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嫖客不寻欢》 正文 第1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林律师和从事[和谐]职业的归小姐。 此文想法来自李某某案。当时李某律师为他做了无罪辩护,称被害人是坐台小姐,不算强|奸。 这份无罪辩护引来了对律师的口诛笔伐。 但其实,律师只是个帮委托人说话的职业,只是在中国大众眼中,被赋予了神职光环。而妓—女是底层。 律师和妓|女,都不该被责备。 卫道士不要看!卫道士不要看!卫道士不要看!!重要的事说三遍!别在我文下对妓·女小三道德批判。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逸人,归兰,赵臻┃ 配角:司晓,米白,宁玉 ┃ 其它:妓|女,律师 ☆、第一章 一 灯光暧昧不明,却还没有暗到可以隐藏这些肆无忌惮亲吻着的男男女女。“咣当”一声,酒杯被某个情动的动物打翻,伴着清脆的碎裂声,溢出些催情的酒香来。 这就是归兰上班的地方,红灯区。不管你相不相信,故事就在这里发生。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郝姨一头扎进来,厚厚的红唇一点也不得歇,扯着嗓子喊:“好生意,好生意。” 门还在晃个不停,控诉着郝姨的粗暴,几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半裸着身子,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一下,见是管事的,便又疲乏地垂下了头,静静地换衣服。 冷场了。郝姨僵硬地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好不尴尬。这年头的妈妈生也不好当,伺候着客人伺候着小姐,讨些生活。 归兰费力地扣起裙子上的纽扣,见无人应一声,于心不忍,问了一句:“什么特别的生意?” 郝姨的眼睛亮了,笑容又重新堆起来,扬扬手中卡片:“是个女人。” “女人——?”几个女人都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其中一个皱了皱眉头,说:“你什么时候接这种生意了。” 郝姨不好意思地摩挲着手里薄薄一张纸:“大价钱呢。” 低着头的归兰突然猛得抬起头来:“什么价?” 郝姨伸出一个手掌,看了又看,放下一根手指,最后还是变成招招手的姿势。 归兰把耳朵凑过去。 “好!我去!” 郝姨拍拍归兰的肩,把卡片塞给她:“吶,这个地址。”笑得颇有城府。这新来的姑娘倒是爽快,难得难得。 “不在这里?”归兰把地址看了几遍,疑惑地问。 郝姨耸耸肩:“人家怕这不干净。”一张脸上尽是司空见惯的淡漠。 归兰沉默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个声音响起来:“切,她怎么不嫌这的人不干净?”穿衣服的女人把扣子扣好,对着镜子详细瞧了一番,又把扣子解开几颗,露出胸前勾人春光来,然后转过身冷哼两声:“寻乐子还装清高,呸。” 一片附和声响起。 “归兰,你别去了。跑那么远出外卖,还是女的。指不定是个变态,不安全。” 归兰笑笑:“谢谢你,宁姐。没事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而且,最近——查得可紧。” 归兰不作声,继续换着衣服。她不知道女客人的口味,对着镜子将暴露惹火的身材遮敛了些。妆容也擦得淡一些,原本清秀的脸蛋这才稍稍露出些真正的模样来。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满意地笑了。 一屋子人都静默地看着她。归兰转身,语调轻松:“你们何必像送终一样看着我?” 这里是日式夜总会,女人们陪陪客人跳跳舞,而这点微薄的薪水养不了香水毛皮,下了班郝姨会给她们安排一些生意,赚些外快。 归兰刚来这里不久,做事倒是勤快,乏得只能用厚厚的妆遮住眼圈。郝姨隔着汹涌的波涛摸摸自己的良心,关心地说:“小兰啊,有什么困难,记得和姐姐说。” 归兰笑着点了点头,拿着地址出去,没走几步,又转过头,问道:“那个,和女人的话,要带套么?” 林逸人。林逸人。 坐在宝马车上的时候,归兰是第一回体会了一把香车美人的感觉,只可惜,这香车和美人都是让人家享用的。 司机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归兰把小巧的下巴搁在车窗边上,灯火霓虹融成一片,匀速划过眼前。 脏?哼。有钱人的臭脾气。 跳舞,上床。在舞池里把衣服敞开,在床上把衣服脱掉。只有在这夜晚的风里,才会觉得衣服是有点用处的。归兰紧了紧少之又少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去面对她的金主。8的高跟鞋踩在夜晚虹灯照亮的路上,空洞又高调。 没过多久,富丽堂皇的宾馆又让归兰忍不住把有钱人狠狠批斗了一顿。 “您好,请问需要房间么?节假日期间普通住房全部七折。” “我找林逸人。705。” “请问您有预约么?林小姐交待过全部谢客。” “预约?她约的我!”这女老板的架子太大,还没见着人,归兰已经气愤得快跳起来。 “你乱跑什么?”司机匆匆跑来。地下停车的工夫,这不省心的俏小姐就不见了,叫他那冷峻的脸上也是一头汗。 “是你自己不见的。”归兰没好气地反驳一句。 司机看起来与这里颇熟悉,与前台交待了几句,就将归兰领上楼。 “怎么,看起来你老板没少领人来,对这里这么熟悉。”不是归兰八卦之魂燃烧,而是她实在忍不住想损那还没见着面的老板两句。 “房间是老板长期包租的,老板偶尔到这里休息。你是第一个。”电梯升到七楼,“叮咚”一声门打开,司机轻淡道:“到了,请您自己进去。” 不知为什么,归兰看到这个身材雄伟的司机一副眉低眼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乘着电梯门合上之前,用手指舔舔脸,戏谑道:“男人。”司机皱了皱眉,然后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就和电梯门一起合上了。 归兰想深舒一口气,可发现竟然紧张地一口气都吐不出来。大理石的墙壁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归兰看到对面的自己,艳丽得俗气,高昂得卑微。 整理了衣服,对自己笑。卑微的人有自己的活法,不必把头低下。 不偷不抢不求人,靠自己赚钱,这是归兰最大的自尊。所以她是昂着头敲门的。 归兰一向相信人生而平等,但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命终归不同。命苦不能怪政府,命贱不能怨人民,这些挥霍奢侈的资本家才真该死。 所以当归兰第五次敲门却无人应门的时候,真当是一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顾穿的是短裙,抬腿临门一脚。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归兰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门根本只是虚掩。房间里依旧静悄悄,像是侦探里的密室似的。 就在归兰以为自己被放了鸽子的时候,猛得瞧见里屋里一点微弱灯光。壮着胆子往里摸,光亮的范围越来越大,光源中心,一个清瘦的背影笼罩在其中,发丝鬓角都带着一点灯光的柔。是个女人。 归兰笑了,立刻换了副模样,手臂撑着门,指尖轻叩门板。 然,那人不理。 归兰不急,静静端详了一番。那女人拿着钢笔,面前是一本书,像是在做批注。背影倒是不让人讨厌。归兰清了清嗓子,莫名地起了胆子:“喂,接客了。”声音慵懒妩媚,如她此刻靠在门上媚笑的模样一般,似有醉态。 这招真当是百试不厌,屡试不爽。不过,也总有例外。 女人的声音冷清得让归兰想起了刚才受的夜风,她问:“刚才进来关门了么?” 归兰愣:“没有。” “去关上。”三个没有任何波澜的字。 归兰在原地怔了怔,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也罢,顾客是上帝。门掩上了,归兰环着手臂看着那女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林逸人。 既然人家不急色,我也没必要装得像个荡妇,且看谁耐得过谁。归兰这样想,狠狠“嗤”了一声,开始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看。 果不其然,归兰败下阵来,那背影一动不动,而归兰已经站得腰酸背痛。莫不是睡着了?归兰试探着问:“喂,你没睡吧?” 林逸人动了动,算是给了回应。一会儿,又说:“你没事做?” 归兰媚笑:“我的事,等着你做呢。” “先去洗澡。”四个简单的字,平淡语气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归兰冷哼一声,去了。虎狼之心果然藏不住,装得再像也无用。浴室里果然没有睡衣。归兰洗着澡哼起歌来。谁在乎?今晚的红票子有着落就好。讨日子久了,自然对自己也狠心一点,贱卖一点。 雾气氤氲,水流划过身体,温柔得让人想窒息。 “脏”,归兰忽然想到这个字,不禁又想笑,更放荡地笑。有钱的人能用钱将自己洗白,而没钱的人只能在生活的泥潭里打滚,碾得一身脏,再忍得干净人的唾弃。 裹着浴巾,归兰在水珠流淌的镜子上,看到模糊不清,素面朝天的自己,急急忙忙冲出去。好在林逸人还没什么动静,归兰抓了包取出化妆包,快速地补起妆。怎么能用真正的面目面对这些,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厌恶。 归兰看了看钟,足足两个小时,舔着嘴唇笑了。她也算对着这个有钱人摆了个架子,那个假正经真虎狼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身上还留有沐浴后的余热,心里也熏得格外柔软。当归兰抓着浴巾一脸欲说还休地走进里屋,看到那片昏黄的灯光,还有那个专注的、亘古不变似的背影,忽然心里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这两个职业并不了解,如果写雷了,那就抱歉了=。= ☆、第二章 二 夜深,人静。 这个人身上流露的沉着和静谧是归兰从来不曾见过的。这是归兰第一次,在一个完全没有情、欲的房间里如此袒露。她不由得更加抓紧身上围着的上下都难以完全包裹的浴巾。 这种自贱感涌上心头,可归兰偏又说不出,看着那个“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正人君子”,归兰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难受归难受,事情还得做,钱还得赚,毕竟她不是只养着自己一个人。 摇曳着身姿,踩着玲珑的步子走到床畔,侧躺下来,慵懒妩媚地笑,每一丝都是勾人心魄的模样。这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婀娜多姿——可是林逸人压根没转过脸来,什么都没看到。归兰偷偷翻了个白眼,又压着嗓子低低咳了几声。 林逸人极给面子地给出了回应。她说,“别吵”。 归兰觉得尴尬了,犹如天大的委屈压在胸口般难受。她伸出赤、裸的腿踹了踹那人的椅子:“喂喂。” “别动。”林逸人总算无法无视这么个大活人,搁下了笔,微微转过脸,“你自己先睡吧。”语气仍旧该死地毫无波澜。 归兰总算能窥见她的容貌一二。很干净清秀的脸,棱角分明,眉目间有一份成熟、稳重和内敛。和归兰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像男人,归兰有些惊讶。 归兰忽然怀疑这个主顾到现在为止是否知道她长的什么模样,以前的客人个个急色,被无视的滋味倒也怪新奇的。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归兰又瞥了一眼,再懒得和这个全身冒冷气的人多费唇舌,抓着紧裹的浴巾,打着滚到床中央,把自己晾成一个大字型。看上去颇有自助餐的feel,任君求取的意思。 归兰凝神听着,一成不变的翻书声间歇划过空气,林逸人的呼吸很轻。耳膜能触到的声波少得可怜,越来越少,仿佛漂在竹筏上,渐行渐远。归兰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瞪大了眼,睡不着,脑袋里回想着那句“你先睡吧”。归兰头一遭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不过还是怀疑林逸人是个性冷淡的成分多一些。冷淡还召女支,怪人。 到底要不要等她呢?归兰累,乏。小海又快开学了吧。又要交学费了。 归兰小心翼翼地张口:“那个……你……”剩下半句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逸人这回转过半个脸来,语气温和:“晚上劳你跑这一趟也着实辛苦,你先睡一会吧,酬金我会跟王楠交待。”说罢,又补充了一声,“就是那个司机。” “嗯。”归兰点头,又把脸对着天花板,忽然感激。酬金?呵。这个资本家竟还懂得维护她的自尊,真当可以评感动中国了。 一口一个“资本家”,真是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资本家出生。 归兰笑了,抱起抱枕,安心入梦。 有钱拿还省了工夫,真当是赚了。吶,穷人不过这点志向和满足感。 太阳没有出来,被一场雨冲走了。天还只有一分亮的时候,归兰翻了个身,没有发现有人轻轻带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别墅是两层的,是林逸人的家。林逸人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到家的时候里面还是漆黑一片。随意把车钥匙扔在玻璃桌上,换了身衣服擦干头发上沾的雨水,然后坐在沙发上,还是一样的静默。死了一般的静。 这个世界本不需要声音。 早上八点,数子钟整点报时,打开冰箱,吐司面包,打开电视,早间新闻。 早上九点,打电话给王楠,看看那人起了么,不必催她。 早上十点,老式黑胶唱片转动,白光的上海老歌唱起来,是那首《如果没有你》。 早上十一点,有钥匙插进锁芯,林逸人听到了,却没有去看。 “哟,不是一夜笙歌么?竟然回来得这么早。”推门进来的女人随意地把外套扔在桌上,林逸人看到那薄外套已经湿透,女人拉开窗帘,雨幕遮掩不住的日光洒在女人身上,窈窕身姿愈发突显。 “没想到你比我回来得晚,算我输了?”林逸人笑,“不但留不住你,连让你早一点回来的不能。” “吃醋?难受?”女人一步步走近,“这都是你该受的,你该还的。林大律师。” 窗外雨声愈来愈大,打在窗上汇成一道道雨刃。 林逸人已经不太记得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了,记忆都被雨水冲坏了。 只记得自己对她说了三遍:“赵臻,别去。”“赵臻,他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赵臻,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她要的不过是让我难受。林逸人笑了。 林逸人环着手臂,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既然你可以去和别人上床,我自然同样可以。” 一瞬擦肩而过,转眼又一个朝夕。 林逸人拿起桌上的钥匙,转身。 “怎么,突然舍不得昨晚的床伴?后悔离开了?”女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林逸人轻描淡写道:“是啊。” 归兰是被雨声叫醒的,睁眼便感受到了周围的冷清。难得的清闲,归兰躺在床上不想动。 床头放了叠着的衣服,不是来时的那件,归兰不觉得稀奇,这不是头一遭收到这样的待遇。但是那衣服是衬衫和小西装就太稀奇了!衣服还是新的,归兰把衣服展平,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闭着眼胡乱把衬衫换上,虽说下了大雨,西装却还是嫌热了,归兰又重新叠了回去。想起来昨晚林逸人似乎也是穿了衬衫,一副女白领模样,又想到这是林逸人长期包租的房子,归兰心中便几分了然,估计是林逸人拿了自己没有穿过的衣服给她,毕竟昨晚来时穿的衣服,也是只能用于晚上出没的。 再一看西装是夏奈尔的,归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赤着脚在床上将衣服恶狠狠踩了几脚。 门忽然被敲响,归兰吓了一大跳,差点脚滑摔下来。 恢复到“坐如钟”的姿势,归兰喊了一声“进来”,王楠慢慢开了门。 “归小姐,好了么?” “快了快了。”归兰忽然有些不想走。 “不急。不过林老板交待,归小姐不要随便碰屋子里的东西,特别是书桌和书柜。” “!我好了!立刻走!” 王楠把酬金交给归兰,归兰隔着信封摸了摸,蛮厚一沓,什么都没做小费倒是不少,这般阔绰反倒让归兰鄙夷。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来,问:“衣服呢?” “在车里。外面下雨,老板交代把归小姐送回去。” 归兰无奈,她能说不吗? 走出酒店,归兰回头看了一眼,真有些奇遇的感觉。也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回到郝姐那,郝姐看到归兰的衬衫西装裤,一脸喊了好几个“god”:“归兰小宝贝儿,你要从良了么?” 归兰伸出舌尖扫了扫嘴唇,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舒眉一笑:“这样呢?” 郝姐的眼睛直了:“嗯,原来是制服诱惑。” 郝姐把归兰拉到小角落:“喏,酬金。我说这桩生意不亏吧。郝姐可不亏待你。” 归兰摸着那沓被郝姐抽了回扣仍旧厚得惊人的人名币,惊呆:“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昨晚就先付了的。这客人好吧。” “好个屁!”这是人格侮辱! 归兰一把把衬衫的扯开,偏偏衣服质量好得很,归兰猛一用力把扣子索性一起扯了下来,大敞着胸怀,胸前傲人的资本一览无余。 “跟我露什么露,多浪费。”郝姐心疼。 “闭嘴!” 归兰抄起手机按昨晚卡片上的手机号,直接拨了过去。 “喂?”是王楠的声音。 “你们什么意思?” “嗯?”王楠摸不着头脑。 “替我告诉你老板,有钱显摆什么玩意儿,那么多钱没处花,干嘛不去找世界小姐啊。”归兰怒气冲冲地吼。 却听对方沉默了很久,归兰略微冷静下来,怒气平息了之后,竟然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生气。不禁后悔,只恨覆水难收,也紧张起来。 渐渐的,归兰觉得不太对劲,电话那头的呼吸,好像变成了一个女人的。 “喂?”归兰小心翼翼。 “你好。”对方开口,语气冷若冰霜。 是林逸人。归兰屏住呼吸,忽然无言以对。许久,才说:“抱歉,刚才太冲动。我只是觉得,平白无故受一个陌生人这么多钱,像……被施舍。” “抱歉,是我疏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觉得那是你应得的。”林逸人浅淡地说。 “那,没事了。”归兰好心提醒:“还有,这种服务没这么贵的,你可以先了解一下市场价。” “啊……”林逸人的声音很是迷茫。 归兰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准备挂电话。 忽然听见一声:“等一下。” 归兰低头看到自己胸前,连忙把存活的扣子扣起来,随意问:“什么事?” 林逸人声音低沉,说:“今晚,还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忘了说明几点: 1这不是小黄文……(无力…) 2这是he,这是一盆狗血。 3开这坑是冲动多一点,没有完全构思好。我甚至不知道下一章要写什么,但是一定会有头有尾有过程,会完整写完。 会很慢。 总而言之就是,各位请养肥了再看!(忠告…) ☆、第三章 三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二回熟的归兰已经不需要王楠引路,身上透着浅蓝色花纹的衬衫彰示着她曾出入,也被允许出入那个人的领地。尽管归兰实在是不愿意的,夏夜里那个房间不开空调也冷得出奇,暗得像黑洞,静得如同装了消声器。 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去,恍如一下就走进昨晚的场景。由此归兰坚信房间是有人的——只是隐在黑暗里罢了。 这回连半点台灯的灯光也没有了,归兰“啪”地打开灯,光线之下忽然跳出一个人影,犹如放映机突然打开,那个人像凝固的艺术一般落座在椅子上。 “装神弄鬼。”归兰低声抱怨一句,在安静的屋子里却已晃悠悠地飘散开来,怎么拦也拦不住。 椅子上的人纹丝不动。 对客人的态度这样恶劣还是头一回,谁让她一见她这副无动于衷的就气不打一出来,只能怪气场。 “喏,只要一半,够多了。大概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可怜你这个冤大头。小费可不是这么给的。” “当今天的吧。” “也好。”归兰极爽快地应一声,丝毫不客气。 林逸人头都没有回一下,手臂架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握,是一个常见的思考的姿态。瘦削的背靠在椅背上而略微弯曲,有几分疲态。 归兰觉得异样,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只可惜视线拐不了弯,看不到那张脸上的是什么神情,只看到她左耳上的一颗耳钻折射着晶莹的光:“你——有心事?” “别吵。” “哦。”归兰点头,踌躇一番,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题。” 自顾自说下去:“你为什么……不找个男妓?” “……闭嘴。”林逸人咬出两个字。 “不就是问个问题么,态度这么恶劣,你还真至于。” “闭嘴,或者出去。” “出去就出去!”林逸人的冷水倒浇出一把无名火,归兰潇洒地转身,高跟鞋把地板踩得直响。 “慢着。”林逸人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归兰:“把衣服留下。” “混蛋!还给你!谁稀罕!”归兰一把将衬衫扯开,似乎听到仅存的几个扣子光荣牺牲的声音,把衬衫恶狠狠地甩在床上。黑色内衣藏不住呼之欲出的饱满,两轮满月并生,一片明亮的月牙白,是一番好景致。 归兰瞪了林逸人一眼,依旧踩着高傲的步子,像只斗胜的大公鸡。 手放在门把上,冷冷的门把让归兰有些迟疑。林逸人慢悠悠地走来,却不走进,靠在墙上看着她,面色冷峻,看新闻联播都未必有这般严肃。 “混蛋!”归兰等了几秒,那人的脚步半步也不肯再动,然后索性装作不见地把眼瞥开。 归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身体,眼一闭,手却始终无法使力转动那门把。似乎能感受到那人的眼神又压过来,如同压了一片阴翳的黑云过来。 算了。一个人若不在乎你的性命,在她面前寻死觅活也是没用。 “好了,别闹了。”林逸人看到归兰的手一点一点垂下来,嘴角流过一抹笑意,靠近两步,将手递给她,搭了个台阶。 归兰没有搭理她伸过来的手,心里有些堵着,靠在门上闷闷地不出声。 眼前这张脸,还是几分陌生的。人都说相由心生,这女人眉毛细细,眼角弯弯,眉眼都温柔,却丝毫不妨碍她的从容不迫和高高在上。 “如果你想继续闹,我不介意。”林逸人没那么好的耐心等着归兰服软乖乖递过手来,干脆地缩了回去,“反正叫你来,不过是嫌屋子太静了。” 归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估计你这脾气也找不到——呃,情人。”归兰一时不知道要说“男人”还是“女人”,看着林逸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奇猫挠得心里痒痒。 “你还真是……算了。”林逸人无奈一笑,又环起胳膊,本瘦削的肩膀更显得窄了些,却偏偏撑了件端正的衬衫。 看着女人不过二十多岁,却这么有钱,不是富二代,就是算尽了机关才飞上去。而一个年轻人,若机关算尽,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本就怪可怜的。更尤其,是个年轻女人。 归兰安稳了。这世上,谁比谁可怜呢?最可怜的一定不是穷人。 床单换过。归兰一眼瞥到床上,床单又浅灰色变成了墨蓝色格子,被子也换了套新的。 “只是刚好需要换洗。”林逸人发现归兰的视线定在床单的上,恐怕又多一番口舌之争,便简单地添了一句。 而归兰发现了,那张结了层冰的眼眸里,分明是藏着解剖刀吧! “对了,你做什么的?”年轻有为,冷清。 “和名字一样。无业游民。”林逸人答得随意。 归兰有一种智商被鄙视了的感觉。无业游民?宝马?招妓?哄小孩呢? 忽然,一道音乐悠扬而来,优雅地划破了这尴尬的静。归兰诧异,竟是上海老歌。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林逸人把手机贴在耳上,眼神飘忽。 哭的时候,恼的时候,恨的时候,笑便是一种莫大的自虐,过分要强的自虐。 林逸人在笑,有强抑着愤怒的声音,强忍着落寞的眼神,可是她在笑。归兰愣了。 收了电话,林逸人对着墙壁沉默不语,仿佛要被吸进那一片白中,乌黑的眼里蒙着一层灰。 疑惑,好奇,都抿作一笑,归兰迎上去扶住林逸人的肩,把她按在椅子上:“你竟然喜欢那个年代的上海老歌!” “还好。”心不在焉。 “我会唱《天涯歌女》,想听么?” “演什么《色戒》。” 归兰怔,然后“噗哧”笑出来,笑得身子后仰,不自禁得坐在床上,用双臂在后撑着床。林逸人皱了皱眉头,任归兰笑了个够,自己却收敛起神情,嘴一抿,沉默。 归兰斜起眼角打量林逸人那张冷冰冰的脸,愈发觉得有趣。她竟讲了句玩笑话,还是带颜色的! 真可谓:人不可貌相,闷骚不可斗量。 “笑够了?”林逸人冷飕飕地冒出一句。 “笑够了。”归兰抽了口气,坐正了,视线放在林逸人交握的十指上,“既然你还能开玩笑,那我可就直接问了。” “嗯。” “你用我来气你的女朋友。”归兰说了一句陈述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个女人。 “休息吧。”林逸人暼了瞥嘴,自己站起来,“别忘了先洗澡。”说着,不给这句话有半分歧义的机会,自己走出去了。 门“啪嗒”合上,归兰看着白刷刷的墙壁白刷刷的灯,眼神暗下来,好像也染上了这里的孤寂和阴翳。 打了电话重新定了间房间,在楼道的窗边俯瞰川流不息的车辆,没多久,王楠来了。 王楠把钥匙递给林逸人,又给了一支烟。林逸人通通接过:“怎么是你来了。还不休息?” “老板。” “在公司喊林总,在外头喊老板,没人的时候喊名字。这可是你自己认的规矩,怎么自己现在倒自己破了?难道我最近真是越来越难说话了?”林逸人想起归兰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摇摇头。 “当初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在哪混呢。”王楠点起烟,却没有抽,“一晃儿大家都老了。” “老同学,无事莫煽情,徒增烦恼。” “烦恼的是你。”王楠指指远处的房间,“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林逸人不说话。 “若不是那事,你和赵臻应该是好好的吧。不管有什么结,都要去解开。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不要做一些糊涂事,互相折磨。” “你觉得这是糊涂事?”林逸人反问。 王楠迟疑了一下:“不仅糊涂,还幼稚。” 林逸人笑,向下看去,霓虹灯的红紫都收入眼里:“不会再有这种幼稚的事了。” ☆、第四章 四 果然不在。空荡荡的屋子整洁得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归兰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她没忘记今天是礼拜六。“砰”地打开厨房门,锅碗瓢盆响起来。番茄、黄瓜在青葱的指下切出不同的形状,鱼入了锅,绿豆粥慢慢熬。上午的阳光把厨房照得透亮,在归兰的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双颊热得透出一层粉红。 快中午的时候,小海到家了。 小海刚升高二,平常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归兰听到一声清脆的“我回来了”时,已把饭菜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笑盈盈地看着小海推门进来。 小海在门口愣了愣,突然猛跳起来,用爪子捂眼:“姐,好歹我也是高二生了,你注意点行吗?” 归兰一头雾水地低头看了看,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嫌热只穿了一件居家t恤,宽宽大大的衣服还遮不住白花花的大腿,连忙跑回房间找了条七分裤套上:“习惯了,没注意。” “在姐夫那天天这么穿吧?”小海挤眉弄眼地说,捂着嘴贼笑。 听到“姐夫”这个词的时候归兰有一瞬间的迷茫,好在立刻反应过来,曾经跟小海解释夜不归家的原因时,胡编乱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姐夫”出来。 归兰一笑:“吃饭吧。” 坐在小海对面,归兰站起来帮他盛汤,突然被什么晃了一下眼,光源来自于小海的左耳。归兰立刻想起林逸人左耳上那枚耳钉来,凑近了捏着小海的耳垂仔仔细细瞧:“什么时候买的耳钉?” 小海呲牙咧嘴:“姐,姐,你轻点。” 归兰松了力气,小海把脑袋偏过去,银色的耳钉大大方方地亮了出来,甩了下刘海,美滋滋地问:“帅吗?” “帅帅帅。学校允许?” “有什么不许的。姐你真封建。”小海不以为意。 那枚耳钉闪啊闪的,虽然不和林逸人那枚泛着冷光的一般,但林逸人那张脸突然浮现出来就再也散不去,就随着这亮光的闪闪烁烁一会暗淡一会明亮,快把归兰的眼晃花了。归兰咬着筷子恶声恶气:“哼,尽学些不好的。” 潦草地问了些分班后新同学新宿舍的情况,归兰心里顿时涌起一种长姐如母的自豪感来。小海吃完饭,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姐,下礼拜要交学费了。记得把钱让我带去。” 归兰从他面前把碗收走,抬头扫了他一眼,边收拾边问:“如果我让你好好学习,你会嫌我烦么?”说得好像无心似的。 “会——”小海懒洋洋地。 归兰把收拾的碗筷按回桌上,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学习!” 小海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归兰的神色,问:“姐,爸妈的存款还够用么?” “别总想着爸妈的存款。”归兰把碗一股脑倒进池子,清脆的旋律伴着哗哗的水声响起来,把归兰的声音掩去半分:“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小海放了心,拍着肚子继续看电视。一会儿,悄悄探出头,看到厨房里围着围裙、弯着腰洗碗的归兰,愣了愣,关了电视回房写作业了。 可是厨房里,归兰把手浸在水里,心思不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在围裙上把手上的水擦干,归兰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又从挨着手机的地方拿出钱包,数了学费出来放在桌上。都还是崭新的新钞。归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她还真得有几分感谢林逸人了。 林逸人有几分认床,床被一个陌生女人占了去,偏偏还是自己叫来的,有苦难言,只有后悔不迭的份,那墨镜遮住泛黑的眼圈,一上午脸色都阴沉沉的。这种脸色让王楠不免联想到那些个输了官司的,也大抵是这副憋着气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 手机响起来,王楠放慢车速拿了手机,突然笑得奇怪,直接将手机递给林逸人。 归兰。我先回家了,要陪家人。 林逸人把手机扔回前座,斜靠在后座补眠,想的是可以让保洁员去换床单了。一会儿,睁开眼:“等会把她的号码在我的手机里存一份。” 尽管后面的林逸人看不到,王楠还是伸出一只手指指指眼眶:“还嫌教训不够?” 林逸人闭上眼调整了下坐姿,不答话了。 回到家,家里没有人。过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林逸人摆弄着老式唱片机,没一会儿,悠悠扬扬的声音就飘得很远,可仍旧好像塞不满这里似的。 亲自从门外拿了最新的财经报再进去,视线突然撞着墙上一幅照片。 两个人都是长发,穿着一模一样的淡黄色的运动t恤,并肩立足,靠着彼此,会心而笑,宁静温馨。 林逸人摸了摸自己而今只及颈的头发,垂下眼睑,眼里有莫名地闪动。 《猫和老鼠》是归兰和归海从小爱到大的动画片,一直叫汤姆的猫追着一只叫杰瑞的老鼠,百折不挠,日日月月,只要那欢快的片头曲响起来,姐弟两就算在热战在冷战也能立刻把脑袋凑到一起去。归兰总觉得汤姆和杰瑞才是天生一对,不离不弃,可怜的汤姆坚持不懈地追随杰瑞的步伐,哪怕受到再多伤害和冷漠。