,也查不到我们头上。”邵氏在清宁宫中的内线一知道周太皇太后与周慧的计谋,她就打了这个主意。正好手中有红缨私通侍卫的证据,才有今天中午那一幕。 “那红缨也是个痴情的,为了情都能做到如此己经不易了。世间难得有情人啊。”红缨帮她做了件好事,她自然乐自帮她说话。如今自己母子几个不得相见,如何能见得朱佑樘开枝散叶。依她看朱佑樘断子绝孙才好。 “太妃就是心肠太软,这种背弃主子的奴才就该乱棍打死,今天她能这样做,明天就能那样,有一天她就能谋害主子。” 起身为邵氏把被子细细盖好,邵嬷嬷将暗淡的烛光吹熄,“张氏不会善罢甘休的,太妃看吧,明天又是一场好戏。” “我自然知道,睡吧,今天你也累了。”邵嬷嬷听了邵氏的话,也不说话慢慢睡了。 邵氏一个人躺在床上,八月蚕丝被凉悠悠的,邵氏的心中却烧的火热。 周太皇太后是三朝老人前朝后宫威信深厚不是善茬,张氏六宫独宠,不知道两人相争,何人能更胜一筹。她这个渔翁不知能得利几何。 心中谋划了一番,又想起前日让人在外面做的那一套掺了铅的琉璃骏马偶人,要差人给朱厚照送去才是。听说朱厚照十分喜爱各种小玩意,这些琉璃骏马偶人,最好能讨他开心才是。 还有张氏的宫中的红缨还有大用,该让人好好和她的情郎搞好关系。 紫禁城中的三人在星光的慢慢睡去,只是宫正司彻夜灯火通明,清宁宫中有人也彻夜未眠。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4节 张氏第二天一直睡到辰时初刻才起,正梳洗间,就有宫正司的人来回禀周慧触犯宫规的事。张氏心内着急,也顾不得带上假髻,匆匆让素月挽上一个桃心髻就去见来人。 到了书房一看居然是宫正司副司正常芳。常芳是周太皇太后一手提拔的,如今宫正司让她负责这件事,到底是何态度自然一清二楚,张氏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张氏到底是皇后,心中不舒服也不会表现出来,依然镇定自若的模样。见常芳向自己行礼,笑笑让她起来。 “常侍中几日不见,身体可好?”常芳是正四品的女侍中,张氏才称她为常侍中。 “谢谢娘娘关心,微臣身体很好。不像刘尚书,昨天晚上一不小心就着凉了。圣上仁心,今天上午还特意赐药。”常芳是周太皇太后的心腹,又是四品的女官,自然有嚣张的资本。刘琼琚是万贵妃去后的宫正司司正,是正三品的女尚书。 “这样啊,霁月。”张氏只当自己没听见她的嚣张气焰,“把前两天新进的贴头的膏药给刘司正送去,希望她早日康复。”素月称是去了。 “不知昨晚那周慧审的如何了,宫正司能否给个说法。”张氏端起茶来细细品尝,是积年的步日(普洱),茶汤浓香,茶杯正好掩饰了张氏苦涩的笑。 “那周慧自然是招了,是她心怀不轨,趁圣上午歇行不轨之事。”常芳笑得灿烂,“在宫正司她已经签字画押。人证物证俱在,按旧例是要乱棍打死,抛出去。如今正等着娘娘的视下。” “这件事不急。”张氏纤纤玉手握紧茶碗,青筋必露,她轻呼一口气,将茶碗轻轻放下,对常芳笑道。“不知今天的茶可对常侍中的胃口?” “陈年步日(普洱),千金不得,当然好茶。” “本宫倒觉得一般般,不过是仗着年岁大而已。”张氏将茶杯慢慢端起,“什么西湖龙井,六安瓜片,君山银针不是都不错。这步日出身蛮夷,不过是因为有些人不懂欣赏,将老当宝而已。只是不知道,这步日茶要是不得上宠结果如何。”说完顺手一滑,整杯茶都摔下去,茶杯直滚到常芳面前。 “唉,最近精力不济,手上没力气,不小心把茶杯摔下去。常侍中,你不会介意吧。”张氏终于扳回一点,心情好了些。 常芳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再也坚持不住,勉强笑道:“当然不会。” 张氏摸摸头,假装说道:“这群奴婢笨手笨脚,吵得本宫昨夜睡不着,本宫身体不舒服,就不留你了。”唤道,“素月,送客。” 常芳见张氏这样说,起身道别:“那微臣告辞了。只是还请娘娘,早日下懿旨,周慧的事宫正司也好办事。”说完想起什么又问道:“不知红缨去了何处?听说昨日她触怒了娘娘,还请娘娘将她交给宫正司处理才好。免得这坤宁宫里有些人不知道规矩,动了私刑。” 张氏听了解释道:“那红缨只是做事不谨慎摔了一跤而已,暂时不能起床。并不是触怒了本宫。想来是不知哪个宫女又在常侍中面前嚼了舌根。” 常芳知道她撒谎,“那就好。只是红缨伤了,微臣与她有一面之缘,原该是去看望的,只是宫正司事务繁忙,还请素月帮我问声好才是。” 素月答应她,才送她去了。 ☆、第二十章 弘治八年 朱佑樘踏进宫正司时,周慧窝在那里一动不动。昨天如花一般的人,今天就枯萎下去。她的左右手受了拶刑手指肿胀己经动不了,裙子被血污脏坏,乌黑发亮的头发杂乱不堪。 听到脚步声,她哆哆嗦嗦地朝角落里爬去,嘴里发出呜咽地轻泣声。她背对着朱佑樘,似乎只要是这样,就能躲避自己即将凋谢的命运。 宫正司不同于一般监狱的,里面关押的都是犯错的内侍宫妃,自然比其它地方要体面些。但到底是监狱,自有一种阴森之气,沉闷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臭味。朱佑樘觉得有些冷。陪着他的是刚刚在常红口中还病着的刘琼琚。 “老规矩,皇上身边的体面人是不动脸的。”刘琼琚虽然是张氏的人,但并不妨碍她对朱佑樘效忠。 只顾躲闪的周慧才反应过来是朱佑樘来了,忙拖着手脚蠕过来。哭喊着,“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她的喉咙昨天己经哭哑了,如今扯着嗓子喊,声音粗砺恐怖如厉鬼一般。 朱佑樘这才看清往日端庄贤惠素有才气的周慧周掌书。曾经的单凤眼哭的又红又肿,嘴唇咬的青紫可怖,昨日未褪的脂粉混合着灰尘被泪水汗水冲刷出一道一道的乌迹。哪里还有以往的高贵美丽模样。 “冤没冤枉你比我清楚,朕只问你一句,你是为太皇太后做事还是为朕做事?”朱佑樘完全没有想到周慧居然会这样做,他一向信任周慧。明朝宫女女官是不会被放出宫的,前脚他还盘算着让张氏给周慧指一门婚事,后脚她就做出这种事来。 “奴婢从未给太皇太后做过事,奴婢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悔吗?她自己也不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哪个女儿不想要这样一个夫君。她只是羡慕张氏而己,小门小户之女上不得台面,如何配得上这样优秀的朱佑樘。“奴婢只是心悦皇上,并不想害皇上。” 朱佑樘心中不是滋味。周慧侍候文书笔墨,从他只是个刚刚登基的毛头小子一直到现在,萍水相逢之人也有半分香火情,何况他们这样朝夕相对,他一直待周慧不薄,哪想周慧对他居然有这样的心思。 “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皇上,但奴婢从未有背叛皇上之心。”周慧心中只有满满的恨,恨那张氏,恨那妒妇。如果没有张氏,即使朱佑樘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凭两人的情分,凭自己与太皇太后的关系,自己何偿不能做朱佑樘的女人。 “错了,就是错了。”朱佑樘叹道。 “不,奴婢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妒妇。是她容不得其他妃嫔,是她纵容张家跋扈,是她溺爱太子殿下,二殿下。……”刘琼琚听她开始胡说,马上让人把她嘴给堵了。谁知才受了严刑拷打的她居然有力气挣开众人,扶着囚房的木柱大喊道,“有此恶妇,陛下子息必绝。”尤其是最后一句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绑她的嬷嬷见她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也顾不得体面,把她猛地扒开,一块臭布巾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自己亲近之人对自己最爱的人评价居然是这样。朱佑樘既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又觉得莫名伤心,撂下一句“不知悔改”任由身后挣扎的声音,再不看周慧一眼,挥袖而去。 与牢中阴森不同,外面阳光明媚。朱佑樘回望这座紫禁城角落里的建筑,心中空茫。 “皇上,罪奴周慧有大不敬之语,该五马分尸。”刘琼琚不敢看眼前的帝王,刘琼琚进宫己经三十年,见过成化皇帝的荒淫与对万贵妃的忠诚,在她看来朱佑樘这种独宠中宫的行径完全是不解的,当然作为一个奴才,自己的主子被皇上独宠当然是好事。 “赐她杯毒酒吧,给她个全尸。”朱佑樘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周慧挣扎的痛啍声。“悄悄把她埋了吧。皇后那里你自己惦量着回吧。”说完再也不想在阴森的地方待了,径自离去。 后面就有掌刑狱的女史问那周慧到底如何处理。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不耐刑罚暴毙了,尸体丢到乱葬岗去了。今天狱中的人嘴巴都管好了,如果泄露出去,大家一起死了干净。去吧。” 朱佑樘离开宫正司往清宁宫去,还未到门口就见周太皇太后身边的余嬷嬷捧着太皇太后金宝盘龙纽跪等在过道上。余嬷嬷是当年也是亲手照顾过朱佑樘的,朱佑樘自然不敢怠慢。让众人停轿,起身去扶她。 余嬷嬷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朱佑樘一眼,端正铺着黄缎放着盘龙纽的托盘,正声道:“皇上乃九五至尊,身份尊贵,万万人之上。只是如今皇上以孝治国,太皇太后让老奴问皇上心中可还有太皇太后这个祖母?” “祖母庇朕于危难之中,又养育朕数年,恩情深重。乌鸦有反哺之意,羔羊有跪乳之恩。朕自然不忘祖母之恩。”虽然周太皇太后也有自己的小算计,但朱佑樘知道大多数时候周太皇太后都是为自己好。他登基后,多方找寻,也没有母亲娘家的消息,一腔孺慕之情都回报在了太皇太后周家和皇后张家身上。如今两家闹得不愉快,他作为一个皇帝居然夹在中间难做人。 “皇上大德。太皇太后说既然皇上还认她这个祖母,就请皇上步行去见她。”说完将托盘高举,“此乃太皇太后懿旨。” 朱佑樘心中烦躁,一个又一个,张氏只不理他让他自己处理,如今太皇太后又拿身份压他,自己忙于国事已经焦头烂额,这件事他没有任何错误,还要来处理这种事情。两个女人将后宫搅得翻天覆地,谁都不愿相让一步,难道自己对她们的纵容真的错了吗? 蒋琮见朱佑樘头上除了汗就要来擦,朱佑樘不耐烦的让他退下。朱佑樘心中种种念头闪过,望着清宁宫一步一步得走进去。 进了清宁宫正殿,只见周氏并未像平时那样身着礼佛的青衣,而是身穿翟衣端坐在大殿之中。 朱佑樘拱手见礼对她问安道:“祖母近日身体可好?” “皇上还知道有本宫这个祖母”周氏笑道,“皇上难道不去哄媳妇吗?“ “朕不知祖母何意?” 周氏见朱佑樘如此回护张氏,瞄了朱佑樘,笑得愈加稳重:“这民间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身不明白,皇上既然以孝治国,怎么到了皇上这里,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话,皇上却不懂了呢。” “朕已有二子,面对朱家列祖列宗,无憾。” 周氏是看着朱佑樘从一个瘦猴长到如今这幅模样,曾经的孩子长大了,自己也老了。人最是健忘,如今她还在,别人还给几分面子,可是她死了呢?她的儿子,她白发送黑发人已经去了。她的孙子如今贵为王爷、皇帝,她自然也是不用担心的。可是她的兄弟,侄子,侄女呢,她去了,他们又该如何呢。 “当年万氏皇上是深受其害的,如今皇上又要再为我朱家再添一个万氏不成。” “万氏虽然不慈,朕却不能不孝,朕不敢议论庶母。”朱佑樘自然知道她是拿张氏比万氏。万氏为害后宫,张氏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贤惠淑良,母仪天下,两人如何相比。朱佑樘也不能直说,隐晦的驳回。 周氏听了朱佑樘的话,反而笑意更深,让身后的宫女,将她的佛珠递给他,她细细掐珠把玩起来,再不说话。 周氏不说话,朱佑樘也不着急,跟着她耗。殿中一时静默无语,只有周氏拨拿念珠的声音。 不知过了几刻,余嬷嬷脚步杂乱的闯进殿来,见殿中众人无一说话,急忙忙跪下禀告:“太皇太后,皇上,周女官她……她不堪刑狱,刚刚去了。” 周氏一听,拨念珠的声音也停了,笑道:“好一个张皇后,果真贤良淑德,连一个小小的嫔妃都容不下。”边说声音愈见激动,“果真贤良,果真贤良,不知这天下女子何人能与她相比,是我朱家的好儿媳,是我大明的好国母。”最后竟是拍着桌子说的,蜜蜡的珠子啪啪的打在桌面上,最后竟然崩裂了。 “周慧乃罪奴,心怀不轨,企图对朕不利。朕念在她伺候朕多年,从轻处罚。便不追究她的家人。”朱佑樘也不管周氏的暴怒,“祖母大概是老了,周慧只做了六品的掌书,怎么也能算嫔妃?祖母又何来不容之言?” 周氏将手中半节珠链轻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说:“周慧伺候皇上十二年,皇上真的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周慧是太子潜邸时的老人,从一个小丫头就被当时的周太后派去伺候朱佑樘。十二年的相处自然有些情谊,但这份情还没有能深到能让朱佑樘忍受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周氏见朱佑樘不出声,叹道:“皇上也长大了,看来我真的老了,惹人嫌了。”说完站起来,“周慧是个好姑娘,此事是祖母一厢情愿,还请皇上赏她一口薄棺。皇上政务繁忙,我也累了,皇上请回吧。” ☆、第二十一章弘治八年 周氏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坐着时看上去依然是雍容华贵的太皇太后,站起时佝偻的背部却遮掩不了暮气。朱佑樘心中酸楚,两位母亲都逝世后,是祖母一手将他抚养长大,没有祖母哪来的今日的他。 “祖母,孙子已经长大了。为君为夫为父,孙子有自己的苦衷。”朱佑樘直挺挺的跪下去,对着周氏磕了一个头,“只要周家没有谋逆大罪。” 朱佑樘站起来,定声承诺道:“朕保他们一生富贵。” 周氏脚步顿住,眼泪划过眼角。 “孙子还有事,祖母请保重身体。”说完转身离开。 “太皇太后!”余嬷嬷见周氏摇摇晃晃一副要倒下的样子两步上去扶住她,“娘娘,这又是何苦。娘娘原本就是为了皇上好,直说就是,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皇上大了,你看他那副样子,难道我直说他就会信我?”周氏颤颤巍巍的坐下,“况且我的确也是有心为周家盘算。如今也好,闹开了,他们也不必再来求我。只是可惜了周慧,多好的一个姑娘。” 余嬷嬷细心服侍周氏将凤冠取下来,皱眉道:“老奴说句公道话,太后也别怪我。周家那起子实在太过分了,即使是正经皇亲国戚,圈地这种事也不该做的。”将取下的凤冠妥当放好,她才将周氏素日穿的青衣取出,“还和张皇后的兄弟抢庄田。太后身体本就不好,他们还这样气太后。可见没把娘娘放在心上。” “我又不承他们的情,不过是担心我那兄弟罢了。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要为儿孙筹划。”周氏的弟弟长宁伯周彧如今六十有四,本该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只是一个儿子周冲生性骄横,前两天还和张氏的弟弟寿宁伯张鹤龄因为田庄之事而大打出手。儿孙不孝,他又如何能安心养老。 “皇上也是,哪家不是三五个儿子。便是万氏作恶,宪宗纯皇帝也是有十一个儿子养活的,皇上如今的得了两个儿子,便心满意足了?”余嬷嬷自然也是对张氏多有怨言的,“皇上也太薄情了些,周慧那般好的姑娘,就这样生生送了性命。” 说起周慧,周氏也是觉得对不起她。“皇上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能不知道他。若昨日那张氏没撞见,这事必定是成了。这事巧至如此,还说不定是谁使的坏呢。” “如今闹成这样,这是谁使的坏咱们也管不上了。”周氏心中隐约已有计较,只是别人不管,她也懒得做恶人,讨他人的厌,“把宫门关了,只说我要清修,谁也不见。” 余嬷嬷与一众宫女帮周氏将衣裳换好,自去传令去了。 朱佑樘气哄哄的出了清宁宫,不知该往哪去。去坤宁宫肯定是白受气,去乾清宫吧,他又不想做事。忽然想起,朱厚照今日在文华殿还有功课,又转身去了文华殿。 到了文华殿,公公们见皇上来了,就要通报。蒋琮忙让他们噤声。 朱佑樘静立在门口,看见朱厚照背对着他正伏在案上写字,隔得有些远也不知写些什么。刘健见了朱佑樘,就要跪下行礼,朱佑樘示意他不要出声。暗自在那里看朱厚照的功课。 朱厚照学论语已经三个多月,讲到了季氏篇。今天正是这一句: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刘健见朱厚照写完了,问道:“太子殿下已经知道如何读写了。刚才微臣业已为殿下,细细解释了,殿下还记得吗?” 朱厚照仰起头来,一板一眼的说道:“君子有三畏:敬畏天命,敬畏地位高贵的人,敬畏圣人的话。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不尊重地位高贵的人,蔑视圣人的话。” 朱佑樘正高兴,就听见朱厚照问刘健:“意思我是懂了,只是有一些疑问,刘师傅能否解答。” 刘健忙道:“殿下请。” 只见朱厚照狡黠的笑着问:“孔夫子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又云: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统治者公正清明,言行就要正直;统治者暴虐,言行就要婉转顺从。)。是否认为无论君上仁爱或者暴虐,百姓都应该顺从?清明政治的希望只能通过圣上自身道德修养的提高,来实施仁政?” “这是自然,圣上肩负江山社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上就是君又是父,自然是该顺从的。” 朱厚照见刘健也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只一昧强调君王权威,心中了然,继续追问道:“我记得孔子还说过: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他还跟弟子讲过: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这样看这些文人,可不都是伪君子?“ 朱佑樘见他说的越发没章法,忍不住出声道:“蠢材,朕看你到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朱厚照这才知道朱佑樘来了,听他这样说自己,心中不服,辩解道:“那日我听见一个书生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国家兴亡都不顾了,只知道独善其身,可不就是伪君子。” 刘健心中惶恐,往日朱厚照也有这种不羁言论,可是朱佑樘没有听见过,心中自觉晦气。自己是朱厚照的师傅,今日怕是逃不脱一场训斥了。 朱佑樘知道朱厚照素来言论异于常人,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那你说,朕与你师傅都是你口中的伪君子喽。” “回禀父皇,儿臣并不认为。宋代戴复古《寄兴》有言: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求人不求备,妾愿老君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孔老夫子虽为圣人,也难免有错,这一点想来应该是他思虑不周而已。” “无知妄言。”朱佑樘笑道,“刘爱卿不用与他多计较,他性情乖张,总是胡言乱语。横竖你不管他就是。”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好歹了。”说完又去看朱厚照的习字,“果然进益了,看来你刘师傅,教的不错。该赏。” “你说,朕该赏你刘师傅什么?” 刘健马上跪下谢恩:“臣多谢皇上。只是臣无有寸功,不敢受赏。” 朱厚照抢白道:“儿臣知道父皇该赏刘师傅什么东西。” 朱佑樘见朱厚照鼓着一张包子脸,一副我就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样子,心中好笑,上午的阴郁之气一扫而光,“偏生你就知道?说来朕听听。” “听说刘师傅有个二儿子,名叫刘东,如今和儿臣一般大。儿臣在宫里读书闷得慌,不如就让那刘东和儿臣一起念书吧。”朱厚照盘算着等杜若出孝了,让他进宫和自己一起读书才好。只是明朝并没有伴读制度,朱厚照才把小心思打到了刘健的二儿子身上。 作为明朝的文臣,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士林一条路可走,幸进之路只能风光一时。只有支持你的乡党,同年,同科才能推着你上位;在你倒下的时候,才会有人愿意将你扶起。若是平日让刘东进宫,刘健是万分不愿的。在君臣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隔阂的明朝,与皇帝亲近就是让文臣故意疏远你。 但是刘健这里又有不同。刘健原配王氏死后,他又娶了一房母大虫张氏。张氏进门后王氏所生的长子,次子,原来健健康康的身体居然三天两头的生病。张氏生下三子刘杰后,长子刘来居然直接得了急症去了,长子所生长孙刘承恩也体弱多病,都说多半养不活了。 刘健也怀疑过,也彻查过,都找不到证据,张氏又有了身孕这才罢休。他想把孩子远远的送到老家去,可是这孩子失了母亲身子又不好,他又如何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那乡下地方。 如今有一个机会能保住二子的性命,他自然不会不允。虽然此时有可能触怒自己的旧友,同僚。但他本身就是太子的讲学师傅,已经绑上了皇家的马车,两相权衡,自然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这哪里是为你师傅求赏,分明就是你贪玩想找一个玩伴。”朱佑樘多少也是知道其中缘故的,细思想来自然是没有更妥帖的。朱厚照素来不愿与宦官们多亲近,唯一的一个兄弟如今年岁还小玩不到一块去。朱佑樘一直担心朱厚照没有玩伴太过孤单,这也是他任由朱厚照,杜若如此亲密的原因。 这番真是瞌睡送枕头,再没有更合适的。那刘东是刘健的儿子,几代书香世家,想来人品也是好的。 “刘师傅才跟儿臣说,他一日忙的脚不着地,连他儿子多高了,他都不记得了。如今儿臣有了伴读,刘师傅有了时间,可不是两相便宜。”朱厚照当然不可能说这是为了杜若进宫而做的铺垫。 朱佑樘听他一番狡辩只觉得那别扭的样子十分童真可爱。“就你鬼点子多,不过这样也好。只是刘爱卿,你可愿意。” “能让犬子和太子殿下一处读书,臣自然是愿意的。”刘健自然知道其中好处,也不扭捏推辞,连称愿意。 朱佑樘连声道好,又与刘健问了朱厚照的功课进度。刘健看朱佑樘对朱厚照那些不合世俗之礼并不生气,也将其中好玩好笑的说来,给朱佑樘取笑。 朱厚照也在一旁献宝卖萌,顿时其乐融融。将朱佑樘的烦心直抛到了天上去。 ☆、第二十二章弘治八年 等时辰到了,刘健谢恩出宫去了。朱佑樘这才想起坤宁宫中还有一位娘子大人还未摆平,又焦虑起来。朱厚照见朱佑樘刚刚还满面笑容,现在却眉头紧皱。心想这个皇帝爹果然是爱极了张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紧张张氏的感受。 他在现代就是父母之间的开心果、润滑剂,到了这里再做一回又何妨。他也不怕朱佑樘尴尬,取笑他说:“爹爹居然怕母亲,胆小鬼。”边说还边对朱佑樘吐舌头,他怕朱佑樘打他笑着跑开了。 连朱厚照都取笑自己,朱佑樘又觉得尴尬又觉得羞窘,作势就要教训他。见朱厚照机灵的跑开了,羞恼道:“小崽子,待我捉到你,看爹爹不拨了你的皮。” 朱厚照看他脸涨得飞红,也不敢太刺激这个老实的老男人。“如果我帮爹爹哄好了娘亲,爹爹如何谢我?” 朱佑樘正为难呢,听到朱厚照这样说,忙问他有什么方法。朱厚照这般那般的跟他说了,两人便往乾清宫去了在乾清宫用饭不提。 到了下午夕阳时分,朱厚照方往坤宁宫处去。朱厚照到时张氏正抱着朱厚炜那里顽笑。朱厚炜刚会说话,什么的的,母亲,贴贴,别人叫他什么,他便在那里学说什么。偏他又说不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见朱厚照来了,也不要张氏抱,挣扎着扑向朱厚照。朱厚照忙接稳他。 朱厚照坐了一会儿,见张氏眼睛总往门口瞄,逗朱厚炜笑道:“呀,弟弟,你看这里是不是有只长颈天鹅?” 朱厚炜学舌道:“鹅鹅,鹅鹅。” 张氏一听,正中心窝,恼道:“什么长颈天鹅,你个小子,哪里学的这样的促狭话。” 朱厚照听张氏恼了,偷偷埋着头笑。朱厚炜见哥哥也笑了,跟着嘻嘻的笑。一时间房里只听得两人的笑声。张氏越发恼了。 朱厚照看时候差不多了,把朱厚炜交给他的乳母,交代道:“你抱着二殿下,我们一起去御花园找鹅去。”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朱厚炜去了,不顾张氏在后面叫他。 朱厚照叫一应守在外面的人离得远些,才带着朱厚炜和伺候的人往御花园看那些禽鸟去。 走出坤宁宫时,看见朱佑樘红着个大脸抱着一大捧并蒂芙蓉绢花往里进。 朱厚炜见了爹爹,又看见颜色鲜艳的花,叫着:“花花,花花。”就要去抓。朱厚照忙把他的小手拿开:“弟弟,这可抓不得。” 朱佑樘不说话,快快进去了,留朱厚照在那里偷偷的笑。朱厚炜迷糊不解,还在那里惦记他的花花呢。 见朱厚炜没了爹爹和花花就要哭出来,朱厚照忙带他去了。 到了御花园既有百灵、画眉、绣眼、点颌等会唱会叫的,又有翠鸟,孔雀,锦鸡等毛色好看的,看的朱厚炜眼花缭乱,目不转睛。 朱厚照看好时辰,等到天色昏暗才回坤宁宫去。到了坤宁宫,进屋就不见朱佑樘,张氏两人。就听碧月说道:“娘娘说殿下回来了,就把二殿下交给奴婢就是。” 霁月又说:“殿下自己回慈庆宫用饭吧。今日新制了桂花点心,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别吃太多,小心不克化。” 朱厚照并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自回慈庆宫也就过了。 再说杜若这里,徐家三母女住进了安定侯府,杜若于情于礼都该去问候一声的。头天晚上杜若吩咐杜林拨了丫头,婆子,门房去了。又让管着内库的婆子取了簇新的被褥去了。又让柳枝去传话,不得轻慢客人。方才罢了。 第二日一大早,徐贝娘早早起身穿戴好了,又将母亲,姐姐叫起来。 徐贝娘的姐姐徐丝娘见她这般殷勤,冷笑道:“可不是要做侯爷夫人了,这般殷勤,以后还要请妹妹多加关照我才是,好让我也谋个光明前程。” 徐贝娘正在那里整理柳枝等人昨天送来的衣裳,首饰,听见这番话好不伤心。只是姐姐遭受重创后就这一副浑身是刺儿的模样,她也不好与她计较。正要说话,就看见婢女金环扶着徐母进来了,只听徐母说:“你倒在这里说你妹妹了。还不快洗漱好。我看这侯府规矩大,一会儿应该就要传饭了,你这样看着可不大好。” 那徐丝娘冷哼一声,穿衣服去了。 婢女银环叹道:“都说侯府富贵,我可是见了。只是楼宇这般富丽堂皇,一应家具却是旧旧的,还比不上咱们家呢。” 徐母听了笑道:“你这是不知道。那数代富贵的人家,用旧的家具才显出底蕴。还有那园中的树,哪个暴发户能得了那么大的树。还有那吃食,器皿,规矩,都是见细致的地方。” 说笑间,就见昨晚过来的丫鬟沁芳掀帘进来,“可不是,这宅子是老太爷在时就置办下的,又有太爷一辈。到了老爷时,封了侯,圣上又赏下旁边的院子,两边打通,这才有了现在的侯府。如今已有四代了。” 沁芳见众人皆已穿戴齐整,也不再浑说了,“夫人,小姐还请移步花厅,就要摆饭了。” 三人跟着去了,来到花厅饭早已摆好,伺候丫鬟婆子静立一旁。 三人见了亦不敢怠慢,拿出十二分心思来应付。那一众丫鬟婆子,夹菜的,传饭的,各有章法,并不怠慢。饭毕盥洗后,就有嬷嬷来报,说杜若一会儿来访。 徐贝娘听了,就要携两人往大堂去。徐丝娘却坐在那里不动,懒洋洋的拨弄头上的钗环。徐贝娘见她这样,心中再也压抑不住怒气,不想管她,拉着母亲就要去了。徐母叹了一口气,放开徐贝娘的手,亲自去拉徐丝娘。 哪想徐丝娘动也不动,反嘲讽道:“知道的说妹妹知礼知恩,不知道的还可要我们徐家上赶着巴结呢。横竖我是没有名声的人,妹妹怎么也这般没计较。” 徐贝娘到底是脸生的姑娘家,见姐姐这般说她,心中委屈急了。只是杜若马上要过来了,她心中着急,心一横也不管两人,摔帘去了。 这徐丝娘见如今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徐贝娘却如鱼得水,无人不赞。她心中不平,忍不住嘲讽她一二。她心中觉得徐贝娘必是要哄着自己的,谁想到徐贝娘却不理她。如今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更是没脸,当即伏案大哭。 徐母忙劝她,她却说:“母亲如今只有她一个清白女儿,便再不管我了罢。反正我是没用了。娘还不如不要我。你看她这个样子,这般嫌我,你看她得势了,还不逼死了我们,好得一个好名声。” 众人听得这话不像,只是终究是外人不好管的,只有面面相觑,无人出声。徐母知道徐丝娘说的不像话,只是徐丝娘受过委屈,她不舍得斥责她,只顺着她哄。 众人见了,心中暗想,果然是小户人家,这般没规矩。带到脸上,便有那富贵眼的人不由轻慢了三分。 这边徐贝娘带着金环,银环两个丫鬟来到正厅。就看见柳枝,香荷两人带着一众小丫鬟拿着各色物品等在那里,说一会儿杜若便过来,她们是打头的,送些日常器皿用具来。 两人将簿册交给徐贝娘,让小丫头们将东西拿到徐贝娘眼前来让她一一过目。什么茶杯,碗筷,陈设器皿等等不提。徐贝娘心中感动,忙道谢:“谢谢侯爷这般细致,我无亲无故来投奔侯府,能得侯爷收留已经是恩德,如今侯爷这般细致,可要我如何报答才好。” 香荷忙说道:“姑娘可不要这样说。我们侯爷说了,既然相识一场,姑娘就不要客气只管安心住着。姑娘家的事他也知道,自会帮姑娘回还。” 几人又你推我让一会儿,正说话间,就看见杜若带着龄草,腊梅进门来了。 杜若先寒暄了一番,才进入正题。 “姐姐不必担忧,浙江右参政周木周大人是我家的世交。我已经写信给他,让他以你父亲死因未名,还需调查的原因,暂时封了你家的家产,好好保存。”杜若自然知道徐贝娘心中所急,“你家小弟应该是无碍的,我也让周大人多多照看,你可以暂时安心。” 徐贝娘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杜若又让她好好住下不必担心,只管徐家的事处理好了再作打算。徐贝娘也应了。 徐贝娘一行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杜若不便多打扰,一会儿便告辞。 一行人出了院子,龄草便不解的问道:“少爷对她们那么好做什么,这一家子,除了徐二小姐,都是没眼色没教养的。白费了功夫。” 香荷见她说的也不像话,斥道:“你这张嘴,迟早要出事。来者是客,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龄草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暗自讨饶。香荷见她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口无遮拦的模样,叹道:“你也大了,该注意些才是。往小里说这是个人教养,往大里说,便是我们侯府的脸面。”龄草吐吐舌头称不敢了。 杜若在旁边听着好笑,向她们解释道:“我帮她们,一是看徐二小姐不同一般女子的干练坚强。二是她家在江浙一带的确有些根基,想借一借东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点过还有一更 ☆、第二十三章 弘治八年 众人听了他的话,皆不解。老侯爷杜意德虽然去了,但是小侯爷杜若圣宠正浓,太子殿下与小侯爷也是相交莫逆,怎么就能看上徐家呢? 杜若见众人皆是疑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找同盟者并不需要最强的,只要合适就行。徐家根基是有的,她家没了我便再不能成事,她如何能不忠心。而且我看这二小姐也是能成事的,你别看她是女子。俗语有云:巾帼不让须眉。说不定她就是那巾帼呢。” 众人听了,都明白了。虽然心中依然看不起那大小姐和徐夫人,对徐贝娘却再不敢轻慢。 这边杜若自去做事去了,徐家三人却闹起来。 杜若不仅给了各色器皿、用具,知道她们身上的钱财都被族人收去了,又让柳枝几人连一般衣裳、钗环、脂粉都备好了。徐贝娘的人品气性几个丫鬟都是佩服的,她们又先结识了她,自然与她亲厚些。 柳枝先就见识了徐母的懦弱,徐丝娘之无理,如今她两人又是这般做派,更是让人不喜,自然各人就有意怠慢。 徐母的还好,杜若母亲江氏当年最不缺的就是别人进贡的东西,都簇新没使过的,丫鬟们捡了那无品级的给了她,穿起来自然有脸面。徐贝娘的衣物柳枝等肯用心打理,即使时间仓促,也是体体面面的。唯有徐丝娘的,虽然还过得去,但是时间紧急,大家又不上心,自然比徐贝娘的差些。 徐丝娘正是十分敏感的时候,众人的轻慢她看在眼里,如今拿到的东西她也看在眼里,当场就冷嘲热讽,给了送东西的腊梅好大的没脸。等腊梅走了,她又在那里夹枪带棒的说这说那,把沁芳也给气走了。 徐贝娘看她实在不成样子,就说了她几句,哪想就像点燃了炮仗,徐丝娘居然就动了手。徐贝娘不好与她计较,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挠的蓬头乱发。众人忙将两人拉开,徐贝娘心中一口气,看了一眼徐母和徐丝娘,自己去了。 徐母被徐贝娘那一眼看的心虚,只是回头看一眼自己苦命的大女儿,又将那一份心虚抛到了脑后。 这件事传到府中,众人都是摇头的,对徐家两母女更是看轻了几分,平日更不愿意理她们娘俩儿。 刘健弘治元年入阁,到如今已经七个年头,现在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这几日内阁公事繁忙,他也脱不得身。 一是广西瑶民叛乱之事。两广总督闵珪调兵六万,一路攻破山寨一百八十六个,斩首六千余人。仗虽胜了,却还有善后事宜需要忙碌。朱厚照又提了礼仪教化,广开书塾的事,也需要有人去做。 二是吐鲁番侵袭河州的事。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马文升建议反击。其中粮草,兵马也要调度。少不得众人忙乱。 三是马湖土知府为流官知府之事。安氏是马湖(今天的四川屏山)世袭的知府,占据这地方已经有数百年之久。现在是安鳌做知府,残忍暴虐,每年从百姓身上敛财数以万计,还纵容所属部下奸淫妇女,宠用妖僧百足,滥杀无辜,为害地方二十余年。朱佑樘下了决心要改土知府为流官知府,也要人操持。 好不容易酉时末,月上梢头时,他才得脱身回家去。 回了家去,他心中担心生病的二儿子,忙往二儿子的院子行去。路上就有管家来回,说今天太夫人张氏带着夫人张氏,三少爷一起回娘家了,姨奶奶也进香去了。刘健一听不由松快了一分。 又回禀说,先夫人王氏的忌日要到了,问祭祀之礼是如何个章法。刘健想到家中嫡母与继室,说“就按旧历吧。”刘健想起亡妻的好处正在那里对月伤心呢,就听管家欲言又止的说:“原也是这样回的,只是……太夫人和夫人都驳了,说太过奢费。” 刘健瞬间怒了,喝道:“到底我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你只管说是我交代的,夫人要是觉得不妥,让她来找我。”管家领命去了。 进了院子,就见小丫头宓琴在那里熬药。刘健见她黑灯瞎火的,拿着个扇子慢悠悠的扇,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熬药?” 宓琴见刘健来了,回答道:“今儿刘谓刘太医来了,说二少爷脾胃弱,经不得猛药,开了食补的汤方,说是最有益不伤身的。那汤要熬八个时辰,摛笔姐姐说早喝一日受用一日,让大家轮班守着熬呢。” 刘健夸了她一句,进屋去,见丫头摛笔,醉墨正服侍刘东泡脚。刘东身体不好,只是他还年幼,不好多吃药,只能变着法的把药用下去。这泡脚也是太医捡好了药配好,每日泡脚两刻,天天不少的。 刘健见刘东还是瘦,只是脸色却好了许多,欣慰的问道:“东儿,这两日可好些了?” 刘东见父亲回来了,心中欢喜,可是还在泡脚不便行动,忙说道:“好多了,今天的炸腌野鸡肉配碧粳米粥,我喝了整整两碗呢。” 屋内众婢见老爷来了忙来见礼。丫头蟠纸见刘健高兴也附和道:“二少爷的病就来是好了许多,胃口也好了许多。那粥他原是还要的,觉得吃的太过饱足对身体不好才没多给。” 刘健忙说正是,又吩咐道:“有什么少爷想吃的,只管做给他。只记着,千外别让他吃那些凉的,冲药性的。”众人领命称是。 刘东泡完了脚,摛笔拿了布巾给他擦干了,醉墨又为他穿好了鞋,刘健才牵他往床上去。 “过两日,爹要带你到皇宫去,让你陪一位哥哥读书。”刘健看儿子单薄,暗想不知道合不合朱厚照跳脱的性子。又想到太医说的,孩子要多玩闹,多活泼些才好。家中这样的环境只能把他拘在家中,去和朱厚照一起玩闹也好些。 “那个哥哥,是上次来的张哥哥吗?东儿不喜欢他,不要和他一起读书。”刘东说的是刘健嫡母的侄孙,刘健继室的侄子,小小年纪一副霸王模样,一会就把刘东欺负哭了。 “不是你张家哥哥。这个哥哥最是好相处的,他也有个弟弟,爱的不得了。他定也会喜欢你的。你要唤他太子哥哥。”刘健知道朱厚照的脾气,这位太子生来与众皇族众人不同。对任何人都尊敬,又孝顺,还有一个二殿下被他出了名的爱护。 刘东虽然对那个太子哥哥心中仍然存疑,但是爹爹这样说了他也只能放下担心,一口答应好好陪这个什么太子哥哥念书。 刘东要进宫,自然有宫中的人来教规矩。朱佑樘说了,刘东还小,规矩略略过得去就行了,不需要太计较。但是刘健又岂能放心,又细细交代刘东好好跟来的公公学规矩,让几个大丫鬟多上心些,好好照看,这才急匆匆的往老太爷的院子去了。 刘健的父亲刘亮只做到三原教谕这样的小官,后来因为刘健的缘故才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听着好听不过是虚职,已经七十有二,如今告老在家。 刘健来时刘老太爷还未睡觉,正坐在摇椅上听小厮念书呢。刘健忙将刘东将要进宫的事跟他说了。 刘亮当然知道刘健送刘东进宫是不得以而为之,也知道这是后宅之事祸及小童,叹道:“也难为你了。”又问道:“东儿还小,进宫的事,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刘健答道:“极是妥当的。圣上金口玉言,说咱们家刘东还小,纵然有些规矩不知道,也不怪罪。况且我素日看太子殿下,最是知礼,体谅他人不过,他待二殿下是谁都知道,想来也不会有事。另外如今宫中人口简单,想来也不会多事的。” 刘亮见一切都是妥当的,也不多计较,见刘健衣裳都没换,应该是一口热水都没吃上的,忙打发他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刘健回去将一应书信杂事处理好,洗漱妥当后躺在床上,想到刘东稍见红润的脸色,心中欢喜慢慢睡去。 八月过去,北京城渐渐凉起来。很快便到了九月,杜若的印刷机生意做的愈发的好了。新式印刷机的性能的确远远高于雕版印刷,印出的书籍也便宜。好多人都来预定了新式机器。便有那买不起的,杜若也想了办法。如果的确是小本经营的,或抵押房产,或找人作保,信誉良好的可以分期付款,一年利息不过是印刷机本钱的十分之一,比那放款高利贷的低了不只多少,众人都是赞的。侯府势大,杜若也不怕他们欠钱不还。 唯一难办的是官中的订单,都说没播下款来,让先交货,款下来了才给钱,杜若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朱厚照知道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干脆回了朱佑樘。朱佑樘自然知内里有怎样的猫腻,只是实在不好办,不过是略略提了一句,各官府衙门自然不敢再与杜若为难。 杜若的事顺风顺水,徐家的事也有了转机。 ☆、第二十四章弘治八年 徐贝娘的那个族兄唤徐胜,是徐贝娘未出五服的堂哥。那日被拿了,杜若也不去管他,让他在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磋磨。他家虽然是小康人家,可是素日跟着徐父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受过这种苦。在牢里关了七八天,他便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徐家族中也有受了徐父的恩不赞同族人这样做的,那有了坏心思的便让徐胜往京中来,务必先下手为强。把几个大的解决了,家中还有一个姨娘,一个三岁小儿,都是好摆布的,什么事不能成。徐胜来到京中,看徐家是这幅模样,便有了逼死徐母、徐丝娘卖掉徐贝娘的主意。徐胜招了供画了押,杜若便将其中一份供词快马送往杭州府,杭州知府即刻把大小主谋拿了。 安定侯府的二等人物刑武,当年跟着杜意德在军营中混过的,被杜若派去了杭州办这件事。刑武到了杭州拜见了浙江右参政周木,杭州知府梁玉材,接着又去杭州徐府中拜访。 徐府中那个李姨娘也是知道好歹的。族中人心怀不轨,自己又孤儿寡母,她将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了,囤积食物,重赏家丁,把诸门关了,谁都不让进,等太太,姑娘回来处理,一点漏洞都没给徐家族人。就连开祠堂都被她以身为妾室不敢妄进祠堂给推了。 有了男丁在一切都好办。有幼子,有嫡母,徐家的家产还容不得他人打主意。有那心急的人霸占的土地铺面田产,都乖乖的给送了回来。只有店中一些人卷了款逃了,只是这始终是少数,徐家大部分家产还是好的。 徐贝娘心知无了家族照拂,以后也艰难,因此除了那几个主谋的,其他人一并不追究了事,那主谋的依律打了板子,徐胜判了流放。如此双管并下,徐姓族人方不敢造次。 家中大事已经完成,父亲灵柩还停在义庄之中,徐家三人自然就要回乡。在侯府了的十多天里杜若已经陆续找徐贝娘谈过,徐贝娘也点头答应与杜若合伙改良织机,吸纳无地流民,开设纺织工厂。 徐贝娘想的明白,如今徐家没有成年男丁,自己再不振作起来,等到小弟长大,黄花菜都凉了。她也见识了杜若的印刷机作坊和墨香斋,知道侯府的实力,心中自然有了盘算。与其再找一个靠山与虎谋皮,不如就和杜若一起。杜若年纪还小却是能自己做主的,也没有其他人的阴谋算计,还有他的那个什么流水线生产也甚是有趣。 杜若在徐贝娘回杭州之前又找了她一次,与她说了刑武的事,道明刑武以后就是侯府在杭州的主事了。徐贝娘等回乡,由侯府中去杭州的人护送。杜若徐家对半出资各自先出三万两将纺织厂,织机作坊先建起来,若是建成了,再讨论追加投资的事。两人各自写契,徐贝娘自己签了,杜林也签了。 九月初七那天,杜若把徐家几人和侯府众人给送走了。 侯府中柳枝,腊梅几人与徐贝娘已经十分交好,如今徐贝娘走了,心中甚是不舍。其他丫鬟婆子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们都受够了徐丝娘的喜怒无常,又不屑于徐母针扎不出声的木头性子,如今她们走了,各人各欢喜回原处当差不提。 杜若送走了徐贝娘几人,朱厚照迎来了小不点刘东。 九月初九重阳节一过,九月初十宫中就下了旨意,选刘健之子刘东为太子伴读。九月十一 ,刘健就带着刘东进宫去谢恩。刘东学了一个来月的礼节,各色应对方法已经烂熟于心。只是到底年岁还小,又不比朱厚照、杜若这种怪胎,多少有些怯场。 一路上,刘东看那些侍卫们身着盔甲站立两旁威严可怖,太监宫女们诚惶诚恐来来去去,他自幼养在深宅大院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就有些害怕。刘健见他小手拉的自己那般紧,知道他害怕,忙轻声安慰。 刘东见父亲拉着自己从这处到那处,不知经过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人,才到一处宫殿,刘东看那上面写了三个大字乾清宫。就有一个白发红衣的手持拂尘的公公带着两人去见朱佑樘。两人侧身进入殿内,刘健带着刘东向朱佑樘行礼。朱佑樘忙让小太监赐座。 刘健带着刘东谢恩坐了。朱佑樘见刘东虽然比不上朱厚照、杜若之流,长得也是好的,问及读书学问也不错,心中暗自称是。一会儿,就见朱厚照进来了。 朱厚照看刘东长得单薄,暗想糟了,以后又有一个小弟弟要照顾了,只是这是自己招来的,也只能认了。刘东见朱厚照长得壮实,一副和善模样,心中羡慕又喜欢。 朱厚照见朱佑樘处也没有什么事,就拉着刘东去见张氏。周氏如今称病已经打发人来说不用去了,皇太后王氏常年不见人的也不用去的。 路上朱厚照见刘东害怕的不敢抬头,主动讲些宫中的趣事逗他,好不容易逗笑了,坤宁宫也到了。 张氏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金银果子等打赏东西,说了几句好好读书之类的好话,也就是了。倒是朱厚照有意拉近两人关系,又把刚刚学走路的朱厚炜拉出来卖蠢。朱厚炜才会走几步路,他学走路的房间都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就怕他摔倒。朱厚炜自己却不怕,走着走“啪”摔了还在那里傻笑。 刘东见朱厚照和朱厚炜两兄弟亲厚,又想起了大哥刘来活着的时候的好,又多了几分伤感。朱厚照也不管那些,带着两个小孩子在朱厚炜的玩具房里玩那积木,布偶等物,小孩子忘性大,刘东一会儿也笑得开怀。 见刘东终于有了一般小孩儿的样子,朱厚照才松了一口气,见时辰到了又带着刘东回乾清宫去把刘东还给刘健。 刘健本在那里担心呢,刘东还小,半路害怕哭闹起来可怎么办。如今见刘东只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时整个脸色都好了,眉开眼笑好歹有了个孩子样。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直庆幸自己应了,便是昨天被内阁诸人刺得那些话也丢到了脑后。 一会儿朱佑樘又赐下各色事务,许刘东在紫禁城中乘舆,刘健刘东谢了恩才出宫去,等明日上课时刘东再进宫。 刘东自那日起,每逢朱厚照读书的日子就来宫中来陪读。刘东的病一半是大小张氏使坏,一半是拘在家中心情不好。如今刘东在宫中挂了号,大小张氏怕宫中的查出来,再也不敢使坏。朱厚照会玩又会哄孩子,各色新奇玩意儿都是有的。刘东和朱厚照一处玩闹,心情大好,又经常蹦蹦跳跳,身体见天的好。 朱佑樘见两人处的好,朱厚照再不像从前那样一副小老头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小孩娇态,他心中也十分高兴。可谓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就要算杜若了。印刷机的事走上正轨,纺织要等徐贝娘处理好事情后才开始,油墨印刷还看不到希望,闲下来杜若就给朱厚照写信,哪里想到朱厚照就多了一个小跟班。他当然还没小心眼到要和小孩子吃醋的地步,可是这种有了新人忘旧人的感觉怎么破。 朱厚照看了杜若醋意满满的信不觉好笑,他出宫不方便,一个月只能见杜若一次或两次,也很想念他。他也怕杜若又认识了谁谁谁,这种情人吃自己醋的感真的很不错,他只能多多的写信安慰杜若。 丘濬二月死后,李东阳和谢迁入了阁。朱佑樘抑制内阁的权利,内阁的人数较少。如今内阁中就有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四人。李东阳、谢迁是新入阁的,根基还浅,如今做的了主的就是徐溥和刘健。 如今四人正在为太子出阁就学的事议论不休。 嘉靖皇帝时太子出阁读书即承认太子地位。嘉靖皇帝笃信道教,相信两龙不能相见的传说,拒绝皇子也不立太子,但却让他的长子朱载垕出阁读书,并按太子的制度培养。自此出阁读书即承认太子的身份成为名义上的祖制。但现在还是弘治八年,嘉靖还不知是哪里的游魂呢。 虽然太子出阁就学没有后世那么意义重大,可是朱厚照才四岁多,也太小了些。 对于此事徐溥是坚决反对的,“太子一言一行都关乎江山社稷,大意不得。出阁就学需要日日上课,要求自然也更严些。如今太子年岁尚小,玩心大,如果逼得急了,厌学谁又能负责。况且太子这样小,如果课上哭闹,这讲官们是罚呢好是不罚呢?” 对此刘健并不赞同,刘健现在是朱佑樘的师傅,自然对朱佑樘的事知之甚详,“我平日看来,太子虽然才四岁多一些,但完全当得寻常七八岁孩童。殿下既能管住自己又好学,想来徐大人说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的。” 谢迁现任着太子詹事府詹事,太子得到的权利越多,他的权利越大,自然是赞同太子出阁就学的。他附和刘健道:“出不出阁就学看的不是年龄,而是能力,从这一年看来,太子做各项事都很稳重。出阁就学也未尝不可。” 李东阳二月入阁时九岁大的次子才夭折,可谓悲喜交加。如今看见太子,刘东两个孩子玩闹,总是想到自己早逝的乖巧的次子,倒是更注重孩子们的感受些,“如今只是圣上偶然提及,大家都不知道太子自己的意思,何不问了太子再说。” 谢迁当场就笑了出来,“太子做事可靠,平时却是最爱玩闹的,你拿这个去问他,保准儿马上给你驳回来。” 被谢迁取笑了,李东阳也不恼,“既然这样,那又何妨再推迟些。总之,这事并不急,还是以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意见为重。” 几个人争论过来争论过去,也没有统一的想法。最后徐溥还是拍板禀过朱佑樘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刘健在历史的确有嫡母,庶母,原配,继室,早夭的大儿子、二儿子、大孙子,嫡母与继室的确都姓张,不过其中的后宅阴私却是我杜撰的。 ☆、第二十五章弘治八年 天已经全黑了,大军好不容易找到了预定的地方驻扎。伸手不见五指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天气太冷了,士兵们都摸着黑几个几个的背靠背围成团睡觉。巡逻的人点着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火把在周围小心的摸索着前进检查。 士兵们都睡了,许进和参将们却还不能睡。 “将军,此地离哈密只有一天的路程,我们有把握在后天早上奇袭哈密。”说话的是一个七尺高,一脸横肉的的汉子。他是千户何立栋,军户出身,靠着军功升到了千户的位子。 又有千户黄龙波禀道:“将军,一应攻城器械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攻城。” “如此甚好,这天气看起来明天晚上后天就要下大雪,我们可以趁雪行军围城。”许进对这次奇袭哈密把握很大,计划是万无一失,就看结果如何,“何军师,蒙古诸部有没有异动。” “没有,甘肃境内蒙古部落已经谈好了,他们暂时没有任何异动。鞑靼他们还在河套没有消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应该不会坏事。” “那就好,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许进已经胸有成竹了,“大家也请小心些,此次成败在此一举,还是那三个字,快,稳,狠。现在已经十一月末了,打了胜仗大家再过个好年吧,到时各位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众将抱拳告辞出账去了。 夜已经深了,营中只有点点火光,大家都在刮骨锋利的北风中进入了梦乡,许进依然对着地图研究明天的围城之战的打法。 在众将名声不显的弘治年间,许进也算的上一名名将。许进,字朝仪,甘肃灵宝人,是成化元年的进士。他虽然是文臣出身,但是久经沙场。他成化年间参加了平定大腾峡叛乱和荆襄流民起义,后来又做了随军参谋,参加了成化年间明朝对河套地区蒙古部落的几次征剿行动。 虽然说许进打的胜仗不多,但是毕竟亲历了几场规模较大的战争,知道打仗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方面他比朝廷里这些只知道高谈阔论的书生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也是这个原因他现在做到了边陲重地甘肃的巡抚,同时兼着右副都御史。 许进在战略上一般,在战术上确有一手,一向最擅长快速的奇兵突击。大腾峡叛乱时,正是他带部队从叛军后路抄进,用奇袭打乱了叛军;荆襄流民大起义,在战局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刻,又是他率领骑兵突袭,端了起义军的老窝,才令明军一击定乾坤。 成化年间,他调任陕甘地区,数次与蒙古骑兵交手,虽然没有大胜仗,却的确很少吃亏。 他在骑兵战上的造诣,诸如王越、赵辅、陈寿、项忠等名将,都是对他赞不绝口的。如今朝廷想要速战速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唯有他能解决哈密这一摊烂摊子。 北方鞑靼正在河套虎视眈眈,大家都不想与吐鲁番诸部多多纠缠。兵部发出授命时第一点要求就是尽快打完。许进的打算也是趁天寒地冻,少则一日,多则三日拿下哈密。 他为了快速行军也没有多带补给。时间一旦拖长,粮草保暖都是问题,他还想带着自己手下的过个好年呢。 翌日,天还蒙蒙亮。火头军就将全营兵士都叫醒了,一人两个白面饼子,一块拳头大的酱牛肉,杂粮饼子管饱,干菜汤任取。这就是决战前最后一顿好饭了,吃了这顿饭要敢一天的路,在晚上就要完成对哈密的包围,在深夜还要攻城。 军队就要前进,许进召集众人讲话:“如今哈密就在离我们不足五十里远的地方,那里曾经有我们的亲人,朋友,那里曾经有你们的牛,你们的马。可是如今那里只有叛匪。你们的财产被夺去,你们的亲人被奴役,你们的朋友被杀害。你们恨吗?” 兵士们群情激奋,答道:“恨!” “既然恨,那就杀过去。如今皇上体恤咱们,有面吃,有肉吃,有热汤喝。可是我们补给有限,如果打不下哈密就要挨饿。就要过年了,打了胜仗,我们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家说好不好?” 听到面、肉,大家眼睛都亮了。虽然手上有牛肉白面,可是这点肉这点面够谁吃。听说哈密家家有马羊,打了胜仗可没有好的?因此众人都用了吃奶的劲儿喊道:“是。” 这时的军队,还没有善待俘虏,善待占领地民众的好习惯。众人想的都是攻破那哈密,大抢一番,军功上面分,钱财自然不能少了下面的。 许进见士气上来了,便祭了天下令行军。 时间紧急,中午大家不过是就着凉水吃些干粮罢了。茫茫荒漠中前行,一点绿色都看不见,天气又冷,大家都强撑着。到了傍晚离哈密还有十里地左右,许进下令就地休整半个时辰,等天全黑了再往哈密行军,务求打哈密个措手不及。 一会儿天就飘起细细的雪来,许进大呼:“天助我也!”忙下令急行军往哈密而去,在大雪的掩护下攻打哈密。 各个百户长都催着后面的兵们,“不想要在大雪天睡在雪地里,想热被窝就快点。” 少顷,雪果然越下越大,直似鹅毛一般。 没有原计划的深夜攻打哈密,在鹅毛大雪中,许进率军在哈密一点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极少的伤亡,不过一日就轻取了哈密,吐鲁番众军都溃败退走。 这一年的雪来的特别的迟,北京到了十二月初三才下了第一场雪。而战胜的军报在初三下午送进了内阁,内阁又呈上了司礼监。 蒋琮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会在深宫中得到朱佑樘的信任,在朝堂得到上众官员的巴结。而他的聪明就体现在,从不做不该他做的事,这一点有李广为前车之鉴,知道在适合的时候让朱佑樘开心,比如善于搬朱厚照这个救兵。 如今他知道该他做事的时候到了。张氏又怀孕了,朱佑樘这段时间基本都在后宫守着张氏,这个军报他还不知道。如今三喜临门,一个张氏怀孕,皇家子嗣丰茂,二个天降瑞雪,明年必定丰收,三个今年年末又打了一个胜仗,弘治八年以顺风顺水结束。这是可以报祥瑞的,这祥瑞可不就是这场瑞雪。 从乾清宫,慈庆宫,到坤宁宫,一路将往日没点着的灯笼都点上,给皇上报喜。 蒋琮亲自带着司礼监及宫中有名有姓的太监到坤宁宫给朱佑樘报喜。沿路一个个当值的太监次第喊去:“天降祥瑞,圣上大喜。” 到了坤宁宫,蒋琮带着太监们跪在殿外,大声报喜道:“天降祥瑞,圣上大喜。前朝捷报,哈密大胜。” 朱佑樘披着大氅出来,亲手将蒋琮扶起,说道:“蒋老儿,下次万不可如此兴师动众了。”那弯弯的眉毛,翘起的嘴唇明明白白在说着潜台词:这次我很满意,回去一定重重赏你。 这边的动静连朱厚照都惊动了,也坐着软轿来看热闹。看了这般场景,朱厚照顿时想起了自己偶然瞄过几集的电视剧,果然良心好剧,场景居然有三四分都一样。 既然都来了,朱厚照也不吝啬一句吉祥话:“父皇万岁,祝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氏见他说的不像,笑道:“又不是你父皇生日,你且说这个祝词干什么。小孩子家家不会说就不要说。”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5节 朱厚照当然知道说的不妥,只是他一时也想不到好词,如今见张氏驳自己,忙撒娇辩解道:“我也只是心急向父皇报喜吗,母亲何必这样说人家。” 朱厚照年岁渐长愈发不耐装那幼童,已经多日未曾对父母撒娇了。朱佑樘见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这般小儿情态,心中高兴,驳张氏为朱佑樘说话道:“他说的其实也无错,正要这样年年顺顺利利才是。照儿,你无错,爹爹支持你。” 张氏见朱佑樘高兴,也不愿扫兴,忙认错:“倒是本宫错了,臣妾也祝皇上,年年瑞雪得丰收,天朝皇威传四方。” 蒋琮等人又跪下,起身唱和道:“祝皇上,年年瑞雪得丰收,天朝皇威传四方。 朱佑樘又亲自去把蒋琮扶起,口中也说道:“年年丰收,岁岁平安。” 好几百号人折腾到要传晚饭才罢休。张氏吩咐今日迟些开饭,众人都加菜,才让众人都散了。 本来今日朱厚照要在慈庆宫传饭的,如今既然过来了,也就在这边用饭。 一进屋,朱厚炜就挪着小碎步,直扑到朱厚照怀里。张氏怀孕了,朱厚炜就没有了到她怀中撒娇的权利。朱佑樘又忙,也不怎么管他。就是朱厚照也因为来年开春要出阁就学,又得了刘东的缘故,也有些怠慢了他。如今的朱厚炜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哥哥不管的小可怜。 朱厚照自然知道自己冷落朱厚炜,忙把他抱起来亲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中,好不容易凑齐了双更,大家将就看吧,轻轻拍。 明天朋友约出去玩,更得可能晚些。 ☆、第二十六章弘治八年 送走了一个大宝宝,又哄睡了一个小宝宝。朱佑樘才和张氏睡下。原本冰冷被窝被暖炉捂得暖暖的,朱佑樘将手轻轻的放到张氏的肚皮上。手下的肚皮还未完全隆起,朱佑樘幸福的期待着下一个孩子的诞生。 “不知道这一次是一个皇子还是一个公主呢?”这已经是朱佑樘的第三个孩子了,可也是朱佑樘依然心怀期待。大儿子是太子,聪慧懂事,作为一国储君有模有样。二儿子马上要满周岁,娇憨可爱,两兄弟感情很好,不像他小时候一样,被孤立在宫中,兄弟如仇敌。现在这个状态让他最满意。 “希望她是一个公主,为圣上凑齐一个“好”字。”作为枕边人的张氏当然知道朱佑樘的想法。如今朱厚照、朱厚炜这个状态是最好的,再多一个年岁相近的儿子,两人难免会对小婴儿更加照顾,以后两兄弟会不会心存芥蒂还难说。朱佑樘被她吃的死死的,她还年轻,这一次生一个公主缓和关系,下一个再生儿子不迟。 “我也希望她是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小公主。”朱佑樘已经有两个“臭小子”了,当然想要一个软软香香的小女儿。宠着她长大,将她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公主,为她找一位好夫婿,将她嫁出去。朱佑樘越想却越觉得忧伤,如果生了一个小公主,以后一定要早早的开始选好夫婿。朱佑樘一想又觉得不好:哪家凑小子能够配得上他心尖尖上的小公主呢? “如今照儿也长大了,会好好照顾弟弟了。”张氏说的是今晚朱厚照喂朱厚炜吃饭的事。两个小孩,一个四岁半,一个将将要满一岁。朱厚照的年纪在寻常富贵人家,会不会吃饭还两说,他就已经会将弟弟在饭桌上照顾的妥妥帖帖了。 朱佑樘也想起了今晚的场景。朱厚照留在坤宁宫用晚饭,好不容易有人理的朱厚炜自然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哥哥,朱厚照就用蔬菜米糊糊将弟弟喂饱了才开始自己吃饭。朱厚照喂弟弟的手法娴熟,一看就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他的确大了!”朱佑樘也甚是感叹。他还记得朱厚照对付李广的手段,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先有了实证,再激起民怨,掀开张道士的真面孔,一环扣一环,让朱佑樘不得不处理李广。还有那一次彻底震动朱佑樘的“杂戏表演”,真真正正的绝了朱佑樘通过服食丹药求长生的念头。 幸而朱厚照品性纯良,做事也从不避及朱佑樘。朱佑樘才这么信任这个年仅四岁的大儿子。 “炜儿也大了,过了几个月我身子大了也不便照顾他,那时他也能离了我。他们兄弟感情这么好,不如让照儿回坤宁宫小住。一来照儿要出阁入学,我也能照看一下。二来,照儿这个大哥还是很有样子的,就让他下了课帮我照看一下炜儿吧。”张氏自然不放过任何让两兄弟培养感情的机会。如今朱佑樘只有这两个儿子,未来的皇帝大概也是他们两中的一个,张氏一定要把兄弟阋墙的可能最大限度的扼杀在摇篮中。 张氏知道朱佑樘的想法,朱佑樘自然也了解张氏,知道张氏的担忧。“如此甚好。”两兄弟有竞争,共同进步,朱佑樘自然是乐意的。但是和张氏一样,朱佑樘也不希望两人因为身在皇家就没了兄弟感情。 “圣上,听说徐首辅不太赞同照儿这么早出阁入学,如今圣上力排众议让照儿出阁入学,徐首辅会不会有意见?”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只要稍微有点脑筋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不靠谱。后宫之人尤其是受宠的宫妃,尊敬的太后太妃都是和皇上十分亲近的人。皇帝也是人,也有倾诉的欲望,有希望有人能给予安慰的憧憬。只要聪明一些的人,都可以通过一些微妙的动作干预皇帝的想法来干预朝政。 “没关系,你还怀着孩子,身体重要睡吧。” 张氏见朱佑樘避而不答,知道其中必有猫腻,无奈朱佑樘已经表达了不愿多说的意思,她也不好追问。她只能默默按捺住心思,明天再谈。 宫中一片喜庆气象,内阁首辅徐溥的府中,气氛却没有那么轻松。 徐溥书房的外面遍值了梅花,如今腊梅竟开,白雪莹莹,暗香浮动,称着茶香越发灵动。 “我的家乡袱溪是个好地方,那里每到冬天竹子依然翠绿,红梅灿烂,不似北方万物肃杀。”徐溥亲手泡了一壶珍藏已经的步日茶,将它斟给在座的三位小辈。“众茶中我唯爱步日,年岁越久越见香醇。只是如今西南不太平,这几年已经没有新的步日茶现世了。这一饼还是五年前皇上赐下的。我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看到下一饼的机会。” 在座的一位是徐溥的外甥吴俨,“舅舅何至于此,如今朝中事务好要大力仰仗舅舅。” “不行了,老朽比不得你等少年郎,该告老了。” 三人忙劝到:“使不得,使不得。” 李东阳和谢迁看着这对甥舅一唱一和,心中冷笑。这老狐狸请他们来果然没有好事。 徐溥戏演的差不多了,进入正题道:“我是要退了,你们年轻人该顶上了。只是这里有一件急事还需要,三位出个主意。” 吴俨忙道:“舅舅请说,只要外甥能做到,必然万死不辞。” 徐溥将吴俨如此上道,摸摸自己的花白长髯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关边陲还是有些棘手。”徐溥看李东阳和谢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也不恼,继续道:“今日哈密战报到了宫中,蒋公公已经与皇上报了祥瑞,如今宫中朕庆祝呢。” 李东阳喝了一口茶,心想莫不是哈密又有变故。 “宫中拿到的战报是今天午时进的京,只是申时三刻又有一封战报追着进了京。”徐溥见两人终于一些变化,说道:“这封战报快马加鞭就是为了追上前一封战报,只是到底迟了一步。” 为自己满上满满的一杯茶,徐溥笑着缓缓道出震惊众人的消息:“大军收复哈密后,仅仅救回了陕巴的妻子和女儿,陕巴本人却还在吐鲁番人手里。” 这位陕巴是前任忠顺王罕慎的表弟,弘治五年被封为忠顺王。在封为忠顺王后陕巴不仅在哈密境内飞扬跋扈不说,还时常袭击骚扰吐鲁番。 弘治六年的春天,陕巴的部将在吐鲁番和哈密交界的地方巡逻时,居然偷偷闯入吐鲁番人的牧场,抢劫财物,最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放了一把火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如此大仇吐鲁番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为了报仇,吐鲁番人马上集结重兵,突袭哈密。结果哈密一夜之间全境沦陷。吐鲁番人俘虏了陕巴,肢解分尸了曾经率兵抵抗过吐鲁番的哈密大将阿木郎。为了报仇,吐鲁番人甚至将大部分哈密人杀害。 陕巴虽然自作自受,但是他到底是朱佑樘亲封的忠顺王。如今他还在敌人手中,许进是打是退?大明朝的军队被困在哈密寸步难行。 “诸位在讨论是否攻打哈密时,都是站在不才徐某这一方。”徐溥一说到未打此仗时众人的立场,谢迁和李东阳顿时知道了徐溥的意图。“我当时反对打此仗,主要还是为了朝廷的财政。如今既然已经开打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如今马大人举荐的许进居然出了差错,我也是深感遗憾啊。” 徐溥意味深长的笑笑,继续说道:“马大人说:许进在,哈密必平。只是如今……” “这件事只能证明攻打哈密的确是一个错误。如今许进即使收复了哈密,也不得不将吃进去的肉拱手吐出来,白白花费了朝廷的银子。”吴俨在在座的四人中官职最低,如今还是一个翰林院编修,舅舅不好说马文升的坏话,他只好代劳。 谢迁一直是反对明军出战的,在他看来鞑靼才是明朝的真正心腹大患。明军进攻哈密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牵制,如果攻打哈密此役一旦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一直很反感朝廷中的主战派,如今各处地动,干旱,水灾频发,连百姓民生尚不暇顾及,还谈什么哈密这类虫鼠之辈。 如今有机会让马文升吃吃苦头,他何乐而不为。而且先有徐阁老打前锋,他自然该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马大人坚持主战,劳民伤财,微臣自然该向圣上进言。” 李东阳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今内阁中刘健、谢迁之流都是太子亲信,他只能暂时归属于徐溥一方,如今徐溥要对付马文升,他自然也要附议的。“有不平而进言自然是我等本分,只是蒋琮才向皇上报了祥瑞,我们如今却当堂上禀,皇上……” “这个咱们自然不用担心,蒋公公报的是初雪祥瑞,与哈密之事无甚干系,皇上自然不会动怒。”徐溥自然也考虑了这个问题。 ☆、第二十七章弘治八年 “好了,今天叫大家来不过是小酌一杯,咱们今天就不谈朝堂之事,只谈风花雪月可好?”徐溥见目的达到了,自然见好就收。“虽然不能观赏红梅,但腊梅也别有意趣,不如大家同赏?” “我记得宋代陈师道有言:玉质金作裳,山明风弄影。徐阁老家的腊梅很是不错,不知可有美酒作伴?”见徐溥不愿再谈弹劾马文升的事,李东阳也跟着转移话题。 “东阳莫急,我早已经准备好了。”徐溥说完拍拍手,一个管家似的男人抱着一坛酒走进来:“老爷已经挖出来了。” 徐溥接过酒坛,轻拍圆润的坛腹,发出砰砰的声音。“这坛酒是前年我亲自埋在腊梅花下的,今日有雪有花可赏,就开了这坛酒以助雅兴。”说完,将酒坛的封泥拍开,打开酒坛封口,浓香扑面而来。 众人皆赞道:“好酒。” 又有仆人将温酒的暖炉搬上来,并一些新鲜小菜。徐溥就招呼众人温酒赏花,众人一直到天将全黑才散了,各人尽兴而归。 雪已经全停了,阳光照在太和殿顶的积雪上上,刺得人眼睛发痛。 朱佑樘坐在御座上,听着马文升的辩解:“臣,还是那些话,哈密不可弃。此战不仅仅是为了收回哈密,更是为了震慑鞑靼,打击吐鲁番日渐嚣张的气焰。虽然陕巴还在阿麻黑手里,但是哈密已经收复,各西北部族已经受到威慑,此战已经有所收获。何来用人不利之说?” 马文升自然是委屈的,他是兵部尚书,在朱佑樘登基后一手将宪宗时混乱的兵政矫正,其中辛苦他人如何能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驱除鞑靼,恢复成祖时的荣光。 “臣不赞同马大人的话,擅起边衅不过是劳民伤财而已,更会导致国无宁日。如今朝廷亲封的忠顺王还在吐鲁番贼人手里,马大人要我大明其他藩王如何做想?马大人又说震慑西北诸部,如今我大明军队被陷在哈密无法动弹,又如何能威慑蠢蠢欲动的众部?”徐溥义正言辞,众文臣也纷纷附和。 忽然谢迁站出来说:“马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在这里斤斤计较,强词夺理呢。”谢迁这句狠呀,他也不和你谈此事意义如何重大,直接将这件可好可坏的事件定义为失败的案件。 “马爱卿,朕问你,你可能保证捉到吐鲁番败军将领阿麻黑?”朱佑樘不关心这些文臣武将的唇枪舌战,他关心的只有结果。 “臣不能保证,但是……” “那马爱卿又能否保证大军能全军安然无恙的从哈密撤退,而大军从哈密撤退后能否继续控制哈密全境?”朱佑樘打断马文升的话,继续追问道。任谁刚刚听了祥瑞报喜,就被人戳破,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只要鞑靼不轻举妄动,此事应无意外。”马文升见朱佑樘不耐烦了,忙简洁回答道。 “那就好,既然吐鲁番已经将粮草都烧光了,大军粮草紧缺,就把大军撤回来吧。”朱佑樘懒得听下面这帮人互相攻击了,直接下令道。“就地安置民众,布置防务吧。” “臣领旨。”马文升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道理不在他这边,只能领命。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关于西北防务的事,诸位再想一想吧。”朱佑樘甩袖就走了。 留下众人各自退出去,马文升、徐溥互相寒暄一番才皮笑肉不笑的各自回家去。留着在后面的李东阳暗骂:“老狐狸。” 朱佑樘出了太和殿,直接往文华殿而来。 到文华殿外面的院子时就看见朱厚照、刘东两人领着几个太监在那里堆雪人。几人已经堆了好几个雪人了,有长着一双奇怪眼睛的胖胖胡萝卜,像猫又不像猫的有着大大肚子小小耳朵的不知名生物,还有传统版的扫帚雪人。朱厚炜穿得像一个团子似的被公公抱着在台阶上看,在那里乐的拼命的拍他带着厚厚手套的小手。 看见孩子们这么高兴,朱佑樘也不好板着一张脸,笑着走过去。众太监忙行礼道:“皇上万岁。”朱厚照忙像朱佑樘炫耀:“爹爹,你看。” 刘东见皇上来了就要跪下行礼,朱佑樘忙扶着他不让他行礼:“地上冷不用多礼。”刘东才害羞的站起来。 朱佑樘见几个人都穿得密密实实,耳包,手套一样不少放下心来。又见几个雪人虽然奇形怪状却着实可爱,笑道:“难为谁想的法子,堆出的雪人这般的可爱。” 刘瑾也在伺候之列,忙答道:“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奴才们是断断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 朱佑樘见这个一太监甚是眼熟,“你是那个……” 刘瑾也朱佑樘对自己有一点印象,忙接道:“小人是刘瑾,陛下应该见过小人,李广是小人的师傅。” 朱佑樘这才想起这个太监是李广派去朱厚照身边的那个人,疑道:“你师傅出了事,大家都是躲着他,生怕和他扯上关系。你怎么却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 “陛下英明神武。小人并不敢欺瞒陛下。况且李公公虽然行为有失,但是对小人还是真心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作儿子的怎么能忘记父亲呢。”刘瑾万事不好,拍马屁的功夫却是一流。而且这马屁还称的他情义深重,连朱厚照都想对他竖个大拇指。 朱佑樘自然知道这只不过口头功夫,但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的确值得一句夸赞:“是这个道理。” 朱厚炜见爹爹来了却不理自己,忙从抱着他的太监怀里挣脱下来。一摇一晃的走着扑向朱佑樘,同时大喊道:“爹爹。” 朱佑樘忙把他抱起来,“今天炜儿高兴吗?” 朱厚炜还不能懂这种成句的句子,只会机械的重复:“炜儿,炜儿。”念完又自己乐的呵呵直笑,还唧吧一口亲在了朱佑樘的脸上,糊了他一脸的口水。口水在脸上冻着凉飕飕的,朱佑樘却觉得温暖。果然还是自己的儿子比较可爱。 “蠢弟弟,不要往爹爹脸上涂口水,很冷的。”朱厚照忙戳戳朱厚炜的小屁屁,一脸嫌弃道。 朱厚炜当然听不懂朱厚照的话又傻兮兮的重复道:“蠢弟弟,蠢弟弟,蠢弟弟。”刘东,朱厚照,朱佑樘几人听着都乐不可支。几个太监都掩着嘴,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 朱佑樘弹了一下朱厚炜的额头,笑道:“傻小子。” 朱厚炜的额头被弹得有些疼,不愿意被凶手朱佑樘抱,就要下来往刚刚还嫌弃过自己的朱厚照处奔来,还委屈的喊道:“哥哥,哥哥。” 朱厚照对他一脸的无奈,只能抱住他。朱厚照见刘东帽子上缀着的吊坠好玩,就挣扎着去抓,朱厚照本来力气就小,又站在才扫过雪的地方,顿时摔了一跤。幸好朱厚照坚持习武,反应比较快,在摔下来的一瞬间把朱厚炜牢牢的抱在怀里。朱佑樘和众人见了,忙抱过朱厚炜,把朱厚照扶起来。细细检查过朱厚照,见他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朱厚炜也吓傻了,哇哇的哭起来。伺候朱厚炜的嬷嬷忙过来把朱厚炜抱过去哄他。 朱厚照摔了一跤,虽然穿的厚没受伤,但是也没了玩心。朱佑樘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文华殿内喝姜汤去了。 见朱佑樘兴致不高,朱厚照料到前朝今天早朝必然不会很愉快。 朱厚照叫李嬷嬷将自己早上吩咐熬好的姜丝红枣汤盛出来,又亲手把她递给朱佑樘,问道:“爹爹今天不高兴吗?” ☆、第二十八章弘治八年 “照儿,你前日提到的重开唐朝西域商路的想法,可有什么详细的想法?”朱厚照以前曾经跟朱佑樘提过重开丝绸之路的想法,但是朱佑樘否决了他。现在丝绸之路上的各个古国早因为小冰河期的到来不再适合人类的居住,而且土耳其早在宋代就偷走了中国的纺织技术,丝绸的魅力已经大大减弱。 朱厚照也因为这件事开始着急起来,小冰河期的到来,气温下降,农作物减产,在这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无论哪一位明君也挽回不了明朝的败象。如今他只能祈祷自己快快长大,早日能够借助自己的现代知识,帮助这个渐渐孱弱的国家走出阴霾,不再受鞑虏奴役,战争的苦楚。 “我回去请教了刘师傅,虽然唐代商路不能重开,不过在西北重开互市还是可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朱厚照,真实的历史不是存活在教科书里。即使他有现代的知识,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当他真正要做什么的时候还是应该结合当时的知识来做事。 “你仔细说来听听。”朱佑樘已经习惯了和朱厚照讨论一些国家大事。这个孩子虽然经常会想当然的做一些幼稚的事,不过某一些点子的确让人茅塞顿开。 “以前的互市和通贡,祖上的旧历更重视通贡些。但是通贡耗资巨大,而且西北部族野性未开,在通贡的路上经常扰得沿路民众鸡犬不宁。我觉得其实我们完全想错了方向。”明朝其实很重视祖制,但是朱佑樘在朱厚照的不停暗示下,已经不太重视这件事了。“通贡朝廷付出众多,赏下各种财务,不过是暂时安慰西北诸部。但是他们的狼子野心依然存在。” “我觉得解决西北问题,最应该解决的还是西北的众部族底层民众的问题。只要西北民心所向,何愁不能铲除西北作乱的那些元朝旧人。”朱厚照来自现代,自然比土生土长的明朝更重视底层民众力量,尤其是在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还未大规模应用的明朝。 “你这说法倒也新奇。”朱佑樘见他的想法终于成熟了些,欣慰的说。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哈密已经收回,不如就在哈密开通互市,向西北传播更加先进的种植技术,往哈密售卖粮食换回马匹。只要西北民众知道了和平的好处,有了安定的生活环境,自然不会跟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挑起战争。”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泛泛而谈而已。”朱佑樘见他说的一脸激动的模样,忍不住坏心的打击朱厚照。 “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朱厚照看朱佑樘一脸笑意满满的模样,知道他是诚心的欺负自己,假装委屈道:“爹爹就知道打击人家。”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袖子掩着脸哭了两下。 朱佑樘忙要去哄他,朱厚照拿开袖子对他吐吐舌头说:“叫爹爹欺负我。” 朱佑樘尴尬一笑,见刘东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教训朱厚照道:“你看刘东比你小好几个月却比你稳重许多。” 刘东冷不丁被朱佑樘夸一句,不好意思的喃喃说道:“刘东自然比不上太子哥哥的。” 朱厚照撅起嘴不忿道:“刘东有刘东的好,他是天下第一。可我也有我的好。不懂得欣赏。” 刘东一听更不好意思了,脸直红到了耳根,声音像蚊子一样嘤嘤道:“微臣没有……天下第一……太子哥哥不要乱说。” 朱厚照看刘东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看这模样,看这人品,如何当不得天下第一?” 朱佑樘看朱厚照逗得刘东快要成一尾熟透的虾子,也笑道:“你父亲做事决断敢称天下第一,你好好学,以后未尝不能做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刘东喃喃称是。朱佑樘又对朱厚照说道:“一个人品行学识,最重要,相貌为末。你又何必拿这个取笑别人。”朱厚照也点头认错。 朱佑樘又考校了两人的功课,见两人都倒背如流了,才又离开文华殿往养心殿去处理政事。路上看见朱厚照几人堆的雪人,越看越觉得可爱,吩咐蒋琮让宫内诸人也照样在坤宁宫也堆上几个,给不便出门的张氏取乐。 朱佑樘在路上已经在心内打好了腹稿,准备和马文升细谈哈密重开互市之事。 朱佑樘大老远的就看见马文升跪在殿外。见朱佑樘过来了,马文升转过身来对他请罪道:“微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朱佑樘将他扶起来说笑道:“马爱卿只有大功,何来办事不利之言。”见马文升穿得单薄,嘴唇已经冻得青紫,吩咐蒋琮道:“蒋老儿给马爱卿倒杯姜茶来吧。” 马文升忙制止道:“蒋公公乃皇上内侍,当不得,当不得。” 朱佑樘笑道:“你是我大明的栋梁,如何经不得他的一杯茶。” 蒋琮忙鞠了一躬道:“小人只不过伺候皇上罢了,哪里比得上马大人,小人自然愿意为马大人效劳。”说完忙去泡姜茶去了。 朱佑樘忙说:“这里冷。我们到里面去说吧。”马文升方跟着朱佑樘往里面去。 不同于外面的天寒地冻,养心殿西暖阁内温暖如春。朱佑樘本来应该在乾清宫办事的,张氏见今年天气越发寒冷,才叫人把养心殿西暖阁拾掇出来好让朱佑樘本来性寒的身体好过些。 “虽然陕巴逃了,但是既然他不在,也适合接下来计划的部署。”朱佑樘坐在了特制的暖椅上,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不知圣上有什么计划?”马文升见自己出了纰漏,朱佑樘还这般态度,自然明白了朱佑樘还有什么事要靠他。 “不知马爱卿对重开互市怎么看?”其实不止是朱厚照知道开放贸易,进行交流有大益处。朱佑樘自然也知道,只是以前碍于陕巴和吐鲁番人。如今陕巴不在,吐鲁番人被打败,这件事自然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弘治六年因为阿黑麻率军夜袭哈密,杀害阿木郎,朝廷才封闭嘉峪关。如今阿麻黑已经败逃,重开嘉峪关也无不可。”马文升其实也有重开互市的想法。这一次明朝大军不过一夜就攻破哈密,虽然没有救出陕巴,但是西北众部都震慑不已,重开互市也不会招来祸患。 “看军报这次夺回的多半也是一座空城,这城弃之也可惜,不如就改造成互市的地点吧。听说许进不仅在带兵上很有一套,在经济上也很不错,是也不是?”朱佑樘要重开互市自然也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有才之人不好无缘无故发配到哈密,去开能不能成功都不好说的互市,谁都不愿意。许进正好,刚刚打了一场算是败仗的仗,发配去哈密开互市正好。 马文升知道这是许进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只要互市成功何愁前途无忧,答道:“是。许进乃文臣入武道,于地方治理上也很有一套。” “那就这样吧,你下去将在哈密重开互市的事写成折子,过两天呈上来吧。”朱佑樘想了想又说,“开互市的钱也可以不由国库出。听说关闭嘉峪关后,西北商人被断了财路怨声载道,如今重开互市也是他们也能得利,这开互市的钱就让他们募捐吧。” 马文升听了朱佑樘的话,觉得不妥,“圣上,此乃国事,如何能让哪些商贾介入。” “国事自然轮不到他们插手,但是哈密如今近似空城,修路,建屋样样都要钱,他们要在哈密做生意,自然要有所付出,不如就让他们认领这些东西吧。”这个办法也是朱佑樘从朱厚照那里听来的。朝廷如果只付出军队的费用,自然能够轻省许多。 马文升无法只能点头称是。这时蒋琮把姜茶端来了。 “最近兵部军务繁忙,朕也不留你了,你把这杯姜茶喝了就去吧。”马文升见朱佑樘一副赶人的模样,一口将姜茶饮进告辞退出去了。 其实朱佑樘也明白这样朝廷面上不好看,但是西北军务要钱,冬季雪灾也要钱,新年各国朝贺也要钱,都是要钱要钱,让朱佑樘如何不愁。而且朱佑樘明年还准备做一件大事:开海禁。 其实明朝的海禁与闭关锁国是两回事。清朝的闭关锁国是严格限制和禁止对外交往和贸易,而明朝的海禁主要是遏制东南沿海倭寇的侵扰。 在明朝的海禁期间,贸易主要还是通过朝贡和官办来进行,对外交往还在继续。而且从永乐到嘉靖时期,因为海防的稳固和社会的稳定,民间的交往也日渐增多。 现在是弘治年间,倭寇还未盛行,海疆还安稳,朱佑樘想要通过解除海禁,来增加财政收入。 在朝贡中,番邦只需要进贡一些不那么贵重的东西,朝廷就必须赏下几倍的财物。在这方面,朝廷完全赔钱。再说官办,在官办中垄断的大商人,官员,太监往往互相勾结,中饱私囊,朝廷能够收到的钱往往只是应收的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朱佑樘算了一笔账,开了海禁,贸易增加,虽然收税难度增加,但是基数也增大,朝廷能得到的税收比例也在增加,怎么算都是挣钱的。而且开了海禁,朱佑樘自然就有理由多花钱去发展海军了。 ☆、第二十九章弘治八年 弘治八年在是否在哈密恢复互市的讨论中匆匆过去。京城内自然是年味渐浓,哈密城内却没有这种轻松热闹的气氛。 哈密城主府内,许进急忙将京中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打开。定睛一看却是恩师马文升的亲笔信,简略的说了让自己常驻哈密的任命,又说了朝廷准备在哈密开设互市的计划,让他先不要班师回甘肃,静等朝廷的旨意。 军师覃林超见许进变了脸色,急忙问道:“将军信中说了什么?“ 许进苦笑:“青溪,咱们少不得要在哈密过年了。”青溪是覃林超的字。许进将薄薄的信纸递给他看。 他自己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是自己出师不利,这相当是变相降职罢了。虽然说办好了互市还有转机,但是互市办不办得成不说,阿麻黑出逃在外,互市办起来了,他真的甘心拱手让出哈密吗? “王龙标之诗,我唯爱塞下曲一首。整首中又有最未两句最得我心。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青溪,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是这塞外累累白骨中的一抔黄土。”许进虽然是一位将军,但他实际上是一位文生。知道了沙场的残酷,让他更能理解古人诗句中原本模模糊糊的那些部分。 “将军,何出此言。此事大有可为。自从嘉裕关关闭后,群情激愤。关外没了茶米,关内骏马难得。那阿麻黑虽然逃了,可是我们的大军只有四千人就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阿麻黑实不可惧。”覃林超不同于许进这种正统文人,中国的文人们总觉得征服他人要的是道德是礼教,不知道对于穷人而言,其实半斗米也是可以折腰的。 “如今朝廷下了旨意要开办互市,又让大人驻扎在这里。可见朝廷重视程度,大人要是能做好了,一定是大功一件。” 覃林超在讲的是开办互市的可能性,许进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徐阁老等为首的文官一直主张的是放弃西北,把主力放在鞑靼上。而自己的恩师马文升也不主张现在开设互市。既然两方都不赞同这件事,这件事却做成了,那么到底是谁要做这件事就不言而喻。 既然是圣上的旨意……一想到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意思,许进又感觉充满了活力。 对于哈密人来说,羊,马是最重要的财产。可是每一次的战争都会让哈密人丢失这些珍贵的财产,又或者丢失最珍贵的生命。 “奶奶,阿娘,羊回来了,羊回来了。”克里木赶着属于自家的五头羊欢快地往家里跑,连自己破旧的鞋掉了也不管。 克里木的奶奶看到眼前虽然有些瘦却健壮的羊,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小克里木,你阿爹去了,你大哥去了,你现在是库尔班家的独苗苗。你为什么要去招惹朝廷的军队,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奶奶,你阿娘怎么办?! 克里木的阿爹被陕巴的部下给杀了,克里木的大哥被占领哈密的阿麻黑给杀了。克里木的奶奶用家里的三十头羊才换回了家里两个女人和小克里木的命,只留下了五只小羊羔。 没了羊的奶奶只能和阿妈一起给军大爷伺候战马才养活了三口人。像呵护孩子一样养大了五只羊羔,朝廷的军队又赶走了阿麻黑。那些人将自家的五只羊都牵走了,奶奶和阿妈都快伤心死了。 没了羊还能活,可是小克里木居然去把羊偷回来了,那些人找来了可怎么办? 小克里木被打了却不恼,依旧高兴的说道:“不是的奶奶,是他们自己把羊还回来的,在城主府那里,他们在还东西呢。他们说只要是有人能证明东西是自己的就可以领回来。我一叫,小羊就都跟我回来了。听说明天还要发杂面呢。”小克里木说的这么好听,奶奶却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阿娘,克里木没有骗你,我刚刚就去了城主府,亲眼看见克里木把小羊带回来的。”克里木的阿娘今天陪隔壁的阿婶领回了自家的马,正好看见了克里木领羊。大家都夸克里木的羊养的好呢。 “朝廷的军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好事?”奶奶活了五十多年,看见过无数的军队,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听说要在咱们这里开设互市呢,以后整个哈密的羊马生意都要在这里呢。”克里木的阿娘开心的说,更多的生意意味着更多的有钱人和更多的工作。这样她就能把克里木喂的饱饱的了,克里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一定要快快长大。 真的这样,又何止是哈密的生意呢。“克里木看好你的羊,我要去你依丽奶奶家。”库尔班家注定不会平淡一生的,现在机会来了。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只是今年朱厚照却没有看灯会,而是溜进安定候府同杜若一起吃元宵。 “还是你们家的东西好吃。好吧,我己经决定原谅芝麻馅的汤园了。”朱厚照将一个樱桃馅儿的汤圆放进口中,那甜蜜的味道,那朱厚照决定忘了今天早上被张氏生灌的芝麻馅汤圆。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汤圆吗?”杜若笑着为朱厚照再添几个各种不同口味的汤圆。 “你知道我妈的残暴行径,我能喜欢吃汤圆才怪。”朱厚照的妈妈是南方人,她的家乡有春节吃汤圆的习惯,每年过年都逼着朱厚照吃满十二个才罢休。在这一点上两个妈妈还真像。 杜若听他说着曾经两人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忽然有种奇妙的穿梭时光的感觉,好像自己和朱厚照还在现代生活一样。“阿姨不过想讨个好寓意嘛,十二个月,月月抱元宝嘛。”在朱厚照妈妈的家乡,汤圆也叫元宝。 “其实久了没吃还挺想念的。”朱妈妈做的汤圆其实很好吃,就是量实在有点大。“说起来我妈也做过这种口味的汤圆。” “我跟阿姨学的,吃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继承阿姨的精髓?”在现代时朱大少爷是个厨艺白痴,他又挑嘴,杜若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当然是我妈做的好吃,我妈做的肉汤圆是一绝啊。还有我妈的全猪宴,可惜你还要守三年的孝啊,暂时不能做了。”朱厚照对古代这种守孝方式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好不容易寻着了分别多年的情郎,现在居然连面也见不上。这种感觉那叫一个纠结。 “你也别一直吃这些清汤的寡水的东西,正长身体呢。”杜若尚在孝中只能吃粗茶淡饭,按严格的礼仪是不能吃大鱼大肉的。朱厚照见了几次都是豆腐青菜之类的东西。杜若回京城半年多了,愣是没长什么肉,急的朱厚照抓耳挠腮。 “其实也没什么,这些东西做的一向精致,富含维生素蛋白质营养好,味道也不差的。”杜若反而觉得这些菜很好吃,候府的菜蔬一向釆买的都是最好的,做菜费得功夫也不比寻常家常菜,比现代顶级厨师做的菜也是也不差的。 朱厚照好容易把一大碗汤圆都装进了肚子里,忽然想起了杜若的那个愤青师傅。“说实话,你不吃肉是不是因为你那个神经病师傅?” 江秉炎荐来的白安贤不仅是个愤青还是个老古董。什么杜若守孝还到处乱跑啦,什么侯府太过靡费之类的。朱厚照不知道这个人的脑袋是怎么长得,人人都不拿他当一回事,他还以长辈自居。 “怎么又扯上他了。杜氏夫妇到底养了我一场,我按照现在的礼仪为他们守孝也是应该的。”杜若把汤圆都吃完了,递上一小碗浓浓的山楂水,让他消食。 “也是的,如果我的皇帝爹死了,我大概也会伤心死了。”朱厚照轻轻抿了一口,酸的不得了,“好酸呐。”朱厚照抓起旁边的茶就猛灌,终于好了点。又八卦道:“那白安贤到底考不考得上进士呢?” “乖乖喝了吧,待会儿你还要回宫。积了食又吹凉风,病了怎么办。”杜若又把山楂水推回去。“你怎么对他那么好奇?” “你还记得初中时学过的范进中举吗?你不觉得他很像吗,以为读了圣贤书就比他人高了一等。”不是杜若偏激对书生有偏见,实在是白安贤太奇葩了。他自视清高,天天感叹时运不济,同僚得到了有名大儒的好评,他又说人家趋炎附势。 “他做事不怎么样,为人却不坏,家中又有老父老母妻儿要赡养,我也不过是当做了善事罢了。”杜若需要一个还过得去的师傅,白安贤还是有一点才华的,杜若事情太多不愿理他,他也不恼,细想来其实也可爱的紧。 朱厚照边听杜若说话一边把山楂水一口气喝完。“完了,我牙要酸倒了。”说完摸着腮帮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杜若忙将茶递给他漱口,“喝完了,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我还在孝中,不能放大的,不过我准备了小的炮仗,算是有个气氛吧。” 朱厚照又高高兴兴的和杜若放烟花去了。 ☆、第三十章弘治九年 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比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朱厚照一直玩到子时,再也支持不住昏昏欲睡时才回宫。杜若在送走朱厚照时还遭受了高凤几个大大的白眼。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蠡壳窗洒到地毯上时,朱厚照才从睡梦中醒来。如今正是元宵节十天假期期间,朱厚照也没有事做,每天不过是和朱厚炜玩闹而已。慢慢穿戴好了,用过了早餐,朱厚照才往坤宁走去。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阳光照在清扫了积雪的皇宫内,照得人暖洋洋的。偶尔还能看见一两颗在枝干上长着小小凸起的树——春天就要来了。 元宵节一过,朱厚照就正式出阁入学了。因为朱厚照年纪太小,读书的日子只是每逢三、六、九三天,只是功课更重些。朱厚照也成功的拜别《论语》,进行到了《诗经》。为朱厚照讲学的人也换成了正经的东宫讲官,而不是兼职的刘健。只是刘东依然作为伴读,每日陪朱厚照读书。 刘东经过两个多月的伴读生活,精神日渐好转起来,原来消瘦苍白的脸上,也慢慢长出了肉肉。刘东的状况越来越好,更是得到了皇上太子的喜爱,直恨的大小张氏牙痒痒。 而周氏在闭宫四个多月后,终于宣告病愈,重出江湖。就是不知道她在知道张氏又怀孕后会作何感想,是欣慰于皇室又添子孙,还是失落于往朱佑樘身边塞女人又增加了难度。 青幽宫的邵氏也高兴异常,因为兴献王妃蒋氏怀孕了,她即将迎来她的第一个孙子。为了祈求佛祖保佑孩子安全降生,邵氏进入了少有的安分日子,天天吃斋念佛,各种小动作也停了下来。 杜若和徐贝娘的纺织生意也有了起色。杜若与徐贝娘的生意只占了他计划投资很小的一部分,刑武去杭州不仅是代表杜若协调与徐贝娘的合作,那点银子还不值安定侯府的二号人物亲自前往,更多的还是为以后组建船队做前期工作。 徐贝娘的父亲虽然死了,但是她们家并不是什么书香人家,她们娘几个的名声也早就坏了。时间紧急,徐贝娘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以戴孝之身在外奔波。徐家有钱财和商户间的人脉,刑武身后站着安定侯府,在江南地界上做点小事再简单不过。 纺织厂厂房已经建好了,就在杭州城郊,为了以后运用水利纺织机,地址选在了背靠钱塘江地一处产出不丰的下等田地,设计上也以简洁采光防火为主。这里因为江水流速过快,土地贫瘠,地价十分便宜,正好为计划节省了一大笔钱。顺便建好的还有配套的工人宿舍,食堂等。 纺织厂需要的工人也找好了,都是周围贫穷无地的农民和逃难的流民和健康的乞丐,有男也有女,大概一千多人。这些人由工厂负责培训,分为男女两班,等工厂就位就可以开始工作。当地官员因为徐贝娘他们帮解决了治安上的大问题,甚至愿意提供看管的人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进行。 而哈密开放互市的计划还在讨论中,朝廷几派人吵得不可开交,朱佑樘也不管他们,直接和马文升一派开始建设哈密这个往西贸易商道战略据点。钱财当然是西北商人的“募捐”,一共筹得了三百一十七万两白银,用在这一项上绰绰有余了。 因为小冰河期的到来,明朝的春天比现代来的还要晚一些。今年尤其如此,一直到三月中旬青草才羞涩的露出它幼嫩的淡绿色。张氏的肚子慢慢大了,朱厚照搬回了坤宁宫负责搞定精力旺盛的可怕,破坏力也极其惊人的朱厚炜小朋友。 朱厚炜诞生以来,一直是众人的中心。他出生时朱厚照已经不需要张氏操心了。除了张氏、朱佑樘外,还有一个二十四孝老哥一起宠他。张氏怀孕了,为了照顾肚子里的孩子两夫妻自然有些冷落他,朱厚照的功课也更重了,也没有往日的功夫去陪他玩。 正常的孩子父母忙时都会有失宠的感觉,更别说一直是习惯众人宠着的朱厚炜了。有了失落感的朱厚炜,最近特别别扭,具体表现为更爱哭闹、喜欢破坏各种玩具、不愿搭理张氏朱佑樘朱厚照三人等等等。张氏有特殊情况,朱佑樘又没有时间,哄好朱厚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为了带好朱厚炜也是费尽了心思。比如现在,两个人正满身是泥的在御花园特意开出的一片田地里种菜。为了不将朱厚炜养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庸碌无知的贵族,朱厚照才想出这样一个好玩又有意义的玩法。 四月依稀可见春意北方适合种的东西其实很少,朱厚照选了又选才选出南瓜、丝瓜、苦瓜、黄瓜四种好种、好看、产出又高的蔬菜。管理御花园园艺的太监还为太子殿下推荐了好吃的草莓。这几种蔬菜都需要先育苗的,前几日朱厚照带着朱厚炜已经在暖房中用花盆育好了碧绿碧绿的小苗苗,今天才开始移植。 朱厚照,朱厚炜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伙计,都觉得特别新奇。尤其是从来没有见过花木生长过程的朱厚炜小朋友。两人好不容易在太监们的指导下将小嫩苗们都种好时,两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小花猫。 开心的玩了一天,朱厚炜已经有些累了,朱厚照看他一点一点的直点头,忙让嬷嬷们带他去洗澡。再闻闻自己身上并不算好的味道,朱厚照也嫌弃的洗澡去了。 洗了一个暖乎乎的热水澡,又把朱厚炜哄睡着,朱厚照披散着头发往自己房间走去,也准备眯一小会后和朱厚炜一起吃晚饭。 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高凤就急急忙忙的将他叫醒,“殿下!殿下!快醒醒。” 朱厚照晕乎乎的坐起来,像装了一脑袋浆糊似的。高凤见他这样知道急不得,可是事情紧急已经等不了了。看见旁边还有平时擦汗用的白布巾和用来增加湿气的凉水,高凤灵机一动,用凉凉湿布巾扑在朱厚照脸上,将朱厚照一下子弄醒了。 朱厚照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高凤手上的湿布巾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事这么急?”见朱厚照醒了,高凤身后等着的宫女们才鱼贯而入,快快的为朱厚照穿好衣服。 “国舅爷和长宁伯不知道为了争铺面还是田地纠结好几百人打起来了,如今圣上正发怒呢,皇后娘娘已经在乾清宫外面跪了两刻钟了。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如今地上还凉,出了个万一可怎么是好。蒋公公带的信,让我快来请你。” 朱厚照突然醒过来的,脑袋还隐隐作痛,“我爹就让我娘跪?” “周太皇太后在呢,传回来的消息说周伯爷气的中风了。如今太医还在伯府,听说即使治好了,周伯爷也多半不中用了。”高凤来之前已经都打听好了。 “国舅爷们可进宫了?”朱厚照己经事情的严重性了。天子脚下,外戚争利,影响己经不能用严重所能形容的了。 “建昌侯递了折子要进宫请罪,被皇上驳回了。”高凤来之前己经大致了解了情况,“寿宁侯还没有消息,并不知道情况。”寿宁侯是大国舅张鹤龄,建昌侯是二国舅张延龄。 朱厚照气笑了,“他犯的错,就要我娘给他擦屁股?他算的可真精。”见己经穿戴的差不多了,朱厚照忙跳下床来,捞起披风就走。高凤忙跟在后面。 朱厚照走的飞快,边走边说:“你去找李嬷嬷让她看好二殿下,二殿下哭闹起来,先哄着他吃饭。这件事恐怕要闹要一会儿,无论二殿下怎么样让她万万不能来找皇后娘娘和我。” “小人来之前己经差人去请了,殿下的命令一会儿小人亲自去传达。刘瑾公公己经带着炭盆,厚蒲团往乾清宫去了。小人们不敢妄动,只能等待会儿殿下送上去。”高凤做事一向靠谱,他说做好了朱厚照并不担心。 “做的不错,你回去吧。让刘伟快点过去跟着我,别多叫人,他一个就够了。你等在坤宁宫,让素月她们把太医并一应取暖物件备好,无论多晚都让太医在我这边候着。”朱厚照把事情都交代好了,坐上软舆飞快往乾清宫行去。高凤自去做他的事。 远远地朱厚照就叫软舆停下,穿好披风步行而去。在乾清宫外面的广场边上,朱厚照就看见刘瑾等人悄悄的躲在一边,取暖的炭炉已经生好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刘瑾见朱厚照来了轻声叫道。朱厚照忙跑过去。 “皇后娘娘还在乾清宫殿上跪着呢,太皇太后不让她起来。”刘瑾擦擦头上的汗,“小人们不敢将东西送上去,如今殿下来了,要送上去吗?” “你跟着我把炭炉送上去吧。蒲团呢,给我。悄悄地跟着我,千万不要有其他声音。”朱厚照细细检查了炭炉等事物,吩咐道。 刘瑾又将朱厚照的话严厉的告诫了小太监们,才指挥小太监们搬着炭炉往乾清宫门口而去。又将两个旧旧的青色蒲团交给朱厚照。这时候刘伟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着我,别说话,装的怯懦一点。”朱厚照吩咐好了刘伟才抱着两个蒲团往跪着的张氏走去。 ☆、第三十一章弘治九年 张氏应该也是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只穿了一件不厚的棉袄,脸上脂粉未施。跪了半个时辰,天气冷风又大,张氏的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带有一点青紫了。刘瑾几个小心的将炭炉摆在张氏的周围后默默退开。不顾周氏的怒视,朱厚照将蒲团放到地上,稍微扶起张氏,再将蒲团垫到张氏膝盖下面。自己也顺势在她旁边跪下。 “还真是金贵,本宫倒不知,犯错之人还有这样的待遇。这后宫中还有规矩吗?”周氏如今气急攻心,再也顾不得慈祥曾祖母的形象。她自幼家贫,父母又偏心弟弟,小时候靠着两个弟弟才能有一口饭吃。大弟弟,小妹早已经过世了,如今只剩下年迈的二弟弟还残存人世,周家子孙又不争气,让她如何不多照拂娘家。 “回禀太皇太后,不管母亲有没有罪,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却是无辜的。舅舅有错,母亲身为长姐却没有劝诫自然有错。儿臣身为小辈,不知舅舅犯错,不能及时阻止自然也有错。只是为母亲腹中龙种计,还请太皇太后原谅。”朱厚照说的话就将这件事定性了,只是寿宁侯自己的一个人做的错事,张氏有的不过是不察之罪。 而且张氏是出嫁的长姐又身深宫,什么不察之罪不过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要追究张氏,那么同样是姐姐的周氏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之前,谁又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寿宁侯的先挑起的还是长宁伯的错更多一些。 “好呀,本宫的好曾孙居然懂得顶撞长辈了。张氏你倒有个好儿子。”周氏端坐在乾清宫大门前的太师椅上,余嬷嬷一脸严肃的侍立在旁。朱佑樘就坐在周氏的旁边,眉头紧皱着。台阶的另一边跪着长宁伯世子周塘。 张氏性子急,见周氏暗示朱厚照不孝,就要反驳,被朱厚照按住手暗示她不要出声。“太皇太后息怒,儿臣并非顶撞太皇太后,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不知哪里触怒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海涵。” “既然是儿臣的舅舅有错,儿臣自然要问个明白。儿臣想问父皇,儿臣能否问周塘一些问题?”朱厚照知道要解决这一件事首先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佑樘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正不知如何是好,朱厚照开口要将事情弄清楚他自己自然求之不得。“你问吧。长宁伯世子周塘,你要如实回答,不能有所隐瞒。” 周氏见两人都称周塘为世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马上想用长辈的身份压制朱厚照。“周塘是皇上的表舅,是太子的表舅公,怎么能如此直呼长辈之命。” 朱厚照知道现在不能被周氏压制,马上反驳道:“天地君亲师。周塘是父皇亲封的长宁伯世子,难道父皇与儿臣连叫他一声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吗!” 周氏本来以为一定能奏效,结果却被朱厚照一句话堵住。她想骂朱厚照拿回主动权,却怎么也找不到理由,只能作罢,恨恨看着朱厚照,想着回去慢慢收拾他。 朱厚照俯下去向朱佑樘磕了一个头,利落的站起身来。他走到周塘面前先厉声告诫道:“周塘,本太子将问你几个关于今日之事的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让大家有所误会,你应该知道后果吧。你明白了吗?” 周塘最是个吃软怕硬的人,看见皇宫里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在这里,又见到朱厚照这样的疾声厉色的问话,早就吓趴下了,唯唯诺诺的答应道:“臣知道,臣明白。” “那你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朱厚照知道张氏不舒服,但这件事现在不弄清楚放周塘回去后,恐怕就再也说不清了,如今只能让张氏先忍耐一下。 周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马上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 周家、张家去年就一起争过京郊的庄田。这件事是由张鹤龄挑起的,张鹤龄去年七月以低价逼迫一个富户将家传的上千顷的田庄卖给他。这个富户的亲戚有人在长宁伯面前说的上话,在这个人的挑唆下长宁伯又以高于两倍的价格从富户手里将庄田买过来。当时两家就已经火花四溅,可惜周太皇太后试图往朱佑樘身边塞女人被逮了个正着,周家只好忍气退了一步,分文未取将田庄送给了张鹤龄。 今年二月已故首辅邱浚家因为丁忧还乡,处理掉了一整条街的店铺大大小小共三百多间,周家一家吃了下来。这条街正好在张家商铺的前面,两条街共用一条水道。周家见自家在上游,就将临街尾的十来个商铺都租给杀猪卖肉的,卖海货的人,将水源都给污染了,臭气熏天的污水和商铺里散发的怪味道将客人都吓跑了。 张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哪里能忍,纠结了四五十个地痞无赖就去理论去了。卖肉的屠夫,跑海的渔户哪里那么好惹,当场就将侯府的家丁打趴下。家丁回府后为了逃避责罚又将事态往重里讲给寿宁侯听,寿宁侯马上找了百来个大汉打上门去。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周家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直接将全府家丁都拉过去了。周府这样,张府自然也不甘示弱,如此一环扣一环,就有了今天的事件。 朱厚照又细细追问确定了,是长宁伯府故意将商铺租给那些人,又直接授意他们将污水排到下一条街。而且事情发生时,长宁伯府也从来没有想过与寿宁侯府和解。 周氏在过程中几次欲打断周塘的话都被朱佑樘给驳回了。见朱厚照问完了,她马上冷笑道:“如此,还不是寿宁侯府以势欺人,与民争利。长宁伯暗中有些不忿而已,对比寿宁侯府的作为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厚照也不管她,对朱佑樘说:“父皇,儿臣问完了。” 朱佑樘知道自己一旦出声就再也没有回环的余地,只能将定罪的权利交给了朱厚照。“既然是你问的话,你已经加冠了又已经出阁就学,已经可以理事了,你就来评评理吧!”朱厚照贵为太子,朱佑樘这样做就无可厚非了。 “回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并无评理之说。”朱厚照对朱佑樘行了一礼,大声说道。 朱佑樘知道自己的儿子,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自己的亲戚们,爱卿们都是这样拖后腿呢,难道他们不应该是自己最放心的人吗?朱佑樘其实不想朱厚照说出来,可是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没有朱厚照,这件事也会成为群臣的焦点。“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判吧。” 朱厚照又跪下叩了三个头后,继续态度严肃的说道:“儿臣认为,此事不应只凭此事定罪。寿宁侯,长宁伯不过都是外戚,即使有爵位禄米,如何能买得起整条街的店铺。有利益之争,两家就可以私自械斗,家人数量远远超过规制,可见其中问题。” 除了朱佑樘,几个人谁也没有想到朱厚照会说到这个问题,都惊在当场。张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忙打断朱厚照道:“照儿,侯府、伯府恩宠深厚,有些家产自然不是怪事。你年纪小不懂就不要说。” 周氏见张氏这时候终于出声了,哼的表示她的不屑。 朱厚照深深的看了在场的几个人几眼,继续说道:“母后说儿臣年纪小,儿臣的确小。但是一般物价儿臣还是知道的,一整条街价值几何,儿臣还是知道的。母后说的话,母后自己信吗?” “历代治吏以我大明朝最为严酷,《明律》明确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禁止经商,贪污六十两白银就要剥皮充草示众,可是,如今见天子仁慈,众官员,勋贵无不欺瞒圣上。首先是自首辅以下的大小官员蜂拥经商,蔚然成风。我虽然年幼也是知道些的,其手段无非三种:滥用职权,垄断专卖;权势压人,贱买贵卖;大肆走私,获取暴利。” 朱厚照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功勋、外戚们比之更甚,放纵家人侵夺商贾利益,京城内外商铺,十间有三间都是属于勋贵、外戚们的。儿臣斗胆进言,请父皇彻查此事,否则长期以往,民怨难平。” 宗室勋戚生活奢侈。其实朱厚照为了顾及朱佑樘的面子还说的委婉了些。在历史上,到了嘉靖时,宗室一年从国库中支取的大米已经达到了八百五十三万石,相当于全国田赋收入的三分之一,比每年支出的八百万但军粮还多,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还是倭寇最盛时的军费支出。嘉靖名臣俞大猷直接把宗室与北方兵虏、黄河水患并列为“国之三大害”。 周氏听了勉强说道:“那又如何,宗室、勋贵本来就非那些贱民可比的。”完全忘了自己也出自贫困农家。 听了周氏的话,朱厚照已经不对她的政治智商再报有任何希望。朱佑樘见朱厚照说的众人哑口无言,也无奈道:“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件事朕会处理。你母亲身子弱,你先带她回去吧。” 周氏还待说话,朱佑樘正声喝到:“太皇太后。” 周氏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下去。朱佑樘终于吞了口气,疲惫的说道:“太皇太后,朕,还敬您是太皇太后。张氏还怀着朕的孩子,您已经折腾够了,就回去吧。” 周氏彻底被惹火了,可一想到明天还要靠朱佑樘又忍住了,对落水鹌鹑似周塘叫道:“塘儿,走。” “太皇太后,周塘还要协助调查,不能跟你离开。”朱佑樘制止她道。 周氏就要发脾气,一看朱佑樘坚持的样子,甩袖离去 ☆、第三十二章弘治九年 朱厚照见周氏甩袖而去终于松了口气。朱佑樘也站起来,呼了一口气对这边跪着的众人说:“你们都起来吧,周塘你跟我进来。”又对张氏柔声说道:“松龄你先回去吧,你还怀着身孕,今天的事稍晚再说吧。” 张氏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容自己再在此事上纠缠,拜了一拜道:“臣妾告退。”说完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来,身旁的跪着的素月,朱厚照忙站起来扶住她。见张氏站好了,朱厚照也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刘瑾等人见主子退下来了,忙将软舆抬过来。朱厚照先将张氏送上软舆,详细询问了张氏,看她的身体的确还撑得住,才让太监们将她送回坤宁宫。朱厚照自己也随后坐上软舆,跟着回去了。 朱佑樘在乾清宫门口目送张氏、朱厚照离开,不见身影了,才转身进宫。周塘瑟缩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蒋琮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好笑,可是他还是长宁伯世子,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仍然小心说道:“世子快进去吧,待会儿皇上等急了。” 周塘听了,忙向里面走去,可是却没有注意到门槛直接绊了个狗吃屎。蒋琮见他一个四十岁的汉子竟然这般作态,心想果然是暴发户,教养出来的堂堂世子居然是这般模样。蒋琮憋着笑将他扶起来,装作关心的问道:“世子没事吧?” 周塘忙谢道:“没事,没事,只是不小心罢了。多谢蒋公公关心。”说完继续魂不守舍的走进宫去。 张氏跪了快一个时辰,朱厚照自然不敢大意,吩咐了太监们一路一定要走的稳之又稳。顺顺利利的到了坤宁宫,高凤准备了软榻,马上将张氏接了下来抬进去。太医也被叫过来,细细检查一番,证实张氏只是着了凉,受了点惊并无大碍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看着太医开了方子,又向他讨了外涂的瘀伤的药,才让高凤将太医送出去。朱厚照又让刘瑾快快的去太医院抓药。做好了一切事情朱厚照才有时间坐下来跟张氏说话。 霁月等人正在给张氏膝盖上的瘀伤抹药。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虽然后来朱厚照送来了蒲团,可张氏的膝盖到底还是有薄薄的一层青色。 张氏见药已经抹得差不多了,将围着的众人都遣出去。 张氏看这眼前身量小小的儿子叹气道:“你今天怎么能提起这些东西呢,你舅舅不是更不能脱身吗?” 朱厚照细细看张氏的脸,张氏如今才二十来岁,皮肤保养得又白又嫩,完全看不出老态。她又被朱佑樘娇宠着,完全还是一副少女模样。如此安逸的生活,让张氏慢慢忘记了幼时的疾苦,也没有更广阔的政治眼光。 “那么母亲认为只要一次又一次给舅舅们闯的祸善后就行了吗?”朱厚照对这种事情早就没了耐性,一次又一次的闯祸,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出嫁的姐姐为他们犯的错买单。 张氏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不应该。可是父亲早逝,自己又是长姐,自己不拉扯他们一把,谁又能管他们呢。 在宠弟弟这一点上,周氏和张氏其实是殊途同归。不同的是,张氏只要管弟弟就行了,周氏还要管好几大家子。张氏知道弟弟们做的事是错的,只能在弟弟们闯祸时,希望朱佑樘看在她的面子上恕他们无罪。而周氏从来就不觉得自己身后那一大家子做的是错的,还纵容他们做的更过分,每一次出事时就用身份和曾经的恩情压朱佑樘。 张氏看着诘问自己的儿子,无奈道:“他们是你的舅舅啊,是我的亲弟弟。要是炜儿闯了祸,你难道忍心他被责罚吗?” 朱厚照心中默默为护短的母亲点了一根蜡烛。“母亲我不会让弟弟受罚的。”朱厚照看着张氏的眼睛坚定地说,“因为如果他要犯错,我会第一个收拾他。” 张氏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母亲,如果炜儿现在还小,他现在犯的错不过是砸了一个东西,胡乱闹脾气。可是他长大了呢?难道母亲还能护着他一辈子吗。”朱厚照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自己的老爹一死自己就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纯粹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护短老妈惯的。 张氏被朱厚照说的哑口无言,可是事到如今她自己也觉得也很委屈。“我身在深宫,如何能时时劝诫他们?你外祖母也不过是个农家女,他们做事你外祖母再不敢说一句的,你外祖父又早逝,又有谁能管住他们呢。我这个姐姐唯一能做的能做的事,不过是在他们犯错后尽力帮帮他们而已。” 张氏脚边的炭炉有些熄灭了,朱厚照一颗颗将木炭一颗颗夹进去。木炭是上好的银丝炭,燃起来一点烟火气也无。“母亲,你还没懂我的意思吗?舅舅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不过就是仗着有一个皇后姐姐在后面为他们收拾而已。正是你在他们犯错时一次又一次所谓的“帮忙”害了他们。” 张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有没有这么想过呢?也许是想过的吧,只是在弟弟、母亲们的哀求中她退步了。或许这也带了她一些小小的虚荣心,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如今贵为皇后,难道让家人过的“肆意”一些的权利都没有吗?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6节 朱厚照盯着自己最后丢进去的那块小小的木炭。它躺在熊熊的暗火中,飞快地燃烧着,很快化成了飞灰。“母亲,张家是外戚,家中弟子无一出息,又没有文德武功加持,如今这般行事,父皇能忍吗?父皇能忍,我能忍吗。又或许我看在母亲个的面上放过他们,那下一代帝王呢?” 朱厚照的稚嫩声音轻飘飘的回荡在坤宁宫这个繁华的宫殿里,成了压倒张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厚照看着眼前捂着嘴哭泣的张氏,心有不忍。可是他明白如果自己出声安慰,今晚的努力就算白费了。朱厚照犹豫了许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努力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张氏的背部,希望自己能给她力量。 张氏似乎要将这些年来为娘家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猛地抱住朱厚照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朱厚照心中也不是滋味,张氏出生平民,哪里知道前朝后宫明里暗里的斗争和污秽。嫁给朱厚照后,又被朱厚照娇宠,说起来心机还比不上朱厚照前世公司里的小妹妹们。她一生中最大的委屈或许就只有最初无子的质疑和老想给朱佑樘塞女人的周氏了。 而且这两个委屈都算不得大委屈。张氏已经为朱佑樘诞下了两个麟儿,肚中还怀了一个,不孕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周氏虽然想要给朱佑樘塞女人可是朱佑樘一直洁身自好,也不是大问题。 张氏虽然有些幼稚,作为皇后又实在缺少政治智慧,但她的确是一个千里挑一的好母亲,值得朱厚照叫她一声“母亲”。哭吧,哭吧,哭过就没事了,这些问题就让我们来解决吧,你的纯净由父亲和我来守护。朱厚照心中暗暗发誓。 哭了好一会儿,张氏才止住了眼泪。朱厚照将自己带的手帕给她擦眼泪,张氏这才意识到她抱着自己稚龄的儿子如此失态的哭了好久,她接过朱厚照为自己擦眼泪的手帕,不好意思的对朱厚照笑笑。 “好了,你这个臭小子,引的我哭了这么久。”张氏有这一点好,性子活泼大气,知道自己错了就会改正,也不会迁怒他人。“你舅舅的事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心软了。” 忽然张氏脸上印上了一个软软暖暖的东西,张氏捂着脸惊异看着因为不好意思低着头的朱厚照,嫣然一笑,轻轻的在自己心肝宝贝的脸上也印下了一个吻。 张鹤龄发现事态不对了。他以为自己的皇后姐姐能够像往常一样,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如今连锦衣卫的都出动了,事态紧急,宫中的消息却一分都传不出来。 张鹤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去打听消息的家人。就连最近最得宠的一名美妾,端了刚炖好的虫草乌鸡汤来邀宠,也被他不耐烦的赶出去了。 好不容易的等到了气喘吁吁疾步跑回的家人,张鹤龄忙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这个叫张瑞的家人。“快说,宫中有什么消息。” “往常的那个梁公公只推说事情多,根本不理小人。小人又去找了齐公公,齐公公本来也不想多说,小人使了侯爷给的三千两银子,齐公公才悄悄告诉小人。前日皇后娘娘向皇上长跪请罪,动了胎气,听说腹中的皇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张瑞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张鹤龄,发现他整张脸都扭曲了,马上害怕的低下了头。 张鹤龄被这个消息震得手都抖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拿起一杯茶凑到嘴边,才发现茶杯空了。他气的直接将空茶杯扔到地上,用大叫声掩饰他的恐慌:“人都死了吗,连杯热茶本侯爷也喝不上吗!” 怎么会呢,往常都是这么做的呀!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呢?没了自己的皇后妹妹,他该怎么办才能脱罪呢?张鹤龄越想越觉得害怕,四月燃着地龙的屋子,他却觉得仿佛全身都置于冰中。 突然他灵光一闪——还有自己的弟弟呀,弟弟一向最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把张鹤龄,张延龄的顺序弄错了,修了一下文。张氏历史上并未记载姓名,作者君以松鹤延年推测 ☆、第三十三章弘治九年 相比哥哥张鹤龄,弟弟张延龄明显要更有脑子、也更有良心些。至少在张鹤龄说完情况后,他首先担心的是姐姐的身体。 “皇后娘娘受伤了?”张延龄自然知道这件事姐姐一定会被牵连其中。即使不被姐夫迁怒,为了帮哥哥脱罪,姐姐也必定会吃一些苦头,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严重。但是外面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个消息是真的吗?“消息可确实?来源可靠吗?” “是坤宁宫的齐公公传出来的,应该可靠。”张鹤龄心急如焚。昨天都察院就张榜公告,要各级官员、勋贵停止一切经营活动,曾经有扰乱商事,与民夺利行为的交于都察院办理,由都察院,大理寺等联合惩治。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寿宁侯、长宁伯两家挑起的,多少有些膈应,就差指着张鹤龄的鼻子骂了,更别提张鹤龄那一股子破烂事了。 “齐瑜,他不是去慈庆宫伺候了吗,怎么还知道坤宁宫的事?”张延龄知道张氏在朱佑樘心中的重要程度,要是张氏真的快要流产了,宫中肯定早已经炸开了锅,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子殿下前日搬回坤宁宫暂住,齐公公就跟回去了。”张鹤龄见弟弟一直纠结于在他看来最可靠不过的消息,心中更加不安。“娘娘出了这等大事该怎么办呀,就连母亲都进不了宫,这一次我是真的完了。”张鹤龄虽然胆大包天却最怕自己的姐夫朱佑樘,往常还有姐姐在前面回护,这一次却只有他自己面对朱佑樘了 “大哥我也不得不说你几句,你做事也太不讲究些,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领,谁给颗毒药你都当糖咽。张家恩宠深厚,千金万金哪里没有,你非要往油锅里捞钱。你身边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的清客也该撵一撵,那些不知哪家送的女人也该扔一扔。” 张延龄做的坏事也不少,只不过他做的一向隐秘低调,不像张鹤龄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张延龄也一直不耻张鹤龄这种什么钱都捞的行为,赚钱还是要靠手段的,靠权势压人只能赚一时的钱。比如最近那个什么小侯爷杜若,张延龄就很是欣赏,在他看来这才是赚钱的最高境界,有钱又有名,多好。 张鹤龄好歹是兄长,这么被小弟这么说,恼道:“哪家不是这么找钱的,周家做的还比我更过分,也不见他们怎么样,谁知道这件事会闹成这样。” 张延龄嗤笑道:“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等清宁宫中那位薨了你再看……。” “别说他们是蚂蚱了,你哥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张鹤龄做事一向不懂得善后,如今想来那件事都是破绽,都足够让自己哪位皇帝姐夫震怒的。“张茂已经被锦衣卫拿进去了,我都快急死了。”张茂是张家一个旁支子弟,一直为张鹤龄做事,张鹤龄的隐私秘辛他基本上都知道。 “大哥,你信我一句,明天就上请罪折子,不过是被斥责几句就罢了。你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还能削爵为民不成。”张延龄一点都不相信张氏真的会出事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次张氏真的想给这个弟弟一点教训。不过张延龄是不会提醒张鹤龄的,因为张鹤龄再这样下去,真的就不是请个罪,被皇帝姐夫骂两句就能解决的了。 虽然一向靠谱的弟弟都这样说了,张鹤龄还是觉得心里慌得很,眼睛四下乱瞄,忽然发现一向爱穿得富贵的弟弟身上居然一样配饰也无,居然只穿了一件银白直裰,配了一块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绿玉佩,需要极仔细看才能看到直裰上绣了竹样暗纹,那玉佩也是雕的翠竹几支。再往头上看,自己一向只簪金簪的弟弟居然簪的是一支木簪。 张鹤龄取笑他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金屋藏娇。”说完像看什么没见过的稀奇物件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延龄身上的衣裳。 张延龄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喉咙总结道:“既然你打听了,必然瞒不过皇上。你不如上个问候娘娘的请安折子,再上个请罪折子,只将罪过讲的重些,将悔悟之情讲的深些,判个御下不严之罪,罚几个月俸禄,禁足几个月也就过了。” 张延龄好不容易说完了,看自己的大哥还盯着自己一脸猥琐的样子,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看什么看,不过就是一件衣裳。” “就是件衣裳?”张鹤龄坏笑道:“难道不是佳人亲手缝制?” “我前几日帮她做了点事,这是她的回礼罢了。”张延龄口中的她乃是一个女子名唤“莺歌”。她家中原来也是官宦之家,只是家境败落,为了家中老小,迫不得已只能沦落风尘在青楼中卖艺不卖身。 莺歌第一次弹琴陪客就遇到了翩翩少年郎——建昌侯张延龄。张延龄对她一见钟情,巴巴的将她赎回家。只是这个莺歌自云:“妾身沦落风尘,不堪侯爷厚爱,甘愿陪伴青灯古佛为侯爷祈福,还愿侯爷原谅。”张延龄哄了又哄,也不能劝她回心转意,只得让她在自己后院中开辟了佛堂让她带发修行。 原来这莺歌自幼也是读了无数诗书在腹中的,对那才子佳人之事也甚是向往。天有不测风云,从决定沦落风尘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了以后要一个人孤独终老。哪想就遇见了张延龄这个冤家,一切悔之晚矣。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清白,而且张延龄家中已经有了正室。曾经官家女儿的骄傲,让她既觉得自己配不上张延龄,又不愿委身张延龄做妾。两人已经僵持了大半年。张延龄前几日才将莺歌的亲人妥当安置好,终于让美人冰封的心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亲手缝制了一套衣裳作为谢礼。 “亏你还是堂堂建昌侯,连件衣裳都高兴成这样。真没出息,是我的话……”张鹤龄说完还发出淫笑,把张延龄气的直喘粗气。不客气的把他撵走了。 张氏假装生了大病。朱厚照作为儿子,自然是不好意思偷溜出宫会情郎的。杜若拿着朱厚照的道歉信,恨得他拿朱厚照最喜欢的芒果泄愤。杜若恶狠狠的吃相,看的柳枝几人肉痛——听说这种叫芒果的东西是花了好几万两白银才运回来的,平均下来几百两银子一个,就这样被少爷这样狼吞虎咽,真是暴殄天物。 将嘴擦干净,杜若将信收好,亲自锁进书房隐秘的地方后,才出声叫柳枝进来收拾东西。 腊梅也端来热水为杜若洗手擦脸。“少爷,白先生已经领了赏去了。”会试就要到了,腊梅受命给白安贤送了三百两纹银和京中一处两进宅院的地契过去,算是这些日子以来白安贤作为西席的谢礼和杜若对于白安贤科考的支持。 杜若将手慢条斯理的洗干净,又问道:“我吩咐下去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柳枝笑着回答道:“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都是选用了上好的棉花缝制的,用的也是可靠的人,不会出错的。” 杜若点头表示知道了。腊梅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笑道:“本来以为少爷没有兄弟姊妹,哪想一来来了两个,如今马上就要有第三个了。可见是好人有好报。” 柳枝见她说的不像话,教训道:“你个小蹄子,胡说什么呢,天家子弟哪能是你能挂在嘴边的。”杜若见她一副小身板教训比自己大的腊梅只觉好笑。 柳枝见杜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着反驳道:“干儿子也是儿子,凭他是哪个,少爷也是皇上名正言顺封为义子的,哪里不能说了。” 香荷还在门外就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忍不住皱眉严声说道:“侯府的规矩都忘到哪里去了,这种事是你们可以混说的。”龄草也跟在后面端着茶走进来。香荷继续说道:“少爷身份再尊贵,天家之事又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杜若见香荷真的生气了讨饶道:“好姐姐,饶了她们吧,都是我的错。”香荷见他一点都没意识到重点,叹气道:“少爷处处都好,就是太不注意这些东西了些。皇上、皇后娘娘虽然疼爱少爷,可少爷到底是义子,不是亲子。少爷还是注意些吧。” 杜若真的受不了古人这种皇权至上的思想,虽然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皇权就是天。如今自己的阿照居然是太子,以后还会是皇帝,自己要怎么才能保证不会被反攻呢?杜若以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一次突然想到了,终于开始愁上了。 香荷见杜若听了自己话以后就愣了,以为自己吓到了他,忙圆场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大家只要注意有别人在时不要乱说就行了。” 杜若想了想终于释怀了,只要身体工学(是叫这个名字是吧?)上自己压过朱厚照不就行了。想通了杜若自然又开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所以果然两个猪脚心理上也都变成了小孩是吗? 作者君卖萌中= ̄w ̄=,小天使们指出文文的不足之处可好,最近卡文甚是严重啊。 希望大家能多多给些意见,万一裸更的作者因为某位小天使们的建议文思泉涌就双更了呢。 谢谢西林,熊猫婷,萌萌哒的小逝水,123,彼泽的评论。 还有花花,ss,忧伤还是快乐,霞霞不是花,骨头爱吃肉,别以为披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们了。╭(╯╰)╮ 还有默默关注我的潜水小天使们谢谢啦,来,亲一口。(づ ̄3 ̄)づ╭?~ ☆、第三十四章弘治九年 张氏称病,朱厚照自然也要装模作样的告个假侍奉一下母病的。其实他每天也过不是带着朱厚炜弄个花花草草的。兴致到时还将小时候学的那点三脚猫的素描功夫重新拾起,画些现代动画片里的可爱小猫小狗小动物,教朱厚炜认识各色动物。 朱厚照道了假,刘东自然不用入宫伴读。这半年他跟着朱厚照闹腾,倒养成了一副活泼性子。这几日成日在家中拘着甚是无聊,玩心一动,也不顾刘健的嘱托,丫鬟们的阻挠,将刘府花园掀了个底朝天。 今日见池塘中鱼儿肥美就拿着吊杆带着小厮钓鱼去,又因为看见树上新开的红花索性了摘了来供在瓶中把玩。刘健忙着管百官、勋戚、宗室擅开商铺与民争利的事没空管他。只是丫鬟们到底是丫鬟,虽然年岁大些也是管不了他的。况且他也做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是不愿意闷在房中而已。 刘东在宫中是不缺玩伴的,慈庆宫、坤宁宫那么多想要讨好朱厚照的不得意,心思都转到了刘东身上。朱厚照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刘东和他们多亲近,只带着刘东和朱厚炜玩儿。刘东见朱厚照、朱厚炜两兄弟这般亲厚,心中特别羡慕,况且大哥在时自己和大哥也要好,竟然对小张氏生的三弟刘杰有了兄友弟恭的奢念。 这日刘东抱着朱厚照给的大加菲猫在园中闲逛,远远的看见刘杰的乳母与丫鬟带着他在那里学走路。在宫中时刘东和朱厚照就教过朱厚炜走路的,玩心一起也要去跑去和刘杰玩,跟着的小厮拉他不住,只能跟在他后面跑。 刘杰的乳母丫鬟均是小张氏的心腹,对刘东自然没有好脸色。抱起刘杰就要走,口中还小声骂道:“没娘养的,不过是个野小子。”刘东年幼又自小被刘健关在家中,在宫中太监宫女们也不敢怠慢,哪里见过这样的一脸恶相的妇人。 刘东呆呆的站在那里,委屈的就要哭出来,连大加菲猫都掉到地上都没注意。刘杰如今正是年纪小喜好鲜艳颜色的年纪,看见好大一个橘黄色的大猫猫,从丫鬟怀里挣扎下去,捡了大加菲猫起来抱着。 刘杰的乳母见了忙嫌弃的就要拖过来扔掉,刘东也反应过来也逮住加菲的尾巴要把加菲拿回来。刘杰心中实在喜欢这个大猫猫,见两个人都来抢,哇哇的哭出来,乳母赶快去哄他。 乳母见刘杰老也哄不好,刘东还在那里抢他的加菲呢,心中一急伸手去推刘东,却没想到没控制好力道,把刘东一把推到了地上。刘东当场就疼的哭出来。刘东的小厮原来就是软性的,先前见刘东与乳母、丫鬟在那里纠缠,怕小张氏责罚就不敢上前劝解,如今刘东被欺负了,他又不敢与两人理论,只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的左顾右盼。 那乳母见刘东摔倒在地,哭的凄惨,知道事情不妥,急急忙忙的抱着刘杰就跑,连刘杰还抱着刘东的东西都顾不上了。 刘东一个人哭的差不多了,抹抹眼泪,带着那个小厮慢慢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众婢女见了,忙着急的问。在宫中时,刘东就听朱厚照说过自己的事儿要自己解决,靠家里的姐姐妹妹伺候是不能成大丈夫的。如今见有人欺负自己,又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番昏话,那嘴有如蚌壳似的半天不张嘴,急的众人团团转。 婢女摛笔最是个厉害不过的,回头就叫了跟着的那个小厮进来。那小厮也知道这件事厉害,开始也自闭着嘴不说话。摛笔两巴掌下去,又威胁他回了老爷把他打发出去,他方才把话说了。 巧砚年纪小脾气急就要去找那乳母和丫鬟们理论,被众人一把拉住了。巧砚气不过,回头直去吼着小丫头们洒扫去了。 其余几个大丫头在那里急的不得了,想着法哄刘东开心,又想该想法把那布偶拿回来才好,毕竟是太子赐下的,不好就丢在小张氏那里不管的。 刘健晚上回来自然是要往刘东这里来一次的。一看,才酉初刘东就睡下了,刘健担心他又不舒服了,就要掀帘去看,摛笔忙拦住他。 “老爷,少爷今天哭了一天累了刚刚睡下,老爷可别再把他闹醒了,待会儿又要不安生了。” 刘健听了,轻手轻脚掀帘一看,果然哭的脸红眼红,好不可怜。忙小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摛笔原是王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小丫头,她颜色好,性子又厉害,仗着自己是刘东身边第一等人,竟然渐渐对刘健生了不该有的意思。如今见心上人俯耳倾听,自己与他耳鬓厮磨,心神摇荡,将五分的事说到了十分,气的刘健胡子直打颤。 摛笔又将那加菲猫布偶的重要性添油加醋了一番,加几句咬牙切齿的话,哄得刘健恨不得当场将小张氏叫来跪着。原来刘健也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只是他与张氏矛盾深重,心里有担心急了刘东,才被摛笔这样煽动。 刘健按压下怒气耐下心吩咐几人细细照料刘东,转身气冲冲的来了小张氏处。原来小张氏也是住在正院的,只是后来出了些事故,才一个人搬到了与大张氏比邻的流芳园。 如今流芳园四下鲜花锦簇,蜂蝶飞舞,好一派春日景象。刘健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好心情,不管请安的众仆人,直接冲进了流芳园。 小张氏正在那里哄刘杰睡觉,温言软语好一副慈母景象,刘杰安静的躺在那里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怀里还抱着刘东的加菲猫。刘健见了却更加生气,小张氏并不是刘杰一个人的母亲,她还是刘东的母亲,在面对自己孩子是慈母。谁又能想到在面对另一个儿子时,她又是怎样一副面容。 小张氏见刘健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忙问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刘健冷笑道:“你倒好意思问我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小张氏见他一副找事的样子,怕吓到刘杰,将刘杰交给他的乳母,自己就要拉着刘健出门去。刘健气上心头哪里有跟张氏慢慢理论的耐心,当场一把扯出刘杰怀里的加菲猫,怒道:“你倒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哄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如何狡辩。” 小张氏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只是乳母、丫鬟们都怕责罚,都说的轻巧,只称刘东自己哭着跑了。刘杰又喜欢的抱着布偶不放,小张氏不知道这布偶是太子送的,以为明天跟刘东说一声就行了,一个布偶而已,能重要到哪里去。她哪里又想到能闹出这些风波。 小张氏自然是不喜欢刘东的,两人也没有什么母子之情,可是话说到这里小张氏也不得不借一借刘东的名头,哭诉道:“我倒不知道老爷的意思,不知我犯了什么错,什么人证物证,倒像审犯人似的。二少爷休沐在家,我是今日怕他饿了,明日怕他凉了。今日不过是宝儿喜欢他的布偶,两人争执了一番,小孩子斗了些气,大人就这样,人家都说后母难做我倒是知道了。” 那乳母为了脱罪,抱着被吵醒哭泣的刘杰请罪道:“老奴就在当场,是老奴的错,不该让小少爷看见二少爷的东西。老奴只是想二少爷讨一讨这布偶而已,哪里得罪了二少爷,任凭二少爷责罚。” 刘健听了两人的话,心中有些不安。只是他一直怀疑刘东,刘来两人的病是大小张氏使的坏,小张氏的话他也不全信。“按你说的,倒是冬儿不懂事了。” 小张氏自然也不是笨人,说道:“这种事哪里有对错之分呢,不过是小孩之间的玩笑而已,哪就像老爷说的那样严重。这布偶是冬儿心爱之物,冬儿不想给弟弟玩也是正常。” 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下去,刘健却听懂了小张氏的意思。“你这还不是在说冬儿不友爱弟妹了。你到是会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今日之事我不计较,还望你好自为之。”说完,哼的一声带着大加菲甩袖而去。留下小张氏和昏昏睡去的刘杰。 小张氏见刘健甩袖而去,心中又是痛恨又是憋屈,啪的一声居然把握在手中挠痒的篾板给折断了。 她也不管乳母和刘杰两人了,哭着往姑母和婆婆大张氏那里跑去。 大张氏也没有和刘太爷住在一起,另在流芳园旁的一处僻静院落开辟了佛堂,成日吃斋念佛,是人人都称赞的贤德人。 大张氏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金刚经》。“你又怎么了,哭哭啼啼的跑到这来?” “姑母,你让我忍,你要我慢慢来。可是我忍不了,他怎能如此薄情,我一心一意对他,他还记着那个贱人,依然偏心那两个不得好死的小崽子。”小张氏跪在大张氏后面,泪眼婆娑的哭着,门外竹林里的风吹过,有如幽灵一般。 “佛祖面前哪里来的污言秽语。”大张氏依然一下一下敲着她的木鱼。“你既然知道他寿命不长,又何必为这不相干的人动了怒气。” “可是我心中依然不平,为什么他就不能爱上我呢?”小张氏心中恨意滔天。 佛祖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没了牵连,没了挂念,六根清净,何愁不能重生。” ☆、第三十五章弘治九年 小张氏到底没有做过这种内宅阴私事,心中惶恐,又害怕害了自己的儿子。“可是要是害着宝儿怎么办?。” 大张氏木鱼一顿,复又继续敲着,仿佛要将这后宅中张牙舞爪的冤魂都镇在这木鱼声中。“刘家赫赫扬扬已历百年,列祖列宗难道还不能保佑宝儿?” “但是……”小张氏心中还是担心,捏着衣袖,跪在那里,踌躇不已。 “啪”大张氏重重的敲到木鱼上,“求人不如求己,你既然这么多顾虑,又何必来求我。” 小张氏被吓了一跳,又想起刘健素日对王氏那般情深意重的样子,在对比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心中渐起愤恨,一咬牙向大张氏磕头道:“任凭姑母吩咐,只要能成事,晴儿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姑母。” 大张氏的木鱼声渐大渐急,竟然于这充满朽味的佛堂内,昂扬起一股欢欣的兴味。“我是你姑母,又是你婆母,我不疼你谁又疼你呢。你且放心,那些挡了你的人,自然有佛祖一一为你降下恶报。”大张氏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阴冷,小张氏听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过了一日,小张氏竟然送来了两套新做的衣裳和新鲜吃食,说是与二少爷赔罪的。到了下午,竟然又差人过来说雨季将至,万氏的坟前几日刚修葺了,问二少爷要不要去祭拜。 刘东昨晚慢慢也想过来了,心中竟然脱了懵懂,有了几分上进的心。他感叹自己幼年就失了母亲,心中羡慕更朱厚照、朱厚炜、张氏他们,如今又有人提起自己的母亲,细细想来,连一点音容相貌都记不起了,更多了几分哀愁,因此忙答道:“要去的,要去的。” 第二日,天高云淡,阳光正好,刘东禀过白老太太,刘老太爷就往郊外刘家祖坟去了。如今正是五月里,芳华刚落,到处都是新绽的翠绿。刘东去了万氏坟上痛快哭了一场,又在这广阔天地中耍闹一遭,心情开阔,这几日的郁闷一扫而光。只回家时被一个浑身生疮的小乞儿冲撞了马车,刘东吩咐跟着的嬷嬷扔了二两银子,让他看病去。 刘东回家说了,摛笔忙支使小厮抓了一副防毒解表的药熬了给他喝了才放心。 刘东在家又过了两日,那小张氏如转性似的,日日想的殷勤周到。刘健见了些许有些想法,原本就有些愧疚的心竟暖了一分。刘东祭拜过万氏后,也收了玩心专心在屋内读书。 如今青黄不接的时候,匪盗乱行,刘府似乎也进了小贼。大事是没有的,倒吓得几个值夜的婆子惊了魂,又兼刘东祖母白氏旧疾重犯,刘太爷便下令各处屋舍关门少出,防备小人。如此,整个刘府倒清净起来,各人关门起来过自己的日子,不知怎的就连饭食都由各院内小厨房做了。 这日宫中竟然又来了旨意,说朱厚照有要紧事传刘东进宫。刘健不在家,公公又等着,丫头们忙打点好了,刘东见过刘老太爷急忙忙就去了。 刘东院内小张氏的人这几日被告知了时刻注意刘东的去向。小张氏听了,差点把心给吓出来了,忙到大张氏处讨主意。 大张氏依然在那里吃斋念佛,一副超脱世事的模样。小张氏见她愈发平静,心中愈发不安。 “姑母,他要是染上了病,太子殿下、二殿下若要也得了,可怎么办?皇上、娘娘可不降罪下来?”小张氏以为刘东还要在家中呆上十来天,那时刘东犯病,自然不关宫中的事。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刘东进了宫去,宫中还有大殿下、二殿下,若是染病少不得查到刘府头上。 “若是他冲了大殿下、二殿下,不过是他没福气。没了圣宠,你什么事做不成的。”小张氏听了方告退去了。 虽然得了大张氏的主意,只是小张氏到底担心,又遣了心腹的人去寻太医院夏太医。夏太医是小张氏外祖家的亲戚,两人也算得上世交,小张氏在府中的阴私多半也是夏太医经手。夏太医与太子典药局的贺太医是师兄弟,两人有此关系,小张氏才有借夏太医给贺太医暗中提醒,免得多生事端。 小张氏想的便宜,却没料到这夏太医是邵太妃的人。邵贵妃借小张氏的东风竟然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 夏太医每月都要进宫给邵太妃诊脉,今日得了信又恰巧是诊脉的日子,他亲笔写了信让人送去了贺茗居所,自己提了医箱进宫去了。 诊脉间夏太医照例给邵太妃说了宫中几人的近况,连刘东之事也略略提了提。邵太妃心中自有盘算,虚虚应付了一下,邵嬷嬷拿了块小金砖把夏太医送出去也就罢了。 晚上睡觉间邵氏细细想来,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只是事关重大,容易露出马脚,还需要慢慢盘算。又想起前日京郊天花疫情,好一个机会不能错过了时候,如此两难,直到四更才眯了一会子。 次日,邵氏借口晚间受风,又宣夏春林来诊脉。邵氏打定了主意,只是限于手中人手匮乏,虽然夏春林以前只是传消息的,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夏春林虽然手中不干净,但是也没那个胆子害太子、二殿下,连忙推辞。 邵嬷嬷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又说将夏春林往日做的事宣扬出去,又保证必然将事情做的妥妥当当。夏春林实在怕事,又被邵氏许诺的重金所诱,只得口头答应了。 那日朱厚照宣刘东进宫原是因为杜若为三殿下预备的玩物送入宫中。按照现代的玩具间制的,什么布偶,积木,用来包边角的海绵的鲜艳颜色的防摔垫子等等,做的又精致有好玩,又有单做了一些,给朱厚照送人的。 朱厚照在宫中呆的也闷了,见了这些东西心中高兴,想着刘东家中只有他一人,才叫了他进宫来。几人玩过一会子,朱厚照将东西都给了他才放他回家。 刘东回家没两日就发起烧来,又添了咳嗽流涕之症,身上长了红色斑块。太医来瞧了,只说见喜出痘了,并无大碍。消息传入宫中,朱佑樘、张氏忙将朱厚照,朱厚炜两兄弟送到慈庆宫隔开来,宣了太医开了方子,又派人细细看着才好。 朱厚照,朱厚炜有事,张氏怀着身孕不能照料,朱佑樘龙体为重,也不好见他两兄弟,只能让嬷嬷,宫女照料罢了。 大家都以为朱厚照、朱厚炜只是见喜而已,众太医开的也是见喜发散的方子,哪想过了几日,竟然渐渐不对起来。水痘之症是露珠似的小水疱,朱厚照、朱厚炜两人竟然长了大红的斑块和大个的疹子,这才察觉出来是天花之症。这个消息一传出,举朝震惊。 天花无论在现代古代都没有切实的治疗方法,要是患了天花,能不能留下这条小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朱厚照,朱厚炜两人是朱佑樘唯二的子嗣,如今两人都患了天花,可如何是好。再说天花传染性极强,宫中竟然出现了天花,皇帝,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可怎么办?因此重臣都上书让两位殿下出宫“避痘”。 朱佑樘自然知道宫外比不得宫中条件,自然不愿意。可是两人的病越来越重,甚至伺候两人的宫人也有患病的。朱佑樘无法,只得封闭慈庆宫,只许进不许出,更广张皇榜,寻那乡野隐士之人来治病。 张氏又想起刘东也患病了,不会是他传来的吧,派人细查,却说刘东患的的确是水痘不是天花。张氏只派人又去查,正好查出小张氏在刘东汤药中做手脚暗害刘东的事,张氏见事情不简单,禀了朱佑樘,朱佑樘又命锦衣卫去查。 顺着查来,果然拿住了夏太医,只是夏太医居然留书一封畏罪自杀了。书中只说自己在贺春林为朱厚照平时准备擦身的药粉中动了手脚,才导致此事。至于为什么却只字不提,锦衣卫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 便是查到邵氏头上,邵氏眼全盲了,人又老的走不动路,是个不能成事的,又没有证据只能放过她。朱佑樘生气,严命锦衣卫严查。锦衣卫找不着证据,只能胡乱抓人下诏狱,搅得京城人心惶惶。 朱厚照也是知道一些传染病防疫知识的,只是他也以为自己患的是水痘罢了,哪想是天花。后来知道时,已经病得糊涂了,人事不知,哪里又管得了这些。 宫中自然乱成了一锅粥,消息传出杜若知道了,犹如雷击。杜若才高高兴兴的把准备的东西送入宫中,得了朱厚照的回信,回头竟然就知道朱厚照得了天花。杜若当时就要往宫里冲,被香荷好说歹说拉住了。 杜若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拿了纸细细回想现代那些防御,治疗的方法,囫囵写了一大篇。又想起牛痘的事,忙让人去寻那乳、房长了疮的母牛。 不久就有家人寻了那病牛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为自己接种了,拿着匆忙准备的酒精等物,收拾了衣服叫人抬轿进宫去了。 ☆、第三十六章 弘治九年 其实牛痘从接种到产生免疫奏效需要七至十天。杜若只知道牛痘,不知道操作具体事宜,这样糊涂做事该是不管用的。 杜若急忙递了拜帖进入宫中,也只说这病只有自己能治。朱佑樘以为两人关系亲厚,不过是小孩子的说法,驳了他不许他进宫。杜若又在马车上临时写了帖子,又往宫中递去,只说自己真的能治这病,若朱佑樘不见他,他就在宫外长跪不起。 朱佑樘本来是懒得理他的,张氏想他这一年来着实做了些惊世骇俗之事,怕是有些缘故,心存侥幸诏他进宫来见。 事情突然发生,杜若也圆不了这件事,少不得又要编一大堆谎话。他只说自己前几日晚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佛爷似的人物下凡来,对他说,今日有佛前听课的一个耗子精偷吃了佛前供奉的香油,害怕佛祖责罚就偷偷下凡作乱,为害天下。 这耗子听了佛祖讲经,有了些法力,竟然添了些散播灾疫本领,如今仗着自己有些本领竟然暗害幼龙,着实可恶。那菩萨告诉杜若,本来应该是张氏这个真凤降服了他。可是张氏肚中怀着公主,难免不济些,不能这场灾祸解除。这耗精又于帝星有碍,因此朱佑樘也镇不住他。 杜若的父亲死后在南天门当了守将,这个菩萨与他交好,因此教导杜若些驱疫避害的手段,让杜若去救朱厚照这条幼龙。杜若原来以为是梦一场,直到宫中传出消息,方知是菩萨托梦,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杜若这事也不是胡诌的,安定侯府往哈密商队的信前两日才到,说原来在御前侍奉过的张道士,乔装为和尚,在终南山传播些药饵符水之类的东西,打着真佛下凡的旗号聚众反了,怕在商路上有些事端。这件事才闹出不久,军报应该才传回京,如今正好拿来唬朱佑樘。 杜若心知妖僧张金峰叛乱这件事非同小可,地方官为了逃罪,自然怎么玄乎怎么说,如今扯到这事上正好。张道士那副清瘦的相貌,往好里想是仙风道骨,往坏里想可不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耗子精。他又精通炼丹之术,有些手段,可不就是应了杜若说的灾疫之事。 其实也不是杜若赶巧,明朝各寺院道观人员皆有定数,到弘治皇帝时僧道超员己经成了普遍性的问题。朱佑樘受朱厚照影响持续裁撤减员,妖僧妖道之事到处都是,只是这张道士曾经被朱厚照治理过,比较讨巧而己。即使没有张道士,自然有李道士、王道士与杜若去编谎的。 朱佑樘、张氏本来就对这些神神佛佛的事深信不疑,杜若说的又都对的上。尤其是张金峰之事,军报今早才到,杜若如何知道。再就是杜若父亲杜意德,可不就一员猛将,又是极忠心护主的人,这种人做了天庭的守将也是福报。由此朱佑樘、张氏两人对杜若再不疑,当场封他为安国公让他去慈庆宫了。 蒋琮和御药房小太监带着圣旨携着杜若风一般的往慈庆宫中去。到了慈庆宫外侍卫环卫的地方,蒋琮便止步了,“国公爷,杂家只能送到这里了,一应衣物铺盖一会儿自有人送来国公爷。国公爷若有缺了的东西,只管写了条子放到宫门那里,自然有人送进来的。” 杜若知道这是规矩,听了,对蒋琮作了一揖,说:“待会儿府中还将送来东西,都是治病急着要用的,烦请公公注意些。”蒋琮应了,杜若略道谢告辞,头也不回的往慈庆宫中去了。 御药房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甘愿赴死的人,也顾不上平日的城府愣在那里。蒋琮见他如呆鸭子一般只觉好笑,见着杜若决绝而去的背影叹道:“这位要是活着出来,便是有大造化了。” 杜若走进慈庆宫,身后便有大嗓门的侍卫在那里叫了慈庆宫中外围听宣的人,又大声宣读了圣旨,将圣旨放在一个像小推车一样铺着黄绸子的小桌子推进去了。宫门内一个大太监一样的人接了车领了旨,将杜若带进去了。 杜若慢慢进来,慈庆宫中有两位病人不便喧闹,伺候的人也多有染病的都送出去了,便是有新添的也是怕染病躲着的走的。高凤很是打骂发送几回,才好了些。 只是到底人手还是少了些,才几日功夫,慈庆宫就有了杂乱之象,幸好正值夏日,草木繁盛,即使疏于打理也只有蓬勃生机并无衰败之象。 一路行来进了偏殿朱厚照处,宫女太监们都各司其职,只是来来往往皆是屏气噤声面容严肃,无人敢嘻闹欢笑。 高凤知道杜若来了,早就等在朱厚照暂住宫室门口。见杜若嘴上戴着一个似乎是棉布做的口袋,周身还穿着进觐的朝服,手中提一个素白包袱,一迎上来就对高凤说:“高公公好,事情紧急还请高公公马上带我去暂居之处。” 高凤往日见他与朱厚照好,心中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如今朱厚照有难,他想方没法的也来了,才知杜若是一腔真心,且是一个敢做的,便把那些轻视的心都收了几分,就带他往那刚刚收拾地方去了。 两位殿下病了,太医院能治小儿病、解时疫的都住在慈庆宫那些小间房屋内。杜若如今封了国公,身份不同,自然不与他们同住,在那边上收拾了一间朱厚照小时的房屋,算是杜若暂住的地方。 杜若即刻将香荷几人匆忙改好的衣服换了,将白帽戴好,进去瞧朱厚照去。 杜若一出来一身白衣白帽吓了高凤一跳,高凤见他穿的不成规矩,小心劝到:“国公爷可是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穿着素色的衣服可犯了忌讳,要不要换掉?” 杜若一听与他解释道:“殿下的病最怕那些脏物,便是有化脓愈合的地方,一旦沾染了东西也好不得了。白色衣衫便是有一点东西也能瞧出来的,为了殿下计,还请公公向外面多要些这样白色收袖收裤脚的衣服来,让穿着官服的太医和近侍都换了才是正理。” 高凤虽然不知道怎么杜若就封了国公,圣上还下令一切都听杜若的。但既然有了这样的旨意,杜若说的又有些道理,高凤便听他的吩咐,立刻要写了纸条马上往外送。 杜若见他就要做事,叫住他,又要了口罩,大大的新铁锅,多多的干净新毛巾,还有醋等物。高凤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就问杜若。杜若心内正焦急时,哪里有空一个一个跟他解释,只叫他准备好以后自然会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高凤本来不想依的,又想到杜若素日做事只有他的章法,不是个轻狂的,或许的确有用也未可知,将信将疑的将单子开出去了。 杜若守着等高凤完事了,才和高凤一起去见朱厚照。 朱厚照住在一间近乎密闭的大房间内门窗紧闭,杜若一见就皱了眉头,跟高凤说道:“高公公还请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吧,如此憋闷着可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的老头子从里面出来,那个枯瘦的老人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以为国公爷多大的本领,看来不过是孩童儿语。见喜之人身子极弱,自然一点不能吹风的,况且有了痘症,自然要避痘的哪里能开窗的。” 一副教训小孩子的语气,杜若心知要是被他驳回了以后再难服众,他也知道自己医理上是不通的,万万不能和他拼道理,因此直截了当的用命令的语气对高凤下令:“既然圣上要慈庆宫中一切事宜均由我做主还请高公公协助我吧。”高凤听了,两下权衡,心想朱厚照病成这样能不能活还另说,杜若既然搬出了圣旨还是要听的,忙打发了小太监将门窗都打开透气。 那太医听了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原是听说皇上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中如何能忍,如此才说了刚刚那番话,要杀的锐气,哪想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冷眼看高凤居然照杜若说的做了,嘲笑道:“我竟不知,如今一个从未学过医理的倒把我们几十年的老手都还强些!” 杜若笑道:“我的确不懂医理的,我却懂常理。殿下所居室内病气冲天,人家忙将病气放出来,你等却偏要将病气积郁在里边,可见是有心要害殿下。”杜若说的虽然是编造的歪理,从常理上却的确说的通,顿时将那个老头问的哑口无言。 那个太医气急了就要长篇大论说医理,被杜若一句话打断了。“这位大人不用多说,在开方抓药上我还要依仗各位大人的,只是这些事还请大人们少管些。”气的那个太医一个仰倒。 说完了,杜若也不管他直接进入室内。只见室内还是一般居室模样,还在各角落放置了果篮,屋内清香宜人。杜若想这才像副样子。 终于进了里室看见了床铺,杜若将纱帘拉开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朱厚照。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并不是黑中医,任何东西都有缺点,任何一门学问都有愚昧的地方。作者君也不懂药理还望各位轻拍。 ☆、第三十七章 弘治九年 朱厚照染病至今已经有四天了,身上的丘疹已经变作了疱疹。原来太医院以为朱厚照得的是水痘,这两天有些雨水,为了避免邪气入体,开的都是发散的药,如今药效发作,那些斑斑点点一大片在脸上甚是难看。朱厚照身上也都是疹子,只是怕着了凉盖着绸子的薄被,露出手腕脚腕上也是密密麻麻一片。 杜若见他昏迷在床人事不知,眼泪大颗大颗就掉下来了。他想着朱厚照出了意外后自己那些孤独的日子。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于世间。难道自己又要一个人苟活于世间吗? “阿照,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难道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杜若小心的执起朱厚照的手,上一次摸着还肉呼呼的手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杜若想着朱厚照一直爱干净又喜欢捯饬自己,如今却是这般他要是知道必然又要嫌弃的,又想起他素日骄傲生气的模样,眼泪掉的更凶了。 或许真的有心灵感应,此时昏迷的朱厚照竟然迷迷糊糊的又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眼前犹如隔了一层纱似的,影影绰绰的似乎看见了杜若。他心内觉得好笑,以为自己太想杜若出现的幻影,动了动手脚,觉得浑身乏力,轻飘飘如在云中,又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因此挣扎迷糊唤道:“杜小五,杜小五。” 杜若听了,心内狂喜,忙用力握紧他的手答道:“阿照,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朱厚照听了,心想果然是梦,杜若哪里进得了宫,因此勉强牵牵嘴角含糊说道:“杜小五,你真是我的冤家,仗着我自己喜欢你,连做梦都不放过我。” 杜若听到这句话,知道朱厚照也如自己一般心意,忙安慰道:“这不是梦,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你快快好起来吧,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还用脸去蹭他的手。 “杜小五,我要走了,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说着竟然又晕了过去。杜若见他有昏过去,忙去探他的鼻息看见她呼吸尚在才放心。 杜若又掉了一会眼泪,缓过来了一些,才擦干泪痕,深呼了一口气,小心放好朱厚照的手,往外边来。 杜若先前将一干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如今都站在门槛外候着。高凤听见里边声音低低的说着话,只是听不清楚,又不能就去,心中着急。如今杜若出来了,忙迎上去。“国公爷,如今谁说一切由您做主,可是天色已晚,您看……” 杜若看已经是傍晚了,大小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说道:“殿下有佯,大家这几日也辛苦了。无事的今天晚上暂且休息,明日卯时还在此集合派事吧。” 众宫女太监听了各自散了,只留下今晚值班的人和高凤在那里。 杜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又想起朱厚照几日不能进食不知吃的是什么,忙去问高凤。高凤说道:“太医说黑木耳红枣红糖熬了汤最适合殿下,如今还喝那个。”杜若听了也觉得合适,便罢了。 听杜若关照吃饭的事,高凤也想起传膳时间到了,请杜若吃饭去。杜若还有事跟高凤说,便请高凤一起,高凤几番推辞不过才一起去了。 饭食还摆在杜若房中,皆是些清热解毒清淡之物,还好做饭的手艺还可以,所以味道还是不错的。杜若担心朱厚照吃不进去,高凤陪桌也不好多吃,两人便叫宫女早早的把饭食撤下,杜若才和高凤一起商量起了明日之事。 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在朱厚照、朱厚炜的安危之上,高凤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谈到半夜才罢休,高凤晚上睡在朱厚照外间,看着缥缈的烛火想到果然“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以前想朱厚照身在天家,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聪慧,不似凡人,哪想来了一个杜若,虽然出生差些,容貌智慧一点不输朱厚照的,甚至在性情方面还比朱厚照果决城府些。如此思量,心中对杜若更添了几分讨好之心。 第二日,杜若卯时准时在朱厚照所居宫室外摆桌派差。将昨日见的那些不当之处一一改过来,才将大家放去做事。 今日是东宫典药局的贺春林当值,他本已待罪,只是朱佑樘念在他素日熟悉朱厚照脉案的份儿上,让他待罪立功。昨日贺春林的老前辈钱文清才被杜若给了好大一个没脸,贺春林戴罪之身自然不敢与杜若叫板,不过心中到底不舒服,只是一味消极抵抗而已。 杜若要的东西昨晚半夜到了。杜若已经着人一一发下去,今日大家穿的都是宫中急忙准备的收袖收脚的白色衣衫。便是太医们也换了一副,有了现代白大褂的感觉。 朱厚照已经病的很虚弱了,朱厚炜年纪小太医们开的都是保守的药,病还不严重,丘疹还没有化为疱疹,还有些发烧,杜若亲自带了朱厚炜的乳母教她如何用酒精擦拭身子降温。 慈庆宫中的各位公公,宫女,嬷嬷都动起来了。屋外的遍洒石灰消毒杀菌,屋内贴近物品通通换成煮沸后晾干的。各人通通洗澡洗头,将头发挽在帽中不许露出一点。几个做粗使活计的人在新腾出的一个亭子里垒了两口大灶,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滚水。东宫内的小厨房也隔成两间一间做饭,一间专门为各色器皿用具消毒。 辰时两刻,各位太医齐聚朱厚照处再次会诊。原来这些太医以为朱厚炜年纪小情况更严重,哪想到朱厚炜病情平稳,反而朱厚照会病得如此严重,如今反而没了主意。 众太医都知道杜若昨天的“丰功伟绩”,今日一个一个将嘴巴闭的像个蚌壳似的。杜若见实在不成样子,冷哼道:“原以为诸位太医医术高明,哪里想到原来是这个样子,沽名钓誉而已。” 这次不用杜若说话,太医们就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间,一位微胖身材矮小年纪看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太医走出来义正言辞的驳道:“薛己不敢苟同公爷的说法。” 杜若见他是少数看起来还算靠谱的人,刚才也不与他人窃窃私语,对他笑着说道:“本爵原不过是心急了些,如此还请这位薛太医赐教。” 那薛己是杏林名家薛家的人,家族以擅长骨科出名,他最擅长的却是儿科内科,用药最是险奇。“太子殿下这病有些不好,主要还是前几日用药过猛,这两日却突然温和有关。微臣看来,就如烧了好一盆热碳上浇凉水,热气伤人。依微臣看不如,依然下猛药,将殿□□内淤积之气发散出来方能大好。” 这下薛己出了风头有人可急了,贺春林马上跳出来说:“殿下已经病得体虚气虚如何经得起你的虎狼之药?” 薛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反驳道:“当日你们要用猛药求发散我就反对,后来你们要改用药,我也反对,哪一次你们是对的。如今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还请各位放下成见,听我一言。”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杜若见众人皆说不出话来,说道:“如此还请,薛太医和众太医斟酌着把方子开出来。”话音刚落,又有毗邻着昨日老太医的另一位留着长髯的老太医犹犹豫豫的站出来,蚊子般嘤嘤说道:“国公爷,是不是……还仔细想想,此事可非同一般。” 当着这么多人杜若也不好搞一言堂的,依旧笑脸相迎,“不知这位老太医有何赐教。” 那个老太医以为自己为别人当了出头鸟,一会儿自然有人解围,哪想那些人只是看着地面不管他,心中拔凉拔凉的。杜若盯着他,薛己一派人也看着他,他只能赶鸭子上架,颤颤巍巍走到朱厚照床前就要诊脉。杜若看他才摸过脏脏胡子的手,就去摸朱厚照,立马叫停道:“这位太医年老力衰,当不得值了,请他出去吧。”那个人怔怔的看了杜若好久,才摸索着拿着属于自己的医箱出去了,出门前还深深地看了在座的其他人,叹了口气去了。 于是终于定了薛己的疗法,大家商议着开药方去了。这便是以后发现细菌的第一人,为推广牛痘消灭天花做出巨大贡献的明朝近代外科医学奠基人薛己,薛新甫扬名天下的首秀了。 杜若自然照料朱厚照尽心尽力,几天几夜不曾合眼。朱厚照的病情一度危及也是杜若力排众议坚持原来的疗法。这样过了三四日,朱厚照身上的疱疹转了脓疮后,朱厚照的病情才渐渐好起来。虽然头脑还是昏昏叨叨,不知世事,但好歹能吃一些略粘稠的的流食了。 朱厚炜的病本来就没有朱厚照严重,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几个危险时期,如今有一些疮已经开始结痂了,可见离大好不远了。 杜若来了慈庆宫的第五日朱厚照终于能意识清醒的说些话了。 小剧场: 朱厚照:作者君,听说你要让我毁容了?居心何在o( ̄ヘ ̄o) 作者君:人家,人家……(对手指中)……人家只是考验考验你们的爱情嘛。 杜若:阿照,无论怎么时候在我心中你都是最美哒(づ ̄3 ̄)づ╭~ (杜若对作者君阴险笑道) 你知道最近掉收的原因的。 作者君懵懂中:为什么? 杜若:因为你是后妈。(ノ益)ノ彡┻━┻为什么写的我俩这么惨 作者君:(依然无知中)可是马上你们就要秀恩爱了啊 杜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作者君嘛,来摸摸头(^^●) 作者有话要说:  如小剧场所示,这两天老掉收,小天使们不要放弃我呀。o(≧口≦)o写的不好的话,留个言吧,我会改的,小天使们不要放弃我┭┮﹏┭┮。最近学校排练啦啦操,更新不固定,大家体谅一下吧,我会尽全力勤奋更文的。 ☆、第三十八章弘治九年 朱厚照病得迷迷糊糊,眼瞎耳聋,昏睡之间只觉得有人在自己周围温柔爱护,一双手干净温暖有力。他想这个人不知道是谁,这般像杜若,要是自己侥幸不死一定重重赏他。后来病得更重了,全身如坠地狱,受那油煎冰冻之苦,又不知杜若如何了,庆幸自己身在宫中杜若来不了,否则可不是要带累了他。 薛己用了药,那药用的险急病症发散的快,朱厚照竟然一时厥过去。再醒过来时竟然能隐隐听见周围的声响。有一人为他擦着手,与他说些今日是蔬菜鲤鱼汤之类的话。朱厚照只觉得耳熟,只是实在是脑子乱成一团不能思考。 过了几日身体慢慢好了,能进一些饮食了,朱厚照才发现杜小五竟然背着他进宫了,顿时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杜若见他果真如小孩一般与自己置气,知道他渐渐好了,放下心来,随他怎么别扭都顺着他哄。 生气是生气,朱厚照到底知道杜若这样生死相依是因为情到深处。如果说以前自己和杜若只是干柴烈火一般的爱情,经过此事,已经转变为了更高一层的另一种可以托付一切的感情了。因此心中与杜若再无间隙,一心都扑在了杜若身上。 遇着急症薛己用药险奇,在平时薛己所开的药方却是最稳当不过的。朱厚炜一直吃的是薛己的药,本来病情就轻一些,如今疱疹已经化脓结痂,想来就快全好了。唯一可担心的就是他还小不能自理,怕他把长肉的痒处抓破了留下更多的疤痕。 朱厚照也一日好过一日,能够下床走动了。眼见两位主子都好了,杜若却又病了。 杜若以为自己种了牛痘,平时照顾朱厚照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因此染上了病。杜若先是发烧,全身疼,两日后又长上了疹子。朱厚照心中自责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杜若又何必澡这样的苦呢。 杜若安慰他道:“你不是说自己好了会有麻子,毁容了吗?如此,我陪你一起不好吗?”朱厚照听了心中更是感慨,自然也全心照顾杜若不提。 慈庆宫与外面世界隔绝不通消息,不知道外面已经翻天覆地了。 杜若被封国公的事遭到了清流一系的一致反对,那些御史们都上书启奏说,杜若一无战功,二无大德,能承祖宗荫庇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未到总角如何能受封国公。可是朱佑樘出乎意料的坚持,他深信佛道之流,杜若一番话让他又燃起了对长生之道的追求。而且那张金峰业已被拿住,在押解入京的途中一个雷雨天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囚笼中只余一个硕大的白色耗子尸体。众官员差人都不能解,让朱佑樘更相信这是菩萨下凡收了他。 当年在东宫中的人,如今做大官在任的不在少数,封侯的也不止杜若一家这些人家同气连枝。虽然在小处上有分歧,在大的利益上却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都是支持杜若的。有了这些缘故,朱佑樘才坚持封杜若为国公。 太子,二皇子重病在身,朝中又兴起了一股劝朱佑樘纳妃的风潮。只是谢迁、李东阳等上书,皇上二子尚在病中,皇后娘娘又将生育,此事还需延后再论,朱佑樘顺水推舟将这件事推过去了。 刘健家中也乱成一团。虽然朱厚照之事与刘东无关,可是锦衣卫查出来的东西实在不好看,甚至说大大丢了刘家的脸。朱佑樘为此事也暂时恶了刘健,罚他禁足一月,让他料理好家事再来。 家中还有一个被乱用药误了病情的孩子需要照顾,后宅中的阴私事又一一爆出来需要处理,刘健这么几天像老了好几岁,头上白发都出来了。 刘老太爷看白氏吩咐人将太医送走了,瘫坐在那里叹气。“想我刘家几代书香世族,最是标榜德行,哪里有这种毒妇。我刘家就要断送在他们手上。” 白氏歪在榻上坐着,小丫头为她捶着腿,她却是不说话。一个是刘太爷明媒正娶的正室,一辈子的情分,一个是生了一个孙子的媳妇,有传嗣香火之功,刘老太爷自己骂得,她嘛,可就不一定骂得。 在那里哀声叹气了半晌,刘老太爷才想起刘健还在后院照看病重的重孙子,又问白氏道:“成恩可好些了,他那病太医怎么说?” 略睁了一下眼,白氏依旧闭着眼养神。“还是那般吧。梁太医说若是三伏天过得去,今年就算保住了,若是不能,就在秋天的事了。” 刘太爷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怎么这两年自己家这么多灾多难。接连去了儿媳妇、大孙子夫妻,如今刘东又病着,唯一的重孙子今年过不过的去都还另说。 略略喝了两口茶,只见刘健一个人一脸愁容的进来了。刘健在刘太爷下首坐定了,问道:“温大夫可走了?” 白氏见刘健进来了,挥挥手让丫头把自己扶正了,微笑回答道:“已经猜人送走了。温大夫说已经不妨碍了,叫好好养着,十天半个月不定就全好了。” 刘健终于喝到了今天的第一口茶,见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消息,欣慰道:“恩儿之事,只能看天命了。好歹捡回冬儿一条命来,我也算不那么忧心了,算是有个交代了。”他又看看刘老太爷,见他脸上甚是勉强,叹气说道:“苦水庵旁还有我们家旧年置办的旧宅子,庵中府上也常年照料着的,如今张夫人一心向佛,便让她到那里去苦修吧。” 刘老太爷张了张嘴,可是实在说不出话来,舌头上似乎有千金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就由你做主吧。原是我对不起她,我是不中用了,她到底是你嫡母,再有千般不是也请你多担待些。” 刘健听了,一只手将茶杯握得紧紧的。“父亲可不要这么说,张夫人到底是刘府的人,谁敢缺她吃缺她穿。倒是张氏,我拟定休了她,还请老爷的视下。” 白氏见他们爷俩儿打机锋,心中冷笑,又见刘健提起小张氏,心中另有打算。“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你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我只提醒你一句,是休了也好,还是另作打算也好,别忘了你还有个襁褓中的三儿子。” 白氏心中盘算的好,自己自嫁到刘家来,身为妾室其中苦处自然不用多说,两个儿媳妇的气她是受够了。一个万氏是有名的“纸糊三阁老”万安家的女儿,一向自诩出生名门,虽然规矩不错,但是白氏就觉得她看不起自己这个出生贫家的婆母。一个是死对头张氏的内侄女,自然更不用细说。如今小张氏坏了事,可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刘老太爷自然是不愿刘健休了小张氏的。刘家的事有关皇家秘辛,锦衣卫自然不敢外传的,如今他人都不知道刘府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果刘健休了小张氏可不是就证明了刘府确实有事。家丑不可外传,再加上大张氏的关系,可以的话,刘老太爷还是不希望刘健休了张氏的。 眼见白氏说的正和自己的心意,也附和道:“她不守妇德也有其他方法治她,横竖不让她再在后宅中起风浪罢了。宝儿到底是你的儿子,有这样一个母亲,他长大了可怎么办?” 刘健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素日看来刘杰也是个好孩子。虽然她母亲心肺不知是什么做的,但除了太娇养了些,却把他教的还好,又知礼又聪慧。 “那小张氏从今日起就卧病在床,一概不见外人吧。”刘健一句话就定了小张氏的罪名。刘健其实恨不得杀了她,刘来是他与万氏的长子,自己一向最看重,竟然就被她这样用隐秘的办法害死。刘东,成恩还被她害的躺在床上。 白氏叹道:“这样最好,既然宝儿的母亲病了,就让他到我这里来吧。我虽然老了,还有众多丫鬟婆子呢,好歹将他养大,不让他母亲的事影响他。” “那就劳烦母亲了。”刘健正烦着呢,他既可怜刘杰,觉他只是受母亲拖累,又不想见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死去大哥和与他差不多大,毒素淤积于体怕是活不长的孙子。如今白氏将刘杰接手过去,是正好的。 刘老太爷还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换了,“安定侯府荐来的那个温太医,医术着实高明。既然病因已经找出了,还叫掌管园艺的工匠们将那些郁金香,夹竹桃,夜来香,丁香之类的都改了吧。” 看了多少太医都找不出来的病因,竟然一眼就被温大夫找出来了。当年那些借着怕刘健睹物伤人的借口,所改陈设所种的珍希植物多数都是有毒的,虽然不是剧毒,但是刘东,刘成恩年纪还小在这样的环境中久住,自然身体日渐虚弱。那温大夫听说刘来自小有心痛的毛病又说大公子怕是有先天的心病,闻不得丁香、夜来香的,因此才丧命的。刘府诸人才知道了大小两个张氏的一颗狼心。又道怪不得,小张氏宁愿住在那么偏僻的院子里,也不愿在院内住。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都改成竹林,梅林。”刘健说完一时话毕,喝了一杯茶,说一会儿还有万家的人来探病,又告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来香是原产南美的,在大明朝还没有的,这里主要是凑个数,因为其他类似功效的植物出现在刘府真的太不靠谱了。算一个小小的bug吧。大家轻拍。 ☆、第三十九章弘治九年 今年天花虽然在外城有疫情,但是及时扑灭,并没有传到京城中来。且这件事事情之巧,不得不让人起疑。朱佑樘严令锦衣卫查清太子,二皇子染病这件事。锦衣卫如今还是牟斌掌管,只因为贺茗的口供查到刘府,其他的还没有一点消息,急的他两日不到,嘴上就起了一圈燎泡。 陈云先因为马纪之事被降职罚奉,后来又因为包庇官员经商一事直接一撸到底,只是他在刑讯上很有一番手段,牟斌就暂时叫他进来帮忙查案。陈云心知这大概是他起复的唯一机会了,因此做事极为尽心尽力。 陈云抓了夏春林一家子,严讯逼供了半天,都说夏春林一向在外行医并无异状。陈云又问夏春林平日可有不明来源的钱财。夏夫人说夏春林拿回家的钱财都是有数的,或为每月薪俸,或为达官贵人赏下的车马费,还有每年各府送来的礼,也没有异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陈云不信这夏春林一点错处也无,只叫夏夫人默出夏春林平日开支的账本。夏春林家的房产钱财还封着,此事事关皇家,大家皆不敢伸手,都还保存的完整。陈云带着锦衣卫众人将夏家掘地三尺,终于在夏春林书房中木桌底下的一块青石地板下发现了一个暗格,其中银子上千两,黄金一大木盒里面放着金条好几十根。 众人知道其中有猫腻,将这些东西都给夏夫人看了,夏夫人依然说不知道。陈云恼的不得了就要再打,那夏春林的儿子才说,父亲自缢的那天晚上,自己睡不着出来走动,发现父亲房里隐隐约约有外人说话的声音,因为听得不真切,第二天门房又说没有外人来访,因此才以为自己看错了。 既然有此事,那么太子染上天花这件事就大有来头了。去探查那痘种出处的人也有了消息。外城染上天花的人都被隔离了,死了的尸体一律就地在隔离的地方焚烧了,夏春林又不曾去过外城,怎么能拿到痘种呢,一定是别人带出来的。从这里着手,锦衣卫的人找到了一个在疫区管尸体焚烧的衙役,说有人花大价钱买了一具尸体,应该就是在那具尸体上取的痘种。画师又画了那人的画像,贴了榜全城通缉。 由此这件事算是有了大概的方向。最开始小张氏为了暗害继子,在给他做的衣裳上涂了水痘痘种,又想买通了夏春林给他胡乱开药,想要将他治死。因为刘东被宣召入宫,夏春林又给贺茗传了信。贺茗得了信就给先有症状的朱厚照开了治水痘的药,哪里想到夏春林在他给朱厚照涂蚊虫叮咬的药里放了天花痘种,朱厚照得的不是水痘而是天花。 可是后来应该是有人知道这件事,用重金买通了夏春林,让他在朱厚照那里下了东西,又让他在刘东那里也放上天花痘种,造成是小张氏为了害继子结果种错痘种害了太子的假象。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薛己在痘症上很有一手,外城疫病他也是去诊过的,他刚刚进太医院一眼就看出朱厚照不是水痘而是天花,坏了幕后之人一番好计谋。在夏春林还没有来得及在刘府里做手脚时,就被宫中人发现,那幕后的人为了不牵扯自己,就派人将夏春林逼死了,于是所有线索都在在这里断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那幕后之人。 陈云一直怀疑是邵太妃做的。她既有动机,又和夏春林有旧。只是邵太妃眼睛瞎了,身体也不好,摊在床上动弹不得,按常理来说应该不是她。邵太妃面前的邵嬷嬷也说了,打赏夏春林的一直是宫中铸的官银,在夏春林家里也搜出了多多少少将近五百两的宫中的官银,在这一点上还是对的上的。没有证据,就连皇上也不能拿这个太妃怎么样的更何况是牟斌、陈云之辈呢。 大家乱成一团,周太皇太后却觉得机会来了。当时朱佑樘严查官员,勋戚经商之事,张鹤龄聪明先上了请罪折子,又自断臂膀交出了一些闹得不成样子的产业,不过是被朱佑樘留宿训斥一夜就过去了。周家却是元气大伤,家中子侄多半被牵连降职的,家中那些遭人眼馋的产业也只得收了。如今邵氏搭的过墙梯,可不就是给周家在锦衣卫中的孩子们升职的机会。邵氏倒了,宫中空出来的坑自家的萝卜也能占几个。 周太皇太后在政治斗争上总是拎不清,在宫斗上却很有一手。她比如知道支持万贵妃不如支持朱佑樘得到的回报多,就果断支持朱佑樘一样。她知道邵氏一定会出幺蛾子,一直注意她,如今可不就被她拿住了短处。 周垚是北镇抚司的一名小小百户,北镇抚司是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如今谋害太子这样的大案,自然是全司出动。周垚接了家中给的信,也在上司那里讨了一个外出巡捕的活儿,伺机抓住兴献王在京中的暗线。这个地方周家已经跟了好几年了,要是再不挑出来,就要被别人摘了果子了。 张氏就要生了,太医说她怀着的这一胎思虑过重,怕是难生。她怕果真出事如今躺在床上,精心保养,一点都不敢多动弹的。才知道朱厚照两兄弟好了高兴些,又从朱佑樘这里知道害了自己儿子们的居然是眼皮子底下的人。气的当场就发动起来。 张氏怀的这一天多灾多难,先是为张鹤龄、周彧之事,跪了那么久伤了些元气。又为朱厚照两兄弟的病忧思多虑,茶饭不思一个多月,如今果然难产。朱佑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张氏的母亲金夫人也被叫进宫来。一直闹了两天,气力将竭时才生出一个瘦若的公主下来,只是太医说怕再难生育了。 小公主生下来了,因为实在长得瘦弱,怕难养活,取了一个艾草的小名。艾草卑贱,到处都是,实在是好养活的,又得药神的眷顾,应该好养。朱厚照听了,反跟病床上的杜若打趣道:“这跟你可是一对。”气的杜若直挠他的痒痒,朱厚照又怕碰着他的疹子,不敢与他打闹,只能求饶。 周垚将那家酒馆里兴献王的暗线,一锅端了,人员账簿一个都没放过。那个买尸体的人也找到了,他已经得了天花才去了,尸体还在京郊的房子里没来得及掩埋。锦衣卫的人压着那个衙役去看了,验实了就是当日和自己交接的那个人。 将抓着的这些人交接给了陈云,周垚乐的脱身,把得罪那些与兴献王有染的官吏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 陈云无流无派,牟斌只忠于皇上,自然不管那些来求情的,用威严来压的,将这些人的底儿都翻出来了。朱佑樘才知道这个兄弟,是给自己添了多少睹,这个万事不管的邵太妃背地里做了多少手脚。 如今朱厚照兄弟俩还在慈庆宫中养病,小公主刚刚出生,不好多造杀孽,只叫拿住一干人等下了锦衣卫的诏狱,等小公主洗了三,朱厚照三人出了宫门再做理论,到时候是流放是杀头也不晚。邵太妃的青幽宫也重兵把守,把一宫的人暂时幽禁起来。 朱厚照听了,也将往日收起来的邵氏送的那些东西递出去,就当是证据了。杜若见他翻出些琉璃的车马,铅做的鲜亮的器皿,各色的杂书,还有各样珍稀盆栽,觉得甚是新奇,笑道:“以前看电视剧,那些女人斗来斗去,都是些麝香,鹤顶红之类的东西,一听就是假的。如今我是长了见识了。” 朱厚照也笑道:“她也算聪明的了,这些事做的都不显眼,我要不是现在的我,说不定就真的被她害了。” 东西拿到朱佑樘面前,朱厚照怕他不懂,还一一写了说明。朱佑樘再不能更生气的了,当场叫蒋琮将这些腌臜东西拿去处理了。当天晚上,锦衣卫一队人一骑绝尘往兴献王封地而去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7节 过了两天,宫中就传出了消息,邵太妃薨了,只是既不提谥号之事,又不提葬入皇陵之事。再结合近日官场上的动荡,众人都知晓邵太妃怕是坏事了。各家原来和兴献王有些牵扯的宗室也都惴惴不安起来。 倒是周垚得了一个办差得利的夸奖,升了千户。张氏刚刚生产不便管事,周太皇太后如今管着,那些邵氏一派的空出来的好差十分有六分被她占了。周家党羽也在动荡的官场上捞了好些便宜,如此他们倒是高兴。 湖广安陆州的兴王府里,朱佑杬也将大夫送走。回头坐到蒋氏床边,见她泪眼婆娑,心中添了几分愧疚。“是本王对不起你,等这件事过去了,你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蒋氏新嫁时觉得嫁入皇家,觉得那些富贵那么体面,姐妹们羡慕的目光,犹如到了天堂一般。后来才知道了皇家的厉害,比如现在她就不得不牺牲自己怀了五个月的孩子,就因为莫须有的残害皇嗣的罪名。如今没了孩子,只觉得一切都是淡淡的,了无生趣。 朱佑杬见她木木一张脸,也不答话,也觉得甚没意思。胡乱安慰了几下,吩咐好婆子、丫鬟注意着,也就过了。推门出来,就看见吕公公和两个门客等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云过隙小天使的留评,你太让我感动啦o(≧v≦)o~~还有熊猫婷,萌萌哒的小逝水,众多看文的潜水君们,谢谢大家的支持,作者君会努力日更的,就酱啦,拜拜。 ☆、第四十章 弘治九年 “王爷,此乃危急存亡的关头,千万不能大意啊。”门客曾朗行是兴献王朱佑杬在京时邵氏为他准备的人,在内务上很有些才华。“如今太妃已经去了,还请王爷以求存为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望王爷三思。” 朱佑杬心中原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让蒋氏流掉孩子,绝了自己的子嗣,向朱佑樘表明并无不臣之心。又听门客贾俊志劝道:“如今太妃做了这般犯上谋逆之事,但是王爷已经就藩,除了和太妃来往并不与官员交接,王爷虽然有些干系,想来不严重的。只是邵氏一族还有两人在王爷处,王爷还是应将这两人捉拿归案才是。” 朱佑杬听了却不说话,三个人都知道兴王还要维持他贤王的好名声,一般不做这样的事的。那曾朗行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又笑道:“此事到不需王爷为难。锦衣卫已将那两人拿去。虽然他们打着王爷的旗号两个犯了事,牵连了王爷,只是到底是王爷的娘舅,王爷还是上折子为他们求求情吧。” 吕公公忙回答道:“王爷的折子昨天已经写好了,就等锦衣卫带犯人回京时一并陈禀圣上。” 曾朗行、贾俊志连忙称“王爷仁义”。四人方往外书房去了,安陆州的乡绅们都在,见朱佑杬进来了连忙下跪行礼,口中请安道:“王爷千岁。”朱佑杬忙扶众人起身,赐座奉茶。朱佑杬又与他们商量了将王府中节俭的开支,开办医馆之事。 原来朱佑杬出来安陆州时,就花钱将破败的文庙重修,后来又引进了杜若的铅版印刷机,地方官员和士人都是感激称颂的。他又资助了许多贫寒学子,在湖广地面赚足了贤王的名声。只是现在母妃的事在京中闹将出来,心想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做,难免遭朱佑樘疑心,又想了一个新法,既不打眼,又极得名声的,就是这延医之事了。 湖广地阔,人家住的散落,得了病也求不到良医,如今朱佑杬要做的就是延请名医,征订医书。这件事要是做好了,也是一件得民心的事,只是没有直接花钱到士子上,在官场上掀不起多大风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对朱佑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再说锦衣卫携了兴王朱佑杬的请罪折子,将邵家两兄弟押送进京交于大理寺关押。朱佑樘看了朱佑杬的折子,对自己这个兄弟又多了几分认识。以前觉得朱佑杬好时,虽然有一些防备,也觉得他哪里都好,他做的那些事也是好事,他为臣是一个贤臣。现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他连随自己就藩的舅舅都可以推出来做替罪羊,也可以舍了自己的亲骨肉,哪里是自己心目中那个“仁义”、“贤良”的兴王呢。还有那些笼络人心的举动,湖广一带都只有兴王,不知朝廷了,可惜自己识人不清。 只是如今还未抓住他的致命处,自己还需忍耐。朱佑樘与内阁、宗人府商议了,不过是下旨斥责,罚奉一年而已。朱佑樘心知太便宜了他,不过如今自己有了防备,早晚收拾了他,到时再算旧账,又派了许多人去监视朱佑杬,务必拿到他的短处。 六月过去,天气日渐炎热。慈庆宫中三个人都大病初愈,因此并不敢用冰,只是每天中午、晚上用冷水洗地,图个凉气儿。朱厚照、杜若两人无聊,就将小时候的什么跳棋,飞行棋之类的都拾起来,镇日带着朱厚炜在那里下棋顽。 薛己对杜若什么着白衣防脏东西,戴什么口罩防毒的那一番奇怪举动十分感兴趣,难得的是用了的确有效,宫人们染上天花的也少了,也来请教。杜若心想自己也不能事事亲为,什么医药之类,自己不懂,也断然不会去做的,如今引导薛己往现代医学上靠也是一桩善事。或许薛己就有一番造化呢,因此将细菌,解剖之类的现代医学的内容,故意模糊的讲来,只说自己在西北时听一个西洋人讲的。薛己听了如获珍宝,自去钻研去了,不解时来问杜若,杜若就推说自己也不记得了,让他自己琢磨去。 朱厚照见薛己一直缠着杜若,许诺他以后自己出去了在泉州府帮他再找一个西洋大夫,薛己才罢休。 到了七月中旬,太医院的人核实了两位殿下,一位国公都已痊愈,才向朱佑樘禀报。朱佑樘让钦天监择了吉日,开了慈庆宫,帮朱厚照挪移宫室到未央宫去住。坤宁宫中还住着卧床的张氏和小公主,怕朱厚炜一身晦气冲了病人和婴儿,朱厚炜也挪去未央宫让朱厚照暂管。 杜若当日封了国公众人都是不同意的,如今他随两位病愈的殿下出宫,众人再不敢反对。由此杜若受封安国公,只是他如今还在孝中,不好动土,一切府中规制行銮仪架还是安定侯的,等到除了孝再做打算。众人听了都羡慕不已,说杜若用几颗麻子就换了个国公,这买卖做的划算。倒是府中杜林,龄草等人听了不忿,杜若听了只笑笑也不理过了几天,流言也就散了。 朱佑樘以前只当杜若、朱厚照两人只是小孩之间的情谊,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一腔真情,更兼杜若那一分鬼神之说,对杜若更比往日好了三分,倒真当他是另一个儿子看待了。 杜若进宫一月有余,家中庶务虽然还有人掌管,但是杜林之辈皆是只通家务的,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杜若见了也不好恼怒,只是觉得该觅些良才了,否则以后自己这一摊铺大了,还要事事都要自己过问不成。 刘家虽然不是谋害太子的主谋,但到底此事因他家而起,朱佑樘将他逐出内阁,由礼部尚书贬为礼部右侍郎,主管主客清吏司去了。虽然明面上刘健连降三级,还丢了内阁的差使,去了礼部最不起眼的主客司。 但此事也是朱厚照为他求的,主客司是全国外交最高管理机构,朱佑樘已经将开放海禁提上了日程,主客司必然越来越重要。刘健与其到其他清吏司里与自己以前的下属做事,或者去其他部受别人的闲气,不如在主客司安安稳稳呆上几年,政绩也就出来了。兵部尚书马文升顶了刘健的位置入了内阁,礼部尚书由礼部左侍郎补进了。 朱佑樘被朱厚照闹得不耐烦了,依然让刘东做他的伴读。只是朱佑樘、张氏两人待刘东都不像以前那般亲厚。倒是刘东遭此大变,虽然年幼无知,到底隐约知道些东西,成熟了许多,从此收心读书,慢慢显现了未来一代贤相的风范。 京中天气越来越热,杭州却依然一派好风光。柳荫处处,凉风习习,蝉声鸣鸣。宋朝杨万里有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西湖中的荷花,在烈日下越发娇艳,美得不敢令人直视。 西湖荷池旁一处白墙青砖黑瓦三进宅子里,徐贝娘正饮着凉茶,与刑武对着账本。徐贝娘原就生的好看,如今在外走动的多了,买卖来往,见了世面,更多了一番他人没有的大方气度。炎炎夏日,她穿了一件碧色的齐胸襦裙,将头发绾起,露出一截优美雪白的脖颈儿来。头上只有两根素银的簪子,把她衬得肤如凝脂,发如泼墨,好一副江南美人图。 只是刑武却没有赏美的心思,全心全意的应付着徐贝娘的提问。 “前日账房支取了三千两银子说是置办外面车行的车马用具,昨儿还回了一百五十六两。一共支使了两千八百四十四两,给的是您给的票子,上面写明了钱数。今天您又说,这次置办骡马共四百头买价两千两,各色用具共六百三十两。小女子倒要过问一句剩下的两百一十四两去哪里了?怎么跟您给的票子对不上。” “这个我倒是知道,剩下的二百一十四两,是给原来的那一批牛车置办新的鞭子,牛栏等物,计入牛车旧物更新这一栏,这才对不上。这一栏要到月末结账,并不在月中结,账本上暂时还是看不到的。”杜若以前管理公司逼得学了些财务,如今见明朝的会计实在不中用,就改良了搬来,倒是甚为合用,就是要劳累徐贝娘和刑武每月月中,月末花上半天对账。 “如此,全部的帐就齐了。昨天织造局黄公公来了,我支使了五百两银子,这个自有私账,不入宫中。”徐贝娘见帐全部对完了,方才放松下来,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刑武见月中一大劫过去了,也松了一口气,如今见徐贝娘笑起来,犹如白莲一般,不觉看呆了。一时丫鬟金环见他这般呆状,噎着笑,奉上茶来,轻叫道:“刑老板,刑老板。”如此这般见刑武还是没有动静,大声叫道:“刑老板。”将刑吓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刑武回过神来见主仆两个都笑着看自己,不由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的夸徐贝娘道:“徐姑娘生的真好看,连腊梅都比下去了。” 徐贝娘见他拿自己比下人也不恼,反取笑过去。“刑老板出来做买卖的人,这杭州,十里红尘哪样的美人没见过。小女子只是中人之姿,如何能入刑老板的法眼。” 刑武见徐贝娘这样大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说话。徐贝娘看看日头忙告辞道:“家中还有幼弟要照顾,小女子这就告辞了,刑老板不送。” ☆、第四十一章弘治九年 刑武连忙将徐贝娘和金环两人送出门外,又看着两人坐上马车。金环扶着徐贝娘上马车时,回眸 看刑武依然痴痴地望着徐贝娘的背影,按捺不住的叹了一口气,遂也提裙上车。 马蹄哒哒的踏在青石板的小巷上,毒日头下,两旁的商铺都没有客人。师傅午歇去了,小学徒们 将袖子高高挽起,端了小板凳靠在黑色油漆的门板上,拿着个蒲扇在那里打盹儿。 “小姐,您为什么不答应刑老板的求亲呢?”在金环看来,刑武是一个极好的姑爷人选。刑武出 生侯府,是小侯爷身边得力的人,品行也好人还能干,长得也极不错的,哪里配不上徐贝娘呢?徐贝娘却就是不答应他。 “你不懂的,如果我答应了刑武的求亲。咱们的生意多半也做不下去了。”徐贝娘掀开车上的布帘,离徐府已经不远了。她将自己的包袱拿过来打开,将其中的几个木盒一一整理好。 金环又疑惑的问:“小姐和刑老板结为夫妻的话,生意不是更好做了嘛,为什么生意反而做不下去了?” “咱们生意好做了,侯爷的生意就不一定好做。”金环还要多问,徐贝娘将手中的盒子都塞给她。“多说你也不懂的,待会你将这两个盒子送到大小姐,夫人那里。红色盒子的是大小姐的,黑色是夫人的。” 拿着两个盒子的首饰东西,金环又有了满腹牢骚。“夫人和大小姐也真是的,小姐在外面辛辛苦苦的赚钱,她们只知道在家中万事不管的,还要花小姐赚的钱。 ” 徐贝娘勾勾她的鼻子笑道:“你这小蹄子,倒懂得为我打算了。我花些小钱换她们在家中安宁罢了,也算为姐姐攒嫁妆吧。” “大小姐嫁不嫁的出去都还难说呢。”金环还没有说完,徐贝娘就训斥她道:“如今你到编排起主子来了。大小姐只是遭受那些事,性情有些变化而已。这种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遍。” 金环不甘心的咬唇不再说话,徐贝娘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想委屈了这个名为主仆,感情却不啻于姐妹的丫鬟,叹气说道:“大小姐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愿意怎么闹就由着她闹。无论如何她都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我又不常见她,哪里怕她胡闹呢。” 金环正要说话,前面的车夫却叫道:“小姐,金环姑娘,到家了。”徐贝娘担心在家的弟弟也顾不上金环了,忙下车去,回头对金环说:“我往东府去了,你把东西好好送到母亲手上啊。”只给金环留下一个背影,气的金环直跺脚。 徐贝娘匆忙从角门进了东府内院,还在院外就听见弟弟徐耀祖软糯糯的声音在那里问:“姐姐呢?”又听李姨娘的声音,“姐姐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耀祖再等等吧。” 听见弟弟稚嫩的声音,徐贝娘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下来了。“耀祖,姐姐回来了。”徐贝娘忙拿好给弟弟带的吃食,往屋里去。 李姨娘见徐贝娘进来了,笑着说道:“二小姐又给耀祖带东西了?真是麻烦你了。” 徐耀祖开开心心的跑过来将东西接过去,打开来却是酸酸甜甜的蜜饯和一些时鲜糕点。耀祖被李姨娘教的很好,拿了自觉最好吃的先递给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姐姐,你吃。” 徐贝娘忙接过来,夸赞他道:“咱们小耀祖真乖。”徐耀祖又递了一块糕点给母亲,才拿了一块像小仓鼠似的放到嘴里慢慢嚼。 李姨娘又说道:“今天他叔爷爷带耀祖去了蓝师傅家里,蓝师傅已经答应收小宝为徒了。”徐贝娘听了喜不自胜,抱起徐耀祖赚了好几个圈,乐的小耀祖咯咯直笑。 徐贝娘累了才将徐耀祖放下来,徐耀祖见姐姐高兴,一副求夸奖的说道:“今天耀祖好乖的,师傅也夸小宝好聪明。”李姨娘见儿子乖巧可爱的模样,也笑道:“今天四老爷也夸耀祖聪明,说蓝师傅一见耀祖就答应了。” “那也是姨娘教得好,而且我也是小辈,姨娘还是叫我贝娘吧。”徐贝娘以前没有觉得李姨娘哪样好,对她的印象也止步于为父亲诞下唯一男丁的一个木头似的姨娘,如今看来她倒是个好的,不贪心,将耀祖教的也极好。 李姨娘心中也有盘算,她知道自己是个笨的,撑不起家业,丈夫死了,儿子也还小。如今满族里并家里,只有一个二小姐还能顶门立户,自己也只能依靠她过活。且她行事看来,都只以徐府为重,特别看重耀祖,便将徐耀祖教的最和这个二姐姐好。如今看来,这个二小姐倒是事事为耀祖打算的。 “都是二小姐的功劳。想去年我们娘俩儿被关在这府中不知死活,靠着二小姐才活过来。耀祖的事也多亏二小姐打点,我这个笨人哪里当得起二小姐这一句。”李姨娘忙自谦道。 徐贝娘正被她牵得一段失父的愁肠都出来了,正要说两句,就听到姐姐徐丝娘携着徐夫人来了,言语尖刻,好生挖苦了徐贝娘一顿。“二妹妹倒是贤德,将我们母女都比下去了。到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让那些跑买卖的人听你的。如今连李姨娘也要听你的,竟对你言听计从了。” 李姨娘虽然是商铺女儿,但是生性木讷,最是扎针也不叫一声兴致,哪里说的出难听的话来,被徐丝娘一句“言听计从”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贝娘今天正不高兴呢,又被徐丝娘这样骂她不知廉耻,心中恼极,气急笑道:“我倒不知什么是言听计从。如今家业败落,我一个人在外苦苦支撑。我一心为这个家好,倒成了‘你们’‘我’了。想来姐姐是极好的,倒是我不知廉耻,被些什么赵老板、钱老板的垂青,让我赚了银子,养着一家人罢了。” 徐丝娘一直深恨于自己失了清白,就连族中姐妹也看不起自己,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与自己结交的,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那个好妹妹在外面做的好大的生意,家中父母让她来与自己结交要得个便宜才好。如今徐贝娘气的狠了提到什么“廉耻”,“垂青”之类的,当场就哭出来了。 才出了那事时,徐夫人两个女儿也一般看待的。只是到了后来,想到大女儿和自己一般遭遇便不由多偏向大女儿些。再到后来见二女儿做事无一不妥,又攀上安定侯府将母女三个都救出狼窟,比自己不知强了几倍,连安定侯府中的丫鬟也只认她的脸面,心中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就这般慢慢远着了二女儿。 如今徐贝娘天天在外忙碌,徐丝娘又在耳边天天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竟然一心恨上了徐贝娘,觉得如今大家对自己的别样目光都是这个二女儿在外抛投露面所致。如今见徐贝娘嘲讽徐丝娘,又触动了自己伤痛处,自己一急,直接打了徐贝娘一耳光。 徐夫人这耳光打下去,彻底激怒了徐贝娘,徐贝娘流下几颗珍珠大的滚圆泪珠来,大笑道:“我原来以为自己再忙的脚不着地,在外面受了多少欺负,吃了多少委屈家中总有姐姐,母亲的,现在看来原来姐姐、母亲也是靠不住的,我竟像一个孤人了。” 李姨娘看着这一场闹剧不知所措,徐夫人那一个耳光更是将徐耀祖吓哭了。李姨娘见自己的儿子哭的这般凄惨,将他抱起来细哄。又想着徐贝娘这样的窘境自己不好不说话的,也搜罗了几句话帮帮徐贝娘。“夫人还请多多担待二小姐吧,二小姐在外面也不容易,都是一家人,哪里写得出第二个徐字呢。耀祖也要靠着,大小姐、二小姐、夫人才能平安长大。” 徐丝娘原来被徐贝娘刺得又羞又恼,如今见徐贝娘被徐夫人扇了好大一个耳光,半边脸都红了,心中不知道多爽快。她见李姨娘帮徐贝娘说话,在那里冷笑道:“一个徐字?是不是徐字都还难说呢,父亲多少妾室,又有多少红袖,怎么偏你有了身孕,生了这么一个金宝贝似的东西?怎么一笔写一个徐字呀。” 李姨娘当场就急的眼泪直流出来,徐耀祖看自己的母亲也哭了,哭的更厉害了。徐贝娘见徐丝娘实在不像话,直接拉了李姨娘的手,撂下一句,“既然这样,咱们就分成两个徐府吧。”急急往府外而去。 出了院门就看见金环、银环两个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些东西往院内而来。几个人见三个主子一般眼泪涟涟的奔出来,都摸不着头脑。银环担心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哭的这样?” 徐贝娘还生着气呢,硬生生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去外面过日子吧。”银环知道徐贝娘至家中出事以来不曾哭过,见徐贝娘这样便知道摊着大事了,故徐贝娘这样说他也不恼。依然问道:“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徐贝娘这才稍稍止住了眼泪,定气说道:“备马车罢,今天我和你李奶奶往别院中住一晚。” 银环还要问,徐贝娘喝道:“还不快去。”金环、银环两人方去了。 徐贝娘和抱着徐耀祖的李姨娘带着小丫头们慢慢在后头往大门而来。李姨娘到底觉得这样不大好,迟疑道:“二小姐,这……”徐贝娘一下打断她:“今天晚上姨娘就当去外面透透气吧,耀祖明天拜师我亲自上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说的萌点的问题,作者君陆陆续续结课考试了,实在有心无力。这篇文计划写60+w。龙珠收集了好几颗,奈何召唤不出神龙,勾搭编辑基本无望。我暂时计划是放假前日更,到七月十六日放假码十万来字,一共二十五万字左右,整个暑假把这篇文码完,下学期开红楼同人勾搭编辑,这篇是华丽丽的文风。中间会有一篇男男生子短文衔接,文风深刻。 ☆、第四十二章弘治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出现的,都是比较重要的配角,以后也会有一些戏份,绝对不是打酱油的。还有大家猜猜徐耀祖要学的到底是什么呢? 李姨娘抬头看着眼前这座稍显破旧的小宅子,心中疑惑,家中何时有了这样一座宅子。黑色的瓦上长着几颗迎风招展的青草,白色的外墙久未重新刷沏,斑斑驳驳的掉下些白灰来,就连黑色的大门也因为年久失修掉了漆露出木质的纹理来。 银环拍了半天门,才有一个驼背的老人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头来。一张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花白稀疏,还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青布衣裳。徐耀祖看这个老爷爷长得好一副吓人的样貌,忙将小脸埋到自己母亲的怀里。银环上去说道:“可是魏老伯?二小姐和三少爷来了,要在这里住一晚。” 那个魏老伯有些耳背,听不清楚银环讲的是什么,用老人独有的嘶哑声音喊道:“什么?听不清!” 银环小时也跟着魏老伯学过如何侍奉主子,受过他诸多恩惠,当下也不像对小丫头那般盛气凌人,耐心用大些的嗓门说道:“二小姐和三少爷有事儿,要在这里住几晚。” 如此那魏老伯才听清了,将门大打开。看见眼睛通红徐贝娘站在在那里,他又问道:“前天二小姐才来过这里,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了一个红眼兔子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魏伯,魏伯让魏小子打他给你出气。” 徐贝娘听了,才将先前的委屈都放下,如寻常少女一般笑起来。午时刚过,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魏老伯见几个花一般的小姑娘都被晒得没精打采的,忙将众人引到宅子里来,边走边跟徐贝娘说道:“前日你说新鲜的莲子好,正好今年乡里的荷花都开得早,魏小子反正也无事,被我敢去摘莲蓬去了。小禾和她娘在里面给她哥哥熬消暑的凉茶呢。” 到了正堂,李姨娘瞧着这宅子虽然外面破旧,里面还是好的。一溜的漆红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地上房梁也干干净净没有堆积的灰尘。徐贝娘招呼李姨娘坐了,从后面走出了个端着茶水的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梳着两个包包头,穿着一件粉红碎花的袄裙,下身也是一条同样色系的粉红百褶裙,生的娇俏可爱,颜色不俗。 只听那少女银铃似的笑道:“贝娘姐姐今儿怎么又来了,才吃过我娘的荷花饼,贝娘姐姐又想着其他吃的了。”李姨娘见她穿戴并不寒酸,又一口一个贝娘姐姐的,实在摸不清她的身份。 迟疑不知如何称呼间,听徐贝娘也笑着回道:“我是想你娘的吃食了,我想着那天把你娘拐走才好。”这时又从后面进来了一个穿着紫色的衣裳,头发高高绾起干净利落,与刚才的少女面容有七分相似只是老成些。 那粉衣少女看见妇人进来了,也不顾放在桌上的茶水还未送到客人手里,直接扑进妇人怀里撒娇道:“娘,你看贝娘姐姐了。她说要把你抢走。” 紫衣妇人忙安慰她:“你姐姐也有娘,哪里要和你抢了,快去将后院井里冰镇的西瓜捞起来招待你姐姐。”那少女朝徐贝娘做了个鬼脸方去了。 “今天见枝头上的喜鹊叫,便知道有喜事,原来是小姐来了。”紫衣妇人忙将茶水递给徐贝娘和李姨娘。“这位就是李姨娘和三少爷吧。这么久没见,三少爷竟长得这般大了。 李姨娘并不认识这个妇人。嘴又笨不好搭话,“哪里哪里,谢谢谢谢”的含糊过去了。就听徐贝娘说道:“张姨,也不怕你笑话。家中出了些事,今晚我们几个还要在这里凑合一晚,倒要麻烦你了。” 张姨原来就知道徐贝娘三母女早晚要闹开的,如今见李姨娘和三少爷都被她带出来了,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当下安慰徐贝娘道:“说这些作甚,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只管安心住着。这样也好,将伤口挑出来了,大家都干净。你原来那间屋子一直都还在呢,被子晒一晒就能睡。至于姨娘,就要委屈今晚睡一晚小禾的房间,明天再将上房收拾了再过来睡,可好?” 李姨娘见两人这样熟稔,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见她安排的妥当,只点头答应。一会儿魏禾将西瓜端上来,众人略吃了几块,魏夫人又送来许多果子、糕点,徐贝娘留下两个小丫鬟陪着两人,带着其他的人就去整理房间,铺床叠被去了。 晚间那魏老伯口中的魏小子赶着一辆牛车拉着一大篓莲蓬,一桶肥鱼,并许多新鲜蔬菜回来了。魏夫人便要为李姨娘分席,徐贝娘忙制止她道:“都是一家人,也不是大户人家,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李姨娘才见到了这个魏老伯口称魏小子的少年,只见他长得虎背熊腰,一脸英气,听说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自有一番从容气度。她于是心想到:怪不得人家说道人不可貌相,谁又哪里魏老伯那样的人,居然有这样貌美的妇人,和这样一双儿女。 晚间要睡觉时,李姨娘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拉着徐贝娘问这家人与徐贝娘的关系,徐贝娘才慢慢道来。这个魏老伯年轻时是码头上扛大包的,生的也和今天魏小子魏嘉差不了许多,为人仗义,在杭州地界也算一号人物。 魏夫人原来是一个大夫的女儿,随父亲从北边南下往泉州去,医者不能自医,哪想张大夫在杭州就病逝了。魏老伯人虽好可是不知怎么走了霉运,快三十了也没有娶媳妇。众人见这样一位姑娘,出身也好,容貌也好,滞留在杭州,以纺织为生,便起了心要撮合两人。 此时正是朱佑樘他老子当政的时候,民间吏治混乱,县丞的儿子想要强娶她做妾,她自然不依。是魏老伯冒着风险将她从那个虎口里救出。徐贝娘的父亲一直敬魏老伯是条汉子,将身上所有的积蓄都花了给魏老伯脱罪,至此魏老伯一心跟着徐贝娘的爹做事。 魏老伯实在有些闹腾,几天就要惹一出事,好在徐贝娘的父亲见他只是一腔热血打抱不平,一直用心回护他。魏老伯也知报恩,救过徐老爹好几条命。两人越发比兄弟还好了,只是魏老伯年轻时自己也好,为徐老爹做事也好很得罪了一些人。徐老爹担心有人找他麻烦,只在外头说他死了,给了他一个大的田庄吃租子,给了许多钱财,又给他在临着自己老宅的地方买了一栋宅子,给他一家人居住。 如今两座宅子的围墙开了一道门,那边只住着几个仆妇,障人耳目。一家人还在这边装作看宅子的家人住着。只是李姨娘来的年岁浅,两家后来来往又隐蔽,李姨娘才不知道。李姨娘听了方才理解。 第二天一大早,徐贝娘、李姨娘和徐耀祖三人便起来梳洗。徐贝娘亲自替徐耀祖包了头,穿上黑色的衣服。三人吃过早饭便坐上马车往徐耀祖即将拜师的蓝师傅处去。快到蓝师傅的小染坊的那条街时,早有得了信儿的伙计赶着装着慢慢一车药草的牛车在那里等着,车前还放着一只雄壮的大公鸡。徐贝娘的五叔公也等在那里了。 徐贝娘带着徐耀祖下了车,先让徐耀祖给五叔公问了好,才由五叔公带着往蓝师傅染坊里去。伙计们抱着公鸡在后面跟着,牛车和李姨娘自在门外等候。 进了染坊,一个不大的院子里放着好多大水缸,倒是那些布幔子都已经撤掉了。随着蓝师傅的学徒引进正屋去,里面早已经设好了香案、酒水等物,上面供奉着梅福、葛洪两位祖师爷,下面设着两个蒲团。蓝师傅也一身黑衣在那里坐着。 他见五叔公进来了,才站起来,不苟言笑的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五叔公忙拱手做了一揖道:“都已经准备好了。”蓝师傅对他点点头,又板着脸问徐贝娘道:“你弟弟拜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跟来干什么。” 徐贝娘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如今家中没有父亲、长兄,母亲、长姐身子又不好,弟弟的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多关心关心的。” 蓝师傅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径直去用烛火点了六根香,说道:“徐耀祖,既然你在我这里也不只学寻常染布这样的末端伎俩,那你一声师傅我也当得的。虽然梅葛二仙是染行的祖师爷,当你的祖师爷也还恰当,你就先拜了他们吧。”说完自己捧着三炷香,鞠了三个躬,将香插上了。 徐耀祖在家时,李姨娘已经教过他拜师的礼仪,他虽然有些害怕,也一个人接过香拜了祖师爷。蓝师傅见他拜了祖师爷,自己顺势坐在了供桌旁的椅子上。徐耀祖想起母亲、姐姐的吩咐,自己一个人又朝着蓝师傅行了三叩首的大礼,然后乖乖跪好,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 一个伙计忙递上刀子,蓝师傅的学徒捧着那只大公鸡。蓝师傅拿过刀来,手起刀落,一下子在鸡脖子上划了一条大口,又拿着那鸡将血慢慢滴上徐耀祖的双手。蓝师傅严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姐姐是从何处得知,又为何要你学这门手艺。只是今天这是鸡血,我需得告诉你,倘若一日用不好,你这双手便要沾满人的鲜血,无论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都不愿意看到。但愿你以后还能记住今日我的劝告。” 徐耀祖吓得快要哭出来了,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了打转,只是他牢牢记着姐姐,母亲的嘱托坚决不哭出来。蓝师傅见他还算坚强,将他扶起来,拿着他一双白白的小手在学徒端上来的水盆中慢慢洗净。 徐贝娘见拜师礼要结束了,忙上去递上一个大红包。“这里是家母和我的一点心意还望蓝师傅笑纳,我想蓝师傅喜欢药材,外面备了一点东西,但愿蓝师傅能喜欢。” 蓝师傅接了过去,说道:“今日怕也是吓着他了,我这里也没个人煮饭,就不留你们了。人你先领回去吧。明天再带他来,说说具体的事儿。” 徐贝娘方告辞出去了。 ☆、第四十三章弘治九年 朱厚照看着自己抬起的管状铁制物体,黑漆漆的的一个长条直筒,后面一个把手似的东西,中间用金属零件连接起来,隐约可以凭着扳手的形状看出这是一把枪来。再用力掂一掂,沉得很,朱厚照不费十二分的力气实在拿它不住。 “这就是你说的手铳,这能叫枪吗?跟京营里装备的火铳相差的也太大了吧,至少我能一眼看出来那是一把枪。你这个嘛,实在难说。”朱厚照随父亲视察京营时,也是见过这个时代的枪的,虽然实际应用实在差了些,外表还是比较能唬人的。 早在十三世纪中国就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把可以称为枪的东西,当时叫“突火/枪”。只是当时的枪管是竹制的,除了能放出白烟和巨大的声响外吓人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元朝时,改良了火药配方,又将枪管改为生铁,这才稍稍有了进步,这种枪被叫做“石火矢”。后来到了文艺复兴时期,东西方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研究道路,中国的枪支制造才被西方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现在京营中装备的正是改进的“石火矢”,虽然和后世相差甚远,准头火力都不足,甚至需要两人才能操做,但是静态发射的杀伤力还是可以的。 “你别光看它长得怎么样,你看它的扳机的构造。”杜若知道朱厚照少时候跟着他爷爷看过的枪没有一千也有三百,肯定是瞧不上这么丑的枪的,但是他胸有成竹,知道这把枪一定可以震到朱厚照。 朱厚照久不碰枪,基本的枪械知识却还没丢,听了杜若的话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忙去看这把枪的鼓起来的扳机部分,惊愕的看着杜若说道:“这难道是燧发枪?” 杜若笑着点点头,朱厚照高兴的快晕过去了,这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枪支技术,如今看来黝黑难看的枪管上也变得精神起来。杜若看他这样,笑道:“这个礼物还满意吗?” 朱厚照立马答道:“满意,你从哪里弄来的。”他看杜若一脸促狭的站在那里笑,知道他有意要自己去讨好他,心中却直骂自己没骨气,手却不自觉的就放下枪去拉杜若的手。 朱厚照染上天花时,两人形影不离的一起呆了一个多月,等病好了,又恢复到了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的频率。就这样朱佑樘张氏还因为这一场大病,不放心朱厚照一个人出宫,即使出宫也必定是一大群人跟着。今天好不容易借口机密大事把刘瑾他们支开了,杜若还不使劲多多靠近一些。 杜若拉着朱厚照的手,心内暗笑朱厚照果然长回去了,一副小孩子模样。他只恨这两副小孩身体,可是怨恨也无用,只能无奈的接受,不过是略抱一抱,以解相思而已。 半个月多月没见,朱厚照也十分想念杜若,只是杜若成心让他主动,他脸上过不去,心里带了几分不愿意。见杜若抱自己抱得紧,干脆一口隔着衣服咬上了他的肩膀。杜若知道自己得罪他了,被咬了,也不管他,就任他咬,朱厚照反而不好意思,松开嘴,看杜若肩膀衣服上一个大牙印,急急忙忙把杜若肩上的衣服扒开,看里面的皮肤也有印记,生气骂道:“疼你也不知道躲。” 杜若见他一张小脸苦瓜似的皱的好看,笑道:“给你印了大印,你好放心。” 虽然是老夫夫了,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的情话也难得,朱厚照一张嫩脸早就熟透了。 杜若也知道分寸,不好再逗他,解释道:“这个东西还是上次那个徐贝娘找来的,说是她弟弟拜了师傅以后,偶然发现他师傅会的。” “你信?”朱厚照在现代被家人保护得极好,开公司也是跟宅男们打交道搞科研,到了古代朱佑樘夫妇也宠他,但这些都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这么巧的遇见这种东西,还知道往杜若这里送,怎么看怎么不简单。 “当然信,花了上万两银子,找到的东西怎么不信。”杜若看着朱厚照为自己把衣服理好,十分享受这种被自家媳妇伺候的感觉。“按照刑武来信的说法,她应该是知道我们在各个港口找会做枪的西洋船队后起的想法,大概是急着表忠心吧,倒没想到把这么一个好东西给炸出来了。” 朱厚照整理好了衣服,回头细细端详这把看似垃圾的枪,“怎么会有人会造这个东西,美国独立战争还是用的燧发枪。难道除了我们还有人穿越了?” “应该不是。刑武查过了,这个人祖上就是元朝造枪的匠户,元朝灭亡后逃了出来,一直在经营染坊。来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的。至于燧发枪,应该是他父亲受当年救的一个会造钟表西洋传教士的启发做出来的。” 朱厚照使了吃奶的劲把这个大东西举到胸前,试图瞄准,只是力气实在太小,只好放弃。杜若看他这样艰难,劝道:“你别试了,小心伤着自己。我看这枪还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现在才弘治九年,谁能跟你抢不成,以后再说吧。”说完也不顾朱厚照不舍的眼光,拉着朱厚照吃午饭去了。 在弘治九年时,京营中装备的枪还是火绳枪,杜若就找出了燧发枪,朱厚照怎么能不高兴呢。其实朱厚照高兴地太早了,这把枪虽然是根据燧石打火引燃的原理造出来的,但只是点火装置更接近转轮打火/枪,还远远没有燧发枪那样先进的程度。枪管,整个枪的下半部分甚至比现在的技术还差,完全没有朱厚照想象的那样的好。 而且在大陆板块的另一端,德国钟表匠基弗斯已经开始有了想法发明了正宗的转轮打火/枪,在未来的十年中这一想法将成为现实。朱厚照的赛跑岁月还很久远,离终点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有了“燧发枪”朱厚照也顾不上和杜若你侬我侬,吃过了杜若准备的爱心现代风味的午餐,急急忙忙赶回宫中去了。其实有些时候朱厚照也在想,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与杜若两个人在明朝逍逍遥遥过日子不就好了吗,何必像现在一样聚少离多,每一分在一起的时间都要精打细算呢? 现在离明朝灭亡还有一百多年,天下依然太平喜乐,便是有后面的事,不过历史大势所趋,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但是朱厚照和杜若知道,那不是他们要的生活。 于国家来说,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甘心吗,记忆里那个困苦了百年的民族,历史长河里那些□□的灵魂。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华夏儿女心内都是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的,当你真的有机会改变这个历史时,你会不动心吗? 对朱厚照个人来说,在现代时即使众人都用异样的看待两人,朱厚照和杜若也从未放弃追求自己的事业。朱厚照一直坚信是人就应该有个人样,是男人就该活出个男人的样子来。如果你自己就用不同的眼光看自己,谁又会正视你呢?他决不允许自己像菟丝花一样的依附着杜若生活。 自己和杜若在现代的确亲密无间,但那是基于两人有共同的追求,共同的话语。当爱情的花朵失去了生活的土壤,它还能盛开的如此美丽吗?杜若、朱厚照都清楚这些,他们都有彼此的傲气,让自己努力的配得上对方。这就是朱厚照和杜若即使对现在的生活不太满意,却依然甘之如饴的原因——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在一起,为了在以后阳光下活得更理直气壮。是同性恋如何,不是活的一样精彩。 朱厚照赶回宫中,正好碰到了朱厚炜撒泼打滚。新晋的皇城一宝艾草小公主才两个月大,身子太弱,大家都怕养不活,还没有封号。大家都艾草艾草的混叫,为的是好养活。在外面提到,大家也都称“艾草小公主”。 艾草生下来后,一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相比其他孩子,瘦的像个小耗子似的。朱佑樘和张氏都怪自己没注意,才给了自己女儿这样一个病弱的身体,心里都很自责,将父爱母爱发挥到了十分,朱厚照、朱厚炜两兄弟倒退了一射之地,集体失了宠。 朱厚照还好,朱厚炜就不得了了。原来就因为生了一场大病的缘故,十分亲近在生病时照顾他的乳母,如今见父亲、母亲都不理自己,只喜欢新妹妹更不得了,竟然就不理朱佑樘张氏两夫妻了。 对这件事朱厚照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多看顾些。张氏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卧在床上,朱佑樘也为了哈密和东南沿海之事焦头烂额,两个人能顾好艾草就十分不易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两兄弟呢。 朱厚炜的乳母奶朱厚炜时自己的儿子病死了,对儿子的爱护和思念都倾注到了朱厚炜身上,对朱厚炜比对自己儿子还好。她是把朱厚炜当亲身儿子看了,别人可不一定容忍她这样做,比如说朱厚照。 就总体意义来讲,朱厚照是很同情朱厚炜这个姓齐的奶娘的,前提是她不教唆朱厚炜远离自己的亲生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发现新章被锁了起来改的,已经改的不成样子了,大家将就着看吧。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第四十四章弘治九年 明朝宫廷制度不像清朝的那些宫女、嬷嬷们还能几年一放。明朝时候女孩子们一旦入宫,除了皇上开恩,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奶娘们进宫也是如此,也因为这个缘故,宫廷中皇子一向跟奶娘感情深厚,其中尤以明熹宗的奶娘客氏最为出名。如今朱厚照的身边的李嬷嬷就是他还是一个小婴儿时的奶娘,以后等到朱厚照登基为帝,按照旧例,她就会被封为一品保圣夫人,相当于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朱厚炜的奶娘史氏虽然做不到这个地位,但是等朱厚炜有了封地建了府,朱厚炜也可以接她到府赡养的,她也会是正式受封的内命妇,这可是连皇子的亲生母亲都没有的好处。 明代皇子初生时会有先有四五个乳母候选,等到皇子稍大一点了就选择其中在几个乳母中最好的一个,这便是以后照顾皇子长大的奶娘了。朱厚炜的奶娘便是他以前五个奶娘里心最细,平日里照顾朱厚炜照顾得的最好的一个史氏。张氏原来选她是觉得她做事妥当,哪里想到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这史氏进宫喂养朱厚炜后,家中五个多月的小儿不久就得病死了,她便生出一种执念,把朱厚炜看做是自己一个人的孩子。以前张氏日日盯着还好些,等史氏陪着朱厚炜度过生死关头,张氏生下小公主没有精力管其他事情,她便肆无忌惮的施行自己的离间计起来。 这个史氏也有些手段,也不提自己如何对朱厚炜好的,张氏如何对朱厚炜不好。只专门带着朱厚炜在张氏忙着照顾艾草时凑到张氏去给张氏添堵,也不允许其他伺候的人多接近朱厚炜。她自以为做事隐秘,也没有明面上的过错,哪里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朱厚照早派了可靠的人监视她,早就洞察了她的这些小手段。 史氏是自己兄弟的乳母,朱厚照自己不好处理这件事,便告诉了张氏。张氏听了,哪里容得了她,一边派了人将朱厚炜哄的这几天慢慢离了史氏,今天中午又寻了个错处将史氏远远打发了。 只是她低估朱厚炜对史氏的感情,朱厚炜午觉醒来不见了史嬷嬷,问了好几遍,宫女们都骗他嬷嬷去这了儿了去那儿了。到了晚上史嬷嬷还不见踪影,朱厚炜不干了,一直哭闹也不愿意吃东西,张氏亲自来哄也不管用。 朱厚照最讨厌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前世朱厚照家中有钱有势,也不乏这等小人为了各自利益撺掇着朱厚照和哥哥弟弟夺权的,只不过家中父母一直十分关心三兄弟,才不致于被他们得逞。 如今身在皇家更不比别处,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争权夺利的纷争。朱厚照又怎么能容忍她这般挑拨朱厚炜与父母和自己之间的感情,他自然对张氏的处理结果表示十二分的赞同,只是他也不知道朱厚炜对这个乳母的依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照此看这个人果真是留不得了。 朱厚照和张氏忙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进展,倒是朱厚炜自己哭累了睡下了。张氏想要把史氏找回来,朱厚照却不同意。“今天母亲把她撵出去了,小孩子忘性大也就过去了,以后问起只说她的病死了。把她又找回来,万一她又和弟弟胡说了些什么反倒不美。” 张氏如今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比大人还可靠。她知道自己局限在深宫中,有些事看不通透,因此万事都先问问他。如今朱厚照这么一提醒,她也明白过来。事情想明白了,自然还要想办法解决。张氏到是有了一个主意,亲自去求了朱佑樘,让朱厚照带着朱厚炜往京郊皇庄住两天。 朱佑樘觉得这主意莫名其妙,疑问道:“你怎么也跟照儿似的整天想着往外跑?”张氏嫁入皇家十来年,早已经练就了一番皇家气度,像这种主动求着让自己的儿子往外跑的时候是从来没有的,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快要两岁的孩子。 “我看着照儿带炜儿种的那一片菜园很好,出产的那些瓜果菜蔬一点都不差。炜儿会走路以来一直是照儿带着,我倒觉着比一般宗室里的那些孩子要强很多。至少珍惜物件,爱护手足,这两点在天家尤其不容易。而且这样看来,以后炜儿长大了也不会连物价贵贱都不知道。”张氏经历了天花一事越发珍惜自己与两个儿子的母子缘,在极度害怕失去的恐惧中,将以前溺爱控制的那些心思都改了几分,如今更加注重孩子自己的感受。 “照儿你是知道他的稳重的,让照儿带着炜儿去住两天,周围服侍的人众多,你我是不用担心的。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让照儿带着炜儿去看看秋收之事,也知道些农事。离了皇宫,炜儿也能淡忘史氏几分。如此两全其美哪里不好?” 朱厚照彻底刷新了朱佑樘童年里,对于宗室里那些表面上兄弟的认知。在朱佑樘看来,朱厚照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也是不惊的,更何况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往外面玩去。他只觉得是朱厚照想带着朱厚炜出去玩,才找张氏来说情“是照儿让你来求我的吧?” “这一次你却猜错了,这却是我自己想的,如今照儿还不知道呢。”张氏看着眼前自己的夫君,忽然为这份相守相知的感情而感动不已,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遇见这么一个良人,有三个世上最优秀的孩子。“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兴王、岐王和雍王是同母的兄弟,皇上看着可有一点兄弟的样子。如今两个孩子是万里挑一的聪慧,我只愿他们和和美美的长大,不至于兄弟阋墙。史氏之事我也得了教训,也后也要多费些心思。照儿既然能这般待炜儿,就由得他们闹去吧。” 朱佑樘听了张氏这一番肺腑之言,看着妻子温暖烛火下娇美的容颜,觉得心都醉了,看着张氏盛满深情的眼睛轻声说道:“难为你想的这般仔细,我小时候也幻想着有一个照儿一般护着自己的哥哥和炜儿一般粘人的弟弟,只是……。”朱佑樘叹了一口气,轻轻吻了一下张氏的脸颊,继续说道:“如此便由着他们吧,只是伺候的人万万不能少。” 张氏被朱佑樘火热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白皙的肌肤被光晕镀上一层柔柔的辉光。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朱佑樘再也禁不住,急忙忙将帘子放下去,一时粉黛驰落,发乱钗脱,外面伺候的素月等人偷笑着将灯火都熄了。 翌日,朱厚照先哄着朱厚炜吃了早饭,安排刘瑾陪着他玩,才亲自用木盒将那把枪装着,让高凤捧着去见朱佑樘。谁知到了乾清宫,却发现朱佑樘罕见的偷懒了。白白怀揣着期待之情走了一趟,朱厚照也只能打道回府。 不见了史嬷嬷,知道哭闹没用的朱厚炜依然是恹恹的,刘瑾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能逗他一笑。习惯了往日闹腾的朱厚炜,朱厚照心疼得直骂史氏缺德,本来想补偿补偿史氏的心思早就丢到天边去了。 没了办法,朱厚照只能自己上去把朱厚炜小祖宗逗笑,在朱厚炜终于不那么臭脸后,朱厚照才吩咐给朱厚炜换上他自己最喜欢一件虎头红色小袍子,让朱厚炜身边的大太监陆良抱着往坤宁宫中去了。 到了坤宁宫朱佑樘和张氏刚起不久还在那里吃早饭。朱厚照见张氏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朱佑樘却异常的神清气爽,心中立马就明白了朱佑樘到底偷懒的原因,心中暗暗偷笑。倒是朱厚炜似乎知道母亲不舒服,竟然主动上去求抱抱,让一直为史氏的事闷闷不乐的张氏喜出望外。 朱厚照兄弟两个已经吃了早饭,张氏便让人另设了一桌,捡了些蝴蝶酥,桂花糕之类的小食让朱厚照两兄弟吃茶,又给了朱厚炜一个大大的小老虎玩偶让他一个人抱着玩。 食不言寝不语,当下只听细微的夹菜声和咀嚼声。少顷饭毕撤下东西漱过口,朱佑樘才跟朱厚照说起朱厚照带朱厚炜游玩皇庄这件事。朱厚照又惊又喜,又忙问是否可以带杜若一起前往。 “他还有孝在身,你们只管悄悄地,别闹得人尽皆知。”朱佑樘如今已经不限制朱厚照和杜若一起玩了,只是不知道以后朱佑樘知道了两人的奸/情会不会后悔。 后不后悔是朱佑樘的事,朱厚照却猛地亲了一口朱厚炜粉嫩嫩的小脸蛋,欢喜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然后高高兴兴找人给杜若传信,自己亲自去收拾自己和朱厚炜的行李去了。 出行的日子被张氏定在了第二日,朱厚照急着了解京郊皇庄的地理环境,一门心思都在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上面去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样东西装还在匣子里没送出去呢。 ☆、第四十五章弘治九年 朱厚照早就把其他东西都忘到九霄云外,欢欢喜喜的带着朱厚炜与杜若去京郊皇庄度假去了。高凤却看着眼前的木匣子不知所措,是送去给皇上呢,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做打算呢。似乎太子殿下很急的样子嘛,于是乎朱厚照的宝贝火/枪就这样被送去了乾清宫,又被不懂其中缘故的朱佑樘随手扔给了前来议事的马文升,马文升把它拿回去高高供上了供桌,直到被某个疯子发现。 好不容易松快了一会儿,不用理宫中那些繁文缛节,朱厚照一出了京城犹如倦鸟入林,只觉得周身无一处不快活。在马车中时一直抱着朱厚炜傻笑,幼稚的举动让杜若看着很无奈。 到了皇庄,只见其中大小屋舍金碧辉煌,哪里有农家的样子。朱厚照看了皱皱的小脸都可以夹蚊子了。刘瑾跟了朱厚照很长时间了,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解释道:“这是当年宪宗皇帝往南边避暑时在京郊设的的驻跸之所。” 朱厚照方不理论。皇庄早就收拾了上好三间大屋给朱厚照三个人住,从里面看倒还朴素大方,并未一味追求奢华。朱厚炜小朋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千里金黄色稻浪的景象,一直闹腾着要出去玩。朱厚照见天阴阴的不是很热,便不顾路途的疲惫带着朱厚炜去看他们收稻谷,杜若拗不过这两个活宝不得已的变成了小尾巴。 和朱厚照小时候三兄弟一起长大,大了还要帮带侄子侄女不一样,杜若从小就是独生子女,青春期时还因为自己的性向害怕交朋友,哪里有照顾朱厚炜这种熊孩子的经验。有些异族血统的杜若这一世长得很快,如今已经跟十来岁的少年一样高了,壮壮的看起来正是最得小孩子喜欢的时候。朱厚炜就很喜欢这个大哥哥抱抱,一会儿去牵牵他的手,一会儿去扯他的衣角,把杜若弄得全身僵硬。 朱厚照看了乐得不得了,取笑杜若说:“你不是号称从来没有搞不定的客户吗?怎么搞不定这一个”这样幸灾乐祸的结果就是收到了杜若一个大大的白眼。朱厚炜一个人忙活了半天见杜若也不理他,自觉没趣自去玩陆良给他摘的野菊花去了。 古代的水稻稻穗又短又瘦,完全没有现代修长美丽沉甸甸的感觉,不过稻杆倒是出乎意料的茂盛,黄压压一大片,风吹稻浪如海一般。皇庄里的吴庄头带着朱厚照几人去看正在收获的稻谷,朱厚照看收获过得田里有鲫鱼忽的游过,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农家乐玩时吃过的蜂蜜鲫鱼,顿时口齿生津,馋的不得了。 朱厚照自己要鲫鱼吃又觉得害羞开不了口,忙去戳杜若,意思是让杜若去捉。杜若真的不知道说朱厚照如何是好了,可是一看朱厚照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又忍不下心,亲自去问吴庄头要钓鱼的物件。 听说国公爷要钓土鲤,吴庄头爽朗的笑道:“国公爷是不知道的,这土鲤又腥又小,哪里好吃。庄中就有鱼塘,去那里钓了大条的鲤鱼晚上大锅炖着做了,虽然比不上贵人们平常吃的精致,也是别有一种味道的,何必去吃这个东西。” 话是很有道理,奈何朱厚照铁了心,感觉到腰上有一双手一直在戳那里,杜若只得坚持。吴庄头见两位贵人铁了心要吃这个东西,也不好说什么,只劝道:“这田里水浅不好钓,就不用小公爷动手了。这鱼笨,让咱们这些个粗人拿两个撮箕就能捉到好多。”说完就使唤两个跟着的男人,去取了木盆撮箕来舀鱼。 朱厚炜原来在那里玩蛐蛐,如今见两个人拿着一个怪怪的东西就变出好多鱼来,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用自己的小胖手到盆里去捉那些小鱼儿。田间的鱼自有一种活泛的精神,溅了朱厚炜一身的水。可是朱厚炜一点都不在意,直到朱厚照再也受不了陆良陆公公哀怨的目光才不顾捉住朱厚炜小朋友一只打道回府。 庄中忙着秋收,朱厚照也不好到处走给人家添麻烦,太阳渐渐下山了就不出去了。朱厚炜换了一套窄袖的灰色布衫一个人玩得高兴。白安贤考上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供职,虽然他脾气不大好,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做过炙手可热的安定侯府家的西席,都对他恭恭敬敬。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教了一半半路跑了不好,又给杜若荐了一个落榜举子,如今正教杜若学诗经,天天要检查功课呢。如今杜若就抱着诗经在那里背诵。 大家都有事,只有朱厚照一个人在那里无所事事。搬了一张躺椅在阴凉处睡觉。乡间蚊虫的确不少,一会儿就盯了朱厚照两个大包。朱厚照受不了,原来庄子里派来粗使的婢女忙将活了药草的大堆湿草堆点燃用来驱蚊。 朱厚照很久没玩过火了,也在那里拨火玩,侍女们忙将他拉开,怕烟熏着他的眼睛。一会儿就有后厨的差人来问晚上吃什么,朱厚照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的火堆临时起兴,让伺候的人搬了几块大石板来围好,下面填好泥,点燃木炭,放上铁筛,要烤肉吃。 杜若听了也有了兴趣,过来围观朱厚照指挥庄子里的男人们搭灶。他见朱厚照只顾垒烤肉的架子,自己也叫了人过来用原木铁链子搭煮东西的锅。都弄好了朱厚照由惦念起了自己的鲫鱼,也顾不上用蜂蜜把他清蒸了,巴巴的叫了厨子里把他们都开膛破肚,用调料腌好准备一会儿把它烤了。 朱厚炜旁观了小鱼儿们惨烈的死法,整个人都不好了。坏心的朱厚照还在那了教他念小时候的儿歌“鱼啊,鱼啊,你别怪,你本就是人间的一盘菜。”唬的朱厚炜一副将悟未悟的样子。 有点事耽搁了的吴庄头回来了见朱厚照他们已经摆好架势要大干一场了,忙让人取了各式菜蔬,在院子里来现场处理现场烤。又有才杀掉的鲜活野鸡两只,两个新鲜的狍子腿,各式猪羊牛肉数不胜数。 朱厚照看临时用桌子拼凑的案板上堆满了东西,自觉三个人可能连十分之一都吃不了,灵机一动,忙让李嬷嬷拿了二百来两银子让她送到后厨去,将不甚要紧寻常的那些肉食菜蔬都拿出来,另搭了一个大的烧烤围子,将那些有些脸面的伺候的人,吴庄头手下有名头的人也一并请来吃烧烤。 李嬷嬷做事也是妥帖的,她见后面养着好几只小羊,又多贴了些钱买了三只,让现杀好了送到前面去做烤全羊吃。朱厚照此次也是微服出巡,庄子里头除了吴庄头和及亲密的人,都不知道是两个皇子来了。大家都以为不过是受宠些的宗室子弟到这里来游玩,管膳食的管事见他们如此上道,银钱给的十分大方,做事也不脱脱拉拉,爽利的收拾好了送到前面去。有一个厨子听说朱厚照十分爱吃田里的野货,还奉献了一大盆处理好的黄鳝,泥鳅。 等吴庄头指挥男人们点好篝火,女人们摆好桌椅后,一场古代版的篝火晚会就开始了。别看这只是一个庄子,里边能人也不少。会说评书的,会演木偶戏的,个个精彩。最绝的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竟然会口技,模仿百鸟朝凤活灵活现。 朱厚炜先前还憋着不吃那烤鱼,后来见自己哥哥吃的那般香就再也停不下来。陆良怕他积了食,早早地伺候他去睡了。大家见来的贵人高兴也跟着胡闹,等夜深散场时朱厚照喝了几口米酒已经晕晕乎乎的了,一个劲儿的拉着坐在他身边惶恐不已的吴庄头夸那鱼和黄鳝泥鳅好吃,杜若实在看不下去了,和李嬷嬷一起将他弄进了卧室,给他洗了头洗了脸想要安置他睡下。 朱厚照喝醉了又想到了自己初来这个时代的那段日子,拉着杜若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杜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在他身边睡下。 杜若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像在梦中一样,自己就睡在他身侧。在黑暗中凝视着朱厚照的方向,握紧他的手,轻轻的在朱厚照的额头印下一吻,道了晚安才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乡村的清晨,鸟儿的叫声唤醒了熟睡的人。朱厚照动了动自己的小胳膊,发现自己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睁开眼就看见杜若即使闭着也十分英气的眼睛。在看看,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杜若身上,像每一个曾经的清晨一样。 杜若原来就醒了,只是见朱厚照睡得熟不忍心弄醒他才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如今朱厚照一动,他立马就醒了。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大眼睛,杜若轻轻一吻,问好道:“朱先生,早安。” 朱厚照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笑脸也印下一吻,说出那句他们每一个早晨都不会错过的话:“早安,亲爱的杜先生。” 条件不允许,众人都只能在外间伺候,如今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是主子醒了,忙进来伺候。 三个人一起吃用野菜野猪肉熬的菜粥,小巧的鹿肉包子,夹豆沙的花卷还有各种野果子加糖熬的银耳杂果汤做饭后甜点。 一会儿李嬷嬷就来说吴庄头把昨晚的银子都退回来了,问如何处置。朱厚照想了想也不好再拿回去,叫李嬷嬷收好,后天早上走的时候在合着打赏一起发下去。 吃过早饭,两个人原准备今天往林子里转一转的。却听说一位极通农事的先生今天要到庄里来,两人只当看个稀奇,想先去围观围观这个古代的农业科技人员。 作者有话要说:  饿着肚子写美食好惨啊。话说周六点击涨得特别快呀,果然小天使们都放假了吗。大家假期愉快啊(づ ̄3 ̄)づ╭?~ ☆、第四十六章弘治九年 清晨,太阳透过薄雾洒到金黄的稻浪上。朱厚照和杜若换了耐脏的衣服,跟着吴庄头去见这个传说中很神奇的先生。路上的野草上到处都是露珠,朱厚照杜若两个人的裤脚都湿透了,反正天热,两个人干脆把整个裤脚卷起来,将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路上遇见一颗枣树,枣子刚刚泛红,朱厚照尝了一颗,酸的牙都快倒了。 一路走到已经收过稻子的田坎上,远远就看见几个人站在田上,周围的光秃秃稻田中四散着农人。走进了才发现他们拿着铁耙在那里掏东西,原来堆在那里的稻草也都被洒的到处都是。朱厚照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做过这样的伙计,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在那里看。杜若老家在农村,家中也有堂亲叔伯种地的,只是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也好奇的站在那里看。 那几个人看着吴庄头来了,忙迎上来,作揖道:“吴庄头近日还好?”吴庄头也做了一揖回道:“还好还好,只是这两天忙坏了。今年就指望着这两天日头好,能把稻子都收回去,要不然有点雨水就不好了。”他先将几人中为首的两人介绍给朱厚照两人,“这位是王纪昀先生,是在庄稼上做学问做得顶好的。这位是李健威李少爷,是王先生的挚友。”说完又将朱厚照两人介绍给几人,“这位是黄少爷,这位是杜少爷,是京中来学农事的。 王纪昀,李健威见吴庄头先将自己介绍给两个垂髫小儿,又见虽然他们穿戴的朴素,料子却很不一般,知道两人身份不一般,忙见了礼,朱厚照,杜若也回礼。 朱厚照原来没注意几个人,一听吴庄头介绍叫王纪昀,心内一惊,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文荟大会那天那个写农书的王纪昀王小姐吗。那个李健威也眼熟得很,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个写游记的翩翩公子。杜若倒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并没有惊奇之状。 朱厚照见了礼仔细打量两个人,见两个人都穿着粗布衣衫。王纪昀应该是刻意把皮肤涂黑了,没了白皙肌肤配上宽大的粗布衣服,倒有几分像男孩子了。只是身体到底娇小,只到李健威的肩膀那里。李健威虽然穿着这样的衣服,但陋衣不能遮掩其气质,依然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两人举止狎昵,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 杜若对两人没什么大兴趣,见农人们将田里的泥都掏出来,形成一条一条的小水沟,问吴庄头这是在干什么呢。吴庄头答道:“将这沟掏出来,把稻草埋进去,明年这地就更肥沃了。”杜若又奇道:“这不是多生出许多事来。” 却听王纪昀笑着回道:“虽然多生了这么些事,明年整地插秧都会更容易些。这地到十一月就冻上了,如果不这样,那稻草烂不净明年整地就要难上许多,地也不似这般肥沃,还要多生些病害的。”声音是故意压低了的,听起来语调有些奇怪。 朱厚照几人看了一会儿,见王纪昀指挥人埋稻草,拢田坎,头头是道,心里暗暗称是。两人又呆了许久,太阳出来了,吴庄头怕两人晒着,忙把两个人送回去。路上朱厚照又问他,这里不是皇庄吗,为什么王纪昀会在这里。 吴庄头答道:“原来这里是宫里的公公管的,公公们不知道农事,田里的出产都不高。小人来这里以后,户部就荐了这位王先生来,果然是不错的,比我们这里最好的庄稼把式懂的还多,如今一年一亩能产三担谷子,比以前还多产一担。”朱厚照对古代和现代的计量单位换算不清楚,只是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点头称是。 吴庄头继续说道:“殿下还没见过山那边的旱地,这几年天气越来越冷,春麦的产量越来越低。还好有王先生教我们育苗保苗之法,好歹没有减产,只是今年的粟米种下的日头晚,恐怕是没有往年的好了。” 吴庄头说的这一番话也有告状和为自己脱罪的意思。天气一年比一年的冷,春收的农作物都在减产,秋收的也渐渐不行了,上面不会体谅这个原因,只会怪罪在他头上,如今有向小主子申诉的机会,如何不抓紧机会为自己辩解。还有那些宫里来的公公什么都不懂,一个个男人不是男人的人压在自己这些正经做事的人的头上,吴庄头哪里能忍。如今他们不在,吴庄头当然要上点眼药,好让他们永远别回来了。 朱厚照并不懂庄上的事,不便发表意见,吴庄头说什么,只管嗯嗯啊啊的含糊过去。吴庄头见这个小主子也是个精明的,知道唬不住他的,自觉没趣,又怕朱厚照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厌了自己,也就告辞去了。 喝了几口茶,稍与杜若说了说话,就见陆良抱着朱厚炜来了。朱厚炜一只手手上提着一个新鲜藤条编的篮子,里面装着少少的橘子,苹果、梨、葡萄等新鲜水果,另一只手上拿着瓣儿柚子在那里啃,汁水糊的一张脸都是。 李嬷嬷赶快把他接下来,跟着的宫女忙取了水来,将他擦干净了。朱厚炜见着了一大早就不见了的哥哥,心中欢喜,把手中的小篮拼命往朱厚照怀里推。见朱厚照接过去了,在那里嘿嘿的笑。 朱厚照以为是给自己吃的意思,拿了个苹果啃的起劲,哪里想到朱厚炜这是叫他弄干净了喂给自己。朱厚炜看自己的红苹果就这样进了哥哥的嘴巴,急得跳起来,掰开哥哥的手把篮子抢过来,皱着一张脸紧紧抱着。小手扒拉扒拉自己看起来少了一个大角的果子,伤心的哭起来。 朱厚照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就把自己的弟弟给惹哭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个小祖宗。倒是陆良解了围,让朱厚照拿盘子里的苹果哄朱厚炜,他这才明白过来。 这几天在庄子里朱厚照见陆良伺候的样样小心周到,心里疑惑为什么他被史嬷嬷占了先。陆良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皇上娘娘都不喜欢小人这种人多往二殿下身边凑的,这一次是史嬷嬷走了实在没有可靠的人了才轮到小人。”朱厚照瞬间明白了,是自己一向的太监养残皇子论影响了朱佑樘和张氏,当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主子都还没有说话,陆良自然是不敢擅自嘴碎的,也只用帕子伺候朱厚炜,免得苹果的汁水脏他了脸,一下子气氛古怪起来。倒是杜若打破了沉闷,问朱厚照道:“吴庄头说的,王纪昀他们俩今天中午还不会走,不如留他们吃一顿饭,我倒觉得她很不错,不如多了解了解。” 陆良见两个人开始谈公事了,自己和朱厚炜立在一旁不妥,哄着朱厚炜往房内去玩去了。朱厚照想了想觉得不靠谱。“再怎么说她是一个女的,即使天分好,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了,这个时代对女子还是太过苛待了。”想了想又叹气说道:“不知道她是真的做了官吏,还是只是认识了什么人被他们荐来的。” 杜若却很欣赏这种女子,也觉得她这种的总体管理的思想虽然还不成形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不错,值得深入探究。他知道朱厚照是顾虑那些迂腐的臣子,又劝道:“要往前面走,女性解放是一定的选择,你不如现在就多做打算。” 朱厚照细想也是,要办工厂,发展工业光靠男性劳动力是不够的,只是现在自己还是一个小豆丁,做这些会不会太早了。杜若看他在犹豫,又说道:“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别人那里想得到那么多。”朱厚照方点头答应了,杜若又叫人去跟吴庄头说两人要请王纪昀两人吃饭,理由就是对王先生在农事方面的造诣十分钦佩,想要结识一下。 这边朱厚照杜若请人吃饭,那边却有人犯了错在跪祠堂。马璁跪在幽暗的祠堂里,肚子饿唧唧咕咕的直叫,心想自己的小厮马贵怎么还不送饭来。饿的实在不行了,放空了脑子一时盯得着祠堂上的牌匾出神。 马家的老家并不在京城中,这里也只供着马文升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供桌很大,东西却少,旁边还另设一案供奉着马文升得的那些御赐之物。前两天这里又多了一个一丈长的盒子,马璁从来也不过问这些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没有事做就在那里猜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是绸缎还是长刀。 神游到不知道哪里时,马贵终于带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院翻墙进来了。马璁已经饿得不行了饿虎扑食一般的扑过去。马贵马上把包袱打开,却是一只烤鸡一个擦手的帕子还有一小包面点。马璁看的眼睛都直了,拿起烤鸡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开始啃。 马贵怕他噎着了,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少爷,老爷和夫人还生气呢。你先忍忍啊。等老爷气消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马璁白了他一眼,含着鸡肉口齿不清的说:“然后让你少爷我再被锁进来,不然我去甘肃,投奔许师兄去吧?” 马贵急了:“诶哟,我的少爷,你就消停些吧,你要是再出些什么事,我们就吃不完兜着走了。”马璁也知道这个主意不靠谱,叹了一口气,更用力的啃那只鸡。 吃的正欢的时候,听见有人来了开门的声音,应该是送饭的来了。马璁左右看看也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这会子再翻墙出去也来不及了。看供桌上铺着绸子一直垂到地下,躲人正好合适,七手八脚的把马贵和包袱一起推进去,依然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 送饭的是马夫人身边的金尚媳妇,端着一碗素面放在马璁跟前儿。“少爷你又是何必呢,马家三代单传,你要是从军了太太老爷不急死了。便是你有再大的心,难道还比父母重要。你真的想让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 马璁如今吃了个半饱也不惧她,一脸耍赖像的说: “我还是那句话,不让我去,我就饿死也不吃饭。” 金尚媳妇见他饿了两顿精神头还好,也不管他,依旧端了那碗面出去了。“太太说,少爷要是不愿意吃饭就不吃,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吧。”说着仍旧把门关了,马璁对着门啐了一口,让马贵快出来。 马贵听了,受不了案桌下的污秽空气,急忙爬出来,结果不小心顶了桌沿,把那个盒子摔下桌来,盒子摔坏了,一个黑漆漆的枪似的东西掉出来。 ☆、第四十七章 弘治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把王熙凤改成王纪昀吧,前面几章的,过几天有时间重新理一下线索全文大修时再改。 马上就听见金尚媳妇往回走的脚步声,马璁急了,一把将马贵又摁进去。他也不管盒子坏没坏了,赶紧将东西捡起来装好,重新放回案上摆成原来的样子。见那里纱糊的门格那里有人影晃动,环顾四周马璁计上心头,端起一把椅子就开砸。 金尚媳妇见开锁的婆子怎么也打不开门,在门外听着马璁砸东西的声音也急了,不停催开门的婆子快点,又劝马璁道:“少爷到底守规矩些,这里是祠堂,少爷要撒气也不该在这里。”马璁想不到这样还真管用,更加可着劲的砸那些椅子。 金尚媳妇好不容易等婆子把门打开了,一脸着急的拉住马璁。“我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少爷也是知道老爷的规矩。您自己心里不乐意,自有您的去处,何必拿这些东西出气,与我们伺候的人过不去。” 马璁故意怒目圆睁的的将金尚媳妇一把推开,继续跪下,再不说话。金尚媳妇见他不理自己,也是无法,只有叫婆子们将堂内的桌椅都搬走,只留下两张供桌和跪在那里的马璁。 金尚媳妇见马璁还跪在那里一声不吭,背挺得直直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叹口气说道:“您是少爷,读的书多比我们明白事理,少爷还是多想想吧。”马璁依然没有反应,她只好叫婆子把门锁了,交代仔细看好,自己回马夫人去了。 马璁见她走了,整个人都瘫下来,感觉整个背心的湿了。马贵在桌下听着砸东西的声音,婆子来来往往的声音又是害怕又是难受。好不容易听到了关门声的吱嘎声,等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才探出个头来。 马璁正在那里惊魂未定,见他出来了,马上敲了他一个爆栗。马贵哎哟的叫出来,马璁忙捂了他的嘴,恨恨的说:“你还要招她回来。”马贵连连摇头,马璁才将他放了。 马贵一时喘不上起来,也不敢咳嗽,只能憋着眼泪慢慢缓过来。在那里坐了一会儿,马贵终于好了些。见自己家少爷完全没有管那个盒子的意思,对着供桌上面写着“精忠报国”四个字的牌匾磕了好几个头,边磕还念念有词道:“皇帝爷爷,今天不是有意冒犯了,千万别怪罪。” 马璁见他诚惶诚恐的对着一个牌匾磕头,蹬了他一脚,戏谑笑道:“往日见你拜佛也没这么诚心的。”马贵白了一眼自家少爷,磕完最后一个头,坐起来说道:“佛爷是死的,皇帝爷可是活的。” 马璁听了他的谬论只觉好笑,也不与他理论。他心念那个盒子摔坏了,爬起来去查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修补。 也不知是哪个匠人做的省事儿功夫,就这么一摔盒子的扣锁已经摔坏了,马璁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自己是避不开一顿打了。刚刚着急也没顾细瞧装的是什么东西,如今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把枪。 老子马文升是兵部尚书,管着京营,马璁又立志从军,自然没少打着老子的旗号往军营里跑,自然也是见过京营里的火/枪营的。如今这把枪却与自己见过的那些火/枪长得不太一样。马贵见这么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个什么物件,也值得老爷供在这里。 马璁想这怕是皇上赐下的了,不然不会供在这里,只是为什么皇上要赐下这么一把没用的枪呢。也不是马璁不识货不知道枪支的大好未来,实在这个年代的枪支实在不顶用老是出事故,马文升三令五申不许他碰枪,就怕哪天一走火伤了自己的独苗。要不是认识了军备司的蓝老头,马璁可能还不会用这个东西呢。 被自家老头关在家里七八天了,又跪了两天祠堂,马璁忽然有些想念军营里那一帮兄弟了。他正要拿这把枪比划比划,忽然注意到了这把枪的不同。这把枪居然没有火绳口,也没有底火盘,在打开枪膛一看居然要从后面填子弹。马璁一下子来了兴趣。 马贵见马璁一直在那里把玩那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愁道:“少爷,这一次真的要逃了,许大人那里还缺人吗?带上我一个可以不?” 马璁正研究的起劲呢,随口答道:“要逃还不容易,带上干粮往蓝老头的那堆臭被子,锈铁里一躲,没有十天半月谁能找到你。”自己说着忽然就想通了,自己不能出门投奔他人不过是怕被别人卖了老头找到自己,如今就在老头眼下,也不怕蓝老头出卖自己,老头子再也想不到自己就躲在耳目众多京营里的。 有了法子,马璁直想蹦的三尺高,拉着马贵问:“你来的那条路可可靠,有没有人看见?”马贵不知道少爷的话题转的这样的快,见他一脸坏笑的模样,心里发憷,答道:“这条路从后院来,那边是老姨奶奶的屋子,一般是没人的。” 马璁听了,觉得把握又添了三分。当即唧唧咕咕的将自己乔装打扮打算逃往京营里找蓝老头的事一气告诉了马贵,让他马上回去那一件小厮的衣服出来趁着傍晚换班逃出府去。 “少爷,这可不行,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我这条小命就没了。”马贵听了,知道不妥立马摇头。马璁那里管他,威胁他道:“去不去?”马贵依然摇头说道:“不去,不去。” 马璁一脚踢过去,继续威胁道:“那我告诉老爷去,说这盒子是你弄坏的。”马贵一听这可得了,这是可御赐之物,自己的小命就要没了,可自己实在不能答应,叫道:“哎呦,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可是回头见马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又软了。“那您得带上我。” 马璁见马贵答应了,喜不自胜自去筹划今晚的逃脱大计去了。留下马贵一个人在那里忧愁自己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少爷,人家的小厮跟着少爷吃香喝辣,他却只能跟着自己少爷爬墙逃跑。 那边马贵忧愁不已,这边王纪昀也苦恼不已。吴庄头只说刚才的黄少爷、杜少爷备了筵席招待自己,可并未说这黄少爷、杜少爷是何来头。自己出门都好好打扮好了,要去赴宴必然要梳洗一番,露出马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可如何是好。倒是李健威安慰她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人事也未知,哪里就能分辨出雌雄来。倒是让王纪昀安下不少心来。 到了午时李嬷嬷亲自去田间请了王纪昀、李健威二人。两人见她穿金戴银,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一般穿得起的,明白她恐怕是主人面前一等体面的人,因此并不敢怠慢,略微推辞一下就跟着来了。到了山庄正门前,就看见黄少爷、杜少爷两个都站在那里亲自迎自己,礼数十分周全,知道他两人并不存看轻之心。 李健威率先出声,说两人大太阳下田地里过来,还需梳洗一下。朱厚照忙叫小丫头领着两人往里去梳洗。两人一左一右两间房子,都是摆设的富丽堂皇,高贵大方的,心中都明白这两个孩子恐非常人,只是不只是哪一家的皇子皇孙化了名出来游玩的,心下更提起几分谨慎。 一会子梳洗好了出来,果然见那王纪昀的皮肤白了几分,换上了蓝色的衣衫,又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儿了。李健威依然一件玉色生员衫,高大帅气,两人站在一起好一对璧人。 杜若首先开口请两人入座,各人让了让各自择座方坐下了。还未上菜,桌上只有新泡的碧螺春。香荷、柳枝在桌旁伺候,为四人斟上茶。朱厚照笑着说:“我们两人都还是孩子,并不喝酒,今天久闻大名,斗胆请两位一叙。只有一杯清茶招待了。”王纪昀身为女儿身不胜酒力,如今听不吃酒,自然是答应不急的。 朱厚照不懂农事,对这两人也兴致缺缺,说了这一句客套话也不再说话,杜若知道他向来不愿意搭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也不理他,自己与两人说话。 杜若问了两人的姓名,这时正上了凉菜来,却是几样凉拌时令小菜。杜若兼起一箸凉拌秋葵,对两个疑惑不解的人解释道:“去年此时,我也有幸目睹了墨香斋文荟大会的盛况,对两位先生,记忆深刻啊。” 这时王纪昀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客气道:“当时也只是运气好而已,哪里当得杜少爷记这么久的。” 杜若见李健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怕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又对王纪昀笑道:“当时听了先生的话,又拜读了先生的书,心中十分钦佩,如今再次相逢还要向先生请教些问题。” 一提到自己的爱好,王纪昀马上兴奋起来。“别的我不知道,农事上我还有些造诣。杜少爷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李健威见这丫头一副被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的模样,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道:“杜公爷怎么也有兴趣了解农事了?” 没想到李健威直接拆穿自己的身份,杜若也不恼,依旧有话回:“李三少什么时候爱到乡间来逛了,我竟然也是不知道的。”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8节 ☆、第四十八章 弘治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完了,后天开始发改动章节,看完前面章节的小天使们也不用回看了,不影响阅读的。只改了一些比较僵硬的叙述方式和朱佑樘和杜意德这一条感情线。大家只要知道杜小攻的爹曾经单恋朱小受的爹并且默默做出了很多牺牲就是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断更了还几天居然没掉收,作者君已经感动的快不行了d=====( ̄▽ ̄)b只是为什么小天使们收藏了却不追文呢,难道都是养肥党?┭┮﹏┭┮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了。来亲一口(づ ̄ 3 ̄)づ 李健威的父亲李英本是朝鲜人,因为朝鲜国内斗争,脱离朝鲜内附大明,被宪宗委以重任钦赐铁岭卫指挥佥事一职。朱佑樘初登皇位时为了稳定边军,正是杜若的父亲杜意德亲自前往铁岭与李英谈条件。 杜若看了李健威的游记,见他多写的是北国风光,其中不乏辽东甚至至北罗刹国的景色,从文中看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出生,再结合父亲以前告诉自己的李家出了个离经叛道不爱经济世故只爱到处游玩的人物,才猜到李健威是李家子孙是父亲口中的李家三子。对于这个人杜若也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好,居然不知道改个假名,他是嫌别人不认识自己吗。 李健威心内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答道:“什么李家三少,想来是杜国公认错人了。” 杜若见他这般反应也不多说,反正擅离驻地潜伏京中的不是他,关他什么事。这时又上了几道寻常热菜,杜若为王纪昀布了菜,问道:“李兄既然认出了我,我也不隐瞒,我就是安国公杜若。今天一见,我见两位如见故友,因此设下此宴想要结交两位。” “一个黄毛小儿谈什么结交?”李健威见杜若揭穿自己身份后,王纪昀一脸无所适从的模样心内就是怒气。纪昀本来好不容易对自己敞开了心门,如今又要被吓回去了,李健威哪里会给杜若好脸色。朱厚照见杜若吃了一瘪只觉可乐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王纪昀听见杜若与李健威言语中的机锋正坐立不安,可是李健威实在有失礼节,一把拉住李健威的手,打圆场道:“今天天气太热,李兄有些急躁,还请杜国公原谅。” 李健威见王纪昀都不叫自己健威了还为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说话,当场就拉下脸来,可是手却被王纪昀死死地握着,又不好下她的脸面,只好气呼呼的闷头吃饭,不管这两个人。朱厚照在旁边坐山观虎斗,看的特别高兴。 杜若坐在那里也不尴尬,他在现代时见过多少刁专的客户,更何况是这么一点意外。杜若也不管闹情绪的李健威同学了。直接跟王纪昀热络的说起话来。从农具问到家禽养殖,发现王纪昀果然很有一套。但是思想还停留在怎么更加发挥人力精耕细作上,没有培养优良品种方面的想法也没有考虑如何解决多轮耕种耗费土壤肥力的问题。 王纪昀见桌上四人,一个是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子也不说话只在那里吃东西,一个李健威气呼呼的也不说话,场面实在难看,因此也顾不上羞涩腼腆对杜若的话有问必答。 杜若有意拉拢王纪昀还是为以后做打算,在引入美洲农作物时先树立一个能在新品种方面有话语权的权威。诸如玉米之类的作物驯养需要上百年的时间,引进时带来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两个。他找到的一些做农事的不是户部下面的官吏就是精于农事的老农,都不太适合以后塑造一个一鸣惊人的形象,杜若也不好掌控。 王纪昀女人的身份先天决定了,她与别人是不同的,也更会便于杜若掌握。当然前提是王纪昀自己要答应,在这一点上杜若还是缺几分把握的,王纪昀也还待考察。 朱厚照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王纪昀这样的女儿,问出了杜若也很想问的问题。“不知道王先生尊翁何处高就?” 这个问题让王纪昀有些尴尬,自己原本是女儿身,父亲并不知道自己外出,如果自己的身份传出去了,难免让母亲难做人。反正自己在这位国公爷面前也无欲无求,也不怕得罪他,因此自己打定主意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倒是李健威高兴了。杜若知道其中恐怕有隐情,原以为这个女孩子能这样大大方方出门应该是家中已经没有搞定了,这般看来恐怕家中还有些问题的。 这顿饭再吃下去大家都淡淡的,一会儿陆良来把朱厚照叫走去哄朱厚炜了,剩下的三个人也就各自散了,杜若还没完全放弃希望,让王纪昀到自己的田庄上去做事,王纪昀笑着推辞了。杜若又给了她侯府的帖子希望她改变主意时能到安定侯府来找自己王纪昀这次倒是收下了。 杜若逛到了后院看到朱厚照蹲在那里拿着个花里胡哨的的鞠球在那里逗朱厚炜玩,朱厚炜眼睛红红的小嘴瘪着好不委屈,身上只穿着一个绣着鱼戏莲叶的肚兜。看见杜若来了,他张开双臂一副要抱抱的样子。经过两天的相处。朱厚炜和杜若也相熟起来,如今卖萌求安抚毫无压力。 杜若也对朱厚炜熟悉起来,见他一直伸着手任命的将他抱起来,问他道:“二殿下怎么了?”对朱厚照杜若敢直接叫他的名字,对朱厚炜他可不敢以大哥自居,依然是叫敬称。 有人接手了这么一个缠人的宝宝,朱厚照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朱厚炜只紧紧抱着杜若的脖子不说话,朱厚照见他这样说道:“还能怎么样,做噩梦了呗。” 脖子挂着一个小袋鼠,杜若回想朱厚照教的动作要领,轻轻晃动自己的身体,腾出一只手拍着他的背给他安慰,小家伙竟然就这样在自己怀里又睡着了。杜若瞬间又僵硬了,朱厚照可没教过他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拉拉杜若的衣角,朱厚照用眼睛示意他跟着自己来。好不容易在陆良的帮助下杜若把朱厚炜小朋友放在了床上,杜若如释重负的瘫坐在那里。朱厚照看他紧张的满头大汗递给他一杯冰镇酸梅汤解渴,杜若一口气喝光了。 朱厚照本来还想打趣他,但是转念一想杜若要不是为了自己又何必做到这份上,直接不理朱厚炜就是,又不想再说什么了。 杜若喝完酸梅汤抬起头就看见朱厚照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平日要是朱厚照无缘无故的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一定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道朱厚照会说什么。 杜若等着朱厚照开口呢,朱厚照却在那里仔仔细细的观察杜若的脸,心叹道:果然是自己的男人,真是没有一处长得不好看。杜若见朱厚照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更加不敢说话,不自在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假装自己在那里喝茶没看见。两人就在那里各怀心思的做了好久,直到李嬷嬷来询问两人是否午睡才罢休。 杜若和朱厚照温馨的相伴而眠,空中乌云慢慢聚集,很快一场暴雨哗啦啦的冲击地面而来。京营南边最角落的军备司里,在雨声中小憩的蓝立成被啪啪的敲门声吵醒,他心想恐怕又是那个小兵赶不回去了来避雨,因此不甘不愿的起来开门。哪想一开门就看见了落汤鸡马璁马少爷讨好的笑。 蓝立成哼的一声就要把门关上,马璁忙把腿伸进门缝了挡住。“蓝老头,我错了,江湖救急,你就收留我吧。” 蓝立成哪里肯听他的话,嫌弃道:“你不是说再也不来这里了吗,我这里不是又破又旧吗,怎么马大少爷又舍得来了?” 上一次马璁就是在京营里被抓住,当时蓝立成刚刚见过马文升回来,蓝立成一直不支持他从军,马璁以为是他告的密,在那里口不择言的说些蓝老头这里怎么怎么不好的话,如今想起来,自己也着实后悔。自己犯了错自然要拼命道歉,奈何蓝老头一向难搞,更何况自己还得罪了他。 见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蓝老头也不松口,马璁只好假装生气实诉可怜。“老头你太过分了,我为了来找你道歉,腿也摔伤了,还淋了这么大的雨,要是感冒发热了,可能连小命也要丢了。你就这么小气,连屋子都不让我进去,把我关在门外淋雨。” 蓝老头自然知道他是在骗自己,但是雨的确越来越大,放马璁在外面淋雨,倘或有个好歹的确不好,只好啪的将门打开,放马璁主仆进门。 前几天营里才派了人来将那些被褥衣物晾晒入库,这几天蓝老头都没有事做,都在那里研究军械,这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摆满了木头制的模型和各色木头和木工器件,记录的簿册反而被挤得没有地方放置,龟缩在角落的小桌上。 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蓝老头还在生气自己又不好往里屋蓝老头住的地方去,两主仆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一个抱着一个长木盒,一个拿着两个湿透的包袱,浑身湿淋淋的无辜站在那里,特别象某种动物的感觉。蓝立成还是不忍心丢了两套衣物给他们让他们换下来。 马璁见蓝老头还是对自己不忍心的,心下高兴,也不再装可怜模样,欢欢喜喜的去换衣服去了。换好了衣服出来,马璁忙狗腿的将自己从家中“借”出的东西送上——火/枪一把。“这个是我从家里拿的,这个和我见过的其他枪都不一样,老头你看看。” 蓝立成以为马璁又要玩什么花样,结果却拿出一把枪来。很久没有看到马大少这么狗腿的样子,蓝老头只好给他一个面子,将这把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丑的不堪直视的枪接过来。 左拆拆右拆拆,蓝立成这个明朝枪械专家却瞧出了名堂,激动地拉过马璁问他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第四十九章弘治九年 马璁好奇地问:“蓝老头,这枪可有什么古怪?”马璁逃走时临时起意拿走这把枪,就是为了给蓝老头当礼物。反正皇上赐给马府的东西不知凡几,缺这一件也不少,暂时借用一下又有何妨。万一蓝老头实在心硬不收留自己,就用这把枪贿赂他。哪了想到半路遇到大雨,自己主仆落难的模样好不可怜,如今蓝老头早早将自己放进了屋,这把枪自然是锦上添花给蓝老头把玩。 蓝老头三两下将这把枪组装好,激动道:“有此枪,我大明军队必无敌于天下。”马璁见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怀疑道:“哪里有这么夸张,蓝老头你是骗人的吧。”蓝立成最见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瞥了一眼马璁,轻蔑的笑道:“你也懂枪?”马璁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气哄哄的找了根板凳坐下,在那里再不说话,表示自己真的生气了。 蓝老头见他恼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嗫嚅着想要道歉,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马贵见这两个活宝,一个是大家公子,一个已是花甲之年,却还和小孩一般斗气,只想扶额叹息。主子不中用,马贵自然要顶上。 “蓝师傅,您别小看这个东西,这可是皇上赐给我家老爷的,我家少爷从供桌上偷来的。就是想着师傅您喜欢这个物件,少爷才巴巴的拿来。”马贵见蓝立成越发不好意思,挺起的胸脯慢慢塌下去,心里偷笑加把火道:“如果被老爷发现了,少爷少不了又是一顿打,您还在这里与他赌气。” 马璁虽然是个混账人,但是自家小厮这样颠倒黑白,自己还是不好意思的,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 外面雨声渐小,想来是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马璁转移话题道:“雨也快停了,马贵你去把衣服洗了吧。”话语一落马贵就笑出声来,他家少爷一向不休边幅,哪里就会管这种事情,如此看可见是自觉不好了。 蓝立成知道了这把枪的来路,想着一会儿雨停了去见见马文升打听打听这把枪到底是哪个匠人做出来的才好。马贵为了哄两人和好撒了一个谎,哪里想到蓝立成不知道两人是从家里逃出的,就要往枪口上撞。 痛痛快快的好好玩了三天,朱厚照带着朱厚炜高高兴兴回宫去了。杜若也一并进宫谢恩。可是回到未央宫朱厚照就傻眼了,自己的燧发枪呢?找了半天,被张氏找去坤宁宫的高凤才回来告诉朱厚照那个盒子已经被送到乾清宫去了。 朱厚照听了又急忙往乾清宫赶去。到了乾清宫,朱佑樘正在那里批奏折,见几天不见的孩子回来了,高兴不已,就要问他玩得怎么样。哪知朱厚照第一句就是:“爹爹,高凤送过来的燧发枪呢?” 朱佑樘以为那只是朱厚照没见过真正火/枪的威力,才新奇于这么一把破枪,笑道:“我见那把枪还好,顺手就给马文升了。” 自己的宝贝落到了其他人手里,即使是兵部尚书,朱厚照也不放心。“爹爹,你怎么能给马文升了呢,要是他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随意处理了可怎么好。” 见一向稳重朱厚照这么着急,朱佑樘也提起了几分兴趣。“什么东西,你那么紧张。想要枪,下次爹爹带你去京营看,只是那东西危险……”朱佑樘还没说完就被朱厚照一顿抢白。“爹爹,那可不是一般火枪,是燧发枪。” 爹爹是个武器盲,朱厚照也解释不好,只得央告道:“我今天出宫去取回来可好?”朱佑樘奇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爹爹赔你一把可好?” 朱厚照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朱佑樘见他都急道这份上了,他也不想一味讲面子看着孩子着急,惊诧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就是一个物件,御赐之物马文升必然不敢怠慢,明天差人取回就是。” 朱厚照还是不放心,已经给马文升三天了,万一他就找了几个不懂的人将这东西拆了呢,因此决心今天就要去取回。 “既然你决意要去,我今天也累了,就陪你也走一遭吧。”朱佑樘搁了朱笔,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蒋琮,准备衣物,今天咱们也学学你太子爷,微服私访一回。” 不过是寻个枪,竟然惊动了父亲,朱厚照觉得自己可能太过着急了,劝道:“爹爹,我去寻就好,你又何必跟着我去,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朱佑樘笑道:“你这皮孩子,现在不急了?罢了,我批折子也批累了,今天权当散心吧。”当下三人换了衣服,又召了便衣的锦衣卫就往马府而去。 秋季正是准备秋收冬藏的时候,一路乘马车而来,都是繁荣热闹的景象,朱佑樘见了只觉得浑身舒坦,比批了几十道报喜折子还高兴。 到了马府门前,只有几个小厮在那里守门,一应做主的管事都不在。朱厚照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马府太不成规矩,连个能稍稍做主的人都没有,倘或有急事,难道还靠这些人传话吗?倒是蒋琮来传过几回旨混了个脸熟,有一个小厮机灵的小厮见了,赶紧到里面去传话。老爷还在教训少爷呢,让这位公公等着可不像话。 内院里马文升正在教训再次私逃的儿子,今天从蓝立成那里将他拿回,马文升是动了真怒。他已经打了十来个板子,亲自动手,痛的马璁哭爹喊娘,马夫人也忍着泪不拦着马文升任由丈夫在那里教训这个实在不成器的儿子。周围一应管事都在那里站着,看着马璁被打,是马文升告诫他们再也不要纵容马璁。 听小厮说蒋公公来了,马文升忙停下来。这位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如今突然上门来,不知道有什么要事。马文升也顾不得教训马璁了,放下狠话:“这次就暂时饶过你,事不过三,还有下一次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我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马璁早已经疼的快昏死过去,如今知道父亲要停手了,忍痛服软认错道:“再也没有下一次了。”马文升方恨恨离去,留下马夫人赶紧指挥着小厮们将少爷抬进去,要快快上药,请大夫。 这边马文升摸不清蒋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问及传话的小厮也是语焉不详,因此只穿了家常衣服来见。到了小花厅,见皇上、太子坐在那里,蒋琮侍立在侧。当下心惊不已。立马跪下请安道:“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朱佑樘亲手将他扶起来说道:“朕今天微服出巡,不必在意这些礼节。”马文升方站起来,恭敬问道:“圣上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朱佑樘先四下查看时,发现马家一应陈设器物都是朴素大方的,甚是欣慰,也不像先前在大门那会儿怪马文升治家不严了。因此依然赞许马文升道:“这间屋子陈设不俗,甚好甚好。”马文升连忙推辞谢恩,朱佑樘又说:“朕前日随手你的那把枪,原是太子之物,小孩子吵闹不休非要寻回,朕只有带他来找你了。” 马文升连忙称不敢,就派人从祠堂把那把御赐的火/枪取来,又亲自取了上好的茶叶泡上,为朱佑樘斟茶。 可怜马文升急着找回马璁,在蓝立成那里知道马璁行踪就杀上门去,哪里顾得上皇上御赐之物被马璁带出去了。如今祠堂里哪里还找得到那东西的身影。一会儿就见先前去的人就回来了,焦急的避着众人对马文升耳语。马文升听了立马气血冲上脑袋,就要昏过去了,心想必是这逆子,前两天只有他在祠堂里,一定是他干的。 丢失御赐之物这种事对圣眷正浓的马府来说可大可小,又不是圣旨玉印之类的东西,但是正巧碰上了皇上微服到府亲自取回,东西却不见了,这件事就闹大了。 如今再去寻回就迟了,听皇上的口气似乎是太子的东西。想来太子的玩物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自己儿子已经被自己打了的半死了,虽是逆子到底是自己的独苗,也不忍心他再担上个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不如就自己替他担了。 因此直接跪下请罪道:“罪臣有罪。”朱佑樘被他一吓,问道:“马爱卿怎么了?怎么称自己有罪起来?” 马文升一脸自责的说:“前日罪臣犬子顽劣,罪臣心急教训犬子,不小心将太子殿下的那把枪摔坏了。” “你说什么?”朱厚照气的直接想把手上的那杯茶泼他脸上,居然就这么把东西给摔坏了,你教训儿子关我的东西什么事儿。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追问道:“那摔坏的东西呢?坏的本宫也要取回。”如今朱厚照只能幻想着杜若那把枪够结实没有摔得很坏,还能用。 马璁把东西都拿走了,还能剩什么,马文升只好托词:“罪臣把东西摔坏了,惶恐不已,已经交给京营里管火/枪的匠人们修理了。如果太子殿下想要,待东西修好了,罪臣再呈上。” 朱厚照听了,心道他还有些眼色,还知道要拿去修理,又怕匠人们不懂事理,胡乱修理一气,因此说道:“既然马大人在这里,本宫就不隐瞒了,反正这东西最后都要到你手里的。那把枪名唤燧发枪,是安国公从民间寻回的稀奇物件,这把枪要是做好了各项功能远超现在京营里的火/枪,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望马大人叫他们注意些。” 不管朱厚照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马文升是又把马璁盯上了,这小子活该打死,闯出这样的祸事来。 ☆、第五十章弘治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三个大作业要交,实在没空发修的旧章,等两天吧。匆匆结一下这一节的尾,实在不好写,明天就是五年后了,主角们长大了应该会好点吧。 先前来时朱佑樘只顾着看周围的街景,并没有和朱厚照沟通问这件事原原本本清楚。他原以为朱厚照就是单纯想找回自己的玩物,孩子难得朝自己讨一次东西,又是自己的错送出去的,朱佑樘才拉下老脸来马府讨回。哪里又想到原来孩子说的竟这么严重,这件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当下悔之不及。 如今让马文升又送回,以后又少不得要再给他拿去。他又想着马文升上月请奏巡视整备京营的事还未了结,既然又添了这件事,不如过两天往京营中去巡视一番一并查看京营整备情况,同时也试试这枪。反正好与不好一对比就出来了。 两人君臣若许年,也没有那么多虚礼可讲。打定了主意,朱佑樘就跟马文升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有了时间可以暂时混弄过去,马文升当然立马答应。从马文升负责整备京营到现在已经四个月,效果很不错,他也不怕朱佑樘来查,因此答应的如此爽快。 看见马文升一人在这里迎客,朱佑樘想起了马文升家还有一个独子。做了父亲,自己也开始关注起臣子家中的孩子来了,总想拿自己家的孩子和别人的比一比,大臣们一个都没放过。当然比来比去左看右看,他还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好。 听到皇上询问自己家的逆子,马文升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好说自己刚才还在教训儿子,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只能叹道:“犬子顽劣异常,前日骑马时不小心堕马受伤,如今仍然卧病在床。他不能出来觐见天颜,还请皇上恕罪。” 人家受伤了还躺在床上,朱佑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马文升几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去。 马文升送走了朱佑樘,念着那样东西,直接往内院而来。见马璁的竹香园人来人往,丫鬟、婆子围着这个少爷打转,就连管事们也在那里等着,心里更加生气,想到果然是太过溺爱他了。 疾步进来,却见马夫人坐在那里执着马璁的手嘤嘤哭泣,在那里劝马璁以后都改了的话,心下叹息。马夫人也是出生将门,平日轻易不哭的,想来今日果然是心疼到了极点,两人老夫老妻只有这一根独苗,这个孩子如此不省心。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真是心里说不出苦楚。 这样想了,马文升停住脚步,在门外看丫头们正在那里给马璁上药,屁股上都是两指宽僵紫的肿痕,马璁已然疼的昏过去了。看到这些,马文升自己又觉得心疼起来。叹了一口气又默默退出去,还是等上完药后再来询问比较好。 商议了日期,择了合适的日子,朱佑樘携着朱厚照和杜若一队人往京营而来。 是日,晴空万里,朱厚照和杜若骑着小马跟在朱佑樘龙辇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营中掌管炮、铳的神机营而去。朱厚照出城时见杜若骑着一匹好英俊的白马,自己也非要骑那匹汗血宝马马。蒋琮看他一个小人在马上摇摇晃晃急的不得了,不知劝了多少次,朱厚照依然优哉游哉的骑着自己的马,倒是高凤笑着让蒋琮不要着急。朱厚照的骑快马不行,这样慢慢走还是可以的。 行了半日到了神机营,还在营外就听见吼声震天,众将士皆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厚照和杜若一起随朱佑樘被迎到早已经扎好的高台之上,拿着红旗的一员威武将军立即迎风舞旗,军士们各持枪盾而立,演武开始。 一时间尘烟滚滚犹如巨龙待飞,场上各男儿随军旗而动,跑出各种阵型,如方阵、圆阵,燕形阵、钩行阵。上万儿郎跑动起来,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摇动。各种阵法应接不暇,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整个队列又重新合拢。重头戏开始了,一对千人小队推着笨重火炮四散而去,前面离着一排排稻草人,一时炮身齐响,震耳欲聋,所有的稻草人都倒了下去。 朱佑樘三人看的心情激荡,尤其是朱佑樘站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来。演武已毕,马文升来请朱佑樘移驾火铳射击场,朱佑樘声音颤抖的连夸了三个“好!好!好!都该赏。”在场的官员们立马跪下谢恩道:“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佑樘忙把众人都扶起来,大家又往射击场而去。 这里说是射击场其实不过是一块稍平整些的空地,前面树了些木头靶子。明代后期以前火铳技术落后,得不到重视,连带神机营的火铳小队也不受重视。他们早就眼红火炮小队的优厚待遇,众人已经憋着好多气。如今好不容易皇上亲自来检阅,有了露脸的机会大家自然用上了十二分力气,虽然命中率依然堪忧,但是相比以前十发能中三四发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朱佑樘也象征性的夸了几句。蓝立成捧着燧发枪上来,却就站在那里不动。朱佑樘来是见这把枪的优点的,看拿着枪的是一个穿着官服须发皆白的老头,当即不悦道:“马爱卿,此人是谁,怎么还不演示。” 马文升这两天早已将这件事弄清楚了,立马答道:“启禀圣上,此枪优点并不在射击精度上,因此并不用演示。” “那他捧着把枪站在那里做什么?”杜若开口问道。马文升知道这把枪是这位安国公找回来的时候,早就找到了杜若,与他通了气,两人合演一出双簧,将这把枪的优点尽诉出来。 蓝立成捧着枪上前道:“皇上此枪尚是粗制成品,不能显示其威力。但是如若给臣一定的时间,将此枪完善,不仅从此不用再担心夜晚有燃烧火绳的光和火绳独特的气味暴露目标等火铳的缺点,而且其速更快、口径更小、枪身更短、其重更轻、其力更小、射程更高。” 见朱佑樘蹙着眉,马文升与朱佑樘耳语道:“皇上这位就是当年与成祖皇帝有机缘的那个蓝匠人的后代。”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时被一匠人所救,后来准他归入良籍,这件事朱佑樘也是知道的。概因此人是一个火炮匠人,用唯一一颗炮弹救了朱棣,当时情形不可谓不危急。 既然有这么一个出生,那么由他出面也正常,朱佑樘又问道:“此枪真有这么好,值得你们如此夸赞。” 这件事当然不好其他人出面,毕竟只有这一把枪,大家都还没看到效果,杜若上前一步道:“启禀圣上,此枪原是家父偶遇友人时所知。当时家父就说要寻找此枪。父亲说火铳为了要给火绳留出距离,并排的两人不可能挨得很近,但有了此枪兵士却可以紧密地排列着,然后在横向上很长很长地延展开来。有了此枪如有神器。臣也是为了父亲的遗愿。”杜意德已经死了,谁还查的了那个友人到底是谁。杜若不过借他的托词而已。 朱佑樘小时宪宗就只许他学文不许他学武也不懂战术安排,自然不知道杜若讲的是什么,但是光有杜意德一词就够了。想到杜意德死之前还想着这样东西,朱佑樘又是神伤。 “国公爷所言甚是,有了此物,再多将改进,有了专门的火铳队从城墙上射击,我大明军队又有了战胜鞑靼的把握。”兵部已经部署好了十月围剿吐鲁番余孽的计划,没有阿麻黑这样的跳蚤小人,下一步剑指的自然是对付屡次犯边的鞑靼了。 在场的几人除了蒋琮原本都不知道朱佑樘与安定侯之间的隐秘往事,如今歪打正着触动了朱佑樘心中的隐痛——杜意德就是惨死在鞑靼人手里的。 看着眼前大好江山景色,那人却长眠在地下,再无缘欣赏,朱佑樘听到了马文升的话心中想道:“此物本是意德起意,如今用此物对付鞑靼也是天意。” 天气炎热,蒋琮见朱佑樘汗水淋漓,精神不济,两个孩子也有些乏累,悄悄地让马文升迎朱佑樘回龙帐。马文升知情识趣忙说龙帐已经搭好,将朱佑樘带去暂时休息。 第二日朱佑樘拔营回京,次日下令组建军械杂造局,统领火器制造事宜。至此一场轰轰烈烈的火器革命在弘治年间兴起。 当年元朝大军将火器与骑兵结合,让欧洲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也不堪一击,葬送于蒙古人铁蹄之下。蒙古人在攻打莫斯科时用火炮,攻打巴格达时用火箭,波兰和德国想要联手抵抗,结果却被元大军围困,用火药攻克。此后,元朝在当地建立政权,招募当地士兵制造火药,将火器技术传入欧洲。 然而历史并没有沿着这一方向继续发展下去。数百年后,当年被蒙古骑士们带到西方的火药又随着侵略者的步伐打开了中国的大门。 现在朱厚照和杜若这两只蝴蝶扇动这自己的翅膀将风暴席卷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洪流往未知的方向行去。 ☆、第五十一章弘治十四年 五年后 京中虽然还是四月天气,今天却是异常炎热的艳阳天。京郊五军营校场内,那些将军都督们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这大太阳下,即使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却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朱厚照树立马上眼神冷峻的看着校场内策马奔跑的诸人。曾经和朱厚照前往神机营的那匹小马已经长得又高又壮,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朱厚照也迅速抽条长高,剑眉星目,早已经不复曾经的团子模样。自小所受的宫廷教育把他打造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如今冷下脸来,这些将军大臣一个又一个谁都不敢上前来搭话。 马文升骑着马跟在朱厚照身后,安国公杜若,英国公张懋各自骑马侍立。司礼监太监陈宽骑着马跑来跑去,视察正在考试的诸人,看周围的候伯都督们出尽洋相。已经接受过考校的人下马站在一旁,往日威风的将军们今天一个个像个落水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牵着马站在那里。 再看场上还跑着马的几人,只有一两个人能拉弓射箭,即使这样命中率也堪忧。更多的是连弓也拉不开的人,甚至还有骑着骑着把身上所背箭囊也掉了的。这个样子实在大大丢了京营的脸面,英国公张懋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在一个长得甚为肥胖的将军连马都爬不上去的时候,朱厚照终于看不下去了。 “英国公”朱厚照黑着一张脸唤道。 张懋是张玉的后代,父亲张辅也是一代名将。张懋今天感觉已经将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看到太子皱着眉头,只能轻声答道:“在。” “这就是拱卫京都的精兵良将?”堂堂京营兵勇居然是这个模样,朱厚照恨不得剖开这些候伯都督官兵们脑袋,看他们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殿下不必动怒,这只是骑射之术,待我来考校武经韬略。”宦官们向来与前朝诸臣不对盘,陈宽自然乐的火上浇油。 “去吧,本太子要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货色。”脓疮已经病入骨髓,朱厚照索性今天一同把他挑破了。 让一个太监去考校武经韬略,京营的最后一点脸面还要不要了。张懋当即要出声阻止,朱厚照却不想理他。“英国公可有疑议?” 朱厚照还未变声,听起来依然稚嫩却自有一番威严,张懋立时不敢再说话。 陈宽得了令,立即打马往前奔去,有了朱厚照的指令,他也不为诸人留脸面。陈宽兼领东厂,手下的人不在少数,兵书战略也略懂,问的问题皆是寻常兵法韬略,可众人竟然是集体一问三不知,俱不能答。 京畿各营负责守卫京城,应该是国家精锐,军官竟然集体无能至此,一时只余陈宽问询声,随侍的京营众人谁都不敢说话。张懋身为总兵官难辞其咎,但他乃三朝老臣,朱厚照也不好当场下他的面子。但是他又实在气不过,叫上杜若头也不回的奔回宫中。留下马文升继续主持考核事宜。 杜若已经出了孝以后就被诏进宫做了朱厚照的伴读,两人一向形影不离。见朱厚照冷着一张脸,气哄哄的样子,心下疼惜。当初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朱厚照也没受过这样的累,如今朱厚照已经在太阳下晒了大半天,连午饭都还没吃,又要疾驰回京城。杜若怕他坚持不住拉住他,让他停下来。 “阿照,够了。不值得为他们生气。”在朱佑樘的默认下,杜若如今都是直呼朱厚照的名称,不必在叫殿下。 见杜若将自己拦了下来,朱厚照也稍稍冷静了些。“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还没有吃午饭呢,来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不如去那里吃吃东西吧。你不休息,这些跟来的大人们还要休息。”朱厚照回头一看,后面的大臣们随从们果然面露菜色,已经是撑不住了。他只能点头跟同行的陈云交代,让大家慢下来,在前面客栈中用午饭歇息。 听说终于可以停下来了,大家都如释重负。这些跟来的文官连骑马都勉强,更别说这样跟着太子疾行几十里了,他们一身的懒骨头早已经颠散了。 不多时到了客栈中,锦衣卫先检查一番,将客栈中原来的客人都赶到内院,肃清了客栈,众人才往客栈中歇息。杜若先要了一间上房和刘伟一起将冰着一张脸的朱厚照带去更衣。 刘伟退了下去,房内只剩下两人了,朱厚照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支着手撑在桌上看杜若给自己倒茶。杜若看他望着自己无奈的样子笑道:“怎么不板着脸了。” 渴了半天终于喝到了一口茶,朱厚照懒洋洋的倚在床边叹气道:“我没有当场发飙就是好的了,你今天看着这成个样子吗?”将之不将,军不为军。 杜若很享受朱厚照这种只在自己面前放松的时刻,挨着朱厚照坐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休息。朱厚照乖巧的靠着杜若,年岁渐长,他愈发感受到治国之难,自己也更加努力。只是有时候用力过猛就难免为难自己。杜若轻拍他的肩膀,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安慰道:“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不是吗?” 已经过了饭点了,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店家烧火造饭实在来不及,还有还一会儿才能有饭可吃。杜若只能先给朱小受喂食些糕点,先让他睡下。看着朱厚照睡着了,杜若才轻手轻脚的掩上门,让朱厚照先睡一会儿。 暂时休息过了,朱厚照依然往宫中而来。进宫时已经是快到黄昏了,太阳西下。 朱厚照在御花园找到了正在和朱厚炜在那里浇水的朱佑樘。当年张氏怀着艾草时朱厚照带着朱厚炜种的那片菜园还保留着,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家人的保留节目。每年春天朱佑樘都会带着妻子儿女一起在这里种瓜种菜,在夏天时再一起享用。 回了家自然不好再板着一张脸,朱厚照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吃货小胖子朱厚炜见哥哥回来了直接扑上来,朱厚照一把将他接住抱起来,乐的朱厚炜呵呵直笑。 朱佑樘以为朱厚照要到明天才会从京郊回来,没想到今天就赶回来了。将手中的水瓢放下,问道:“怎么这么着急赶回来?” 也不避开朱厚炜,朱厚照叹气道:“爹爹,京畿众营实在不成个样子。那些官兵都督们考校时,懂骑射之术的只是少数,大多都是拿着弓也射不出箭的,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有的连弓也握不住。这就是拱卫京畿的大军。” 朱佑樘自然是知道京营中的境况的,见朱厚照这样生气的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在这里生气。”这场考校正是陈宽摸底后秘密上报,朱佑樘才下令执行的。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朱厚照自然知道情况很糟糕,但是真实眼见又是一回事。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张氏和艾草相携往这边而来。 当年体弱多病的艾草已经被几个人养回来了,如今白白胖胖甚是可爱,起了大名叫朱秀荣,受封太康公主。小公主艾草只喜欢自己高高的大哥哥,却讨厌一天到晚只粘着自己却老抢自己东西吃的二哥哥。如今看见大哥哥牵着朱厚炜的小手,小嘴立刻瘪了。 艾草挣开张氏的手就往这边跑来,啪的把朱厚炜的手打开,自己去牵朱厚照的手。朱厚炜永远也缺一根弦,见妹妹将自己一把打开了,愣愣站在那里。朱佑樘看自己的小女儿又欺负自己的哥哥了,摇头笑着对朱厚炜说:“你就不疼吗?” 小妮子打的挺疼的,朱厚炜小手都红红的,只是他在哥哥、妹妹方面老是笨笨的,如今妹妹打了自己,他也只是将小手背过去,不好意思给父亲看。朱佑樘见了只是笑着摇头,摸摸他的头不说话。 张氏看了,笑着捏捏艾草的下巴。“你又欺负你二哥了?” “我才没欺负他,他今天又偷吃了我的糖果。”小胖子朱厚炜什么都好就是贪吃,朱厚照管她们管得严,每天的零嘴都有定数,朱厚炜总是三两下吃掉了自己的,又去偷吃妹妹的。想来今天朱厚炜又去偷吃艾草藏好的糖果了。 “你自己怎么不藏好呀。”朱厚照每次都见朱厚炜能找到艾草的吃食,心里知道其实她是心疼自己永远也吃不饱的二哥的。果不其然艾草立马答道:“谁让他永远都吃不饱。” 朱厚炜听了妹妹的话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在场的三人都笑出声来,只有艾草见朱厚炜实在不好意思了,仰着头高傲的说道:“下次我把东西还放在那里,我也只有那么多,你可不能吃光了。”众人笑得更欢了。 京营出了这么大的状况,张懋自然首当其冲被马文升弹劾,连带着三大营,十二卫,一个都逃不了。 ☆、第五十二章弘治十四年 五年之前马文升曾经整备京营,卓有成效,才过五年京营已经沦落到这般模样,为了避嫌他自然要将问题都引到张懋身上引。当然张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身上大大小小的问题不计其数,墙倒众人推,朱佑樘案前弹劾张懋的奏折已经摞起来有尺高了。 朱厚照没有接触朝政不知道,如今他入朝监国才发现朱佑樘的缺点——作为一个皇帝,他对权贵容忍度实在太高了。比如曾经震动朝野的宗室权贵与民争利案,朱佑樘不过是将张鹤龄召入宫中痛斥一番而已,连皮肉都未伤到分毫。其他人也不过是驳斥一番,暂时贬官而已,几年过后照样升官加爵。铺面照开,田地照抢。 周家屡遭弹劾,朱佑樘依然将奏章都压下去,其他外戚宗室看着有样学样,朱佑樘依然事事容忍。这些权贵们虽然都曾经支持过朱佑樘,但是他们从朱佑樘身上已经捞够本了,在朱厚照看来朱佑樘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又何必再容忍他们。 既然知道了父亲的缺点,朱厚照自然有计划的从旁劝阻,奈何朱佑樘对他们实在太过容忍,朱厚照无论怎么说也收效甚微。试了几次,朱厚照也懒得再费口舌,反正无论遇到什么事,只将事情往重里说。他只能寄期望于某一天朱佑樘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将他自己在吏治上的“不耐心”也转移到这些勋贵武将上。 比如这一次,朱厚照就总结了军中三大罪状。 一是吃空饷。朱厚照事先就委托蒋琮摸底各地卫所。根据蒋琮报上来的各地镇守太监的密报统计,无论是京师,还是卫所,一般缺额都在百分之四五十左右。尤其是镇守江西太监董让奏报,南昌左卫旗军原额四千五百七十三人人,但实际上竟然只有一百四十余人,而且还多是老弱。公开点名的时候发现人数多了不少,一打听才知道是临时招来了市井无赖充数。 二是操练不精。马文升在奏折中写道当时在营军士,多不操练,即使操练,也是摆花架子,至于如何布阵,如何进退,往往不知。攻杀击刺,亦多不熟。虽然在练习舞刀,但刀法并不谙练,虽然在练习放枪,亦不知枪法。更是生疏,与敌骑之娴熟比较,真有天壤之别。 三是军纪败坏。朱佑樘对掌军权贵们多有庇护,其下属也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下层军士。 朱厚照也没有傻到直接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只是默默将这些东西都摆到朱佑樘的案前让他自己抉择。 朱佑樘更是无奈,自己这个孩子至小就爱监督自己做个明君。从以前的蒋琮开始就既有心计又有谋略。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守得住自己的底线,一丝一毫也不瞒着自己。可是即使这样,他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试想一下,你的儿子比你强,比你守得住寂寞,还比你年轻,谁心里不会有一些落寞之情呢。朱佑樘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即使他知道朱厚照是对的,可是儿子比老子强的感觉到底不好受。 朱厚照忙着和陈宽马文升一起彻查京营弊端,又一次整备军营,没有感受到朱佑樘心内的微妙感受。倒是张氏看出了其中端倪。“照儿走了已经三天多了,你这两天怎么不念着他了?” 对于这种近乎羞耻的心理,朱佑樘自然不愿意对张氏说起,只推说自己这两天实在太忙忽略了朱厚照。可是张氏与朱佑樘夫妻十来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展颜笑道:“是照儿的忠言逆了你的耳,他的良药苦了你的心吧。” 被妻子戳破了心思,朱佑樘自然不好意思,只能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微烫的脸颊。张氏哪里肯就此放过他,将朱佑樘掩饰的茶杯夺下来,说道:“当年我也这般心软,鹤龄,延龄两兄弟被我溺爱的不成样子,还是照儿劝得我。如今延龄,鹤龄好好的过日子也不犯错了,不是很好吗?你如今又在这里斗什么气,照儿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恼成这个样子。难道照儿还做错了吗?” 朱佑樘听了张氏的话,心中更觉得不是滋味,叹道:“青出于蓝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可是我这老凤心里不是滋味呀。” 张氏顿时心中暗道不好,依照朱佑樘的性情,他绝对不会这么想,肯定是有人在他身边嚼舌头了。她暂时将怀疑压下,打趣朱佑樘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跟照儿争风吃醋。” “你这话又从哪里来?我又怎么争风吃醋了?” 张氏跟了朱佑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安抚朱佑樘,见朱佑樘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样子正声说道:“圣上今天怎么这么想不通呀。圣上是九五之尊,那些大臣们自然是不敢惹陛下的的。大家都知道圣上回护着这些勋贵们,自然不敢将这些弊病都呈到圣上的案前。照儿年岁还小,大家也不怕他发怒,自然想从他这里往圣上这里传话。圣上不检讨自己的错处,怎么好要迁怒于照儿?” 在朱佑樘刚刚登基的那些日子里,张氏也凭一介女儿身辅佐夫君。如今丈夫儿子在朝堂上想扶相持,这几年很有些作为,张氏如今乐的在后宫教养一双儿女,已经很少再像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了。 朱佑樘当即被一言惊醒,叹道:“是我多心了。”张氏伺候朱佑樘用过午饭,待他睡着了才偷偷将蒋琮召过来问他这几日那些人在御前伺候。 蒋琮想了想说道:“这几日圣上忙着京营之事,除了奴才以外,没有内侍人伺候圣上啊。”张氏让他再细细想想,蒋琮忽然想到一人说道:“昨日圣上查阅藏书阁典籍和藏书阁一位女官相谈甚欢,圣上还在听那个女官说《旧唐书》太宗本纪一段。” 张氏心中了然,怕应该是朱佑樘听了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的故事受了刺激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又问道:“乾清宫中自有藏书,圣上一向不往藏书阁去的。怎么突然想到往藏书阁去了?” “是太皇太后说自己最近越发老眼昏花,许愿要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还差四十卷,圣上仁孝,要帮太皇太后抄写经书。乾清宫的经书典籍都被太子搬到藏书阁中,圣上只好去那里寻找。” 张氏心内暗道:又是周太皇太后,这老不死的。心中暗骂周氏多事,张氏面上却不漏声色,将蒋琮挥退。 宫中又起风云,朱厚照身在京营却一无所知,他正在太阳底下挨个点名答道,核实京营兵册。 “殿下,还要点下去吗?”说话的是拿着名册在那里点算官兵的一位兵部的小官,京营中虚报名额的状况实在严重,如今点了十二团营中的五个团营,有名无人者十有二三。这还是最精锐的前六营中的五营,更别说其他团营了。 “现在点出了多少人了?”朱厚照正在那里查看各营的支收簿册,发现实在是一团乱。京营又不需要攻城略地,但是单单武营中的奋营一营就支出攻城器械这项银子上万两,实在可笑。 “奋、耀、练、显四武营和取勇营五营原来应该共有六万四千四百二十九人,今日共点出了四万零三百七十二人,又有五百零三人告假。缺号两万三千五百五十四人。”那个小官吏本是前科的进士,只在当年殿试时得见天颜,哪里这么近距离和太子这样的人物说话。他紧张的话都是颤抖的。 小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朱厚照见他紧张的不成样了,笑道:“本宫又没朝你发怒,你紧张什么。”那个官吏才挺直身体站起来,眼光也不再游移。 “你叫什么名字?”朱厚照合上账簿问道。 “微臣魏武射,字执戟。” 魏武射长得白白嫩嫩,完全看不出还有这么霸气的名字。朱厚照掩上簿册,对他笑道:“看你长得甚是斯文,你父母怎么给你取个这般武气的名字?” “臣少时体弱多病,后来拜了一位从戎的世交为义父身体才好起来,父母就想取一个英气的名字,为臣驱疾赶病。” “原来还有这个缘故。”朱厚照走到窗前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的军团方阵,那些官兵们站的歪歪斜斜实在不成体统,让见过现代阅兵式的朱厚照嫌弃不已。“你既然有个当兵的义父,想来也是懂一些兵法韬略的,你看这下面的大军如何。” 魏武射偷偷瞧了一眼朱厚照的脸色,见他居然是笑着的,当下不知道如何作答,难为的说:“这个,臣不看出来。”说完怕朱厚照发怒,不敢再看他。 看魏武射怕的瑟缩着身子,朱厚照拍着窗栏大笑道:“你不用怕。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比那些不懂装懂的人好太多了。好了,本宫也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吧。” 魏武射鞠了一躬,坐下继续去算自己的帐去了。 朱厚照一个人在那里继续看楼下的人点兵。一会儿刘东带着户部的人往这边而来。 ☆、第五十三章弘治十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木有正在高考的小天使呢,大家都棒棒的,祝你们取得一个好成绩呢d=====( ̄▽ ̄)b 五年过去,刘东也从当初的病弱孩童,长成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精致少年。他在算术方面犹有天赋,如今也算是朱厚照重点培养的心腹。 “殿下,这是户部负责清算的书吏三十名。”刘东将身后的书吏们都叫进来,各人都用提篮提着自己常用的笔墨纸砚算盘等物。朱厚照点过后,刘东又叫人将账册都搬进来。“十二团营十年来的簿册都在这里了。” 朱厚照挥手让他们都进来。“诸位先生都是户部的老人了,这次由本宫奉旨彻查京营诸事,还靠精诚各位襄助。”各书吏都谢过恩典后,各自分散着算账去了。 朱厚照这才有空向劳累半天的刘东道谢。“阿东谢谢了,今天劳烦你跑这么一趟。”马文升朱厚照来到京营后才发现这里的账簿也是一片混乱,他们带来的人手也完全不够使。他昨日派刘东紧急向户部尚书佀钟借调了三十名老成书吏来处理这些账簿,务必要将京营里的这些乱帐给整理好,将这里的亏空给算清楚。 “为殿下做事是臣的本分。”经历了当年那一件事,即使朱厚照从来不怪罪他,依然如当初一般待他,随着年岁渐长,刘东也不敢像小时那样和朱厚炜称兄道弟,整天粘着朱厚照了。倒是朱厚照叹息少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多了一个小老头,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临风而立,朱厚照也渐渐显露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慑人气质来,令刘东不敢逼视。年少时的一次相助,刘东摆脱了早夭的命运,日后的相处,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太子又做出种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慢慢的,刘东觉得有些东西在自己心中不一样了。 如今朱厚照站在这里,金冠衬的一头乌发漆黑如墨,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眼眸如星光熠熠,脸颊上还有一点点的婴儿肥,笑起来还有浅浅的两个酒窝。刘东抬头看了一眼朱厚照,见他两道浓浓的眉毛弯弯带笑看着自己,顿时羞的耳根通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朱厚照可不懂刘东心中隐秘的心思,见他脸红红的只当他跑热了,忙把他按到椅子上,让婢女给他倒茶。朱厚照的一双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刘东更觉得羞窘,急的把茶杯都给打翻了,一杯茶全倒进了刘东的怀里,整件袍子的下摆都湿透了。朱厚照手忙脚乱的帮他打理,哪想到杜若正走进来,看个正着。 自己的情人正对别的男人上下其手,杜若一双杏眼眯起来了,削薄的嘴唇噙着一股坏笑。刘东见杜若带着人进来了,立马将朱厚照推开,急急忙忙说了一句:“殿下还有要事,微臣告退。”转身就跑了。朱厚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转过头来,杜若却早就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迎上去。 “杜若,你回来了。”杜若后面的马璁听见朱厚照对杜若竟然直呼其名,对刘东却亲昵无比,当下以为朱厚照果然对自小就做他伴读的刘东更加亲厚些。他哪里知道朱厚照其实对杜若的昵称是杜小五,但是杜若在这个世界并不行五,不好在众人面前叫而已。 心中虽然醋意浓浓,杜若面上还是文质彬彬让人如沐春风的安国公。“这位是新任的军械杂造局大使马璁。” 刚从刘东忽然跑掉的情况中放应过来的朱厚照一听马璁的名字即刻想起了当年那个被马文升打的起不了床的悲催孩子。“令尊可是兵部尚书马文升马大人?” “正是。” 朱厚照顿时来了兴趣,当年虽然有马文升从中遮掩,但是事关国家重器,朱佑樘哪里会这样放心,自然将当年查的清清楚楚。其中当然少不了出了名不成器的马家独苗马璁了。 马璁到底没有从军,被精明的马文升塞到了蓝立成身边进了新建的军械杂造局。如今看来这的确是一条光明大路。新建的军械杂造局虽然是机密之地,对外严守秘密,但是那个地方每年得见天颜的机会就不是其他地方所比拟的。即使是新晋的各科进士天之骄子一辈子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大多也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刚刚卸任的军械杂造局李季就由八品大使高升从五品的工部郎中。虽然他曾经是从六品兵部员外郎,但是能够五年升两级,也是令他人羡艳的。如今马璁也从乡贡之身到了皇帝重视的八品大使,光明前途不言自明。 “太子彻查京营,微臣所属军械杂造局如今却挂靠在神机营名下。微臣本该将杂造局的账簿奉上,但是杂造局的开支一向另计,将账簿交于他人却是不妥,微臣前来请示是否要将杂造局账簿交给太子殿下?”军械杂造局安置在京营腹地,由京营重重保护,但是杂造局一切人事供给都是朱佑樘内库支应,并不归京营管辖。 到底见了些世面,遭了些磨难马璁满身棱角也被磨平,不在一味无脑蛮行不顾他人不顾自身。 朱厚照见他看起来也像模像样哪里像常人传的无能模样。 “本宫并未传信杂造局,反而叫顾侯爷下令不准侵扰杂造局。马大人怎么得知的消息?”朱厚照口中的顾侯爷是镇远侯顾溥,他家四代列侯,如今掌着神机营。 “可是并没有人往微臣这里传消息呀。外面一会儿说要点录名册,一会又说要查账册,人来人往,杂造局中人心惶惶,臣也不得不出来请示殿下的示下。”马璁虽然是新官上任,但是在杂造局中担任副使多年,与杂造局中第一得意之人蓝立成相处甚欢,因此大家都服他。如今外面乱成这样,杂造局也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并没有乱起来。 原来是这般,想来是这些侯爷们不满自己来这里的行动,想要为自己添乱了。如果杂造局当时乱了起来,就不是马璁前来面见这么简单的了,杂造局是军事重地,要是有了什么事,虽然不能阻止朱厚照的脚步,也能扰乱朱厚照的计划,让这件事多一些变数。 “那想来是顾侯爷军务繁忙疏忽了,让大人担忧,本宫待顾侯爷像马大人道歉了。”至于到底军务是如何繁忙,又是如何疏忽了杂造局,两人心知肚明。 “微臣安敢。”马璁连忙推辞,又道:“前日来的那批铁矿石已经进了高炉,殿下可往一观?” 燧发枪的技术储备经过五年的发展已经尽善尽美,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还不适用于广泛制造普及,现下阶段朱厚照他们就要解决其中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首要的就是原材料的问题,中国储藏铁矿石与煤炭的磷与硫含量都比较高。因此炼出的铸铁性脆,作为热武器的性能往往比较差,不是比较容易炸膛,就是要用较厚的管壁厚度与较大的重量弥补。另外因为钢材不过关,弹簧钢的打火成功率也不高。 以前杂造局试验的枪管都存在枪管过热的问题,众人皆不懂其中缘故。大家都快要放弃的时候,还是一名炼铁师傅凭借多年经验道出其中机关,蓝立成才从如梦初醒。他细心筛选了几个磷硫含量较低的煤矿、铁矿正准备重新炼制,昨日才入了炉,想来这两天就可以有结果了。 努力了五年之久,朱厚照也没想到要把燧发枪带到弘治年间是这么的困难。当初印刷机,纺织厂一帆风顺,朱厚照也存了一些轻视之心。哪想在燧发枪上栽了一个大跟斗,现在能达到的水平不过是射程和威力方面有所进步,在稳定性和成本方面还差一点整军装备的火候。 其实朱厚照、杜若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印刷机和纺织厂,这些技术在弘治年间早有成熟的技术,欠缺的只是将他带来这个世上的机缘,而这朱厚照、杜若正是这个机缘。而燧发枪的技术,只是因为蓝师傅的一个念头突然出现了关键性的突破,但是实现的工业基础却薄弱至极,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炼铁技术还算成熟,不用从头开始改革炼铁技术。 “本宫正想到杂造局一看,既然马大人想请,事不宜迟,不如这就前去,回来时正好赶得上这里收尾阶段。”有刘东在这里看着朱厚照很放心,他也很想知道改变原料后到底奏不奏效。 马璁一骑在前领路,朱厚照、杜若骑马跟随,一路疾驰往杂造局而去。马璁御马而行 ,少年雄姿,看到的人都不禁赞叹好一个少年郎。朱厚照见他英姿勃发,暗道果然虎父无犬子,马文升是个人物,这个马璁与外人之言也相差甚多,看来以前是自己看错了。 俗话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之言,朱厚照是没见识过马璁以前的混账模样。马璁也确实改过,前后差距不可谓不大,这才能瞒过众人。 一时来到杂造局,只见门户紧闭,了望塔上站满了身披甲胄的军士。 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杂造局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马璁也不得其所。了望塔上的众人见自家大使回来了,欢喜叫道:“无事,无事,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片刻,紧闭的大门就被打开了,门内密密麻麻的站着拿着武器的杂造局诸人。见自家大人带着太子来了,都跪下请安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朱厚照忙让大家平身。 大家立马围上来,欣喜地对马璁说:“大家正担心,大人终于回来了!” 马璁不明就里,忙问道:“你们怎么大门紧闭,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个小将拱手报道:“大人走后不久就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自然前来打探,末将觉得不妥,就将大门紧闭了。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有一队兵士来局里叫门,行事嚣张。末将恐怕来着不善,并未放他们进来。他们要强攻时,副使举枪向天而鸣 ,他们才退了。” ☆、第五十四章弘治十四年 “你可看清了来者服饰,可是营中兵马?”营中这两天不甚太平,马璁早就将神机营的一个小队调来驻守,没想到真的有人打杂造局的主意。 “正是。” 朱厚照和杜若面面相觑,心想这些人实在太过大胆了些,竟然敢直接打杂造局的主意。朱厚照当即向随从的刘伟下令,让其找到正在巡查军备库藏的马文升彻查此事,务必要找到这一个小队。刘伟听令当即策马而去。 没想到马璁早有应对之法,成功保得杂造局平安,朱厚照当即夸奖他道:“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本宫必定禀报父皇,为你请功。” 哪里还想到有这样的机缘,马璁当即谦虚谢恩道:“杂造局事宜都是微臣的本分,微臣不敢称功。” 朱厚照又夸了他两句才罢。时间有限,朱厚照直接进了门内,往后院走去。 杂造局只负责研究新式枪炮,因此炼铁的高炉等都是小小的,一个不大的院子就能容纳。蓝立成正等在那里监督炼铁的匠人们用牲畜之力烧火炼造。见马璁来了问道:“先前外面听见枪声,这里正是紧急时候,我也没出去查看,可是有什么事吗?” 将刚刚的事与蓝立成讲了,马璁才发现蓝立成完全没有发觉后面的朱厚照,将朱厚照让到前面来。蓝立成这才发现了朱厚照,连忙就要请罪,朱厚照免了他的礼。 “上次来看时出一炉铁水只要两三个时辰,这一次怎么这么久。” “这一次将炉子改成了国公爷说的什么坩埚材料,是新炉,还要多烧些时候才有成果。”这样的事做多了,蓝立成也成了半个炼钢专家。“还是新炉,大家都不成用过,这一次就是炼铁了,并不能出钢。” 原来是这样,朱厚照好奇的继续查看。“这一次所练之铁,有几分把握?” “微臣实话实说,只有一分把握。”蓝立成叹气道。 怎么只有一分把握,朱厚照、杜若两个人都震惊不已。“不是找出了失败原因吗,怎么蓝大人这么没有把握?” “即使找到了症结所在,新来的这些矿石其实还是欠缺些。殿下又不允用木炭炼铁,微臣实在没有把握。”炼铁之煤含磷硫过多,其实有最好的一个解决方法就是直接用木炭炼铁。但是朱厚照觉得此非长久之计,拒绝了蓝立成的提议。 竟然是借此来诉苦的,朱厚照只觉好笑。“用木炭炼铁万万不可,其中弊病本宫已经向蓝大人说过了。还愿蓝大人谅解。” “不过就是多伐些树木而已,哪里有殿下说的这么严重。”蓝立成完全不能理解朱厚照什么植树保土什么环保这些东西。他只知道用木炭炼铁能有捷径,因此多次想要说服朱厚照,想要他改注意。 “此事,皇上和殿下已经坐定了主意,蓝大人不必在言。”杜若可没有朱厚照这么大的好性儿,直截了当的把蓝立成的话给堵回去了。 朱厚照正愁如何回了蓝立成,杜若就帮了自己,果然两人心有灵犀,可惜他完全不知道杜若如今正在吃醋中,正等着收拾他呢。“安国公之言,正是本宫想说的。我大明有几百万大军。也后都要配枪炮,难道都要靠木炭吗?所以本宫还是那句话,大人休要再言。” 见事情再无回环之机,蓝立成只得作罢。朱厚照细问了许多事,其实也无甚看头,见差不多了,又策马返回原来暂住之处。 哪知马文升知道了杂造局发生之事早在那里等着了。那些账簿还没算完,司吏们还拿着算盘在那里噼里啪啦的算呢。 “微臣思虑不周,请殿下治罪。”马文升也不知道他们为了阻止自己一行人既然如此大胆,又或者是某些人想乘乱摸鱼。但是到底是自己不周之过,也只好揽到自己身上。 杜若也知道错不在他,也不理论。只问他查的如何了。 “今日各营中之人都各自团聚在一处,各有人看管着点录名册,应该不是营中之人做的,想来这两天的营门管的极严,他们也没能出营去,必定还躲在哪里。微臣已经派人四处以查看不合规制之处的由头,必要把这些人找出来。” 朱厚照听他说的极是,不在此事上纠缠,另问道:“马大人看了军备库,可有不妥?”这件事才是重点,京营里屯着粮草、军械、兵士衣物甲胄,一旦京城有难,京营的军备库就是整场北京保卫战的基础,京营将近十万兵马的吃喝供给都要从中而来,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这两年因为海禁的开放,准许商人自己之船出洋贸易,纺织厂等日渐兴起,吸收了多少无地之人。且这些工厂也招女工,即使工钱被压得极低,两夫妻也能将将养活一家人,比以前流离失所好了许多。这一点暂时解决了流民问题,至少在五年之内无忧。 至于压榨工人之类的暂时还未见端倪,可以暂缓考虑。如今只有两个问题是当即马上要解决的隐忧,一是中原逾富鞑靼贼心不死,二是纺织厂瓷器厂渐渐都起来了,由此带来的粮食短缺问题和林业资源枯竭问题也是一大问题。 民生之事尚且还能支撑几年,能容朱厚照慢慢来办。但是鞑靼一事实在不能再拖。前年辽东总兵官李杲与巡抚张玉、镇守太监任良合谋,以为朵颜三卫积弱可欺,欲杀其冒功掩罪,激怒朵颜三卫。 科道官弹劾李杲、张玉犯欺骗妄杀之罪,朱佑樘仅仅是想让他们致仕而已。朱厚照多次劝告,才判了流放西南,遇赦不赦。虽然如此,到底朵颜诸部对此事恨之入骨,于是纠结鞑靼支部火筛复仇,多次骚扰边关。 去年四月,火筛和朵颜三卫共万余人自大青山分兵几路进入威远卫,游击将军王杲和都指挥邓洪率军迎击,中了埋伏战败,九百余人战死。朱佑樘急命平江伯陈锐为靖虏将军,充总兵官,太监金辅监军,带兵去抵御火筛。五月,火筛五万人又侵扰大同左卫,游击将军张俊力战。但陈锐怯懦,让军队坚守不出,眼看军情告急。还是哈密许进星夜偷袭火筛大本营,才解了大同之危。 经由此事,朱厚照越发感觉军备废弛,军中沉疴,整整一年都在摸底盘查,近日才发作出来,由京营起开始整顿。 “不敢欺瞒殿下,军备库中在册之物十不存五,但是牵连之人实在太广,殿下还请斟酌。”马文升代替刘健入阁后与朱厚照还算相得,朱厚照这几年的心思也都在整治北京周围的治安上,这件事原本归马文升管,两人共事了几年,马文升也摸透了朱厚照,知道这位眼里是容不得一点渣滓。 京营之事牵连实在太广,多少勋贵都牵连其中,马文升就怕朱厚照气急不顾脸面将一切抖落出来,到时候文武群臣满朝反对就不好办了。毕竟这件事的初衷是整治京营而不是有罪治罪。 这就体现了朱厚照和马文升的思想上的差别,一个是坚决按照规则办事,一个是只要达到目的规则什么都是浮云。 听了马文升的话,朱厚照突然觉得没滋没味起来。 那边朱厚照心情不好,这边克里木却雨过天晴,高兴起来。 克里木带着商队窝在河对面的这座山里已经两天了,河那面鞑靼的军队还未拔营。 “大当家的,看这个样子明日小王子的军队就能全部过去了,咱们明晚就可以启程了。”金峰是个汉人,边关这两年不太平实在过不下去了,听说哈密还能活下去,果断投奔了哈密。在克里木手下讨生。 “我/肏/他/娘/的,这鞑靼人实在是不给人活路,要不是大当家的反应过来,咱们就都要折在这里了。”哈密人经过多次战乱已经死伤殆尽,如今哈密成了西北第一贸易重地,其实居住的也多是汉人。克里木家的商队除了二当家的和哈密坐镇的是克里木的发小其他人都是汉人或者是不愿意跟着鞑靼混投奔哈密的蒙古人。这个汉子就是因为母亲是汉人而被排斥的蒙古人。 克里木听了手下人的话,胡子拉碴的脸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也不是他反应快,而是半路上遇见了安国公府往哈密运送草药的商队,才会知道鞑靼人入侵边关,知道要遇上他们早早的躲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仗是鞑靼会赢还是大明会胜。 “不知道刘当家的商队到了哈密没有,夏疫就要来了,今年的牛马们就靠这批药材了。”杜若的商队也不做寻常贸易生意,只单单为哈密运送一些紧急需要的东西,不过是沿路收集些消息探看各处矿藏而已。 “哟,应该是到了,这都七八天了,他们运的又是轻便东西,按理说昨日就该到了。“ “老天保佑啊,这生意没有三四月怕是又要做不成了,今年就看这些牲畜过日子了。”不知谁又提到这些事,大家一时寂静下来,都有些感伤起来,有家累大的,又开始谋划这几个月要怎么过日子了。 克里木也不说话,看着山对面密密麻麻的鞑靼营帐眯起了眼睛。 弘治十四年四月,鞑靼小王子,火筛诸部连兵大举扰边,自红盐池、花马池而入,纵横数千里,延绥、宁夏皆告警。一封封急报送入京中。 ☆、第五十五章弘治十四年 边关军情告急,马文升被紧急召回京中,只留下朱厚照一人。有马文升在朱厚照到底束手束脚,如今马文升走了朱厚照除了担心军情之外还有一些欢喜。朱佑樘又怕朱厚照没有可靠得用的人,仍将陈宽派来,帮朱厚照镇住这些侯爵老爷们。 虽然不喜欢马文升的做派,但是他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朱厚照纠结了许久,到底只在奏折上写了那实在不成样子的几人,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朱厚照放出了风声,只要将自己的亏空弥补,就既往不咎。有了先时处理那些人的雷霆手段,一时间京中到处都是卖铺子卖田地的,连物价都下降了几分。 对于这些朱厚照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重新清算了账目,果然就饶过了那些补上亏空之人,开始重新整理京营操练规矩。 然而,那日杜若见刘东和朱厚照那一幕,狠狠吃了几回醋。朱厚照觉得他这些醋吃的无中生有,但是联想到自己前一世,知道这是杜若的心结,也就随着他的心。 两人都还小,也不能干出什么事来,到底不过是说些甜得发腻的情话同榻而眠而已。 至此朱厚照几天见刘东别扭着,刘东以为自己做的什么事遭朱厚照不喜欢了,伤心了好几日。直到朱厚照不再那么尴尬了,两人复才好些。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9节 倒是杜若心思敏感,从此多注意刘东些。但是同样是因为前世之顾,只肯埋在心中自己思量,不敢再想像前世一样逼迫朱厚照因为自己的怀疑远了自己的朋友。 一时间伺候的诸人都觉得三个主子之间都怪怪的,但又无迹可寻。大家也只当小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并不惊奇。 朱厚照祖父虽然早早地就离开了军队,赋闲在家。但是到底当过将军,朱厚照对现代练兵之事也知道许多。有了陈宽这一个只听自己命令的人,朱厚照自然放手去做。 什么队列训练,体能训练都用在了场上。当然在热兵器无望的情况下,阵法练习还是必须的。另外古代一些特色的训练如劈砖,碎石,射箭等依然保留。军中的那些百户千户们也是不中用的,陈宽献计找了几百个武僧暂时来做营中的教习。有人坐镇,营中自然军容整肃,风气一新。 如今看来朱厚照有德有才又得皇上皇后的喜爱,太子之位坐的稳稳地。杜若是朱厚照身边唯二得意之人,杜若又自有一番长袖善舞的本领,京中那些世家子弟结交的不少,英国公世子张瑞就是其中一个。 张懋最后是连降三级,最后可能还会连这个国公的爵位也要丢了。这件事正在风间浪头上,京中大半勋贵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多事去拉这个被厌弃了的英国公一把。实在没有办法,张瑞只好求到了杜若头上。 杜若也有自己的打算,看着这个样子,朱佑樘对朱厚照妥协了,降了英国公的职,自然是不会再动英国公的爵位了,因此当即答应了张瑞。 杜若自然也告诉了朱厚照,倒是朱厚照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并不多计较。 及至五月是朱厚照外祖母金氏六十的整寿,营中大局已定,朱厚照便又回了京,为外祖母大寿准备。 朱厚照在京营中事事烦心,消息到底有些不通。回了京才知道朱佑樘诏命保国公朱晖佩大将军印,充总兵官,右都御史史琳提督军务,太监苗逵监军,抵御鞑靼入侵去了。 没想到朱佑樘又旧病重犯,朱厚照真是气急了。鞑靼,火筛两只总共不过五万人,而明军沿途驻军上百万,不思量着让驻军主动防守,竟然听从了朱晖这厮的话,关门不出,等朱晖去解决边患。 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年更换京营大帅,就让他监督三千营兼领右军都督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武宗竟然听从朱晖,升迁者有一千五百六十三人,朱晖则加为太保。后来火筛勾结朵颜三卫入侵,他带兵抵御,竟然将功劳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冒领了许进的功劳。要不是杜若有商队在西北消息灵通,恐怕就要被他蒙骗了去。他辩解这是手下人做的,他并不知情,逃过一劫。但是当时朱厚照就觉得此时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如今朱佑樘不听自己的劝,执意相信这些劳什子“老将”“武功世家”,朱厚照气上心头来,不顾张氏的劝,直接冲到朱佑樘面前就直谏,直言此战必败。 朱佑樘对朱厚照是好性,但是也容不得朱厚照这样挑战自己的君父权威,当即就叫太监何鼎将朱厚照叉出去,关在慈庆宫中禁足。 第二天满京城都知道了,太子触怒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太子被禁足一月,连金夫人寿诞的寿宴也参加不了了。 朱厚照,朱佑樘父子两赌气,可愁煞了张氏。周太皇太后在后面虎视眈眈,周垚年纪小小凭借邵氏谋害太子案,太监织造腐败案连连升级深受皇上的信任,周太皇太后又有心离间朱厚照和朱佑樘。这样可不正是中了这些小人的下怀吗? 张氏也知道不好一味替朱厚照说话,只好耐着性子哄着朱佑樘,希望他早日消气了吧。张氏知道朱佑樘,朱佑樘又哪里不知道张氏。见她一天到晚不安着,连艾草都知道娘亲不高兴了,朱佑樘自然也知道张氏心中所想。 只是他自己也不愿意顺着张氏的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也冷着张氏,在乾清宫中歇了四五日。头天还好,第二日开始就有清宁宫中的各色女官宫女来送汤送菜,连带着着乾清宫的小宫女都浮躁了几分。朱佑樘还在气头上,张氏又不好像往常那样伸手管着这些小蹄子,乾清宫愈发不成样子。 在第五位太皇太后宫中的女官在晚上穿着甚为清凉的为自己送来了一碗玉竹赤羊汤后,朱佑樘终于忍不住悄悄回坤宁宫。 前面只有蒋琮一人提着琉璃灯在前,夜色如水,朱佑樘又想起了去年中秋节一家人赏月的时节。可叹当时“蒋老儿,朕真的错了吗?” “皇上当然是没有错的。圣上和太子殿下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蒋琮当然知道朱佑樘心中所想,朱佑樘想的是如何在各方势力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既不让清流坐大,也不让勋贵做大。朱佑樘励精图治,任用贤吏,远离宦官,清流文官已经慢慢做大,渐渐成了一股气候。没有了宦官的牵制,朱佑樘只能不断抬高勋贵的地位,以勋贵牵制清流文官。 “可是照儿不能明白朕的苦心。”朱佑樘看着两侧的宫墙,都说说是九五至尊,可是焉知九五之尊活的连一般百姓家庭都不如,虎父食子,兄弟相残。自己年少时发誓自己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快活一世,等真正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儿不易,教儿更不易。 “皇上怎么不和太子直说呢?”蒋琮也是为朱佑樘着急,明明有些事朱佑樘是为朱厚照好,但就是闷在心里不跟朱厚照讲,白白在父子间制造隔阂。 “他还小呢。”朱厚照真的还小吗?朱佑樘扪心自问。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足够大了,可是在自己心中,他始终是刚出生时自己怀中那个娇弱的生命,是软软的在自己怀中的小包子。 他还是那么的天真,一场热血,朱佑樘怎么舍得让他这么早的被黑暗侵染,学会所谓的帝王权术,让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 “的确,太子殿下还小呢。皇上正值壮年,时间还多的是。太子殿下不懂事,皇上慢慢教导就是。”蒋琮是人精,就是讨好朱佑樘也是迂回着来。朱佑樘当即就笑了,“蒋老儿,你也不用说好话,这个小崽子朕必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到了坤宁宫,幸而还未落锁,朱佑樘让众人不要出声,悄悄进了张氏所居之处。一路上只听坤宁宫中促织和鸣,还有艾草自己种的小小碗莲和茉莉摆在廊下,小荷才露尖尖角,月夜清辉赏雪花。几日不见,原先含苞的茉莉竟然开了,朱佑樘很是高兴,走过去细细观看。 悄悄立在廊下,听见里边窃窃私语声,朱佑樘止住脚步原来是张氏正在哄艾草睡觉。透过琉璃窗户,见艾草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张氏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讲的是李寄斩蛇的故事。 只听见妻子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声音,也有小女孩娇憨可爱的撒娇,朱佑樘竟然一时听得痴了。一会儿故事讲完了,朱佑樘正待离开,却听艾草问道:“艾草好几天都没看见爹爹了,好想爹爹呀。” 模模糊糊的听张氏安慰艾草说是爹爹忙,朱佑樘自己觉得有些愧疚了。又听艾草发小脾气说道:“母亲总说忙,大哥哥不见了你说大哥哥忙,大哥哥回来了你还说大哥哥忙。爹爹你还说他忙,你只会骗艾草,明明是爹爹生气了。” 张氏忙哄她,蒋琮见朱佑樘站在那里良久,怕夜深露重伤身,因此唤朱佑樘是否进屋去。 张氏听见外面有声音,正待问有什么事,就看见窗户上露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立马喝道:“谁在那里。”唬的艾草直往张氏坏了钻。 朱佑樘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是我。”匆忙进屋而来,张氏见是朱佑樘,松了一口气,叹道:“你可吓了我一跳。” 倒是艾草高兴的不得了,直唤:“爹爹,爹爹。” 朱佑樘便坐下哄艾草睡觉。见朱佑樘自己来这里了,张氏自然顺着他,丝毫不提朱厚照之事,两人各自睡下一晚无事。 太子被斥的消息传遍京城,众人皆不在意,反正不过是孩子犯个错而已,太子又无夺位的兄弟,不过是暂时禁足不干大事。朱佑樘也是这样想,正待解了朱厚照的禁足。京城中却传了风言风语,说朱厚照和杜若两人在整备京营之时,假公济私,收受贿赂,那些弥补的亏空都被这两人私吞了。那些物品就藏在京营中的什么杂造局里。不过短短几天,以讹传讹竟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今天完了,如果有看文的小天使也考完的话,千万别只顾着玩呀,志愿专业什么的该考虑了。这可是本渣血的教训呀!!!(???e???)还有要各种考的小天使们,大家一起努力吧~(≧▽≦)/~ ☆、第五十六章弘治十四年 杜若先是不以为意的,不过是市井之谈而已。但是当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牵扯出张瑞的时候,杜若终于坐不住了,这明明是针对自己和朱厚照来的。 当时杜若答应张瑞不过是笃定朱佑樘不会再追究张懋之罪,想从张懋那里讨点便宜而已。英国公是开国功臣,祖上曾有人掌管海军,手中还有些船厂之类的祖业,在海路贸易上还有些话语权。 朱佑樘从弘治十二年开始慢慢开放海禁,准许记录在案的商人买船出海,海贸渐渐兴起,张家又疏于打理这些祖业,已经慢慢没落了。杜若看上了张家在南方的一个船厂,想要用它改造成自己的船厂。 安国公爷小小年纪是出了名的招财童子,干一行赚一行,而且做得这些事皆是又积德又行善的。如今知道安国公看上了自己的产业,即使是老旧船厂英国公也是自然是万万不肯卖的,就等着杜若另买船厂做起来了跟着干,好大赚一笔。 哪里想到家中就出了这些事,不得已求到了杜若跟前,杜若自然要扳回一城的。杜若其实自己开一家船厂也是可以的,只是船厂建起来容易,要找到合适的人却不容易。中国古代那些有手艺的手艺人多数都是录入匠籍为官府服务的,即使有散落民间的,也多数是被达官贵人养着,杜若要建一个上规模的船厂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不成的。他只能找一个现成的船厂将他盘活。 只是当日张瑞来找自己,杜若许诺了用初时接洽的价格将船厂盘过来,船场中一应的匠人都要给自己留下。流言却传是自己白要了人家的船厂,还要人家送上几个极美的美人才罢休,把自己说成一个既贪财又好色的人。杜若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自己的确是想着一个美人呢,连这一个美人都没有搞定,哪里还有这个功夫来想这些东西呢。 杜若好修养,还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家中其他人却是气急了,骂这些人口中无德,自家少爷还未有初精呢,就这样造自家少爷的谣。 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是这件事却远远没有结束。因为御史清流们出动了。 朱厚照监国,最讨厌的人一是勋贵,二是一些酸腐清流,尤其是御史大人们。在朱厚照看来虽然这些人中不乏有才之人,但是大多数人依然不过是一群到处乱说话的乌鸦。因此除了几个自己看来靠谱的人,朱厚照对于其他人是一个不理的。 这让那些直视极高的御史大人们不知又叹了多久的怀才不遇,不知又浪费了多少纸张,白费了多少文字。如今抓住了朱厚照的小尾巴,个个人都欢欣鼓舞,看那样子竟然是要将朱厚照告倒的样子,要换上憨厚的和老师们交往极好的二殿下才好。他们也自觉有八九分的把握,即使脱不下朱厚照一层皮,也要离间一下太子和皇上才好。 于是奏折一封一封的就递上去,说的极好听,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就等着皇上明察。人证不就是张瑞吗,让他出来作证就是。物证不是有那什么杂造局吗,这个杂造局一向神神秘秘,不知道干什么的,又似乎只归朱厚照一人管,不让别人打听消息,可不就是现成的藏宝之地,不如查抄一下。 不说朱厚照看见这些奏折是什么感受,至少朱佑樘看了,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心中也觉得这些大人们可爱至极,连这么抓不着影儿的事都说的像真的似的。 朱厚照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等着父亲训自己呢。朱佑樘将手上的折子放下,看朱厚照少见的没精打采的模样,笑着说道:“你不是心中有自己的成算吗,怎么我叫你不用跪了,你就真的起来了?” 朱佑樘在坤宁宫中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又和朱厚炜,艾草两兄妹玩耍了一回,心中那一把无名火终于熄掉了,将朱厚照放了出来。蒋琮又劝慰了一番,朱佑樘才下了决心将自己心中所想和朱厚照倾心讲了。 朱厚照听了朱佑樘的话,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社会,小看了皇权,也小看了朱佑樘,只将朱佑樘一味看做了心软之辈。 “爹爹,我错了。”朱厚照现在是又羞又愧,自己竟然班门弄斧,如今还砸了自己的脚。 朱佑樘又拿起一个奏折,才发现今天这一叠御史台的折子都是弹劾朱厚照和杜若的。“你说吧,自己又闯了什么祸,怎么又牵扯上英国公世子了?” 朱厚照虽然被禁了足,但是消息还是通的,也知道这件事满京城都传遍了。“杜若想要买英国公家原来管着市舶司时的船厂,英国公故意使诈呢。反正爹爹也不会再治他的罪,杜若就想趁着这件事把船厂买过来了。但是一应的银子都是照价给的,可没有亏了他。”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也是知情的了?朝廷有命,不得与民争利,这还不是你一向主张的,怎么你们两个还知法犯法了?”朱佑樘是乐见这两个孩子好的,一是为着杜意德江氏的情分,二是为了杜若的才干。他冷眼看着杜若人品模样才干,样样是个好的,早早培养以后也是朱厚照的一个臂膀。 “我们可没有与民争利。上次那个洋人传教士不是说了吗,前两年那个什么哥伦布的人找到了到天竺的新航路。照他说的,那可不是什么天竺,很可能是一块无主之地。我觉得交给其他人不方便,便想让杜若找一家船厂造出三宝太监那时的那种大船来,也去探探。”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是1492年,现在是1501年,朱厚照等了好几年才等到了有人透露了哥伦布事情,开始着手准备。 说到这里朱佑樘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似乎自己听朱厚照说过,当即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倒无妨,明天让锦衣卫走一趟,录个口供就过去了。杂造局掖了这么多年,也该见见天日了,就说是秘密研究火炮的地方就可以了。”朱佑樘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两个小孩子似乎太过亲昵了些,只是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很快就过去了。 朱佑樘想了想又说道:“洋人那些个东西,我看你着迷得很。只是凡事过犹不及,玩玩就好,不用太在意。”反正他觉得即使这件事是不能成的,先不说是不是那些洋人为了什么传教哄骗朱厚照,便是真有这么一块地,依传教士所说行船要好几个月,又是蛮荒之地,即使得了,于朝廷又有什么用呢? 朱厚照哪里知道朱佑樘所想,只当是朱佑樘同意自己和杜若的计划,当即答应了。朱佑樘看他兴冲冲的模样,心中叹息,暗想这只是完结了一件事,其他的以后还有得磨呢。 所以说观念的差距,皇帝们也不是一味想着开疆拓土的,比如朱佑樘,知道了这么一块地方,在没有看到天大的好处时,是绝对不会动心的。新的国土说来是好听,但是焉知不是百年后的乱国之源呢? 有这个精神,还不如往南扩地,或是往北再多花些精神,成本是看得见的,报酬也是看得见的,且国土相连以后也好打理起,岂不比重新找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强。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将奏折都处理以后,朱佑樘使朱厚照自己去将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取来,带着朱厚照去看艾草他们去了。 由此又过了两日,朱厚照一心操办给外祖母的寿礼,要给这个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尽一尽孝。至于外边的那些流言,有朱佑樘负责自己也不管了。 到了第三日,又是朝会的时候,朱佑樘拿着锦衣卫的口供,带着马璁在朝堂上狠狠打了那些御史大人的脸。安国公府里听了满府都是欢喜的,直言出了一口恶气。 当时朱厚照被禁足,杜若、刘东放了几日的假,如今朱厚照出了禁,大家的假自然也就销了,重新和朱厚照一起读起书来。 这几年,朱厚照忙于政事,杜若自有种种生意等着处理,因此三人中反倒是最小的刘东一心读书学问最好。朱厚照和杜若两人有共同语言,往往自在一处窃窃私语,刘东看了又是羡慕又是自卑。 他既羡慕杜若之才能够帮助朱厚照,杜若身份高贵最得皇上皇后亲眼。又自卑自己驽钝,只知道读书一概经济世故都不懂,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还有自己母亲早逝,继母又犯下那样的大错,连带自己被牵连,不得皇上皇后的喜爱。 这些日子,朱厚照杜若两人又商议着买木头,开船厂,将刘东又暂时冷落了。刘东渐渐大了,前些日子京中流言传的这样,深恨自己无能,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一日睡着,竟梦着自己和朱厚照同乘一骑,自己如在云雾中,醒来时,整个裆部都湿了。 刘东才十岁,自然是不明白这样的事的,吓得以为自己尿裤子了。倒是伺候的蟠纸知道些人事,欣喜自己家二少爷成人了,忙把婆婆叫来,安慰刘东。 竟然在这种事里梦见了朱厚照,刘东更觉得没脸了,连着几日见着朱厚照都是不好意思的。倒是朱厚照不解甚是纳罕。 这些事暂且不急,金夫人的寿诞却到了。这几年,张家两兄弟在张氏有意的管教下,果然学好了不少,朱佑樘和张氏都很欣慰。金夫人今年六十大寿,朱佑樘和张氏早早就赐下了各色稀奇物件,周太皇太后赏下了不少东西。 到了当日,张氏带着三个孩子,亲自往侯府中赴宴。 ——他冷眼看着杜若人品模样才干,样样是个好的。 张氏:圣上,你怎么一股挑媳妇的即视感。 杜若:岳父大人,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呀。~(≧▽≦)/~ 朱厚照:父亲,原来你这么支持我,原来是我想错了。感动g(づ)づ 朱佑樘:居然拐走我家照儿,绝壁不能忍,果断拍飞。(╯д)╯˙˙ 张氏╮(╯_╰)╭朱厚照(╥╯╰╥) 杜若:岳父,我还会回来的。o(≧口≦)o ☆、第五十七章弘治十四年 金夫人随着两兄弟中的哥哥张鹤龄过活,所以寿宴主场仍在寿宁侯府,寿宁侯府与建昌侯府都在一条街上,因此建昌侯府也摆了几桌,也招待建昌侯府的亲朋故旧。看过去只见一条街上大红灯笼高挂,宾客来往如云。坐轿的,赶车的,骑马的,来往络绎不绝。各色珍奇礼品如流水一般往库房中送去,好一副富贵繁华景象。 皇后带着几位殿下出行,连着的整条街都暂时封住了。