对于这番言论,归海翻了个白眼,认为把这个神经质的姐姐的话当成空调风才是上上之策。 整个下午这两个人看得兴致盎然,看了再多遍也是乐此不疲。归兰抱着枕头,视线跟着杰瑞从镜头左边窜到右边,再从右边奔到左边。 “姐!微波炉叫了啦!快去上晚饭!”归海搡搡归兰。 归兰不情愿地挪下沙发,一边走一边盯着电视,直到与电视机平行才肯松开视线,吩咐道:“换张碟。我要看汤姆失恋那集。” 归海跳下来,从一堆碟中翻出那一张,不一会儿欢快的片头曲又响起来,归兰跟着曲子轻哼,捏着盘子的边缘将饭菜端出来。 暮色洒下来,铺开一层莫名的心绪。汤姆伏在天桥上哀悼他的失恋,杰瑞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近,观望着这个死敌的悲伤,然后默默地伸出小小的爪子。看着归海连连把饭菜往嘴里送,归兰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心突然便有些沉。 不过如果归兰知道就在自己享受天伦的时候,城市的另一处,林逸人这个阶级敌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对着一张照片独自发呆,或许会高兴得多吧。 林逸人斟了一小杯红酒,若是一个人,红酒总是有些难以入口的,更何况林逸人没有喝酒的习惯,虽是一小杯,却还是剩下了。月光刚洒下来,便早早睡了。 起床时林逸人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无人。想起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一阵头疼,无心再睡。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节 扣上最上一颗纽扣的时候,屋外传来腾腾的车声。拉开窗帘,温暖的晨光照进来,可林逸人的目光却忽然一冷。 赵臻。周楚。 ☆、第五章 五 周楚拉开车门,做了“请”的姿势,一派风度。赵臻下车,脸上是繁花似锦的笑容,可在周楚每每捉住她的时候有微弱的一厘米的退缩,清晨的雾霭绕着一丝丝的尴尬。 然而这些细微在二楼的窗户口是看不到的。林逸人只看到赵臻搭上周楚的掌,周楚提着赵臻银色皮革的包送她到门口,站定,拥抱,依依惜别。 微微有风吹过,也许是觉得有人看着,赵臻心里忽然一颤,向二楼看去,却只看到窗帘动了动。 赵臻收拾一番,吸了口气打开门,迎来的却是一段细细的轻笑,怔了怔,还以为走错了门。这念头不到三秒就打破了,林逸人穿着整齐的衬衫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只手举着手机,遮住半个小巧的脸,却没有掩住嘴角挑起的笑,彰示着刚才的笑声从何而来;另一手依次捡了钥匙,取了外套。 “陪家人陪够了?那么来陪我。”林逸人笑得流光溢彩,旁若无人地压着温柔的嗓音,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对着情人私语脉脉。 不曾看赵臻一眼。赵臻怔在原地,看着林逸人薄唇开合,清晰温柔的字字便细细密密扎在心口:“那么今晚见。” “早上好,赵小姐。昨晚愉快么?”林逸人挥了挥手,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似乎是想出门却被挡住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着个大活人,“请让一下。” 赵臻很快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过来,咬牙沉声:“你要出去干嘛?” 林逸人不回答,赵臻纤细的身体挡不住门。 赵臻捉住林逸人的手:“我们没有分手。” 这话如油一般浇起怒火,林逸人脱口而出:“那又如何?” 还不是和你学的。林逸人想这么说,可盯着赵臻突然发红的眼睛,又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憋着一腔愤怒,她说:“感情不是小孩子抢玩具。弄坏了,就没有了。” 说罢,抽身。 赵臻定定立在门口,那副照片落入视线里,林逸人温柔的声音又开始盘旋,那时她们拥抱,她说:“永远不分手。”;后来她把她捡回家,她说:“我永远不放弃你。” 林逸人,不过这样,你的话就不算数了么?赵臻突然很想笑,古来冤直有报,终究是骗人的。 你欠的,明明是我在还,你如何能够这么心安? 早上的风微凉,脑袋里便像一锅烫粥突然泼了冷水,搅得一团乱。林逸人堵在早高峰的路上,走得很慢,还是和家越来越远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儿,就好比以暴制暴,伤了对方的同时还扯了自己的伤疤。林逸人想起赵臻夹杂着无数不甘和恨意的眼神,心越来越沉,仿佛大风压弯了枯枝,再用些力,就摧枯拉朽地折断溃败了。 再多的信念都快承受不住了吧。快坍塌了。 “嘟嘟”。车后传来几声车鸣,林逸人抬头发现已经绿灯了,踩了油门冲出去,扯了一段长长的风。 没走多远手机就响起来,林逸人瞄到归兰的名字,没有理会;那名字偏偏坚持地一遍遍跳动,跟着林逸人的车子走了一公里的路程。林逸人皱眉,直接按了拒接。 正以为归兰学聪明了,谁想一条短信直接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你没事吧?在哪?要报警么 林逸人盯着手机上这一行字,难得地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明白过来,顿感哭笑不得。看来自己如果再不吱一声,就得被当作失踪人口了。 于是正捧着手机心急如焚到打算冲出去救人的归兰收到了一个字:没。 这也不能怪归兰傻,一个疏冷至极的人突然打电话来,什么都没说先笑了一阵,归兰懵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被胁持了。然后立刻竖起耳朵,把手机听出个洞来也没听出林逸人软绵绵的声音里有什么特别的有用信息。 归兰看着那一个冷淡的“没”字,像是冻到了手一般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用尽最大力气按着遥控器,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把按键切破。 “姐,谁惹你啊?”小海过来,立刻感受到自己姐姐的冲天怨气,吓得抖了抖。 归兰想也没想,立刻甩出那个惯用的借口:“你姐夫!” 可是归兰肯定没想到,这条短信竟然这么轻易地换得了林逸人发自肺腑的笑。太阳热起来了,车子前方的路无一处不明亮,林逸人想起那条无厘头的短信,嘴角又勾起浅笑。 只是不知道,如果赵臻知道她认为的脉脉私语,落到那人耳里却像是被劫持,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逸天律师事务所。林逸人走了没几步,停下来,向玻璃窗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着装整齐。 忙碌的西装衬衫门纷纷抬头,不约而同看向门口这个面色冷峻的女人,心知大事不妙,却都拿出职业惯有的素养:“林总好。” 都是一模一样的脸。林逸人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着了魔障,脑袋不清醒。定了定心神,沉声问:“谁输的案子?”凝重的眼神却已经先落到那个站起来的人身上。 “是我。”米白。 “是我输的案子,我不能推诿。我最近接手的安排太多,这简单的案子就交给了底下人分析。谁知开庭前一个钟头我才拿到他准备给我上庭的材料,而且乱七八糟毫无条理。我只能说,逸天什么时候成了关系户寄居的鱼龙混杂之地了?” 其他人已经屏声低头,暗叹两虎相争,还是两只雌虎。 “谁分析的案子?” 刘明立刻慌忙站起来:“我才不是……” 这个人的脸有些陌生。林逸人扫了他一眼:“分析给我。” 刘明急忙在桌上一堆a4纸中摸索起来,纸张翻得哗哗作响,才找到递过去。林逸人极快地翻过,边说:“准备再开庭,米白,还是你上。这是你头一回输案子。具体处理我会在周会上公布。” “我明白了。”米白点点头,没有过多停留,坐回原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忙碌起来。 众人暗暗吁一口气。 “你进来。”林逸人把目光停留在刘明身上不过一秒,转身径直进了办公室。刘明会意,把椅子塞好,跟着进去。 办公室里很敞亮,刘明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听到林逸人说:“案情缕清楚了?” 刘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说。”林逸人甩出一个字。 刘明瞪大了眼,但惊异的目光立刻被林逸人平静却逼人的眼神顶了回去,只得缩缩脖子,开始复述。 “被害人陈某因沉迷赌博而负债累累,多次向许某借钱,前后累计十万余元,12月9日晚,许某见到陈某在赌博,认为陈某有钱却故意不还钱,气愤之下立刻找来林某,将被害人陈某拖入车内,至城郊公路边对其进行殴打,并将其杀害……物证包括公路边留下的三人足印,被害人的血迹,被告林某留下的香烟头,全部已经经过公安部门检验核实……” 林逸人像是无心在听,专心致志地埋头看着书。她的桌子正落在阳光的范围里,乌黑的头发流动着光泽,左耳的耳钉也缀着光,整个人像极了温润的玉石像。 百叶窗透过一缕一缕光,微风重重。有心跳。 领口微敞,细细的褶皱折进胸口,如清泉流淌,在洁白的纸上勾勒,简单动人的形状。 突然,林逸人抬起脸来,与他对视,毫不闪躲。冷飕飕的目光穿透了温暖的光,刘明猛地一颤,定在原地,嗓子干涩。 “动机?”林逸人浅淡出声。 “哦哦。”刘明看林逸人没有追究,连忙接了下去。 “本案中,许某因追回债款不成而恼怒杀人,动机明显,证据确凿。共犯林某……” “停。”又是轻声一个字,却像一把结了霜的刀子截住了声音,刘明立刻噤声,听候发落。 “现在明白了么?” “什么?”刘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逸人对这种需要自己说第二遍的情况向来反感,却从不曾检讨自己的惜字如金。皱了皱眉头,说:“现在明白你漏了哪一点么?” 刘明不敢回答,脑袋里一团乱麻,只有这个女老板冷淡到极点的语调。明白了什么?天知道。 “你就是这么教我们年轻的小律师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一个短发女人推门进来,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笑着随意地敲了敲门,立正。 十二万分地守规矩,除了脸上笑成了一滩春水。 ☆、第六章 六 无需抬眼,林逸人也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什么人。叫刘明下去。刘明如蒙大赦地吁了口气,额上已经布满汗珠。出门的时候感激地看了司晓一眼,司晓对他一笑。 一点刘明出来,众人仿佛见到了虎口逃生的小绵羊,纷纷关心地施以人道主义同情。刘明滴了几滴汗,想起林逸人低垂着眼工作的样子,脸有几分涨红,弱弱地说:“好像,也没你们说得那么恐怖……还好啊,就是冷了点。” “了点!了点!” 众人默哀了几秒,看着刘明的眼里更加同情。看来很快就要跟这位新来的小伙子说再见了。 司晓笑嘻嘻地走近林逸人的桌子,林逸人瞥了一眼这位身形修长,头发却快要剃成小平头,一脸淫、荡坏笑的人类,若不是已经相识多年,很难相信这厮竟能是本市第一的商务律师。 “老朋友,你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啊。” “恐怕是你把这案子交代给刘明的吧。”林逸人问得毫不客气。 说起来,两人渊源确实不浅。 那时候,这两个人在律师界名声显赫,混得风生水起,一个商业律师,一个刑事律师,凡是律师界几乎无人不晓。后来林逸人开了这家事务所,司晓自然义不容辞地来帮忙,或者说是,赖在这不肯走了。 “现在谁管招人的事?” “刘明他舅!”司晓答得直接,“那个刘老头。你这个甩手掌柜闲得太彻底,除了周会,影子都看不到,群龙无首,人心多少容易散。” “我知道。” 司晓眼波一转,又换上流里流气的调调:“小米儿最近,辛苦的很……” 林逸人把话接过去:“米白当律师该有半年了吧。说起来,你们交往也该半年了,不容易。”指尖钢笔转了半圈,话锋也一转,“但她一直都没处理过什么大案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件案子,陈某的死,根本不是许某的过限行为造成。看来那林某有些来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和被害人的关系抹地一干二净。米白原来可是警察学院出身,这份辩护她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护着她?” “她向来喜欢冤直有报,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她看出端倪,怎么肯上庭走这个过场?” “如果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第一个该剔出去的就是你。你以前怎么办的案子,手段还少么?” 司晓无奈:“你这张破嘴。无论如何,我偏要让她干干净净,这事儿,你给换个人。” “那便不应当律师。律师,收了钱,看证据说要说的话,何必追究证据从哪来?你是专门负责商案的,应该比我清楚。”林逸人迟疑半晌,作出了让步,“反正这事塞给她了,你如果真想让她走得顺顺坦坦清清白白——” 林逸人笑:“这简单,你自己先在前面滚一趟。” 司晓哪里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急忙嚷嚷:“好啊老朋友,你这是变相地剥削我,你这违反了……” “别跟我谈法律,如今我是不再上庭,你我若在法庭上各站一边,难说高低。”林逸人靠着椅子,懒懒地看着司晓一副炸毛模样。 门“咚咚”两声叩响。 林逸人猜到是谁,给司晓递了个眼色:“请进。” 米白缓缓推开门,探了探身子,然后站进来。 “什么事?” 虽因为司晓的原因,米白和林逸人私下也有互动,但在公司米白还是放不开,迟疑着说:“那个……外面有人找司律师。” “嗯,司律师等会儿就出去。”林逸人含笑答。 米白看了司晓一眼,才慢慢迈着步子离开。林逸人似笑非笑地:“我敢打赌外面没人找你。” 司晓骄傲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那是担心我,谁叫我魅力大而你一天到晚给人脸色看。妒忌?” “妒忌。”林逸人应过玩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红色镶着金边的请柬,“替我去吧,也带米白去见识见识。不管你多护着她,她总要慢慢成长。她不是甘心平庸的人。” 司晓接过:“舞会?有意思。米白应该想去玩玩。”也不道谢,喜滋滋地就要拿去向米白邀功。 “哦对了。”司晓转过身,突然发问:“你真的决定再也不出庭了?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什么结都该解了。” 又是一个“结该解”了。话说得轻巧,不费半口气。 林逸人靠在椅子上,眯起眼。 安静下来之后,反而事事烦心。 穿过午后最热的阳光,夕阳矮下去,夜沉默而来。回忆的序幕缓缓揭开。 和赵臻产生问题,是在半年前,或者再往前推几个月。 那时林逸人还不是林逸人,是林娴。 半年前,金牌美女律师林娴金盆洗手,宣布再也不出庭。外界流传的说法是,大律师林娴打了人生第一场输的官司,一蹶不振。 的确如此,却也不仅如此。 因为这个理由中少了一个关键人物——赵臻。 怎么能不关键?输了案子让赵臻的亲生哥哥背了黑锅坐了牢;而不再当律师,也是赵臻的要求。 输了案子以后,赵臻突然失踪,两个月里,林娴翻遍了整座城市,赵臻的家乡,她们去过的每一处地方。知道一个雨天,全身湿透的赵臻坐在林娴家门口,哆嗦着把自己抱成一团。 林娴走上前,轻轻捧起赵臻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说:“对不起。不分手好么?我们永远不分手。无论如何,我不放弃你。” 大概如此,却也不尽如此。 林娴还记得那个时候赵臻的狼狈模样:爱美的赵臻全身湿透,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泪水涌出的眼里有钻人的恨意。 赵臻回来的目的很简单,要公道,要依靠。 林娴摇着头说不介意。 赵臻说你不配当律师。 林娴随即推了所有案子,宣布不再上庭,改名叫林逸人,成立了逸天,当一个安逸的商人。 那件案子成为心中的隐痛。不仅是因为赵臻,林逸人了然,在决定输那件案子时,她就已经失去当一个律师的资格,更失去当一个爱人的资格。所以她早已做好承受这份恨的准备。 无论如何,不放弃她,不分手。 只是没想到,报复来得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深更痛。赵臻是个长情的人,爱也执着,恨也执着,林逸人曾最爱她这一点。可是如今,她努力想掩埋的,赵臻仍旧不顾一切地去揭开。 风低沉吼着,霓虹灯阑珊。林逸人去关了窗,收拾了桌面,便不知道该做什么,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头痛得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很久以前,赵臻是个笑容很多的人。 赵臻的家乡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城,父母年迈但身子骨很好,赵父会常常上附近的小山采些雨后冒出来的笋,赵母便做成笋干来泡茶。林娴头一回看见笋干泡茶,迫不及待地抢过来尝,还被烫了口。赵臻在一边捂着嘴偷偷笑。林娴难得出一回洋相,就遭到了无情的嘲笑,不乐意了。正拉着脸生闷气,赵臻的指尖缓缓凑过来,认真的,一点一点触着林娴的唇,最后停在唇角。温柔的风吹拂,诉说这一场,默然的体贴。林娴微愣,然后使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停靠的兰桨。赵臻像触了电似的飞快缩回手,脸上染上夕阳的绯红。林娴大笑起来,赵臻涨红着脸狠狠地瞪她,更让林娴的笑停不住了。细碎的夕阳悠悠然铺开,笑声中,赵父赵母结伴而归,然后炊烟袅袅升起来,安静祥和地渲染属于斜阳的天空。 逢到不忙又爽朗的天气,林娴喜欢带赵臻去爬山。穿着一模一样的黄色t恤,背着双肩包,简单清爽。一路上树影斑驳落在肩膀,路面不平坦,两个人拉着手,倒也无半点可担心的。林娴虽然喜欢户外运动,但毕竟办公室坐久了,竟走得比赵臻还慢些。赵臻照顾着林娴的速度,到山顶的时候,太阳都开始西沉了。 有夕照,有林峰,有爱人。林娴支好相机,毫不客气地揽过赵臻的肩,赵臻淡淡勾起唇角,安然而笑。 从斜阳西沉,到繁星点点,再到晨曦氤氲。夜寒。林娴贴着赵臻柔软温热的身子,唇齿掠夺馨香,指尖轻盈绽开极妖娆的花,赵臻微微仰起头,眼睛里盛了银河的星光,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最后都化作细密破碎的声音,和着夜风飘荡开来,偌大的山落款下一隅深情。 太阳升起,山径打开。 记忆浮灯掠影。犹记得那一回赵臻是把脚扭了的,只是一整晚都只字未提,眼里含着泪,只说是因为开心。 月光太深,和着滚烫的记忆烙印在心上。林逸人起身,拿着钥匙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的事情间接插入吧 就大纲来说,这篇文章的人物缺点挺重的。 但我唯独很喜欢赵臻这个人物,甚至想给她单独写一卷。 当然这不三人行,她的戏份暂时不能太多…… ☆、第七章 七 是了,想起来了。 归兰。 抬手看表,已经十点有余。林逸人没有失约的习惯,锁上办公室的门,脑袋里乱成一团扯不开的线,却还需得去应付自找的聒噪。 其实归兰看起来还挺顺眼,五官都精致细腻,小巧的脸型,像放大了看的精巧微雕,感叹造物主的匠心也不为过。虽画着浓妆,但是眼神却清澈,一眼望得到底,好奇、气愤、诱惑,都清透流畅,没有老谋深算,没有绵里藏道,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弯弯肠子。 不过一张嘴确实吵了些,这九月份的天,被她的热烈烘得回到盛夏似的。 打开门的时候,原以为扑面而来的是归兰的怒气冲冲,至少是明亮的。却触到一片黑。 打开灯,林逸人有些错愕。 归兰睡得很沉。侧着身子,长长的黑发铺散,一边的吊带滑下肩膀,白得晃眼的腿随意蜷曲。一副活色生香。 胸口缓缓起伏,轻盈的睫毛覆着眼,像是永远也唤不醒似的。 也确实如此。 林逸人踢了踢床柜,不醒。 又加重力气踢了踢床,归兰翻动了身子。 林逸人眼尖,立刻发现归兰身下压着一本书,是她最近在看的《论法的精神》,一道深深的褶皱已经刻在了孟德斯鸠的脸上。 林逸人的脸沉下来,像蒙了层阴影似的,明晃晃的灯光也盖不去,咬着牙一字一字说:“给,我,起,来。” 归兰在梦里打了个哆嗦,脊背发寒,醒了。先偷偷瞧了一眼,像是确认形势安全之后才敢探出脑袋,然后一脸不满地慢悠悠坐起来:“干嘛啊。” 说着,看了眼钟,立刻跳起来了,像打足了气似的嚷嚷:“什么嘛,你也太迟了!混蛋!” 林逸人对这个称谓没做任何表示,只环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是说桌上的东西别动么?” 归兰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随意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书,心虚又理直气壮:“给你放回去不就行了。小气。” “不必了。”一脸冷清和嫌弃。 归兰气得恨不得一拳砸伤那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有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嫌弃人的么?!还没等她来得及付诸行动,忽然听见那依旧平淡的调子:“这两天不用再来了。” 轻描淡写。像是比掸灰尘还鸡毛蒜皮的小事。 足够委婉。至少林逸人这么认为。林逸人弯下腰从归兰身边拾起书,掠过她身侧时,却转眼见到她脸上的愕然和失措。 林逸人有些不解。 林逸人觉得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明白,可归兰偏偏撞枪口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女人绝对是胸大无脑的最佳诠释。林逸人只有这一个想法,别开脸。 归兰直直地盯着林逸人,莫名地倔强起来,挺起胸膛像是一个斗士。 好在还存了那么两分恻隐之心,林逸人随口拎了“出差”两字作答,脸上自然是没什么表情的,一贯的作风。 “我记得你告诉我你是无业游民。”归兰笑得惨淡,戳穿她的自相矛盾,不依不饶,好像偏要撞上南墙,逼出一些话似的。 可恶,从头到尾都在敷衍,都是嫌弃。既然不再见面,受的气总要讨回来。 可林逸人这面墙不是那么好撞的,她轻描淡写地点头:“嗯,是。” 眼看着林逸人在自己的追问下神情变得冷峻起来,归兰难受。赌气似的把唇一抿,学起了林逸人惯用的伎俩——沉默。 “你休息,我走了。” 归兰狠狠地瞪她,狠狠地,气得恨不得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你就来告诉我一声?” 没有回答。 归兰坐在床边,看着林逸人径直走出去。 然后直直倒在柔软得像要陷进去的床上,用枕头捂住脸,大口喘气。 太闷了,太闷了。 原以为刀锋剑影的周会,只开了十分钟。 所有人屏气凝声,等着林逸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偶有人翻页,声音细微心虚。 十分钟后,林逸人第一句话是延长刘明实习考察期,如果不愿意可以直接走人不用请辞。 第二句话是让米白写份检讨。 第三句话是有事上报无事散会。 绝对不是林逸人的处理风格。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 林逸人是个没脾气的人,这话并非夸她脾气好,而是不管好的坏的,只要不影响案子,她通常都是点点头,脸上淡淡的,像是别人如何都无关紧要,只有自己的事情是唯一值得烦心的。这仅限于她心情好和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 然而谁都知道林逸人的性子,话越少心情越差,如果平时只是揣着把枪,那么这回简直就是已经把枪上了膛,谁撞谁傻。 只有司晓乐了。 散了会,林逸人快步匆匆,一只爪子突然搭上了肩,滑头的声音游过来:“老闷骚。会帮忙早说呀,我就不用提心吊胆了。米小白好面子,我真怕你罚重了。不过这样,你就毁了我安慰美人儿的机会。快说,你怎么补偿我!” 林逸人捏起司晓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注意影响。” 开会时,不过肃静了五分钟时,林逸人就看到司晓笑着偷偷做了个鬼脸。 人人都知道沉默的林逸人不好惹,所以沉默就成了最好的工具,这套路也就只有司晓了解了。 司晓笑得春风荡漾,眼睛眯成弯月,真心赞美道:“老朋友,你真比葛朗台还能算计,这一招绝对比葛朗台装结巴还恶毒,令人闻无声而丧胆,佩服佩服。” “谢谢你的欣赏,不过我还是消受不起了。还有,你笑得真难看。” 司晓呲牙作鬼脸:“动心了?” 林逸人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吓停了。” “那我岂不是为民除害了?” “晚上七点,c ax酒吧。你也来。” “感谢我?”林逸人抬眼。 “以身相许如何?” “我去和米白商量一下。” 送神容易送司晓难。司晓充分发挥了对案子坚韧不拔敢于攻克的精神。 林逸人扶额,打了个电话回家,没人接,便点头同意。 司晓没有过问刘明的处分,那只笑面狐狸恐怕早已猜到了。 林逸人翻了刘明以前分析的案子,没什么问题,单简历来说,也是符合招收标准的。大概是看出了证据里的端倪,或者被被告家属交代了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怕事儿,不知道怎么圆滑地应对,避开了存疑证据,捅了篓子,丢开麻烦。 一件事背后的错综复杂,往往是无法想象的,尤其是律师这一行。 林逸人觉得头有点疼。这年头,已经真的没有人可以完全信赖了啊。 说起来,司晓和林逸人的年纪差不多,可偏偏比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还招人,笑起来坏坏的,一看就知道都是坏心眼。林逸人亲切地称之为“老不正经”。可是年轻小姑娘偏偏吃这一套,被司晓的浪荡不羁迷得七荤八素,司晓走到哪都不乏青睐。 可司晓哪里只是外表浪荡,内心简直是一江春水,放荡得没边儿了。 还好出现了米白。 林逸人远远地看见司晓在酒吧门口搔首弄姿,顿时就想掉头就走了。 司晓眉开眼笑地迎过来,林逸人说:“衬衫扣子扣好,快开到肚脐眼了。” 林逸人被推进了酒吧。c ax,群魔乱舞,往中间塞进“li”大概就窥得一二。 林逸人皱眉:“你就这么带坏米白?” 司晓可怜巴巴地哭丧着脸:“我已经很久没来了。我没想带坏她,我求了半天,她才同意,但是偏说要看着我。小娴儿,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林逸人起了些鸡皮疙瘩,挪了挪位置坐得离她远些。 米白还没来。司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林逸人招妓的事情,林逸人把头一偏,不想回答。 “老闷骚,看不出来啊。”司晓笑着把林逸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凑上头鬼鬼祟祟地在林逸人耳边问,“爽吗?” 林逸人懒懒看了一眼,说:“米白来了。” 司晓立刻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晃回身子,端正坐着,双手安稳地放在身前,恨不得甜甜一笑说一句:“我是好孩子。” 林逸人端着酒杯含笑。 司晓反应回来,气得牙痒痒,扑上去把林逸人压在身下:“你不厚道!就知道欺负我!” “妻管严。”林逸人笑着,毫不留情地说。 司晓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林逸人被压着,手上举的杯子一点没洒。把杯子放在桌上,林逸人拍拍司晓的气得涨红的脸:“其实,你比以前可爱多了。”说着,推开了司晓。 司晓认真笑了:“我就知道你这回肯定卖我面子,我家小娴儿最好了。不如我代米白儿给你个香吻。” 林逸人嫌弃:“米白的事儿,我给你开的后门还少么?输了案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计较了,她的录用还是我亲自批的。” 司晓揉揉鼻子:“我家米白儿不是学法律出身,虽然学历这块凑活点,没符合招收标准,但经过我的指导,简直就是专业中的专业啊。给你打工你不亏!”说罢,又神气活现起来了,“再说,你这老狐狸,什么时候做亏本生意了?” 林逸人不说话,拿着杯子碰一下司晓的,抵到唇边。 司晓问:“要不要把赵臻叫来?” 林逸人摇头。 司晓叹了口气,靠过去:“你可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你以前没这么闷的。” “我看,你找小姐也是为了气她吧。”司晓顿了顿,伸出手臂围过林逸人的肩,下了决心似的,“不是我多事,有些事该放就得放了。她不是朝前看的人,你别陪着她闹。” 司晓哀声叹气,林逸人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司晓说的不是她的事似的,安安稳稳地举着杯子,啜饮。 司晓给米白发了条短信。米白说快到了。本来心心念念着想来的地方,原来米白不在也无什么意思。司晓闷闷不乐地喝酒,觉得自己被吃死了。 林逸人忽然眯起了眼,凝起的目光泠冽如寒泉,直直地盯着一处看,眼中闪烁幽冷的光。 归兰? ☆、第八章 八 是她。 穿着淡黄色褶裙,双手捧着一个高脚杯,左顾右盼,穿梭在酒吧里的各色光束都落进乌溜溜的双眸。 像等着什么人似的。 司晓抓住了林逸人表情的细微变化,顺着望过去,指着她道:“是她?” 林逸人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不是冤家不聚首。” 司晓笑得邪里邪气,挤眉弄眼地:“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林逸人转头,当做没有听到,像躲着什么似的。 司晓兴致盎然,探着脖子瞧。突然诧异地“咦”了一声,用胳膊撞撞林逸人的肩:“喂,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归兰坐在吧台前,头顶上的灯时明时灭,不安分地变换着各种颜色,照得她很是心烦,杯子里的酒味道不纯,难以入口,四围被异样的氛围烘得热热的,她有种无处发泄的烦躁,好像随时有砸掉酒杯离开这里的冲动。 忽然,肩膀上落了一只手。那只手循着她的肩摸过来,一点一点,像一条皮糙肉厚的蛇。她身子立刻紧绷起来,寒毛直竖。 转头见一个黑皮背心的小年轻,一身铆钉,从胸口到鞋,还有反射着光的一个个金属片。铆钉举着酒杯笑嘻嘻地,归兰硬着头皮问:“你姓陆?” 小年轻嬉皮笑脸地答:“什么姓陆?我姓马,上马的马。”说着,身体靠近,指尖攀附而上,挑起归兰的肩带,笑得暧昧不明。 归兰明白了,干脆利落地拍掉铆钉小年轻的手,虎虎生威地瞪他一眼,走开换了一张位置。 小年轻黏过去,晃了晃酒杯抵到归兰嘴边,凑过头轻声说:“小美女,我一眼就看中你了。卖给谁不是卖啊,对不?” “是么?”归兰冷笑两声,突然眼波一转,就着酒杯抿了一口,媚笑着把喝过的地方转向铆钉小年轻,柔媚的灯光笼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小年轻直勾勾地盯着归兰的脸,满脸笑意地颔首,凑向带着唇印的杯沿。 变化就在一瞬之间,大概是射光灯掠过一眯眼的功夫,归兰笑得更明媚了,杯子微微一倾,液体缓缓流出来,胸口的铆钉立刻被水润得更亮了。 亮瞎了。归兰想。 小年轻怔了怔,突然跨前一步用力扯住归兰的胳膊,表情狰狞起来,满嘴酒气地贴了上去。 林逸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子向前挺了挺,转动的射光灯扫过来,她微微眯起眼,隐在赤橙黄绿不停变换的灯光里。 “喂喂,你的人快被抢走了!”司晓按住林逸人的杯子。 林逸人笑得安然,顺着司晓的力气,把酒杯举到司晓面前,轻声说:“chess。” 归兰用力地挣了几下:“放手!”铆钉小年轻戏谑地看着她挣扎,抓着她好似没花一点力气似的,胜券在握地扬起了下巴。 归兰不动了,死死地盯住铆钉小年轻,眼透寒气。 小年轻还没来得及纳闷,一个耳光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脸上。 “啪。” 歇斯底里的叫骂瞬时冲破了酒吧的房顶:“草,你个婊|子装什么烈女!” 跳舞的人不跳了,调情的人不调了,喝酒的人不喝了,目光一致对向那个浅黄色裙子的女人。 归兰有些发抖,热辣辣的气息用上胸口,越来越烫。 不被尊重也不觉得自卑,被所有人斜视也不露怯。没有人理所应当被欺负。 “你他妈……”小年轻咬着牙。 归兰的目光针锋相对地迎上。 “等一下。”一道声音划破这剑拔弩张,周围人多混杂,实在难以辨别是谁的声音,不过,是个女人。 “我说,对一个女人使横,你这也太没风度了。唉唉,让一让。”说罢,一张额上带着汗的脸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 人都已经风度翩翩地走到面前,归兰还没有看到。