朱厚照随张氏一起到了寿宁侯府先见了金夫人,看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满头金灿灿的各色饰物,另兼珍珠点翠等,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富贵逼人。 金氏虽然只是外祖母,按道理来说并不应和皇子们多亲近,但是因为张氏独宠的缘故,也经常入宫。小时候金氏就爱给朱厚照带些好玩的玩意儿,朱佑樘管教孩子,金氏也常怕他委屈,总是叫张氏别拘着孩子。相比两个舅舅来说,朱厚照还是跟喜欢这个外祖母的。 尤其是有了艾草以后,金夫人更是爱到了心坎上,各式各样的宫中少见的小巧玩意儿更是从来不缺的。艾草小时候体弱多病,张氏难产也是难起床,艾草也算是金氏抱着站起来的。由此,金氏在几个孩子眼里尤其可亲。 金氏要给张氏行礼,张氏让过了,朱厚照他们又给金夫人行礼。行过礼后,艾草竟直接扑进了金氏的怀里,金氏喜不自胜,又揽过朱厚炜来问些寻常的近几日读什么书身体可好的话。 当场还有各路国公侯爷的诰命,看见这个样子,心中对张家之宠又有了新的认识。 寿宁侯府老太君大寿,自然是满城宾客盈门了。艾草和张氏跟着外祖母在里间和夫人们在一起很高兴,朱厚照朱厚炜两兄弟却觉得这里太过喧闹,到外面去和男人们在一起又觉得人挤人太过腌臜。张延龄是个聪明的,见两个殿下在那里满脸不自在,便是知道这里不好,就亲过来请朱厚照两兄弟往那边府里去另外摆饭。 朱厚照听了,自然答应,回过张氏金氏,就和张延龄带着朱厚炜往寿昌侯府而去。 寿昌侯府也有些宾客,只是不多。张延龄将寿昌侯夫人从那边府里叫回来,在府里一个叫凌烟阁的临水小亭子里单摆了一桌,就临着唱戏的台子,又清净爽快,又便宜。 自己是得了好了,朱厚照又想起,杜若因为和自己好,这几年也在和这边两府走动,不知今晚来了没有。张延龄说英国公只是送了礼,今晚并没有来,朱厚照才罢休。 只有自己两人,连张延龄都被赶去招待客人了,朱厚照就叫不要摆那些虚东西了,只要了几样孩子爱吃的东西,又要了几样时令的小菜,在那里边吃边听戏。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张延龄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来请安。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倒也讨喜,只是看张延龄抱在怀里,一刻不丢手的样子,朱厚照却觉得不妥。 “这是谁家的孩子,三舅舅怎么抱着。”两个舅舅家可都没有这样大的孩子,张鹤龄家只有两个小儿,一个六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张延龄家有一个五岁大的表妹,一个四岁大的表弟,哪里有这么一个孩子。 “这个是你的表弟,行三,小名金哥,大名张椿。来金哥给两位表哥行礼。”朱厚照明白了,这肯定是哪个极受宠的小妾生的孩子了。只是这个表哥朱厚照却不肯应承下来了,到了古代以后朱厚照才知道了正庶之分远远比自己以前所知更加严重。这个孩子既是男孩,却没有在先前给张氏请安的阵容里,可见是不被张家承认的,如今要自己做冤大头承认这个孩子,朱厚照可不答应。要知道先前见人时,那襁褓中的张材可就是三少爷,如今又来了一个“三少爷”,朱厚照可不敢随意应下。 “他还小,就不用行礼了,这里凉,小孩子要着凉了不好,舅舅还是抱下去的好。”张延龄见朱厚照这样和自己打太极,如何不明白,勉强笑着就要抱着孩子下去。 这时却见一个妖妖俏俏的长得极为风流袅娜的粉衣女子,带着一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而来。见张延龄抱着金哥在这里,笑道:“原来老爷在这里,妾身来为两位外甥送些新鲜菜品。”声音细细的,似蚊子嘤嘤,唯恐大家不知道她体弱。 金哥见母亲来了,委屈的说:“母亲,哥哥们都不喜欢我。”活似朱厚照怎么着了他。再看那个妇人,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 朱厚照哪里着过这样的算计,当即反呛道:“不知这个奴才可是舅舅家的,好不知礼,不知是本宫哪门子的舅母,本宫怎么不知道。” 这番话一出,那个妇人又羞又恼,竟然直接倚到张延龄身上哭了。 这女人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边哭着还边哽咽着说:“可是妾身什么事做错了,怎么大外甥这么说妾身。” 好一朵清纯带雨的白莲花,朱厚照心道。只是她要拉着自己闹,朱厚照还不答应呢。朱厚照竟然再不说话了,只拿着桌上的一碗鸡蛋羹和朱厚炜分食。 可恨张延龄这么聪明的脑袋居然看不透,见朱厚照不理会,竟然觉得朱厚照看不起自己这个舅舅了。连诸位宾客看着自己一行人也不顾,就站在那里安慰自己娇滴滴的爱妾。 “是莺歌不好,惹怒了两位外甥。还请老爷责罚。”朱厚照听了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张延龄却为自己这个最“知礼”不过的心爱的女人觉得朱厚照不好。 此刻又看见寿昌侯夫人刘氏和建宁侯夫人黄氏两个人各带着自己的孩子张栋和张梁过来。刘氏看见这府里的两个“哥”都在这里,瞬间脸上的笑就僵硬了。 朱厚照看见自己两个萌表弟来了,忙站起里。朱厚炜自然也见过这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多次的,正觉得无聊时就来了玩伴,当下欢喜,直接跑过去,亲亲热热的拉过他们的手。 那个莺歌见着这样,哭的更欢了。这凌烟阁三面临水,那一边摆的是刘家的诸位亲戚,并各家公子,刘氏见这个贱人在这里这般丢脸,一张脸忽白忽红,恨不得生吃了这个贱人。 “舅舅这样可不好看,还请带下去为好。”自己嫂子带着人来了,张延龄这下子知道不太好了,看着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嫡子,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拉着一个人抱着一个人,不顾那莺歌挣扎,自走了。 刘氏看丢人的两个人都走了,脸色终于好了些,说了几句好好吃好好玩的话,就走了。留下两兄弟作陪客。 两个表弟虽然还小,但是都是些知道礼节的并没有费朱厚照太大的精神。尤其是张栋和朱厚炜,两个人立即亲亲热热的玩到一起了,一起在那里指指点点的看台上的精忠记里的岳飞。 倒是还小的张梁一脸忧色坐在那里,看的朱厚照直叹气。“来吃点这个螃蟹吧,哥哥给你剔出来。” 张梁先前看这个太子哥哥对自己那个弟弟那么不客气,对自己却很好,眼泪就要掉下来。张栋见了,忙安慰他:“你别管他们,祖母又不喜欢他们,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过来找我玩。” 朱厚照这却听出猫腻来了,笑道:“栋哥儿可别唬我,他可比梁哥儿小,怎么欺负梁哥儿了。” 被太子哥哥怀疑,张栋立马就急了,一本正经的说:“我们都不喜欢和他玩,他自己摔倒了,非说是梁哥儿推他。他跟三叔说梁哥喜欢玩丫鬟姐姐们的怀里钻,让三叔训梁哥儿。”朱厚照这是明白了,原来是正庶相争,有算计的阴了没算计的。 “他这么欺负梁哥儿,栋哥儿你怎么不告诉你三叔,或者告诉你祖母?” “祖母骂三叔呢,可是三叔不听。”张栋撅起嘴巴,小手拉着张梁想要安慰他。“三婶只好让梁哥儿躲着他,可是那个讨厌鬼偏偏要往我们身边凑,最讨厌了。” 说了这么些,朱厚照终于明白了,这怕是张延龄宠妾灭妻,后宅争斗牵连到了孩子头上。纵使是舅舅家,别人家的家事朱厚照也管不了。不过是安慰些张梁好好读书之类的常话。 张梁听了,不过是打起精神陪两个哥哥玩会儿,只是眉眼之间始终是郁郁的,看的朱厚照心疼不已。 吃完了饭,朱厚照也不等戏唱完了,领着三个弟弟去找张氏和金氏。 张氏吃过了饭,也在那里看戏呢,旁边脚凳上坐着艾草。金氏在一边陪着张氏,张家小表妹张杼也拿着小脚凳坐在艾草旁,两个小姐妹说说笑笑极高兴。 孙子外孙子一起来了,金氏忙招呼过去,问玩得高不高兴,吃的开不开心。朱厚照一一答了。金氏今日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济济一堂,心中高兴的不得了。黄氏忙叫人在金氏旁设了座让四人坐下。 张氏拦着说:“他们是外男坐在这里怕是不好,不如让他们到外面去吧。” 金氏心中正欢喜呢,那里肯呢,说:“他们还小呢,忌讳这些做什么?况且外面乱糟糟的没得委屈了他们,娘娘就让他们坐在这里吧。” 母亲既然这样说了,张氏也不计较想着自己还在这里呢应该出不了事,让几人坐下便是。 朱厚照暂且坐下和金氏说些家常话,说着说着,朱厚照就问金氏关于那莺歌的事。金氏欲言又止,朱厚照缠着他说,金氏才开口。 “这个说来话长了,又是一场冤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按松鹤延年的说法,应该是还有一个张松年早逝,因此此处张延年是三叔,张鹤年是二伯。 ☆、第五十八章弘治十四年 “娘娘也评评理,不是我说,你这三弟弟原来是我最省心的,如今来了个什么莺歌,可把我起了个仰倒。”金氏这两年也因为这莺歌很受了些气,说起来也是满腹的怨气。 “原来说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是行事作风,我确是瞧不上。只一味的教唆着你三哥远了你弟媳和你侄子。”刘氏在那里听自己婆婆说起这件事,眼泪也慢慢起来了。“这样也就罢了,我说他他也不听,还说我听了旁人的话不过看不起她家败落。天地良心,我为他从小到大操碎了心,他就是这样想我的。我也当白生了他。” “还有那个张椿,白白的取了什么金哥儿,咱们家虽然是那末流人家,也没有这样取名的。罢了我也老了,管不住他。只是你三弟媳是个好的,我只恐委屈了他。” 朱厚照听了稍微明白了,再看刘氏默默擦了几滴泪,心中有了计较。 张氏却皱了眉头,她自己也渐渐有了一些计较。好不容易如今张家兄弟安安稳稳领着差事,也不惹事,正是好时候,怎么能容许家里来个不安定元素。 “娘不如把那个莺歌叫来,本宫倒要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张氏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绝色,将自己这个三弟迷得神魂颠倒。 虽然看样子小姑子要为自己说话,可是刘氏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请罪道:“娘娘这样的人物,岂是她这样的人能见到,不过是内宅之事,老爷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听了弟媳说了这一番话,张氏也知道她是一个好的,不会光借着自己的身份帮她成事。只是到底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那莺歌带着金哥哭哭啼啼的回去了,张延龄也是事儿忙,也没空管她们。听说家里做了皇后娘娘的大小姐召见,只以为就要得了势,当下喜不自胜,只想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竟然将身上的粉红色衣服换了,穿了自己最得意的一件象牙白的衣裳,又故意打扮的素素的,用来显示自己纯洁心性,费尽心思的想了一番说辞,必要震惊全场才好。 又故意将张椿打扮的老成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再三嘱咐,让来传唤的女官等了好久才过来。 张氏等了好半晌,这人都没来,心中已经发怒时,就见一个一生素缟的女子,扭着腰牵着一个小孩儿走过来。今日是金氏的寿辰,即使是张氏朱厚照之流也是穿的喜庆的。如今见这么一个人穿的像奔丧似的,众人看着都不像。张氏对这个人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妾身卫氏参见皇后娘娘。”她话语一出,各人心中更是有了计较。这人也忒抬高自己的身份,竟然在皇后娘娘自称妾身来了。莺歌还未有所觉,瞄了一眼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心中窃喜,竟然觉得大家都是惊于自己的美貌了。 “你抬起头来,本宫瞧一瞧。” 这莺歌心想自己不能做出欢快模样,必要做出一副权贵不能折腰的样子来,才能让别人高看自己一回,因此一脸不乐意的抬起头来,露出满是委屈的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来。 若是个男人,当下恐怕早就浑身酥软,一件钟情了,偏偏她见了张氏。张氏在宫中多年多年,这样的美人见得多了,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种,当下就觉得这人是不能长留在三弟面前。“倒是个美人。这位可是哥儿,过来本宫看看。” 那莺歌还要说话,平时与她交好的伺候的嬷嬷却嗽着提醒她不要她说话,她只好按耐住说话的欲望,看着张椿往前去。 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也是她自己觉得得意的地方。看看张家这些兄弟,唯独给张椿取了一个象征着长寿的椿字,又亲自取了金哥的小名,可见得张延龄的宠爱了。可是她哪里想到这椿字正是不能给孩子取个跟着栋梁延续的名字的补偿。 “金哥见过姑姑,问姑姑好。”莺歌只当是让张椿叫姑姑拉近距离,哪里想到天地君亲师,君臣之礼犹在家礼之前,这样一句话,不仅不让张氏对这个侄子产生怜惜之情,还让张氏觉得这个侄子无礼至极。且这么大一个孩子还懂什么,不过就是这个卫莺歌教得了。 前面两个女人在那里打机锋,移到后面几个孩子已经乐的不行了。朱厚炜素来是个吃货,端着外祖母给的一碟糖渍果子,嘴巴不停的嚼。艾草见他吃的香,也从他那里抢了几颗来吃。其他两个个孩子都是和张梁要好的,平时的眼中的坏女人在姑姑面前出丑,都开心的不得了。 倒是张梁依然不甚开心。朱厚照看了不解,问道:“她这样也是大快人心了,你怎么还闷闷的,可是有什么事?” 张梁低下头,带着哭腔说:“梁哥儿不该不高兴的。只是她是梁哥的姨娘,他丢脸也是丢了父亲的脸,丢了侯府的脸,梁哥儿不想。” 人家都说越活越回去,那么多大人看的还没有一个梁哥儿看的通透,朱厚照摸摸张梁垂下的头叹了一口气。 朱厚照知道张氏必然不会当场与两个人为难,但是肯定会在赏赐上和两个人难堪,张氏是一副泼辣的性子,一急起来就不顾后果。朱厚照怕她实在让侯府的脸面过不下去,因此悄悄把跟着出来的霁月叫过来,暗暗吩咐。 明白太子殿下的顾虑,霁月过去和张氏耳语一番。张氏一腔火气降了下来,赏下了两包金银馃子是给张椿的,两柄内造团扇是给卫莺歌的,不想再与她们多纠缠,让他们下去了。 已经是二更了,张氏便要打道回宫了,一家人都来相送。张氏和张延龄拉着说了许多话,直说的张延龄眼眶通红才罢休,回了宫。 第二日,张氏又赏下了六月六的节礼,独独厚赏了刘氏,张椿又和其他兄弟姊妹都不同。莺歌被张延龄训了一顿,又得了诸人的耻笑,心中不平,又想起了当日张氏那般威严富贵高高在上,在哀怨上又另生了一番心思,只等着再掀起一番风浪来。 今年边关打着一场大仗,京中人心惶惶,朱佑樘干脆将几年没有的六月六洗象节办起来。在六月六那天,让象房的象奴和驯象师打着旗敲着鼓,引着大象出宣武门,到城南墙根的护城河中让象洗澡。 那洗象处附近还搭棚张彩,大象们都让监官负责监洗。周围还设有很多茶棚、小吃摊,如同赶庙会一般,车轿人马如潮,观者如蚁。为了观看洗象活动,有钱的人家提早占据附近酒肆茶楼的好位置一饱眼福。大象对这时候的百姓来讲,终究是稀罕之物。尤其是大象戏水之时,人声喧哗,最是热闹。 京中百姓可以观象,今年宫中恰逢晴天,便赶上“晾经节”了。皇宫内的全部銮驾都要陈列出来暴晒,皇史、藏书阁的书籍、实录、御制文集等,也要摆在庭院中通风晾晒。 朱厚照也在慈庆宫中晾晒自己的藏书,却看见太监何鼎来叫自己说有急事。朱厚照忙收拾好去找朱佑樘去。 到了乾清宫,这边也在晾晒东西,铺的满院子都是。朱厚照进了屋,就看见锦衣卫陈云在那里。虽然当年陈云犯了事,如今却悉数改过凭着几件功劳升了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一。 “照儿你来了。”陈云多次护卫朱厚照往京营那边去,两人也算旧相识了,这件事朱佑樘也是知道的。“杂造局之事有了眉目了。” 当日马文升成功截获了那一对小队,却找不出个结果来。他们在京营外围被找到,却只是京营中负责督察的一对人,原不属于京营,是这几日临时调过来的。细查问他们为什么找到杂造局头上,却说是百户拿着上头的旨意带着他们抄检的。 待找到那个百户时,他已经死尸一具了,再也查不出其他线索来。马文升管着兵部却查不了案,这件事只好暂时移交锦衣卫了。 “太子殿下,已经查清了,这件事后面可不止一个人。”陈云这么说,朱厚照可不明白了。“那是好几个人了?” 朱佑樘笑道:“原来说你是个聪明的,可见也有笨的时候。” 陈云笑道:“太子殿下多虑了,不过是一些利欲熏心之辈。”原来不过是看朱厚照将这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又或者有什么朱厚照的错处。有人想着宝贝,有人想着拿着朱厚照的错处好逃脱,几个人被朱厚照逼得没法了联合着有了这一出。 陈云说的这样简单,朱厚照也知道必定是受了朱佑樘的嘱托,想要弱化这件事,当下也不多追究,任由朱佑樘处理。 朱厚照宫里的事处理好了,又一心思的扑到了京营上。到了七月,前方军报传来。 七月初,朱晖才兵至宁夏,但是鞑靼人早已经掳掠殆尽而去,可恨驻边明军听了朱晖的号令闭门不出,就这样让鞑靼人抢。原来朱晖不让明军抵御是怕他们抢功,想着自己带着大军去建不世之功呢。 但是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朱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着分兵五路,学许进夜袭鞑靼老巢于河套好歹扳回一局。却没想到鞑靼早已经闻讯转移,明军仅仅斩敌三人,劳而无功。但是最可耻的是朱晖传入京中的竟然是捷报。 ☆、第五十九章弘治十四年 朱厚照整天忙于它事,也没有精力天天守着朱佑樘这边鸡毛蒜皮的事儿,在知道这个军报消息的时候,内阁诸人、各大臣的折子都上来了。朱厚照去见朱佑樘,朱佑樘也没有别话,只将那些折子给朱厚照看。 细细翻来竟然都是些弹劾保国公朱晖,史琳一系的折子,中间还兼着将京营旧事重提的折子,只有少数几个和兵部的几个人还想着善后。 “你明白了吗?”朱佑樘也不想多说,他知道朱厚照自己能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是一味求用最好的材料就能成的,也要那些不重要的配菜,各种调料,不咸不淡荤素合宜才是一样好菜。 “儿臣,明白了。”看了这些奏折如何能不明白,勋贵武将一系才受重击,以前附和的那些人才都转了方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家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谋求最大利益罢了。想以前跟着朱晖后面歌功颂德的人不知几何,如今却又是这般模样,实在可叹。又或者还是清流武官势力相当的时候,自然有人为了抢功而出谋划策,不是这样一边倒的情况。 “那你说,我是该赏,还是该斥?” 父亲这般看着自己,朱厚照有些拿不定了,当下挠头道:“大家都看着是万万不能赏的,儿臣觉得也不能这般容易的驳斥他。抵御鞑靼始终是大事,武将不同于文臣,下去了就不容易起来。儿臣,也拿不定主意了。” 事情没弄好,倒是讨了儿子好几声“儿臣”,朱佑樘摸着胡子叹口气道:“你也大了,连儿臣都叫起来了,想来再大一些我也难得你一声爹爹了。” 其实不过是朱厚照真正认识到了皇权心中觉得不自在,而且自己也大了,再“照儿、照儿”的自称实在是有些羞耻。如今被朱佑樘点破,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照儿大了,还是称儿臣好些,爹爹还是叫的。” 听着朱厚照的话,朱佑樘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副美髯实在有些碍眼,顿时没了抚髯装深沉的欲望,再定睛看朱厚照,见他头戴翼善冠,身穿赤色盘领窄袖蟠龙袍,身材渐长,剑眉星目,好一个意气少年。 日日相对,朱佑樘很少这般仔细打量朱厚照。这样一看来,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大了,也到了不好自称小名的时候了。“你才几岁!……罢了,你不爱这样就不这样吧。”说着又觉得烦躁。“许进前日来报,今年看来又是个旱年,鞑靼才铤而走险,倾巢出动。他们如今得了甜头,必然还会再犯。许进还在甘肃,让许进带兵和朱晖会和,只要在抵住一次鞑靼的军队,无论功大功小,自然有了说头。我知道你对这个保国公不满,但是你爹爹我实在无人可用啊,他暂时是不能动的,以后在说吧。”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这种事到底不是什么多高兴的事,当下沉默无话。朱佑樘也知道他心中的不自在,在心中淘澄半晌,说出一句“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然后再也憋不出话来。 他也有少年时候,朱厚照心中的挫败感自己也经历过,知道自己再劝的好也要他自己想通才好,因此也悄然无话。 这边,朱佑樘的圣旨八百里加急往宁夏、甘肃两边而来。哈密城里,克里木和杜升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集市正在喝酒吃肉好不畅快。 “我一直以为杜大哥与我见过的其他中原文人一样是忧国忧家的,如今鞑靼骚扰宁夏边境,杜大哥还有这等闲情与我在此偷安。” “多日不见,克里木江你的汉文大有进步,只是偷安一词用的还差些火候,这个词可是不能随便说的。”杜升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即使是和克里木一起用手抓着羊肉吃,也偏偏能吃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流态度来。 想来那些汉人说的,君子翩翩也不外乎如是,只是这个人里面可不像外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克里木抱着酒坛再为杜升满上满满一碗酒,小心说道:“我是哈密人,也不懂你们汉人那一套,要我说些什么话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我只佩服杜大哥一个人。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若能得哥哥襄助,必然拿哥哥当亲兄弟待,今天弟弟敬哥哥一杯。”说完满饮此杯。 “襄助这词儿用的不错,韩竹那个酸秀才该赏。”说完,端起酒杯满饮一碗,克里木见他一张脸红红的,丹凤眼微眯着,说不出的勾人之态,暗道幸好自己不好男色,不然也要和军师一样对他神魂颠倒了。 杜升一直拉着自己喝酒吃肉,两人快喝了大半坛的酒水到肚里,不着边的话说了一大箩筐,杜升还是一副将醉未醉将醒未醒的模样。克里木到底是少年人,沉不住气,这会子早把祖母交代的什么旁敲侧击、徐徐图之的计划抛到了脑后,直接将酒碗砸在了矮几之上,一碗酒都泼了出来。 “杜大哥就直说吧,我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拿到大同到哈密的这条线。别的我也不懂,按你们汉人的说法,话我放在这里,只要大哥愿意帮我,以后只要我有肉吃,就绝不给让你喝汤。”克里木话刚刚说完,杜升也晃晃悠悠的站起里来。双手取肉,大碗喝酒,一声白衣居然没有沾上污渍,好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小子诶,明说就是,还跟大爷我玩儿。”看起来还是还是懒猫模样,口中说出的话,却粗俗不已,再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佳公子的模样。双手上举伸着懒腰,转眼变成了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了。也不管克里木惊愕的模样,杜升拍拍手让外面的人唤进来。 隔间的门被打开,原来隔壁坐的却是许进的心腹杨广林,见着里屋的模样,杨广林笑道:“我光等在这里肚子也饿了,拖赖来讨顿肉吃可好?” 克里木知道怕是着了计了,自己一意孤行要来找杜升,祖母就是反对的。只是自己昏了头急于和军队搭上线才这般心急,如此看来,这杜升是要硬栽给自己了,恐怕这项生意也没有外面看的这样光鲜。想清楚了其中关节,暗直道奶奶说自己笨果然是真的,自己真是笨透了。 杨广林看克里木就要暴怒了,忙安慰道:“小友暂时不要着急,咱们慢慢聊,慢慢聊。” “我就知道你们汉人不安好心。”克里木重重的坐下,一拳打到了桌子上。 “都说小友莫要着急,总是有下文的嘛。”杨广林不急不忙的坐下,无视两边都要杀人的目光,自取了一个小巧酒杯,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杯。“这也不是杜掌柜的意思,是老朽我托劳杜掌柜办的。我就问小老板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这个生意?” “刚刚当然是想的,现在嘛……”事已至此,克里木也不委屈自己,灌了一肚子的黄汤,肚子正难受,他也不嫌店里的毯子脏,干脆半躺下来。“反正不过是一句话,这里只有三个人,我还怕你们?” “似乎是没什么用,不过是他要这样。”杜升依然坐下来,又恢复了美男子的形象,纤纤玉手指着杨广林道。“小子听明白了,这可不是我要找你的麻烦,是他们要找你的,以后有什么问题只管找他。” 也不知道杜升是怎么管的商队,一双手保养得这般好。只是这人这般占了便宜还卖好,克里木恨不得撕了那张笑得甚是无辜的脸。“我不过一介贩夫走卒,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大用,值得杨先生惦记。” “果然是进益了,小克里木,凭这贩夫走卒和惦记,你要是不赏韩秀才,我都不服。”杜升不用装醉又恢复了爱调戏他人的本性,顿时收到了克里木两道眼刀。 将手中的酒饮尽,杨广林才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两位以后还要共事,现在可要留些余地才好。”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克里木的哼声。 杨广林清了清嗓子,正经说道:“整个哈密随人不知道小老板的大名。此事也不为算计小老板,只是杨某不能确定小老板是否有意愿,这才有了今天一幕。”克里木是哈密出了名的小老板,凭着互市之风白手起家能做到他家这样的,也就只有他们了。如今杨广林要为即将转型的英国公商队谋求续任,自然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克里木他们家了。 只是英国公的人在时这条路是香饽饽,谁都想插一脚,英国公这些人一撤,恐怕就没几个人愿意了。思来想去还是克里木最合适,既有胆量又能撑起来。不像那些人不是不敢冒险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鞑靼入侵,暂时朝廷是顾不上哈密了。哈密成了一座孤岛,如今各路人马都对哈密虎视眈眈想要咬下这一口肥肉。朝廷军需还是会照常发放,但是需要我们自己去运送。朝廷为了补偿,会多拨三成给哈密。” 克里木此时却是惊呆了,这可是军事机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o(≧口≦)o,人生中第一次上榜,明天两更庆祝。 ☆、第六十章弘治十四年 “如今周围部落都紧盯着哈密,哈密自保尚且不暇,粮草这等紧要之事还要另寻办法才是。前日许将军就是往大同搬救兵去了,依战势来看此行多半无功而返。”杨广林说道这儿时正襟危坐,脸上流露出无奈。“思来想去,还是寻求一个可靠地人,以自购粮草名义来运送这一批粮草。至于酬劳,大家好商量。” 这件事驻军尚且不能管辖,可见其中艰险,克里木当即拒绝道:“克里木家的商队不会运送这一批粮草的,我不会用手下的血来换钱的,我这就告辞。”说完当即欲走,杨广林忙拉住他。 “小友不用着急,哪里有小友说的这么难呢。不说各部落平日里从来不抢过路商队的财物,杜掌柜手上的这条商路也是要交出来的,这样小老板可还要拒绝?” 杜升手上的商队这几年由大同,宁夏至哈密,河套运送草药、茶、盐等,上下打点,几条路都是走通了的,如果没有安国公府这样的财力,要自己去做其中物力财力不知要花出几何,克里木先打的主意就是要杜升寻一下私,让自己家的商队也分一杯羹。如果真的拿到了这条商路,那么帮许进运送一下粮草又有何妨。 “你说的好听,不过是给个虚名,这是你说给我就拿得到的。”商路这种事给你一条路线也算是给,将人脉一起给你也算给,这其中的把握最难掌控,如果白白受骗没拿到什么东西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今天我在这里了。你要是同意了,游二就跟你走一年的商队。你若不同意,还请保守秘密。毕竟不是谁管理哈密,哈密都能如此繁荣的。”四年的时间商队早将哈密,吐鲁番,宁夏几地摸透了,任务已经完成,商队就要换个地方了,留下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杜升做主给了正焦头烂额的许进,换点其他的东西。 一听游二的名字,克里木心动了。与负责打通关节的杜升不同,游二掌柜一直是负责商队的具体运营的,十次中有八次是他带队,如今要将他给自己一年,可见是存了真心了。 “是一年的粮草还是分月的粮草,我运回来了,又是如何,被人截了又是如何?” 杨广林见克里木动心了,忙将这些好处细细道来:“粮草是半年一送,你要是运到了,给你一成的酬劳。许将军会派人到你的商队了护卫,由城中粮商移交给你,你只说是为了旱年囤积的粮食就可以了,这边自然有军队运送空车掩人耳目,保证是万无一失的。如此安排小老板要是还被人截了,我想多半也是回不来了。” 这样的计谋真的是万无一失了,只要人是可靠地,并没有什么风险。但是这也太便宜自己了,克里木还是不敢答应。“你说的这样好,找谁不行非要找我。” “这一来嘛,小老板是哈密城了最厚道的生意人了,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二来,小老板一直对杜掌柜手下的商队似乎十分有兴趣,以后杜掌柜将这些都移交给你,哈密城中的每季药材这些东西还要多靠小老板了。” “难道杜掌柜以后不在这里做事了?”克里木惊异不已,杜升手中的这条商队是大家的口中的传奇,多少人是听说了他们商队的故事才做这一行的,如今听杨广林这样子,他竟然是不做了。 “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知道我后面是安国公,如今主子有命,我们自然是要从的。”其实就是杜若觉得摸透了西北的势力,想要开拓大明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商路而已。 克里木这一下子明白了,感情是杜升不干了,许进许将军想要早一个替代的人。杜升为哈密做出的贡献不可限量,药材这些事还是末端,哈密刚刚开通互市时,联络各部落,补足不足的军需都是杜升手下的商队帮着做的,可以说没有杜升绝对没有今天这么繁荣的哈密。 但是杜升付出的代价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说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的打点银子,单说每年为哈密供的药材一样,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更别说杜升商队带来的种植技术、农具和优良的种子。杜升办的这个倒不像商队,倒像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哈密的救兵了。 克里木哪里知道,杜升后面站着安国公、太子和皇上三座大佛。这些钱财不过是怕各自为政的边疆官员们吞了去,给杜升直接花到百姓身上的。 “这可不行,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此时不拒绝更待何时,杜升赚的是多,但是那是人家在中原有销路,而且赚的钱多半又花回来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费力去做这些事。 先前那么踊跃的人,如今这般爽快的拒绝了。杨广林便是知道他怯了要付出的这些东西了,笑道:“也不用你做什么,只要每季的药材,需要的农具种子这三样都成,我想小老板一旦上手了,这些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克里木还是狠不下心,转头对杜升抱拳道:“我只要杜大哥一句准话,杜大哥真的不做这一行了?”只要杜升真的不做了,那么这件事就大有可为。 “商队至少是不往这边来了,店铺还是开的,不过只收些玉石之类的金贵东西往京城中卖,相信这个和小老板是无碍的。” 时不再来机不可失,克里木做了他这一生中最大胆的决定。“那么只要杜大哥这句话是真,我克里木就在此答应杜大哥杨大人了。” 克里木已经做好了回家被祖母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此刻心中只是惴惴。不过以后史料论及盘踞西北一方巨富的真正发家史时正是从这一件事为标杆的。而华夏以后能源大国的地位,也是以此为标志。在这个被后人称作是大师辈出的年代,他们不过是这洪流中的一员,被两只蝴蝶掀起的飓风吹向前去,不知落脚处是何方。 身在大同的许进接到圣旨后甚是难办,他此番到大同是来求援的,哪里想皇上的圣旨竟然让自己带到大同的两万兵马和朱晖一起抗击鞑靼。 大同的驻军还没有反应,自己就接到圣旨,还说一切军需都由大同这边负责,这样的事让许进都快愁死了。接到圣旨后先不说己方的反应,就连昔日的同僚们都再对自己没了好脸色,这不是明摆着说大同的人无用吗? 许进为难,朱晖也为难,传上去的捷报,既不封赏也不驳回,反而来了这样一道圣旨,朱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倒是史琳说这恐怕是圣上有封赏的意思。否则怎么会这么不着调的将许进从那么远的地方调来,要知道许进还担负着保卫哈密的重任。 虽然各有难处,到底不能抗旨不遵,两方人马心不甘情不愿的汇合了。朱晖当然想大军直指鞑靼建功立业,许进却不答应。 守卫哈密多年,许进借力打力,祸水东引这一类的事儿做的多了,自然不愿意和鞑靼硬碰硬。他夜袭哈密,奔袭河套两件事也做的很是漂亮。今年是旱季,河流渐渐枯竭,按照许进的想法,不妨等鞑靼人来犯时,联合朵颜三卫许诺他们河套这地方,一把烧了他们的草场,今年冬天牛羊们没了干草,鞑靼人自然要迁徙。 明军乘此占据河套,赔偿给朵颜三卫,让他们扯皮去,明年这仗就好打了。这本是一条好计,但是朱晖却不答应,实在是时间过长,他耗费不起。到那时就不见功绩,自己早就掉了帅印,再大的功劳也是别人的。 许进又想了一些这样那样的法子,朱晖就是要直接找鞑靼人打一架。许进被惹急也不生气,只是不说话,军师覃林超也坐在那里,只管品茶,不问它事。 太监苗奎是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只是他们闹得这个样子,少不得他这个监军调和一番。哪想朱晖竟然不领情,还说出鞑靼不攻打哈密,怕是许进与他们有染这样的话来。 许进经营哈密六年,从一片废墟到如今西北各部落都信服的互市,其间付出的心血不足为外人道。在各个势力里寻求平衡,如履薄冰,哪里容得朱晖这样说嘴,当即就要拂袖而去。朱晖也自知失言,哈密只是朱佑樘关心再三,自己这样说怕是大不敬了。 其他事不管用,苗奎发起怒来还是有人听的。不怕太监色且贪就怕太监在皇上面前给你穿小鞋。朱晖到底道了个歉,这件事算揭过去了。 最后还是许进的主意。鞑靼人知道朱晖的军队,却不知道许进在宁夏,就由朱晖主动攻打鞑靼佯装溃败,将鞑靼引入陷阱,许进依然夜袭河套,点火烧了鞑靼人的大本营。等鞑靼人驰援时,两相夹击,务必鞑靼人逼离河套。 商量好了军务,两方各自准备,谁也不管谁。从中原来的这些兵们看不起哈密这一支多民族混合的杂军,而哈密的军队也看不起这支没有打过硬仗的娃娃军。 幸好,两边各自吃喝,大战在即,也没有打架的激情,这才相安无事。 哪里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明的军队还没有开打,鞑靼人反而又有了动静,勾结火筛七八万大军又往从东路往宁夏而来。 朱晖也不必佯装了,直接和鞑靼干上了,同时通令各处坚决不许坚守躲敌,必须出来抵御,否则按逃兵论处。 许进依然按商量好的从西路往河套而去,务必毁了鞑靼人的大后方。至于火筛,直接将消息递与朵颜三卫,至于朵颜三卫是趁火打劫,还是隔岸观火,就不关许进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应该是晚上十点后了,大家不用等明天再看吧。 ☆、第六十一章 弘治十四年 圣旨往西北而去,朱佑樘还没怎么样,朱厚照倒是日也不安夜也不安。杜若见他整天心神不宁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敲敲他的脑袋,让他清醒清醒。杜若也知道他的心魔,朱厚照前世出生那样的家庭,小时候听了不知多少华夏之苦,人民之悲的故事,因此心中自然有这样一种心结。 而且他心性纯洁,两世都被保护的极好,没有见识过这种阴暗手段,如今听从朱佑樘之计继续任用朱晖,就怕他战败了,祸及边民。 朱厚照没有精神读书,那些阁老老师们自然也不客气,手板也打了好几个,更别说嘴上的训斥了。刘东从那夜醒事后越发远着朱厚照,不敢接近他,只是一颗心依然在他身上。见朱厚照心不在焉老的老受师傅们的训,悄悄求了老师们,只说朱厚照关心边事,让他们别难为朱厚照。 只是他好心,老师们却当真了,几人默默商量将刘健推了出来,对朱厚照说了一大篇什么读书要一心一意的话,还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之类的,到是让朱厚照哭笑不得。朱厚照也只拿这个当笑话讲给杜若听。 原以为刘东远着朱厚照是因为朱厚照力挺武官,触怒了文官一系,刘东被其他人影响了也远着朱厚照。如今来看却不是这样,刘东还是很在乎朱厚照的,杜若偶尔还能看见刘东在朱厚照面前不自在的模样。喜欢一个人,即使瞒得再深,总能被别人看出端倪。 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杜若原本敏感的心思更是加重了十分,一来二去不由得疑上了刘东。刘东在刘家后宅那样的地方长大,自然心思细腻,杜若疑他防他,他自然也有些察觉。这样互相猜疑互相躲避,三人的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太监、宫女们都觉得诡异,两个伴读在太子殿下面前还是好兄弟,太子一没在跟前,就像瞧不见对方似的,即使说句话,也像陌生人一般客气。 这些事朱厚照是不知道的,他现在除了读书,其他什么事都不管了,整天都呆在朱佑樘那里,不错过每一条军报。朱佑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是不是把他逼得太急了,可是矫枉过正?竟然把一向不愠不火的朱厚照急成这幅模样。 朱厚炜,艾草两个人却不知道父兄的心思,现在正是田圃里的瓜果蔬菜丰收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忙着将今年各种瓜果收获。 这些菜宫里断断续续吃了有几个月了,朱厚照照着御膳房里买东西的价格写了帖子,记录是何物多少东西多少钱,允了两个孩子,他们这里出产了多少,以后就带他们逛街买多少钱的东西。因此这两兄妹精打细算,就等着九月田里不出产东西了,好结账。 今年西北不是个好年景,京城这边却还好,这些东西又照顾的极好,实在是产的多吃不下了。朱厚照又不忍心将这些东西做给下人们吃,因此竟然一时就积存在那里。倒是朱佑樘见着有趣,折了银子当从两兄妹这里买的,分了许多份赏给了京中有名有姓之人。 大家都知道这些是两个皇子皇女亲手种出来的,皆是歌功颂德,称皇家教导有方。第二年在花园子里教小孩子种菜的风尚就风靡了整个京城,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了许多天,到底事情有了个终结。九月的一个雨夜,宁夏的八百里捷报到了宫中。随到的还有监军太监苗奎的密信和许进弹劾朱晖的密信。 胜了鞑靼一仗,朱厚照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当然密信朱佑樘是不敢给朱厚照看的,所以即使这个胜仗中有了伤亡进万这么一个小小的瑕疵,鞑靼两万精骑的伤亡让朱厚照也能忍下来。朱佑樘还是要照原样封赏保国公朱晖时,也不反对。苗奎的信朱佑樘暂时收起来,许进的折子暂时写了回信安抚。 其实朱晖前面打的还是比较顺利的,二十五万大军原地等着打鞑靼的五万大军,再打不过就该以死谢罪了。但是即使这样的胜利,也掩饰不了有人智商为负的事实。鞑靼战败后直接向火筛所在的固原而去,和火筛求援去了。 明军战胜鞑靼骑兵是因为连着一个多月广挖的壕沟,和火枪队静守直射,朱晖也知道只要出了这个地方一定打不过鞑靼骑兵,但是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也让他忘了当初和许进商量好的计策,也不管纵深推进前往河套接应许进,直接向固原而去。 到了固原时,鞑靼和火筛已经抢掠一空早已经不知逃往了哪方。 许进跟着内应找到了鞑靼的栖息之处,放了一把大火,果然将那些营帐一烧而空。只是回来时竟然碰见了战败而回的鞑靼残部四万有余。鞑靼见汉人将自己大本营这般烧了,那里肯饶,一直追杀许进到了宁夏边界卫所,许进的三千铁骑还剩下了三百残兵。 朱晖这样坑队友,许进哪里能忍,直接冲进了朱晖的大帐。他却看见朱晖正大摆筵席,与诸将喝的酩酊大醉。许进一生鲜血狼狈不堪,朱晖却是酒肉之气一身,对比何其鲜明,许进怎能不怒。许进干脆大闹了军营,结果被朱晖扔了出去,幸好覃林超还有些理智拉住了许进,不然就不光是密信这么简单了。 朵颜三卫到底没忍住欲望,也趁着火筛的空当抢了不少东西。于是出了许进以外,其他两方都皆大欢喜。 朱晖不仅得罪了许进,监军苗奎也被他得罪了个彻底。太监苗奎也算是个靠谱的人,他这监军做的也还算靠谱。固原被鞑靼火筛烧杀抢掠一空,只是他们到底是骑兵,只能拿走那些金银细软,某些大件物品并家禽家畜是抢不走的。 那些被抢的民众已经够苦的了,朱晖竟然放纵士兵二次抢劫固原,在民众上告时,居然说是鞑靼人火筛人扮作官兵抢的,与自己无关。苗奎虽然与他有些厉害关系,但是始终是忠于皇上的,即使是朱晖用了千金贿赂,仍然写了密信给朱佑樘。 朱厚照欢欢喜喜的庆祝胜利时,朱佑樘却差点被憋出了内伤,连重阳节过得也不甚高兴。 没有了那些东西让自己分心,朱厚照这几日功课做得极好,几位师傅都赞不绝口。赞道孺子可教也,连前一个月的分神也一并原谅了,还多夸了朱厚照一句关心国事,引得朱厚照腹诽,好像自己以前不关心国事似的。 两个小的,也知道大哥这几天比较开心,便非要拉着朱厚照一起去逛街。朱厚照可不敢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偷偷带着两个小的出去,让他们找自己的父皇或者母后去。 张氏被他们缠的烦了,果断把他们退给朱佑樘。朱佑樘正在想要赏什么给班师回朝的保国公一行,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朱厚炜和艾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自然生气的斥责了几句,朱厚炜还好,他一向是厚脸皮,朱佑樘再怎么骂,也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艾草却不同,她还小,以为身体的缘故,张氏朱佑樘唯恐伤了她分毫,细数起来竟是第一次挨骂,当时就哭出来了。朱厚炜虽然对于自己的事很迟钝,妹妹哭了他却第一时间过去安慰她。只是他笨手笨脚的,想要像大哥哥一样摸摸妹妹的头安慰妹妹,却把妹妹的头花弄下来了,这下子艾草哭的更凶了。 掌上明珠哭成了这个样子,朱佑樘只好去安慰她,好容易不哭了,朱厚照正好来找朱佑樘,朱佑樘便把两个烫手山芋都交给了他,让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把这两个孩子哄好了。 哄好孩子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带他们出去玩了,择日不如撞日,朱厚照便带着红眼睛的艾草小兔兔和朱厚炜一起逛街去。 两个孩子辛苦了一年,虽然这份辛苦有很大水分,但是娇生惯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从四月开始到如今九月,所有的产出交公的一共折了一百多两银子,不知道可以买多少东西了。 一路上朱厚炜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简直就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问的朱厚照都不想回答他了。倒是艾草先是恹恹的,后来也慢慢好了。她年纪小小已经有了一股傲娇女王范,看她瞧朱厚炜那副嫌弃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小孩子。 朱厚炜被她鄙视的不好意思了,只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朱厚照瞧她实在可爱,捏捏她的小小的鼻子偷笑。哪想这样,艾草女王也回头平静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无悲无喜,搞得朱厚照也是讪讪的,心想我们家的小公主果然天生有范。 一直出了宫,行到了三门外的集市区。此时早市刚过,街面上并没有许多的人,倒是清净。到了卖杂货的一条街,三人下了马车,朱厚照亲自抱着艾草,朱厚炜被刘瑾牵着,陆良跟在后头,随侍的人依然扮作小厮跟在后头。 其他事情还是次要,朱佑樘首先要带朱厚炜和艾草看的就是真正的物价,他们的那些瓜菜到底价值几何。虽然早市已经过去,但是没有多大功夫,朱厚照就找到了一个头发灰白爷爷衣着褴褛地卖菜的摊子。 ☆、第六十二章弘治十四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0节 这皇宫中大大小小有多少猫腻,其实谁都清楚,但是牵连实在太广,即使是厉行节俭的朱佑樘也不敢碰的,更别说朱厚照了。御膳房里一个鸡蛋的买价可以是两钱银子,但是世面上一个鸡蛋最多四文钱,可见其中靡费。但是朱厚照已经很满足了,对比光绪皇帝八两半一个的鸡蛋,这个价格已经靠谱很多了。 身边的事干系重大,虽然朱厚照不会去将这些东西都掀开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不代表朱厚照想让自己两个弟妹也像这个时代的那些膏粱纨袴一样,只知享乐不知物价,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应该了解的。 卖菜的这个老人皮肤黑黑皱皱看起来如枯树皮一般,篮中的菜也不甚新鲜,想来应该是早上卖剩下的。种类剩的也少,只有茄子,黄瓜,扁豆三样,另一个篮子里边还有些韭菜的残叶应该才买过韭菜的。 见几个穿的光鲜的孩子过来了,老人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带着弟妹出游,想来应该是不会买自己的东西的,因此也不招呼,蹲在那里默默守着。哪里想到他们就过来了,看起来最长的一个公子拿起一个茄子问怎么卖。 这个孩子长得犹如金童一般,美中不足的是光洁的面颊上几颗麻子,老人是个有些见识的心道是个有福的,得了天花竟然活下来了。“这个茄子不是不新鲜,只是太阳大焉了些,一斤五文钱。” 朱厚照也道差不多了,这几日茄子一斤不见了踪迹,即使不新鲜这个价也差不多。“老大爷,这茄子今年夏天多少钱一斤?” 那老人以为朱厚照嫌贵,忙说道:“若是少爷想要,四文钱也是买得的。今年夏天这茄子要三文钱一斤,但是这几天这东西已经没影了,这是最后几个,这才贵些。少爷要买不如多买些,明天就没有来了。” 自己种的茄子,大哥记的可是十二分银子一个,两个孩子虽然年幼无知,这时也回过味来。艾草拿起一个黄瓜问:“这个怎么卖?” 老人乡野人家,哪里见过这样伶俐可爱的小女孩,听见她这样问满回答道:“这个黄瓜也是这几天的事了,因此也贵些十文钱一斤。” 手上的黄瓜虽然有些老,但是还很鲜亮,应该也是可以的。可怜的是黄瓜在宫中的菜单上最贵,一两银子一斤。这还是杜若在市场上广卖黄瓜种子的缘故,要不然这黄瓜可是金贵物件,当年□□朱元璋可是流传过一根黄瓜一百两银子的故事。 艾草这时候郁闷了,她以为是朱厚照在宫中哄着她和朱厚炜玩呢。朱厚炜也难过的不理朱厚照了。 朱厚照让刘瑾付钱将东西全买下来,那个老人在后面直呼“谢谢少爷、小姐。”他自己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慢慢踱步而行。艾草情绪挺低落的,走着走着又想起先前朱佑樘训自己的场景,眼泪包在眼眶了直打转。 朱厚照见了心疼不已,叹了口气,问答:“你们都看见了今天这些东西的价格了?” “大哥骗人。”这可好,朱厚炜也哭起来了。其实可以理解,朱厚炜、艾草两个人辛辛苦苦的做了这么几个月,一有空就去给菜地拔草,唯恐生了虫子,最怕虫子的艾草连虫子都不怕了。付出了这么多,两个孩子一直以为那些钱都是自己挣得,那里想到两者相差这么多。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认为是朱厚照骗了他们。 “你们都以为大哥骗了你们?”朱厚照将两个孩子脸上的眼泪都擦掉,“如果我说宫中这些菜的价格就是这样呢?” 不过五岁的艾草那里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委屈的哭道:“就是大哥骗我。我讨厌你。”大一点的朱厚炜却朦朦胧胧的意会了些什么,呆呆的立在那里。 第一次初体验民间疾苦,朱厚照也没想要有多大的效果,因此不过是软言安慰艾草。朱厚炜出来了不止一次了,只是没有亲自来买过东西,这时被这样的现实冲击,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 “他们贪了这么多钱,爹爹为什么不管呢?”朱厚照听了这话,只觉得朱厚炜童稚可爱。后面的刘瑾、陆良等人只有相对苦笑,唯有安慰自己二皇子只是年幼无知,又庆幸自己不是各司的人,否则某天这位爷秋后算账…… “这个不只是贪不贪钱的问题。以后你会明白的。”朱厚照摸摸朱厚炜的头笑道。这时旁边一个卖小坠子,小玉件儿的小贩,见这边来了几个极体面的的小孩子,只以为找到了冤大头,忙在那里招呼:“小小姐可是哭了,小少爷不如买块羊脂玉的小玉兔哄小小姐。” 朱厚照看他卖的物件虽然质地不敢恭维,但是造型还是可以的,小兔子,小葫芦,小蟾蜍雕的乖巧可爱,应该会讨孩子的喜欢,不如买几个给艾草,朱厚炜玩儿。 “你喜欢吗?哥哥给你买个小兔子好不好。”艾草回头一看,果然被可爱的小东西吸引住了,连哭都忘记了。 别人拿朱厚照当冤大头,哪里想到朱厚照可不同于那些年轻公子哥。最后朱厚照花了二十来贯宝钞买了好几个雕工尚佳的玉件儿,剩下那个老板哭丧着脸直夸朱厚照好口才,自己今天可是亏本了。 两个小的心满意足的拿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躲在朱厚照身后抿着嘴直笑,早将先前的事情忘到爪哇国去了。 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朱厚照也没想着将所有的东西在一天中全部给两个尚小的孩子看,就带着两个孩子逛了好几条街,各种木偶之类的小玩意儿买了好多,最后几人找了个酒楼吃了些民间菜品才回宫去。 晚上,朱佑樘问朱厚照今天带他们做何事去了,朱厚照一一照实说了。听说那几文钱就能买到的许多东西,也叹道:“他们知道也好,以后也可以勤俭持家,不必被下人蒙骗。” 只是知道了这些东西,朱厚炜艾草两个慢慢细想也回过神来,张氏又给他们讲了许多民间故事。两个人倒是将平日里挑吃挑穿的毛病改了,变得节省起来,一点米饭一件衣裳再不肯浪费。 对于这样的改变,大家当然是乐见的。 刘东的亲祖母白氏在十月十四那日去了,刘东自然要回家守孝祭奠,葬礼完毕还要守孝,恐怕不能作伴读了。十五日那天,朱厚照就打发了人收拾好了刘东的东西,亲笔写了一封信劝慰刘东节哀并告诉她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让他不要挂念,在家好好守孝读书,总有再见的时候。 十六日那天,朱厚照便差高凤送到了刘府去了,随便代表朱厚照上柱香,就当祭奠了。毕竟死去的老太君是刘老太爷之妾,还当不起朱厚照的亲自祭奠。 回来时高凤回说刘东精神还好,只是越见瘦弱,又捎回了刘东一个雕着蟠桃的笔筒,问有其他话可否,高凤又说没有他话,只有这么一件东西。朱厚照怎么也猜不透他的想法,难道是祝自己健康长寿?思来想去,也是不解,不过摆在哪里,也就罢了。 杜若看见了,拿出来细观,树上长着半颗桃,这可不就是分桃吗?只是朱厚照不知道刘东有这样的心思,只拿他当一般蟠桃看。 就说这刘东心思不正,杜若瞬间黑了脸,他很想将这东西砸了,又怕朱厚照疑心。反正刘东要为祖母守孝一年,听说老张氏也不管用了,若是死了,还要有些时候,等他回来了,朱厚照早就不用伴读,黄花菜都凉了,因此并不计较,磨着牙将东西放回原处。 十一月朱晖大胜回朝,朱厚照亲自到京郊迎军,朱佑樘等在午门。举朝欢庆,这可是几十年来,大明对鞑靼的第一场大胜仗。 朱厚照好不容易整场下来对朱晖都是笑着的,喜得朱晖快飞上云端。连一向不喜自己的太子都这样对自己,可见自己是立了大功了,因此将原来的得意之气又添了十分。 原来看不惯朱晖的儿子对朱晖这两天可是礼遇有加,朱佑樘又是赐宴又是赏东西,喉咙里像吞了好几个苍蝇,恨不得当即就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立了不世之功的朱晖给丢出去。 朱厚照看自己父亲几天脸都是白白的,精神也不大好,以为是他的旧疾犯了,哪里知道是朱佑樘讨厌朱晖的缘故。 京营重整,大败鞑靼,这一个年也过得有滋有味,整个京城庆祝活动比往年还热闹了几分。就是因为重整京营大出血的那些武官们,也因为这一次大胜仗而欢快起来。 年前朱佑樘和朱厚照忙着和各部总结一年诸事,确定下一年各部预算,有功的按功行赏,亏空的找出原因,有错的暂表不发,忙的连享受这热闹的功夫都没了。 朱厚照忙政事,杜若也忙,他忙得却是名下的各种产业。他忙着算名下田产店铺的生意和接待从杭州回来的刑武一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又被人吐槽了人物描写,渣作者君会加油的,大家不要抛弃我(???3??) ☆、第六十三章弘治十四年 如果说朱厚照以太子的身份在慢慢改变这个朝代的发展方向的话,杜若无疑改变的是这个时代的发展方向。在朱佑樘的默许下,杜若名下的商铺已经深入了江南,西北,京城一带,也不仅仅是印刷,纺织厂和商队,更是包括了新种培育,农具创新等许多方面。 原来那些珍贵少见的品种如黄瓜这类的也因为杜若的种子铺子走入了寻常百姓家,更别说价钱大大降低的各式大型农具。那些小东西杜若还是不会碰的,毕竟要给手艺人们留条生路。 这样细数起来只有京城的几个商铺和田庄最省心,只要核对账册就好,唯有今年刑武负责的纺织厂和杜升手下的商队最麻烦。 刑武和徐贝娘手下的纺织厂如今独霸江南,规模最大。大也有大的难处,只要稍有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纺织厂收纳流民上万人,不由得杜若不事事关心。 纺织厂如今壮大成这个规模,一是因为杜若自己的现代管理知识,二是因为这个纺织厂吸纳了许多流民,为地方官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这才成了事。 但是这些优点也是缺点。现代管理知识虽然能很好地增大效率,但是没有现代工具的辅助,在工人计酬方面有很大的问题,管理人员的工作量特别的大。 那些流民虽然一时安于温饱的现状,在精细的管理下,勤勤恳恳的工作。但是长此以往下去,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二心呢。若是他们干脆离开还罢,就怕有心人利用这些流民挑事,上万的流民,其中干系谁能担当的起呢。 目前现状看来,刑武和徐贝娘两个一男一女搭档起来做的还是不错的。刑武出生军旅,用管理军队的方法来管理这些流民在这阶段看来还是很管用的。徐贝娘一个女子管理账务,联络原料提供商和买家做起来也是妥妥当当。 杜若将手上的这一本总账看完,吩咐来人把这两箱子账册都抬下去。 “刑叔做的很不错,今天晚上我在疱阁摆了一桌刑叔接风,今天中午就委屈刑叔和我一起将就一下了。”刑武的工作杜若是很满意的,一年五十万银子的进项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如今在江南一地光是经营纺织生意,安国公府就能有纯十五万两的进项。 此刻刑武的心情却是惶恐的,他虽然是良籍,但是到底是安国公手下之人,如今更是从了行商之事,杜若这样的身份能和他一桌吃饭已经是天大的看重了,更别说将就二字了。 “能得小公爷看重是我的荣幸,休要提这些。”刑武还是很有分寸的,杜若这样待自己是他的情分,但是自己还是要注意的,毕竟是在杜若的手下做事。 吃了午饭,杜林带着刑武去客房歇息,杜若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事情。如今纺织厂的事务已经走上了正轨,但是其中还是有诸多隐患。杜若还要想一想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朱佑樘登基之初大力削减各织造局的规模,李广一倒,又大清洗的一次,这才容得杜若的纺织厂从织造局露出的地方,买到品质良好的生丝。根据刑武的说法,这两年织造局也慢慢起来了,再加上各地效仿杜若开的纺织厂也渐渐有了规模,原材料生丝的来源成了一个大问题。 虽然说改稻为桑是大势所趋,但是这个大势却不能由杜若发起,还是要想一个稳妥的法子巧妙的过渡。既要达到改稻为桑的目的,又要不着痕迹,不引起朱佑樘的注意。虽然朱佑樘对他万般容忍,他却不能去碰朱佑樘的极限。 还有就是地方官府逼迫纺织厂继续收留流民的事。纺织厂如今已经是庞然大物,再壮大下去就危险了,杜若是不想再做大了,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但是一各位各地官府尝到了这其中的好处,如今各地的这样那样的人都往这里送,就求得是自己政治清明的政绩。刑武他们又不好拒绝,如今还要想一个办法才好。 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叹息手下的人少。若是有足够的人手,开荒种桑树,或是桑基鱼塘,田基上种桑的都是极好的,只是没有可靠地人手,去推广这些东西。若是交给别人,杜若也是愿意的,但是就怕这些事情最后走了样子,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了。 又或者,有个能干的人,干脆训练这些流民,办个免费的职业技术学校,为日渐兴起的大工厂纺织业储存人才也是好的。流民其他纺织厂不收,那有了一技之长的流民呢?奈何这一项又是事关重大,没有可靠又放心的人手。 傍晚杜若做东,在自家开的酒店疱阁为刑武接风,席上都是昔年刑武的同袍和旧友。这一场过去了,第二天又是安国公手下所有有名有姓之人的年酒,被杜若办的颇像现代的年终尾牙。 杜家的年酒从杜若出孝开始满打满算已经持续三年了。单在腊月中旬挑一个好日子,一群大老爷们在这一天相聚喝酒吃肉,玩得好不畅快。 席间还有各种抽奖活动,奖品就是杜若手下各地的稀奇东西。价值虽不大,却不好买到的,也是个好彩头。最后的重头戏是杜林发每年的奖金。杜若还小,自己也有意识的避开在这种场合露面,除了一个王纪昀,一个杜升,一个刑武,别人不知道是他在管着的。大家还都以为是杜林在暂管整副家业的人。 酒过三巡,各人领着自己手下的人抬着自己的东西下去了,各人的年货和奖金都装在一个大箱子了,谁也看不见别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众人留了一个脸面。 现在皇家人口少,只有朱厚照三兄妹和杜若一个义子,从杜若出孝后,大年三十杜若都是和朱厚照一家过的,吃了午饭,才将杜若放回家去过除夕。如今杜若贵为安国公,一应应酬也都是不少的,一忙就忙到了元宵。 元宵节过后,杜升才回到了京城。商队的事和克里木顺利交接,从此杜升手下哈密到大同这一条线都由许进保护,杜升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许进狠狠坑了鞑靼人一马,今年冬天大风大雪,没有迁徙的一小股鞑靼人实在是没办法了,便想要来哈密抢掠,被憋了一肚子气的许进又狠狠打了回去,如今哈密暂时安全了。杜升也因为这个缘故将回来的日子从十一月延迟到了十二月,拖到现在才回京来。 “哥哥人都还好吗?”杜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要是在现代的gay圈,他这皮像一定是顶级的,就是为人实在太懒了些。也幸亏他的懒他的往事,杜若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办。 “当然好好地,不然我还会坐在这里。”杜若在打量杜升的同时,杜升也在看着他。他也天性不是这么惫懒,只是伤心事经历多了,自然也就懒了。想他还在醉生梦死的时候,这个号称是他同族的堂弟,找到他,挑起了他的兴趣,他才这样正正经经的干了一件事。如今仔细看也不就是个十来岁的毛孩子吗,怎么他又有这么大的胆量的呢? 杜升这样说,杜若也不恼,他知道杜升就是这样一个脾气。闲话问了几句,又唠叨了些开新商路的事,才把要把杜升放回去。杜升在京中的院子还是杜若给的,根本没有正经住过几天,昨天回来时冷清的厉害,昨晚将就了一晚,他哪里还想回家去睡那冷炕头。 “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吧,你可不要赶我。”虽然有些惊诧,杜若也让杜林带他却客房休息。 伺候杜若的几个丫头除了稍小的柳枝,其他几个都放出去了。杜若独身一人也不会有女眷上门做客,杜若平时也不要丫头伺候,如今就是柳枝带着几个小女孩做些洒扫针线上的活计。 当年因为一个女人,那个人抛弃了自己受了情伤,杜若偏就有一个怪癖性,只要女孩子服侍,就偏要挑人家的错。今晚多喝了几杯,杜升迷迷糊糊也不知何方,骂哭了好几个过来服侍他的女孩子,连柳枝都顶不住了,只有来找杜若。 杜升的这个怪癖杜若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两年不见混忘了,柳枝来说他才想起来,叫小厮去把丫头们换过来,杜升果然安静了。 杜若成日烦心,朱厚照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晖自回朝以后到处蹦跶,朱佑樘越看越气,他本就体弱,怒气积郁心中不能挥发,撑过小年腊月二十四就病了。 爹爹病了,朱厚照自然要顶上。整天看着六部和司礼监扯皮,朱厚照都快被折磨出精神病了。今年这一仗花了白银一百四十多万两,大大超出了预期。为了补上这个亏空,兵部和户部就不停的扯皮。 如今海禁暂开,收入暂归户部收着,存着的钱以后用来造船发展海军的。刚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即使开了海禁收入也是有限的,也不理论,哪里想到这笔钱数目会这么大,如今大家看着都眼热的不得了。而且这笔钱说是以后发展海军的,但是现在海军连影儿都没一个,这笔钱的着落自然惹得有些人觊觎。 兵部只说这些钱是因为户部的粮草运的不及时,在原地买粮才多花的。兵部说这钱是因为兵部给的信息不全,这才让各卫所的粮运的不是时候。 两边相互拆台,不过就是算计着这一笔银子,兵部想拿它补亏空,户部不想放了这一块肥肉。 朱厚照自然明白这钱是怎么花的,两边都不该怪罪,他对此事也是为难 ☆、第六十四章弘治十五年 无论是运粮不及时也好,还是其他原因也好,这件事早已经理不清了。军队要粮,卫所存粮早就被贪污一空,哪里还有余粮。没了粮,户部只好拨钱给兵部买,他还不能出声抗议,因为这些存粮过往用途都是户部过了帐的。兵部呢,大军这么多人,一人贪一点它也是不好查的,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户部才因为朱佑樘的赏赐花了一大笔钱,这一笔是坚决不能认下来的,否则它就只能挪动海关的银子了。兵部干脆无钱可拿。 两边僵持不下,朱厚照也不能决断。有朱厚照在场,司礼监也不好拿出平时内相的款而来,如此这样,渐渐地竟然将其他部也扯进去了。唯有礼部,因为刘健这个尚书守孝告假,礼部左侍郎暂领尚书之职不敢说话。 这些平日的文人雅士吵起架来,什么指桑骂槐之类的,都是骂人不吐脏话的,朱厚照耳边似乎有一万只蚊子在嘤嘤,吵的他脑袋晕晕的。朱厚照实在忍不了了,大拍椅背,草草的叫停这一场混战。 “大家都歇歇吧。徐阁老你说,这一次全部亏空是多少?”朱厚照也是对这些阁老尚书们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扯了半天就纠结兵部户部的事去了,其他的事都忘了。 徐溥已经很老了,如今朝会召见都要坐在凳子上,站也站不住的。当年他要告老还乡,他的下一任已经定好是刘健,其他人不论是资历还是才能都是比不上他的,哪想刘健就因为后宅坏了事,补进来的马文升是主战一派,万万不能让他得势的。朱佑樘因此驳回了徐溥告老还乡的折子,让他继续做这个内阁首辅。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朱佑樘留下的一副钟馗像,用来震小鬼的,也不过是做些平衡之事,在朝中大事上,他自知精力不济,一般是不沾的。 “今年的岁入是两千七百余万担,折合白银一千二百余万两,国库中今年开年尚余二百余万两,共一千四百余万两。今年开支是一千万一百四十两。”还未说完徐溥就猛地咳起来,喝了口水缓过来了,“其实是无妨的,只是年初各部报上来的预算一共是,一千零二十万,一共超出了一百二十万两。” 这样朱厚照有些明白了,“那都有哪些事项是超了的?”朱厚照觉得要是过得去就过得去吧,今年突然出现这一桩战事的确是始料未及的,超了便超了吧。 “听见太子殿下的话了!你们就各自报来吧。”徐溥的声音苍老不堪,中气不足,朱厚照老怕他就这么躺下去了。 “我兵部和户部为这次和鞑靼开战,共欠银一百一十万两。”马文升首先说道。 “户部单欠银六十万两。”户部这次赏赐也是大宗,花费了近百万两银子。 朱厚照听来却不对了,“这明明是欠银一百七十万两,刚刚阁老却告诉我超支一百二十万两,还有五十万两呢?难道是在做的哪位好心给填上了?”朱厚照前两天也看了初稿,当时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是拿自己当猴耍呢? “太子第一次来商议这件事,恐怕不知道,这是旧例了,若是有盈余的,就用亏空补。工部,礼部,刑部一共余了五十万两银子,就补了这其中的五十万两。”要是往年是万万不会还有盈余的,只是今年除了正月里一场地震,实在这一年大灾没有大难也是没有的。帐实在是平不了了,才有盈余。 朱厚照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拿其他部的盈余补亏空这件事怕是不妥的,但是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也只在心中想着罢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用途,也不用在从别项上找补了,直接对好帐写好单子让司礼监批红。至于亏空,本宫请示过父皇再议吧。”朱厚照都已经发话了,几人也不敢拖延,将几项有争议的事项对好了,当场写了折子,朱厚照看过了,转与诸人看,不再有异议,蒋琮便拿出大印一一盖上那个印章,这一年的收成支出也就算是明白了。 朱佑樘到底将这亏空用储银补上,两厢齐备,这一项大事过了,年便又进了几分。 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大年,几个孩子就又长了一岁,时间又到了弘治十五年。 元宵过后,朱厚照又开始泡在了京营里,既是为了检验前些日子整备京营的成果,也是为了看看久未成功的遂发枪研制,实在不行的话,还要靠木炭炼钢来解决这个问题。真到了那一步,朱厚照就不得不将开发松嫩平原的计划提前了,正好将女真族扼杀于腹中。或者直接同化,或者牵汉族往那里去,当渔猎民族不在渔猎的时候,还会有一统中原的战力吗? 只是这些都是不得已的选择,朱厚照原来的计划,是要多发展几十年,等人口增加一些后再动员动员。这样会少很多问题,也可以有时间让自己培育出更耐寒的种子。 朱厚照停课泡在京营里,杜若却不能跟着去,因为他也有更重要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上,在那些还由不得朱厚照、杜若两个人做主的日子里,他们就曾商议过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比如发现新大陆这种事情就是不急的,自己先去只能是做恶人,不如等欧洲人先将具体情况略微摸清楚一点,自己的海军发展的更好一点了,再作打算。因为朱厚照并不想要遥远的美洲,而是土着人口只有七十多万的离亚洲大陆更近的澳洲。他们在美洲更大的野心是巴拿马运河和太平洋西岸的港口。 这些事暂时是不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解决鞑靼,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联系,还有掌握中国海上生命线——马六甲海峡。这些是最容易办到的,也是最能为未来铺好道路。 如今鞑靼日渐式微,朱厚照有把握在有生之年彻底打败鞑靼,或者还可以彻底同化他们。至于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合作更重要的是为了以后的油气资源,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东西是未来现代工业的血液,以后能不能保住是一回事,不管怎么说先占着个名分为上。 得到马六甲海峡其实说来也容易,现在那里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只要能在那里站住脚,就算是大明的地界了。据出海人员的说法,现在那片地方正是内乱混战的时候,想来用些东西和掌管那片土地的人购买,大概很容易这块土地就属于明朝了。 原来朱厚照想法也不是这样的。和大多数穿越人士一样,最开始时自己的想法也很异想天开。什么脚踏南美洲,收服北美洲之类的,但是慢慢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极不靠谱的,即使自己勉强做到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祸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朱厚照更想做的事,推动思想的进步。他要做的是尽力在他这一代和后世思想碰撞之时,中国还是一个完整的中国,华夏还是那个熟悉的华夏。而不是四分五裂征伐不断。 杜若和杜升这一个月来谈的就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件事。现在明朝还习惯叫他们突厥,因为他们是西突厥的后代。 大明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并不相邻。中间还有许多的蒙古后裔建立的国家阻隔。这些蒙古人和土耳其人也是有世仇的。在明成祖时候,蒙古化的帖木儿就曾经打败过土耳其帝国,等到帖木儿的帝国崩溃后,他才收复了失地。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如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正是鼎盛的时候,既适合联合起来压制蒙古诸部,也适合杜若查探石油资源。 杜升主要做的就是将中国的瓷器,丝绸贩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赚不赚钱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向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展示大明的诚意,为朝廷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建交打好基础。 直接以明朝人的身份去是不行的,如今哈密成了互市的中心,杜升要把自己扮成一个只图利益的掮客才好。这几日,杜若走了后门,直接在明朝翻译机构找到了会蒙古语和土耳其语的官吏,在四夷馆和各国使者们打探消息,也是忙得不得了。 过了年,刑武回了杭州,才到家,就得知了自己妻子怀孕的喜事。当年他正是二十出头的岁数,他是这样的身份又是这样的人品,要嫁女儿给他的人自然趋之若鹜的。徐贝娘死咬不嫁,他也没办法,听从自己母亲的话娶了自己一个远房姓白表妹。 这个表妹温柔又顺从,和徐贝娘正好是两种人。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自己有了饭粒自然就思恋起红玫瑰来。这个白表妹也是有心计的,知道自己相公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只是更加贤惠持家,侍奉公婆。 唯一不足的就是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如今又怀孕,自然是期望要个儿子的。 邢夫人才生完孩子就怀孕,听大夫说,这胎怀的险,刑武自然细心伺候着,连纺织厂的事都松怠了三分。 这一晚,刑武刚睡下,就听见小厮急忙叫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乱呀,是一些大概的想法,不吐不快,所以还是写上了(≧▽≦)/ ☆、第六十五章弘治十五年 “刑老爷!刑老爷!刑老爷!徐老板被梁爷爷带走了。”刑武和妻子是分房睡的,听见外面的喊声,急急忙忙将烛台点着,披了件衣服拿着烛台出来查看。 “怎么了?别慌手慌脚的!”刑武在灯光下一看,原来是织场里的巡逻队长。后面跟着自家的门房。 “今天梁公公来厂里把徐老板带走了!如今厂里已经被封了,小的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的只好来找老爷了!”在京城时杜若就对刑武说过要提防织造局,当时刑武不在意,谁知道他们果然发难。 幸好平日了,自己做的工作还算合格,一应应急之事早有准备。“工人们现在如何了?” “按照原来的方案,小的们已经将各处屋舍封闭,府里的衙役们还没有撤回,小人不敢自专,只将他们都请到了怡园,暂时休息。”刑武一听,暂时放下心来,工人们的住处是易攻难守的,只要有人看着想来不会出大问题。 “你先等我一下,待我穿好衣裳就来。”说完,赶紧去将衣服穿好,伺候的丫鬟早已经将各式东西都准备好了,又要伺候他洗脸,他却等不及了。 穿好出来时,家里的几个男子都已经收拾利索等着自己了。刑武赶紧带着他们出门去。在大门口就看见白氏屋中宋嬷嬷,刑武知道应该是惊动了后院的妻子,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一直到了纺织厂里,只见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穿着青衣的魁梧男人举着火把三四人一队,在那里巡查。 “火患最难防备,小人早早叫人将各处烛火都熄了,一点火星都不能留。又安排了岗哨巡逻,不论是谁,一个人都不让放进去。”这个人是刑武的军中的手下,名唤贾贲,本是良籍的,刑武便为他寻了这么一个差事,如今看来他做的,的确不错。 往里边走到了议事厅,就看见徐贝娘的心腹徐十郎着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账房等人也一并等在那里,屋中只有三五根蜡烛,照的人越发鬼魅。看见刑武进来了,所有人都站起来,徐十郎忙迎上来。 “刑大哥,梁公公欺人太甚,不仅要压榨我们的家业,更是要我们的命啊!”刑武不再杭州四五个月不知道,徐十郎跟着徐贝娘过了这几个月是见识过织造局的嘴脸,如今妹妹生死不知,心中别有一番愤慨。 “原来不是韩义韩公公吗?”韩义是上一任的织造太监是蒋琮的手下,蒋琮自然知道杜若之宠,和纺织厂相处甚好合作也特别的顺当。纺织厂并不经营上用内造的东西,制造的也多是寻常往外洋卖的物廉价美的丝织品,跟织造局无甚关系,每年的孝敬供上去,也就罢了。 “刑大哥不知道,韩义韩公公今年已经调任了,新来的是梁裕梁公公。”徐十郎说完了,声音压得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这位听说是何鼎何公公的手下。” 刑武顿时知道了,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他怎么盯着了我们这里?” “您是知道韩公公的为人的,手下的人自然……”韩义千般好万般好,唯有一点不好,只进不出,他是过得滋润,手下的人就过得有些不堪了。“梁公公让咱们应下五万匹的绸布,三两一匹,二姐讲到了三万匹加一万两的孝敬。原来答应得好好的,哪里想到他突然发难,今天本是二娘做东在慧芳园招待他,他倒说是咱们侍上不敬,须得将以前偷娄的进上之礼给补齐,一共十二万两白银。就扣着人不放,这不是打劫吗?” “他光是找了咱们这一家吗?”只希望不是只针对自己这一家的才好,否则就难办了。 “那倒不是,李老板,黄老板,褚老板等都被这样敲诈了,只是有的将钱交上了,换了平安,有的拒绝了还在僵持而已,就是只咱们家二娘被抓了。”说话的是账房秦尤,他也算是两人的心腹了,“来前,我打听了,不过是些打砸之类的手段,并没有像这里一般绑人的。” “我也拿徐府名帖去问了,门都没让进,只说二娘跟他们谈好了生意,只让拿钱来就将二娘放回来。”按徐十郎这么说来,只是讹钱了,但是到底织造局,行事也不该是这么样的,刑武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吗?工人们都安置好了吗?”如果有人不知自己回来了,纺织厂里唯一做主的人又不在,那么…… 刑武正在这里想着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只见西南角火光冲天,正是工人宿舍那边起火了。 “果然,来着不善啊。”刑武看着升腾而起的火苗,预见了接下来几天的景象。自己这一次是被人坑了,只是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难道一个新上任的织造内监真的就有这样的勇气挑战自己这个地头蛇吗? 眼见那边火光,贾贲惊诧之余立马向:“老爷恕罪,我已经下了严令,防火防乱的。” “我自然看见了。”刑武心中飞快的想道:难道真的只是放把火这么简单?莫非是用这一把火…… “快!快去!也别只顾着救火了,只看人别让他们乱!不行就直接往前将房子推倒一部分,不能让他们都烧了。要是实在厉害,烧的东西也别让他们救,只要不死人,我一家十两银子的补偿。”光是放把火肯定作用是有限的,他们想的一定是要多多的烧起来,或是烧死了人,或是直接乱起来,这样他们才好动手。 事情紧急,由不得刑武往最坏的地方想。要是死了人,或是乱起来,这就百口莫辩了。 贾贲也是个聪明的,听了乱,死人两个词瞬间也明白了干系重大急急忙忙的去了。贾贲急忙去了,刑武问道:“那边着火了,这边可还有人看着?” “有的,这边是牛队和驴队的人看着的,天大的事也不能走开。”是杜若的一半的产业,杜若自然也用现代的要求去管理它,各种应急预案做的足足的。如今看来果然有效,若是其他人的作坊,怕是早就乱起来了。 “那就好,让他们看好了,任何人都不能来这边捣乱。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刑武掌管着整个车队,二号人物是一个叫张兆的车行老手,并不在议事厅诸人之列,现在在外面管事呢。徐十郎听了话,给张兆传话去了。 整个纺织厂依河而建,这边工人宿舍为了不对河流产生太大的污染,只是建在离河四百来尺开外的地方,也是沿河而建,为了防火也挖小渠引河水而过。 只是计划很完美,现实却是为了方便,大家在小渠中倒污物,在小渠旁种上两颗青菜。管了几次不管用,大家也就任他去了。整个水渠早就已经堵塞,流过的水平时浇菜还行,这么大的火,哪里还浇的灭?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有的家又被烧掉了。 寻常人这样尚且不能自持,更何况是流浪了几年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的流民。当即就有一些人不理智,在那里闹事,要那些上面的人给个说法。 刑武过来时就是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场面。这边已经被烧的人冲着要去救火被死死拉住,紧挨着的还没烧着的地方,众人正在那里拆房子,其他人往上浇水,造出隔离带。旁边也有人不让他们拆,要死要活的,也被人拉住了。 刑武只穿了一件青布衣服,回京城又把一大把胡子给剪了,因此大家也没认出他来。从这边看去,几个人畏畏缩缩在那里一会和这个人说话,一会儿又去那些人那里掺一脚,着实可疑。跟着刑武的几个都是当年安定侯府的老人了,自然是懂得,默默摸过去将这几个人制住。 幸而这是三月初,天气并不干燥,大家反映又及时,不过是烧了连着的十来座院子,四十几户人家。 只是这样也实在可疑,先不说怎么烧起来的,平时里这火有蔓延的这么快吗?不过三刻钟就已经有这个效果。 刑武是不好出面的,他出面把话说死了,就没有回环的余地了。因此都是徐十郎几个人在那里忙着安抚众人,一直忙到了天色将白才把那些人一个一个都安排到了其他人家了凑几宿,说好了一天不上工,工钱照发,才将众人劝离了这里。只是所有人一个都不许离了纺织厂,方便调查。 逛了一大晚上,刑武即使不是断案的,也看出了些门道。这样湿的房顶,怎么会烧的精光呢,旁边的还留着好多没烧着呢,一看就是泼了油的。 还有那几个散播谣言的,打了会都招了,说是有人拿了银子让他们做的。还有起火的地方,只是一个单身汉子,已经烧死了。整场火灾就死了他一个人。 “老爷不如暂时歇一歇吧。”跟着的小厮看自家老爷眼眶上黑黑的眼圈劝道。 “生死关头,不能不尽心啊。”刑武叹了一口气,“走吧,换身衣服去会会这个梁公公。”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章是猪脚们的江南之行。 ☆、第六十六章 弘治十五年 刑武换好衣服,备好礼品就往织造府而来。昨晚稍稍了解了一些这位梁公公的背景,刑武已经对这一次拜访不带任何期望。这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就是不知道这位梁公公身后的何鼎何公公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添堵这种东西不添白不添?只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后悔才好。 果不其然,刑武就被堵在了门口。门口的小太监一脸不耐的让刑武站在门口等着。倒是刑武好耐性,让他等着他就真的在门口等着。 大概有半个时辰,才见一个老熟人王荟王太监带着刚刚去报信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不停对刑武作揖道:“刑老板勿怪,小孩子不懂事,竟然不说是刑老板亲来了,让刑老板白等,真是不懂事。”刑武满推辞道:“小公公事儿忙,顾不过来也是应当的。” 那个小太监也是不停道歉,说些是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刑武忙道:“是我知错,没有先送上名帖。” 其实呢,这织造府上下那个不认识刑武,如今不过是给他个下马威罢了。 王荟又带刑武往里边去见梁公公。果然是新官上任,才过了四五个月,织造府竟然大大的变了一个模样。原来的韩义最爱标榜自己的文雅,整个织造府修的就真的是不输于文人雅士的内宅园林,各色香花兰草,无数古人字画悬于壁上。 这会子织造府又是另一个样子,到处是巨富人家的气派,到处金光灿灿,连椅背上都鉴着金箔。刑武倚着这镶着金子的椅子,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这位想来就是刑老板了!久仰,久仰!”刑武正坐立不安呢,就看见一位红衣公公从里面而来,身材瘦而精干,微眯的眼睛说不出的阴暗感觉。 刑武也站起来,朗声道:“梁公公久仰!”两人各自坐下。 “韩义韩公公圣上抬爱,往琼州监军去了,杂家不才,以后还要和刑老板多多合作才好。”明朝的琼州就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韩义韩公公想来应该是坏事了,否则怎么会被发配到琼州去呢。 “公公何出此言,公公为圣上做事,我等自当倾力相助的。”刑武一副儒雅模样,哪里像府中那些人说的那般是武将出生暴躁易怒。原来自己也是被这起子人给骗了,梁裕当下压抑住心中心思,继续和这个传说中日进斗金的刑老板虚以委蛇。 “不知刑老板,今日来杂家这里有何贵干啊?” “我来这里也不是单单拜会梁公公,也是有件正经事。听说昨天徐老板被公公带走了,我出游未归,不知徐老板犯了何事,我也好走动走动。”刑武也不是说这个梁裕为了一己私利讹诈商户,只问他徐贝娘犯了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徐老板定下了十万匹的岁贡,如今杂家这里却一匹未见,杂家也是难办啊。不如刑老板把这个亏空补上,杂家给刑老板个面子就既往不咎如何。” 刑武听了但笑不语,倒是知道了这个梁公公想必是瞒着他上头做的事,否则不会用这样末流的方法来要这份钱。 “可是我们织行并未领织,这十万匹的岁贡从何而来?”既然小公爷一直想在江南动手,这可不就是机会。十万匹的织物,他们也开得了口。 “徐老板签了十万匹的采办签子,收了二十万两的银子,可是杂家这里却一匹丝绸也不见,也只能请她喝喝茶了。” 两人不过谈了片刻,一个要看签子,一个顾左右而言他,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是杭州知府杨孟瑛来访。人家有贵客,自己肯定不能久留,刑武便要告辞。 梁裕送他到大厅门口,不怀好意的笑道:“刑老板这身绸衣倒真是称刑老板一表人才,只是什么人还是穿什么衣服为好,不要僭越了。” 刑武一看,原来自己穿了一件湖蓝绸衣。本朝太祖有令,商户不许穿丝绸衣服,只是这一条规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经形同虚设,只要家里有点家底的那个不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缠身。 如今这个梁裕居然又提到了这一层,想来是对自己的警告了。刑武不由觉得好笑,原来这梁裕是把自己看做一般容易欺压的商户了。当下心情大好,连梁裕让自己快点拿钱来赎人都不顾了,也不与梁裕多纠缠,大步往外而来。 哪里想半路碰见了老对头姚实对自己挤眉弄眼,好不得意。当下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出了门就听见小厮在那里抱怨:“看姚死人那副上赶着伺候的样子,不过是榜上个太监罢了,还能升天不成?”听得刑武好不欢快,在马车里笑的不得了。 回了纺织厂,就看见知府衙门里的马捕头,带着人坐在那里喝茶。两人合作了这几年也是老相识了,知道怕是有了什么事。 果然马捕头看刑武进来了,说道:“刑老板好财路,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人告你们私禁匠人,昨晚大火烧死工人无数,我少不得要走这一趟,刑老板给我个方便吧。” 杜若到底是公爵之身,平日里刑武都是极低调的。知道刑武真正身份的估计也就是已经调走的右参政和蒋琮手下的韩义了,其他人对刑武的身份不过知道皮毛。更多的是以为刑武依靠了蒋琮一系,毕竟如果不是这样,韩义为何光光对刑武必恭毕敬的。 要是实在要在找一个人出来,大概就是这位马捕头了。刑武带来的安定侯府的人手都是当年跟过杜意德的,即使不是兵士,也自有一种杀伐之气。又和刑武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除了不知道刑武身后之人是安国公,其他的大概都猜着了。 更别说刑武给兄弟们的喝酒钱一向大方,马捕头到底不愿意轻易得罪刑武。今日知府大人才下了令要给刑武使点绊子,马捕头就来报信来了。要知道上一个知府可不敢对刑武下手的,这个草包想来是干不久的,何必要为了他得罪刑武这个大财主。因此打定主意阳奉阴违,做个和稀泥的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应付。 刑武听了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做出来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果的,叫小厮取了一百两银子来,亲自交给马捕头让他们兄弟几个喝酒,又让人带他们去厂里的招待所怡园,将昨夜的两个值夜的捕快兄弟带回去。 织造之事一直是朱厚照关注的重点,源头来自于写了《红楼梦》的曹雪芹。其次自家爷爷一直在追的一部明朝电视剧,虽然朱厚照才看了三集,但是他依然对织造这个东西充满了天然的不信任。 刑武交给杜若的其中一个箱子,就是江南各地织造现状。蒋琮也有些老了,朱佑樘也渐渐的想要培养下一辈的内官。这位久久不受宠的何鼎何公公就是其中一位。主子有事,蒋琮自然要急其所急。杭州织造就是自己做出的退步。 如今梁裕急着向自己重新得宠的干爹献媚,自然是要从江南这些富户手上多压榨些钱财给何鼎多多运作。这倒便宜了刑武。 杜若和朱厚照已经深深打上了蒋琮一系的标签,而蒋琮如今超然的地位也是因为两人的力挺。这里来了一个梁裕,既不是蒋琮一系,自己又是受害者,此时不做又待何时。 刑武暗暗联系了几个被敲诈了钱财的几个人,还有以前被织造局弄得家破人亡的几家,暗暗行动,弄了个万民请命书,送上了京去。 二十万两银子刑武也给送过去了,就是缠着梁裕亲手写了收据,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别人给他下的一个大套。 东西送到京城,并没有送到杜若的手中,而是经由告御状的丝户直接送到了大理寺手里。因为周木的弟弟周林就供职于大理寺。这份万民书又经由大理寺到了蒋琮手中。蒋琮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一应奏折都要从他或者他的手下过,这份奏折在他这里送上去也不是,不送上去也不是。 若是送上去难免有打压何鼎的嫌疑,毕竟自己手下的人刚刚卸任,就出了这件事,时间未免太凑巧了。若是不送上去,又是欺瞒圣上,一旦闹大了其中干系不是他一个人能说的清的。 其实蒋琮私心上是不愿意将这件事抖落出来的,虽然这件事导火索是梁裕,但是自己的屁股也未必干净。这送上去也不是不送上去也不是。周林打的也是这么一个主意,在朱佑樘手下虽然也有蒋琮这样得宠的太监,但是总体上太监们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周林打的就是蒋琮不敢将这件事按下的主意。 他也不怕蒋琮知道了这件事给何鼎通风,让他毁尸灭迹。横竖背后还有杜若呢,他要是动手了,这可不是现成的证据,蒋琮何鼎两个人就更说不清了。 伴君如伴虎,当年李广何其得宠,最后的下场呢?连骨肉都没有留下一个,这何尝不是朱佑樘冷眼暗示的结果。否则以李广的人脉,即使他死了,家人得到照拂也不是难事。蒋琮到底不敢冒险,亲自将这份奏折呈上去认错了。 事实证明姜果然是老的辣,虽然后事还未可知,至少暂时蒋琮是把自己摘出去了。毕竟韩义就是蒋琮亲手送去琼州的,当初的理由就是贪墨钱财。 朱佑樘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个说来是被害的家破人亡的织户,他就有这么大的能量写出这么一份万民书,又能在江南官场的重重险阻下安全来到京城。说起来还是刑武思虑不周,他只顾着快,却没想到只要是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觉得一个平常织户能在一个月就上京。 还是杜若给他善的后,自家的大船从杭州往京城而来,有人躲在上面可不是自己能预料的,不是吗?纵使有人怀疑,二十万两这么大的数目,安国公府也不可能吞了这口气不是。不过是舆论战,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搭安国公府的船来的,谁又敢多说一句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点事儿,字数不够,明天补上。那个,不要脸求个评可好,每一次看见小逝水和熊猫婷都觉得好寂寞呢,如果有小天使冒泡的话,每三个加一更可好?(/w╲)作者君都这么不要脸了,小天使们不要吝惜自己的评论可好? ————补上了20156199:55 ☆、第六十七章弘治十五年 朱佑樘其实不想让朱厚照往江南去,他还小,路途又远,儿子远行做父亲的总是不放心的。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朱厚照最合适,先不论这件事朱厚照能够秉公办理不会被宦官权势所压,单说朱厚照杜若手下的生意日益壮大,他就该亲自去看看的。 纺织厂、船厂、洋行哪一个不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即使下人够忠,但是下人也有自己的下人,难免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欺瞒主子。还是要让两个孩子亲自看看为好,而且这件事不过是涉及几个小喽啰也没什么危险可言,想来只要多多的带着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如此朱佑樘难免让一步,朱厚照欢欢喜喜的准备六月下江南去了。朱厚照要往江南,杜若当然要随行的,有了朱厚照、杜若两个人,这奉命查办的队伍又扩大了几分。锦衣卫跟随的依然是陈云,周垚做副手。 自己孩子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得了一次天花,离了自己身边,这就是离自己最远最久的的一次了。张氏为朱厚照收拾行李,边收拾边流下泪来,朱厚照看了也是心酸。朱厚炜艾草两兄妹知道自己要很久见不着哥哥了,也伤心的不得了,缠在朱厚照身上就不肯下来。 朱厚照这边是离情依依,杜若这边就快要忙疯了。朱厚照往杭州去,不过是查查案,再巡视巡视,杜若却还有很多生意还有官场上的事要解决,所以这几日竟然忙的脚不沾地起来。 到了六月六日,朱佑樘亲送朱厚照杜若两人上了小舟,随行的还有督察院的钦差,一对小船不声不响的往江南而去。 此时正是六月间,天气最热的时候,幸好朱厚照他们走的是水路,还算比较凉爽。一路行来从京城往杭州而来,虽然少不了行船的不便,大体上还是不错的。一路看尽夏季景色,从华北平原到江南水乡,路上各样船只往来,到了港口处密密的船帆竟然遮天蔽日,船夫漕运争相呼喊,繁华不下京城。 过了徐州段,就有几分江南景象,河流渐缓,山色如苔,两岸杨柳依依,城郭酒旗炊烟袅袅。从北京到杭州历经一个月的行程,朱厚照和杜若半是玩耍半是赶路,在一个清凉如水的月夜终于到了杭州城。 行船暂时停在了杭州城外的一个小码头上,一行人洗澡的洗澡,睡觉的睡觉,修整好了好应付明天进城后的事。此时已经到了七月,农人们睡在田边守护着自己一年的收成,朱厚照和杜若白天睡过了头,晚上睡不着,玩心一起,脑袋一发热,找了一个离岸边最近的茅草窝棚,暗暗叫醒了农夫,准备借个灶煮个阳春面。 只是朱厚照有这个闲心,人家却将他当做了贼狠狠的打了一拳。人家还以为他是来称黑打人的,马上回了一拳,朱厚照生受了一拳,忙解释道:“阿伯,我们行船到此,肚子饿得慌,我是来借个灶的。”说完将手上的几个铜板递过去。 农夫点起油灯拿过来,看见是两个孩子,穿着微微反光的绸缎衣服,又听他们不是本地口音,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干什么的呀?” 朱厚照指着岸边停着的十来艘客船,说道:“我们家事做丝绸生意的,我爹带我们来扬州见识见识,夜晚到此,我们兄弟有些饿了,问大伯借个灶,煮个阳春面吃吃。” “什么面?”老天让自己进笔小财,农夫急急的将朱厚照手上的一把铜钱抓过去。 “阳春面。”杜若以为他没听清楚,稍微加大声音又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们北方人的什么面,我们这里可没有。”可怜的朱厚照还不知道这阳春面的名头要到民国是才开始传开,现在在广大市民阶层它还叫着最朴素的名字——清汤面。 “不管了,老伯,你借我们个灶就成。我们自己带着东西呢。”杜若将手上的腌猪肉和挂面给老伯看。农夫看着那块猪肉吞了吞口水,说道:“那我把灶点着,你们两是自己弄还是我帮你们弄?” “老伯帮我们弄吧,这一大把面够咱们三个吃的了。”杜若这么说了,那农夫自然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他已经几天没见荤腥了。 三个人偷偷摸摸的点了火,朱厚照和杜若摸到河边去洗了肉,回来就看见农夫已经摘了一把青菜回来了,杜若又贡献了自己藏起来的四五个鸡蛋。 农夫也是个做菜的好手,在朦胧的月光下三下五除二将一块肉切成片,肥的下锅炒出油,将清水加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脂特有的香味。火有些小,朱厚照杜若也顾不上干净了,一屁股就坐在厚厚的草地上等着水开了好下面。 农夫又摸着回去拿了两个碗并一个陶盆来,三人就默默等着这一锅美味的出炉。 “你们家做丝绸生意的啊,家里肯定有钱。”农夫看着两个人在月色下的玉色肌肤,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你们这些商户是越来越有钱了。” 原来哪里都少不了仇富的人,杜若和朱厚照相视一笑,可是下一句话就让朱厚照他们摸不着头脑。“告诉你们父亲,当心点吧,如今杭州城也不好混了。” 有戏了,朱厚照知道这怕是要提到杭州织造府了。果不其然,农夫的下一句话就是:“如今杭州城又来了一个梁公公,最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小心他把你们捉去卖钱!” 农夫说的甚是吓人,朱厚照竟然流下几滴冷汗下来。“光天化日之下,莫非他还敢强抢民男不成?”杜若见朱厚照都吓得不敢动了,只觉得他绷起的小脸特别可爱,说笑道。 “他还真敢抢,听我们村的张宝说,他们老板的儿子便是被抢了去,用了两万两银子才换回来。”农夫生出黝黑的长着裂纹的手比出一个二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织造府里的地板都是金砖铺的。这人不是人的东西,哪里值得哟。” 朱厚照只有和杜若相视一笑了,原来这个梁公公已经是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老伯这么多田一年能有多少收成呢?” “一亩有五百斤的产出,今年是一个好年,咱们家有十亩地,今年能有五千多斤的产出。”月光下,农夫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再有一季稻子,今年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听说种桑养蚕一亩地能有二两银子,你为什么不改种桑田呢?”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大米,一石大米相当于将近四百斤大米,实在是一笔很滑算的买卖。 “两位小少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交了税,织造府再剥一层皮。若是哪一年发个洪水有个旱灾,这二两银子顶个屁用。”说话间,这水就咕噜咕噜的的的开了,火光下微白的水波上泛着油光,愉快的肉片快乐的在翻腾。杜若把面丢下去,用筷子赶开,一股面条特有的香气就挥发开来。 “这面条真香啊。”农夫用筷子挑挑面条,看差不多了,几根青菜下锅,完事儿。 “来,来,来,这一大锅一定够吃了。”说完,用筷子夹了两大碗递给两人。 朱厚照接过这一碗面,也不顾烫,也不顾礼节了,哧溜哧溜的大口吃面条。农夫看两个孩子吃的开心自己的脸也笑开了花,又给两个人的碗了加了一大箸面条。 这时候杜若他们才发现农夫还一口都没吃,“你怎么不吃呀,待会儿面糊了。” 农夫尴尬的停在那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家大郎明天还要帮我做事,他已经半个月没吃过肉了,我想把我的这一份留给他。”朱厚照听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默默将手中的面放下。 人家借自己家的灶头,是给了钱给了东西的,农夫这时候也不好意思了。“你们吃吧,我看着就行。” 杜若也默默放下碗筷,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约有十来个银馃子来,递给农夫,农夫也不要,杜若直接将钱塞进了他的怀里,他千恩万谢的收好了。 仁至义尽如此,农夫也不好意思犟了,高兴说道:“我是小杨村的人,刚刚那条小路看见没有,顺着那里去就是小杨村,你就说找一个叫杨二锤的人就成。咱们乡野人家也没什么稀罕物,少爷们要是在城中玩得没趣了就来找我吧,我带少爷们摸鱼挖藕去,你们北方人没见过吧?” 杜若将锅里剩下的那些面都夹到盆里,递给杨二锤,他也接过来,欢喜的吃起来。当下三人将面吃完,杨二锤将两人送回船上。 刚到岸边就看见刘瑾提着个灯笼站在那里,看见这边来了三个人,急忙迎上来。“哎哟,少爷们,你们可把老奴给急死了。怎么也不要个伺候的人就自己下船去呢。” 刚刚两个少爷就是如金童一般了,这会看见了一个伺候的人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当下知道自己遇着的不是普通富裕人家,心下庆幸,也帮着解释道:“怕是两个少爷饿了,上岸找吃的。” “你是?”刘瑾这才注意到这个人可不是船上的人。 杨二锤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怪怪的有些过分阴柔了,只是他没见过真正的太监也没往那方面,解释道:“我是附近小杨村的人,晚上守夜遇着两位少爷,这就送他们回来。” 刘瑾听了放下心来,摸了一块五两的银子,将他打发走了,杨二锤谢了又谢,再三让杜若他们到自己庄上往,才罢休了。 刘瑾叹了口气,认命的服侍朱厚照、杜若梳洗睡下。等到天亮,一觉睡醒,一行人十来艘船慢慢进了杭州的港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的补上了,今天的晚上发 ☆、第六十八章弘治十五年 杭州自古就是繁华之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船队慢慢驶入城中,从清新的江南小楼,一路过渡到喧闹的闹市。钱塘江上来往客船熙熙攘攘,两岸酒旗招展,文人把酒临风,歌姬声音婉转如黄莺一般。 刑德早就得了信,亲自带人等在了渡口。挂着京城杜家灯笼的行船驶进来,刑德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忙迎上来,让身边的人赶紧将船固定在港口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两个少年,一个穿着白色绣修竹的直裰,一个穿着蓝色祥云暗纹直裰,一前一后从船舱中出来。 “杜少爷,黄少爷,我已经等候多时了。”刑德忙把他们迎下来。这一船的人下来了,刑德一介商户也不好与后面的钦差大人们接触,只带着两人和护送的锦衣卫,一起到备好的私宅而来。其他的大人自然有交代好的人带着他们去定好的客栈歇息。 两人共乘一车,穿过这一片江南锦绣山水,到了一处白墙黑瓦的园林。两人下了马车,又换了马车,往里面精致屋舍而去。 “景色的确不同。”朱厚照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绿树成荫,鲜花竞开,池内鸳鸯戏水,果然是江南温柔乡的模样。杜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与现代不同,笑道:“哪里会一样呢,要是在那时候,哪里会有这么一座宅子。” 不多会儿就穿过一片院子,到了正房里,徐贝娘早就等在那里了。徐贝娘今年也二十岁了,算是很大的大龄女青年了,她也不准备再嫁,索性自己将头发盘了,便于在外面行走。 杜若见她穿着豆绿的襦裙,头上挽着髻,容貌越发鲜妍,好一个凌厉的美妇人。 知道了朱厚照的身份,徐贝娘也打量着两个人。一个面容还显稚嫩,行动见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一双眼睛越发耀眼的如星子一般。杜若两年不见又高了一些,除了喉结还是小小的,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一身蓝色直裰被他穿的服服帖帖,修长挺拔。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民女叩请太子殿下、小公爷安。”徐贝娘早就将其他伺候的人遣的远远地,只留了一个银环在这里伺候。见徐贝娘主仆跪下请安,跟着进来的刑武也要跪下请安,朱厚照忙将他们扶起来,说道自己是微服出巡,不用如此多礼。三人才又站起来。 刑武让朱厚照两人一右一左坐在上首,自己和徐贝娘两人坐在两人下首处,银环给各位斟上凉茶消暑。 “黄少爷,杜少爷放心,如今杭州城都不知道少爷们到了,杭州城无人见过两位少爷,少爷们只要安心呆着就是。几位大人我也安排好了,跟着两位少爷的,都在这里住,这里离杭州城里热闹的坊市也近。几位大人都住在仙客来客栈里,那里离织造府近,跟着大人们的人也住在那里。”朱厚照听了夸他安排的极好。 稍坐了一会儿,后面的人来说沐浴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各自沐浴去。 沐浴好了,两人又捯饬成一幅偏偏佳公子的模样。这个宅子依山傍水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还是凉风习习的。两人一人一把不知是那个江南才子画的江南小景的扇子,扇着扇子行走于柳荫水榭间,不知不觉已经沾了几分江南之气。 用过了一顿极风雅的午饭,一路舟行劳顿,朱厚照和杜若有些疲惫想睡个午觉,徐贝娘带着两人去睡午觉。就有一处临着荷塘的轩馆,两面临水,空气中氤氲着水汽,凉快又舒服。 安置好两人,伺候的刘瑾和小厮木鱼各自退出去了。两人各一个极宽敞凉塌,中间用绿色的纱帐隔开,朱厚照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了,自己三两下跳到了杜若的榻上。 杜若正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了,被他一下子吵醒了。睁眼看是朱厚照,啪的一下就打在了朱厚照的屁股上。朱厚照羞恼了,干脆坐在他身上挠他的痒痒,杜若又不能发出声音,只好拼命挣扎。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就发现不对了,屁股下面硬硬的一坨的顶着自己。朱厚照和杜若早已经过了尴尬的那个阶段,如今这样朱厚照反而显得分外好奇。看着那一团凸起,低声问道:“你这么早呀。” 他又看了看自己那里疑惑道:“以前你也说自己是十三岁,可是为什么我这么迟呢,难道这一世我又要是十四岁不成。” 杜若看他郁闷的样子,自己是又难受又好笑。好笑的是朱厚照连这个也要比,难受的是这个小祖宗还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好了,好了,下去”朱厚照这时候才发现不妥之处,自己从他身上翻下来,睡在他旁边,眼睛却还盯住杜若那处看。 杜若被他看的整个身体都快烧起火来,一把拉过他来狠狠吻住,下面不停的摩擦。朱厚照一把推开他,自己笑着往自己床上躺着去了。杜若恨恨的骂了一句小妖精,自己慢慢解决。 听着旁边粗喘的声音,一会儿一股别样的味道就弥漫开来。朱厚照在这边憋着笑,杜若郁闷的自己起身收拾好,也爬到杜若的床上一把抱住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就要睡了。朱厚照摸摸他的眼睛,弄弄他的眉毛,发现他根本就不理自己,自己没意思的紧,也闭上眼睛睡了。 一直到太阳西下,朱厚照才悠悠转醒,只觉得背后热烘烘的,转过头就看见杜若一只手搂着自己还睡着呢。朱厚照干脆转过身来,仔细观察杜若的睡颜。 可惜他动了一下,杜若也醒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亲了一口近在咫尺的朱厚照,自顾自的爬起来了。 听见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刘瑾知道两个主子怕是醒了,轻轻敲了一下门,杜若喊了进来,刘瑾才打开门,领着伺候的人端着漱口的茶水和洗脸的温水上来。朱厚照本来在那里倚着看杜若穿衣服,这时候也不得不爬起来了。 洗了澡,睡了觉,朱厚照又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两个人又往上午的正房大堂而来。两人吃了些点心茶水,才见徐贝娘和刑武想携而来。两人都是汗水淋漓的样子,看见朱厚照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徐贝娘先告了一个罪,自己梳洗去了。 刑武也尴尬的要去换一件衣服,只是留着两个人不好,杜若看他窘迫,也赶他洗漱去了。一会儿两个人才收拾好过来。 “两位不用如此忙碌,要是有事明天再说也是不迟。”朱厚照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丫鬟们给他们倒上茶水。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天气太热,厂里又要散药防疫病了。”刑武喝了一大口水,今天真的是累极了。 “怎么散个药还这么累?”看两个人刚才灰头土脸的哪里好有原来的精干样子。杜若知道其中必有缘故。“这个……”刑武顾及着朱厚照在场有些迟疑。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你们不用理我。”杜若也点头表示赞同。 “织造府的梁公公和生景织行的姚老板如今是一起的,这几个月来处处挑刺,我们这里的工人也有被他买通了,如今天天闹事。”既然不用顾及朱厚照,刑武自然就实话实说。“宿舍那边人多又杂,每逢四五月梅雨天气,六七月暑热,秋天入冬之时都要照杜少爷说的防疫。” 刑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往年都没有事,今年却有工人说,不知道我们用的什么药,说不定是害人的。又说不让我们的人去屋里洒药,说是我们打他们家私的主意。好不容易才劝好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杜若沉默半晌,说道:“可以证实是他们做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织造府内监和商人相互勾结,再加上昨天晚上知道的织造府敲诈商人的事,那么梁裕就是死不足惜了。他贪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动作这么大,整个杭州官场却没有动作,连一个弹劾的人都没有,可见已经是沆瀣一气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1节 可怜刑武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主要是马捕头那样做的极好,成功的麻痹了刑武,让他以为官府对他是很和善的。但事实上,杭州知府已经和宫里的“新贵”何公公成功的搭上了线,对织场多有为难。 这种为难给杭州知府孟瑛也不好直接表现在明面上,都是交代马捕头去办。比如多让几个小偷到织场捣乱之类的,只是这小偷一到织场就被马捕头拿下去刑武那里讨赏去了。刑武只是疑惑这几天小偷怎么多起来了,却没想到官府也与他作对。 “我这里有几个工人,已经画下了押,口供证实了是姚实手下的人做的。物证却要一番功夫。”朱厚照听了,心里有了计较。比较从梁裕这里打草惊蛇,从这个姚实这里下手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快乐!!o( ̄▽ ̄)o端午节福利哟,大家网审是手下留情可好,毕竟只有亲吻嘛,完全符合条件。对不对,我买个萌可好~(≧▽≦)/~ ps,我能弱弱的问一下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掉收吗?小天使们,萌萌哒的小天使们,手下留情啊。 ☆、第六十九章弘治十五年 杜若先让他们多多的收集证据,他并不是不想用商场上的办法解决他,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一手遮天的了,多多少少要跟一起来的督察院的钦差们交代。这样他就必不能用商场上的手段解决这个姚实,否则这样实在太打眼,京城中也不是只有他一家,修生养息默默发展才是最好的策略。 两个人又谈了谈生意上的事,自然是诸事繁杂,只是这么一会儿,而不过抽些思绪出来,具体的还要靠杜若亲自查看了才能做决定。 杜若预计要在八月继续南下到泉州去,尽量在七月就将这里的事全部解决。到时候朱厚照自然回京城去,他坐着船下泉州去巡视船厂。 三个人说了些东西,不久是就夕阳西下,天色昏暗起来,杜若和他们约好了,明天下午一起到纺织厂里看看。又说了会话,便有人来说饭菜已经摆好。有朱厚照在,两人自然是不会留下来吃饭,直接告辞了。杜若也知道朱厚照身份高贵,在现在的人的眼里,也不是他们能高攀上的,也不强留,将两人放回去了。 两人在船上过了两个月,如今馋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看见这叫花鸡、东坡肉和龙井虾仁的菜,不由得食指大动。在杭州吃杭州菜,自然和宫中御厨做的有所不同,尤其是一碗莼菜汤,更是让朱厚照赞不绝口。 两人吃了饭,又逛了会园子消食。好不容易离了京城,没有天天有人看着,朱厚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虽然还是有侍卫远远的缀着,朱厚照也可以凭着这朦胧月夜牵着杜若的手。 朱厚照体热,一双手永远是热热的,这样的暑热天,杜若也不嫌弃,牵着朱厚照的手如珍宝一般,紧紧攥着不肯放开。 虽然明天都还有事,此刻却谁都不愿意打破这样温馨的气氛。两个人大大方方的就牵上了手,后面的锦衣卫反倒不疑,只是心里觉得这两位爷真的是关系好。倒是刘瑾心中有了异样的想法,这两个人实在太过亲密了些。刘东至小也是跟着朱厚照长大的,朱厚照护他也护的紧,两个人可没有这样亲密。 相比京城,杭州的确热了些,稍动一会儿就满身是汗。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各去洗澡去。中午那处轩馆朱厚照很喜欢,晚上仍然睡在那里,杜若也依然睡在隔壁。 朱厚照借口纱笼着不透风,把两人之间的纱也撤了。两个都是喜欢裸睡的人,如今裸呈相对,相视而笑,自然有一种惟愿大梦不醒的感觉。少年人的身体极易冲动,杜若自然又忍不住站起来。朱厚照还小,杜若也不愿意让他帮忙,实在无法只有自己解决。 朱厚照就在一旁窃笑,杜若恼了,直接爬上了他的床。原来杜若是想吻他的,又想着明天还要出门不能留下痕迹,那样的心思也就歇下了,不过是在朱厚照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轻轻的亲吻。 “睡吧。”杜若自己回去睡了。杜若都这样了,朱厚照也不好撩拨他。也闭上眼睛就要睡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朱厚照在那里睡着,又梦到了两人以前相处的时光。 梦中颠鸾倒凤,赤身相搏。杜若昨天中午睡了好些时候,今天天还朦朦亮就醒了。在那里细细想事情呢,就听见这边细碎的呻/吟声。杜若过来一看,朱厚照夹着薄被在那里摩挲呢。可不就是长大了。 朱厚照梦着前世的杜若温柔的,小心的,然后自己就像飘上了云端。一睁眼原来是一场梦,就看见杜若坐在自己床边对着自己直笑,手上拿着块帕子在那里擦手呢。股间一片湿凉,朱厚照一张脸瞬间爆红了。 “如今你可不比较了?”朱厚照听了更加不好意思。平日里说说情话是一回事,如今这个样子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理杜若,自己坐起来,看着身上的薄纱被,突然又头疼起这些东西如何处理起来。难道真的要让身边伺候的人也看见? 杜若也知道他羞窘,他也不想朱厚照这幅样子让他们看见,自己胡乱批了件衣服就出去了。朱厚照一个人坐在那里,摸摸自己的脸颊,烫的不能在烫了。顺着这边看去,早上的荷塘,荷叶在绿纱的那边摇曳生姿,荷花害羞的躲在其中。晨光微曦,慢慢洒下缕缕金线。 作为一个合格的随身太监,刘瑾其实就睡在外面的穿堂。他刚刚醒了穿好衣服坐起来,就看见杜若批了件衣服趿拉着木屐出来。杜若看见刘瑾在那里坐着,知道他是等着他主子醒呢。杜若怕他进去撞见了朱厚照,朱厚照恐怕不自在,就让他去叫人打两桶热水来。 刘瑾在宫中长大,各种各样的事见得也多了,对比昨晚看到的景象,又看见如今杜若一个人出来要水,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只是主子有令他也不好驳回,紧皱着眉头要水去了。 看他这个样子,杜若知道他必是想歪了,自己笑了一回,又往里间去了,还不忘贴心的从里面把门关上。 进门就看见朱厚照还在那里呆呆的坐着,心中不禁好笑。又看他白白的还是有些瘦弱的身子,又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起来。又看看自己最近因为缺乏锻炼有些模糊下去的肌肉轮廓,暗自下定了决心。 两位小主子身份非常,这边一直是热锅备着的。早上更是早早的备好了洗漱的热水,这一次要的水虽然多了些,烧起来也便宜。不多时,热水就准备好了。刘瑾带着人将水搬过去,却发现门从里面关上了。 这下子,刘瑾更觉得不妙了,奈何自己也不能冲进去冲撞了主子,只好乖乖的敲门。 杜若开了门,抵住门口,两只手一手一桶水就提进去了,也不顾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刘瑾,直接又把门给关上了,留着刘瑾在外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天色还早,朱厚照也不急,慢慢的冲了一个澡,将一身汗水和污物都洗干净了,才穿上衣服出来。只是看着床榻,他又犯愁了。在那里翻了两下,不知道该不该自己拿出去。 杜若穿好衣服,见朱厚照还在洗澡,将防虫的轻纱挂好倚着栏杆在那里摘屋子旁边的莲蓬呢。他见朱厚照盯着那床被子,知道朱厚照为难了,劝道:“就让刘瑾收拾吧,你越是在意,他就越觉得你在欲盖弥彰。” 朱厚照一听也觉得是,想自己快四十岁了一把年纪了还遇着这种事,心里总是怪怪的。刘瑾在外面已经快要急死了,心想这一次不好办呢,就然撞到这种事情。正在那里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 只是朱厚照居然没有一点异样,刘瑾仔细看朱厚照的腿,见他脚步也不轻浮,顿时怀疑起来。朱厚照看他打量自己好几遍了,大概猜到了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顿时纠结起来。倒是杜若还能保持镇定,打发了心腹的小厮去让厨房做些补身体的东西。 杜若看他们大眼对小眼,清了清喉咙,说道:“公公待会儿亲自去清一下床铺吧,要恭喜公公了,你们家小主子长大了。” 刘瑾原来担心着,这回悬着的心放下来,还是一件好事儿,喜不自胜。他又要厨房做些东西,杜若阻止了他,说自己已经吩咐下去了。刘瑾这才罢休,自己一个人去收拾屋子去了。 遇见了这种事,朱厚照也觉得不好意思,刚刚只是板着脸看着两人。刘瑾一走,朱厚照一拳打到杜若身上,被杜若一把接住了,看周围的人都随着刘瑾去了,杜若飞快的亲了朱厚照的拳头一口。 两人各自洗漱了往前面来,早饭早就摆好了。除了寻常包子米粥,另添了些韭菜,炒虾仁,小炒羊肉的菜,看的朱厚照脸都绿了。 “你他么神经病啊。”都是些壮阳的东西,他才多少岁,就吃这些东西。 “这个要从娃娃抓起,为了以后的幸福。”杜若给朱厚照夹了一筷子的小炒羊肉。“来多吃点。” “吃你的吧。”朱厚照干脆将整盘韭菜都推到杜若面前。“待会儿看你一嘴韭菜味。”杜若这才笑着吃饭去了。 两人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往仙客来而来。一路上的街市的繁华旖旎景象自然不消赘述。 一直到了仙客来,几位大人正在大堂吃饭,一人一碟生煎包,一碗鸭血汤,正吃得欢快,见朱厚照两个人过来了,忙停住了筷子。 “先生们自便,自便。”朱厚照没想到自己这么出现他们连饭都不吃了,忙说道。可是太子殿下就坐在面前,以后就是皇上,自己可不能在未来顶头上司面前掉分。于是大堂里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几个大男人,明明吃的是市井小吃,却非要做出把酒临风之状。 朱厚照也无语了,也不好再在那里盯着,和杜若出门逛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补上,最近又是换届又是考试,更新时间不定,我只能保证,平均下来每天能有一章。大家期末也要好好考试啊,有个好成绩,过个好暑假。 ☆、第七十章弘治十五年 仙客来就在好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出门就是各色布行绸缎行,还有各色食行,其中那么大个的西瓜、早出的花下藕还有玄笋等物都是顶顶新鲜的,不说伺候两人的几个小孩子,就是朱厚照杜若也看的目不转睛。 太阳已经大起来,本来凉凉爽爽的天也慢慢热起来,朱厚照知道他们今天找了几个当地绸商说事儿,怕天气也热,特地买了几个大西瓜,让跟着的人拿着。 转着转着忽然看见一个红墙黑瓦的深深院落,这边树木氤氲着芳香气息,甚至还有一座小塔,端的好生气派。 “这就是杭州织造府了。”刑武派的人轻声说道。 朱厚照从这边走到街的那边,走了又一刻钟才算走完,看见抱着西瓜的几个人累的不行了,叹了一句:“果然为皇家做事,好大的气派。” 杜若抬头看着,也是摇头,劝道:“世道如此罢了,你也看见那些皇粮庄子了。一个庄子尚且如此,更何况这织造府呢。”朱厚照也不得不点头。逛了这么多时候,朱厚照也觉没趣,最后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织造府,带这人回头走了。 回了客栈,三个大人早已经吃完了回了房。外面等着的人让朱厚照暂时等着,一会儿老爷们就下来了。朱厚照听了让三个人将西瓜拿去冰在水缸里,正说话间就看见几个大人从楼上下来,穿着各式的云巾、东坡帽,与外面做生意的商人也无甚差别。 这三个人一个是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陈晗,一个大理寺少卿周林,一个是户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宫达,以陈晗为主,其他二人为辅和朱厚照一起查案。这几日他们扮的也是朱厚照的世交叔伯,让朱厚照扮他们的儿子,朱厚照肯,他们还不敢呢。 三人中只有周林因为其兄周木的关系,还和杜若熟悉些,其他人是连脸也不认识的。明代以科考进阶为尊,杜若家又是近侍起身,到了杜若又是大明朝第一份的太子伴读,大家心中都是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些排斥杜若。杜若自然也察觉了,他只是不计较。 五个人,朱厚照和陈晗、周林一起去见绸缎商赵老板和薛老板,宫达去见清吏司在浙江的人,杜若要到织场里去看看。约好下午大概申时初刻在客栈里重聚就各自散了。 朱厚照三人一人做了一辆马车,三辆马车往玉溪酒楼而来。到了地方,就看见昨天打发去的人带着两个人在那里等着,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一个肥头大耳长相富态,一个高高瘦瘦脸上一颗大痣。 那两人看三人下来,身边的人默默给自己使眼色,忙迎上来问候道:“周老板好就不见,这位是陈老板吧?这位想必就是黄少爷了?”周木在杭州经营多年,自己也和这两人曾经有一面之缘,因此两人只叫周木。 周木也做久未重逢的欢喜状,迎上去:“两位老板好,久别无恙?”又拉过陈晗,朱厚照来一一介绍。在外面装了个够,几个人来进了二楼的雅间。因为人多几个伺候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都布置好了,外面锦衣卫的人来打了招呼,五个人才放心下来。赵、薛两人立马跪下轻声哭诉道:“小的等三位大人许久了,大人们终于来了,小的们才看到青天啊。”又深磕了几个头。 陈晗忙把他们扶起来。“两位不用如此,我们也是奉旨办事,一定将两位的冤情上达天听。”朱厚照看他们果真一边是有冤无处诉的样子,一边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又是下跪,又是恩典,总感觉怪怪的,心想自己还是没有适应古代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 两人爬起来坐好,哭诉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些梁裕敲诈,知府为难的事,其他的如韩义之事等一丝都不曾提及。更别想说的是织造弊端了。 朱厚照听了半日,也不想再听他们的官话,直接问道:“两位觉得织造府该不该存在?” 自赵、薛两人进来,只有陈大人、周大人两人和自己盘问,另外一位看起来还小的人却是一声不吭,另外两人也对他恭恭敬敬,想来应该身份不凡。如今他这么问,这两人反倒答不出话来,难道自己还要说皇家的事吗?他俩也不好不答,就说些愿意为皇上做事之类的话。 朱厚照也死心了,想来也就是这些话,便推说房子里闷得很,自己要出去走走,自己告辞了。陈、周两人只当他听得烦了,就让朱厚照自己去逛逛,两人等他吃午饭罢了。 朱厚照出来,先在房中还是不觉,如今外面看来却是刺眼的不得了的阳光。朱厚照便沿着两边商铺的房檐躲阴凉,一路上也看了些市井有趣的玩意儿。到了一个卖玉佩的小地方,却看见外面围了一大圈的人,和身边一个人钻了进去,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青衣太监打扮的人。 只见里面这边一群人围着一个太监和一个锦衣华服的少爷模样的人,另一边几个穿着短褐的伙计模样的人围着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蓝衣掌柜。那掌柜对着那个太监模样的人哀求道:“王公公饶过我吧,咱们店小利薄,这翡翠白菜的确是不能这个价钱给公公。” 就听见那太监尖声尖气的说道:“那掌柜是看不起杂家了。不过是五百两银子的东西,你非要卖五千两,杂家还没怪你坐地起价呢,你到先说杂家强买强卖了。” 那个公子哥模样的人也附和道:“就是,想来他是看不起公公的,我看这东西能值一百两都难,这样的料要多少有多少,哪里值这么多呢?” 朱厚照也见过故宫博物馆展示的俏色玉件,件件精美,他自己也有几件朱佑樘或张氏给的新奇俏色摆件,知道这种东西里的精品价值非凡。五千两银子算是很公道的了,怕已经是他的底价了,至于那五百两一百两只说完全是无理取闹。 那个掌柜坚持不卖,就听见那太监说:“杂家为皇上办事,这是为皇上置办的东西,冯掌柜要是还不是抬举,就别怪杂家不客气了。”朱厚照顿时怒上心头,这还是打自家的主意啊,这帮蛀虫不知道打着买办的大旗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那掌柜叫道:“纵使是皇上亲自来了也没有公公这样的理,这是我家祖传的传家东西,不可能这样卖了的。公公还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个少爷一样的人大喊:“公公他对圣上不敬,该给他些叫训。” 那公公还没反应过来,身边那些小公公们打手们早就对这一屋子的玉器垂涎三尺,如今有人这么说了,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动手就开砸,至于砸的都是那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混乱间或有几件好的都被他们昧下了。 欺人太甚,冯掌柜见自己一间小小的铺子就这样毁了,大叫一声我和你们拼了,直接往公公头上撞去,小伙计们见了直接也激起了愤慨也往砸店的人身上招呼。倒是那个少爷虽然有些肥胖,身体却很灵活,三两下避开了人,将掌柜的柜门砸开,抱出一个晶莹泛彩的玉白菜来。 只见那个白菜菜帮白嫩,菜叶翠绿,叶片翻卷,形象逼真。尤其是菜心处一个大腹蝈蝈和一只螳螂,深绿的颜色,好像在边爬边啃菜叶一般,栩栩如生,果然不是凡品。 朱厚照知道自己不宜出面,但是周围的人有叹气的,有愤怒的,却无一人敢上前去阻止。那冯掌柜看自己的东西被人拿出来了,哭号一声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抄过他们砸坏的的一条板凳,直接朝那少爷身上招呼。那少爷也急了,顺手把自己随身的一把匕首掏出来。 马上就要刺进冯掌柜的时候,朱厚照一脚把那个少爷踢开了。就听见那人哇哇哇的叫了好几声,原来是摔在了碎的尖尖的木头上,后面鲜血淋漓。 “你知道我家少爷姓什么吗?等会你吃不完兜着走。”这群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会见有人打抱不平,带了几个极魁梧的汉子进来,顿时都不敢动手了。 “我管他姓什么。便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眼前的人怒视自己,后面的人虎视眈眈,众人再不敢动手。就听见那个公公尖声尖气的大叫道:“看你是哪里来的杂种,竟然坏杂家的好事,知道杂家是谁吗?是你织造府王荟爷爷。知道这位小爷是谁吗?是知府的公子。着看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不过是个死穷酸。” 朱厚照倒气笑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脑残还是根本连脑子也没有。“这闲事我还就管了。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都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我倒要看你们如何。” 众人们原来都不敢出头,这时有人做了榜样,以一个一个站出来,排成人墙,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一群人。王荟还要说话,被众人盯得不行了,只得把话吞回去,丢下一声:“小子,有本事你别离了杭州!” 朱厚照也回了一句:“静候佳音。”王荟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带着众人走了。那知府家的公子走时还不忘手上拿着的玉佩放到袖子里。围观的众人都发出阵阵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翡翠白玉蝈蝈参照现实里天津博物馆的馆藏,大家可以百度看看,真的是巧夺天工。这个是今天的一章。 ☆、第七十一章弘治十五年 风头是出尽了,朱厚照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也不顾冯掌柜的挽留,带着一众人等果断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只是正在那里高兴呢,抬头就看见刘瑾和陈云气喘吁吁的怒视着自己。 陈云和刘瑾原来远远的缀在后面,看着朱厚照在那里玩,两人聊了一会儿这几日在杭州的安排。结果转眼就失去了朱厚照的踪迹,他们也没想到朱厚照钻进了人堆了,已经在这条街上找了半日了。 听人说这里有动静,心想朱厚照是不是在这里来看热闹了,才找寻到这里来。只是刚刚到底吓着了两人,这会子两个人心里尤未平静,只能站在那里直喘气。 刘瑾好歹缓过来了,埋怨道:“哎哟,我的小爷,可让我们好找,要是有一星半星的差错,可让我们怎么跟老爷交代啊!”朱厚照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也是一时思虑不周,没有给两人通个信。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只好让刘瑾莫急,下一次自己一定先告诉他。 “还有下次?!爷,这可不能有下一次了。”陈云也是急了,朱厚照是何等身份,来时朱佑樘千叮万嘱,是一点差错也不能有的。要是还来这么一次,他也就差不多了。“好好了,再没有下一次了,可以吧!你看我不是还带着他们呢。”刘瑾两人这才罢了。 几人逛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慢慢往玉溪酒楼而来。 哪里想这里早就等着了十来个人,一个个好壮的汉子。就看见刚才那群人里的一个打手指着朱厚照大叫道:“就是他了。”朱厚照一看,这寻仇的这么快就来了,这佳音传的够快的啊。 “你就是欺负王公公的那个臭小子?”为首的一人拿着一根大木棒,一脸络腮胡,一条大疤横在眉间,好生凶恶。 朱厚照抱拳道:“这位兄台,我可没见过什么臭小子,香小子,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朱厚照话语一出众人都笑了,那人竟然是禁不起言语挑逗,恼羞成怒,大叫:“好个你,看我一棒。”竟然是直接就打下来了。 陈云手上空无一物,不知该怎么阻挡才好,看见旁边一家包子店前面的板凳,直接用脚挑了一根来,啪一下对上了那汉子手上的大棒,竟是板凳直接断成了两节。 “好功夫!”那汉子竟然是来劲了,起手就和陈云交起手来,一时拳来脚往,两人打个不可开交。旁边的人,两边互相瞪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倒是那汉子见手下的人都闲着,暴怒道:“老子我累死累活,你们就看着?你们这帮下流坯子,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听了,这才拿着木棍一窝蜂的冲上来,只是这些人都是匹夫之勇,哪里比得上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一会儿就一个两个鼻青脸肿的被拿住。朱厚照被刘瑾几人紧紧护在身后,一点灰尘也没沾。 只听“碰”的一声那个汉子也被陈云摔在地上。 “好功夫。”那人竟然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反而向陈云憨憨笑道:“你们少爷得罪了人,让我们来收拾你。我打不过你,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转头看看,先前的那个人竟然是半途逃了,又笑道:“那兔崽子已经跑了。不过今天不打不相识,我敬佩你。” 陈云看他甚是洒脱,过来问朱厚照这些人怎么处理。朱厚照想自己是便衣出巡不能暴露身份,他们也没伤着自己,不如就放了他们。陈云得了信,挥手让手下的人都把他们放了。 那疤脸男汉子做了揖,带着一帮小弟自己退了。朱厚照看他行事潇洒,功夫也还可以,因此甚是纳罕,这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这些人点名是来找朱厚照的,陈云、朱厚照都不解其义,朱厚照这才不好意思的将刚才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得刘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是担心朱厚照安危又是说这些人实在是胆大包天,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朱厚照心里也是生气,但是见了这么多,他已经波澜不惊了,只等几个钦差大人将这件事查清楚,自己还要肃清肃清这太监们的地盘才是。本来是借皇家之事,这回儿竟然将这一盆一盆的污水泼到皇家头上。 纵使皇家要的只是一分,这些人也能搜刮出十一分十二分的的民脂民膏来。这些寄生虫已经蛀到了这个皇朝的根里了,要是再不治疗,这棵大树就要被他们吃空吃垮了。 酒店门前一出闹剧,来往行人既然一个都不觉得惊奇,可见这样的事是常有的。朱厚照掏了钱去赔偿损失了板凳的包子铺,老板偷偷的问朱厚照是不是得罪了知府孟瑛家的公子,朱厚照一想应该是,于是点了点头。 包子铺老板轻声用无奈的语气让朱厚照还是离开杭州比较好,说这个知府公子跟织造府是杭州两霸。朱厚照听了才知道竟然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可见是胆大包天了。道了谢就看见,陈晗,周林两人送两位老板出来,朱厚照不解得很忙迎上去。“不是要在这里吃午饭吗?怎么出来了?” 赵、薛两位苦笑说:“公子可是得罪了知府公子孟公子?”朱厚照点头称是。两人相视苦笑说:“这公子最是在杭州横行霸道,如今这酒楼已经不敢接待我们了。” 不过是一个时辰,这些人竟然能找到自己,还能弄清楚自己的假身份,让店铺们排挤自己,可见是一手遮天,把自己当做是这里的土皇帝了。朱厚照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两位老板见这个样子,想来几位是没工夫理自己了,便告辞而去。 没了饭吃,几个人只好回了仙客来,却看见留守的小厮拿着几个人到随身行李包袱等在大堂上。掌柜连连上来道歉,说虽然他们是刑老板叫来的,但是衙门里的人就是不让他接待朱厚照他们,因此只能让他们另寻落脚处。 几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回来时朱厚照已经将先前打抱不平的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刚刚酒楼的事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现在更是让这几个天之骄子一样的京官老爷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晗更是直接怒问:“你开门迎客,我们既然付了钱,如何有将客人敢出来的道理?”那个掌柜只是道歉说是在知府脚下讨生活,还望各位见谅。陈晗还待发怒被朱厚照一把拉住,朱厚照谢过了掌柜,几个人出了门来。 “少爷为什么不让我们申辩?”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说:“父母官,父母官,他们始终是小老百姓,你难道还要他们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得罪官府不成。”在哪一个朝代,小老百姓都是最苦的。 “可见商人是没有仁义之心的,为了一点点权势威压,就折了自己的脊梁。”这就是典型的腐儒思想了,朱厚照觉得这个陈晗是怎么做到现在这样的官位的,怎么还没被人坑死。可是一想他出生督察院也就释然了。这些御史言官们没有一个脑回路是正常的。 朱厚照看都不看陈晗一眼,转头就走了,周林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前辈才好,叹了一口气和朱厚照走了。留下刘瑾在后面怪声怪气的说了一句“腐儒!”陈晗的一张老脸瞬间又红又青变换不定起来。 宫达还在外未回,朱厚照留下了一个人等宫达,又打发了一个人去找杜若让他自己回住处,便带着一行人坐了马车往刑武的那处屋子而去。 这宅子里管事的也是老人了,是刑武从京中带来的,原来就是预备着杜若来住的。这时比昨天多了这么多人,也是有条不紊带着几个人去收拾屋子。只是如今又来了这么多人,房间就不够了,朱厚照干脆让他们将给杜若预留的房间让给他们,杜若和自己一间屋子就成。反正,他们俩平日里也只住在那处,这里不过是预备着下雨时使用。 虽然被客栈赶出来了,但是到了这一处地方,可不比客栈里还好,因此各人也没了刚才的烦躁之气。午饭还没吃,管家急急的吩咐厨房,做了足够的荷叶蒸饭来,饭菜俱全,众人都吃的十分的合心合意。 朱厚照如今惹了这么一桩事故,却不能像以前那样暗访了,想必自己一出去就会有人看着。如此不便,几个人只得坐下来再想个万全之法才好。 如今虽有人证,但是到底离搞清楚事实还差的有些远。陈晗的意思是直接就从浙江都指挥使司去调兵来,先把几人控制了,到时候再做理论。朱厚照和周林确认为不妥,杭州一地已经腐败至此,想来镇守一方如何能不晓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如果打草惊蛇了恐怕不好。这样杭州城是呆不住了,不如到周围的小城去看看。 这丝农贩丝里也可以大做文章的,且人多范围也广,杭州的人控制的也没有那么严格,正是方便几人从这里着手。陈晗想要反对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有心有不甘的答应。 几人商议定了,又想到不知道宫达的进展如何了,因此又说等宫达回来了再定。今日是不可能再出去了,日头正毒,众人都有些恹恹的,朱厚照就让他们都回去午睡吧。 这边杜若到了织场里,见屋子修的宽大敞亮果然好生气派。 ☆、第七十二章弘治十五年 大屋里面摆着许许多多的织机,女工们穿着青布衣物在那里织绸,如此过来一连三十几间大屋都是女工织布。跨过一个一百来米宽的空地,又是一连几十间屋子,这却全是男工了。再过去却是一个小小的港口,停着几艘大船,精壮的工人们扛着生丝在那里卸货。连着港口就是几间修的十分轩敞的屋舍,这就是仓库了。 宿舍却是泥墙黑瓦的房子,看起来虽然有些破旧,却也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每家门前都有一块不大的菜园子,里面种着小葱,青菜等物。原来被堵的水渠又被挖通,如今流水潺潺,看起来也还好。 逛了这些地方,杜若又回了这边账房的地方。逛了这半晌,杜若也饿了,刑武便要请杜若去吃饭。杜若听说这里还有食堂,便拒绝了,只说在食堂里吃就行了。刑武劝了几下见杜若坚持,也就罢了。 徐贝娘倒是劝杜若,这里吃的就是些粗茶淡饭,怕小公爷身份尊贵,吃不习惯。杜若略笑不说话,依然坚持,徐贝娘才罢了。杜若是微服而来,纺织厂下面的人也都不知道这项产业是国公府名下的,因此大家都以为是哪家少爷来这里考查,这也是常见的。因此并不十分关注杜若,杜若也十分满意这种状态。 中午午时有人撞钟下工开饭,每人拿着银钱去买一份份分好的饭菜,旁边的青菜汤是添头。杜若看过去,伙食在这个时代还是不错的,白米饭,素炒青菜,肉末豆腐,一概只有十文钱一份。男子的再加上五文钱便可多要一个大包子。那边还有卖小炒的铺子,卖些肉菜等物。 食堂都是为单身的汉子准备的。场中每月定时发下粮菜,在家中自己做菜要便宜许多,家中有人的多半都是自己弄菜吃。至于不领这些东西的,男人每月一千个铜钱的补助,女人每月八百个铜钱的补助。厂里是一天三顿,不同于外面。早饭,晚饭,吃些粥菜都不用那么多钱,省省也还是够的。 杜若也不会没眼色,专门去吃人家工人的饭。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样的水平,实在差的太远,但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样的东家已经是很厚道得了。至少每天还能有些油水,要知道去当学徒是连饭也吃不饱的。 在卖小炒的铺子,杜若点了一份香干炒肉,要了一碗青菜面,虽然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好歹对付了一顿饭。 午饭后,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杜若也没歇着,就去查账去了。织场的账簿还是杜若教着做的,借鉴了一些现代借贷平衡记账法的内容,改良了现在的记账方法。其实杜若也不是会计出身,奈何现代时自己开办企业样样也是要自己知道的,否则被别人骗了恐怕还有千感激万感激别人。 借贷记账法虽然也遏制不了账房小小的手脚,但是特别大的数额还是能看出来的。杜若粗略的翻了翻,账目还是正常的。只是这几个月原料采购数和丝绸卖出数明显的下降了很大的幅度。 徐十郎如今也算是厂里的一号人物了,这一次徐丝娘就给他交底了,这位国公爷就是厂里的另一位大老板了。杜若和徐贝娘的分子是六四分,这就代表着其实杜若才是拥有真正决策权的人。 徐十郎见杜若皱紧了眉头,解释道:“织造府如今亲着姚家,大家都是见风办事,丝商也有几个不愿意给我们生丝的。只有几个合作的比较紧密的几位老板还顶着织造府给我们供货。” “那绸缎也是这个道理了?”杜若见账簿上,绸缎的销量也大幅下降,问道。 “这到不是,我们做的并不是内销的绸缎。我们的花色都是往那些夷人国家销去的,并不受织造府影响。这是织造府刁难,姐姐怕到时候货不够,为了八月要来这里的几个夷人客商准备的。” 这也是没办法,生丝不够,到时候产出的绸缎就不够。这几个都是大商人,每年随着东南季风而来,随着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而去。每年的都是一笔好大的生意,这个是去年给了定钱的,徐贝娘当然要紧着他们来。 杜若也不懂这些,听他们说的甚有道理,也就放开了。又在账房做了一回儿,看了看工人们的日常开销,就听见外面钟声响起来了,疑惑道:“这就有半个时辰了?” “哪里,这是第一道钟声,离正式开工还有一刻钟呢。”杜若点头知道了。 除了传说中的织造府,杜若对厂里的这些事还是很满意的,见时候不早了,心里挂念着被那个什么公子撵回去的朱厚照,就跟刑武、徐贝娘告别自己要回去了。 刑武也知道今天上午的事了,见杜若只带了四个人,怕路上有什么意外,人手不够。他忙叫了马车,要了几个巡查队的人,吩咐了半晌,才让他们上路。 回来时,朱厚照正懒怠的坐在那里拿个勺子舀西瓜吃呢。两个大人还在那里午睡。见杜若回来了,朱厚照赶紧将剩下的半个西瓜递给他。西瓜是从深井里冰着的,如今才拿出来,触手即凉,这样的暑天吃着正是时候。 “我去换件衣服再来吧。”杜若一身灰扑扑的,汗水糊着灰尘,的确不大好,就要去洗澡去。朱厚照忙拦住他。“你刚刚回来,正热的不得了。马上洗澡对身体不好,先吃个西瓜凉快凉快再去吧。” 杜若这才坐下慢慢吃,朱厚照又问他场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杜若一一说了,朱厚照停下不停扒拉西瓜瓤的手叹道:“到底还是你会做事,我竟然一事无成。”杜若办了京城最大的私人印书局,将以前新鲜的作物推向农民,有了江南最大的纺织厂,船厂正在筹备之中。可是再看自己呢,说得好听是从长计议,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事无成。 果然主要还是今天的事情刺激了朱厚照,杜若心想。“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明朝大胜了鞑靼一场不是吗?你爹爹也没有迷信烧蘸之术”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来年了,其实朱厚照做到的事很多,比如朱佑樘不会只有他一个孩子活下来,比如本来到隆庆才能开放的海禁现在就做得很好了,在规章制度方面做得远远比隆庆时做得好得多,比如他在本来藐视工匠的明朝士人脑中种下了一颗名为工业的种子。 “还不够啊,还做得远远不够。”一个小小的知府公子就可也权势大到如此程度。一座杭州织造府就能闹出这样的风波,政治清明的梦想在这些现实面前更像是一个笑话。 “慢慢来吧。”杜若的手握住朱厚照的手,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朱厚照其实不过是一时心有感触,如今见杜若这么郑重其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太担心。” 纵使朱厚照这样说了,杜若也不能放下心来。朱厚照并不是一个随意气垒的人,他这样说必然是心中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且不是一两日了,因此干脆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执起朱厚照的手认真的说:“阿照,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我这样做事是很容易的,因为有身份有经验在这里,有天然的优势。换了你或许还比我做的更好。” “你身为太子,朝堂之事并不比商场。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是许多的人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做的更好,哪里有这些想法。” 朱厚照自然也知道这份道理,只是自己想不通罢了,这时听了杜若这样说了才松下绷紧的那根弦。他拍拍的杜若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想通了,又把那西瓜送到杜若的手上。 两人吃了西瓜,杜若自去洗澡了,朱厚照拿了一本书在那里胡乱的看。一会儿杜若洗好了澡,朱厚照仍然在那里看书,就有人来说,宫老爷回来了,请两位小爷去议事。 两人往大厅处来。宫达几人在那里依次坐着等两个人呢,朱厚照仍坐了上首,杜若要往下坐,被朱厚照拉住,坐了朱厚照旁边,陈晗立马就皱了眉头黑了脸。朱厚照心里不是很瞧得起他,就当没看见。 宫达见他们都坐好了,开口说道:“形势不容乐观啊。我今天假托是行商的商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往户部在这边的一处衙门问了,都是说这里已经不成样子了。太子殿下面前,我也不顾自己脸面了,这里的户部官员也避着何公公的锋芒,劝我不要这时候来杭州做事。” 朱厚照端起的茶杯就停在了胸前。朱厚照还没有动作,陈晗倒先摔了茶杯。“蛇鼠一窝!”倒惊了几个人一跳。陈晗看几个人都看着自己,也不自在,强撑道:“这些人就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该严办才是。” 他自认为一行人应是自己为主,哪里想朱厚照根本就不管他,直接说:“宫大人,今天之事都知道了吧?明日还要劳烦你走一趟才好。始终衙门里知道的事比较多。” 宫达虽然介意陈晗的感受,但本来就是陈晗做得不对,他也只能先顾着太子这边。陈晗一个人坐在站在那里涨红了脸,讪讪的觉得没趣。 ☆、第七十三章弘治十五年 周木在浙江经营多年还是有一些根基的,尤其因为创建了万松书院而在士子中广有名声,周林明天就负责去找一些周木在杭州的旧友,看能不能从这些当地乡绅那里知道一些事情。 至于杜若明天要去视察自己名下的桑园,朱厚照明天要跟他一起去农村,了解一下桑农们的状况。至于陈晗他这个样子,朱厚照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做事情。 因此朱厚照还是觉得明天陈晗跟着自己就好。 反正无论如何陈晗也会有意见,朱厚照也懒得去询问他的意见,直接这样跟陈晗说了。陈晗心有不甘,又觉得大家都看不上他,在那里又是不满又是气氛。尤其是周林和宫达两个人的态度让他尤其觉得难受。在他看来,自己是他们的前辈,又是仅次于翰林院的清贵处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他们俩无论如何也应该听自己的,而不是两个毛孩子。 即使他再心有不满,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周林和宫达又不是傻瓜。朱厚照这个太子明显就做的稳稳的,皇上身体一向不好,再过十来年少不得就是太子上位了。且这个太子,年纪虽小,却又有帝王手段德行能力一个都不缺的,明眼人都知道讨好太子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讨好也至少不要交恶吧。 君不见太子一党,刘健,杜若等如今在皇上那里依然是一号人物。皇上不仅不排斥太子一党,甚至有帮朱厚照引荐老臣的趋势。如此看来,陈晗的确是不识时务至极。不仅妄想在太子面前拿大,还直接下太子殿下的面子,怎么看都是嫌命太长。 除了陈晗,大家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天气太热,众人也没有什么食欲,也就不在一起吃饭了,各人回房,在自己房里用晚饭。晚上朱厚照和杜若仍睡在一处。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朱厚照和杜若就起来了。城郊的桑园都是各大商人名下的产业和官员的家产。朱厚照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需要早点坐马车去,这样晚上才能在天黑之前回来。朱厚照两人收拾好了正在用午饭,朱厚照问管家陈晗起床没。管家说陈老板还没有叫水应该是没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这个陈晗还真是的,原来以为他虽然小事上不行,大行上却是不差的,如今看来,哪里是这样啊。昨天明明说好的一起卯时四刻出发,这可是公事,难道他还要以为一己之私误事? 这样直接派人去叫他难免有伤体面,朱厚照看桌上有一叠凉拌鲜藕是两人都没动过筷子的,就叫了人来拿去送给陈晗,就说自己觉得这道菜甚好和陈老板共享,小厮领命去了。杜若皱着眉头说:“前几日看他还是好的,哪里想到真正办事会是这样?” “前几日天天各自在船里,咱们也没有与他交往多深,哪里会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朱厚照倒是看的淡,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只是他越这样却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了,万一那帮人找上门来他要是做了什么咱们就追悔莫及了。” 两人用过了饭,又喝了一杯茶,去的人才回禀说陈老板起床了。朱厚照叹了一口气怕陈晗还要拖延,叫刘瑾亲自去催。过了好些时候,陈晗才板着脸姗姗来迟。 三个人两辆牛车,后面跟着同样坐着牛车的护卫,慢慢的往桑园而去。他们去的这个村子叫做大杨村,如今村子里一半土地都被刑德收购了改成了桑园,许多人家也成了桑园里的雇工。它旁边的几个村落也是以种桑为业,桑农大多都是小桑农,也是杭州生丝一个小小的产地,相信在这里朱厚照也能找到一些关于生丝收购的消息。 养蚕有四季,分别是春蚕,伏蚕,早秋蚕,晚秋蚕。如今正是暑热天气伏蚕刚刚结束,马上又要入秋,桑农们正在为了早秋蚕而准备。在桑园的一位小管事名叫杨鱼的带领下,朱厚照和陈晗和杜若分道而行往旁边的几个村子而去。 朱厚照到底是陌生人,即使有大桑园的管事做保,大家依然抱着戒心。杨鱼见朱厚照有些失望解释说:“以前大家也一起联合起来反对和织造府交好的丝商的低价收购,开始那些丝商也无可奈何,后来就学精了。先扮外面来的客商打听消息,再带着织造府的人来强抢。如今大家都怕了,你是生人,大家肯定不会信任你的。” 织造府压榨地方至如此,朱厚照发誓一定要好好整顿整顿内府了,魏忠贤之流还是扼杀在腹中比较好。倒是杨鱼很好奇另一辆牛车上的人,不是下车一言不发,就是一直呆在牛车上不下来。 今天陈晗的表现也是让朱厚照对他另眼相看了,只是这个另眼相看可不是褒义的。这位大爷可真把他当做一个人物了,整天黑着脸,所有的事真的让朱厚照一个人上了。朱厚照对杨鱼只敷衍的说陈晗身体不太舒服,自己已经在心中对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叉。 走了两个村子,除了一些明面上的消息,朱厚照只知道了一些皮毛。大家都对今年的生丝产量讳莫如深,任朱厚照怎么利诱拉拢也不开口。朱厚照谈到要收购马上就要出产生丝时,更是连连摇头。 “这里没门路的生丝都要给织造府留着的,有门路的更不可能告诉你断了他们的财路,少爷还不如像我们当家一样自己建桑园,这样还容易些。”杨鱼看朱厚照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久,好心劝道。他拿着朱厚照的赏钱倒是不嫌累,可是一个长得这么白嫩的公子晒的满头汗水,他看着也是不忍心的。 事情越来越超乎自己的想象,朱厚照原来以为织造府不过是敲诈商人,把持市场这样的事,没想到整个杭州织造由上到下都被他们把持在手上。小小的杭州已经如此了,那么盛产丝绸的湖州呢,还有江苏呢,那里又会是什么样子,朱厚照不敢想象。 到了中午炊烟袅袅,杨鱼找了一个熟悉富足商户做饭吃。这家的老爷子很是好客,非要和朱厚照在自己家四合院中的花架下的朱厚照一起喝今年新产的桑茶。朱厚照以前还没见过这种桑茶,如今尝一尝也还甚好。 正在开心的在那里品茗的朱厚照一会就开心不起来了,还没开饭昨天的那个王荟王公公居然带着一群人出现了,还是带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打手,同行的还有一个矮胖穿着富贵令人见之可恶的男人。这家的大儿子赶紧将他们迎进堂屋里。张老太爷也出去相迎。 “张太爷,张太爷,我又来收生丝了。”说话的是矮胖的那个人,朱厚照在花架的缝隙里偷偷瞧着大门里的这几个人,自己悄悄的躲进更里面。 张太爷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爬上台阶,咳嗽着说道:“姚老板,咱们这几个村子的伏蚕生丝已经交上去了。已经没有生丝了。” “这两季的蚕不是要出来了吗?我是来预收的,不用交生丝,画个压就成。”说着就看见他拿出一叠纸来,想来就是契约了。就看见这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赶紧将茶水奉上,那王荟一副不屑的样子将茶水推得远远的。 “姚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你上两次的丝钱也没给,大家还靠着这个钱过下半年呢。我们桑农也不种粮也没个杂项来源,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呀!”老爷子拄拐坐着桌子面前,一下一下的点着头说,花白的头发加上愁苦的表情让姚老板说不出话来。 将契约再往前伸一点,姚老板停滞的表情又恢复了微笑的样子。“你看咱们都是老相识了,钱嘛,不过是这几个月周转不过来,下次我一定补上来成不成?” 就看见老太爷坐直了身体,用拐杖打着地面。“既然姚老板这么说了,老头子也说个实话。你们哪里是几个月,已经半年了啊!去年的钱你也只给了一半!别的不说,只要姚老板把这些钱补上来,我马上就让乡亲们都画押!” “这……”姚老板又被堵了,只听见王荟拨着帽子上的穗子慢悠悠的说道:“老太爷不用这么着急吗,这不是为织造府办事吗,大家各退一步嘛。你让相亲们把这个画押了,姚老板尽快将钱给您你来可好?” “这日子,的确是过不下去啦,有的人已经揭不开锅了。”老爷子将纸推回去。“姚老板还是拿回去吧,不见钱乡亲们是不会画押的。” “那老太爷是要和织造府作对,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这个王荟装一装还是很能看的嘛,至少还有几分坏人的气质。 “不是咱们不听织造府的话,织造府为皇上做事,但是织造府是织造府,姚老板是姚老板。姚老板欠我们的钱,我们自然要跟姚老板算的。”听到这里朱厚照已经麻木了,一次两次的冲击还能让朱厚照有些反应,这时候朱厚照就剩下决心了。他抿了一口茶,想着要这么做这件事。 这事忽然听见里面张家大儿子惨叫的声音,朱厚照看一个人拿着刀抵着张家大儿子手臂,粗布衣服已经见血了。旁边一大群彪悍的男人虎视眈眈,张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阻止他们。 王荟却站起来将那把刀更压下去一点,在惨叫声中大声说道:“不知道现在老太爷有没有信心让这些纸都画上押呢!” 朱厚照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出去,朗声说道:“王公公,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种花的兔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26 16:25:41 这是人生中的第一个雷~(≧▽≦)/~啦啦啦,高兴死。 这两天依然忙死,不过蠢萌的作者君会努力日更哒。 还有谢谢小逝水坚持不懈的评论。(づ ̄ 3 ̄)づ 昨天欠的明天或后天补上。 ☆、第七十四章弘治十五年 王荟昨日在闹市大大的丢脸,回府晚上就被梁裕训斥了,今天被发配去跟着姚实去预收生丝。虽然跑了半天累得很,但是这种人人都以自己为尊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满足。哪里想在这里遇到了昨天坏自己好事的人,王荟恨不得生吃了他。 此时他也不想管张老太爷之事,直接让手下的人上,大叫道:“谁能拿下他,回去必定向梁公公请赏。”大家也不认识朱厚照,以为他是织造府的犯人,拔起刀就往朱厚照而来。王荟更在后面兴冲冲的喊道:“只要能拿住他,生死不论的。” 张老太爷以为来的这位公子该是一个丝商,却没想到他竟然和织造府还有牵扯。虽然他也可以明哲保身,让他们打去,待会儿也好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但是他实在不能安心看着别人自己家见血,对王荟说道:“王公公暂时住手吧,这样打打杀杀不如到外面去。” 这人王荟已经恨之入骨了,那里听得了张老太爷的话,反而一把把他推开,笑道:“张老太爷还是莫要求情,今日杂家是一定要他的性命的。杂家也还没追究老太爷通匪的罪状呢,还是好生歇着吧。” 本来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了,就看见五六个极精壮的的汉子从旁边厢房冲出来,和自己手下的人冲杀。原来这些锦衣卫,原来是在旁边厢房歇息,朱厚照早有吩咐,轻易不要暴露身手,怕人认出来,因此刚刚一直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情况。如今朱厚照遇袭,自然要出来保护他的。 人家手上有刀,朱厚照知道自己其实只是花拳绣腿,因此也不逞强,只站在那里看他打斗。他见王荟死命的瞪着自己,姚实惧怕的躲在那里当自己不存在,嘲笑道:“好个王公公,只会叫手下的小喽啰出手,怎么两个人在那里当缩头乌龟?我看今天那个人能拿住我。” 王荟低头看姚实躲得死死的,一脚把他踹翻了。他气不过朱厚照的话,看旁边一把菜刀放在那里,是切瓜用的,干脆将它拿起来,往朱厚照这里砍来。朱厚照虽然只是花拳绣腿,比不上那些亡命之徒,但是用来对付王荟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是三两下就把王荟的刀夺了,将他压在下面,拿刀卡住他的脖子,嚣张的笑问道:“不是要拿住我,生死不论的,现在要如何?” 这边朱厚照制住了王荟,擒贼先擒王,那边的人自然也就失了斗志。锦衣卫们也三两下将那些人一个个缴了械制住了。 “大爷,您是大爷,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放了我吧!”都抵着自己的脖子了,王荟也顾不上自己的体面了,一味地求饶,鼻涕眼泪口水齐刷刷的流出来。 “这位少爷还请放了王公公吧。”张太爷求情道,毕竟王荟是织造府的红人,不是自己一介乡民惹得起的,若是王荟死在这里,自家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如此,我是路过的客人,也不好给老太爷添麻烦,今天就放了你们吧。只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迟早要遭天谴的。”朱厚照将菜刀一把插在王荟脑袋旁的地里,将王荟吓得,一股骚味蔓延开来。众人见他下身颜色变深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还忍着,锦衣卫的人却哈哈的大笑起来。朱厚照踢了一把他的屁股,笑道:“走吧,你也是活不长了。” 王荟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也,摸着一张脸就冲了出去,朱厚照又叫锦衣卫们把其他的人都放了。他们也各自恨恨的走了,倒是姚实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那里探着一个头偷瞧。“你不走,还想留在这里不成?”朱厚照将菜刀拔起来,用刀尖指着姚实说道。姚实害怕的也立马离开。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锦衣卫们开始自发的收拾残局,将倒下的各式桌椅扶正,将收缴的刀都放到一起。 姚实上门张老太爷是预料到的,但是招了这么一个阎王是张老太爷没预料的。如今将王荟给得罪死了,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因此对朱厚照也没了好脸色,毕竟和王荟讨价还价与收拾他是两回事。 朱厚照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张老太爷的想法,毕竟是自己惹的事,张老太爷也不知道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如此埋怨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无论张老太爷无论怎么冷待自己,他也是笑脸相迎。人家是为了自家的事出手的,张老太爷虽然不愿意,依然留朱厚照吃了饭,还把银钱也退给了朱厚照。 吃了饭朱厚照也不还意思呆在人家家里添堵,和杨鱼他们依然上路,往下一个村庄驶去。杨鱼倒是佩服朱厚照的很,王荟那样霸道,姚实那样狐假虎威,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只是谁都不敢惹他们,如今这个异乡人替自己收拾了他们一顿,杨鱼自然高兴异样。 只是全场只看见朱厚照和后面的朱厚照的家人,这样紧急的时刻,那个陈老板却是安稳呆在厢房里不出来,实在是令人不解。杨鱼频频的试探陈晗与自己的关系,朱厚照当然明白是为什么,只是陈晗已经已经这般不配合,以后自然有他的结果,这时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又是几相走访,朱厚照还是找到几个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或是被织造府欺压,每年不过少少的银钱就抢了自家的丝,又或是被织造府的人强抢了家财,过得穷困潦倒。甚至还有两个是签了万民书的人,听其口音都愿意作证告倒织造府的。 这一对人的路线本来就是一个圆圈,因为在张老太爷家少耽搁了时间,朱厚照反而提前了一些回到杜若的桑园。朱厚照对那桑茶很是喜爱,又问桑园的管事要了一些,一个人自煮自品,等着杜若回来。至于陈晗,他自己嚷累,管事就带他歇息去了。 杜若稍晚才回来,朱厚照不放心周林和宫达两人在城中,怕王荟去找麻烦,因此晚饭也不用了,着急的要赶回杭州城。夜间不好认路,管事的就给杜若换了一匹老马拉的马车,这马走惯了这里到杭州的路,实在是赶不及了天黑也可以带带路的。 马车空间有些小,朱厚照就让陈晗做了马车在前面走,两人仍然在后面做牛车跟着。两个锦衣卫也被派去驾马车去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朱厚照急着赶回杭州城,前面的马车却慢悠悠的。朱厚照催了催,可是陈晗却生气了,杜若说了几句,陈晗却自己狠拍了一下马车,飞速的走了,丢下了后面几架牛车。牛车速度慢实在跟不上,朱厚照只能让他去了,自己一行人在后面慢慢地走。 走到后来果然是天色变黑,今夜又是月末,并没有月光,朱厚照只好让大家点上灯笼慢慢的走,要到一个岔路口时,陈云忽然让大家停下来。“怎么不走了?”陈云就坐在朱厚照和杜若牛车的车辕上,回头压低声音对朱厚照说:“这里居然没有虫鸟的声响,恐怕有古怪。不是有猛兽,就是有埋伏,殿下和小国公爷小心。 陈云慢慢从牛车下的隔匣里取出了自己的剑,眼光如炬,小心的观察这里的情况。在虚空中对峙了许久,忽然看见一行三十来个大汉从树丛里跳出来。朱厚照也听了好些劫道的故事,大声说道:“各位绿林好汉,咱们各自便宜,我将银钱奉上,买好汉一条路可好?” 只听带头的说道:“我既不是为钱财,只要取你性命!上!”说完拿刀就开始冲上来,后面牛车上的十来个锦衣卫早已经悄悄下了车,环绕在牛车周围待命,如今见他们上来,即刻迎战,短兵相接。 杜若正要跳下去,朱厚照一把将他拉住,杜若不解,朱厚照小声道:“为了不让你受伤,他们必然还要分心,这是你又下去干什么。”杜若这才熄了心思,只是打着个灯笼在车前指挥,做了大家的眼睛,着实化解了几番凶险。 那些人知道这个人在这里对己方是劣势,因此总是想冲上来,却不得其法。锦衣卫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自然是十分的有身手的,只是大家不熟悉这里的地势又是以少对多,渐渐的显露出了颓势。 陈云见局势不好了,一刀背打到了牛屁股上,对朱厚照叫道:“殿下快走。”牛受了惊吓,扬蹄便跑,原来看着慢慢的,这是居然也爆发出了十分的潜力,一会儿飞快的跑了。 朱厚照正回头悬心陈云他们,忽然肩膀一疼,居然是一个趴在牛车后面的男人。原来刚才牛车要跑,那人就吊在了牛车后面上,如今一脚踢坏了车的后窗,在那里用刀将朱厚照刺伤。 杜若原来在前面努力让牛儿延正道走,如今听见朱厚照呼痛声,忙探身进来看。见灯笼光下朱厚照米色衣服半边臂膀已经被鲜血染红,正拿着一根板凳在那里抵着那个人的大刀。杜若目眦尽裂,看见车上灯笼旁有一根木方棍,活生生徒手拆了它,一下子把那个男人捅下去了。 朱厚照这才放下板凳,疼的直咬紧了双唇,杜若心疼的要脱下衣服来,撕了暂时给他包扎。可是这时候牛车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哒,今天补不了另一章了,明天吧。 ☆、第七十五章 弘治十五年 杜若一看原来是老牛吃疼了,自己冲下了一片山谷,它可能是受惊了,如今竟然是再也不停下来了,一摇一晃的也不顾前面怎么样,依然保持冲刺的姿势。 车里还有一个伤员,这样也不能好好的包扎伤口,杜若心一横,狠狠的把车的后壁踹开,抱紧了朱厚照,朦胧中看准了一处稍微平缓些的地方,直接跳了下去。如此滚了几番,杜若直滚的头昏脑涨,身上只有一件里衣,已经被磨坏了,全身火烧似的疼。 顾不上身上的疼,杜若看怀里的朱厚照,除了因为摇动又流了些血,其他的因为自己抱紧的缘故都还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朱厚照粗粗看着杜若一身狼狈,后背也不见了白色,想来是没有一点好地方,心疼的直流泪,抽噎道:“你这么样……”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的。来我给你包扎好,这血可不能这么流。”杜若用怀中的外裳给朱厚照将眼泪擦净。虽然全身都疼,依然强撑着起来将唯一还算干净的外裳撕扯成布条,大致给朱厚照裹了一下,给他暂时止了一下血。 正裹时听前面砰地一声,原来是那牛乌漆麻黑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听动静应该是整辆车都摔的毁了。两人这才庆幸自己行动的快,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朱厚照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将杜若扶起来,说道:“这是阴沟里翻船,这帮人肯定是王荟派来的,看那个样子都是使刀的,一定是一帮人。”杜若慢慢站起来,幸而自己的骨头都是好的,应该都是皮肉伤。 “这应该是王荟自己做的,给梁裕十个胆子他也不能在知道我的身份时对我下手。就怕周林他们见不到我们出来查,如果梁裕知道了,恐怕会狗急跳墙,将咱们两灭口了,到时候用遇上强盗做托词。”朱厚照怕杜若疼,尽量不去碰杜若的身体,他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脑袋发晕一阵阵的想倒下去。 杜若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呆着,凭着车辙印那群人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他和朱厚照如今都带着伤,很容易就能被人给结果了。“咱们慢慢摸着走吧,不能呆在这里。你还能坚持吗?” “能坚持。咱们从那边林子里走吧,大路太容易被人追上了。”朱厚照咬牙又把包扎的布条捆紧了些,用右手牵着杜若开始前进。 天已经全黑了,朱厚照他们对地形又不熟只能摸索着跌跌撞撞前进。树林里各式杂草和低矮的灌木缠绕在一起,给朱厚照杜若两人的前行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但是它们也给朱厚照提供了天然的庇护场所。 朱厚照和杜若都是娇生惯养的,即使是从小学武也不过是强身健体。今天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受了伤,早就是强弩之末。两人摸着黑走了许久到了一处树丛茂密的地方,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在草丛里暂时休息。 杜若呆了一会儿,发现实在不妥,到处都是蚊子小虫,万一有蛇就不好了。看这里有一颗大大的歪脖树,自己试了一下发现还可以爬上去。自己爬上去了,又一把朱厚照拉上去了。两人爬到树顶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相依而坐。 两人想先歇一歇再赶路,忽然就看见远处一群五六个人举着火把,快速走过。间或听到什么没有人之类的话,朱厚照摸不准是哪方要找他,只好暂时按捺不动。不多时一群人就消失在了树丛里。 既然来找自己的人从这条路没有任何收获,朱厚照就放心的和杜若在此处暂歇,等天亮了找个偏僻的农户讨点饭吃。倒时再打算和周林他们取得联系的事。 两人一起在树上交替的眯了一会儿,天色渐亮,这才重新开始赶路。 这边陈晗自己堵了气往前奔了很远,两个锦衣卫想停下来等后面的朱厚照他们,陈晗却不愿意。陈晗到底是长官,他们也不好违背陈晗的命令,只能慢慢的往前走。 等回了宅子,朱厚照他们也没有任何动静,陈晗自顾自的去睡了。周林和宫达一直等着他们呢,问陈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晗只说自己脚程快,自然回来的快。 大家都知道陈晗堵着气,见他这样回答也不理睬他。倒是两个锦衣卫把事情原委告诉可周林宫达。两人相视摇了摇头,继续等朱厚照回来。两人一直等到了天全黑城门即将关闭时,周林察觉不对了。 牛车再慢,能比马车慢上这么久?况且朱厚照也不像不着调的人,不可能要关城门了还不回来。两人心急如焚,朱厚照是太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可能是两人能够担待的起的。两人赶紧将陈晗叫起来。 陈晗刚刚睡着,这样被两人叫醒,心里憋着气呢。先是头脑昏昏沉沉的在那里生气,忽然想明白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虽然性格古怪也看不清形势,但是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他又想起了今天中午的事,他当时呆在里间,只听见什么王公公之类的话,后来只看见了朱厚照教训王荟的一幕。 将这件事给两人讲了,周林也想起来,那天朱厚照得罪的那个知府公子旁边的公公似乎也是姓王的,难道是这人寻仇?要下结论了时,陈晗又说自己没听清了。周林两人这时候被他气死了。再三逼问,陈晗才说随侍的锦衣卫和他们打过一架。 赶快把先回来的那两个锦衣卫叫来,问清楚了的确是织造府一个姓王的公公。这时候周林也顾不上隐瞒身份了,就要到织造府去要人。宫达拦住了他说:“这时候先别去找织造府。先别说是不是织造府的人做的。纵使是他们做的,想来应该不知道殿下的身份的,如果现在去找他们,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再派人斩草除根就麻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了!再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周林已经慌了,这可不是小事,闹不好要诛九族的。“陈兄,你说你做的这事儿!唉……” “不如这样,小公爷的场子在这里,他们是地头蛇,必然有些门路打听消息。咱们亲自去找那个什么刑老板,让他想想办法。要是明早还没有消息,周大人拿着圣旨去指挥使衙门要些兵马来寻找。让刘公公去织造府找梁裕,想来他明着还是会尽些力的。” 宫达说的有理有据,周林连连答应。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忽略了陈晗,况且他这个样子,回了京还少不得还有一翻事理。两人忙收拾好,套了马车,又让人将陈晗看住了,一起往刑武家来。陈晗如今看这个样子,自己又被大家排除在外,或生或死不由自己,当下悔之不迭。 刑武听了,也是慌了手脚,一个太子一个国公,这可是天要塌下来了。幸而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想了想说道:“我根基也浅,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徐老板,她们家在这杭州很有些权势,想来她应该有些门道。”当下让人去寻厂里的人,先多多的将人凑起来。 几个人又往徐府里来。徐丝娘招了个上门女婿,徐贝娘就带着三郎一直住在旧宅里。徐贝娘自然也知道朱厚照两人身份,这样的的大事,也未梳洗,胡乱穿了件衣服就出来了。“他们应该还在城外。我倒有个主意,我家和守备甚是相熟,他也是个好官。不如大人们拿着信物见他,让他将城门打开,我们先自己找找。” 大家听了觉得这都是个很好的法子,忙让徐贝娘写了名帖。周林宫达找那个守备去,刑武再找些人一起去找人。 如此忙了一夜,悄悄的开了城门,沿路一直找到了打斗的地方。看着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既有不知道来历的几人,也有朱厚照带着的三个锦衣卫。原来还有着侥幸,如今果然出事。宫达还能稍微冷静的让人询着血迹和车辙找人,周林直接就快撑不下去了。 唯一幸运的就是,一个没有逃远的的锦衣卫告诉他们,朱厚照已经乘着牛车跑了出去。如此,众人才有了一点期望。 宫达自然带着人去追查,周林只好回去调兵。两人商议了一下还是不要惊动织造府为好,否则在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可是事情哪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王荟派出去的打手都是姚实出钱替织造府养的。虽然因为人多而取胜,但是他们还是惧怕了,结果只留了三个锦衣卫的命,其他的都让他们跑了。如今听说有人开了城门去找人,王荟自然是愤怒的,愤怒之后他好歹有了些脑子,知道普通人家的家丁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普通人又如何能让守备冒着杀头的风险打开城门。又听说围攻那人时有人叫他殿下,顿时觉得不对起来。 刑武背后有人他一直都知道,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靠山。能让刑武亲自迎接的是什么人呢?又或者转念一想,能让刑武和徐贝娘一起接待的又是什么人呢?又听说京中一位贵人已经两月不见了踪迹,说是病了,有人猜测他来了江南。当时王荟还对此嗤之以鼻,如今一听可不是正好能对上号吗。 自己的猜测是如此的接近真相,王荟也急了,自己可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啊。火烧蚂蚁似的转了好几圈。王荟忽然想到了梁裕。人是织造府养的,要是这件事抖落出来,梁裕也没有好果子吃。当下就找梁裕去了。 梁裕一直觉得王荟是个麻烦,却没想到王荟真的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补的那一章要到十一点末了,大家别等了,明早看吧。 谢谢种花的兔子的地雷,我争取明天或者后天多更一章。 ☆、第七十六章 弘治十五年 梁裕是一个有一点小聪明的人,靠着这点小聪明他从何鼎的一干徒弟中最终脱颖而出,变成了他的干儿子。又靠着这点小聪明成功的战胜何鼎的其他干儿子补了杭州织造这个肥差。如今到了大事他却不能再靠这点小聪明了。 “真的是殿下?可是确认了?”若只是平常客商,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王荟这时却精明起来,他想着怎么能让梁裕和自己一条船才好,绝对不能让梁裕把自己推出去,和自己撇清关系。“必定是殿下无疑了,那些人一看就是锦衣卫的身手,况且与他同行的人拿了信物去找守备,守备给他们开了城门。”看梁裕还是有些犹豫,王荟又加了一把火。“听说他们坐的牛车找到了,满车的血,该是受了很大的伤。” 事已至此,梁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难逃的。况且这样的大事干爹也是管不了的,即使跟干爹说,干爹恐怕也是先杀了自己去请功。想到这里梁裕对王荟动了杀机。 看梁裕眼神忽变,带着狠意,王荟知道他是打自己的主意了,心下更是慌张。到底是生死关头,王荟也不肯放弃,立马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请公公治我的罪。是我御下不严,才让他们私自找殿下寻仇。如今大祸临头,还请公公拿出个办法来。或是干脆绝了他们嫁祸给山匪,或是及时逃走,我万事都听公公的。” 听了这番话,梁裕脑中只有四个字“斩草除根”。若是谁都不知道是织造府的人动的手,关他梁裕何事?如此想来却不能现在就杀了王荟,小罗喽们死了就死了,王荟却要死的无声无息才好。这时打定主意,又问王荟有几个人回来了,又有几个人知情。 王荟知道梁裕动心了,忙将具体情况一一报来。梁裕想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便依然让王荟带着人去追杀两人,且务必要将锦衣卫那帮逃走的人也务必杀尽为好。如今梁裕已经魔怔了,犹如溺水中的人抓着了救命稻草,只是他不知道这稻草到底是镜中花水中月,是救不了他的性命的。 让王荟带着剩下的人去找朱厚照他们了,可是梁裕到底不放心,亲自要去找漕帮的人来帮忙才好。梁裕打算的清楚,最后结果了那两人的性命,便让自己的心腹杀了王荟他们,反正养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人,杀了也不可惜的。至于漕帮只要不告诉他们被追杀之人的身份就好,不过是多几分银钱,以后多给他们几分方便。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2节 如此两方人马,一方找一方追杀,在一天之内将杭州搅得天翻地覆。 朱厚照杜若两人挨到了天亮,杜若还好虽然伤口众多到底只是些皮肉伤,不过是留些青紫的肿痕,连那些小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倒是朱厚照,虽然被保护的挺好,但是毕竟是大伤口,还在慢慢的流些淡色的脓水。 杜若看他伤口上尽是些树叶渣渣,土粒等物,血液已经凝固又不好清洗,心疼的不得了。朱厚照受了伤又大出血一会,应该是伤口有些感染了,今天一大早就发起烧来。如今烧的面红耳赤。 查看自己伤口的人一脸凝重,朱厚照也急了,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大概不太好了,整个人都是糊涂的,连眼睛都涨涨的疼。“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厚照急了,杜若却不能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朱厚照道:“挺好的,都已经结痂了。应该是昨天太过劳累,如今放松下来就有点发烧。”朱厚照也不能扭头看见自己肩上的伤口,看见杜若安慰自己,也就放下心来。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若看了看周围,全是看不见尽头的林子。又想着昨天那群人走过的路,扶着朱厚照一起顺着那条路的里侧而行,随时注意着别遇着了人。 随着走了不知有多远,忽然看见了前方一条大河,杜若如今正是渴的厉害,如今也顾不得水干不干净了,舀起来就开始喝。他找了一张大叶子,洗干净了又接了水喂了朱厚照。想了想,又将胸前还算完整的一块布打湿了,小心的给朱厚照擦了擦伤口旁边的皮肤。 休息了一会儿,杜若两人又顺着大河走,想是否能够顺着大河找到一个渔户稍稍歇息。走了不久看见一个港口,可不就是那夜停泊的小港吗。再向远处眺望果然看见了一片稻田。杜若欣喜不已想起那日那个农夫所说自己村落就在不远处,当下找到了当日走的那条路,走了不久果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现在太阳刚刚出来,空中还弥漫着些浓雾,辛勤的农人们早就开始工作,远远的就听见了彭彭的给稻谷脱粒的声音。一个提着竹篮的妇女首先发现了,一身伤口的两人,大叫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一副防备的样子,想来是将自己两人想成了盗贼一流了。杜若马上摆手道:“我们兄弟二人是和父亲来杭州做丝绸生意的,路上遇见了劫道盗贼,成了这个样子。听说附近有个小杨村,里面有个叫杨二锤的,请问大娘可认识?” 那人方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干什么的呢。杨二锤我认识啊,就是我家二哥,正好我要回家,你随我来吧。”说着看着一个孩子就要倒下去了,忙过去帮忙搀扶着,叹气道:“这天杀的哟,是遇不着好官,这周围的强盗是越来也多。可怜你们伤成这样。” 此处离村不过是几百米的路程,三人进了村,看见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只有间或几家是茅草棚,即使是这样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像其他村子一样,破破烂烂的。 就听见那妇女到一家门前大喊道:“小桂,小桂,你们家来人了。”就看见门吱嘎一下开了,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得也甚是齐整,扎着小辫,站在那里脆生生的说:“小婶,谁来啦?” “这两个后生,说是你爹爹的认识的,你把你爹爹叫回来,我先让他到我们家坐坐。”听了这个女人的话,朱厚照倒是觉得她有几分见识。知道只有小侄女自己在家,不好让她一个人和两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还知道先把他们家大人叫回来。 原来这女人家就是隔壁家,带着两人进了隔壁屋,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带着一个刚刚会走的小女孩在那里剥莲蓬。看见母亲回来了,大的男孩子忙迎上来,又看见了母亲后面的两个人,又害怕的躲到门缝里。 “大柱子,给倒两碗糖水来。”小孩子倒是勤快,利利索索的去端了两碗红糖水来,一放下就有羞怯的跑到屋角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两位不要怪罪。两位喝些糖水补补力气吧。”杜若看着屋子收拾的十分的干净利索,又听她说话做事不同寻常农妇,心下惊异。只是她对自己倒是没有敌意,因此暂时压制下来,扶朱厚照坐下喝水。有总比没有好,往常这样的东西朱厚照肯定是嫌弃的,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的,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两人在那里坐着,妇女自己去做其他事情了。朱厚照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摸了摸里面还有十几个银馃子并一串几十个大钱,将它偷偷的塞到杜若的手里。杜若摸着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朱厚照,朱厚照摸摸他的掌心,提起精神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杜若看他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心里越来越着急。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弟妹,弟妹,我回来了。”说着,就推门就来,看见杜若他们俩明显愣了一下。 “大伯,可还记得我们。”杜若站起来对杨二锤拱拱手,笑道。杨二锤这才认出来这是三天前的那两个小少爷,只是惊诧于截然不同的境况,一个是锦衣华服,一个伤痕满身,倒是小的那个还是好的,只是身上一半都是鲜血。只是他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笑道:“原来是两位小少爷,不知找我可有何事?” 人家这样明显是不欢迎自己,杜若虽然很是尴尬,但是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了,只能笑着回说:“我们兄弟两去叔伯家做客,路遇强盗,家人拼死相护才逃出来。见附近有个小杨村,想是大伯的村子,想暂时歇歇脚。” 虽然还没有全信,杨二锤到底放下了一些戒心,领着两人进了自己家的家门。进了门去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黑漆的桌子,雪白的墙壁,远远和自己当时对他贫穷的形象不符。 堂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杜若将荷包中倒出来的十来个银馃子递上去,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里是一些银钱,还拜托杨大伯帮忙找一些衣物来。也烦请请一个大夫来。等家人早过来,我们必有重谢。”杨二锤接过去一看,心下了然,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厚照:小五,疼(╥╯╰╥) 杜若:来,我揉揉 朱厚照:小五,我饿咕~~(╯﹏╰)b 杜若:来,( )p(0 ) 朱厚照:小五,我想那个……(对手指o(////▽////)q 杜若:…………那个,咱们还小,等等啊(  ̄▽ ̄)((≧︶≦) 朱厚照:嗯呐 收藏破五百了,撒花~(≧▽≦)/~,明天双更 然后,作者君卖个蠢求评论可好? 给蠢萌的作者君一个鼓励可好? ☆、第七十七章 弘治十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卖萌,没有用是吗?(╥╯╰╥)(╥╯╰╥) 要我说出狠话吗,要我说出狠话吗?┗|`0′|┛ 好吧,你们赢了,掩面码字去也。╭(╯╰)╮ 晚上还有一更,依然是明早看吧,会比较晚的。 杨二锤转到里间去,一会儿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子就从里面转出来,手里端着热水拿着白色的布巾,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两位少爷洗洗脸吧。” 感激的道了谢,杜若忙拧了帕子给朱厚照擦了擦脸。朱厚照看他一直在照顾自己,也没有顾上他自己,也拿过帕子来,想要给杜若也擦擦后背,但是实在是左手受伤了不方便,杜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帕子接过来,自己也擦了擦脸。 杜若正给朱厚照脱衣服,血块凝结在一起,粘结着伤口,即使杜若已经很小心了,朱厚照也疼的留下了冷汗。杜若见实在不行了,往里间问道;“杨大伯,可否借一下你们家的剪刀?” 听见里面没有声音,杜若又高声问了一遍,见还是没有回答,杜若走到门前去查看一下,忽然帘子就被掀起来了,看见杨二锤拿着一些衣服上面放着一把剪子,被吓了一跳。“这是两件衣服,待会儿胡大夫会过来给两位看伤,后面已经烧好热水了,两位暂时歇歇,一会就好。” 说完就自己出门了,留下杜若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到了这个村子,一切所见所闻都和寻常村落不同,杨二锤言语行动也和寻常农人不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底细。 只是这些暂时都还没有答案,杜若将疑惑埋在心里,用剪刀将朱厚照的上衣绞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来。一只肩膀上是一条长长的刀疤,刚刚揭了粘在衣服上的部分又露出粉红色的肉来,又开始沁了些血迹。 伤的这样严重,杜若轻轻抚摸旁边完好的肌肤,心疼得不得了。朱厚照两世出生尊贵,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杜若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来,那是的阿照必然比现在还疼吧。如此进陷在了悔恨了,如果自己更强一些呢,又想到当年如果自己没有胡乱吃醋呢?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朱厚照便是知道他又想多了。杜若万事都好只是喜欢多想,比如自己或是忙的几天疏远了他,他就会自己想歪了,想来这时候又是这样了。“这个并不关你的事,你伤心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听了朱厚照的话,杜若轻抚了一下伤疤说:“不能再有下一次了。你已经吓了我三次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了。”说着说着语气中竟然带了哽咽。朱厚照这时也说不出话来了,三件事可不就是车祸,天花和这件事了,三次都在生死线上徘徊,也的确是把杜若吓怕了。 “好了,就听你的,我发誓再也不这样了。”朱厚照转过去抱着杜若发誓,安慰这个外表无比强悍,内心却因为自己而脆弱的男人。“来吧,我也擦擦你的背,以后留疤了可不好了。一块平地就要变成麻子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杜若将帕子拧干,让朱厚照用右手给他擦背。朱厚照看他整个背部就没有一块好地方,也是心疼的不行。好不容易将泥土并灰尘擦干净了,没有擦伤的地方也全是青色的肿胀。 两个收拾干净了,小桂又来叫两人洗澡。这屋子原是个极小四合院子,中间一个小小的铺着青石板的天井,天井里长着一颗香樟,应该是才摘不久的幼树,上面好几丫枯枝。杨二锤的大儿子将水搬到了天井里,又给了他们两根板凳,应该是顾念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伤。两个人笨手笨脚的互相洗了洗,终于穿上了干净衣服。 洗完了澡出来,杨二锤已经带着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在那里等着了。听介绍说这人就是胡大夫,杜若明显露出了不信任。倒是胡大夫笑着说自己的确是大夫,只不过是恋慕采菊东篱下的生活如今暂居于此,医术还是过关的,又露了两手,杜若才信了。 这边朱厚照他们终于找到了藏身之处,杭州城却要被翻过来了。杭州城里有名的没名的,有势的没势的,都被惊动起来了。 前一天晚上,除了几个人的尸体,宫达他们只找到了几个逃出来的锦衣卫,其中就包括了重伤的陈云。要到天明时又找到了摔坏的牛车,幸运的是没有找到两人的尸体两个人依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周林只有向浙江布政使借了两千兵马,封了城挨个搜。这是何等大事,浙江杭州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惊动了。一时间人心惶惶,从上面到下面流言四起。 一个太子,一个国公爷,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周林才借走了两千兵马,马上这边就又追加的一千兵马。全城戒严,除了找寻的人,不许一人进出。 这边找的人急,那边梁裕也急。王荟出去了半天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漕帮昨晚答应了,今天就翻脸,还要用重金堵他们的嘴。刘瑾拿着太子信物到了织造府,梁裕竟然是一点都动不了了。才不过短短五六个时辰,梁裕就像老了好几岁似的,哪里还有以往盛气凌人的模样。 到了中午,又有了进展,昨晚伏击陈云他们的一个人在逃跑的路上被周林他们抓住了。还未拷打就供出了王荟和姚实,又供出了自己是自己是织造府的人。有了人证,刘瑾即刻将整个织造府控制起来,开始抄府,果然超出了不少违禁事物,并无数的金银珠宝古玩珍奇。连梁裕也一起被抓了。 王荟还不知道大势已去,他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只要找到了朱厚照,杀了他就能解决事情。王荟有一样别人都没有的好处,就是他知道地形。古代可不像现代,地图电子导航哪里都是,古代只有熟悉的人才能找到路,寻到那些隐蔽的村落。王荟一直是杭州织造府里跑腿收丝的,这杭州城周围的人,就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王荟避开宫达一行人,跟着车辙找到了牛车,昨晚杜若他们看见的那一行人就是王荟。王荟昨晚看见摔毁的牛车里不见两人,就知道两人一定逃走了。那男人的尸体离牛车不远,一定是这途中短短的一段逃走了。、 晚上漆黑的一片,王荟也猜不着他逃向了何处,自己胡蒙了一个方向,追上去。他运气也好,真的让他猜对了方向。可是说他运气好吧,他又没猜着杜若的想法。王荟经常在乡间行走,自然明白夏天那些草丛里灌木丛里是不能去的,里边少不得有些蛇虫毒物。只是王荟知道,朱厚照杜若两个人不知道啊。 一个只朝树丛里钻一个只知道捡宽阔的路走,两边就这么错过了。王荟一连走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这两人,到是手下的一个人说,是不是这俩个人受伤了,倒在那里了。这可是也有一定的道理,王荟转念一想,那时候车上那么多的血,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自己跑的太远了,反而找不到,因此又带人折返了回去。 这样还真让他看出了些端倪,晚上看不见,白天可就很明显了,沾血的草叶,新折断的树枝。王荟一直跟着痕迹寻到了小杨村来,这里是离树林出来以后最近的一个村落了。来这里的河边上,还丢着沾血的衣服碎片。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小杨村个个都在家吃午饭。王荟也已经饿了半日,如今问了饭菜的香味,也是受不住。“来人啦,来人啦。织造府来人啦。” 在这里王荟也不好太失礼。小杨村虽然小,但是确实远近有名的状元村,一个村子出过一个状元,三个进士,其他举人秀才无数,正是这样小杨村才能过的如此安详如此富足。王荟却是不敢在这里撒泼。见众人都被他惊动出来了,王荟清了清嗓子叫道:“昨日,有两人意图行刺,被他们逃掉了,我奉命抓捕逃犯。要是各位看见过两个逃犯,还请告诉我,方便我们办事。” 众人都不理王荟。小杨村都是杨姓人家,以耕读传家,这里既不种桑也不养蚕,织造府又因为这个村子独特的地位,不敢胡来,跟织造府的接触也少。但是平日风言风语听得多了,自然也对织造府的人没什么好感。 众人都不搭理自己只冷冷的看着自己,王荟耐性就快要没有了,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出来,手里拿着碗米饭上面还铺着些青菜,边吃饭便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逃犯,这位公公还往别处去吧。” “杨先生,我可在你们村口的岸边捡到了这个,你可好要抵赖不成?”王荟将杜若擦东西的那块碎步拿出来,给杨先生看。 “难道我在公公门前捡到一根鸡毛,公公就窝藏了我们的偷鸡贼不成。”杨先生抬头用一种极无辜极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把王荟气了个仰倒。事关生死,王荟也不理这言语里的暗箭,继续吆喝道:“要是交出逃犯,或是提供线索,必然有千两银子的赏钱。” 众人听着没趣,各自散了。王荟见大家都是这样就要离开,忽然听见旁边的矮墙上两个小孩子在那里窃窃私语,说些什么“大哥哥”,“破了”,“说谎”这类的词语,在细听却是听不清楚了。 王荟故作不经意间走到墙下一把拉住其中的孩子,一把将他拉下来,用刀逼着他问道:“说什么大哥哥,什么说谎?” ☆、第七十八章 弘治十五年 小孩子哪禁得住这样的阵仗,哇哇的哭出来,眼泪满脸都是,众人忙围上来就要理论,就看见王荟周围的人都抽出刀来与众人对峙。王荟看人都围上来,怒目看着自己,也急了,啪的扇了孩子一个耳光,发狠道:“说!” “早上,村了来了两个大哥哥……全身是血,衣冠不整的。”孩子便哭边说,整个人吓得颤抖的站不住了,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干脆吓的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了消息,王荟高兴地眼睛都鼓起来了,急忙凑过去压制住自己的的狂喜,用言语诱导道:“来,跟叔叔说,那大哥哥去哪了,叔叔给你糖吃啊!”那个样子,红眼睁目,一身的灰尘泥水,犹如疯子一般。 “王荟,把他放下来。”众人见他们拿着刀,自己却赤手空拳,一个个回去取了农具来,什么锄头菜刀一个不少。两方对峙,一方人多势重,王荟的手下人自然慢慢往后缩,围成一团。 虽然这样王荟却也不怕了,他已经快要接近自己想知道得了,将那个孩子举起来问道:“说不说?!不说就在这里把你摔死!!” 小孩子腾空在空中,双脚乱蹬,听他要将自己摔死,哇哇哭着说:“到二伯家了,到二伯家了。”王荟举着孩子,对杨先生疯狂笑道:“杨先生,把人交出来吧,不然我把他摔死。”说完,作势就要摔下来。 这时孩子的父母也找上门来了,孩子的母亲哭着喊道:“放开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 朱厚照和杜若正高兴的在那里吃饭,老母鸡煨的鸡汤,新米煮的饭,还有清炒的碧绿小青菜。杨二锤的家是在村子的东面,先前的动静并不知道,后来听见到处找锄头之类的东西这才知道出事了。 村里人活的这般安宁,必然是自己惹的事。朱厚照和杜若忙出来查看,杨二锤本来要拦着他们,半路又回家去了,一会儿有赶上了朱厚照他们,朱厚照才看见他拿着一把锄头,后面还跟着他家大儿子,手里拿着一把铡草的铡刀。 朱厚照看他们这样反而觉得好笑起来,几个人赶到了王荟在的地方。王荟看见朱厚照来了,兴奋欲狂,将孩子放下来,继续用刀抵着孩子,对朱厚照说:“殿下,过来吧,过来吧。” 杜若一把拉住朱厚照的手怕他做蠢事,对王荟正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了他这样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苦苦挣扎呢?” “只要杀了他我就能继续活下来,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王荟举起手中的刀,在空中不停地抡圈,众人都怕的用东西抵住了头。杜若这才知道王荟恐怕是疯了,要是不疯,怎么会是这样疯狂。“过来,过来,你过来我就放了他可好?”王荟盯着朱厚照,将刀拿下来,继续抵着孩子的脖子,孩子一个劲儿的往王荟怀里钻。 “你不要怕,你要哥哥过来,我就放过你可好?”王荟弯下腰挨着孩子的耳朵说,孩子已经吓站不住了。 将杜若的手掰开,朱厚照对杜若摇了摇头,向前一步对王荟喊道:“你先把他放了,我就过来。” “你先过来,我再把他放了。”王荟虽然已经几近疯狂,但是还是有一丝理智,他知道他把孩子放了,朱厚照是一定不会过来的。只有牢牢的抓住手上的孩子,朱厚照才会乖乖过来,然后他就可以杀了朱厚照,至于杀了朱厚照以后呢?王荟已经完全将以后的事儿忘了。 “那好,我过来,你们一手放人,我马上过来可好。”王荟这才答应了,朱厚照这样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孩子的母亲扑上来哭道:“谢谢恩人,只要孩子回来了,我给您立长生牌位。实在不行,我把这条命给你行不行,我用这条命换我的孩子。”朱厚照忽然涌起了一股浓重的悲伤。难道真的要和杜若生死相隔吗,真的是天要绝我? 到是孩子他爹看着这样逼着人家实在不像,一把将孩子他娘拉开了,在那里教训她:“你这是丢谁的脸啊,孩子还没死呢。” 只是这些朱厚照都听不见了,他脑中一直想着曾经生命中经历过得那些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爹爹,母亲,朱小炜,艾草和杜若。不知道这一次的死亡,老天还不会再眷顾自己呢?又想着肯定是不能呢,上天怎么会给一个人又一次机会呢。 让杜若就这样看着他,对杜若来说还是绝对不可能的。在两人交换的一瞬间,杜若正要过去拉住他,就看见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箭咻的一声将王荟射倒在地,孩子忙的跑开了。杜若也一把将朱厚照拉了回来。王荟吃痛,拿着刀在那里胡乱的砍,他的手下们忙离了他,只是一个人跑的慢了,背他扔出来的刀,一下子砍着了他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王荟没了武器,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王荟一死,他手下的人也都吓得散了,他们原来只是织造府养的狗,只是惯会唬人,如今能找到这里来挟持幼童已经是极限了,王荟一死大家都没了奔头,便都要逃走。 只听见先前的杨先生拿着一把弓,站在一家人的房顶上大叫:“这些贼人假扮织造府的官爷,还不快抓住他们。”村民们便一拥而上,将那些人都拿住。 就看见杨先生啪的从房顶上跳下里,走到那孩子面前,让他的父母将他先带回去好好抚慰。他这才顾得上朱厚照两个,向朱厚照做了一揖道:“不知两位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 杜若刚刚还没从紧张中喘过气来,心急于朱厚照的安危,因此语气带冲的回道:“自然是从来出来,到去出去。” 朱厚照打了他一下,向杨先生抱歉的说道:“我哥哥心里着急,因此失礼了,还望阁下见谅。”有拉过杜若来说道:“我们兄弟两去拜访叔伯,没想到遇见了这伙土匪,抢了我们的财物,我和杨二伯是旧识,因此前来投靠。” 这番说法朱厚照知道杨先生是肯定不会信的,敢直接一箭解决了织造府太监,这位杨先生恐怕也有些来头。 “那两位就好好住下吧,只是两位的家人恐怕已经着急了,最好还是找个人为你们报个平安为好。”这时杨先生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二十来个银馃子出来递给朱厚照。“这样的信物殿下还是收好为好,不要到处招摇。” 朱厚照这才想起自己用的银馃子上都是雕了蟒上面写了“燳”字的,只是他一向买东西自己不花钱,才忘了这一茬,如此看来可不就是招摇过世了。幸而两次使用都是给了杨二锤,没有流传出去。如此看来,两次拿出去的银馃子应该都是在这里了。 既然人家已经拆穿了自己的身份,朱厚照也不拿大,拜托道:“既然这样,倒要麻烦你帮我们雇个人杭州城里报个平安。我们兄弟身上都有伤,不便坐车,就拜托你了。” “殿下不必如此,想来以后殿下还要归罪于我们。”人家都这样,朱厚照只好做出承诺。“此事与诸人无关,你们不仅无罪还有功,等本宫报了平安,还要重重的赏你们。”杨先生笑着应了。 杨先生跟着杨二锤将朱厚照他们又送到杨二锤家,一路上为朱厚照介绍了这里,朱厚照才知道了状元村这件事,心下不再纳罕。既然人人读书,小小村子出了这么多这个时代的人才,才会这样的安定富足,教养有方。 这边解决了王荟,杨先生叫了一个极妥当的本家子侄亲自往知府衙门来报信。周林知道孟瑛和织造府梁裕不清不楚,自然也没漏了他,已经将孟家一家人都圈在了知府后院。杨家人送信刚好送到了在那里作镇的周林手里。 忙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人,周林都快跪下来谢天谢地了。周林忙使人去叫宫达,刑武,徐贝娘,刘瑾等人。又特地叫了杨家人来问情况,听说两个人都带着伤,忙叫人去请扬州城最有名的大夫过来。 想了又想,又叫人准备了轿子要将两个人接回来。倒是来的大夫说了,若是真的像以前说的那样严重,便不便这两天回家了,因此又让人不要轿子了。想来想去到底带了些日用之物,又拿了不少滋补之物,还有各色食材仆人,只等着几人回来一起往小杨村而去。 这边朱厚照终于能趴着好好睡个午觉了,这一天实在累的不行,脚上磨了好几个大水泡,杜若用火烤了针尖给他挑了,让他趴着睡了。自己也拿了凉席挨着他在底下打了一个地铺。朱厚照让他上来睡他怕碰着朱厚照的伤口,让他出去睡,他又不放心。 两人直睡了三个时辰,到天色渐暗才爬起来。只是等他爬起来时,这个小小的农家小院已经大变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逝水,么么哒,来亲一个(づ ̄ 3 ̄)づ ☆、第七十九章弘治十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周五入v,当天连更三章。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更加努力的。 两人刚刚醒了有了动静,就看见刘瑾掀帘进来了。看两人醒了,忙伺候朱厚照起床,为他换了干净的衣服,递上茶水漱口。杜若也换了一身蓝色薄纱的衣服,他整个背部都是伤口,这样的衣服透气有利于他背上的伤口愈合。两人边听刘瑾说昨天今天发生的事儿,一边弄好了出来。 原来堂屋里放置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了,本来有些脏脏的墙壁被一张张华丽的毯子盖住。屋子中间只留下一张小桌,几张小凳,不大的地方被见缝插针的放上了太师椅。小桌上还摆着朱厚照最喜欢的紫砂茶具,旁边一个不大的壁柜上供着一瓶新鲜的折枝菊花,窗口处默默的趴着一株粉色的球兰。整个房子已经大变样了。 朱厚照和杜若默契的笑了一下,知道他们一定会这样。两人出得门来,就看见杨家不大的院坝里,做了十来个人。各个官服齐整,应该是浙江杭州的各地官员了,见着朱厚照出来了,都跪下请安道:“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朱厚照让他们平身,见天色不早了,心想这些官老爷要是住在这里,地方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还要闹得鸡犬不宁,沉声说道:“大人们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天色渐晚,各位还是早些起身回杭州为好。待会儿天色暗下来,本宫可招待不了各位大人!” 众官员看好不容易见到的太子殿下这样说,惊觉画风不对。这是赤裸裸赶人的节奏啊,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答话,是说有事呢还是说无事呢?刘瑾装作嗓子不适在那里提醒朱厚照,心中疑惑的不得了,怎么朱厚照才不见一天就大变样了呢?原来那么重规矩的太子爷呢?他去哪里了? 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凭空变化这么大,朱厚照这次又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想法自然和原来有所不同了。 如果一个人穿越到古代,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呢?是为人世故的经验还是比别人多几年的人生?在这个问题上,或许别人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朱厚照的答案却是知识和见识。你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你的见识更绝不是闭塞的古代人所能理解的。你所接受的信息也绝不是一个古人能够接受的。更别的说是朱厚照这种从小接受最精英教育的人了。 但是朱厚照也有欠缺的,比如朱厚照从小在温室养大就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刚刚出生时,家里已经渐渐稳定下来,时局也不再动荡,这跟他的大哥不一样。朱家大哥出生时正是老爷子起复声音最大的时候,赶着讨好的,被朱家挡了路要对付朱家的,没一个好缠。 大人们又忙顾及不到孩子,把朱家大哥养歪成了一个面瘫小老头时大家才发现问题。等到朱厚照出生时家里已经好了许多,朱家父母更是为了不让朱厚照受影响,将他交给老爷子教养。老爷子起起伏伏一辈子,如今家里慢慢沉淀下去,也懒怠教孩子们心计了,只一味顺着朱厚照养,一直将他养成了技术宅小绵羊。 后来和杜若谈恋爱也是顺顺利利,开了公司他也是负责研发生产这样相对单纯的工作。因为这样,到了明朝,到了太子这个位置上,所有的心计阴谋都要从头学起。但是他又幸运的遇见了朱佑樘这样的好父亲,不舍得孩子像自己这样,从小就了解这深宫中黑暗的一面。 这一路如此过来,朱厚照虽然加起来一共活了四十岁了,但是内心依然一片赤诚。在和明朝这些老狐狸的交锋中自然落于下风。能唬住这些人也是多半借了朱佑樘的势,还有就是他这样的早慧的确有威慑力。一般人的聪明只会让人觉得他聪明,但是一个稚子如此早慧,只会让人敬畏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天命所归。 朱厚照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所欠缺,他也一直在努力。但是纸上谈兵跟亲身实践还是有差别的。即使朱厚照想的再精妙没有人给他练手也是白搭。所以朱厚照虽然看起来过得不错,但是心理压力已经很大的。 虽然朱厚照依然还不会阴谋诡计,依然玩不过他们,但是朱厚照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已经想通了。为什么一定要想明白呢,他有能力,有权势,为什么要跟他们玩呢。他又不是生于乱世要当一代枭雄,他只是想默默的为这个时代做一些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得不愉快呢,自己有爱自己的家人,有爱人,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些人周旋。朱厚照在走向王荟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一直想错了,从此竟似大悟一般。 如果是原来的朱厚照,一定会留下这些官员,好好款待,细细详谈,务必要谈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处理办法来。但是现在的朱厚照已经不想和他们说一些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话了。反正证据都在,照章办事就成,以后要是有什么安排,安排下去就成。 官员们的俸禄难道都是白拿的吗,自己身为太子还要小贩一般和他们讨价还价吗?不得不说,以前朱厚照的确太过理想主义了些,也要没有太子威严了些。这是彻悟了的朱厚照才有了一些属于皇家的霸气。 是这样,刘瑾咳嗽的再多自然也是没有用的。大家留下来都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太子,官大的走个过场,官小的混个脸熟,还有那些也牵连在这件案子里的自然想要打听打听消息,想要“准备准备”。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事。朱厚照这样明显的态度要感人,大家自然也就各自散了。 有那消息灵通的还在纳罕,听说太子是个最尊重怜下的,怎么今天看来也是一个脸面阎罗爷。更有那心里有鬼得,被吓了个半死。先以为太子连微服私访这样的事都能够干得出来,自然是爱玩好糊弄不懂事的,如今看起来却是这样,当下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脱罪。 只有浙江布政使张敷华留了下来。他倒是个能吏,这个朱厚照还是知道了。他也称上书说过织造府的弊端,朱厚照亲眼还看过他的奏折。 只是他留下倒是没有说什么要紧事,倒是和朱厚照商量改稻为桑的事。改稻为桑的争议自古就有之,在成化年间张敷华做浙江右布政使时他还是反对的,但是这两年朝廷的举动却让他下了决心要在浙江将这件事做成。 要说天下丝绸最有名的不是浙江而是江苏。这两年开了海禁,丝绸贸易慢慢兴盛起来。张敷华就看着江苏布政使司赚的盆满钵满而相邻的江苏只能干看着。去年江苏代收的丝绸关税就有一百一十万两,而浙江只有四十万两。但是论丝绸的质量浙江的丝绸并不次于江苏的丝绸。实在是浙江的产量比不上江苏丝绸的产量。 朱厚照倒是惊讶于张敷华会想要推行改稻为桑。朱佑樘当年试探浙江,江苏两地时,两处可都是一口回绝了的。改稻为桑这种事实不能强求,否则易生民变。因此两边都不答应,朱佑樘自然也就没有在动过这样的想法。 “实在是形势不一样了。我也不跟殿下说其他的,就说句实话。以前是的确不行的,现在确实是到时候了。海禁日开,占婆,暹罗的稻米都被商人们从南边用船运过来,价钱比这本地产的还低。依我看,只要这海运不禁,占婆,暹罗的稻米纵然是价钱贵些,也是有利可图的。” 这番话倒是让朱厚照对他另眼相看了。原以为这些文人都会觉得以农为本,不会支持明显有利于贸易的丝织业。倒是这个张敷华有些意思。 朱厚照处理好伤口以后天已经快黑了,整个小杨村因为朱厚照的到来灯火通明,士兵们将几家相连的屋子收拾出来暂时用作驻地。小孩子们好奇的在那里穿来穿去,村民们搭起土灶为大家做大锅饭。 身为太子,朱厚照自然是不用吃大锅饭的。来的时候刘瑾带了织造府的厨子,朱厚照就招待张敷华吃叫花鸡和新米饭。食材自然是杨二锤家的公鸡和他家的米饭了。因为朱厚照想吃鱼,杜若还亲自去让人捞了一网鱼,清蒸了一人一条。 这一顿饭也是宾主尽欢,饭吃完了,朱厚照要让他睡另一间收拾好的屋子,张敷华连忙推辞,说自己在这里有一位旧友,今天还要讨个假,也好和他秉烛夜谈一回。朱厚照自然满意于他的知情识趣,让刘瑾给他送床好的被褥过去。 农家地方,吃了饭也没事做,这里灯光也不好,朱厚照没有看书的心思,就搬了根凳子和杜若两个坐在小天井里说话。不在外面自然是因为怕人多口杂,和杜若不能亲密。 朱厚照以前不愿意和杜若亲密,一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好在别人旁边和杜若拉拉扯扯,即便是别人都不敢偷看,朱厚照也不愿意。另外也是怕杜若以后难做人,只要沾上佞幸之名,那个还会有好下场。朱厚照不想因为一时的欢愉痛快而让杜若一生背上骂名。 ☆、第八十章 弘治十五年 朱厚照内心天翻地覆的变化杜若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杜若内心的变化朱厚照也未必知道。杜若出生一般工薪家庭,父母由相亲认识,一家人的感情说浓也不浓说淡也不淡。杜爸爸是当知青时考上大学回到了城里,因为是当时少见的大学生,总是觉得很傲气,很有些孤高。 杜妈妈是杜爸爸同学的妹妹,当时她的父亲是物资局的一个小科长。当时物资局还是一个很牛的地方,杜爸爸也就和杜妈妈很快结了婚。但是杜爸爸当知青时是有一个相好的,是同一批的一个女知青,泼辣爽利。杜爸爸生性懦弱,总是被别人欺负,那个女知青总是护着他,两人一来二往就有了感情。 考上了大学,杜爸爸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那里,因为女知青家里还有些问题回不了城,杜爸爸又不可能带着她回城讨生活,只能放弃这段感情。在杜若出生时,女知青找上了门,但是人家只是想讨个说法而已,即使这样也重创了这个家庭。 这样一个男人,懦弱,莫名的傲气还有这样的黑历史,杜妈妈很难和杜爸爸有什么亲情以外的东西。在杜爸爸工作遇挫时,两人更是走到了离婚的边缘。要是不是为了杜若,杜妈妈早离了。后来市场经济实行,杜家姥爷再没了以前的风光,杜爸爸因为性格原因总是在职场上受挫,两人更是连寻常夫妻都做不得了。 即使是两个人这样忍耐着过日子,也难免摩擦,杜若从小就察觉了父母间异样的气氛。小时候,别人家总是一家人亲亲密密的,杜若家却只有两个大人对孩子好,互相之间却没有什么交流。父母也总是在自己以为杜若看不到的地方吵架。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杜若虽然因为父母在孩子的问题上尽职尽责没有让杜若长歪。到底杜若有了一种心病,那就是对自己的爱人有莫名的占有欲。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家庭以后也像父母一样只是虚过日子。 及至遇见了朱厚照,他就是杜若的阳光。杜若因为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性向,一直用疯狂的学习麻醉自己,掩饰自己,遇见了朱厚照才知道什么叫做风光霁月,什么叫做天之骄子。和朱厚照在一起,竟然将以前内向沉默的性情都改了,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前世杜若在和朱厚照的一直被在冰火两重天里摇摆,一面是和朱厚照相处的快乐幸福,一面是因为朱厚照如此优秀生出来的恐惧感。 在这段关系里,杜若一直努力的想要掌控朱厚照,在开公司时就安排朱厚照掌管不需要那么多应酬的研发和生产工作。所以杜若才会在朱家帮助两人的公司时感觉到自尊心受挫,才会因为朱厚照和发小亲密无间的尤其而心生妒忌。 但是前生又是那样的结果,杜若自然将以前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心里,只是默默支持朱厚照,将以往的行事都给改了。朱厚照被算计得了天花时,杜若忍了,刘东明白表示出对刘东的喜欢时,杜若也忍了。但是经过了昨天,杜若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杜若就要失去他了。除了对王荟活刮了一般的心情,杜若最不愿意原谅的就是自己了。自己在朱厚照向王荟走去的时候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点事情也不能做。他绝不允许自己是这样弱小的人,也绝不允许朱厚照这样轻易的脱离自己的掌控。 原来被杜若故意隐藏在心里的那些心情,如今有全都浮了出来。只是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需要他慢慢来的,他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在这里享受一丝少有的静谧时光,一直到刘瑾来招呼两人该就寝了。 偷闲了半日,朱厚照又开始了努力工作的生活。一大早早饭过后,就有周林宫达两人从城中赶过来。昨日两个人一个要坐镇无人的知府衙门,一个手上还领着几千兵马,都没来得极赶过来。 昨天下午将事情都打理好了,今日一大早相携往小杨村而来。两人一是前来请罪,二是来请教朱厚照给如何处理孟瑛和梁裕两人。这两人一个是宫中派来坐镇织造府的镇守太监,一个是杭州知府,皆不是两人这样的身份能够发落的。还有陈晗,一直这样软禁着亦不是办法,还是要问问朱厚照的想法,不管是押解京城还是现场治罪,都要拿个章程出来。 朱厚照不同于以前,梁裕和王荟几乎害了自己和杜若的姓命,锦衣卫三条好汉就留在了杭州,他哪里还会顾及何鼎的面子。“既然是人证物证俱在,就按律处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将这梁裕的供词给何公公送一份,告诉他这是本宫给他准备的一份大礼。” 这是梁裕的处理了,谋害太子,按罪应凌迟而死,朱厚照就让他们按律处理,他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如果说梁裕在杭州的所作所为何鼎不知道那纯粹是胡扯,朱厚照让将供词给他送上一份,就是为了警告警告他,并不是朱佑樘暂时宠宠他,他就能肆意妄为的。大明朝比他有才能的太监多了去了,何必要他这样一条饿狼。 还有孟瑛,一个杭州知府竟然和当地镇守太监勾结,压榨百姓,实在是不能饶恕。更兼家人作恶无数,想来少不了全家抄斩用来杀鸡儆猴了。这件事要报给朱佑樘过目以后才行,因此也是不急的。一个织造府,一个孟家,两家添在一处,让人押解上京。 倒是陈晗之事不好处理,他也没有参加谋害太子的活动,也没有其他不好之处,唯一做错的就是不配合朱厚照,不敬太子。这样轻判也不是重判也不是,朱厚照看着他恶心,一并让他跟着押解梁裕、孟瑛的人一路上京让朱佑樘处理。 见过两位大人,几件比较急的事就处理好了。另外抄检织造府和杭州知府衙门这样的事还要慢慢来才好,太过急切容易招人口舌。还有清除织造府,孟瑛党羽这样的事就更要慢慢进行了,好让那些涉及此事较轻的人好遮掩干净,否则杭州府无人可用也不好。 虽然昨日被朱厚照赶人的举动下了一跳,但是那些要求权求势的人的脚步。哪里是这样一点小事就能够挡得住的。才过了不到一日,什么人参鹿茸,流水似的被送到了小杨村。让朱厚照看了哭笑不得,知道的知道是他受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不知什么病呢。 不仅是补品药物,什么侍女,歌女也是一个不少。最夸张的一个是现任的浙江右布政使,竟然送来了一对双胞胎扬州瘦马。送来时张敷华正在朱厚照身边,看见这两个美人,让他一张老脸完全没有放的地方。 杜若脸黑的如焦炭一般,直接赶了两个娇怯怯的女子,扔到了送来的那人身上。把人家吓了个半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刘瑾看两个小主子都不怎么耐烦了,忙偷偷让人去传话,再不许人送这些东西来了才消停。倒是朱厚照拿着个打趣张敷华:“听布政使大人官吏们俸禄微薄,本宫也为此事悬心。只是不知道浙江的官员们已经穷到了只能买人参鹿茸的程度。”羞得张敷华要打个地洞钻下去。 只是生气是一回事,中午吃饭,每个官员都是一份制式的套餐,都是寻常百姓家吃的粗粮,送的东西越多的官吏给的粗面馒头越多。大家都知道太子下令,众官员必须吃完,不可浪费食物,一个个都露出了苦相。只是到底不敢抗命,只能一个个噎着脖子吃完。至此大家才知道了这位爷的脾气,那些送了东西的都后悔不已。 下午杨先生亲自带了那天被绑了孩子的一家人前来请罪。其实朱厚照是不想见他们的,他们并没有错,如果朱厚照遇见这样事,张氏也一定是同样的反应的。其实这就是人性而已,本就是朱厚照招了王荟来这里,他们又为朱厚照招来了危险,其中因果说起来还是朱厚照的缘故多一些。 但是朱厚照又不是圣人,对于一个让自己去死的人那里还有什么好感。因此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两不相见。反正朱厚照受了伤还在修养当中,不想要别人打扰这样的理由也说的过去。 朱厚照不想见他们,张敷华却极力跟朱厚照推荐杨先生,对朱厚照说浙江要推行改稻为桑,有了杨先生必然会如虎添翼。朱厚照这才召见了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看起来很神秘的杨先生。 “草民杨正罡叩见太子殿下。”对于这个人朱厚照还是很好奇的,只有他一个人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来杨二锤见自己一身伤口却依然收留了他们两,这个人也功不可没。 “你这名字却取得大气,正纲,是要正人伦纲常还是要正朝纲。”杜若这句话就说的很不起气了,一顶大帽子就直接扣了下来。朱厚照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杜若却对他没有好感,如果他知道朱厚照的身份为什么不在两人到小杨村的时候就好好安排,不过是一个凭着小聪明沽名钓誉的人罢了,哪里有什么真才。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章~(≧▽≦)/~啦啦啦,坚持到了这里呢,加油!加油! ☆、第八十一章 弘治十五年 张敷华当场就尴尬起来,毕竟是自己介绍的人,虽然是白身,自己却把他当做挚友。如今眼见被刁难,张敷华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既不是正朝纲也不是正纲常,圣人亦难为之事,正罡虽有心也是无力,还是在所居一罡上管好自己的初心就是了,此谓正罡。”朱厚照见他不卑不亢,也不卖弄才学,也不用些急才堵了杜若,只是就是论事,顿时有了好感。(罡字也有山的意思) “张大人说改稻为桑非你不可,不知你有什么才学让张大人这样盛赞你。”张敷华这样也算是给予杨正罡最好的赞美了。杨正罡一介白身,被一知府大人如此推荐,如果不是真有本事,张敷华这一生的文坛美名估计也就没了。“来,为杨先生赐座。” 一袭白衣飘然而坐,杨正罡倒的确有几分皮相,杜若暗暗腹诽道。杜若自然知道不宜和他人交恶,只是他实在看不惯杨正罡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只要一步朱厚照就没命了,杨正罡能赌这一步,杜若却实不能赌这一步的。 “我本没有什么才能,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这是傲起来了?朱厚照还以为他是一个实干的人,没想到杨正罡也开始弄起文人自贱的那套把戏来了,原来有的一点好感度又刷没了。 只听杜若笑道:“我只问你五个问题,你能答上来,我就算你有些才能如何?”这时张敷华却不担心了,他自然知道自己好友的本事,只要这位小公爷不自降身份问些不着调的问题,照杨正罡的本事是肯定能答上来的。 “还请小公爷问来。”杨正罡也是有些傲气的,他自视自己处于江湖之远,必然能洞察庙堂之高上那些人自迷的问题,那里会想到遇见杜若这样来自未来的人。 就看见杜若嘴角噎起一抹坏笑,缓缓问道:“我也只问你几个小小的问题,皆是和改稻为桑有关。一,我问你,浙江田地几何,桑地几何?二嘛,我要问你,浙江人口几何。这两个问题是最基本的,你要是答不上来,就该羞死了。”杜若这样挑衅,杨正罡就要反唇相讥,就听杜若继续说道:“你先别急,待我将其他问题一并问完才好。” 看见旁边有朱厚照用来写信的笔墨纸砚,杜若拿过一张白纸过来龙飞凤舞的写道:“世上多少人能买浙江产的丝绸,浙江一年要用多少米,海商们一年又能给浙江多少米?”杜若的字和朱厚照的不同,朱厚照两世练字,一笔字写的字如其人温润飘逸,杜若却写的龙飞凤舞,字不见得写的有多好,笔意却是到了。 一张白纸上就这么几个字,杜若就这两句话,杨正罡却被难住了。要是说这些问题,杨正罡还是能回答一些的,比如第一、二、五和问题,但那都是官府历年统计的。这些数据里有多少水分,张敷华自己清楚,杨正罡也清楚一些。作为太子的朱厚照和杜若就更清楚了。 到现在户籍制度已经基本上形同虚设了,不说远了,就是杨家村也有不少杨姓官员的家奴。杨家村就这样,更别说其他豪强大户了。还有官吏的不作为,一个杭州尚算繁华,周围村落也不可胜数,官吏只有那么多,哪里照看的过来呢。便是能照看过来,也是能推就推,胡编乱造的更不在少数。 这哪里是单单问杨正罡啊,连一方父母官张敷华都被他问倒了。朱厚照自然知道杜若要问什么,但是张敷华、杨正罡两人却没有料到。杨正罡自以为天文地理,不说无一不知也初窥门径了。无论杜若怎么问想来自己也是能答上的。若是杜若问的实在太刁钻,那是他失礼,却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哪里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莫名针对自己的少年国公爷,却真能把自己问倒呢。“国公爷胸有丘壑,草民的确不才,还请殿下责罚。”只是杨正罡到底不是一般禄蠹之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甘心认罚。 朱厚照看已经为难杨正罡为难的差不多了,以眼神示意杜若不要说话,叹气说道:“这也不是杜若难为你,本宫也要问你这些的。不管是这些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问题。譬如这些稻米从哪里来,是否能保证供货正常?” 忽然一种无上的优越感在朱厚照的心头慢慢升起,这就是古人呢。原来用现代人去思考时真的不一样的。以前朱厚照一直试图用古代人的思维去和这些古代人打交道,自然是兵败如山倒。现在试着现代思维去和他们打交道,果然是智商上的压制。 当然这只是朱厚照的错觉,他只不过是不用想着去对付这些人事关系而已。不用想着是是非非,朱厚照自然觉得更加轻松,其实是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一番话将在场的两个人问的哑口无言,便是想要辩解的张敷华也没了话说。他们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然以德治国是国之根本。但是数和量这样的基本手段确实他们欠缺的。他们有的是治国的热情和高尚的追求,但是单单有高尚的追求有什么用呢?你能不为五斗米折腰,那十斗米呢?十斗米不行,整个杭州府库呢? 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朱厚照以前想的是怎么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在春风化雨中慢慢改变这个世界。如今恍然大悟,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把自己放在了救世主的位置上。但是其实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天下大同的梦想就让他成为梦想吧,即使有一天他实现了,就让他实现吧。现在朱厚照的目标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可以。至于那些曾经的远大的目标,就让他丢在风里。 曾经祖父告诉过朱厚照一句话,中国人总想着人情不重规矩,结果往往是没了人情也没了规矩。朱厚照以前很不懂这句话,甚至一度以为这句话是错的,现在彻悟了以后才知道,祖父这句话是真正的大实话。治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人人都多有教养,而是先让人人都有规矩。 所以朱厚照竟然将以前的那些雄才伟略都放在一边,想要将吏治整理了,好好弄出一道体系来才罢。至于什么新大陆之类的东西,先将它放在一边吧。反正离发现太平洋还早着呢,一切还等得了。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朱厚照也不着急这回宫。想着就先从浙江开始,先在这里实验一番。等处理了这里的事,就和杜若往泉州去。现在的泉州是东方的第一大港,朱厚照想考察一番,看他能不能发展成明朝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国际上一贯的惯例是分开的,这样也的确有他的好处,朱厚照也想要试一试,泉州就是他的理想目的地。 朱厚照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发散到了什么地方,张敷华和杨正罡还在那里低头不敢说话。杜若看朱厚照怔怔的看着远方就知道他走神了,心内好笑道:“我这也是故意难为两位,主要是我身为太子近侍,杨先生的做法,我很是不认同。” 杨正罡苦笑一下,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这件事上他的确是有些疏忽。他父亲是堂堂进士,母亲又是大家之女,虽然如今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但是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还是顶尖的。他自以为自己认出了朱厚照的身份,又让杨二锤收留了他。朱厚照自然只有对这里感激不尽的,哪里想到栽在了王荟这样的人的手里。如今杜若这样说他自然也无话可辨。 在这件事上,朱厚照倒是没有什么怨言的,反而因为杨正罡将朱厚照的身份点明,转移他的怒火免得迁怒于那个孩子,反而对他有一丝好感。“这件事不必再提,本宫还要谢谢杨先生才是。”不是他,杨二锤想必也不会收留这么两个来历不明的,一身伤痕的陌生人了。 原来以为一定少不了被责备,严重的或许还要降罪,现在却轻轻放过,杨正罡简直是喜出望外了。倒是杜若看他终于坐不住了,轻轻向朱厚照勾一勾下巴示意他。 动作这样明显朱厚照肯定是看见了的。到了这个世界后,杜若一直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一反以前腻歪、占有欲强的形象。朱厚照一直以为是他多活了几年成熟了的缘故,那里想到昨天过后,杜若突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完全不像之前的样子。 从早上爬起来到现在一直就是一副没有吃药的即视感,这样明面上的眉来眼去还是小事,什么吃豆腐啦,也已经做了不少了。朱厚照都不想理他了,虽然知道杜若这是在轻蔑的表示杨正罡这样就坐不住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表情,朱厚照怀疑杜若真的还要他的形象了吗? 幸而在座两人一直都对杜若只停留在不怎么讲理的国公爷的印象上,到不怎么诧异于杜若的举动。但是他们两是这样,刘瑾可是与杜若是相熟的。陪着朱厚照走了这么一趟,原以为是肥差,那里想到会一波三折,刘瑾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恩,画风大变的感觉有没有,神展开有没有,大家都来吐槽蠢蠢的作者君吧。 ps没有吐槽也可以来调戏蠢蠢的作者君哟,︿( ̄︶ ̄)︿ 哇咔咔~( ̄▽ ̄~)(~ ̄▽ ̄)~ ☆、第八十二章弘治十五年 高凤因为年纪大了不能跟朱厚照一起下江南,所以才轮到了刘瑾这号人物。这是大家都艳羡不已的,这样一个好机会,又露脸又能出去逛逛,其中的油水更是不用说了,下面的官员们那个不赶着巴结殿下身边的近侍的,更何况殿下只带了刘瑾一个人。 可是谁知道刘瑾的苦楚啊。先不说朱厚照和杜若出了宫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下水上树一个不落,得让刘瑾时时留心着。像昨天这样的事更是杀头的大事,这会子还不知道回宫会不会被罚呢,虽然大体上不关刘瑾的事,但是要罚也是有理的,这到底也算是侍奉不周之罪。当然这些还都是小事,或打或罚不过咬牙就挺过去了,朱厚照现在也好好在这里待着呢。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他们家太子爷和杜小国公爷之间,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单纯的。以前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就非同常人一般的亲密。刘瑾自然知道当初自己的干爹李广倒台,杜若就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两个人小时就是这样的好,因为这样,大家才没有怀疑,两个小孩家家懂什么呢? 但是这次和朱厚照下江南,刘瑾却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先不说两人之间太过打眼的默契。就说这平日里一刻不分分开的腻乎劲儿,还有晚上也睡在一处的情景,由不得人不多想。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刘瑾还只是想而已,那么今天就是彻底坐实了两个人之间的不正常。这世上哪有正常的兄弟亲脖子的。 今天早上刘瑾伺候朱厚照穿衣,朱厚照脖子上面一个大大的牙印真的是晃瞎了刘瑾的一双狗眼。而且朱厚照从镜子里看见了居然只是默默含笑,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刘瑾只觉得自己多半得了癔症,只希望这一切都只在自己的梦中。 其他的事都是小事,这样的事才是最不好办的。太子爷和小国公爷这样了,他是禀报皇上好呢还是自己埋在肚里就好。刘瑾现在整天都忧愁这件事情。要是禀报皇上,可是自己是太子的人,以后难免遭到殿下的嫌弃,有背叛之嫌。不禀报皇上,也后这件事倘或闹起来,自己这样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也难逃罪责。如此真是两难之事。 更郁闷的是,经历了昨天这样一件事,小国公爷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居然一点都不避嫌起来。 以前两人外人还看不出来,现在刘瑾看见杜若时不时就要在杜若身上吃点豆腐的手,嘴角直抽抽。 后面朱厚照到是没有再难为杨正罡,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这时朱厚照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张敷华说此事一定要杨正罡加入。原来这人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浙江地面上的事情,哪里的地好,哪个村子因为开了海禁跑船赚了多少钱,他都是如数家珍。尤其是说道官府之事,更是娓娓道来,像说书一样的有趣。 其实这也是一个人才了,朱厚照心想。其实也不能过分苛责杨正罡,毕竟他是这个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有这时候人的通病也还算能理解。朱厚照因此心里有数,但是破格提拔一个举人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朱厚照也不愿意把话说死了,一直没有给张敷华一个准话。 张敷华,杨正罡两人也知道自己的事不能一蹴而就,因此也不失望,告辞去了。倒是朱厚照给了杨正罡一个惊喜,赏了不少各式金银馃子,说是给那孩子压惊的。如此杨正罡终于能放下心来,想着以后要是有人故意用那这件事来为难那一家人也有个说法了。 杨正罡忙忙将东西给那家人送去了。那女人刚开始时还因为别人给自己村子里招来了恶人而责怪朱厚照,男人却只是因为妻子的行为对朱厚照很是愧疚。哪里想到一个午觉后,原来的落难少年就变成了身份高贵的太子,自己的行为差一点让太子殿下丢了命。 原本以为自己肯定少不了被太子责难,哪里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赏下了这样的东西。当下将朱厚照当菩萨一样的人看待,一家人感激不尽的跪收了东西,用香案供上,从此成了这家人的传家之宝。这件事朱厚照自然是不知道了,他给馃子不过是不想看到这样一家人而已,却被别人会错了意。 朱厚照也到底没逃过官场上的来来往往。那些大人自然不是傻得,昨天摸不着头脑地被朱厚照唬回去了,今天却没那么好打发了。朱厚照懒怠见他们,却还是不得不见,心里憋着气,特地大中午的召见了远道而来的各位大人。天气又热,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又因为朱厚照发话不能惊扰村民,没有休息的地方。一个两个在那里坐着,连眼睛都撑不开了。因此朱厚照一个个见过了,就如鸟兽四散,小杨村顿时不见了他们的身影,竟然是连这样炎热的天气都不顾的赶路。 也有一些人是真正找自己有事的,朱厚照将他们留了下来,安排到了几个条件较好的村户里,慢慢解决。 将人都打发了朱厚照才能安安稳稳的歇个午觉。睡午觉前,大夫来为朱厚照和杜若换药。杜若还好,伤口已经收紧不防事了,便是那些肿胀的青紫也慢慢消下去了,不再像昨天那么恐怖。倒是朱厚照的伤口有些棘手。 他昨天一直有些低烧,今天好了些也依然烧着。朱厚照到底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发了炎。大夫细问了受伤以来的详细过程,说如果不是先前的大夫医术高明,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不得不剜肉重新让它长起来了。如今却还好,只要好好养着,也不用那样的折腾。 朱厚照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个胡大夫果然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打发了刘瑾备了礼去谢他。结果刘瑾还带了两瓶瓷瓶药回来,说是驱蚊防虫的,撒一点在衣服就可以了。朱厚照打开来一看是一种淡黄色粉末,香香的闻起来应该有薄荷金银花等物。 农家生活虽好,但是蚊虫实在恼人。两个人正为这件事苦恼,当下撒了一些在外衣上果然见效。杜若觉得高兴,回送了胡大夫自己作坊里还在试验阶段的薄荷油。 中午睡了午觉起来,朱厚照果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处不再刺刺的疼,有些痒痒的感觉,想来应该是慢慢要好了。辛苦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的闲了,朱厚照却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的好。自己还受着伤,自然不能出去了,呆在屋子里又怪闷的。 倒是杜若有玩法,叫了人家打渔的大船,改造了两人坐着钓鱼去。又凉快又能打发时间,钓上来的鱼最后都进了两人的肚子。只可惜的是,路上遇见了卖螃蟹的渔民,看些那好肥的螃蟹却不能吃只能干看着。朱厚照想着等自己伤好后一等要大吃特吃才罢。 朱厚照失踪找了一天没有结果,周林宫达两人不能做主,八百里加急写了密信往京城里送。后来朱厚照、杜若两个人又找到了,周林又发出了一封信,去追前面那封信。于是到了朱佑樘这里不到半个时辰,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自从朱厚照出了门,京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朱佑樘就抽出手来,专门教导朱厚炜。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朱厚炜虽然性子老实敦厚,但是到底是皇子,难免有人用心不良在两兄弟之间挑拨离间。 自己只得了这么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不能给别人钻了空子。因此自己要亲自来教导教导朱厚炜的功课,就怕他将来走了歪路。朱佑樘教了几日,觉得暂时看来这样的危险还是没有的,也慢慢的放松了。学着朱厚照那样带着两个孩子在宫里四处玩耍。如此不过半个月,父子三人愈见亲密。 开始那封急信到朱佑樘手里时,一家人正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菊吃蟹。朱厚照三兄妹的小花园有渐渐扩大的趋势,如今也不仅仅是种些菜了,现在还养了些鸡鸭兔子在里面,当然这些不是不归两个孩子们照顾得。朱厚炜还在园子的水里还养了不少鱼,等着长大了好吃。 艾草却是独爱养花养草,今年养了好多的菊花,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朱佑樘兴致一来就在御花园里摆了桌席,一家人吃蟹赏菊好不高兴。 哪里想到居然就有这样的坏消息。朱厚照离开京城,一家人从朱佑樘到最小的艾草,没有一个不想着念着挂着他的,如今竟然出了事,朱佑樘当时就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把张氏和两个小的都吓坏了。 两个小的还太小,朱佑樘不想他们干着急,也没告诉他们,安抚了两句,忙让他们的奶娘们将他们带下去。张氏看了信,立马眼泪也下来了。朱佑樘胡乱擦了两口嘴,就要去调兵遣将下江南去。倒是张氏忍住眼泪拦住了他,让他先想想再做事,毕竟京城离杭州千里之遥,等军队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朱厚照又忙让蒋琮去召刘健和马文升进宫,即使是刘健现在身上有服也顾不得了。哪里想到人还没入宫呢,另一封信保平安的信又到了,朱佑樘张氏两个的心才如石头落地,两人竟然是相视喜极而泣。 既然已经安康了,朱厚照失踪过得消息却不能在扩散出去了,否则怕有心人又利用这件事煽风点火。朱佑樘又派人将两个还没到的人打发了回去。 只是张氏到底不安心,信上只说人找到了,也没说人是不是好的,有没有受伤。张氏越想越觉得不好,又想起前日做的朱厚照得天花的噩梦,再也坐不住了。忙将高凤叫过来,高凤一直伺候的朱厚照很是妥当,张氏最信任他,让他收拾东西准备往江南去。 ☆、第八十三章 弘治十五年 高凤做事朱佑樘自然是放心的,从朱厚照移出坤宁宫,高凤就一直跟着他,朱厚照要是真出事了还是要高凤去照顾朱佑樘最放心。至于跟着朱厚照的刘瑾,朱佑樘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他可还记着刘瑾是李广的干儿子的,刘瑾在宫里这些年做的手脚,朱佑樘和朱厚照也是清楚地。 之所以刘瑾还能得到朱厚照的信任,实在是因为他在宫中还是孤生生一个人。即使再拉拢人心,在朱佑樘面前蒋琮、李广还有司礼监中诸人,没有一个人是他能比得上的。到朱厚照跟前,老的有高凤,小的有刘伟,他也排不上号。 因为这样,除了几个小兵小卒,他在宫中一点根基也没有。正是这样朱厚照才放心的带上刘瑾。否则自己在杭州做了什么事,可能自己还没有弄清楚,京城里大半的人恐怕都知道了。 这边朱佑樘、张氏收拾了好些东西给朱厚照送过来。顺便一起打包来的,还有五十来名锦衣卫和高凤。这样张氏还觉得不够,又让往杭州而来的船队,带上了熟悉朱厚照脉案的薛己。至于杜若,张氏也没有忘记他,也让国公府收拾了好些东西给他一并带来。 朱厚照往杭州来时,是以游玩的速度而来的,高凤他们却没有这样的待遇,日也敢夜也敢,务必尽快到杭州才好。 这边的人走了,过了几日,朱厚照和杜若受伤的消息又传回了京城。只是朱厚照未免两人担心,多多少少美化了一些。即使这样朱佑樘也发了好大的火。本来如日中天的何鼎何公公也去守皇陵去了。紫禁城里的公公们一时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闹出了什么事,惹着了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的贵人,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朱厚照只说自己有了一点小伤,只是伤的地方尴尬,在背上,却也不方便马上回京,还是要养一养才好。张氏就将两人穿的大毛衣服,一应过冬东西,都收拾好了,给朱厚照他们送来。还带信说如果实在不方便,明年春天再回来也使得。 得了这句话朱厚照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和杜若商议往泉州的事宜,只是这些都是后事了。现在朱厚照正在对着一脸严肃的高凤,心中充满了对朱佑樘的怨念。 朱佑樘知道自己的儿子既早慧又还有些本事,就是胆子忒大了点。正好高凤是自己信得过的,便让高凤死命的看好了朱厚照,千万别让他再出事,为了让朱厚照说话,还亲自写了一个大大的禁字,让高凤给朱厚照带来。 两个公公,刘瑾朱厚照是一点不怕他的,高凤却不行。一是因为高凤带着朱佑樘的命令,朱厚照不敢不听。另外就是这么些年,朱厚照是真的把高凤当一个长辈看了。高凤第一天到了,给朱厚照换药,朱厚照就看着他默默抹眼泪,尴尬的不得了。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的关系其实有些尴尬,颇有几分不能说的意味。高凤一个太监也不好说自己是真拿朱厚照当自己家孩子看的,就算他伺候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公公而已。朱厚照呢,一向不喜欢太监的立场,也不好让他表示出对高凤有多信任。再说,自己和高凤太亲密了,朱佑樘和张氏估计也容不得了。 其实这也能够理解,朱厚照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明朝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将那些照顾自己的太监们当奴才看。高凤对待自己一片真心,朱厚照自然也有真心去回报。从互相猜疑到相处融洽,再到如今如亲人一般,十年的功夫也不是白费的。 高凤这样管着自己,朱厚照一样事情也不能做,自然不舒服。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碰,要出去玩又怕碰了伤口。但是人家又是好心,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他自己自然就不好意思了。 刘瑾一个人在时,杜若吃豆腐吃的那叫一个欢快,高凤来了,他也不敢了。的确是这个人知道了,要告诉朱佑樘是一定会告诉的。杜若还没有这个自信能和一国之君相抗衡。 这边朱厚照的生活陷入了僵局,浙江改稻为桑的事却进行的异样的顺利。历史上改稻为桑这件事一直具有极大的争议,中国的丝绸有多畅销,改稻为桑的争议就有多火热。即使是浙江要做这样的事,朱佑樘也没有让他用朝廷的旗号。毕竟改稻为桑,首先获益的就是官员商人们,一旦朝廷颁下旨来,就不止浙江的事了。 那些想要从中获益的既得利益者们,自然会从各处跳出来,叫嚣着要改稻为桑。他们这样的人可不会管老百姓的生死的。虽然这样的人始终是少数,但是到底恶心人。朱佑樘只是默许了浙江这样做,如果有什么事,朱厚照就在杭州也可以就近解决。 浙江自古就是盛产丝绸之地,只是一直就被江苏压着,早就气不忿了。在浙江人眼里,浙江还有湖州这样专供皇上龙袍的地方呢,苏州有什么呢。这几年开了海禁,江苏种桑的、织布的那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凡事有些见识的早就心动了。如今官府倡导着要做这件事,自然是轰轰烈烈的干起来。 这些人是各自甩开膀子做事就成,张敷华、朱厚照他们可不单单要管这样的事。首先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建粮仓了。按张敷华他们的预计,浙江这次将有接近六分之一的稻田要改为桑田,这就意味着一旦浙江受灾,或是海路不畅,浙江这些桑田的主人和佃户们就要没饭吃了。所以首先就是要建粮仓在粮价飙升和遇灾的时候平抑粮价,救济灾民。 不仅仅是杭州,湖州、宁波、绍兴这样的地方,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建粮仓是容易的。有钱就行,但是长长久久的管理才是问题。为了浙江的改稻为桑,朱佑樘特意从户部那笔海关银子里拨了一百万两。这一百万两暂时就由朱厚照管着,交给其他人,哪怕是张敷华,朱佑樘都是不放心的。 朱厚照却不想将钱用在这样的地方,他还是想打粮商们的主意。他想的是先将粮仓建起来,里面的粮怎么办呢,让粮商们买。各地的粮仓让当地的几个粮商负责,一年换一次粮食。一年的陈粮自然要降价,降价的部分由官府按市间新粮和陈粮的差价补足。这就相当于粮商从这里面赚了税钱。明朝的税赋还是很重的,这样其实还是有利可图。 粮商们的粮自然不归衙门管,不怕官员们贪污。粮商们为了多赚钱自然不会让他疏于管理,让粮食都坏掉亏钱。再加上乡绅们一起监督,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官府这里卡着到时候不给他们的钱,朱厚照相信自己治下这样的问题还是能够解决的。 张敷华他们其实不是很赞同这样的做法,但是朱厚照坚持,银钱又的确有限,只得暂时答应试一试。那些粮商们虽然答应的快,但看起来还是很不信任官府的,朱厚照只能想让他们先做事,至于信任这种事,慢慢来呗。等他们看到了好处自然抢着来做。为了这件事朱厚照还亲自为七个粮仓一家写了一对对联,也算是自己做出的承诺了。 朱厚照一直忙,杜若也没有闲着。有了高凤这么一个大电灯泡,杜若将那些怨气都发泄在了自己正在做的事上。那样的冲劲,让刑武和徐贝娘都觉得受不了了。 在浙江建一两座大的桑园来供应纺织厂的原料一直是杜若的想法,但是实在是纺织厂已经够打眼了,更别说是桑园。如今大家都在建桑园,杜若自然也无需忍着了放开手去做。但是如今桑园的行情正看好,想要建一个杜若期望规模的桑园很不容易,杜若只好一个一个和那些地主们慢慢谈。反正心里憋着劲儿,就都发在他们身上就好了。 一直到了十月,浙江的事已经基本上要结束了。毕竟要种上树一直要到明年春天,现在大冬天的,能做的事也只有看着匠人们修粮仓了。 张氏送来的东西朱厚照到底收到了,这几天浙江已经很冷了,朱厚照正愁新买的衣服穿着不合适呢。收到了东西立马将自己一件白狐狸毛的衣服扒拉出来穿上。张氏也想的周到,知道朱厚照在外不便太过招摇,带的衣服都是些舒服又不打眼的,倒是很是和朱厚照的想法。 一起送来的衣服,张氏也不知道杜若的审美。朱厚照喜欢穿的素素的,张氏见他总是小老头一样又爱把他打扮的可爱一些。如今添了杜若的衣服,她只照着朱厚照的收拾,也是些可爱狐狸围脖之类的,连斗篷也是一人一件银鼠的,前面两个大盘扣,看着也是可爱风的。 他实在不想穿,朱厚照给他套上了,看起来瞬间也多了几分孩子气。杜若却浑身别扭,他的一般都是麝鼠,海狸一样的,那里有这种衣裳。便是有那也是还在现代时和朱厚照穿的那些情侣装了。 朱厚照好说歹说,让高凤放自己去了泉州。一路上坐着大船,倒底冷了些。杜若看朱厚照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干脆让刘瑾进来换了高凤出去。只说高凤年纪大了,还是去歇息比较好。 高凤走了杜若也就不怕了,丢了个暖手炉让刘瑾在炉子面前的矮塌上窝着。杜若忙钻进朱厚照的被子里给他暖被窝。 ☆、第八十四章 弘治十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开v出了点问题,只好十二点发了,明天补两章,对不起大家啦,是我失约了。 朱厚照就要一脚把他踹出来,杜若翻过身去把他压在下面,看着他拼命在那里蹬脚就是不放开。“你放开我。”朱厚照看刘瑾都快把自己埋在墙角里了,愈发挣扎的厉害。“还有人看着呢。” 杜若看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身下也终于有了些热度。这才不紧不慢的把他放开。朱厚照就要爬出来,杜若又一把他拽了回去。朱厚照看刘瑾一张脸都红了,更是羞愤欲死,小拳头一下一下的往杜若身上招呼。问题是他还舍不得用力打,杜若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两只拳头。 两个主子在那里打情骂俏,刘瑾不好意思的将自己埋在墙角里,一直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两个小主子这么恩爱,皇上你知道么。高公公啊,我这是为你受罪啊。看小国公爷一点都没有避忌自己的地方,刘瑾更是把自己当成了房里的一件摆设一动也不敢动。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朱厚照终于累的动不了了,任由杜若抱着自己。船舱里还有刘瑾在,朱厚照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恨恨的揪杜若的肉。杜若也不恼,摸摸他的手,热的,很是满意。又用脚去探探朱厚照的脚,还是有点凉,便将朱厚照的双脚夹在自己的腿间,给他热脚。 人家是好心好意给自己暖脚,朱厚照也拧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乖乖的躺好。 “你还冷吗?”杜若轻轻在朱厚照耳边吹着气说。 朱厚照觉得耳朵那里痒的受不了,一把把他推开。“你还想不想躺在这里了?还想就乖乖躺着。”这下子,杜若终于不动了。 晚上杜若更是无视高凤的不满的眼神,以自己冷两个人一起睡更暖和的理由赖在了朱厚照的床上。如此不过半个月,朱厚照和杜若终于到了大明第一港——泉州。 这一回,朱厚照和杜若可没有专人接船的待遇。到的时候正是大晚上,可是泉州却完全不是朱厚照记忆中明朝城市晚上漆黑的印象。这里灯火通明,港口的各式船上,各家的灯笼都高高的挑着。河边上小童们借着大船的灯光在那里兜售各式吃食。 半夜靠岸,自然是没有客栈可住。杜若两三上窜到了岸上,不知从那里买了一陶罐的芋头炖鸡上来,用船舱里取暖的炉子热了,和朱厚照两个人在那里吃夜宵。等喝完了热热的鸡汤,朱厚照觉得整个身子都暖了。杜若将他搂在怀里,他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一大早起来,看见高凤在那里用炉子煨着一小陶罐的瘦肉冬葵粥,旁边还有香煎的小鱼儿,高凤见朱厚照迷迷糊糊的起来了,忙将那一叠火腿从热水里端出来。伺候朱厚照洗漱了,又让他吃饭。 问杜若去哪了,高凤说是找客栈去了。又说不同担心,是和锦衣卫们一起去的,一定不会出事。朱厚照这才开始享受自己的早餐。 朱厚照自在外公家吃过冬葵,在那里还叫冬寒菜呢。以前朱厚照消化不良的时候,朱妈妈就煮冬葵粥给他喝,一次就好了。到了这里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呢,一口喝下去满满都是回忆的味道。更别说咸香适宜的火腿肉了。 看朱厚照吃的香,高凤放下心来,先看见杜若将这东西拿回来,高凤还因为没看过这种菜,担心朱厚照不喜欢呢。还是杜若坚持,高凤才没有把它换掉。这样看来杜若还是很知道朱厚照的喜好的。 用过了早饭,收拾好自己,朱厚照才第一次踏足了泉州的土地。今天天气甚好,暖暖的阳光洒在了朱厚照的身上,朱厚照想要把身上的大毛衣服给脱了,高凤忙拦住他,说这里热待会儿到了阴凉的地方就冷了。朱厚照这才罢休。 朱厚照到了明朝以后就只见过两座城市,一座是北京,一座是杭州。泉州虽然比不上北京的宏伟雄壮,比不上杭州的婉约秀美,却别有一种美丽,这就是盛世之美。泉州不愧是大明的第一大港,时不时就在街上碰见一个做阿拉伯人打扮,或是欧洲人打扮的外国人。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3节 道路两旁的店铺里,各式夷人货物一应俱全。无论是印度的香料还是欧洲人的钟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售卖他的地方。最火热的是中国人开的丝绸店和瓷器店。 这里的中国丝绸商店应该都是做批发生意的,因为朱厚照看见他们样式虽多,一样却只有那么两三匹。在一家瓷器店,朱厚照还看见了一个洋人拿着一张油画在那里定制瓷器,旁边跟着的小翻译解释说这上面是他们的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要用印了自己头像的瓷器来奖赏自己最勇敢的骑士。 杜若还没有回来,朱厚照也不敢走的太远,只逛了临近的几条街就不逛了。买了自己极喜欢了一套十二生肖陶瓷笔架,心满意足的回了船。回船时,朱厚照看杜若正在甲板上等着自己呢,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青色短打小袄的人在旁边立着。 看见朱厚照回来了,杜若忙迎上来说道:“我已经找到一处宅子了,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又给朱厚照身边的人,“这个是胡二,他对泉州最是熟悉,以后出门都可以叫他。我雇了他一个月,这个月他就是我们的向导了。” 胡二将笼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双手对朱厚照边作揖边露出一口又白又整齐的牙齿,笑道:“少爷好,这泉州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无论是吃的,用的,玩的,只有少爷您想不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 朱厚照见他看起来十分利索,说的也好,也笑着点点头,说以后多多拜托他了。 胡二拉了一张大单很是高兴,虽然这个时节愿意出来拉活的人很少,但是这样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大单也是很少见的了。况且看两位少爷一个穿着上好的狐狸皮大氅,一个人穿着银鼠大袄子,一看就是阔气大方的,说不定最后的赏钱也给的大方。他就等着做完这一单好过个好年。 将船托给当地的漕帮看管,交了一个月的保护费。杜若和朱厚照就搬进了这座临时居住的小院。这种小院是专门租给客商们住的,如今正是淡季,这一条街这样的院子都没有几个人。一大早杜若已经找人略微打扫一下,如今搬进来刚刚好。 一个四合院,一共十来间屋子,就朱厚照、杜若、刘瑾、高凤和杜若两个贴身的小厮住。还留了一件房子给值夜的锦衣卫住。 左右两个院子朱厚照也租下来了,都是给锦衣卫们住的。四十来个锦衣卫和一个薛己,刚刚能住下。终于能好好洗一个澡,朱厚照开开心心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就看见杜若在那里写字,一看竟然是一张寻找西洋传教士的告示。朱厚照扑哧一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笑道:“你写这样的告示,那些传教士都认识字吗?” 杜若看他拿着块棉布在那里慢慢的擦,皱着眉头接过来。“你下次洗头,或是让刘瑾他们给你擦,或是来让我给你擦。你这样又要感冒了。” 朱厚照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笑道:“你还不如写个告示,让带了一个洋人传教士的人给多少钱,这样还有吸引力些。”杜若笑着答应了,一点一点给朱厚照把头擦干。正好刘瑾端了给朱厚照暖脚的暖脚塌进来,只好默默的靠边走,气的朱厚照瞪了杜若好几眼。 擦干了头发,杜若将朱厚照的头发用黑缎子笼住,又拿了厚棉布来披在朱厚照的背上。杜若闻着朱厚照身上的味道很好,看高凤正要从外面进来,飞快的亲了朱厚照一口,迅速转过头去写告示去了。留下朱厚照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高凤进来一把抓过朱厚照,念念叨叨的啰嗦道:“殿下也太不注意了些,洗过了头发,这么冷的天气就该烤着才是,怎么能就站在这里冷着呢。”说完就把朱厚照拉去烤火去了。留下杜若在那里憋着笑写字。 眼看把东西搬过来了,朱厚照又过去了,刘瑾只好默默地又把东西搬回去。 朱厚照头发干了,两个人吃了午饭,朱厚照就换了寻常的棉袄子,和杜若一起去逛街去了。胡二果然对泉州都熟的很,杜若一说要张贴找寻传教士的告示,胡二就带着几个人一起往一个略显寂静的巷子而来,杜若看着这个巷子很有些怀疑贴在这里到底管不管用。 胡二解释说这巷子里的人很多信天教的,他们看到了自然就能找到传教士了。朱厚照又问这里信教的人很多吗,胡二说这倒是不多,这个巷子里住的多是夷人的后代,所以信教的人多些。 朱厚照明白他说的夷人不仅是欧洲人的后代,也包括色目人和阿拉伯人,因此很是诧异,他们不是天敌吗,怎么还能和谐相处。只是这个胡二却不知道了。 贴了告示,胡二就带着一行人逛泉州去。与今天早上港口周围的景象不同,朱厚照又看见了另一个不一样的泉州。 ☆、第八十五章弘治十五年 胡二带朱厚照他们一起去看泉州的瓷器一条街。这里完全虽然没有前面的大街那样的热闹,显得冷清不少,但是走在其间还是能感受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气息。 这里不仅仅有闻名天下的青花瓷器,也有色彩艳丽的釉下彩、釉上彩、斗彩瓷器。现在是冬天的淡季,听胡二说现在一家家店摆出来在外面的瓷器只是夏天旺季里很少的一部分,即使这样也很可观了。伙计们悠闲地在那里嗑瓜子,有客人来了,便欢快的迎上来,积极的给客人们介绍自己的瓷器。 要过年了,他们还看见几个店铺在那里将画着喜庆图案的瓷器搬出来。百子图,折枝花朵,鱼戏莲叶,福娃,一个都不少。有寻常自用的碗、盘、花瓶,也有各式造型的摆件。朱厚照早上才买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笔架,这时候又看重一套十二生肖的小巧摆件。一套小小巧巧,甚是可爱,价钱也便宜不过一套一共一两银子而已。 伙计看他那样喜欢这样的小玩器,又给朱厚照推荐了一套小碟子小碗,这也不是吃饭的,看样式应该是种些小花小草的小花盆。不过手掌大小,小鞋子形状的,小花朵形状的,也是让人爱不释手。听伙计介绍说这个是如今风俗,有钱的老爷家都要买一些给少爷小姐们种东西玩的。 朱厚照倒是十分感兴趣,怎么现在还流行这个。听了伙计的解释,又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是朱厚照他们的小菜园先是风靡了京城,慢慢往南边传,就变成了种花种草了。如今南边文雅一些的人家还会专门请会侍弄花草的女人教小姐们伺花弄草,一时谓为美谈。 原来种菜这只是不让朱厚炜养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膏粱子弟,有这样的影响朱厚照却是没料到的。杜若也是知道其中原因的,也在一大堆中细细挑挑拣拣,挑了两个胖嘟嘟金鱼模样的小花盆,一只红一只蓝,准备种点小东西,也是好玩的。 朱厚照倒是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太过空旷了些,看店里养着一盆绿萝,自己也想要一盆,又问伙计,哪里有一盆一盆的绿萝卖。伙计笑着说:“哪里有这种玩意儿卖,这个到处都是,不如您买个盘子,我送您一盆?” 于是朱厚照又挑了一个特别配绿萝的素雅的白瓷小盘,心满意足的抱着一盆绿萝回家去。 逛了半天走了两条长街,一行人都有些累了。刘瑾自然带人去买各式的用具,朱厚照回家时,就只看见高凤带着两个婆子在那里忙碌。看见朱厚照进来了,忙让两个婆子过来见过朱厚照和杜若,这两个婆子以后就负责厨房上的事,烧些开水之类的。至于平日的饭食,细心的高凤把杭州织造府的厨子拐过来了,就住在另一座四合院里。 朱厚照受了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身体一直都比以前虚弱。先前要忌口,在船上又没有条件,这下子有条件了,高凤就使劲的折腾。晚上朱厚照的晚饭就是八宝粥配酱骨头和各式小菜,饭前是乌骨鸡汤一大碗。朱厚照嫌腻得慌,高凤又把炖的鲫鱼粥端出来,总之就是脱不了一个补字。倒是杜若就是大白粥配白灼虾和小海鱼,吃的很是香甜。 吃过晚饭,刘瑾在那里收拾屋子,朱厚照和杜若也把今天买来的东西摆上。杜若顺手买了两株兰花,正好一株一盆,栽好了也甚是好看。朱厚照把那盆绿萝摆在了窗户旁边,婷婷袅袅伸展着绿叶,瞬间整个屋子就鲜活起来。 第二天杜若就带着朱厚照去看船厂,船厂在泉州一片海岸上,离城区也不远。虽然好大一片地却因为是海岸不能种地地价很是便宜。杜若手下没有得力的人,还是朱佑樘给了朱厚照一个手下得力的人来管着。现在这个人就只认朱厚照一个人,至于他和朱佑樘还有没有联系朱厚照就不知道了。 朱厚照和他只见过一面,还是隔着老远请了一个安,朱厚照也不怕他认出自己来,在杭州时朱厚照就给他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手下的人要来查看,朱厚照和杜若扮演的就是自己的手下了。 做了半个月的船,如今换了骡车朱厚照觉得简直不能更别扭了。胡二在前面赶车,顺便跟朱厚照他们说话解闷儿。只是对于泉州的现状,胡二言语间很是忧愁。 朱厚照忙问他为什么。胡二才说道原来成化二年市舶司就转移到了福州,当时泉州遭受了重创,这两年开了海禁,泉州也不过是略微恢复了元气。福州因为市舶司在那里,能和各织造府,官窑做生意,泉州的大客源流失的很快。胡二在感叹泉州的没落和福州的崛起。 这一点朱厚照却没有办法,福州有明朝最大的造船厂,当时将市舶司移过去也无可或非。毕竟泉州市舶司也是当年从太仓移过去的。不过这一点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按照现在海贸的发展速度来看,解散市舶司组建海关迫在眉睫。到时候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这个船厂倒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现在正是冬天,船厂大门前只有一个老头蹲在屋里睡觉。朱厚照把他叫醒了,让他去把这里主事的叫来。 只是来的却不是朱佑樘那个人的手下,而是另一个人,这个人看了朱厚照的亲笔信倒是对杜若两个人很是尊敬,带朱厚照去看正在制造中的一条小船。实在船厂虽然是老厂,但是早就荒废,才恢复了一年,如今只有接一些小船练练手而已。要是大船,还要一两年。 朱厚照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和杜若两个人一起参观了正在建造的一艘小船。看这里只有那么几个人在那里忙碌朱厚照和杜若都不是很满意,还是管事的解释,现在是冬天渔民都不出海的,到了开春时船厂才会进入高峰期。 原来以为这里还有什么看头没想实在没意思,朱厚照和杜若不过略逛一逛就要回去。管事的要留他等主事的回来。朱厚照推脱说主子不仅交代了这一件事,还忙呢,就离开了。 没想到这一趟大失所望,朱厚照有些郁闷。倒是杜若想的开,反正英国公乖乖把船厂给自己时,他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否则英国公怎么会这么快就撒手呢。 主子高高兴兴的去了,回来却是垂头丧气,刘瑾很是摸不着头脑。他正要去打听,高凤叹气把他叫走了。明显朱厚照就是遇见了不顺心的事,刘瑾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该更心烦了。倒是杜若想的开,依然是眉开眼笑的。 回来后不久,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干什么,朱厚照忙出去查看,就看见几个锦衣卫揪着一个穿着破烂的人的衣服。那人抱着头只喊欺负人,锦衣卫们提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怎么了?”陈云将朱厚照出来了,忙答道:“少爷,这人猥猥琐琐的在这里张望,必然是个踩点的小偷。!” 那个人见出来的是个少爷,止住了叫喊,冲着朱厚照叫道:“少爷,我是冤枉的啊。我是看了告示来找人的。” 朱厚照倒是乐了,“你看着告示来找人,怎么不明说呀,在这里蹲着干什么?” “我不认识什么传……传教士,我只认识佛郎机人,不知道能不能领赏。只有等在这里了。”说完抬头看杜若长得相貌堂堂,说不出的神仙一流人物,愈发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少爷,我真的不是小偷啊。我就在这里等着里面的人出来,那里就想到他们从旁边院子里冲出来就对我一阵好打。” “这也不怪他们,到底是谁偷偷摸摸呆在这里都要遭人怀疑的。”朱厚照听他话里带着佛郎机几个字,倒是对他和颜悦色了几分。“你还认识佛郎机人?若是骗我,不但没有银钱可领,还要打折腿的。” 这样一个如玉的公子说出打折腿这样的话,那人竟然感觉腿一抽一抽的疼。“没敢骗少爷,的确是佛郎机人。有二三十人呢,我怎么会把他们认错呢?他们都是黄色的头发,从来也不洗澡,身上臭急了。我一定不会认错的。” 那一句重来不洗澡把朱厚照逗乐了。“好吧,我暂时相信你。陈大哥,把他放进来吧。”陈云点头称是,一把将他放开。对他说道:“我们少爷要见你。少爷可是尊贵人,你给我注意点。”那人千恩万谢的应了,跟着朱厚照进了门。 小厮已经将板凳放好了,杜若这在上头坐着呢。他在门口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对这人口中的弗朗机人很是感兴趣。要知道佛郎机人活跃的年代可不是现在,他很好奇这些佛郎机人有什么来头。 那人跟着朱厚照进来了,见上面还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相貌堂堂的又一位少爷,本来四处张望的一双眼睛,瞬间就不敢动了。杜若看他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顿时心生厌恶。 朱厚照先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他一一答了。朱厚照又问他怎么看见那些佛郎机人的。听他回答道:“我是码头上皂帮的人,前日该我当值,大晚上的看见一路长得怪模怪样的人从码头上过去。我看他们背着好大的包,心想他们该是缺抗包的,就跟着他们准备赚他们的两个铜板。那里想到他们一把剑,把我吓回去了。”说完看两个少爷都是含笑看着自己,又心虚的加上了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杜若看他说的这样好听,哪里不明白他其实是想欺负人家人生地不熟,偷人家的东西。又问他那群佛朗机人当时是往何方去?那人说自己记得是往东白菜巷而去的。说着还加了一句:“果然是鬼佬,没钱只能到白菜巷住。” 又问他白菜巷在那里,朱厚照才明白这白菜巷就是泉州的贫民窟一类的地方。只是那些佛郎机们为什么会往那里去呢,按那人的说法那群佛郎机人穿的也还体面,不该是连客栈都住不起的人。 ☆、第八十六章 弘治十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文入v了,我就想尽快完结了,从今天起尽量每天双更,60w+完结了好开红楼新文。你们也没看错,满剌加就是马六甲,前文的马六甲你们还记得吗?谢谢大家的支持。真的高兴有你们默默看着我,我会继续加油哒。 “你以前可见过他们,或者听别人说过他们?”没有传教士,遇见佛郎机人也是可以的,毕竟传教士明清两朝也不过只有几百人,遇见他们的概率比遇见皇帝的概率还低。听说佛郎机人的火器还是不错的,找一两个佛郎机人也可以打听打听消息。 “这倒是没有,那些夷人都是一船一船的来的,我可没见过他们那样的船,黑漆漆的那样怕人。”朱厚照和杜若四目相对,不由得想到了一个非常有名的职业——海盗。 又问他们穿的如何,听那人说他们穿的很是整齐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朱厚照又觉得自己猜测的不对了,怎么可能海盗会穿的一样呢。 要再问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朱厚照只得作罢。杜若张贴的告示是一个传教士一两银子,如今他带来的是佛郎机人的消息就给了他半两银子。那人也笑呵呵的去了。 突然而来的消息让朱厚照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佛郎机人的名字也是这两年传开来的,指的就是以葡萄牙人为主的欧洲人。明朝海禁已经开放了好几年了,大明富足文明的消息像风一样席卷了亚欧非三块大陆。本来还要有些时候的新航路的开辟也因为这件事提前了。 虽然相比起来这些佛郎机人比阿拉伯人少了许多,但是也有慢慢增多的趋势。但是佛郎机人什么时候开始怎么有组织有纪律的活动了?而且这些佛郎机人一向在广州活动,这么会忽然跑到泉州来。 朱厚照到底不放心,下午将让胡二带着陈云几个去白菜巷打听消息。杜若还带着朱厚照一起去码头看看,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是这两天天气晴朗,应该会有出海打渔的渔民回来,来到海边当然要吃鱼吃海货啦。 杜若带着朱厚照、高凤,还有那个刚好会做海鲜的杭州厨子,几个人一起去采购海鲜去。下午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就有渔民打渔归来。船舱里堆满了各式的海鲜,那个厨子直接跳到人家的船舱里,自己开始挑选起东西来。 朱厚照其实也认不太全这些东西,知道的也不过是带鱼、鱿鱼、对虾、梭子、蛤蜊蟹几样,厨子又给朱厚照介绍了立虾、舌头鱼两类。大家都只是在浅海转悠,收获的种类也不太多,但是已经够朱厚照他们吃了。 大家来了泉州朱厚照也不苛待,买了几篓极大的螃蟹,又要了不少对虾和两百来斤的海鱼,渔夫看他们给的钱大方,买的也多又送了他们一小篓子蛤蜊。虽然没有辣椒,吃不了葱姜辣炒蛤蜊,但是厨子发誓自己一定能把蛤蜊做好吃,朱厚照又买了两大篓子蛤蜊,给今晚的菜单添了一道酒蒸蛤蜊。 付了银钱,正等着下一船回来看能不能还有更好的海鲜。忽然看见陈云他们追着一大群黄头发蓝眼睛的夷人过来,那些夷人一个个背着一个大包袱在前面跑,后面陈云他们和一帮捕快在那里追。夷人到底腿长些,跑的飞快,两帮人的距离不是一般的大。 朱厚照想让身边跟着的人将他们拦住,可惜经历过上一次那样的事,众人皆不敢再离开朱厚照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的夷人们解开缆绳登船而去。陈云他们只能气喘吁吁的在岸边看着他们的船慢慢的往海面飘去。 看见朱厚照在这边,陈云跟捕快们打了招呼,拉着兄弟们一起过来了。朱厚照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些弗朗机人果然不安好心,在那里通过中人和几个小帮派都有交易。但是被朝廷默许地位的漕帮有没有接入其中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些弗朗机人并没有在泉州的市舶司分部登记,是一群“黑户”。 朱佑樘开放海禁也不是胡乱一下子就把国门全打开的,自然也要慢慢的来。第一步就是允许上规模的商人带着商船到外洋去贸易。接下来又准了当地渔民出海打渔。最后就是允许夷人们不通过朝贡自己来中国做生意了。现在就只做到这一步而已,以后允许小商人也出海做生意还要等等,因为现在只允许大商人们出海就难以计算税率和稽查违禁品了,要将范围扩大还有的熬呢。 只是洋人进来也不是随便进来的,必须到当地港口设置的市舶司分部登记拿上属于自己的身份证明。这几个洋人就没有登记,既然他们有中人,肯定不会不知道要登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故意的。只是他们为什么故意不登记呢,这还真是让人费解。 “本来看他们和那些人在那里聚在一起以为干什么坏事,就回去叫了捕快,没想到他们居然察觉可我们的动作提前跑了!”陈云说着也很愤慨,毕竟他也是有名的好身手了,居然追不上这么几个夷人。 朱厚照听周围的锦衣卫都在抱怨那些夷人跑的快,不好意思的在心中笑道:这可是基因优势。只是陈云他们到底白跑了一趟,朱厚照也不好笑出来只好忍着。 看着那些人跑了,杜若看那些捕快也在那里休息,便默默的过来打听消息。捕快们跑了也追了这么一大圈,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放跑了,只觉得面子尽失,哪里还能给别人好脸瞧,对杜若也爱理不理。 倒是杜若持之以恒将话套出来了。原来这伙夷人是一个帮派的头目在一个叫满剌加的地方碰见了这一伙人,见他们还算富贵就骗他们来泉州,想要将他们骗光。哪里想到被打听消息的陈云戳破了好事,当场就让他们给逃了。 大概事情是明白了,一些小细节杜若也想知道但是捕快也是匆忙之间听那些人讲的,也不甚明白。杜若给了带头的捕快一块五两的银子,请他们兄弟喝酒。又说自己对这些夷人很感兴趣,能不能明天去探一下那些欺骗夷人的小混混的监。捕快收了杜若的钱自然爽快的答应了,让他明天去就是,反正不过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是要犯,让杜若探探监也无所谓。 这件事先放下,反正人都跑了。朱厚照愁的是这些东西怎么搬回去,大冬天的不怕鱼死了,就怕衣服湿了。最好还是旁边卖粗面馒头的大爷给朱厚照出了主意,让他花了二两银子,叫了一队码头工人,将这些鱼一次就给搬进去了。他们是做惯这个的,竟然一点衣服都没有弄湿。 晚上三个院子里的厨房都忙了起来,蒸煮煎炒,弄出了几大桌菜来,又买了几坛上好的沉缸酒,温了来吃。三个院子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仆妇都吃的很是尽兴。 杜若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欲望来的快又不受控制,第二天早上起来,紧挨着他睡得朱厚照身上也有点湿润,朱厚照又是嫌弃又是害羞,坚决的把他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坚决不让他和自己睡了。 闹成这样,高凤也知道杜若的事了。杜若才比朱厚照大一岁,杜若有了,朱厚照却没有动静。高凤虽然从小入宫,但是身体上的缺陷让他更加注意这种事情,如今朱厚照的身体状况他就更担心了。 刘瑾倒是还记得那个早上,可是杜若已经威胁了他,他和朱厚照的事一点不能漏出去。于是他也看着高凤一个人在那里愁朱厚照的事,自己在那里偷偷的笑。这是这样一件事倒是让刘瑾想通了,他知道了连高凤都不知道的秘密,这可不是自己的一大优势吗?当即把怕被朱佑樘责罚的担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日朱厚照收拾好了和杜若一起去泉州官府的监狱探监去。这还是一个比较新奇的体验,因为朱厚照既没有去过现代的监狱也没有见过明朝的监狱。到了这里朱厚照才发现这里的监狱和电视剧里的监狱完全不一样,漆黑,湿冷,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夹杂着恶臭的味道,陈云想把朱厚照拉出去,朱厚照却坚持要进去,陈云只得由他。 黑漆漆的木头关着几个一看就不是老实人的人,捕头在前面带路。杜若看朱厚照一张小脸皱的已经不成样子了,在捕头耳边耳语了几句,捕头答应了杜若,让他们先出去。 闻到了新鲜空气,朱厚照才知道古代为什么那么多人做个牢就是死了。这哪里是牢房呀,简直就是地狱。有钱能使鬼推磨,杜若使了几个钱,在监狱狱卒守夜的地方见了这几个犯人,虽然屋子依然跟狗窝一样,但是好歹还能忍。 听了这些人的话,才知道这些弗朗机人靠着大船占了一个叫满剌加的国家,将人家的苏丹打跑了。他们想要还想冒充人家满剌加人跑去广州想取得堪和证明,好向明朝进贡,得到传说中皇帝赏赐的金银财宝。 但是广州官员什么样的夷人没见过,满剌加现任苏丹当太子的时候还来过广州呢。满剌加人哪里长得像这样黄头发,蓝眼睛。当场就被识破了。他们又拿不出国书,广州官员就鸟的不想鸟他们。这几年过来诓骗的人多了,哪里少他们一帮人。 在广州受了挫,这群佛郎机人只好另寻办法。一个小帮派的帮主往满剌加做生意,碰见他们,就骗他们说泉州这里可以帮他们搞定堪和,就把他们骗过来了。 ☆、第八十七章弘治十五年 一个小帮派的帮主肯定不能带着这么一帮人瞒天过海,有钱大家赚嘛,就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一大堆人和一群长相怪异的佛郎机人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陈云带捕快来时,他们正在那里忽悠佛郎机人呢,看见捕快来了,那些佛郎机人以为又像在广州一样被人识破了,拉起包袱就跑。 出了监狱,朱厚照觉得浑身都痒痒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里作用。杜若倒是很好奇那个什么满剌加国在什么地方,居然这么早被这些葡萄牙人给殖民了。 朱厚照回去洗澡,刘瑾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好几颗大跳蚤,吓得他立马把衣服脱了看,原先觉得痒痒的地方果然肿起了好几个大包。在刚刚洗了澡的绯红肌肤上更显有些恐怖,高凤赶紧拿了薛己配好的药膏给他抹上。于是护崽的高凤又开始在心中默默念上了杜若,要不是他带朱厚照去监狱,朱厚照怎么是招惹这么多跳蚤呢。 杜若跟官府里的官吏们套了套近乎从他们大致的描述里猜测这个满剌加国可能就是马六甲海峡。人家说的明白,这个满剌加国虽然很小但是因为既是香料集散地又富含矿产的原因十分富裕,听名字也是谐音的“满剌加”可不就是马六甲吗。 马六甲海峡也是印度,缅甸、马来西亚等国的贸易中心,几乎所有的商船都要从这里通过。原来自己一直觊觎的马六甲海峡已经被葡萄牙人捷足先登,杜若挺不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这些葡萄牙人还要靠骗来取得堪和证明,求着要对大明上供,又觉得有莫名的喜感。 朱厚照却想的明白:“既然满剌加国曾经给明朝上供过,也算是明朝的属国吧。他们的苏丹也没有被他们杀害而是逃脱在外,只要大明以□□的名义将这些葡萄牙人驱逐出去,那么马六甲海峡的归属到谁手里就不一定了。”毕竟是明朝派兵将葡萄牙人赶出去的,要让苏丹做个傀儡,明朝实际上掌握满剌加国事很容易操作的。 海禁一开只要各国商人在自己国家拿到签发的证明,再到泉州,广州,福州等几个大港登记,分发每一个船员、奴隶的身份证明就可以上岸贸易。这样的便捷,泉州港里停满了各国的商船。吕宋、渤泥、安南、东埔寨、占婆、迟罗、日本商船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踪影。 知道了满剌加国,朱厚照很快就在一个吕宋船商那里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本来满剌加国是明朝朝贡体系里很重要的一环,当然这是在开放海禁之前,开放海禁之后,除了周围的几个大国,明朝慢慢放松了对这些小国的控制。 毕竟朝贡是赔钱的,贸易却是赚钱的。朝贡要那这帮人当爷爷对待,但是贸易的话这些商人就是孙子了。无论是治安压力,还是利益驱使,明朝的朝贡体系都在慢慢瓦解。这是很合朱厚照的意的,毕竟像美利坚合众国那样的世界警察的角色可是不好当得,至少在资本主义即将膨胀的十六世纪,朱厚照对这个角色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只是以前朱厚照没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满剌加国,忽略了他们。幸而现在葡萄牙人才刚刚占领了这个地方,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几天陈云他们就都在外面跑收集消息。杜若又去物色他的船厂去了。毕竟官府的船厂,以后的目标是尽可能的发展战舰和更加安全的运输船,连钱朱佑樘都已经准备好了,至少在十年以内这一项的资金还是能保障的,只要海贸还能像这样正常发展的话。杜若想要的远洋船还是要他自己努力了。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朱厚照却很清闲。实在是他的身份过于敏感,高凤刘瑾他们都被他吓怕了,一步都不许他到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去。各色人物齐聚的港口更是禁忌中的禁忌。朱厚照唯一的乐趣就只有天气晴朗时的码头海鲜之旅和逛街了。 来泉州半个月,朱厚照已经吃遍了泉州的各种海产。除了那些季节性强,现在是在不常见的,其他的朱厚照都尝了一遍。就连现在还没出现的蚵仔煎都被他弄出来了。虽然没有红薯粉,但是直接用蛋来煎也别有一番风味哟。 唯一还算正事的朱厚照可以做的事就是逛街了,拿上自制的鹅毛笔,在锦衣卫的重重包围中逛半天的街,记录下商品的名字、数量、买的人是谁、卖的人是谁还有这大街上到底哪一国的人更多。寻摸这这些商品的利润是多少,以后将市舶司改海关时自己心中也有些底。 本来朱厚照是准备回杭州过年的,可是遇上这件事,不打听清楚实在不安心,也就准备在泉州过年。高知道朱厚照已经做了决定,也的确是有正经事,也开始准备起年货来。幸而泉州如今四处的货物都有,否则高凤还有的愁呢。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朱厚照和杜若也认识了些朋友,有几个商人还给朱厚照送了大盆的金桔来。朱厚照很是喜出望外,毕竟是萍水相逢,这样的一个礼品,也让在外漂泊的朱厚照体会到了一些年味。 朱厚照也收拾了不少回礼,让刘瑾一个个去送了。住的长了,一群大老爷们终究不方便,高凤就通过胡二请了不少临时的帮工,浆洗衣裳,缝缝补补。但是朱厚照和杜若也缺伺候的人,这些人如何使得,雇人照顾又不放心,只有想着买四五个丫头。 毕竟要过年了,人牙子也没想到会有人上门来买人,这到底不是什么喜事。不过人家上门了,自己也只好好好招待。高凤就要几个会浆洗会缝补的丫头,模样也不能太差,以后回杭州也可以接着照顾朱厚照和杜若。 第一次接触古代的人□□易,朱厚照尴尬不已。这些一字排开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们到底不是货物,是活生生的人。以前在宫中,朱厚照是不知道宫女太监进宫事宜的,他自己也排斥这些东西。如今摊在面前,给朱厚照的震撼更深。 高凤知道朱厚照是不会挑丫头的,细细的看了,挑了几个老实,女红好,爱干净模样也不差的人,让朱厚照自己从里面挑两个看起来顺眼的。朱厚照不好意思的看了几眼,挑了两个瘦瘦模样的女孩子。他总觉得这样的条件下能吃的胖胖的人,都不太能让人安心。自己在在外面,安全是第一准则,丫头还是笨笨的好。 买了丫头回来,朱厚照一直是闷闷的。高凤自然猜到是买人这样的事刺激了他。高凤对这个小主子也是没办法,传统不道德的事比如寡妇再嫁这样的事他是一点都没有不舒服的,人家私奔他还说人家又勇气,可是到了这些司空见惯的事,他又难受起来。 这一次一共买了四个丫头,朱厚照和杜若一人两个,杜若回来了,听高凤说了今天买丫头的事,哄了朱厚照半晌才把他哄顺了。杜若自己撑着偌大一个安国府,买人卖人这样是自然也经历过,也有过膈应的时候,但是见惯了也就好了,这是时代所限,不是一两个人呢的人力所能够改变的。 腊月二十三送了灶神,二十四扫了尘,二十五接了玉帝,二十六洗福禄,二十九就算是要正式过年了。三个院子都布置好了,年就要到了。 雇的仆妇也要回家,高凤多给了些银钱让她们每天只要将一天三顿饭做好就成。大家都是北方人,过年还是要吃饺子。在朱厚照眼里,自己和大家都是一样的,也不用分锅而食。 朱厚照就在旁边一个院子里摆了十来张大桌子,大家一起包饺子,一边下饺子一边吃。这些锦衣卫也是习惯在外面跑的,多多少少也会做饭,在一起包饺子这种事还没有做过,不知不觉间大家竟然一起包了上万个饺子。虾仁馅的,鱼肉馅儿的,也很是新鲜。 即使这样也不过是吃了不到一半,剩下好几大簸箕的饺子吃不了。泉州可不比北京,吃不完可以冻着,这里放着半天饺子受潮就要摊下去的。 朱厚照看后面买的面粉还有一些,备的鱼肉也足,干脆又让刘瑾去买了不少的菜蔬,干脆再包些,去散给白菜巷的那些穷人。虽然里面不少恶人,但是大多数的还是安安分分的穷人,也当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用草纸包着,一张草纸里面是六十六个饺子,一家一份,白菜巷家家都有一份,家里人口少的就只有四十九个的小份,家里有积年的老人和幼儿的就给一份九十九的大份,白菜巷一共一百三十多户人家,家家都送到了。陈云他们回来时还抱着各样的回礼,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人家的心意。 只是这些东西要朱厚照他们吃也实在不能吃,高凤便叫陈云都拿出去舍给了那些乞丐。 到底不是在京中家中,各人也没有玩兴,又思念家人,大年三十不过是吃了一顿饭就睡了,也都不守夜。高凤他们也忙碌了一年,朱厚照今天也不让他们守夜了,把他们赶回了自己的房间也让他们歇一歇。 杜若又跑到了朱厚照的屋了,要和他一起睡。今天是大年三十,又漂泊在异乡,朱厚照也不好赶杜若出去,干脆两个人就在躺在一起在那里说话。 ☆、第八十八章弘治十五年 “不知道爹爹他们在京城里怎么了,会不会也在守夜呢?”朱厚照望着绿纱的帐顶说道。这是他来到明朝以后第一年自己一个人过年,没有和朱佑樘他们在一起。 “你爹爹身体一年比一年不好,今年你又不在,应该不会吧。毕竟明天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的,也不能偷懒。”有朱厚照这个太子,祭祖之类的还可以让朱厚照上,如今朱厚照远在泉州,就只有朱佑樘自己努力了。毕竟朱厚炜还是一个小孩子,即使他想帮朱佑樘分担,一个小孩子家家能帮得上什么忙。 杜若看朱厚照不说话,知道他是在想朱佑樘他们了,更或者还在想朱爸爸朱妈妈他们。“杜若,你还记得你父母的长相吗?” 杜若已经记不清他父母的相貌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自小也不是和他们很亲近,长大了和朱厚照在一起,他们不能接受儿子找了一个男媳妇,就见得更少了。十多年过去了,杜家父母的容颜已经在杜若脑海里慢慢模糊。他们就像飘在云的那端,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他们呀……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忘光了。”朱厚照也知道杜若家的事,也不会责怪他不孝顺,也感伤的说道:“我也慢慢的忘了爸爸妈妈的样子了,还有大哥和小弟,果然人都是健忘的吗?” “他们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杜若伸手握住朱厚照的手安慰他。他比朱厚照多活了几年,自然知道朱家过得越来越好,除了因为早逝的二儿子有些伤感以外,真真是人丁兴旺事业红火。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将思念朱爸爸朱妈妈的心情放在一边,翻过身来看着杜若和他商量满剌加国的事。“回京还是早些将这件事告诉爹爹吧,虽然现在葡萄牙人是占了人家的地方,但是日久天长,说不定他们就把自己洗白成救世主了。”杜若点头应了。 朱厚照也不是第一次和杜若一起过年,先前谈恋爱时是各自回家过。自从杜若同性恋的身份曝光跟家里闹翻后,就是和朱厚照一起到朱家过年了。在朱家杜若当然不敢造次,两人一直是盖棉被纯聊天,甚至连被子都要两床,像这样不用在意别人他们还是第一次。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历史上孝宗可就是这几年了。”杜若还是很担心这件事的,他知道做不做皇帝朱厚照是肯定不在意的,他的枕边人一直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欲望。但是一旦他做了皇帝呢?到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娶亲的问题,也不得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这是杜若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个问题朱厚照也想过,也不单单是想过,他有段时间甚至是日思夜想的。“我还是想坐上那个位置,换了其他人我都不能放心,有这么一个更改历史的机会我肯定不会放过。”这就是朱厚照的真诚了,他也不会用当了皇帝就没人能阻止他们这样的蠢理由糊弄杜若,是什么就是什么,朱厚照没骗过杜若,也不会骗他。 “那我呢,你准备怎么处理。”杜若这一句既是开玩笑又是真话,他是真的是惶恐于自己的命运。在刘瑾面前故意和朱厚照亲密就是想要慢慢渗透给一些靠得住的人的意思,在某一些方面杜若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这也是他强大占有欲的来源。既然自己容易失去,那就攥的更紧些吧。 “杜若,我不想你站在前面来。”朱厚照整个人都趴到杜若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认真说道:“我不想你到台前来,受那些不相干的人异样的眼光。杜若,那样我会心疼的。” 在现代,即使朱家没有后代在政府军队担任要职,唯一从政的朱大哥也几位低调,大家也从来没有小看朱家。朱家的小儿子找了一个男人的事受尽了大家的耻笑,他们不敢惹朱厚照,却敢再杜若面前撒野,杜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听过多少人不屑的辱骂。 这是因为知道杜若的辛苦,这一世朱厚照才不希望杜若暴露在人前。佞臣的名声不应该是杜若,他的爱人应该是天下第一等的男子汉。 杜若自然知道他的心情,把头抬上去亲了他一口,感动的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想和你一起站在阳光下面。”这恐怕是每一对同性恋情侣最想做的事,能和自己的爱人大大方方的牵手走在人群中,没有异样的眼光,能得到别人的祝福。 “会的,我们会的。”朱厚照将头埋在杜若的肩窝里,即使安慰杜若,也是安慰自己,这条路都不容易,他们承受着平常人难以想像的压力,就是想要过平常人的生活而已。 沉默的相拥了一会儿朱厚照开口说道:“不要孩子的话,下一辈的皇权会被削弱许多。等发展起来了,完全可以将民主共和的思想散播出去,这样我们走了以后,会方便很多。”朱厚照说的模糊,杜若却听明白了,他却没想到朱厚照想的这样的远。 “我爱你,很爱你,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朱厚照的嘴碰着杜若的皮肤,胸膛贴着杜若的胸肌,小声说道。他的脸埋在那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杜若却听得无比清楚,猛地抱紧了朱厚照,杜若吻了吻他的耳朵,颤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下子杜若是彻底安下心来,就是梦中也甜甜的。 这边朱厚照睡着了,那边朱佑樘却在大发脾气。“好啊,好啊,他连自己的外甥都算计是不是!!” 张氏知道他现在盛怒之中,朱佑樘身体不好,北京今年是尤其的冷,朱佑樘这几天一直都在咳嗽,即使现在大声说话也是哑哑的。她现在也学聪明了不会直接替张延龄求情,而是先哄着朱佑樘将药喝了。 “他是不懂事,连个女人也管不好,但是你不能不保重身体,来,把药喝了。”张氏这样苦劝,朱佑樘只好将要接过来一口喝了,只是喝的实在急了些,不停地咳嗽出来,张氏忙拍他的背部给他顺气。 缓了过来,朱佑樘也不好大声喊了,叹气道:“两个孩子,一个还在泉州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个就躺在床上病得这样,我心里疼啊。” 在现代朱佑樘还算是一个青年人,但是帝王生涯和幼时太过虚弱的身体让他过早的衰老了,现在偶尔张氏还能在他的发间找到几根白发。他的身体也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昨日发生的事,让他的旧疾又犯了,胸口现在疼得很。 “是延龄不懂事,这一次是该好好的治治他们了,连个女人都管不住。还是梁哥和栋哥懂事不然炜儿这次就危险了。”张氏现在也掌握了劝说朱佑樘的技巧,一定要顺着他劝,再者张氏的确是生气了,要不是梁哥和栋哥反应快,朱厚炜就不单单是感个冒、发个烧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那个什么莺歌的,现在在哪里?”朱佑樘突然想起来问道。 “都关在诏狱呢,卫家那么些人都关在诏狱里。延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先禁足一个月,其他的以后再论。梁哥和栋哥的赏赐我也赏下去了。”朱佑樘见张氏安排的很是妥当,也没有其他说的。又问张氏道:“你过来了,炜儿睡着了?” “已经睡着了,今天出了汗,已经不烧了。只是薛大夫不在,我看其他人总是不好。”薛己跟着朱厚照去了杭州,还没有回来。这几年两个孩子的病都是他治的,他不在,张氏总是不那么放心。 听张氏这么说朱佑樘倒放下心来,清了清嗓子说道:“炜儿好了就好,薛己得明年照儿回京才能带回来了。”说完又想想说道:“你让他们把那个什么张椿的放了吧,到底是他母亲犯下的事,与他无关。让他回去,只是张家以后别再提起他就成。” 这下张氏也放心了,把张椿放出来就说明朱佑樘没有追究张家的意思了,至于那个什么莺歌,死了就死了,也不可惜,谁让她算计自己的炜儿。明天朱佑樘还有许多事,伺候他睡着了,张氏从朱佑樘这里出来往艾草房间里去,艾草看见自己的哥哥出事被吓坏了,张氏答应了她要和她一起睡。 边走张氏一边把事情吩咐下去,听说要把张椿放了,霁月很是不忿:“殿下就是那个张椿引过去的,如今却要放过他,奴婢真是气不过。” “不过是一个庶子,难道还没有收拾他的法子。只是张家终于摘出来了,这就好。”张氏叹气道。 张氏也没见过这样的蠢笨的女人,什么人是她算计不得的都不知道。害的炜儿生了一场病,还带累了张家。张氏也知道若不是张延龄不顾正庶有别一味抬举她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因此也打定主意要给张延龄一些教训才好。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张家的一个小妾算计了二皇子。实在是看到的人太多了,张家又不能封住他们的嘴。 二十九是张鹤龄三十岁的寿诞,朱佑樘,张氏带着朱厚炜和艾草到张府做客。这个莺歌自以为能算计到朱佑樘,就将自己的一个妹子藏在了张家为朱佑樘准备更衣的房间里。哪里想到这里来这里更衣的不是朱佑樘而是朱厚炜。 这就好了,朱厚炜脱衣服脱到一般,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大姑娘躺在了自己背后的床上,吓得他以为是有了刺客,就穿了一件单衣爬窗跳到了外面,那里想到这屋子本来临水朱厚炜一跳跳到了结冰的池塘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6000的我,蠢蠢的作者君已经累死了。还有将近300000字,每天6000,只要50天就能完结了,真是机智如我。 ☆、第八十九章弘治十六年 那池塘在一排房子的后面,范围极广,四周都是山石拦着,又因为冰面十分的湿滑并没有侍卫在这里守着,那一排房子也因为是为皇上准备的更衣之所根本没有人在里面,这样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发现。那个女子看着来这里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又跳了下去,被吓惨了,根本不敢叫人来救人,自己就想着怎么逃跑了。 可怜朱厚炜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在结冰的池塘里呆了整整一刻钟。要逃,路太滑走不动,要叫人,隔着房子根本没人听见。幸好张梁张栋两个人反应的快,房间里面没有声音,感觉不对立马撞门进去了。看见没人也没有惊慌,一个人找侍卫,一个人在房间关着的窗户下面找到了被冻得说不出话的朱厚炜。 这两天是艳阳天,气温并不是太低,朱厚炜很幸运的只是小小的冻伤,感冒发烧就过去了没有其他的大事,否则卫家就不只是抓进诏狱这么简单的事,张家也多半逃不掉。 二皇子在府里出事了,朱佑樘也没给张鹤龄面子,直接封府搜查,在角门逮住了想把自己妹子带出去的卫莺歌。她妹子衣裳不整花容失色的样子,说没有干坏事大家都是不信的。 张延龄本来还摸不着头脑的想要护着卫莺歌,可是在听说她干了什么以后也默默的退了回去。本来还想莺歌儿这几天终于和老夫人的关系好了一些,还可以帮着料理些家务了。没想到她打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居然做了这么蠢的事。 男人大抵都喜欢过这样一种女人,她们容貌姣好,她们温柔如水,她们是单蠢的白莲花,男人能在她们身上得到雄性欲望的最大的满足。这种喜欢无关爱情,但是往往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在婚姻只关于责任时,这种吸引力将以几何倍数增长。张延龄就是这样对莺歌深切的喜欢着。 但是这种喜欢既然是逃脱于责任之外的,那些如水如花的女子自然也不要想获得男人多少的责任感。比如张延龄不愿意花更多的力气给张椿在家族中多争取一些地位,比如现在莺歌犯了错他不会为莺歌多说一句话。这就是男人的薄情了,他们会在迷恋你时,为你付出一切,也会在这种迷恋慢慢平复时,做出更加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整个春节大家都在等着看张家的笑话,张鹤龄、张延龄更是闭门谢客。很快大家看到了答案,张家两位侯爵,一个“寿宁侯”,一个“建昌侯”,双双降了一级,降为“寿宁伯”和“建昌伯”。要知道当年朱佑樘可是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给他们升的爵位,这样就丢了,瞬间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张椿到底被送回了兴济张家的老家,他在张延龄门外跪了一夜不过是多得了五千两银子。张家老家既没有家塾也没有名师,想来他的出息是有限的,张家只求这个孩子再也不回京城了,这既有益于张家,也是对他的仁慈,否则朱佑樘如何能让他活下去。 卫家全家判了秋后处决,张延龄最后的情义不过是帮莺歌打点了狱卒,在她死之前过得稍微好一些,不必在牢狱里受尽欺凌。 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张氏却发现原来一直懵懵懂懂的朱厚炜竟然忽然开窍了。两夫妻一直担心这件事刺激了朱厚炜,对他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他只是学东西快了些,人也不再笨笨的,性情却还是那样才放下心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喜得张氏在元宵节那天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在北京城里广设元宵铺子,舍元宵给穷人为自己的三个孩子祈福。 年一过,泉州的大街又换了相貌,朱厚照大清早和杜若一起去买菜,虽然后面免不了跟着十来个锦衣卫,但是两个人肩并肩行走于各式小贩中间的那种温馨的生活感还是让朱厚照对此项活动乐此不疲。 那群佛郎机人渐渐又有些消息,听说他们在航行的大海上,既和来往的商船贸易,也做海盗抢劫他人的货物。当然这要看是那个国家的船了,外国商人的船是他们的最爱,里面满乘的丝绸和瓷器让他们垂涎欲滴。 但是大明的船他们却不抢。现在不是出海的好时节,明朝的商船在外的很少。朱厚照想他们应该是怕抢了大明的商船,以后明朝不和他们做生意了吧。可是这样朱厚照也不放心,现在他们抢外国商船,说不定以后就会抢中国人的船。 这群佛郎机人通过做海盗谋取了暴利益,以后就必然会有无数的人献身海盗这一个不大光彩的行业,若是再和即将泛滥的倭寇勾结,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太早出现的佛郎机人给朱厚照提了一个醒,他每一次呼扇呼扇他的蝴蝶翅膀改变的都不仅仅是大明王朝,这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着。 等元宵节一过,回杭州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改稻为桑的事情还没完结。富人买田买地这样的事不过是先前准备极小的一部分,马上到来的春天,才是一场最艰难的战役。难的不是让百姓们答应将稻田改为桑田,而是让农民们乖乖把桑树种上还要一直坚持到桑田能够持续出产。这些事一节扣一节,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一旦出了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终于找到一个西洋传教士的消息了,这个西洋传教士中文名叫罗志坚,是他做瓷器生意的中国朋友给他取的。他的中国朋友虽然并不信基督教,却对他十分友好,还为他取了一个中国名字,鼓励他继续传教,坚持自己的梦想。 海禁的开放加快了西洋传教士的来华历程,这个时候的西洋传教士还没有以后那样能够和皇家接触。他们还是来华人士中的异类,搭乘商人们的船来到这里,并不做生意,反而到处宣传什么耶稣,上帝之类的。他们不会说中文,又雇不起翻译,只能在港口附近漂泊,靠着别人的接济过日子。 这个罗志坚前年搭乘商人的船回了自己的国家,今年急着带一批瓷器回欧洲的商船为罗志坚的老朋友带来了他的消息。他将于四月份搭乘商船来到泉州,希望到时候他的老朋友提前为他租一间小屋,方便他居住。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的消息,可是朱厚照马上就要出发了,哪里能等他到四月。想着自己四月应该还在杭州,朱厚照给瓷器行老板留下了一笔钱,让他给罗志坚来杭州找自己,这笔钱就给他雇船和请一个翻译。恰好老板四月要上南京一趟,许诺到时候帮朱厚照将罗志坚带到杭州来。朱厚照就给他留下了刑武的地址。 雇的浆洗的、厨房的人辞退的辞退,打发的打发了。朱厚照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杭州了。买来的丫头们虽然是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底子比宫中的差了许多,但是有高凤这个会调教人的老人在,不到一个月,四个姑娘慢慢的就褪去了青涩,成长起来。 贴身伺候了这么久,即使没有明说,丫头们也猜出了朱厚照他们身份不一般。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吃穿用度,事理规矩竟是比人牙子教她们的还好了不知多少。单单那五十来个护卫就将她们吓着了。 哪家主人对待护卫是那样大方的,鱼肉不少,细米白面任吃。朱厚照在泉州是全程藏匿身份,唯一知道的只有当地的镇守太监,为了不流露出风声,朱厚照甚至没和他见一面。如今要到杭州却是每个人都知道朱厚照的身份的,这样却不能瞒着四个丫头了,反正到时候都会知道的。 四个丫头知道了,都是震惊不已的,她们多半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被家里卖出来的,谁没有幻想过被哪个高门大户买回家,纵使做个粗使丫头,只要不朝打暮骂,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可是如今不仅是脱离了虎口,她们伺候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爷,一个是国公爷,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人物。况且过得日子,比人牙子的女儿还好,当下一个个都争着给高凤表忠心,只求他不把自己踢出去。 往泉州来容易,如今逆流而上却难。朱厚照他们一直在路上耽搁到二月才到了杭州。 刑武的那处宅院是不能住了,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太子下榻过得地方,忽然这里的地价就贵了几分,周围也陆续动土了好几处院子,这里是住不得了。 高凤是想让朱厚照住织造府的,但是朱厚照以不想住别人住过的地方的理由拒绝了。高凤当然知道织造府的猫腻,这里还不知道徘徊者多少冤魂呢,都是不干净的,因此朱厚照坚持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其他的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朱厚照不想住深宅大院,想要住一栋小小的院子,更有生活气息些。这样让张敷华他们又为难了,这样的宅子是有,而且是一抓一大把。但是这样的宅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防御系数不高。要现买下一座好的,又怕触了这位爷的霉头。谁不知道朱佑樘父子两人最憎恨的就是公器私用,要是知道他们拿官中的钱给他买宅子,少不了要吃挂落。 张敷华在那里着急,他哪里知道朱厚照已经找好了宅子,就是徐贝娘家的老宅。 ☆、第九十章弘治十六年 徐贝娘家的老宅也算是个一个好地方,前面就是西湖,隔着的不过是一块滩涂,这边孤零零的几座宅子在这里。但是这里也不是长住的地方,太偏僻,多是人家用来暂住玩耍的地方,这几年徐贝娘陆陆续续的又将周围的宅子都买过来现在团成了一团,竟然是一处绝好的又安全又清净的地方。 织造府前几日就有人来安排宅院。徐贝娘早就带了徐三郎搬出去了,蓝师傅如今在杭州驻军里供职,给这里的火铳队做火铳。虽然不能和他的族兄蓝立成相比,不能做的他那般有成,也算是为杭州的军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了。徐三郎拜他为师这几年一直跟着他,住在这里不方便,徐贝娘就在离蓝立成比较近的地方置办了,房舍一直住在那里。 魏老伯一家还住在原来的宅子里,他们一家不过四个人并几个仆从,也没什么可防备的。其他几个院子都被打通了,方便安排伺候的人住。也方便有什么访客好留宿。 知道朱厚照的习惯,房子也没大整,不过是重新换了更加透亮的窗户,将那些矮矮的围墙又加高了一些。既然是凭杜若的人情寻到的宅子,朱厚照也就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这里景色也好,出门就是西湖,虽然现在还是初春不见荷花水草,但是杨柳新绿,也别有一番美丽。 为了这一次改稻为桑,杨正罡说动了许多上了规模的桑园为改稻为桑的桑农们提供两年生的健壮桑枝。到时候按提供桑枝数和质量补贴银钱。虽然补贴的钱很少,但是蚂蚁再小,也是肉,桑园园主们果然对此更加尽心些。 朱厚照到时许多桑枝已经埋下去了,吸取了前世先进户带后进户的经验,朱厚照请了那些种桑有经验的人来教那些没有种过这个的人,这样做桑枝的生存率果然很高。 钱如流水的花了出去,桑枝也如下雨一般洒遍浙江的大地。这是第一年的桑树,产的桑少,在蚕种方面现在还没问题,但是明年产桑的量上来了,蚕种的压力就上来了。所以现在朱厚照也将培养蚕种提上了日程。 农村工作的经验朱厚照是没有的,但是朱家有一个从政的大哥,刚开始时他就是在一个地方做个小镇长。这些什么先进带后进,全村抱团这样的办法都是朱厚照从朱大哥那里听来的。当年听这个只当是故事听,哪里想到这辈子就派上的用场。 到了三月除了几个反悔实在不听劝的,原来计划的地方都由稻田换成了桑园。为了储水泄洪,朱厚照还鼓励在桑园里挖水塘蚕粪养鱼,这样既多了一份产出,还能抗旱、防洪,实在是一件好事。 这些朱厚照都是用粮食吊着他们做的,补贴是粮食,给的酬劳也是粮食。要是直接发银钱,不知道又要被他们贪了多少去。而且银钱突然大量涌入民间,最后粮价飙升是难免的事,这样由朱厚照出面买粮再分发,既可以平抑粮价,又不让银钱从官吏们手里过,免得克扣贪污。 这些粮食一些是从浙江各粮仓里放出来的,朱厚照去泉州给张敷华一个月的时间将粮仓亏空的时间解决,如今看起来效果很好,至少实物和账面上都看不出问题来。二是和粮商们预定好的,将从东南亚各地进口。如此朱佑樘给的银子了出了五十万两,浙江自己出了五十万两,凑了一百万两来买粮食。 这就是朱厚照的策略了,要是以前的他一定会彻查到底,但是现在的他才不管这些,他只要粮仓是满的就好,管你曾经贪污了多少,自然以后算总账。何必在现在这么忙的时候跟他们扯皮,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想在朝廷里做官,何愁以后收拾不了这一帮硕鼠。 粮商们现在出海,等到了五月季风吹起就将粮食送回来。到了五月罗志坚就该到了,这样朱厚照就可以回京了。出来了一年,朱厚照实在想念朱佑樘他们,不知道朱厚炜长高没,艾草有没有改掉她傲娇的脾气。 问了种地的老把式们,都说今年是顺风顺水的样子,朱厚照先放下了一半的心。事情完结了一大半,就等粮食送到,朱厚照便和杜若在魏老伯的儿子魏嘉的带领下逛杭州,逛西湖,看遍这江南美景。 魏老伯从少年起就开始混江湖,如今魏嘉虽然也读书识礼,但是父辈的英雄气也没有丢下来。朱厚照看他倒是个好的,问他在做什么。答说还在读书,只是不好,准备以后出海去闯荡闯荡。 这倒是奇了,中国人最注重安稳,还有自己想要出海的。朱厚照又问为什么,却听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海晏河清,正是往海上去闯荡的的好时候。此时不作出一番事业来又待何时?” 听了这番话,朱厚照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听他说自己在书院读书,又问他能放下读书人的风骨去经商吗?他倒说:“什么是风骨,不过是些虚名罢了。我上顺父母,下友弟妹,交好友人。纵是没有那劳什子风骨,谁还能说我一句半句不成。” “你这样可是把天下人都骂进去了。”杜若笑着看他,这个孩子他倒喜欢得很。 “天下人都骂进去了?这样大的名头我可消受不起。我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读书明理在多少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当官发财的捷径而已,且他们爱钻研会世故,往往比那些真正有才的人爬的高走得远,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譬如岳飞和秦桧,屈原和楚怀王。我确是没那么大的志向了,只要拿到我想要的就好,至于那些高义的东西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这些话放在其他人那里该是大不敬了,放在朱厚照他们这两个现代人的芯子里却是正好的。回去朱厚照就想讨了他去从军队里发展,京营一直乱糟糟的,看能不能将魏嘉培养出来,杜若却不愿意。 “他这样的脾气,又没有根基还不知道能不能在那群豺狼虎豹里活下来呢。他想要出去闯荡这些家底肯定是不够的,难道他还要找徐贝娘帮忙?不如我投些钱,我六他四让他就去闯荡一番,说不定还能有一番造化。” 杜若这样说,朱厚照想起一团乱的京营大军心里也觉得憋屈了魏嘉,心想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放走了一个人才给杜若,朱厚照到底不忿,一直别扭了好几天,杜若才把他哄好了。 天气渐热,门前的西湖小荷叶渐渐探出了头来,四周的春花渐次开放,一派好风光。就在这样的景色中,罗志坚见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东方贵族,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殿下和杜若公爵殿下。 罗志坚虽然不只踏上明朝疆域一次,但是他的活动范围不过就是广州港和泉州的刺桐港。所见的不过是南方港口城市的繁华富庶,像这样的近距离观察内陆的机会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一位善人资助自己到大明的一个大城市杭州去,罗志坚是很高兴的。开开心心的雇了一个翻译,罗志坚就跟着自己的老朋友往杭州而来。 他们走的是水路,一路上正是山花烂漫的时候,和他祖国一望无垠的草原和见过的热带截然不同。这一路航行半个月,罗志坚不吝啬于用最美好的语言,盛赞这个美丽的国家。这一切记录在他的游记里,在未来几百年吸引着无数的欧洲人往这片土地上来淘金。 瓷器行的老板要往南京赶,他只在杭州呆了一宿,将罗志坚交给刑武就离开了。刑武知道有一个夷人要来,却没有见过这样的夷人。竟然是黄头发蓝眼睛,他见过的夷人都是阿拉伯人,占婆,安南这些国家的人,像罗志坚这样的欧洲人还没见过呢。 罗志坚和刑武一路到朱厚照这里来,走到哪里哪里就引发围观,看的罗志坚很不好意思。但是同样的,杭州的丰饶富裕也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们的房子修的那样的整齐,大街上干干净净,在刑武的厂里,他们的丝绸堆得如山一般高。 路上,刑武给罗志坚的翻译解释了朱厚照的身份,翻译顿时就惊呆了,他起初以为是刑武骗他,可是当他看见门口居然停着那么多的轿子,还站着那么多捕快,当时不再疑惑。罗志坚也惊喜不已,他以为资助自己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商人,哪里想到居然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和公爵殿下。 里面朱厚照正在接见浙江海防的各级官员,高凤也没想到这个什么传教士现在就到了,将他们堵在了门外。两个人在船上半个月没有洗澡,穿的衣服也跟咸菜一样,高凤闻着实在不雅,就让小丫头们带着他们两去洗澡。 翻译给罗志坚解释了,罗志坚乖乖的洗了澡换了明朝的服饰。令罗志坚惊奇的是,这间房子里连洗澡的地方都修的如此豪华,连给自己穿的衣服,都是千金难买的东方上等丝绸。再看自己暂坐的地方,连窗帘都是纱制的,比自己见过男爵大人的房舍还要不知精致华丽多少倍。 朱厚照看刘瑾把几个官员都送出了府,忽然看高凤过来跟自己禀报那个夷人罗志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9w~(≧▽≦)/~啦啦啦,加油! ☆、第九十一章 弘治十六年 朱厚照对这个罗志坚还是很好奇的,他一直想找的就是一个从新航线来的西洋传教士,以前朱厚照在北京也接触传教士,但是那些人都是从西北过来的,是从罗刹国也就是以后的俄罗斯过来。像罗志坚这样直接从欧洲乘船过来的还是第一个。 虽然很想现在就见到他,但是朱厚照并不想给他大明贵族都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印象,更何况杜若是一位公爵,自己还是一国太子。朱厚照想着还要晾一晾他们才是。这些人若是不压制他们,倘若以后觉得大明软弱可欺,就不好了,朱厚照可不想给自己的海防增添压力。 高凤听了朱厚照的吩咐转身出去安排罗志坚,朱厚照不喜欢奢华,这府里比一般的富商家里过得还不如。既然是为了震慑罗志坚,高凤干脆将他和他的翻译一起带到了织造府,让他住在了当年韩义住的屋子。 梁裕上位不过数月就犯了事被解送进京,韩义的屋子他还没有大动,如今给罗志坚住最好。对于高凤来说,这间屋子只有暴发户的金光闪闪,无时无刻在炫耀着主人的富裕。这种屋子高凤自己也是万万不会住的,如今空着给罗志坚住倒是正好。 作为一个传教士,罗志坚被彻底震撼了。从前在明朝的见识让他觉得明朝是一个极其富庶的国家,但是也仅此而已,现在住的地方却让他见识到了明朝人生活的豪奢。这么华丽精美的屋子居然只是给伺候明朝太子殿下的仆人住的。罗志坚从没有觉得自己在大明传教的心这么强烈过。 这么富庶,美丽,如同天堂一样的地方就该是上帝的领土。罗志坚急着想要传教,他以前一直是不紧不慢的状态。自己是第一批随着商船找到大明这个国家的人,为此他还受到了红衣主教的接见。现在他可等不住了,他急着向他的翻译学习中文,每一个来往的宫女公公们都是他仔细观察的对象。 在得出这些仆人穿的吃的也比自己国家的富人要强许多倍的时候,罗志坚只想快点见到这两位传说中大明最为尊贵的存在之二了。可是他想见朱厚照,朱厚照却不想见他,就想晾着他。罗志坚呆了三天,高凤将大明王朝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如花似玉的女子,比城堡不知道华丽到哪里去的织造府和布政使衙门。 朱厚照也觉得好笑,最开始罗志坚还拒绝穿高凤提供的衣服,可是当他体验过这辈子穿过的最舒服的睡衣后,就以“do ro as ro does”——入乡随俗的理由,穿上了高凤准备的衣服。 本来他拒绝吃猪蹄,可是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杭州名厨的秘制猪蹄的味道后就爱上了这个味道。高凤将这些事一股脑的都禀告给了朱厚照,朱厚照跟杜若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只是让高凤带他体会体会明朝的繁华,没想到高凤做的如此周到,真的把罗志坚唬成了这样。那些坚持呢,那些觉得恶心的食物呢,在巨大的差距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听说这两日罗志坚改的差不多了,连中文也能来几句了,朱厚照才在布政使衙门见了他。罗志坚跟着高凤进了衙门,这个地方他来过的,这时候又与前日不同。因为朱厚照到了这里的缘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高大的男子披坚执锐在那里站岗,娇俏的侍女端着东西从身边翩然而过。 听人传了话进去,罗志坚就站在门口等。跟着他的翻译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紧张的不得了,一遍又一遍的跟罗志坚重复敬上的礼仪,罗志坚被他带的也着急的不得了。 里面的人准了,高凤才带着罗志坚往里屋而去,看见两个男孩子站在窗口,窗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打在他们两的脸上,镀出一层金色的光辉。一个穿着红色蟒袍,一个穿着象牙白 绣绿竹的袍子。两个人长得比罗志坚见过的任何一个大明人还好看。 小翻译拼命拉罗志坚的袍子,罗志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呆了。忙跪下来用声调怪异的中文拜见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公爵殿下日安。”翻译看他跟自己教他的说的不一样,着急的不得了,冷汗都从头上不停地流下来。 朱厚照却不恼,让罗志坚起身,问好道:“不知道罗神父的原名是什么?本宫也好称呼。” 翻译将话翻译给罗志坚听了,罗志坚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真的如天使一般,居然知道自己是有本名的。虽然罗志坚这个名字是自己的明朝友人给他取的,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本名。在所有人都叫自己罗志坚时,他也无比想念自己的本名的。 “罗伦,罗伦斯图尔特。” 朱厚照知道他的名字了,就叫他罗伦神父,罗志坚开心的都快流泪了,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杜若不过是陪客,且他在外面一向是以朱厚照为主的,就在旁边自己喝茶倾听。罗志坚一直在拼命的夸赞大明王朝的文明富庶,又一直在拼命给朱厚照灌输上帝博爱,耶稣救世的思想。 再一想到自己那些外国客商对中国嗤之以鼻的样子,杜若内心是说不出来的纠结。心想果然还是要国家富强,这些外国人才会正视中国这头东方雄狮。 等到了罗志坚,粮商们的粮食又都顺利送到了,朱厚照踏上了回京的旅程。罗志坚被安排到了离朱厚照最近的一条船,这两日罗志坚是一步都不想离开朱厚照的。每天一大早船要开始行驶之前,他早就带着翻译登了朱厚照的船,就等着他醒来。 罗志坚是真的被震撼了。他那天陪朱厚照去验收粮商们的粮食,那样大的仓库装的满满当当的,听说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要知道有这么些粮食足够葡萄牙所有人吃上整整一年了。要是谁有了这么多粮食便是葡萄牙最大的富豪了。而这些却只是朱厚照这么一个小孩子以后继承帝国的一点点小东西。 他这样做杜若却很苦恼。高凤对这个夷人总是不放心,一定要每天守着朱厚照才好。他每天那么早就过来了,这时候朱厚照还没有起床,杜若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刘瑾守夜的时候偷偷溜进朱厚照的房间里,第二天早上再偷偷回自己房间。 可是他越对罗志坚没有好脸色,罗志坚就越觉得朱厚照更容易亲近,就越粘朱厚照。杜若就这么一路哀怨的回了京城。倒是和罗志坚相处了这么久,朱厚照将欧洲的局势基本都摸清楚了。 罗志坚只是一个神父,知道这些消息不过都是从他交好的那些贵族和富商那里知道的,而且因为罗志坚常年在外,有些事情也只是模糊知道一些,并不清楚。再加上这个翻译实在是水平不高,朱厚照理解起来十分的困难,幸好他对中学时的世界史还有点印象,结合起来才能听懂个十之六七。 哥伦布已经发现了新大陆,西班牙人在那里建造了殖民地。但是罗志坚却对他们不看好,听说那里只有荒地和野人,在罗志坚看来没有发现大明的一半好处。杜若在心中嘲笑他没见识,活该落后于西班牙,荷兰,英国这样的海上霸主。 葡萄牙人达伽马发现了到达印度的新航路,但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了。不仅仅是欧洲人在寻找新航路,海禁的开放让寻求财富的明朝富商和周边国家的商人们也开始寻找新航路。几乎是葡萄牙人一到达印度,他们就发现了更加富裕的大明,开始了到达大明的征程。就在这两年间,葡萄牙人的商船从几艘暴增到几十艘,听罗志坚说,他认识的不少富商都有在这两年前往明朝的计划。 这正是朱厚照想要的,既然自己和杜若两个人改变有限,那么就让时代的洪流来冲击这腐朽的王朝。等面上的腐肉都冲干净了,朱厚照再为这个国家剜肉疗伤。 一行人在七月里回到了京城。罗志坚被杜若带去安置,朱厚照一个人回了宫。 这一年朱厚照和杜若两个人在外面可以不受约束不用在意他人眼光在一起,如今回京了却不可以再这样了。别离依依,两人别有一番温柔缱绻之意。杜若顺便就将自己准备的戒指给朱厚照带上了,两个人一人一个,不过是素银的戒指,但是里面却刻了两个人拼音字母。 朱厚照本来是不想带的,两个人总在一起,实在太打眼些。但是杜若一脸被嫌弃受伤的表情他实在是受不了,只好带上了。幸亏杜若还没忘了两人的身份,这戒指本是一套,带上这一个,在扣上那一个,就跟杜若手上的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当时怪杜若不懂事,但是现在一个人坐在回宫的轿子上,摸着手上的戒指,朱厚照也是满心甜蜜的。 朱厚照知道将自己的伤势写的没那么严重好安朱佑樘他们的心,朱佑樘自然也不愿意将京城中这些烦心事说给朱厚照听,这下子回了京城,被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震的头脑发蒙。 这首先就是张家降爵之事了。这件事除了朱厚炜受伤让朱厚照不满外,其他事情朱厚照倒是乐见其成的。朱厚照以后少不得要拿这些有爵勋贵开刀,不想让张家首当其冲,就一定要让他们沉寂下来。要是朱厚照降他们的爵位,他们肯定是不满的,但是如今他们自己找的事可就不是朱厚照的事了。 另外一件就是朱晖恃宠而骄,仗势欺人之事了。 ☆、第九十二章 弘治十六年 一说到朱晖,朱厚照就是一肚子的气,他的那笔烂账,朱厚照还没和他清算清楚呢,如今他就自己蹦出来了。像这种人在朱厚照眼里就是活该倒霉,最后活该潦倒一生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朱晖这种人他们并不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往上升,他们自然有一种应付下属,讨好上司的本事。可是朱晖却因为许进的缘故打了一场胜仗,而且还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这场胜仗的大部分功劳要记到他头上。 当一个奸臣,也是很需要技巧的,外面糊涂里面清楚也是一种技巧。但是一个人再里面清楚,当他处到实际环境时,也可能就不清楚了。 比如,朱晖最开始是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几分本事的,所以当时他的全部信念就是抢了许进的功劳。可是当他真正得胜还朝时,别人的奉承,政敌的失意,让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回来的。 他已经多次出言不逊了,可是朱佑樘又不能动他,谁怪他自己把朱晖塑造成了一位大英雄的形象呢。可怜朱晖说出那些狂话,而知道事实的朱佑樘只能忍着。况且朱晖要说也是在身后说,朱佑樘还是能忍,这是这一次朱晖都闹到面前了,朱佑樘哪里能忍。 周太皇太后生日,朱佑樘还是照例赐宴百官。这几年周家慢慢的竟然起来了,如今周氏寿辰自然高兴。宴席上长宁伯周彧喝醉了冷嘲热讽了张家兄弟,张鹤龄张延龄如今正是觉得丢脸的时候,那里搭理他,自己在那里喝闷酒。 这里朱晖也喝醉了,周彧不知道哪一点惹着了朱晖,两人在席上大吵起来。朱晖就说了一些太过狂妄的话,什么大明没了自己就没了栋梁,自己灭了鞑靼救了整个大明这样的话,其中言语颇有几分没了我就没了朱家王朝的意思。 这可不是什么小场合,文武百官,勋贵之家,都在这里看着呢。气的朱佑樘一张脸都黑了,幸亏他的朋友们把他的嘴给堵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朱佑樘当场拂袖而去,留下百官面面相觑。第二天朱晖一醒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他觉得自己错的不在于说了什么话,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礼了。朱佑樘看他的请罪折子,简直想把他生劈了的心情都有。 这就是自己塑造的大将军,如今都知道和自己叫板了。朱晖有几分几两朱佑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自己他还不知道在那里混事儿呢。想要下旨训斥他,又怎么写也不妥,乾清宫的瓷器又报废了好多。 朱厚照回来的时候朱佑樘还在那里愁呢。可是听说自己的大儿子回来了,朱佑樘马上把这个放在一边,去迎接自己的大儿子去了。 外面朱厚照回京的消息传来,爱子心切的张氏就先带着两个小的到慈庆宫等着了。终于看见了在外一年多的儿子,张氏欢喜的掉下了眼泪。知道朱厚照受了伤,张氏也顾不得那么多,非要去扒朱厚照的衣服。朱厚照负隅顽抗也没有守住单衣这道最后的底线,被张氏看光光。 那是一条十来寸的大口子,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朱厚照的左背上。张氏看了眼泪流的更欢了,两个孩子也被吓到的,倒是朱厚炜大胆些,还敢摸上去。张氏抹了眼泪将朱厚照的衣服给他穿上,期间不知在心中将王荟他们骂了多少次。 朱佑樘到了慈庆宫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个小的简直将自己埋在了朱厚照带回来的礼物堆里,张氏涨红着眼睛,跟朱厚照在一起收拾其他行礼。 在外面呆了一年,朱厚照的身量明显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因为受伤的原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已经是一个是十二岁的男孩子了,开始进入变声期,声音也不像以前那样的童稚好听,而是闷闷的有些沙哑。 朱佑樘到底是男人还是一国之君,做不出张氏那种抱着朱厚照哭的行为。但是这并不影响朱佑樘给了朱厚照一个颤抖的拥抱,和几声带着哽咽之声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今年朱厚炜他们又种了一园子的瓜果蔬菜,可是他们学聪明了,不止种菜,因为菜要是吃不完的话就会被朱佑樘赏赐给官员,对两个小孩子来说,这就算是做了无用功。所以今年他们种了稻谷和莲藕。这样既减少了蔬菜的种植量,还都是能保存的,也不怕最后一定要给别人。 走的时候,御花园还是御花园,可是回来的时候御花园就变成了菜地和稻田,这个让朱厚照很是纠结,这两个孩子莫非种地种疯魔了不成。唯一还能看的就是新增的一口大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如今荷花盛开,倒是别有一番美丽。 但是就是这一个荷塘也是不简单的。荷塘因为有两位小殿下,挖的不深,最深处不过到朱厚照的大腿,两个孩子的胸前,而且还四处立着柱子,好让他们在不小心摔倒的时候好爬起来。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4节 在两个孩子的撺掇下,朱厚照也脱了外衣下了荷塘,脚下踩着稀泥巴,偶尔还能踩到其中的莲藕。在朱厚炜的指导下,朱厚照才发现了这里养着不少的螃蟹鱼虾。 朱厚炜想来是做熟得了,快速的放下一个个蟹网,等放完一圈回来时将蟹网捞起来,螃蟹已经被困在里面挣脱不得了。一会儿将蟹网都捞起来了,数了数有将近三十只肥螃蟹,够一家人吃的了,朱厚炜才和朱厚照上了岸将蟹篓子给了随侍的太监,两个人一起去换衣服。 自己不在一年,朱厚炜也长高了,但是明显和自己生分了不少。不过看的出来他还是很喜欢朱厚照的,只是害羞的不敢靠近。朱厚照问了他怎么养螃蟹怎么插秧,说了好久的话朱厚炜才没那么害羞。 艾草倒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只要朱厚炜一有犯蠢的举动,艾草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他也不恼,就认真听着,等艾草不生气了,再上去哄她。艾草对朱厚照这个大哥一如既往的亲密,第一天就一脸公主样的站在朱厚照面前,眼神却是“你抱我呀,你抱我呀”的讯号。 实在无法的朱厚照只好抱着她过了一天,晚上吃螃蟹还要负责给她拆蟹肉。应付了一个大的两个小的,到周太皇太后,王太后那里胡乱应付了一下。朱厚照才有了时间和朱佑樘两个人交谈。 朱佑樘留下朱厚照在乾清宫留宿,这边早早的就上了锁。朱厚照和朱佑樘两个人一个人睡床,一个人睡凉塌,在那里说话。 既然是这样朱厚照也瞒不住朱佑樘,只好将背上的伤痕给他看。朱佑樘快心疼死了可是他没有流泪,只是想着一定要狠狠收拾何鼎他们才行。看了朱厚照的伤口,等朱佑樘平复了心情,两人各自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朱佑樘当然说些朝廷的事,比如徐溥要致仕,朱佑樘拦着不让,一定要等刘健除孝回来干满一年才可以。这样刘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内阁首辅了。比如鞑靼又开始蠢蠢欲动,朱佑樘升了许进为大同总兵,抵御鞑靼。 轮到朱厚照这边就简单了,左不过就是织造,改稻为桑,葡萄牙占领满剌加国三件事。其中一件事已经解决了,还有两件事,织造的事要慢慢来,葡萄牙占领满剌加的事情就刻不容缓了。 他说的这些,在以前寄回京城的信里也说过,但是篇幅有限到底说不明白,如今面对面就好解释的多了。两人一直说到三更,蒋琮进来催要睡了,才睡着。 第二日,杜若进宫来请安,看朱厚照乖乖带着戒指,原来阴霾的心情感觉整个天都亮了。 如果满剌加国真的像朱厚照说的那么重要,那么这些葡萄牙人就不得不解决了。第二天朱佑樘就把马文升召进了宫,谈的就是葡萄牙人的问题。马文升是一个好官,在他的管理下兵部成了六部中最让朱佑樘省心的部,但是这并不代表马文升事事都明白。 比如朱厚照坚持要控制满剌加这就让马文升很是不解。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属国,和它相比,无论是安南,占婆还是其他地方,任何一个地方带来的收益都比它大。 事出无奈之下,朱厚照只好当场和朱佑樘他们秀起了自己画地图的功力,当然北美洲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南美洲和南极洲肯定是不存在的。纵使是这样这幅地图也震撼了在场的两个人。 朱佑樘从来不知道他统治的帝国是这样的渺小,连这个地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马文升直接质疑了这幅地图的准确性。其实这幅地图还是相当准确的,朱厚照文科就只有地理还过得去,这就导致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其他的科目他成绩越不好他就越不学,而越好的科目他花的时间越长。但是中学学的东西只有那么点,这么熟能生巧,朱厚照掌握了几项绝活,凭手画地图就是其中一种。 当然朱厚照不能说,这是未来经过卫星测量以后进行数次修正的,他只能说这是他从一个佛郎机人商人那里见过这个东西,那个商人又不肯卖,朱厚照只好自己将他记了下来,虽然不十分准确,但是也差不多了。 在这张地图上满剌加国的位置显得尤其的重要。 ☆、第九十三章弘治十六年 朱佑樘和马文升是不能理解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的,至少光看朱厚照的地图他们是体会不出来的。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上国上,对于他们来说,海贸不过是增加财政收入的手段,他们还不知道未来海贸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而石油和天然气的重要性也只有朱厚照和杜若知道,马六甲海峡成为“生命线”的日子还很远。 但是他们很幸运的遇到了朱厚照。朱厚照着重给他们讲了一下欧洲史。当然资料由杜若友情提供,否则要让朱厚照这个历史白痴现在就说肯定是讲不出来的。 这件事给了朱佑樘极大的震撼,他不知道就在西北的群山荒漠的那边还有这样一片土地,他们美丽富饶,有着不逊于中原的悠久历史,他们所创立的帝国曾经的领土甚至比自己的国家还大。 朱佑樘看着这张地图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幅地图的打击远超于在现实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种自尊心是有从小生活的环境给他的。虽然他想做的不是千古第一明君,仅仅是超越自己的父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看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时觉得自己的渺小。 察觉到了朱佑樘的震惊,朱厚照给了他一记安心丸,欧洲十四世纪才经过一场巨大瘟疫黑死病的侵扰,暂时还没有恢复元气。但是朱厚照同时强调了他们的野心,他们血腥的海盗文化。朱佑樘他们之所以对海贸如此不重视说到底是因为中国和印度是相对资源丰富的国家,他们几乎不需要寄希望从海贸中获得任何东西。 客观上来说,中国人是不可能在欧洲人之前发现新大陆的,因为他们没有对于海外物资的欲望。他们是不同于欧洲的,欧洲大部分贫瘠的土地寒冷的气温逼迫着他们向外扩张。这个道理很容易解释清楚,看了欧洲地图你就会发现,越靠近世界三大黑土地之一乌克兰的国家,他们在世界海洋史上的存在感就越低。 朱厚照想给朱佑樘一个理由,一个大力发展海军的理由。发展军队是一个国家最烧钱的项目,但是也是最容易出科技成果的项目。在自己没有登台之前,让朱佑樘将经历都放在发展海军上是最稳妥的想法。明朝的海军基础为零,这也是最容易出成果的一项投资,做这个事同时也会给朱佑樘带来巨大的成就感,这是朱厚照的想法。 倒是马文升反应过来。这几年朱厚照老说什么海贸海防之类的事,马文升是很关注的,他可不想再来一个支持太监耗费举国国力远洋的皇帝,即使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子而已。这也是他支持开放海禁的原因,不过这么样开放海禁花的钱总是比下西洋来的少。 现在他曾经看过的那些资料让他能很快的理解这个满剌加国的重要性。像朱厚照说的,以后那个什么欧洲的人将成为来大明贸易的主流,这样的话这个马六甲海峡就是他们来到大明最重要的通路,一旦过了这里,他们就可以凭着他们的商船到达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不仅可以给大明带来财富,也可以带来灾难。 这样这个海峡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只要大明的军队在此设防,就不用惧怕这些海盗的侵袭了。至少他们不会直接冲击现在越来越重要的广州港和泉州港。这点军事嗅觉,马文升还是有的。 朱佑樘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外出回来改变了这么多,他的孩子一向是温文儒雅,是一个特别符合儒家规范的人。但是正是这样让朱佑樘发愁,一个皇帝可不能做一个“君子“,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这些大臣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现在朱厚照的这种变化是朱佑樘乐见的,道德情操虽然很重要,但是手段还是不能少的。朱厚照以前太过于重视每一个人,却忽略了利用手中的权利让他们臣服。现在这样,朱佑樘觉得很好,这才是为君之道。为君要有帝王的手段和帝王的小气,否则他就只能是帝王,不能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了。朱佑樘不想朱厚照做一个只为了国家的政治机器,他希望他的孩子幸福。可是一想到朱厚照的改变是因为他受伤了,朱佑樘又觉得心疼。 回去的时候马文升贴身带着那副地图,这可是宝贝一点差错也不能出。而朱佑樘开始听朱厚照听他讲在泉州的所见所闻。丰腴的外国美人,难得一见的稀奇水果,只用右手吃饭的阿拉伯人。途中加入了来找哥哥个两个小包子,朱厚炜是对这个最感兴趣的,朱厚照从小的教育培养了他的探知欲和好奇心,到最后都是他追着问朱厚照那些夷人的具体情况。 而小公主艾草更对朱厚照说的那些植物感兴趣,传说中果实是红色的火龙果,酸得不得了的柠檬,还有朱厚照带回来的大大的椰子。 听说朱厚照还带了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夷人回来,三个人的兴趣更浓了,朱厚炜一直缠着朱厚照问他那个夷人长什么样,朱厚照只要给他画了一张罗志坚的卡通小像。虽然朱厚照画的不太好和本人对比实在不怎么相像,但是这样黄头发、蓝眼睛、鹰钩鼻的夷人也成功的让朱厚炜大为惊异。 最后几个人很久都不回去吃晚饭,成功的把张氏也勾过来了。三个人看着自己,朱佑樘干脆大笔一挥写了圣旨,宣召罗志坚进宫觐见。喜欢的两个孩子乐的跟什么似的。 罗志坚跟着杜若一起住进了安国公府。北方建筑自然和南方有差别,不同于南方建筑的温柔婉约,安国公府的大气庄严让罗志坚说不出话来。对于对中国知之甚少的罗志坚来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规模的建筑,更何况这只是一个人的府邸。 唯一具有相比性的就是杭州布政使衙门,但是那毕竟是衙门,不可能向安国府收拾的这样利索。罗志坚发现他来到大明的每一步都是一场震撼之旅。他已经无数次的在他的日记里感谢上帝,感谢上帝给予他这个机会到达东方,也感谢上帝给予他机会能够传教。 安国公府满府的人都对这个夷人很感兴趣,侍女们抢着往这边送东西,小厮们找各种理由也要来看一看。杜若是不禁这些的,他还特意把罗志坚安排到了最显眼的梧桐苑,让大家更容易看见他。 很快好奇就被笑话取代,罗志坚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他是神父受着教会给与的最好的教育,但是东西方文化始终是有差异的,即使有再好的教养也难免产生误会,况且他本来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首先就是吃饭用筷子的问题,罗明坚是会用筷子的,但是用的不熟,这就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衣服老是弄脏了要侍女们给他洗,大家都觉得他这样像小孩子似的。很快侍女们的话题就从他穿的衣服好奇怪,变成了今天哪道菜又让他为难了。连厨房也知道了,每天特意做既好吃又不容易夹起来的菜看他的笑话。 二是他不洗澡,杜若是天天要洗澡的,这一点基本上每一个安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因为为了杜若喜欢干净这一点,安国公府的人只要是明面上的人夏天每天也是要洗澡,冬天则是看具体情况。可惜的是罗明坚居然不洗澡,如果有人提醒他他当然会洗,问题是没有人提醒他。于是罗明坚带着航行两个月的浓重体味和油腻腻的头发就这么过了两天,弄得谁也不想靠近他。 就重要的是有人看见他随地大小便。安国公府的茅厕是修的很好的,因为杜若忍不了。所以在安国公府你是绝对见不到随地大小便这样的情况,大家也想当然的接受了任何时候也不该随地大小便的规矩。可是早上负责整理园木的仆人在梧桐苑的花园发现了新鲜出炉的便便。本来还对他感兴趣的安国公府瞬间没了讨论他的身影。 于是安国公府的人都从先前的好奇变成了鄙夷,也不怎么想理这个夷人了。杜若看效果达到了才让小翻译和他讲些规矩之类的话。小翻译原来就是海上一个跑船的,因为在满剌加国接触了一段时间的夷人,才学会了佛郎机话做了罗志坚的翻译。 