司晓笑着用手在归兰面前挥了一下,归兰诧异得张开了嘴,明明是个……女声啊? 铆钉小年轻喊:“你是什么东西!” “您刚才对我的朋友实施了侮辱、诽谤,和性骚扰,先后违反了《刑法》《民法通则》《妇女权益保障法》等诸多法律,《妇女权益保障法》第39条规定,妇女的名誉权和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宣扬隐私等方式损害妇女的名誉和人格。《刑法》规定有猥亵、侮辱妇女罪及侮辱、诽谤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司晓笑笑说,“相信现场很多人都看到听到,取证不是难事。” 铆钉小青年愣住了,死死地钉在原地。 “至于您刚才骂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司晓看着铆钉强忍着慌张的样子,偷笑了一把,继续说,“你是可以说话的,只是任何一句话都可以作为呈堂证据。” 归兰已经忍俊不禁了,忍着笑意望了司晓一眼,这仔细看,还确实是有女人的样子的,起码身形纤细,帅气得和模特似的。司晓装模作样地把衬衫拢了拢,对归兰一笑,示意她安心。 铆钉小年轻被晾在原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他的面色涨红成猪肝色,急吼吼地吼了一句:“关你p事。” “您可以反驳我,给你三十秒,不说话我就当你放弃发言权了。” “艹你他妈……” “人身攻击不算有效发言哦。”司晓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笑得艳光四射,整个脸上写满了落井下石。“你还有20秒。” 铆钉小年轻怒视着司晓,额上青筋已经暴起,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笑了。他握紧了拳头,好像随时准备扑上去扭打。” “10秒。”司晓不数了,一笑过后竟然主动搭上了铆钉小年轻的肩膀,神神秘秘地把他带到一边低声耳语一番。 铆钉的脸上先是纠结,继而回头看了看身后。归兰和一般等着看好戏的人脸上皆是遍布疑云,那个帅气的女人……在倒戈? 铆钉小年轻满脸通红,最后咬着牙恨恨地点了头。 司晓如释重负,回到归兰身边,对着迟迟不肯散开的人喊道:“误会啊。那是我朋友,开开玩笑而已,大家还真是热情。” 一群唏嘘。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3节 铆钉小年轻狠戾地瞪了司晓和归兰一眼,走了。 归兰抽了抽嘴角,朋友? 司晓打了个哈欠,急着把衬衫上面两个扣子解开,像是解开禁锢一样吐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归兰说:“知识就是力量。” 归兰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帅气女人还挺有能耐:“谢谢。你刚才真帅。” 司晓最受用这一套,风骚地摸了摸头发,笑得桃花潭水深千尺,向调酒师要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杯递给归兰。 归兰接过,一脸三八地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他打个商量,我给他留个台阶,让他顺着就下了,那么多人看着别不好收场。” 归兰抽了抽嘴角,像看了一部烂尾的电影似的,一脸想吐槽的样子。 “当律师这么久,学得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吓唬人了,还蛮管用不是吗,哈哈。” 归兰抓到了什么:“你是律师?” 司晓点点头。归兰不说话了,吸了两口气。 职业……歧视……司晓看着归兰一脸阴郁的样子,心想林逸人你完了。 “没事,是我对这个职业印象不太好,我知道这样不好,也在努力改观呢。”归兰笑笑,“总之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才没兴趣做免费劳工呢。”司晓满脸不爽。 “……” “我是受人之托。” “谁?”归兰愈发吃惊。 司晓赶忙指过去,却发现原来的位置上空荡荡地没了人。 “……可能她躲到那个角落里玩去了。” 归兰有些失望,司晓笑着说:“那个人你认识。” “嗯?” “就是那个闷骚到骨子里的,浑身冒冷气吓唬人的。” 归兰脱口而出:“林逸人?” 司晓点头。林逸人的闷骚真是有目共睹,简直可以去考十级证书了。 “怎么可能。她那个对人爱理不理还老是嫌弃我的死腔样子。”归兰撇嘴。 司晓环顾四周,确定视线范围内没有林逸人的存在后,鬼鬼祟祟地凑近归兰压低声音道:“其实她以前不这样。人家以前也是活泼开朗温柔可爱。” 归兰浑身一抖,一脸囧地看着司晓,除了张大了嘴惊讶什么也做不了。 司晓继续一脸悲痛,“都是她女朋友,和她互相折磨相爱相杀,才这样的。”说罢,声情并茂地叹了两口气。 相爱相杀……归兰额上流下豆大的汗。 为什么……要走呢?归兰看着那个空的位置,突然想起林逸人眼里近乎冷漠的冷静。 那样的人怎么会在感情里打滚纠缠,折腾自己呢?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归兰忽然沉静下来,神色黯然地看着司晓。 想知道更多。 ☆、第九章 九 司晓的说辞比酒吧里的灯光还闪烁,归兰像是心里被羽毛挠了,一把把酒杯重重按到桌上,细细的杯脚竟然没有折断,手叉腰,虎着脸瞪她:“你还真会高度概括。” 司晓冒汗,救这母老虎绝对是多此一举。陪着笑,眼睛转得乌溜溜的,意图岔开话题:“您这要跟林闷骚在一起了,一个热战一个冷战,世界和平堪虞。” 归兰哼哼了两声,扬起下巴道:“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这事儿都不可能。”说罢,换上一副狐狸似的笑脸,“俗话说,人帅心善,你就跟我讲清楚呗。” 司晓的眼睛突然放光,像饿虎看到食物。 回头,一个米色西装西装裙的女人走过来,白色的皮包放在身前,步履轻缓。也许是来路上被风吹的,长发有些凌乱。司晓鬼迷心窍般笑得如沐春风,立刻起身,喊着”honey“把她拉到身边。归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米白向归兰点头。长相温柔恬静,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尽管没有笑也很明显。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司晓完全没发现似的,一把把米白揽到怀里。米白表情冷淡地推拒了,退开一点距离,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捋到一边,然后安静地坐下。 司晓碰了一鼻子灰,仍然笑嘻嘻地:“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呗。她应该还没走远。”迫不及待地打发归兰走。 归兰像是抓到了想要的东西,迷茫地走了几步,然后飞快跑起来。 出了酒吧,一阵风扑过来,带着凉带着灰。归兰下意识的想把衣服裹紧,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吊带裙,确实单薄些。沿着路走一会儿,也没看到林逸人,黑夜里偶尔有黑色的影子穿梭。 归兰打了个电话,隐约听到了有手机铃声随之响起,回荡在空际之中,应该就在不远处。 可是电话断了。林逸人没有接。归兰站着看手机上已拨通话上一个红色的叉,“嘶”了一声,心底开始冒凉气。 “不就是八卦么。谁稀罕听。”归兰轻蔑地翘起嘴。 司晓的声音还回绕在耳畔,她端着那副看上去就想让人甩一巴掌的笑,对归兰说:“最好你能帮帮她,不过看你这胸大无脑的模样,也难。”归兰快气炸了,却突然看到司晓眼里的闪动。不是玩笑。 叹一口气,归兰自言自语地嚷嚷:“这么晚也不怕有事。” 电光火石的一闪掠过脑海,归兰猛然抬头。对了,要回去的话……停车场!附近的停车场! 除了掀起裙角的摇摆,夜风不能起到丝毫的阻碍,归兰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清晰地给这个夜打着鼓点。 路灯坏了半个,光线微弱朦胧,照在地上的影子婆娑。归兰似乎看到人影晃动,更提了劲儿往前冲。 跑近了才发现那人不是林逸人,林逸人不会长一脸胡子,可是高跟鞋没安刹车轮,归兰已经刹不住车,闭着眼撞了上去。原以为得摔个人仰马翻,没想到那男人力气还挺大,反弹般把归兰拦住推了回去。 归兰踉跄了两步,正想看看那人,那人先大喝了一声:“站着别动。” 归兰愣住,半边微弱灯光下,看到那人手里拿着什么,反射着明晃晃的光,立刻明白了。 “先生,您有事?”归兰捏紧了包,语调尽量平缓地问。 那人把刀举起来了些,靠近一步。 归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说话间,往左右看了看,寻找伺机逃走的方向。 林逸人就在这时慢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踱步出来,看到归兰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嗯?这么巧?” 看到林逸人轻松表情的那一瞬,归兰几乎敢打赌她一定会熟视无睹地走过去然后优雅地转身say goodbye。归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巧你妹……” 可是林逸人没有。她慢慢走到归兰身边站定,伸出手,整理了归兰的肩带,轻声说:“快掉了。” 微凉的指尖划过,轻易抿去所有的紧张不安。灯光下她的表情也有些柔和,那副难得地温柔的样子缓缓流动,好像能把语言的冷淡都变得理所当然,无法怪罪。归兰更难得的有那么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男人从看到有人加入的那一刻就把刀举得更高了,毕竟那是个女人,没到转身逃走的地步。他急声大吼:“钱,快把钱拿出来!” 林逸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淡淡地看着那人,说:“你是否有什么困难,也许我可以帮你。” “少说废话,赶紧把钱拿出来!” 林逸人顺从地开始翻口袋,归兰连忙拉住她的手臂:“那是你的钱。” 这个傻子,莫名其妙地跑出来干嘛。怕我不够抢的么?归兰暗暗吐槽。 “保命重要嘛。”林逸人笑着拍拍她的肩,“你不是田径队的么?怎么吓得忘记自己会跑步了?” 归兰眨眨眼。 林逸人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卡和几张整钞,动作缓慢。往前两步,一只手小心递过去。 刹那间归兰像被拨了开关一样拔腿就跑,没几步就听到那男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刀落下来被林逸人踢到一边,那男人捂着鼻子,指间有血渗出。 归兰舒了一口气,再跑回去,那男人见归兰回来,连忙起身跑了。 林逸人脸色有些白,归兰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同样是女人,林逸人将她护在身后了。她看到林逸人在背后的示意她跑的手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纤瘦的,肩膀并不宽厚的女人,有一种独特的帅气和靠得住的伟岸。 归兰拉住林逸人的胳膊,嘴唇掀了掀,道谢的话梗在喉咙里。林逸人表情冷淡地扯下了归兰的手。 月光下那双眼睛里是路人一般的漠视,她脚步不停地向前走。 归兰跟上去,又抓住她的胳膊,抓得很紧,林逸人没甩开,脸色越来越难看,墨色布景下,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隐忍。 “你就这么嫌弃我?”归兰冷笑,“因为我是小姐对不对?” 归兰放开林逸人,大步流星地朝着反方向走,风里有沉淀淀的灰尘味,钻进鼻子很呛。 “不是。”林逸人皱起眉,开头很是艰难,声音有些抖。 归兰愣住,掌心似乎有奇怪的湿润。 血。 归兰猛然回头。林逸人的额上冒着汗,表情认真,声音断续:“我……真的没有……” 轻声细语,耳畔轰然。 夜的墨色好像被眼泪晕染淡去。月亮的影子都模糊了。 伤口蜿蜒了长长的一道,鲜红色的,有血顺着留下来。 林逸人一遍遍地说着“没事,没事”,归兰也不哭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路两边的人家,商店,灯火通明。风扯得紧,归兰的眼眶还红着,进了很多尘沙。 那男人下意识地挥了一下刀,林逸人的手不慎划伤。林逸人用左手开着车,偶尔瞥一眼归兰。 “我疼,你哭什么。”林逸人觉得有几分好笑,“我送你回去。你往哪?” 归兰不回答。林逸人胳膊上的口子不深,动的时候往外渗血,林逸人只好规规矩矩地把手搁在腿上,样子僵硬。归兰吸了一口气,把林逸人的胳膊抬过来搁到了自己腿上,身子前倾,像用全身护着她的胳膊似的。 “你真不去医院?” “小题大做。”林逸人嘴角已有淡淡笑意。 “我去你那。”归兰说。 车子有些不稳地抖了抖,林逸人赶忙调过来,左手开车的功夫果然不够到家。 归兰淡黄色裙摆上的细纱搔得胳膊有些痒,光滑的大腿带着点凉意,林逸人有些尴尬地缩了缩手,归兰不肯,一顿数落:“瞧你逞强。我看你今天吃饭喝水洗澡上厕所都没法自理了,你别想离开我了。”归兰笑得眼睛眯眯的。 “你这是把我当残障了?”林逸人反问。 归兰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嗯”了一声。 林逸人一笑,摊开手掌,灵敏的四指在归兰的大腿上爬起来,掌心的软和肌肤的滑相触,慢慢地蹭。 归兰瞪大了眼,不能置信地喊:“林逸人,你耍流氓!” 林逸人趁机抽回手,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归兰再度乐此不疲地把林逸人的胳膊请回来,笑盈盈的:“没事,我喜欢,你继续。” “……” ☆、第十章 十 前台的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平素端庄的林小姐像老佛爷一样被掺进去,林逸人尴尬地一笑。 林逸人真心不明白胳膊受伤为什么需要搀扶,边上那个笨女人把什么都弄得手忙脚乱。 有几个住房的进出,表情皆是惊疑。透明的玻璃门映出两个人奇怪别扭的样子。 或者,只有林逸人一个人在别扭。归兰的模样干劲十足,开了门把林逸人按在沙发上,林逸人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归兰眼疾手快地用身体压住她:“乖,别乱动,小心手。” 林逸人愣住了,眼前氤氲着橙黄的灯光。柔软的身躯相贴,黑发摩挲着她的脸颊。 林逸人的手无处安置,迟疑地落到了归兰的腰上。 胸口是柔软的压迫感。 身下的人不再挣扎,归兰舒了一口气,把屋子环顾了一遍:“你这东西这么少,肯定没有药箱吧。我出去给你买一个,我看到附近有药店的。” 说着,一阵风似的急匆匆跑出去。 林逸人好不容易能起身,喘了一大口气,看着归兰跑出去,急忙道:“别……” 人已经没影了。门还没关。 林逸人抽了抽嘴角,拎起手机:“麻烦给我送一些消毒|药水和干净纱布上来,谢谢。” “还有……”林逸人顿了顿,“如果看到一位奇怪的小姐冲出去——” 她笑道:“就请不用拦着她了。” 归兰憋着一口气跑到药店,药店的灯已经灭了。风盘旋过树木带出一阵沙沙声,药店门口有一个人蹲着,在锁门。 铁门已经放下。归兰上前,礼貌地问:“能再开一下门么?我需要买一些东西。” 店主摆手:“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可是真的很急。” 店主不理睬她,继续锁门,铁链托在地上,有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哐——”地一声巨响。店主耳边嗡嗡,目瞪口呆地看着归兰。 归兰一只脚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一只脚踩在铁门上。 店主懵了,归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踹第二下。 店主赶紧拦住她。 这个讨厌的工业城,灰尘都吸进肺里了。归兰狠狠地咳了两声。 房间里满溢着灯光。林逸人已经换上一件长袖薄衬衫,卷起了袖子。 归兰一眼瞧见桌上的药水和纱布,眉头皱了皱,什么也没说,进房间,把买来的东西丢在沙发边的地上。从林逸人手里抢过药水,把胳膊拉过来,架在自己的腿上,海绵棒蘸了药水,直直往伤口上戳。 “嘶……”林逸人疼得出声,想把手往回缩,归兰死死握着她的四指,林逸人又使不出力气。 归兰绷着一张脸,海绵棒的头在伤口上翻来覆去地揉着。林逸人什么声音也不出声了,都被她咬合的唇堵住,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 除了“逞强”,归兰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林逸人。 鼻尖有淡淡血腥味。归兰看到林逸人的唇咬出一道痕,终于有些不忍,放缓了动作,海绵棒轻柔地抹开药水,凉的。 “干嘛不告诉我你有?”归兰咬着牙瞪她、 “前台送来的,你跑太快了。“林逸人轻描淡写,“抱歉。正好我也帮了你,不如扯平。” 归兰咬咬牙,上好药,把林逸人的胳膊推掉,气呼呼的:“讨厌你” 林逸人继续说:“既然这样,你就不用谢我了,我送你回家。” 林逸人揉了揉胳膊,放下长袖,把伤口藏起来。她偏过头,左耳上的耳钉闪着刺眼的光,归兰眯起眼看着。 “为什么救我呢?”归兰开口问,声音闷闷的,“这么讨厌我的话。” 林逸人盯着归兰,皱着眉。仿佛一道直射的光,什么都无所遁形。林逸人缓缓启口:“为什么要自卑呢。” 为什么要自卑呢? 霓虹灯影闪烁,在靠近灯光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灰尘飘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风声被疾驰的汽车打得支离破碎。路灯下桥洞里马路边,生生死死,不知不觉。 那些风光后的脸,那些喧嚣后的沉默,开始的时候归兰都害怕进入那个换衣间,在外面姿色生香的女人低头套进满身风尘的衣服,沉寂得像吊唁。 为什么要自卑呢? 归兰蓦地站起来,瞪得眼睛发红,像是要把林逸人撕了:“你凭什么说我自卑?混蛋,你凭什么!” 归兰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不要自以为是,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你算什么人,还自以为把人都钻透了么?” 说着,抓起了包,刚抬脚就狠狠一个踉跄。 林逸人觉得不太对劲,拉住归兰:“等等。” “你别烦。” 林逸人把归兰按回沙发,学着归兰的方法用身体压住。归兰拼了命似的反抗,推着林逸人的肩。 “对不起。”林逸人说。 归兰像一条死鱼似的不动了,怔怔地看着窗外。风声疏狂,灯光微凉,浓墨随着沉默流淌,尘埃散落。什么时候,晨曦才会来呢? 许久,她极轻极静地说:“林逸人,讨厌你。” 林逸人好像点了点头,尖尖的下巴磕在归兰的肩上,归兰只需微微把脸侧过一点点,好像就可以亲到她格外清晰分明地,像墨笔勾勒的脸廓。 归兰觉得自己像被大火烧过,一地残破里仍冒着缕缕的烟,胸口胀气一般:“你说,你要出差的。然后,出差到酒吧。”归兰想着就像憋了一团火似的,怎么看那张脸都觉得嫌弃。 身子被压着,喘不过气。太讨厌了。 林逸人听到归兰的声音已经平稳,安然起身,有些歉意和羞赫:“嗯……突然……取消了。” 归兰犯了个白眼,心知肚明地不再去戳那层纸。 林逸人问:“为什么鞋跟坏了?脚上有些乌的样子?” 会关心人了?归兰喜上眉梢:“不小心踩到门上了。” “……”林逸人抽了抽嘴角,像是极力想忍住什么似的,闷了半晌道:“要上药么?” 归兰更高兴了:“没事儿。不用了。” “哦那好吧。”林逸人点头。 归兰险些咳出一口血来,抬眼水晶晶的眸子哀怨地看着林逸人。 林逸人丝毫没有看到,转身拿了手机,打了个电话。转头问:“鞋多少码?” 归兰愣了愣,答:“36。” 林逸人报了过去。 归兰突然问:“你练过么?” “什么?” “功夫。”归兰说,“看不出来你还能打过那么个大男人。” “我没练过。打架除了力量,也靠反应力。” “嗯?” 林逸人索性放下手机坐下来,耐心地头头是道地数起来:“首先,他拿刀的手在抖,很明显他在紧张。其实,我刚才是用左手摸钱,这样我就可以腾出右手。” 难怪刚才林逸人翻钱的动作缓慢奇怪。澄净的灯光照在脸上,那张淡然的脸似乎凌厉肃穆起来。 林逸人继续说,“他的注意力都被左手上的钱吸引去,对我右手的动作反应就更迟缓些。等你将他的注意力全吸引去,我就可以趁机——揍他。”林逸人笑笑,“你若再遇到这事,记得冷静为先就是了。” 归兰以一种看怪物的奇怪眼神看着林逸人。一把刀子亮在眼前,竟然还能跟计算机似的速度推理这么多!这得要冷静到什么地步才做得到! 再遇到?归兰吸了口凉气,虽然是好话,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不过还是挂彩了。理论和实践总有差距。不过如果乖乖把钱交给他的话,估计下一步就要求搜身了。”林逸人摇头叹气,“近年这里治安越来越差了。” 归兰笑得无比轻松:“那你就不担心没饭吃了。” 林逸人也跟着没心没肺似的点点头。 归兰心里一顿:“你还真是律师?” 林逸人一愣,脸上突然几分惨淡地摇头:“我现在只是个商人。” “那你……”归兰正欲再问。 门铃响了。 林逸人去开了门,在外面窸窸窣窣一阵,林逸人左手拎着两个包进来了。 白色吊带真丝睡裙,黑色高跟牛皮短靴。 归兰瞪了眼,一把扑上去挂住林逸人的脖子。林逸人的表情有些僵硬,把归兰拽下来,仍旧坐回沙发。 归兰眉飞色舞:“你这是包养我的前奏?” 林逸人轻轻“哧”了一声。 归兰把鞋试了试,刚好,眼睛笑成了月牙,说:“我喜欢。多少钱。” “很便宜。”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要包养我的意思了啊。” 林逸人靠在沙发上,环起胳膊闭上眼:“地摊货的意思。” 归兰还要问,林逸人打了个哈欠:“还不去洗澡?” 已经很晚了,后半夜下了雨。惊扰这个夜的灯光已经关掉。 林逸人没有离开,归兰已经躺在床上,林逸人叹了一口气,想去沙发上将就一晚。 或许前些日子都太少顾及这个女人的感受。 可是归兰没有睡着,她睁眼,看到月色蔓延天边,林逸人被月华镀得像银色雕塑一般清冷的的侧脸。归兰伸手拉住了林逸人。林逸人静默地转脸,低头看她。 这一夜好像有无数多余的用不完的力气,想像风一样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于是归兰心里有什么仿佛开始打绕,有什么仿佛开始轻声哼起。 “有床不睡,脑子坏了?”归兰轻声问,细语喃喃像在梦呓。 林逸人坐下来,在床畔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喜欢女人,不怕?” 归兰露出一个笑容,媚眼如丝地甩了一个飞眼,声音也清晰妩媚起来:“谁怕你,来呀。” 林逸人慢慢俯身,一点一点,闪着银光的耳钉在眼前放大,她的脸上是一片阴翳。 归兰心里一整紧缩,仿佛正坐在滑梯上往下滑。 林逸人的脸近在眼前,归兰觉得自己只要稍稍仰头,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片薄薄的唇。目光流转,相望无言。 可是林逸人突然笑了,她轻松地摸摸归兰的头发:“我才不。我有女朋友的。” 滑到底了。几秒就触到满是草芥的地面。 归兰脱口而出:“可是你女朋友……”话出口,立马捂嘴。世界上无后悔药可买。 林逸人眼里一冷,坐直了身子:“司晓跟你说了什么?” 归兰的鼻子里吸进了凉气,声音有些钝:“没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一些事在吵架是么……” 林逸人有突然些烦躁,不知道司晓把她出卖到什么程度了。压下情绪,便依旧是那清淡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早点休息吧。”说完,起身拿了一条毯子向沙发去,步子没有半点儿声音。 林逸人在沙发躺下,窸窣声渐稀,然后被完全吹散。归兰辗转着翻了个身,缓缓睁眼,盯着自己的指尖,沾了绵绵的夜光,微凉。 ☆、第十一章 十一 太阳出来了也浑然不觉,鼻间萦绕的是雨后初晴清而淡的香。 林逸人缓缓睁眼,看到阳光一束束地落下来洒在床上,归兰站在床边,费力地把手绕道身后扣着内衣的扣子,白皙如瓷的身体沐浴着浅色的晨晖,犹如嵌在了洁白墙壁里的一幅画。光裸的背散着淡淡的光泽,手臂挡住,若隐若现的是饱满起伏的线条,如泛着光的玉璧一般莹白透亮。 林逸人收回视线,平静地合眼,阳光渐暖,身体和皮质沙发相贴出捂出许多热意。夏天早就过了,空气中竟还有莫名噪响,十分招人讨厌。 林逸人能听到归兰小心翼翼踮着脚的步子,轻手轻脚地推开浴室的门。 再出来,呵,十五分钟。林逸人清楚地记得第一回见归兰,她在浴室里……猫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只是那时林逸人无心理睬罢了。 归兰正蹲下身穿鞋,突然听得背后轻轻冒出一声:“你去哪?” 林逸人用手支着沙发慢慢坐正,随意地用手打理快遮住眼睛的刘海,晨辉把她的眼睛染成琥珀色,目光是沉稳而清明的。 “我弟学校有点事儿,老师叫我快点过去一趟。” “很急?” 归兰抬眼看钟,眼里有一抹忧色,点头:“嗯,语气挺急的,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让我马上去一趟。” “哦,那去吧。” 归兰微滞,轻轻念了一声:“哦。”立刻急促地转身挥了挥手,门拉开又咔嚓一声,没了声响。 阳光直落,蓝天之上是云卷云舒,亘古不变似的淡然与温和,静静地停滞在那儿,认真又执著。林逸人的指尖点着窗沿,如果云会说话,她想问问它们会不会有不理智,会不会曾经有那么一刻的冲动。 高楼大厦铸成围墙,马路上的车鸣是这个城市的节奏,催促着每一个人的脚步。日子容不得人悠悠闲闲,林逸人难得想晒着光赖会儿床,扛着吸水拖把拎着水桶的冯姨就来敲门了。冯姨是林逸人雇来专门打扫她的房间的,林逸人开门,侧身让她进来,默契似的一句话都没有。 林逸人往杯子里倒了些纯净水,对的一半冷水一半热水,抬眼见冯姨整理床铺,轻声道:“今天不用换了。” 冯姨回头看了她一眼,默然地放下了准备换洗的床单。 是哑巴。林逸人看着她,和自己一样寡言,沉默。 林逸人穿了一件浅棕色长袖衬衫,休闲的蓝色牛仔裤,王楠在车上等她。天空蔚蓝,银色的车闪着光,她的步子有条不紊,好像每一步的时间和长度都是一致,不会踏错。 “她昨天说了什么特别的么?”林逸人闭眼靠在椅背上问。 “根据拿到的探监录像,应该没有,还是一些让他好好服刑,和报平安的话。” 车子缓缓驶进郊区的公路,路上已经难见到人,除了风划过的声音,一路都是安静的风景。林逸人不常来这里,本市的监狱,许多人是她送进去的。 很快端正的楼房出现在眼前,有高有矮,错落不一,外墙刚刚翻修过,在角落处还留着一些风雨侵蚀的暗黄痕迹。车毫无偏差地倒入停车位,林逸人闭着眼感受着车子的倒退,眼前已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来,那个她即将要见的人。已经快记不清了,只记得鼻子和赵臻有点像,高高的,林逸人当时是这么形容的:横看成岭侧成峰;眉间有些沟壑;眼角的温和倒和赵臻大不相同。不过这些都要加上一个定语——“以前”。记得最深的是他手上的手铐,圈着他的双腕,他转头,看了林逸人一眼,林逸人默然地看着他。那天林逸人在在原地站了很久,风飘了很多叶子下来,摩擦着地面的沙沙声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 “只有三十分钟。”警员说。 林逸人点点头。 赵凯缓缓抬头,双目通红地瞪着林逸人。 小平头,头皮上有几处红色伤痕。衣服还算干净。身体看起来比以前更壮实。 不坏,林逸人想,又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想笑。对其他人已经麻木不仁。 赵凯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拳像是准备着奋力挥去。 “你在服刑期间,我听说你表现不错,就快可以批准减刑了?”林逸人淡淡地说。 赵凯握着的拳沉了,咬着牙,全身气愤地颤抖。 “干嘛呢!”一个狱警冲上来把赵凯按回位置。 “打闹着玩呢,抱歉。”林逸人在视线在探监室来回晃。 “住到了单人间?” 赵凯反问:“你安排的?” 如果犯人在监狱再闹事犯了错,有时会被罚到单人间面壁。不过赵凯这个住法自然不同,单人住,才能特别照顾。 林逸人不抢这功劳:“周楚。” “谁?” “副局长。快晋升了吧。”林逸人无所谓地笑道:“赵臻在和他交往。” “怎么可能?!”赵凯声音拔高,“昨天我妹妹来的时候我问她,她说你们没有分手,我还骂了她一顿。”又转而沉声,咬出一字一句:“不会是你抛弃了我妹妹,栽赃嫁祸吧。” 林逸人愣了愣,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你敢说你不做这种事?!”赵凯的话炸开来,小小的屋子空气开始膨胀,气闷。 “说来话长。”林逸人摸向口袋中的烟,才忽然想起这里禁烟,笑笑道:“反正,你听你妹妹的,好好服刑,争取减刑。” “如果,有那个可能,我会想办法帮你翻案。”林逸人想笑,她没想到自己可以说的这么轻易。 “我不相信。” “为什么?” 赵凯的眼里透着一种叫绝望的东西,恨不得在林逸人心尖插一把匕首:“赵臻一向听家里人的,我不同意你们的事,你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不是吗?让我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也这么想?”林逸人彻底笑了,“兄妹俩一个模样,喜欢,怨恨,都可以这么执着。”顿了顿,道:“这么主观。你确实可以不必当真,毕竟板上钉钉的案子,要推翻很难,我不敢保证。其实,我也是为我自己罢了,你一天在里面,我和赵臻一天不能有结果。他们说的没错,结该解了。” 赵凯闷声道:“我不会同意你们的。永远没那个可能。” “你父母还不知道你出事。我告诉他们你去广州创业了,给他们写封信吧。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 “我妹妹呢?那个周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丫头,从小就这样,报喜不报忧。”听到老人的事,赵凯垂下头,低声地问。 林逸人看着赵凯有些粗糙的脸,觉得有些恍惚。门外的干警探了探身子进来,胸口的金属牌子闪出一道光,墙上黑框白底的钟一格一格地前行。 好像,一切都很无聊啊。没有哪一件事,有个方向。 出了监狱,阳光好像多了一些,热了一些,安闲到不想挪动一步。 四周寂寥。 赵凯那句“她说你们没有分手”,死死地缠绕着思绪,像打了一个死结挣不开。林逸人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刻自己冲动地起了翻案的念头,或许是安静滋生着枯燥,枯燥潜埋着躁动,或许是真该找点事做做,或许是用沉默锁住的装了秘密的抽屉,到底是被赵臻的坚持撞开了。 曾经在时光里写过无数的举案到白头,落款了无数深情不渝,被接踵而来的巨石压成一滩碎泥。 可是,总归还是在的,就在原地,没有变得软弱。没有分手。林逸人笑了,她还记得每一句低声耳语,她说绝不分手,看着她浅笑的眼眸,便知道那是该珍惜的,永远也无法从生命中剥离的。 如果是两个人的坚持,为什么会越隔越远呢。就算回不到从前那时候,这一路,仍旧都想蹒跚着走下去。 放不下,就捡起来。 林逸人坐进车里,王楠掐了烟,车子缓缓驶出,车前的路铺满金色的光。 “去公司?” “回家。”林逸人说。 ☆、第十二章 十二 回家。 可是,当林逸人摁开灯,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才突然发现,那个简单温暖的家,已经不在了。 玻璃桌面上映着自己模糊地影子,不过一个深色的轮廓。墙上挂着的照片,似乎在提醒着一些正在淡去的事,提醒着,那两个人曾经形影不离,像一个人那样密不可分。 就是凭着这些回忆坚持下来的。 林逸人将屋子环顾了几遍,索性拿了抹布,打开电视,一边看着新闻,一边细细抹去屋子里每一处细小的尘埃。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4节 她要等赵臻回来。 多数人都会做一些事分散注意力,减少些等候的难熬,可是林逸人没有。把酒吧柜、桌子、相框、摆饰都擦过一遍后,林逸人就坐下,安安稳稳地靠着沙发被,一动不动地等着,像是这个有些冷清的屋子里的一个静物。 安静中,有那么一两刻,林逸人希望墙上的钟是逆时针走的,可以慢慢倒回一些时候,挽回一些事。 林逸人已经很难说出,已经多久没有和赵臻好好说话了。赵臻一身狼狈地回到林逸人身边后,不管她说什么,赵臻都能扯出那件案子来,终结了一切话题。那件案子在赵臻愤恨的眼神中,嘲讽的语气中一次次提起,硬生生在两个人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如果没有那件案子,会怎么样呢?林逸人看着那张照片,两个人相接的黑发,似乎能缕缕触到心底。 赵臻外表虽然柔弱,性子却很要强,认定的事便会不计代价,拧着一口气。 赵臻原来在服装设计公司上班,设计一些民族风的服饰。公司办了一个以中国旗袍为主题的服装展览活动,吸引国内外投资商。因着法文不错,赵臻代公司接见了一个法国贵宾。那是个标准的法国贵妇,怀里抱着一只贵宾犬,卷卷的毛,乌黑光亮的鼻尖嗅着贵妇胸口巨大的珍珠缀。 “抱歉,可以把您的宠物留在外面吗?”