他跟着罗志坚不过是贪图那十两银子,如今杜若付他更多的钱他自然是对杜若言听计从了。刚刚进安国公府时杜若就交代他少跟罗志坚说话,让罗志坚自己摸索几天,杜若的目的就是让一府的人都知道罗志坚原来是什么样子,免得他用什么基督教的思想将府里的人发展成基督徒。杜若不得不承认基督教在贫苦人民是很有吸引力的。 虽然这样做难免有欺负罗志坚的嫌疑,但是杜若实在不能接受以后自己府上出现一个基督徒,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杜若可不想见到的。不是杜若对基督教有偏见而是现在的基督教的确不遭人喜欢,排外,圣战,教会,杜若一个都不希望看到他出现在大明的土地上。 按照朱厚照的意思,他毕竟是要进宫的人,到时候要是出了丑,罗志坚毕竟是住在安国公府的,丢的也是安国公府的面子。因为这样,现在杜若只好让小翻译慢慢的教罗志坚的礼仪,至少到时候能糊弄过去。 圣旨在第三天到达了安国公府,一切的礼仪和出现的人物都让罗志坚感到新奇。尤其是听说大明帝国的皇帝要见自己,罗志坚高兴地快跳起来了。这可是这片土地的领主,这世间最富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工业革命之前西方宗教就是一笔烂账啊,文中言论只是蠢萌的作者君自己的观点,不喜欢请点叉叉。 ☆、第九十四章弘治十六年 朱佑樘是在乾清宫见的罗志坚,罗志坚这时候已经像最驯服的绵羊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泉州富商的宅邸到朱厚照的暂居之处,织造府,国公府,最后来到紫禁城,罗志坚已经深深臣服于这位明朝的皇帝。 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朱佑樘见罗志坚自然不能像朱厚照那样跟他天南海北的聊,只是见了一面,略微问些话,就给了赏赐,将他打发出来。一是因为宫中规矩如此,朱佑樘也不可能表现的太过亲密;二是因为这个小翻译实在是不给力,罗志坚还没有被吓着,他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没有了翻译,朱佑樘只能和罗志坚鸡同鸭讲,互相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让他回去。 这是一个很正式的场合,朱厚炜和艾草自然不能到前面去,朱厚照就带着两个孩子躲在帘子后面偷窥,朱厚炜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西洋传教士,兴奋的不得了,中午吃饭时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给张氏描述罗志坚的相貌行动。相比起来艾草就显得性子缺缺了,一直很高冷范儿的看着朱厚炜卖蠢。 按朱厚照的建议,朱佑樘赏赐了罗志坚不少的丝绸布匹和瓷器。罗志坚看见这么多的东西,都是贵族老爷们梦寐以求的宝物,如今都属于自己了,开心的合不拢嘴,晚上睡觉也一定要放在旁边才能睡着,引得大家都在暗地里嘲笑他。杜若看着他这样也觉得好笑,不是说献身给上帝,要苦修吗,不过也逃脱不了外物的影响。 那天小翻译的表现欠佳,朱厚照看了直皱眉头。以后要和佛郎机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也不能事事都依靠当地的这些土翻译,朱厚照从四夷馆调了几个年纪小的官吏过来,专门跟着小翻译和罗志坚学习佛郎机话。 给罗志坚找到了事,朱厚照就把这件事暂时放开了,马文升那边还在考证到底要在那里建中国第一只舰队,有人说是泉州,有人要在广州,还有说是福州的,吵得不可开交,想要得出结论好的等不少时候。 至于满剌加国的事,礼部已经派了人出使满剌加国,看能不能找到原来的皇室,如果可以最好要跟他们一起合作才好。但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现阶段朱厚照只能和杜若两个人天天和户部的人泡在一起研究开设海关的事。 朱厚照去杭州之前还是在上课的,但是回来以后,朱厚照摆明了不想上课了,朱佑樘也就默许了。现在不过是打着上课的名头,自己做自己的事而已。朱厚照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他又不用走科举之路,朱佑樘也就由着他了。 作为大哥的朱厚照是不用上课了,但是小不点的朱厚炜却不得不继续自己的课程。唯一的好处就是大哥回来了,朱厚炜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一些课程,而不是天天都泡在四书五经里。朱厚炜最近对海贸特别感兴趣,朱厚照却没时间理他,只能找了一个从泉州调上来的户部官员给他讲些海贸方面的趣事。喜欢的朱厚炜每天都翘首盼着上这一节课,每天都要在张氏面前念叨好几遍。 整个宫里最闲的就是艾草了,她还小没有到上学的年纪。她养的那些花儿草儿在七月里里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她管理,她就成了最清闲的一个人了。但是她的清闲时光很快也不见了,因为她到了该裹脚的时候了。 朱厚照是坚决反对艾草裹脚的,一个好生生女孩儿怎么能裹脚呢,而且艾草那么喜欢花草园艺,裹了脚以后弄这些多不方便呀。但是张氏是强硬的裹脚派,坚决要给艾草裹脚,无论艾草怎么撒娇哭闹,都不打算放弃给艾草裹脚。 至于朱佑樘不用其他的东西,只要看着艾草包着眼泪委屈的样子他就已经投降了。但是张氏却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是艾草要是不裹脚就嫁不出去了。 “要是哪个男人就因为艾草没有裹脚就不娶她,这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艾草。”这句话是劝人劝己的标配,无论什么时候都说服被人的利器。张氏被他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半晌,张氏叹气说道:“你一个男孩子哪里知道女孩子的苦楚呢,只要做错一点半点,就要受夫家的刁难。要是艾草不裹脚,纵然她是公主,夫家不敢嫌弃,但是他们心里难免不会没有疙瘩。女孩子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现在苦一些,以后也好过一些。远的如宋朝的柔福帝姬,近的有太/祖的马皇后,哪一个不是因为没有裹脚被嘲笑的。” 听了这句话,朱佑樘又动摇了,朱厚照去马上反驳回去:“谁说艾草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爹爹你说,艾草嫁了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就不是小公主了?” 看着眼前被朱厚照抱着的艾草期待的小眼神,朱佑樘只能答道:“艾草一直是爹爹的小公主,一直都是。” 得到了朱佑樘的回复,朱厚照继续说道:“以后要是有那个男人敢欺负艾草哥哥帮你教训他好不好?”艾草虽然是小孩子但是还是知道嫁人这种事是很羞涩的,害羞的埋在哥哥的怀里不肯回答。 “艾草是我们家最可爱的小公主,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个理由,就让她受这样的苦呢。平时艾草受一点小伤爹爹母亲都心痛的不得了,现在爹爹母亲有能狠下心吗?” 张氏一家子五个人各个都是反对的,只好气呼呼的说道:“不裹就不裹,只是以后你们别后悔。”艾草知道自己不用将脚脚弄得很疼了,看张氏在那里生闷气,过去唧吧一口亲在了张氏的脸上安慰她。 揽过可爱的小女儿,张氏只好将给她裹脚的事放在一边,想着艾草还小过两年再提也不迟。 其实明朝的裹脚还没发展的像清朝那么的残酷,范围也没有这么广。清朝的裹脚是把脚掌给折断塞进小鞋里,明朝确只是在小时候将脚用布裹住,让它长得更小,脚的形状还是不畸形的。在满清入关以后,,汉族男人在郁闷中变态,一方面对清廷奴颜媚膝追求功名,一方面对女子加强压迫,理教跟裹脚之风才越来越变态,变成了恐怖的小脚形状。 明朝裹脚的范围也没有清朝的范围那么广,只是一些大家之女裹脚,一般的小市民家庭和商人之女是不用裹脚的,到了清朝就变成了人人裹脚不裹脚就嫁不出去了。 如果不是艾草裹脚这件事,朱厚照还没想起来。实在是现在的女人裹脚都只是脚更小一些而已,没什么差别。朱厚照见得女人又实在有限,他才没有想到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也还算不晚。 一般妇女受奖赏只有三件事,一是本身是节妇烈女,二是家族荫蔽,三就是是出名的孝女了。朱厚照就撺掇着朱佑樘奖赏那些能干的大脚女,至于理由嘛,很简单,她没裹脚,脚大能干,为家里做的事多,做的事儿多可不就是孝了吗。 朱厚照给朱佑樘讲了半天裹脚如何的疼,如何的不舒服,讲的朱佑樘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脚开始疼了,朱厚照才说出这个主意。朱佑樘笑朱厚照尽是些鬼点子,心里却听进去了。张氏给艾草裹脚他也看见了,疼的艾草哇哇大叫,他心里也很心疼。 八月中秋之前,朱佑樘就以孝女的名义口头嘉奖了十个女子,夸她们德容妇工无一不佳,更兼有曹娥之义。有心人就发现了这些女子中大多数都是不裹脚的天足女子,只有两个是裹了脚的官家女儿。从此从弘治十六年一直到正德十年,一共十四年的时间,每一年都会有十个女子被嘉奖,其中大部分是天足女儿。裹脚之习也慢慢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皇上第一次嘉奖女子的消息还没散去,过了中秋,朝廷要在福州设置海军的消息就开始在京城慢慢传开。 不出意外的,任何对于军队的花费都将受到文人们的反对。他们的理由也就是那些,不过是耗费内帑,穷兵黩武之类的话。朱厚照现在一点都不想管他们,朱佑樘也将他们的奏折压下来。那些文人们也没法只得偃旗息鼓,准备择日再战。 户部那里的存银已经有将近三百万两了,这还不算朱厚照在浙江因为改稻为桑花的那一百万两。这三百万两,朱佑樘大笔一挥就有二百万两入了新建海军的帐。今年户部市舶司这边又应该有近一百万两的入账,单靠这笔钱堪堪能支持住这支军队的发展。 福州现在有大明最大的造船厂五虎门造船厂,它在开放海禁的第二年就从造船数量和吨位上远远将南京的龙江造船厂抛到了后面。现在竟然是为了防备佛郎机人创建的海军,那么建在福州就理所当然了。以后舰队的船只多半也应该都归五虎门船厂负责。 京城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杜若严禁各人给罗志坚面前谈论这件事,但是罗志坚还是从他的学生那里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有考试,更新会迟一些,大概会到晚上十一点了,大家后天早上再起来看吧。 ☆、第九十五章弘治十五年 罗志坚对于占领满剌加国的哪些葡萄牙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在他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强盗和骗子,双手沾满血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希望明朝将满剌加收回去。满剌加对于自己国家的益处是显而易见,没有满剌加,来自葡萄牙的商队们只能一路漂泊在海上,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来自印度的香料也将不再是葡萄牙人的专享。 享受了商人们给予的资助,罗志坚总是要做些事情回报的。比如在知道明朝即将花一笔自己无法想象的大价钱创建海军时,罗志坚的第一反映就是将消息传递给佛郎机商队们。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支海军对佛郎机的影响,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杜若和朱厚照三令五申不许和罗志坚说起有关海防的事,但是还是有人违反了命令。将消息告诉罗志坚的是一个四夷馆的小官吏,他是被派来跟罗志坚学习葡萄牙语的。 起因是他们争论起了儒家和基督教的优劣。两个人对对方都知之甚少,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当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于是话题很快就偏题了,那名官吏开始秀起了优越。这是大明上百年来最好的时代,大明打败了鞑靼,收回了哈密,还开放了海禁。他们的皇帝贤明而睿智,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他们的太子素有贤名,看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大明人最骄傲的时代,在经历了土木堡之变和万贵妃之后,他们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为他们的皇帝而自豪。罗志坚对大明是一种复杂的心态,他既臣服于明朝的强大,又对于这一切带着深深的欲望。在他眼里大明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如今不过是暂时被一群异教徒所占据,他的使命就是让这片大陆回归上帝的怀抱。 他见到过那些不堪一击地大明士兵,他们在广州港上粗鲁的对待每一位佛郎机人。他还见识过大明的运粮船们,在他看来这些只能满载着废物的船和佛郎机人的战船碰上他们没有一点胜算。然而他们却占据着这一片富饶的土地,连最平穷的农民也吃着干净的饭菜,最卑微的奴仆也有华丽的衣物可穿。 在这个看来无知自大的官吏向罗志坚炫耀大明国力强盛时,罗志坚用自己国家的舰队只用十七艘战舰就占领了满剌加作为反驳,而满剌加是大明的一个属国,算一半是大明的领土。那位官吏顺口就回了一句:“我们大明在福州新建的海军也一定会将你们赶出去的。” 这件事其实泄露也就泄露了,罗志坚在京城只认识这么些人,想要传消息也传不出去。但是罗志坚对朱厚照还有用,所以朱厚照并不想死撕破脸皮,所以他还不能直接限制罗志坚的行动。朱厚照不想这样,罗志坚也不想和大明的皇室面子上太过难堪,他也不能肯定大明此举是争对葡萄牙的,更何况自己的小命还攥在他的手里。他在试探朱厚照底线,比如想要写信给自己在泉州的朋友。 朱厚照一口答应了他,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大家都是大明的子民,朱厚照还不信他连一个商人都搞不定了。罗志坚拐着弯儿的从杜若那里打听消息,可惜杜若装着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和他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才学汉语不久的罗志坚自然也听不懂多少。罗志坚又不能找小翻译来翻译,小翻译已经和四夷馆的人打成一片,罗志坚已经不信任他了。 翻篇到了十月,朱佑樘的旧疾又犯了整天咳嗽,幸而身体还不错,还能撑住。年纪越大朱佑樘小时候身体上的旧疾就越凸显出来。尤其是到了冬天,一个冬天都不能安生。朱佑樘已经将手上的权利渐渐移交到了朱厚照身上,这几年朱厚照做的几件事朱佑樘都很满意,朱佑樘已经不拿他当孩子待了。 这样的局面让周太皇太后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太皇太后已经很老了,老的已经嚼不动饭了,但是她的脑袋还没有完全坏掉,还知道要为周家争取利益。 她要打的就是朱厚照婚事的主意。朱厚照才十二岁,但是对于古人来说十二岁已经是一个可以订婚的年龄了,再大一点十四五岁就可以和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夫们成亲了。 周家因为做了外戚兴盛起来,周太皇太后还希望周家在出一个皇后,或者出一个受宠的亲王妃也是可以的。朱佑樘的兄弟们都跟他没什么感情,这是谁都知道的。所以要打王爷们的主意,大概是不行的,按照朱厚炜现在受宠的程度尚且可以一试,但是朱厚炜现在不过八岁,周太皇太后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算来算去还是朱厚照最合适,无论是年龄人品身份算是个好的。配自己最喜欢的外侄孙女最合适不过。周太皇太后口中的外侄孙女是长宁伯周彧的嫡曾孙女,年方十岁的周慧莲。周慧莲长得其实一般,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她其实并不出挑。 周慧莲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太皇太后的宠爱。而太皇太后的宠爱来自于她肖似与周氏的容貌。年老的人最怀念的就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所以当遇见和自己长得那么相像的周慧莲时,周氏忍不住不喜爱她。 周氏觉得自己这一辈就是在黄莲里泡大的,小时候的遭遇就是一根鱼刺深埋在自己的喉中,不能咽下。当有了一个看似可以补偿的机会,周氏就拼命的待周慧莲好,似乎只要周慧莲好了,自己的童年阴影就一扫而光。 作为公主的艾草有什么,周慧莲只要想要一定会拥有。周氏在和张氏憋着劲儿的养女儿,可惜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使劲儿,张氏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当周慧莲刚刚学会完整的说话就开始有人教她认字时,艾草还在哥哥的怀了打瞌睡。当周慧莲开始学习针织女红时,艾草已经开始养花种草,被全京城的贵人们赞颂。当周慧莲长到可以进入京城贵女的社交圈子时,艾草已经是京城大部分女孩子的偶像了。 在这一场战役中,无心恋战的张氏完胜周氏。但是周氏并不觉得是这样是周慧莲或是自己的事,在她眼里这只是艾草天生地位的原因。在她心里还是周慧莲是这世界上第一美好的女子,值得最好的男子给她最美好的回忆。 首先朱佑樘是觉得这件事是很不靠谱的,周家的那个孩子他可不觉得好在哪里。但是周氏坚持,朱佑樘不得不打马虎眼说自己考虑一下。张氏更是全力反对,那个孩子被周氏养的总是有些痴心妄想,脾气也大,娶了她不是她伺候朱厚照,恐怕是朱厚照伺候她了。 皇上皇后的想法周家是不知道的,当太皇太后传来张氏即将宣召周慧莲入宫时却以为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开始暗暗庆祝起来。很快京城就传出了周家要出一个太子妃的传闻。 已经埋在户部的账簿堆里的朱厚照大约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杜若的醋汁子给熏死了。杜若这几天对逗弄他异样的感兴趣,又开始一天到晚精神紧绷,了解杜若的朱厚照知道一定出错了。 但是自己最近什么事都没做错呀,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把他送的瓷偶给了艾草?可是杜若从来不在意这种小事的。现在听见了这个消息,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 回了宫以后,朱厚照已经很久没有和杜若亲密些了,为了安抚着恼的杜若,朱厚照不得不主动出击,给杜若吃吃自己白嫩的豆腐。结果……杜若自然是相当满意的。 虽然非常不耻于周家的做派,该给周氏的体面,张氏还是会给的。只是周氏好不容易歇了几年,这两年又快把朱佑樘的耐心给耗没了。周氏对朱佑樘有大恩情朱佑樘自然自己记着,但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份恩情说事,朱佑樘就不那么高兴了。 作为贫贱出身而被皇帝看上的女子,周氏的相貌自然不会丑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是美人一枚。肖似她的朱慧莲自然也是一个小美人,但是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却毁了所有的精心准备。 朱厚照就在二楼的阁楼上偷瞧这位周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鹅蛋脸,小红唇,看得出来是一个明艳美人,只是小小年纪未免就太高傲些,对着张氏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 “我才不要她做嫂嫂,她最讨厌了。”艾草撅起小嘴对着朱厚照耳语道。朱厚照看她苦大仇深的样子,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是嫂嫂吗?” “反正……反正就是不喜欢她,她老是跟老祖宗打报告。” 朱厚照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她不会是你的嫂嫂的,我给你找一个天下最好的嫂嫂好不好?他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人,会是艾草最喜欢的嫂嫂。”是那个从现代追随而来的人。 “那她喜欢哥哥们吗?会给陪艾草种茉莉花吗?”艾草期待的看着朱厚照。 看着艾草湿漉漉的大眼睛,朱厚照口是心非的答道:“应该,会吧。”喜欢自己也是喜欢艾草的哥哥们……吧,看杜若的样子,应该不会拒绝艾草小公主是吧。然而朱厚照也只是心里这么想一想而已。至于事实如何,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而已。 想到杜若第一次见到朱厚炜时纠结的表情,杜若对于小公主敬而远之的态度,朱厚照只能选择性的遗忘这些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章,昨天欠的,争取这几天补齐吧,时间不定。另一章要到晚上了。 ☆、第九十六章 弘治十六年 艾草得到了哥哥的保证,得意的跑了下去,开心的和朱厚炜搭积木去了,只剩下朱厚照一个在那里摸着鼻子不好意思。 知道儿子在阁楼上偷偷看着,张氏回头默默看了一眼阁楼,不知道儿子时怎么想的。她是看不上这个儿媳妇的,也不知道朱厚照会不会看上周慧莲。只是担心也没有用,她只好依然回过头来和周慧莲打交道。 从小周慧莲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她的婶婶们都以一种嫉妒又看不起的眼光看着自己。她自小所学也不一样,她学的是怎么让老祖宗喜欢自己,每日想的都是怎么打扮的更让太皇太后更觉得自己更像她小时候。 这些都让周慧莲有说不出的苦楚,但是当自己慢慢长大,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付出的值得。不仅是二婶、三婶家的姐姐妹妹,就连自己的大姐姐也另眼相看自己不是吗?就比如今天她们都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但是她们却连痴心妄想的权利都没有。 作为最清楚老太太身体的人之一,周慧莲知道时间紧迫。在太皇太后在时自己是周家的公主,可是太皇太后死了自己的地位可就说不好了,甚至有可能为了堵世人的嘴,为了给周家一个孝顺的名声,说不定还会牺牲自己。时间没有多少了,周慧莲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真正成了那些人眼里的笑话。 眼前的这个机会虽然只是周太皇太后自己的一厢情愿,未尝也不是自己谋求一个好前程的机会。周慧莲一一回答了张氏的问题,依然扬着自己高傲的头颅。她是周慧莲,是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跌了份子,让别人嘲笑。 张氏是很不喜欢周慧莲的,一是因为她实在太过高傲了些,纵然是公侯家的女儿,也没有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道理。二是这个孩子心机实在太深了,一言一语完全不像十岁的小女儿,尤其是和艾草一比,更显得心思不纯净。 “本宫倒是很久没有看见你娘和你姐姐了,她们可还好?”张氏实在找不到话说了,现在离周慧莲进宫的时间又实在太短,张氏只能胡乱扯些话题,先把时间混过去。 “娘和姐姐都很好,妹妹进来身子不大舒服,娘和姐姐都陪着她,这几个月都不大出门。”周家的五小姐要缠三寸金莲的消息是京城谁都知道的,这时正好是朱佑樘奖励孝女的时候,这样明目张胆的和皇上打对台,整个京城都关注着长宁伯府的五小姐,看她能缠个什么样子的“三寸金莲”。 周慧莲这句话就是明摆着说自己家母亲和姐妹的不好了,满京城谁不知道艾草公主是不缠足的,可是长宁伯府却这样大肆宣扬将自己府内的五姑娘要缠足。果然,张氏面上的脸色瞬间就不大好看起来。 周家是外戚勋贵,后代也只有一个周垚出息,周家的荣华富贵如今都压在了周氏身上。周慧莲这么一个受周氏宠爱的小姑娘在周家的地位就超然起来。周慧莲基本上是在周氏身边长大的,周慧莲的母亲,周家的长房长媳对周慧莲的感情就是敬畏多于母女之情了。 每一次看到母亲护着姐姐和妹妹,自己却只能孤零零的坐在上首,周慧莲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味道。到身为长房嫡长女的姐姐因为自己要成为太子妃的传闻对自己露出那样一张脸时,周慧莲的心中对周家就只剩下利用的价值了。 “当年本宫怀着太子时和你娘在坤宁宫见过面,如今你都这么大了。”不过说这些张氏可不是在那里怀念当年往事,当年长宁侯府的太夫人少夫人都在,这位新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 “世事变幻,故人不复呀。”张氏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孩子被周氏养的差了些,但是大把银子堆出来的贵气却不是白搭的,这一句话说的虽然没有人任何凄凉之感,但是其中这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却不是一般女子轻易说的出来的。 细细打量这个小女孩子睁大点大眼睛,张氏忽然灿然一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事事苍凉。” “难道娘娘真的就不好奇这世事究竟如何变幻吗?”周慧莲也像张氏一般灿然一笑,她本来气质明艳,如今笑起来更如下向阳花开说不出的瑰丽动人。 朱厚照在那里瞧了半天看张氏和周慧莲衣服相谈正欢的样子,郁闷的坐在窗前叹气。不是说朱佑樘和张氏都不看好这个小女娃娃吗,怎么忽然又说的这么开心起来。难道张氏真的看上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 一想到自己一个怪叔叔要和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凑成一对,朱厚照就觉得快郁闷死,他到将自己才十二岁的事实给忘掉了。 将周慧莲匆匆忙忙送到周氏那里,张氏就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朱厚照看的心里直发憷,张氏这么发火的机会可不多,也不敢上去问她和周慧莲谈的如何了。等后面事情一多,朱厚照就把这件事情混忘到一边去了。 再听到这件事时,朱厚照正在那里写新建海关的会计准则,朱厚照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事儿,接触的比较多的就是拿发票报销和支领材料,像这么系统的知识他就两眼一抹黑了,就算杜若给他细细讲了一遍,他也不甚明白。 看见杜若从里面出来,朱厚照忙迎上去想要将这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交给他做,杜若穿着大氅过来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印下一吻。朱厚照的脸瞬间红了,看众人都不在意的模样才知道杜若选的这个角度正好是死角,大家都以为他们两再说悄悄话呢。 杜若看朱厚照脸红红的,因为屋子里烧的热热的,又在那里想的脑袋疼,发根还湿湿的,顽笑道:“你这么热,我给你凉凉吧。”说完将自己大氅上的一点积雪一把抹在了朱厚照的脸上。 被冷雪一激,朱厚照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看杜若还穿着一件青色的大氅,拿着刚刚自己写字的一支笔一下子扑上去,大叫道:“看我今天非要画你一个大花脸不可!” 杜若看见了赶紧躲开,室内跟着的宫女,公公们赶紧四散而逃。屋里实在没有躲得地方了,杜若直接跑到了门外面。杜若身上穿着大氅呢,他出去这些伺候的人可不着急。可是朱厚照身上只有家常的单薄袍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凉气。现在他们也顾不得墨水溅脏了衣裳,死死地拉住朱厚照不让他出去。 “你有本事这辈子不进来呀。”朱厚照看他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下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猫,大叫道。哪知杜若听了笑得更欢快了,“iloveyou,doyoulove?” 这个不要脸的,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连这种话都喊出来了,朱厚照的脸红的简直可以烫鸡蛋了。 杜若看他站在那里也不回答,杜若又喊道:“ith?”朱厚照心想反正大家也听不懂,不如破罐子破摔吧,大叫道:“yes, ido。”这便是朱厚照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诺了:纵使千夫所指,也要和你在一起。 得到了朱厚照的承诺,杜若一个箭步冲回了房间对着朱厚照一双星子似的眼睛深情的说道:“我也愿意。”朱厚照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却是让他又感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呢。 大家也觉得莫名其妙,两个小主子说的大家一个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殿下怎么听了这句话就这个样子了,这般轻易就对小国公爷歇了手。难道小国公爷说的是什么殿下的短处?否则殿下怎么不好意思成这样? 这样露骨的情话,却只有两个人能懂,杜若心中盈满酸楚。自己和朱厚照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互诉情意。但是看着朱厚照的笑脸又高兴起来。还好自己还没忘记英语怎么说,否则就连这么一点的机会都没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杜若换好衣服,坐在朱厚照的旁边帮他写书。朱厚照的脑袋却转过弯来,杜若今天怎么这么兴奋,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事,怎么会忽然这么高兴。朱厚照直觉没有什么好事。 刚刚还脉脉含情的眼睛现在含怒的看着自己,杜若只好说实话:“周慧莲今天定亲了,是申王朱佑楷。”申王朱佑楷是朱佑樘父亲宪宗的遗腹子,如今正好十六岁,既没有成亲也没有就藩。朱佑樘因为他母妃没有加害过自己,他又年纪尚小对他有几分情义。周慧莲没有做成太子妃,做个王妃还是不错的。 知道杜若是因为周慧莲有了着落而开心,朱厚照气愤的推了一把杜若。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可信吗,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也值得杜若这般费神。杜若看他一张瘪嘴的脸上,带着三分愠怒七分情义,瞬间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化了。 只是朱厚照却很疑惑,周慧莲怎么会忽然被赐婚给自己的小皇叔呢? ☆、第九十七章 弘治十六年 长宁伯府内老太君的院内,周慧莲兀自仰着头坐在那里,任由四周的人在那里争论,自己就是不开口。而作为伯府长房长媳的周夫人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今天也异常沉默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伯府的大小姐周慧梅今天却称病告假,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样在这一片热闹中,本该是中心的长房,似乎游离在整个群体之外。 虽然周慧莲没有做成太子妃,但是伯府能再出一个王妃也成功的让整个伯府兴奋起来。老太君原来就没有对周慧莲成为太子妃这件事抱有多大的期望,现在周家和张家势同水火,即使是朱佑樘同意,张氏也一定会反对到底。她怎么会找一个死对头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呢。 再说自己家已经出了一个太皇太后了,皇上还会让周家出一个太子妃以后成为皇后吗,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周家已经沉寂太久了,周垚这两年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要是再不着急一下,等太皇太后去了,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不仅仅是周慧莲在为自己的前途着急,整个周家也在为伯府的出路而奔走。如今周慧莲即将成为王妃的消息无疑暂时让伯府的人都镇定下来。既然周慧莲能够成为王妃,还是皇后亲自赐婚,这就说明皇上还没有完全厌弃周家,周家完全有希望可以在太皇太后去之前在进一步。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周慧莲的婚事打算。申王朱佑楷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明年四月就希望将周慧莲娶回家,明年六月一起到湖北就藩。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时间很急切,一些大件的东西都该准备了,皇家婚礼礼数繁多,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就要忙死。 看她们在那里热切的讨论周慧莲的嫁妆,沉默的两母女却各怀心思,只有因为缠足这两天稍微能下些地的小五还在那里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 周慧莲冷眼看她们算计着申王会有多少聘礼,伯府又该出多少嫁妆。又想起今天偷听到的话:“原来想着太皇太后去了,二姑娘要是没找落就送她去给太皇太后守陵,为周家博一个大孝的名声。如今看却是不行了。太皇太后就是这两年了,二姑娘一直跟在太皇太后面前,本来是她最合适,现在她能有这个出路也好,如今就把五姑娘送过去吧。太皇太后非要五姑娘裹脚和公主对着干,就把她送到太皇太后面前去,又把她送走了又博了名声。” 这就是富贵荣华的长宁伯府,这就是慈爱的曾祖父,不过都是一群拿自己博利的陌生人而已,周慧莲心中对长宁伯府的最后一点愧疚都没了。她现在只想着远远地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看这帮人的嘴脸。至于大姐姐和五妹妹,现在他们怎么看自己都无所谓了,以后她们的命运也和自己无关。是他们先负尽了我,便不要怪我负他们。想到这里周慧莲更不想搭理这屋里的人。 二女儿能嫁得好周夫人当然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周夫人又有一种莫名的埋怨。二女儿要给太皇太后守陵的事她是知道的,如今二女儿嫁给王爷了,为太皇太后守陵这件事要不然就不提了要不然就会另外找人。为了不让被人说是周家是博名声,去的一定是和太皇太后亲近的人。家中的小姐老大,老二,老三都有了人家,老四早夭,只剩下一个老五和小六,小六还太小,那就只能是老五了。 人都是偏心的,相比从小就跟着太皇太后长大的二女儿,周夫人更喜欢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和女儿。当知道老二要去时周夫人也是伤心的,但是当老五要替老二去时,周夫人心中就有了不满。 听见老太君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了,周夫人就更不满了。为了讨好太皇太后,她忍着心疼给小五缠足,小五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而且为了缠足这件事,小五在皇后娘娘那里也挂了号,以后的婚事还要发愁。可是老太君她们呢,老大还是嫡长女,因为嫁给的是祭酒家的儿子,清贵是清贵,就是生活要苦一些,她只是想补偿一下长女,结果却被老太君给驳回了。 可是这门亲事可是老太君自己定下来的,要老大给周家挣名声嫁给寒门小户又不愿意多配送嫁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再对比二女儿嫁得好,嫁妆又丰厚,周夫人心中难免有怨怼。她是不敢跟男人们争,也不敢和老太君争,只有把这满腔的的不忿之情都算在了周慧莲身上。 周家的人各怀鬼胎,周太皇太后在宫中也气的不轻。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也知道周家已经渐渐和她离心了。看着眼前的周彧,她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么心心念念的为这个做的这么多事到底值不值得。 “你真的决定要把小五送来?”周太皇太后的眼睛已经看不大见东西了,现在周彧就在面前,她也只能看见他花白的头发和白胖的皮肤,身上穿着官服。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在心中想象。他是笑着呢,还是像往常一样用小时候撒娇的眼神看着自己,更或者是带着耻笑的。 “二姑娘如今配了小王爷,要回家待嫁。恐怕太皇太后无聊,我就想就将小五送来正好陪伴太皇太后。”周彧知道太皇太后的眼睛看不见,也不用在将戏演到十分,只是盯着地面看。 周氏扶着椅子背站起来,身边的宫女忙扶起她。“你们是打量本宫不中用了是不是?不能回护周家了是不是?如今她攀上高枝儿了,本宫这个老婆子就要被你丢到一边了!是不是?!” 没想到周氏会这般动怒,周彧忙请罪道:“弟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姐姐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二姑娘就要出嫁,身上不好再有那些东西了。” “有哪些东西!难道我这个老婆子还是害人精不成!咳……咳……”说的太急了,周氏咳嗽起来,周彧忙冲上去给他顺气。“姐姐息怒,姐姐息怒,我明天就把二姑娘给姐姐送过来。” 周氏这才甘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周彧看着姐姐脸上如枯树皮一般的皱纹,上面参差布满褐色斑点,只觉的一片恶心。 将周氏哄好了出来回了家,周彧就看见长孙在那里等着自己。“爷爷,事情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太皇太后坚持要把二丫头接去。”周彧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姐怎么想的,自己都到这个岁数了,临死时还要造这个孽。 周垚本来还期望自家爷爷能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也碰了壁。“那现在怎么办,王爷那边开年就来人了。要是看见莲儿身上的伤痕……”周垚并不觉得送一个小姑娘给太皇太后磋磨有什么错,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她能享受到和公主一般的待遇,付出一点这些东西又算什么。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太皇太后还是知道事理的,想必不会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求太后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把。”这件事只能捂着,否则整个伯府的名声就坏了。为了求取太皇太后的喜欢,一个堂堂长宁伯府就把家中的嫡系女儿给太皇太后磋磨,面上还说是太皇太后喜欢这个孩子。纵使大家碍着太皇太后的面子不会说什么,但是长宁伯府以后还想娶进好媳妇就难了。 被推进进宫的轿子的那一刻,周慧莲恨极了周家。凭什么自己已经订婚给申王了自己还要受太皇太后的辖制。周家只需要往上爬不是吗,自己难道不比一个要死的老婆有用吗。 传话的嬷嬷进来时,朱厚照正和张氏他们一起吃饭,听见周慧莲进宫的消息,张氏的手莫名停了下来。朱厚照看张氏愣在那里,不知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周慧莲不是常常进宫吗,这一次怎么张氏反应这么异常。 “喔,没事。”张氏回过神来,笑着给朱厚照夹了一注菜。“你小叔叔也定亲了,你也不迟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说出来娘也给你挑一挑。” 听了这句话朱厚照就立刻尴尬起来,又庆幸今天中午杜若有事回家了,否则又要好一番解释了。“我才几岁,这么着急娶亲干什么。” 张氏听他说的笃定,以为他是害羞了一时急着撇清,笑道:“你也还小,慢慢相看也不迟。只是好姑娘少,还是要为你早早打算着。”只是说道这里一时又感慨起来。“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 朱佑樘不知道怎么接话,朱厚照不想接话,两个孩子还不懂怎么接话。一时气氛就停留在张氏一个人哀悼时间流逝中。 晚上不知怎么的,周氏突然重病倒下,宫里连夜宣了不少太医。朱厚照半夜穿好衣服赶紧往清宁宫而来。周氏已经厥过去,朱厚照偷偷看了一眼,双目紧闭,口眼歪斜,可不就是中风了吗。又看见周慧莲坐在那里,低着头,脸上蜿蜒着两条泪痕。 两个小的实在熬不住了,朱厚照问了太医,说是这两天是没有妨碍的,他就把两个小的都打发回去了。朱佑樘三个人一直守到了第二天中午,周氏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才在清宁宫歇息了一会儿。 太皇太后确定能活下来了,张氏和朱佑樘才有精神来管周氏到底是怎么病的。周氏那天发病时只有两位嬷嬷和周慧莲在面前,事情到底怎么样,三个人也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的不说了,只有慢慢码字了。 ☆、第九十八章 弘治十六年 不是因为事情太模糊了说不清楚,而是因为她们把事情说的太清楚了张氏自觉里面有问题。三个人言辞太过一致,丝毫没有破绽。一个人将某一件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得时候,往往这件事情是有猫腻的。这一点被广泛用在查账上,若是没问题的帐你却说的清清楚楚,这些帐往往会是盘查的重点。 这三个人居然把周氏喝一碗粥的一言一行都记得那么清楚,张氏只觉得有问题。但是这些人是周氏身边的人,周氏还躺在床上说不了话,张氏又不能拷问,只得作罢。见这件事不清不楚的,张氏心想不好,忙将自己和周慧莲做的交易告诉朱佑樘。 被张氏拉到一边咬耳朵,朱佑樘却没有想到听到这样一件事。对于这件事朱佑樘是不反感的。在朱佑樘看来这几年,张家在张氏的约束下实在低调。放眼满城勋贵,哪一个这两年能比张家更让朱佑樘省心。就是那卫莺歌的事也只是卫莺歌自己做的而已,张延龄虽然在德行上有缺,却也没有想着算计自己。 对比张家的低调,周家越发的讨朱佑樘的厌。因为张家低调,周家也实在太得寸进尺了些。张氏用一位不重要王爷的婚事换周家的把柄,朱佑樘也能够理解。只是这个周慧莲怎么做的这样绝情,周家到底养育她长这么大,以后她出嫁了也是她的助力,怎么上赶着将自己家的把柄给别人。 朱佑樘怀疑归怀疑,在没有确切证据下他也是不敢周慧莲的。谁都知道周慧莲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小辈,现在太皇太后病的人事不知,朱佑樘动了周慧莲,难免惹一身腥。 既然一切都是没有疑点的,张氏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先将因为听到太皇太后生病而来探病的这些皇室宗亲,命妇们安排好。 知道周氏中风在床,周家是失落多于轻松的。周慧莲这位待嫁的王妃虽然重要但是周氏这个太皇太后带来的利益明显远远大于周慧莲。如今周氏卧病在床,周家自然也就没有了前几天为周慧莲准备婚事的喜庆气氛,一时愁云惨淡,老爷们连出门的心情都没有了。 朱厚照在清宁守了好几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又不想在充满老人特有的腐臭味的宫室里呆着,就带着两个小孩子在那里给周氏煎药。一个小炉子,两把小蒲扇,三个人就在那里做着。一个写自己的书,一个在那里背诗经,一个在那里学绣花。 到了第五天中午,周氏终于醒了,能要水喝能叫人。众人心下大安,朱厚照就带着朱厚炜和艾草去给她请安。周氏虽然依然口眼歪斜但是面色却好了许多,看上去不像刚刚生病那样死气沉沉了。 一直亲侍汤药的周慧莲也在那里,一张小脸蜡黄蜡黄的,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周氏一醒来就看见张氏这一大家子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自己这个老太婆还是有人在意的。只是周氏转头过去看见了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周慧莲,心中涌起浓浓的厌恶。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好过来在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还有这个张氏真心当自己就要死了吗。 听说周氏好了,第三天就有积年的老太君老夫人进宫探望,周家亲眷也是这一天进宫。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朱佑樘和张氏亲自接待了这些人。周氏要换上见客的衣服,周慧莲和几位嬷嬷在里面伺候。 张氏正和几位命妇在那里相谈正欢,突然周慧莲从里面冲出来,身上只穿着两件薄薄的里衣,后面几个宫女追上来。周慧莲眼见就要被抓住了,把衣服一扯,露出布满青紫掐痕和各种伤疤的皮肤来,尤其是少女本该洁白光滑的胳膊更是斑斑点点不堪如目。 几位夫人都看呆了,没想到一个好生生的女儿身上竟是这样。倒是张氏反应过来,呵斥身边的宫女嬷嬷忙把她抓住,堵住嘴。 周慧莲咬咬牙,就这样光着身子朝下猛磕头道:“娘娘,民女实在不堪虐待,今日就是一个死字也要向娘娘揭露老祖宗的丑态,她品德有失,妒贤嫉能,实在不堪为长为尊……”这时宫女嬷嬷们已经要把她绑住了,但是不用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又挣开了,呼喊道:“老天,你不开眼。”流着泪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鲜血流了一地,昔日妍丽鲜艳的花朵即将枯萎,周慧莲脸上带着一抹解脱的笑容。这恢弘伟大的宫室,既是她的屈辱也给她带来了无上的荣耀,是她一直挣扎着想要离开又不能也不舍得离开的地方,而现在她终于逃脱了这个黄金囚笼。 众人吓得四散开来,忽然听见里面的嬷嬷大叫“太皇太后薨了,太皇太后薨了。”张氏瞬间反应过来,这件事恐怕不寻常,大声命令道:“封锁清宁宫,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看见老太君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样子又命令道:“老太君们今天受惊了,就请在清宁宫暂时歇息吧。” 张氏又让霁月马上去将朱佑樘请过来,自己带着侍女一起去看周太皇太后。室内还是不久前张氏看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周氏要穿的衣服还放在床边,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经慢慢冷却。 伺候她的嬷嬷宫女们都跪在那里,大家吓得脸色都白了。谁也没有想到周氏居然今天就去了,而且当时只有周慧莲一个人在屋里。等周慧莲冲出去时,大家才发现周氏已经去了。 张氏正看着周氏的尸体发愁,外面救治周慧莲的嬷嬷就进来说周慧莲已经去了。张氏紧皱着眉头不好说什么。这件事发生的实在不是时候,众多的老太君老夫人都看着,一个前脚以那样的姿态触柱而亡,一个后脚就薨了,哪个人看不出问题。 就在隔壁召见周家男丁的朱佑樘听见这个消息立马就过来了,同时还没有忘记让伺候的人控制住周家的几个人。 当朱厚照知道消息赶过来时,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做了检查。朱佑樘招手将他叫过去:“你去把周家的人放回去,派锦衣卫看着他们。让他们把今天的事儿忘了,否则……” 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朱厚照让人将今天负责的人叫过来了,亲自交代好了,才进去见周家的人。周家三代周彧、周塘、周垚都在这里。他们只看到了朱佑樘听了一个太监的话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他们想要出去看看又被内监们堵在这里出去不得。 朱厚照没有跟他们说周慧莲也死了,只是告诉他们周氏已经薨了,现在请几位快点回家去将一切打点好。周彧当场就支持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周塘和周垚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知道周氏就在这几年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周氏就去了。 朱厚照现在可没有心情理他们,也不顾他们现在是如何震惊,直接将他们打发出去了。回过来,朱厚照才有时间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 现在周慧莲和周氏都已经不能说话,大家只能从供词和太医的诊断中推断事情的真相。周氏为了见各位太君老夫人要换衣服,只让周慧莲给她换,其间应该是周氏说了什么话,因为周慧莲当时惊喜的叫了一声,外面的问要不要进去,周慧莲说老祖宗不要你们进来。 周氏虽然喜欢周慧莲,拿周慧莲当另一个自己看待,但是内心却是清楚的知道周慧莲不是自己。一个是贫贱的农家女儿入宫后受尽欺凌,一个从出生起就是贵族女儿,两相对比不可谓不明显。正常的时候周慧莲就是清宁宫唯一的公主是周氏最喜欢的小辈,在周氏糊涂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周慧莲就是周氏的人行娃娃。 一旦周慧莲在周氏这里被残忍对待,周氏接下来一段时间就会对她特别的好,当周氏觉得自己已经弥补回来的时候,周慧莲又少不了皮肉之苦。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年幼的周慧莲就在这阴暗的宫殿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待它痊愈的一天。 周慧莲进宫和周氏发生了口角,周氏当时虽然气急攻心身体不舒服但是还是阻止了嬷嬷们不让他们叫太医。朱厚照大概能猜出原因,周慧莲已经渐渐拜托了周氏的掌控,周氏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她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何必因为这样一个原因让自己的晚节不保。 结果一碗粥的时间周氏就躺下了,嬷嬷们知道周氏的吩咐自然一起保守秘密。周氏倒下以后,周慧莲又表现出愧疚不已的表情,嬷嬷们就对她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事了。看样子周慧莲应该是用枕头把周氏给捂死了。 这件事是皇家的丑事,看到的又都是些公府侯门的老太君老夫人们,因为这样这件事特别难处理,既要保留皇家的体面又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朱厚照忙着和司礼监的太监们一起忙着周氏的丧事,那些太夫人夫人们就交给张氏去解决了。 明朝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皇后周氏弘治十六年腊月十二日薨,合葬裕陵。 ☆、第九十九章 弘治十六年 周氏的葬礼一直忙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周氏的葬礼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只不过是比英宗的正牌嫡后钱皇后的规模高上了那么一点。虽然最后周慧莲的事没有宣扬的满城都知道,但是京城了凡事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周氏死的不光彩。尤其是周氏敷衍的葬礼更是大大的证明了这件事。 朱佑樘的怒气和周家的恐惧在英宗陵墓被开启的时候终于被释放出来。英宗的嫡后钱皇后的墓室通向英宗的甬道居然被封上了。朱佑樘真的没想到自己的祖母居然能做这种事情。除非是极特别的情况,皇后一般是要和皇帝同葬的。朱佑樘知道周氏一直在排挤钱氏,但是没想到周氏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这可是坏了千百年来祖宗规矩的事。 而周家的恐惧也在这一刻都释放出来。周彧知道周氏有买通钦天监的打算,他也知道是为了钱皇后的事,但是他不知道周氏已经把墓室封起来了。他以为周氏只是想在自己死后打开墓室时再将钱皇后的墓道封起来,再让钦天监作假。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周氏早已经这么干了,这可是皇家大忌,不仅仅是乱了嫡庶也是私改皇家陵墓,这是要抄九族的。 周彧被朱佑樘找来是觉得朱佑樘整张脸都是黑的。不出所料,周家连为周氏协助操办葬礼的权利也没有了。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周家已经被皇上彻底厌弃了。 陵墓里的这一条甬道其实设置的很巧妙,在风水上来说打破了这堵墙就要坏了明朝的国运。如果周氏没有出这档子事,按照周氏抚养朱佑樘的这份恩情朱佑樘说不定就半推半就的不破墙遂了周氏的意。但是谁让她正好撞在了朱佑樘的枪口上。 必须要一堵墙是吧,朱佑樘干脆把周氏的墓室给封掉了,再将钱氏的墙给他破开。周彧亲眼看着工匠将周氏的墓室封住,昏暗的灯光中他的面颊上流满了泪水。只是不知道这泪水是为周氏而流还是为周家而流。 其实到现在周家也不知道周氏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只是知道这大概跟周慧莲有些关系。当周慧莲的尸体带回来时,周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说是周慧莲犯了错吧,她的遗体又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钗环都一应俱全。 琢磨不透皇上皇后的心思,周家只好草草的安葬了周慧莲。周慧莲是早夭又不是自然死亡,葬礼自然没有多大规格讲究不过是为求不出错的将就将就。现在全周府的人都恨透了周慧莲,对她的丧事自然也没有多尽心。 但是没想到的是太子和申王都派了人来代奠,就连最小的艾草也派人送来了祭礼。看着周慧莲粗陋的灵堂,周家的人差点没直接打个地洞钻下去。 人仰马翻的过了三个月,长宁伯府忽然发现自己家被整个京城贵族圈孤立了。干什么都会有圈子的,比如清流有属于清流的圈子,他们这些勋贵自然也有勋贵的圈子。但是因为周氏和周慧莲的事,他们已经被整个京城贵族圈屏蔽了。 不仅是各种宴请邀约再也没有他们的份,便是已经定好亲事的几家也放出了风头想要退婚。尤其是已经定了亲的几个小子,人家都有退婚的意向。想来也是,周家都能这样让一个小女孩受到这样的对待,不仅置之不理还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样带来的权势,哪家真正疼女孩的还敢把女孩嫁过来,便是不疼女孩的为了一个好名声也是要退婚的。周彧在这几天已经愁白了头发。 这些都是周家的问题,朱厚照是不会管这些的,他只想着自己将要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即将改变明朝历史的大事。华夏历史上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海关要建立了。 海禁开放后朱厚照一直都在酝酿这件事。之前之所以没有做这件事主要是条件还不成熟。无论是人才还是经验,哪一个都是一片空白。现在经过将近七年的发展,一切都已经有所准备,朱厚照要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干啦。 其实这件事挺简单的,不过就是在各个大港将市舶司的衙门换成海关的牌子,将现在的官理方式改进一些,在加些人手而已。不过就是这样也把朱厚照累惨了。因为这件事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自己全权负责。 以前不是别人做他打下手就是他做朱佑樘派一大帮人来帮他,现在这样朱厚照一个人从头到尾全部一个人搞定还是第一次,当然如果不算杜若的帮忙的话。 杜若最大的贡献就是帮朱厚照拟了一本会计准则,现在他还叫记账精要。杜若两辈子都管过财务。上辈子为了能掌握公司财务,杜若还自学了财务会计,普通财务问题还是难不倒的他的。到了明朝,杜若父母早丧,他只能一手挑起整个侯府的重担,打理起铺子田庄来也少不得要接触账房。两相对比,杜若对于做账自然有一手。 有了这一个专家,朱厚照当然不会放过,杜若只能想尽浑身解数帮朱厚照写这么一部记账精要。这本书名字虽然土但是书的内容却不土。这本书基本上代表了这个时候会计财务的最高水平了,虽然离现代的借贷记账法还有些距离,但是在没有发票的今天,这套方法已经够好了。而且因为结合现在的记账方法,方法更加中国化,而不是完完全全的西式记账方法。 这套方法朱厚照也没有想要一下子就要所有人接受,只是写出来供大家参考。这样更加科学让人不能做手脚的办法,没理由大家不用。这样既是让海关好办事也是推进明朝朝廷反腐的进程。 作为一个宅男,朱厚照自然也看过一两部的某点种马文。其中就不乏妄想要用借贷记账法来彻底解决贪污问题的老梗,但是朱厚照这个没学过会计的人却觉得不靠谱。按照朱厚照的理解借贷记账法最主要的就是要有据有平。这个据就是票据,发票也好还是各种收款借款凭证也好都是依托于现代的经济系统,没有了这个什么借贷记账法还有现代那么神奇吗。 朱厚照虽然被养在温室里没见过太多黑暗,但是大概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现代不就是用借贷记账法吗,难道现代就没有贪污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要这里面有利益自然会有人亲赴后继的在这些方法里找空子,只有制住了人才能够彻底的堵住缝隙。 虽然记账方法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是也能起到一些推进作用,也算是朱厚照为以后做一些铺垫。 周氏死了,虽然死的不体面,但是一般的规矩也要守的。京城里一年都不能有婚丧嫁娶之事,也不能摆酒设宴,大家只能靠着闲磕牙来解闷。闲磕牙谈什么呢,没有好的谈资,刚刚死因成迷的周氏自然就成了最佳的谈资。什么鬼故事都被编了出来。 什么周氏欺凌幼女,什么周氏好几年前其实就已经疯了,传的沸沸扬扬。最惊悚的传言是皇陵周围飘荡着周氏的灵魂,喜欢抓小女孩去享用,据说皇陵周围已经丢了好几个女孩儿了。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闹得沸沸扬扬,皇陵周围人心惶惶。 听见了这些传言朱佑樘快气的吐出了一口老血。周氏,周氏,又是周氏。周氏已经死了,忙了几个月朱佑樘已经够烦了,还生出这些事。一面是不知真相的文臣天天为周氏请功,一边是闹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现在的周氏已经是朱佑樘的禁忌,在蒋琮的指导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不能在朱佑樘面前提起周氏,原来人人都捧着的太皇太后在死后彻底变成了皇宫中的不可说,暂时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罗志坚第一次见识到了明朝盛大的葬礼,这样充满异域风情的葬礼和自己见识过得截然不同,罗志坚游移不定的心又静下来。在知道大明在福州创建海军时,罗志坚是有一些害怕的。他知道自己国家的海盗船正游弋在满剌加的海岸线上。 这些人不单单抢的是外国人的货物,也会抢大明人的货物。甚至因为惧怕大明的原因他们会做的更狠,将船上的人赶尽杀绝。为了这个原因罗志坚刚刚开始就有了要离开的打算。这种恐惧在罗志坚收到老朋友的回信时达到了顶点。 朱厚照自信能搞定罗志坚的老朋友们,却没想到在这里还是出了错。不是海员,朱厚照很难想象罗志坚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在海上的日子。没有吃的没有穿的,空旷的大海上只有这么几个人,培养出来的感情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现在的人也没什么国家的观念,他们有的只是民族大义,皇族不过是他们的主子,既然有主子自然也能背主。在不知道已经涉及民族大义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也能在给罗志坚的信上做手脚。大家给罗志坚写信都是用佛郎机语和中文混杂,在不清楚他们用语情况下,他们给罗志坚的警告信很轻松就通过检查送到了罗志坚手上。 他们不知道朱厚照的目的是满剌加国,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明朝对佛郎机人的管理越来越严,罗志坚已经考虑在四月天气转暖以后回泉州。但是看见了周氏的葬礼,罗志坚又回心转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这几天真的很对不起。本来已经承诺要日更6000的,因为被老师临时抓包忙了好几天了,自己食言了,愧疚g(╥╯╰╥)。今天晚上忙完了,明天回复日更6000,。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第一百章弘治十七年 在朱厚照的控制下罗志坚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权贵,他更多的是一整天呆在四夷馆里教四夷馆的官吏佛郎机语。其他的也不过是逛逛安国公府,在锦衣卫的重重包围下在京城到处玩玩。小翻译已经回家了,他在的时候罗志坚不信任他,他不在的时候罗志坚又开始后悔起来,小翻译是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现在他只有一个人越发觉得难过。 可是周氏的葬礼又一次刺激了他,皇家规模宏大的陵墓,极进奢华的葬礼。在想到自己不过是短短半年就积累起来的可观的财富,罗志坚又安心的在安国公府呆下来。可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消极的等待下去,开始有预谋的接近京城中权贵。最近炙手可热的保国公朱晖就是罗志坚的一大目标。 来大明传教的传教士一般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罗志坚的绝活就是油画。罗志坚曾经在耶稣会学习哲学和神学,后来在教堂做神父和教堂作画的画工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他当时仅仅是想能够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想到还能做自己打入贵族圈子的敲门砖。 罗明坚开始以为国王准备献礼的理由为这些勋贵们画肖像。罗明坚的画技并不算高,但是迥异于东方的风格和极其形似的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很快风靡了京城,很多人都找他画画像,保国公家自然也找上门来。 成了罗志坚的目标,朱晖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知道现在那个传教士每天都来家中为家人画画像,但是他却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现在是三月,四月前往西北的兵力就要出发,关于大帅的位置的争斗,已经从朝堂上蔓延到朝堂下。 这一批驻军将要到甘肃呆两年,防备鞑靼、火筛和朵颜三卫的再一次崛起。现在鞑靼元气未复,朵颜三卫和大明关系改善,就只有一个火筛还有一点威胁,谁都知道这件事是没有危险出些力就能拿到功劳的便宜事,谁都不想放手。 朱晖这样打了一场胜仗得到的利益大家都看在眼里,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这一个位置的斗争已经趋近白热化了。别人知道这其中的好处,已经尝过甜头的朱晖当然也知道,他当然也不会放手。 但是朱佑樘并不想让他去,这倒不是害怕他又立功最后无赏可赏,而是单纯害怕他好好地事最后变成坏事。朱晖是什么样子朱佑樘看在眼里,上一次要不是许进,防御鞑靼差一点功败垂成。这样一个人,朱佑樘又不是没有眼珠,当然不愿意让朱晖做这个大元帅。对于朱晖的请缨,朱佑樘也当做不知道,能推就推。 没想到以为是自己囊中之物的元帅之位就要落到其他人手里,朱晖现在是满心怨念。他自觉得鞑靼是自己打败的,自己论身份论地位论功绩都是第一人,朱佑樘凭什么不让自己做这个大元帅。 在身边人的无止无境的所谓安慰下,朱晖觉得朱佑樘就是怕到时候自己功高震主,开始公然以徐达自居,天天说些郁郁不得志的话,在朝堂上也经常和朱佑樘唱反调。连乐意看好戏的文官们也觉得他有些过分了。 朱厚照还忙着海关的事,一天到晚没有空闲。每一个大动作都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而海关就得罪了礼部和众多清流。以前海关掌握在市舶司手里,市舶司人手有限,能够掌控的也就只有广州、泉州、福州、太仓等重要的港口。至于其他港口,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多数的都是当地的镇守太监和地方官分赃,镇守太监能做的始终有限,其中的油水多半都被地方官阻截。这些地方的地方官多数都是京城大员的心腹,其中的牵牵扯扯谁都说不清楚。现在朱厚照要统一创立海关系统,自然就是断了人家的财路。 明朝官员的薪俸并不低,但是也不高。其实单单靠薪俸养活一家人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大家都是官老爷,侍从家人是不可少的,没有宅邸又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在加上要打点上司,交好同辈,一个明朝官员的薪俸就完全不够了。更何况明朝还有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财政系统。 多数时候他们都是靠外水过活。而官府履行的海关权利就是一大油水。现在朱厚照横插一刀,地方官们自然不满。海禁开放才这么几年,这些人已经把大明的海疆看做自家的后院了。他们已经忘了当初这些可是人人都不愿意来的蛮夷之地,只有咸鱼白菜。 而礼部则是因为以前进贡朝贺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虽然没有多少油水但是事情比较重要,现在明朝的朝贡系统已经开始慢慢瓦解,礼部在这方面的失落感越来越强。朱厚照的动作则是打破了他们的最后幻想,直接对他们判了死刑。以后各属国的朝贺基本上就是走过场了,现在明朝的外交系统又没有建立,礼部的抗拒可想而知。 有人失去利益自然有人得到利益,其中得利最多的就是户部了。在市舶司最开始按照海关管理时收到的税费就是由户部掌管,开始的时候虽然钱数不多,但是好歹是一笔横财,谁不眼红。到后来这笔钱从每年几十万到上百万,大家更是嫉妒不已。 原来户部只是暂管这笔钱而已,现在却是坐实了这笔钱是归档户部的,有心人已经垂涎欲滴了。只是这件事是朱厚照这个太子一手办的,大家不好当面拆朱厚照的面子,只能暂时默默忍耐,寄期望于以后能够从这笔钱里分一杯羹。 户部的兴奋与礼部的失落两相对比,再加上朱晖的嚣张和何鼎一派的没落,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复杂,渐渐让人看不清楚。而忙于军事的朱佑樘和忙于海关的朱厚照也没有注意到这样诡异的气氛,上头不说话,下面的小鱼小虾又开始出来蹦跶,一时间形势开始变得诡谲。 不是朱厚照不想管这些事而是他连朝堂上的变化都不清楚,他现在已经忙死了,连杜若他也已经没空给他顺毛,只能让杜若每天气呼呼的看着自己。而他只能尽量忽视杜若火辣辣的目光,只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大家对于海关的抵触不是明面上的,要是是明面上的抵触就好办多了。地方官的抵触多半是隐秘不可言说的。而就是不可言说的抵触让朱厚照已经快要累死了。 虽然人家只是地方官权力有限,但是要做些小手脚让朱厚照动弹不得是很容易的事。比如人家只要让捕快们稍微的漏点口风,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小偷小摸就够让刚刚建立的海关受的了。你找人家负责治安,人家只会打哈哈,这么一点小手段就几乎让有些地方的海关停摆。更别说什么让相熟的外国客商闹事之类的事。 上司的命令往往具有放大作用,大家可不管这件事是太子负责的还是皇帝负责的,整个大明这么多地方要创建海关还能管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讨好自己的上司看见的好处更大一些,如此一级接一级,原来只是想给海关一点教训的官员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点点放纵几乎让海关几乎开不去了。 没有办法,朱厚照只能一个官员一个官员的拜访,他还不是皇上,又只有自己一个人做事,连刘健朱佑樘也不允许他来帮忙,那些自视甚高的老人们可不给朱厚照那么大的面子,虽然不至于失礼,但是也不会让朱厚照好过,让朱厚照恨得牙痒痒。 朱厚照发誓自己要是做了皇帝,首先就要拿这些老家伙开刀,好好杀一杀这股拉帮结派的风气。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那么那些想做一点事的小官吏就更不知道要遭受怎么样的对待了。 时间这么一晃就到了六月,前往西北的军队早就出发了,大元帅当然不是朱晖,而是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威宁伯王越的长子王春,只是不和朱晖相比他也不算小将了,人家现在已经是四十几的老将了。但是在朱晖眼里,他可不还是一名小孩子,无论是战绩还是威望都不能和自己相比,怎么朱佑樘就将这么一个明显挣战功的机会给他,可不就是因为自己功劳太大了在排挤自己吗。一想到这里朱晖就坐不住,很想冲到朱佑樘面前去诘问他。 朱晖也真的这么做了,只是还没见着朱佑樘就被蒋琮以皇上身体不适的理由给请了出来。这更让朱晖不舒服,自己不就是要个说法吗,可见是朱佑樘心虚了,否则怎么会不见自己呢。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朱佑樘是真的病了。 这病起于周氏之死,朱佑樘本来冬天已经有发作的迹象,但是因为周氏之死没有修养的间隙,后来又是派军西去之事,竟然慢慢的积劳成疾。原来一口气吊着,等西去的事务一搞定,身体放松下来,朱佑樘就病来如山倒直接躺下了。朱佑樘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却没有像朱厚照那样忽略了朝堂的变化,反而就是因为知道了现在形势不明,朱佑樘才不放心放出自己生病的消息,免得多生枝节。 只是朱佑樘没有想到的是,他隐瞒了自己生病的消息稳住了朝政,却惹恼了正在忿忿不平的朱晖。 ☆、第一百零一章 弘治十七年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5节 朱晖的心情很容易懂,以前捧着自己的人现在没人捧了,自然心有不平。于是朱晖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他在逸白楼借着酒醉说了一大堆皇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类的话,说到尽兴处,还说了朱佑樘准备要效仿太/祖滥杀功臣之类的话。尽兴是尽兴了,只是后患无穷。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朱晖说出来就后悔了。幸好在座的都是心腹,不是英国公这样的世交,就是自己的门生。只是即使大家都说了不记得当日之事了,朱晖还是不放心。现在他们和自己好,他们能帮自己隐瞒,可是自己和他们不好的时候,难免他们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可是想来想去朱晖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只能自己坐轿回家,一晚辗转难眠。第二天朱晖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找来了,将这件事都告诉他们。只是朱晖都没有想出办法的事,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难道还能将当时在场的人都杀了不成。 朱晖的小儿子是一个纨绔,一个上等的纨绔自然和普通的纨绔不一样,他交好的都是英国公世子,申王这样的皇族贵胄。他是一个纨绔,自己的老子被捧着,他在自己的圈子里自然也被捧着,相信了什么明朝离开了自己的老爹不能在这样的话。 他出了一个馊主意,一个在平常人看来都不靠谱的主意。他要杀了朱佑樘和朱厚照,扶持申王上位。他知道朱佑樘现在病得很厉害的消息,这是申王告诉他的,而且现在无论是文官、宦官还是武官都有看朱佑樘不顺眼的,杀了朱佑樘他们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申王是一个根基浅薄的闲王,他要是想要坐稳皇位一定要依仗扶他上位的朱晖,这样朱晖就可以把他架空,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至于朱厚照,他现在多数时间都没在宫里,只要朱晖有足够的兵马,乱军之下,他哪里还能活命。至于剩下的三个,一个是个孩子,另外两个是女流之辈,无论如何都能解决。 听了小儿子的话,朱晖开始也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可是他有很多个儿子,而他的儿子们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虚幻的荣光之中,在不靠谱的儿子的怂恿下他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可行。 不同于他的儿子们,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好将军也不是一个好官,但是他是一个好政客,他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如今愁云惨淡的周家。 周氏死了,周家几乎也倒了,但是朱晖却不这么觉得。周氏虽然死了可是她到底是皇家的太皇太后,在宫中还是有一些老人买她的帐。而这些资源都由周氏的女儿女婿和周家继承,要杀死朱佑樘就一定要从宫中入手,而宫中最容易动手的就是被朱佑樘打发的何鼎一系和周家。 几个人在屋里讨论了半天,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很靠谱,就连如何将朱厚照诱杀都开始谋算出来了。朱晖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又觉得此事事不宜迟,急忙忙的往长宁伯府而来。 一路行来,整个长宁伯府静悄悄的。周氏不过死了半年,长宁伯府就门可罗雀起来,和以前门庭若市的情景对比在明显不过。朱晖上门把整个长宁伯府都惊动起来,实在是最近来长宁伯府做客的人太少了,连几个要结亲的亲家都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婚了。 周彧的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朱晖一进门他就迎上来,周彧不知道这位久未上门的保国公有什么图谋,但是他知道周家已经走上了陌路,现在的周家已经得罪不起保国公了。 要谋杀皇上,这件事当然不能直说,朱晖探了探周彧的口气,看他的确对朱佑樘颇有微词才小心的用玩笑的方式试探他。哪想到周彧一口就说朱佑樘死了就好了。 在周彧看来,朱佑樘要是没有周氏现在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现在他却恩将仇报,不仅不尊崇周氏的意愿将她和英宗合葬,还对周氏的娘家这么无情。周家现在已经恨透了朱佑樘,在他看来没有了朱佑樘朱厚照,新皇怎么也要看在周氏的份上对长宁伯府好些,就这样两个人一拍即合,等朱晖离开长宁伯府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不过是短短几天,朱晖已经联系上了申王,何鼎,周家等人,这些几派的人不是潦倒失意就是从未掌握权柄,如今有朱晖牵头巴不得围上来分一杯羹。只是大家都很聪明,也都知道分寸。让他们分一杯羹可以,要他们出力可就不行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想留下证据,这一点更是让朱晖想甩掉他们。 但是实在没有办法,朱晖可以调兵杀掉朱厚照,但是他的手伸不到宫里去,无法对朱佑樘下手。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何鼎一派和周氏留下的人脉,到时候还必须扯上申王的大旗,所以即使朱晖实在不想和他们共事也必须忍耐。 朱晖就连毒/药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个好的时机就动手。这毒/药说起来还和罗志坚有些关系。为了讨好保国公府,罗志坚给保国公有名的人物都画了画像,当然也包括朱晖。朱晖正是心烦的时候,看见这个洋人来了,也提起了一些兴趣,问他些佛郎机国到底怎么样的话。 罗志坚就给他讲了一些葡萄牙贵族的生活。朱晖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想到毒/药,又问罗志坚知不知道佛郎机有没有毒杀人这一说。罗志坚看这位公爵老爷终于有听自己说话的兴趣,将什么炼金术师练就的毒/药一股脑的告诉了朱晖。 为了将朱佑樘毒死,朱晖想了许多办法,什么下药下毒都想过了,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妥当的办法。要是下毒/药首先就过不了试药的太监这一关,而要是买通太医实在风险太大。当年邵氏的教训还在眼前,朱佑杬现在都还不敢要孩子,就是为了苟延馋喘的活下来。 倒是罗志坚提醒了朱晖,夹竹桃的花粉和根都是烈性毒/药,发作的还慢,兴许就能过了试药太监这一关。而且夹竹桃的花粉小小的一点,夹在无论哪一味药里都不易察觉很容易就能成事。朱晖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夸了罗志坚好久,还赏给了他不少金钱器皿。 正好马上就要到七月初三朱佑樘的生日,朱厚照为了给朱佑樘祈福要往皇陵祭祖,正好是朱晖动手的好机会。七月一日朱厚照从紫禁城出发,七月二日要回京,朱晖准备在七月二日朱厚照进京的路上截杀他。 宫里的事周彧也已经安排好了,含有夹竹桃花粉的药材已经通过周氏手下的老人放进了内宫之中,就等到时候周彧安排的人将那份药材拿出来熬药。 一切都已经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到时候一起动手。因为朱佑樘的万寿节即将来临而热闹的不得了的京城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朱厚照却还是一无所觉,现在他是两边跑。一边户部建海关离不开他,一边朱佑樘还卧病在床他还要侍汤奉药。 朱佑樘的生日要到了,宫里好不容易喜庆了些,朱厚照终于能稍微吐一口气。这几天杜若也没有闲着,朱佑樘病着的消息瞒着外边,朱厚照又忙的不得了,杜若只好暂时做了朱佑樘的小秘书,帮他处理些简单的杂事。 这几年除非是逢十的大日子,朱佑樘的万寿节一般是不办的,但是今年朱佑樘的病来势汹汹。张氏想大办一下给朱佑樘冲冲喜,所以今年办的尤其盛大,各国朝贺使者络绎不绝。但是众多官吏的反应就值得玩味了。 和历史上的朱佑樘相比,有了一个来自现代的儿子的朱佑樘改变了很多。但是相比的朱佑樘和文官的矛盾也前所未有的激化。朱佑樘的确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还是像朱厚照创建海关一样,会发生利益的转移。 无论是开放海禁,改革盐政,压制内阁权力,架空宦官,还是整治吏治,这些都让朱佑樘和众多官吏的利益冲突越来越严重。如果没有朱晖这个外因,这种危机会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慢慢消化,直到他再也点不燃的一天,但是现在朱晖将他拉出来了,暴露在阳光下,即将点着。 即将到来的危机将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鱼虾都惊动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就会有大事发生。那些深藏不露的老骨头们都躲在平静的水面下,就等着有人将水搅混,自己好浑水摸鱼。 任何一种改革,最大的阻力永远是既得利益者,无论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当涉及自己的利益时,就看你给出的交换条件够不够诱人,你的肌肉够不够强壮,很可惜的是朱厚照很明显没有将他心目的大好前途让这些人看到。而病倒在床的朱佑樘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太子显然不在肌肉足够强壮之列。一场大明王朝的风雨即将来临。 ☆、第一百零二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事一定要说明,朱爹暂时是不会死的。所以请放心食用。 夕阳西下,天那边一抹艳红的光影还在云上燃烧,一对士兵骑马往京城方向疾驰,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常服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气非常。后面跟着的无一不是精骑骏马,看到的人都不禁赞叹一声好骑兵。 但是朱厚照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欣赏自己的英姿,明日就是朱佑樘的生日,他必须在今天宫门落锁之前赶回去。现在已经快到城郊了,朱厚照只希望自己能够在快点。朱佑樘还生着病躺在床上,要是自己赶不回去,明日又要他强撑起来操劳了。 想到这里朱厚照越发急切,手中的马鞭挥的更加用力。前面就是一个小小的树林,旁边是一个小山坡。按照常例,朱厚照退到后面,由前面的人围着,避免出现刺杀的人。小队人马飞快从树林里通过,忽然异变陡生,一个个巨大的滚木从旁边的小山坡上滚下来。 “有刺客,有刺客。”这对人马一共有两千来人,此刻将朱厚照包围在中央团团围住。这一次带兵的是正是已经升职为千户的马璁,副将则是朱厚照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个刀疤脸。两个人一个清楚军队的作风,一个最知道绿林行事,两个人快速反应过来。 马璁指挥人从旁边包抄去解决山坡上的人,刀疤男带人到前面去看前面能否通行。朱厚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血气冲到脑袋上,整个人瞬间不舒服起来。 滚圆木的办法虽然是在树林里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因为大家都是骑兵也带来了不少麻烦,不停有马儿受惊的跳起来。骑兵们死命的扯住缰绳,害怕马儿乱跑到时候自乱阵脚。朱厚照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挂着的一把刀,实在没有办法,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朱厚照也不得不举刀自保。 马璁没有多少时间就用从山坡上奔下来,对朱厚照大喊道:“太子殿下,埋伏的人太多了,不可强冲,微臣护送殿下从侧面冲出去。”朱厚照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知道这些事自己是不懂得,他相信马璁的选择,因此马璁让他从哪里走自己就从哪里走。 那里想到原本一片平静的树林现在也冲出了不少持刀的小兵,朱厚照看他们的军服可不就是京营的人,大叫道:“太子殿下銮驾,谁敢擅自冲撞。“就听见几个人大喊道:“砍杀逆太子者,赏金万两。” 朱厚照现在明白他们是冲自己来的了。刀疤脸从面探查回来,禀报道:“殿下,前路已经埋设好了蒺藜,牵好了麻绳,不能往前直冲。”马璁知道形势紧急,敌人来势汹汹,大概看有将近五六千人。虽然无法和自己手下的精锐相比,但是占据了有利地形,人数又是自己的两倍,己方瞬间被动起来。 “殿下,我们往回奔,前往皇陵调皇陵的驻军,后面防守薄弱,先逃出去再说。”朱厚照点头称是。可是这时不少人已经快要冲到朱厚照面前,马璁他们应付不暇。朱厚照心一横将刀抽出来,闭上眼睛冲着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兵一刀砍下去。 太子用得刀当然不是凡品,一下子就没入了血肉之中。朱厚照觉得自己的感官异常灵敏起来,他能听到刀没入骨头的声音,还有鲜血“噗嗤,噗嗤”冒出来的声音,鼻子边萦绕着人血独有的浓重的血腥味。那个人的惨叫更是犹如放大了几十倍在耳边哭号。朱厚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 可是自己不能倒,虽然这帮人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人带领,但是从他们这般猖狂的姿态来看,北京城里肯定也乱起来了,自己的家人和杜若都还在城里呢,朱厚照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去。 马璁看见朱厚照虽然惨白着一张脸可是还是在拼命的冲杀着,心里涌起一股赞赏之情。他知道这位殿下可是没见过血的,第一次杀人能做到临危不乱也算是难得了。 一群人一路拼杀,且战且退,到天色已经快要一片黑暗时离出事地点也没跑多远,但是身边的兵士已经所剩无几,就还有马璁、刀疤脸和几个小兵头贴身保护自己。朱厚照忽然想起了杭州的那个晚上,自己度过的最绝望的一天。现在也是一样的夜色,也是遭人追杀,只是这一次还会不会有以前那么好的运气呢? 就在朱厚照他们就要精疲力竭的时候,远方忽然奔来一对铁骑,高举着火把,手拿长枪,背上背着新式出炉的火枪,犹如天神降临,不是杜若又是谁?朱厚照立马喊道:“杜若我们在这里。” 杜若听到了朱厚照的声音,大致确定了他的方位,再也不客气,马上发令,距离朱厚照不远的叛军马上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高科技成就“火/枪”的厉害,立马倒下了一大片。但是朱厚照他们的马儿却惊上加惊,发出一声声的嘶鸣。 解决了这些人,杜若奔驰到朱厚照的面前检查他的身体,看朱厚照没受伤,杜若终于放下心来。“你从哪里来,城里怎么样了?” 静默片刻,杜若才小声说:“走吧,出事了。皇上恐怕不行了。” 一声惊雷将朱厚照震得发懵,他在黑暗中摇摇头,想要反驳这是假的,要发现眼前是杜若,一定不会骗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蔓延了整个眼眶,朱厚照哽咽着说:“你来时,爹爹去了没有?” “保国公朱晖叛乱纠结宫中宦官在皇上的药里下毒,微臣来时太医已经在宫中为皇上医治。”这就是没有了,朱厚照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只是这个朱晖,罪不容诛,五马分尸不足以解朱厚照心头之恨。 “走,快马回京。”朱厚照也顾不上疲累直接将马转头往京城奔去。杜若担心朱厚照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将指挥权交给留下来的刀疤脸,自己和马璁带着人也追上去。 乾清宫中,薛己正满头大汗的给朱佑樘施针,务必要救回这位大明之主。朱佑樘腹中的东西都被催吐出来了,没有来得及打扫,整个宫殿都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但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朱佑樘危在旦夕,整个紫禁城都亮起灯来,而不是像平常那样陷入黑暗之中。 一般张氏是不会来到乾清宫的,这里已经算是半个前朝了,张氏这个皇后自然也要避嫌。但是现在张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的丈夫中毒生死不知,她的一个干儿子去救自己的大儿子,而两个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她设了座在朱佑樘的御座下,强制自己做的端端正正,丝毫不能流露出一丝的脆弱。发出命令召集内阁大臣,分派蒋琮严守紫禁城一桩桩一件件做的妥妥贴贴。她的脊梁是那么的直,因为她知道现在她的肩上肩负的是丈夫儿女,是整个大明。 蒋琮将几个这几天掌管太医院的太监抓过来,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心腹,但是现在有什么心腹可言,药是自己煎的,而太医院的药材是薛太医亲手取出来看过后交给太监们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在这几个崽子身上。 但是张氏没有力气去理他们,杜若已经带兵去迎接朱厚照了,大臣们马上就要进宫,城门也已经禁闭了,她还有好多好多的大事要办,这几个不过是小喽啰而已,看住他们不让他们死了就是,她可没空理他们。 朱厚照一路奔回京城,杜若已经交代了预留朱厚照进城的城门,城墙上的人看的确是太子殿下一行人,立马打开城门放行。朱厚照一路行来,街上静悄悄的,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大家都知道京城有大事发生了,都躲着生怕祸及自己。 通过通衢大道,朱厚照看见长宁伯府的方向和保国公方向燃着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应该是马大人带着羽林卫和锦衣卫在捉拿叛贼。”杜若看朱厚照还沾着血的脸,定定的望着起火的方向解释道。朱厚照冷哼一声,打马依旧往紫禁城奔去。 如今是特殊情况,也顾不上紫禁城不可骑马的禁令了,朱厚照一路奔到了乾清宫门口。杜若看他起身下马,叫住了他。杜若将袖子用水囊打湿了,将朱厚照的脸擦干净。“脸上都是血,待会儿娘娘看着该心疼了。” 朱厚照在惊慌中被杜若这么一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将杜若的手拿下来,轻声说道:“幸好还有你。” “去吧。”杜若轻拍一下朱厚照的背,看他飞快爬上台阶的背影,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快快长大吧,你不应该一头小绵羊的,你该长大了,该做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不大的地上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的人,看见朱厚照满身血腥味的进来了,忙朝朱厚照叩头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哪里想朱厚照根本就不理他们,直接掀帘进了内室,看见张氏好好地坐在那里,顿时心安了半分。 “照儿,你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张氏看朱厚照进来了,大红的常服上满是褐色的血迹担心的不得了。 “母后,儿臣一切安好,父皇情况如何了?”朱厚照殷切的看着张氏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他注定失望。 “你进去看看吧。” ☆、第一百零三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搬寝室,累觉不爱,今天只有一章,还有一点东西,明天看能不能更两章。 朱佑樘在身体上不是一个有着宽厚肩膀的父亲,但是他用他的心为一家人撑起了一个宽广的海湾,让一家人即使处在大明朝权利的中心依然过得犹如普通人家一样安宁快乐。但是今天这位朱厚照敬佩的父亲,正虚弱的躺在龙榻之上,生死不知。 薛己正在将先前施的针收回来,那针一针又一针陷在肉里,朱厚照越看越不忍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父亲,照儿回来了。”朱厚照执起朱佑樘的手,但是一向笑眯眯等着自己的父亲,这一次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殿下,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还守在朱佑樘面前的也只有蒋琮了,现在张氏相信的也只有他。但是张氏相信他,朱厚照却不一定相信,他直接将刀拔/出/来,指着蒋琮道:“你们狼狈为奸一起下的一手好棋,只是不知蒋公公对现在的局面还满意吗?” 这下子蒋琮却无话可说了,即使辩称自己完全不知情朱厚照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小人有罪,只是还望殿下看在皇上无人伺候的情况下,暂时饶过小人,小人一定将功折罪。”蒋琮一边说一边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看的朱厚照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蒋琮有怨言,但是朱厚照也知道这件事不关蒋琮的事,否则就不是单单朱佑樘中毒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恐怕整个京城已经是朱晖老贼的囊中之物了。他拿刀指着蒋琮不过是发泄对宦官的不满,而不是针对蒋琮的。 看蒋琮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朱厚照一下子将刀收进了刀鞘,厉声说道:“爹爹活着还好说话,要是爹爹死了,你的徒子徒孙,干儿子干孙子们就都给爹爹陪葬吧!”说完再也不看跪在那里的蒋琮甩帘出去了。 张氏坐下跪的都是阁老,尚书,布堂这一类的人物。往常他们来到乾清宫多是有椅子做的,即使是没有椅子,也可以站着,但是今天他们就只能跪着了。 要想叛乱,即使是朱晖本来就是元帅,手上拿着军符,但是五六千军队就这么调动了,地上的这些人真的就不知道。杜若在城外拦截的京营调令,真的只是朱晖一个人矫诏?在地上的这些大人们,这些或是平时拼命歌功颂德,或是以清高自诩的大人们,难道心里就没有浑水摸鱼的一点贪恋。要是他们是清白的,他朱厚照真的就是一直没有脑子的笨蛋了。 也不管他们,朱厚照让霁月给刘健搬了一个椅子过来,顺便给马璁赐了座,其他人依然跪着。就坐在这里朱厚照开始发号施令。先是给了杜若京营的兵符,让他带人将京营里还在留守的非朱晖一系的军队掉过来。又给马璁写了圣旨,让他去城门上控制被压起来的朱晖安排的人。 这边又给了高凤令牌让他暂领锦衣卫,去查处宫中的何鼎一派余孽和这次参与了毒害朱佑樘一案的宫人。各人得令而去,各自带走了可靠的人,一会儿地上剩下的大臣不是那些心里有鬼的就是一向只做孤臣的孤介之人。 那些心中坦荡的大臣还好,不过是多跪了些时候,跪的腿疼了,仍然在那里该发呆的发呆,该叹气还在那里叹气。但是那些心里有鬼的跪在那里,胆子大的,还心存侥幸的,仍然脊背挺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些胆子小的已经跪的像筛糠似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流。 现在剿灭叛军才是急事,朱厚照一道一道命令的发出,就是不去管这些人,任由他们在那里着急。有年老的身体虚弱的跪不住倒了,自有宫人将他们抬起来扔到一边。 到了黎明时候,才看见一身盔甲浴血的杜若从乾清宫的大门走进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申王府申王已经自缢身亡,申王府三百五十三名人口已经捉拿在案。长宁伯府烧死家人无数,活口一百七十七人也捉拿在案。至于保国公府,火势太大,人口至今不可清算。” 听见了这一番话,还能忍受的不少人直接就晕过去了。偌大一个长宁伯府如今只剩下一百多名人口,而历经几代帝王的保国公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如今兵败如山倒,这些带头的已经都被解决掉了,那么离太子清算自己还晚吗。当下就有人哭着要招认,刘瑾默默将人带了下去。 以前一直觉得这个太子,智谋仁厚有余,魄力不足。现在看来哪里是这样,就单单看今晚的表现,有勇有谋,果断处理,哪里是自己印象中那个连奴才都舍不得责罚的太子。众人当下悔之不迭,只是大错已经铸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朱厚照当着这些人的面称赞了杜若两句,放他去收拾残局去了。再回头看地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脸厌恶。挥挥手,让刘瑾过来,吩咐他将高凤唤回来。 高凤也忙了一晚上了,宫中真正参与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是何鼎一派和周氏一派留下的人却很多,这些一个都是不能留的,通通将他们都捆了关在空置的未央宫和清宁宫中。他年纪也大了,多有力不从心,但是现在正是揽权邀宠的绝佳时机,怎么说也不能倒下。 一听见刘瑾的传召,高凤赶紧过来见朱厚照。朱厚照点了几个人的名,让他们站起来,说了些勤勉做事的话,让他们回去了。剩下的就是在此次事件中,不是已经坐实了的就是重点怀疑了的,这其中已经撑不住了的老臣们更是占了多数。 高凤一进来看见朱厚照如此行事就知道了他的想法,直接将锦衣卫叫过来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朱厚照更是点了几个人的名,让高凤找杜若一起抄家,当下屋内哭声一片,辩解的,求饶的,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态度。 但是现在已经没用了,原来朱厚照登门一个一个求上门去的大臣们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他们的嘴被堵住,涕泗横流,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人都已经被拉出去了,张氏早就回去哄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堂上就剩下了朱厚照一个人,朱厚照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挺直的背脊终于可以松下来了。正在那里想要处理剩下的事,忽然听见里面蒋琮在门口那里欢快地喊:“殿下、殿下,皇上醒了。” 这是今天最好的一个消息,朱厚照高兴的眼泪都流出了。深吸一口气,朱厚照还记得杜若的嘱托,记得不要让朱佑樘担心,轻手轻脚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才掀开帘子去见朱佑樘。 朱佑樘刚刚醒过来,迷糊着眼睛看眼前黑着眼眶的朱厚照。看他衣角上还沾着血都没来得及处理,衣服头发却收拾的整整齐齐,心里发酸,知道他是有意的安慰自己,几乎流下泪来。迷迷糊糊间,他也听见了蒋琮和自己念叨的那些话,他是想要自己的儿子成长起来,但是不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他的孩子是最最在乎生命的人,但是现在却亲手杀了这么多人,亲口下令结束了这么多人的生命。 “爹爹,照儿回来了。”朱厚照跪在朱佑樘的床前,看着朱佑樘浑浊的眼睛,内疚的说道。他回来的太迟了,要是自己一直在京城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下药的时机,要是自己一直伺候在朱佑樘身边是不是朱佑樘中毒的症状能更早的被发现。 “回来就好,你做的很好。很好。”朱佑樘努力伸出手摸了摸朱厚照的头,像以往一样安慰自己这个心智早熟的儿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伤心,他们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负责,这不是你的错。” 强撑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人懂自己的脆弱了,朱厚照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还记着自己身上的鲜血,那样的鲜红,最后干了黏在自己身上,犹如蚀骨的毒药,要将他拉入无限的深渊。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退缩,只能仰着头迎着自己的心魔而去,因为他的后面是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一旦自己退缩了,要掉下深渊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朱佑樘的话击碎了朱厚照最后的伪装,他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不停地留下来,将朱佑樘抚摸他脸庞的手都湿透了。“照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薛己见两父子在那里哭,忙过来劝朱厚照:“殿下还是别哭了。皇上刚刚醒过来,情绪起伏伤身。就算为了皇上,殿下也忍忍吧。”朱厚照赶快将眼泪擦净了,强扯出笑颜:“就是,爹爹醒过来我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那爹爹好好养着,让我去收拾这帮狗贼。”说完就立马掀帘出来。 知道朱厚照是不想影响朱佑樘,薛己赶紧追出来,就看见朱厚照一个人在那里抹眼泪。看见薛己过来了,朱厚照深呼吸将眼泪憋回去了,才向薛己问道:“皇上身体如何了?可还好?” 薛己扑通一下跪下来,摇头道:“皇上身子原本就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养。这一次中毒更是掏空了他的身子,毁了根基,形势实在不好。庆幸的是,他们怕微臣察觉,加的夹竹桃药粉有限,熬药又少了不少药性,这药虽毒,但是救治及时,皇上获上天庇佑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那这父皇身体还能不能治好了?”朱厚照知道他们惯常说些场面话,直接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弘治十七年 薛己顿了顿,叹气说道:“若是安心静养,少思少虑,还能有几年的寿命。若是依然像现在这样,恐怕……”剩下的话,薛己说不出口,毕竟皇上龙体之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置喙的。 朱厚照握紧了手上的刀柄,一张脸却是平静无波。这些人就是这么对到自己的,就是这样对待爹爹的,幸亏自己好待他们如长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自己和爹爹的。朱厚照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张氏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两个小的过来看朱佑樘。 被吓坏了的朱厚炜看见哥哥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看见他也只是怕怕的,不敢上前。朱厚照挤出一个微笑,对张氏抱拳道:“爹爹还望母亲多加看顾,待我去将那些老贼杀尽。”张氏看自己儿子眉间满是煞气,担忧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们是该死,但是你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将他们捉起来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儿子知道。”张氏看朱厚照通红的眼眶,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也不必太在意他们,现在你爹爹还躺在床上,我就只能指望你了。指望你还念着这里大的小的,前往保重自己。” 慈母殷切期待,朱厚照会心笑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连小艾草都上前来拉拉朱厚照的衣角,朱厚照低下头去,艾草一口亲在了朱厚照的脸上,害羞的说道:“娘说大哥最辛苦,要照顾爹爹,还要抓坏人。可是艾草不想哥哥抓坏人,哥哥身上都是血,艾草很怕。” 就是这几句话,朱厚照刚刚满心的戾气终于平静下来,轻轻的亲了艾草一口,又亲了朱厚炜一口,朱厚照说了一声“你们去看爹爹吧。”就头也不回满身轻松的离开了。 出了宫,朱厚照直奔京营,现在那里应该是马文升在坐镇。京营十二团营中,朱晖只调动了自己信得过的三个团营,其他的被紧紧的瞒着,禁管在营中。其中去阻截朱厚照的五千多人已经在朱厚照的刀下,杜若的枪下死伤殆尽,去奇袭京城的一个团营刚刚进城就被杜若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现在杜若和高凤正带着人到处查抄,虽然城门已经禁闭,难保有人浑水摸鱼逃出去。朱厚照现在就去调用京营里信得过的人,免得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又有人乘乱作祟,那时候就不美了。 这场灾难虽然损失巨大,但是也让朱厚照看清楚了很多人的真面目,朱厚照能够更方便的进行一场官场的大清洗。 弘治十七年的万寿节,整个京城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从初二日的朱晖申王叛乱开始,第二日就是太子朱厚照亲自带着人查抄叛乱疑犯。往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现在都成了阶下之囚。那些太太小姐犹如牲口一样被拉到官营的妓院、牙行被贩卖。菜市场的地更是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 这还是朱厚照额外开恩,他还记得朱佑樘对自己的耳语:“他们是大逆不道,但是大明现在还离不开他们,那些罪魁们你该杀杀,但是记住,一个帝王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有些人还杀不得。”这是朱厚照学的另一堂课,相比以前这堂课显然更惨烈,也改变朱厚照改变的更加深刻。 朱佑樘这几日还不能起床,只能在精神好的时候能保持清醒两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是在那里睡觉。即使是这样,也是不能劳心的,除非是朱厚照十分拿不准的大事,其他一切事宜只能由朱厚照一人处理。 幸好朱佑樘一家都对杜若比较放心,这几日一直由杜若辅佐朱厚照处理政务。其他人即使是羡慕也不能说其他的话。谁叫太子是他救得呢。谁叫叛贼是人家处理的呢。谁叫自己不是皇上的干儿子,不被皇上信任呢。 按照朱厚照对杜若的态度和杜若的功绩,一个国公恐怕是不够的了。现在大家的改了小公爷的称呼,开始叫杜若太保。未来可以预期的,一个郡王是少不了的了。杜若现在已经十四岁了,虚岁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现在的杜若在京城的贵族圈里就是一坨又香又肥的肥肉,无数家里有适龄女儿的皇亲贵胄都在觊觎他。 但是现在这块肥肉正在和这几日凶名正盛的太子殿下一起用膳。朱厚照虽然亲政监国,但是一切饮食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节俭,不过是几个小炒几碟凉菜两个汤,分量都是少少的,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吃起来分量刚刚好。 “明天朱晖诛三族的命令就要下了,今天刘健上书的要诛九族的奏折应该驳回去了,你待会去把披红给写了。”在这次以后被叫做乙丑叛乱的事件中,太监们的“功劳”实在不小。朱晖这么大的动作,东厂、锦衣卫集体噤声,让原来对他们就没有多少信任的朱厚照更不信任太监。 掌管司礼监的六个太监,现在就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因为一直不得势的确不清楚这件事,另一个就是被他的徒弟们集体隐瞒的蒋琮了。那个太监不说也罢,不过是个小角色,一直没入过朱厚照的眼。而蒋琮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他的干儿子徒弟们的举动让他的仕途彻底堵死,他现在存在的意义不过就是伺候好朱佑樘而已。朱佑樘好他就好,朱佑樘不好他就不好。 现在是第一次,司礼监出现了权利真空。现在形势还不明,朱佑樘能不能理事还是两说,朱厚照并不急于将司礼监填满,还是要这些宦官知道自己的本分才好。先让他们尝尝手上没权的滋味,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朱厚照做事都是依靠杜若和刘健他们,虽然免不得更辛苦些,但是总体也还过得去。 至于高凤和刘瑾,他们被朱厚照派去对此次事件中一直没有发声的锦衣卫和东厂进行大清洗去了。朱厚照并不想让他们进司礼监掌握权柄。高凤身后的庞大利益集团朱厚照又不是眼瞎了还是看得见的。而刘瑾的个性和朱厚照对他根深蒂固的正德八虎的印象实在不放心让他进司礼监,步步高升。 况且朱佑樘现在还躺着呢,虽然说万事由他,但是他还是要顾及一下朱佑樘的感受和臣子中的名声。老子还没死儿子就忙着揽权这种事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罗志坚现在如何了?”罗志坚虽然是跟朱晖提起了夹竹桃的毒/药效果,但是后来杜若能及时行动还多亏了他。功过相抵,朱厚照却不能治他的罪。现在他还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关着,为朱晖一案作证。 吃饱了杜若停下了筷子,看着朱厚照说道:“明天诏书一下,他就要被放出来了。我已经安排好了,由泉州的商人将他遣送回葡萄牙,以后再也不许来大明。”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罗志坚没有下毒,朱佑樘中毒却是因他而起。不能治他的死罪,朱厚照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干脆将他遣送回国,以后再也不见。 从泉州出发,到葡萄牙这么长一段距离,杜若嘱咐了让罗志坚做最脏最累的活,这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如此也算给朱厚照出了一团怨气。 看杜若放筷子了,朱厚照也放下筷子,结果刘伟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虽然是他察觉出不对告诉了你,你才能救了爹爹和我,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原谅。朱厚照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太过劳累原本红润的手现在苍白无力,前几天虎口因为用力过度震开的伤口还在,这些提醒着他,这些人一个都不能饶过,一定要一个个让他们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看朱厚照呆呆看着自己手的样子,杜若就知道朱厚照又魔怔了。“阿照,千万别陷进去。这些错都是他们犯得,因为他们让自己不舒服就实在不值得。”这一句还一语中的,戳中了朱厚照的心。即使他表面上好好地,但是心里老是被那些鲜血和恨意所掩埋,他每每也告诫自己不能这样想,但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杜小五,你说我是不是要疯了,我老是控制不住自己,老是想杀了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朱厚照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就是这双手,亲自画了红批,将那些人砍头。朱厚照偷偷去看了一眼,里面一个小女孩只和艾草一样大,就那样死了,滚在地上的头颅到死也没闭眼。他只能不住的暗示自己,是他们该死,是他们该死。 拉过朱厚照的手,杜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认真的说:“这不是你的错,阿照。人人都要对自己做的选择负责。”看朱厚照还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杜若把他的掰正对着自己。“阿照,你没有任何错,不必这样自责。你一定要调整过来,这不是现代了,你的手下还掌握着那么多生命,难道每一次你都要这样自苦吗?” 每一个道理朱厚照都懂,可是懂和能做到不是一回事。“可是我还是受不了。”身为一个现代人,一个□□人,即使生活在再困苦的环境中,也很难理解很难体会,古代人民如草芥的恐惧和悲哀。 “没关系,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杜若知道这件事急不得,握紧他的手,给他属于自己的安慰。 ☆、第一百零五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_)~~~~,前一章的章节名打错了,果然是太粗心了。 京城在弘治十七年这个不安的中秋节后即将迎来他的新一任主人。在位十七年的弘治皇帝被毒/药伤了身子,只能静养安身,在经过半个月的思考过后,朱佑樘决定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朱厚照。 这个决定是经过朱佑樘的深思熟虑的。在他看来,除了太过理想化以外,才十三岁的朱厚照已经很能做一个合格的君主。这一次朱晖的叛变给他的打击更是让他快速的成长起来,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能干的大臣。现在朱佑樘终于能放心将这江山交给朱厚照。 这件事朱厚照听见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即使朱佑樘生着病,被薛己诊断了没有多少寿数可活,但是他依然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弘治皇帝,是朱厚照眼中一个合格的父亲。现在朱佑樘主动退位,就等于朱佑樘主动说自己不行了,这样朱厚照如何能接受。 不同于那些勾心斗角,臣大于子的太子,朱厚照是真正由朱佑樘带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一般父子还要深刻的多。朱佑樘当然不会将朱厚照的一片真心理解为以退为进,他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看着朱厚照倔强的眼神,朱佑樘又想起了朱厚照刚刚出生时的场景。自己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生下的孩子又瘦瘦弱弱的,朱厚照从小又不爱哭。太医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太过体弱出来,说怕是养不活了。就他不信,亲自看管,眼见他一天一天的长大,身体慢慢的壮实起来。 小时候,朱厚照表现的尤其早慧。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太子是妖孽降世,否则怎么会早慧至此。但是朱佑樘就是不信,一个妖孽这么会长得这样的可爱,笑起来快要把自己的心都融化了。他更相信这是上天对于他悲惨童年和朱厚照瘦弱身体的补偿。 狠狠整治了几回,宫中这样的流言才真正的没了声音。后来朱佑樘又宣扬朱厚照生辰好的消息,大家才慢慢的将朱厚照的早慧认为是天生帝王象,而不是妖孽。现在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要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聪慧果决,天生能想到别人不能想到的主意。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朱佑樘相信朱厚照,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朱厚照到底还是被劝服了,朱佑樘的身体实在不容许他在皇位上操劳。而朱厚照不做上皇位,又实在震慑不了这些牛鬼蛇神。实在无法,朱厚照答应了继位为皇,只是年号依然沿用弘治,暂时不更改,以示尊敬。 现在居住在慈庆宫的朱厚照将由慈庆宫挪到乾清宫,而朱佑樘就从乾清宫移到未央宫。太后张氏也由坤宁宫挪到未央宫居住,贴身照料朱佑樘。而由太康公主升格为长公主的艾草则依然住在坤宁宫的偏殿等再大一点在修建公主府出去居住。而朱厚炜因为朱厚照不可言说的心思,由坤宁宫住到了慈庆宫,也是等王府建成了在移出去。 朱厚炜也受封为贤王。这个尊号从来没有封给哪个王爷过,举朝震惊。连朱佑樘也反对,一个贤字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但是朱厚照不由分说就是要将朱厚炜封为贤王,理由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多看重些也是应该的。朱佑樘高兴他爱护弟弟,而大臣们是实在拗不过他。只有杜若是知道朱厚照到底想做什么,又是感动又是高兴。 朱佑樘还没有过世,登基大典就暂时不急。钦天监干脆将日子订到了下一年的开春,这样准备的时间也充足些。毕竟宫里有权有势的公公如今去了小半,虽然朱厚照严令从简办理,但是到底是一国皇帝的登基大典,实在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去操办这件事。既然里登基大典时间还早,朱厚照也暂时安下心来,处理政务。 现在这群老臣们倒下的不少,杀的杀,贬的贬,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空出了不少位置。大明这座庞大的帝国机器好要运转,这么缺少零件可不行,朱厚照一直在查看官员的档案,务必让每一个位置都有最适合的人补上。 这一次大清洗弄得人心惶惶,倒是吓走了不少魑魅魍魉,朱厚照看他们荐上来的人,多数还是很靠谱的人。就是有几个明显是靠着关系的,朱厚照能打发的也都给打发了。而朱厚照看中的那些人多数也被安排到了满意的位置。 一直忙过了腊月,朱厚照才惊觉年要来了。今年京城里的血腥味实在太浓,叛乱之事引起的动乱还没完全结束,因为做错事,站错队而潦倒的人实在太多,一旦选错了队就是这个下场,人人都觉得齿寒起来。倒是这个少有的温暖的冬天过得倒是比平常寒冷的年份过得还不如。而那些因为这件事而升官发财的人心中又是一番想法,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杜若过得这个年是在不是滋味。朱厚照马上就要登基,作为从小的玩伴和伴读,杜若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连天天为朱佑樘忧愁的张氏也开始关注起他的婚事起来。里面王公贵族不少,看重他有真才实干,想要嫁女儿给他的清贵之家也有的是。安国公府并没有女主人,连杜林也因为年纪渐渐的大了,不再理事了,大家没有办法,只好下帖给杜若请他吃酒,亲自叹他的口风。一个腊月,杜若的收名帖都快摞满整个案头了。 有些是能推的,有些是不能推的。就连刘健也打起了杜若的主意,想将自己家一个旁系的女儿嫁他为妻,弄得杜若现在见到他就绕道走。 倒是朱厚照酸溜溜的打趣道:“你看你啊,嫁给你上不受父母管辖,下不用打理家族,平白就可以当一个安国公府的家。哪个女儿不愿意嫁给你,好挣个一品的国公夫人。”杜若听得这话酸的不像样,也打趣回去:“我倒是看中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我高攀不上,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嫁给我,去做我国公府的一品夫人。”尤其是“一品夫人”四个字,将朱厚照那个酸溜溜的模样学个十足,听得朱厚照忍俊不禁。 “你要是去找个一品夫人,我就去找个皇后娘娘,一准把你气死。”听这话杜若也不恼,回道:“我以为同床共枕了,可不就是你的娘娘了。哪想你这个负心汉,就要抛弃人家。”杜若虽然自有一种痴情态度,但是哪里像今天这样特意学的女里女气的气自己,朱厚照笑得肚子都痛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世间这么多情话,朱厚照唯爱李之仪的这一首卜算子,而这句话又是曲中之最,将爱情中的期盼和信任表露无遗。现在这句话由朱厚照说出来,杜若再也没有了搞笑的心思,也回答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朱爸爸的书柜里有好多很久以前的旧书,虽然是八九十年代不值钱的版本,但是也算是朱厚照的童年记忆了。后来长大了,朱爸爸安静的书房又成了朱厚照他们偷偷摸摸的最佳地点。杜若对这一首词记忆深刻,因为在某次嗯嗯啊啊的游戏中,杜若不小心将这本书弄脏了。但是这本《宋词一百首》是84年的旧版书是朱爸爸的心头好,朱厚照的诗词启蒙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 在旧书市场倒腾了半个月,杜若才将这本书偷偷还了回去,不让朱爸爸看出踪迹。而这两首词正是这本书开头的前后两首,隔了这么多年杜若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情话,朱厚照如何不醉,就要对着杜若亲下去,就听见刘瑾在那里咳嗽,然后就是张氏说话的声音:“你可是身子不舒服?你可是老人了,规矩是知道的,生了病可不能在这里伺候主子。” 刘瑾连忙说自己明白。等张氏进来时,朱厚照和杜若已经恢复了一人一张桌子的状态,就是杜若的脸上明显带着潮红。 “小若,瞧这一张脸红的,可也是生病了?怎么这两天生病的人这么多,也没见天气变化呀。”说完就要拿手去探杜若的额头,杜若忙躲开了:“干娘,我不是生病了,主要是这火烧的太旺了有些热。”他还拼命用奏折在那里扇呀扇,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张氏忙让跟着的人将炉子的火门关小些,才转过去和朱厚照说话。杜若见终于过关了,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刘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边张氏自己找凳子做了,对两个人说道:“今天找你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这里有不少太夫人和夫人都上门来说媒。我最近也是忙昏头了,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又是一个小伙子家,自然是不好意思的。这些事情自然是干爹、干娘应该给你多张罗些。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也不是那样古板的人。来告诉干娘,干娘给你做主。” 这下子杜若尴尬了,在心中腹诽道:干娘,我喜欢你儿子,你能给我做主吗? 看朱厚照在那里偷笑,张氏又对朱厚照说:“你也别偷笑。你马上就要登基了,婚事也该早点打算了。以后皇后的选择范围还大些,我是不能替你选了,只是你也早些想着些。”这样倒好,连朱厚照也跑不掉了。 ☆、第一百零六章 弘治十八年 明朝的皇后嫔妃多出自贫寒人家,朱厚照是做了皇帝再娶皇后,礼仪之盛大自然不同于那些先做了太子妃,王妃再册封为皇后之人的婚礼。朱厚照的婚事多数也不能由他做主,皇帝的婚事是几方博弈的结果,那么多人都看着,朱厚照大概可以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样子。 这位女子一定出自贫寒读书人家,知书识礼,容貌端正,为人持重。活脱脱就是这个世界的道德楷模,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娶个皇后,朱厚照就快愁死了。旁边还立着一个杜若呢,自己就要谈成亲的事,难道还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母亲,孩儿初登地位,一颗心都在国事上,哪里有那心思娶亲。还是等我再大些吧。”朱厚照看着杜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发憷,连忙撇清。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应的,只是自己原来也要到了古人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要怎么推脱这些事还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儿子越来越大,不经意间就比自己高了那么多,都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张氏心里一时只觉得时光飞逝。“也没让你马上就娶一个回来,只是你的身份到底与他人不同。我和你爹爹你做不了你婚事的主,还要你自己多多思量才好。”说完比划了两下,叹气道:“你刚刚出生时,才这么大,现在比我还高了。你哥哥刚刚见他时,才这么高点的小豆丁,结果现在都要娶亲了。真是白驹过隙,迁延岁月。” 她这样说倒是勾起了朱厚照的几分愁绪,自己刚刚出生时张氏和朱佑樘也还是二十岁不到两个孩子样的人,现在也老了。而自己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也忘得差不多了,连以前那些同学朋友的面貌都已将模糊不清,不知道她们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你看光和你们一起在这里谈天了,正事还没解决呢。小若你也多想想。你跟阿照不一样,他以后的皇后必然是贫家女儿。你确是要娶一个大家之女镇住你的国公府的。你少年有成,他们对你这个女婿肯定都是满意的,你自己却要仔仔细细的挑。家事样貌还在其次,首先是要看品德才干。否则你府上又没有个能干的人哪里能行。” 刚刚是杜若在那里吃朱厚照的飞醋,这时候又变成朱厚照吃杜若的醋了。杜若看朱厚照右手比出一刀切的动作,顿时觉得蛋蛋凉的慌。“我也还小,功业半点也无,哪里能娶个姑娘过来让她和我一起受苦。” “你这个却是太过自低了,你看满朝文武,哪一个在你这个岁数能及得上你的。”张氏嗔怪的玩笑道:“别说是他们,难道我也一个人也不想给你?不过是没有人罢了。张家倒是有两个千金,只是年龄却是配不上你。至于宗室里的女孩子,不是我说,是一个也配不上你的。我是无人可给,只是要好好的掌眼,一定要给你挑一个满意的干儿媳才好。” 杜若看朱厚照将手上的笔握的紧紧的,感觉想要把自己都捏碎了似的,苦笑道:“我是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她现在还不宜出嫁,我不过在等他长大而已。”这也是被张氏逼急了,要是张氏知道自己是看上了她的儿子,会不会将自己腿给打折了。 这样的情况可不是张氏能想到的,又怕杜若做出不合适的事连累了他的名声,忙劝道:“却不知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想来也不是我认识的。你们年纪小不经事,可前往别做出傻事。” 看两个人在那里聊得正欢,尤其是杜若,谎话说的都不眨眼睛,朱厚照取笑他道:“娘,你认识,只是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他呢,他一个人一厢情愿能做出什么事。” 两个人一唱一和,张氏那里能想到俩个人之间的猫腻,疑惑道:“却是哪家的女儿,这样的优秀,连咱们小若的魂儿都勾过去了?我认识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几个小姑娘,难道是我和那姑娘只有一面之缘?罢了,你们两兄弟知道就好。咱们都是正派人,那些腌臜事可不能做,要是想好了,小若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和你干爹安排人给你提亲去。” “等人家答应提亲还早着呢!”朱厚照笑道。张氏看他郁郁不乐这么多天终于展了笑颜,也不多加苛责,笑着说自己还要给朱佑樘熬药就走了,临走还多次嘱咐杜若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自己,杜若又得了朱厚照几个挑衅的白眼。 张氏出了屋子,刘瑾送人出去了再回来了,朱厚照他们才双双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刘瑾知道这两位爷可不高兴自己在人家面前打扰他们,依然在门口火炉那里守着自己的门,看自己的书。至于那两位小爷,人家自便,可不用自己管。想到刚刚听到的张氏的话,刘瑾又感叹不知道真到了娶亲的时候,这两位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这般如胶似漆的,到时候怎么分开。 这边默契一笑后,朱厚照去不想理杜若了。杜若看他闷闷的在那里写字,试探道:“不知道这位佳人可愿意嫁我为妻?” 朱厚照抬起头,将笔放下了“哼”的一声笑道:“你不是看上了一位不能唐突的佳人吗,怎么又来缠着我。”杜若干脆整个人都顺着暖炕爬到朱厚照的身边,赔小心道:“我面前可不就是世界上最帅气,最宝贝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佳人。和你一比她们哪里又算佳人。” 一把把杜若的手给推开,朱厚照学张氏的语气,故意拔尖了嗓子说道:“咱们都是正派人,可不能做腌臜事。” 知道他在为自己拿他比女人生气呢,杜若小心翼翼的从后面抱住朱厚照,在他耳边耳语道:“对不起啦。我们谁都不成亲,两个人做一辈子的‘光棍’可好。以后一起做事,一起慢慢老去可好?”温情脉脉下,先前被张氏打断的吻终于落到了朱厚照的唇上。刘瑾正想怎么突然没声音了,探头一看,两人正在那里亲嘴呢,吓得他赶紧拿书遮住自己的脸,默念:“眼不看为净,眼不看为净。” 时间一晃就过了年,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宫中很多人都不能再用了。公公们还好被朱厚照直接打发去修皇陵去了,但是宫女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却是不好处理。 正好马文升上奏,军户成家不易,望准许多设官媒,专门为这些军户服务。做了军户除非极其特别的情况以后可都是军户了,但凡是有些小财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军户的。现在宫中清出了这么多宫女无处可去,朱厚照干脆想着将他们都配给守边的军户。 她们虽然因为久居深宫不能做好多事,但是离大军回京还有一年多。这些时间足够将这些娇滴滴的女儿给调教成合格的农妇,于是朱厚照大笔一挥,将这些人都派到了皇庄里学种地耕田。不求有多精通,只求能放开手脚,将身子骨锻炼结实了。 要是到时候不合格,也别想着嫁人了,不如直接去做军妓。毕竟人家娶妻是为了帮衬家里的,可不是为了娶个累赘回家。有了这样的动力,那些女子们当然是豁出去了,再也没有往常病怏怏的样子。尤其是直接扔了几个刺头到军营里以后,大家更是服服帖帖,一点错都不敢犯。 打发了小半的宫人,张氏开始想着要进人了。只是朱厚照却拦住了她。在朱厚照看来现在皇宫不就是这几个主子,一个艾草一个朱厚炜还是迟早要分出去,自己又不准备娶亲,到时候宫里面人就更少了,还要那么多人干嘛。 要知道养活这一皇宫的人可要不少钱,又不仅仅只是只要管饭就能解决这么简单的事。朱厚照已经跟张氏说好了暂时不娶亲,一是年纪实在还太小,而是哪有父亲卧病在床儿子娶亲的道理,张氏到底还是被他说服了。 三月三是朱厚照的登基大典,从二月初,整个皇宫就开始将各宫室的东西登记造册。反正这些宫殿没人住,朱厚照干脆将一些偏僻些的宫殿的东西点清楚造册,到时候登基大典后进行简易的加固后直接封存,这样能省下不少人手。每年也只需要修缮一会,一概连那些日用器皿损耗也蠲免了。 只剩下几个尚存于世的太妃住的宫室和太后的宫殿依然如故。其他的也只有清宁宫,坤宁宫,未央宫,慈庆宫几个大宫殿还留着。大臣们没想到朱厚照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有上书称赞朱厚照体恤民情的,也有上书说朱厚照这么说有损皇家威严的。但是总的来说,终究是称赞朱厚照的人比较多。要知道就这样就能平白省下银两百万之巨。军队里又少了几千单身汉。 相比于在土木堡之变后被迫做了太上皇的英宗朱祁镇,朱佑樘和朱厚照这对父子在登基大殿中就显得更温情,典礼也更喜庆。而且这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禅让大典。大家就这样一直从开年忙到了三月初三,在不同于其他皇帝登基时凄凄惨惨的喜庆气氛中,朱厚照终于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了登基大典,成为一代皇帝。 而朱厚照登基后的第一件是就是收回被葡萄牙人占领的满剌加国。 ☆、第一百零七章 弘治十八年 礼部和兵部派出去的人到底没有寻访到满剌加皇室的踪迹,国中曾有传言说是国主逃到了一个暹罗国的小岛上过活,但是礼部的人去查了,那个小岛上面可没有满剌加皇室的踪迹,有的只是几个冒充满剌加皇室在那里坑蒙拐骗的人。至于事实如何,就只有去的人自己知道了。马文升可下了命令,一定要将满剌加控制在自己手里,怎么会容忍原来的皇室继续执政,给原本的计划增添变速。 此时葡萄牙建国不过才四百来年,这些占领满剌加国的葡萄牙人,与其说是海军,不过就是打着海军旗号的乌合之众,在满剌加无恶不作,当地人对他们的怨言也颇多。更何况他们连欧洲二流国家都不是,不过凭着手上有些火器,能够将还处在冷兵器时代的满剌加国打败并占领,还将人家的皇室都赶走了。 近几年传言越来越富,越来越繁华的天/朝派人来要收回满剌加国,赶走这里的佛郎机人,满剌加人无不欢欣鼓舞。被佛郎机人赶下台的大臣们更是献上佛郎机人的布防图,就等□□来人。而没有逃出去的几个皇室旁系更是心中偷笑暗自较劲。明朝收回满剌加国可不需要扶起一位国主,真国主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人选可不就是自己,还没等明朝动手赶走佛郎机人,满剌加几派人马已经开始勾心斗角了。 这倒是正和了负责这件事马文升的意,暗中每一派支持了不少银子,让他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四月东南季风兴起前,全新的大明海军就从泉州港伪装成商船挪到了广州港。已经让礼部的人将满剌加国的堪和证明送到了他们手上,就等他们拿着堪和证明到广州港来,一举诱杀。 依马文升看来这些人也是些傻子,直接拿佛郎机国的国书来与大明建交可不就能自由贸易了,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伪装成满剌加国的人,活该落在自己手上。但是马文升哪里知道这些人是瞒着葡萄牙皇室做的这些事。葡萄牙皇室还认为自己国家的海军只占领了满剌加这一个小国而已,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传说总的大明王朝。 这就不得不说到这个时候葡萄牙人的国内局势了。作为一个历史并不悠久的后发国家,葡萄牙人充分利用自己政治上的优势,建立了皇室主导的相对于英法等国来说权利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政府。 这种政治形势在新航路发现的前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政府和王室的主导,充分的弥补了葡萄牙这个小国在经济、技术、资金、民间商人上面弱小的缺口,葡萄牙人更是在新航路的发现事业中一路领先,首先发现欧洲人梦寐以求的新航路。 但是有利就有弊,因为皇室的强力控制也让手下的人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皇室的垄断截取了大多数的利益,高压的政策让这些人不得不铤而走险,通过打通大明这条商路来赚取暴利。 但是这些跟马文升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朱厚照不像那些新上任的皇帝一样还要熬几年才能做一些自己的事,但是才经历过一场叛乱,菜市场的血腥味还未散干净呢,朱厚照可不放心将海军交到其他人手上。所以马文升这个老将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没有参加朱厚照的登基大典,称黄河开冻就一路乘舟西下到了广州作镇。 马文升并不懂得海战,可是说句实话实话,现在的大明朝谁又能懂呢。只不过是摸着石子过河,大家都是新手。朱厚照也跟马文升说好了,一次不行就长期驻守,不怕输,只要稳妥船还在就好。最好是将佛郎机人诱导岸上截杀,现在火/枪虽然还没量产,但是蓝立成实验室里这几年积累起来的□□数量对付佛郎机人倒也是绰绰有余了。实在不行,直接将船队开到满剌加国也是可以的。 至于火器方面朱厚照是不怕的,佛郎机人的枪炮再厉害,能有朱厚照这个用过枪的现代人亲自监督着造的枪炮厉害。虽然还是没有彻底解决磷硫过多这件事,但是已经在技术方面有了大大的改善了。制造枪这样的精密物件还差些火候,但是炮却是可以了。现在还没有传到外面不过是因为朱厚照希望能暂时保密,毕竟冷兵器战争和热/兵/器战争的死伤可不是能同日而语的。能少死一个人朱厚照也是开心的。 现在这件事可关系到了大明国运,朱厚照只得把自己私藏的东西都献出来。前期装配三十条大船的大炮已经在福州铸造完成了,都已经装上了新建的大船。当日试验校准的时候,那样大的威力,可是连这些兵汉子都吓坏了。原本大家对着一群不知道来历的黄发妖怪,心里面还毛毛的,现在看见了这个东西,顿时将那些惧怕的心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六月佛郎机人果然装作满剌加人乘船而来,马文升看的只想大笑。这次一共来了五六艘大船,那些佛郎机人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白布里,只为了遮住自己黄色的毛发。他们一上岸就被马文升来了一个一锅端。那些洋人看见了明朝士兵手上的枪以为是假的,就要挣脱,马文升一枪射中了为首的一个人后所有人都消停了。 船上的人看情况不对赶紧赶紧逃走,却没想到明朝的新船早在海面上也完成了包抄,一阵炮火像雷神发怒一般,在港口里面的人口船只都被吓住了。不过是半个时辰,佛郎机人的船只就船毁人亡。原来岸上的佛郎机人还寄希望自己的坚船利炮,如今看了更加强大的明朝海军那里还有原来收腹挺背的样子,一个个都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乖乖被关进了早就准备的地方。 首战告捷,大家都欢喜的不得了,马文升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当天晚上,杀猪造饭,以飨士卒。第二天,马文升乘胜追击,带领大军往满剌加国而去。 捷报传来时正是七月,朱佑樘的身体经过了大半年的调养刚刚好些,就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今年是朱厚照登基为帝的第一年,但是老天非常不给面子的接连来了好几次地震。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虽然朱厚照并没做什么事,没有事情让他们抨击,但是私底下已经有说朱厚照在朱佑樘还没逝世时就登基有违天和得了。 这一次的胜仗足够堵他们的嘴了。朱佑樘做皇帝时没能好好的过个几回生日,现在当太上皇了,朱厚照却想热热闹闹的给他做一回生日。因此这一回朱佑樘的生日真是办的闹热非常。朱佑樘在席间看见少了不少老面孔却是感伤不已。都是十几年陪着自己走过的人,却是一时糊涂就这样送了性命。 朱佑樘现在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还是经常心悸,头也不能常常思考,否则就觉得疼得慌。现在他也不能多做事,倒是腾出了许多时间来教养两个小的。现在朱厚炜还是照常上课,但是功课还是朱佑樘监督。张氏天天和艾草在一起。朱佑樘也教她习字作文。倒是张氏笑他莫不是还要养出个女状元来不成。倒是朱佑樘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也未尝不可。”让张氏笑的不得了。 身份不同了,朱佑樘看事对人也就不一样了。现在他很喜欢小孩子,但是自己的孩子,两个还早,一个暂时却是把话说死了这几年不考虑成亲,唯一剩下的一个就只剩杜若了。他以前端着身份也没有多了解杜若,现在却觉得这个孩子着实出挑,又是自己的干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可不是该生个胖娃娃给自己这个皇祖父玩。 可是他也只是想想,寿宴上杜若一晃就不见了踪影,等他回过神来竟然是再也找不见他了。杜若哪里能让他找见,现在张氏一看见他就能扯到婚事上,怕的他看见张氏就开跑。今天明显张氏会出现,他怎么还会在这里等她来抓自己。 紫禁城杜若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轻轻松松的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坐着,手里拿着一碟朱厚照倒腾出来蛋糕在那里自己拿勺子咬着吃。这是一处小树林,为了以防万一,外面守着锦衣卫,杜若还是靠刷脸才进来的。 一个人看星星看的烦腻了,蛋糕也被自己吃光了,杜若想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筵席要开场了,正要出去,却听见那边有人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平日见着这样的事杜若也就躲开了,有人守着不是熟人也进不来,多半是哪几位大人有在那里扯皮呢。可是今天杜若实在是怕极了张氏不像过去,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今天也听一下墙角比较好,于是轻手轻脚的朝说话的那边摸过去。 这里离前面还比较近,树干上还有两个灯笼,模模糊糊的灯光下,杜若隐约看见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个倒是熟悉的很,应该是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小将马璁了。现在他可是仅次于杜若的第二红人,可惜就是他已经娶妻了。否则杜若还能够轻松些。 听见马璁旁边的那个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骗我,纪昀真的不见了?!” 杜若已经这可不是王纪昀的那个小情人,建州李家小少爷李健威嘛。 ☆、第一百零八章弘治十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单纯为了剧情服务,其实我也很爱看这些耽美文哒。捂脸o(////▽////)q很萌生子文,萌萌哒的小包子什么的最可爱了。以后也一定要写一篇生子文。 如果要让杜若评选出谁是自己遇见的最像那些自己看不懂的穿越的人,那么一定要是王纪昀。曾经有一段时间杜若也凌虐过耽美文小受受,妄想在耽美文小受受这里学到恋爱秘籍。然而当杜若看到诸多父子、年上、师徒、很多p以后,杜若就彻底失望了。作为一个弯的不能再弯的同,杜若表示这些他一个都看不懂。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其中一些烂俗的剧情记忆深刻,什么极品亲戚呀,男人带球跑,发家致富之类的情节。而王纪昀最符合他的这些记忆,虽然王纪昀是一个女的。 当杜若已经对王纪昀没报任何希望时,她突然上门找到自己表示自己愿意为杜若工作,杜若还是收留了他。毕竟杜若只看中了她在农业研究中的天赋,至于她的私生活,只要她不犯罪、不损害杜若的利益杜若才懒得管人家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和李健威分手,又怎么怀上的孩子杜若就不知道了。现在那个孩子似乎已经六岁了吧。可是这个李健威可是成亲了,要是杜若没记错的话,还是由朱佑樘赐婚娶得是归降一支朝鲜人首领之女。为了安抚这支朝鲜人,朱佑樘还封了这位女子为郡君,以郡主之礼出嫁,这桩婚事也是一时震动京城的。 “你离开不久,她就不见了,她家里也没见过她。我也找人四处查访,没有消息,我想她大概不在京城了吧”王纪昀躲在杜若家的田庄里呢,杜若的田庄里正在培育新品种,还有好多新式农具也在那里实验。那里的保密工作一直由杜若的心腹看管,马璁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听到马璁说的这样肯定,李健威举手把脸蒙住:“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负了她。”杜若嗤笑一声,不过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罢了,还在这里假情假意。马璁正要安慰李健威,听的更深处的黑暗处有人的声音,顿时警觉到:“谁在那里,出来!” 两个人都是杜若认识的,杜若也不怕他们知道是自己,大方走出来打招呼道:“如此良辰美景,却不能偶遇佳人,实在是憾事呀。” 杜若看他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拿着瓷盘,身上整整齐齐穿着官府,皱眉道:“我倒是不知道国公爷还有这样的雅兴,喜欢偷听人家的墙角。” 李健威离京多年,只知道近日有一位少年英雄在朱晖叛乱中大放异彩,这位少年英雄据说还是一位小国公。今天听马璁叫对方国公爷,知道怕就是那位传说中天将之子的国公爷了。他倒是没把杜若和当年的那两位小少爷中的一位联系在一起,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这倒不是我想听,而是你们逼着我听,你说说是你先到这里的还是我先到这里的?明明是我在这里一个人好好的,你们偏要来打扰我。”杜若和马璁面上却没有什么交情。杜若还无所谓,他和朱厚照是无论如何不会互相怀疑的。但是马璁知道皇上最忌成群结党,自己已经够出风头了,难道还要和最炙手可热的杜若也交好。所以他故意做出对杜若冷淡的样子。杜若又不可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两人只是过得去罢了。 这下子马璁是觉得这位国公爷是真真无礼之至了,正要和杜若理论,就听见杜若说:“你们慢慢聊,筵席要开始了。我就不和你们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你们继续,我走了。”说完竟然就还真的走了,马璁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平白给自己招了一肚子的气。 虽然杜若的确有些让人气恼,但是李健威还有更重要的事,也没有精神去管他,只逮住马璁问:“她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走了?”当年他被父亲绑回辽东,娶了现在的妻子。可是他的心里一直是有王纪昀的,他也写信让自己认识的马璁帮他照顾王纪昀,哪里想到心还没到马璁这里,王纪昀就失去了踪迹。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马璁听见前面已经开始奏乐了,忙拉着李健威往摆宴席的地方奔去。“这些事以后在说,筵席就快开始了,我们可不能迟到。” 两人回到了席上,马璁却发现杜若的位置就被安排在他的隔壁,看他回来了,杜若还对他挤了挤眼睛。因为朱厚照是个吃货,经过多年的改良,宫宴已经不再像朱厚照刚来明朝时那样的不堪入口,反而十分美味,大家都对菜色赞不绝口。 作为一个武将,马璁是无肉不欢的。但是为了照顾朱佑樘病体,桌上的菜色都是清淡典雅的类型,好吃是好吃,但是马璁总是觉得不过瘾。杜若也觉得这菜不是一般的寡淡,但是他早就把紫禁城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大大方方的让宫女给自己来了一份自己中午剩下的猪头肉加上一碗蔬菜粥,香的马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体谅杜若见到张氏的心情,朱厚照特意吩咐司礼监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靠后的角落里。这里人少,灯光昏黄,周围坐的都是些不怎么得宠的勋贵,马璁看没人注意,直接将杜若的猪头肉捞了大半过来。 其实马璁和杜若的关系没那么糟糕,当年马璁在军械杂造局做事时杜若天天往京营里跑,两人早就熟识了。只是后来马璁要演戏,杜若自然也就跟着他演。但是没人的时候,杜若和马璁还是以往一样相处。比如现在,马璁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从杜若面前抢食。 “这是我的。”杜若赶快将剩下的小半碗肉拉到自己面前,看着空了一大半的瓷碗,心里疼得慌。看杜若一脸肉痛的表情,马璁小声打趣他道:“这宫里什么东西没有,你就抱着这个不放。” “你知道什么,这宫里有鸡肉鸭肉鹅肉兔肉,猪腿肉,里脊肉,就是没有猪头肉。这还是我亲自求了王大厨做的,有了这一份,下一次吃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皇宫里并不像平常人想的那样都是山珍海味,为了降低自己工作的难度,皇上妃嫔们的菜单上最多的就是鸡鸭鱼肉,其中尤以猪肉为多。杜若看过御膳房的账簿,朱厚照一年就要吃十几头大肥猪,真不知道这些是怎么算出来。 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还不能吃到。没有辣椒,好多东西都食之无味。像什么爆肥肠这样的菜更是奢望。而像猪头肉这样的菜更是被大厨们认为是肮脏贵人不能食用的东西,就这个猪头还是杜若讨好了御膳房的大厨用人家卤肉的秘制香料卤制的,只此一份。中午杜若偷偷和朱厚照一起吃了大半个,剩下的这一小半,就只切了今晚这么一小碗。 这个马璁倒是知道的,当下也不为难杜若,自己开动。这肉果然味美非常。嚼在口中,猪皮筋道,猪肉紧实,其间夹杂着卤料的香甜,只有油脂的甘香却一点肥腻的感觉都没有,让人尝了一口就不想放下筷子。 “不如你向太上皇讨了这个厨子,让他专门给你做这个?”杜若受宠是京城里谁都知道的,不就是个厨子而已。 “我可不敢讨,现在也就只有王师傅的手艺太上皇能吃的进去了。”长期的汤药坏了朱佑樘的食欲,现在这个王大厨可是御膳房里一等一的红人,只有他做的东西还能让朱佑樘吃几口。“对了,刚刚那是谁,你们俩在那里干些什么呢。”杜若还是要装一下自己不认识李健威的,看今天的情形,想来那个李健威也没认出自己来。 “那是辽东李家的幼子,年幼时在京城求过学,当时我和他也有些交集。他随父亲蒙诏进京,想我打听一位故人的下落。”马璁说话也有所隐瞒,毕竟像李健威这样的身份,擅自进京可是大忌,他可不仅仅是擅自进京这么简单,而是在京城里呆了好几年。马璁和他当年交好,免不得有欺君之罪的嫌疑。 “可不是故人而是情人吧。”杜若笑道。可是马璁却不理会他,白了他一眼,就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杜若也觉得没趣,歪头在那里看筵席上各人觥筹交错的来往。 看着看着,杜若就看见了李健威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一起,他们坐的位置也巧,正好位于一众伯爷之前在侯爷之后。往常熟悉的人中突然插入了这两个人显得突兀急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旁边的人不过是礼貌的和他喝两杯,其他的却是不管他。 到了后半夜,筵席慢慢散去,杜若看张氏身边的太监在那里仰着脖子不知道找什么人呢,暗叫不妥,赶紧溜之大吉。杜若喝了一点酒,晚上又熬夜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就起的有些迟了。 等他到了乾清宫时,朝会都已经散了。看见杜若从那边过来,刘瑾一把拉住他,躲到了角落里。“国公爷,嘘,太后娘娘在这里。” 杜若透过书架的空隙看去,站在朱厚照面前的不是张氏又是谁。“你说你们兄弟两个。一个坚决不娶。一个躲我躲得像耗子遇见猫似的。横竖不过是我白忙活是吧?” 看张氏生气了,朱厚照忙劝道:“不是躲你,他只是实在不想成婚罢了,现在不过也是十五而已,还早的很。” “十五还早?你看你阿栋表弟才多大就要定亲了,你们两个小崽子呢?!”张氏看朱厚照在那里打哈哈就气不打一出来:“反正今天让他来找我,要是不过来,我就让你爹亲自过来找他。”说完带着侍女们浩浩荡荡的走了。 看见张氏走了,杜若才松了一口气,从书架后面转过来。 ☆、第一百零九章弘治十八年 朱厚照看杜若进来了,说道:“你终于知道来了,刚刚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自己解决啊。”张氏是朱厚照自己也搞不定的,想要自己帮杜若搞定不如自己去搞定张氏。 杜若摸了摸鼻子,认命的做到自己的位子上。看见自己的书案上摆了好多辽东地区的奏折和明显还带着灰尘的档案,杜若大概知道朱厚照要干什么了。“你把李健威和他老子召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杜若随便翻开一本线装书,因为放置的年代太过久远,里面的纸张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棕黄色,整本书都散发着一种古旧的气息。 “我才发现辽东已经乱成了一片了。上一次你不是也去杂造局看了吗,铁矿和煤矿的问题实在是没办法解决。我只好打辽东的主意了。”搞了这么多年的矿场脱硫脱磷实验,实在是收效甚微,朱厚照最后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现在他只能将主意打到林业资源丰富的辽东。边砍树边种树,希望在技术能有大的进步之前,能先应一下急。 这一点杜若知道,传召李健威他们进宫的诏书还是自己起草的,只是他不知道李健威他们这么早就到了。诏书是四月送去的,按道理应该还有一两个月要到八月他们才能进京。“高凤要恢复起居注的那件事你答复他了?”朱厚照登基,高凤就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只是他这个大太监做的实在憋屈,朱厚照既不要他批红,也不要他伺候,就连东厂和锦衣卫都受到了压制,高凤算是这么些年来,权利最小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了。 “驳回去了,我可不想有一个人天天在自己屁股后面跟着,连说一句话也要记上。”朱厚照觉得发明起居注这种东西的皇帝肯定心里极度渴望他人的崇拜,否则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还有待会儿他们要来觐见,我出去一会儿,你自己把资料整理了,去找母亲吧。老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一谈到张氏杜若就泄气了,没人疼是根草,可是有人疼尤其是有这样一个干娘疼,杜若也想把自己变作一根草。好希望张氏彻底忘了自己还没有成亲的事实,她这样天天在自己面前催自己成亲,杜若实在是受不了了。 铺好纸张,才看完一份档案,就有人传信说铁岭卫指挥使李英携幼子觐见。朱厚照将传信之人挥退自己进了内室更衣将自己这一身常服换掉。出来时直接见李英去了。杜若一个人在那里写了好久的资料,手有些酸了。 看朱厚照还没有回来,杜若将刘瑾唤过来问道:“圣上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刘瑾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回道:“圣上留李大人和李公子用膳,要午时过了才回来。圣上吩咐了今天不许给国公爷传膳。” 成了,这是逼着自己去找张氏。杜若摸了摸自己瘪着的肚皮乖乖的去找张氏去了。路上还巧遇了上学去未央宫吃饭的小胖子朱厚炜。朱厚炜因为长得实在太胖被朱厚照勒令减肥,这两天都只能自己走路,不能做软舆。杜若看他走的大汗淋漓,叹气道:“你哥哥真是一个管家婆。” 哪里想到朱厚炜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明明是你自己为了躲母亲消失了好几天,还要怪哥哥是管家婆,小心哥哥听见了又不给你吃饭。”朱厚照对付杜若的绝世秘籍就是不让他在宫里传膳,这就意味着杜若要跑大半个京城回家才能吃东西。 至于自带食物什么的,朱厚照表示只要不动用任何加热工具就随意。杜若吃过了两次冷饼子以后就再也不敢惹朱厚照了。 到了未央宫,张氏早已经打理好了饭菜,这几天老下雨天气有些湿热,张氏就吩咐厨房做了冬瓜煲除湿气。她见杜若也来了忙让宫女加一副筷子让杜若也坐下吃。 朱佑樘虽然大多数时候吃不了张氏她们吃的过于重口油腻的食物,但是冬瓜煲还是可以尝尝的。于是大家团团的坐在一起一起吃了饭。等饭菜撤下去了,张氏打发两个小的去睡午觉,杜若就在外面和朱佑樘说话。 听说今天朱厚照召见李英父子,朱佑樘倒是不意外。“阿照从小时候就对海洋和辽东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如今开放海禁带来的利益证明阿照一个方面的设想是真实的。如今他终于要动辽东了,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功绩。” 杜若扶着朱佑樘在那里转圈消食,听见朱佑樘这样说,接话道:“我倒是觉得很靠谱,听说辽东那里的地特别的肥沃,那里的土因为全是肥力竟然是黑色的,地方也平坦。就是人烟少了些,冬天实在太冷了。” “你呀就知道为他说话,你们两兄弟真正是比亲兄弟还好。当年我初登帝位,还是你父亲亲自将出使辽东将这些指挥使们一个一个谈下来,保我东北无战事。你父亲居功至伟呀。”朱佑樘扶着杜若的手叹气道。可惜现在,自己和他的孩子都长大了,他已经走了许多年,自己也不能苟活几年了。 杜若笑着听朱佑樘说话,两个人又转回来了,杜若便将朱佑樘交给蒋琮,让蒋琮带着朱佑樘去午睡。朱佑樘让他在那里等着张氏,杜若自己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将早上的书拿出来继续看。 张氏出来就看见这个场景,穿着白色便服的男子在窗下读书,睫毛的剪影打在白色的纸面上,偶尔有风拂过,一两根发丝从脸庞上划过,衬得一张脸庞更是洁白盈动。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很难将他和一年以前那个遍身染血白袍小将联系在一起,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小若,等急了。”张氏对着他坐下来。杜若将书收好,笑着回道:“没有,正好我在这里偷懒一下。” “我找你来,实在是因为你娶亲的事。”张氏担忧地说:“到不是让你立刻娶亲,可是咱们总得提前准备吧。你一直躲着我,我看着实在是担心的很。京中适龄的女孩越来越少,前几天孔家的小姑娘还刚刚有了人家。你可不能再拖了。纵使是不想早些成亲,先定下来慢慢来就是。” 这下子杜若算是明白了张氏怎么这么着急了,张家为了女儿正在和衍圣公接触,两家要结亲,哪里想到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张氏先看中孔家的小姑娘。但是因为杜若的消极对待,孔家的小姑娘已经定给了岭南大家王家。看好的孩子就这么飞了,张氏郁闷的心情杜若实在可以想象。 “母亲。”杜若也说过自己心有所属之类的话,但是张氏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件事。“我心里真的有喜欢的人了。”看张氏一脸惊愕的表情,杜若继续说道:“我真的喜欢他,只是他太小了,我还在等。”的确是还小了呀,还没有成年,还不能做某种少儿不宜的事,杜若可没有骗她。 张氏被这个消息打击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调节了一下,问道:“你真的是真心的?是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杜若肯定的点了点头。张氏到没有因为杜若这种明显违背常理的行为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实在有点受了惊吓。张氏又追着杜若问这问那,杜若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词一一答了,等张氏终于放杜若回去时,杜若的衣服已经紧张的都汗湿了。而张氏依然是衣服惊魂未定的样子。 据说那个女孩子实在很小,难道只有七八岁。长得很漂亮,京城中的贵女当得起漂亮两个字的可有限,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张氏已经不对杜若口中的对象抱有什么幻想了。而且听他这样说,张氏觉得自己的某种猜想越来越对。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6节 这边杜若辞过了张氏,回到了书房,进门就看见了李健威在中间杵着。看见杜若进来了,朱厚照介绍道:“安国公杜若,想必你也是见过的。” “的确见过,可是昨夜我们的经历可不太愉快。”李健威有些生气的说道。要不是杜若横插了一脚,现在自己或许就能知道更多关于纪昀的事了。 “看来李少爷的记性不太好,难道忘了七年前的皇庄和王纪昀小姐了。”杜若笑着自己坐回自己的位置打趣道。见杜若回来了,宫女们忙过来把杜若的墨给研好。“或者说是李少爷贵人多忘事,有了娇妻就不要佳人了。” 因为杜若还没来得及给朱厚照通气,朱厚照在那里听得糊里糊涂,但是他相信杜若不会无的放失,只管自己做好,坐等杜若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李健威听了这句话,想起了七年前自己和王纪昀分离的前夕,去过的那个皇庄,见过的那两个小少爷,当时不正是有一个自称自己是国公爷吗。难道当时的两位就是杜若和皇上。他想了想又转过弯来,自己和他们只见过一次,他们怎么还记得王纪昀的事,难道…… “圣上知道纪昀在那里对不对?”李健威立马跪下叩头道:“还望陛下告诉臣,纪昀到底在哪里。臣虽然对纪昀情根深种,但是毕竟也不会辜负郡君深情。” 杜若在心里“啧啧”两声,这就是明朝的渣男了。“我的确知道王纪昀的下落。我不仅知道她的下落,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想知道吗?就要看你李家的诚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好想炖某种油腻的东西的说,但是最近新一波的严打又开始了,据说连沫沫都不能有。(对手指)猪脚们也未成年,让我想想要怎么才不会被打掉。晋江小受受呀,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一百一十章 弘治十八年 李家的确是明朝亲封的官职,但是从杜意德当年亲赴辽东来看,就知道其实这些人并不是面上那样顺从明朝。李家要为幼子求娶归顺朝鲜人部落首领的女儿,大明照样要忍着不安将人家封为郡君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尤其是李英能从铁岭卫指挥使佥事一职爬到指挥使就知道他的手段心计。他的三个儿子,原来看三儿子是最没用的,现在看来确实最可能继承他世袭之职的人选。毕竟李健威娶了金家的嫡长女,现在在觐见陛下这样重要的场合李英带的也是他。而阴差阳错的抓住了李健威的软肋,杜若的心情只能用舒爽两个字来形容。 “小国公爷这句话我不懂,我铁岭李家,忠于大明忠于皇上,哪里来的诚意一说。”这个李健威到底还不算笨,还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站起来撑了个懒腰,杜若笑道:“啊,我倒是听说李三少去年新得麟儿,尊夫人奋斗多年终于诞下长子,不知道李三少高兴吗?”一个在这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那边李健威又有了自己的嫡长子,杜若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场宅斗大戏了,要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可相差足足四岁。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小孩子不小心夭折了,可一点也不奇怪。 聊来聊去聊到了这里,李健威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一点恼羞成怒。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孩子耍的团团转。“这是我的私事,想来应该是不关小国公爷的事。”坐在那里朱厚照居然允许杜若这样撒野,李健威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回到家乡这么多年,军旅生活将李健威身上的书生气已经磨光了,性格也变得更加直来直去。一生气,杜若就从他脸上发现了端倪。“这倒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五年前似乎王小姐也生下了一个孩子。我只是见到了故人,忍不住想要了解了解而已。” 看着杜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喝茶,也不看自己,李健威感觉自己的脑筋都转不过来了。纪昀居然有孩子了,她居然嫁人了。可是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要是单纯为了气自己杜若完全没有必要。五年,五年,那么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了?李健威心里面瞬间觉得欣喜不已。 “纪昀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李健威见杜若朝朱厚照撇眼睛,知道自己要和谁交易了,转向朱厚照叩头道:“微臣当年因为父亲负了纪昀,今日还请皇上做主,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朱厚照听了这么久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李健威为了娶金郡君抛弃了王纪昀,现在又回来找人家。可是他没想到当年他走后王纪昀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样恶俗的故事,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朱厚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但是李健威还是要拉拢的,朱厚照说了些场面话,无视了李健威的恳切的表情将他打发了。但是好歹给了他一个念想,让他到时候拜访杜若就行。李健威无奈只能离开。 李健威一走,宫女太监们就自发退出了书房,大家都知道皇上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所以没人的时候一边这里就只留下刘瑾一个人打些下手。 “什么时候你还知道王纪昀和李健威还有牵扯。”王纪昀在杜若那里朱厚照是知道的,从江南引进的几个品种的蔬菜都是王纪昀培育的种子。现在耐寒作物的培育也是她在负责,就连朱佑樘都知道杜若这里有两个不输于须眉的女子,一个独霸了杭州的织业,一个在农事方面颇有建树。 将自己先前看的那本书里的简要重点记在纸上,杜若慢悠悠的说:“昨天躲太后娘娘时偷听的墙角。”杜若将笔放下,将手上的这摞纸递给朱厚照。“你看看,这是我归类的东西。女真人现在完全没有威胁,倒是要开发辽东,朝鲜和日本的威胁还大些。” 将东西接过来,朱厚照略微看了一下。“这到没什么,日本过几年就要自己乱起来了,我们可以不用管它。至于朝鲜,暂时还不足为虑。”看这些事已经处理好了,朱厚照对杜若说:“那个王纪昀你可以告诉李健威她在哪里,但是千万别放她走。我还留着她有用。” 杜若看周围没人了,连刘瑾都不知道到哪里躲清闲去了,放心跑到朱厚照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喃语道:“我给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拿什么补偿我呀?” “你说呢?”朱厚照对杜若笑了一下,招呼外面的女官凌寒道:“凌寒,凌寒。” 看见外面有人掀帘子进来了,杜若赶紧放开朱厚照,但是相应的杜若也狠狠的揩了一把油。只听见朱厚照吩咐道:“你去御膳房传两杯冰沙来,天气太热,下下火。” 凌寒领命去了,杜若哼了一声乖乖的自己去处理东西去了。等冰沙过来了,想象他是朱厚照,狠狠的咬了几大口,却把自己呛到了。乐的朱厚照在那里呵呵直笑。 晚上张氏留饭不停地旁敲侧击打听杜若口中那个“她”的信息,杜若为了清醒清醒在外面转了大半圈才回家,却听见杜林说一位叫李健威的人一直在这里等了他一个下午,刚刚才离开,还留下了名帖。杜若打开一看,无非就是向杜若打听王纪昀到底在哪里的话,转身就被他丢到了一边。 半夜三更杜若睡得正熟,杜林却把他叫醒了,说江老爷过世了,要起来明天奔丧的东西。江老爷已经是六十几的人,无病无灾的一觉睡过世了,也算是喜丧。杜若只好递了折子告假,一个人去江家奔丧。 江氏已经过世了,杜若是个外孙又是国公之尊,自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操劳,不过是守守灵,见见外客而已。只是大家都很好奇杜若这个小国公是什么样子,倒是有些让杜若不堪其扰。还好蒋氏知道事理,将他安排到了大宅的最里面方便他休息。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江老爷和蒋氏之间到底没有什么改善。倒是蒋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因为受了杜若不少照拂而跟杜若亲近起来,这倒是杜若没有想到的。至于江老爷,他也是实在很疼杜若,杜若自然也投桃报李,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哭灵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哭了一场。 杜若在江家住足了七天一直到江老爷出殡,这可把李健威急坏了。朱厚照诏他们爷俩进京就是为了商议开发辽东的事,随着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卫所的将军。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大家就要商议要回去了,时间可没有多少了。 可是到现在他连王纪昀到底住在那里都不知道。还有杜若口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他是长得像他的母亲还是像自己呢,都已经五岁了有没有上学?就连李英也发现自己的异状。 但是李健威不想告诉李英,为了维护李家和金家的联盟,李英势必会牺牲王纪昀,李健威并不想王纪昀因此受到伤害。而且在李健威看来,父亲的这个决定并不有利于李家,金家才多大点,还是和大明合作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现在大家都在持观望态度,要是李家首先和朝廷合作不是有相当大的先天优势吗。所以李健威把李英瞒的死死地,只说自己遇见了一个旧友,想要叙叙旧,但是他却有事要忙,因此不是很自在。听李健威说他认识安国公,李英瞬间兴奋了。安国公是谁,太上皇的干儿子,皇上的心腹,两次救了当今圣上的命。 既然李健威交好的是这样的人。李英哪里还有不放心的说法。可惜的是,这些不过是李健威骗他的,其实杜若才跟李健威见过三次面而已,而且三次面都不太愉快。 李健威也想过到江家去找杜若,但是人家在办丧事,自己一个陌生人怎么好上门去,杜若又把自己收买的找他的人都给打发了,李健威只能只好暂时按捺住自己激动心情,慢慢等待杜若回家。 十二江老爷出殡,杜若自然也去了,安埋好了以后,杜若却没有回家而是顺路去了安国公府在京郊的田庄。