赵臻在陈列室门口站定,指着贵妇怀里的狗道,法文流畅悦耳。 贵妇人圈着狗的胳膊收了收:“你在开玩笑?” “不是。狗身上的毛发容易沾到衣服上。我们会安排工作人员替你看护。” “你说我的宝贝儿?”贵妇尖叫,侧着身把狗整个护在怀里,“你们休想碰我的宝贝儿,我不看了。” 赵臻的脸色沉下来,主管在一边给她使了个眼色,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满脸堆笑:“没事儿没事儿,这么可爱的狗狗。您请进,看展览吧,等会儿我们还为您准备了模特秀。”说着低下身冲着狗做了个难看的鬼脸,贵宾犬神气地朝他叫了两声,又不满地用鼻尖钻着贵妇的怀。 贵妇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抱着狗施施然进去了。主管推推赵臻:“你瞧你,狗看着点不就行了。还不跟上。” 当晚赵臻窝在林娴怀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乐得咯咯直笑,高呼那妇人是个极品。 “她说什么了?”林娴将赵臻抱得紧些,问。 赵臻笑得声音都在喘,拉过林娴的耳朵,继续说下去。 “这衣服真奇怪。”贵妇人摸了摸一件白底粉荷的旗袍,“看上去真紧,怎么穿进去?” 赵臻刚才分明看到她摸衣服那只手被小狗红红的舌头舔了几下! “这是什么古怪图案?”贵妇指着一件旗袍上的紫色花纹问。 “连理枝。”赵臻答,“紫色的是树干,两棵树的树干合生在一起,称作连理枝。又叫相思树、夫妻树,比喻夫妻恩爱。” “这说法真可笑?哪有夫妻像树这样缠着?你不说,我还以为这图案是什么树架子。”贵妇人笑起来。 赵臻斜眼看着她,唇角挑起些戏谑的弧度。 似乎是为了给爱犬报仇,似乎是对赵臻高傲的脸心生不屑,那妇人挑剔得便更加厉害。 “没一件能入眼的。” “这些东西也有人穿?” “闭嘴。”沉默了半晌的赵臻冷冷出声。 “什么?” “叫你闭嘴。”赵臻静静地睨着那贵妇,环起胳膊,安静的眼中尽是骄傲和坚持。 “然后呢?”林娴问,“还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那其中可好多都是我设计的。”赵臻咬着牙道,“我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瞧她那无知又自大粗蠢的样,难道要我像那小矮子主管一样讨好她?” “当然不能够。”林娴笑了。她知道赵臻的,赵臻的设计都被她视为不容置喙的珍宝,她护着自己的作品一向跟护着孩子似的。 “所以——”赵臻笑了。 “嗯?” “所以我失业了。”赵臻笑得举重若轻,“你要养我了。” “求之不得。”林娴在赵臻额上轻吻一下,“你就乖乖呆在家当我的贤妻。” 赵臻大声“嗯”了一下,一个字都凭空溢出许多笑意来,扭着身子靠得更近,把脸埋进林娴的颈窝,呼吸同步交融。 “手。”赵臻突然红着脸抓住一只滑进自己睡衣里的爪子,气恼地把那只爪子按回它该待的地方。 林娴乌黑的眼眸里流光一转,笑得坏气。 “再乱动就……”赵臻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有半点威慑力,林娴照样调戏不误:“什么?咬我?” 赵臻无情地甩了个白眼,翻身睡了。 林娴贴上去,从背后拥住她。 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两个人,紧密得完全不需要一丝缝隙。 当然,赵臻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出去找工作了,林娴无奈地看着她一大早起来收拾,简直不好意思说昨晚自己做了一晚上“家里有个家庭主妇”的美梦。 赵臻的性子让林逸人又爱又恨。温柔细致,也坚强固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没有人比林逸人更了解赵臻。那天林逸人躲在车里狠狠抽着烟,想象着此刻辩护人的位置上或许空无一人。那时她就早就预想到后果,可是她还是那样选了。 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可以不做律师,只要赵臻能解气。可是林逸人还是有心机的,明知道会被赵臻恨得无以复加,林逸人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因为赵臻爱她,不会离开她。 她赢了,她猜想的一切成了真。可是这结局一片残破。 一道铃声划开思绪,林逸人看到归兰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那个……林逸人。你有空么?我想请你帮个忙。”归兰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细微得有些不清晰。 林逸人看了看窗外,赵臻还没回来,她有些两难。 “晚上好么?我还有些事。” 林逸人听到归兰舒了一口气:“嗯好的,那我到哪等你?” “宾馆。” 挂了电话。 慢慢的,墙上洒了一层薄薄的日暮,交融在白光中,像是被吹散的金色细尘漂浮。 再然后,外面的路灯亮起来了,星辰的光疏疏朗朗,流转出温柔的目光。 风吹着窗,传来一声呼啸。林逸人转头看,才发现缺了一半的月已经高悬。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归兰大概已经在等了。 林逸人从心底不愿意让这么长的等待白费,可是思绪就像这冷月,已经遥遥望着宾馆的窗口。归兰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 林逸人看着秒针,等它完整地转了一圈回原点的时候,她起身,赶往归兰那。 世事就是那么巧,你前脚走,它后脚到,白白辜负一场好等,还偏怪缘分浅薄。林逸人发动了车子刚走了几步,赵臻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连通,赵臻沉默了好久,才启口说出第一句话:“这么晚到哪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林逸人反问。 赵臻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倦:“我看到你了。”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林逸人打着方向盘,缓缓行驶。 赵臻顿了顿,问:“你想说什么?” 林逸人听出赵臻语气里的紧张,不由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聊聊闲话。如果没吃晚饭的话,冰箱里有冷冻的水饺,抽屉里有外卖的电话。” 赵臻说了一声“我还没忘”,挂断电话。 这样很好。林逸人想。 月光照着路,林逸人头一回觉得家和宾馆的距离还真是不远。归兰背对着门,趴在桌上歪着头,灯光流淌,笼着她纤瘦的脊背。 林逸人以为她睡了,放轻了脚步,步子轻轻落在地上,踮着清浅的呼吸。 刚碰到归兰的肩膀,美人儿就醒了,侧脸还压在胳膊上,眨着眼与她四目相对。 “抱歉来晚了。”林逸人轻声说。 “啊。没事。”归兰的模样很奇怪,身子很不自然地僵着,刚触碰到林逸人的目光就低下头往后缩,舔了舔唇,仿佛梗了许多话说不出口。 林逸人忽然探出一只手去,捏住了什么,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等了颇久啊,还是在外面等的。”说着,从归兰发边轻巧地捏下一片叶来。林逸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叶,细细长长,带着很纤弱的绿,但是她记得分明宾馆外这种叶子落了不少,这个女人定时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了。 林逸人坐下与她平视,静静地等了她一会儿。归兰垂着眼,只觉得脸上有些烧,偷偷地瞥着林逸人沉着的表情:“我……”没出息到卡在了第一个字,就断了下文。 有什么卡在喉咙口。一瞬间连张口呼吸都困难了一般。 尽管来之前自以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意料之中的,仍没有办法开口哀求这个人。 “算了。没什么。”归兰好不容易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放下紧绷的姿势,安然地笑笑,然后目光一转,有些狡黠地挑眉道,“想你了。” 林逸人眯起眼,昏黄的灯光在眼中氤氲成一片,深不可测,她抬起归兰的下巴,盯着她的眼让她无路可逃,低沉的声音似是蛊惑:“想求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等文真是……好心酸……说起来都是泪。 因为文章有穿插回忆,怕弄混所以林用两个名字 呸……其实是后来发现林逸人这个名字拗口又太an,忽然不爱了…… ☆、第十三章 十三 盘旋的风在漆黑的夜里起舞,犹如夜的黑发纠缠至窒息,夹杂着婆娑的一两声叹息。 对面的人全心看着自己,或许是身为律师的缘故,她逼问的眼神带来压抑的难熬,只稍稍一抬眼,就直触锋芒,裸裎相对,无一副皮囊可藏。 不想要求她。想要这样的平视,视线刚好望进她的眼底,比肩,对视,一般高。 什么东西能把人逼到出卖身体,放下自尊。穿着着漂亮的空壳,静卧在不同的夜里。 归兰到学校的时候,归海靠在墙边罚站,白色的t恤上沾了些脏污,墙上映着他高高瘦瘦的影子。 打架,伤人。光影镀在老师厚厚的镜片上,归兰安静地看着镜片反射出来的绿光,她觉得自己应该痛苦地快要崩溃,可是心情竟然是和那镜面如出一撤的平静,仿佛已不知冷暖,静静观看。窗户里钻进来风,风呼呼掀着办公桌上的书页,书页上的钢笔跟着滚动了几周,细碎的声音都灌进耳朵里。不管同不同意,生活里的意外都在横冲直撞的,已经低到匍匐爬行的人,任由它一下一下撞着腰和脊背。 被打的男生伤了腿和脑袋,正在手术缝合。伤了腿事小,问题是伤了头。这年头的家长都觉得自家宝贝是清华北大的料,若是孩子将来上不了顶级高校,家长说不定会找人堵到家门口来了:“瞧,这就是你给害的。” 渐渐地,归兰盯着那光晕,像掉进了白昼下的一片漩涡,脑袋开始迟钝,发晕,身子晃了晃。 三十度的天,闷湿的。累。 归海解释说自己只是推了他一下,是那男生自己摔到石头上去的。归兰充耳不闻地从归海面前走过,影子掠过归海的,毫不停留,跟着老师赶往学校附近的医院。 消毒水充斥着鼻间,白色的墙壁森森一片,归兰总觉得那片白色会轰然倒塌,从里面爬出来什么吃人的东西。 啃噬着,啃噬着,像自己一样的枯木。残破的身体,荒唐的生活,贫贱的尊严。 白色的,太讨厌了。 归兰记得上一次到医院,也是这样的一片白。父母静静躺在那里,不再相认,白色闷死了他们。 是蚕蛹,挣不开。 那孩子的母亲扑过来,双目通红地捏着归兰的手臂。她骂了些什么,归兰一句也记不得了,那母亲的眼泪干了,口水也干了,却仍旧扯了归兰,用力地,极用力地。 归兰怔怔地看着那位母亲悲伤的面容,仿佛失了魂。医院清冷的日光下,她虚弱地笑笑,忽然想到一句话:有妈妈真好。 那时候归兰还很叛逆,对父母打理的饭店避之不及,考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学舞蹈。因年轻而无畏,总想着,要用最好的结果证明给他们看。直到收到父母出事的消息,归兰有那么一两刻不相信这是真的,所有人都在说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教导主任和老师好说歹说地拉开了那位母亲,归兰却像脱了力似的缓缓坐下来,抚着额,头痛欲裂。 学校让归海回家反思,他已独自乘车回家。归兰坐在长椅上,沉静地等待。老师和主任看看那位母亲,又看看归兰,摇头叹气。 是可怜吧。小海还那么小,连父母都没有。 衰弱的阳光下在长廊洒下斑斑驳驳,好像时间已经停了好久,时光已经走了好久。 好久,好久。 离开医院,归兰立刻觉得漫无目的起来,一种无力和懒惰拖着她的步子,让她走得极慢又费了极大气力。看到缓缓停泊又缓缓开走的车辆,看到一张张看似相同的脸。有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似乎都生了同一张脸,顶了同一副表情,他们的眼互相瞧不见,更不会瞧她一眼。说实话,归兰出乎意料地并不忧愁小海的事该如何处理,一件事不论是好是坏、不论处置得妥帖或拙劣,它终究会过去。 只是,她发现自己到如今,已经不再被看见。 她还记得父母尚在时望着自己的温柔与笑意,慈爱的眼眸里满满的只有她一人。而今,自己已多久没被人认真看过了?一些人说爱她,却不过是荷尔蒙作祟的十分钟,她便也朦胧相对。 以前因为父母给的力量,有恃无恐地去追着梦想;而今靠着自己一人的力量,在茫茫人海中讨着生活。偶尔也会累,比如此时,却发现无一人交心者。 林逸人看着有些恍惚的归兰,故意绷着严肃的脸问:“怎么了?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像好人?” 归兰摇头,双手交握置于膝前,胸口起伏,每一道呼吸都清晰可闻。像是做够了准备,她抬头一笑,毫不给面子:“不像” 听了这话,林逸人平静无波的眼里,反而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归兰也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宾馆附近,然后头脑一热地打了林逸人的电话。其实周旋于章台之地的归兰,可以拜托的人自然不会少。只是,或许当时太累,不想应付旁人,只想见到她。 而事实上,归兰也不过是想与林逸人,说说话罢了。 女的,嫖客,特别的,唯一的。归兰抿起一点笑,昏黄舒服的灯光,对面端正坐着倾听的人,这该是这一整天唯一松懈下来的一刻了。 初见的排斥,神秘渐渐淡去,归兰看着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这个女人,糊涂之中竟产生了一点靠近的欲望和莫名的依赖。或许一开始就是特别的,没有谎言没有戏言,没有荒唐的淫词浪语,没有身体的触碰,那份冷淡是一种不克制的诱惑,种下一颗独特的种子。 归兰抓到了这个道理,有些哭笑不得,林逸人深邃的眼瞳,像隔了一层黑色盾甲,望不穿透。 同性之间往往更能设身处地,便更能相互理解。比如,男人安慰女人时,会煽情地敞开怀抱,以一副包容姿态说“哭个够吧”,大旱的天也被这宽阔的汪洋煽动地落下点雨来,更不用说这份关心,常常带着遐想,并不纯粹;女人宽慰女人时,会同仇敌忾,会一起掉些眼泪,把一口气分成两个人的宣泄出来,再递上一张纸巾,说一声“别哭了要坚强”。 但是,林逸人绝对是个奇葩。 耐心地听归兰说完,林逸人浅浅打了个哈欠:“这点事也值得你这么劳心费神?不是有我么。” 归兰顿时有些错愕,默默凝望着她的脸。 “打架的理由弄清楚了吗?” 归兰摇头:“没有,我还没问,小海好像不愿意和老师说。” “要赔多少?” “医药费,营养费和一些赔偿费用,还要给学校老师塞些钱,不能让小海被开除了。大概……一两万吧。” “一两万恐怕不够吧,”林逸人失笑,“明天我陪你去吧。毕竟在没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一昧要求赔偿是不能接受的,还有学生保险的情况也可以了解一下。” “可是我不想……” “可别说你不要资本家的钱。”林逸人对归兰想说的话心里通透的很,“一时半会儿你上哪弄那些钱。或者,你舍得小海被退学?” 归兰一时又陷入了纠结,仿佛一只纠结着要不要开门的小绵羊,细长的眉头拧的紧紧的,林逸人看着竟是有几分可爱,轻轻又蛊惑般地添了一句:“小海还小……退学,怕是不太好呢。” 归兰知道林逸人故意如此说话,眼神有些愤愤地瞟了林逸人一眼,可却生不起气来,这狠狠一瞪反而让自己眼眶一热。 “我会一分不少地还你。”归兰抬头直视林逸人,用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当然。不过,只是一分不少么?”林逸人一本正经地,“我就当把钱存你那了,按银行活期存款利率给你算利息,而且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不愧是锱铢必较的资本家。归兰心情复杂。 林逸人自然听不到归兰的腹诽,悠悠然说:“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告诉我。” 林逸人把手放在归兰的肩上,笑得安然,耳钉闪过的光很耀眼。 归兰扯出一个笑容,想狠狠回击一句“哪来再有这种事”,只是突然有些鼻酸,嘴角刚勉强抬起来就毫无气力地垂下。目光交汇,林逸人的指尖触着归兰的肩膀,微凉的指传达着温柔的好意,左耳的耳钉银光闪烁,像在黑夜刺开一个口子。 蛹破了,看到光。 繁星点点,月光流转,飘散笼罩着这张清瘦的脸,脸廓明晰,眼角是不言而喻的温柔。 那么多摸爬滚打,那么多冷眼相向,那么多欺侮谩骂,只有这一刻,是想心甘情愿地落下点眼泪的。 不用卖力讨好,不用战战兢兢,不用口是心非。想要怎样的安慰,这个人自然能懂能给。 归兰的眼前有些模糊,或许只是觉得有点累,累得心脏开始往下坠。身体慢慢前倾,侧脸软软地靠着林逸人的肩膀,并不宽厚的肩,附耳处是安静的温热,模糊了周遭的冷石利刃。林逸人的手迟疑地到归兰的背上。苦痛都是虚妄,只有这一刻的温柔细致,在掌心里,可以体会。 “累了,就睡。”林逸人的声音就凑在耳边,默契地在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响起,轻声细语。 “嗯……”累极了的归兰被这样温柔的声音染上了一点睡意,觉得眼快要合上的时候,喃喃补充了一句,“坏人,你也不许多借我一分钱,别想多赚一分钱利息。” 没听到声音,却感受到了耳边人的笑意。这个人不太一样。飘上梦端之前,归兰这样想。 风渐渐入眠,归兰细细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服,在林逸人的锁骨处抹上一层暖热。林逸人无奈地笑,伸手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把归兰缓缓放下,从肩膀小心挪到腰间,靠在腹上,再垫在腿上,散乱的发丝在掌心抚过,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林逸人忽然想到电视上那个飘柔广告,笑了。 林逸人低头看着归兰的一缕头发搭在了嘴唇上方,像是溜了一抹黑黑的胡子,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头发缕到耳边。倏然,指尖无心地划过柔软的唇,月光温柔的抚慰下,闭合的唇流着温润的光,月华如霜,红粉如梅,指尖触感如雪般柔腻,这三样东西聚到一起,即使是林逸人也想感叹,这个聒噪的女人,安静中竟是别有一番风情。 把归兰安安稳稳放下,帮她盖盖被,林逸人拿着手机悄悄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林逸人往后看了看房间门,沿着金色灯光笼罩的走廊直走,一直到楼梯口,才拨了电话。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有点滑,模模糊糊映着她的影子,眉头紧锁。 “小娴儿……这么晚了,想我?”司晓慵慵懒懒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语调能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林逸人保持了良好的心理素质,端着平稳的表情和语气:“我想让你办件事儿。” “你都办不成的事,我怎么敢揽。”司晓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致,“挂了啊。” “我看,那件猥亵幼女的案子可以交给米白来,正好没人愿意给那个矮胖辩护。” “林娴!”司晓死死咬着牙,恨不得一口把手机也咬碎,“什么事,你快说!” 林逸人收了调笑的语气,微微弯身将胳膊搁在扶梯上,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帮我查一个人。” “谁?” 林逸人远远地望了一眼房间的方向,长廊一路交叠的光影落入眼中,弥散在凝重的雾霾里,漆黑的夜闪动着安静的光泽。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答:“归兰。” ☆、第十四章 十四 司晓能成为一个好律师是有原因的,律师圈子里,司晓是出了名的人脉广,路子通,消息快。 “因为她跟你借钱?”听林逸人讲述完原委,司晓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林逸人啊,你还敢说你不在乎她?” “瞎话。”林逸人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如果是你不在乎她,怎么会愿意起这个善心?又怎么会担心被欺骗?”司晓促狭地笑,“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小娴儿,你完了。你这是出轨的前奏啊。” “我在请你调查她。”林逸人无奈,“你一定要扯些没边的事么?” “你是习惯性的防心太强!”司晓笑嘻嘻地,促狭地挤着眉,可惜林逸人看不到,“你肯做善事就是天大的稀奇事。你怕她骗你,不敢放心地接纳她,所以在撤销防线之前要好好考量。老闷骚,被我说中了吧?” “抱歉,0环。”林逸人把手机拿得距耳朵远些,无奈地听着里面传出层层叠叠升起的笑声。 司晓啐了一声:“既然这样,我才不要费力气。我!要!睡!觉!你自个儿折腾去。” “这种事儿谁能比你在行?”林逸人慢悠悠的,“作为一个商案律师,连对方的索赔底限都打听得到……” “shut up!”司晓连忙捂住手机,可是身边米白已经完全醒过来,双眼在夜里闪着安静的光泽,盯着司晓手上的手机。 那表情,只写了两个字,肃穆。像要把司晓钻透。 司晓讪讪地笑了笑:“把你吵醒了?” 米白不做声,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下了床,飘出房间。 司晓有些寒毛直竖之感,听到林逸人在电话里喊了两声“喂”,司晓压低声音吼:“喂个毛啊,说得那么大声干嘛,不知道被米小白听去没有。前两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冷淡了我两天,今天刚哄好。你又来这一出!” “摊上你这两面三刀的货,她也只能想开点了。要不要我帮你劝劝?”林逸人的声音比夜里的月光还寒,把司晓冻得牙齿直打架。当然,也可能是气的。 “林逸人我要跟你一尸两命!”司晓吼。 林逸人静默,抽了抽嘴角,道:“请善待成语。” 挂了电话,林逸人踩着瓷砖中缝,慢慢晃回房间。归兰侧躺在床上,洁白的床单,长长的黑发随意铺散,深邃的黑庄重的白里绘出别致的柔软,仿佛是水墨细细描出来的图画。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心事,被子团成了一团抱在怀里,下巴埋进被子团,露出的白皙的腿泛着月色的荧光,大大咧咧地伸到了床沿,快要踩到地上,倒像是生动无比的动卡通画了。 林逸人抿着笑意,想从归兰怀里扯出被子铺好,刚刚用了点力,归兰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抱得更紧了,像是害怕被夺食一般,有模有样地皱起细细的眉毛。林逸人只好抓着被子一点一点地小心抽离,不让那只护食一般的喵发觉。归兰好像微微松了点力气,林逸人舒了一口气,把被子抽出来,可这口气舒得太早,林逸人只觉得胳膊攀上软软的东西,转头那只不省心的家伙抓住了她的胳膊,拉,拉。 不知不觉出了一头汗的林逸人无语地看着归兰扯住自己的胳膊,像是吃饱喝足了一般,一脸满足地盈起一点笑意。 林逸人僵着身子挺在窗边,丝毫不敢动,仰头看着月亮静静挂在天上,温柔的月光同样滞在床边,安静地在耳边倾诉着一个梦。 赵臻应该还在家吧。林逸人想给她打个电话,用空闲的一只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刚才进房间的时候大概随手放在桌上了。赵臻大概已经睡了吧。林逸人这么想着,却怕自己的失算。她,会等自己么? 林逸人叹了一口气,还是想去拿手机,发个短信也好。轻轻晃了晃手臂,想甩脱那两只讨厌的爪子。这么一甩,突然不对了——归兰不满地用手臂抱着林逸人的胳膊,身子往前凑了凑,拉着胳膊往怀里塞。 林逸人愣了,看着自己的胳膊在归兰胸口的蹭来蹭去,手背掠过那道深深的沟壑,温热的体温,滑腻的手感,透着密密麻麻的痒意。 夜晚突然有些喧闹,沁出一层汗,大脑有些当机的林逸人忽然听到归兰浅浅的呓语,她说:“别走。”眉头皱得厉害,声音模糊凄迷,轻轻地飘散开来。 林逸人微微弯腰,待听清这句话后怔了怔,随后温和着声音轻声哄:“嗯,不走。” 归兰得到温柔的声音和温柔的月色的安抚,稍稍安稳下来,得寸进尺地拉着林逸人的胳膊抱得更紧些,吐出一声:“妈。” 林逸人钉在原地,风呼啦啦响了几声,打了个圈撞在窗户上,掉了头。钻进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凌乱。 司晓经常后悔买的房子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高楼,别说白日阳光有些冷清,晚上月光在一幢一幢冷硬的混凝土间撞了几圈,到司晓家的窗口的时候已经凉的像水了。比如此时,光着两条腿在房间外踱步的司晓就后悔得使劲儿磨牙。 米白出去了就没再回,司晓孤独寂寞冷地在床上等了很久,才胆敢悄悄去看看,打开房门,房间外黑成一片。一向敞开的客房的门紧紧合着。 司晓疑惑地踮着脚走到门口,轻轻叩门,木门空洞的声音在夜里颤颤巍巍的:“hey……” 没有人回答。敲门的声音幽得吓人,像是木头被什么蛀空了。 司晓心里有些紧张,舔了舔唇,陪着笑脸声声儿颤着喊:“米小白,米白儿……” 这是一场独角戏,一个人立在门前,等着下一句台词。可是耳边很静,仿佛空无一人。 司晓转动门把,一脚踩了进去。米白侧躺在床上,冰冷如锋的眼神像箭弩机关似的,一脚踩中开关,就把司晓浑身刺了个透。 被子也没有,黑发垂在胸口处,仿佛就是一条舒适的黑亮绸缎。司晓心窝里的蚂蚁又不安分地啃噬起来,靠近两步,故作轻松地摸摸后脑勺,笑笑:“抱歉,吵醒你了。” 米白默不作声地盯着门口,充耳不闻,两个人和隔着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司晓硬是发挥着厚脸皮的精神,抵着汹涌暗流铸成的防护墙蹭到床边,挑挑眉明送了个秋波:“别生气了嘛,我错了。” 除了视线顺着司晓的步子移了移,米白纹丝不动地躺着,一只手臂枕在头下,一只手放在胸口前一点,缕缕青丝穿插于指尖。 司晓觉得自己有些魔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面前那个女人,从发梢处细小的波浪,到小巧精致的耳朵,到细腻如白璧的脸颊。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如鱼得水,想要嗅一嗅。司晓跨上床,把米白翻成平躺的姿势圈在自己的怀里,俯下头在米白耳边溢出两声轻细的笑:“我们似乎,好久没在这张床上做了。” 唇下还是自己熟悉的身体,交融了彼此的呼吸,唤起从嗅觉渗透到身体,再到心底的默契。米白从小家教严苛,被灌输了一丝不苟的礼仪、规矩和矜持。司晓喜欢米白的优雅自然,喜欢米白的正义感和善心,喜欢米白为了一件小事较真地和她辩驳,虽然这时常让她为难。当然,她喜欢看米白在床上,咬着唇努力忍住溢出的模糊字句,而她像一匹野驹那样纵情地追逐着那些破碎的声音,到白头都会乐此不疲。 司晓笑了。林逸人那家伙错了。只要把那一面藏得严严实实,她们永远是绝配。 “司晓。”米白突然拉住司晓那只往睡裙里游窜的手,轻轻叹一口气。 “嗯?怎么了,小米儿?”司晓笑眯眯地。 司晓这乱喊名字的习惯永远改不了吧。就像她的其他毛病,生了根,总是口是心非。米白定定地望着天花板,轻声说:“你去拿床被子来吧。” “冷?”司晓疑惑。 看米白还穿着夏天的睡裙,是有些薄了。司晓这才发觉自己光溜溜的腿,寒意窜起来,赶忙跑回房间抱了一床被子回来。 米白起身。司晓捧着被子笑得灿烂,殷勤地铺开被子,在正中间摆好一个枕头,暗想只拿一个枕头果然是明智之举,笑得更加春风得意。 回身,米白同学却已经不见了。 “米小白?”司晓对着门外的一片漆黑问。 关紧的卧室的门缝里透着灯光,司晓刚走出客房,刚走到卧室门口,里面的灯熄了。 司晓立在门口,身边黑得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像是已全身□□,任凭夜的泼墨,风的讥嘲。 许久,司晓才能动一动。 他妈的。司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谁的冷淡,只有米白。 司晓格外想点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或许可以找到以前的那个自己,永远春风得意,能够畅快地大笑,能说着暧昧的黄段子,把威士忌当水喝,能够潇洒地转身,无所留恋,无所顾忌。 可是却忽然想起来,所有的烟已经被米白缴走了。她像一个举起双手的囚仆,被动地跟在后面绕圈,当了一条听使唤的尾巴。 窝气。司晓暗暗骂自己,转头看紧闭得没有意思缝隙的门,好像心里也有什么,和那扇门一起堵上了。 最窝气的是,这时候自己还是,非常想,撞开门冲进去用力抱她,吻得她说不出话,再狠狠要到她开口求饶。 ☆、第十五章 十五 大清早,等归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纯黑色雪纺连衣裙,拎了个亮黑皮的包钻进林逸人车里的时候,林逸人正合眼靠在椅子上听广播里的新闻。 姗姗来迟的归兰推推林逸人,笑脸如花:“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累?没睡好?” 林逸人默默地瞥了她一眼,表情古怪:“穿一身黑,去哀悼么?” 归兰望了一眼林逸人难得的一身白色休闲装,自己一身黑,顿时也觉得煞气十足。挺了挺身,想高吼一声“黑白双煞”,可是气吸进去却卡在气管吐不出来似的。 不对了。林逸人现在可是债主。 归兰理直气壮的表情塌下来,脸上的妆都一下子没了生气,撇开头用力把气吐出来,只说:“去医院。” 有些无法面对面,不想把林逸人当做金主讨好。可是现实已是,尽管林逸人百般委婉,归兰不能把林逸人不求回报的帮助置若罔闻。 感恩戴德么?归兰看着面前的人,愣了愣神。钱把她垫高一层,自己却自高自大地不肯去仰视她。 “不去接你弟一起去?”林逸人专注地打着方向盘问。 “不用了。”归兰叹气,“他去了又能做什么。” “他也是有发言权的。” 林逸人把车窗关上,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汽车缓缓行驶在清晨平坦宽阔的公路上,一程连着一程。 收音机的信号状况良好,一点杂声也没有,女主持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7月17日,李天一涉嫌强|奸轮|奸案再起波澜。就此案,清华大学教授易延友发布微博,其中提到“强|奸良家妇女比强|奸陪酒女、陪舞女、三陪女、妓|女危害性要大……” 归兰有些愣,林逸人皱了眉。 林逸人看了看路前,便伸手去关广播,手腕上立即覆了另一只手。归兰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易延友的言论真的有错么?下面联线我们的新闻评论员,我们来看看就此事,他们……” 太阳升起来,金色的光洒进来,林逸人眯了眯眼,静静钻研归兰的表情。随后,关掉了广播。清晨又回到一片清净,只有车身划过风的声音平缓地划过。 归兰垂下头,拢了拢头发,笑:“我才不在乎呢。随他们去说吧。” 林逸人没有回答,安静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双深黑的眼眸波平如镜地盯着归兰的眉毛和眼。 “真的么?”林逸人的面色有些莫名的冷,“笑得真难看。” 归兰闻言把头扭向窗外。清辉铺地,路上的野猫踮着高傲的步子,跳上了垃圾桶,扑腾了两下叼出一个白色塑料袋来,许是发现了人的注视,从喉咙口发出充满攻击性的低吼。 你有没有过那钟时候,生活堪虞,继日难续。却还叫嚣着要扬起头颅。 惹笑话罢了。倒不如破罐破摔地承认自己一身腥。 “你也这么想么?”归兰问。 “现行刑|法没有对强|奸罪的犯罪对象身份作出区分,相关司|法解释也曾明确禁止‘以被害妇女作风好坏来划分’是否构成强|奸罪。” “可是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吧。陪酒女看得很开,强|奸也能当成享受,一身风骚被强|奸也是活该。”归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话之前要笑一笑,好像借此表明这和自己毫无关系,自己毫不在意似的。可是脑袋像被什么击中,开始混沌起来。 林逸人的眉头拧紧,眼眸里是认真和渊深:一来,他分明在说,同样的罪行,因社会地位及身份之不同,对待也不同,身为一个法律专家,这是企图破坏法律的公平性;二来,把一起强|奸案,变成对被害人身份和性经验的审视,是在损害其人身自由等基本权利后,摧残其精神,并以此掩盖暴力犯罪的实质;三者,身为男性,把女性分为三六九等,再把‘强|奸一部分女性’与‘强|奸另一部分女性’比较,变相表达其‘危害小’,这是男权渗透和明目张胆的公然歧视,不止歧视了你,还歧视了我。” 林逸人直言不讳,甚至把自己和归兰绑到了一起。归兰听出来了,可是心里还是拧巴得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表面上那么潇洒,此刻林逸人说什么到她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支着腮看着窗外,视野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清晨的淡光和水泥的灰白,这样才觉得舒心。 