杜若在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置办了不少的田产土地,倒不是为了做个大地主,收租子赚钱。而是名下的种子铺子和王纪昀负责的农作物培育都要不少的地。为了保密。杜若干脆把周围的地都买了下来,将试验的田地包在里面,免得有人打主意。 杜若自从朱厚照建立海关是就忙得脚不沾地,这个田庄更是一年多没有来过了。在田里遇见杜若的一行人,王纪昀还没有一眼认出来。现在杜若是一年比一年变化大,开始慢慢显露出真正的贵族才有的上位者才有的贵气。 倒是杜若一眼把王纪昀认出来了,牵着个五六岁白白胖胖的孩子,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却依然美丽动人,一眼就能从这一片田里的农妇中将她分别出来。 “王师傅怎么现在就开始忙了,不是还有几天这一片田才能收获。”田里的稻子才黄了尖尖,离全熟还有些距离。 听见他出声了,王纪昀才分辨出这个就是自己的东家安国公杜若。“我们这是要记录稻子在不同时期的特征,这个对旱天保住产量非常重要。”王纪昀无时无刻都会给杜若讲述这些工作的意义,毕竟现在是杜若花钱在支持自己做事。要是杜若觉得自己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不花钱了就惨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弘治十八年 杜若可没有兴趣听她讲这些事,他当年可是拜读过袁隆平传记的,这些在他面前不过都是小儿科而已。他来的目的还是跟王纪昀讲李健威的事,这种事还是当面讲清楚的好。否则王纪昀误会自己是卖了她自己谋利就惨了。 眼前的王纪昀眼眶红红的,眼泪要掉不掉,与往日的坚强形象不同。杜若将事情讲完了,也作出了自己的承诺。“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一定保护你。”王纪昀掌握着这么多作物适寒培养的资料,杜若可不想傻缺缺的把她送给李健威让李健威得利。 “国公爷放心,我是寡妇王氏,不认识什么李家三少。以后休再提这个人,没得玷污的我的名声。”杜若原来想劝王纪昀不要跟着李健威走,毕竟金家的那位郡君可也不是好惹的。但是他没想到王纪昀既然如此决绝,竟然直接说自己是寡妇。 一切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杜若也不想揭人家的疮疤,略微看了一下几样蔬菜的实验进展就回府了。还没到门口,杜若远远就看见一顶小轿停在自己门口,等自己下马要进门了,李健威从里面掀开帘子露出脸来。“杜国公爷,我可算等着你了。” 打听好了江老爷今天出殡,李健威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杜若回来了。虽然杜若回来的有些晚但是他还是庆幸自己等对了,杜若终于回家了。 “李三少爷还请回家吧,我们爷已经忙了许多天了,今天实在不方便见客。”杜林知道这位爷已经等了还几天了,而且自家少爷还不愿意见他,委婉的拒绝道。李健威没想到自己这样了,杜若还能无动于衷,恨声道:“杜若,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不知道,李三少天天等在人家的门口算是什么说法了?李三少三天后来吧,我保证你能见到王纪昀。”杜若将马交给自己的小厮,自己大步进门去了,留下李健威一个人在后面几乎不曾将一口银牙咬碎。 江老爷死了,杜若要为他服五个月的小功。这几个月杜若就只能一个人在家闷闷的玩,朱厚照见他无事,干脆将所有关于辽东的陈年旧案都给杜若送过来了,让杜若找事情做。杜若没有办法只有从头开始理线索,想要整理出一部相对完整的辽东史来。说的这样好听,其实辽东真正在中原的控制下的时间很短,史料也相对缺乏,杜若看了一下阅读量觉得五个月完成这么一个东西,时间绰绰有余。 当天杜若就给王纪昀送了信,让她三天后来国公府见李健威,让她和李健威到时候说清楚。王纪昀本来不愿意,但是一想到杜若说的不断干净以后就是一生的祸害毅然决然的来了。当然杜若可没有这么好心,他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就不信王纪昀真的对李健威一点感情都没有,否则当初自己说起李健威,王纪昀怎么会包着眼泪那么伤心。说到底,杜若还是想用王纪昀这个胡萝卜吊住李健威这头驴让他为自己做事。至于王纪昀,杜若想她一定不会和金家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到时候北京、辽东来个平妻不就成了。 毕竟李健威不是汉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就算娶了房平妻不过是别人诟病一下而已,又没有其他的损害。而且到时候王纪昀留在北京,又全了杜若的心意,又有了正式的名分何乐而不为。 事情果然如杜若所料,王纪昀果然拒绝了李健威,而李健威对王纪昀念念不忘,竟然天天到杜若的田庄上找王纪昀。这件事越闹越大,在合适的时候,杜若一把把它捅到了李英面前。 李英还不知道自己就来了这么一次京城,自己就多了一个五岁的大孙子。当初李健威秘密被绑回去,李英只是以为他不愿意继承家里的家业,没想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儿媳妇。而李健威也因为怕李英对付王纪昀而暂时隐瞒了事实。 等李健威被逼娶了金家女为妻,他才发现王纪昀已经不见了踪影。多次寻找未果的情况下,李健威终于顶不住压力与金氏圆了房,还生下了长子。弄得现在两面不是人。一面是对自己情深意重,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的金氏,一个是自己的初恋情人,被自己抛弃独自生子的王纪昀,哪一个李健威都不想放弃。 被儿子气到的李英恨不得现在杀了那个什么叫王纪昀的女子。金氏虽然才依附明朝不久,但是也是几千人的大部落,首领还带着朝鲜皇室的血统。李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儿子求娶到了金家女,没想到转眼李健威就做出了这种事来。 就在两父子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剧情出现了大反转。王纪昀因为农事想的成就被封为郡主,朱厚照听闻她和李健威的故事感叹天下有情人,为他们赐婚,希望他们能够终成眷属。一个是带着实权的郡君,一个是在皇上这里挂了号的郡主,那个李家都不能丢弃。李英只能愁白了一头乌发。 倒是李健威高兴的不得了,两边都不用辜负,两边都可以各自平安,在他看来没有更加完美的事了。只有朱厚照和杜若在后面笑他蠢,自己乖乖走进了自己的陷阱。现在在京城的王纪昀就算是朱厚照手里的人质了,有了王纪昀,李健威那里能不听话。 一时间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有了新的谈资,王纪昀和李健威的故事或褒或贬走进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馆。 成了亲,李健威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辽东,还发誓自己明年夏天再回来看王纪昀。让去送李健威的杜若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九月,帮杜若打理海贸生意的魏嘉终于赶在朱厚照的万寿节前为杜若到来了杜若即将送给朱厚照的生日礼物。为了保持神秘,杜若很是保守秘密,谁都不告诉,就为了给朱厚照一个大惊喜。 当朱厚照看见自己面前这几个大瓷缸子时,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这些瓷缸子装的都是前世常见的美洲植物的种子,番茄,辣椒,玉米,红薯,马铃薯。也难为了魏嘉,竟然找的这样齐全。 这些植物欧洲人可还没发现他们的作用,听说第一个到达的大明船主用了一整船的精美瓷器和他们兑换,他们才勉为其难的带回了这些一看就不怎么样的植物。 这些东西朱厚照迟早都要找到,难得的是此间杜若的情谊。为你谋划,为你想尽一切办法,达成你的愿望,包容你的缺点。 朱佑樘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些小东西把朱厚照感动成这个样子,泪珠不停的往下掉。朱厚照正对着朱佑樘的眼睛说:“爹爹,这是大明活下去的希望。”看朱佑樘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朱厚照把眼泪抹干净,正色道:“爹爹,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这是少有的,朱厚照在自己面前哭泣,表露出脆弱的时候。朱佑樘用自己并不有力的手揽过已经到自己长高到耳边的儿子,安慰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做到的。爹爹等着你证明给我看。” 倒是张氏打圆场:“知道的是大喜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捏捏儿子养出来一点肉的脸蛋,张氏玩笑道:“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你看炜儿和艾草都笑你了。” 像要证明张氏的话似的,朱厚炜和艾草都做出羞羞脸的表情,倒是把朱厚照都逗笑了。 这批作物朱厚照可没敢交给王纪昀,她现在也算是半个李家的人了。而且她的糟心的叔叔婶婶什么都找上了门来,这些东西不知道杜若花了多少工夫才替自己找到,统共就只有这么点,朱厚照可是一点都不想浪费。 朱厚照不知道怎么种这些东西,但是绝世好攻杜若知道呀。当年杜若小区里的花园蔬菜小王子,将自家的花园子打扮的简直不像菜园。一年四季,新鲜健康的蔬菜就没断过。于是这些金贵的东西又乘夜运回了安国候府。 但是杜若也愁啊,他是在花园里种过蔬菜,但是也仅限于番茄、辣椒这样的蔬菜,番薯、土豆、玉米这种种植难度比较大的自己还从来没有种过。没办法杜若只能自己掂量着办。幸好现在还只是十月,还不到种这些的时候。 杜若干脆花大价钱搭了一个温室的大棚,准备在这个漫长的冬天里试验一下如何种植这些作物。为了检验安国公府的温室建造进程,朱厚照带着全家来了一个安国公府一日游。有了辣椒,杜若当然能做自己的拿手菜啦,于是热腾腾的火锅出炉了。 其实明朝也是有辣味食物的,主要是芥末和苦蕌,朱厚照在现代也吃过苦蕌,四川人用它来做茄子,但是朱厚照真心受不了那个怪味道。但是辣椒就是美味,杜若只加了很少的一点点,所有人都被辣的脸颊通红。但是谁也不想停住筷子。只有朱佑樘,杜若不许他多吃,他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辣椒种子,杜若都剥起来装好了,剩下的辣椒皮杜若只留了一点点解馋,其他的都给了朱厚照让他带回宫去。杜若还写了详细的食谱,前世那些名菜应有尽有。 朱厚照将东西拿回宫就藏起来了,只有每天给朱佑樘做一小份,弄得朱厚炜和艾草都很哀怨的看着他。很快在刘健几个的推广下,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了皇宫的御厨又发明了一种美食,让人简直停不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弘治十九年 一转眼又到了三月,京城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小草在春雨的滋润下慢慢的恢复以往的绿色。礼部开始繁忙起来,本来乙丑年应该是有一科春闱的,但是因为朱晖叛乱和新帝登基,这科春闱取消了。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二年,特许开设恩科,与天下举子共襄盛世。 朱厚照一直忙着选题,规范考试事宜,杜若则整天抱着他的种子不放。还没过孝期的他干脆跑到了皇庄上,亲自指导育苗工作。大家都对这些番外来的东西没有抱太大希望,听杜若说这种东西的产量能超过小麦、稻子等传统农作物,更是觉得一点都不可信。没有人相信得杜若只能埋头苦干,希望到时候能做给大家看。 两个人都忙当然是聚少离多了,更何况杜若还是戴孝之身,朱厚照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杜若了。连朱厚炜和艾草都开始问杜若哥哥去哪里了。朱厚照只好安慰他们说,杜若给他们种好吃的去了。一听到杜若和好吃的,两个孩子就会想到辣椒和火锅,一听到这个哪里还有想念杜若的愁绪,整个眼睛都散发着奇异的期盼的眼光,把朱佑樘笑了个仰倒。 他们在城中尽享天伦之乐,城内的举子们去正聚精会神答题忙的热火朝天。原本春闱应该在二月初进行,为的是错开农忙的时节,让赶考的举子们好好考试。但是二月实在太冷了,每年都有不少被冻坏的学生,今年朱厚照干脆将时间改到了三月。反正这些读书人家里也没几个会亲自下田的。 皇上这样仁慈,京中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因为春闱改到了三月,连蔬菜种类价格都便宜了许多,大大改善了举子们的生活。三月初九,这些举子们开始踏进考场,进行科举考试的洗礼。对他们来说,成龙还是成虫,就在此一搏了。 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从这句话中就可以窥见科举考试的难度,但是再难的题目在某些人面前也总是小儿科,这些人中也包括刘东。和朱厚照他们一样,刘冬也变化颇大,不仅身量拔高长成了一根竹竿,而且越长越像他的父亲靠拢。现在刘东站在刘健身边,可没有人会错认刘东不是刘健的儿子。 朱晖叛乱后,徐溥虽然没有牵扯其中,但是御下不严之罪实在难逃。朱厚照干脆允了他告老还乡,全了他的体面。而接任他的内阁首辅之位的就是朱厚照的老师,在内阁中进进出出的刘建了。有一个首辅老爹并没有给刘东带来多少方便,反而因为刘健首辅的位置,加大了刘东考试科举的难度。 明朝的科举可不像现代考试那样唯分数排名,明朝的科举考试毕竟要看分数还要看你的籍贯和家庭。从籍贯上来说,因为江南自古出才子,举子比别的地方更容易考上进士,但是一朝官员都不可能让江南人占全了吧,所以明朝其实也是分地域取士的,这也是能保证保护教育不发达地区也能有官员通过科举出身。 家庭上,有名的商户不能考科举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其他贱籍之人也是不能考科举的。官宦之家的少爷们也受到了限制,毕竟他们享受了更好的教育资源,而且因为父亲或族人是官吏的缘故,他们作弊的机会也更大。为了防止官宦之家的弟子垄断科举,对于官宦子弟明朝也是另外取士的,不和一般人相同。 所以当礼部呈上这一次科举的考卷,在最上面的那一摞发现刘东的考卷时朱厚照才会惊异。上面这些基本上就是阅卷的官员公推的十名答得最好的卷子,会试的前十名基本上都要从里面选出来。而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也基本上就是在这里面产生。刘东的卷子却被排在了第一位,这就意味着刘东其实就是大家公推的会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朱厚照也没有想到当年瘦瘦小小的刘东居然能做到这份上大笔一挥,刘东就成了新一届的会元。更因为在殿试上一篇定西策写的磅礴大气言之有物,被朱厚照亲封为探花。 杜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快气死了,刘东对朱厚照心思不纯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刘东居然又晃到了朱厚照的眼前去,杜若快郁闷死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刘东虽然考中探花仍然被朱厚照丢到了翰林院做编修,八百年见不着朱厚照一次。 杜若怨气满满,刘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祖父祖母接连过世的而被迫在家他,终于想清楚了自己对朱厚照的感情。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朱厚照笑得那样阳光的笑容,就此把自己俘虏。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朱厚照已经贵为天子,和自己再无可能。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一个臣子,默默的守在朱厚照的身边。但是现实是自己考中了探花,却被扔在了翰林院,无聊的在各式的记录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们两各自斗气,朱厚照却不知道,他其实很看重刘东。刘东在数学财务方面的天赋,一直是他非常羡慕的。在不知道刘东居然在科举上有这么彪悍的战斗力时,朱厚照就想过等刘东长大了先安排他到户部学习,有自己罩着,不怕他爬不起来。 但是现在刘东凭借自己的力量考上了探花当然好,为了刘东以后的仕途着想,朱厚照还是把他扔到了翰林院,为他博一个出生清贵的名声。至于刘东在翰林院做什么,当然是整理户部历年的典籍了。但是这些也是刘东和杜若不知道的。 好不容易过了五个月,杜若终于能除服解放了。第二天,杜若就消了假,又到了宫中。杜若那样的殷勤把朱厚照吓得一愣一愣的,以为杜若吃错了药。杜若又不可能说自己知道刘东的心思,知道他心怀不轨。 一个醋坛子回来了,刘东就惨了。以往还能三五时的在给朱厚照汇报事情的时候见到朱厚照,现在自己去永远是杜若坐在那里,理由是朱厚照国事繁忙,由自己暂时代理刘东现在正在负责的事,而且他还老是找刘东的茬。 人家这么针对自己,刘东自然有所察觉。刘东和杜若虽然一起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其实并没有太好的交情,在刘东回家后,两人更是只剩下了面子上的来往。杜若和朱厚照两个人这两年的经历,刘东也听说书的说过,再结合杜若以往对自己的态度,刘东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杜若该不会是和自己一样喜欢朱厚照吧。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朱厚照没有想到自己和杜若的关系居然被刘东发现了。刘东猜测是猜测,但是他却不敢去求证,毕竟他们现在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小国公爷,都不是适合询问这种事情的人。刘东只能默默观察,希望能找到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测。 其实刘东更想推翻自己的猜测,因为如果朱厚照和杜若没有在一起,刘东还能骗自己朱厚照是因为不爱男人,自己才不能妄想。但是要是他们两在一起了,就只是因为朱厚照单纯不喜欢自己了,对于刘东来说这样才是最残酷的。 没有这样的想法还好,有了这样的想法,刘东越看越觉得两个人是一对。要是不是情侣两个人能如此亲密吗。要是不是情侣,作为一个帝王,朱厚照怎么可能最杜若保持这样的信任。而且据小道消息说两个人竟然都不愿意娶亲,刘东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之间有奸情,自己也越来越消沉。 朱厚照察觉到了刘东情绪上的不对,但是他暂时还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情,因为带领海军打了大胜仗,顺利班师回朝的马文升回来了。 相比当年冒领许进的功劳回京的朱晖,马文升这是真正的大胜还朝。在满剌加国作威作福的佛郎机人都已经被马文升控制,作为战俘被马文升一路带到了京城。和明朝交易的多数都是阿拉伯国家和东南亚国家的人,他们长得和大明人其实相差不大。朱厚照自从来到了明朝了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金发碧眼的欧洲人。 而这些战俘更是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罗志坚在京城时,都是呆在国公府和皇宫,去的也都是达官贵族之家,百姓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来没见过。现在听说来了好的和罗志坚长得一模一样的奇奇怪怪的洋人,大家都跑到四夷馆来围观。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五城兵马司还特意多派了人来看管。 马文升顺利班师回朝最高兴的事朱佑樘,因为当年海军是他一点一点创办起来的,现在能派上实战,打败这些洋人,说明自己做的事还是有些功绩的。朱厚照知道朱佑樘高兴,干脆把马文升叫过来给朱佑樘讲他在海上遇到的事。 什么屋子大的鱼,只穿着兽皮的野人,各种没有见过的奇奇怪怪的风俗,马文升娓娓道来,唬的朱佑樘和两个小的一愣一愣的。听说那里天气很热,就连冬天也只需要穿夹衣,朱佑樘涌起向往之情。他的身子很虚,最是畏寒怕冷。尤其是冬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马文升还带了好多各式各样的果脯和海产,张氏见了直呼新鲜。就这样马文升在大家的心里种上了一颗向往南方的种子,它将慢慢发芽结出美味的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在回家的火车上,这是萌萌哒的存稿君。回家啦!回家啦~(≧▽≦)/~啦啦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弘治十九年 这批俘虏要怎么解决朱厚照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现在不过是暂时让他们中比较不具有攻击力的在四夷馆住着。原来跟着罗志坚学习佛郎机语的几个人终于派上了用场,这些战俘负责讲自己的所见所闻,而四夷馆的这些官吏就负责把他们说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再翻译成汉语。 这些人也是第一次到中国的内陆,和罗志坚一样被大明的富庶和平深刻的镇住了。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如果归降大明可不可以在此定居。但是朱厚照对于他们的处理暂时还没有好的想法,只能先拒绝。现在四夷馆每天都围了好多人,还有专门从其他地方到京城来看传说中的洋人的。就连朱厚炜也在杜若的带领下,偷偷摸摸的去看过一回。 此次大胜不仅仅是赶走了满剌加国的葡萄牙人,大明还得到了这些人最先进的战船。明朝的船只有先天的不足。明朝三条主要运输航线,长江、黄河、大运河都是水流平稳的内陆河流,明朝的舰船为了适应这种环境,也多数设计建造的非常庞大和平稳。 但是建造海军舰船需要的并不是这种平稳的大船,而是快捷迅速,便于躲藏炮火的船只。而佛郎机人的舰船正好可以用作参考。而且葡萄牙人的船也非常适合远洋航行,这对于明朝民用船只也具有非常大的指导意义。 朱厚照又是拨钱建造新战船,又是责令海军戒骄戒躁,更加努力发展。辽东的事也慢慢提上日程,要牵流民过去开发荒地,每天送上来发下去的因为这件事扯皮的奏折数不胜数。还有杜若种的那些农作物,朱厚照也要分心看管。每天朱厚照都忙得跟陀螺似的。刘东看见杜若天天跟在朱厚照面前忙东忙西,更是觉得刺眼的不得了。 一直到六月,朱厚照才稍微喘过气来。杜若生在六月,马上就要到杜若的生日了。两个人的生日因为朱厚照身份的原因,杜若的生日总是被忽略,朱厚照也很少正正经经的为他庆祝生日。而朱厚照的生日总是热热闹闹。弄得朱厚照很不好意思,现在自己能暂时闲下来,就想自己给杜若庆祝一下生日。 朱厚照要给杜若庆祝生日,又要瞒着他给他个惊喜,自然要找人来帮忙,而刘东就被朱厚照拉过来帮忙。杜若和刘东虽然私底下不怎么来往,但是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朱厚照想着刘东和自己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和杜若也认识这么多年,两个人一起为杜若庆祝生日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刘东可不这么想,朱厚照是什么身份,朱厚照是皇上,居然要给一个臣子庆祝生日,这可不是奸夫是什么。杜若瞬间被刘东归到了佞臣一类。可是最讨厌的最让刘东接受不了的是,其实自己是很想做这个佞臣的。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就是求而不得了,刘东感觉自己整个心都要碎掉了。可是他到底不是那种轻狂的小人,得不到就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报复他人,依然在尽职尽责的帮朱厚照。这时候朱厚照才发现刘东比前段时间,更加消沉,也不说话,也不怎么笑。 他哪里知道这是刘东为情所伤,还以为是因为工作太忙刘东有些不适应。多问了几次都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后,朱厚照只以为自己猜对了,准备给刘东换个位置,给他破例放个外任,出去历练历练。 原来呆在翰林院还能偶尔见着一次朱厚照,现在却朱厚照的面都见不到了,刘东哪里肯干。在和朱厚照的争论中,刘东憋不住,就直接告白了。 朱厚照实在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孩子居然会喜欢上自己,在他眼里刘东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弟弟的形象。而且两个人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在朱厚照眼里,刘东算得上是半个朱厚炜了。自己看做弟弟人居然说他喜欢自己,朱厚照只觉得晴天霹雳。 看朱厚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刘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亲上了朱厚照的嘴唇。因为自己在出神,朱厚照还真的被刘东亲到了。赶紧将刘东推开,朱厚照狠狠的擦自己的嘴唇。“你怎么可以这样。”朱厚照还是不能相信,难道是刘东不再自己身边三年,被刘健养歪了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呢?杜若也不是这样亲皇上的吗?还是对皇上来说这样的事只能是由杜若来做。”此刻的刘东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无论他的天赋多高,无论他是不是在十五岁就中了探花,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我也喜欢你呀,我比他还先认识你的!” 看着刘东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气的红红的,朱厚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说自己和杜若上辈子就在一起了,自己只拿你当弟弟,还是说搞基是不对的,你可不能被我掰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怎么说怎么都是错的。朱厚照从来没有想到过还会有杜若以外的男人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在杜若心中刘东是友人,是兄弟,却绝对不是情人。 “皇上不敢回答我了不是?”刘东泪眼婆娑的看着朱厚照。他曾经和朱厚照那样亲密,可以直接称呼朱厚照“你”。现在却只能叫殿下,而那个杜若呢,直接就对朱佑樘大呼小叫。刘东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陌生,自己为了重新回到朱厚照身边做的这些事更像是一个笑话。为什么自己才离开三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朱厚照看着刘东破门而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不舒服的摸了摸鼻子,朱厚照觉得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呀。不是朱厚照不能理解这件事,实在是这件事太超乎自己的意料,让朱厚照自觉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证明这一切都是都是真的,朱厚照开始发愁了。 可是发愁归发愁,杜若的生日还是要给他过得。白天实在太打眼了,晚上朱厚照又不能去安国公府,杜若只好偷偷滞留皇宫和朱厚照一起过自己十七岁的生日。 朱厚照和刘东之间发生的事,杜若自然知道。只是杜若觉得说开了也好,否则刘东老是装作朱厚照弟弟的模样,找朱厚照套近乎,杜若看了就起火。但是人家好好地,杜若又不可能朱厚照生气,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现在好了,说开了,自己就能正大光明的吃醋了。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让刘东离朱厚照远些。 黑灯瞎火的两个人过生日,这两幅身体又年轻,自然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可是很不幸的是,两人被张氏抓了一个正着。 张氏一直觉得两个孩子太亲密了些,以前实在是没有多想,主要是实在自己的家庭和一般的印象中的皇家不一样。从朱佑樘到艾草,比那些普通人家要亲密太多。张氏觉得不对的时候是从杜若和朱厚照南下开始的。 作为朱厚照的心腹,刘瑾自然没有透露半分消息,但是这并不妨碍,张氏通过随行伺候的人说的话自己猜出来。比如高凤夸杜若是个好哥哥,将朱厚照照顾的妥妥贴贴,连洗头发都比别人洗的舒服。 自己的儿子怎么样,张氏再清楚不过。朱厚照最讨厌别人伺候自己洗澡,洗头,坚持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两个人居然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如果说张氏自己这时候还只是感觉不对的话,那么朱厚照和杜若对成亲的反应,和杜若的说辞,让张氏开始怀疑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 听听杜若说的那些话,哪一点是和朱厚照对不上的,而且一说到杜若娶妻,不仅是杜若有反应,朱厚照也会不高兴。女人对感情天生敏感,如果张氏还不能看出什么来,那就不是张氏了。本来张氏已经买通了人手,要证实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里想到杜若居然守孝回家了,张氏只能暂时放下探究的心思。 谁曾想昨日就发生这样一幕,刘东说的话声音太大,张氏在朱厚照身边布置的棋子,终于探听到了有用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张氏。 朱厚照听到刘东喜欢自己时的感觉和张氏听到朱厚照和杜若真的有一腿时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晴天霹雳一般。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今天朱厚照把杜若留在了宫里,张氏直觉不对,过来查看没想到抓了一个现行。 屋内还没来得及点烛火,唯一亮的就是生日蛋糕上面两根细细的小蜡烛,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整个房间彻底暗下来,朱厚照刚刚从杜若身上蹦下来,被拉开的衣领上两个红色的牙齿咬痕清晰可见,两个人的衣服都乱糟糟的。如果张氏没看错,刚刚杜若的某处还有可疑的突起。 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隐秘了,朱厚照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张氏抓了现行,看着面前表情肃穆的张氏,朱厚照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依然是萌萌哒的存稿箱君,蠢作者要坐49个小时的火车,/(ㄒoㄒ)/~~。明天晚上六点到家,估计更不了了,如果身体还行的话,明天更一章,如果不行的话,原谅我断更一天吧。 其实这里原本是有那个的,最近严打只能忍痛不写了。亏我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唉。 ☆、第一百一十四章弘治十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时间 某一天,克里木在美丽的杭州遇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徐贝娘:小盆友,毛都没长齐,就敢来追我。 克里木:姐姐,我家有羊,我还有驼队。 姐姐,姐姐,嫁给我吧。我可喜欢你了。 徐贝娘:额,你实在太不矜持了。姐弟恋神马的,我实在接受不良啊。 克里木(星星眼):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答应我嘛。徐贝娘果断晕死,克里木顺利抱得美人归。刑武哭晕在厕所,果然恋爱还是靠死缠烂打啊。 在前面先解释几个问题吧,秒便爪机党真的伤不起呀,以后都在有话说里解释这些问题了。首先是大家说的关于王纪昀的问题。大家觉得王纪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其实在前面我就说了,王纪昀并不是很重要。她之所以被杜若如此看重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好控制。杜若并不想找一个野心勃勃,自己翅膀硬了就飞了的人。作为一个女人,而且是毫无根基的女人,王纪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的话,杜若完全可以找一大堆具有丰富经验的农官培养。第二个,就是主角利用王纪昀的问题,这就是两个主角性格不同的问题了。不知道大家观感如何,蠢作者一直强调的是朱厚照才是具有济世情怀的一个人,杜若更多的是为了配得上朱厚照和追求一种事业有成的快感。他们都不是完人,对于他们来说,王纪昀也愿意,朱厚照他们又得利,何乐而不为呢。最后,我一直都没有想塑造一个完人。朱厚照一切都好,但是他天真,理想,严重点说就是圣父。杜若野心,只关心朱厚照。这是我的第一篇文,我也用了很多的心思去构想。只能说我的笔力还不到那个程度吧,不过我会努力让人物丰满起来的,谢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和我多多交流。 ps:爪机党郁闷死,根本不能预览啊,有错字大家多多担待。/(ㄒoㄒ)/~~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比如张氏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件事情瞒下来,所以她只身来到了这里,连宫殿里伺候的宫人都被她遣开了。要是换了朱佑樘,一定是带人将这件事弄清楚了,毫不拖泥带水的解决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仅仅是朱厚照和杜若小小的私情,更是有关国运社稷,即使对方是自己已经当半个儿子待的杜若也一样。 但是很幸运的是他们遇见了张氏,而且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张氏。朱厚照就这样看着张氏笔直的站在那里,背后的月光从门外洒落进来,让两个人更加看不清脸陷在黑暗的张氏到底是什么表情。 前世的朱厚照也曾经出过柜,但是毕竟时代不同,前一世他很快就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但是现在是在明朝,朱厚照看着张氏,心里只有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恐惧。 “娘。”朱厚照站起来,朝着张氏喊了一声,张氏的身体略微的摇晃了一下。朱厚照这时候更加心酸了,世界上要两全怎么就这么难呢。倒是杜若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打火石,顺利的点燃了屋里的大蜡烛,张氏带着浓稠的悲伤地一张脸就这样暴露在朱厚照面前。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难令人抗拒的就是这样无声的哀愁。朱厚照也想过要是自己和杜若的事提前暴露了会怎样,无论是朱佑樘夫妇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强硬的拆散两人,朱厚照都会坚持,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服朱佑樘和张氏的说辞。 然而,当生自己养自己十几年,对自己赋予最大期望的母亲,就这样带着深刻的哀戚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朱厚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好听,对这个女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她的丈夫已经去了半条命,如今每天药不离口的残喘度日。现在作为这个家庭顶梁柱的长子,又被她发现了是这样的性向。而且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极度需要子嗣解决后顾之忧的儿子放弃了迎娶自己的皇后的打算。 “成亲。”张氏打量面前的两个孩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无一不是自己花了大心血养到了这么大。从旁人的角度看,这不啻于一对佳侣,只有身在其中的张氏才知道,发现这么一段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自己是多么的痛苦。“只要你们成亲,娘亲就当不知道好不好!”这是一句肯定句,在古代断袖之癖并不是那么令人不能接受,只要你正常的结婚生子的话。到了清朝这样封闭的环境,袁枚还敢公开的说自己喜欢美丽的少年。只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符合社会正常的期望的基础之上。 张氏觉得这是自己欠杜家的,当年杜意德对朱佑樘的情义,张氏并不是没有察觉。在她已经做好了要和一个男人分享丈夫的时候,杜意德和朱佑樘故意疏远的态度,毫无疑问让她对杜意德存了歉疚之心。毕竟杜意德才是朱佑樘真正敢交付自己后背的人,即使到最后两个人也只是单纯的君臣朋友关系,并没有越雷池一步。 现在杜意德的儿子又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了,张氏只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要让她把自己偷来的幸福通过她的儿子再还回去。所以张氏对朱厚照的要求已经降到了只要成亲生子这么简单了,毕竟朱厚照是一国之君,要是没有孩子,难免会埋下祸端。 如果不是对现代人朱厚照,而是土生土长的朱厚照来说,这样条件的确是优越。但是朱厚照是从二十一世界来到明朝的朱厚照,是和杜若相依相伴走过二十多年的朱厚照。在感情上朱厚照绝对不愿意做一个叛徒,也不愿意为了皇族子嗣而牺牲两个人的感情。“母亲,我不想成亲。”朱厚照的话声音虽小但是坚定无比,杜若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给他坚持的力量。 张氏自以为这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他们并不需要分开,只需要各自成亲生子而已。但是就是这样的条件居然也被朱厚照拒绝了,张氏感觉整个人都坠进了冰窟。“所以你是连给母亲看一眼小皇孙的机会也不给了?”张氏突然笑了,这是无可奈何又带着些许悲凉的笑。如果两个孩子连这个都无法接受的话,张氏已经做好了武力分开两个人的准备。 “弟弟会有小皇孙的。”朱厚照想上前去拉住张氏,但是杜若阻止了他。杜若知道朱厚照不能上前,要是过度刺激了张氏,大家情绪激动下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就晚了。 “原来你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张氏终于知道为什么朱厚照非要赐给朱厚炜贤王的号还不让他搬出慈庆宫了。这完全就是为他不娶亲留后手。“我倒是错看了你们。”以为这两个孩子只是只顾着自己,没想到他们已经想的如此长远。更没想到的是,两个孩子的感情已经到了为了对方可以不要孩子的地步。 这时候三个人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乌云遮蔽了月光,室内只剩下烛火在不停地跳跃燃烧。张氏只觉得两个人牵起来的手无比的刺眼,她又想杜若要是一个女孩子该多好呢,家世好,人品好,身体健康,不仅仅可以做朱厚照的贤内助,还可以做他真正的精神上的伴侣。但是为什么偏偏朱厚照喜欢上了杜若这样一个男孩子。 “母亲,我是真的想和阿照在一起一辈子。”杜若还是出声了,即使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自己说话的,但是要是自己还不说话,情况将更糟。而张氏更不会放心自己,毕竟一个能保护自己儿子的人和一个只知道龟缩在自己儿子身后的男人还是有差别的。 果不其然,这句话触怒了快要爆发的张氏。“难道所谓的想在一起,就是要照儿生活在所有人的流言蜚语之中,在青史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是昏君?还是你就是要照儿,一辈子绝子绝孙,孤独终老!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子!” 张氏憋闷的心情终于稍稍的抒发了出来,对杜若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怨气,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这么大的孩子。她更多的是对两个孩子未来的担忧,但是对杜若却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不单单说照儿,就是你,难道你又要一辈子做一个被人诟病的佞臣吗?” 这些对杜若来说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杜若从来不在乎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如何。他非常信奉一句话:一切历史都是近代史。自己一死了之,历史上的名声是香是臭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朱厚照就可以了。 看着不说话的俩个人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张氏突然感到了绝望。要是这两个孩子就是不听自己的,自己又会有什么办法。一个是已经继位的将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少年帝王,一个是屡建奇功,人人都佩服的安国公。难道还要病弱朱佑樘挣扎着起来管儿子吗?又或者真的要自己以死相逼? 很多人觉得历史上明武宗朱厚照的残忍暴虐,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张氏没有规劝的原因。但是作为一个身居后宫的女子,明武宗又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她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今天是朱佑樘尚在她也是这样的没办法,更别说在朱佑樘逝世以后了。 几个人正在僵持之中,忽然听见了蒋琮的声音。“娘娘,娘娘,娘娘可在这里?” 张氏将眼中氤氲的两滴眼泪抹干净,几步走上前去将朱厚照的衣领整理好。朱厚照纠结了一下,被张氏一个凶狠的眼神镇住了,只能感动的叫道:“母亲。” “我还来和你一起给小若庆祝生辰的,知道了吗?”张氏一拢朱厚照的凌乱的头发,恨恨的小声说道。“你们两个没心肝的,快把我气死了,我还要替你们瞒住上皇。” 又看了看杜若已经将自己收拾好了,往外叫道:“在,蒋公公可有何事?”提起裙摆出门一看,顿时一惊,竟然是朱佑樘过来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风大露重的,你存心是要让我担心了?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朱佑樘握住张氏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干脆将整双手都捂住。“这才几月,怎么你的手这般凉,还说担心我,你怎么自己也不爱惜自己了?”张氏又不能说是你两个儿子气的,只能扯着嘴角笑道:“还不是照儿他们,弄什么冰沙,怪好吃的,我就贪吃多吃了两碗。” 看到这里朱厚照是真的放心了,知道张氏不会告诉朱佑樘。到不是朱厚照怕朱佑樘将自己强行分开,主要是朱佑樘身体实在不好。大夫已经说了最忌情绪大起大落,朱厚照就怕他因为生气在有多的事出来,那么自己就悔之晚矣了。 “居然还有冰沙,我可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也尝点儿。”朱佑樘就要扶着张氏的手进屋去,张氏忙拉住他。“你这个样子吃什么冰沙,况且我也要回去了,冰沙早吃完了,你现在才来要。” 朱佑樘见她语无伦次也不多计较,依旧牵着她的手道:“那我也不多留了,那蛋糕油腻腻的我也不爱吃。他们十来岁的人熬得起,我们可熬不起了,咱们回去安寝吧。”朱佑樘一边就要拉着张氏往一边走,一边还朝朱厚照说话:“你们也快点睡了,明天还要早朝呢。” 朱佑樘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留下两个人在这里面面相觑,只是朱佑樘最后那一个眼神,让朱厚照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弘治十九年 朱厚照担心了一天,愁得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反倒是杜若看得开。被张氏知道就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愁成这样。恼的朱厚照甩了他好几个白眼,杜若只能默默的坐在那里自己一边凉快。 但是很快杜若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第三天傍晚在自己家里看见了坐着轮椅的朱佑樘。现在的朱佑樘才三十岁出头,四十不到,但是早衰的身体让灰白早早的爬上了他的发髻。但是即使是这样常年的帝王积威也让杜若感受到了不少的压力。 和张氏看杜若不一样,朱佑樘看杜若又是另外一种心情。到底是亲父子,杜若长得还是很像杜意德的,尤其是那一种英伟之气,更是让朱佑樘恍惚觉得杜意德又活过来了。“如何,看见我你觉得意外吗?”朱佑樘来找杜若更多的是以长辈的身份,因此还是像平常一样自称我,而不是像在公共场合一样自称朕。 “说实话,是很意外。”杜若知道朱佑樘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朱佑樘居然瞒着张氏、朱厚照他们单独来找自己。他刚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可听高凤亲口说的,今天上皇身体不适早就歇息,不用朱厚照去请安了。 “这倒是实话,带我去看看你种的东西吧。听照儿说,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让我也见识见识。”蒋琮马上要来推朱佑樘的轮椅,被朱佑樘挡开了。“小若也是我的儿子,儿子给老子尽孝是他应该的。让他来!”蒋琮马上退开了,杜若犹豫了一下,立马上去安安稳稳的推着朱佑樘往自己家的后院走去。 杜若可没有那么多讲究,将那些东西全部放在皇庄里到底不放心,在自己的后院也开辟了一块还算可观的地,专门给自己琢磨。朱佑樘看着这后院已经改的不成样子了,但是看起来又是另外一种风光不禁叹气说道:“你父亲最爱阔朗,这些地方以前都是大开大阖之势,如今能不动其骨,改的这样的田园好风光也是你的本事了。” 只见原来的池塘已经被填了一半,中间种了些花色不甚好看的荷花,托这几年几个小孩子折腾御花园的福,朱佑樘还是能认出来这是吃藕的荷花,而不是自己常看见的观赏的荷花。原来可以跑马的演武场已经改成了星罗棋布的几块田地。中间栽种了些花木,颇有几分曲径通幽处之感。整个国公府后花园大格局没有改变,和原来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这些都是自己胡乱中的,那里像爹爹说的那么好。”杜若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是朱佑樘和自己闹翻了,自己也是要腆着脸叫他爹爹的,这就跟自己前天即使是那样,也要叫张氏母亲一样。朱佑樘回头看了一眼杜若,杜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还好,朱佑樘也没有说其他的话。“我夸你便是真觉得你好,你便受着。”朱佑樘扶着扶手就要站起来,杜若忙亲手去扶。朱佑樘站稳了,对着杜若摇头苦笑道:“我老了,你们都大了。”见杜若就要出言安慰自己,朱佑樘马上自嘲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久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杜若只有恭敬地倾耳倾听。“今天天还没黑,我看时间还有的是,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第一个知道这个玉米的产量。”杜若的玉米因为没有经验,种得太早了,现在才六月就可以收成了。幸好的是今年阳光很足,即使种的有些早了,玉米的产量也没有什么影响。 前几日杜若就以安国公府的名义写了奏折,说皇庄的玉米要收成了。只是朱厚照一直要想找个合适的日子让大臣们一起见证,用证据说话才耽搁了,现在自己家的玉米已经成熟了,朱佑樘想自己先看看也无可厚非。 杜林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听见了杜若的吩咐,赶快叫人来将这些玉米收拾了。“这里是四分的地,用尺子量了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杜若这就是解释产量的计算问题了。他这里的玉米、红薯、土豆都是量好了在种的,就是为了能够精确计量产量。至于好不好吃的问题,从鲜玉米、玉米粥、玉米粑粑,到红薯藤、烤红薯、土豆丝,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看着大家在那里三两下就按照计划好的就将玉米一个一个的扔进准备好的竹筐了,朱佑樘也不看杜若,飘乎乎的说道:“既然你们已经计划好了未来,方便和我这个父亲分享分享吗。” 原来是等在这里,杜若下意识就要请罪。“上皇,儿臣……。”哪里想朱佑樘马上扶住了他,而且为了扶他朱佑樘自己还打了一个踉跄。“你呀,和照儿一样。我一生气,你们就开始改口了。难道我一生气就不是你们的爹爹了吗?” 这就是杜若真的将朱佑樘夫妇真的当做自己长辈的原因了,本来高高在上的人也是这般真诚的对待自己,杜若如何能不感动,如何不拿他们当长辈对待。但是朱佑樘问的这句话又实在不好回答,杜若也只能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们想着还有一个炜儿,你们就可以不顾肩上的责任,是吧?反正炜儿会有孩子,你又是孤独一人,你们体谅着自己这样做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是不是?”看着杜若垂下的头,朱佑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杜若不同于朱厚照,朱厚照是因为被保护的实在太好了,所以即使已经活了将近四十多岁了,心理年龄任然是十八九岁。 但是杜若不一样,杜若是真正从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他之所以能认同朱佑樘,还是朱佑樘真正的能从气势上压倒他。而现在朱佑樘更像一个平常人的时候,杜若认可他却主要是因为朱厚照真的将朱佑樘当做自己的爹爹看。 “那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但是必然不会是十全十美的,一定会有或大或小的漏洞。 “我知道。炜儿现在是好孩子,但是以后未必就是一个好兄弟了。阿照让位给炜儿,谁都不能保证炜儿还能保持初心,尤其是在阿照现在贤明正盛的情况下。”杜若说这些其实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但是偷偷看见朱佑樘并没有怒色,继续说道:“即使是过继炜儿的孩子。炜儿现在自己还是孩子,等到那个孩子能长成一个合格的帝王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其间,阿照一定会因为无子,受尽非议!” 尤其是受尽非议,杜若说的咬牙切齿。他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是朱厚照并不是自己,杜若就怕朱厚照因此受到伤害。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和阿照这样在一起?”无论是男宠也好,还是真心相爱也好,朱佑樘并不在意朱厚照玩玩娈童佞宠之类的,可是当两个孩子相爱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朱佑樘就知道到自己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即便是以后退位,我想照儿也会为了安炜儿的心,自己将自己软禁起来,向众人表明心迹。照儿是怎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难道你就忍心吗?” 朱厚照是怎么样的人,杜若当然知道。他心怀苍生,却也向往蓝天白云,春乏秋困的生活。即使现在朱厚照被局限在皇城里,杜若都心疼的不得了了,更别说到时候朱厚照真的找一座大山,将自己囚禁起来。这下子,杜若更说不出话来。 这些后果,杜若当然都知道。只是这些都是可能而已,就像一个赌徒一样,杜若已经迷在了当局之中,就为了赌那些不可能。赌炜儿不可能长歪,赌自己不可能控制不住京中流言,赌一切自己设想的坏东西都不可能发生。一向谨慎的杜若在爱情上也昏了头脑,再也不复在其他方面的理智。 这块完好的玉米地只有少少的四分地,很快就一筐一筐的收好了。朱佑樘摸摸杜若的手,安慰道:“我暂时不要答案,你先好好想想吧。你比阿照还聪明,我想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说完,自己穿着鞋准备慢慢挪到地里去看看新鲜成熟的玉米。“来来,扶我看看这些玉米。” 朱厚照已经给朱佑樘解释清楚了,这玉米和番薯亩产和水稻、小麦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之所以说这有重要的作用,主要还是因为它们有的抗热抗旱有的抗寒的功能。麦子和水稻的生长条件实在有些苛刻,很多地方只要一遭了灾,就颗粒无收。要是能将玉米和红薯推广下去,状况应该会好很多。 这些都是魏嘉一一过目的良种,是印第安人祭神用的最好的玉米,这样在杜若家后院长着,有人用心照料,肥已好水也好,如今看来还要比小麦亩产要高些。朱佑樘原来也没有这么注意这些农作物,但是几个孩子这么影响自己好几年,朱佑樘也成了半个专家。“要是真的抗旱有抗热,倒是值得推广。这些明年种子就要传出去?” “这倒不是,工部那边册子还没有写好,明年再种一年,先种出更多的良种再说。”这些作物都不是单单把种子散出去就好,就像玉米,要是不懂的,土地只会越种越贫瘠,还是要把农业知识先普及一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好多好多的小天使呀,撒花花,谢谢玄宁的地雷,么么哒。还有秋的补分,看的我好鸡冻的。还有萧萧,繁花,天天刷牙,鲜花一朵朵,秦汉帝国,你们都是棒棒哒。还有老天使,小逝水童鞋,熊猫婷。谢谢大家的支持。“那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但是必然不会是十全十美的,一定会有或大或小的漏洞。 ☆、第 一百一十六 章弘治十九年 送走了朱佑樘,杜若一个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夜月光依然透亮清澈,和张氏那晚身披的月光并无二致,又像极了现代时朱厚照和杜若在房顶缠/绵时沐浴的那些月光。杜若睡眼迷蒙间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时光,想起了朱厚照白皙的肌肤和他快要把阳光都融化的笑容。如果朱厚照没有这样的笑容,杜若扪心自问,这还是自己想要的相守吗。 一直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杜若才胡乱的眯了一小会儿。一大早杜若就爬起来直准备奔紫禁城中。这时候太阳还没有从东方爬起来,整个京城依然静悄悄一片,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老鼠趁着人还没出来活动,在街角阴暗地方吱吱吱的跑过。这样静谧的氛围让本来心里着急的不得了的杜若安静下来,终于能理清一下杂乱的思绪,打着马慢悠悠的在街上乱转。一直到日出东方,杜若才进了宫门,去未央宫见朱佑樘。 杜若并不想朱厚照知道自己和朱佑樘两个人瞒着他讨论这些事情,他来找朱佑樘也想好了理由。他给朱佑樘带来了新鲜采摘的番茄。昨日朱佑樘带走了玉米,但是却忘了新出来的新鲜出炉的番茄,今天杜若去找朱佑樘正好带上这个,待会儿给朱厚照解释也可以用这个遮掩。并不是杜若想要欺骗朱厚照,他只是知道朱厚照实在太在意他人的感受,要是一有什么不对,说不定就要牺牲自己的感受,又要委屈自己。 “这个东西酸甜酸甜的,味道还不错。”魏嘉带回来的番茄都是小小的野生番茄,还没有经过驯养,小小巧巧圆滚滚的样子,十分讨人喜爱。就是味道也和以后的番茄不同,番茄味更浓,吃起来汁水更多更软和。朱佑樘的味觉也退化了不少,这样味道浓郁的果子正好合他的胃口。 “儿臣愚钝,还请爹爹示下,给我和阿照一条明路。”扑通一下,杜若就跪了下去。朱佑樘这下子是着实惊着了,见杜若这样的干脆,对朱厚照这样真心,顿时对他们两个人又添了了几分不舍。这两个孩子如果不论性别真真是天上那个地下少有的一对,今天自己却要狠心将他们拆散。怪就怪在他们都生成了男儿身,又都是身居这样的高位,所言所作一点半点都是错不得的。 赶紧将杜若扶起来,朱佑樘叹气道:“不是我非要你们分开,只是你们在一起的不是时候。我们也都老了,只盼着你们小辈好。”让杜若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朱佑樘也坐下。“你们也都是有主意的人,我知道现在你来问我不过是担心我不同意而已。不过虽然这样,你来问我了,我也还是跟你说一说。 ”朱佑樘昨夜也是一夜无眠,病弱的身体那里熬得住,如今说了一点话就开始咳嗽。看朱佑樘咳的这样厉害,杜若忙将平时常备好的温热药茶给朱佑樘倒了一碗,扶着碗慢慢给朱佑樘喂了下去。朱佑樘将药咽了,杜若合着朱佑樘咳嗽的的节奏顺着他的背脊骨见气给理顺了,朱佑樘才好了些。 “照儿是怎么的样子,我也是知道的。他倒是个不贪恋权势的,依我说,你们断了最好。但是你们又断不了,连子嗣也不顾。既然这样,这里有两条路。一是趁我还在,还能镇住一下这起子小人,让阿照先退位。二是你们把要做的事,赶紧完成,让阿照以死遁走。”这两个办法也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朱佑樘相信两个孩子知道该怎么选择。 杜若明白朱佑樘的意思,朱厚照现在开始退位,他的影响有限。朱佑樘又健在,足够朱厚照将皇位安安稳稳的传到朱厚炜的身上。至少有朱佑樘在,朱厚炜和这些大臣是不能找朱厚照麻烦的。即使朱佑樘去了,朱厚炜早就将龙椅做安稳了,也不害怕朱厚炜会为了那把椅子对付朱厚照。 但是,杜若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先不说如果能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顺利退位,就单单说退位这件事,杜若也是不愿意的。朱厚照有多大的包袱,杜若是清楚的,要是现在朱厚照退位了,那么他的那些理想呢,就要为此夭折了。 单单就这一点杜若也是不愿意的。那么就是第二点了。杜若知道朱厚照对于死遁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排斥,而且朱厚照名义上死了,下一代帝王肯定能更放心些。而且这样时间也相对充足一些,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和朱厚照就要从长计议了,许多现在已经成型的设想和方案就不得不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看着陷入思考的杜若,朱佑樘明显的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能用硬的逼迫他们,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和张氏也硬不过他们两个人。当然也不能像张氏那样用母子亲情去压他们,否则很容易就陷入被动局面。朱佑樘很聪明,他知道两人的软肋,知道两人中在感情方面更主动做决定的其实是杜若,而杜若只关心朱厚照。只要说服了杜若,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杜若也没有给朱佑樘确切的答复,只说自己要再想一想。朱佑樘也没有为难他,让蒋琮把他送出去,还带上了御膳房新制作麻辣小鱼干、小面点,让他带去,到时候他和朱厚照饿了的时候填一填肚子。 新制作的小吃麻辣鲜香,馋的杜若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杜若辞别了朱佑樘就要往乾清宫而去,蒋琮出来送他。转出了未央宫蒋琮拦住了杜若往角落站着说话。“上皇三天前从乾清宫里回来就吐了一口血,这两日精神是越发不好了。上皇又不让去请太医。杂家还请小公爷找个法子,让太医悄悄来看看,否则情况不妙。” 最开始两个人被张氏发现时,两个人就怕朱佑樘知道了更添病症。现在知道那天晚上那个朱佑樘就吐了一口血,如何不知道是被自己给气的。杜若面带焦急地问:“这么两天了,就没有请过太医?” “是请过薛太医来看过,当时上皇就让薛太医别声张。这两日倒是稍好了些,就是咳嗽。可是上皇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又不让再请太医。杂家实在觉得不妥,又不敢传信给皇上,怕被上皇截下消息来,只能找小公爷讨个主意了。”听了这一番话,原来杜若清晰起来的思绪又乱成了乱麻。 快速的提着食篮来到乾清宫,朱厚照才刚刚用早饭,看杜若这么早来了,就招呼杜若一起吃。杜若今早在家里只是对付了几口,现在也饿得很,也不客气的要了一碗碧粳米粥,吃起来。朱厚照看他边吃一边心不在焉,戳了戳他道:“昨天你还说我,怎么今天你也开始走神了?” 沉默了一下,杜若决定将昨天今天的事和盘托出,他原来瞒着朱厚照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搞定。但是现在朱佑樘是这个样子,杜若就不能瞒着朱厚照了。屏退了众人,杜若将昨日今日之事一并告诉了朱厚照,说的朱厚照眼前都红了。 朱厚照一直不想让朱佑樘知道的原因就是怕他再气出个好歹来,现在朱厚照知道朱佑樘原来只是瞒着自己而已,又是吐血,又是咳嗽,当时就要传旨下去请太医,杜若忙拦住了他。“蒋琮一片好心告诉你我,你现在就让太医去,不是明摆着告诉爹爹,是蒋琮给咱们两传信吗?你这样让蒋琮又如何做人。”朱厚照这才罢了。 “正好炜儿这两日该到请平安脉的时候了,把前日满剌加国来的那些水果给未央宫送去,让炜儿去下学以后到乾清宫去,让薛太医自己见机行事。”朱厚照将刘瑾唤进来吩咐道。刘瑾听了又问:“那些果子还在冰窖里冰着,另外还有些果脯之类的,也要要一并送过去吗?” “你是老人了,怎么或者这点事还弄不懂。”朱厚照皱眉问道。刘瑾一直在朱厚照身边伺候着,怎么突然在这些事上弄不清楚了。 面对朱厚照的发难,刘瑾也不慌乱,笑道:“皇上怎么忘了,前几日还说过这些冰镇的果子要少给未央宫送去,要送也多送些果脯。”朱厚照这才想起来,摇头笑道:“是朕迷糊了。将那些果脯多送些去吧,那些鲜果子送到御膳房去,让他们照食谱做了送到未央宫去。今晚我和小公爷都在未央宫用膳。”未 央宫里一个病人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这些果子固然美味,但是到底运了这么远的路,即使没有坏,朱厚照可不敢给几个人多吃。只是前几天自己才说的话,这两日因为担心这边了,又给混忘了。倒是让御膳房做成水果饭,水果粥,各式美味菜肴,经过高温消毒,朱厚照还放心些。 刘瑾听信出去了,朱厚照又回过来和杜若说:“现在确实这么的难,想当年我们可容易的多了。”不过是朱厚照闹闹脾气,又赌咒发誓自己一定好好和杜若一起过日子,朱爸爸朱妈妈也就无奈的答应了。“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不然我们两早就被棒打鸳鸯了。” 说实话,朱佑樘夫妇已经是少有的开明了,京中爱男风的,父母打断了脚的也不是没有的。更有那些只拿孩子当传承子嗣工具的父母,简直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仇敌看。相比起来,朱佑樘和张氏真的好的不能再好了。只是现在朱厚照还是必须要想一个办法劝服朱佑樘他们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的水果小剧场 香蕉君:呜呜呜,这个小胖子,要把我吃掉了。呀呀呀,好疼呀。 菠萝军:你叫唤个p,我不仅脱了一次皮,我已经脱了好几次皮了。我还没叫唤呢,你叫唤什么。(菠萝君气的浑身都在流酸溜溜的果汁,艾草馋的不停吞口水。) 菠萝蜜:那个盗窃我名字的小偷,看看看,桌上是不是你脱的皮。(桌上是菠萝君的皮做的菠萝饭,菠萝君还没来得及哀悼被艾草一口吃进了肚子。) 只有脸红红的芒果君晕乎乎的看着朱佑樘三位帅哥:呀呀呀,好帅,好帅,,帅死萌萌哒的芒果君了,来吃我来吃我。 高傲的榴莲君表示自己的不屑:o( ̄ヘ ̄o)水果界的渣渣,叛徒,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耍。(其实榴莲君的内心是崩溃的:,讨厌,你们凭什么嫌人家臭臭,,你们人类真的太讨厌了。我才不要你们吃我。(;′⌒`)) 朱厚照:你们这样卖萌真的好吗? 杜若:你脱光了身子也一样的萌。(  ̄▽ ̄)((≧︶≦) 朱厚照:o(////▽////)q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弘治十九年 只是朱厚照想的的确很美好,但是李健威却没有给他晚上和朱佑樘他们一起聚餐的机会。就要傍晚的时候,礼部忽然传来急信,李健威护送的日本和朝鲜的使者在城门口和罗刹国的使者打起来了,五城兵马司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礼部请求调动京营兵马看压住几个使者团的人。 朱厚照却没想到出了这一茬事,只好遣了刘瑾去未央宫讨吃的去,杜若急马往京营去调派人马处理争端。朱厚照只能留在乾清宫处理这件事情。 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说简单是因为单纯就事情而言很简单,不过是李健威护送的朝鲜使团和日本使团急着入城,将罗刹国的货物给打翻了。要解决这件事不过就是让朝鲜使团和日本使团赔偿罗刹国使团的东西就是了。难就难在,这件事并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从朝鲜使团、日本使团到罗刹国使团,三家可是死敌。日本一直觊觎朝鲜的土地,两国一直是横眉毛竖眼睛,可没有什么好交情。而罗刹国更不用说了,朝鲜和日本贩卖的货物它都有,在京城这块有限的市场里一直和朝鲜、日本斗得死去活来。这 就是开放国门的小麻烦了,现在这些国家可不是现代那些提倡文明礼貌的国家,这些可都是能征善战好斗的国家。经常在大街上这些人就能打起来,但是人家小朋友不懂事,明朝又不可能直接上去一人一巴掌打趴下,只能慢慢哄着,这就让礼部很难做。小事件几个人可以让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帮忙。像这样几百人的大事就只能求助于京营了。 罗刹国就是后来的俄罗斯了,但是现在来到明朝的罗刹国人,其实大多数都是鞑靼的蒙古旧部假扮的。朱厚照欢迎朝鲜、日本这种现在对自己没什么伤害的人来大明进行贸易。像鞑靼这种,三日来边境小抢一回,五日大抢一回的,朱厚照可没有那么大的心容许他们来京中撒野。 别人好战要抢东西是别人的事,也有那些想要安定下来的熟面孔的蒙古商人在朝廷的默许下借用罗刹国的名号来到大明进行贸易。大明在北面就这么三个邻国,隔得又近,货物都差不过,利益攸关之下,它们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而且因为开放国门,欢迎各国的留学生、官员来大明学习,京城还住着许多各国的来大明学习、做生意的人。他们闹得欢腾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们一打起来,一个人带一个人,大家一起抱团,一起闹将起来就惨了。所以礼部是严防死守,就怕出大事。 一直到了天色黑尽,杜若才披星戴月的赶回来禀报说,都已经一一安抚好,各自安置到合适的地方。杜若忙了半日,一口水没喝。朱厚照看他嘴唇都渴的起皮了,赶紧让刘瑾将熬好的银耳绿豆汤端上来。杜若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反正天也黑了,宫门也已经落锁,朱厚照干脆留杜若在宫里吃饭。杜若看端上来的都是什么菠萝饭,水果粥,拔丝香蕉之类的菜,只能露出无奈的笑。朱厚照一看他脸在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嗔怪道:“这些又不是给你吃的,等着。” 果然,接下来上的都是清脆爽口的绿色蔬菜和香气扑鼻的肉菜。杜若原来就瘪下去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叫起来。朱厚照亲手为杜若盛了一碗饭,自己把那个菠萝扒过来拿勺子咬着吃。 杜若看他吃的香甜,说道:“你这么喜欢这些东西,不如我让船队每个月定时送些来?”杜若是真的心疼了,每天说着吃的那样好,不过就是鸡鸭鱼肉,连蔬菜都是有定数的。虽说做的可口,但是长长这样吃,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腻得慌。朱厚照这个皇帝当的,还没有自己一个国公爷过得潇洒。 “老话说得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还是算了吧。你一开了头,御膳房就能开出一天几十个几两银子一个水果的账单来。”朱厚照一口将拔丝香蕉给吞进肚子里,香蕉已经凉了不好吃了,朱厚照嫌弃的将拔丝香蕉给推开。“还是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现在能把一盘菜都吃完的福利,还是朱厚照厉行节俭,将自己的份例减少到每日二十两的结果。按照菜单或是八菜一汤或是七菜两汤,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朱厚照才能幸福的拥有了将自己喜欢的菜吃完的权利。随着的后果就是御膳房裁撤了大半的人员,能做其他事的都被刘瑾派去改行了,稍微有点名气,朱厚照干脆将他们一一赏赐给了大臣们,让他们养去。 如此一来,朱厚照忽然发现,自己从太子时每年要吃将近两万两银子,瞬间跌落到了一万多两银子一年。差点没把朱厚照感动出眼泪来,那几天一见着饭菜就要小声的念两句,笑得杜若都顾不得餐桌礼仪了。 看杜若默默地扒自己的饭,朱厚照安慰道:“你也不用这样,我这不是也吃的好好地嘛。那些人可都羡慕的不得了。”的却是羡慕的不得了,被发配出去的几个厨子,无一不是在家中被供了起来。一到有大事的时候一定要拉出来显摆显摆。 杜若将筷子放下来,拉住杜若的左手,模着他中指上的戒指小心的问:“杜小五,让我来做你身后的男人好不好。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两个人不问朝政,将这片大好河山游览个遍,好不好?”戒指一直被杜若带在手上,他这两年个长得特别快,戒指都有点显小了,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将戒围改大。 这是说到白天朱佑樘给出的两个选择了,杜若将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也放下来,包住朱厚照的手一本正经的答道:“当然好。我说过,除了离开我,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陪着着你。 ”朱厚照要是死遁了,杜若就不能留下来,否则以杜若现在在做的这几件事的功绩,新帝还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他。朱佑樘让他们往坏处想,朱厚照干脆就往最坏处想,无论是不是炜儿,朱厚照都把他当陌生人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他。 “对不起,小五,连累你了。”要不是自己抱着要为大明做些大事的包袱,杜若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境地。杜若也不会为了能让自己全身而退而殚精竭虑。朱厚照轻轻的亲了一口杜若的嘴角,只带着感激,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 “这么对不起我?那刘东就这么放过了,我可是不依的。”朱厚照知道这是杜若为了把自己逗笑特意装的小性子。杜若平日里要是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亲手就把对方收拾了,如今像这样说出来多半就只是为了讨好自己了。但是杜若即使是笑言,朱厚照可不会不当一回事。 “我已经想好了,南京那里有一个县令缺出,过几日就让刘东补上。他也大了,该说清了,今日我就给刘师傅写了信,让他该给刘东相看了。”朱厚照这样做已经是对刘东很仁慈了,但是杜若尚算满意,毕竟朱厚照是真拿刘东当弟弟看的。 如今朱厚照舍得将他放到南京这样有名的养老的地方当外任,就是做好了再也不和刘东单独见面的打算。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离杜若设想的差得远了,但是以杜若对朱厚照的了解,这已经是很严重的处罚。杜若回咬了杜若一下,蹭了朱厚照半脸的油,瞬间就把这件事给岔开了。 现在朱厚照和杜若都打算好了要在合适的时候死遁,好多的事情自然就要提前了,就连朱厚炜也突然发觉师傅们好像突然对他严了好多。朱佑樘没有等到两个孩子来跟自己说开,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了他们的选择,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满意。失落于朱厚照要是安安稳稳做下去,一定是一代明君,满意于朱厚照到底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孩子,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朱厚照自己打定了主意,好多事情就知道自己该提上日程了,其中一件事就包括辽东的开发,于是朱厚照召见了一回京就弄出了大阵仗的李健威。 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李健威在铁岭受够了金氏的雌威,到这里王纪昀有意软语温存,自然让他自以为到了天堂,就差乐不思蜀了。尤其是王纪昀教养的儿子钰哥儿,又懂礼貌,书又念得好,比金氏养的那个整天骑马摔跤的小天魔星好了不知多少倍,李健威更加坚信王纪昀的这个孩子才是自己的嫡长子。 现在朱厚照见到的这个李健威就是正陷在温柔乡中的李健威了。虽说李健威的家族是大明皇帝钦赐的官位,但是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对北边的这些渔猎游牧民族的控制是越开越松,尤其是在成化末年简直就是形同虚设了。经过了朱佑樘和朱厚照两代人这么十几年来的努力,这些说是大明治下,实则早就不听大明命令的小武将们才慢慢的又回归到了大明的统治之下。 因此,朱厚照对李健威他们,除了是要体现皇上的威严,还要有拉拢。和召见大明朝那些世袭的手握兵权的勋贵们相比,朱厚照对李健威在注重礼节之余更加的客气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  o(≧v≦)o~~这下子解释了李健威这么拽了吗?其实人家最开始时没有当自己是明朝人呢,现在也不过是多了一点点下属的自觉。 下面是无聊哒小剧场 朱厚照:小五,,菜好难吃呀。(╯﹏╰) 杜若:别怕,安国公府海运小分队,你值得拥有。 朱厚照:( ⊙ o ⊙ )!这样呀,那我要吃芒果,山竹,巧克力。我还要顶级的葡萄酒,这样我们就可以烛光晚餐啦~(≧▽≦)/~啦啦啦 杜若:笑起来的阿照好好看(花痴中) 朱厚照:那我们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 ̄) 杜若依然花痴中。 第一天,传信的快马还在京城。 朱厚照:肚子好饿呀。 第七天,传信的快马还在路上。 朱厚照:小五,我要饿死啦。一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7节 个月以后,魏嘉的海船刚刚出海。 朱厚照:杜小五,我再也不理你啦。坏人~( tロt)σ 一年以后,魏嘉带来了,香槟出产的正宗香槟,法国波尔多地区顶级的葡萄酒。 朱厚照:呀,不要找我。我说了不要理那个坏银。 杜若死于弘治十九年秋天,原因当然是被狠心哒朱小受抛弃啦。 本故事又名蠢萌的无聊作者君瞎掰的故事。还名,大航海时代海运的坑爹效率导致的凄惨爱情故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弘治十九年 李健威现在对朱厚照还是很尊敬的,毕竟自己家媳妇还在人家眼皮子地下看着呢。朱厚照也觉得好笑,李健威不仅进贡了一大堆的人参鹿茸,还有熊掌,他自己也比去年胖了不止一点半点,一上来就是吾皇万岁,恨不得直接朝朱厚照展示星星眼。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王纪昀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因为朱厚照的政策,整个辽东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富起来。明朝的辽东远不像清朝作为满族人龙兴之地那么的发达。其实现在的辽东居住的大量的还是朝鲜人和汉人,满族人其实只占很少一部分,不过是几万人的小部落。满族人的真正兴盛其实是在李家后代名将李如松、李成梁的支持下发展起来的,其实那时也不过就是十几万最多二十来万人口而已。 而现在的满族皇族爱新觉罗家族还是在李家手下讨生活的一个渔猎部落里的一个小首领,部落人口不过几千人。在朱厚照开发辽东的政策下,第一步计划已经慢慢完成。在短短半年里,南方的商人们带着辽东极其缺少的棉布和各式新式农具从辽东换回了当地的特长,山珍海味都在南方商人的采购名单中。 即使并不是直接用银子交易,为大家带来的利益也有限,但是原来根本不值钱的东西卖出了大价钱这自然是让李家等辽东家族兴奋不已的。尤其是朱厚照拨下了一笔不小的军费,即使这笔军费因为朱厚照的小心思并没有细分到每一个卫所头上,让几大家族和辽东驻军扯了不少皮,但是李家还是很高兴。这好歹是一笔不少的钱,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是朱厚照是为了故意离间他们。 现在从京城到辽东的大道正在进行勘察可预备阶段,等到这一条大道修好后,为李家带来的利益也是可观的。这么多的好处,李健威这一次就可着劲的说朱厚照的好话,听得朱厚照都快不好意思了。 朱厚照也没有说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毕竟他看中了辽东,选中了辽东三卫,不过是想要获得东北的各色资源。否则像李家这种几千人扯大旗的小家族他能看上才怪。除了朱厚照在这边努力,已经开始渐渐面和心不合的几大家族也在努力。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抓住谁是傻瓜。这一次李健威就敢在其他人面前首先为朱厚照献上了辽东地形图。 地图朱厚照会画,但是仅仅是基于地理课本里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像这么详细的辽东地形分布图朱厚照还是第一次看见。其实李家也耍了一个心眼,他说是辽东的地形图,其实只是辽东大概的资源分布图,上面大致的标上了河流、森林、田地、煤矿等东西。只能大概看出来这些地方主要是产什么的,至于山有多高,河有多宽完全看不出来,也很难从这里面推测出军队的布防和少数民族部落的居住地。 不过,现在这幅图已经让朱厚照很满意了,至少朱厚照大概知道了自己要花上百万两白银修建的路会走向何方。沿路开发的林业资源和东北肥的发黑的土地,都是朱厚照梦寐以求了好几年的,更或者说这是朱厚照每一次读到中国近代史的伤心不已的地方,如今就近在咫尺了。 这一次成功的抛下了和自己闹得不成样子的金氏来到京城的李健威,劝服自己父亲的理由就是和朱厚照打好关系。资源总是有限的,而辽东的家族那么多,还有在辽东经营多年的汉人的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讨好朱厚照,拿到更多的资源是每一个辽东家族竭尽全力想要做到的事。 就像自己的岳家金家,难道金氏和自己闹了矛盾,自己就不知道金家已经派人到京城准备买通工部官员在道路的修建上做手脚了吗。姻亲之间的关系如何浅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亲还幻想着和金家能够恢复到原来的关系。朝廷亲封的郡主和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女儿,当然是朝廷亲封的郡主更有用。 至于李健威的想法,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朱厚照多少能猜到一点。自从朱晖叛乱,锦衣卫因为袖手旁观失宠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到原来宫廷权利中心的位置。朱厚照倒是很想直接铲除他们,这可是明朝的一大毒瘤,后世对明朝的诟病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锦衣卫、东厂、西厂这样的宦官特务组织。 没有办法的事,朱厚照暂时还不能找到另外一个可靠的情报来源组织,而另外再重建一个,在没有更好的经验的情况下,难免会步锦衣卫的后尘。所以朱厚照现在还不能对锦衣卫宣布死刑。朱厚照也没有癖好知道人家官员的家事,现在锦衣卫更多的是被派到各地去搜集情报,而且是只能收集情报,而不能直接动手。 在高凤这个知道分寸的人的带领下,锦衣卫还是出了不少成果。现在朱厚照也开始慢慢的又稍微有些看重了锦衣卫。锦衣卫的任务目标也开始慢慢改变,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对锦衣卫,对大明来说是好是坏。不过就目前而言,朱厚照还是通过锦衣卫,开始揭开了大明这个老大帝国略显神秘的面纱。 赏赐了李健威不少好东西,将李健威送出了宫去。朱厚照又开始愁礼部上书的要求规范各国使团贸易的奏折了。在南方,有了海关以后只要你取得了合法的凭证就可以来到大明进行贸易,其他的一切民事刑事争端就和大明人一样的看待。但是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大明的政治文化中心,各国使团都在这里驻扎。适用于南方的方法到了京城就不适合了。 就比如说打架,在南方,县太爷一判了事,实在不服可以多一条上诉海关裁决。但是在京城,不仅仅是来贸易的各国国民,当打架的人里面还有各国的使者,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尤其是因为各国宗教信仰,交往历史的原因,经常就会有几个国家的集体性群殴事件。照道理来说这些都应该归礼部负责,但是礼部一帮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打得赢这些人。 后来,朱厚照将一部分处理的权利分给了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礼部的人稍微轻松了一点,但是慕名来京城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连五城兵马司也感觉很吃力。比如朝鲜人就三天两头的和日本人找麻烦,五城兵马司都已经对这几波人很熟悉了,但是没办法,按旧例给这些人的处罚又实在太轻,抓进去了做几天牢,下一次接着打。礼部和五城兵马司都已经扛不住了,只好又找朱厚照想办法。 要解决这件事很容易,争端的源头往往是因为民事纠纷。都是像你家在我家店铺门前丢了个猪头,我在你们家店铺门口抢走客人这样的小事。还有就是你打了我的东西,我碰坏了他的瓷罐这样的纠纷。 这样的事没有可以处理的地方,官府可不管这样的事,就算管了,不过是看官员怎么判。要解决这些事就事论事就可以了,但是人家可不服。因为这些事在法律上并没有明确的条例,只能靠现管的官员判,这里面操作空间就大了,通常两方都不会服气。 中国古代一直都没有成文的民法,有的都是一部部大部头的刑法。朱厚照想要变出一部成文的法律来实在太难了。以前朱厚照是准备在过个二三十年,有了一定的积淀再来说这回事。但是现在看来等不及了,在因为不娶亲受到质疑,自己实在顶不住压力之前,自己是一定要退位的。到时候人走茶凉,谁还会想起什么撰写律令之类的事。 现在,借着这个档口,是该让大明有一部民法的时候了。有了这个念想,朱厚照就准备着手要做。但是法律这种事实在不是自己和杜若的长处,朱厚照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刑部和礼部合办。一定要写出一部符合社会礼法的民法出来。于是在弘治十九年,在华夏法律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明刑律增补》开始正式编撰。 编撰刑律可是除了修注史书以外第二大可以挣名声的事,一时间礼部、刑部、翰林院、大理寺都加入了进来。刘健在礼部经营多年,他又是内阁首辅,按道理说他也应该进来分一杯羹,可是现在他却是分身乏术。 吏部已经将刘东的调令送了过来,虽然朱厚照对刘东没有下死手,并不是南京小朝廷里职位,但是养老的名声也足够让刘健愁白了头发。不久之前因为刘东得了探花郎,又入了翰林得了朱厚照的亲眼,刘健笑得合不拢嘴。哪里想到这才几天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刘健问吏部的人,吏部只说是皇上的口谕,自己也不知道的。 问刘东,刘东只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刘健是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了。刘东万幸是因为朱佑樘和朱厚照他们胶着逃过一劫,当三个人将事情弄明白了,刘健也难免被迁怒。自己儿子爱男人不假,但是朱佑樘可不能容忍有人拿这个在自己儿子面前晃来晃去,刘东已经被朱佑樘打上了男狐狸精的标签。在朱佑樘眼里,可不是谁都是杜若的。 杜若为了顾及朱厚照的想法不好现在就给刘东添堵,但是生养了刘东的刘健,他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于是在朱佑樘和杜若的联手下,刘健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实在太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里是悲催刘瑾的小剧场 杜若:亲一口。来,亲一口。(╯3╰) 朱厚照:不要,不要,就不要。╭(╯╰)╮ 杜若:(⊙o⊙)…,这样啊。没关系,看我的,ua,强吻什么哒,真是萌萌哒。 刘瑾掩面遁走:秀恩爱,死得快。在深闺怨妇刘公公面前秀恩爱神马的,更死得快。〒▽〒 高凤:呀,小刘刘,怎么哭了,来来来,公公抱抱。么么哒。( ̄▽ ̄)/ 刘瑾:嘤嘤嘤,人家才不要和老妖怪抱抱。麻麻,这里有坏蜀黍,救命呀。(╥╯╰╥) 陆良:咦,小瑾瑾,你们一个人在这里哭。(⊙o⊙)? 刘瑾(偷看了一眼小白脸陆良):小良良,抱抱,人家伤心死了,,人家好难受。都没人陪我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 陆良:(这是什么鬼,完全听不懂呀。~~~~(_)~~~~)额,没关系,摸摸。 刘瑾:呀呀呀,果然是我们家小良良最好啦。 外貌协会的刘瑾和只知道侍奉小主子的宅男陆良的无责任番外。 小天使们可以点小剧场呀,来来来,勇敢的翻牌子吧。相信蠢萌的作者君,什么cp的小剧场都可以写的一样无聊。要不要看看蠢萌的作者君的无聊作死n式捏?就来翻猪脚配角们的牌子吧。(不要忘了注明cp呀。) 还有那个金氏不是郡主是郡君,比郡主要小很多哒。应该是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乡主、乡君。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也不太清楚。有的朝代也没有有些封号。 ☆、一百一十九章弘治十九年 不但是杜若经常对自己莫名其妙露出渗人的微笑,乾清宫自己的奏折和拟批的折子也是退回来最多的。再加上时不时就出事的铺子田产和老是到不了帐的银子,刘健不朝其他地方想也是不能了。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杜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其中关窍在刘东身上。刘健回家差点动了家法,才从刘东嘴里知道了真相。 知道儿子爱男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儿子居然强吻了皇上。那可不是那个南风馆里的小倌儿,也不是和他一起那帮少爷们,那可是皇上。这下子刘健是动了真气了,直接把刘东给打了个半死。等回过神来刘东已经昏迷不醒了,这下子他又觉得后悔不该下了死手。 想自己三个儿子,大儿子早早就去了,留下一个坏了身子的大孙子,成天不是头疼就是脑热,想来是不中用了。小儿子母亲是那个样子,这前程是彻底的断了,这两年都在庄子上养着,就等成亲了遣到南边去,免得多生事端。就只有这个二儿子,从小在皇上身边长大,读书又是鼎鼎的好,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羡煞多少旁人。 就是这个让自己最自豪的二儿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刘健心里的怒气和酸楚真的是无处诉说。想着又觉得自己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连二儿子都是这个样子,想来自己以后怕是终身无靠。越想越觉得酸楚,越哭越觉得心伤。头发都白了一半的人就这样伏地痛哭。 大家眼见二少爷叫唤声越来越弱,也顾不上怕老爷责罚了,有的将刘东抬下去救治,有的拿着名帖去请太医。已经不大走得动地的刘老太爷也拄着拐杖被人扶着到了刘健屋里。看着木杖子上殷红的血迹,刘老太爷气的拿拐杖砸刘健。他已经是古稀之年,一下子力气上不来,直接要倒下去。周围伺候的人忙扶住他,刘健见状也顾不得上伤心,也忙着爬起来扶着刘老太爷。 “你这是诚心要把他打死呀,你好狠的心。”刘家现在就这么一个稍微争气些的后代,如今被自己儿子打成这样,这就跟在刘老太爷心上剜心一样的疼。 老一辈的疼,刘健自己把儿子打成了这样,他也疼啊。“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我刘健几世的书香大族,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孽障。孽障啊。”刘健是真的疼到了心里,既是在怨刘东不争气,也是在怨老天不公平。自己积德行善,怎么今天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子孙后代一个省心的也没有。 “他再不好那也是你儿子,你还要真的打死他不成。”刘老太爷看这样子猜是刘东犯了什么错,但是他可想不到刘东胆大包天冲撞了皇上,还在这里给刘东求情。 家中一个被自己几乎打死,现在还生死不知。老的在这里就指着自己,刘健只好爬起来,自己把眼泪抹干净了主持家中事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刘东犯了什么错,上来探望的人都只怪他不应该,刘健又不可能将这样的事宣扬出去,只能自己的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万幸的是刘东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着筋骨,多养几个月就会好了。 朱厚照知道了刘东被打成那样,又是心疼刘东该有多疼,又是心疼刘健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小辈提心吊胆。心里到底不舍得,朱厚照还是给刘东赐了药,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情也是表明了自己既往不咎的态度。倒是杜若偷笑了好几天。朱佑樘也是出了气觉得很是过瘾,听说刘东差一点就要被打死了,觉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收手不再为难刘健。 马上到了七月初四立秋,就到了农庄收获的季节,一大早朱厚照就带着各部官员和大粮商们一起往皇庄里来,见识从美洲引进的新品种的农作物。到场的每个人得了一个大荷包,里面装着一小块的玉米饼子,一个小小的烤红薯,一个煮熟的土豆,一个小番茄,还有用纸包着的扒了芯儿晒干了的辣椒。还有人给在场的官员们讲解了怎么吃这些东西了怎么把辣椒当成调料。 看朱厚照和朱厚炜面前也设着各式作物制作的吃食,朱厚炜在那里吃的正欢,有的大臣也犹豫的把这些新奇的东西放进了嘴里。却是想不到的美味,就有几个好吃的大臣偷偷地向那些还没有吃东西的大臣讨东西吃。看见评价出乎意料的好,谁还愿意拿出来,都捂得死死的,等回家再尝鲜。 一直到了中午,全部的粮食才收完。皇庄里的粮食可不是就这样种下去就成了的。比如玉米耐热耐旱,这块地从种下玉米就没怎么浇水,还有上面是玉米下面是红薯这样的种法。种之林林种种加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大家看了也很叹服,毕竟从很早京城里就有传言说国公府从比西洋还要远的什么新大陆带回来了新式的种子。 就算是心有疑虑的,现在这样喜庆的场合,也不敢出来闹坏了气氛,一时间倒是到处都是倒好歌功颂德的声音。官员们只允许旁观,唯一的福利就是吃到了辣椒做的午饭。而大粮商则被允许全程跟随,一起见证了各式作物怎么样收起来,长了多久,产量是多少。中午还体验了新作物做的各种新奇美食,虽然只有一点点,也让大家过足了嘴瘾。 随行的还有更兴奋的人,朱厚炜和扮成朱厚炜身边小太监的艾草简直玩疯了。皇庄里不仅有新试验种植的新作物,还有各式瓜果蔬菜,好多都是朱厚炜和艾草没见过的。朱厚炜和艾草两个人对着一大片见不着尽头的菜地,兴奋的直流口水。只是朱厚照知道朱厚炜是因为看见了好吃的流口水,艾草这是因为看见新的植物品种而流口水。 好不容易处理完皇庄的事回宫,杜若早就等在了乾清宫里。只是打了一个大胜仗回来,朱厚照却不能和杜若两个人厮混庆祝。朱佑樘和张氏派来的人可随身盯着呢。这样煞风景,朱厚照再好的心情也冷了几分,只好规规矩矩的坐下来和杜若两个人一起谈公事。 今日粮商们细细的问了各式的粮食种植的详细状况,虽然还不能给出确切的价钱,但是都对这些东西表示了很大的兴趣。首站告捷,不仅朱厚照高兴,杜若也是觉得与有荣焉。不过杜若来找朱厚照可不是这个原因,他来找朱厚照还是因为第一批真正意义上批量生产的燧发枪已经完成了。现在一百二十支枪械就存在了京营的仓库里。 马璁虽然从杂造局一路高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但是军械杂造局的一直还在他的管理之下,他高升的原因还是因为大明的第一个火器军工厂京营军械所已经筹备建成,现在杂造局和军械所都是属于兵部的管理。现在负责杂造局的依然是马璁,负责军械所的是朱厚照亲自从工部秘密提拔的一名长期负责兵器生产的小吏。而火器的总体负责人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的马璁。 矿石脱硫脱磷的事耗尽了朱厚照最后的耐心,反正现在枪械的制造技术还不可能十分大规模的制造。朱厚照直接开始用木炭来制造火枪的火炮。由驻边的军队将屯垦砍出来的木头烧炭做好了,再运到军械所制造枪械。先从京城开始,工部计划出了近十处要开垦为田地的地方,出产的木炭暂时能供应上军械所的所需。这样暂时还算是两全其美。 一天之中知道了两个好消息,办好了两件大事,朱厚照感觉自己快要飞到天上去了。杜若看他得意的小样儿,忍不住了,直接一口亲了上去。马上张氏派来的大宫女彩明就开始在那里拼命地咳嗽。朱厚照一张脸马上从脸红到了耳根,一把把杜若推开的老远。杜若狠狠的瞪了彩明一眼,彩明确抬头挺胸一副看不见杜若的样子。杜若看看护崽儿母鸡似的彩明,再看一眼恨不得离自己八百里远的朱厚照。杜若颇有几分挫败之感。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皇庄里正在培育新品种农作物而且还很成功的事就传到各人的耳朵里。那些东南亚小国,以种植水稻为生的还好,这几年的天气很好,粮食都是大丰收,他们还不是很在意这样的事,只拿这个当新鲜事谈。但是往北的朝鲜和日本就迫不及待的上书,请求天/朝上国赐下土豆这种植物的种子。 明朝后期一直都处于一个小冰川期,冬天越来越冷,夏天越来越短。农作物的收成尤其是北方农作物的收成受到了巨大的挑战。受影响的可不单单是大明,从日本到鞑靼,没有一个不受到这种天气的影响。只是鞑靼人是游牧民族,饭不够吃抢就是。日本、朝鲜这样的农业国家就只能苦苦挣扎了。 现在突然听到有这么一种叫土豆的作物,耐寒好吃还高产,两边都快疯了。两边都怕被对方抢了先,也顾不得往国内传信了,赶紧上书求朱厚照赐下这种神物。大明这个老大哥因为开放了海禁有肉吃了,可别让这些小兄弟一个一个的都饿死。 很不巧的事两个国家的上书都是一起到的朱厚照的案边,两份上书写的内容还差不多。朱厚照看自己种的瓜,别人要光明正大的上来摘去,哪里肯干,又想起了两个国家的夙孽一时计上心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王纪昀的问题,再解释一遍吧。王 纪昀是没有任何的不甘愿的,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放在前头。前文说了她还是对李健威有情的。或许朱厚照对王纪昀的利用,但是绝对谈不上牺牲。什么逼迫自强自立女子嫁给负心汉之类的,这是明朝哟,大家不要用现代的看法带入。(大家表骂我,明朝和现在的女性真的不是可以一概而论的。就像那么刚强的徐贝娘,我写在大家都出力找杜若和朱厚照时,她也不能在大半夜亲自上门找守城门的人,而是交给了周林)而且李健威只能算半个负心汉吧,他也是遍寻不到王纪昀的情况下才和金氏圆房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这样写了的。 第二个,为什么这么对李健威的问题。明朝和朝鲜关系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和谐的。所以辽东其实就算是一个二不管地带。在这种情况下,李健威其实就是一个土包子,是个土太子爷。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顶级交际圈只知道和曾经的纨绔马璁一起胡混,这样的李健威对杜若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很正常。 第三个,朱厚照杜若态度的问题。我这样说吧,李家后代有两个非常着名的人,李如松李成梁父子。我相信看本文的应该有相当比例的明粉,相信明粉对这两个人都不陌生。虽然说他们是有名的明朝抗日将领,但是说明朝亡在他们手上虽然是歪理但是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显然朱厚照和杜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还没有写到这里),而朱厚照最开始是把李家当做了几十年后的李家看。当然现在的李家连以后李家一个指尖都比不上的。剧透一句,朱厚照从一开始其实就是想灭了李家的,只是现在还没写到而已。当然像秦汉帝国说的,他即使是渣渣也是很幸福的渣渣。(其实我很好奇这位小天使是位男生咩?)就解释到这里吧。 有话说太长了,小剧场这一章就算了吧。不过大家真的就没有想要看的小剧场吗?还是想看看猪脚们秀恩爱? ☆、第一百二十章弘治十九年 在朱佑樘的时代,大明终于开放了海禁。这件事对日本既有利也有害。海禁开放,朝贡体系慢慢瓦解,一点小东西就能换回一大堆赏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日本再也不能从朝廷这里赚大钱,天皇和幕府不知道为这件事黯然神伤多久。但是商人们却为开放海禁欣喜不已,他们开始慢慢的往明朝迁徙。 在现在,日本已经开始慢慢陷入战国的泥沼。国内枭雄群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明朝一开放海禁,就有聪明的日本商人,从朝鲜登岸,带着全幅身家移民到明朝。他们在京城府衙正式登记领取了带着密文的身份证明以后,就在京城定居,学习汉文,慢慢的成为一个汉人。当然,在礼部建造的日本馆里,在他们本国的官员面前,他们来到大明的理由还是经商学习。 朝鲜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在过往的朝贡体系中,朝鲜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在最多的时候,为了获得朝贡得到的赏赐,朝鲜一年要到京城来进贡将近两百次,只要有大小节日,在场的一定会来朝鲜使团的身影。 所以,朝鲜人现在是对明朝是极其的熟悉,在知道明朝允许留学生和商人来大明学习、经商以后,大量的朝鲜人开始涌入明朝。现在在京城已经有整整一条街里住的都是朝鲜人,而且因为朝鲜人十分能打,总是能把人打趴下,京城府衙还专门在这个朝鲜一条街上派人整日整夜看守,防着这些朝鲜人闹出什么事来。 这两个国家的人又互相敌视。日本因为国内战乱,逃出来的身无分文的难民到了朝鲜,为了活下去,侵占了不少朝鲜人的权利,在朝鲜国内已经开始对这些日本人怨声载道了。到了大明,大家现在都是靠做生意赚钱,从明朝购买丝绸瓷器贩回国内谋取利益。很少的一部分会带一些当地特产来到大明贩卖。 日本产白银,他们给出的价格往往就比较高,而朝鲜相比起来,财力就没有那么雄厚。许多商人都更愿意和日本人做生意,这可急坏了朝鲜人。两方因为这样的事多次在京城生出事端。就是贩卖回来的东西,日本也有物廉价美的日本武士刀还能赚一些钱。这又让只能卖些皮毛山珍的朝鲜人嫉妒的不得了。两个国家的人在京城有渐成水火之势。没事还好,有事是一点就着。 作为代表大明利益的人,朱厚照是乐见于这种状况的。他就是要离间朝鲜和日本,再分别与朝鲜交好,慢慢的用文化给日本洗脑,让大明的东北无忧。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好的。现在朱厚照还想给这岌岌可危的关系再插一把刀。让两国再添一些嫌隙。他也不怕朝鲜和日本打起来,毕竟日本还处在战国时代,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朝鲜计较,朝鲜应该也不想卷入日本这团泥沼之中。 略一思量,朱厚照就写下了手谕,传召韩国使团和日本使团一起到京郊的皇庄上进行学习。刘瑾领命宣旨去了。自从朱厚照和杜若的关系曝光了,张氏和朱佑樘对两个人可以说是严防死守,随时随地两个人身边都跟着朱佑樘的人。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看住两个人不让两个人有亲密接触。杜若被打断了几次,生了几回闷气干脆也不经常进宫了。 这两年来回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商队突然在今年二月断了联系,杜升也失去了踪迹,现在在北疆的整个商队都停摆了,杜若不得不要想法处理。再加上魏嘉要扩大船队买船之事,印刷局在各省首府设立分局之事,这几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进了宫又看得见吃不着,杜若干脆眼不见为净,不过是在朝会那天进宫应个景,其他时候仍然自己在国公府处理自己的事情。 没有杜若在一旁帮忙,自己还要随时带一个小尾巴,朱厚照也气闷的不得了。尤其是张氏一直没有放弃让自己娶亲的想法,每天不是这家姑娘的画像,就是哪家姑娘的诗作,扰的朱厚照心烦的不得了,有时还会有朱佑樘在一边评头论足,朱厚照更受不了了。没有办法,朱厚照就拉着朱厚炜一起在乾清宫,有了朱厚炜这个大灯泡,张氏总是不还意思再来找朱厚照说什么成亲的事儿的。 作为一个大吃货,朱厚炜在朱厚照面前充分的表现了作为一个吃货的自觉。朱厚照这里,张氏送的点心,杜若送的小吃,还有各国进贡的新鲜物食,都被朱厚炜一扫而光。看的朱厚照是瞠目结舌,就怕他积了食,不让他多吃。让他学着处理政务,批改奏折,他倒好直接在案上睡着了。朱厚照还想着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呢,这会子看他这样也是愁得很。 让朱厚炜学着点,朱厚炜一句:“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呢。”几乎把朱厚照气个半死,朱厚照又不可能告诉他,我就要和杜若双宿双栖了,以后这个偌大的帝国就要担在你的肩上了。他也只能自己郁闷,看着小胖子在一边愉快的享受口腹之欲。 听自己派出去的人讲了乾清宫中的事,朱佑樘笑得将自己喝的茶水都喷出来了。大笑之余,又觉得寂寥,一个光想着甩手不做,一个尚是懵懂孩童,到底是怎么办自己还要想办法。他还是更加属意朱厚照的,从这两年看来,朱厚照无疑是成功的。不过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京城就已经大变样了。再对比只知道吃和练武的朱厚炜,更衬得朱厚照的贤明。就是和杜若这件事实在不成样子,朱佑樘想自己还是要想些办法才好。 朝鲜使团和日本使团从京郊回来,喜不自胜。玉米,红薯还好,那个土豆着实讨两国使团的喜欢。耐寒,又对土地和种植水平要求不高,还高产,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第二日,朱厚照就写下了诏书,各赐朝鲜和日本土豆一大篓子,让他们拿去做种。使团又递上谢恩折子,纷纷准备将这筐好不容易得来的土豆送回国去。 将土豆送回去容易,可是这分量实在是拿不出手。他们又不敢打皇庄的主意,皇庄里戒备之森严是他们亲眼看见的。于是在朱厚照派出去的人的挑拨下,日本一方决定先动手,假装成强盗将朝鲜一方派回去送货物的商队给抢了。朱厚照的本意可不是单单一起抢劫案,于是埋在日本使团里的探子又将这个消息卖给了朝鲜使团。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朝鲜使团气不过,在日本使团还没有动手的时候自己就冲到了日本使团驻扎的地方大闹了一通,一言不合就开始又砸又抢。五城兵马司和京城府衙的人一直等到他们闹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冲出来维持秩序,将两国的人都抓进了大牢。 等案子判下来,谁都有错,且都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过是训斥一番、勒令赔偿就把他们放出来了。等大家回了自己的地方,不仅仅是日本使团处暂存的货物已经被哄抢一空,就连朝鲜使团处也被锦衣卫扮的日本人给抢的差不多了。面对一院子痛哭流涕谢罪的随从,两方都把对方恨到了骨子里。摩拳擦掌就要准备把对方收拾了,朱厚照听了哈哈大笑,只有朱厚炜什么也不懂,像是被自己疯了的哥哥吓傻了似的。 看笑话是看笑话,可不能让他们真的在京城打起来。朱厚照下旨赏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说了俩方都有错,就此一笔揭过谁都不能闹。他们碍着朱厚照的旨意不敢大闹,但是却默默和对方较上了劲。 杜若一听这件事就知道一定是朱厚照的鬼主意,否则那些官老爷们可没有这么小的度量和这么两个小国较量。不过也实在解气,毕竟不是自己人,大家各位其主,谁的后手也不干净。他们只打量着大明不注重辽东,不知道在辽东假装是土匪抢劫犯边的是他们朝鲜,也不知道海上这两年慢慢多起来的海盗里面多是这些表面正经的日本商人。 等杜若进了宫,朱厚照在杜若面前说这些事,简直没把自己笑抽抽了。杜若看他笑得高兴,自己也跟着乐了一场,放松一下自己这几天紧张的不得了的神经。杜若这次来乾清宫也不是来找朱厚照说笑的,也是有正经事。 “我还是要找你写一封国书,明日朝西北去的人就要出发了。”这可不是小事。杜升他们说是安国公府的商队,其实也是在为朝廷做事。里面不仅仅是商队的成员,甚至还有张越军营里的人和礼部的官员。这么一大群两百来号人遇难了还好,都是国家的英雄。但是要是落在有心人手里,有人把他们在做的事,已经得到的成果透露出去,这就不是小事了。锦衣卫,礼部和兵部的人组成的使团已经准备好了,是死是活一定要有个结果才行。 “我早就写好了,已经给礼部了,你放心就好。”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他们不仅掌握着杜若要他们勘探的矿产资源,还拿着西北的地形图,鞑靼人内部和大明交好的人的书信,还有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已经结识的达官贵人的信物。这些东西只要有一样东西爆出来都是震动西北的大事,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这一次你手下去的,还是你前几年网罗的那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热呀,还好有萌萌哒的空调君 这里是热热夏天的清凉番外 朱厚照:天气好热呀,受不了啦,脱衣服脱衣服。(瞬间小黄鸡,变成了萌萌哒的小白鸡),人家的肌肉肉,坐办公室什么哒,太讨厌啦。人家都成了白斩鸡啦。,〒▽〒 杜若(流口水):白斩鸡什么的,浇上蘸水,最适宜夏日食用啦。~\\(≧▽≦)/~啦啦啦,来来来,让我扑倒。 朱厚照(坚决推开):嘤嘤,不要。逛店又扫黄了,不能有脖子以下的接触哒。呀呀呀,不要!不要!要锁新章哒,要锁文哒,要封号哒,,坚决不能有!坚决不能! 杜若:看得到吃不到什么哒,好讨厌呀,嘤嘤嘤。╥﹏╥ 朱佑樘:你们在干什么!!!赤身裸体的!!!居!然!赤!身!裸!体!你们难道不造在严打吗!!!来人,把杜若扔出去。 杜若bui……飞出去啦:明明不是我的错,嘤嘤嘤。我一定会回来的!!! 朱厚照:弱弱的说一句,爹爹,为什么李健威和王纪昀可以有。 朱佑樘:额,这个,你还是问那个可恶的蠢萌大笨蛋吧,(〃>皿<= 萌萌哒的作者君:呀呀呀,因为我乐意呀,你来咬我呀,你来咬我呀。~(~ ̄▽ ̄)~ 朱厚照(⊙﹏⊙)b,朱佑樘(╯д)╯(˙3˙) 萌萌哒的作者君:啊,不要啊,我也会回来哒。 傲娇的小天使们:等你能回来了再说吧。(__) 嘻嘻…… ☆、第一百二十一章弘治十九年 杜若一直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可靠的人,杜意德是留下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只是精通武艺,打仗保护自己还行,论到忠心也尚可,要是谈到经济学问那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了。杜若没有办法,自己想了一个主意,在那些遭了灾的地方选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自己花钱教导,使劲的洗了洗脑,培养了不少人,现在看也还是可靠。这几年杜若都有意识要将这些人培养出来,好多事情都放手让他们做,锻炼锻炼。 只是这件事却不适合用来练手,杜若可不放心让他们折腾。“不是,还是杜任他们这些老手,此行十分凶险,还是他们来我比较放心。”杜若培养的这些人现在一共有四批,第一批是用人字旁取名的,也是最大的,现在是安国公府里的中坚力量。后面就分别是草旁,虫旁和木旁三批人。 看杜若想的妥帖,杜若也点点头,说道:“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准备把潜到鞑靼的那些人都给召回来吧。到底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否则我们也是良心不安的。”这些人都是朱厚照亲手选出来,训练有素的间谍人员,很多都是前程似锦的军官,要是就这么折损了,实在令人伤心。 “已经放出信去了,只要是真的被鞑靼截住了,马上就开始撤退。只希望来得及,毕竟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了。”杜若也是心焦不已,这么一件事把朱厚照和杜若在西北的整个布置都打乱了。现在只希望这件事能安安稳稳的过去,否则西北边境不稳,恐怕又是一场战事。一打仗有些事就身不由己了,到时候波及的恐怕就不只是西北了,整个改良的全盘计划恐怕都要有调整。 “实在不行,只能我自己去一趟西北了。”杜若还记得甘肃大片大片的戈壁滩,还有藏着自己这辈子最大伤痛的家族墓地。杜意德和江氏已经在那里沉睡了十多年了,自己就去看了他们一次,说起来也是实在不孝。“正好我也好几年没有回去过了,族里的事儿也可以处理处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家族中虽然没有亲近的族人,但是到底也是一个大家族。借着杜若的名声也做了不少坏事。 听杜若说他要去西北,朱厚照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你要去西北,那可不行,你忘了往年的事儿了?”杜若一共去过两次兰州,一次是年幼时和杜意德他们一起回家扫祭,结果杜意德和江氏就这么沉睡在了那片土地之下,一次是弘治十一年杜若回乡扫墓,结果遇着小股鞑靼兵袭城,杜若狂奔几十里才回到了兰州,没有性命之忧。两次遭遇,朱厚照想起来就后怕。 有人这么担心自己,杜若再累也是高兴的。“现在不比往年了,鞑靼和火筛越来越弱,我也长大了。出去必然是有人陪着,难道还能在这样安全的时候送了命不成。”他这话一说,朱厚照忙把他的嘴捂住了,皱眉道:“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可不要乱说。” 将朱厚照的手拿下来握着,杜若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神神叨叨的了,放心吧,我自己注意着就是。”看杜若嘻嘻哈哈的样子,朱厚照嗔怪道:“我这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只要你平安,便是在不靠谱的事我也愿意做。”其实重生后的朱厚照内心还是有一些对这些事的敬畏之情的,只是不浓罢了,现在只是被怕失去杜若的恐惧给激发出来了。 “不怕,不怕,看我来手撕鬼子。”说着,就摆着马步,做出了撕扯状。朱厚照又是担心他,又是乐的慌,急了干脆一巴掌打到了杜若的头上。杜若看他终于好了些了,摸着头自己笑了一会。 这件事朱佑樘也有所耳闻,杜若正要出宫去,被朱佑樘派蒋琮叫去了未央宫。朱佑樘好歹把身体养回来了,现在也不用人搀着走路,看见杜若来了,还高兴地自己煮了一壶茶,给杜若也倒了一杯。“西北之事真的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朱佑樘这个上皇也是真的不管事了,好多的事他也不明白。 茶是好茶,陈年的步日茶醇美非常。轻轻地啜了一口,杜若解释道:“到还不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只是他们手里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要是泄露出去,我们好多的布置计谋都要功亏一篑。他们也不一定是被鞑靼人抓住了,或许因为天气异常或是其他什么事滞留了也是可能的。”在朱佑樘面前,杜若总是要把事情往轻里说,要他担心就不好了。 再给自己斟一杯茶,朱佑樘算是放下心来,看了看杜若,叹气试探道:“小若,子嗣这件事上真的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说到底,他们之间最大的阻力还是子嗣问题,要是有了子嗣,便可以有千个万个理由可以不立皇后不要嫔妃。朱佑樘还是想要留住朱厚照才好,现在他的要求已经直接降到要一个孩子这么简单。 长辈已经退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常人早就答应了。但是他们都不是杜若,他们都没有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的朱厚照,只属于杜若的朱厚照。在爱情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是盲目而充满独占欲的,一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会流着朱厚照的血,杜若就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要是母亲一直没有孩子,那么爹爹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吗?” 往事犹如逝水,一去不复返。朱佑樘已经开始慢慢记不清当年的事了,他还有些印象的就是清宁宫里永远也少不了的美人和成堆的让自己选秀的折子。要是当年弱弱的朱厚照真的没有养活呢,要是两个孩子真的死于天花,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和张氏一生一世一双人吗。答案会是怎么样,朱佑樘自己也不确定了。 “要是说什么时局不一样的,我知道你是不服的。要是说不会的确是有些虚伪了,只是回首前半生我是一点也不后悔的。”不后悔容忍张氏的小脾气,不后悔耐心等待朱厚照的到来,不后悔扛住了周氏和朝廷的压力,两个人的世界依然是两个人,朱佑樘自觉很幸福。“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你回去吧,你也忙。” 辞了朱佑樘回家来,杜若就看见克里木正要出门,忙招呼道:“你这大包小包这么晚了是要打哪里去?”克里木看杜若回来了,也迎上来,欢快的答道:“我在这里遇见了几个罗刹国的商人,约好了要做一笔生意,要给他们看我的货物。”杜若这时知道应该是那几个鞑靼商人了,怕克里木受骗,忙问道:“你可知道那些罗刹国人的底细?” 一下子就窜到了马车的顶上,克里木朗声笑道:“我知道,鞑靼人嘛。”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已经出发了,克里木的声音也随着马车越来越轻,直到消散。杜若也是对这个人的精力很是敬佩,见他没被骗也乐得让他去。 见国公爷回来了杜林也迎上来,笑道:“这个小伙子也是不错的,我看着好几家都想将女儿许给他。”他口中的好几家自然是杜若家中效力的几家人了,他们都把克里木当成了杜若手下的人。看小伙子虽然是异族人,却生的甚好,还知书识礼,手里握着这么大的产业,当然是女婿的好人选。 “结亲?他们也想得出来,现在他的身份便是寻常官宦人家也是配得的,这些人也忒想的出来。”克里木现在掌握着哈密的大半运输线,在其他几个新开的互市地点也很有作为。他又帮朝廷做了不少事,熬到四十来岁也少不了封号。无论现在的财力,还是以后的发展前途,自己家里的这些人可配不上他。 “我已经回了他们了,让他们都别瞎想。这位公子是客,可不能打搅他。”杜林做事杜若还是放心的。杜若看他已经传下话去了,想了想说道:“前些天我看他们也太不像话了些,现在又开始打客人的主意了,我看的确这国公府是该好好管管了。”他这话说的和缓,杜林却从里面听出了寒意。他也不敢说话,只噤声侍奉杜若,杜若看了一眼过道上站着的小厮们,哼一声进去了。 这就是一向的规律了,杜若父母刚刚逝世时侯府里面人口少、事情简单,大家还都能一心的做事。当杜若一下比一下高升,手下的产业一个比一个赚钱时,有些人的嘴脸就露出来了。杜若到底不是古人,即使有满身的心眼子,也防不了所有人。现在的国公府面上看着还是很整肃的,下面却是按暗流涌动,杜若总想着要使劲来一下才好,就是一直不得空,现在只好让他们再逍遥几天。 这里是一个边陲的小镇,曾经因为鞑靼人的入侵一度荒废,最近和平了好几年,因为是几个互市地点要道的必经之路,这几年忽然间就繁华起来。如今人来人往,各式客栈酒店林立。到大街上瞧瞧,满面风霜的商人,披坚执锐的将士还有亚麻色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异族人,什么样的都有。 杜升已经困在这里第三天了,今天早上才从窗外的人的嘴里偷听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摸摸自己身上穿的上好的丝绸衣服,他已经猜到了掳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个小逝水,不是猪脚不聪明,是人家太笨了嘛,干嘛揭穿人家,嘤嘤嘤。~~o(_)o ~~ 至于更新勤快这件事,我能说是因为我想开新文吗,呀呀呀,好不好意思呢。开玩笑啦,主要是在家没有什么事,更新就能保证。要不是爪机严重降低了我爪子打字的速度,其实我是想三更来着,捂脸o(////▽////)q ☆、第一百二十二章弘治十九年 叹了一口气,杜升从床榻上爬起来,伏在墙上隐约能听见悠远的驼铃声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正在那里还想多听些时,门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进一个穿着白色薄衫器宇轩昂的男子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碗筷并一个青花白瓷的钵盂,另一手还在扶着门框,看见杜升像个小老鼠似的蜷在墙角,笑道:“多年不见,怎么霁华也开始听起墙角来了。”霁华是杜升的字,想不到他还叫自己的字,一时真是思绪满怀。 整理整理衣裳,杜升站了起来,默默的坐在了一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看居然是在北方难得一见的明前新茶,心里更加郁闷,又把杯子放下了。来人将东西端进来,示意后面的人将门锁好,直接把东西放到了杜升面前的桌案上。把盖子打开一看,是熬的浓浓的鸡汤,那人还亲自给杜升舀了一碗出来。 也不去接他手里的汤碗,杜升虚弱的笑道:“什么时候王爷也开始伺候别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来人居然是宁王朱辰濠,只见他也不恼,将手上的鸡汤放在杜升的面前,放上汤匙,自己对着杜升坐着叹道:“多年不见,你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你原来不是最爱这茶吗,怎么想在也不喜欢了?” 听他这样说,杜升嘲笑道:“离了王爷,我不过是芥藓之人,怎么配得起这样的贡茶。”他还破罐子破摔的拿起汤匙来尝了一口鸡汤,假做市井之人的口气笑道:“这样的鸡汤我也是很久没有喝到过了,还要谢谢王爷才是。让我这个三个月不食肉味的贫寒之人,也尝到了这样鲜美的鸡汤。” 原来朱辰濠只是想取笑他,那里想他这样的自轻自贱,急着解释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又要来这样气我。”听了他的话,杜升把汤匙摔到碗里,气笑了。“我是否自轻自贱王爷是最知道的,怎么现在说我气王爷来了,草民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看他情绪激动成这个样子,被刮的干干净净的小脸气的煞白,心疼朱辰濠又安静下来,轻声劝道:“过去是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你又何必这样。”这样杜升就更生气了,厉声说道:“好不容易再见面,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为什么见面你心里最清楚。难道你还要我和其他人一样对你唯唯诺诺,讨好你这个宁王吗?” 朱辰濠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囚禁杜升的手段的确不太光彩,只好自嘲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最有心性的人,我也不逼你,等事情完结了,我们一起回江西去吧。”他又摸了摸茶壶,茶已经冷了,又说道:“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就算气我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斗气。先把鸡汤喝了,待会儿缓过来了再喝些粥。这茶冷了,我让人给你换一壶。” 说完提起茶壶就要走,被杜升一把抓住。“我的那些人在哪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皇上对藩王这几年越来越猜疑了吗?”整个皇室宗族有好几万人,人人都要领俸禄吃皇粮,朱厚照当然有不满,这几年对这些宗族贵胄们是一年严过一年。杜升虽然面上不想在理朱辰濠,但是还是有意识的在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对大体局势还是很了解的。 漆黑的眼眸又燃起了希冀,但是沉默了半晌,朱辰濠只是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话来。“你不用管这些,我自己知道。”又把杜升的手扒下去,自己关门出去了。只剩下杜升在里面生闷气,越想越想不过来,干脆将一罐子鸡汤都打了。外面的听见里面的声响,就有两个美貌的小厮就来将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又端上一一罐子汤来。 暂时是逃脱无望了,杜升气喘吁吁的坐下来,只觉得几天没有进食的身体是手软脚软。想了想,觉得一切未必没有回环的余地,自己还需要想法子还好。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鸡汤,即使不想吃朱辰濠的汤,也只能自己拿碗来盛上一碗,自己咬牙喝下。 自己喝完了躺在那里,刚才的那两个小厮又进来将东西都收拾了,换上一瓶子新鲜的鲜花来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提进一壶新茶来放在桌上。等两个小厮锁门出去了,杜升忙趴在门上想要偷听些东西,却听见一个小厮压低了声音轻佻地说:“这便是王爷念念不忘的那个霁华了吧?前些日子还没看出来,刮了胡子还真正是一个绝代佳人,就是皮肤太糙了些。”紧接着就是另一个小厮也笑道:“看王爷爱他爱的跟什么似的,不知道下不下的下狠手。” 杜升还要细听,两个人却已经走远了,杜升只好一个人又回到床上坐着。看窗格间透露出来的阳光,应该是正午时候,细想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着。无聊间看朱辰濠为自己准备了许多书,一翻开都是些花间元人这样的淫词艳曲,更觉得气闷,干脆一觉睡去。 朱辰濠别过了杜升自己提着茶壶出来,到了院子里就看见自己手下一个极得力的人名叫杨晃的人在那里等着,一看朱辰濠出来了,杨晃连忙迎上来。他就要接过朱辰濠手上的茶壶,朱辰濠摇摇头拒绝了。杨晃看朱辰濠坚持,只好放弃,又禀道:“老爷,那些人都已经运到这里了。按照王爷的吩咐,在匪寨也用准备好的尸体将鞑靼人的衣服换好了。其他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厨房门口,将茶壶交给了侍女,又吩咐她待会儿给杜升换一壶茶,又和杨晃一起出来了。“京城里有消息吗?”杨晃忙答道:“有飞鸽传来消息,安国公和礼部、兵部的人已经到大同这边来了,另外那个克里木已经下了江南,怕今年应该是不回来了。”朱辰濠听了点点头,又问道:“那些人都招了吗?” “没有,除了下面几个伺候的人,无论是朝廷的人还是安国公府的人都是硬嘴巴,就是不说。”他们当然不可能以宁王的名义来让他们招供,而是扮成了鞑靼人让他们招,结果全部铩羽而归,无论是威逼利诱就是不说。“老爷,要不要把那些个刑罚都往他们身上……”说着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想了一想,朱辰濠还是制止杨晃道:“他们也还算是一条汉子,就别难为他们了,探听探听消息,该放的就放了吧,只是一点不要泄露了我们的情况,只往鞑靼身上引。”当年组建这么一只商队,朱厚照他们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选择出来的这些人都以一片忠心为国的人。现在在被敌方俘虏的情况下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就是连朱辰濠也十分的赞颂。 这么多人,要是一直藏匿朱辰濠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有两条路,要么杀要么放。本来朱辰濠是想要杀人灭口的。可是看杜升这样的态度,要是杀了他们,杜升一定会恨自己,而且这些人的确是让自己叹服,朱辰濠就改了主意,想要把他们放了。但是杨晃却很担心,想要劝朱辰濠道:“老爷,此事要是泄露出去非同小可,这些人可不能放出去。” 此事不必再议,明日就收拾东西。这件事要是办妥了,我们就回江西去。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恩,你干脆这样,直接装作看不懂汉文,在他们面前把书信那些都给烧了,只留下那些地形图,让他们放心。”其实这一批人最开始不是朱辰濠抓住的,他们遇着了暴风雪滞留在了草原上,粮绝水断几乎冻死,丢了马丢了骆驼,走了四五个月到了明朝边境,后来又被小股流匪给抓住了。这股流匪要带了这些人到互市上卖掉,正好遇见了意外得到消息来找杜升的朱辰濠。 本来朱辰濠是想放过他们的,但是在这批人中,朱辰濠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里面有朝廷命官。朱辰濠是这样的身份,如今出现在这里,便是不便露面了。后来又发现了他们被搜出来的东西不仅仅是商队这么简单,朱辰濠干脆让随从扮作了鞑靼人将他们又截了过来。结果发现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朱辰濠虽然暗地里和鞑靼人有勾结,贩卖私盐走私茶叶铁器,但是也不代表他愿意将大明在鞑靼的势力连根拔起。于是才有了前面一幕。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朱辰濠又笑道:“如今倒好了,这一次不仅进了几十万银子,又有意外收获,这一趟倒是不虚此行。”杨晃虽然不同意,但是王爷有令又不得不执行,只好告辞而去。 这边朱辰濠已经带人趁着第一场雪还没有下下来,带着杜升回了江西。而商队的其他人也在朱辰濠在边关的关系运作下,很凑巧的被驻边卫所的一小队人给救了出来,等他们恢复过来后正好遇见了来到哈密的杜若。 一队人已经饿得瘦骨嶙峋,养了一个来月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些,但是还是很憔悴。他们都住在安国府在哈密的客栈里养着,杜若不便在这中人多眼杂的地方见他们,就借住在了克里木家,在克里木家给自己准备的独门独户的小院见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这里的朱辰濠形象纯属本人杜撰,现在他还不是想要谋反的。现在他只是有一些小动作而已,谋反的话还会有一会儿折腾。为什么要写杜升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物,大家就清楚了吧。天热的时候,一碗自制的薄荷冰真是萌萌哒。~(≧▽≦)/~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弘治十九年 杜若长途奔袭生生将三四个月的路程压缩到了两个来月,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现在正是九月,杜若却早早的披上了较厚的秋天的衣服,整个人都可见的瘦了一圈。但是他还是逞强见了最后活着回来的这四五十号人。当时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而去的是一个大商队,一共是二百来号人口,无数的骆驼马匹。他们去年六月出发,一直都陆陆续续有书信送回来报平安,可是到了十一月所有的消息都断了。 当时留守的的人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已经到了冬天,无论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因为走的实在太远了,一时断了音信都是正常的。但是一直到了二月,整整过了四个月,一点音信也无,就有人开始怀疑他们是遇着事了。刚开始是到处向过往商队打听消息,都说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商队。又听说最近鞑靼人有异动,于是所有人都急了。 就这样一边明察暗访,一边朝京里传信,这件事就慢慢的惊动了不知道多少人,就连杜若都赶到了哈密,就是要来找寻一个结果。这几年不仅仅是在海运上大明有所突破,因为北边互市的开放,北边的边境贸易也开始有了一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越过崇山峻岭,跨过戈壁沙漠,来到这些互市开放的城市进行贸易,其中就有不少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治下的人。 这世界上大明有三样东西最招人爱,茶叶、瓷器、丝绸。作为陆路的丝绸之路运瓷器想来是不现实的,在宋元时期,因为丝绸技术的外泄和西北气候的巨变,丝绸之路慢慢的就没落了。但是现在,大明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丝绸和茶叶的价格开始慢慢的下降,互市的开放又刺激了贸易的进行,于是那些原来抛弃了这条路的人现在又都回来了。 丝绸之路的重新走通极大的方便了杜升工作的进行,平日里或是半月一信或是一月一信,至多没有超过两个月的,所以才惊动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料到既然会遇到这么大的大雪。西北气候的巨变不仅仅是变冷,也是越来越干燥。像这样的大雪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了,这样突然来袭,真的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断水断粮,借住在人家废弃的小屋里,最后杀马杀骆驼才熬过了一个月。没有货物,商队只好带着仅剩的一些银子踏上了回国的路程。祸不单行,因为大雪过后好多东西都埋在了雪下,他们又找错了路,一直走了四五个月才不容易的找回了原路。因为是在鞑靼人的地方,他们不敢传信回来,他们身上的银两这时候已经不多了,只好暂时想找一个地方歇歇脚。可惜他们又遇见了一股汉人流匪。 他们说的这样的曲折离奇,杜若身边旁听的礼部和兵部的人简直听呆了。他们都是经过科举上来的天之骄子,何曾听见过这样的冒险故事,听得一惊一乍简直像乡巴佬进京一般。倒是杜若听到后面觉得很不舒服,直觉这里不是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其他人都在,杜若不能直接追问,只能暂时忍耐。几个人一直讲一直讲,将这一路的风土人情,一队人经历的艰难险阻都讲了出来,到了天色将晚要吃晚饭了才堪堪结束。 大家听得意犹未尽,但是已经不早了,只好让他们回去了。这可是为国尽忠的英雄,大家就要商议要给什么赏赐,怎么写奏折,杜若却一个人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躲了出来。游二已经在旁边屋子里等着他,他还有许多问题等着游二解答。 一个大商队两百来号人,在被暴风雪围困时杀了有异心的十来个人病死了十来个人,回程途中又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四五十个人,因为流匪又死了不少人,最后在鞑靼人的贼窝里又杀了不少人,最后就剩下了这么四五十个人。前面杜若听起来还是不错的,怎么最后在鞑靼人那里,鞑靼人像是会读心术似的,杀的都是些意志不坚定的人。 杜若走了两个多月,京城里却早早的下起了第一场雪。乐呵呵的朱厚炜一大早就带着陆良公公去给妹妹堆雪人去了,朱厚照也无甚大事,就在那里烤着炉子想着杜若。又想着他会不会冷的慌,又想着西北没有好吃的他会不会瘦了。正在那里神游万里,恨不得跟杜若一起去了的时候,就看见艾草气呼呼的进来了,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朱厚炜。 看两个人闹了矛盾的样子,朱厚照忙把艾草拉过来,问道:“你二哥又怎么惹你了,你这小嘴翘起来都能挂好几只油壶了。”他本来是想要打趣艾草,倒没想到真的把她惹哭了,艾草扑在朱厚照的怀里就开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朱厚照正要问到底怎么了,陆良忙上前解释道:“王爷打雪仗,不小心把公主的花盆全给摔下来了。” 一听陆良的话,朱厚照知道朱厚炜又干坏事了,只好不停安慰艾草道:“没事的,没事的,待会儿哥哥替你教训你二哥。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艾草还是不停的哭,朱厚炜犹犹豫豫的上来给艾草道歉道:“小妹妹,我错了,我陪你在种花好不好。”看艾草还在哭,朱厚炜牙一咬,承诺道:“我把大哥给的那些东西都给你好不好,真的对不起。” 艾草这才回过头,含着泪说了一句:“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朱厚照知道艾草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今天这样肯定不是打碎花盆这么简单的事。陆良看见朱厚照疑惑的眼神又不好意思的说道:“王爷不仅是把花盆打碎了,还差一点把那几株小松树给压折了。” 这下子朱厚照明白,忙安慰艾草道:“没事,没事,这不是没事吗,乖乖,不哭了。”朱佑樘的身体被毒素给彻底的腐蚀了,几度就差点薨逝。朱厚照还能忍住悲伤一边照顾家中几个大的小的一边讲国事处理好。但是朱厚炜和艾草还小,除了已经很陌生的周氏以外,他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身边人生命的流逝。朱厚炜解决压力的办法就是拼命地习字学习,他想着自己只要听话了,爹爹就不会气的离自己而去。 朱厚炜还好还知道能够自我调节,一向十分早熟的艾草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只知道躲在被窝里哭。朱厚照想了好多办法都不中用,后来想到艾草喜欢树木,就想了这个法子,带着艾草栽了这么六棵松树,分别代表了家里面的六个人。朱厚照骗她说只要这些树不死,咱们家里面的几个人就不会死。艾草这才缓过来,只是天天去看那几棵树,就怕他们长虫子了,枯萎了。 现在艾草大了些,当然知道这些树不可能真的代表了一个人的生死,但是这些树在艾草心目中还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象征,每一天都一定要看一眼才放心。现在朱厚炜为了打闹要把这些还小的小树压死了,艾草不委屈才怪。艾草原来越想越委屈,现在被朱厚照安慰了很久才慢慢好起来,但是到底还是对和朱厚炜心有怨言,又给了朱厚炜好几个白眼,只看得朱厚炜不好意思的直牵衣角。 反正闲来无事,朱厚照干脆带两个小的到未央宫吃饭去了。一路走来正好遇见要上各宫屋顶扫雪的宫人回避在墙角处。朱厚照才想起来有些宫殿已经关闭了两年了,又问随侍的刘伟道:“前几日说要打扫宫室。,事情可完了?” 他一说刘伟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忙答道:“前几日就领了东西开始洒扫了,想来这几日该是完事了。”朱厚照又问这宫里没人,要是有大雪可禁得住。刘伟又忙说道:“皇上不用担心,正是没有人才不会有事。前些年宫里主子少,也有为了几个钱故意扒了瓦挠了窗的。现在这些只留下了看守的人,倒是更便宜了。”朱厚照听了连连点头,朱厚炜和艾草在后面似懂非懂。 朱厚照欢欢喜喜的吃饭,杜若却只能在这里见游二,面前不过摆着一碗羊肉汤和两块小小巧巧的馕饼。杜若不想吃这样油腻的东西,但是到底是做客,现在后面要管这么多人的饭也懒得再去要粥了,只好用勺子将上面的浮油给给撇了,只喝下面的汤。 游二的人生并不是单单从商队开始的,他在杜意德还在时就在大管家杜林手下打下手,主管店铺收租经营的事。他也是一个老江湖了。杜升是管理商队的大局,游二却是管理商队的具体的经营事宜,他接触的人何其的多,怎么会看不出问题来。 “你说他们当着你们的面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杜若最不解的就是这一段,按说这么一队人,最后将大东西重东西都丢了,只剩下这些重要的书信地图手记。他们还被流匪抓住将银子都被抢完了,鞑靼人将他们又掳走了怎么会把这些信都找回去,还居然因为认不得汉字,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些书信给烧掉。结合后面莫名其妙的迁徙和突然被解救,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是烧了,所以小人才觉得不对。他们虽然是鞑靼人的打扮,但是面相却比鞑靼人文弱。还有夜里我起来解手曾经不经意远远听到过他们说汉话,听口音,小的猜测应该南方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应该是,那个,小逝水,是我的错啦,这样不好意思的语气。,人家不想这样哒。天凉了,鞑靼被灭了这种事。额,不会出现的。本人是很反对战争的,这种事应该不会出现。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打仗。 ☆、第一百二十四章弘治十九年 “江南人!”杜若手中的碗摇晃了一下,差一点要泼到自己的衣服上。要是北方口音,还可以说是带着汉人血统的鞑靼人,可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南方口音的人,让局面变得越发诡谲起来。一个南方口音的人,甚至是一对南方口音的人,他们扮成了鞑靼人,将商队从流匪手中抢来。他们不仅对商队的人进行了逼供,还假装看不懂汉文将最重要的证据给烧掉。而且最后很可能也是他们有意把这些人都给放掉。 这些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些人又都是谁?一切都是未解之谜。游二想了想又说道:“小的觉的就是他们杀的人也不对。”杜若倒是知道他们被这些人杀了二十来个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况。“怎么,你快说!” “那些人将小人们分别带出去审理,小人们都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已经招了。小人看被杀的这些人多是平时意志不坚定的人,那几天被逼供是也露出了不少蛛丝马迹。小的,……大胆子猜一下,被杀的这些人都是已经招了的人。”事已至此,已经越来越不简单。杜若可不知道朱辰濠居然敢大着胆子用替身代替自己,自己却往西北而来。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杜若也只能自己猜测。难道是南方有人和鞑靼人勾结?可是这也不对,中间相差实在太远,而且就算他们勾结,为什么要做这样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杜若庆幸自己来了,否则按照这些人的做法,岂不是就这么瞒下去了。“你先来信报平安时怎么不写明白!” “国公爷息怒,这不是小的不写进来。实在是大家都不容易,这么拼死拼活好歹活着回来了。小人只求国公爷看在咱们都没有招的情况下,放小的们一把。小人只好等着国公爷来,与国公爷亲说。”游二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这些幸存人的确是有骨气,在异族人面前打死不招,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还会因为游二忽然听到的甚至可能是误听这一下子,将自己整个人都陷进去。在敌人面前带着傲骨和和叛乱不轨者有接触实在是两件事情。 这么将就过去,那么大家都是班固一样的英雄。可要是将这件事抖落出来,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到时候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游二不想去试大家的反应,到时候有人反对的话,无论反对的人是什么下场,他都于心有愧。他干脆把这件事瞒下来,偷偷告诉杜若,请求杜若不要牵连他的这些兄弟。 他这样做杜若还能理解,且到底不关这些人的事,杜若也没想拿他们怎么样。只是这个事还是一定要查个明白,说不定就要牵扯出一个天大的案子来。杜若又听游二细细的将一路上的事讲一遍来,实在支撑不住才让人将游二带了下去。又听说前面已经出过饭了,忙让锦衣卫的人去看住商队里逃出来的这些人。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杜若才能躺下来稍微细歇息一下。伺候的小厮看他皱着眉头知道他是不舒服,忙让侍女过来给他捶腿,又亲自去厨房要了一碗白粥来,一定要杜若喝下才罢。杜若躺了一会儿,挣扎着起来洗了澡才安安稳稳的躺下了。只是身子躺下了,脑子却一直转着,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现在这里人多口杂,既然游二将这件事瞒下去了,杜若也接着瞒着他们,自己派人抓紧了探查。只是忙来忙去实在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鞑靼人没有异动,哈密一代也没有非同寻常的江南人的身影,这件事情似乎就是游二自己听错了,或许就是一件简单的劫案被游二想复杂了。但是自觉告诉杜若,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也不怪杜若神经太敏感了,实在是现实状况由不得杜若不朝坏的地方想。不仅是对于吏治的改革,还有对于皇族宗室的寸步不让,宦官权力的进一步萎缩,在大明蒸蒸日上的背景下,是中央集权的慢慢弱化,和既得利益的进一步转移。在经历过一次暴力镇压以后,原来那些对于改革质疑的声音的确越乱越弱,但是他们并不会就此消失,而是将在平静的水面下正在酝酿更加巨大的浪潮。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人心怀不轨想要步朱晖的后尘。比如现在还是为了避嫌没有儿子的朱佑杬和英国公这些人,朱厚照都进行了重点监视。杜若也和朱厚照讨论过这个问题,杜若当时就警告过他,想让他用更加暴力更加专制的方式解决,毕竟他们要的只是暂时的进步,又不是要保证明朝长长久久的统治。但是朱厚照否定了杜若的想法,暴力、专制毕竟不是长久的处理之道,而且朱厚照相信只要度过这段困难时间后,眼前可见的利益会让这些人放弃原来的想法。 这是就可以看见朱厚照和杜若处世态度的不同。杜若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除了有关朱厚照的事以外,他都精确的计算着产出比,永远追求的是极致的利益。但是朱厚照的成长经历告诉他,治国并不是单单做一笔生意这么简单,它更像是炒一盘小菜。它总是有无数的意外和不可计量,只能依靠着自觉和用心去调配它,将每一份配料的分量精确到克是极其无聊的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对于妻奴杜若当然是以他的退步结束,因为最后到底会怎么样,杜若也看不清,在不妨碍到朱厚照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朱厚照的意见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是对于掌控欲极强的杜若来说,这种不能把控的感觉让他简直不能更难受,所以在朱厚照不屑于注意到这些官场异动是,杜若永远是第一个将消息攥在手上的。 每一点的不寻常都挑动着杜若的神经,杜若一定要将这其中的危险都排除了才罢休。现在这件事事情还没有任何头绪,一般人早就放弃了,但是杜若却不会放弃。因为即使游二那天晚上的遭遇可以用听错来解释,那么这一队在明朝边境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鞑靼兵,总不会真的像一队幽灵一样,一点痕迹都不露。但是还没有等杜若进一步调查,一件事情就打乱了杜若的计划。 杜若原来计划在哈密一直要待到十月末。处理当前商队的事当然是首要,不过除了这件事杜若还有另外一些事情要处理。比如最明显的一个问题,怎么处理许进在西北坐大的问题。许进是一个好将军是一个好官这是无可置疑的,但是当哈密人和大同人都只知道许进不知道朝廷时,他是一名好将军这件事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作为一个弃笔从戎成功的典型案例,许进不好钱,当然掌握着经过整治后的西北和开放的互市,许进并不缺钱,这从许进在京城的家眷那里就可以略知一二。但是许进有一个读书人基本都有的缺点,实在太好名了。不是好名不好,好名过度了就招人厌恶,尤其是当他的名声已经可以阻止朝廷政策的执行时,这一点让人尤其不能容忍。 从最开始的收回哈密,到大同总兵,和西北互市开放的总执行人,朱厚照对许进一向是很信任很依仗的。他们之间信任危机的出现一直到杜升第一次回京见朱厚照的时候。他带回来了一个并不美妙的消息,似乎许进已经把开放哈密当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了。在杜升的眼中,他已经忘了这件事本来是由朱佑樘下的令,而启动的钱财除了来自于朝廷的拨款还朱佑樘的内库和国公府旗下的商队。 当时朱佑樘只是隐晦的在圣旨中表示了自己的不满,羽翼未丰的许进自然自觉的收敛了。但是随着后来哈密互市的大获成功,许进数次的大胜仗,其他互市的顺利开放,许进似乎忘了,他的这一切都是靠朱佑樘和朱厚照不遗余力的支持才会成功。 贵人总是多忘事的,他已经忘了朱佑樘力排众议,将一笔又一笔充足的军费拨给了他,他也似乎忘了在朝廷的权利倾轧中是朱佑樘一直在回护他,而通过安国公府商队带来的一笔一笔数额巨大的白银似乎是他许进自己的投资。现在在他的心里,西北的崛起似乎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他英明神武一个人力挽狂澜做到的大事业。 好名声嘛,朱厚照能够理解。但是当朱厚照试图将互市慢慢脱离军事色彩将商业行为慢慢回归到它原来的样子时,他遭到了许进前所未有的抵制。不仅仅是许进,整个西北好像一下子全变成了许进的人。朱厚照这才相信了张越的话:西北只知有许进不知有圣上,西北一家皆为许进私财,其行其言,实大不敬至极。 杜若来西北也是想摸摸许进的底,看他到底已经变成什么样,许进或生或死,就在此行之中。但是很扫兴的是,杜若在许进最开始起家的哈密,他只待到了十月初,远远少于杜若原来就打算好的时间。原因当然是杜若那些糟心的族人们。艺术来源于生活,极品亲戚不仅仅只是里会出现的,在现实生活中谁没有那么一两个糟心的亲戚。只不过现代生活中宗族已经瓦解,不过是维持着那么一点亲戚的情分罢了,大家的影响没有那么深。但是杜若可是在古代,他不仅仅要管自己还得管着这么一大家子看似与自己无关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弘治十九年 杜若这一家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四代单传了,但是在古代五代才是一个槛,所以杜若还是得管着自己这些名义上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们。杜若的曾祖父的父亲也不过还是生了三个儿子,杜若这一户不消多说四代单传,但是其他两户可是很能生,到现在已经是一个百来号的大家族了。 作为大儿子,杜若的曾祖父还是比较争气的,考取了一个举人的功名。他生的儿子考了一个举人,两人一时还因为一家人都是举人而传为美谈。杜若的祖父就比较厉害了,考了一个同进士,虽然不是进士,但是到底算是比他的父亲祖父更上一城楼了。他后来在西南谋了一个实缺自己上任去了,很不幸的是很快就遇上了瑶民叛乱,西南官场大洗牌,他只好到了鸟不拉屎的西北边陲做了一个小县令。 在西北待了两年,在自己妻子过世了以后,又因为自己整理西南西北历史典籍有功,被调到了礼部。于是早年丧母的杜意德就跟自己的父亲进了京。对于宗族的印象杜若的祖父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毕竟他在那里度过了他的整个前半生。 到了杜意德这一辈就只剩下了墓地一个个孤零零的坟头,和每年一定要按时送出的年礼。到了杜若情分就更淡了,连宗族的墓地杜若也只去过两次,只留下了两次并不怎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是惨痛的记忆。宗族里的绝大部分人他是一个也不认识的。但是同样少不了的,也是每年丰厚的年礼,和催他回家的所谓家书。就总体而言,杜若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就比如这一次,人家说的好听,可是敲锣打鼓的来接衣锦还乡的国公爷,难道自己还真的不给面子吗。杜若又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可以拒绝,难道还能说是自己在调查西北人心目中的民族大英雄许进?杜若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噎得他难受极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众礼部和兵部的官员在那里恭喜自己,一脸羡艳的表情更是看的杜若直想吐血。 于是杜若只能暂时结束自己的哈密之旅前往兰州自己的故乡。说是在兰州,其实杜家的祖宅并不是在这里,它还在更往西一点。它在土木堡之变之前还是大明的领土,但是这之后它因为太靠近鞑靼的占领地而被舍弃。一直到许进和朱晖成功抵御鞑靼和火筛进攻,鞑靼人全线溃败,杜家才重新收拾祖产,将祖宅重新整理居住。 而杜若就被迎进了这座经历了百年历史的古宅。杜若祖上只能是小康之家,所以这座宅子并没有修建的多么的豪华壮丽,就连外面一溜的围墙都可以看出完全是新修的,没有一点点的旧色。作为地位崇高的国公爷,杜若被安排在了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里,但是即使是这样杜若手下的人也不是特别的满意,因为他们没有把杜若安排到正房里。 这也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烂账。杜若应该是长房长孙,地位也足够高,但是在杜若父亲那一辈,杜意德就因为长居京城就把族长之位让了出来,当时说是让族内找人暂领。但是杜意德死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提到这一茬子,当时所有人都把经历放在了杜若的抚养争夺战上,原来二房的长子继续当他的族长。现在杜若不问他们也不提起,本来这样就算了,杜若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的族长。 不过在杜若一次又一次对族里妥协听他们的话以后,这个族长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现在是越来越过分。杜若是长房长孙,是朝廷的国公爷,旧宅修缮当然应该将上房留给杜若居住,但是现在这位族长堂而皇之的搬进了上房。杜若却住进了这个名义上修缮的最好的院子。而且从他们隐约透露出来的话来看,他们似乎还想杜若将国公府在兰州这边置办的土地都归到族里,当做族产。 杜意德和江氏的墓地都在这里,为了守着杜意德和江氏的墓地,杜若在这边购置了上千亩的上等田地,就是用来供养为杜意德守墓的人。杜意德和江氏合葬的墓地虽然规格和杜家的迥异,但是也是在杜家的墓园里,这么一大片的好地,每年出产好几千两银子,谁看着不心动。杜若不知道只是这个族长的主意还是就是大家都已经商量好的,总之杜若知道了,他们是要拿自己当冤大头了。 其实杜若知道这是自己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惯着这些人。但是他没有办法,宗族是每一个大明人的安身立命的基础。杜若不可能将一切事情都一手包办,他在京城毕竟鞭长莫及,在杜意德夫妻的墓地和祭祖这些事上,杜若一定要仰仗在兰州的宗族。所以杜若只能是他们要什么他给什么,他们做什么他忍着。 有一个活生生的国公爷做牌子,他们这几年也敛了不少的钱,他们做的也不是太过分,杜若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从最近得到的情报来看他们似乎是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朱厚照上台,杜若再立一大功以后,整个杜家似乎都觉得自己与有荣焉,迫不及待的也想从杜若这里分一杯羹去。 假借国公府的名义强买强卖这样的事还是小事,收受贿赂,包揽诉讼这样的事也不在少数。杜若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出手了,否则还不知道他们会闯出怎么样的祸来。 杜若晚上到的祖宅,第二天一大早就看见几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在那里摆早饭,自己带的小厮制止无法,干脆守在了杜若卧室门口就是不让她们进来。看见杜若起来了,小厮们赶紧伺候杜若穿好衣服。等杜若出来时,这些莺莺燕燕早就被呵斥到一旁站着。看见杜若神色不虞,赶她们的小厮一横心直接将她们骂出去了。杜若这才安心的坐下来享受自己的早餐。 只是才吃到一半,杜家的现任族长杜意谦就出现了。杜若不得不暂时放下筷子和他寒暄。论辈分杜若要叫杜意谦做叔叔,但是一听杜意谦一口一个侄子,亲密的让杜若都有些反胃了,杜若也不想叫他叔叔什么的了,直接叫他族长。反倒是杜意谦,听见杜若这么叫他简直喜上眉梢,一张脸上笑成了包子皮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杜意谦,杜家的各房开始分别派人上门来套交情,打听口气。杜若本来胃就不大舒服,看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干脆称病不见任何人。上一次杜若回乡时,朱佑樘想着他小,陪他回来的都是宫里面的人,提前打扫好了国公府在这边的宅子。有宫里人帮杜若挡着,杜若见得人很有限。尤其是后来发生了不怎么开心的事,跟着杜若来的牛公公更是直接就压着杜若回了京城,就怕他被吓着。 这一次来的匆忙,没有带足够的人手,再加上好几个月的旅途劳顿,杜若才会这么疲于应付他们。虽然称病不见人,但是中午整个杜氏宗族开祠堂祭祖杜若还是要出现的。这一次只是一个小范围的祭祖活动,主要还是欢迎杜若回乡。走完全套仪式后,整个杜氏宗族大开筵席,能赶到的杜氏族人基本上都参加了这一次的聚会。 不仅仅是杜氏族人,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出现了。他们先前只告诉杜若这是一个杜氏族人的聚会,却没有告诉杜若场子铺的这么大。杜若脸笑僵了去应付这么一个有一人,再看见和来宾们相谈正欢的杜意谦和几个辈分比较高的杜氏族人,杜若的脸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如果不是还在乎杜这个姓氏,杜若直接就像甩袖而去。 在筵席结束后,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谁都不见的杜若,见了自己早就约好了一个人,张越手下的一员小将,朱厚照习武师傅的儿子袁雨泽。他现在也是一个千户长,三十来岁的成绩能做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少年有成。杜若见他可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杜家的事。 “属下已经接到国公爷的信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国公爷一声令下,就可以出手。”朱厚照和杜若这辈子一起长大,连老师、师傅们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袁雨泽的父亲不仅仅是朱厚照小时习武的武师傅,也是后来朱厚照和杜若的骑射师傅,十几年的交情不是白说的。按道理上来说,杜若还应该叫袁雨泽为师兄。 “那么这件事就麻烦师兄了。不知道现在张将军在何处,什么时候方便上门拜访。”袁雨泽不仅仅是一员简单的武将,也是张越和朱厚照都信任的沟通桥梁。他们之间掌握着一个度,张越的大多数的行程都不会瞒着袁雨泽,同样的袁雨泽也尽职尽责的他和朱厚照之间沟通协调。要是想要知道张越现在哪里,问袁雨泽准没错。 “将军前几日已经亲自前往大同了,现在要见他可能不大方便。”杜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如此,明日我就找你叙旧吧,准备好好酒,我们不醉不归。” 既然要坑这些人一下,自己肯定是不能留在杜家老宅的,要不然实在说不过去。不能找张越一叙,和这位师兄在一起似乎也是不错的理由。“美酒我可是不敢给师弟喝的,要不然回家我爹的马鞭可准备好了。但是美食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前天被大雨淋了,今天才修好拿回来,,出门还是要带伞的。这也是血的教训。 ☆、第一百二十六章弘治十九年 并不是说西北不出产美食,而是相对于京城来说这里吃的实在太少了。物资的匮乏让再好的厨子也做不出多少东西来。袁雨泽已经在这里扎根两年了,虽然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但是特殊的身份让他总是能得到足够的优待,吃的当然也少不了他的。 至于美酒,还未成年的朱厚照和杜若是被朱佑樘严厉禁止的,这一点整个紫禁城都是知道的。纵使是离京城千里之外,袁雨泽也不敢违反禁令,让杜若有“不醉不归”这样的行为。会心一笑,杜若当然懂得袁雨泽话中的含义。约好了明天几时到以后,杜若亲自将袁雨泽送到了门口。 第二天,天还没亮,杜若就带着人强行闯了门扬长而去,只留下杜家看门的人在后面跺脚叹气。张越的一支驻军现在就在兰州的城外,打马不过一个时辰。朱厚照顺利在暖洋洋的冬日出来前赶到了军营。这时候袁雨泽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 要请杜若这样身份的人吃饭,当然不可能在军营里凑合。袁雨泽在离军营不过几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小宅子,杜若就要在这里一直待到明天。等兰州府衙的人拿着袁雨泽给的证据将杜家的几个害群之马抓进去时,杜若才会出现。在这之前,杜若只是一个去找旧交好友叙旧的人,不过是一时醉了忘了让人回去报信而已。 十月的西北快速的冷下来,杜若毫不客气的披上了大毛的衣服。京城里朱厚照也经历了他来到这里的一个最冷的冬天。没有了杜若,朱厚照工作量激增起来,又因为今年雪灾冻灾着急救灾,不得已朱厚照又开始依仗起司礼监起来。当然他也不可能光看着司礼监一家起来,很多的工作也分给了内阁去做,只希望两方能够相互制衡,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开粮仓,发动认捐,筹备冬衣棉被,朱厚照竭尽所能希望能让受灾的这些穷苦人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麻烦的是不仅仅是灾情日渐严重,朱佑樘的病情也因为异常的天气开始不断地反复起来。短短半个月,朱佑樘已经陷入昏迷了三次,肺炎和高烧不停地折磨着这个瘦弱的人。 朱厚照只能将奏折都挪到晚上批阅,中午和下午尽量留出时间陪着朱佑樘,和他一起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朱厚炜和艾草也没有上学,每日准时在未央宫报道,为朱佑樘侍汤奉药。薛己几次都对朱厚照说了只能搏一搏的话,张氏哭着要将朱佑樘的后事准备好,被坚决不相信朱佑樘挺不过去的朱厚照给强硬的拒绝了。 大雪灾将西北和京城的通信也给阻断了,朱厚照很想让杜若回来,却只能在夜深独自批阅奏折时对着杜若曾经在乾清宫的位置思念不已。总是处理不完的奏折,低下的救灾效率,朱佑樘沉疴的身体,快要把朱厚照压垮了。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坚持着才能挺过去,即使这个冬天再漫长,朱厚照也只能将软弱眼泪留在心里,将果决的一面留给他的臣子们,将乐观向上的一面留给家人。 只是这些杜若都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京城的来信了。他知道京城直隶一代遭遇了雪灾,他也归心似箭,但是冬天实在不是一个赶路的好季节,所以他只能等着,等着春天的到来。现在他只能想着处置这一堆老鼠屎,他可不管会不会打碎杜家的名声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玉瓶。 作为地方一个小小的知府,何季当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将杜家的族长治罪。不过有身为安国公的杜若的暗中授意,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当然另当别论。当然度还是要有的,所以杜氏一族的老爷公子哥们即使沦落囹圄,他们依然没有受到任何的虐待,不过是上了一次大堂,在漆黑幽暗充满各种臭味的监狱中待了一整天而已。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罪魁祸首杜意谦被杜若选择性的放过了。杀鸡敬猴,把猴子都给吓死了可就不好了。当自己的儿子,兄弟先后因为强买强卖,强占民女被府衙的人带走时,杜意谦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惧怕。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这肯定出自杜若的授意。否则何必用这样细微末节的罪名,来治一个国公府家人的罪。 作为一族之长,他首先感到自己的权利被挑衅了。无论杜若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到底是杜家的儿郎,是他杜意谦的侄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换了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明朝人,直接将宗族众人送进监狱这样的事都是不可能做出来的。不过谁叫他们遇见了杜若,如果要和他们直接说,少不得要讨价还价,看这些人不堪的嘴脸。所以杜若选择了一个最复杂,但是自己最舒服的方案,直接让他们知道要是没了自己他们什么都不是。 除了杜若,杜家在杜意德和杜若的金钱名声的支持下还是培养出了两位官员,只是他们不是远在京城就是在江南的某个角落里。对于自己族人突入起来的横祸,他们并不能做出任何的表示。而被杜若和袁雨泽示意过了的官员并不敢对这件事多加置喙,不是装病不见,就是假称自己的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杜意谦。 曾经拉着自己称兄道弟的人,一下子避自己如猛虎一般,杜意德深刻的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但是他在兰州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还是有好几个人偷偷给他带了信,问他是不是得罪了家中这位国公爷爷。杜意谦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杜若,一年比一年要的多的节礼,时时刻刻端着的族长架子,还有瞒着杜若干得那些事,杜意谦不用他们告诉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是杜若下的手。 最可气的是何季,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在这里坑了自己一把。周旋了半天实在没有办法,杜意谦只好盘算着要把杜若找回来。他想的明白,不过是道个歉罢了,他又不可真的见自己交给官府,等他走了,自己想干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杜意德夫妇的墓地还在这里,他杜若的根还在这里,该拿什么以后还要拿什么出来。 照着杜若留下来的信息,派去的人并没有找到杜若,大家都说不知道袁将军和杜若到哪里去了。杜意谦这下子是真的没法子,开始害怕了。到处找了也不见杜若,杜意谦只能在心中暗骂杜若好不知道长幼,又骂自己怎么把这么一个小阎王给招回来了,当下悔之不及。 不只是杜意谦,被抓之人的家人也在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只是收效甚微。大家看着自己家的男人在衙门里吃苦,连饭食也送不进去,而腌臜事干得最多的杜意谦却在外面依然好好地,当下就有几个人来闹。到了晚上,大家都碰了壁回来,就有许多人来杜意谦这里讨个说法。 毕竟每一年杜若送回来的东西,杜意谦拿的是大头,那些书信也都是由杜意谦执笔,更别说扯着安国府名号做事的也大都是杜意谦一房,要怎么怨也该是怨杜意谦。杜意谦也冤,他的大儿子还在衙门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呢,怎么能说自己一个人独善其身呢。 既然有杜意谦这样的族长,杜氏一族自然也不可能多团,平日觊觎这个位置人可多了。杜意谦不过是仗着出了杜若以外最长房的名声,又是杜意德亲自指定的代理族长,才没有人多说话。如今杜若明摆着和杜意谦过不去,那些平日里惦记族长大位的人都蹦跶出来了。就有人提议说绑了杜意谦去给若哥请罪,大家到底是一族人,不可能杜若就这么狠心。 大家都知道杜若现在找不到人,自己家的人还在衙门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听有人这么一说,那些家里面有人被抓进去的,当下就起了心思,更有甚者,单场就数出了杜意谦的几宗罪。包括不敬长房,将族产中饱私囊,任意以族里名义让国公府出钱出力,私德不良等,就只剩下大家都在做的几件事不敢说出来。看着被自己信任的兄弟子侄煽动的族人,杜意德才真正明白了杜若的用意。 没有杜若的支持,他杜意谦什么都不是。这族长也不是非他不可,没有他自然有无数的杜姓族人愿意坐上这个位置。前一天还盘算着,借着杜若的东风,杜家的名声又能更上一层楼,自己的儿子可以某一个肥缺,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虚幻。杜意谦总算知道杜若平日里总是对族里的事一点不上心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身在京城隔得太远,不是因为太过年幼,也不是因为尊敬自己,而是在不伤害他的利益的前提下,整个杜氏宗族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父母的陵墓,怕的只是某一条天杜氏宗族实在闹得不成样子。至于其他的什么族长之位,什么族里的利益,宗族之间相互扶持这些东西他是完全不在乎。否则他就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给杜家的这些族人们敲响警钟。 杜意谦好歹把大家劝回去了,靠着多年族长的威信暂时安抚住了众人。但是明天会怎样他也说不清楚。第二日,马上府衙开堂审理杜家族人,就在事态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杜若才施施然的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弘治二十年 杜若并没有想要将杜家人怎么样,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姓氏。