可是至少表面的潇洒还是要的。归兰淡淡一笑,说:“开车吧。” 林逸人迟疑一下,把身子侧回去,双眼直视车前,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出声道:“只要能自食其力地赚钱,都是好的,特殊职业其实更不容易。” “别说了。”归兰只是耸耸肩,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半个脸,她又把头发拢到耳后,“没必要,我好得很。别对我太好。” 车子缓缓启动。 归兰把头埋得更低,心底的酸涩却愈发水涨船高,只能偷偷地喘着气。 “林逸人。”沉默久了,还是归兰憋不住气儿。 “嗯?” 归兰扬起脸:“我反悔了。我不要跟你借钱了。你没利息可赚了。” 林逸人专心开着车,不会答,更不问为什么。 “这样你就不是我债主,咱们只有平等的交易关系。”归兰说得有板有眼,有些得意,“然后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嘲笑你骂你黑心资本家。” 归兰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对面林逸人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专心地盯着车前的泊油路。 归兰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就被泼了冰水:“喂,你听到没有!” “没听到。”林逸人说。 …… 到了医院,问了问情况,那孩子的伤口只缝了两针,六七天就能愈合,腿上有些不碍事的轻伤。 那孩子在睡觉,归兰走近了细瞧两眼,孩子的妈立刻站了起来,恨不得拦住归兰将孩子护在身后。 归兰的脸色沉下去:“你总得让我看看他的伤吧。” 那妇人轻蔑地冷哼一声:“怎么还是你来。爹妈都不知道死哪去了,难怪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 “你说谁没教养?”妇人的话刺到归兰的逆鳞,她三步作两步跨到妇人面前,高跟鞋踩出了回声效果 “当姐的和当弟的一个德行,我看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妇人挺起胖胖的身子,赘肉抖了抖。 归兰骄傲地挺起胸前波涛:“看你这副模样我就觉得你儿子该揍!” “……” 靠在墙边的林逸人愣愣地看着两个护短的女人吵得不可开交,势均力敌,便环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针锋相对的样子。 现在的父母,都把孩子当成了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才会养成一个一个李天一那样的二世祖。孩子犯了错,父母跟在后面擦屁股的案子并不少见。教育是一件难事,特别是在这种节奏混乱步调不一的大坏境里,管得严点,成了奴才,管得松点,成了蠢材,能教出人才的,少之又少。 教育往往是要以身作则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三观不正的家长如何去要求孩子有健全的人格呢。 比如现在,林逸人看一眼医疗费用的单子,再看一眼跟归兰争执着教养不教养问题的妇人,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 她清咳一声,声音不大,也算打断了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争吵。 林逸人指着医疗单上的费用项目,直接地问:“缝了两针用了五百多,您不觉得太多了吗?”去掉个零,大概还合理些。 “我儿子用的是原蛋白的缝合线,当然贵一点。”妇人理直气壮。 林逸人和归兰对视一眼。这比上饭店吃饭结果花销上千,服务员说因为筷子是象牙的还要令人汗颜。 “哦?”林逸人长长地迟疑一下,一脸认真地问:“那就拆下来给我们鉴定一下吧。” “……” 妇人坐在病房里面,归兰坐在外面长廊,各自鼻孔朝天地喘着气一言不发,形成了冰冻世界的两极格局。 到了中午,林逸人到医院周围的饭店打包了两份饭菜,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手机施施然地从楼梯口走上来。 归兰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没胃口。 林逸人坐下来与她并排:“气饱了?” 归兰“切”了一声:“谁稀罕跟她一般见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5节 林逸人笑了笑,把饭盒放在椅子上:“我好像也没什么胃口。” 归兰往病房里瞧一眼,乌溜溜地转了转眼珠,拿了一份饭盒踮着步子往那妇人那去了。 自然不是想把饭盒扣在那妇人头上,也不是想吃给饿着的妇人看,而是隔着一步的距离递过去:“喏。” 那妇人错愕地抬头看,归兰笑得一脸天真善良,长长的睫毛眯起来,好一副乖巧模样。 这女人的天气真是阴晴不定。林逸人端着身子翘起二郎腿,含笑看着。 演完了乖孩子的归兰又和只燕子似的回来,踩着8以上的高跟鞋也轻轻松松,丝毫不妨碍她轻巧的身姿。 “和解了?”林逸人的嘴角翘起,和蔼得像个长者。 “我看她捧着肚子愁眉苦脸,估计在等饭呢。此时不讨好,难道真跟她歇斯底里吵一架然后等她狮子大开口?”归兰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说,“我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林逸人伸手摸摸归兰的头发表示嘉奖。归兰撅着嘴嚷:“讨厌。别把本御姐当小狗。” “……” 医院都想把病人赶出院回家休息了,人家硬是想住院观察,看看有没有脑震荡的情况。观察就观察吧,归兰潇洒地甩甩头表示自己不奉陪了。 林逸人打电话叫王楠到医院处理一下赔付相关。 “你还真是挺能抠的啊。”归兰笑眯眯地看到王楠身后还跟着个小跟班的,抱着笔记本看起来像是把算把每分钱都算得清清楚楚。 “白眼狼。”林逸人解了车锁,开门,“我是在给你省钱。” “是。”归兰坐进副驾驶座,“那晚点你跟我算的时候肯定还要一毛不拔。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土豪呢,骗人!”归兰不安分地把安全带扯过来绑住自己,觉得不舒服又解了,安全带“哧”了一声缩回原处。 “失望?”林逸人反问。 “你不落难街头我才失望呢!”归兰毫不留情地给了个白眼。 归兰在路上安静了一会儿,间或侧脸看看林逸人,再陷入深思。这难得的安静让林逸人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归兰在酝酿着什么,她也不急,等着归兰开口。果然,归兰几番踌躇之后,盯着林逸人的侧脸古怪地笑了:“话说,王楠是不是喜欢你呀。” 原来是这事儿。“……不可能。”林逸人车开得稳当,冷冷丢出一句话。 “怎么不可能。他可是随叫随到呢。” 林逸人的脸色硬得很:“你能想点儿正经的事么?” “哦……正经的。”归兰懒懒地瞥一眼,像是被那冷峻的模样煞到,一脸嫌弃道,“也是,像你这样的,能给跟谁搭伙儿过日子呀。” 林逸人无语,归兰窃喜。 ☆、第十六章 十六 在归兰的指路下,林逸人开车到归兰楼下,小区的楼房有些伪欧式风格,外墙是用粉色砌的,但也不显媚俗。两幢楼房之间距离比较广,就算是底楼的采光也应该不错。 一路上林逸人开车都很平稳,可是想到把林逸人领到家这件事,归兰还是觉得心脏左摇右摆又七上八下,好不容易踏了实地,稳了,林逸人摇下车窗让归兰自己上去把归海领下来。归兰舒一口气,立刻提着连衣裙小跑起来。 “等等。”林逸人喊了一声。 “嗯?” “可能是我多虑,但还是有必要说一声。上去问问小海打架的原因。”林逸人考虑着,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小孩子自尊心一发作,更不愿意说。 “打人了就是打人了。他爱说不说。不愿说,还能给他编排个理由?”归兰自认不是双江梦鸽式家长,坚决秉着自己的孩子犯错必须由自己往狠里训的原则。 林逸人笑了。归兰如果不护短,就不会把小海藏家里自己去面对无理的家长了,她解释道:“刚才我看那位母亲,看到你的第一眼有点心虚。而且好像怕你靠近,估计是她孩子跟她说了什么,怕你问出来。当然,也可能是我多心,问一问总是好的。” 归兰沉默了一下,抿着唇点点头。 靠近家门的时候归兰放轻了步子,收敛了高跟鞋的声音。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无措。 用钥匙插|进锁芯转动,门缓缓打开,展开的熟悉场景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归兰刚想喊一声,小海从房间里出来了,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没有换,阴郁地看了归兰一眼,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磨磨蹭蹭地开始换鞋。 归兰摩挲了一下掌心,皱着眉问:“小海……为什么要……” “姐。”他抬头,“对不起。” 归兰走在前面,归海走在后面,林逸人收掉手里的笔记本,请归海上车。 归海眼里有些疑惑,还是道了声“谢谢”上车。归兰陪他坐在后座。林逸人看到姐弟俩沉默的样子,就知道什么都没问出来,归海背着书包的样子还挺拧。 路上,归海碰碰归兰的胳膊,小心地问:“是不是要赔很多钱?” 归兰翻个白眼道:“你也知道啊。” “那……怎么办……”归海的脸一下子红了。 好在还算有点良心。归兰瞪他一眼,声音却软下来:“没事儿,妥了。” “啊?” 归兰信口雌黄:“你姐夫借的。” 车子狠狠地晃了晃,姐弟俩的身子随着惯性向前冲了冲,然后立刻听到林逸人冷静的声音:“抱歉,有路障。” 归兰抹了把汗,果然撒谎也要经脑子,竟然忘了当事人也在场。 “哦……”归海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大概是想象着那个一眼都没看过的虚无缥缈的大款姐夫。 “姐。” “嗯?”归兰侧头。 归海一脸诚恳道:“我觉得这个姐夫不错。不如就定下来吧。” 然后,车又猛地晃了晃。归兰非常以身作则地狠狠抡了归海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车里传出一声惨叫。 坎坎坷坷地到了学校,归海觉得这个表面认真靠谱的姐姐的朋友,车技实在不靠谱极了。 归兰拉着小海直接奔了校长室。林逸人从车窗口看着,触目是灰白的地面,偶尔伏着一两片叶,归兰一边走着,一边老气横秋地数落归海,远处是灰蓝的天。闭上车窗,打开笔记本,打开电子邮件,一些风声隔了玻璃更加空洞地撞进耳朵。 校长已过中年,啤酒肚有些福相,一身西服穿得很有百家讲坛的风范,脑袋上的黑草中间阔出一大块陆地,只留了几根杂草。倒三角的眼,眼角下垂,斜眼看着姐弟两的时候眼角才不耷拉。 归海还是那个老态度,梗着脖子红着脸极有气势地嚷了一声“不说”,好像准备英雄就义似的。归兰很有骂人的冲动,但当着校长的面只能生生咽下去,暗地里使坏地捏着归海的胳膊:“快道歉。” 归海忍痛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向后退了一步,盯着地面像能盯出个洞来。 “问你为什么打人也不说,道歉也不说。你折腾谁啊归海!”归兰一步跨过去,把归海拎过到校长面前,虎虎生威地瞪着他。 “你这个小孩!”校长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打量归海,“打架斗殴属于严重违纪,要记大过或者勒令退学你知道吗?” “校长老师。”归兰心里猛的一抽,整个人仿佛被这轻巧地一句话抛起来,连忙赔笑,“小孩子不懂事,您跟他计较什么。” “认错态度也很差!”校长横着眉,“我劝你们还是退学吧,劝退可比开除好看多了。” “退就退!”归海突然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句,把归兰和校长都吓了一跳。 归兰一巴掌拍过去,用力扇了一下归海的后脑勺,捏着他的耳朵使劲儿吼:“归海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校长歪着半张嘴冷哼一下, “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小时候犯个错误,总要给个改正的机会对吧。”归兰放轻声音,叹了叹气,眼眶眼见着有些红。 校长板着一张脸打太极:“有的错误可以犯,有的错误不能犯!” 一来二去,归兰也算摸透了校长的想法,开除倒是嘴上说说的,不过就是死活不松口。归兰咬咬牙,跟归海说:“你先到车上休息一会儿。我跟你校长好好说说。” 归海天鹅一般梗着的脖子缩了缩,看归兰的眼神有点心虚有点抖。校长看看归兰,再看看归海,点头同意了。 林逸人正盯着电子邮件,眉头蹙起深渊,眼里映着电脑屏的光。 “你怎么回来了?”林逸人看到归海回来,合上电脑。回来的归海是一副低迷的模样,鞋底把地面摩挲地直响,像是脚底下踩了一片叶子在摩挲。 归海少不更事,也不是全然不懂,懂的这一星半点儿让他烦躁得稍微一点摩擦就要着了似的。林逸人几番回头看看后座的归海,探听情况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这点烦躁就像立刻找到了火星,偏偏禁锢在小小的车里,发泄不出。 林逸人听归海气呼呼地喘着粗气,觉得好笑,也不避讳地就问:“你姐还在校长室交涉?” 归海抬头瞥她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你肯说出打架的原因,肯道个歉,这事儿就完了,何必让你姐那么为难。” “你不懂。”归海重重地说。 “我不懂?”林逸人轻笑,“我不知道这事儿的原因,只知道你只要动手了,就是有责任的。” 归海不答,隔着半米的距离,林逸人听到他的大气儿喘得更厉害,显然是气到了,笑着又加一剂火药下去:“你知道你姐在校长室谈什么么?” “要你管!”归海愤愤地喊了一句,想站起来的时候脑袋碰到了车的顶部,又重重砸在车的软座上。 林逸人笑了,这笑又不算笑,从鼻子里哼出点儿气来,她转过头望归海,面容倒真真是含着笑的,唇角也是翘起的,轻松吐出一句:“我觉得你姐不值。” 归兰额上有点虚汗,话头已经饶了好几个弯,对面那老男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拉开抽屉,钱没出一声响地尽数被拢了进去,还做着一副犹豫状,实在可恶。 “校长……小海还小不懂事,青春期的孩子有些冲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归兰咬牙切齿地继续绕着话。 “我看,这事吧,学校肯定也想尽力把它压下去。毕竟是挺好的一个学生,我们也不想断掉他的路。” “嗯,学校肯定是为学生着想的,我们都清楚。”归兰应道。 “只是吧……” 听到这个“只是”,归兰心里一沉,继而又有火苗窜起来,相当想冲上去揪着那秃子脑袋中央的三根毛狠狠骂一通,心里这么想,话也极不耐烦地脱口而出:“还可是!磨叽什么啊!” 归兰捂嘴,把剩下的“老秃子”三个字堵住。 校长也一懵。 归兰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和校长大眼瞪小眼。门就在这时被叩响了。 开门,林逸人笔直地站在门口,脸上一派和气。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跟着林逸人回到车上的归兰很不服气,这年头,果真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归兰总觉得,转折点是从林逸人亮了名片开始的。 “我看到贵校的宣传栏,也听说最近各校都有法制宣传的活动,真是好极了,在学生中普法,是为社会的未来铺垫呐。” 归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逸人和校长寒暄了一会儿,最终以林逸人给学校开免费讲座,和归海回学校住宿上课愉快收场。 若说免费讲座能给学校省多少钱,倒也不见得,重点在于校长愿意藏起林逸人的名片,结交这个人才是真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遇到什么样的人该让一让该交一交,自然一清二楚。这是林逸人的解释。 归兰认识的人固然也多,看到的固然也多,在交际中固然也有一套,可那都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在社会人际圈里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还不能深谙。 “说白了,就是他觉得你可以利用,让着点你,他觉得我没用,就不给我面子,变相勒索呗。”归兰听了林逸人的解释,犯了个白眼,精辟地总结道。 林逸人只微笑,不回答。 归海仍旧坐在车后座里生着闷气,听了两个人的对话,更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愤恨表情。归兰扫了他一眼,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归海的身子微微抖着,看向归兰的眼眸里是浓浓的失望和不甘,像是怨着归兰的忍让,怨这个姐姐的屈服也折了他的腰,出口道:“姐,你变了。” 归兰不回答,神色淡淡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倦极。 林逸人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归兰看着归海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憋着一口气难受得狠,只目不斜视地坐着,平淡地交待一句:“和同学好好相处,最好道个歉。” “道歉道歉就知道道歉!”归海吼了一句,快速开了车门又重重关上,提了提包一步一步走进宿舍楼。 归兰一言不发地看着,夕阳淡淡的光辉落了满眼。等归海的身影看不到了,林逸人缓缓启动车子,视线落在车前转弯处,似乎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值吗?” 归兰笑了,环着的手臂舒展开来,身子疲惫地往后仰,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哪有什么值不值的。” ☆、第十七章 十七 哪有什么值不值的,不管你愿不愿意,生活已经强加于你,那么又何必去计较。 其实小海说得没错,她变了。如果是以前的归兰,冲动任性不能受委屈,有人敢欺负她宝贝的弟弟,冲过去给人家一巴掌也是可能的。可是人一旦受了社会的磨砺,就知道在这片荆棘丛里,摸爬滚打,都讲究一个“忍”字,可谓是不得不信的教条。当然,也有不忍的,关龙不能忍受夏桀的残暴冒死进谏,被囚禁杀害;孔子不能忍受没分到祭肉的“失礼”,离国出走14年漂泊辗转;陶渊明不能忍受官场黑暗,弃官种田过起清贫日子。只是,且不说时代变了,一面向往着这些人不折腰的气节的人们,往往反倒一面小心翼翼地忍着,生怕蹈了他们的步子。 生活不会来适应你的形状,也只能忍一忍,变一变,才不会磕得疼。 做生意同样是面对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各种各样的脸色,同样是一个“忍”字。虽然还不能做得十足好,虽然心口还鼓着气,虽然还是常常想狠狠给对面的人一个耳光,但归兰已经开始慢慢了然,慢慢懂得给忍受穿上鲜妍的微笑和眉低眼顺的温和。 归兰揉揉额头,苦笑。说实话,真是烦得想问候生活他全家,可是还是要活下去。 柔软的金色铺满路前,像是在虔诚地为下一程路埋下伏笔。归兰开了点窗,随着车子极缓慢的行驶,有细微的风声掠过耳朵,拂起耳畔细软的发丝。 “让你见笑了。”归兰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送你回家?”林逸人问。 “不,”归兰咬了咬唇,粲然一笑,“送我去红灯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一副傻样。”归兰笑起来,索性靠着车窗面对看着林逸人,“我是有工作的,在那里陪人跳舞罢了。不过郝姐更喜欢给我们安排点外快,没安排的时候还是要工作的。” “不如说跳舞就是个幌子。”林逸人清冷出声。 声音冷得像车窗玻璃,路上有些陡,硌着冷硬的剥离还有些疼,归兰“嘶”了一声,坐得端正些:“随你怎么说吧。话说起来,上次在酒吧等客人,结果因为你受伤,我放了客人的鸽子,被郝姐打电话来骂了一通,还要抽个时间去赔礼道歉。你说,我还敢再矿工么?” 林逸人愣了愣:“所以……你那晚去酒吧……是重操旧业?” “呸。”归兰翻了个白眼,道,“我就没从良过,哪来的重操。” “哦。”林逸人应一声,双眼直视车前,便抿起唇不再说话。 归兰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这失落的感觉就像这夕阳的斜辉丝丝缕缕笼罩着,但又捉不住什么源头,只好合了眼作罢,什么都不去想。 车子很匀速地行驶,蔡琴的那首《被遗忘的时光》晃悠悠地跑出来,迷倒一代人的低沉嗓音,循着她的声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滋味在心头缕缕上升。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林逸人见归兰睡了,想将声音调低一些,刚转动调控的旋钮,归兰闭着眼伸出一只手按住林逸人的,手指滑到林逸人的指尖,取而代之地占据了旋钮,反而将声音调大。 “喜欢?” “喜欢这样低缓干净的调子。你说,林逸人,生活怎么就这么烦呢?”归兰哀叹一声,没了睡意,缓缓睁眼。 “生活这么烦,还是有这样恬静的曲调,这样安静的片刻。”林逸人答,“在一些时候,把烦恼的东西放放,就好了。” 缓慢的车缓慢的风缓慢的歌声,像是把时间的步子都拉得慢了些。过了桥,拐了弯,停了红灯,走了绿灯,停停走走之间,生活的步子也在徜徉。 “说起来。”归兰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谢谢啊。” “嗯。”林逸人淡淡地毫不客气地应下这一声道谢,转而打趣道:“我要是不及时进去,你是不是就要和校长掐架了?” 归兰哼哼两声:“他又没给我钱,我凭什么让他糟蹋我?” “……”林逸人嘴唇掀了掀,不确定地问,“……糟蹋?” “你在想什么?”归兰白她一眼,然后发泄似的大喊,“糟蹋我尊严。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 宣泄似的声音随车子的行驶被抛在了后面,一口恶气找到了口子释放出来,难怪孔夫子看到季氏设六十四人舞队,高呼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后还是忍了过去。归兰不安分地动了动,透过车窗往四周望,转头道:“你要把我拐到哪里去?” “你上过大学吧,学什么的?” “嗯,上到大四,没念完。”归兰答得漫不经心,又道,“喂,你好像走错路了。” 打了转弯的车灯,目不斜视:“为什么不把书念下去?” 归兰懒懒翻了个白眼:“你说路边的乞丐饿了,他们为什么不进酒店吃饭?” 林逸人明白地点点头,可是话已至此,沉默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林逸人生出一两点悔意来,仍旧迟疑着缓缓启口:“我借你。如何?” “不必了,不是念书的料子。你有钱可以去别的地儿发善心,我这儿,你的利息我都还不起谢谢。”归兰一边不走心地回答着,一边把脸贴在车窗上看了又看,然后愤愤道:“你往哪开呢?” “呵,”归兰果然拒绝了,没有揽下麻烦事,林逸人反而吐出一口气,道:“曾经就读某知名院校,还说不是读书的料子?” 归兰略一眯眼:“林逸人,你调查我?” 林逸人无视归兰的质问,淡淡回了一句:“到了。” 拔地而起的高楼,里面是以金色为主色调的优雅装潢。林逸人把车子停到停车场,稳稳当当停了车,归兰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林逸人略一沉思,猜想归兰大概是生气了,为她打开车门,道:“抱歉,不经同意就把你带过来。” “你懂不懂尊重人?我要去上班!”归兰使劲儿瞪林逸人,恨不得扑出去把那张一本正经地小脸儿划花。 “我相信你的上司应该更愿意你来我这。” 归兰斜眼看林逸人,她笔挺地安静站着,衬衫的领口微张,发丝垂落肩膀,脸上挂着礼貌安然的笑,好似没有一点强迫的意思。一句“上司”,甚是标准官腔。 又是,自以为是的施舍么?把她当做可怜的人,给予无私的同情,帮助和挽救么?通过帮助别人建立一种施舍或者给予的感觉,显示自己的实力,满足自己的自负,林逸人,你是么? 归兰勾起莫名笑容,下了车站定,缓缓伸出一只手,触到林逸人衬衫领口光滑的布料,轻轻抚了抚,指尖突然跳跃着探进领口,指甲轻巧地刮过微微隆起的形状,巧笑嫣然地把头伸到林逸人耳畔:“可以啊,如果你寂寞了的话。”说罢,抽回手冷笑一声,高跟鞋在地上踏出漂亮的鼓点,跨着大步轻车熟路地先往宾馆大门走,把林逸人甩在了后面。 林逸人没想到她的手指会突然探进去,措手不及到只知道看着。 看着归兰的背影,林逸人也有同样的疑惑。不可否认,在归兰身边的林逸人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觉得自己被需要,自己有能力如同救世主一般拯救这个女孩。 是么?好像听到她要去那里的一瞬间,就决定把她带到这来了。 林逸人低头笑笑,锁了车,走进宾馆,订了两份简易的晚餐。 司晓打了个电话来询问情况,林逸人不得不赞叹司晓的办事效率,归兰的一切资料一清二楚地呈现在邮箱传来的文档里。只是,还是有那么一二点不甚清晰。 “她父母的事……为什么一笔带过了?能找到详细过程么?” “管那么多干嘛?难道你还想帮忙翻案么?” “呵。也是。”林逸人忽然想起要给赵凯翻案的事情,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资料上写着归兰父母的饭店因为饭店用水有严重问题而被查封,饭店是祖辈传下的产业,规模不小,事发后归兰父母羞愧而自杀。 林逸人隐约觉得其中奇怪。可是,想必归兰也是不会想要自己帮忙的吧,何必操那个心。于她,自己已经算多管闲事了。 “别多管。”司晓压着声音说。 司晓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也会说别多管,还是一副正模正经的腔调,林逸人觉得稀奇,更加觉得其中是有些复杂之处。 不作多想,林逸人“嗯”了一声。 自己的命终归是自己的,翻山或者越岭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如果依赖于他人的推力,背后的手一旦松开,结果只是一路滚到谷底。 时间拖得有点久,林逸人看到穿着整齐的服务生推着车上去送饭,便也走上去,想着,安顿好归兰,就去找赵臻吧。 家中的那个女人,有温婉的性子,倔强的脾气,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她们没有分手,只是在迷路。等到那一刻,再触碰到彼此的指尖,就能默契地依偎着走下去。 ☆、第十八章 十八 林逸人翻开相册里的照片,赵臻的容颜跃然眼前,及腰的黑发缓缓飘扬,嘴角弯起含而不露的笑容,虽然不及归兰的鲜艳妩媚,却是温柔淡远的风景。 照片的背景是金色的银杏林,正在翩然飘落的银杏叶,满地铺散饿银杏叶,掩去了一切喧嚣和污浊,把世界变成简单纯净的一色,枯萎的,正在枯萎的,都化作一抹金色,绽放着最后的年华,也暖到人心里去。 不知为什么,赵臻对银杏叶有一种近乎执着的喜好,以至于每年秋天,带着赵臻到以银杏为市树的成都游览一番成了必备的活动。 和赵臻一路走来已有近十年。记得与她初见时,也是银杏的金黄覆了满天满地的时节。 那时林娴刚从国外回来,转进了这所城市知名的学校。对她来说,这是个全新的开始,在这儿她并没有熟人,也就无人迎接。第一次踏进这所大学时是黄昏时分。一抹夜色,一抹霞光,还有这所学校银杏林的金黄互相纠缠着,仿佛要在这片天上分出个胜负。 林娴踏进这所学校,触眼可及的便是银杏叶的金黄了,于她这个陌生的人来说,好似被热情迎接了一般。林娴略微一笑,随心地闲步走着,却不知已经踏进了她的命运里。 随着天色逐渐暗下去,林逸人一人逛这校园也略感无趣了,然后却一时迷失了来路,便边走边四面观望着。 走过林荫道时,耳边细微地响起了一些声响,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林逸人立刻警觉了起来,视线配合着耳朵锁定了声音来源的位置。 有人影。那人影好像在颤动着,隐在不高不矮的景观树后面。 林娴站着盯了一会儿,忽听得“唔……嗯……”,女生似痛苦的声音从那出飘出来,嗓音打着颤,甚是慎人。 林娴眉头蹙了蹙,掉头欲走,一声幽幽的“同学”从背后飘了来,声音细得仿佛要被风吹断了。 半张泛白的脸从景观树后幽怨地探了出来,伴随着痛苦压抑的喘息。赵臻一贯没有刘海,发丝凌乱地贴在那半张脸上。眸子里还带着欲语还休的光。 着实不像人的出场方式。 林娴走近了,看见她捂着肚子疼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心下已是了然。然,林娴挺直着身子,与赵臻四目相对,似是不打算伸手的一派淡然。 明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眼神里也都是渴求帮助的神色,却咬着唇似乎不打算发出一个求助的字符来。有趣的很。林逸人打量她。 赵臻读懂了林娴打量的眼神,自然也明白了林娴作弄她的心思,以为面前人冷漠恶劣得很,更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副狼狈样,手从腹上抽开,艰难地想扶着地面起身。可是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拧紧的胃抽去,刚撑起身子腿脚又是一软。 面前这个女生的反应超出了林娴的意料,林娴看到她的动作心里一紧,伸手扶住了她。 林娴感到女生手心一层凉凉的汗,连忙加了一份力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赵臻无力地把半个身子的重量交予了她,喘道:“谢……谢……” 林娴闷闷地“嗯”了一声,道:“别说话。”左手揽住赵臻的腰身,右手握住赵臻环在她脖子上的胳膊,慢慢地挪。学校边有一家附属医院,林娴来时无意见到过。 林娴紧紧拧着眉,虽不动声色,赵臻还是从她微颤的手掌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之前远看她的时候,这人冷着一张脸,现在迟暮的夕阳好像把她融开了,温柔得不得了。赵臻额上也出了一层汗,腹中绞痛让她将身旁依靠抱得更紧了些,面颊刚刚好能倚到她的肩头。 走了一段,林娴幽幽冒出一句:“别呼吸。” 身旁人并没有转过头,赵臻愣神时,林娴好似隐忍道:“痒。” 脚步踩在归了根的银杏叶上,摩挲起极为安稳的声音,沙——沙——。 深秋的季节,心头却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弥散开来,犹如花苞悄悄绽开一点形状,吐露一点芳香。 林娴一直很疑惑赵臻为什么会胃病犯到草木从里去,每次赵臻总是面上一红,很不好意思般不肯开口。 直到五年后,属于她们的纪念日。开了两瓶红酒,一顿特别的晚餐。 赵臻红着脸解开了“惊现草丛”之谜:“我……自己进去的。” 林娴吃惊:“……为什么?” “我原以为一会儿就好了,不想被人看到那副狼狈样,谁知道……”林娴脸红扑扑的,没说完就在林娴忍俊不禁的表情下不自在地起身。 林娴抓住她扯到自己怀里:“那又是为什么,不开口让我帮忙呢。” “还能有为什么,要面子嘛。”赵臻轻轻挣扎。 “如今,在我这儿就不需再要面子了。”林娴直视赵臻,一本正经道,“你的面子里子,我可都明白通透得不得了。” …… 经过这么些年,那些事仿佛已经隔了千里万里,可偶尔想起,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正想得出神,手机响了,赵臻的。好像思念被她发现了,林逸人这么一想,又有些忍俊不禁。 一接通,双方却都是沉默和迟疑。不知这是否也算一种默契。 “你在哪?”赵臻先开口。 “我在……”林逸人环视一下周围,敛了声,生怕赵臻误会,直接回答:“还有些事,一会儿就回去。” 赵臻没有回答,隔着手机听见她轻轻的喘息,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摘。没几秒,传来“滴滴滴”的忙音。 林逸人有几分担心,心思凌乱地到了七楼,服务生已经把推车推到房间门口,如往常一般礼貌地敲了敲门。门拉开,小服务生猛然一抬头,脸上先划过一些惊讶,连忙低下头,脸上又升起一些绯红。那句“您要的晚餐”也只蹦出了前三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金属的小推车颤颤地晃了晃,撞着餐盘发出抖动的声响。服务生勉强挤出几个字:“您订的晚餐。” “不要不饿不想吃。”归兰懒懒地答了一句。 “留下吧。”林逸人走到门口,立刻明白了服务生失态的原因。 归兰许是刚洗完澡,浑身笼着沐浴露熏人的香味,只极其清凉地裹了一条浴巾,大大方方露出比藕还白皙的膀子和腿,还有半个圆润的胸脯也呼之欲出似的勾人。 春光乍现的人还丝毫没有半点自觉,冒冒失失开了门不说,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走进房间扑到床上去了。 这女人……林逸人头疼。 去了晚餐,两份意大利面,服务生恋恋不舍地走了,林逸人合上门,归兰靠在床头连打了几个哈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林逸人任劳任怨地把晚餐送到了床头柜上,却笔直地站在归兰面前,故意想挡着光线似的。 林逸人铁着脸,声音冷得像南极冰川顶上的寒泉:“刚才很危险你知道吗?穿成这样贸然开门,万一那个服务员有什么想法——” 归兰捂了嘴让哈欠显得好看点,满不在乎道:“我以为是你嘛。” 林逸人愣了愣,看着归兰懒散的模样,只想低头哀叹一句“教育是长久之计”,她还是不揽这个活了。把叉子塞给归兰:“吃一点吧,午饭也没吃。” 归兰象征性地扒了两口,就搁下了。林逸人本还暗自责怪服务生没有备一双筷子以免客人不会用叉子,倒是多心了。想来归兰的父母原是打理饭店的,对于吃,归兰大概也不含糊。林逸人起了些问问归兰她父母情况的心思,转念又怕牵扯不断,只给自己喂一口面便罢。 归兰支着腮,视线胶在林逸人身上,眨眨眼问:“你说啊,咱这是什么关系?” 林逸人瞥一眼归兰,安静地嚼着意大利面,慢慢悠悠斯斯文文,惹得归兰非常想上去抢一口。 “包养关系,还是交易关系?嗯?”挑起的语调勾起的眼角,修长的指像弹琴似的有节奏地点着脸颊,是微妙而暧昧的调子。 林逸人充耳不闻地拿纸巾擦拭,声音不冷不热如一杯温水:“我要走了。”说着便毫不犹豫地起身。 “等等!”归兰慌张地用力拽住她,这力不慎用过了头,压在身下的浴巾本就只是软软地系着,被突然的动作轻易扯下,同样让她措手不及的还有林逸人倒下来的身子。 “唔。”归兰倒霉地当了肉垫,可是疼的却不是脊背,而是—— 林逸人的牙好死不死地刚好磕在她的肩,肩膀处随即涌起热辣辣的疼,却偏偏还被林逸人的呼吸搔得有几分痒,滋味真是销魂极了。林逸人的掌心覆在柔软的腰身,手稍微颤抖,就顺流而下,勾出更多密密麻麻的痒,身子忍不住扭了扭。 归兰往下看,直想昏过去算了。浴巾已经玩忽职守地大敞,高耸的山峰脚下连接着低缓的流水,河流的下游是萋萋芳草,风光无限。 林逸人显然也看到了这片风景,不好意思起来,收起视线往上看,又触到归兰红润的脸。她双目大睁地看着天花板,脸上已经连绵着大片绯红的云彩,紧张地咬起唇,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归兰心虚地把视线偷偷地往下挪,正和林逸人的碰着了,又如惊弓之鸟般缩回去,默数了几秒,再偷偷看过去,又撞着林逸人的目光,这回不躲了,四目相对,双唇微微颤着。 星辰一点一点往上爬,悄悄挥洒着无穷无尽的柔光,伸手可掬起一片水一般的柔。 可是两个人都失了抬手捧一把星光的工夫和勇气。小心翼翼地,一动也不动地,仿佛躺在了万丈悬崖的的边缘,生怕一丝动作就掉下深渊。 林逸人觉得脑袋热得似乎把某根绷紧的弦烧断了,手重新放到了她光滑的腰腹上,指尖轻轻游移。归兰全身一僵,抓着床单的手攥上了林逸人的衣角,望着她黑色的眼瞳,咬着唇轻轻颔首。 是竭泽之鱼,想张嘴呼吸。 是枯水之舟,想奋身挣扎。 是穷木之火,想蹈死燃烧。 当唇覆上烫意四起的身躯,激起更多的战栗,火势终于蔓延到全身,归兰再不能持有一丝防备,模糊的、干涩的声音从咬合的唇齿间挤出。 她抚摸她的脸,抚过她的耳朵,抚过明灭闪烁着耳钉。欢恋的声音像纤细的游丝一样飘浮,像温柔的星光一样穿梭,像旖旎的烟火一样升起。情动,她喊:“林逸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卡h哦。因为根本就没有h。 ☆、第十九章 十九 “林逸人。” 柔媚无骨的声音缠绕在床沿之上,像蛇一样勒住了她的脖子,像惊雷一样打在她的头顶。不是那个声音。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周遭迅速沉寂下去,宛如烟花熄尽的那一刻。 理智唤醒,林逸人大梦一把拉过被子将明晃晃的身体严实盖起来,然后身子迅速弹起来退了一步,直僵僵地站着,手像是不知往哪里放,不自然地扯出一个四不像的笑,动辄了全身力气般勉强。 所有动作都像是错的,唯有沉默。 归兰的脸色染上一层惨白,却在林逸人转身的一瞬又拉住她,眼里晶亮,扬起没心没肺似的笑容:“女人和女人……可以么?” 林逸人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她匆匆看了躺在床上露出赤|裸胳膊的归兰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仿佛那人的热度会烫着双眼似的,“别好奇了。” 归兰敷衍地笑了笑,抱着被子转过身,背对着林逸人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嗯”字,又语气轻松道:“衬衫理一理,乱的。” “嗯。”林逸人也轻轻落下一个字。弯身轻轻帮她掖掖被角,仍旧是一步的距离:“今天你很累了,好好睡吧。” 一句关心的尾音还没消散,凌乱的脚步声不加粉饰地急冲冲地钻进耳朵,越远越空越模糊,归兰一动不动地紧紧抱着被子,听到最后一点儿稀零的声音消散了,空气里抓不到一点儿痕迹。 “混蛋。”归兰咬着牙,压抑的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一屋子空荡歇斯底里地叫喊:“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声音撞在天花板上,墙上,窗上,装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回音似的飘散开来,滞留笼罩在她的身侧。 早该习惯了所有的鄙薄轻慢,不是么?早该丢掉了所有的孤独软弱,不是么? 抱成一团的黑色影子斜映在床边,凉风缠绕赤}裸的身体,流光泠泠响动。都怪夜的沉默,才把寂寞都衬得艳华。 一路逆着风狂奔到停车场,星辰洒下一片微凉,可是掌心的柔蜜暖香好像丢不掉化不开似的。林逸人逃到车上用力发动车子,只想见到家里的那个人,发了疯一样想。可是不管指针转过多大的角度,都仿佛逃不过那份欲念的拉扯追赶,车子在公路上疾驰,风蹭着车身划出一道长长的高唱,为翻江倒海地作乱的欲望助威,快要把人生生地撕开。 如果是那么精致的身体,谁都会心动。在夜里亡命奔逃时,林逸人这样想。 那是一个可以被日出翻过的秘密。双手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芯的时候,林逸人这样想。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弯路,绕尽许多似是而非的风景,才会知道,最开始的那条路,才是旅行的目的。看到赵臻蜷缩在沙发上时,林逸人这样想。 打开灯,夜幕紧裹的负罪感仿佛得到了包容的敞怀,在橘色温暖的灯光一点点消散去。到家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不忍惊动合眼安睡的人。眉眼犹如沾满潺潺月色般温柔,这个人有她别样的美好恬静,让人心乱,也让人心安。已经这样静静作伴许多年,林逸人愿意栖息在这一片风景,哪怕再多不容易。 那人缓缓展开双目,眼眶微红,脸颊上挂着干涸的泪痕。 “哭过?”林逸人皱眉,关切在吐息之间。 赵臻别开脸,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林逸人温言问道:“为什么哭?” 赵臻冷漠地看着她:“少自以为是。”眼里像覆了一层寒冰,可是冰层再厚,也只是坚硬的一层而已。话音刚落,热意一齐不受控制地涌上了眼眶。 “等我了?” “你去了哪?”赵臻红着眼反问,“宾馆?和小姐?对不对?” 林逸人一怔,归兰展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脑海,停格的花火仍旧那样清晰。 赵臻看到了林逸人眼里的出神,嘴唇颤了颤,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干涩的笑。 “你别误会,什么都没有发生。”林逸人急了,伸手去扶赵臻的肩膀。 “别碰我!”赵臻挣扎着高喊一声,身体蹭着沙发靠背仍歇斯底里地向后退,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来。 “好好,不碰。你先别激动。”林逸人连忙抬起手。 赵臻盯着面前的人,她还是那样沉着的呼吸,沉静地面容,沉稳的语调,可是她一天一个样子,十年的痕迹,似乎都磨灭在了记忆里,她也被吞进了记忆。任眼泪滑落,赵臻大喊大哭着:“你来干什么?对了你说你要跟我谈谈,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加一天,你要跟我谈什么?谈分手?” 看着赵臻发疯似的胡闹,林逸人也有些脾气,再想起归兰的事,心底像有团火燃烧着似的,冷硬道:“你先冷静点好么?” “冷静?林娴,我们认识已经快十年了,你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冷静,你冷静,你从容,你高高在上,你一声不响地把决定做了,我还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你想保护我。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到底算什么!” “说完了?如果你还有气可以继续发出来,但是你这么激动我们跟本没法谈。先睡吧,明天再说,ok?”林逸人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摸着扶梯上了楼。 夜渐渐深了,一团团风还没有停止躁动,耳边纠缠着蚂蚁啃噬般细细碎碎的烦人声音。被子丢到一边,又拉回来盖好,再扯开,再蜷成一团抱着,翻来覆去,折腾到身子无力动弹,却丝毫不能把皱起的眉头抹平。 闭上眼是归兰沐浴着柔光氤氲着动人夜色的身子,睁开眼是赵臻沾满泪痕凄楚的脸和填满绝望的眼神。薄薄的被子像是压了巨石一般沉重地压在身体上,一点呼吸的响动都是闹心的。 林逸人终于从床上坐起来,墨色已经染满天空,寥寥无几的星辰和形单影只的月亮的颜色都掩去许多,显得阴沉压抑。林逸人看着窗外,莫名地眼皮一跳,心口像是被刀片迅疾地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隐隐作痛。 太紧张了。林逸人低头一笑,没有开灯走出房间。要做什么,她也有几分茫然。要么给自己一杯凉水吧,清醒面对;要么给自己一杯红酒吧,酩酊一醉。 浴室的灯莫名其妙地开着,竟然还是大冬天用的浴霸的取暖灯。橘色的强光透过磨砂玻璃洒出来,照得浴室门外的一片都是暖的。 怕吵到赵臻,林逸人踮着步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暖光灯笼罩的范围内,却听到浴室里一丝奇怪的响动,似乎是细微的抽泣,再细听是沉重地喘息,和着午夜的风声,细细地钻进耳朵。 林逸人心里一紧,用力拉门,却发现门锁从里面扣上了。 “赵臻!”林逸人把门敲得震响:“赵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6节 没有回答。透过磨砂玻璃门也看不到晃动的人影,取暖灯晒得门上发热。 凉意窜上心尖,林逸人抓住移门的边框,抵着墙借力一推,一声金属插销断裂的声音后,移门沿着槽狠狠撞上了墙。 “赵臻!”林逸人在门口愣了几秒,呼喊划破暖湿的弥散着血腥味的空气。 赵臻倒在浴缸边,明晃晃的橘色光影打在她的脸上,眉头拧起的面容却依旧透着如墙壁一般的惨白。只有手腕处渲染着鲜艳的颜色,血沿着手掌和指尖静静划落,一滴一滴地在瓷砖上打散开一片妖艳的花。 “赵臻!”林逸人发狂般拼命喊出她的名字,那个曾经用力地,热切地,全心全意地喊了十年的名字。 痛苦和悔恨快要将她撕扯开来,一切都在瞬间崩溃,天花板、墙壁纷纷坍塌,龟裂成碎片和粉尘。 “赵臻!”一声大喊,林逸人猛的从床上弹起来,僵直的脊背瑟瑟发抖,惊惶而呆滞地目视着面前一片黑黢黢。 窗帘被完全地拉上了,整个房间像一个密闭的盒子,一点光也透不进来,林逸人像个盲人一般盯着眼前的一片黑,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望的是哪,深色的门,浅色的墙壁,黑色深渊般地地板。 逐渐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林逸人感觉到了背后的凉意,汗已经湿透了睡衣。 赵臻……想到刚才的梦,林逸人嘴唇掀了掀,似乎是想喊出那个名字,梦中的画面划过脑海,瞬即又六神无主起来。林逸人下了床,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被噩梦从睡梦中拉扯出来的滋味不好受,林逸人觉得头痛欲裂,一边轻轻敲着脑袋,一边往洗手间走,却猛然望到洗手间的灯光亮着,橘色的灯光如雾般朦朦胧胧地飘散着,看得林逸人有些恍惚。 下一秒,林逸人陡然神色一变,朝洗手间冲去。 ☆、第二十章 二十 “赵臻!赵臻!” 林逸人一把扯开洗手间的门,对上赵臻那张错愕的脸庞。 见赵臻好端端地站着,林逸人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被那个梦吓到了,以至于以为赵臻在洗手间想不开。 “还没睡么?”两个人同时问出声。 赵臻双手背着,动也不动地站着,撇着一张脸道:“何必假惺惺地管我。” 林逸人经历了刚才那个梦,更加明白赵臻对她有多重要,对赵臻有些失而复得的心态,温柔软声道:“早点休息吧。” 赵臻仍旧不动,不自然地僵着身子。 “那么,说晚安前,”林逸人顿了顿,盯着她,“能不能给我看看你背后藏了什么?” 洗手间的柜子打开着,里面放着带有附近药店名字的白色塑料袋,也打开着。袋子里是一些清洁用品,还有一些……药品。 赵臻并没有说话,把一盒安眠药放在了洗手台上。屋里的安眠药吃完了,赵臻想起上次在药店买的安眠药还和清洁用品一起放在洗手间的柜子里,就出来拿,不料被林逸人看到。 赵臻沉默着看了林逸人一眼,又沉默着侧身而过。 林逸人并没有给赵臻关门的机会,只一瞥赵臻的床头,就看到了几个白色的药盒。 几盒安眠药已经空了,林逸人神色冷峻起来,皱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个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臻冷哼了一声:“还不是托你的福?你做亏心事,我在替你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那天那个庭审。” 扔下这句话,赵臻却仿佛心口被扎了一下,别开了眼,不敢去看林逸人。 赵臻在等,等着林逸人掷门而去,或者是不冷不热的嘲讽,或者只要一声冷哼,随便什么都能让她好受一些。 可是没有,沉默久到赵臻觉得林逸人已经消失,久到她忍不住慌起来。 赵臻心里的慌乱积聚到快要爆炸,猛然望向林逸人。 林逸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落了泪痕,静静地看着她。 赵臻怔住了。 她回来,把仇恨一股脑地倾泻在林逸人身上。而林逸人是个自我的人,所以赵臻也被反弹得遍体鳞伤。她见识过林逸人的怒气冲冲,见识过林逸人的冷嘲热讽,见识过林逸人的视而不见,甚至见识过林逸人的以牙还牙。却没有见过如此软弱的她。 此刻林逸人将软弱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林逸人的一切好像全凭她拿捏。赵臻觉得此时自己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她捏碎了。 与她林逸人矛头相对时,赵臻从没想到过,她会这么痛恨胜利的自己。 “对不起。”林逸人喃喃道。 “别对不起……” “我知道对不起也没有用。但是……赵臻,我不会和你分手,我不能承受失去你这件事,现在我无比确定,无比确定。” 赵臻眼眶突然一热,打断道:“别说了。我要睡觉了。”说着,急急忙忙把自己藏进被子,背对着林逸人。 “恩。”林逸人轻声说,“你如果睡不着……我可以陪你么?” 眼睛的热度终于融化了什么似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向了枕头,赵臻把被子拉上遮住了脸:“别……别靠近我……” 身后又听不见了动静,许久,听到林逸人一个轻轻的“嗯”。 门被关上。林逸人的声音也终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落了地,再也听不到了。 黑暗中,包裹着的被子不住地抖动着,隐忍的抽泣声在这间空得可怕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最温柔的月光探进来,抚摸赵臻的发丝,赵臻却仿佛抗拒着这份温柔,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躲在厚厚的屏障里,闷闷的一声轻喃:“也别远离我。” 说给自己听。 太阳还只稍微露出一点微茫的白光时,手机铃声倒是毫不留情地划开一道口子。 “是我!”司晓急冲冲的声音跑出来。 “哦,扰人清梦这种事,我想也只有你会这么理直气壮。” “我跟你说,米小白这两天很不正常。跟我分房睡不说,昨晚坚持要看案子,结果我一醒,发现她看得一宿没睡!” 林逸人根本没怎么睡,身体和心都是虚浮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唔……这你跟她说啊,你脑袋发热打给我干嘛,我又不给她加工资。” 司晓炸毛了,恨不得抡起手机砸到林逸人脑袋上,对着手机吼:“我是脑袋发热!四十度八,是不是朋友啊!你他妈再这态度信不信我冲你家去把你房子点了!” 这话!这是个律师么!林逸人被早上的太阳烘出一身冷汗,坐直了严肃地说:“今天下午就二审了,有压力正常吧。” “屁!我觉得她快疯了好吗?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动不动就失神。我看,你别让她处这案子了!” “你没帮忙?” “她根本不让我碰!” “哦。”林逸人想了想,道:“这案子从开始一直是她接手,这时候换人肯定不合适,她也不会同意。这样吧,让她今天上午在家休息一下,别去上班了,下午也能有比较好的状态。” 挂了电话,林逸人觉得无比头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谁的电话?”赵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瞧着,顶了巨大的黑眼圈。 “司晓。米白把自己逼得太紧,忙案子一宿没睡,司晓快急疯了。”林逸人回道。 “哦。”赵臻若有所思:“司晓现在倒真是改好了。” “不再睡会儿么。”林逸人问。 赵臻冷淡地接下了林逸人的示好:“不用,睡不好了。” 赵臻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这个曾经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赵臻如今不会面对她了。明明仍然把她当作珍宝一样刻在心底,明明也想和她回到曾经仿佛美梦无边的日子,可是只要看到她那张脸,就尖酸刻薄,就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她曾经背叛了自己的信任,不能原谅自己也故意地伤害了这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人。 “天气不错。”林逸人眯眼看窗外的天,“想不想陪我出去走走?” 晨曦渲染着林逸人嘴角淡淡的笑意,时光仿佛逆流回到以前,每一个安详和蔼的清晨。赵臻虽面有豫色地踌躇着,但也觉得心底有些暖了起来。 林逸人没有等赵臻表态:“我先收拾。等会儿叫你。” 一会儿,收拾妥当的林逸人想喊赵臻,在门口敲了敲门便进去。赵臻正拎着手机,靠在墙边接电话,墙壁把她的脸色衬得惨白。看到林逸人进来,赵臻无声地把食指靠在唇边。 林逸人沉默着退出去。 等赵臻面色难看地走出来,林逸人问:“谁的电话。”语气冷冷的,并不像问句。 赵臻的唇掀了掀,像含着硬币一般含糊带着苦味吐出两个字:“周楚。” 归兰觉得手机被自己抓得有些发烫。林逸人三个字成为一个烫手的存在,讨厌得紧。无数次地想把那个讨厌至极的名字删去,可是转眼天亮,还没来得及按下一个删除键。 不能删。还没结束,还有债务的关系在。归兰咬牙瞪着天花板,暗暗把林逸人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虽然衣着鲜丽,昂首挺胸,眼带傲气,可是,站在镜子前的归兰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落魄地被赶走的,正如昨晚林逸人也逃得狼狈。 去她的! 扬起唇角,勾起妩媚多情的笑容,轻扫唇畔,万种风情游走眼角眉梢。 还好,没丢。 归兰兀自得意着,手机在沙发上声嘶力竭地响起来,归兰箭步冲出卫生间,一看是郝姐的,立时有些莫名的失望。 郝姐依旧是热情的大嗓门,河东狮般吼道:“死孩子,家里出事儿了!快过来!”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郝姐一向是咋咋呼呼,却也从不拿正经事儿玩笑。归兰二话没说风风火火地去了。跑出酒店的时候往后看了看,把那片金色抛在后面的感觉莫名地好,仿佛做了一件多洒脱多爽快的事。 去他的。 到了换衣室,郝姐正站在门口张望,不知道是不是脂粉涂重了,面色看起来沉沉的。归兰走过去,郝姐冲她使了个怪眼色,做了个哭丧的表情,再叹了一口气。 更衣室里围了一圈人,一个个沉着脸,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吐出来的都是轻轻一口气。人墙的缝隙里透出来一两声抽泣,轻细得像丝线一样,缠着一声声叹气。 归兰拨开人往里看,不无惊诧地问了一声:“小如?宁姐?怎么了?” 被唤作宁姐的女人抬起头,静默地看了归兰一眼。小如趴在她肩头小声哭着,闪烁着的泪痕挂在脸上。 “行了行了,没事儿了。”宁玉把小如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这种事儿不值得流眼泪。” “做我们这行,能不出点儿事儿么?过去了就算了吧。”有人冒出一声。 归兰有些明白了,也许是碰到什么变态的客人了。除去陪人跳舞,凡是要接别的生意,多少都是有些风险的,外卖尤甚。有时遇到客人过分的要求也不得说些什么,顺着忍着,配合着那些操纵感和掌控欲,犯贱的送上脸拍两巴掌。 一屋子人低着头沉默,脸色都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难看,也是悲哀着自己的悲哀,便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小如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望了归兰一眼,又把脸埋进了宁玉的颈窝,眼泪沾得宁玉的脖口处也是亮晶晶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得不像话,然而白嫩的脸上更红的赫然是肿起的伤。看到小如另一侧脸上的伤,归兰心里忽然像是有什么点着了。 刚要说话,郝姐拉着她出了门:“出来我跟你说。” 也好,若真的是什么……不好的记忆,也省得在小如面前再提起一遍。归兰缓了口气,又燃起一股子怒气,把手里的包都捏皱了,吼道:“说吧,发生什么了!” “别着急,别着急。”郝姐摸摸归兰的胸口给她压惊,“小如去陪客人,客人非要摄像。啊,对,就是那个姓李的,叫李汉。” 归兰一回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郝姐补充道:“就是你去陪林逸人睡觉那晚,他头一回打电话来要人。” 归兰瞪了郝姐一眼,问:“那小如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第一次也是小如陪他,也没出什么差错,谁知道这一回,他备了个摄像头,小如不肯,他就……”郝姐越说越艰难,挤紧了眉也是一副心疼的样子。 “不如不肯,他就动手了,对么?”归兰眼睛一眯,怒火已经燃到胸口,反倒微微笑起来,“什么垃圾也敢打女人?” “呵呵”,归兰那艳红的嘴唇里用劲儿地蹦出一个个字,直勾勾地望着郝姐:“可别告诉我这比帐就这么完了。郝姐,手下人被欺负了,你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嘛,别担心别担心。”郝姐一哆嗦,连忙好言安慰。 “最后被我抢过来了。”宁玉朝着郝姐和归兰走过来,挽着袖子,脸上挂着些许怨懑,“我刚好也去出外卖,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吵闹声,有小如的声音,房门没关实,我冲进去,拉了人就跑了。” 郝姐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捂着心口声情并茂地讴歌:“小玉儿,你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小如吓坏了。”宁玉说。 “嗯。你们好好劝劝她。”郝姐完全同意。 “我想走了。” “嗯?” “带着小如走。我们不做了。”宁玉轻轻地说。 郝姐面色僵了。归兰只是一愣,然后逐渐弯起一个明快的笑容:“这样当然好。想转行做什么?” 宁玉将头发缕到耳后,耸耸肩说得轻巧:“随意。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份正经工作养家糊口。” “养家……糊口……”归兰反复嚼了几遍这个词,脑海里浮现起小如窝在宁玉怀里哭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罪过罪过,以前才不会有这种反射,都怪林逸人那个混蛋。归兰下意识地去握握宁玉地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支持你。” “想清楚了?”郝姐冷飕飕冒出一句。 宁玉笃定地点点头:“决定了。没什么可考虑的,我做这行那么久,想过真正想过的日子了。至于小如,她离不开我。” “还有一丝耐性和骨气,我要留着过以后的日子。”她说。 宁玉走了之后,归兰反反复复嚼着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回忆起向林逸人借钱的不安和局促来,脸上再次开始窘迫得发烫。太阳辣辣的,心里和全身都一阵阵地虚软。这感觉像全身被紧箍咒束着一样,归兰竟觉得太阳底下没一丝搁置自己的地方了。 正出神的功夫,肩膀上冷不丁被人重重拍了一掌,归兰回神后首先瞄到了郝姐眼角的细纹,郝姐也瞪着妆画得浓浓的眼,一脸凝重地望着她。归兰好心提醒:“郝姐你可得好好保养了。” “还用你说!”郝姐虽然一副被忧愁笼罩的面容,声音还是中气十足。 “再美的美人儿,时间都会在她的脸上刻下皱纹。宁玉也不小了,迟早要换条路走走,再难也要走过去的。我知道郝姐最好了,你啊,少替我们这些小姑娘操心,我保证你十年内不添一条皱纹。”归兰知道郝姐为这事很不爽快,笑嘻嘻地劝着。 “从良哪有那么容易。做过我们这行的,想改头换面……”郝姐接上话。来这儿的姑娘哪个不是被逼的?想出去的姑娘她看多了,有出去了又灰头土脸回来的,也有落到更低贱的地方的。从良从良,那些或穿金戴银,或西装革履的人,有哪个会对被生活泼了一身污泥的人体谅一些? “我知道。”归兰对郝姐微微一笑,好像对她说的全不当回事儿似的,“但是她们不是从良。她们很独立,她们只靠自己,她们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其中不乏危险的,她们要面对无数的嘲讽和侮辱,甚至要放下尊严,可是她们都很坚强地在生活,她们只是想生活。当然其中也包括我——而至于那些对我们这行冷嘲热讽的,那是他们的问题,也不知凭着什么活得人模狗样就开始狗眼看人低。” “而且……”归兰轻缓地说着,林逸人那双平静的眼,平静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虽然林逸人常常是木头脸,但是在归兰有关她的想象里,林逸人的嘴角是微微翘起的,是温柔地笑着的。于是归兰也轻松从容地笑了,坚实笃定地说道:“总有人,会平等待你,不会嫌弃你的身份,不会计较你的过去,不会瞧不起你,不会欺负你,会安静地听你说话,会体贴你的感受,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帮你……” 这话说得不由自主,归兰略一沉思,补充道:“不过其实她也没这么好。” 这不寻思还好,仔细一寻思,想起昨晚林逸人像作奸犯科了一样慌张逃跑的样子来,归兰恨不得时间倒回去她能一高跟鞋把林逸人踹回房间。是的,气的就是那死闷骚对着自己一个大美人竟然没作奸犯科还跑了,还不止一次!!归兰立时咬牙痛恨道:“不,她分明简直糟透了!混蛋绝对的!!” 郝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归兰一会儿春风荡漾又一会儿凶神恶煞地走了,站在原地喃喃道:“她见鬼了吧。” 不行,她还得去劝劝宁玉。郝姐着急往回去找她的小玉儿,刚踏进门,猛一拍脑袋:“小兰儿难道不是要回来上班的么!!” 归兰接了一通郝姐的咆哮电话,郝姐手上有客人,想安排给她。归兰拒绝了。郝姐在电话那头大声嚷嚷:“小兰儿你可想清楚啦,那点儿钱够你花么。” 归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郝姐你先给别人吧。我最近没什么心情。” “这丫头平时不是很勤快么……”郝姐纳闷,然后一声雷打似的炸开来:“小兰儿难道你富啦!” 归兰被郝姐嚷嚷得耳朵嗡嗡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呵呵地笑:“哪能就这么富了啊,这不是还指望着郝姐你给我多安排些外快呢么,我好赚钱去。” 挂了电话,归兰轻松了许多,便”奉旨逛街“,主要是宁玉实在雷厉风行得很,立刻就忙着要去找个清静住处,拜托归兰陪着小如逛逛街换换心情,归兰自然义不容辞。 大概是被林逸人这个“大客户”包了几个晚上,整个人都懒了,这懒劲儿就成了一样儿:没心思上班。 一会儿,小如就来了,脸微微朝着地,偶尔抬头看看人群,一副怕人的小兔子样儿。归兰一下子也理解了宁玉对小如的心疼,挥着手招呼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过一种感觉。 很多事情,放下了,时过境迁,就再也没有心情拾起了。 …… 好吧我还是不给弃坑找借口了。 不过我还没弃!很久之后再看自己写的,只觉得不行要改! 每一章写完都会回顾前十章qaq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归兰平日也不是爱逛街的人,跟小如也不是很熟悉,跟宁玉倒是聊得来。拉着小如,也不知道往哪去好,眼看快到午饭的点,自己还腹中空空,就决定先带她去吃个午饭。 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小如,生怕小如走失似的,归兰带着小如到了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餐厅,点了几个菜和一份甜品。 “据说吃甜能缓解不好的情绪。” 小如的模样局促,脸色微红:“谢谢。” 这纠结的小模样一下子让归兰心疼起来了,明明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还是个青涩的孩子,却承受了许许多多的恶意。归兰一下子想起了归海,当姐姐的情怀泛滥不已,恨不得立刻认了这个妹妹,只恨不好意思开口。 上了菜,小如像是胃口不大,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 眼巴巴地望着归兰:“下午,我想找宁……我想和她一起去找房子。” 归兰脸色突然之间变了,“啪”得放了筷子,环抱着胳膊,板起扑克脸一声不吭望起了天。 中午的阳光略有些刺眼,归兰眼都不眨地保持着高冷的姿态,可沐着柔光的侧脸却迷得人仿佛要融化在这美景里了。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可是每一页都美不胜收。 小如看出归兰生气了,以为惹恼了归兰,紧张地解释:“我觉得和兰姐在一起很愉快啊……但是……但是宁在辛苦地找房子,我不想什么都不做。” 说话间,身侧走过一个穿着笔挺灰色西装的女人,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眼睛明明一直正朝着前方,小如却觉得好像那个女人往身侧看了。身边还有一个身材较小的长发女人,也是正式的职业装。 大概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一起出来吃午饭吧。 面前的归兰还是老大不高兴,准确的说,似乎更加不高兴了,莫名的怒气仿佛上了身,身体都显得僵硬起来。 小如看着归兰,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竟然就这么走过去了……”归兰胸口一团怒气在缓缓上升,两手攥拳恨不得一把砸在桌上,把桌子当成那人的冰块脸砸个开花。 当然,归兰还没忘了面前还坐着个大活人,为了不吓到面前的一团小可怜,归兰忍住了砸桌的冲动。 “跟你没关系。走吧,小可怜,带你找宁玉去。” 归兰立刻结了帐,一把拉起小如,大步流星冲出了饭店,那架势如同饭店着火逃生一般。 还好归兰穿了窄裙,迈开步子有些障碍,要不小如简直要跟不上,直替归兰担心窄裙被拉得裂开口子。 林逸人带着赵臻到饭店和司晓汇合,原以为米白也会一起吃饭,可是却只有司晓孤零零地坐在一桌子菜面前,活像被抛弃的哈士奇。 