要是真的被治罪了,留下什么案底,到时最麻烦的还是自己。弹劾自己的折子都可以把自己砸死了,杜若可没有兴趣再和那些言官们打嘴仗。倒是批折子还要累着朱厚照,得不偿失。 结果就是在要开衙门的时候,和朋友叙旧的杜若突然出现在了府衙门口。借了何季的衙门,杜若也没有僭越,乖乖的另设了桌椅坐在了下面。大堂上站着满满当当的杜氏族人,府衙的大门被关上衙役也都避到外面去了,里面只留下了杜若的心腹和杜家人。杜家人带来的亲戚和下人也全部被赶出去了。 “各位,本爵也不多话。这里有状告各家的状子,都装订好了,大家先传看传看。”铅板印刷机被杜若推出后,很快就在全国风靡起来。读书人有了更加便宜的书籍可以选择,更多的贫寒士子也可以更进一步。有了利益的推动,很快出现了改良的铅版印刷机。几年过去,读书、印书已经不是富裕家庭才有的特权,贫寒子弟一样可以买书和出版自己的着作。而印刷的周期也被大大的压缩。 这一本杜家各房的罪状就是杜若到达兰州以后才吩咐人印出来的,不过一天时间就送到了自己手上。一共是二十本,基本上挨着的几个人都有一本。杜家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自然是人认识字。定睛看来,不由得觉得惊恐至极。 心里有鬼的看到自己做的事上面一条一条列数,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就要跪下来求饶。有干净的杜家人看了则恐惧于杜家已经腐坏至此。尤其是杜意谦,独他家的状子最长,他家作恶的件数最多。杜家上层说得上话的人,干得都是些包揽诉讼,强买强卖,逼占民财的勾当。间或有强占民女,打杀下人的事。 不入流的杜家人,有假借杜家名声,做些卖假货的生意。有的跟卫所的士兵勾结,偷盗军备。一共十来家,都可以编成一本书了。这还是比较能说得出口的罪状,类似于国孝行乐,勾结鞑靼这样的事,有的因为是细枝末节没有记下来,有的牵扯太大不敢记。即使是这样,这本书上的内容也足够杜家人胆颤心惊了。一时间府衙里只余下翻书声,叹息声,杜若端着一杯茶在那里细品。 “怎么样,看的差不多了?现在可还有人对本爵有怨念。”在这之前的确有很多人对杜若很不满。那些自以为清白的,以为不过杜若是仗着身份要夺杜意谦的权。那些不清白的,只恨杜若怎么这么狠毒,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家留。现在知道杜若知道大家的底细,而且自己的这些秘密还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早就吓得不行了,哪里还想着怨恨杜若。就是几个人实在恨杜若恨得毒了,在明知道理亏的情况下也不好直接和杜若对着干。 “大家都不说话是吧?那就是默认这上面写的没错了?”杜若招呼小厮将那些罪状一本一本的收齐了,就有人抬过来一个大火盆。杜若将东西都拿过来,二十本,沉甸甸的。“大家可是希望本爵能够一笔勾销?” 在杜若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终于有一个小辈的杜家人小声的应答道:“是。”哪知道杜若把书放在了大腿上,直接拍起了手,吓得说话的那个人马上低下了头,唯恐杜若认出了他。“你怕什么,本爵又不会吃了你。”杜若又拿起一本翻来翻去,说道:“你们胆子也是真够大的,什么都敢做。” 话音刚落,杜若手里的那一本就被他丢到了火堆里。“怎么样,昨日奔走无望的感觉陌生吧。今日本爵也不废话。本爵和你们都姓杜,本爵承认。只是你们在本爵心里,还算不得一根葱。”啪的一声,又是一本被丢进了火堆。“你们要是听话本爵乐的做个杜氏的族人,要是还能这么惹事……”熊熊燃烧的木柴上,余下的十八本都在里面了。火焰灭了一下以后,开始更加迅猛的挣扎起来,很快就把纸张都吞没。 “这里有的是昨天这样的是伺候,只是到时候就不像今天这么便宜了。”杜若拍拍手上的灰尘,拂袖站起来,守着大门的人很快就把大门打开。杜若就要大步,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声的质问:“你就不怕被天下读书人所不齿吗?” 肆意指使官府抓人,不睦同族,还有越传越盛的佞臣名声,杜若的确要受到不少人的非言非语。但是杜若并不在乎这些,带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问话的人,转身大笑就出了门。倒是杜若的小厮落在后面,抬头挺胸说道:“当他们也能像国公爷那样做这么多大事时,再来说说他们有没有资格吧。没有国公爷,你们连书都还买不起呢。”说完哼一声追着杜若去了。只留下或是深思或是不忿的杜家人。 其实这个小厮说的也夸大了些,杜若顶多就是让普通人也买得起书了而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权势,金钱,名声,杜若的确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即使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不过是在小范围里面传递。 火枪让军人折服,各样商队船队让商人赞叹,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官员失色,而飞速发展起来的农事水平足够让杜若接受全天下人数众多的农民膜拜。就算他们想要诽谤杜若也不过只能抓住杜若亲近朱厚照一点,但是这一点又何尝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既然和杜家已经闹翻了,杜若也不想再住在杜家祖宅。杜若一走了,勉强在这里暂住的杜氏族人也四散了。只剩下杜意谦为了保持自己族长的声威和几个家里穷没有更好选择的杜家人还住在那里。 不过新年到了,即使在不想见到杜若,祭祖扫墓还是要把杜若叫回来的。毕竟杜若既是长房长孙也是杜家现存的身份最显赫的人物,即使对他再不满,也不能当场就表现出来。于是杜若只能在一般人中间度过自己从来到明朝以来最寂寞无聊的一个春节。他连一封朱厚照的信也没有收到,只能抱着朱厚照为自己亲手准备的大氅睡觉。当然还有杜若从朱厚照身上抢过来的朱厚照带了好几年的玉佩,闻一闻,上面似乎还有杜若身上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杜若在除夕之夜早早的陷入梦乡之中,朱厚照还在陪着张氏、朱厚炜、艾草三个人守夜。谢天谢地,朱佑樘终于熬过来了,在腊月的末尾,慢慢的好转。到了除夕,还能和朱厚炜、艾草一起搭积木,好克化的食物也能吃上几嘴。 这是几个月来,最让人高兴的消息了。原来朱厚照是不准备守夜的,但是朱佑樘的康复还是刺激了他,他也想守夜,祈求来年朱佑樘身体健健康康,两个孩子顺利成长。还有在远方的他,希望两个人能够终成眷属,不需要再想今年一样,连见一面也是奢侈。不过似乎小孩子到底小,到了四更就已经在那里不住的点头了。朱厚照只好叫嬷嬷,公公把他们两带回去。 到最后张氏也困了,她这几个月照顾朱佑樘,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起来。身体也实在熬不住了,明天朱佑樘是不能出现的,张氏还得带着两个孩子接受众臣、各国使者的朝拜,朱厚照只好也打发她回去。最后就只剩下朱厚照一个人,朱厚照呆着无聊,就把自己和杜若这几年互相写的信拿来整理。杜若人看着正经,写信却老是写些不正经的话,朱厚照看着看着就被逗笑了。等看完收拾好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天又是新的一年。 京中从初六开始又是十天的大长假,雪灾已经基本上妥善处置了,朱佑樘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的好起来。朱厚照闲来无事,开始拿起笔写起科举改革的方案来。以前自己做事总是又杜若在一旁,两个人有商有量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朱厚照写着写着就会情不自禁的大声叫杜若,等伺候的太监提醒,朱厚照才反应过来杜若现在不在京城,不在自己身边。 西北的新年的习俗和京中多有不同。张越怕杜若在这里不方便,又要避嫌。干脆放了袁雨泽一个大长假,让袁雨泽从初一晚上一起就接杜若回他的小宅子去住。他想着杜若还小,就怕杜若面上不说,心里看着空落落的屋子想家。京城里谁不知道,杜若小国公爷每年可都是跟着皇上一家过得年。 这样倒是正好了,袁雨泽可不仅仅是负责监督张越这么简单,也是京城在西北情报组织的一个小头目。杜若被他接回家,袁雨泽想要的长假反而没有了。只能和杜若一起每天整理关于许进和西北的资料。想要轻轻松松过一个年,却被工作狂拉着一起处理事情,袁雨泽的只能哀怨的斥责东西,接受杜若的压榨。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8节 或许是因为小冰河期原因,冬天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长。以前寻常到了二月就开始慢慢化冰,今年却一直没有动静。杜若除了上演一出杀鸡敬候,也约了好多杜家人谈话,威逼利诱轮着来,又做了一番安排。许进和鞑靼的消息也收集的差不多了。杜若实在等不及了,看气候的确不会有大的风雪了,开始赶回京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弘治二十年 在没看到杜若以前,朱厚照总是想着见着杜若自己一定会大哭一场才罢休,但是真的见到了杜若,也只剩下一句:回来就好。分别将近半年的时间,朱厚照和杜若都可见的瘦了。只是杜若的瘦是更加精壮的瘦,皮肤晒得黑黑的,肌肉也结实了许多。朱厚照的瘦就纯粹是只是体积和体重成比例减少。 虽然因为气候恶劣阻隔通信的原因,朱厚照和杜若之间的信件很少,但是杜若还是在途中大致了解了朱厚照都做了些什么。因为这样杜若对朱厚照的现状更加担忧。他知道朱厚照尤其的怕“死”。不是他自己怕死,而是怕生命在他面前流逝。可是就是这样的朱厚照竟然亲自监督了菜市场的行刑,这样杜若不得不对朱厚照担心起来。 在这一次雪灾中,朱厚照确实亲自监督除死了几个玩忽职守,监守自盗,贪墨盘剥的官员。又流放了许多在赈灾中闹事的灾民,但是这一次朱厚照出乎意料的平静。人在环境中总是会改变的,当自己划掉的每一笔朱砂都代表一个生命的消逝时,朱厚照已经能够平静的对待这个以往自己不能够面对的问题。 还记得上一次朱晖叛乱时朱厚照面对鲜血的后的反应,杜若再三确认朱厚照没有事后才放下心来。“告诉自己,我的每一次决定都不后悔,我自觉对得起自己手上的权利,我想这些应该没有那么难接受。”即使还会有一些抗拒,但是朱厚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朱厚照知道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最应该做得不是在这里表现自己的惧怕,而是更努力让自己的朱砂越来越没有用处。 知道朱厚照放下了心结,杜若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你只要想着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更多的人活着就好了。”无论他们是清白的还是罪有应得,他们身后都还有更多的人活着。在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上纠结是没有用的,钻进死胡同这种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不如把自己的精力都用到关注还活着的人身上,让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死去的人能闭上眼睛。 两个人倒是还想单独待一会儿,但是没有办法已经到了中午,张氏已经派人来催他们一起去未央宫吃饭。自从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张氏知道以后,张氏对杜若一直怀着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他还是当自己的儿子看还是应该把他当自己的媳妇看。尤其是从朱佑樘这里知道了事情的处理办法以后,张氏就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杜若。 对她来说最幸运的是杜若对自己还像以前一般,她也可以顺着杜若也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两个人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中和谐相处着。打破张氏想法的还是杜若走后朱厚照的状态,即使不懂得大环境下的政治,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成就一个即使是□□、成祖也没有做成的巨大功绩。朱厚照的孤独也被她看在眼里,朝中最懂朱厚照的或许就是刘健这个跟朱厚照相处十来年的老师的,但是即使是这样张氏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刘健和朱厚照之间认识上巨大的鸿沟。 而朱厚照唯一的知己就只能是杜若了。张氏清楚,只有在杜若面前自己的儿子才能够真正的表现自己。尤其是杜若走的这半年,每一次看见朱厚照隐在这座食人怪兽一般宫殿阴影里的背影,张氏都有一众强烈的感觉,只有杜若在这里,朱厚照才会真正的暖起来,真正的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样的认知几乎击垮了张氏,在她的心里,朱厚照和杜若这样禁忌的爱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但是对两个孩子的爱又促使她不得不接受这段木已成舟的感情。最后打动张氏还是朱佑樘病情最危重的一个晚上,她看见了朱厚照捧着杜若的信,一个人在空寂无人的偏殿里哭泣。 朱厚照已经多久在自己面前哭过张氏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在这个最难熬过的冬天里,在最绝望的时候,朱厚照留给自己和炜儿、艾草永远是积极的带着希望又镇定自若的笑容。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朱厚照毫无疑问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在心里为这个家撑起了一个一顶温暖的帐篷。 而朱厚照的负面情绪,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漏过一点半点,似乎他就理应如此,是一个永远不会胆怯的坚强男子汉。只有在那个属于眼泪的夜晚,张氏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儿子其实现在一直是一个孩子而已。他也是一个人,有恐惧惧怕的人,而只有在杜若面前他才会人气,而杜若才能为他撑起那顶也能让他遮风挡雨的帐篷。 想通了这一点,张氏对杜若开始忽然积极起来。想着两个孩子还小,按照伺候人的说法,两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张氏甚至开始了解起那方面的事来,唯恐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伤了自己。事实证明张氏的想法是多余的,两个人前世就已经是老夫老夫了,这样的事早就是个中老手,那里还需要张氏。不过慈母之心不过如此,张氏能够做到这一步,也证明她是真的爱着朱厚照的,这种爱不带着任何的附加条件,是时间最纯粹的感情之一。 知道杜若这两日回京,张氏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起来。杜若不在京城,已经错过了这一季的春衣。张氏想着国公府也有备着的,但是还是不如上用内造的好,额外为杜若备了好几套衣服,杜若喜欢的各式吃食也准备了不少。朱厚照这几日忙着和翰林院的人讨论科举改革的事可没注意到这方面的事,首先注意到这方面事情的是朱厚炜。 永远别小看小孩子的观察力,从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张氏和朱佑樘发现的第一时间,两个小孩子就知道哥哥和爹爹、娘亲之间肯定有古怪。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种古怪到底代表着什么。朱佑樘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个冬天,朱厚炜和艾草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一个冬天。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好起来了,两个人开始重新活泼起来。在缠着张氏的时候,他们发现突然不喜欢杜若哥哥的娘亲,突然又开始对杜若哥哥那么好。 小孩子虽然是小孩子,还是知道些事理的,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问张氏,于是就告诉了朱佑樘。朱佑樘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没有事做的时候就乐意跟两个孩子说话。从孩子的口中,朱佑樘总是能听到好多自己不知道的在这座紫禁城里发生的事,知道了原来这些公公、宫女们原来是这样活着的。听到小儿子和小女子偷偷的告诉自己关于张氏的事,朱佑樘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相比之下朱佑樘是最能够接受朱厚照和杜若这段感情的人。他从小一手把朱厚照带大,看着他和杜若这样的好,当知道他们有点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作为一个一心向文的人,对于龙阳之好这种事只要是无关前途子嗣,甚至可以说是一件雅事。所以最开始对于朱佑樘来说,只要朱厚照能娶皇后有孩子,他们爱玩就让他们玩吧。 所以最抵触的其实是张氏,想着张氏跟自己说要找一个明白事理,嘴巴严实的太医的样子,朱佑樘就忍不住想笑。只是笑了过后是忍不住的担心和失落。看着还是一个糊涂虫的朱厚炜,朱佑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哪里想着朱厚炜一下子就躲开了。 羞涩的看了看朱佑樘停在那里的手掌,朱厚炜小声的辩解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爹爹不要摸我的头了。杜若哥哥说这样会长不高的。”朱佑樘听着他的话,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哀伤。“是呀,你们都长大了,连小艾草是一个合格的小公主了。” 正叹气间,就看见朱厚照和杜若两个人掀开帘子进来。一个穿着明黄色盘龙常服,一个穿着红色的武官官服,都是英气逼人的少年儿郎,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白,一个黑,看起来确实无比的和谐。“我们的小公主怎么了?”说话的是杜若,刚刚朱厚炜和艾草才缠着自己要讲男人头上也要绑辫子的鞑靼,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吓走了。 “没什么,夸夸她罢了。”朱佑樘就要挣扎着起身,朱厚照和杜若忙上前来,一个扶着他起来,一个人给他垫后面的靠背。“你们也都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能干。” 朱厚炜是一个以为是在夸自己呢,马上站出来炫耀道:“我施了好大一锅的粥,有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锅。第二天,我的胳膊都举不起来了。”京城连着施粥分发饺子汤十多天,为了让和朱厚炜见识见识,朱厚照让陆良也带朱厚炜去了。朱厚炜看人家施粥的威风非要自己也去,陆良拗不过他就让他做了一回,结果第二天小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了。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自己做了一点小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他说完,杜若倒是很捧场,夸他懂事又聪明,这下子可把艾草给惹火了,直接就把连转过去不理杜若和朱厚炜了。倒是朱厚照为艾草说话。“艾草可不得了,知道灾民没菜吃,把自己的花棚都种了菜,让大家可是美美的吃了好几顿。” 艾草的两个玻璃花棚原来都是放着过冬的植物,知道灾民们每天只有粥喝,就把植物们都搬到了室内,用玻璃花棚种一些长得快收成多的绿菜,成效很不错已经收了三茬了。把菜切成碎粒放在粥里,加上各家施舍的猪肉,也能给灾民们改善改善伙食。事情虽小,这样的心却是难得,这几天受表扬最多就是艾草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弘治十九年 在朱厚照的努力下,皇室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及。在成长之路中,朱厚炜和艾草都在找寻他们活着的真正意义,这也是朱厚照最大的欣慰之一。在普通民众中皇子和公主开始发挥他们属于积极一面的影响,这也让朱厚照稍微能放下心来。要让这个国家长足的发展光光有技术层面的启蒙是完全不够的。但是一旦涉及政治层面的改革,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皇室。 无论是自己朱这个姓氏给予自己的认同感还是真正的融入皇室家族的温暖,都让朱厚照不可能眼看着朱家滑入改革或者革命的后果。无论是法国大革命路易十六的下场,还是溥仪最后落寞的人生,都不是朱厚照想要给朱家带来的。在朱厚照心中最理想的状态还是英国皇室最后的存在状态,所以他也在有步骤的拉近皇室和普通人的距离,慢慢培养这一种普通人对于皇室存在的认同感。 告别了对自己莫名热情的张氏,杜若还是要跟着朱厚照去处理一些事情。杜若离开了半年多,中间有隔离音讯有三个月之久,很多事情在信里也说不清楚。朱厚照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了,不着急又不好自己解决的只能押后着等着杜若回来再处理。这其中就包括魏嘉提上来的找寻太平洋的计划,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太平洋的说法,他们还叫这一片广阔无垠的的海面为南海。 出乎朱厚照意料的是,在整个发展海洋的计划中成长最大的居然是魏嘉。也许是魏嘉对于未知的那种锲而不舍的执着,让他将朱佑樘和朱厚照刻意培养的一干人等全部抛下,一个人高瞻远瞩的抓住了不少的发展机会。无论是绕过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占领区直接抵达欧洲地区的计划还是放弃金银转而贩卖葡萄酒和带着异域风情用具的选择,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作为后起之秀超过了朱佑樘重点培养的一干海贸世家,而现在离他开始获得杜若的大笔银子开始海贸不过才四年而已。 大明开放海禁这么一件不算太大的事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发展格局。本来没有任何欲望和这些所谓的蛮夷做交易的大明,在朱厚照宽松的工商政策下,由并不是主流的商人们带着对金钱的欲望推动着大明在海上势力的发展。在东西方思想的冲击下,改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穆斯林对于东西方贸易道路的垄断被早早的打断,西欧和东方的交流比历史上早了几乎三百年。哥伦布将新大陆谎称是印度的谎言也被早早的戳破,人人都知道了那是一个新大陆,并不是大明和印度。 而魏嘉在接触了以地圆说为首的一系列西方科学以后萌发了探索南海的计划。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魏嘉的面前,魏嘉当然不会错过。 他的设想源自于哥伦布的设想。哥伦布计算错了地球的直径,找到了一片新的大陆。那么接受了新思想的魏嘉当然的就想到了南海。如果欧洲和大明之间隔了一个新大陆的话,那么是否就意味着从大明的南海出发,魏嘉也能够找到这个新大陆的另一面。在知道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作物的确起到了作用时,魏嘉已经开始憧憬新大陆的景象。 人类历史的推动者永远是满怀欲望的冒险者,无论这种欲望是基于对权利、金钱、信仰还是单单只是对于遵从于自己内心的探知欲,只有敢做的人才会成功,而胆小者只会失尽先机。朱厚照这么拼死拼活也不过是为了给大明争取一个先发优势而已。后发这个词语已经让华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朱厚照可不想重新让这片自己深爱的土地再经历一遍。 当一只蝴蝶掀起一双翅膀,说不定就会制造出一场风暴。朱厚照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不停的做下去,总会带来一些改变。事实证明朱厚照的努力是有回报,即使不计算大明在世界大环境中位置的改变,即便是再熟悉明史的人到了现在,他所学所知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一切都在往有利于华夏的方向发展。 “这么样,你觉得他这个方案有没有现在实施的可能?”朱厚照知道自己对于政治大局的把握是一流,而这种要靠商业智慧的事情还是要靠杜若来拍板定案的。 “福州那边造船厂送上来呈报的结果如何了?”杜若想的最多的还是技术方面的问题,大明的船原来可不适合用于远洋航行,不知道这么几年过去了,他们在海贸需求的推动下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这边和魏嘉谈过吗?他怎么想的?”在几年以前大明的船还只适合风平浪静时进行大吨位的运输,对于远洋航行来说还是差了许多。即使有成祖时的郑和宝船做参考,在丧失了几乎全部资料后,他们对船厂的指导作用也几乎为零,事实上大家已经算的上从头开始了。 “还不错,在对民间开放接受了这么多订单以后,他们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船体抗击大风打浪的能力已经大大提高了。魏嘉船队里最近装备的几条新船反应都不错。”这几条船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今年想必又有了一定的提高。这还是比较和杜若的意的,他点点头,“船体还是变小了?”这个是无可避免的,为了灵活,必须在体积上有一定的取舍,杜若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于这个朱厚照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为了能在变幻无常的海洋中生存,在技术没有达到水平的情况下,牺牲体积换取灵活性的确是大势所趋。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的为了追求看起来比较强大而对船厂指手画脚。“还好,至少比我们看见的几艘葡萄牙商船好太多。”作为三桅杆船的代表,葡萄牙商船的瘦小可是给了朱厚照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就让他试试吧,让他从北边出发应该会比较近一些。也别太北了,日本这边是不是洋流比较复杂呀?”经过这么多年杜若早就把前世的那些东西忘得差不多了,他能把日本和洋流结合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这个问题让朱厚照也发愁了,他只是中学地理学的比较好而已。作为一个计算机技术宅,他怎么可能还能记得洋流这么复杂的东西,他现在唯一有印象的似乎就是印度洋洋流的大致流向和美国下来墨西哥湾洋流了,这还是自己看过这类地理书的缘故。现在让他对船队的具体路线做出规划,他怎么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我还是先把地图找出来。”上一次给马文升画地图时,朱厚照就发现有很多细节自己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后来只好画了好几副地图以备不时之需,其中一幅就放在了乾清宫的书房里。新来的小太监叫敬连,他本来被高凤取名叫做敬怜,朱厚照嫌太娘气就改成了连字。他人机灵手脚又勤快,很快就取得了朱厚照初步的信任,一听朱厚照说地图,赶紧就把东西找出来了。杜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太监,笑道:“好俊俏的小孩子,谁调教出来的。” “他师傅是高凤的徒弟,算是高凤的徒孙。”朱厚照随口答道,把自己的地图翻开,一眼就看见了大明和美洲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距离。杜若的重点却不在此,他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大明到欧洲的漫漫长途,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敬佩之情。 朱厚照看他盯着另一面,问道:“这面有什么问题?”杜若这才回过神来:“这也太远了,我才发现魏嘉他们走了这么远。”以前杜若和朱厚照看的都是一张从罗志坚那里得来的地图小像,那上面可没有朱厚照画的地图这么有冲击力,现在看着这么大幅的地图,杜若才发现原来魏嘉他们面对的是这么遥远的征程。 “从四个大洲旁边经过,一次来回需要整整一年,的却是一个大工程。”朱厚照描画着这条路,从泉州出来路过已经被大明设置卫所派设官员管理的满剌加国的马六甲海峡,穿过印度洋通过好望角一直到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在这个去一趟甘肃要两个月的时代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壮举。 这下子杜若又一下子没有那么担心了,“他们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么一点点路程吗。”朱厚照顺着杜若的手指看过去,大明到美洲的距离的确没有到欧洲那么遥远。这下子朱厚照也笑了,他拍拍杜若的肩膀笑道:“这可不能这么算,要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到澳洲去,那里还更近一些。” 一看地图果然近的不能再近了,杜若也是感慨万千:“这还是留给那些准备下南洋的人去探索。要饶过这么多的岛屿找到正确的航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地图上面朱厚照只画出了几个大的岛屿,但是杜若知道这里地形之复杂可远远比这幅地图混乱的多。“这些还是等着以后处理,我们打跑了一个葡萄牙就不怕其他人再来。最容易的还是等着以后再来吧。”说着也不再看那边而是拿着这一边的地图细细观察。 当了几个月的值敬连还是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避讳的时候了,悄悄的退出去正好看见了在门外候着的师祖,敬连忙拦住他。“两位在里面正在兴头上,爷爷还是等等吧。” ☆、一百三十章 弘治二十年 虽然捂得很严实,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宫中蒋琮、高凤一类的人还是都知道朱厚照和杜若的关系。在惊诧之余,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宫中貌美的小太监突然行销起来。高凤自己也曾经有过一下子的歪心思,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朱厚照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朱厚照和杜若这段感情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也知道朱厚照到底是怎样的人,明知道自己得不了好的情况下,高凤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事实也证明他是正确的,尤其是刘伟为了一个小太监直接被拉去替代被杀头的何鼎监督修建皇陵后,他深深的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刘瑾也到司礼监以后,他们各自选了一个小太监,贴身伺候朱厚照。等知道对方都选了谁以后,两个人难得的相视而笑。 敬连是自己选的,别的不用说,读书机灵是自己手下头一号人物。刘瑾选的一个叫文森的小太监一直就在翰林院,先是跟着礼部的人编辑外国通考,后来又在刑部撰写刑律的时候被刘健塞进去学了有半年。在伺候上是差一等,但是论学识见识也是顶尖的。两个人在容貌上都只是清秀而已,这才见高凤和刘瑾的真功夫。 知道杜若在里面,高凤也就真的在外面等着,否则打扰了什么好事可就不好了。一直等到敬连要将今日的甜汤端进去时,高凤才嘱咐他见机给朱厚照通禀。敬连进来时,朱厚照正趴在一张大白纸上给魏嘉临摹自己的海图。看见敬连端着汤盅进来了,就知道是今天的甜汤来了。不紧不慢的让杜若把自己拉起来,朱厚照一看,居然是柠檬片熬的柠檬奶羹,忙把一盅给杜若,对着汤盅狠狠的流了一下口水。 杜若正要笑他,就听见敬连禀道:“高爷爷到了,圣上可要宣他进来?”朱厚照这下子正高兴,想着他和杜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让敬连把高凤叫进来。以前杜若也做过青柠奶羹,不过那是作为夏天的冷饮,还真没在春天吃过这样的热奶羹,尝一口,甜甜酸酸的居然很可口。 高凤进来了,先给朱厚照请安,再给杜若请安。原来他是不用的,但是现在朱佑樘和张氏都默认了杜若的位置,他不能再将杜若当一般的国公对待了,只将他的地位放在朱厚炜以后。都问了好,又回答了几个宫中春天人事安排的问题,高凤才将自己要请示的事说出来。“去年的岁入折成银两是一千五百万两。司礼监给六部和内阁批了一千三百万两的预算,再加上去年剩下来的三百万银子,一共就是五百万两。皇上说从其中拿出一笔钱用来给各家书院新建图书馆和体育馆。”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皇上说的是给各地府学和各处有名书院拨银子。但是礼部呈上来的预算折子似乎不太妥当。”在朱佑樘当政时,朱厚照就开始有意识的将预算这个思想给推广下去。去年各部汇报一年的费用时,预算这个制度就开始强制推行。 从六部到御史台、翰林院,每一年要花费的银两,每一件大事要耗费的财物都要事先明明白白做成预算簿册事先进行审核。大家对这个制度虽然很陌生,但是在朱厚照的严令和户部的强势下大家只能乖乖的遵守。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成效的,在防腐和加快行政效率方面卓有成效。 朱厚照心满意足的将最后一口奶羹喝进自己的肚子里,朱厚照问道:“还是给图书馆的钱比多?”高凤一说,朱厚照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大家选择性忽略所谓体育馆的问题。这个体育馆可不是现代篮球馆、网球场这样的体育馆,而是蹴鞠场、演武场这样更适合现在的人进行锻炼的体育设施。在朱厚照的科举改革中,体育改革就是很大的一方面,以后考试不仅仅是要靠经书,还要考体育。成绩并不计入最后成绩,但是不及格肯定是不会让你进行春闱考进士的。 苦笑一下,高凤也只能朝朱厚照倒苦水,“礼部给上来的折子,小的们不批打回去了,他们就再不提这件事了。这笔银子要在三月就拨下去,赶着就要开工。高凤也就只能来找圣上讨主意了。”这件事原来就商量好了,朱厚照全权交给司礼监和礼部负责,却没想到真的会这样相互扯皮。没有在京城半年,杜若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说话了。相比朱厚照满足的喝下属于自己那一碗奶羹,不喜欢甜食的杜若喝这个的速度,简直可以和蚂蚁媲美了。发现自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以后,就更没有喝奶的心情了。 “他们还是上次给的那个折子?”听见朱厚照问自己高凤只能点点头。朱厚照这下子知道高凤为什么一定要来找自己了,朱厚照要求的是有一两在图书馆上就要有一两在体育场上,给司礼监说的最低限度是在三比一乃至四比一上,但是礼部却做出了一个将近十三比一的折子。 朱厚照还是大概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些读书人眼里,体育这样的新词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对重要的是一个图书馆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一座藏书三千册的图书馆的造价从一万两银子到三万两银子不等。朱厚照一建就准备花出去一百万两银子。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一个大一些的府学就可能会有一座图书馆。这是什么概念,在富豪之家,只要藏书三百本就可以是远近闻名的藏书之家了,这可是整整十倍。在翰林院所列书单中,古今通史,各样经史子集,杂家诗词,无一不有。这就相当于原来只有乡村流动书箱水平的府学突然拥有了像清华北大一样的资源,那个读书人会不兴奋。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京城就开始活动起来。家乡有资格拥有一座图书馆预算的,他们就想要能建一座藏书馆的钱,这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朱厚照准备在京城、南京、杭州、泉州、成都、大同各建一座藏书馆收集各地读书人手里的藏书,进行刊印藏在这些藏书馆里,这就相当于半个国家图书馆了,这笔钱是另出,是朱厚照这两年从紫禁城里省下的钱。 但是他们可不管这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有机会为自己的家乡争取到这样一座藏书馆,这可是又有名又有利的事。这意味的不仅仅是同乡学子的爱戴,也是以后自己在官场里源源不断的助力。只要在自己家乡的府学里求学,他们可就算自己的同乡,而同乡的关系也可比现代的校友要严实许多。 没有资格的想要求一个资格,有资格的想要更大的投入。大家都是科举出来的学子,在预算一定的情况下,就选择性的忽视了在体育馆上的投入,他们做出的预算里单间体育馆的投入只有不到一百两,不过是平整出一块大平地的价格而已。司礼监是严守朱厚照定下来的底线,而礼部有限于几乎整个朝廷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和司礼监顶着干,寄希望于朱厚照能够自己退步。 但是朱厚照可是不会退步的,这只是第一环而已。要是第一次往教育上的投资自己就做出了退步,那以后的结果自己就直接可以预见。“你先放出话去,说朕改主意了,时间拖得太久这笔钱不想花了。到时候你们再看他们呈上来的折子。顺便给刘健传信,让他自己看着办,只是别向现在这样过分。”一硬一软,实在不行直接拉到。 得了肯定的答复,高凤就要回司礼监去,朱厚照忽然叫住了他,让他叫刘瑾过来。高凤心一跳,还是出去了。朱厚照可不知道高凤想多了,他叫刘瑾过来只是单单要给魏嘉拨钱而已。虽然宫里的预算一减再减,奈何宫里的人口越来越少,朱厚照省下来的钱也越来越多,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司礼监的大印在高凤手上握着,朱厚照就把自己内库的管理权给了刘瑾,不知不觉间朱厚照已经成为一个深懂得制衡之道的帝王。 早就不耐烦掩饰自己的杜若高凤一走,就一点客气的甩了朱厚照脸色看。原因当然是因为朱厚照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一无所知。朱厚照一看杜若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面肯定又闹别扭了。他知道占有欲极强杜若只是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而已,至于知道以后,他该干嘛还干嘛。对杜若来说,朱厚照的事自己一定要知道要支持,至于捣乱是什么的,仅限于威胁朱厚照安全的时候。只要不妨碍他占朱厚照的便宜,只要能让朱厚照高兴,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刘瑾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朱厚照一边继续趴着画地图,一边就跟杜若唠叨起了花钱的事。朱厚照愁啊,不是愁没钱花,而是愁这钱要怎么花。作为一个现代人,朱厚照当然知道钱是越花越多的道理。朱佑樘刚开始接下大明这幅烂摊子时,大明的岁入只折合白银六百万而已,可是随着越来越多活跃市场的政策的推出,去年的岁入已经是自己穿越来时的两倍多,朱厚照却开始愁这钱要到底要怎么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弘治二十年 要花钱总是有无数的办法,但是要花好,要花的能有指导作用就要看朱厚照和他身后的这一干臣子的功力了。朱厚照要做的事有很多,但是钱却总是有数的。杜若回来了,他也能有个帮手。“不仅仅是教育和科举改革,官员的俸禄也应该提高了。但是高薪养廉,这个高薪到底该怎么做也是一个问题。” 杜若看朱厚照扑在一个大的案桌上用墨笔和自制的尺子在那里画地图,为了不让别人误会,美洲大陆被朱厚照故意画的又细又长完全变了样子。再对比另一幅地图,杜若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里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大银矿?”杜若的手从北美洲的中部一直画到了南美洲,他突然想起来这里似乎有一个大银矿,而且在他的记忆里,这个银矿绝对不会小。 这下子朱厚照也没有心情在那里画地图了,被遗忘的记忆又翻涌而出,他们都忘记可一个很严重为问题。“看来,我们又有了一件棘手的事要处理了。”朱厚照用笔背轻轻的在地图上描画,从记忆中内华达州开始一直跨过巴拿马运河到达秘鲁。“这里不是一个大银矿,这里是一个银矿带,如果没记错的话,白银的含量在十亿两以上。” 他们一直选择性的忽视美洲的问题,最大的原因是现在的科技技术是在达不到开发美洲最好的时机。另外就是大航海时代实在太过血腥,他们都不想为了一个注定分崩离析的国家,将大明的父亲和儿子们运过去送死。但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遗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逼得他们必须要现在开始先下手为强。 大明并不是一个以银为基本货币的国家,在最开始时他们的货币是纸币。当官府开始滥发纸币,纸币没有任何公信力的时候,大家迫不得已用铜钱作为基础货币。但是统治者的贪婪,让这样的体系又爆发了一个问题。每一个皇帝死后他所铸造的铜钱就作废,新一任的皇帝铸造属于他的铜钱,完成对百姓的盘剥。这是除了太监朝这一巨大的污点外,明朝压榨百姓这一污点的铁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间开始自发的用银子来作为贸易的货币。但是大明这一片土地并不产银,大明现在的银两多数是从日本和其他贸易国家进口的。正是知道这一点,朱厚照一直在做着自己的努力。比如说提前无数年率先在官府开始推广白银的使用,让铜钱慢慢的退出历史的舞台。在比如对日本万般容忍,即使知道他们勾结沿海的海盗在大明的海岸线上活动,朱厚照也始终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皮。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日本产银。 随着贸易的进行和朱厚照盘活整个市场的努力,白银开始流入民间,藏富于民。通过税制的改革,包括海关和日常的工商税率的改革,这些钱又以一种正当的方式开始汇集到朝廷。再通过朝廷各种工程的修建和官员的薪俸,这些钱又流入民间,如此循环生生不息。作为一个理科生来说,朱厚照能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大的失误,的确是金手指开的太大,老天保佑。健康的经济是一切繁荣社会创建的基础,在良性的循环下,一个全新的盛世即将开启,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给他们两个泼了一盆凉水。 这下子两个人都没有了先前轻松的气氛,什么花钱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一边。“真的有十亿两?”这个数字实在太骇人,杜若只是突然想到美洲其实产银而已,没想到一下子知道了这么一个大信息,瞬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十亿两是什么概念,大明朝一年的岁入折算成银子能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的银子,但是真正收到的是银子的税基本都是海关那里的,一年不过是四五百万两。这是一个国家的白银,要是这些白银被欧洲人开采出来涌入大明,那么朱厚照这么努力创建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几十倍的通货膨胀,他们都没有那个自信能够解决这件事。 “只有多没有少,我记得南美洲有一个大银矿探明的储量就是几十万吨,更别说这一整条线都是银矿。”朱厚照用一支红笔从北美洲一直画到了南美洲,细细的一条线不只是美洲的银矿线,也将成为明朝的催命符。“这下子好了。幸好魏嘉提起这件事,不然我还全忘了。” 美洲有银矿在朱厚照的记忆里只是一件很模糊的事,除了到美国和墨西哥有一次旅游,在旅行途中知道这地方有银矿,朱厚照还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信息。所以他很快乐开始在大明推广白银的使用,这下子好了,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从这里到这里,我有把握十年能够解决。”杜若指了指朱厚照画的这一条红线。 “现在才过去十来年,我们只要强占先机,这一片都可以真正合法的成为我们的属地。”印第安人不过是几千万人,杜若有把握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从他们手里买到这一片地方。他可以给他们提供健康的牛痘疫苗,也可以帮他们研制出防御疟疾的药物,更重要的是可以帮他们抵御欧洲人的来袭。 “不合算呀。”要处理这件事只有用纸币替代白银,就为了这些白银要处理这么一大片土地,要让这么多的大明士兵背井离乡,大航海初期的死亡率之高他是知道的。这些有家有室的士兵们,他们或许就要埋骨他乡。 “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橡胶,还有大片的土地。”杜若是从印刷机起家,对于油墨印刷记忆依然深刻。油墨印刷一直没有实现就是因为缺少橡胶做的油墨滚子。工业革命开启的三大要素,钢铁、橡胶、煤,橡胶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把橡胶带回来,我们完全可以将东南亚利用起来。” 现在的东南亚大多数还是无政府状态,而世界上最适合种植橡胶的地方就是东南亚。那么原来并不那么吸引人的东南亚就变成了香饽饽,朝廷完全可以不花那么多的钱维持现在在东南亚的军力。一旦有了人,那么全套的建制就可以运行起来,大笔的钱就可以省下来。 朱厚照趴在那里想了一想,觉得硌得慌,只好又坐起来。“这下子好了,我们又有的忙了。”在朱厚照看来,明朝加入发现美洲的战争是不明智的。大明并不是现在连民族观念都没有的欧洲。用巨大的死亡率和分崩离析的危险去加入这一场并不怎么光明的劫掠其实是得不偿失的,但是现在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银子,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加入这一场血与火的盛宴。只是结果如何大家都没有把握。 已经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朱厚照和杜若将自己脑中那点关于美洲的少的可怜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有办法,朱厚照只能顶着母上大人的重压,将杜若留在宫中,两个人一起回想关于美洲的一切。 安国公一回朝就被皇上连续留在宫中商议国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上下。正如皇宫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杜若和和朱厚照的真正关系一样,朝廷里不少的官员也通过自己在宫里的眼线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点朱厚照和杜若之间的事。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是朱厚照和杜若来这一下,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氛开始在大家中间发酵。 不同于朱厚照年纪小,还有两个长辈在上面震着,大家要想对他的婚事做些手脚也不得其入。但是杜若不同,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完全可以成亲。他现在并没有任何实职,但是谁都知道依照他现在地位,要什么前途是没有的。更不要说他的能力其实早就一次又一次的证实了。现在谁不知道他其实就是皇上的钱罐子。无论是现在越来越赚钱的海贸还是传说很神奇的土豆、番薯和玉米哪一个没有他的影子。 再加上人长得又仪表堂堂,京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那个不想把女儿嫁给杜若。这下子好了,原来自己看中的金龟婿居然和皇上有一腿,想嫁女儿的人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一下。也有对杜若很不齿的,不过谁都不是傻子,宫中都瞒的死死的消息,自己当然是一定不能知道的,否则自己也就活到头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诡异都现象,原来热衷于给杜若保媒拉纤的人突然就没有了声响。杜林正为自己的小主子愁得不得了,杜若却大概猜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乐的没有人来烦自己,就算是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自己,但是在二十几年前自己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吗,现在这样不过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在朱厚照和杜若忙的不得了,朝廷为了这几百万两银子不停地在吵架时,最高兴的却是魏嘉。当年杜若就给了魏嘉五十万两银子买船雇人将船队建起来了。当时杜若和魏嘉说的很清楚,他要魏嘉建船队就是为了到外面去看看,为朱厚照打探消息,了解世界的。在第一年魏嘉就很聪明的找了一个沉了好几艘船的阿拉伯船队,为他们将瓷器运到了红海。 这一趟让魏嘉在阿拉伯买到了不少善于航海的阿拉伯奴隶。这一趟三个月的航行让魏嘉受益匪浅,整个船队开始有了最开始的雏形。为了方便出海,魏嘉干脆将家人都接到了泉州。等安置好了家人,春节一过,魏嘉就装着大批丝绸和瓷器带着杜若交给他的几个做海盗的葡萄牙俘虏踏上了前往地中海的旅程。 这一次除了自己携带的货物,魏嘉还带着给葡萄牙国王和西班牙国王的礼物。朱厚照算的清楚,自己在武力镇压这些殖民者的时候一定要释放善意,才能让他们既不敢犯边又乖乖来贸易给明朝带来新思想新气象。于是,带着四夷馆第一批学员里最出色的几个人和朱厚照亲自写的国书,魏嘉又穿过印度洋和大西洋到达了位于地中海边缘的葡萄牙和西班牙。 找到到达遥远东方的航路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大家都没有想到遥远的东方会派人来到这里。在贩卖完自己的货物以后,魏嘉受到了当地贵族的热切接见,在里斯本魏嘉见到了葡萄牙国王。一路到达西班牙,魏嘉又成功的见到了西班牙两位国王。当然,魏嘉的到来也戳破了哥伦布的已经找到东方的谎言。 即使对于这样蛮荒落后的国家,这样弱小的国王,大家还是很看不起的。但是限于朱厚照的严令,四夷馆这些大明的第一批远洋外交官们也用很平等的态度向两个国家的国王分别递交了自己的国书,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东方,寻找传说中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欧洲人已经耗费了近百年的努力。当真正的东方在自己面前时,大家都表达了自己最大的善意和非常想和东方进行贸易的欲望。尤其是知道了大明并不在自己签订的“托尔德西里雅斯条约”自己这一方包括的范围里时,西班牙人差一点没把自己的肠子给悔青了。这一世大明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次和西方进行官方的接触。 当夏季到来,印度洋又开始吹起了东南季风,魏嘉满载着各式玻璃器皿和充满异国风情的毛毯回到了泉州港。杜若最开始是很看好魏嘉,但是他没有想到魏嘉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这样的航行一定是不赚钱的,结果魏嘉第一年就赢利了几千两银子。虽然这其中没有计算船只的成本,可是新船下水,谁都没有经验的情况下能赢利,这一点也让杜若对魏嘉很是满意。 接着第二年魏嘉就带去了杜若想要找各式新大陆农作物种子的信息。在西班牙卸下自己作为交换的整船瓷器和丝绸后,魏嘉就继续往北航行一路上经过了法国、英格兰、苏格兰三个国家。同时也向他们散发了各式印刷好了的到达大明的海图。在请的西班牙中间人的帮助下,魏嘉利用这份本来就打算免费散发的海图又赚了一笔。 一次又一次的来回,魏嘉不仅仅给朱厚照带来了关于欧洲的最新信息,也为四夷馆带来了各国的洋人。一时间,四夷馆开始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学习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德语的官吏开始慢慢到位。为了方便各国的国民来到京城,礼部专门拨款修建了好多宅子,这就是日后各国大使馆的原始形态了。 接触了新的人、新的事,魏嘉愈发了解了在航海中冒险的乐趣。在了解了地圆说和哥伦布大航海的事以后,魏嘉惴惴不安的向杜若提交了想要从南海或者东海寻找新大陆的计划。不凑巧的事,他在京城时,杜若刚好往西北去了。 本以为计划会就此搁浅,魏嘉没想到自己受到了已经成为太子的朱厚照的召见。魏嘉一直都是知道朱厚照的,尤其是朱厚照南行回京后,徐贝娘基本上算是挂着皇商的名号在做生意。作为跟徐贝娘以姐弟论的人,魏嘉只要在家里基本上就会听到关于朱厚照的事。但是真正的见到朱厚照以后,魏嘉才勾勒出一个朱厚照真正的形象。 原来以为朱厚照是高高在上的,是自己见过的那个有些文弱的,非常强势的帝王。没想到这一次魏嘉看见的是一个充满探知欲,会问自己欧洲男贵族真的会穿高跟鞋这样问题的少年。而且这个少年对于欧洲的了解远远大于自己的预期,在了解朱厚照的高瞻远瞩后,魏嘉是真正的服了。以前对于朱厚照这样人只知道享乐的想法也被自己抛到了法兰西旁边。 最没有预料到的是,当杜若回来后,魏嘉突然知道了自己得到了大明海军的支持。大明海军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活跃在海岸的商人们哪个不知道。在广州港和坚船利炮的葡萄牙人的那一站谁不知道。还有海盗,那可是一打一个准。就是这样一支神勇的军队,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去航海,魏嘉觉得自己都快要幸福的晕倒了。 既然是要开发美洲,朱厚照就不可能让魏嘉慢慢的在那里蹦跶,浪费可贵的时间。干脆将南边的大船调过来,争取一击即中。在自己人和美洲原住民之间选,朱厚照还是会选自己人。他虽然有时候会比较心软但是他又不是圣人,二选一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既然决定了要做,为了把伤害降到最低,朱厚照还是做了不少准备。便于储存的饼干被发明出来,甜味咸味一个不少。一头又一头的肥猪变成了腊肉,大量的木桶装着船队赖以为生的淡水。而一直专心被朱厚照拉去做研究的薛己也终于派上了他的用场,牛痘疫苗和各式的药丸药剂相继派上用场。 一共十二条大船将载着一千六百多人将在美洲登陆,在建立起可以生活的基地后,这十二条船将带着一半的人回到大明,和后面准备的三十多条大船继续带着食物和各式农具、动物到达北美洲开始自己最开始的拓展计划。 当然这还只是计划而已,杜若和朱厚照首先要做的事就死先解决这几十条大船的问题。海军的大船实在太大,不适合远洋航行,必须赶制出许多适合远洋航行的船来。福州的造船厂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订单都不知道排到哪年去了,最后还是想起了已经没落的不行的南京龙门造船厂。在三年内能赶制出三十条小的适合远洋的船来。 第一批的商船则由杜若现在有的商船内部消化,他调出八条船来,再在世面上买几条合适的船。朱厚照算了算自己要付出的钱,发现自己一朝回到了解放前。杜若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账簿看,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这一次就算了吧,你不是还要建造藏书阁吗,把你的钱留着吧。这笔钱我先出。” 郑和航海几乎掏空大半个朝廷的前车之鉴不过是一百来年以前,所以朱厚照这一次并不想动用国库的钱。当然这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一个计划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可是从自己的国库出,自己的钱加上朱佑樘留下来的钱其实也只有几百万两而已,大多数都是既不能卖也不能用出去的内造的各式奇珍异宝。 其实杜若单独要出这一笔钱也很吃力,他可不是富可敌国的人,八百万两钱也是整个国公府的家底了。幸好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钱可以不是一次就投进去。预计前期一共要花将近三百万两银子,杜若相信只要开了一个头将基地建起来了,再花个百来万两的东西将地买下来,到时候自然有看见了利益的人上前来开发投资,到时候就能有产出了,自己的压力就不用那么大。 废寝忘食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朱厚照和杜若才开始着手去做这件事。这时候,礼部关于这个什么图书馆的折子终于呈上来让司礼监批了。朝廷将在四十二个府学建造图书馆,每一家的房屋造价在五千两银子到一万二千两银子不等,都是石制的防火建筑。稀有的书籍由朝廷统一印刷,在通过驿站押送到各地。而一些普通的书籍由杜若手下遍布各地的书铺直接提供。 这笔钱将在六月拨下去,建造的图书馆只允许抄书不允许将书带出去。同时这些图书馆也将接受当地的捐赠。朝廷拨下去的钱每一个铜板是怎么花的都要向当地学子公示,任何贪污行为,查实后立即革职永不录用。 等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处理好了,朱厚照开始忙着他的科举改革和调取海军大航海。杜若又开始一心扑在了新作物的培育上,不过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新助手。 作者有话要说:  玄宁,不是他们多少岁的问题,主要是最近在严打,连沫沫都不能有。/(ㄒoㄒ)/~~等蠢萌的作者君开学吧,还有十来天了。到时候有电脑了,企鹅还是贴吧都好商量。 ☆、第一百三十二章弘治二十年 杜若一直知道艾草对植物之类的事很感兴趣,但是没想到张氏和朱佑樘真的能够放手让艾草学习农事。小姑娘十来岁,小小的,白白的,跟着自己在农庄里忙来忙去。杜若怕她被晒着,被累着,光是看着她脸上的汗,就为她热的慌。 可是人家小姑娘可不在乎这些,侍女追着她给她打伞,她还嫌弃呢。“哥哥,哥哥,为什么要用这些腐烂的树叶埋在土里?”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小姑娘彻底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完全没有了原来高冷的公主范。 “这些东西长出吃得来都需要养料的。没有养料了我们就要给它添加养料。”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杜若对孩子这种生物依然没有办法。让他解释这种东西他也没法解释,难道还要跟这么一个小姑娘讲化学?没有办法,他只能用最平实的语言讲出来,希望艾草能懂。 “我还想去看看地龙,哥哥你带我去吧。”没有化学肥料的时代,解决肥料的办法就是用农家肥和枯树叶加上地龙一起沤肥。最让杜若觉得神奇的是,艾草居然不怕各种各样的小虫子。知道地龙的作用以后,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去看这些其他小姑娘怕的不得了的小虫子。今天早上她和嬷嬷一起去看桃花,路上遇见了正在那里放蜜蜂的农民,她居然也不怕,还亲自喂了这些小虫子白糖。 “你不怕这些小虫子吗?”虽然艾草已经见过了养殖地龙不怎么美好的样子,但是杜若还是要确定一下不会吓坏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艾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杜若,觉得这个哥哥不仅话也不会说,人还傻,自家大哥怎么会看上他呢。“怎么会怕呢,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吃的粮食呀。”杜若深刻的觉得自己智商被打击了,他开始怀疑朱厚照到底是怎么养艾草的,怎么这么小就养的一副学究的样子。 看着艾草晶亮的眸子,杜若只好叫人来带艾草去看地龙养殖的地方。等送走了艾草,他才回过头来安排一些护卫的安排。这么小的姑娘,杜若可不敢在她面前安排这些东西。虽然是皇庄,但是铤而走险想要偷东西出去的人可不少,有不少的士兵被调过来保卫皇庄。被抓住的人马上就被投入大牢进行审问,杜若可不相信普通的小偷小摸敢到皇庄来偷东西。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杜若才起来去找看地龙去了的艾草。今年的天气很好,前几天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皇庄的小石板路旁边嫩绿的小草又羞怯的抬起了娇小的身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养地龙的地方在皇庄一个小山坡的上面,那里挖了半人高的地窖,冬天搭着草棚子取暖,这几天出太阳了,草棚子才撤掉。 才在山下,杜若远远就看见了艾草青色的小衣服。这小衣服可是张氏亲手缝的,收了袖口,小小短短的裙摆,虽然从现在的角度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以杜若的角度来看却挺可爱的。杜若猜一定有朱厚照的参与,否则张氏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样式来。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养地龙的大坑。腐蚀了一冬天,为了将这些地龙弄出去也没有添肥,空气中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因为刚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蚯蚓翻出的泥土的清香。杜若一看,不仅仅艾草在这里,还有几个生面孔,中间拥簇着几个熟面孔,赫然就是被封为丰穗郡主的王纪昀。 周围有这么多陌生人,艾草再懂事成熟也还是有些怕生,马上就从嬷嬷旁边跑到了杜若旁边去牵杜若的手。这下王纪昀周围的几个人心中都有些惊骇。艾草已经十岁了,虽然杜若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但是这样表现的也实在太亲密了些。不过宫里的嬷嬷都没有说什么,大家也不能把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表现出来。 倒是杜若看见王纪昀他们,开始皱起了眉头。王纪昀的确是帮了杜若不少忙,但是在杜若看来她的成功也不全部是她自己的功劳。她的成功更多的是基于杜若给她提供的现代生物知识。豆类轮种固氮,杂交育种,养殖地龙用来生产肥料等等,她做的更多的是将这些理论知识付诸实践。作为交换,王纪昀现在是有名的农学专家,也被封为丰穗郡主。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和朱厚照对于王纪昀工作的认可。 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王纪昀现在既然是李健威的妻子,有些事就不方便让她插手了。毕竟李家可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主。这一次新物种的培育,杜若可是一次都没有让王纪昀插过手,消息也没有让王纪昀知道过。所以当杜若看到王纪昀在这里才会这么的惊讶。 王纪昀已经嫁为人妇,自然要和杜若保持距离。但是她特殊的身份与她和杜若曾经的合作关系自然使她不用回避。“国公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王纪昀想在是一品的郡主,自然不用给杜若请安,她也只是朝杜若问了一下好。 “最近还不错。”杜若看王纪昀周围跟着的有几个嬷嬷着装打扮都和举止跟自己平常所见的都有很大差别,心中有了一定的了解。想在已经到了五月,冰雪已经融化,李健威应该是又从辽东护送朝鲜和日本的使者来到了京城。“不知道郡主可接到了我送来的礼物。”王纪昀成亲后慢慢的退出了杜若农庄的经营,因为以前的研究是一整个团队在做,都有资料保存,杜若也不怕她一走就功亏一篑。 早在她成亲的时候,杜若就送上了五万两银子算是给她这些年的酬劳。去年杜若走之前又给她送去了不少田地的地契,也算是跟王纪昀一刀两断的意思。今天杜若说起这件事,不过就是提醒王纪昀自己跟她的合作关系已经在她收到东西又没有任何反对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王纪昀听了他的话咬紧了贝齿,可是到底身份不同了,也扯着脸笑道:“收到了,国公爷这一份礼物我很喜欢。郡马知道我和国公爷合作的很愉快,也让我要多多谢谢国公爷,给我这个展示我才华的机会。”她身边的嬷嬷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以为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们也在连连附和,看的杜若哑然失笑。 无论王纪昀怎么曲解自己的意思想要获得一丝的主动,对于杜若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在她没有抗拒和李健成亲的提议时她自己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了。她有技术也有钱财,完全可以自己另起炉灶开始。而且脱离了杜若半慈善的性质,王纪昀的种子生意利润想必会十分的喜人。现在又来巴着自己不过是想打这些新作物的主意罢了。 “哥哥,艾草口渴了。”艾草已经出了半个多时辰早就口渴了,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了这个奇怪的姐姐,她早就回去喝水了。现在哥哥还在跟她唠叨,艾草忍不住了,拉拉杜若的手说道。 果然妹妹是哥哥的小甜心,知道自己不想和王纪昀打交道就主动的给自己找理由,杜若现在觉得带孩子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那么我只好暂时告别了,很抱歉。”杜若对王纪昀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了,最近这里正是播种的时节,大家没有多少时间接待郡主,唯恐怠慢了郡主,郡主还是少过来为好。”最好是一次也别过来。 “国公……”王纪昀到底没有叫住杜若,只能失望又难堪的和大家一起欢送艾草,“臣妾/奴婢恭送公主。”看见杜若拉着艾草有说有笑的离开,王纪昀看了看身边李健威派来打探消息的嬷嬷,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能再糟糕。 她开始后悔和李健威成亲了。她要忍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被条条框框框在郡主府做一个木头般的郡主,还要丢弃自己的事业。她还是很想继续研究农事,研究种子,但是李健威却以李家媳妇不应该抛头露面和农夫农夫混在一起给拒绝了。由于不善于处理内宅事务,她在郡主府已经被李健威的人架空了,现在她居然还要带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腆着脸来这里打探消息。听着杜若的话王纪昀觉得自己都可以找一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没有看见王纪昀难看的脸色,杜若高兴地带着艾草下了山。在途中看见了几株开的很早的丁香,杜若还给艾草折了几支。“花好看,可不能往嘴里塞,进了屋让嬷嬷把它放远些。”自从刘家的事暴露出来,宫里就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什么夹竹桃、丁香这一类的花草通通不允许在宫里出现。艾草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丁香这种花。 “好香,可是为什么要放远一些呢?”艾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粉紫色的花朵漂亮极了。 这一回还没等杜若回答,艾草身边跟着的嬷嬷就说话了。“这是丁香花,它好看是好看,但是全身都是有毒的,这跟安国公府那一丛夹竹桃是一样的。”安国公府有好大一片夹竹桃,艾草就曾经试图种植它,被张氏拒绝了。 这下子艾草懂了,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丁香的香气,乖巧的把花给嬷嬷。杜若看嬷嬷没有意见,让艾草将花抱着,笑着道:“这些花草不再宫里栽种是因为宫里大家都不知道它的作用,其实只要不误食它就没有任何问题。你既然喜欢抱着,只要不让它进嘴巴就可以。”艾草乖巧的点点头,珍而重之的把花抱在自己的怀里。 知道艾草特别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杜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到了这边的屋子里,侍女们奉上了清香的明前新茶。怕艾草肚子也饿了,杜若又吩咐小厮将自己马车上准备的小饼干和小蛋糕拿过来给艾草当点心。 这些饼干是前期研制的试验品,味道却出乎意料的不错,从朱佑樘张氏到两个小孩子都很喜欢这样的点心。朱厚照不许两个孩子多吃甜食,像今天这样能敞开肚子吃蛋糕的机会可不多,但是艾草还是只吃了两块就放下了。杜若以为是蛋糕做的不好吃,尝了尝,美味又可口,没有什么不妥。 “肚子不舒服吗?”都没有问题,杜若只有猜测是不是艾草的肚子不舒服。 “大哥哥说了,不能多吃,不然要长成胖姑娘。”艾草看了一眼蛋糕和饼干,好诱人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诱惑,干脆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你呀,你二哥要是有你一半听话,你爹爹就不用这么担心了。”随着年纪越长,朱厚炜的饭量也越来越涨。他已经是一个连杜若抱着都很吃力的小胖子了,前几天溜进自己的府里,把厨房的饼干和肉干一扫而空的样子,杜若可是记忆深刻。 暂时歇了歇,杜若又拉着艾草去看他们在收割过麦子的土里种植玉米苗苗。腐殖土、草木灰、农家肥一起捏成拳头大小的土球放在温暖的地方进行育种,现在它们已经长成了一根根健壮的幼苗。土地被翻开一拢一拢的整齐的不得了,每一个要种植玉米球的小坑里撒上一大把地龙沤的肥。将玉米苗放进去,后面的农人用锄头再把土培好。因为天有下雨的预兆,大家也没有浇水等着再下一场春雨。 “这样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种完?”小孩子到底没见过真正的种地是什么样子,看见大家忙了半天只种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玉米苗,开始为这些农夫愁起来。还有种植玉米的有些高的土埂也引起了艾草的兴趣。“为什么要挖这么高的土埂呢,难道不是直接用牛把地平了就可以?” 艾草也在帮忙将玉米球球小心的捡起来放到运用小球的板车上,一只嫩白的小手上沾满了黑色的肥沃的腐殖土。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庄里的管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道:“公主大概是没见过,从翻土到种完这些,大家这里一直要忙二十来天。至于这土埂,这是用来种红薯藤的,而且中间的凹陷也更容易留住天上下来的雨水。” 听了半天艾草还是一头雾水,杜若解释道:“红薯你也种过对不对,要先用红薯发出的嫩芽扦插。但是这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土地,等玉米收获了天冷了再种红薯就迟了,所以就要先留好种红薯的地方,等到了时间就把它种下去,既不妨碍玉米的生长,也不妨碍红薯的种植。”这下子艾草有些懂了,点了点头。 吃过新鲜的野菜大餐,他们又去看了培育红薯藤的地方。一直到下午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启程回京。在期间,杜若就知道王纪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买通杜若管理农庄的手下过来的,本来只是想偷偷摸摸的看看,没有想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居然碰到了第一次过来的艾草公主当场被逮了现行。 没想到是自己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杜若也不是一般的不舒服。王纪昀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但是自己手下的人不知道,他们以为王纪昀和自己关系还很好呢。放王纪昀的人单独进去他们是不敢,但是放王纪昀看看,他们也是打量着或许凭借王纪昀和杜若的关系,杜若可能不会责罚他们。 处理了和这件事有关的几个人,再一次严申这里不允许任何外人过来,杜若才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一路回到宫中时,已经是晚饭时分了。女儿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过了一天,张氏担心的心都快碎了,又怕碰着,又怕摔着。 这下子好了艾草终于平安的回来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知道女儿在外面肯定也动手做了不少事,张氏这一顿饭全是大补的东西。朱厚炜和杜若这样的食肉动物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向不喜欢油腻的艾草和只能干看着的朱佑樘就惨了。最后还是朱厚照让未央宫的小厨房赶着炒了两盘杜若他们带回来的野菜,艾草才终于能吃下东西。 吃过晚饭,离宫门落锁还有一段时间,杜若和朱厚照一起去乾清宫看看。路上朱厚照听说了王纪昀的事,笑道:“李健威的确是来京城了,结果一进了城,朝鲜使团就和日本使团打起来了。”去年的事,可是在他们中间结了一个大疙瘩,现在到了街上看见了朝鲜人和日本人碰上了大家都要躲得远远的,就怕他们打起来波及自己。 “听说,郡主府闺房之中也不甚和睦。”王纪昀是能够知道自己怀孕了就离家出走的人,还能在杜若的田庄里做出了不小的事业。见识过了外面的精彩,她这么可能还甘心在李健威的甜言蜜语中做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锦衣卫对郡主府也是重点监视,郡主府的一点一滴朱厚照都很清楚。“不过王纪昀是个聪明人,至少她还知道从李健威这里慢慢获得自己的权利。”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以后,王纪昀就有意识的从李健威这里一点一点的哄出自己应有的主动权。她自己又有钱,相信很快就能解决自己的尴尬处境。 最近朱厚照的工作重心都是在准备魏嘉他们的大航海和许进在西北做大的事情上,科举改革条例的拟定反而慢慢的缓下来。尤其是许进这件事虽然不急,但是着实让朱厚照伤透了脑筋。杜若在这上面反而帮不到他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要想到处理西北一地的事,更是涉及整个朝廷势力的重新洗牌。杜若除了一直交好的几个叔伯辈的人物以外,他的人脉基本上都在各大商人和军中,朝廷之事他却是插不上什么手。 要打压许进,他后面的马文升一系肯定要受到关联,但是现在朱厚照就靠着马文升他们维持着文官系统和武官系统的平衡。而且一旦因为许进之事鞑靼他们有异动在西北用兵,朝廷是有了一点小钱,好多朱厚照已经设想好的事可就做不成了。尤其是鞑靼的商人和愿意亲近大明的贵族在被大明慢慢拉拢的情况下,朱厚照更不想破坏现在的和平局面。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正是让朱厚照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我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了。”朱厚照翻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航海计划的实现进度,上面那么多的事宜,只有几项被打了钩钩。下面还有好多的空白等着朱厚照他们填满。 “没干系,等小吃货长大了,我就带你游遍三山五岳。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只要愿意咱们就吃了睡睡了吃。”杜若轻轻的亲了一下朱厚照的耳朵尖尖,朝他耳朵里吹气说。 朱厚照一把推开了他,“你离我远点,我耳朵太痒了。得了,你也别养我了,您这是这是养一头猪吧。”杜若好久没有听过朱厚照这样京味儿的话了,一下子乐的不行了。 朝他翻了几个白眼,朱厚照指着上面的图纸,拿出一个本书来说道:“一共是一千七百人左右。魏嘉负责买百来个阿拉伯奴隶,他刚刚回泉州了。船什么的,他这趟也一起买下来,要是能在西班牙招募到几个去过美洲大陆的水手就再好不过了。”航海什么的还是阿拉伯人比较靠谱,全是汉人还是不太行。再加上几个有过远洋航行经验的欧洲人,就非常的完美了。一起算起来人数不多,船上的都是汉人的海军,也不怕他们造反。 “我这里饼干,肉干,淡水,都证实可行了。只要定下时间马上就可以制作。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们还在开清单,过几天应该能拿到。”看着杜若有些胡子拉碴的脸,朱厚照觉得自己和他这样全心的信任对方,一起做一件事简直再好不过了。杜若说着说着看他看着自己有些乱糟糟的胡子,无奈的笑道:“没有办法,这里又没有刮胡刀。他们给我刮胡子,我总怕他们把我的嘴给削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弘治二十年 到了年纪,朱厚照也长了不少胡子,不过他都已经刮了。像朱佑樘和刘健那样的美髯,他可是敬谢不敏的。“让牛犇给你刮一刮 ?”牛犇是伺候朱厚照起居的一个小太监。朱厚照依然只要敬连和文森,后面是一些粗使的宫女。想要出头的那些人只能另找办法,牛犇就是其中刮胡子最舒服的。朱厚照过两天就让他刮一下胡子,他刮胡子最好,舒服又干净。 “待会吧,我还得回府,克里木派的人从杭州回来了,我还要见他们。”克里木现在也算是西北一霸,他也算是安国公府这一边的人。他到南方已经半年多了,这一次派人来北京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自己还是回去要见一见的。 “那你先回去,皇庄那边你继续多注意一些。”克里木的名字朱厚照也是很清楚的。在西北光是克里木一家交上来的税银通算就有三十多万两,占了税收的十之三四,朱厚照还是很看重他的。尤其是他在西北的巨大影响力,安定西北控制鞑靼还要多多的依靠克里木一家的势力。 回到府里时,杜林也指挥着人在院子里种玉米。小园子里的整修后种的树苗苗都长大了,在清新的春雨后是一副美好的田园风光。作为克里木的特使回到京城的是克里木身边的一个老人,杜若也不知道他的回族名字。这个人极通汉语,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名叫陶铸,大概是取陶朱公的谐音,在外行走都用汉名。 他带回来的消息也是让杜若大吃一惊。“你说你们家主人要娶徐姑娘?”要不是自己定力大,杜若差一点就要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克里木和徐贝娘是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么也不会将他们两联系到一起。最重要的是,要是杜若没有记错的话,徐贝娘应该比克里木大好几岁。 “徐姑娘贤惠大方,堪当我家主母。”克里木几乎是对徐贝娘一见钟情,也许是受祖母和母亲的影响,克里木一向对徐贝娘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女性赞赏不已。再加上徐贝娘干练之余还有着大漠女子所没有的温婉娴静,克里木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怎么将徐贝娘娶回家。 在杜若眼里,他和徐贝娘一直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在刑武追求徐贝娘的时候,杜若就曾经明确的表示不干涉他们的嫁娶,虽然最后徐贝娘也多少顾及他的想法,没有答应刑武,但是她怎么想是她的事。现在杜若依然只有一句话。“此事只要徐姑娘答应,本爵绝无二话。”而且对于这件事震惊归震惊,杜若是乐见其成的。克里木要是能和徐贝娘联姻,相信西北和沿海的交流还能更加深入。至于年纪,身份之类的事,他们都不介意了杜若难道还要帮他们操心。 相互融合的过程不会仅仅是强力统治的过程,更是一种慢慢了解,平等相处的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是克里木娶了徐贝娘,将对汉族和西北各民族之间的融合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想一想,一个是西北一霸,一个江南织业跺脚都要抖一抖的人物,婚嫁之间的壁垒必将打破一个大大的窟窿。 没想到杜若这样说,陶铸反而没有反应过来。按照他的想法,徐贝娘即使不是安国府的下属也一定受到了安国府相当大的辖制。否则,在没有对自己主人明确不满的情况下,徐姑娘怎么会一个劲儿的拒绝自己的主人。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当年徐姑娘没有嫁给那个让克里木吃了不少醋的刑老板,不就是因为杜若不满意这门婚事。 他来这里就是克里木的授意。克里木当然想要娶徐贝娘,徐贝娘一直拒绝他,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另辟蹊径来找杜若。杜若救了徐贝娘,是她的大恩人,又不是普通身份,克里木当然不可能以财力威逼。只能想着用一定的利益换回徐贝娘的自由,陶铸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哪里想到杜若居然这么爽快。原来一肚子的算计、讲价还价都被陶铸噎进了肚子里,一时半刻连他还这样的老狐狸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老狐狸始终是老狐狸,陶铸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那公爷就等着我家主人的喜帖了。”惊诧之余,陶铸当然是高兴的,省下了一大笔钱又利索的把事情办妥了,怎么能不高兴。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出来了。“你们家主人为明军运送马匹粮草,也护卫了哈密一方平安。徐姑娘虽然也是巨富,到底只是一介民女。不若本爵为你家主人请一道赐婚的圣旨,就当是本爵的一份贺礼了。” 赐婚也是一种荣誉,要是真的有朱厚照的圣旨,克里木和徐贝娘成亲的确会更加的名正言顺。当然,这样的前提是两方还是你情我愿。要不然可不算什么喜事。陶铸这下子呆了,自家主人可还没有搞定徐姑娘,徐姑娘头也没有点一下。安国公的圣宠自己也是知道的,他说的求圣旨就一定能求回来,要是圣旨真的下来了,徐姑娘还没有点头,这下子乐子就大了。 “我家主人现在还远在江南,婚期遥遥无信,小人就替主人谢过公爷美意了。只是这圣旨还是不麻烦国公爷了。”杜若见他笑的勉强,又是这样的话,再想想徐贝娘的性格大概也猜到是什么情况。当下也不想为难陶铸,问了几句克里木在江南的经历,就打发他出去用膳歇息。杜若则一个人把负责准备航海物资的人叫来了解情况。 得到了杜若的肯定回复,带着给克里木的和徐贝娘的亲笔信,陶铸又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没有把大礼送出去,杜若也收到了克里木的一份不算太大的礼物,一匹英俊的种马。即使西北互市贸易频繁,种马不再那么金贵,这样一匹正值壮年的英俊的种马也是有市无价的。这份礼物也算的上一份厚礼了,杜若自认也算是徐贝娘他们的媒人了,也不废话,安心收下,等着以后两人成亲也送上一份厚礼。 各项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朱厚照和杜若也迎来了难得的清闲时光,每日有小段的时间能够温馨的单独相处。 在宁王府一处小小的院子里,杜升和朱辰濠两两相对。即使是身处四周漏风的茅檐草舍,杜升依然是那副潇洒绝美的模样,一壶小酒,一盘牛肉吃的津津有味。朱辰濠看着他明显清瘦的脸,心中说不清的滋味。 “王妃……总之,是我的错,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你就随我回去吧,这个地方哪里是你该呆的地方。”朱辰濠也不知道王妃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敢将杜升关到这个地方来。一袭破垫,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破桌子,还有为了应付自己临时修缮的屋顶,朱辰濠对着杜升真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感叹一句果然好酒,杜升拈起一片牛肉细细咀嚼说道:“王爷身份尊贵,小人一介草民怎么当得起王爷一个我字。小人本在府上做事,王妃是府中女主人,她让小人在哪里小人自然是毫无怨言的。” 听了这话朱辰濠就知道杜升还是怨他的,苦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即舍不得权势又舍不得你。但是我是真的爱你,也绝对不会放开你。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大家都好过好不好。”本来已经死心,结果又突然找到杜升,朱辰濠本来还是兴奋的,但是杜升不配合的态度让两人都吃尽了苦头。宁王府里三天两头就因为杜升的事闹得鸡犬不宁。 现在的杜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父母双亡的书生了。他是安国府商队的大当家,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当然不会因为朱辰濠的这一句话就情绪激动,依然老神在在的喝自己的酒。喝道高兴处还给朱辰濠斟了一粗陶碗,邀他一起喝。 朱辰濠无法,又舍不得走只好干坐在那里。看里面没有动静,天快黑了。一个小太监跟护卫打了打招呼,悄悄地绕到了王妃的居所。 宁王妃听说王爷一回府就去了那个男人那里,一口贝齿几乎没有咬碎。只是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吩咐贴身丫鬟将朱辰濠喜欢的菜都送过去。想了想又让小厨房准备了些东西送去了宁王的替身那里。大丫鬟秋谷正要劝她,宁王妃道:“王爷小半年都不会在府里,王爷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王爷,咱们施恩与他不过是些小事,说不得那天就派上用场了。”秋谷还要劝,宁王妃却不肯再听,打发她出去了。 本来准备出门两个月的宁王居然提前回来了,把宁王妃的计划全盘打乱。要害了杜升的性命宁王妃是不敢的,就是杜升想要自杀宁王妃也会全力阻止。但是这不妨碍宁王妃趁着宁王不在时给杜升一点颜色瞧瞧。哪里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把杜升赶去了那里就再也迎不回来了,只能任宁王知道自己对杜升做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弘治二十年 夜深了,天有些闷热,一道惊雷下来,雨哗哗哗的如瓢泼一般。宁王妃被雷声惊醒。小丫头正轻手轻脚的把屋里的冰鉴抬出去。大丫鬟语冰披着轻纱从柜子里将薄被取出来,看宁王妃醒了,忙上来掀开帘子伺候。 “王爷回书房了吗?”杜升从来不让宁王在他房间里过夜,一般宁王都是在他那里待到半夜再回书房歇息。即使知道宁王在杜升处过夜的机会不大,宁王妃依然不放心的问问。 语冰正挂帐子的手就停在了那里。停了半晌,小心说道:“今天杜公子与王爷饮酒了,王爷被大雨阻了并没有回书房。”看宁王妃神色不虞,她马上调转话头道:“明日王爷还要早起处理政务呢,王妃还是早些睡下,明早还要早起。”这就是在转弯抹角的说宁王实在太忙,应该没有时间和杜升乱搞。 听了后面的话,宁王妃方才放下心来。听窗外大雨击打的树叶啪啪作响,又嘱咐道:“这样的大雨,明日哥哥进城一定不方便,你一大早让杨二派人去把哥哥接过来,不可有一点闪失。另外,让厨房多准备些糕点,外面的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肚子必然是饿的。”语冰低声答应了。宁王妃将薄被拉到胸口处,在黑暗中想了好久,待天色要亮时才囫囵睡了一会儿。 朱辰濠时杜升还在呼呼大睡。昨夜下的好大的一场雨,没有办法,杜升只能将他留在外室睡觉。如今朱辰濠起床,一进门就看了杜升的睡颜。 毫无疑问,杜升是长得极美的。他的美既不是女气的脂粉味,也不是男儿的刚烈,而是一种杂糅着野性和傲气的一种奇异气质。正因为如此,朱辰濠很少能看到杜升这样乖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人,一头黑丝不羁的散落在四周,脸上还有竹枕压出来的红痕。 看他这个样子,朱辰濠色心大起,就要一口亲上去。一道银光扑面而来,朱辰濠急退了几步,定睛一看,杜升斜倚在床上,右手上一把镶银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纵使是杀气满满,杜升依然是美的,白色亵衣露出的一点玉色肌肤尤其诱人。 “王爷还请自重。”刚起床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更比平常多了几分性感。朱辰濠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他这个样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再想到以前两人同床共枕时,他也是这样的声音,便把那一分气也消了,笑道:“你在睡会吧,我还有事。”看杜升把匕首收到了枕头下面,照旧睡得开心,穿戴整齐笑嘻嘻的出了门。 新皇登基这几年藩王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尤其是在几个插手地方政务的藩王被剥夺爵位后,大家更是人人自危。朱辰濠一直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能阴谋阳谋一起上哄着老宁王把爵位传给他,自然有方法对付朱厚照这样的削藩政策。 盐政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朱厚照什么都敢碰就是不敢碰盐政。权贵、官吏、商人这张网太大太深,朱厚照要的是一击必中。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朱厚照一直没有都没有碰盐政。甚至怕打草惊蛇,朱厚照还有些默许这其中的种种猫腻。朱辰濠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现在朱辰濠走私私盐给鞑靼、火筛,走私铁器给西南瑶民,每一年赚的银子不计其数。更因为走私盐和铁这两样东西在自己的藩地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无论是巨富还是官员,他们都是朱辰濠构造的利益链条中紧紧相扣的一环。凭借着这个网络,朱辰濠成了这里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上一代宁王并没有嫡子,为了不削藩去国把朱辰濠立为世子。在一众庶子的争斗中,朱辰濠学会了使用替身这一方法。现在皇权越来越强大,藩王越来越弱。朱辰濠并不想和朱厚照直面争锋,一直都对外打着体弱多病,闭门谢客的旗号不见外人。在平日里就由替身替他呆在王府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等朱辰濠回来了,就是宁王病势稍好的时候了。 王府不过方寸之地,所有活动都秘密进行。这些都是抄家灭族的生意,没有人敢在外面乱说话,就是这样他们这样竟然能瞒天过海将朱厚照和杜若他们都骗了过去。害的朱厚照真的以为是原来朱厚照太无能太让朱辰濠叛乱,要不然人家现在怎么好好地呆在宁王府里,人家王妃娘家还有王守仁这样一个学生。 一大早就有不方便出现的人扮作送东西的农人悄悄进了宁王的院子。朱辰濠一大早就开始连轴转。见南方盐场的人,见负责西南瑶民的人,等把人都送走了,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朱辰濠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大热天还穿着厚厚的衣服。等洒扫的人走了,朱辰濠才回房换回原来的衣服。 “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正好今天负责穷椟院的嬷嬷出错了,他们被调到西苑去了。王爷可以暂时放松两天。”王府就这么大,这里面谁是哪家的人,朱辰濠自然门清。朱辰濠身边的人也都是心腹,他们活动监视朱辰濠也只能在外围。往常都不需要这样的,只是现在是夏天,最近心宽体便朱辰濠比替身胖了那么一点,只能将这里的人先打发出去一下。到时候在找借口将他们弄回来。这样才是最好的麻痹大家的办法,你的人亲眼看到的总没有错吧。 “大家最近都过的比较活跃,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啊。你明天找几个可靠地人拿点银子到京里去疏通一下。”大家都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在四处打通关系,他要是再不动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好了,现在我们去见见娄少爷。” 两个人的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两个家族的事。娄贺的大姐嫁给了宁王做了宁王妃,小妹嫁给了素有才名的费宏的弟弟费宷,现在看来是前途无量,两门婚事都是极好的。但是这后面的危机谁又能看得见。想到自己大姐信上说的话,还有父亲的嘱托,娄贺完全没有了欣赏路边景色的心情。 朱辰濠以为娄贺能马上到,但是下雨后的路到底难走。等娄贺到时,朱辰濠整个背心都湿掉了,本来因为劳累不好看的面色各加难看,他这个样子反而歪打正着,倒是让娄贺以为他真的生病了。在他因病推辞不能接待他时时也没有过多苛求,自己去找自己的姐姐去了。 朱辰濠却不担心娄贺和宁王妃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来,他做的事娄家可是也有不少人插手其中,想要对自己不利,娄家自己或许就会首当其冲。即使有一个费家,一个不过是平常官宦人家,一个是王府,谁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商队最后收敛骸骨只找到了一个穿着杜升服装残片的被咬的只剩骨头的尸体。杜升他们一房已经死绝了,杜若就做主把这位堂兄葬在了杜家的家族墓地里,和杜意德夫妻一起照看。商队经此一次元气大伤,要恢复到原来的规模没有三五年完全没有可能。商队暂时由游二接手,他是老人了,他接手杜若也放心些。 杜若原来没有对商队抱有太大的希望,只让他们做些平常的生意,希望慢慢喘过气来。只是没想到他才回到京城没几个月,游二就办成了一件大事。有史以来第一次,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官方派了官员访问大明。 说是访问其实不过就是过来侦查侦查,传说中的大明到底是怎样的富有。在商队走通了这一条道路以后,有越来越多的大明商人从这条路将大明越来越廉价的丝绸贩运到离海岸还很远的帝国内陆。这么多商队中,规模最大,和官方关系最密切的还是杜升他们的商队。他们不仅向帝国贩售丝绸,也能搞到稀有的瓷器和能防治天花的药物和什么疫苗。 可是在上一次贸易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等了小半年,原来早就应该到的商队根本就没有影子。这下子他们等不及了,春天又爆发了一场小范围的天花疫情,原来对大明药物抱有怀疑的人都服了。原来只在边境传播的药物甚至被献进了宫中,救了一个贵人的生命。在久等不下的情况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组织了一场算是半官方的使团跟着来大明的商队一起到达了大明。 一方面他们要寻找这种神奇的叫什么疫苗的用针扎的药物,另一方面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这几年频繁听到各种传言的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们首先到了哈密,到了许进的地盘上。许进是接受了正统儒家教育的人。先是以为人家想要朝贡,结果人家比自己还横。许进这几年死死地压制住了鞑靼和火筛,自然有几分傲气,两方差点没打起来。还是游二接到消息,将他们迎过来好好安置。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朱厚照有心对付许进,即使还没有动手,但是朝上的风吹草动还是或多或少的传进了许进的耳朵里。许进心有不忿,不过到底不敢反抗,只希望夹紧了尾巴躲过这一次难关。按道理说,朝贺外交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游二管,奈何是自己闯的祸,游二又是杜若的心腹,只好忍着,瞪着眼看着游二将这一批人送上了京城。 这些人都是真主安拉的虔诚信徒,有许多的讲究。他们不吃猪肉,不朝除安拉以外的人叩拜,不吃外族人宰杀的牲畜。为了将他们平平安安的带到京城,游二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随着贸易的展开和农牧业的发展推广,各地不准杀牛的禁令早就打破了。禁令容易打破,牛肉到底难得。为了好好招待这些人,游二就过上了买牛买羊,看使团里的人杀牛杀羊的纠结生活。长了这么大做了这么久的事的游二还是这一次在招待贵客的时候,让客人自己动手解决饮食问题。 和当初罗志坚来到大明不同,罗志坚来自尚未开化发展的欧洲,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自然是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这群来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使者是来自完全不输于大明的偌大的西方穆斯林帝国,大明的富庶让他们心惊,也同时让他们忌惮。 一路东行从哈密到大同,途经洛阳到西安,沿黄河乘船继续向东,最后才北上到达北京。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路线。游二带领着他们领略了大明北方最好的风光,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将从海上走水路,到时候再见识大明真正的盛世之景。 杜若这也不是故意炫富,实在是这个一直延续二十世纪的国家是大明一个假想中的强敌。现在两个国家之间还隔着蒙古诸部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小部落小国家,万一某一天他们对大明敢兴趣呢。有些事不得不防,相比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心生妄想,不如现在就将大明的实力展示给他们看,甚至夸大一些也无妨,就是让他们生出的觊觎之心被震慑的不敢抬头。 作为一个现代来客,朱厚照也在有意识无意识的减轻跪礼这一中国传统的影响。那些欧洲使臣来时朱厚照就允许他们行单膝跪地之礼。再加上现在的国人还没有经受满清人的奴化教育,众人即使私下来暗自议论,在朱厚照面前也只得闭上他们的嘴。 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使臣们展现的强大国力也让众人心惊。比大明还要宽大的版图,精美绝伦的武器,充满异域风情的礼仪风俗。如果说与欧洲的交流是一阵刺眼的阳光,照醒了自高自大的大臣名士们。这一次的交流更像是一记大耳光,狠狠的扇过这些人的脸颊。 原来大明只不过是这世上上百上千国家中,一个尚能有些微影响的大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故人诚不欺我也。 在大明人惊诧的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精英们也是震惊不已。他们有土耳其式噜密铳,大明已经将火器慢慢推广普及到每一个军人。帝国保持着对欧洲各国海军的强大优势,大明的海军实力亦是不可小觑。而大明的奢华靡费更胜帝国的贵族们。这个远方国家的都城——京城,丰饶富足,更像是天堂一样。 朱厚照知道他们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宗教教义胜过一切,生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并不想将他们和其他国家的使臣安排在一起,倒是杜若劝了他。他们正是要先奥斯曼土耳其的人展示大明的国力,又有什么比万国来贺更让人震撼的呢,朱厚照这才回转了心思。 事情都进展的十分顺利,只是使团里一个人的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朱厚照。“我们一路行来,贵国虽然富裕,但是有的人生活在天堂之中,有的人却生活在地狱之内。贵国都城里绫罗绸缎遍地都是,在我们经过一条昏黄的大河边上,那些人却连蔽体的衣物也没有。” 一条昏黄的大河指的就是黄河了。这本来是那个使臣为了强拉点脸面说的话,这话却比针尖更加刺人。京城和南方的改变朱厚照是看在眼里,但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又改变了多少。只是朱厚照到底是一代帝王,心胸比一般人都要宽阔。不过是稍微难受了一下,就放下了这件事。只把这个作为激励自己努力的目标。 奥斯曼土耳其是横亘在东西方的一座大山。纵使现在有了水路,比陆路更加便宜安全。作为老牌子的强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使臣的到来,也惊动了京城中各国使臣。一时间,京城里各式西洋样式的马车拉着使臣们天天往这边跑,倒是让大家看了好些好戏。 安置好这个老大帝国的使臣,朱厚照才腾出手来处置许进。他对许进本来就有许多不满,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加深了朱厚照对许进不好的印象。朱厚照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将许进调往别处。 如今北边肯定是越来越安定的,许进的象征性意义已经慢慢的大过了他实刀实枪拼杀的意义。把许进继续放在北边,犹如镇宅的石头狮子一样,震慑着北边的鞑靼、火筛他们,自然省事。没有一万只怕万一,就怕许进这个狮子突然活了过来,抓谁一爪子,无论是内是外,后果不堪设想。 思考了半日,朱厚照亲手写了圣旨,斥责许进目无朝廷,擅自做主,有碍社稷。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所以朱厚照并不派人宣旨,只做密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许进手上。若是许进识相,他上表请罪,两人再慢慢交心解决这一件事情,算是大明之幸许进之幸。若是许进心有怨言,还不愿低头,朱厚照只好另做打算。 奥斯曼土耳其来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连不大过问朝政的朱佑樘都被惊动了。尤其是听朱厚照讲了这个国家方方面面,朱佑樘叹道:“越发显得我当年无知了,连这样一个大国,也不过是知道只言片语,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还是你们出息,以后大明就靠你们了!” 朱厚照看他说的伤感,连忙岔开话题,只说艾草偷跑出宫的事情。“我看是不是该给妹妹选些侍读之类的女孩子陪着玩。这满宫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即使有宫女陪着,也寂寞的很。” 这件事说到了朱佑樘的心坎上。“也是我和你娘疏忽了。她一天到晚只围着我们两个人转,倒是委屈了她。只是以前并没有这个规矩,到时候少不得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朱佑樘只恨自己如今是一个废人了,管不了这些事,还要张氏一天到晚挂记着自己。 这宫中也没有其他主事的人,有些事情朱厚照想起来了还能管一管,朱厚照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就譬如今日这件事情,若不是朱厚照提起来,真要委屈了艾草。 “也不多事。艾草喜欢的不过是花花草草一类,那些大家小姐自然对这些是不精通的。如果工部各官吏家中有擅长此事的小女儿,自愿报上来做艾草的伴读。艾草看中了哪几个便选中哪几个。在宫中另开一处宫殿专门供给她们住,也像外面书院一样十日一休沐。现在宫中各处都空着,也很方便。” 张氏正好带着宫女们端着朱佑樘喝的药从外面进来,听见这些话,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以前并没有这规矩,是因为宫中人口多,公主们兄弟姊妹也多。自然不需要再另选伴读。现在宫中的人一日比一日少,的确是冷清了些。多些小姑娘也热闹热闹。只是这位置还是要选好,否则照儿还未大婚,少不得有人别有用心。” “我平日里不过只去未央宫和东宫两处。到时候找个远远的离宫门近些的宫殿就可以了。”这件事就算是确定下来,朱厚照心中暗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等着回去就下旨做这件事。 张氏却说道:“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若是你下旨意,你是皇上,涉及夫人小姐们的事情多有不便。我这个皇太后出面给公主选伴读,只把事情悄悄的做了,也不闹大,倒也便宜。”朱厚照应了。 一时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使团来访和公主遴选伴读两件事成了京城内的大新闻。一件事是朝廷大事,也是民间新闻,正是这件事激发了大家对于了解各国前所未有的激情。一件事虽然做的低调,难免还是掀起了层层波浪。 朱厚照如今正当婚嫁的年龄,宫中却没有传出半点响声。如今遴选公主伴读,众人难免把这件事朱厚照选妃一事结合起来。虽然皇太后懿旨只选工部的女儿,其他官宦人家也是蠢蠢欲动,想着能不能从这里打开个缺口,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若是成功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杜若作为朱厚照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如今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不少人都想从他这里探听探听消息。今日这个拜访说他家有一个绝色的女儿,明日那个又上门说他的女儿贤良淑德,杜若即使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也难免吃些醋。 他闹了别扭,朱厚照可就遭了秧。好不容易可以单独呆一会儿享受二人世界,但是杜若却莫名其妙的黑着脸,叫他也不理,挨着近些,他立马就躲了。朱厚照刚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日才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好笑是好笑,朱厚照心中却是甜滋滋的。杜若吃醋正是说明是他在乎自己。若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自己才应该发愁。 知道了原因,朱厚照也不着急,看杜若无视自己,只是笑眯眯的拉着他说道:“你今天吃我的醋,你平日出去应酬,身边伶人女婢也不少,我怎么没有吃你的醋?” 要是都这样算的话,那就算不清了。杜若挣脱杜若的手,冷笑道:“我自吃我的醋,干你何事?”说完,自己出了宫,连张氏留自己吃饭也不管了。 朱厚照又是气愤又是委屈,怒气冲冲的进了未央宫,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张氏和朱佑樘看了很是不解,还是高凤解了他们的疑惑。“恍惚听着是皇上和安国公因为遴选公主侍选的事情闹了矛盾,皇上说了什么话把国公惹怒了,国公就负气出宫去了。” 遴选公主伴读这件事有什么可闹矛盾的,无非就是朱厚照选妃之事。 原来是他们两个因为这种事情闹了矛盾,张氏和朱佑樘相视一笑,张氏叹道:“原来还说他们两个男人之间过着有什么滋味。如今看着,比一般小儿女还要痴缠。”朱佑樘忙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自己养大的儿子这么为另一个人牵挂悬心,不说张氏这个母亲,就连自己这个父亲心中也是空落落的。只是孩子始终是要长大的,做父母最后还是要离开他们的,最后陪伴他们还是他们彼此。 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朱厚照还要参加接待各国使臣的宴会。朱厚照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下面杜若独自喝着闷酒,胸中的气恼十分去了五分。先前因为朱厚照生着气,殿下众臣都不敢多说话,哪知道宴会进行到一半,龙椅之上的皇上又是祝酒,又是耐心询问各国使臣在京中的近况,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众人先是惊疑,后来见朱厚照心情的确是变好了,都来跟朱厚照说话,宴会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在各国使臣眼里,朱厚照这个皇帝神秘无比,他有着俊美的面容,掌握着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无论是大明丰饶的物产还是便捷的航道,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为自己国家谋得巨大的利益。 君不见,率先在京内建立使馆,派遣使臣的各个国家,其他人先不说,这些国家里做先头兵的商人们,哪一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再说大明如今研究出来的良种、火器和各种新药,哪一个不让人艳羡。只是现在这些东西都还属于禁管之内,除了朱厚照开口,没有人敢把这些东西泄露给别人,更别说他们这些外国使臣。现在这些外国使臣最首要的目标就是削尖了脑袋,运用各种手段接近朱厚照,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朱厚照和使臣大臣们聊得高兴,杜若越看越气。为了不让诸位大人出丑,宴会上的酒都是味道香醇却不醉人的薄酒。杜若一心求醉,却越喝越觉得没趣。最后干脆丢开酒杯,一个人在那里发愣。本来还有几个人想来和他寒暄,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后,众人都不敢上来搭话。 宴会到了最后,朱厚照借口身体不适先行退场。他一走,各人也陆续离开。杜若一个人走到殿外的时候,小太监牛犇拦住了他。“国公爷留步,皇上有事召见国公爷。” “天已经黑了,待会儿就要宫门落锁,我若是留下恐怕来不及赶上出宫的时辰。你转告皇上,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今日我先出宫了。” 牛犇心中暗自叫苦,这两位主子闹别扭,倒是让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人。今日国公爷要是真的不留下来,自己少不得要吃挂落。牛犇还要说话,杜托却不管不顾的走了,牛犇一跺脚,到底没敢叫住杜若。只好面带愁色的去回朱厚照。 朱厚照对这件事早有预见,看牛犇紧张的什么样似的,笑道:“走吧,朕今日带你夜探国公府。” 此话一出,牛犇立马跪下,战战兢兢的阻拦朱厚照道:“皇上三思,宫门马上要落锁了,皇上现在出宫,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皇上……皇上不念着自己的安危,也要想着宫里太上皇和皇太后。” 朱厚照就要用手拉他起来,无奈的笑了笑:“你小子倒是乖觉,知道搬出上皇和太后来压朕。” 牛犇在宫中打滚这么多年,不说主子们,稍微得势的宫女嬷嬷们哪个不是嫌弃他们腌臜不肯接近他们。要打要骂是常事,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罕见。他师傅只教他怎么讨好主子,怎么伺候好主子,却没有教过他若是主子是朱厚照这样的人物到底该怎么办。朱厚照贵为皇上,居然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太监伸出手,牛犇只有惶恐。 “奴才不敢。” 朱厚照看他恨不得再往后退几步,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站在那里静待高凤拿了东西过来。见朱厚照不动也不说话,牛犇只以为自己惹得皇上生气了,心道自己恐怕是坏了事,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豆大的汗粒直往外冒。和煦的夜风中,牛犇的衣服几乎不曾湿透。 等了好一会儿,高凤才捧着朱厚照的斗篷从外面进来,看见牛犇跪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央宫那边已经知道了,车马也已经准备好。今日宴席散了,出宫的马轿很多,混在里面也不容易被发现。” 让高凤给自己穿好斗篷,朱厚照对牛犇吩咐道:“你既然不敢就算了吧。”说完大步往外走。高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牛犇,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只留下牛犇瘫软在地,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用尽了。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在打扮成家丁的侍卫保护下,朱厚照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疾速往安国公府奔来。杜林刚迎了杜若回府,正走到半道上,又听见夜间值夜的家人过来找他,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要来找杜若。一听家人说是高凤高公公跟着的,杜林心中一惊,忙让人快去把杜若找出来,自己提了灯笼到门口来迎人。 将马车牵到内院,马车里的人掀帘出来一看,不是朱厚照又是谁。杜林立马下跪行礼,朱厚照忙让他免礼。两人说话间,杜若提着一盏玻璃灯从里面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吗?” 千想万想,杜若也想不到朱厚照会干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大晚上的,带了这么几个护卫就敢穿越大半个京城跑到自己府上。要是路上出了些什么事情,后果不敢想象。所以,即使自己知道现在正在生朱厚照的气,不应该理他,杜若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担心,急匆匆的出来见他。 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扔到高凤怀里,朱厚照自然的走到杜若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哈气:“长夜漫漫,国公爷可觉得卧榻之旁空虚难耐?” 都是老夫老夫了,这一套对杜若自然没有什么用。杜若一手拉住他,恨声道:“你不要点脸,我还要点脸。”说完,脸颊微红的转过头去对杜林吩咐道:“今日高公公他们留宿在府里,你好好安排一下。” 也不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和自家国公爷这样亲密了,杜林领命,对着高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凤知道朱厚照是什么打算,也不推辞,带着侍卫们利落的跟着杜林走了,只留下朱厚照和杜若两个。 见人都走光了,杜若才愤愤的撇下朱厚照的手,自顾自的往里走。朱厚照心中了然,装作急急忙忙的样子跟上去,刚过第一个门槛,就“啊”的一声叫出来,顺着门框弯下身去抱着脚不停呼痛 杜若看他这样还能弄伤自己,眉头皱的更紧了,蛮横将灯笼提竿塞到他手里,抱起朱厚照就往里走。才走了几步,杜若就察觉到了不对,朱厚照正躲在他的怀里笑的直颤。他气的不行了,将朱厚照放下来一看,哪里能看出来他踢疼了脚?于是转身就走。朱厚照这才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进了杜若的卧室,伺候杜若的人早将杜若洗漱的一应事务准备好了。杜若只是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朱厚照却缠上来要用他的东西洗漱。杜若将眉毛一挑,怒道:“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可做?” 朱厚照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道:“这是情趣。”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9节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朱厚照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被窝早已经凉透了。他裹着被子傻乐了一阵,才翻身起来。高凤听见了里面的声响,忙领着丫鬟们把朱厚照起床要用的东西都送进来。 等朱厚照穿好衣服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杜若赤着上半身在那里打拳。汗水从他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滑下,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泽。朱厚照倚着门在那里看了半晌,杜若才注意到他,行云流水一样的收住了拳势,随手从兵器架上扯了一块布巾子,擦拭自己身上的汗水。 “怪不得你少有生病,果然是有原因的。成天在宫里住着,我都不知道懒成什么样子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即使朱厚照再有自制力,也在这样的安逸生活下被侵蚀的变成了一头懒猪。摸了摸自己腹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腹肌,朱厚照不由得一阵叹息。 旁边厢房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杜若冲澡的热水。杜若拉过朱厚照,三两下就把他扒光了扔进大浴桶里泡着。他自己则在旁边提了木桶,一桶一桶的往自己身上浇热水。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朱厚照趴在浴桶沿上看杜若直笑。杜若不自在的看了自己好几眼,实在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给了朱厚照一个白眼,自顾自的穿上了衣服。“也不知道你笑什么?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像是傻了似的。”虽然很不想理有些发疯的朱厚照,但是昨日才做了某些不可言说之事的杜若又实在是不好不理他。 朱厚照划了划水,回想起前世的时光:“我在想,你说当年你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怎么这一次怎么紧张?” 看朱厚照也无心洗澡,杜若把他的衣服整理好,皱眉回答道:“这怎么能和以前比。”以前恨不得能把能想到的意外都想出对策来,各样辅助工具一样不差。这一次却全靠经验,尤其是朱厚照这具身体的年纪实在还太小。杜若是体贴他,却没想到他是受益方还反过来笑自己。“你要是不快点梳洗完回宫,宫里的那几位该担心了。即使今日不早朝,今天的事情估计也有你受的,你还是想想进了宫该怎么解释吧!” 他这么一说,朱厚照果然没有了玩耍的心情,三两下洗完了,站起来让杜若给他穿衣服。杜若对他无法,叹了口气,乖乖的给他穿衣服:“行了,再闹就过了。” 朱厚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我知道的。” 吃过早饭,朱厚照和杜若一起坐了杜若的轿子往宫里去。才到了宫门口,果然早有人守在那里,让安国公直接往未央宫去,上皇有急事找他,杜若和朱厚照相视一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朱厚照还穿着杜若的衣裳,这样去见朱佑樘和张氏实在不妥,只好让杜若先去。他自己先回宫换了衣服再过去。 等朱厚照赶到未央宫的时候,所见的景象却是一片和谐。朱厚照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你快过来看看,我拟定的这些人可还中意?”张氏见朱厚照进来,只是一瞬间的晃神,但是又马上反应过来,“我看着几个女孩儿都好。只是我想着多了也不好,不如就选定了两个。你快过来和我一起看看。”旁边朱佑樘和杜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朱佑樘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朱厚照和张氏商量了半日,终于圈定了四个女孩子,家中都是书香世家,外面名声也十分不错。接下来,到底是哪两个女孩子中选,还要张氏和艾草亲自见了才能敲定。 在未央宫了耽搁了半日,高凤几次来催前面有大臣递折子拜见,朱厚照都让他们等着。张氏看着实在不像话,劝道:“国事为重,你还是回去吧。” 瞄了两眼杜若,朱厚照也不知道他和朱佑樘有怎么有那么多话讲,迟疑了许久还是下不定决心离开。张氏见状,站起来给他整了整衣襟,不知怎么的突然留下泪来。朱厚照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给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张氏哽咽了一阵,强笑道:“这也是你们新婚第一天了,你们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法为你庆祝。只是以后都好好过日子……只望你们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我也就知足了。” 这就是张氏的慈母之心,朱厚照轻轻的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看她日益斑驳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我们一定好好的。”这便是他最郑重的承若了,上一辈子也海誓山盟过,结局如何自不必多说。幸好这一生从头来过,朱厚照最大的愿望就是这样好好的过,一直到两人白发苍苍,也能相扶相持。 张氏亲自送朱厚照出了未央宫,两人静静的并排着走了许久,朱厚照才出声让她回去。朱厚照看着张氏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自己,心内又是温暖又是悲伤。忍住了发酸的鼻子,朱厚照才静下心来,去和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 户部已经将建藏书馆的银子拨出来,只是礼部却不敢接收,非要户部将这部分钱随着官员们日常的薪俸一起运到各府去。这本不是户部的分类之事,他们可不想白担这一份风险。两边达不成共识,只好一起找朱厚照解决这一件事情。 礼部也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清水衙门,平日里各样费用多是从各衙门里支取。突然来了这么大一笔钱,礼部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也没有经验来运送这批银子,只好让户部帮忙。户部却推说,这并不关他们的事情。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有人贪污了其中的银两,到时候推给户部怎么办。关键不在于这件事麻不麻烦,而是在于有了这件事说不定以后的麻烦就少不了了。 没有银行就是这么麻烦,朱厚照也是头疼。听他们在下面打了半日的嘴仗,最终还是让礼部自己想办法。这毕竟是礼部自己的事情,若是给了户部有了先例,以后这样的事情是不是都可以推给户部?户部也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了,专门给他们运送银两就可以了。到时候再出点事情,这责任又该谁承担? 打发了他们几个,杜若才姗姗来迟,自己施施然在下面坐下。朱厚照将几个紧急的奏折用朱笔批了,交给高凤发往司礼监用印,才腾出时间来和他说话:“我往日怎么没有发现你和父皇有这么多话可说?” 杜若今日进宫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将朱厚照送回来。他自坐在下面喝茶,只是看着朱厚照在那里忙,笑答道:“不过是听他唠叨要如何和你相处而已。你有一对好父母。”朱厚照知道他两世父母缘浅,也附和叹道:“或许是我那一世拯救了宇宙也说不一定。” 知道朱厚照有心逗他笑,杜若也不辜负他的好意,果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两日只顾着和你斗气,忘了问你,你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朱厚照问的是自然航海之事。 杜若一心扑在新作物培育之余,也没忘记了这件事情。“大部分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下面反映防腐是一个大问题,匠人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古代既没有密封技术,也没有防腐剂,在潮湿炎热的海上,食物如何保鲜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大家尝试了用陶罐密封,用木炭吸水,加生石灰各样的方法,效果都不太好。有一个以前酿过酒的老匠人想到了用蜡纸密封的方法,大家正在试验,还没有结果。 现在才五月初,太平洋海况最好的时候是七八月,还有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朱厚照并不心急。 倒是杜若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今年天气比往年都要冷了许多,降水也少。前些日子京城就已经开始有谣言,很可能今年会有大旱。你最好在这两天让钦天监上个折子,无论推演结果如何,好歹先做准备。”朱厚照却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点头答应了。 朱厚照坐着不舒服,故意在杜若面前扭了半天,杜若才无奈的取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奏折去批注。过了中午,吃了饭才出了宫。 接下来几日,张氏天天往朱厚照这里送东西,鲈鱼、干贝、各式动物器官,弄得朱厚照哭笑不得。只是母亲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朱厚照只好都吃进自己的肚子里。实在接受不了的东西,朱厚照干脆给杜若送去,至于他吃不吃,朱厚照就管不了了。 紫禁城边上一个小小的宫殿也被收拾出来,专门给艾草上学用。正殿是女先生们讲课的地方,两个偏殿供给两位公主侍读居住。御花园也专门围了一块地方出来供她们平日种花种菜使用活动。一时间,京城里不知多少女儿都在羡慕这两个幸运儿。 同时,许进的奏折也随着火筛再次犯边的战报进了京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欺人太甚”。朱厚照将许进的折子掷到兵部尚书马文升面前。马文升忙弯下身去将折子捡起来。马文升知道朱厚照也在迁怒自己,毕竟许进和自己交情不浅,在朱厚照面前,马文升也说过许进不少好话。默默地承受着朱厚照的怒火,马文升心中也叹息许进这一次是彻底惹怒了朱厚照。 许进也是久经官场的人,居然这般糊涂。不过是没有善待使臣罢了,皇上下诏训斥一番,认个错罚上个折子罚几月薪俸也就算了。许进居然为了逃避责罚假造火筛犯边的敌情。他真的以为这位少年皇帝耳朵是聋的不成。国公府的商队渗透在西北的各个地方,每一只眼睛都是皇上的眼睛。这官场上哪一只耳朵不是皇上的耳朵。“皇上息怒,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还请皇上谨慎起见,先弄清楚是否真的有敌情再论许大人的错漏之处!” 朱厚照冷笑一声:“刘公公和督察院的官吏已经带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出发了,马大人不用担心,不久之后,这件事自然水落石出。” 心中一个咯噔,马文升暗道不好,朱厚照这是有要清算的迹象。他也知道许进在西北因为爱名声太过,闹得有些不像话。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圣上不追究,那么百年之后甚至可以传为一段爱国爱民的佳话,话本里再多一个能文能武的将军。可是,圣上一追究,这件事甚至可以上升到犯上作乱的高度。为什么西北只知有你许进,不知有皇上,你到底是何居心,这一条就可以问倒许进。 到底是自己一系的人,马文升再怎么样也要为许进开脱。只是朱厚照冷着一张脸就是不说话,马文升再多的话在嘴边也说不出来。在那里站了半日,只好告退出来。 他在路上遇见了进宫的杜若,杜若对他颔首行礼,马文升叫住了他。“国公爷暂且留步。” 平日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基于礼貌,杜若还是停下来听他说话。“不知道本爵有什么可以为马大人效劳?” “不知道国公爷可知道边境告急之事?”马文升知道杜若是必然知道这件事的。甚至,很可能许进作假这件事就是杜若手下人捅到朱厚照面前的。不过,这是今天早上才到京城的奏折,即使马文升心中再怎么笃定杜若是知道的,面子上也要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杜若还有些疑惑,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他为什么叫住自己了。“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皇上急诏我进宫也是为了商议西北之事。”至于商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马文升可以知道的了。 这一次的事情对马文升有影响,但是也仅限于若是许进有事可能会连累到他。他这样关心许进还是为了许进这些年以来功绩。至成祖以后,大明的吏治越发腐败,军队的战斗力也是一年比一年弱。马文升少年时多少次为了大明的边境之危辗转难眠过。许进这样的功绩,让他不仅在西北的人民中被奉若神明,在自己这些官吏眼里,也有几分旷世英雄的感觉。平日里,马文升也为许进做过自己的门生为荣。 “许大人固守北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国公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大明不能少了许大人这样的忠臣良将!”马文升深深的做了一个揖,心中下定决心,自己怎么也要保住许进。他本不是这么容易对着别人掏心掏肺的人。但是他知道如果说整个朝廷有一个人的话朱厚照真的能听进去的话,那就只有杜若了。 静静听马文升说完,杜若笑道:“无论许大人是功劳还是苦劳,北疆之功是属于所有作战的士兵的;是属于星夜兼程为许大人解决辎重粮草的官员们;是属于上交税收的每一个大明子民。马大人这样窃举国之功为许大人一人荣耀,恐怕不太妥当吧?” “这……”马文升面色一白,知道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他朝杜若更深的鞠了一躬,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去。 带杜若进宫的敬连不解的望着离去的马文升,不知道这位大人步履怎么这么匆忙,歪歪斜斜的,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走吧。”杜若唤了一声,敬连才满心疑惑的跟了上来。 在出宫门时,马文升的后背几乎湿透。他浑身无力的瘫软在轿子里,庆幸自己今日是做的轿子进宫,没有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这样的状态,而不是骑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原来皇上心中是这么想的,马文升心中骇然。怪不得朝中功绩越大的那几个人皇上越是冷待他们。大家私下里都以为是皇上怕他们功高震主,所以冷冷他们,消消他们的气焰。结果,皇上原来就不认为这些是他们应得的功劳。 长到这么大,马文升第一次认识到这样一件事情。在他以前接受的教育里,荣耀都属于他们这样身在权势最顶端的人。一仗打胜了,大家都觉得这是主将的功劳。做成了一件大事,大家都认为是头上的大人们领导有功。而这些在朱厚照眼里,他们都是窃举国之功为一身?这完完全全的颠覆了马文升的认知。 朱厚照不知道杜若一句话给马文升带来了这么大的震撼,他自己现在正在和杜若商议船队出航的事情。钦天监和水师一起择好了时间,七月底最适宜出海,船队就等着挑一天天气最好的日子出航。出航的人已经择好了,杜若把名单送进来给朱厚照过目。 一大早就被许进的折子和北边来的消息连番轰炸,朱厚照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直跳,实在不想看那一大篇密密麻麻的文字。“你定了就好,我就不看了。这个许进,越来越放肆,他今日能为了这样一件事情就谎报军情,若我哪天真要怎么样,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若挥退敬连,自己亲手拿了温热的帕子给敬连揉脑袋,朱厚照舒服的恨不得像小猫一样打呼噜。 “这也不全是他的错,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溜须拍马,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是你自己的。”朱厚照的努力杜若看在眼里,他也是心疼朱厚照的。其他的事情,他不能帮上朱厚照的忙,这样体贴他还是可以的。 朱厚照抓住杜若的手,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疲惫道:“我知道。我只是……。”他只是什么呢?他只是有一种无力感,万事都不在掌握之中的无力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英明神武的帝王先贤都醉心于权术。集权正真是一个好东西。” 现在他面临许多的问题都是因为他把手上的权利分出去了。午夜梦回时,他也曾反思过自己这样做真的做对了吗?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他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他做的是对的。 他在有着五千年集权传统的汉人王朝分权或许是找死,但是他知道不分权,越来越僵化集权的大明王朝必死无疑。众人数才几十万的满族人如何灭掉有两亿人口的汉朝的?每一次在做大明分崩离析的噩梦时,朱厚照总是会惊醒,生怕大明王朝真的会毁在自己手上。 杜若双手把朱厚照环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容纳他这些不显露于人前的脆弱。 两人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朱厚照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拿了个荔枝喂给杜若吃。杜若一口咬住,笑道:“你现在都已经够忙了,要是再集权,你不忙死?”朱厚照现在每天都是案牍劳形,眼睛都要熬坏了。要是再揽些事情在自己身上,他就不用休息了。 “慢慢会好起来的。”朱厚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接着努力。 杜若看他案上还堆叠着许多没有批完的奏折,轻车驾熟的找到了最不重要的那一堆,拿了朱笔帮朱厚照批奏折。朱厚照知道他有意识的在躲避接触到军机大事,也不勉强,自己仍在那里批阅内阁挑选出来的最重要的折子。 马文升那样失态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大臣们的耳朵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武将一方以为许进果然是触怒了朱厚照。许进一派的自然是失魂落魄,想着找各样的方法为许进脱罪。不是许进一派的心中却在窃喜。许进雄踞在西北,不知道阻挠了多少他们立功的机会,如今他一倒霉,可不就是他们的机会。 文臣们却异常的冷静,《大明刑律增补》和藏书馆这两件事已经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只要一日皇上治罪许进的圣旨不下下来,他们都只会是袖手旁观。再加上刘健如今夹着尾巴做人,他手下的几派人正为了□□斗得正欢,谁有精力管这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京中的纷纷扰扰对宁王府里的杜升并没有什么影响。在宁王的关怀备至下,他甚至胖了许多。刚毅的面部线条开始有了圆润的弧线。 朱辰濠也是拿杜升没有办法。有好吃的,他就拿着,有好用的,他也一点不客气,大大方方的使用。他这样不和宁王外道,让人还以为这是在他自己家呢。可是,每当朱辰濠觉得这是他已经回心转意的征兆,想要做点什么时,他又总能做出各样的举动来让朱辰濠兴致全无。 备酒请他赏月,他摘了府里的名贵兰花插的满头都是,优雅的兰花艳俗的堆积在一起,让人又气又恨还能笑出声来。在他饭食里下药欲成好事,他直接跳下水井,几乎不曾淹死。温言软语海誓山盟对他无用。刀枪剑戟相逼,他自己伸出头来。朱辰濠为他这样乖张的行为愁得不得了,但是也越发丢不开手。 也不是有那烈性的野猫儿得过朱辰濠的宠,但是他们都及不上杜升一人对朱辰濠的吸引力。他能口吐妙语,也能出口成脏,指桑骂槐的时候比那些丫鬟婆子们骂的还不堪。他能和下人们混成一片,笑的让人心醉,也能横眉冷对朱辰濠,一点温柔也不肯施舍。 他真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朱辰濠如是想。 朱辰濠恨不得每日都能呆在杜升身边,能早日获取他的原谅,成就一段前缘。但是凶险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各处奔波,遮掩自己的行迹。 朱厚照对宗室丝毫不留情面的,一旦查出了不法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点都不在乎皇室的面子。而朱辰濠做过的那些事情,足够他死上好几十回了。他虽然对宁王府的威望很有信心,自认为自己能在这一次清查中独善其身,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做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他经常不在府内,就给杜升提供了逃跑的机会。杜升装疯卖傻在这府中和朱辰濠周旋可不是为了把他这一辈子都交付于这深宅大院中,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他总是想着广阔苍茫的大漠,美丽神秘的胡杨林,和商队里能歌善舞胡姬。这些完全不同于江南和京城的旖旎风光让他思之欲狂。 每一次的发呆和睡眠,他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在观察了许多天之后,他盯上了宁王妃。 宁王妃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至少在杜升看来,宁王妃还会这样在乎宁王对于一个男宠的关心,至少说明她聪明不到哪里去。宁王不是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旧情人,也不是只有宁王妃一个人独占后宅。杜升最了解宁王不过,多情,暴戾,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这样一个男人,还值得她这样宝贝,杜升只有苦笑。 “娘娘。”秋谷轻手轻脚的进了卧房,叫醒了正在小憩的宁王妃。“这是杜公子让人送过来的。” 这是杜升交给伺候他的粗使丫鬟带出来纸条。这个粗使丫鬟总是有些新鲜首饰,从别人的谈话里杜升又知道她的家境却并不很好。再主动试探一下,她可不就是宁王妃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杜若就不客气的通过她想要联系上宁王妃。 宁王妃一把把小纸条抓过去,展开一看:无心争宠,意求联合。她一把将纸条在手心揉成小团,问道:“这真的是他送出来的?” 秋谷点头:“这是安排在他身边的红儿带出来的。如假包换!”她自然是先看过里面写的是什么再交给王妃。她知道王妃最近正为了这件事日夜悬心,如今有了这张纸条,王妃可不该欢喜欢喜?她就说,王妃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就落了下风。 “暂且不急,先晾他一晾再说。一来,试探他的虚实。二来,也是让他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宁王妃语气中忍不住就带出几分得意来。她也听说了了许多这个男子和王爷之间的风流逸事。即使知道杜升和王爷并没有成就好事,她也只是以为杜升不过是欲擒故纵。如今看来,这个男子倒是真的没有雌伏于王爷身下的意思。 秋谷看宁王妃一扫之前的满面愁容,笑道:“娘娘说的事。奴婢这就交代下去,让红儿不与他搭话,晾他几天再说。” “等一下。”宁王妃叫住了正要出去的秋谷,反悔道:“算了。这件事早一日完结,早一日安心。你等我写了东西来,你交与红儿给他带去。” 说完,她从榻上起来,挥笔写下一张小签递给秋谷:“你偷偷的交给红儿,前万别让别人看见。”秋谷应了,小心翼翼的出去。 纸签从秋谷那里经过红儿到杜升手上时已经是晚上了,杜升随手把一个宁王给的玉佩扔给了红儿,说是感谢她的,红儿千恩万谢的捧着东西出去了。 看着手上小小的一个蜡封的好好的一个小纸球,杜升冷笑一声:幸好还没有蠢到家。别人一个纸条交给她,她真的就这样巴巴的有了回音。杜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哀叹自己的未来。庆幸这个王妃是这样的愚蠢,丝毫没有怀疑就相信了自己。哀叹是哀叹自己逃出去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不少。 两人就通过红儿这么传起信来。杜升只说自己是被王爷掳来的,并不愿意委身于王爷,求王妃向王爷求求情放过自己。宁王妃旁敲侧击了一下,宁王果然含含糊糊的说的也是这一套,她就相信了。她心内怕宁王厌恶自己,也不敢真的像杜升说的那样为他求情,而是问他愿不愿意远远的离开宁王府生活。 其实,她哪里有这么好心。她只要偷偷的把杜升弄出去弄死,到时候告诉再宁王是他自己逃走了,岂不是绝了一切后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斗得过杜升这样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人。 杜升没有按照约定一出了府就赶到宁王妃指定的地方。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泔水味,忍住恶心的把外衣脱下来丢掉,只下留出里面的粗布衣服。天刚刚亮,他也不急着出城,就近躲进一个破烂的庙里,先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宁王府里到了中午找不见杜升,看守杜升的侍卫赶紧过来找朱辰濠。杜升往常早起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起了,迟起的时候,要睡到中午。他平常不让人伺候也不让人进他的卧室,所以今日一直没有动静,众人都以为他还在熟睡,都没有去打扰他。快到中午了,大家才发现杜升不见了。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朱辰濠震怒。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王府已经坚固的如同铁板一块,没想到杜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逃了出去。 他没有想到这是宁王妃搞的鬼,只以为朱厚照的探子们已经渗透进了宁王府,救出了杜升。朱厚照果然要找自己的麻烦了,朱辰濠只觉得一切都完了。作为是一个藩王,插手地方政事,贩卖私盐和铁器给外族人,哪一条不是千刀万剐的死罪。 在叛逆死罪的阴影之下,朱辰濠哪里还想得到杜升,只顾着拼命的遮掩自己的罪证。他几乎怀疑上了王府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宁王妃的兄弟娄贺第一个被怀疑上。 杜升知道朱辰濠绝情,却没想到他绝情至此。他已经做好了和朱辰濠斗智斗勇的准备,却没想到路上却没有遇到一丝阻碍。顶着个光头,穿着破烂袈裟的他看着根本不盘查的城门,有点后悔剃光了自己的一头秀发。 杜升出了城直奔最近的城镇。在西北经营这么多年,他多多少少认识了不少江西的大富豪。只要找到了城镇,他就能找到他们的店铺。只要找到了他们的店铺,杜升相信,以他的身份,总会有人愿意庇护他。他就不相信朱辰濠真的能在这里一手遮天了。 杜升逃脱牢笼,自己寻了去处的同时,朱辰濠也找到了杜升能够逃走的原因。 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栽到这个女人手里,朱辰濠气急攻心,转身就往后院跑。宁王妃正为了杜升的消失不见惴惴不安,看朱辰濠面带怒色,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吓得一张脸煞白。 “王爷!” “说!是不是你这毒妇治的本王!” 朱辰濠一只手死死地把宁王妃的喉咙按到墙上。手上的青筋暴起。 宁王妃难受的说不上话来,眼看就要被朱辰濠掐死,朱辰濠身边伺候的太监忙劝道:“王爷息怒!这件事未必是王妃娘娘的错,王妃娘娘怎么会勾结外人呢?!还望王爷三思!”朱辰濠一脚把他踢开,把宁王妃摔到地上,吼道:“铁证如山,她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本王宁肯那杜升死在她手里,也不愿意他逃出去。多年经营,今夕毁于一旦!!!” 好不容易吸进了几口空气,宁王妃泪流满面的抱住宁王的腿求饶道:“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因为爱慕王爷啊!” 朱辰濠忍住喉间的腥甜,拂袖道:“你这样的爱慕本王可担当不起。”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下宁王妃瘫软在地。 ☆、第一百四十章 朱辰濠对宁王妃满怀着恨意,不是她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事情。朱辰濠直接让侍卫看死了她,把她禁足在她自己居住的院子里,等他有时间了再来处理她。这院里所有东西一律只进不出,伺候宁王妃的丫鬟媳妇们都直接关进去陪着宁王妃等死。 吩咐好这些事,他气冲冲的来到前院,杨晃忙跟上来:“府中的人都派出去了,务必要找到杜升才好。现在也顾不得惊扰皇上派来的那些探子,都关进地牢里看管起来。只是现在还没有杜升的消息,恐怕他早已经逃出城去。属下已经给守备去信,希望他能出兵帮我们追捕杜升!” 一夜未睡,宁王一双通红的眼睛肿胀发黑。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短暂的眩晕让他不得不闭目停歇片刻。 他的沉默让杨晃心中惴惴。杨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引起宁王不悦的地方。如今宁王正在气头上,一点微小的不满都有可能让杨晃受到宁王的迁怒。 现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杨晃的做法真的不能更好了,宁王强忍住心中的疲惫,说道:“事到如今,无论杜升找不找得到,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你去把先生们叫过来,跟他们说,我们要商议关于王府生死的大事。若是有人不愿过来,想要逃走……直接杀无赦!” 杨晃心内叹息,领命而去。 朱辰濠在屋里不停的徘徊再徘徊,心中越来越焦急。杜升是安国公府的人,安国公府是皇上的亲信。要是让杜升逃出去,让皇上察觉到了王府的不对,他命休矣。 不对!他已经惊动了王府里的探子和眼线,即使没有杜升传信,朱厚照迟早也要对自己动手。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只有像先生说的那样揭竿而起,先下手为强。 自己是世袭的宁王,太·祖朱元璋的五世孙,居然落到如此地步,可悲可叹。可是转瞬间,他又升起了几分雄心。大家都是太·祖的儿孙,为什么朱厚照可以高高在上,独占龙椅,而自己就要在他手下艰难求生?他凭什么!朱辰濠觉得自己要是坐上那把椅子一定会比朱厚照做得好。 不就是花钱遍施恩德吗?朱厚照会这一手难道他不会。至少他不会让宗室们过得如此凄苦。现在末等的宗室之家过得还不如一般的乡绅之家。宗人府拼命削减银钱费用,宗室在朱厚照的高压之下毫无尊严可言。 朱辰濠越想越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成功了,便成就了自己的野心。纵使自己不成功,这样振臂一呼,将声音传遍大江南北,也算是不白活这么一场。 打定主意,朱辰濠静心等待幕僚们的到来。首先到来的是几个战战兢兢的年纪较大的先生。朱辰濠也很少见到他们。他们本是没有成就,靠在宁王府里蹭吃蹭喝过活。他们居住的地方是王府的最外围,所以最先被通知到。 他们不是不知道王府出了大事,只是他们知道的部分不过是王府里逃走了一个王爷的男宠,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在王府里的人冲进来通知他们的那一刻,他们也想过拒绝出席。但是在第一个不愿意过来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他们还是恐惧着相扶而来。 在最下首找到座位静静做下,这些老先生们一句话都不敢说,朱辰濠也懒得理他们。他们坐在那里,心中无比后悔自己投到了宁王府的门下。以前想着能挣点小钱,过些好日子,现在看来确实催命符。从那些护卫的语气中,这些先生们大概猜到了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但是绝对不是男宠逃走这样的大事,而是事关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且王爷很明显不想放过他们,想要拉着他们和王爷共存亡。 很快,大花厅里聚集了满满一厅的人,不是王府里的幕僚就是王府里的官吏。只是满满一厅人,却没有丝毫杂音。 在座的人,有知道王府发生了什么事的,也有不知道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宁王的心腹们基本都知道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个形势很危急,都在那里默默忖度,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在座诸位都是本王平日里最敬重的人。此次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相比诸位也有所耳闻。”宁王顿了顿,座下诸人的神色一览无余。“本王相信在座的各位先生都知道王府近些年减租减税,兴修水利,做了许多有益于地方的事。” 朱辰濠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接话:“王爷励精图治,礼贤下士,优待子民,实在是可称大明第一贤王。” 这句话让朱辰濠很满意,他对说话的先生做了一揖,那个先生立马对朱辰濠回礼。 “本王修束自身,谨遵太·祖的教诲,从王府交到本王手上,本王不敢有半点疏忽。”说到这里,朱辰濠转过身去,给了众人一个萧瑟的背影。 下面自然有人精马上搭话:“如今皇上为了一己之私,苛待宗室,王爷应该上书,奏明事实,让皇上不要被奸臣迷惑。” 朱辰濠还是没有转身,静默了半晌,杨晃心内叹息,跪拜道:“如今上皇不仁,各藩王不思政事,不顾大明王朝百年基业,只知一味骄奢淫乐。王爷是世袭的宁王,太·祖五世孙,还请王爷领兵勤王,属下愿效犬马之劳。”他深深的跪下去,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知道自己此话一出,朱辰濠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朱辰濠心中想着杨晃果然懂事,转过身来却对着护卫斥道:“此人满口胡话,欲陷本王于不义之地,还不快拉出去。” 这样的近乎于谋逆的话,只是一句拉出去就完了,即使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也隐约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果然,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又说话了:“王爷如果放任皇上被小人谗言蒙蔽,才是真正的不义。草民恳请王爷举兵勤王!” 宁王在江西经营多年,也有不少人支持他谋反,此话一出,很多宁王的心腹开始附和,都跪下去磕头道:“恳请王爷举兵勤王。” 但是这样的人始终是少数,多数人在后面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他们可以攀附在王府之中,对宁王府的种种动作视而不见,不等于他们愿意跟着宁王造反。当即有人表示反对,一位跪着的幕僚,当即抽掉侍卫身上的佩剑将他击杀于当堂,骂道:“此人胆小无知,欲把王爷之举和谋逆相比,罪不可恕。” 鲜血很快流了一地,众人骇然,纷纷跪地磕头,就怕下一个被刺死的就是自己。 朱辰濠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众人也跪了下去,说着早就想好的场面话:“本王朱辰濠,太·祖五世孙,世袭宁王王爵,今日因皇上被杜若、高凤等奸臣迷惑,无视朝纲,暴戾专横,举兵勤王清君侧,望各位相助于本王,还大明一个清明朝纲。” 宁王朱辰濠,反!!! 被朱辰濠第一个拿来开刀就是江西巡抚孙燧,他曾经上书给朱厚照说朱辰濠必反,朱厚照才派下来眼线来监视朱辰濠,他这几年才这么夹着尾巴做人。现在他已经反了,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个孙燧。 杀了孙燧和按察副使许逵之后,朱辰濠广收江西之兵,手下兵马已经有了二十万。 他革了朱厚照的年号,以朱厚照无德为由自立为王,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杨晃为江西巡抚,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发檄各地,指斥朝廷,正式宣告谋反。 只是这些暂时还没传到京城,朱厚照并不知道一场叛乱已经在江西发生,还在为了许进之事悬心。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上折子为许进求情,只是上折子求情的人越多,朱厚照越忌惮许进。他做错了这么大的事,朱厚照还没有治他的罪,只是派人下去调查就引起了如此大的风波,不得不让人忌惮。 只是朱厚照不知道是,这并不完全是他们拥护许进的原因。是有许进一方的人上书不错,更多的还是因为马文升闭门不出的态度引起了大家的猜测,他们以为皇上已经下了决心要杀许进。朱厚照要怎么处置许进,降职也好,罚奉也好,是他该当的。只是这样一个功臣要被处死,大家还是认为不太妥当。 对于现代人来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但是对于古人来说,许进这样一个大功臣,除非是谋逆之罪,要不然,再大的过错也罪不至死。 朱厚照到底受过现代思想的洗礼,即使能理解也不太赞同这种观点。他把所有的折子都压了下来,不管下面的人怎么蹦跶,只等着调查结果。而他,亲自出宫为即将起锚出海的船队祭天祈祷。只愿上天能怜悯中华,让中华子民不再有百年屈辱生涯。 在遥远的南京,预订前往美洲的船队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即将开始他们的征程。 以后的历史学家认为这一年是大明工业化的元年。在这之前虽然有简易印刷机之类的机器出现,又有相当确切的证据证明大明此时已经研制出了当时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火炮。但是正是这一年,大明开始踏上美洲这一块沃土,结束西方罪恶血腥的殖民,开启了合作共赢的新型殖民方式。而也是这一年,此起彼伏的三股叛乱势力让朱厚照第一彻底扫清朝廷里的顽固派,可以正式从各方面开启史称为“正德革命”的一系列改革。 而这一切,在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刘瑾和督察院的人一路上不停歇的赶到了大同,而在此之前,许进早就通过飞鸽传书得到了消息。他开始有些慌张,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在属下最开始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许进本来是不愿意。但是某些时候,一个人并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他除了要顾及到自己的利益,遵从自己的内心以外。他还要顾及属下的利益,照顾到同盟者们的感受。 对于强迫使者改出使为朝贡这件事情,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且在属下和当地的官员看来,他这件事甚至做的相当的得民心。大明已经被这些饿狼们欺负的太久了,久到大明边境线上的子民们都快要麻木了。可是,在他们彻底绝望之前,许进带领着大明的军队把火筛、鞑靼这些烧杀抢掠的蛮族们赶回了他们的草原,保护了大明的子民们。这些百姓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国家,什么叫做后勤,也不懂什么叫做政治,他们只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的,是许进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西北太穷了,在不受侵扰的情况下发展这么几年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从渐渐热闹的互市,南方、京城来的商人嘴里,他们知道了南方和京城的盛世模样。万国朝贺的盛宴,遮天蔽日的船帆,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他们也迫切的想要分享大明发展的成果。 当一个国家想要向大明派遣使团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想要证明,这是来朝贺的队伍。因为在他们眼里,大明已经发展的无比强大,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现在的大明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无论是从自己的名声还是百姓的期望来看待这件事,许进都必须逼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使团承认他们是来朝贺的。百姓们的眼睛都看着呢,许进不能让他们失望。 但是,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荣光怎么容人践踏。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当朱厚照密旨到来时,少有的知情人都在为许进叫屈。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这件事的错误使他们伤心,而是朱厚照在否定他们的努力让他们伤心。在他们看来,只要安国公府不插手,一队使臣在大明势单力薄,他们总有办法让他们承认他们是来朝贺的。火筛和鞑靼不可能向大明称臣,而这个国家是他们在西北达成第一个功绩。 如今,不仅功绩没有了,还遭了训斥,他们如何能忍。原来,许进还想着上个折子认错。可是在周围的下属幕僚都说他无错时,他心中那一点不安全部消失殆尽。自己本来就是无错的,为什么要自己认罪? 他没想到的是,他这样的态度给了属下们一个极其错误的暗示。他们以为许进也是赞同他们这个主意,只是许进不好直接答应而已。 所以在许进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出火筛来袭的闹剧。而这一切被杜若在西北的眼线们看在眼里,很快呈报到了朱厚照的案前。当许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他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谎报军情和欺君大罪两罪并罚,这些属下们,满门抄斩都是正常的。 “属下愿意一人承担,绝不拖累将军。”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许进说不出话来。 参与到这件事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绝大多数。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或者不是自己一方的人才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即使没有直接动手,也有知情不报之罪。这件事最开始,只是为了让自己——许进脱罪而已。他许进何德何能让他们做到这样的牺牲。 他们当初想的多容易,只要边境一告急,皇上肯定不会重罚许进。到时候自己这边在秋天时再撩骚撩骚火筛,他们不犯边也难。这样做事,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没有证据,上面怎么追究。现实是,他们自以为聪明的行径,被别人别人看的透透的。还没等他们擦干净屁股,朱厚照已经迫不及待要揭穿他们。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顶罪,要罚也该从我开始。” 许进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感动。试问天底下还有谁比将军更加爱护下属?相比朱晖一类,许进简直是武曲星下凡,圣人在世。无论是打仗还是做人简直都无可指摘。 只有刘瑾看透了许进。“此番西北之行,还望各位摒弃前嫌,守望相助。许进这个人最是爱名,他肯定不愿意独善其身,西北在他可以包庇之下很可能已经是铁板一块。杂家是奉皇上之命彻查许进的过失,各位是要清查西北官场拉帮结派,互相包庇之事。咱们虽然负责的地方不一样,追究到底还是一件事,所以杂家在此以水代酒,请各位多多帮忙,多多海涵。” 从朱佑樘开始太监就势弱起来,太监就没有以前那么可恶,怀恩、高凤、刘瑾之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利国利民的好太监。这一次是奉了圣旨一同办案,刘健也没有做什么奸猾之事,为人也很不错,大家自然乐得与他共同合作。 刘瑾到了西北,并没有急着和许进相见。他先去查探了西北乡民为许进供奉长生牌位之事。 其中景象让刘瑾看了心惊。小小一个镇子,不过四个小村庄,竟然为许进修了两座庙。家家祠堂都供着许进的长生牌位。 稍微知道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使团来访的乡绅们都是支持许进埋怨朝廷的。许进竟然被神化至此。刘瑾心知许进是留不得了。即使朱厚照想要留下许进,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若是知道这件事也必然留不得许进。至于到底是怎么处置了他,自然又有许多其他的办法。 许进也没想到刘瑾的第一站不是索要钱财也不是秉公办案,而是直奔百姓之中把自己掀了个底朝天。他深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 在戎马半生,几乎成神之后,许进第一次感觉导致深深的无力。约束不住属下,打消不了皇上的猜疑,快要脱缰的局势…… 最重要的事,这些事情都是有先兆的。换一种更严肃的说法,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他私心的纵容。 受他庇护的西北商人们想要捐钱为他盖几座庙时,他为了私心没有阻止。属下们特意出兵保护供奉自己长生牌位的村庄时,他没有下令反对。幕僚想办法把自己神化时,他享受其中。曾经一切对名的热望都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再说,他只要名,不代表他的属下们只要名。西北越来越富庶,商人们越来越多,文人稀缺,缺乏监管的西北官商勾结的程度比其他地方更严重一些。督察院一查造假之事就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了其他的许多罪证。 这下子不仅是主使的几个属下要治罪了,依附于许进的地方官们也多数手上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短短几天,许进像过了好几年。他想见刘瑾,可惜刘瑾根本不见他。刘瑾所住的地方也由安国公府的防守,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才是最能看清人心的时候。 原来要一力承担责任,绝不连累自己的人,只是吃死了自己爱名,不会不管他们才会这样说。当真正的危机到来,他们第一个到刘瑾那里揭发,以求将功折罪。 许进即使再英明,只爱名声不爱权势,在管理混乱的大明朝,也少不得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这些本不是许进的本意,在这些人急于投诚的故意编排之下,变成了是他主动贪腐,主动虚报兵丁,主动虚报战功。 刘瑾知道这其中有水分,但是他也知道只有自己手上有足够分量的证据,许进才会主动伏罪。所以即使知道有人有虚报的部分,刘瑾也来着不惧。 却是游二劝他,小心这样把许进逼反了。刘瑾却自以为对许进很了解,认为以许进爱名的性格,必然不会愿意背上犯上作乱的骂名。游二再劝他:“首先,许进已经有这个名声了,反与不反都是一样,不反是死。反了还有一线生机,他为什么不反?第二,他不愿意反,他的部下们未必会同意他不反,谎报军情这件事不就是他的部下做出来的吗?” 话已经说到这里,刘瑾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游二只好作罢。只是刘瑾到底听进去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子,到底放松了对许进的压力,让他能喘一喘气。 就在这时朱辰濠的亲笔书信传到了许进手里。现在朱辰濠已经称帝,年号开元,正式有了自己的朝廷。 在短短的一个月里,他以南昌为据点,攻下九江,拿下南昌,虽然很快被官兵们围困在江西,但是总算也立稳了脚跟。在有朱厚照的世界里,他早早的就造了反,没有遇见他的克星王阳明,又有了互市里积累的万贯家财。相比前世,他攻下的地方是小的多,据守的时间却比前世长的多。 在遭遇了第一次失败,打消打出江西的打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给许进写信,劝他反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朱辰濠大本营在江西,但是他在云南和西北两地也经营多年。江西的铁矿让他在哪里都能吃得开。无论是哪个民族,铁矿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尤其是云南的瑶民和西北的蒙古人,他们都需要大量的武器来和大明对抗。而朱辰濠则在其中牟取暴利。 在西北经营的这些年,朱辰濠对许进也有一些了解。和刘瑾一样,朱辰濠也深知道许进的本性。甚至,他很早就预测到许进和朱厚照之间必定会产生龃龉。一个大臣,他可以贪财喜好美人,但是贪权是第一大禁忌,贪名是第二大禁忌,有时候还比贪势尤甚。贪权让皇上忌惮你,而贪名让你必然和皇上产生对抗。 皇上和大臣之间许多时候利益都是不一致的。一个大臣想要在同僚和百姓中的美名,少不得要和皇权正面冲突。而这正是为臣之道的大忌。 刘瑾到西北闹得这么大的动静,朱辰濠在西北的眼线很快将消息传递给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朱辰濠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现在的西北军或许装备不如御林军精良,但是论经验论战略战术绝对比京营好上一大截。若是能把许进劝反了,自己何愁不能多一个臂膀。