司晓很是委屈,说早上好不容易劝米白稍微休息了会儿,结果司晓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米白又不见了,发短信说在备案,让她来吃饭也不见人。 林逸人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开庭在即,皱着眉吃完饭,和两人早早地进了法院,等待庭审开始。 庭审开始前十五分钟,旁听人员陆陆续续进来了。人群讨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着,赵臻越来越不自在,像是回忆到什么,四下看着,眼眸如搅乱了的浑水。 林逸人发现了赵臻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她那靠了靠。带赵臻来庭审现场,是她有意而为之。 曾经,赵臻在这里痛到心底地哭过,现在,林逸人想陪她克服这个梦魇,她是她坚强的围墙。 当事人、代理人、审判长等都已经入场并且就坐,司晓一眼就发现了那个亮眼的身影,抑着激动小声说了句:“小米儿。” 米白一身白色套装,挽起了发,简洁又干练。或许是恋人间的引力,米白一眼就瞄到了司晓她们,只是神情有些太过平淡了。 流程走完之后,审判长很不走心地宣布“现在开庭,被告人起立”。两名被告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从审判员们懒洋洋的态度,就可以知道这是桩没什么悬念纯粹走过场的案子。公诉人拿起了稿子干巴巴地念:“xx省xx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经依法审查查明,2013年12月9日17时30分,被告徐某,因与被害人陈某的债务纠纷,找来林某将被害人陈某强行带到城郊公路133路段,并对其殴打,造成被害人的死亡结果。其行为分别触犯了……” 坐在一边的米白从稿件中抬起了头,就引起司晓的一阵“春情”,啧啧两声道:“我家米白儿就是漂亮。” 林逸人一笑,司晓方才不规则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紧张得心快跳到嗓子眼这个事实。 赵臻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对这时的任何一句玩笑都很反感。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应当以故意杀人罪对被告人许某追究刑事责任,以共同犯罪对被告人林某追究刑事责任。请依法判处。” 公诉人询问被告林某:“你参与到这起殴斗事件,是属于自愿还是被许某胁迫?” “我是被胁迫的。” 好嘛,一伙儿的。林逸人和司晓互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赵臻一时觉得头皮发麻,人命和法律真当这么儿戏?胃里一阵翻腾,这里的每一丝气味和每一丝窃窃私语都让她恶心。 被告许某抬起头望了林某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又把头埋了下去。 许某把头低下的一刻,米白缓缓站了起来:“身为林某的辩护人,我有几句话。法律规定对于被胁迫参加犯罪的,应当按照他的犯罪情节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即根据他参加实施的犯罪性质、被胁迫的程度以及对造成的危害结果所起的作用等情况,综合分析确定或者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就是这句话。在场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米白作为林某的辩护律师,出场的价值仅在于这句话而已。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对于共同犯罪人中原来是被胁迫参加犯罪,后却变为自愿或者积极参加犯罪活动的,不能再确定为胁从犯,应根据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分别以主犯或者从犯论处。” “你放屁!我跟被害人无冤无仇,一点纠葛都没有,我干嘛害他。”林某先坐不住了,张嘴跟自己的辩护人吵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愣了,司晓呆若木鸡地看着神情坚定的米白。 辩护人拆自己的台,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在场的人窃窃私语得更厉害,觉得这个小姑娘大概是根本不懂辩护。 米白的侧脸冷峻得如同一尊雕像,直视着被告:“不仅如此,我怀疑你并不是被胁迫的,而是从许某找你的那一刻,一起谋杀案就在你心里酿成了。在这里,我申请法院重新调查取证这一案件,我也将向法院递交我的调查申请书。我认为疑点有二,第一,其实你有十足的谋杀被害人的动机,就在你妻子身上,可是这一动机却被你刻意隐瞒了。第二,是法医的验伤结果,造成被害人死亡直接原因的是肋骨被踩踏断裂……” 一片轰然。被害人家属反倒首先慌了:“辩护律师信口雌黄,请把她逐出法院。”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这场不分敌我的大战真叫人看花了眼。 赵臻只觉得恶心感快溢到嗓子口了,急匆匆跑了出去。林逸人发现了她的异状,紧跟在后冲出去。 外头下午的光正好,远离了吵闹的人群,清凉的风一吹,赵臻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抹眼才发现竟不知不觉挂了眼泪。 林逸人心里打着擂鼓,却不知道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在身后看着。 “你跟出来干什么?”赵臻看到她便心里一堵,“看看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恶心一番的成效?” 赵臻跟了林逸人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对场上发生了什么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公诉人避重就轻、故意开脱,不用说肯定被打点了。被害人家属明白得一清二楚,却咬着无辜的人,是看上许家有钱能赔得多,还是被林家收买了,不得而知。还有公/安部门都……要不是接这案子的是米白,恐怕这辩护律师也就是走个过场吧。这就是你总跟我说的行业规则?让恶人逍遥法外,让无辜者当替罪羊,就是你们的规则?以前你说,你不得已,你有苦衷,米白的苦衷比你少是不是?你这个骗子!” 赵臻觉得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一番歇斯底里的吼叫后竟有些耳鸣,可是脸上却热辣辣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滚下来。 林逸人慌了,她没想到自作聪明带赵臻来旁听的后果会是这样,急忙上前拉住她,赵臻愤怒地喝道:“别过来!谢谢你让我明白并亲身体会了这种规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说完,赵臻头一回跑到大马路上,赶巧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吓了一跳,赵臻摇上车窗,嘴里蹦出一个字“开!” 林逸人追上却看着车开走,想喊却不好意思开口,看大马路上一辆绿色出租车的影子也没有,急冲冲地掏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追。迎面慢悠悠地来了一辆出租车,林逸心急火燎地扑上去,却听司机气定神闲地开口:“不掉头。” 赵臻的车已经在那个方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林逸人像心底什么被抽走了似的,心突然空了一片。突然,眼角余光冒出来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尽管林逸人躲避及时,那辆车还是从侧面撞上了她的腿,林逸人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没事吧。”车上人急急忙忙下来,连声道歉。 林逸人知道是自己的错,站在车流量很大的马路中央当路障,道了声“没事”,躲避了那司机的搀扶,有些踉跄地走了。 身后那司机喊:“你这样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林逸人连疼都感受不到,只觉得被撞到的地方肌肉有点紧,关节也好像舒展不开。同样舒展不开的还有骤然缩紧的心。 不知不觉又走回法院门前,林逸人仰望端庄宏伟的建筑,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如何不羡慕米白正义果敢的性格,她如何不知道,哪怕她的一句沉默,都是协助犯罪。 ☆、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归兰把小如好整以暇地交到宁玉手上,宁玉已经速战速决选好了中意的房子,和中介坐在房子里等着房东来签协议。房东就住在小区里,恐怕一会儿就能赶到。 归兰见这房子家具很齐全,蓝白色调的装修也很清爽,厨房空间很大,一套设备跟新的似的,难怪宁玉会一眼相中。归兰四下打量后,一脸好奇和八卦:“你干嘛选个两居的,难道要分床?”说罢,挑了个眉,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还没等归兰说完,小如就渐渐涨红了脸。宁玉斜眼看归兰:“想什么呢。” “倒是你,不是让你陪小如逛逛么,怎么逛到我这儿了。” 归兰笑道:“不许小如想你啊。” 小如担心地问:“兰姐……今天看你好像生气了?” 归兰笑脸上笼了一层黑气:“跟你没关系,不是气你。是不小心看见一只到处伸腿的蜈蚣,把我恶心得。” “啊!饭店有蜈蚣……”小如捂了嘴。 “……”归兰无奈地看了一眼宁玉 ,真不知道宁玉是怎么跟小如交流的。 宁玉端坐着,抿了一抹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归兰。 包里一阵响动,归兰伸手去掏手机,刚摁下接听意料之内的是郝姐狂轰滥炸的大嗓门:“归兰!有笔老生意要你,你真不去啊!?” “不去不去。”归兰看着沉下去的日光,觉得有点心烦。 “都是出来赚钱的,你这儿又是唱哪门子贞烈的戏啊。”郝姐为着宁玉的事,心里也是好大一个不痛快,不慎一句说重了,又好言道,“咱这也是业务,不带你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可别浪费我的关照。” 归兰被这话堵住了,林逸人和那女人并肩走的样子鬼魂一样在归兰脑海里飘来掠去。 “这年头还有哪个能谈哪门子贞烈啊。”归兰冷哼一声,“去就去呗,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卖给一个人吃一辈子,和卖给很多人过一天算一天,也差不多。” 郝姐听得云里雾里,给了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归兰长吁一口气,忽然又觉得被疲惫感包围了,四周涌来的失落感也紧紧束着她。 归兰告了辞,宁玉没有挽留,大大方方地给她开了门。 走到楼梯间时宁玉突然给了归兰一个拥抱,耳语道:“年纪这么小就学着勉强自己,以后可得多叫人心疼。” 宁玉的怀抱和语气都轻柔得像个姐姐,归兰鼻头一酸,站直了笑道:“不算什么。” 归兰没舍得打车,上了一辆公交。公交车里正空,空得仅有几个人都不愿意坐下。一路上归兰都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心里仿佛抵触着什么。想起白日里看到林逸人的画面,更是乱得脑袋要炸。 那女人是谁?那死闷骚不是跟女朋友大战得难分难舍么?难道和好了……还是…… 归兰用力把这些想法通通晃出脑袋。她林逸人是什么人,何必平白无故为她烦心,还糟蹋了好好的一顿午饭。归兰想到那顿午饭就心疼得咬牙,索性眼一闭脑袋靠着窗,不许自己再想了。 烦躁,烦躁。不愿意想的偏偏在脑袋里横冲直撞,赶也赶不走。直到踏进宾馆的前一刻脑袋里还充斥着那点破事儿。 下一秒,前台甜甜道:“小姐,请问你需要什么吗?” 归兰脑袋里轰然一声。 想跑,怎么办?后悔还来得及么? 太糟糕了。归兰回头看了眼大门,垂头咬牙道:“不用麻烦,谢谢。” 归兰整了整衣襟,狠狠做了一次深呼吸,就上了楼。 不管多懈怠,总得被生活鞭着走。而这条路,当初也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 客人姓孔,全名孔金平,是个生意人,莫约四十出头。 归兰对他有一丝印象,也听姑娘们调侃过,说这些男人们大多是平均三分钟的货,而这个有位孔老板特别得很,人曰“话唠一个点,活儿干一分半”。 门一开孔老板就热情地很,肥腻腻的手摸上了腰,把归兰往屋里带:“哟,宝贝儿还是那么漂亮,可想死我了。” 归兰不动声色地一躲,尽管对这块肉印象并不深,也顺着话茬往下说:“孔老板好些日子不来了,可把我想坏了。还以为你忘了我这可怜女人呢。” 孔金平小眼咪起光,笑得脸上的肉抖了抖,靠近归兰耳边轻轻吹气:“哪想?” “……”归兰鸡皮疙瘩抖了抖,憋住一肚子槽,咬唇低眉,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不告诉你……” “哈哈哈哈……”孔老板大笑,志得意满的模样道:“我去做生意了。去了邻市著名的农业产地,好大一笔生意,哈哈哈。那地方治安不太好,走几步就能碰上一个流浪汉,快饿死的流浪汉抢东西警察管都管不过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想象不到,那破地方,啧啧我过去真是九死一生啊。我和两个生意上的兄弟,借了四辆大卡……” 归兰保持着机械的微笑,连连点头,眼看着这位大老板已经滔滔不绝讲了一刻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些个农民还真把他们的货当回事儿,呸!还好那的农民够傻够封闭,说什么都相信。我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散布假消息去,多亏我这主意,不然还真拿不下,要知道,这笔生意可是大啊,风险也大,弄不好,我整个人都得赔在那,弄好了,嘿嘿……” 半个点儿了,归兰觉得有些困乏,又实在不好意思睡过去。这话唠一个点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那地方的妞……啧啧。农村大姑娘……不过当然是比不上你这种的……小美人儿。” 孔老板说着,凑上归兰的脸,归兰正嗑着瓜子嗑得开心,醺醺的气味一凑上来,归兰连忙把嘴里的瓜子啐了。孔老板的动作也为之一顿,伸过来的肥圆脑袋缩了回去。 归兰尴尬,连忙拍马屁:“哇,孔老板真是董卓在世。” 这孔金平没读过几本书,做些倒卖粮食的生意成了个土商人,一愣:“董卓……是美人计被吕布杀了的那个……” 归兰上下打量孔金平,相传董卓一身肥油,死后,有人在他肚脐上点了一根灯芯,结果足足烧了七天。恩,形容眼前这位正合适。归兰呵呵一笑,细着嗓音,轻声道:“孔老板没听说过董卓戏貂蝉嘛。而且……”归兰在孔金平耳边笑语嫣然:“相传,董卓阅女无数,也是……英勇得很。” 孔金平脑袋一热,一下子觉得全身上下的火都被点燃了,拉起归兰就往床上压。归兰被摔在床上,吃了一记疼,想起身一具肥硕的身躯就压了上来,埋头乱吻,浑浊的鼻息喷在她脖子上,归兰立刻就后悔了,原想速战速决地了事,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反感,觉得五脏六腑都快恶心出来了,扭着身子推他。 这一动作在逞着兽|欲的男人眼里就变成了欲拒还迎,气势更大起来。 归兰推不动他,挣扎着喊:“不洗澡么。” 身上的男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反抗,归兰感受到男人的某个部位在自己腿上蹭着,一时又恶心又愤怒,反手甩了一个巴掌。 “啪——” 男人愣了,涨红了脸,指印清晰可见。 归兰也愣了。 “咳咳……那什么,孔老板……你喜欢这个风格么……” 没等归兰问完,男人憋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极其舒爽地叹出声来。归兰往下一看,瞪大了眼。 “看来……是很喜欢了……” 孔金平很是可惜,信誓旦旦说自己还精神得很,保证一会儿让她欲仙|欲死。归兰费尽心思把他先骗进去洗个澡,男人在浴室门口嘿嘿一笑,别有意味地说了句“等我”。 归兰目送他进去,然后瘫软在床上。 为什么? 原以为一闭眼就能过去的事儿…… 为什么一闭眼…… 归兰看了一眼浴室,轻手轻脚整理了衣服,拎起包,出了门拔腿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宾馆。 “呦吼——”归兰也不顾旁人眼光,甩着包大喊大跳起来,仿佛重获了自由,大口嗅着新鲜空气。 撒腿跑了几步。 蹦蹦跳跳了几步。 缓缓走了几步。 蓦然停住了。 不对啊。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原本驾轻就熟的事,现在却生理心理上都抵触地无以复加? 为什么一闭眼,竟然是那晚的星光和林逸人那张高像素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脸? 啊啊啊为什么想到那晚的林逸人的眼睛对上自己的赤|裸竟然会脸上发热?!不能忍! 归兰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夜,一个意料之外的想法在自己脑海中炸开来,轰炸得她头疼欲裂,想哭的冲动都有了。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恐惧又气恼,可是隐约还掺杂了些什么,让她连连摇头时又毫不自知地嘴角上扬。 这个想法让她背后有些发凉,好像冷风把汗吹干了。 归兰裹紧了衣服,在未知的黑夜里向前走去。 ☆、第二十四章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7节 二十四 “你他妈的在干嘛,给我放下!”司晓气冲冲的声音快把天花板掀了。 米白锁上了行李箱:“司晓,你别堵着门。我再正式通知你一次,我们完了,分手吧。” “凭什么!我对你这么好,鞍前马后,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了,你还要怎样!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不怎样。”米白语气紧绷,“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价值观不同。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一个好律师了,甚至,你都不合格。” “屁价值观!这个城有比我更好的商律么轮得到你教我?律师就是为委托人说话,为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你不要沉溺于你的天真无邪了好不好!” “给委托人争取到多少权益是你的本事,但是,好的律师就是扭曲真相罔顾事实,用尽非法手段吗?你怎么还不反省!你之前干的事儿,包括让林逸人开后门把我录进公司,我都一清二楚。” 司晓一惊。 “那天酒吧,其实我没有太晚到,你跟林逸人的对话,我听到了,但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就在外面晃了一会儿。” 司晓知道米白钻牛角尖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说不通,索性抢了米白的箱子紧紧抱住死不放手。 “放手!你个混蛋!” “不放!” 司晓这个样子让米白更恼火,米白心一横,抓过司晓的一只胳膊反手卡住,另一手飞快地抢过了箱子。 司晓一吃痛感觉胳膊都要折了,想起米白警校出身还学了多年柔道这件事。 米白看到司晓吃疼抱着胳膊蹲下的样子鼻头一酸,立刻掠过司晓的身子,生怕多看一眼晚一秒就心软。 “你根本不爱我。”背后司晓的声音闷闷的,依旧蹲在地上,身子发抖。 心口被这话撞了一下。米白没有回答,也不敢回头,捂着嘴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司晓看着一地狼藉的屋子,疲累地合上眼。 司晓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因果有报,她把无辜的人送进了围墙,却也早已被判了罪。这就是报应么? 开始,她想,恩,不流浪了。也挺好。 现在,她想,嗯,又自由了。也挺好。 林逸人大晚上被司晓一通电话叫过去,听司晓醉醺醺的口气就知道她那和自己一样一团乱。林逸人正好在司晓所在的酒吧附近,就去了,一来担心司晓怕她喝太多,二来自己也实在不想回家,她知道赵臻没有回去。 到了酒吧,林逸人知道自己白担心了。司晓已经举着个酒瓶喝得稀里哗啦了。 林逸人坐到司晓边上,要了一杯sidecar,司晓很不爽地嚷嚷:“怎么的,不想陪我醉一场?”说罢,擅自给林逸人要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教训道,“你的情况想必比我好不到哪去,这时候还清醒着干嘛?” 司晓酒精上脸,脸上一片烧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醉不了。林逸人问:“你和米白……” 司晓身体一僵眼神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了气得气球:“她不要我了。” 林逸人没有感到意外:“看来明天我就得收到辞呈了。” “啊啊啊!去他妈的价值观不同!!我又自由了!”司晓举起酒杯大声嚷着,“快恭喜我!” 林逸人盯着司晓浑浊的眼眸:“你骗不了我。” 司晓很激动:“谁骗你!老子……呃……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说罢,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司晓转过身靠着吧台,把酒吧里的人都收入眼中,左看看右看看,一副胃口大开想要猎艳的样子。 尽管不是les吧,凭司晓的模样讨人喜欢的模样,也总有猎物上钩。 没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发丝挑染成紫色的姑娘端着杯子迟疑地走了过来,定定地站在司晓面前,眼神闪烁,迟迟缓缓地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 司晓把姑娘从头看到脚,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想请我喝一杯,是么?” “嗯嗯!”姑娘很激动,连连点头。 “不过,应该是我请你。”司晓眯起眼,灯光在眼前聚成朦胧的光圈,“感谢你。因为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动的感觉。” 眼前场景好像渐渐模糊,米白的身影好像又近在眼前。 多年前,第一次相遇时,司晓也说了这句话。是猎艳的手段,也是衷心肺腑。 那是米白第一次去酒吧,红红的刚哭过的眼,又惊又怯如同一只小白兔。从她跨进来的第一步,就落入了司晓的眼里。 司晓看着她落寞地看着酒杯发呆,看着她快速地把淌下的泪一次又一次抹干,也看着她气恼地喝斥了搭讪的男人。她像磁铁一般牢牢吸住了司晓的视线,看着她胸口就好像有什么砰砰直跳。 快要跨入新的一天的时候,司晓按捺不住,上去逮住了那只醉得稀里哗啦的小兔子。 一番风骚帅气的开场白后,米白挂着满脸泪痕,睁着涣散的双眼,仰头盯着司晓的脸好久,然后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埋进她的臂弯,一边哭一边喃喃:“秦……秦……” 司晓感到自己的袖口变得湿热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今天已经流了太多眼泪,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只好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着。 不一会儿,米白就脑袋靠在司晓身上,不省人事了。 司晓细细看着那张挂着泪的脸,恩,不错,闭着眼也能看出眼角上翘的弧度,睁着时更是勾人,发丝凌乱地粘在了脸上,却宛若黑白肖像画一般端庄,一副落难公主的模样。总之,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司晓当机立断地把美人儿抱了起来,塞进了自己车里。 司晓虽然过得着实五颜六色,但这却是头一回感受公主抱,尤其自己还是出力气的人。把米白塞进车里之后只觉得胳膊一阵酸爽,腿都站不稳了。心情颇好地发牢骚道:“靠,头一回这么累,等会儿在你身上都讨回来。” 后座的米白经过一番折腾好像有点醒了的样子,呢喃道:“秦老师……” “我不是秦老师。”司晓通过后视镜看到米白那张喝酒喝得红通通的脸。 “哦,那你是谁?”米白觉得浑身都被酒精熏热了,眼前已经模糊,大脑却是又兴奋又困乏。 “我是——”司晓轻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用阴森森的口气道,“禽兽。” “哦。”米白仿佛很放心的样子,又闭上眼没了动静。 “……” 司晓有些不爽了,她到底喝了多少,车内都全是酒味儿。这么喝很伤身体不知道么。 太阳把地面都铺上白亮的颜色,米白才慢慢转醒。 面前的场景没有一处是她熟悉的,可仿佛又有些印象。 特别是边上这个穿着正经而低调的细条纹商务衬衫,却只扣了下面几颗扣子,正靠在床头墙壁上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的人。 “早上好,宝贝儿。”风骚而油腻的调调,司晓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米白没有做声,在发现被子下的自己没有穿衣服之后沉默着找全了衣物穿上,努力调整着气息,不想再被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抓到一点破绽。 忽然,视线捕捉到床单上一小块血迹,米白抓着被子的手一紧,心脏被掐得有些窒息。 米白迅速地搜寻昨晚的记忆,逐渐红了脸,愤愤地瞪了司晓一眼。 小白兔凶狠的眼神让司晓心头花枝一颤,春水立马荡漾开了:“怎么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昨晚……有人可是说很舒服哟。” 司晓看着米白的表情从愣住的错愕,逐渐变成涨红了脸的羞恼,可爱得让她想立刻把她按在怀里。 米白看不下去司晓得意的样子,可是好像又没什么理由责怪她,也不想跟她纠缠,叹了一口气,认了这个亏。飞快地收拾好,只想立刻走人。 司晓毫不犹豫地扯住了米白,米白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你放手。” 司晓歪着嘴笑,凑近米白的耳边道:“睡完了就走啊……我可舍不得,你是我见过的最尤物的女人。” 轻飘飘的气息让米白的耳根一阵密密麻麻的痒,米白二话没说,一个上步,抓住司晓的胳膊,脚一绊,让司晓摔了个措手不及。 司晓狼狈地趴在地上,惊讶地话都说不出,瞪大眼看着米白整理了衣襟,然后大步流星走出她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晓:“米小白我们来亲热则个~” 米白左脚碾地内旋右脚凌空飞起一个漂亮的横踢,随着司晓一声惨叫倒地,字幕缓缓升起:扫x打x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司晓眼瞎了才会把米白当成小白兔。 米白由于身体不好,时常生个小病就被勾去半条命,家里只好从八岁开始就让她学习柔道,健体又防身。 柔道老师请了一个又一个,十五岁那年,一个男人走进了她家。 秦峰。退役特种兵。米白起初很意外,这个男人并不高大,身形和外貌都太平凡了些,永远留着板寸头,穿着简单干净的纯色t恤,更是寡言少语,让人觉得这个人仿佛毫无内容。 相处久了,米白却发现,他不高大健硕,却能轻而易举地抱起她;他的眼神总是宁静而沉稳,像波澜不惊的湖水;他话不多,却总有温柔得恰到好处的关照,偶尔也会跟她讲一些特殊任务中的故事。 秦峰不知道,在他说起那些以前的故事时,米白望着他仿佛望着一个英雄。 后来,米白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本市的警校。米白家是书香门第,纵然家教严格,父母却最终被米白的坚持打动。既然是本市,回家探望的次数也便方便许多,可是奇怪的是,每次回家,米白都会先去探望秦峰。 学校里男生众多,漂亮得出众的米白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可都被米白一一拒绝。碰了壁的男生都说米白是仿佛攻不破的堡垒,而米白也越来越明白,堡垒里住着谁。 警校里培养出的果敢性格,让米白选择面对自己的心。她找到秦峰,告诉他,他是她的英雄,因为他,她也想做一个英雄。 秦峰沉默着找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秦峰笑得爽朗,身旁的女人也穿着军装,英姿飒爽。 秦峰说,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但是他的心还守着她。 米白无声地哭了一路,然后撞进了一家酒吧。常听说失意的人应当大哭大醉一场,然后让一切丢在昨天。 可是昨天的事已经成为过去,新的事又会接踵而来。生活,是永远停不下来的。 司晓努力地想抛开与米白的种种,却发现自己越要抛开就越想她,越想她就越爱她。 最终还是索然无味地拒绝了走过来的姑娘,趴在吧台上呢喃:“米白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逸人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深谙其味,自己喝着闷酒。 “说起来,我们这两大律师,还真是难兄难弟。不过赵臻和米白还是不一样,赵臻是因为……那件事。而米白,从小被家里教育得白净得像一张纸,总觉得非黑即白,而且还……崇拜英雄。”司晓带着苦味反复嚼着四个字,“……崇拜英雄……” 林逸人摇头:“赵臻也是耿介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生长在简单纯朴的小村庄。只是她一直在努力接受着我,并不代表她不介意。何况……律师在外人眼里,总是个带着神职光辉的职业。” 说着,手机响了,林逸人眸色一变,听完电话那头人的报告后,林逸人说:“恩,你把照片传给我就行。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挂了电话,林逸人闷了口酒,就不再举起酒杯,低垂着的脸,眉间紧拧。 “林逸人,我怎么觉得你头发长了不少,是我太久没正眼看你?还是烦心事儿一多的时候真会有三千烦恼丝?”司晓看着林逸人的后背。 “我明天要去邻市。我找人去赵臻家附近调查,赵臻家那个小村庄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事发那几天,有人见到两个陌生男人在村庄徘徊,但因为害怕而没有上前询问。这次我派人去调取了那前后五天的摄像记录,村庄总共只有村口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那两人的车和其中一人的脸。可惜摄像头太老旧,车牌太模糊难以辨认。” “邻市?b市么?你怎么知道到那找两个鬼影?” “那两人只是被派去监视赵臻父母的。那人给我打电话时,归属地是b市,我也追踪定位过,也是b市。” 林逸人还是紧蹙着眉,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似乎不是无意地找个替罪羊,而是处心积虑地想要陷害赵凯。 司晓心中复杂,面色也是复杂,许久才憋出一句:“好吧,祝你成功。只是……” 林逸人知道司晓想说什么:“就当再努力一次吧。为了我和她。” 这场酒不但没有酣畅地大醉一场,反而往心上压了更多石头。司晓走出酒吧的时候,被冷风吹得鼻子发疼,吸了吸鼻子,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跟林逸人喝酒了,无聊得很。 想到家里的空荡和狼藉,司晓的步子变得缓慢而散乱,在夜里漫无目的地流浪着。 阳光卷土重来,黑夜带走了它的故事。 阳光洒在司晓脸上的时候,蜷缩了一晚的司晓腰酸腿麻,头也疼得厉害。可是头再疼,司晓也没忘了今天她是一个人了。再聪明的人也有留不住的东西。司晓用力地拉上窗帘把阳光收拢,动作失控得手背撞上了窗台。 林逸人天蒙蒙亮就去了b市,高速上空荡得视线范围内看不到别的车。早上的天蒙了一层雾霾,汽车划过空气两侧风吹草动,整个世界好像和她一样心烦意乱。 归兰被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折磨得失眠到凌晨,好不容易睡下了一整个晚上也都没睡踏实。 大早上,被抽离梦境的归兰瞪着眼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包围了。