同时,还能砍掉朱厚照的一个臂膀。 许进拿到这封信,犹如火红的烙铁一般。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这位宁王,也不知道他已经反了。但是他和贩卖丝绸的商人朱成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庞大的财力有有所了解。而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宁王。现在,他已经谋反了,劝自己谋反的信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覃林超拿着这封信也是沉默。他跟着许进这些年,从一个小将军的军师做到了大元帅身边的军师,见识想法早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许进声音疲惫,早就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覃林超心中一惊,许进这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反啊。“属下也不知道。若是元帅反了,可能会打出一条生路,也可能……” “也可能成为千古罪人是吗?” 覃林超默然。 “我并不想反,内子和两个孩子都还在京城,我若是反了,他们性命危矣。”朱厚照主持了众多改革,带兵之人家人入京为质这一点却并没有改变。除了立志从军的三儿子以外,剩下的两个孩子入京都还在京城。 “如今宁王反叛,皇上未必会在西北大动干戈,若是西北不稳,再加上江西被宁王占据,朝廷未必有精神对付两边可能出现的状况。所以,很可能朝廷会搁置这件事情,等扑灭了宁王叛乱在反过来解决西北之事。”他们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可以获得一定的喘息。经过运作,西北之事能得到转机也说不一定。 “但愿如此吧。”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是许进心中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解决。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不可预计的事情发生。 相比京城,魏嘉所在的南京更早得到宁王叛乱的消息。船队马上就要出发,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下面的人劝魏嘉暂时不要出海,先等皇上的谕令到了再说。 他们心中其实是有一种惶恐,这一去至少是两三年,要是他们回来的时候改朝换代了怎么办。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若是自己不在家中,遇到战乱该怎么办? “这个消息是不是只有我们知道?” 报信的人点点头。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主要是因为他们和水师的关系比较好,而南京水师接到求援即将被调往江西平叛。如今要防备的是船队中有不少水师抽掉而来的水兵,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从曾经的同僚那里得到消息。 魏嘉得到肯定的消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必等皇上的谕令了,也不用等钦天监的人验算时间。他们还不如咱们这样的人懂得海上的天气变化。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晚了容易生变。传令下去,咱们后天就出发。” 报信的人为难道:“这个,不太好吧?” 魏嘉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我们要做的这件事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即使改朝换代,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万万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动摇军心,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反正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这几天海上也是风平浪静,咱们后天就走,决计不可拖延。” 巨大的声响吓了人一条,那人说不出话来,只好长叹一声下去了。 第三天,船队果然提前出海,避过了南京最人心惶惶的时刻。 这件事传到朱厚照的耳朵里,朱厚照感叹果然没有看错人。魏嘉这样的决绝,为他避免了许多麻烦事。 为了朱辰濠叛乱的事情,朱厚照已经三四天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他不是在召见大臣,就是在等着前方的紧急奏折。偶尔能睡一会儿,也是夜深时分,和内阁的大臣们轮流休息的时候。杜若看他整个人都消瘦下去,想了许多办法想让他能放松一下子,都没有什么用。 这是朱厚照在正是接过帝位之后发生的第一件大事,他怎么睡得着。即使稍微有一点时间休息,轻微的风吹草动也能让他惊醒。 “南京水师接到求援已经封锁水道,围困叛王在这一片区域里,各地的兵马也紧急向江西行军中。”说话的是马文升。身为兵部尚书,他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朱厚照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表示知道了。刘健立马接着说话:“根据探子所报,宁王并不得民心,所到之处,民怨沸腾。只是宁王手上有不少银两,又打着重振士农的口号,才笼络了不少官吏和乡绅为他所用。” 大明的商人地位越来越高,官吏的管理越来越严,早就有许多文人不满。宁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施以薄恩,让这些人为他效命。 这一点到是不足为惧,宁王要讨好官吏,必然会加大对商人的压榨。而没有了商人的支持,在江西这个方寸之地,宁王很快就会发现什么都缺。打仗打的不仅仅是谁能打谁会打,还是谁的后勤做的更好,谁的国力跟强盛。 看朱厚照对这一点不敢兴趣,马文升试探性的说道:“如今宁王叛乱,西北之事……?” 朱厚照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心中也早有了妥协,无奈的说道:“既然如今江西不稳,西北之事就从轻处理。所有涉案人等,减罪两等。”这已经是朱厚照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实在是危难关头,西北不能乱。 虽然不如自己的预期,但是对于这个结果,马文升也是相当满意的,默默地退到后面去不再说话。他自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至于许进以后能做到哪一步,和自己再无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好消息还没有传到西北,西北就传来消息:许进杀尽钦差,自己反了,只有游二护着刘瑾杀出一条血路,如今由克里木的家族庇护隐藏。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惊。朱厚照气急攻心,当天就病倒了。 其实许进是不想反的,一来他顾念这家中妻儿,二来他实在不愿意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他迫不得已做这件事,还是因为朱辰濠的计策实在太过歹毒,逼得他不得不反。 朱辰濠也不仅仅是送了那一封信,他还给许进送来了一字并肩王的印玺和蟒袍,而且是大大方方的从大同街道中敲锣打鼓而过,动静嚷嚷的全城皆知。许进第一时间把这些人抓了起来,直接当场斩首,以证清白。 然而,这并不算完。很快全城都有了许进已经投靠朱辰濠的传言。三人成虎,大家传的多了,自然有人相信。经过百姓们的添油加醋,故事也完全变样,变成了朱辰濠叛乱是和许进约好的,两人相约叛乱。叛乱成功后,推翻朱氏王朝,规定以黄河为界,两人到时候划河而治。 你说他们是什么时候约好的?我舅舅的小姨子的儿子的朋友是许将军府上的家丁,他说的,当年许将军在将军府接到过好几次宁王。要说其中没有什么事情,谁信啊! 在流言最开始时,许进只是置之一笑,可是越到后来,许进越来越笑不出来。这可不是好玩的,刘瑾和督察院的人还是大同呢,要是他们相信了怎么办? 许进亲自上门向刘瑾解释,希望能够通过刘瑾能上达天听。 刘瑾自然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宁王的离间计,所以一口保证解决这件事情。 又或许是许进自己倒霉,又或许是许进的确是治下无方,一件事情的发生,成了逼得许进造反的□□。 就在城里的各种言论传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许进的生日到了。因为这一年都过得不太顺利,大家都想为许进大办一场去去晦气。 席上有人点了一出陈桥兵变要唱,正好在此时,有人送了一架龙腾四海的屏风,被许进夸了一句绣工不错。时间如此之巧合,许进的属下们就开始琢磨,许进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是许进肚子里的蛔虫。即使许进极力否认传言,但是焉知他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准备起兵。要知道前些日子,兵械库才更新了一大批军械。 许进冤啊,他只顾着和别人寒暄,哪里知道前面唱的是陈桥兵变。军械库的军械,为了撩骚火筛准备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起兵预备。 只是历史就是这么巧合,一出陈桥兵变,一扇龙腾四海的屏风,一次无关叛乱的军械更新,将历史推向了不可知的更远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宫中急诏薛己进宫,薛己也来不及换上官服,就穿着家常衣服提着衣箱就进了宫。到未央宫的时候,杜若、朱佑樘他们全部等在那里,见薛己来了,赶紧引进去。 薛己进去一看,朱厚照面色苍白,正躺在软榻上暂歇。细细把脉,薛己心中了然:“皇上这是操劳过度,日夜作息颠倒所产生的困乏之症。又因为怒极攻心,虚火上浮,伤了心肺才会吐血。只要细细疗养,对身体并无大碍。”杜若这才放心。 “薛太医今日进了宫,也给上皇和太后把把脉吧。这几日他们牵挂劳心,身上也有些不好,就拜托薛太医了。”薛己是少有的知道杜若和朱厚照关系的人,见杜若这样不和朱佑樘他们见外,也不惊讶,直接答应。 等药熬好了,杜若赶紧端过来给朱厚照喝。小睡了一会儿,朱厚照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他知道这是自己缺少休息所致,叹道:“我自以为自己能做千古明君,如今看来,差的还很远啊。”他一直以为自己接受的教育和观念比这些古人要先进许多,治理这么一个国家绰绰有余,只是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如果他能早些动手,先下手为强,就不会让许进坐大。如果他不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信任孙燧关于宁王必反的奏折,哪里会任由宁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逍遥这么些年。 杜若看他一口把药闷到嘴里,一脸伤心,自己也很不好受。他十指紧扣着朱厚照的手安慰道:“纵使有你的错处,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权势财帛动人心,你也不要太伤心,他们该反的还是要反。如今先反了,倒是好处。如今火器还没有大规模,现在把这些毒瘤剔除了,以后免得产生更大的伤害。” 在自己最失意最痛苦的时候,杜若永远在自己身边。朱厚照把头埋在杜若怀里,闷闷说道:“杜若,你这样好,我再也放不开你了,怎么办?” 杜若吻了吻他的头顶,笑道:“那就不要放。活着,我们就在一处好好活着,死了,我们就埋在一处直到天荒地老。” 他说完了,朱厚照却不再说话,杜若正要问他要不要用清水漱漱嘴里的药味,自己的胸膛却有温润的湿意传来。杜若叹息着把手搭在朱厚照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虎摸他,任他在自己怀中哽咽。 张氏掀帘看到这样场景,赶紧又退了出去。朱佑樘先问她怎么又出来了,待会儿汤凉了,被张氏赶紧拉到了角落里。 “照儿躲在杜若怀里哭呢!” 朱厚照看张氏也一脸难受,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照儿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不知躲在被窝哭过多少次,你不是也见了?好了,好了,不要难受了,他总要经历这一回。人哪能总是顺风顺水呢。” 看他哄小孩子一样,张氏嗔他一下,语音一转道:“我也不是为这个。我只想着孩子如今也长大了,知道在别人怀里哭了。” 杜若知道她的心事。张氏接受杜若更多的原因还是朱厚照坚持,她自己对杜若还是有许多的疑问和怀疑。如今看着朱厚照都能在杜若面前哭了,她心里不好受。只是朱佑樘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无法,不过是细细的安慰张氏罢了。 休息了一天,朱厚照好歹恢复了些精神,刘健、马文升他们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马文升几乎不曾羞死。他当初可是死命的保许进的,如今许进居然叛乱,他也没脸见朝廷中的各位大人,更没脸见朱厚照。 大战在即,马文升这个老兵部可不能掉链子,朱厚照劝他道:“人无完人,他许进的确为大明击退了火筛、鞑靼不假,他醉心名利也不假。马大人念他是大明功臣想要回护他也是应该的,正该是他愧对马大人的厚望才是。是他的错,并不是马大人的错。马大人,辞官这件事休要再提。” 马文升默然不语,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如今江西、西北两处告急,各地兵马紧急调用。江西那边还是寻常,乌合之众而已,在装备后勤方面和大明都还有差距。唯有西北,是朱厚照花了大力气建设的军队。他们除了京营以外,花费最多,装备最好的军队。更难得的是他们还身经百战,这是任何其他军队都不能比拟的优势。 幸好,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跟着许进造反。许进麾下两股势力和哈密等维族人较多的军队在知道许进造反以后,跟着克里木和安国府的势力退出了大同一带,驻守哈密和其他几个互市,以那里为基地补给给养,和许进他们迂回对抗着。 只是现在这些军队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虽然有游二费劲心思沟通消息,未免还是有沟通不畅等弊端。为今之计,只有朝廷派一个能镇的住场面的人到那里,联络各军队,集合到一起,一起对抗许进。 朱厚照殿上点将,杜若第一个上前请战。他家是武将出身,自己也只处理过宫变这一场小的攻防战。但是论在西北的影响力和对西北的了解,还真的没有谁能出杜若之右。 看杜若站出来了,马璁也站出来请战,愿为杜若的副将,随杜若前往西北。 马文升身子晃荡了一下,也坚定的站了出来,禀道:“老夫不才,也曾打过几个胜仗,做过几任的兵部尚书。许进还是老夫门下孽徒,还请皇上准许老夫出征,亲手清理门户。” 一个是少年安国公,出生将门,通晓西北之事,只是实战经验太少。一个是兵部尚书,也曾经当过将军打过胜仗,只是已经年迈,还是叛贼的师傅。朝臣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选哪一个都有优点也有缺点。 很快下面就辩成一团,有人质疑马文升年纪太老,而且不如杜若了解西北。马文升苦笑道:”互市开放一事,是老夫和其他同僚一起经办,论细致的了解,老夫的确是比不上安国公。但是论大局,老夫自信还是比在站的诸位都要强一些。至于年纪的问题,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夫不如廉颇,但是收拾许进小儿,还是可以的。” 他说的这样肯定,问话之人只好讪讪的退了下去。 朱厚照看了看杜若,见他抿着嘴唇,一脸坚毅,知道他实在很想去。但是朱厚照心中早有主意:“既然马大人老当益壮,朕就钦点马大人为平西大元帅,小马大人为偏将。上阵父子兵,愿你们父子二人为我大明平定西北,捉拿许进反贼归罪。” 马文升和马璁都上前跪谢恩典,杜若的头却低了下去。朱厚照心内叹息,让马文升他们平身后又说道:“朕知安国公的族人杜升如今投到南赣巡抚王守仁的门下,提供了不少宁王的信息,有助平乱。安国公对水师战术也多有研究,如今,朕钦点安国公杜若为水师总提督,统领前往江西援助的各方水师,配合王守人平乱。“ 杜若上前叩拜:“臣遵旨。” 朱厚照看他宽厚的脊背,有些略微的失神,高凤站在他后面,看他不动了,赶紧用拂尘在后面捅了捅朱厚照,朱厚照才清醒过来,让杜若平身。他又对马文升说道:“许进有负皇恩,犯上作乱,千刀万剐不赎其罪。但是念在他有功大明的份上,罪不及妻儿。出了和他一起叛乱的幼子,他在京中的妻儿都罪不至死。其他的有功之臣,比照办理。若是有心悔罪,弃械投降,有职者,不牵连妻儿;无职者,允其免罪归田。” 此话一出,众臣皆惊。犯上作乱,轻则诛三族,多则诛九族,现在居然连妻儿也可无罪,这个处罚实在是轻之又轻。 朱厚照知道他们的顾虑,解释道:“上面的将军们身负皇恩,却有叛乱之心,不可饶恕,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但是下面的这些士兵,当年抛家弃子前往西北戍边,为大明震慑火筛和鞑靼。吃的是杂粮野菜,睡得是帐篷土窝。他们并不一定有反心,只是上司做的决定逼得他们不得不反。这样的人为何不饶他们一命。” “至于其他的将领,他的妻儿族人们都知道他要造反?有的大人提议诛九族,但是朕问在下面的各位,有多少人在九族之列?难道下面哪位大人的后辈在军中,他就有不臣之心?” 下面有不少人就不说话了。西北军这两年都是香饽饽,不少人都有子侄后辈在西北军中效力。如今两边音信断绝,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做出不臣之事。要是谁这时候敢说一句是,马上大半个朝廷都会被他得罪。 看下面的人不说话,朱厚照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就这么做吧。”朱厚照轻轻动了一动,缓解久坐的不适之感。“马大人,还请你将这些多多的印出来,用孔明灯送到许进叛军之中,或许有一定的作用。” 原来朱厚照是打的这个主意,众人这才算明白了。攻心为上,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多少人还愿意跟着许进叛乱。众人都山呼万岁,对朱厚照心服口服。 等下了朝,朱厚照召见杜若,一把抱住他亲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知道我有多不想你离开吗?”朱厚照恨恨的在杜若的脖子上啃一口,满意的看着上面的红印子,又把扒开的衣襟重新拢上。杜若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朱厚照左看看杜若右看看杜若,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但是他知道杜若明天不得不离开,今天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呢,因此只能放过他。 “我把京营交给马文升,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军械所前些日子新制出了手榴弹,虽然体积上和重量上实在比不得现代的手榴弹,但是聊胜于无。我把紧急赶制的四百多枚全部交给你,希望到时候能派上用场。”手榴弹这种热武器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大杀器,不说是杀伤力,单单是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都能吓趴下一大票人。 这个消息可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杜若终于有点高兴了,亲了一下朱厚照的额头道:“你看,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你。在决战之时将这些东西一把扔出去,无论是实际战斗力还是咱们的威慑力,都能增加不少。”在军械所上花了这么多功夫,如今又立了一个大功,杜若情不自禁道:“军械所该赏!” 朱厚照不满的说道:“还用你说?其他的东西我早就赏下去了。升官之事还要等这次仗打完了,让朝臣们见了功效才可封赏。还有,他们该赏,我就不该赏?” “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见天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杜若微嗔道。 朱厚照更不乐意了,“难道在你面前连撒娇都不行了?” 杜若连忙告饶:“是我错了,好吧。”说完,一时兴起,抱起朱厚照就开始转圈圈,把朱厚照吓坏了。等朱厚照脚落了地,心有余悸道:“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怎么老是有种你是霸道总裁,我是玛丽苏女主的感觉。”其实他才是霸道总裁好不好? 杜若也不说话,大笑着出门去也。 看他离开的背影,朱厚照又有些感伤。他这一去又是好几个月,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20节 其实他也不是越活越幼稚,实在是连番的打击让他越发明白,要珍惜眼前人。他所有的脆弱和最美好的向往都给了杜若,在他面前自然愿意扮演一个专心爱他的童稚的孩童。而且,这样也相当不错不是吗?既增加了情趣,又能名正言顺的腻着他。 第二日,杜若进宫谢恩之后,从漕运出发,经过大运河直奔江西。 而马文升在这一天和儿子一起,重新收拾戎装,在京营点兵,准备发兵西北,讨伐许进叛贼。 现在正是江西的秋天,天刚刚下了一场雨,稍微有点冷下去。太阳一出来,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夏日的余温,可是百姓们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因为宁王叛乱,江西大乱,本地新一季的粮食收不上来,外面的粮食买不了,许多江西人家里,已经断粮了。 九江星罗棋布的小宅院里,老奶奶把家中最后一点米和野菜煮了一锅粥。小孙儿是一家的希望,老奶奶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他叽里咕噜两下喝进了肚子。儿媳妇是当家人也不可亏待,和自己一样舀了一碗小的。等到两个孙女儿了,只有两碗锅底胶泡的开水。两个孙女看着弟弟的大碗,委屈的不行。 “今天这是最后一点米了,明天就只有野菜了。要不然,还是照我的主意,咱们一家人偷溜到乡下去你娘家去,他们农家人,粮食总还是能屯下去的一点。这样也不至于饿着了我的大孙子。” 儿媳妇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宁王叛军如今掌握着九江城,只许进不许出,她就是长了翅膀也不一定飞的出去。“我昨天遇见周嫂子了,她说他家男人还在守着城门,不许人出去。昨天又在城门口杀了一批人,尸体还丢在那里没有人管。” 老奶奶倒是有些羡慕老周家,虽说他们家男人当初是做衙役的,但是如今投了宁王吃香的喝辣的,就连他媳妇头上都开始簪金戴银起来。自己的儿子在外行商,不知道自己饿死之前还能不能见他一面。 到了晚上,孙子还是饿的嗷嗷叫,老奶奶心中一横,打定主意要去城门口那里探探口风,实在不行这一家的家底都可以送给来周家,先保住命再说。 第二日,老奶奶换上自己最破的衣服,用破手绢裹了自己的一些簪环之物,自去城门找周衙役。 才到城门口,只见前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大片的尸体。在阳光下,这些尸体散发着恶臭,苍蝇嗡嗡嗡的在那里寻找食物。两边的空地上扎着许多的帐篷,里面胡乱坐着睡着许多人,也有人在那里站岗,手里拿着脏污的红缨枪。 老奶奶感到一阵恶心,一个胡乱穿着甲胄的人拦住了她,“诶诶,今天不能出城啊,谁执意要出去,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老奶奶赶紧拿出一个小金耳环塞到他手里,赔笑道:“我是来找守城的伍长周小虎周老爷的,麻烦你告诉他一下。” 看了一眼心里的东西,他一阵欣喜,接着强装正经道:“他我确是知道的,你且等等啊,我替你叫去。” 老奶奶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上面城墙上有人叫喊了一声,“朝廷的兵马到了。”大家都惊动起来。穿甲胄的穿甲胄,找兵器的找兵器,其他的都涌上城墙去了。她吓的腿都软了,见旁边堆着一大堆柴禾,三两下爬到里面去,藏好了,这才松了一口去。 城门外,王守仁看着九江高高的城墙,有些怀疑杜若是否说的是实话,“即使这东西是爆竹威力的千倍百倍,但是真的能炸开城墙?” 杜若看了看正在装引线的炸药包,笑道:“这也并不是为了把城墙炸开,不过是为了威慑对方而已。此物爆炸发出的声响犹甚于天雷,威力比佛郎机人的红衣大炮厉害百倍。有它在前先去其士气,再用器械攻城,这九江可不是手到擒来。” 王守仁这才打消疑虑点点头,表示认可。 士兵们把炸药包装好了,在外面包上一层厚棉絮,直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用投石机投到了城门空中。军中的神箭手一只火箭直射到炸药包上把它点燃,只听碰的一声激射出无数铁钉来,当即就听见有人呼痛的声音,打了城墙上的士兵一个错手不及。 见这个法有子果然有用,众人都激动起来。连忙将那些炸药包都投掷出去。 杜若看城墙上的人惨叫连连,心中的那点欣喜之感全都没有了。其实这炸药包也只是看着好看而已,真正说威力还没有水师装备的红衣大炮强悍。可就是这么一点新奇的东西就吓得大家这样。一想到我华夏就是因为这样一些微末的东西漂泊了百年,也流亡了百年,杜若满心伤痛。 “国公爷是否觉得这样杀戮太过了!”说话的是一个偏将,他心中其实有些看不起杜若这样的勋贵子弟,言语中很是有些嘲讽。 “这样东西,今日伤了这么多人命。往后,还不知道要用多少人的血肉来喂养它。”这倒是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杜若看着王守仁,心道他倒是和别人不同。 王守仁回望了一眼杜若,心中生叹:皇上弄出这些东西来,也不知是大明之福,还是大明之祸。只是现在谈论这些东西都是无用功,王守仁定了定心神,大叫道:“攻城!”鼓手擂军鼓,攻城的队伍开始攻城。 老奶奶躲在柴禾堆里,过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天上似乎有打雷的东西,忙跪地祈祷道:“皇天后土,菩萨在上,这雷就该劈死这些人才对。”不一会儿,那雷声想的更密更急了,还夹杂着惨叫声。老奶奶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感动了菩萨,自家忙探头看看,有没有神仙在天上。只是她这柴垛太高,她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外面发出整天的喊声,她知道这是朝廷的军队攻城,又忖度道:难道是朝廷里边那些神人弄出的这样大的动静?她虽然是无知妇人,也爱听个曲儿,喜欢听听故事,知道这攻城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自己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 她忙爬出柴堆中央,才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停的有血肉模糊的伤兵被扶到城墙下面来。有的手脚完好,没有受伤,结果扶人下来就跑了。老奶奶赶紧跑出来,没跑两步就撞着了一个逃跑的人,那人使劲把她推到一边。 她摔得下半身疼的不行,走路都有些困难。她一心求生,跛着腿挨到了城墙边上一间破烂房舍,晕乎乎的躺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彭的一声,把她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看过去,许多人都在往城里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自觉的也想跟着那些人跑,可是她的腿脚哪里跑得过他们,落在了最后。后面追来的朝廷士兵一刀要结果了他,杜若在马上一枪将那士兵的刀挑开,冷声道:“我到时候补给你一个人头,你先去追其他人吧!” 见好英俊的一位将军发话了,她知道自己安全了,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她再醒过来时,身边只围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孙女,见她眼睛睁开了,扑上来哭道:“祖母!” 她看了一眼四周,是一间极破烂的屋子,只有自己躺的这一个地方尚算干净。自己儿媳妇从外面端着药进来,见到她醒了,惊喜道:“娘,你醒了?” “这儿是哪里?” “这是一间废弃的房舍。是朝廷的杜将军救了娘,还把娘安置在这里。”儿媳妇心中也高兴,她听说朝廷的兵马已经收复了九江城,以为自己婆婆已经死定了,哪知道自己婆婆有这样大的福气,居然遇见了杜将军死里逃生。 等她稍微好些了,准备带着儿媳妇准备去谢谢这位杜小将军,杜若却婉拒了。 看厅内的众人都看着自己,杜若正声道:“相信各位也知道朝廷对西北军的政策,投降者不杀,还允许他们解甲归田。对待士兵尚且如何,何况是下面的老百姓们。他们本就是我大明的子民,受叛贼的欺辱已经够苦的,哪里还能让我们再行一遍叛军的暴行?当日本爵就曾说过,按人头论赏者,只要其中有用妇孺的人头充数的,功降一等。只要能俘虏敌军的本爵另外出钱犒赏。话我是说在这里,今日我本爵要照这样办,不知道王大人有什么异议?” 这件事王守仁自己曾经在杜若那里应过的,王守仁自己不好不答应。他是答应了,下面其他地方来的援军就不一定能答应这样一件事情了,当即就有年纪大一些的将军顶撞道:“咱们打仗作战,自古就是按人头论功。小国公爷到底是外行,不懂这里面的道数买还是不要乱说话才好。” 杜若冷声笑道:“本爵的确是外行,也的确不懂这里面的道数。正是不知道才要改,才好改。你们拿朝廷的俸禄,朝廷养着你们,是为了保护大明子民,不是为了让你们滥杀无辜冒领军功的。今日我就要改了这千年陋习,你,服!还是不服!” 往日军中就多有陋习,最大的一个就是军纪不整。经常出现平叛的比叛乱的还要作践地方的情况。朱厚照想要改却成效甚微。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怎么样杜若管不着,自己看的见一定是要管一管的。 其他人还待闹,看见只有自己几个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顿时没了底气,只好愤愤坐下。 看场面终于平静了下来,杜若说道:“有些将军可能没有当日听到本爵说的话,皇上已经应允了本爵,叛王的的金银财物,除了敕造之物,到时候都充作军饷发放给各路援军。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绝对不能出现烂杀平民,冒领军功这样的事。皇上要看到是一个完整的江西,而不是一个被宁王和朝廷双重蹂躏的焦土。皇上的厚望,各位可知?” 杜若这是打的两手的算盘。即使不说是朱厚照的旨意,到时候各路军队攻入南昌,宁王府少不得也要被洗劫一空。还不如用这样一个虚名换了他们的不滥杀无辜。还有一点,若是没有这样一条旨意,这些东西,少不得就是先攻入南昌的几支军队分赃。可是现在名义上它们是属于所有援军的,大家都盯着,有些人难免要收敛些吃相,免得太过难看。 他这样打个棒槌再给个甜枣,众人都服气。 夜已经渐渐深了,朱厚照还在批阅奏折,刘健在他的下方写这几日的战报总结。朱厚照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腕,叫道:“敬连,蒸两碗热热的牛乳过来。”敬连忙答应出去了,一会就把东西端了进来,一杯放在朱厚照面前,一杯放在刘健面前。 “刘大人暂时歇歇吧,喝一杯牛乳解解乏。” 刘健连忙谢恩,把文书都挪到一边了,才把牛乳端过来喝。 朱厚照突然想起刘东来,问刘健道:“承恩身体可还好?前两天似乎听说府上又请了许多大夫,可是他又有什么不好?” 刘承恩身体一直都不好,从小喝药比吃饭还多,刘健苦笑道:“不过还是时气变幻,身子有些不好罢了,其他也没有什么。” 朱厚照想起了刘东,他在南京也不知这么样了。刘健这样一个老人,幼子远在南京,只带着一个病弱的孙子也是不容易。他想了想说道:“薛大夫虽然是专治骨科外伤,他一个徒弟在体弱之人的调养上却很有造诣。你不如找他看看,或许会有用处。” 听了这句话,刘健赶紧跪下谢恩。薛己如今的身份可不比以往,他带着几个徒弟又是种痘又是研究什么手术,神医之名传遍大江南北。只是薛己洁身自好,申明了不和任何官宦来往,要看病只上他的坐堂的药铺去看病,刘承恩这样的情况不长期请脉调养去了也无益。 如今皇上发话了,那又是另一种办法了。薛己这样既不算破了自己的规矩,也算是为自己孙子看了病。只希望刘承恩这一次能好起来才不枉皇上的一番苦心。 “起来吧。”朱厚照亲自将他扶起来,微笑道:“你年纪也大了,等刘东这一任到了,你也为他某个京差吧。子欲养而亲不在,朕也不做这个恶人,就让你们父子两个团聚。”说完,自己背手转身要走。刘健却又跪了下去,深深的磕了一个头。朱厚照拉也拉不住, 宫门落锁前,高凤亲自送了刘健出去。敬连在那里边收拾东西,边跟朱厚照说着朱厚炜这几日读书的情况。朱厚照听说朱厚炜也要主动请缨上战场,笑道:“当年他生来时,还是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这么大了,也会文也会武,倒是没辜负了父皇母后的希望。还有艾草,眼看着就要成大姑娘了。前日,还有朝鲜宗室上书要求娶宗室女,太后还打趣她来着。” 敬连看朱厚照好不容易高兴一回,也笑道:“众人都夸王爷和公主好呢。说是当年上皇的几个兄弟,做皇子时没有一个比得上现在的王爷的。” 一个是畸形宫廷关系中长出来的歪脖子树,一个是一家人细心灌溉的笔直梧桐苗,哪里能相比。 朱厚照想着两个弟弟妹妹小时候的趣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只觉得一阵扎手。他伸了个懒腰,比了比腿脚,站定了笑道:“这几日从白天熬到晚上,感觉整个人都生锈了。你吩咐下去,明日预备东西,朕好好收拾一次。”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朱厚照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细想一想,他竟有好几日不曾好好洗过一个澡。想想他都些嫌弃自己,更何况,他答应过杜若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了朱厚照的话,敬连有些迟疑,小心试探道:“明日皇上可还要牛犇伺候?” 牛犇当日被朱厚照丢在了宫里,以后就很少上来伺候。可是朱厚照以前都是他伺候和刮胡子净脸,敬连不敢自作主张,还是问清楚才好。 “听高凤说他病了,怎么着这些天还没好?”朱厚照知道高凤这是骗他,只是他只是装作不知道。他也是想给牛犇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自己要的是听话的下人而不是一味以规矩戒律劝解主子的下人。想到这里,朱厚照也不禁有几分感叹,自己果然越来越像大明朝的人了。以前让别人伺候自己都觉得难受,现在…… 这话的意思是还要牛犇伺候?敬连心中了然,嘴上立马答道:“正是刚刚好了。怕过了病气给皇上,所以才问了这一句。” “既然已经好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忌讳。” 敬连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依旧收拾自己的东西,伺候朱厚照睡下不提。 这边马璁马不停蹄,先赶到太原,马文升在后面慢慢带着京营大军赶过来。 到了太原,马璁发现军情远没有折子里说的那么急迫。愿意跟着许进造反的人是有,但是多数都是他麾下的武将。文官和老百姓从大义上来说还是否定许进的。虽然因为许进这些年在西北的功劳并没有人出来起兵反抗,舆论却多有讨伐。尤其是商人,更是一边倒的支持朝廷,反对许进。 朱厚照这么多年提高商人地位,搞活经济的政策还是很有效的。不仅仅是上人民的生活越加富足,国力越来越强,这些商人们更是尝尽了这里面的甜头。如今许进叛乱,断了互市,也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如何肯依。如今都盼着朝廷能收复西北才好。 西北这样荒凉的地方,一旦没有了商人和朝廷的补给,一个偌大的军队怎么补给。再加上火筛和鞑靼是恨透了许进。许进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想到局势是这样出人意料的好,马璁沉重的步履都轻松了几分。他身边的家人忙上来禀报道:“小将军要的一万份印单都印好了。几十个匠人赶制的孔明灯也做好了,只等着将军一声令下就可以往大同方向投放。” 马璁点了点头,开始写起书信来。如今京中对西北局势误判的很严重,人心惶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消息扭曲的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消息都传回去,免得到时候出什么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朱厚照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看奏折。隔壁牛犇在那里整理他要用的刀具东西。拿过一个奏折,是江西的捷报,杜若为王守仁请功,朱厚照心里高兴,一个准字写的龙飞凤舞。再拿过一个,是监视藩王的宗人府上的折子,也无甚大事,朱厚照把它放到了一边,待会儿高凤再把它和其他的折子一起存档。最后一个是马璁关于西北战事的战报,他走的并不是驿站的路子。而是去年新训练出来的鸽队传的信,到京城统共只用了六天。 西北战事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严重,原本并不需要京营出动。那最开始让京营往西北评叛的是谁来着。朱厚照有些失神。 他原是想调动朵颜三卫和其他几部归顺大明的部落,加上周边边境驻军剿灭许进的。可是江西战报接下来就是西北出事,而且战报极其紧急,有人提出了让京营出动,朱厚照本来还想斟酌斟酌,是后来被人多方劝诫,觉得的确京营更合适些才答应的。如此看来,其中倒是的确有些猫腻。会不会是京营里哪些将军想要立功了,所以故意串通兵部的人做的? 朱厚照坐在那里想了许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皇上,水该凉了!”牛犇等了朱厚照许久也没见他过来,只好过来催促。 等着刘健他们下午进宫来再一起商量吧,朱厚照把折子随手扔在了书案上。他正要说话,见牛犇低着头,身体看着有些不对劲,疑惑道:“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哪知道牛犇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肩膀跳了一下,头却没抬,声音有些沙哑的抢答道:“没事,没事。奴才没事!” 朱厚照直觉不对,皱眉道:“你这个样子像没事的样子吗?高凤!你……” 话还没说完,只看见牛犇抬起了头,直冲冲的朝朱厚照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剃刀,正是他剃胡子的刀具。旁边侍立的小太监惊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虽然这几年,疏于锻炼,但是朱厚照的武术底子到底没有丢下,一个闪身躲过了刀锋。他见牛犇赤红着一双眼睛,表情像是要杀人一般,冷声说道:“你在宫中当值不到一年,朕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自己刺一下朱厚照躲开了,刺两下朱厚照还是躲开了,牛犇彻底急了,叫道:“不管怎么样,大不了今天就是一死罢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冲进来的侍卫拔刀就朝牛犇砍去,朱厚照忙叫道:“捉活口!” 他马上退到一边,让侍卫和牛犇纠缠。这个时候高凤也冲进来了,见朱厚照站在门口看立马打斗,立马以头抢地请罪道:“皇上,是老奴失职,老奴罪该万死。”牛犇是他的徒弟,牛犇行刺他自然也有嫌疑,马上就有侍卫控制住了他。 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动不动就来这一套,朱厚照最是讨厌,皱眉道:“如今事实尚不清楚,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公公先委屈一下。查清楚了,一定还公公一个清白。” 正说话间,只听一声,“我牛犇今日绝矣。”他竟然自己割喉了。侍卫们乘着这时候赶紧抓住他,他血流了一脖子,脸上带着凄惨的笑。朱厚照见他伤心不深,应该没有伤到颈上的大动脉,忙叫道:“还不快给他包扎。” 牛犇呵呵一笑,叹道:“已经来不及了。皇上,你与我有恩,更多却是恨啊。我一个人,男不男,女不女,猪狗不如的一样往上爬,结果还是人人可欺,无颜见地下列祖列宗。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是一个皇帝。”这一番话,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也不反抗,任由别人给他包扎。只是话音刚落不久,他身体不停痉挛,等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了。 “皇上,这刀上有机关。刀柄上有毒囊,他把毒囊里的毒都放出来,自裁了!” 朱厚照心中一空,闭眼道:“查明了事情,不必处理,和他的东西一起扔到乱葬岗吧。给他个全尸!” 这是要把他的宝贝赐还了。没想到皇上这样宽厚,众人都跪下来请罪谢恩。朱厚照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起来。 此时,护卫朱厚照的侍卫们都赶了过来,就连在读书的朱厚炜也惊动了。“皇兄快吓死我们了。父皇听到你遇袭的消息,当场就站不住了,母后也心急如焚,又没有个准话。炜儿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朱厚照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的脆弱只是杜若能看见而已。在家人面前,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兄长,顶天立地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还是一个小太监前两日被罚了,心怀怨恨,想要刺杀而已。连凶器都只是一把剃刀,不用担心。” 见皇兄说的这样轻松,乾清宫里面又的确没有什么血腥气,朱厚炜心下稍安,告辞道:“既然是这样,臣弟就不多留了,那边母后父皇还等着消息呢!”朱厚照点点头放他去了。转过头来,朱厚照问道:“封锁紫禁城,所有的东西不允许进出。其他的快去牛犇住处搜查,事发突然,他要是有同伙,少不得有行迹没有掩藏干净。另外,快把这东西送到太医院去,让他们认认这上面是什么毒·药。”众人应了,各自去了。 朱厚照叫过敬连,吩咐道:“你亲自拿了我的圣旨到刘大人府上去,行事一定要显得匆忙。面上要露着悲戚。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敬连领命去了,朱厚照才转头对高凤叹气道:“朕是相信你的。只是这件事你干系不小,你也不方便呆在这里。你就随着查案的人去搜查涉案的太监宫女们吧。” 还能管事,就说明朱厚照是看重自己的。高凤也不多说话,深深的跪下去,磕了一个头,自己去了。 朱厚照遇刺的消息一传出宫去,整个朝廷都炸了锅。 “什么,皇上遇刺了,此话可真?”。“应该是真的,皇上身边的敬公公亲自进刘大人府上报的信。大人连官服都没来的穿就进了宫。如今宫里已经禁严了,所有人一律不许进出。” “如今宫中急诏了太医,还是以上皇病重的名义。这越是遮着掩着的事,越真。恐怕,这一次……唉!” “你听说了吗?皇上遇刺啦。如今江西和西北都有战事,要是皇上再出了什么事?皇上也没有个子嗣,这皇位之争?嗯。”。“你就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你当未央宫里的那位是死的!皇上还有一个亲弟弟呢。”。“别生气,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快快快,给我收拾好,我要进宫面圣!” “牛犇果然得手了?”京城西郊的皇陵里,几位老太监兴奋不已。“这倒是没有想到他能成这件事。杂家还只是想让他制造一番混乱,咱们好得手。倒是没想到,他真的能成事。如今也好,咱们今晚就动手,不要辜负了他用性命制造的机会。” 众人都答应了,各去准备去了,只等着今晚进入京城,成就一番大事。 “公公要不要看一看再动手,咱们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他原来也是紫禁城里数得上号的太监,专管营造之事,可惜牵连如当今皇上登基之事,所以被发配到西山来守陵。 这个徒弟是自己唯一的心腹了,老太监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轻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若是这件事是真的,早动手早完事,也免得横生枝节。若是这件事是圈套,咱们早动手还有一条生路,若是晚动手,上面查出来了,咱们也没命活。”沉默了半晌,他看着难过的徒弟,叹气道:“既然当初有了这个心思,咱们就收不了手了。要不然是高官任坐,骏马任骑,要不然……” 看见自己师傅点头,徒弟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咱们好以前好的伺候主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查出来了,是兴王朱佑杬勾结老太监们做的。他们准备就着这件事情制造混乱,乘着京营出京京城防务虚弱的空档,要硬闯紫禁城,制造宫变。” 听着刘健的话,朱厚照背手站在窗前,“他们的兵马从哪里来?” “以前京营淘汰的勋爵子弟,还有原本西山的驻兵,他们和太监们臭味相投,又被兴王朱佑杬允了高官厚禄,自然是万分愿意的。”刘健也没想到西山居然隐藏着这样一股势力。原来以为西山都是些老弱残兵还有年老失势的太监,却没想到,他们还能纠结成一股势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正是这混乱的局势给了他们机会,朱厚照心中自我检讨。“你拿着虎符亲自去调军械所的守卫军,炜儿和你一起去。朕亲自带领禁卫军,务必在京城城门内将他们辖制住。咱们来一出瓮中捉鳖。”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朱厚炜身穿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倒是很有几分朱厚照小时的虎气。刘健看着他很有些欣慰,原想着皇上以后没有子嗣怎么办,现在看来有这么一个皇太弟也是不错的。反倒是到时候皇上要是有个子嗣,有这么厉害的皇叔,才是一大隐忧。 “刘大人,本王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牛犇对皇兄不利。按说他一身富贵荣华都系于皇兄一身才对。他这样做,就不合情也不合理呀!”朱厚炜从小被父亲母亲哥哥宠着长大,学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策,对于这些阴私只是有些模糊的概念,并不能十分了解其中的道道。 对于朱厚炜,刘健还是很耐心的。虽然朱厚照的在位这几年,出了不知道多少事情,自己有些时候也不是太支持他的改革,他的改革触动了各方利益如今更是让江山风雨飘摇。但是刘健有眼睛,他看的出来,整个大明在朱厚照手里是越来越好的。尤其是这一次一下子铲除宦官、藩王、军功派几大势力,没有掣肘之力,他的改革必然会走的更好更远。 “王爷,这就是平常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 。”刘健也不点名,只说了道理,让朱厚炜自己悟。 所以恐怕还是这个牛犇因为上次犯错被朱厚照疏远了就产生了怨恨,朱厚炜这样想,见人都到齐了,翻身上马准备出发。“本王还想着这军械所要这么多兵马护卫干什么,如今看着倒的确有些用处,在不经意处还能发挥一些出人意料的功效。 “军械所每一年所研造的各种军械火器,就连微臣都没有权利去看的。连微臣都是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了。就说朝鲜、日本两国,哪一国不是对咱们的军械所和新种粮食虎视眈眈。就连前几日来使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都被大明的火器被镇住了。所以火器之事,实乃国之重器,皇上为军械所养上这五千兵马也是一应该的。”刘健瞧了瞧日头,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到了京郊还要赶到西门外埋伏,到时候恐怕时间不够。“王爷,该出发了,要是再不出发,该误事儿了。” 朱厚炜心中也怕误了事,也不多说,直接叫人出发,心中却想着这件事情。 前几年宫变之事他还有印象,自己一方原来尽显颓势,还是安国公拿着并不成熟的火器才镇住了他们。当年这些东西尚不成熟,就能发挥这样大的作用,如今又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只希望今晚真的能大发神威,让他见识一下才好。 黄昏时分乔装打扮的朱佑杬终于到了西山。 “如今成败在此一举,京营已经拔营西去,河北诸地兵力迁往北边防备鞑靼和满人。京城兵力空虚,正好是咱们动手的日子。”朱佑杬一张脸满是风霜,但是有抑制不住的意气风发。“宁王反了,许进反了,正是他朱佑樘父子失德才招致天下唾骂。我们替天行道,以正朝纲,各位不说是名垂千古,高官厚禄总是有的,只希望今晚能一举得手,到时候各位少不了你们的。” 老太监们都纷纷称是。 “只是,这西山的兵力会不会太少了些?”发话的是一个老太监。 朱佑杬摸了摸胡子笑道:“宫里只有一只禁卫军,五城兵马司也有一些人,加起来还不过五千之数。咱们西山就有六千之数,再加上本王从各处王府调借的三千兵马。八千人,足矣。” “既然,万事齐备,咱们可是等着人天黑了!”老太监们尖细的声音让朱佑杬很有些不喜。可是只有他们在京中才能耳聪目明,朱佑杬再不喜欢也只能忍着。 “只是这个牛犇做事妥不妥当?”朱佑杬对他们所说的牛犇刺杀朱厚照得手一事很是怀疑。要是皇上这么容易就让人刺杀了,还能等到他们这帮老弱残兵动手? “王爷还请放心。我们也做了两手准备,他若是得手了,算是意外之喜,我们自然是高兴。他若是没得手,我们自然也有人散步谣言,让大家以为皇上死了。无论如何,今晚京城里都不会太平。最适合我们动手。” 这还差不多,朱佑杬点头不再说话。 他也觉得这个牛犇是傻,在朱厚照身边据说是极的宠的,不过就是被冷落了一下就这样沉不住气,也是活该他没有大富大贵的命。 “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初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家中犯了罪被送进宫的,肚子里原有些傲气。原来公公们都指望的是另一个在乾清宫外面伺候的太监,见他失了宠,才使了些手段,将他纳入麾下。”伺候朱佑杬的小太监为他讲解道,面上露着几分不忍之色。他在被赶出宫之时也曾经见过这位牛犇,是个在清秀温柔不过的人物,没想到做了别人的一把刀,落得这样的下场。 “公公们是用了什么计策?”看他这样不好受,朱佑杬倒有些好奇了。 “王爷该知道皇上是个爱男色的?” 这个朱佑杬倒是知道。他觉得自己能成功,朱厚照和杜若之事也给了他极大的鼓励。朱厚照这样做是有违天伦的,老朱家的祖宗必然不会再庇佑他。没有龙气庇佑,又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就是天要助他登位? 见朱佑杬点头,他继续说道:“听说牛犇失宠的原因就在其中,老公公们知道了。找了两个侍卫,把他给那个了。又让人旁敲侧击这是皇上的意思。这样的事情,他又不好找人对证。心中自然对皇上满怀怨恨,公公们再使使手段,他自然就依了。” “他原来是官家子,有这样的烈性也是正常。”朱佑杬面上伪善,心中却是窃喜。亏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才让他能钻空子。 看这位王爷虽然口中有叹息之色,面前却全无慈善之情,小太监心中暗自啐了一口,心里骂这些达官贵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厚照在出宫之前还是去见了一眼朱佑樘,他如今被自己刺杀这件事吓着了,又犯了旧疾,薛己就是为了他被朱厚照召进宫的。 朱佑樘看他身穿着白色盔甲,是比以前要高了许多,却也瘦了不少,倚在床上笑道:“你这一身越发精神了,今天一展神威,让他们看看,这位子也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艾草在一旁不依了,敲了朱佑樘一下,佯怒道:“父皇正该要皇兄好好保重自己,受伤了就不要回来见我们才对,怎么又说这些话。” “我的错好了吧,我的错。还是我这小女儿会体贴人,是爹爹错了。照儿,听见没有,你妹妹可是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朱佑樘拉过艾草的手,笑着指着朱厚照说道。他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在他看来,他最大的成就莫过于生了这三个好儿子好女儿。 “还请父皇、妹妹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朱厚照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还要把那个大傻子也一点不差的带回来。”艾草噘嘴道。她和朱厚炜虽然一日吵架一日好,但是感情却是半分不差的。甚至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朱厚炜还要比和朱厚照还要好几分。 “哥哥记得住。”朱厚照知道朱佑樘是把朱厚炜交到自己手上了,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在外面的张氏听了他们的话,从外面转进来,也笑道:“我这一生只你们三个。艾草我能从小管到出嫁,在看看外孙子也算是完结了。你们两个从上学开始我竟然是管不着了,只是这也原不该我管。我只愿你们平平安安就好。你可知道?”说话间,张氏拿过朱厚照手中的头盔,亲自为他戴上。 “我知道你心中是有分寸的人,只是你心中再有分寸也不能预料到一切事情。还是以小心为上啊!” 慈母之心,朱厚照不敢不听,微笑着看着张氏为自己整理衣襟,行了礼转身出了未央宫,直奔西华门。敬连赶紧跟上来,禀报朱厚照道:“如今都已经安排好了,各处宫人自行躲避。拱卫紫禁城的侍卫们等皇上一出宫就将紫禁城封锁,未央宫配三十门新式大炮,确保三位主子的安全。” 朱厚照点头表示知道了。出了紫禁城,从通衢大道直奔五城兵马司,四千兵马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上百个箱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大堂中央。见朱厚照进来,大家都要行礼,朱厚照不说话,直接奔上首而坐。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这是兵部里锁着的存货,军械所的已经派人飞马去取了,等王爷和刘大人率兵回来了,东西就能到地方。到时候,在西门那里在接着使用。” “这样也好,快,把这些东西都发下去。”下面的人听令,将柜子的盖子纷纷打开,露出里面泛着精光的各式火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残阳如血,北京城城墙巍峨的矗立在朱佑杬眼前。这里面有着天下第一流的富贵,第一流的权势,数不尽的人想要冲进这牢笼里,即使知道这是吞人的牢笼也不在乎,就像他朱佑杬。这里有着世间最致命最诱惑的吸引力。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朱佑杬看了一眼后面站没站相,叫苦喊累的西山驻兵,忍住跳动的青筋:“再等等吧,等他们缓过来。”他也并不想带着这些人,但是只有带着这些人,带着这些老太监,他才能打开城门,冲到北京城里去,攻陷紫禁城,拿下这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旁边肃立的士兵们,欣慰的笑了笑,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亲兵才行。亏得他花了二万两银子的代价才把他们运送到京城。 旁边的小太监赶快送上了干净的水囊,朱佑杬接过来还没喝上一口,一个老太监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说道:“王爷,为何前方不再行军啊!” 朱佑杬放下水壶,耐心道:“如今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咱们这么多人,难免会有行迹露出,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本王在等着天将黑不黑的时候冲进去,这时候最悄无声息,又不会惊动人。”朱佑杬自认为自己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大的耐心。说完这句话,他就别过头去喝水,不再理这个老太监。 老太监今日骑了一会儿的马,身子就有些禁不住颠簸,他假装没看见朱佑杬的不耐烦,呵呵笑道:“王爷这就不知道了。如今皇城里四班轮岗。杂家昨日特意让咱们的人换了今日下午的岗。要是王爷再不动身,这京城里的钟声一响,其他的杂家可就不管了。” 这么重要的事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说,朱佑杬几乎没把手上的水壶捏碎。 尽了全力忍了下来,朱佑杬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发吧。到了城外小树林那里停下,等公公把门开了,咱们……”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太监笑着告辞了。到了后面僻静处,老太监就听自己的徒弟抱怨道:“这个兴王,也忒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他明明就求着咱们,若是没了咱们,他还能成事吗?看他那个样子……师傅,这事成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对咱们呢。” 老太监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指着对面歇息们的太监们笑道:“你以为这些人是吃素的。兴王现在求着咱们,也何尝不是咱们求着他。他一个乱臣贼子,不过三千兵马傍身。等事成了,把他这个,宗室里这么多皇子皇孙,哪一个不行。到时候自然有咱们的道理。”老太监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他徒弟懂了,捂着嘴笑了笑不说话。 朱厚炜趴在城墙上用千里镜看着他们的队伍一动不动,对着朱厚照道:“皇兄,你说他们怎么还不来啊?不是说,他们人就只轮这一班吗?” 朱厚照用砂纸细细的摩擦手上的这一把枪,笑道:“他也不容易。西山的兵虽然是老弱残兵,但是未必是那么好缠的。” 看自家皇兄这么宝贝这支枪,朱厚炜也挨着朱厚照坐下来,摸了摸笑道:“皇兄怎么这么宝贝这支枪。它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吗?” “这是你杜若哥哥的枪。”朱厚照细心的抚摸着枪声,就好像杜若在自己的身边。他今日马上就有一战,却不知道杜若在江西又怎么样了。 这下子朱厚炜有些明白朱厚照为什么宝贝这把枪了。他也是知道自家皇兄和杜若之间的关系,也隐约知道皇兄对自己的厚望。所以他严格的要求自己,只希望自己不要让皇兄失望。 “皇上,皇上,他们开动了。” 朱厚照直接翻身趴到城墙上,用千里镜看到那一对人马果然开始朝这方移动。朱厚照命令道:“就照原来说的办。等他们靠近了,吹号让刘健他们从后面包抄,咱们两头围困瓮中捉鳖。” 小将得令去了。朱厚照拉过朱厚炜嘱咐道:“到时候你就在这上面,不许动。你不是很想见识火器打仗是什么样子,这一次就好好呆在这里看。” “皇兄,你要亲自上阵去吗?”朱厚炜拉住朱厚照,担心问道。“你要是去弟弟我也要去。” 朱厚照将枪放到朱厚炜手里,安慰道:“你拿着这把枪。你是学过开枪的,到时候直接跟着他们往下瞄准了射就好。你要是射准了几个,就算是立功了。你要是下去,我反倒是要分心了,所以乖乖在这上面呆着。” 知道不是自己意气的时候,朱厚炜听话的把枪背在自己的背上,点头道:“我一定会帮大哥射杀尽量多反贼。杜若哥哥的这把枪,我也一定会保护好的。” 朱厚照对他一笑,转身走了。朱厚炜又重新趴回墙头,在侍卫的指导下,把枪放正。只等着朱佑杬过来。 想要颠覆朝政,对皇兄不利,在他朱厚炜这里,只有一个字,杀! 等了好一会,朱佑杬这一帮乌合之众才在正确的地点停下。 只有两骑从外面冲进来,看里面已经戒严了,忙勒住马,却看见一个小官朝他们招手。犹豫了一会儿,他们还是靠了过去。 “西山来的吧!” 两人不说话。 “等着进城的对吧,我是公公的人。” 两人没想着这么快联络上人,小声对暗号道:“待到九月九。” “菊花插满头。”侍卫也没想到这么容易这两人相信了自己,心中窃喜。“前面刚刚接到宫中的消息,全城戒严,现在公公还在楼上呢!”侍卫指了指高大的城楼,继续悄悄道:“好不容易拖着时间就为了你们,快点快点。听说宫里都乱成一锅粥的。我还得赶紧赶回家看看。” 两个人还要再求证,被他赶走了。“快点,快点!要不是长官是你们的人,我才不要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成事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成事,我还要请兄弟们喝酒证明我不在这里呢。” 他这样着急,两个人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听上面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下面是什么人啊,时间到了啊,快点关门吧。杂家还要回去赶着进宫呢。” 两人见小官拼命的给自己使眼色,不再说话,心内的五分怀疑已经变成了八分相信。 两人赶紧奔驰回去。小官对上面的敬连使了一个眼色,敬连对朱厚照点了点头。 远方奔腾而来一队骑兵,后面跟着一大队杂色盔甲的兵丁。 正要进来,忽然大门关上了,吱嘎的关门声,让朱佑杬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有诈,快跑!” 只是已经迟了,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人惨叫着从马上落下。马儿们受惊了,直接从后面人身上踏过,踩出一层层的肉泥和血水。 朱佑杬痛恨的嚎叫道:“啊……”他身边的太监忙帮他打马掉头。 朱厚炜认出了穿的最显眼的他,直接瞄准放枪。只可惜,两次都没有打中。唉,朱厚炜一拳头砸在墙上。 他知道这枪没有准头,可是朱佑杬隔自己这么近,还射杀不了他,让朱厚炜不禁气短。 看旁边还架着火炮,朱厚炜把枪背到背上干脆跑过去递炮弹去,还不停支招:“朝那个那里打。说不定他就是贼头子。” “我说你什么也不懂添什么乱,不知道大炮改不了方向吗?你以为这东西像枪似的……哎呦,王爷,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小心这里炸膛了伤着王爷。” 被人驱逐却没有半点不高兴,朱厚炜仍然兴致勃勃的在那里说话:“快点,说话是说话,可别停啊!待会儿人都跑了!” 炸弹上膛了,他赶紧回去点引信,却没想到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手。 朱厚炜看不过眼,直接抢过来点上引信,捂住双耳。只听碰的一声,炮弹落到下面,炸出一个大坑。 只听一声号角声,旁边的人赶紧把朱厚炜手上的火苗抢过去灭了。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朱厚照率领着三千禁卫军冲了出去,远处,早就埋伏好的五千军械所军队合围上来。军械所都是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组好方阵队伍。一排举枪射击之后,马上蹲下,另一排立马站起来射击,如此循环往复,在鼓声之下,纹丝不乱。 朱佑杬连马也弃了,小太监也丢了,跌坐在地方苦笑,自己果然还是败了。 天色还未黑尽,月亮刚刚从从云层里露出面来,远处还残留着红色的云层。 自己就要葬在这里了,朱佑杬想。 “站起来。”朱厚照长枪指着朱佑杬的胸膛,白色盔甲,坚毅的脸庞,恍若天神降临。朱佑杬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国公爷,加件衣服吧。”江西秋末天冷,杜若打了一个寒颤,心中若有所感,旁边伺候的小厮连忙给杜若披上衣服。 “咱们从京城出来几天了?”杜若盯着手上的笔,还有这窗外截然不同于京城的秋色,问小厮道。 这人原是一直在杜若身边伺候的,因为身体壮实,有些武艺,所以被杜若带到了江西。他也是实诚,憨憨一笑道:“小人还真记不得了,已经是有将近一个月了。” 杜若把衣服裹上,站在门前看天上的月色,心中想到了京城的月亮。和这个倒是一样的圆一样的亮。只是不知道朱厚照是否也在京城观望着这一片月色。和自己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他不知道的是,朱厚照刚刚擒获了朱佑杬,正带着大军在京城里搜捕叛党呢。 “国公爷,好兴致!”杜若一看,行来的不是王守仁又是谁? 回到案旁,杜若请王守仁坐下,问道:“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赞叹于杜若这里茶水的甘香,王守仁点头笑道:“是喜事。斥候在南昌一代发现了宁王朱辰濠的踪迹。如果情报属实,他必然是迫于咱们的压力,回去守卫南昌去了。我们明天拔营往南昌发兵,必然能手到擒来,将宁王之乱平定于此。” 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杜若击案笑道:“如此,果然是一件喜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里的事情奔回到朱厚照身边去了。他这几日心里老是不安,总怕有什么事发生。如今被王守仁一个喜事一冲,一激动,似乎好了许多。只是看王守仁欲言又止的样子,杜若疑惑道:“不知道大人为何面有难色,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为大人分忧?” 看杜若主动问出来了,王守仁也不遮遮掩掩,“国公爷所云炸药,十分有效。可是我也只在攻打九江的时候看到国公爷用过。我还听说,国公爷还带着一种武器,名叫手榴弹的。只一次攻打南昌,南昌是宁王的大本营,里面全是宁王的精锐,非九江可以等同。不知道国公爷能不能在南昌时也用上炸药这种东西。甚至是拿出国公爷的杀手锏来。” 听到古人一本正经说着这两个名字,杜若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心中也知道,这些人是怕自己藏私,不把这些拿出来给他们使用。有了这些东西,只有冷兵器的宁王府怎么能朝廷抗衡。不说能速战速决,就说能减少不少己方的伤亡就能让这些人心动。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回荡在杯壁间激荡起一股香气,杜若心不在焉的笑了笑,说道:“大人放心,这些东西该出现的一定会出现。” 王守仁倒不是为自己而来你,而是受了其他将军之托而来。他蜻蜓点水的沾了一口茶,羡慕道:“国公爷果然是清雅之人,这茶外表普通,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味香俱全。好茶,好茶!都说人不可貌相,原来茶叶不可貌相。” 这茶是张氏带着艾草烹制的茶叶,连朱厚照都只有一小包,今日还是杜若好不容易才舍得泡了一壶,正好是王守仁赶上了。 “就如王大人当日攻打九江城所言,此物杀戮太过。若是遇着九江、南昌这样攻城用着还好。若是平日里的小战役,用这个还是不妥。”杜若也不准备说这茶的来历,直接和王守仁解释他不愿意用这些东西的原因。“况且此物出产有限,陛下暂时并不愿意将这种东西广泛流传,能在江西见到它已经不易。怎么用我自有打算,不用王大人多言。” 王守仁是空担着一个平乱大元帅的名头来找杜若的,他来这里说出了请求,他的任务就已经算是完成了。至于其他的,他自觉管不了也不想管。杜若这样拒绝了他,他也不恼,只是品着香茗,自己不摘说话。 杜若知道他在历史上的顶顶大名,如今细看也没有比别人多长一双手臂,两只眼睛,开玩笑道:“不知道王大人以为自己若是青史留名,会是怎么样一个人物。是能吏,还是平定宁王之乱的功臣?” 倒是没想到杜若会问这个,王守仁细看杜若,裹着白色绣金袍子坐在案前,剑眉星目,好一个俊俏儿郎,只是不知道他在历史上又是被如何书写的。“论文,当今阁老刘大人编纂刑律文集,论武功,马大人和许大人两人在前,这些人赫赫威名我就不用多说。在这两样上,我只能说是对得起自己罢了。只有一事,我一生立志立院讲学,某一日靠这个青史留名也未可知啊。” 杜若知道王守仁是个大思想家,可是他思想到底如何,杜若并没有过研究。而且如今大明的历史已经被他们两人改的面目全非,王守仁还能不能成为历史上的王守仁还未可知。 这样想着,杜若反倒是对他多了一些歉疚。说话间,便多了一些真心,反倒是更加相谈甚欢起来。 杜若在江西做的顺风顺水,马文升在西北却不是那么容易。京营在朱厚照的监督之下,的确是武力飙升,不在是当年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可是即便是这样,京中的这些天之骄子们,西北的恶劣气候还是让他们吃了许多的苦。 今年西北又是一个极冷的年头,还没到冬至,天上就已经下下来好几场雪。只是地气还没完全冷下去,这雪还没到地上,又贴着地面化了,这才是最难熬的。 马文升带着马璁跟着大军一步一步朝大同挺近,准备在一座朝廷军队占领的要塞那里补给。要是慢了,错过了宿头,他们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外休息了。“这鬼天气,就是身上穿着棉衣,这雪一化了,水把衣服湿透了,也不保暖啊!” 马文升看了看阴沉的云层,这雪不像要停的样子,他摸了摸胡子,定声道:“这样的天气我们难受,许进更难受,还是快点行军。早一日围了大同,说不定早一日完事。” 许进反的时候,正好是秋粮还没有入库的时候,整个大同就靠着以前剩的余粮过日子。这天儿又这么冷,这日子难熬啊! “大人说的是,传令下去,加速行军,务必在天黑之前到地方。到时候自然有热汤热火堆给大家取暖。”马璁立马让人传令去了。马文升看他这样乖觉,觉得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马璁看自己老子高兴,也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儿。 看马璁现在这个样子,那里还有当年的顽皮样,马文升心中十分欣慰,心中暗叹果然还是让孩子出去走走能锻炼孩子。马璁在军械所这么两年,竟然如脱胎换骨一般。在宫变里还因为护驾有功封了一个小爵位,他这个做父亲说不高兴那当然是假的,只是孩子不是在自己这个亲爹手上变好的,他还是有些伤感。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这个叫杨家堡的地方,雪也已经暂时停了。早就得到了马文升他们的消息,驻扎在这里的人早为他们准备好了热汤热水,这样灌下去,在这样的天气里,感觉整个人都暖了。大兵们都脱了衣服挤在被窝里取暖。 马文升虽然老当益壮,到底年纪大些,这么颠簸这么多天,早就已经骨松肉松,整个人全靠硬撑着过来的。他捧着个热汤碗在那里,脚下一盆热水泡着脚,舒服的几乎没有哼哼起来。马璁不时的把他的腿举起来给他上药。 “还是皇上有远见,知道父亲身体不好早早的备好了药,如若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马璁临行前才拿到高凤亲手送出来的这两盒子药,里面的罐子都是铁皮做的,正好方便行军携带。 “这恐怕还是安国公的主意。他曾经在冬天来过西北,应该知道西北是怎样的情景。”马文升瞧了瞧马璁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腰,“我知道你看不惯安国公。觉得他又没有做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为什么能这么的得皇上的喜欢?” 被父亲说中了心事,马璁不说话了。 “你自以为自己少年有为,是京城中第一得意的青年才俊,这尾巴就翘起来了?”马文升两下把脚擦干,对马璁说道:“我是看明白了,这皇上背后不知道多少东西都是这位安国公在盘算。都说皇上鬼点子多,我看未必,后面能让这些东西落实下来的,还是安国公这位弱冠少年。他……不可小觑!” “既然他功劳最高,为什么他最不显?平日里只见他进宫,却不见他有什么建树。也没有领什么职位?” “他做的不是国公,也不是官,是皇后之职,自然不再需要我们这些人评判。” ☆、第一百五十章 马璁手一停,顿了一顿,皱眉道:“都说皇上暂时不想选秀大婚。暂时尚可,这长远了,这文武百官,宗室皇族,哪一个肯啊?再说,皇上这不大婚,没有皇嗣,以后继位之事……?” “这宫中不是还有一位皇弟?住在东宫,最好的师傅,这么大了也没有议论封地之事,可就是为了这子嗣之计?”马文升自认自己还是看清了些事情的。“只是,这位皇弟成了事还好,若是以后不成事,皇上真是有了子嗣,以后还有的闹腾。我呢,看不看得到还不一定,就看你们的了。” 这句话可说的有些不吉利,马璁立马反驳道:“父亲,这样的话不要说!” “我这是越活越回去,这朝堂上的事情我是看不清楚了。若是在往日,这两三件事情堆叠在一起,朝廷没有银两,军队没有补给,百姓民不聊生,饿殍千里都是小事。山河破碎,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两三年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现在这个模样,这银子也不缺了,这人平日里乱糟糟的,遇着大事却不乱了。我是看不懂了。” 原是因为这个,马璁自觉自己是跟着朱厚照他们一起起来的,还是有些发言权。“这些都是好事。小时候,跟着父亲在西山大营里,除了那些纨绔子弟,哪个人不穷?手上有力气,肚子却是饿的,怎么会不去生事?再说这大街之上,以前不过是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干活计做买卖。我不是科举出身的,不怕父亲笑话,我不向他们一样看不起买卖人。买卖人做生意,手上钱一多可不就爱花钱。这人人挣钱,人人花钱,大家的日子可不都好起来了?” 两父子这两天的话倒像是把过去几年的都说尽了,马文升正了正衣冠,高兴道:“等完了事,咱爷俩儿今晚一个炕上说话。你把这些东西收好,去吧艾力将军请过来吧。” 马璁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南昌城外,众多兵马追碾着朱辰濠的残军,到处都是胡乱丢弃的尸体和兵甲。杜若的马飞跃过一小堆尸体,杜若亲昵的拍了拍马头。 他们自从接到消息在此围堵朱辰濠已经是第二天,终于把朱辰濠堵在了赣江边上。一次又一次的战事已经让杜若习惯了希望和鲜血,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处理好这件事,好回京城去陪朱厚照度过这一个隆冬,也让江西百姓不用在冬天担惊受怕。 “国公爷,王大人正在和前面对峙呢。” “就在前面?”杜若得了消息,打马便上前去。只见两队人马抵着江边对峙,江中央停着几艘船,因为靠不了岸边,在那里急的直打转。 朱辰濠手里用刀放在娄贺的脖子上,一张脸上都是血污和泥土,连手上的刀也砍瘸了。 “你要了他的性命吧,等我将你擒获,交于皇上正法,到时候我亲自去恩师府上还他一命。”王阳明的第一个恩师正是娄贺和姐姐娄妃的祖父娄谅。娄妃如今已经一头碰死在了王府里,娄贺可不能再出事。 宁王看他就要指挥人围困上来,一刀把娄贺结果了,朗声笑道:“想本王雄才大略,就毁在了一个娘儿们手上!” “刚愎自用,昏庸无能,还把自己必然的失败怪罪到女人身上,你怎么能成事!”杜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失败了还不可正视自己的错误,偏要将事情怪罪到女人身上。“今日我就将你绑回京城去,面见圣上。” 朱辰濠看见杜若高头大马,穿着麒麟罩甲,知道他必然就是安国公杜若了。“你是哪里来的野路子,不过是个佞幸,也配和我说话了?” 杜若的副将正要和他理论,杜若摆手止住了他,“你不用多说,你再说我也不恼。就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这降有又这么样?不降又怎么样?”朱辰濠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败至此。他对于朝廷的印象还停留在前几位皇帝的时候,英宗、代宗、还有弘治皇帝,他还不知什么时候大明的军队已经如此精壮,不过三月就将他困于此地,再没有了反抗之力。 旁边的偏将看话活多,正要冲上去,杜若一把拉住了他。王守仁看他兵败如山倒了,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想着师侄和师侄女,止不住的愤怒。“无有区别,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说完,王守仁亲手提枪带着人冲了上去,两人纠缠起来,两方兵马也冲杀在一起。不过两刻钟,王守仁亲手将朱辰濠擒于马下。没有了首领,宁王叛军也四散而逃,被兵丁们一一抓获绞杀。 偏将有些不明白杜若为什么偏要将功劳白白的让给王大人。杜若止住了他的唠唠叨叨,一句话,“你的赏赐不会少的。至于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他来江西是的确没有可用之人,派了其他人朱厚照不信任。但是他的身份又让他不得不低调。若是共事之人都是草包,这功自然是自己的。可是共事的的确是王守仁这样的好官好人,杜若也乐意把功劳送出去。 他和朱厚照之事,已经决定了,他自然愿意天长地久的走下去,也愿意为此付出。朱厚照已经是世间最尊贵的人,他就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守着他就好。也免得这光太刺眼,互相亮瞎了对方。 朱厚照不知道杜若在江西心心念念的念着自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往未央宫走。前两日才下了一场大雪,宫墙的两头还按照往年的常例堆着大雪人。朱厚照看见一个一朵大喇叭花,活灵活现,真漂亮。 “这是艾草公主带着两位侍读堆得。”敬连忙解释道。 这也是,不是艾草这样童稚的人如何能想出雪人还能这么堆。“几位侍读可已经送出宫去了?” 因着朱佑杬勾结太监之事,宫中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宫女们都发出去配了军户,太监们送往矿上做事,宫中冷清了许多。艾草晚上一个人睡着有些怕,张氏干脆召了伴读来陪伴她。今日正好是休沐的时候,这两位伴读一大早应该被送出宫去了。 “应该是出去了。” 说话间朱厚照看见朱厚炜远远的迎上来,一见到朱厚照就诉苦道:“皇兄快去看看吧,今天父皇发狠,要赶我出宫去。” “这又是怎么了?”朱厚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妹妹的侍读们过来请安出宫,我不小心碰见了,父皇就朝母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撵我出去自己开府居住。”朱厚炜心里也是委屈,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他这么一说,朱厚照算是有些明白了。侍读可没有向张氏请安的规矩,这必然又是有人又作妖呢。未央宫里住着一个上皇,是不是就会有皇上和王爷在里面出没,还是大早上请安的时候,朱佑樘不生气才怪。 “这又是怎么回事?”朱厚照皱眉问敬连。刘瑾去了西北,生死不知。高凤去大理寺会审朱佑杬去了,如今宫中就只有敬连做主。 这事儿敬连还真知道,他也曾派人想去阻拦到底晚了一步。“是后宫李太妃出的主意。她如今是后宫里唯一一位老太妃,太上皇又优待,所以……” 这件事也不怪敬连,后宫中凡事情,没有人住的地方都归敬连他们管,有人的地方都归未央宫管,未央宫给了脸的人,敬连他们也不好驳回。 这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朱厚照知道朱佑樘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心中想自己父亲也是这么难得小性子,“走吧,我替你劝劝父亲去。” 进了未央宫,果然看见朱佑樘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张氏也是板着一张脸,艾草一脸为难状,夹在两人中间。 “父皇为这种事情生什么气,不过是见上一面罢了。外面的官宦人家,小姐和公子见面的时候也有。男女虽说男女大防,也不同防到这样!” “我是生这个的气吗?我可不是为这个生这个的气。”朱佑樘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心中更不高兴,“你问他出宫回来一次后都做了些什么?再同我说话,如今错的倒成了我了?” 看朱佑樘转身生自己闷气去了,朱厚照此时迷糊了,忙把朱厚炜叫过来。 朱厚炜也是摸不着头脑,辩道:“我做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 “你什么也没做?你宫中那个姑娘是做什么的?你权当我们不知道呢?” 朱厚照听了一口茶吐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自家嫩葱似的弟弟就要被猪给拱了。还是父亲自己想错了?这个孩子,要是他像其它纨绔子弟一样,跟女人不清不楚的,看自己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21节 看着自家皇帝哥哥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朱厚炜忙辩解道:“不是父皇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还狡辩!”朱佑樘气的差点没吹胡子,猛拍桌子吼道。张氏也肚子里也藏着气呢,在外面大声讽刺道:“说别人最会敷衍来事,原来也不过是个只会生气拍桌子的人物。” 朱佑樘这巴掌是落下去也不是,不落下去也不是,气的直喘粗气。朱厚照对朱厚炜使使眼色,做作的大叫道:“父皇这是怎么了,父皇,你别着急,呼吸,呼吸,深呼吸!” 朱佑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朱厚照,朱厚炜反而有些明白,也对着外面扯嗓子叫道:“父皇,父皇!”小太监们最是机灵,看他们这样,哪里还不明白,忙在旁边故意弄出些声响,做出很急的样子。 “你们……唉!”都闹到这一出了,朱佑樘哪里还看不出来。正要说话,只见张氏已经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她拨开围着的小太监们,看见了在那里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朱佑樘,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这又是做什么,打量着不是你心疼是吗?你……我还不伺候了!”张氏转身就走,边走边擦泪,“走,收拾行李,咱们回娘家去!” 张家如今虽然比不上先前煊赫,却在朱厚照的照顾下很有些家财。有了正经钱财来源,不用打着张氏的旗号讨生活,和张氏的关系自然是一日好似一日。张家的各位夫人也经常进宫探望张氏。张氏要出宫省亲,也不是不可能。看张氏是真的生气了,朱佑樘这也是彻底急了。 “你们真是!”朱佑樘立时就要追上去。朱厚照拉住了他。“母亲这么担心父皇,父皇一哄她一准就回来了。” 朱佑樘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就出去了。看他走了,朱厚照才转过头来,敲了一下朱厚炜的头,头痛道:“还不快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合着皇兄这是为了这件事把父皇调开呀?”朱厚炜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自己小命不保。 果不其然,朱厚照哼哼一笑道:“你以为我是要调开父皇?我是要调开母后。要不然待会儿我要打你,母后拦着怎么办?” 这下子可把朱厚炜吓着了,朱厚炜忙诉苦道:“不是我的错啊,我这也正愁着呢。皇兄,你可不能发我。”朱厚照教训自己是不教训则矣,一教训自己就是真的玩记性深里教训。朱厚炜可不想挨一次罚。 “美人在怀,你还发愁了。好,你说,我听着,你要是说不清楚,看我不收拾你。”朱厚照自端了茶坐在椅子上细品。朱厚炜却不敢坐了。 “自从平了西门之乱,我宫里就老是有各样的女子来投怀送抱……” 不听朱厚炜把话说完,朱厚照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把敬连召过来,“王爷殿中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你怎么一点没报给朕?” 敬连忙跪下请罪,“回禀圣上,这些女子都是新进宫的女子。宫中人手实在有些短少,有的看管不过是有的。奴才知道的有两起,报给了太后。其他的,下面怕罚,见事情不大,或许没有上报。” 宫中一下子又出去了这么多人,又来了这么多人,看管□□不过来也是有的,朱厚照也不能尽着怪他们。“你继续说。” “该打发的我都打发了,一点都没有手软。只是有一个姐姐,身世实在可怜,所以我把她留下来伺候了。她在我房中呆了半日,所以有些流言。但是,我和这位姐姐真的是清白的。” 朱厚炜才几岁呢,这些人的主意就打到他头上了。朱厚照冷笑,“我猜猜,是不是这位姑娘本是官宦之后,知书识礼?” 自家皇兄猜的准准的,朱厚照忙不迭的点头。 “因为获罪被充作宫奴,进宫后日日被人欺负!是也不是?”朱厚照到底是看过不少电视剧,又经历过后宫生活的人。这一切他都看的透透的,大多都是套路而已。 “什么时候皇兄开始算命,算的这样的准?”朱厚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不自在。 一看朱厚炜就是心虚了,朱厚照故作玄虚道:“我就是有一手神算的本事。我还知道,你已经开始有些倾慕于这位小姐了。” 朱厚炜吓了一大跳,笑的更加的无害了。朱厚照看他额头上已经渐渐有了湿意,盯着他问道:“你说我算的准也不准。” 朱厚炜少年情窦初开,好不容易见了这样一位,又温柔又体贴知书识礼,身世可怜的姐姐,少男之心肯定蠢蠢欲动。这一下被朱厚照揭穿了,十分不好意思。 “我说你就是傻。”朱厚照又给了朱厚炜一个暴栗,“她是不是又清纯又善良还手无缚鸡之力。你也不想想,她若是真的那么清纯无害,能想到到你房中去?她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躲过你殿中层层护卫,进了你的身的?” 被朱厚照这么一说,朱厚炜心内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越想越明白,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像皇兄骂的那样——蠢极了! 要是不使劲打击朱厚炜一下,朱厚炜这样单纯的性子,还不知道要被骗多少次呢。看这样子,也该让朱厚炜出去见见世面了,免得在这深宫之中,倒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关傻子。只知道外面世界的美好,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凶险。 “这样,敬连,等着太上皇和太后回来,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从今日起,王爷搬过去和朕一起住。等安国公回来了,让他到安国公府上安置一段时间,见见世面,免得一个好好的王爷,竟然像个乡巴佬一样。至于王爷的亲事,也该考虑起来了。他这是没见过女人,见着一个三流的就把她当做时间绝色了。” 朱厚照这嘴巴毒,朱厚炜心里难受,但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自己安静的做个锯嘴的葫芦站在那里。里面被人摇的叮当响,外面就是不出声。 看朱厚炜眼睛红红的实在可怜,朱厚照又对敬连说道:“至于这位宫女,你带着王爷一起查她。若是最后王爷还是想要他,就留下她吧!” 杜若带着王守仁亲自打开的宁王内库,其中珠光宝气,奇珍异宝,晃的人眼睛都要花了。“宁王府五代经营,横征暴敛,可见一斑!” 杜若可没有王守仁那样好的心情对这些进行评价,他还要早日回到京城去和朱厚照一起过冬呢。“都进来吧,就地造册装箱,你们三人一人掌一遍眼,有分歧者,三人一起商量。”这种分钱的事情,最容易扯皮,杜若干脆都先估好价,造好册子。到时候大家一起抓阄,各人拿到什么样的东西,就不归他管了。 “还是国公爷有胆量有胸怀。有国公爷在,不知道少了多少不必要的事情。”王守仁看杜若果真是半点东西都不碰不拿,心中叹服。他自认为也能秉公持正不会昧下任何东西,但却免不了会偏心自己这一方。像杜若这样,他自问是做不到。 杜若看他们一件一件的在那里估价,暂时用不到自己,对王守仁说道:“还劳王大人在这里看管。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不能留在这里了。” “这……不是我多事,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管,瓜田李下,还是有些不妥啊。” 杜若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笑道:“大人不用多虑,他们抢完了,自然就会到这里来。到时候,大人想要做些什么,我想为大人行点方便,恐怕还行不了。这些枪手就留给大人,免得到时候有人硬闯,伤了大家的和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王守仁摸了摸胡子,笑道:“那国公爷有什么事就快去做吧。这里我守着便是。” 杜若做了一揖,打马出了南昌城,了望天高云阔,顿时舒服了不少。小厮带着护卫赶紧追了上来,叫道:“国公爷让我们追的好苦。您跑的这么快,这是做什么呢?” “也只有今日他们忙着搜刮东西能平静些,明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走吧,今日乘着没人缠着咱们,咱们去找找这些手艺人,也给宫里的那位爷带些地产圡仪。” 小厮知道这是指的朱厚照了,笑道:“行,国公爷,小的马上找一个本地人带路。保管国公爷满意。只是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回京啊!” “王大人瓜田李下,咱们如今也是瓜田李下。”杜若只是叹了一口气,马上缓过来,笑道:“你不是说帮我找人吗,快去吧,今日要是把事情做好了。我重重有赏。” “还是国公爷惦记着那位爷,这么点都想着那位爷呢。只是不知道那位爷在京城里怎么样了,高公公还好不好。”小厮离了京城这么久了,也有些想念京城的人和事。 “他们啊,高公公我是不知道,那位爷一定是一样的。”一样想念着对方,一样想奔到对方怀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同,遮掩了烟火气,也遮掩其中的民生疾苦,罪恶与欲望。许进站在大同城墙上,看脚下民社炊烟聊聊,心情纷繁复杂。 “如今城中存粮还能坚持多久?”马文升已经围困大同半月,城中粮草木材已经难以为继。再加上马文升他们每日都会往城中用孔明灯投递消息和朝廷的檄文,城中已经人心惶惶,每日想要出城的人数不胜数。 “还能坚持半月有余。只是木材等物因为兵马围城,实在没有办法补给。属下已经组织人到各处伐木,先应付每日造饭所用木材。”至于当日所说的种植树木,涵养水土之事,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今日可能赶到大同?”许进分了一半兵马,想要攻占哈密,以哈密为据点,各西北部落为补给,放弃大同。原以为哈密不过是游二和刘瑾带着几个逃兵防守,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的军队铩羽而归。再加上马文升围攻大同,许进只能急信让他们快速回防,以解大同之围。 “今日应该是能到了。大人不必忧愁。有了这十万兵马加上咱们城中三十万兵马,许进区区十万人,想要拿下咱们大同,那是难上加难啊!” “那就好,那就好。”许进口上信心满满,心中却满是担忧。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马文升他们又是免罪又是不牵连妻儿,已经有许多人动心了。再说如今几位大粮商,原来满口答应为自己提供粮草麸料,如今一出了大同就不见踪影。大同缺粮缺兵器,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如果能打退马文升他们,自己还有喘息的时间。若是此次兵败,那真真会是一败涂地。 下了城楼,许进往总督府里去,半路上被人拦住。“大人,最近逃兵越来越多,昨日斩了几个被逮住的,今日东营隐隐有哗变的迹象。尤大人让大人赶紧过去,要不然事情恐怕不好。” “几个究竟是多少?”许进一听这个消息,立马追问道。 “这个……一共是八个。” 这个数字已经算是少的了,许进稍安。“那怎么闹得这样厉害?”其他营里也有处死逃跑之人的,比他多的也有,怎么偏偏他们闹起来了。 来报之人顿了顿,最后贴住许进耳边说道:“是尤大人借故铲除异己,杀了一位本地伍长。如今本地人都闹起来了。这位伍长家中颇有几分钱财,军中不少人都受了他们的恩惠,这些人都吵着为他报仇。” 别人还没打进来,自己就先闹起来了。许进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之前严肃齐整的军纪,不到一个月之间什么就败坏成了这样。只是在怎么苦恼都没用,事情还是要解决。 “里面果然乱起来了,许进当场被人扔了臭鸡蛋,脑袋上砸了一个大包。”马璁开开心心的和马文升说大同城里的新鲜事。他对许进这个师兄当初还是有些感情,只是这几年长年不见,许进又自持自己不是往日马文升门下的寒酸门生,对马府多有不敬之言,马璁对他早就没了好感。 “这鸡蛋还能砸破头?”马文升放下手中公文,疑惑问道。 “天儿这么冷,鸡蛋早就冻成了石头。能不把头砸破吗?”马璁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咱们的人这么一运作,里面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他们一乱,上下不同心,我们这边胜算大大增加。即使不打仗,也要慢慢把他们磨死。” 马文升一生之中经历过多少大风打浪,自然看不上这种小手段。“不用你闹,他造反造的名不正言不顺,迟早也要乱。你这样做不过就是让他们乱的早一些而已。” 被父亲这么一说,马璁心中不服,正要说话,瞥见了马文升手中公文,“果然能用上地雷阵了?” 这地雷阵在朱厚照之前就已经有雏形,因为研制炸药和手榴弹,又被人重新提起。经过改进,正是马文升的秘密武器。“许进派往哈密十五万人,折损了五万,还剩下十万。这十万都是精锐骑兵。不用再他们身上用在谁身上?” 只要许进最精锐最看重的骑兵出事,不怕他们不乱,不怕他们不内讧。围城之事,就看谁沉不住气,只要许进打开城门。不说拿下大同市易如反掌,至少可以减少伤亡。如今,马文升就坐等许进自乱阵脚。 “都说皇上在西北军上最用心,如此看来,也不尽然。这样的东西,用在鞑靼、火筛身上,必然十分见效。皇上却瞒了这件事,皇上果然不是全然信任许进的。”马璁如今调离了军械所,但是其中风吹草动还是知道些的。这军械所中究竟各式武器已经研制到了怎样恐怖的程度他也有所听闻。只是这些东西都还藏在军械所里,谁都不知道其中的底细。 “所以说皇上心中还是一个有成算的。”马文升将公文放置到一旁,取出一份书信来。“既然你今日无事,把这份书信给刘公公他们送去。咱们重创了许进的骑兵不一定能完结此事,少不得还是要和他们联手才能拿下大同。” “也是没想到这个游二也是个有能耐的,将哈密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经营的如鱼得水,还打退了许进的精锐骑兵。这位安国公,深藏不露啊!” “马大人为朝廷平定许进之乱,实在是大明之辛,大明之福。”刘健拿到西北战报,当场跪下,老泪纵横。从江西宁王叛乱开始,连着许进叛乱,兴王叛乱,京中人心惶惶,朝中暗流涌动。如今三件事都已经解决了,朝廷总算可以安定下来。 “大人请看这封奏折。”朱厚照让刘健平身,将案边的厚厚的一叠纸交给了刘健。刘健细细翻看,心中震惊。“皇上,这是?” “你看的没错,这就是京城中有问题的各个官吏。朕分成了三类。一类,和三起叛乱有染,这些人不必饶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第二类,是贪赃枉法,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原罪减等处理。第三类,是勋贵之族,多有不义之事,此类有罪不罚,只拿头上的世爵顶罪。大人觉得如何?” 这是皇上要开始大动干戈,整理朝政了。刘健哪里能说出一个不好来,只是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勋贵之族中,也有宗室子弟。他们不能科举,不可经商,只能以祖宗田、产朝廷岁奉为生,这要是没了爵位,恐怕生乱,还请陛下三思!” “朕已经想过了,改掉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旧例。以后奉国将军以下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朝廷不再供养,降为平民。但是同时允许他们士农工商四民之业都可从事。这件事情朕已经知会上皇和内务府,只等着完善此事,就可颁布下去。”朱佑樘的兄弟们因为朱佑杬的原因都不敢出声,朱厚照又只有朱厚炜一个弟弟,宗人府当然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明朝宗室从亲王往下,有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一共八级。最低就是奉国中尉,而奉国中尉的儿子孙子永远都是奉国中尉,需要地方官府供养。同时为防止宗室结党叛乱,规定不许务农、务工、经商、出仕,从事士农工商四民之事。 每个奉国中尉的月奉就有百两之巨。随着人口的增多,地方官府已经越来越难以承担这件事。而且因为无所事事,这些人成为一方恶霸的不少,勾结地方官吏的也多。 如今宗室之人,奉国将军之下已经好几万人,每年年禄岁奉都是一大笔钱,要是真的减了这一笔支出,又要省下不少的钱。再说让这些宗室子弟各自找寻出路,有了奔头,也不至于祸害地方,鱼肉乡里。实在是百姓幸事。 “这件事大有可为。只是还需从长计议,否则大家不满闹起来,恐怕多生事端。”每月不用干活就可以领到这么多银子,谁不乐意。这件事一日取消了,就是为了这笔银子,大家就会有许多不满。大家看到的都是眼前的利益,至于于朝廷有益,于他们自己有益,谁又能看得见。 “当然。这事也不可能一刀切。朕听说许多宗室子弟,就为了这些银子,专门以生孩子为业,所以宗室子弟人数才会这样增长。朕想着,从此以后以户为单位分发俸禄,不在以男丁数目,这钱数可以由户部添一些。先破了这个陋习再说。” “皇上高见,臣自愧不如。”这件事虽然也难,却比直接废除这个条例要容易的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件事还等慢慢来,等处理完两位乱王再说,这册子上其他的人,朕就交给你处理了。”刘健领命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杜若回京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大雪天,阴沉的黑云压着鹅毛大雪,路上行人寥寥。虽然天气并不好,朱厚照还是早早的就出了城想提前见到他他。 仗一打完,杜若手下的兵就各自回了原籍,只留下了杜若出京时带着的百来个大内侍卫和两百多无家可归弃暗投明的宁王叛军。一行人刚进城门,正在查验时,杜若就被拦下,让人引上了城楼。进了里面的屋子,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怀里就撞进来了一个温热的身躯,不是朱厚照又是谁。 颈部肌肤亲密无间的接触,朱厚照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杜若只觉得一路以来的疲惫都不见了踪影。“辛苦了。”朱厚照在他耳边喃喃道,使劲抱起杜若来颠一颠,在杜若皱眉中笑道:“你瘦了。” 杜若无奈的笑笑,在杜若唇上印上一吻,将朱厚照推开道:“好了,我这一路上也没洗澡,脏。” “我不嫌你脏。”虽然嘴上是这样说,朱厚照还是把他放开了,转身拿上早就准备好的虫草花百合炖乌骨鸡汤。“你喝点吧,这一路上这么冷,待会儿回去暖房一呆,该着凉了。跟着的人还在后面等着,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把这个喝了,先走一步,晚上我再来看你。” 碗里的汤看起来颜色怪怪的,但是朱厚照一片苦心,杜若也不好推辞,咬牙灌下,味道意外不错。看他真的喝完了,还对着自己少有的傻乎乎的笑。朱厚照再也忍不住,又扑了上去,杜若被他撞得几乎没把碗摔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杜若手忙脚乱的把碗放下,将朱厚照环报在怀里。 朱厚照闭着眼睛倚在他怀里,叹气道:“心累。”三件大事了结,大臣们每天都为论功请赏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不上朝的日子在内阁吵,上朝的日子在朝堂上吵,吵得人耳膜生疼,还吵不出个结果来。 再加上改革宗室爵位供养的事渐渐有了苗头,宗室子弟闹事的闹事,上折子的上折子,朱厚照感觉自己都快被折子淹没了。这一天天的,每天他都被掰成好几瓣儿使用,是个人都受不了。身体上的疲惫尚且能忍受,心里的疲惫却总想和他人诉说。杜若当然是朱厚照倾诉的不二人选,可是他远在千里之外。自己想念尚不能得,更别说其他的。 现在杜若回来了,朱厚照只想一心赖在杜若身上,再也不管这些破事烂事。 杜若刚刚看过抵报,知道如今京中诸事纷繁杂乱。其他的事,自己帮不了朱厚照什么,这么报抱一抱还是可以的。 温存了一会儿,朱厚照才从杜若怀里出来,觉得自己好多了。“好了,去吧,晚上见。” 杜若掖了掖朱厚照的狐狸皮大袄,笑道:“晚上别过来了。反正我收拾好了也是要进宫请恩的。今晚我不出宫了。” 这样也好,朱厚照也不拒绝,将杜若送出了门,自己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汤,细细品味,脸上绽放出几日来少有的笑容。 杜若去兵部交了差,让兵部的人点了卯,交了虎符,这才回了国公府细细梳洗。 自家国公爷大战归来,杜林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杜若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了,把他打发去安排杜升的住处。 杜升为了逃跑自己给自己剃了一个大光头,才刚刚长出毛发茬子出来,配着那漂亮极了的一张脸,没有一点高僧的样子,倒像是一个眠花卧柳的花和尚。军中也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动手的,拿言语揶揄他的,不是被杜升打趴下了,就是被杜升一张贱嘴堵回去了。 看着杜林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大吃大嚼,杜升比划了一个合十礼,轻佻道:“我这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大总管可知否?”一脸妖异,恍若妖僧,把杜林吓得够呛,半点不敢再看他。 杜若吃了午饭,大概瞧了瞧这几个月积压的账本,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带上自己准备的地产圡仪,只一辆马车进了宫。 朱佑樘和张氏两个人刚刚和好,如今正好是如蜜里调油一般。两人虽然没有打情骂俏,行动之间却犹如小夫妻一般的调笑,看的杜若隐隐发笑,又不敢笑出来。朱佑樘虽然因为天气寒冷,旧疾又犯了,只能半卧在床上见人。但是因为有这一茬,脸色却不错,竟然比往年都看着要好些。 杜若不想在他们两个中间做电灯泡,朱佑樘张氏夫妻俩念着他和朱厚照久久未见,两方一拍即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张氏也不留他用膳,杜若也不多留。 从未央宫到乾清宫短短的一段路程,杜若提着琉璃灯,看着两边白雪红墙,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是练武之人,又穿着厚厚的皮靴,走的又快又稳当,后面的小太监连跟都跟不上。眼见就要失去了杜若的踪影,小太监只好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叫道:“国公爷,您慢点!”杜若这才反应过来,抱歉道:“公公,对不住了。我这是急着见皇上呢!” 小太监看他停下来了,赶紧加快脚步赶上去,笑道:“没事。皇上正等着国公爷呢。国公爷没见着皇上今天坐卧不宁的样子,想着您呢!” 杜若听了,心里甜丝丝的,但笑不语。 走过乾清宫门前被雪覆盖的汉白玉阶梯,敬连早已经等在那里了,给杜若脱了外面的大氅和斗笠,将杜若引进去,朱厚照早已经笑意盈盈的在那里等着自己。 “天这么冷,我还缺一个暖被窝的,你可愿意?” 屋里地龙烧的暖暖的,墙壁散发着清香的花椒味道。朱厚照披散着一头黑发,手里拿着一本书,穿着一件月白中衣卧在那里,肌肤莹白,眼含秋水。杜若只觉的喉咙一紧,面上却还带着笑意,“小人甘愿为贵人暖床。只是小人还未曾梳洗,不知贵人可愿意为小人梳发更衣?” 看他这个样子,朱厚照哼了一声,拍了拍手,太监们鱼贯而入,各式物件梳洗物件一样不少。朱厚照认命的起床给杜若梳洗更衣。等把杜若身上一身的雪水味道都洗掉了。外面才传了晚膳进来。 预想到了接下来的情况,朱厚照叫的都是清淡的流质食物。杜若看他他那里尚且有一碗火腿鲜笋汤,自己这边却只有清粥小菜,心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第二日,雪霁天晴,杜若睁开眼一看,玻璃纸外面是泛白的天光,透亮的玻璃罩大灯映衬着满室的金黄色,金光有些扎的他眼睛疼。朱厚照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又往他怀里躲了一躲,杜若瞬间不敢在动了。 敬连轻手轻脚的进来,鞋子在长毛地毯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减掉窗前大桌上的灯花,看见杜若睁着眼睛,弯腿行了一个礼。杜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一动,朱厚照这个祖宗又不乐意了,还往里躲了躲。 惊扰到了皇上,敬连惶恐不已,两下搞定这一溜的蜡烛,赶紧出去了。 等敬连一走,杜若才露出了痛苦之色。朱厚照一动正好让他上下都被照顾到,男人早上又是最敏感的时候,朱厚照这一撩拨可不就出了火。 深呼吸了两下,朱厚照却动的更厉害了,杜若又怕吵醒他,僵直在那里不动。他正难受的紧,杜若翻了个身,嘻嘻笑出声来。 “好啊!你!”杜若直接覆过身去,把朱厚照压在身下,挠他的痒痒。朱厚照直到饶:“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杜若这才放过他,双手撑在朱厚照的两侧定眼看他,结果越看越觉得自家皇上长得真不错。朱厚照看他定在那里,风吹到被子里凉飕飕的,干脆直接双手环住杜若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吻下去。 等两人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黏黏糊糊的收拾好,出来时敬连指挥着小太监往屋里抬两株开得正艳的红梅。朱厚照拈了一朵,和杜若脖子上的印记比了一比,正好,长得真像。 已经习惯了朱厚照这样不正经,杜若也不说话,由着他闹。倒是敬连忙使眼色让小太监赶紧放好了出去。皇上和这位主子可是不分场合的亲昵,主子们不避忌,他们这些奴才可要避忌,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吃过了早饭,杜若忙着朱厚照把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奏折都批了。有了杜若的帮助,朱厚照终于轻松了许多。有时间可以和杜若腻腻歪歪。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敬连进来禀报说,未央宫请皇上和国公过去用膳。 外面雪积的还很深,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朱厚照叫了轿子和杜若一起往未央宫而去。 到了未央宫,一掀开厚重帘子进去,大大小小四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个,杜若和朱厚照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朱佑樘清了清嗓子,吩咐伺候的人将午膳都呈上来。在座的人都是极熟悉的,自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朱厚炜是个闲不住的,看着朱厚照面前都是汤汤水水,忍不住皱眉道:“今天谁备的膳,给皇兄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听朱厚炜这么一说,张氏夹菜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朱厚照嘴里的汤呛进了喉咙里,旁边的杜若忙着帮他顺气,敬连赶紧递上干净的布巾子。艾草不知道气氛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尴尬,瞧瞧母后,又瞧瞧皇帝哥哥,又往嘴里添了一块胭脂鸭脯。 把筷子放下,朱佑樘定声道:“你皇兄这些日子肠胃不舒服,御医让吃些清淡的东西。别一惊一乍的,吃你的东西。” 听到自己的肠胃不舒服,朱厚照喘不过气来,又开始使劲的咳。杜若憋着笑,脸有些涨红。朱厚照看不过他这样幸灾乐祸的样子,使劲的捶了一下他的腰,惹得杜若连忙在桌下拉住他的手让他别再闹腾。 张氏和朱佑樘坐在对面看不清楚,艾草坐在他们下首,看的清清楚楚的。她只是捂着小嘴直笑,倒是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朱厚炜忙问她笑什么,艾草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笑道:“母后说杜若哥哥是咱们的嫂子,我还不信。我看见两位哥哥正在后面拉小手呢!” 此话一出,杜若和朱厚照闹了一个大红脸,朱厚照赶紧把杜若的手挣脱了。他动作大,这下子大家都看见他们原来是牵着手的。这下子就连张氏和朱佑樘也红了脸。 想了想,张氏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照儿,你和杜若这件事,我看你们既然诚心,也不好瞒着炜儿他们,所以已经告诉他们了。杜若……我这个儿子,从小我和上皇就对她寄予厚望。还不会说话就封了太子,不及弱冠就登基做了皇上。我们也不是那等非要拆散你们的人,只是你要知道,弥子遐、韩嫣、邓通之流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虽然不比他们,以后朝上也难免有流言蜚语。还望你能养心持正,不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影响了自己。” “两个人呆在一起也少不了吵闹误会。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国公,都是跺一跺脚朝廷抖三抖的人物。其他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只希望以后你们闹矛盾的时候,不要只想着小情小爱,也要心怀朝堂,心怀天下。”张氏说着说着竟然有一种心酸之感,自己儿子又不是嫁出去,而是娶媳妇。怎么说着说着,她竟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在嫁女儿了。 更重要的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就把罢了,自己儿子居然是被压的那个人。张氏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受,觉得自己亏得慌,自己好好养大的儿子,居然当女儿一样嫁了。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儿子占据主动。怎么也得是他压着杜若。只是,自己儿子身体比身为武将的杜若身子差多了,怎么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呢? 朱厚照已经不知道张氏的想法已经发散到天际去了,心中还为张氏这一番话感动,眼眶都快红了。两世为人,两世都有这么好的父母亲人,他朱厚照何德何能啊! 杜若想起了前世朱厚照母亲也是这样带着伤感跟自己交代一大片的话,心中很有感触,站起来对着朱佑樘和张氏跪了下去,用力的随着二人磕了三个头张氏赶忙把他拉起来,拉起他的手道:“我虽是他的母亲,只是这里还有两个小的,一个大的。我也照顾不了他太多。他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以后,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还望你好好照顾他,啊!” 朱厚照看他们在那里一大篇又一大篇的话,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一般,脸上有些过不去了,瘪嘴道:“他还照顾我?!哼!” 朱佑樘看他说的这话实在破坏气氛,偷偷对他使眼色。张氏看了一眼他们父子,负气道:“咱们娘两儿别管他们。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 朱厚炜和艾草听了在下面直笑。朱佑樘和朱厚照自知是自己不对,只好不再说话,看张氏给杜若从穿衣到吃饭一件事一件事的跟杜若交代。朱厚照在心中腹诽,杜若十天之中住在宫中的时间不过一二天,这些事听了也没用。 不管朱厚照心中怎么想,杜若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朱厚炜和艾草依然叫杜若哥哥,私下里也打趣叫他嫂子。 等过了年,开了春,马文升带了京营了三万兵马回京,同行的还有回京的刘瑾。这一次是大胜归来,许进和他的小儿子被毙于马下,西北大同、哈密几镇被彻底收到京城的管辖之下。尤其是没了许进的阻拦,火筛和鞑靼没了天敌,虽然也有几次蠢蠢欲动,到底忍不住互市的利益,开始和大明详谈合作事宜。 这些事情总算完结了。论功行赏,马文升封侯,世袭罔替。杜若再升一级,封为郡王,只是这封号和封地都很有意思,封号只有一个平字,封地则在西南的梓潼府。王守仁擢升为江西巡抚。其他诸人各有行赏。 杜若对朱厚照很是无语,封地在哪里不行,非要在这个叫梓潼的地方。要知道虽然史上无文献记载,现在外面的的话本里,这梓潼可都是称呼皇后的。再说这个平字,说来虽然平常,但是历史还没有人用平字单做郡王封号的。 这旨意一出来就惹得众人猜疑。杜若怕生事端,几番劝谏,朱厚照却不依,“连个封号和封地我都不能做主了?反正他们许多人都知道了,我们何必遮遮掩掩。” 杜若知道他的心意,只好不再提这件事。 新一年开始,玉米、红薯等作物终于攒够了种子,户部开始在京城周边,挑选有实力的农庄,专人负责指导种植。等秋天收获了,户部再出银子用市价在从他们手里把种子都买回来。再过一年,这些种子就将飞向大江南北,由各地官府组织种植。 种植这些作物的农书也早已经编了出来,图文并茂,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的也大概能看懂。朱厚照从内库出钱,免费印出来,每一个种植的农户都送上几本。方便大家查阅学习。 因为有户部的回收保证,大家积极性还挺高。从知道消息到分发种子下去,不过一个月就已经大致选好了种植的农户。只是为了种子安全起见,每一个农户都经过细细的筛选,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乡绅家。发下种子以前还牵了契约,有私自贩卖者,按欺君罪论处,防止这些人为了一点利益将这些种子卖给京中虎视眈眈的各国使臣。他们对这批驯化好的良种,可都垂涎着呢! 成了这一件事,朱厚照终于大大的放下了心事。眼见着这天一年比一年冷,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朱厚照也一天天悬着心。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小冰河期来临,自己做的再好又怎么样,都是白搭。 幸而开春虽然冷些,雨水少些,却还算风调雨顺,这些东西一天比一天长得好,青翠碧绿,看着就让人高兴。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日朱厚照在午门外大宴群臣。 一大早,朱厚照就一脚把杜若踢下床,匆匆忙忙的穿了衣服往宫里赶。杜若看朱厚照的确生气了,心里有点虚,想了好一会儿,只好亲自为他赶车,希望他能消气。 只是他手里这马鞭还没有握热,刚出了府,朱厚照就一把把他拉进马车里来,“行啦,行啦,没得让别人看了笑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日有事,昨日还……” 越想越气,朱厚照给了杜若一拳,恨恨道:“今日我还要坐一天呢!” 的确是自己昨晚太忘情,所以有点失了分寸,如今朱厚照生气也是该的,杜若只好做低服小受着。 朱厚照先去看了龙舟赛,又回宫接见晚上赴宴的各国使臣。杜若看他坐在那里,强忍着不舒服,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自己上去为朱厚照受罪。但是偏偏自己不能替他去受,杜若只好吩咐敬连一遍又一遍,又是倒茶,又是送上软垫子,又是找机会让他站起来缓一缓,倒是把敬连忙的够呛,头上直流汗。 星夜无云,午门外张灯结彩,城墙下的宾客,都穿着各式官服,其中夹杂各式洋人。黄头发、红头发、高鼻梁、大鼻子、白皮肤、黑皮肤,各样服装,各样口音,威威赫赫,好一派太平风光。 朱厚照在城墙上说了一番勉励,刚坐下,就被敬连给叫走了。只留下朱厚炜一个人干坐在那里,一个人对着一桌酒席发愁。 而朱厚照,早就被杜若拉到了御花园里。红玫瑰、心形蜡烛、戒指、单膝跪地,还是那个人,穿越了亘古的时光,来到自己身边, “我愿意。”他笑着拉起跪着的那个人,毫不犹豫的吻上去,银色的戒指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此生此世,有你足矣。 【此文完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年方二八,长得并不十分出挑。因为从小家中贫困,曾经病死过一个哥哥,家中父母心中含愧,即使家中没有闲钱也十分娇养她。所以,从小她就跟着家中的哥哥一起读书,还有女先生教养,是姐妹里有名的才女。 印象中的成化二十三年是忙乱而紧张的,严厉冰冷的嬷嬷,赤身裸体的尴尬,还有家门前满满的一地红鞭炮。以后再回想起来,这些日子模糊而温暖,是一个备嫁女儿期待的目光和对未知生活的迷茫。 姐妹们也并不是全然祝福她。这也是自然,论家世,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国子监生,只有微末的俸禄,偶尔卖文挣点小钱,她自己连一个丫鬟也没有。论相貌,她不是中人之资,甚至有些偏胖,并不是时兴的弱柳扶风的模样。而自己的文名,似乎也不讨大家的喜欢,毕竟女子无才才是德。可就是并不优秀的自己,成为了最幸运的那一个,被选入宫中成为了太子妃。 这样的自己,不被她们认可,张氏不仅觉得她们想的没错。有时候,自己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在对自己的怀疑中,张氏最大的精神支柱就是对于太子朱佑樘的想象。 她未来的夫君,大明的太子朱佑樘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那应该是一个病弱而儒雅的年轻人吧。听说太子小时候被万贵妃迫害,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在张氏的想象中,朱佑樘应该有着稀少的头发和瘦弱的身躯。 张氏有些发愁,他身体要是很不好,以后做不了皇太子要吃苦,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唯一让张氏高兴的,就是朱佑樘也喜欢读书。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她嫁的虽然不是举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张氏也期望着这样的日子。 嫁入皇家便是皇家人,她一针一线的绣着嫁衣,绣进去自己对未来的慢慢期待,绣进去自己作为小女儿最后的时光。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她嫁的是世间最高贵的男子,她婚礼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驻足观望。 等朱佑樘揭开头上的红盖头的那一刻,张氏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脸红的快熟透了。她忽然意识到,她真真正正的嫁给了这个男子,成为她的妻。从此,她要为他操持家务,为他生儿育女。他们将成为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两人将相扶相持,一直走向人生的尽头。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刚刚大婚的时候,是朱佑樘处境最困难的时候,她这个太子妃也天天受到刁难。今日到这位贵妃面前立规矩,明日那位命妇又不小心发难,就连自己的公公成化帝也不给自己好脸色。那六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难的六个月,也是她和朱佑樘感情升温的最快的时候。 在外面受了气,回去丈夫亲手为自己奉上一杯茶,自己就什么委屈也没有了。每当朱佑樘被皇上训斥,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也不过是亲手为他熬上一盅汤,看着他慢慢饮下。她熬汤的手艺,也是在这时候练出来的。 后来呢,后来皇上驾崩了,皇太子朱佑樘登基成了皇帝,那一年她们的生活就只剩下了守孝一件事。再后来,再后来她们最开始拼命生孩子。 那时候环境不好,新婚六个月没有怀上孩子,她认。守孝一年,不和朱佑樘同床,她怀不上孩子也正常。可是出了孝,她为什么还怀不上孩子呢? 朱佑樘身体不好,他的弟弟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要是生不出孩子来,她和朱佑樘不着急,朝堂上的大臣们着急啊!就因为这件事,不知道有多少大臣上了折子让皇上选秀女。朱佑樘只当着瞒着她,她就不知道。 在后宫中,前朝的风吹草动,哪一点不知道。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没用,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朱佑樘越对她好,她越觉得朱佑樘是别有用心。像自己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朱佑樘这样的人如此疼惜呢? 她心里难受,有气不能发在其他人身上,自己闷着,作为枕边人的朱佑樘自然也受了不少闲气。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竟然得了一个“娇妒”的名声。她委屈,可是她的委屈说不出来。 幸好,幸好她有一个好丈夫,幸好她有了蝌儿。 刚知道自己怀上照儿的时候,皇上居然比她还高兴,她才知道原来皇上承担的压力比她还要大。她面对的只是一个后宫,而朱佑樘面对的是整个朝堂,是期待着新生命新希望的大明子民。 照儿刚出生,朱佑樘就抱在怀里不撒手。最令张氏感动的还是那句,“皇后辛苦了,谢谢你为我孕育子嗣。”这是朱佑樘在张氏面前第一次自称我,从此以后他们都是以你我相称,就如平常夫妻一般。 女人生儿育女,从来都是本分。市井人家家中,生下儿子还好,婆家不至于有怨言,生下女儿,这月子恐怕都坐不安生。而皇上居然给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张氏这一颗悬起来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她也真正把这个偌大的冷冰冰的宫殿当做自己的家。 照儿从小就聪明,八个月就会说话。朱佑樘心中好心,朝廷上又逼他选秀,朱佑樘干脆直接把照儿立做了太子。这些子,大家都安静了,再也没有了多余的话。偶尔会重提起选秀的事,也多半是为了要达成其他的目的。 儿子聪慧,自己又有了炜儿,张氏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顺心。除了一个周太妃,后宫之中她也能挺得起腰杆。 朱佑樘认曾经的宫女的儿子为义子这件事,只是让她膈应了一下。照儿和炜儿被害的患上天花这件事,才真的吓破了她的胆子。 小小的孩子,长了满身的斑点,看得她心都碎了。母子连心,她恨不得代受其苦。可是她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她要是再不振作起来,到时候更添乱。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站出来,延医请药,封闭宫室,只希望她的照儿和炜儿能好好的。自己的夫君也能好好的。 对于杜若这个孩子,张氏一直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情。都说三岁看到老,又说多智而近妖。杜若小小年纪就表现得这样的聪慧而理智,让她心中始终有一种隐忧。她其实是不太愿意朱厚照和杜若多接触的。可是,谁让自家儿子和杜若看对眼了呢。 这时的她还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和这个杜若的小小少年以后会有那么深的羁绊。 照儿患天花的时候,杜若的那些话,她其实是不相信的。但是冥冥之中她有一种预感,她的照儿只有杜若能救他。谢天谢地,照儿终于活着从东宫里走出来。而她,终于也诞下了和朱佑樘的最小的孩子,艾草。 回望自己这一生,张氏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到了极点。 从年少入宫,中年夫妻相扶相持,晚年儿孙满堂,虽然也有波折,但是最后都成功化解。她是皇后之尊,锦衣玉食不假,她也是一个洗手作羹汤的妻子、母亲,也曾和丈夫、孩子们亲自下地尝试农耕之乐。 朱佑樘身体在宫变之后一直很不好,照儿一登基,他们就开始了五年的未央宫避居生活。每一日她都在期盼着时间更能够流逝的更慢一些。每一个冬天,她都在祈祷,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熬过这一个寒冬。但在每一天相濡以沫的日子里,她心中更庆幸,他生了这一场病,让他们能每一天有机会这么亲密相对。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就这么相对着,吃着每一餐饭,不错过每一滴眼泪,每一个微笑。 炜儿大婚以后,照儿在江南经办学堂和港口,因为那里气候好些,听了薛太医的建议。她和朱佑樘也搬到了江南去住。 杭州的西湖,苏州寒山寺,南京的秦淮河,他们的脚印踏遍了大明的山山水水。 后来炜儿有了孩子,小太子也经常到江南来陪他们,每天含饴弄孙的日子过得也安稳。 朱佑樘去的那天,她正在后院做饭。那一天,他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好多事。说他不放心照儿,炜儿在还好,以后小太子登基会不会对这个掌握经济大权的皇伯伯多有忌惮?说他这一辈子最舒服的就是自己在江南的这段日子,能够遍揽大明风光,还有美人相伴。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张氏,自己这破烂的身子拖累了她。 她有些着恼,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夫妻早已经是一体,说这些是做什么呢? 想着离开京城许久,她决定亲自下厨去做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可这汤刚刚端上来,她想再叫起假寐的朱厚照却再也叫不醒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她亲手将朱佑樘的遗物一件一件的烧毁,只留下了他们一起阅读批阅过的三百卷书籍和游记。 那些自己独自一人的日子,张氏将他们想去却没去过的地方都一一走过。晚上,青灯白卷,她亲手用簪花小楷一点一滴写尽两人这几十年相处的时光。 等她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朱厚照朝自己伸出了手。时间长河里,他们终将再次相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死我了,好久没有写这种情爱风的,估计写的也不会太好,大家凑合看吧。捂脸遁走g 朱厚炜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家皇兄一定就看上了杜若。你说说那个杜若有哪里好? 虽说长得是好看了点吧,但是有比他更好看的呀!虽说是有才,但是要找出两个比他还有才的,使劲划拉划拉,还是能找出一两个把他更有才的嘛!再说他和皇兄感情好,咳咳,的确没人比他和皇兄感情更好了。 这是都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的啊!没有柔软硕大的胸脯,没有漆黑如墨的长发,也没有温柔如水的性情。找个女子还能红袖添香,温香软玉。找个男的能干什么呢?抱着满是胡茬子的下巴啃?这场面太美,他不敢看啊?简直细思极恐。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朱厚炜还是决定离男人们远一点。宫女姐姐们多可爱啊,为什么一定要太监伺候呢。 朱厚炜第一次情窦初开是兴王之乱的时候。他宫中换了许多姐姐,美艳者有之,清丽着有之,贤惠者也有之。可是他谨记着皇兄的话,要不然就别碰他们,一碰就要负责到底。这些姐姐们虽好,但是她们如狼似虎般的自荐枕席,可把自己给吓坏了。 他喜欢的那个姐姐和他们都不一样,温柔如水,饱读诗书,还会洗手作羹汤,颇有几分母后的影子。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位姐姐看起来是这样,后面又是这样的害人心思呢? 朱厚炜实在想不通。他的少男心,就这么碎了。他特别想哭,可是又不好意思为了这种事情哭泣。还是皇兄那句话说的对,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在被窝里抹干净眼泪,他决定,以后不仅要离男人远一点,还要离这些女人远一点。 自从父皇母后都承认了杜若的身份,他和皇兄是越来越不顾忌了。不是皇兄住在安国公府里,就是杜若住在皇宫了。朱厚炜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一天到晚都要在一起。要是自己的话,一直对着这么一个人,自己早就腻歪死了吧。 唉,他们真讨厌,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这个弟弟的感受。 很早的时候,父皇和皇兄就和自己开诚布公的谈过了。皇兄要守着杜若过一辈子,以后这皇位不是落在自己头上就是落在自己儿子头上。 最开始朱厚炜还很高兴。他最崇拜的就是父皇和皇兄,他们都是皇上,自己也要做皇上了,他当然高兴。可是再大些,见识到了皇兄这个位子做的一点自由都没有了,他又有些抵触。他还要去西边看苍茫大漠,去江南看水乡柔情,去沿海看碧海蓝天。要是自己做了皇帝,自己就只能像皇兄一样囚禁在京城。就这一点,就可以打消无数的好处。 再大一些,他搬出了东宫,住到了嫂子?哥夫?杜若家中。 安国府的生活又不同于东宫之中。在东宫的时候,他只需要每天起床就行了,自然有伺候的下人和先生们替他安排每一家事情。什么时候该念书了,什么时候该习武了,什么时候该睡觉了。 自己住在平郡王府,只有四个小厮伺候,其他的都是粗使的下人。一应事情,都要自己安排。自己也再不能任性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犯了错,杜若这个嫂嫂可是真的敢实打实的教训而不是像先生他们那样做个花架子。 在种种不便的同时他也体会到了宫外生活的乐趣。没有前呼后拥赶也赶不走的下人,没有了总是挑刺说这样不对那样不对的先生。他可以在下学的时候跑到街角去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钝也可以和京内的子弟们一起夜游京城。 第一次看见江又梦是在元宵节的灯会上。好好的一个元宵节,皇兄和杜若鱼龙白服看灯会去了,父皇和母后要早早歇息不能和自己相伴,就连艾草都要和伴读们一起去放灯船,只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朱厚炜只好找几个平日里玩得还可以的公子一起去游街。大家都是官宦子弟,难免有些傲气。不小心就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和人家理论起来。摩擦之间,不知道怎么的就动起手来。 他的功夫是杜若从小打下的基础,又在西山大营中磨砺过,在同龄人之中少有敌手。结果自己竟然败在一个小白脸手里。那个小白脸还骂自己酒囊饭袋,只知道鱼肉乡里,没有一点教养,白长了这么多肉。 朱厚炜那叫一个气哟。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这样骂过自己呢。他就跟这个人杠上了,结果人家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名字都不愿意留下就跑了。 灯火辉煌中,这个小白脸的侧脸还真好看,唔,腿也长,身材也好,就是有点太瘦了。 呸,自己想到哪里去了!那是个大男人,自己盯着人家看干什么,朱厚炜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接下老好几天他都是闷闷的,练武时更加用心,只想着下一次再遇着那个小白脸,自己一定要打回去。只是一直过了二月,他也没有再见过小白脸。四处打听,京城中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看那位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够教养出来的。难道是春节回京探亲的人? 就在朱厚炜慢慢把那个小白脸丢在脑后的时候,朱厚炜和他突然又相遇了。 上巳节,朱厚炜和皇兄他们一起去西山踏青,正好就遇见了小白脸。他才知道这个小白脸是定国将军江石原江家的人,只是却不知道是江家的几房的人,名字叫什么。这么一来,她武功这么好也不值得奇怪了。江家世代从军,虽然不是什么勋爵之家,没有赫赫军功,但是军队中还是颇有点名声。 这下子朱厚炜可是日日念着他,左右请托,就是为了和他再打一场,准备以血前耻。可是他居然输了,输一次还不够,居然还输了第二次,朱厚炜只觉得自己把老朱家的脸都丢光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既没有自己高,也没有自己壮的小白脸。这小白脸还有一个娘气的名字,名叫江又梦。 朱厚炜有千般好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却是难能可贵。他知道崇拜强者,而不是嫉妒他们。所以,再输了一次以后,朱厚炜就天天的缠着江又梦,要江又梦指点自己。江又梦被他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在他休沐的时候,充当陪练,锻炼他的身手。一来二去,两人自然成了朋友。 江又梦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他生于将门之家,生性洒脱,潇洒不羁。和宫廷规矩束缚的自己完全两样。有时候朱厚炜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人,让自己深深沉醉,每一日都期望着休沐之日能和他见上一面。 他们一起去街角吃过馄钝,一起去西山看过红叶,一起去京郊凿冰捕鱼,一起喝过酒,一起赏过月,一起在春光中放马狂奔,享受大好的春光。 朱厚炜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想要和一个人亲近,也从来没有这样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他想起了皇兄和嫂嫂。他们可不就这样腻歪吗?这个想法对于朱厚炜犹如晴天霹雳,他,大明朝的皇太帝,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是这样一个出生微末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该抽身了。 大明偌大的一个帝国,不可能出两代没有子嗣的帝王。而像江又梦这样的人,也不该被佞幸的名声禁锢,他是属于这广袤天地的,不是属于一个注定应该冷心冷情的人。他,是应该退出这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可是感情的事,嘴上说的简单,要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挖出一个人来,是那么的难,那么的疼,几欲把他逼疯。就连皇兄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他问,皇兄,这世间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这世间狎昵为情,放手为爱。要爱一个人就要懂得放手,懂得为他着想。可是自己为别人着想,谁又为他着想呢?他在意着江又梦的前途,在意着他的想法,谁又能看见暗中自己苦涩的泪水,注意到自己只能闪烁在眼中的爱意呢? 正德七年冬,太上皇朱佑樘病危,皇太后张氏、皇上朱厚照、皇太弟朱厚炜、公主艾草伺疾两日,太上皇朱佑樘才转危为安,而他醒过来的第一个旨意就是为皇太弟朱厚炜遴选正妃,以承继后嗣。 朱厚炜知道,父皇这是等不及了。他的身体一年比不上一年,皇兄已经没希望了,父皇这是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孙子。他的爱情的小苗,在父皇花白的头发面前,终于干涸,只剩下灰烬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位少年。 皇兄问他可有意中之人,他该如何答呢,告诉皇兄他的意中人是一个男人,告诉他他想娶一个男人做正妃? 选秀开始的那天,他递信进江府要见江又梦最后一面,可是一直等到月色西斜,他,还是没来。 缘分,缘分,他们之间或许有缘无分吧。 从今天开始,他要将他的心门牢牢的关上,将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永远锁住,让他再也不见天日。 举杯消愁愁更愁,隐约之间,他听到皇兄问自己:后悔吗? 后悔啊!这么不后悔呢!他后悔自己认识了江又梦,后悔自己为什么遇着这该死的缘分,后悔自己为什么动了心,后悔自己为什么动了心有没有走下去的勇气。所以,他,活该。 是的,他活该! 他一避避到西山去修佛念经,所有成亲事宜一概不过问。他在祈祷,祈祷下辈子,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能像皇兄和杜若一样,成就一段奇缘。 东宫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像是走了天长地久,经历了沧海桑田。 在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望着灯光下的笑靥如花,他哭了,像一个孩子一样不能自己。 还好,我终究没有错过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紫禁城里有个艾草公主,名字接地气,喜欢的东西也接地气。艾草公主喜欢种地,唯一稍微有点格调应该就是伺花弄草。 但是这个艾草公主可不能小瞧。据说出落得大美人儿似的,自幼跟着弘治太上皇饱读诗书,连朝议策论这样的事也是跟着正德太上皇学的。这两位太上皇亲手教出来的,能差到哪里。 如今艾草公主豆蔻年华,正是该谈论亲事的时候。这一块肥肉可愁煞了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夫人。人人都眼馋着这一块肥肉,可是谁都不敢吃啊,就怕这一块肥肉闷着了自己。 三代帝王,弘治皇帝,正德皇帝,元佑皇帝,宫中都只有这么一个公主。她出生时就封了公主,刚及笄就封了长公主,位比亲王,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千金之躯。只可惜了这选驸马的规矩,让大家都有些踌躇。 大明祖上的规矩,这驸马必须从小官和平民中选择,而且做了驸马就不能在做官,参与朝事。想当驸马就不能做官,想要做官就不能做驸马。自觉配得上金枝玉叶的人家狠不下心断送了子弟的前途,配不上金枝玉叶的人家又怕宫中觉得自己亵渎。艾草这亲事可不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按规矩来说,这驸马的人选该是由宫里的太监筛选。可是宫中只有这么一个公主,张氏朱佑樘只有这一个女儿,朱厚照朱厚炜只有这么一个姐妹。就是给敬连几个脑袋,他也不敢为公主做主。更何况,这位公主在宫外还有一个郡王爷替他操心呢。 张氏愁啊,好好的一个公主。相貌、教养、家世哪一样不是顶尖的,怎么就乏人问津呢。就说那个新科探花吧,她刚刚有点为公主说和的意思,怎么再问的时候就已经定亲了。张氏心里着急,朝朱佑樘埋怨了,什么祖宗家法,分明就是叫公主们嫁不出去嘛! 看以前那些公主都嫁的是什么人,商户、土财主、居然还有冲喜的。难道还要叫咱们艾草嫁去冲喜去?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理亏,朱佑樘也不好驳她,只好偷偷的跟杜若打听,这京城中有哪些少年才俊,可以和艾草相配。 家里的父母,哥嫂都急的跟什么似的,艾草可不急。就像皇兄说的那样,要钱她有钱,要事业她有事业,她又不是只会攀附男人生活的菟丝花,那么急着找男人干什么。她愁得是手下的这些实在太笨,尤其是那个林呆子,怎么做起事来挺聪明的,人情世故上却一点都不懂呢。 “你说你,平日瞧见你都挺聪明的,怎么一出去就犯傻呢?让你去工部支银子,他们说没银子你就真的空手又回来了?”艾草看见林鸿文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更是气的慌,“哪怕你报上我的名号,他们能不给你银子?” “公主的名号,怎么能到处和别人去说呢,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眼前的林鸿文,穿着青色官服,戴着黑色官帽,下面穿着黑布鞋,白胖的脸上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艾草看到他,觉得只有皇兄说的一个字“萌”,可以形容他这种可爱。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样,每一次林鸿文干错了什么事,他眼睛一睁,眉头一皱,自己就再不忍心责备他了。想要把他调出去,不在自己手下混,自己又舍不得他在农事方面的才华。艾草真的是对他爱也不是,讨厌也不是,这感觉复杂的很。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适合外面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还派你去讨银子,是我的错。”啊!啊!啊!就因为他又“卖萌”,自己又放过了他,艾草只觉得自己心塞极了。果然皇兄诚不欺我也,颜值即正义。他长这个样子,谁舍得骂他。 “行了,你出去吧。”艾草把他打发出去,想了想,又把他叫回来,“你等等,你让果儿传个话回家吧,我今天去你们家蹭饭。” “公主?”林鸿文发愁了,公主这三两天就去自己家蹭饭,自己开始还能跟父母解释是一起共事的女官。可是,这闲言闲语的,别人还好,父母都催着自己把这个同事娶回家。 母亲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今这风气是越来越开放,自己给自己解决终身大事的也多。咱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没那么多大规矩。我看你这个姑娘不错。公主身边长大的,教养也好,家里穷点没关系,咱们家有钱。听说公主也很看重你,你跟她讨个懿旨成全你们两个也是可以的吧?” 亲娘诶,如今朝里的公主身边的女官,也不止有公主身边的侍女啊,还是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的。再说,这不是还有一个公主吗,怎么偏偏猜成了公主身边的侍女了。 偷偷看了一眼穿着绯红色官府的公主,林鸿文心里还有一点甜蜜。自己真的跟公主很配吗?可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乡绅之子,公主却是金枝玉叶,林鸿文又暗骂自己是个讨厌的癞□□。 艾草这也是被张氏给逼急了。两位皇兄都已经解决了终身大事,如今母后就光盯着自己一个人。每一天不是这位举子的,就是那个公子的。艾草最看不来了,他们明明都不想因为娶自己,却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非要往自己身边凑。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背地里都骂自己不守妇道,出门做官有伤风化。哼!他们看不起自己,自己还看不起他们呢!一个两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就连林鸿文都比不上,更别说自己了。 “怎么了,你家中不方便?”艾草皱眉道。林鸿文的家就在她们的这个皇庄边上,他们家中的饭菜做的十分和自己的胃口,她不想回宫中听母后唠叨的时候,就会换上低品的官府去他们家蹭饭。要不然,这皇庄里那些嬷嬷的手艺可入不了口。晚上吃过饭,再让林鸿文送自己会皇庄来,也安全。 吃过了晚饭,两个人散着步,沿着种满了齐膝深的玉米田走过。夜风习习,听着林鸿文的傻言傻语,艾草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一个不那么聪明,相处起来却很舒服的很的人相伴,他不会介意自己比他强,也不会介意自己的臭脾气,更不会介意自己公主的身份,对自己卑躬屈膝。 在这熠熠星空下,艾草觉得自己体会到了话本里心动的感觉。 艾草是什么人,是大明唯一的长公主,大明第一位官至正三品的女官,说到做到的户部侍郎。她看中了林鸿文,还能让他跑了? 只是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开窍,自己明理暗示暗里暗示,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愿不愿意,你倒是给句话啊! 艾草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难受。你说说,自家大皇兄和杜若哥哥怎么就那么干脆,二皇兄和嫂嫂虽然有些波折,人家嫂嫂也没有像林鸿文这样吊着自己。他倒好,只当做没看见自己。 这边林鸿文也是被她吓坏了,什么叫做以后不做官了,只跟着她研究农事就好?什么叫做大皇兄、二皇兄都很好相处不必担忧。林鸿文觉得自己这几天一定是在做梦,公主居然看上了自己,这怎么可能呢?而且公主不仅仅跟自己说了这些话,还把自己的爹娘哄得团团转。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22节 现在自己爹娘天天催自己把这个识大体、懂事理的姑娘娶回家,说是女方比自己强些也没关系,自己性子软,正适合娶一个刚强些的姑娘。可是爹娘诶,这是公主,可不是什么平常的女人。 艾草想,自己需要想一个计策,怎么的也要完结这件事才好。 林鸿文想,他想静静。喔,不对,他不能想静静,万一公主误会静静是谁怎么办。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了公主已经选定驸马的消息,只是因为尚未问过南边正德太上皇的意思,所以不好公布。此消息一出,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夫人们扼腕叹息,只恨自己没有当机立断,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林鸿文沮丧的想。伤心之余,他又后悔,公主本来是不想嫁的,如果自己之前胆子大一点,是否自己也有机会呢。听说公主要嫁的人是一个大户人家,以后肯定再不许公主出来当官做事的。 公主这么惊才艳艳的人,怎么可以从此被局限于后院。如果公主要是嫁给他……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即使不可能,林鸿文还是止不住的想,如果公主嫁给自己,自己一定呵护她,爱她,关心她,她喜时为她喜,她忧时为他忧,她冷时给她添衣裳,她想做什么事情,就让她高高兴兴的做,公主高兴就好。什么礼教妇道,就让它见鬼去吧! 不过,这些话都只能自己私下里想想而已了,林鸿文望着天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只能是你私下想想呢?” 林鸿文惊讶的坐起来,看着眼前明媚美人,脸慢慢的红到了脖子根。 “娘亲,当年你怎么就看上了爹爹呢?”小馨儿嫌弃的看着自家爹爹蠢蠢的样子,再看看娘亲,两个人根本不相配嘛。 “这人在一起,相不相配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能互相包容,你能欣赏我的优点,我能忍受你的缺点。他不会因为你的成就而心中不平衡,也不会为了你的小脾气就和你吵架。这才是一个真的值得你付出一生的人。” 艾草看着为自己送饭而满头大汗衣衫不整的夫君,大声应道:“诶,我们来了!” 这才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是像书里说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还是像那些高鼻子洋人说说的,这世界是个圆的呢? 魏嘉一直都很困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证实。直到他遇到了朱厚照。 因为有了正德皇帝和当时的安国公的资助,他开始有机会去探究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满剌加,色目,奥斯曼,欧罗巴,非洲,还有新大陆,他这一生,脚步踏遍了整地世界,只有太上皇口中一个叫南极的地方自己没有去过,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第一次出海,他从杭州出发,经过泉州,一路上过满剌加,穿过浩瀚的大洋,经过一个叫非洲的地方,最后到达了佛郎机。 其间见识,颠覆了魏嘉二十几年来的所受的教育。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像煤炭一样黑的人。原来在世界的另一边,还有一个繁华不弱于大明朝的地方。他们有全然不同于大明的礼仪制度,他们向往这东方的黄金和丝绸瓷器,对东方虎视眈眈。 在这里,他见识到了黑暗的教廷和国王,看到了精妙无比的机械发明,还知道了有一个地方叫做印第安纳,它就是安国公口中的新大陆。 辣椒、土豆、番薯、玉米,这些是安国公交给他的任务。他原本是不相信这些东西是管用的。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又高产又抗旱抗涝的作物,要是真的有这些东西,那么拥有这些东西的国家该是怎样的富有。 直到后来,他在京城中见识到了成片的种田,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拥有这样的神物的作物而不自知。看看那些洋人都在他们发现的新大陆干了些什么事情,焚烧人家的宫殿神庙,将人家视作异端屠杀,为了一点黄金无恶不作。他们全然无视这些最珍贵的东西,偏偏舍本逐末,放弃了这些能生金子的金子,去用各种方法抢夺那些冷冰冰的金子。 只是,有时候梦回大明之时,他也扪心自问,若是大明,会对这些人做出这样的事吗?这时答案常常会让自己心惊。 他还曾接到过一个任务,押送卷入谋逆大案中的罗志成回佛郎机。在这一次旅程中,他曾经和罗志成一起辩论过大明的未来。罗志成说大明之人都是伪善,大明的官宦无能贪腐,大明必亡。 若是他还是第一次出海见识外面世界的小伙子,他或许会相信罗志成的话,从此厌恶大明,对大明充满绝望。可是,他已经一个在海上漂泊很久的旅人,他见识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伪善总比□□裸的邪恶强,而他相信有皇上和太子这样高瞻远瞩的人在,大明必将更加强大。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大明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水师一日比一日强大,市舶司一日比一日对商人更加友善。在自己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商人还是最受鄙视的一类人,等到后来元佑皇帝登基之时,大家已经对商人很宽容了。虽然官员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仍然不能经商,但其他的条例已经作废的作废,改良的改良的。 他曾经质疑过正德太上皇这条律法是否真的对商人公平,但是他被说服了。在商人地位低下时,一个巨富的商人仍然可以左右朝廷的大员,更别说商人地位提升以后了。官商勾结带来的问题可不仅仅只有贪腐之事。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看的还不够透彻,还是只是局限在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过这些问题。 垂垂老矣时,回首这一生,他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事还是穿越大洋找到了通往另一片大陆的新航路。 宁王叛乱,他当断则断,带着整装待发的船队开始了见不到终点的征战。 几个月的航行,带着几十条船上千人穿越汪洋大海,其中滋味不可为外人道也。都说漂泊异乡,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漂泊异乡。每一日都在海上漂泊,一日复一日,永远都是重复的日子,每日都是一样的大海和一样的太阳。罐头、饼干和脱水蔬菜再怎么好吃,任谁吃上几个月也会腻的,要是钓上来一条海鱼就值得他们高兴上一整天。 后来他们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新大陆。没有任何的惊喜也没有任何的惊吓。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没有牛马牲畜,也没有熟悉的野花野菜。他们从零开始,修建房舍,刀耕火种,在这片土地上第一次留下了大明人的踪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在来到这片大陆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药物、食物、工具一样不少。正是因为这些充足的准备,他们才安全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到第二年开始起航回大明。 这一次航行,几多艰险,几多感动。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见到正德皇帝时,他脸上晶莹的泪水。这是他第一次而是最后一次看到一代帝王留下最诚恳的泪水。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这泪水中的含义,直到后来橡胶、银矿相继开发,大明也和土人们达成了合作协议,这块叫印第安纳的大陆成为大明的粮仓,他才明白了新大陆对于大明的重要意义。 试想一下,这些东西要是落到了那些对东方虎视眈眈的欧罗巴人那里,而大明继续在自大中前行。百年之中,大明还有相抗之力,百年之后呢,再长远一些呢? 就是从这时,魏嘉才隐约的猜到了朱厚照和杜若的秘密。在别人看来,这两个人是文韬武略目光远大。可是在他看来,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他长年和欧罗巴之人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航海的艰难。欧罗巴立志于航海的人有多少,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多少年的努力。为什么皇上和安国公两个人的盘算就可以做到人家几百年也办不到的事。 至于说什么经验筹划,魏嘉是完全不信的。他经营船队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筹划就可以每击必中的。皇上和安国公对于地理地形的准确把握让人心惊,而他们口中的“直觉”已经完全超脱了直觉的范畴。 从那以后,魏嘉开始搜寻种种证据。而当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相信,这两位贵人不是正常人。至于到底是神是鬼是人是妖,他就不知道了。 最后,他还是烧毁了这些证据,再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曾经怀疑过这样一件事,也没有对任何说起过这两个人的异常。 不管他们是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这几十年的交情不是假的,他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是假的。他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大明好,也是真正的君子。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再白白的掀起这一场既不利于国家也不利于自己的风波呢, 而立之年,曾经邻家的那个小妹妹徐贝娘终于答应了西北富商克里木的求婚嫁到哈密做了一个回族媳妇,那些曾经一起打拼的老伙计们也都有了家室。他觉得他也应该有一个家了。 他虽然立志于航海,天性热爱冒险,但是对于婚姻还是老一辈的旧观念,觉得情情爱爱什么的都不重要,两个人相守持家才是最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娶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这一辈子他自认为不欠谁的。对于对手,他心狠手辣之余也有自己的原则的底线;对于朋友,他忠肝义胆两肋插刀;对于两位老板,他也尽职尽责,不曾有欺骗和隐瞒。唯独对自己的妻子,他有着深深的愧疚。 他是一个注定永远在流浪的浪子,停歇不住对于彼岸的探索,对于任何风浪都无所畏惧。他的小妻子却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她坚韧、善良、有着女人特有的柔情和脆弱。她渴望安定,期盼平稳的生活,而这些是他永远也给不了她的。 对于她深藏于身后的眼泪,他只能装作没有看见。那些根植与他的冒险基因里的恐惧,他也下不定决心将它拔除。 是他负了她。直到他的羽翼僵老,再也飞不动了,他才停息到她的怀中,知道安歇。 中国近代历史上,靖海侯魏嘉无疑是一个浓墨重彩的人物,在大师辈出的年代,他对于航海的热爱和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让他貌不逊色于大明同阶段出现的众多人物。 甚至可以说,没有魏嘉的航海发现,就没有后来这一大波基于开发新世界引起的新学术新思想狂潮。 他是第一个有记载的由海路从大明出发到达欧罗巴的大明人。他也是第一个将玉米、红薯等新兴农作物引入大明的人。大航海时代的开端。弘治二十一年的度洋运动也是由他一手经办。 他是当之无愧的航海之父,是大明朝转折点上重要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他亲手书写了大明航海史的开端,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激荡一百年》佚名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篇文最开始的契机是听了辜正坤老师的《中西文化比较》和高晓松的《晓松奇谈》,他们两个人对于中西方近代历史产生原因的看法截然不同。我是一个俗人,某些时候也挺愿意用我所知道的微末知识来哗众取宠,这便是这篇最开始写作的契机了。 而选择朱佑樘这个人纯粹是因为他在位的时间,正好是西方大航海时代正式开启的时候。东西和西方在开始接触时碰撞产生的火花是我最先表达的内容。很显然的是,我失败了。一个探讨东方古国可能走向的,最后变成了一篇四不像。 作为一个第一次写长篇的人来说,我对我的笔力和精力都有所高估。我的文笔算不上优秀,甚至有些时候连做到基本的表达通顺都有些困难。写这篇文的时候,我正是大二下学期,而大三一开学我升任了宣传部部长。我从未接触过有关宣传的事情。ps,新闻,摄影,手绘海报,从未接触过的副部和部员,一切事情我基本上都是从头学起,再加上大三上学期是学业最重的一学期。写文之事自然也被搁置下来。于是我可耻的断更了。直到这学期慢慢闲下来,我才重新开始慢慢码字。 现在回望过去的一整年,小逝水、熊猫婷、玄宁、白云过隙、萌萌哒的迷藏小基友和众多路过的窥屏的觉得我写的不好的或者还写的不错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陪伴,我才能写完这一篇。同时也向你们道一声对不起,这一篇文让你们等的太久太久。 百感交集,很多话不知道如何说起,就到这里结束吧。谢谢大家,谢谢每一个在我身后默默支持我的人。世界如此广阔,大家江湖再见。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小港口有些发愁。这荒无人烟的,哪里有十里洋场的半分烟火气。 “太上皇,这上海县隶属于松江府,元朝时经海路向大都运送的粮食都是从这里启航。只是后来倭寇进犯,朝廷开始海禁,这里也就废弃了。弘治太上皇当年开放海禁,这里有所复苏。但是因为中心还是在泉州、广州一代,这里的发展还是远远赶不上闽广一带。” 县令偷偷的瞧了瞧朱厚照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以为自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县令,再熬几年就过去了。没想到新皇登基,太上皇跑到江南,不去杭州、苏州,也不去陪都南京,居然来着小小的一个上海县。害得他一把老骨头三伏天的跟着出来看这破烂的港口。 杜若带着伺候的侍卫们站在一旁,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几日朱厚照身上都有些不舒服,杜若劝他好好休息再做事,结果这大热天的,他还非要往外面跑,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行不行。 朱厚照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杜若马上递上水来。“你们也被太上皇,太上皇的叫了,听起来别扭。你们就叫我朱先生吧,我如今立志办学,一个朱先生的名号应该还是当得起的。”朱厚照接过杜若的水,对他笑了笑。他也不是不想呆在屋里休息。只是来来往往的官员们实在太烦人,又想从自己这里拿到好处,又怕朱厚炜忌惮他们和自己走的太近,真当自己这个曾经的皇上是傻子,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 成天跟他们胡混,还不如自己出来转转。这一趟收获也不错,至少上海港的现在情况自己是摸清了。 “太上皇……哦,不,朱先生,不知道朱先生到这小小的上海县,可有什么要事?”不同于上海县县令的得过且过,松江府知府可是对朱厚照这一趟抱着极大的期望。 想想朱厚照都去过什么地方,杭州,泉州。杭州现在怎么样了,改田为桑,丝绸贩到千里之外的欧罗巴诸国,人人的富得流油。再说泉州,广纳八方货物商人,这一地的税赋就可以胜过北方几省的税赋。这些可都是这位爷一手推行的。现在,这位爷看上了自己手下的上海县。 若是自己这一任上,这位爷能做出点动静出来,纵使自己只是喝点汤,也不怕出不了政绩。有了政绩,吏部考评上优,自己这前途可不就一片宽广了。 那些不知道官吏都想着亲近太上皇怕皇上疑心,他可是正正经经的京城人,太上皇和皇上是什么关系,他能不知道。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两个人难说,现在人家还是最亲的亲兄弟呢! “魏嘉魏侯爷发现新大陆的消息你们就恐怕都有所耳闻。那边有银矿和广袤的田地,出产的都是些好东西。如今朝廷在想办法开发那里。只是泉州港如今已经人满为患,不堪重负,我们只能另觅新港。上海县这个地方在扬子江出海口,河运海运都方便。以前货船都是从这里经过而已,如今我们要把他们留下来。” 运河之事牵扯到治黄治淮,干系重大。退位之前,朱厚照就和朱厚炜进行过一次深谈,两人达成了共识。从去年开始,就从漕运里拨出银子,在天津修建港口和到北京的运河,以后漕运慢慢转成海运和河运,先将运河闲下来,再治理黄河。 一个天津港,一个上海港,这两个港口干系重大。天津港事宜由朱厚炜督办,上海港就该朱厚照这个退位的太上皇协同地方督办。 果然是好事,松江府知府大喜过望。“好事,好事,下官一定全力协助,全力协助。” 上海港忙着启用,上海县如今还是一个破地方,能怎么办,大家一起修吧。朱厚照每天开始忙碌起来,杜若开始不乐意了。 杜若不是乐意朱厚照做事,而是不乐意朱厚照一做事情就忘了自己在他旁边。瞧瞧他都做了什么,把自己当小厮使,使用完了就把自己晾在一边。等有了疑难杂事,又巴巴的把自己叫回去。 这一天天忙的,别说当初约好的游山玩水,着书立传了,就连晚上某种不可言说之事都做不了。朱厚照天天熬到半夜三更才睡下,第二天一大早鸡还没叫就要起床。杜若就是想要,也不舍得折腾朱厚照啊。他就只能憋着气忍着,忍得都觉得自己快出了毛病。 “小五,小五,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下水道是不是有点问题!小五!杜若!” 刚进门就听见朱厚照在找自己讲公事,杜若心中憋着气,将手上的药碗重重的拍在桌上。 朱厚照从厚厚的图纸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杜若,假装看不到他的怒气,继续说道:“这地方不对,明摆着下游比上游高,要这么一弄,夏天下大雨,这条街肯定全部淹了。可是要绕道,最起码要多一半的钱。小五,你帮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办法?“ 杜若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朱厚照知道他是真生气了,陪笑道:“听说今日你们去看了几处适合做校址建学校的地方,有没有满意的?” “没有。”杜若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 朱厚照站起身来,双手环抱住杜若的腰,撒娇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太忙了,就等这件事忙完好吗?忙完我就有时间陪你了。” 这声音,杜若也是被恶心到了。“行了,行了,反正你事情多。这件事过了还有另一件事,到时候你又有另外一番说辞了。”杜若也知道朱厚照的心事,朱厚炜虽然是他的亲兄弟,两兄弟现在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是长此以往可就难说了。 要是朱厚照这个太上皇退位多年仍然把持朝政,参与政事,他们之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和谐,那就不一定了。所以,朱厚照总想着在这几年为大明多做些事情。这之后,除非是国难当头,其他的事情朱厚照都不好张口更不好伸手了。 还是心疼怀里的这个人,杜若叹息道:“我知道你的心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熬啊。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现在他天天拿各种好东西填着,还见天的生病,可不就是熬的吗?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朱厚照抬头吻上了杜若的唇,今晚拉灯,好眠。 元佑四十年的上海,歌舞升平,人流熙熙攘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上海城里开始传唱起这样一首歌“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小调还挺好听,秦楼楚馆里很快流行起来,人人都会唱,各个都会哼。 只有上面的官吏知道,这是上海第一个百货楼建起来的时候,正德太上皇亲口唱的。说的是这百货楼里一样新鲜东西——电灯。电灯这东西可是一个好东西,比蜡烛亮多了,不用人剪灯花,也不怕着火,只要一直通上一种叫电的东西,他就可以一直亮下去。 这电灯方便了深夜工作的人,也方便了某些在晚上做不轨之事的人。 在这之前很久,某个知时不具的夜晚,两个人,一个名叫朱厚照,一个名叫杜若,正在某个知名不具的地方,欲做不轨之事。 只是刚刚发明的电灯似乎给他们带来了一点麻烦。 “不要,就不要!”有电灯没有窗帘,总是感觉怪怪的,万一外面有人偷窥怎么办?“要不然你去找人把这四周都装上帘子,要不然你就把这灯关了!” 杜若一口把朱厚照的耳垂含到嘴里细细吮舔,含糊道:“我多久没看过你夜里到底是什么样了,没事,让我看看。别走神,用心……” “你摸哪里呢。”朱厚照一把把杜若推开,用素色绫缎被子裹住玉色的肌肤。他这些年养尊处优,虽然年岁渐渐上来了,但是肌肤却养的越发莹润,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杜若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吃干抹净吞入腹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杜若恨恨的爬下床去,把屏风拖过来遮住床铺周围,三两下爬上床去,准确的抓住某各调皮的小东西。朱厚照嗯了一声,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只是嘴上还不肯松口,“你把灯关了。” 让一个人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吻上去,杜若深以为然。肌肤相亲,口沫交换,朱厚照已经意乱神迷。 杜若一挺身,朱厚照难耐的动了动,杜若笑着在他耳边呢喃道:“你看你头上。” 朱厚照这才发现,床榻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镜子,里面两个人的身体纤毫毕现。 朱厚照恨恨的一口咬住杜若的肩膀,却沉迷在杜若的柔情里,一夜春情旖旎。至于某样东西,早就被某人忘在了脑后。 而此后几日,杜若都只能苦兮兮的跟在朱厚照的后面,只能看不能吃。所以,我们的平郡王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