归兰掀开被子,狂喜地叫了出来,光着两条腿就跳下了床冲进了厕所。 蹲在厕所的归兰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感动得简直想哭,扯开一包卫生巾,在她心尖上磨了一晚上的小石子终于剔出去了。 “原来是你这家伙从中作祟!”归兰看着床单上的一滩血迹,恶狠狠地一把把床单扯下来抱进了洗衣机里泡着。 打开手机,竟然有4个未接电话,都来自郝姐。 “你个小兔崽子,昨晚你是怎么回事儿!孔老板说你溜了的时候我都懵了!你这不是砸场子么!”郝姐囤了一晚上的火药终于点着了,一上来就连珠炮似的连环爆炸。 归兰立刻感到了被强烈需要的热情,莫名燃起了熊熊壮志豪情:“放心吧郝姐!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大姨妈捣的鬼。她提前来了,还让我乱想了半天,以为自己出事儿了。” “真的只是大姨妈的事儿?来大姨妈也不至于中途落跑啊,你确定没出别的问题?” “郝姐你这就不懂了,一来大姨妈啊,我就容易心虚气短,脾气暴躁,产生各种不良反应疑难杂症……”归兰歪着脑袋把自己从第一次来例假之后所有反应都搜刮了一遍,最后下结论道:“总之啊,不关别人的事儿,就是这大姨妈的错。” “那,你以为自己出什么事儿了?”郝姐问。 “……”归兰不知道怎么回答,寻思了一会儿后一拍脑门答道:“我以为自己脑袋坏掉了。” 竟然以为自己对那家伙有感觉……这简直等同于脑袋坏了! 这件不耻之事归兰恨不得马上从记忆里删除,放在脑袋里万一哪天不小心被洞悉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脑袋坏没坏,只要你好手好脚脸没花就给我道个歉去!那么得罪人的事儿你叫我咋办?”郝姐吼道。 归兰知道自己的莽撞有些让郝姐为难了,要了孔金平的手机号打算道个歉,顺便顺水推舟地跟郝姐几天假。 “你来月事儿了,我当然不安排别的给你。所以——你请的是工作假?你可好久不来跳舞了。”郝姐有些失落,宁玉和小如走了她还没缓过劲儿,当然主要是宁玉跟了她好些年,这潇洒地一走够郝姐消化好几天的。这会儿郝姐隐隐感觉归兰也开始若即若离。 “嗯嗯。”归兰换了一副林妹妹的语调,娇娇喘喘道:“一晚上两三支舞,得折腾到凌晨一两点。我这身子恐怕受不住。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啊……哦,肚子好像又疼了……好疼好疼……” “知道你还有你姨妈。”郝姐听到归兰这娇滴滴的调儿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吼了声:“你别忘道歉去!”匆匆挂了电话。 归兰难得地战胜了郝姐,心情大好,扭着小腰哼着歌就去洗了个热水澡。 一会儿,归兰洗完澡换了居家的睡裙出了浴室,赤着两脚踩在窗外投进来的细碎阳光上,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一串水痕。 手机响了,归兰站在窗边享受着阳光浴,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拿着手机接电话。 宁玉在家设宴,庆祝搬家结束,邀请归兰过去吃完饭。 归兰一口答应,打趣道:“这搬家效率真高啊,这就过上幸福的同居生活了。” 今天周末,小海也得从学校回来了。 归兰有些懒洋洋的,懒得下楼买菜,上本市的网上超市买了些新鲜食材。一会儿,买的菜就送上了门,归兰拎着食材进厨房,娴熟地给鱼切片,入锅加水,蛋液滑入锅里,再淋上香油,撒上葱花,白皙如玉兰的手灵活得跟上下翻飞的蝴蝶似的。蛋花鱼片汤在锅里温着。归兰又再煮锅里盛了一过清水煮沸,加了鸡汤底料,干丝、火腿和开洋逐一放入,脍不厌细地调着味儿,没一会儿火腿和开洋的鲜味就渗入细细的干丝中,鲜味扑鼻。 归兰尝了一口,也是很满意。一声钥匙开门的声音,小海回到家推开了门,归兰在厨房里听到了,头也没回道:“到家了啊?我这儿还有一道银鱼汤,一会儿就开饭了,等着尝尝你姐的手艺!” 归海把书包扔在了沙发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归兰果然没让弟弟久等,端着蛋花鱼片汤,跟模特似的就走出来了,跟献宝似的小心端上桌,叫道:“快尝尝,看我手艺有没有得咱爸妈真传。”说着,又跑去拿另两盘菜端出来。 归海抬头看着归兰,眼神有点怪怪的,犹犹豫豫地说:“姐……你能不能别穿成这样……” 归兰低头看自己,今天很正常啊,睡裙也不短:“怎么了?” “在外面也是……穿得……容易让人误会。”归海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怎么,难道有哪个小屁孩跟你告状啊?”归兰笑说,“不许你姐魅力大,穿什么都性感么?” “许,许。”归海躲闪着用食物把话咽下去,尝了一口鱼片,肉质柔嫩,仿佛入嘴就要化开了,再尝一口干丝,鲜而爽口,连忙叹道,“记得这大煮干丝可是以前爸妈的看家菜啊,你没有好的高汤底料也能做出这味道,绝了。” 归兰美上了天:“那是,你姐干什么不行。” “姐。”归海突然小心翼翼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再开家饭馆,把爸妈的手艺传下去?” 归兰一愣,摇头道:“怎么突然提这个。我当年坚决地拒绝爸妈选择去学舞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那么选。我做饭给你吃只是因为是你,给别人做饭我可是不愿意的。” “哦。”归海眼里有点失望,埋头扒着饭,突然冒出来一句:“姐,你还在以前的那个单位实习么?” 归兰脑袋突然跟断片似的,她都想不起来上一回跟归海解释自己工作的时候是什么借口,结结巴巴道:“是……是啊……” 这顿饭真是吃得心惊胆战,饭桌上归兰一直偷偷拿眼瞥归海,总觉得归海怪怪的,想到归海可能知道了什么,归兰就觉得心乱如麻,连和归海对视都觉得心虚起来。 一直到了下午,归兰让归海晚上热一热中午剩下的饭菜或者买点吃的,留了三十块钱在桌上,就坐车去找宁玉了。 归兰从没想过宁玉也会下厨,口味也是不错,不过比起自己的还差一些,归兰默默在心里把自己又夸了一遍。 晚饭后就是宁玉和归兰在谈天说地,小如在边上默默陪着。归兰发现卸掉浓厚的妆的宁玉,面容竟比以前小了好几岁,笑语之间都是大方素净的美,眉眼也明亮了许多。餐桌上方的桔色的灯把屋子照得暖融融的,归兰抬起头眯起眼,迎着灯光望白亮的屋顶,又看看一脸淡雅的宁玉,心想这就是宁玉撑起的家吧。 灯光迷了眼,归兰有些羡慕又有些感动,羡慕感动地想哭。 宁玉听归兰说了昨晚和孔金平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对孔金平这人有些印象,指尖敲了敲桌面,眸里流光一转,笑意盎然地问归兰要了手机。 归兰纳闷的时候,宁玉找到了孔金平的号码,发起短信来。 归兰凑过头一看,屏幕上写着:孔老板晚上好,我是小兰。昨晚的事,一时情急,忘了跟你解释,很不好意思。昨晚我突然发现自己来月事儿了,常听人说,女人来那事儿时会给男人带来不祥,对生意人尤甚,我怕给你带去什么不好的,大脑一片空白,所以才匆匆忙忙离开。我真的只是太害怕了…… 归兰鸡皮疙瘩掉满地:“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这种鬼话也能信?” 宁玉嘴角一弯:“对土人有土方子。” 一会儿手机一颤,回信来了,归兰瞄了一眼,就无语得两眼望天。 “我也听说过,没想到小宝贝儿竟然这么为我考虑~~那,宝贝就先忍几天,等完事儿了我们再继续~~” 宁玉也被小波浪恶心得一颤一颤,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回了归兰手机,归兰二话没说把孔老板拉入了黑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有提到律师职业道德的事儿,在这说一下。这对cp的设定本来就出于我对这俩职业的关注……(预感下篇要写记者) 我对律师了解不多,这篇文章对律师的认识主要基于四点: 1新律师法规定,律师可以协助公安机关侦查,律师有会见当事人、调查取证、阅卷等权利。 2规定律师在办案中不得采用歪曲事实、曲解法律、伪造证据等手段。 3公安部门是主要角色,很可能将本部门意志强加于具体案件,有时公安局长兼任政法书记时,当地公、检、法一气,“铁案”就这么产生的。而律师不仅处处受到这三者的干预,还可能被当事人反咬一口。有一个很好的比喻:刑律是“戴着脚镣跳舞”。(这点认识来自一本出版书《一个律师的成长手机》) 4在国人心里,律师带着神圣光辉,这种神圣来源于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但实际上,律师也是个谋利者。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林逸人走了,司晓顺其自然地成了看家汪。一大早,根本不给司晓伤春悲秋的时间,业务部就犹犹豫豫地把两份委托书交到了司晓面前。 “放着出去吧。” “您还是过目一下吧。” 由于林逸人的懒惰,逸天律师所内部有一套完整的运行程序,很少需要林逸人做什么日常工作的决策,包括这种接活儿的事。 司晓拿起来一看,面色立刻有些发青。版权案,这其中一方,还是他的老熟人。 “这个新星出版社的委托书先到,是么?” 得到肯定答复后,司晓在心里啐了一口,心道“方全这个老奸巨猾的……” 米白拎着行李箱跟她对峙的样子又浮现眼前,那一句“你不是个好律师”像大清早把人从睡梦里炸醒的鞭炮,怎么掩耳都一声比一声清晰地响着。 “司律师?”业务部那人发现了司晓的心事重重。 司晓咬牙痛下决心:我就当你说的“好律师”给你看。 “这个新星出版社的委托书留下,另一份锐宇出版社的,你退回去。”司晓知道自己下了一个怎样的决定,眼里闪过一丝隐忍的紧张,“先复印一份再退。” “好。” 司晓亲手调了一杯咖啡放在桌角,手里转着笔,不知道怎么下笔签下这份委托书。转头望向窗外,外面日头正好,可是这敞亮的日光下,不知道掩藏了多少阴暗的斗争。 每洒下一缕阳光,就投下一片阴影。米白安静而坚定地神情如一幅画一般在司晓面前展开,只要她在眼前,司晓就感觉整个人都被照亮了。 司晓轻叹一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许这样,就能理解米白心底那个亮堂堂的世界。 将近中午,没等司晓吃过午饭,意料之中的,有人拜访。 方全可以说是司晓的老朋友了。有黑道背景,混出了资本后及身而止,开了一家缘龙饭店,整垮了辛鸿府,事业蒸蒸日上的当口,方全创立了全宇公司,主打食品业。司晓敬他三分也畏他三分,敬的是他的眼光和手段,畏的是即使他从黑道及身而止,也并未完全脱离,背后仍是虎穴龙潭深不可测。 这个混过黑道的男人,却有着儒雅的外表,印花的衬衫精致,领口到袖口每一个细节都十分讲究,唇上一道齐整的胡茬又显出几分阳刚之气来。 司晓实在不明白,好好的黑道不混饭店不管,跑来文化出版业做什么。 司晓没想到方全会亲自过来,也是吃了一惊,既然很相熟,待方全坐下,就开门见山:“这次的案子,是新星出版社先委托我们……” “我知道他想抓着你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当救命稻草,所以才又向你们提出委托。”方全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眼神里却有一丝狠意。 司晓一怔:“你想整垮新星?” “不,它是我的。我要吞并它。”方全回答得很简洁。 司晓向来知道方全的手段,没想过自己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心下捏了把汗,镇定道:“为什么?你公司以食品为主,吞下新星对你没好处,反而只会拖住你的资金链。” “新星出版社的老板,叫方新。”方全顿了顿,继而缓缓说道:“我们有同一个父亲。” 方全一向把背景藏得很好,司晓这也是头一次听他说自己,却也有种探入虎穴的紧张感,默默拧了眉。 “可惜,我是私生子。老头子把出版社留给了他,而我流落到街头巷尾,和一群疯狗一样的人一起乞食。”方全平静的眼里起了波澜,明晃晃地流露着恨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有实力把我的一切都夺回来而已。没有人能够挡着我。” 司晓佯装为难:“我已经签署了与新星出版社的协议……” “一句话,你是否帮这个忙。你可想清楚了。” 司晓沉默了几秒,手上的笔一圈圈转个不停,忽然她抬头与方全对视,坦然笑起来:“我虽然是律师,可是一件案子警方侦查取证是关键,我可帮不上什么忙,你高看我了。” “哼。”方全冷笑着起身:“我把你当老朋友,以为能再合作一把,可是你非要跟我作对,那也就别怪我了。也好,兄弟相争,朋友反目,这两件事儿我都经历了。” 司晓目送他走到会客厅门口,忽然方全转头道:“听说林逸人最近和一个叫归兰的小姑娘走得很近,你要是有本事帮着新星,我就有本事让你也尝尝这两件事儿的滋味。” 门“砰”一声关上,司晓手上的笔“啪嗒”坠在桌上,滚落到地上。 司晓耸了耸肩,弯腰捡起了笔。这一弯腰,肚子立刻开始叫嚣抗议,司晓捂着肚子想起午饭还没吃,以往到了午休时间,米白早就拉着自己下楼吃饭了,米白是个生活规律健康的人,最看不得司晓不吃饭和晚睡。司晓想着,心里又生出几分惆怅。 “司律师!”有人急切地敲门。 没等司晓喊请进,负责接待的姑娘就闯了进来,大喘着气道:“米律师……她……她刚刚送了辞呈过来。” “哪呢?”司晓立刻站了起来,椅子被用力推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姑娘没想到司晓的反应这么大,呆呆地道:“走了。她说那件案子,委托人已经当庭解除了和她的辩护关系,后续如果需要赔付的话她会全权负责。” 司晓立刻颓然,心中呢喃道:“这么不想见我么?” “米律师的面色好像很不好的样子……”姑娘毫不客气地补刀,“憔悴得跟你一样。” “谁憔悴了!行了行了。”司晓摇手,“给她开离职证明,别耽误她找下一份工作。” 话没说完,司晓就眼眸一暗,感受到从身体里剜去一块一般的疼。 可是,没有人比司晓更了解米白,她铁了心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司晓就算有力可拔山 ,也拗不过米白的坚持,司晓就算有铜墙铁壁,也会因为米白而心疼。 司晓觉得眼睛有些酸,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态,转过身假装翻阅书柜,努力平稳着声音道:“出去忙吧。” 或许过些日子,米白不再钻牛角尖了,就回来了呢。司晓想,眼里却是无尽落寞。 新星出版社的作者名叫张琦,笔名琪琪,花了两年时间写了本小言情叫《天语》,结果出版前两周,锐宇出版社的作者天奇出版了一本《天若有情》,内容竟有百分之八十相似。 司晓心想这个琪琪一定是个傻白甜,一气之下不仅立刻发微博指责对方抄袭,还竟然把自己写的书发了半本到网上,用这种自杀的方式让对方也蒙受了损失。随即,锐宇将张琦和新星出版社告上了法庭,称张琦不仅涉嫌侵害版权,而且使他们刚出版的书籍蒙受巨大损失。而且这个傻白甜连自己的文稿怎么被偷的都不知道。司晓也是服了。 到了和新星出版社约见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排着整齐的阵仗恭候着了,一个个看司晓的眼神都像把他当救星。随着纸质书的没落,这个出版社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锐宇出版社要求的巨额赔付让每个人都很紧张。司晓环顾了一遍,问:“人呢?” “这。”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从人群后冒出来。 粉嫩的唇,和声音一般可爱。唇的上方留了些许胡茬,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看面相是个天生宅男。 司晓被雷得外焦里嫩,不敢置信:“琪琪?” “嗯嗯。”胡茬男答应。 胡茬男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惹了何方大神,他的朋友都不肯站出来替他作证,连每天晚上看着他写文的男友都不肯上庭当证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气包样,一直没说话的方新叹了口气。 “男友……”司晓若有所思,“你在除了家里以外的地方写过文么?” “没有。我天天呆在家,最久可以三个月不出门。”琪琪先生说起来颇为自豪。 司晓拿着录音笔记录:“唔……可能我要见见你男友。还有,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文是你写的。” 张琦仔细寻思了一圈,还真想到什么来,张琦加了一个网上书友会,曾经把书中几章发给群中好友请他们修改。 司晓随即带着张琦去公证处将证据公证,临别时司晓轻描淡写道:“对方的书比你先出版,再多证据都抵不了这一点。除非拿出他们偷取你文稿的证明。你好好想想。” 张琦眼神一暗,低着头不住地用脚摩挲地面,也没说什么。 司晓一看他这样,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随即开车赶在张琦前面去找了张琦男友。 对面也是个毛头小伙子,长着一张青涩的脸,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发颤,又不自然地放到了膝盖上,看起来紧张到司晓大喊一声都能把他吓破胆。 可惜,司晓就是打算来吓破他的胆的,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扔出炸药:“你知道方全是什么人么?看你这样恐怕你不知道,我就直截了当告诉你,他想搞死你的小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提醒我思考了一下米白和委托人持相反意见,算不算违反职业道德。 律师当然是要维护委托人合法权益的。 但是1除非当事人的要求是违反法律的,违背律师法和律师执业道德的,因为律师同时有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的职责。 2如果律师真的违背了当事人的真实意思,当事人可以随时当庭解除委托关系,则辩护律师所说的就不能再代表委托人。 3我查了下有关律师当庭指警方证据造假的案例,比如杨辉赔偿案,对警方提交证据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要求对证人证言和部分书证进一步辨认,则庭审未完结,择日再开庭。 米白呢,剧情要求确实不能再当律师了,哪来的回哪去。 因为怕bug所以查了好多资料,写篇文觉得学到好多……如有懂法律的人读了,切望指出bug。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琪琪的男友终究还是站了出来,承认有人联系他,拿五十万换取《天语》文稿,并且出示了卡上五十万转账记录。 庭审针对当庭出示的证据进行质证后,决定再次对此案的新证据进一步调查,择日再次开庭。 而一旦沿着转帐这一动作侦查下去,证明琪琪清白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新星出版社的人都舒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司晓并不感到轻松,转头看到台下的方全挂着纹丝不动的微笑,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头抖了抖。 庭散,方全有意等着司晓似的,两人一碰面,方全缓缓启口:“司律师好能力,真是可惜了啊。” “哪里。”司晓报之以微笑,点头道:“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啧,士别三日……”方全靠近一步,轻声道,“你却活腻了。” “活腻?”司晓开怀笑起来,“我可没活腻,活着多精彩,还能多见识些明枪暗箭的大戏。” 林逸人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到达b市,很快动用关系网获得了查询警方资料库的权限,赶到市警察局,通过面相对比,发现了照片上那个人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逮捕,因此留下了记录。 林逸人这一趟算是没有扑空。但是那个男人在两年前早已出狱。 林逸人看着警方提供的图像资料,一下没了主意。 “这个人啊。”一个中年警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屏幕,“姑娘你和他有什么纠葛?我劝你啊,还是算了吧。这个人是周家的人,上头不想动周家,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抓来关了半个月又给放了。”警官叹了两口气,自顾自摇头。 “周家?”这句话引起了林逸人的注意。 周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做些不干不净的生意也做些门面光彩的生意,可以算半个黑帮半个财阀。三年前,周克因病去世,偌大的家业留给了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周洛,令人意外的是,周家不但没有从此中落,反而一步步走高,成了b市任何一方势力都要敬畏三分的角色。 林逸人在b市逗留了一个多星期,一方面搜集周家的资料,一方面寻找蛛丝马迹,推断赵凯是怎么惹上周家的。 事情还没办完,就听说司晓那出事儿了,只得赶回去。 司晓的车被人砸了。林逸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只问:“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司晓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当然没事,就是用脑太多累得慌。我恐怕是被盯上了,不太方便回家,现在在事务所附近的宾馆,就是你长期租住的那个,我要补个觉,十二小时之内不许骚扰我。” 说完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了。 林逸人在傍晚抵达了宾馆,开了半天的车,打算先休息一番再找司晓。车子缓缓倒入停泊位,林逸人熄了火,胳膊肘支着方向盘揉了揉眉心,有几分困倦感。 忽听得旁边车位有男人的笑声,撇头一看,两个小伙子把车门推开了一个身位的宽度,两颗脑袋挨着从车里探出来,仿佛窥探着什么,嘴里嘀咕道:“靠,这回这个妞怎么这么漂亮,做鸡可惜了。” “谁不知道你,看见漂亮妞就想娶回家当老婆。不过这个的确是不错,便宜了周楚那小子了。” “哼,谁不知道,那家伙不知道凭着什么当了副局,头一回见副局亲自来干这种事儿的,不就是为了爽一炮么。” “哈哈哈,咱俩要不要晚点进去,别坏了周副局的好事儿!” 林逸人听得很不舒服,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去,心里猛的抽紧了。 归兰低着头,心事重重地立在宾馆门口的台阶前。 像是忘了怎么走路一般,左脚踩上去,却踮不起右脚。 吸了一口气,晚上的凉风都吸进肺里,归兰只觉得眼眶一热,赶紧垂着头蹭蹭蹭上了台阶,冲进了金色华丽的灯光里。 可能是方才深呼吸太猛,一口气哽在口鼻之间,吸进去的冷气都湿热起来,不知道从何释放。 空荡的走廊,空洞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归兰觉得自己好像悬在了半空中,失魂落魄。 直到走到门口,才回了神。 归兰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提不起勇气敲开最后的屏障,这时,门开了,一张挂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归兰的眼前。 说实话,归兰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不错的皮囊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周楚?” 归兰愣在原地,不敢回头,愣得呼吸都快忘记了。 “林逸人。”周楚对于这位不速之客表现得很礼貌,“没想到在这儿碰面。” “嗯。”林逸人点头,转而对归兰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明明是七楼,怎么记成六楼了?” 说罢拉了归兰的手,对周楚客气道:“真不好意思,这是我请的客人,不小心跑错房间了,打扰你了,抱歉。” 归兰没有转身,却感觉到林逸人的手捏住了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如触电般往回缩了缩,又被林逸人不动声色地捉住。 “没关系,那就下回见吧。”周楚没有表现出不快,对林逸人含笑点头,又对归兰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林逸人心里很不舒服,冷冰冰地道了声“走吧”,拉着归兰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归兰被林逸人拉着,跟在她的斜后方,看着林逸人瘦削的肩背和顺直的发丝,突然想伸手抚过她的肩膀,划过她的发尾。这触碰欲来得微妙和莫名,连归兰自己都难以分辨。 林逸人一路都对归兰出现在这儿和周楚的态度全方位不爽,唇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闷着头往前走。 “刚刚开门的那个是警察,宾馆底下还有两个。”林逸人终于开了门把归兰一路拉到了房间,立刻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胸口没由来地窝着一口气,说起话来带着几分严厉,“这次是警察,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人,你怎么就冒冒失失地来了,不知道保护自己么?” “恩。”归兰垂着头简单一声。 林逸人这才觉得归兰不对劲,刚才太顺从而不对劲,这时太平静而不对劲,心猜归兰是不是被吓到了,伸手想去碰她:“你怎么了?” 归兰突然抬脸,眼圈红得跟只兔子似的:“你就不能早一天出现么!” 林逸人前一秒被归兰红着眼的指责弄懵了,后一秒就见归兰锤着拳头就往她怀里砸,林逸人措不及防,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眼见退不了了,索性一把把归兰捞进了怀里圈紧。 归兰仍旧不甘心试图挣扎,一爪子不长眼地直接拍在了林逸人凸起的胸上,林逸人衣服穿得本就薄,归兰的爪子微微陷进那团柔软。 这下终于乖了,两人都没动静了,屋子一下子静下来。 归兰把脸埋在林逸人肩上,脸上浮起了淡淡红晕,爪子不自然地动了动。 “咳咳。”林逸人尴尬地干咳两声,试图打破沉默,“你就放肆吧。” “混蛋!这几天我每天都等你电话,心想着再等一天,你要是还不给我电话,我明儿就去接客去。连着三四天,我每天都这么想。”归兰仍旧把头埋着,林逸人身上平和的气息让她这些天的浮躁与心烦终于找到了释放点。 “你不给我电话,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你。谁知道你这会儿好死不死地出现。”归兰想起这几天自己纠结来纠结去,就觉得很委屈,几天没睡好皮肤都差了,“你都一周多近两周没半点音讯,分明把我丢一边了,现在还管我干嘛。” “我没有不想找你。我去了b市一趟,没有告诉你,抱歉。”林逸人伸手抚着归兰的头发安慰。其实林逸人之前并不觉得有告知归兰的必要,可是这会儿听归兰说一直等着她的消息,倒是有些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疼,觉得千错万错了。 “不过,你真的有等我电话么?为什么?”林逸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揽着归兰的手用力都紧了几分。 “……”归兰闻言一副被惊雷闪懵了的样子,保持着姿势身子僵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 又是这个讨厌的问题。 归兰从林逸人怀里挣出来,大喘了一口气,拧着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你是我债主啊,我就是觉得,哪天你要是给我打电话了,那就是催债了,我就得加把劲儿出去赚钱了。恩。”说罢,自己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8节 合情合理。 反正不会是因为喜欢你。 林逸人没有追问,见归兰眼里恢复了神采,就放心了许多,道:“我开了半天的车,实在有些困了,早些收拾休息吧,好吧。” 归兰看林逸人的脸色确实有几分疲惫,指着床连忙说:“你先去洗澡然后睡吧。” 林逸人眼神古怪:“你去洗澡吧。我再去要一间房,顺便要一份晚饭。你吃过了么?” “……”归兰有种想捞起抱枕往林逸人脸上砸的冲动,怎么感觉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倒贴被拒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归兰裹着浴巾从笼着水汽的浴室出来,水灵灵的一双眼眸,勾着妩媚弧度的唇,湿漉漉的发丝滴着水,顺着裸\露的肩膀和雪白的肌肤滑进胸口引人遐想的缝隙,浴巾对身材修长的归兰来说的确短了些,胸口饱满的形状呼之欲出,一双光洁的小腿也明晃晃的让人移不开眼。 林逸人刚吃完饭,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着嘴,眼睑一抬就撞上了美景,一瞬间竟有些愣住了。 归兰自是有几分故意,在浴室的时候就暗暗想报复一把林逸人的不解风情,所以自然是及时捕捉到林逸人眼里那抹被惊艳到了的神色,这在林逸人眼里可是少有,归兰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林逸人很快清醒过来挪开眼,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刚刚好像……漏了半拍?可是此刻挪开了眼,却反倒变成心跳得跟鼓点似的。林逸人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不动声色地收拾了桌面,眼神故意躲避了归兰,侧脸跟冰削的似的冻得紧紧的没有一点松懈。 归兰一向对自己这幅皮囊十二万分满意,却屡次三番被林逸人当作空气,虽然林逸人眼里明明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可是怎么看这收效也不甚满意,她头一回对别人的看法这么在意,她偏要看看自己的美貌是几分,林逸人的冰山是几分,谁输谁赢。 眼波一转,归兰跨着步子坐到了林逸人斜对面的沙发上,一条腿叠上了另一条,身子前倾,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手掌撑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离林逸人不过一步都不到的距离,轻飘飘的一声:“喂。” 林逸人低头看见归兰大腿交叠处,隐约可见一条引人入胜的幽暗通道;抬头是前倾的身体让胸前沟壑更加纵深,隐秘的缝隙仿佛要激起人的探索欲。视线怎么也避不开那雪白的身子了,知道归兰存心要逗她,叹了口气又望向归兰,轻唤:“归兰。” “嗯?”归兰翘着嘴角,毫不掩饰得意的心情。 林逸人认真地说:“其实,你真的很漂亮。” 林逸人夸得实在太认真太正经,眼神也不再掩藏大大落落地放在归兰身上,归兰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不再摆姿势了:“算你有眼光。” “嗯。”林逸人点头,语调一转,语气意味不明道,“不过,你这么逗我,未免对我太放心了点。” 归兰确实很放心,努嘴指门:“我想早点睡觉了,慢走不送。”说罢,挑衅般一笑,一副拿准了林逸人不会做什么的样子。 “因为宾馆的房间都满了,所以今晚我们可能要同床共枕。”林逸人凑近了,含笑上下扫着归兰裸|露的肌肤。 “啊?”归兰吃了一惊,忽然脸上一热,耳边轰隆轰隆地响,“你……你早说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可能会一起睡,我还至于能这么……归兰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刚还不知死活敢撩拨自己的人,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林逸人看着归兰泛红的脸,也真是可爱到极致了。 归兰抱着浴巾,突然觉得这布料太不够用了,身子不安地往后挪了挪,紧张得表情都僵住了,“睡……就睡啊,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先多看看适应一下,免得一会儿……”话顿住了。林逸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归兰慌乱的样子。 归兰心里“噗通”一声,突然袭来的重重的心跳让她不知所措,慌忙别开眼:“随……随便你!”说罢立刻扶着沙发起身,跑到桌边倒了杯冷水。 明明脸上一副清心寡欲的表情,可是眼神简直自带触手!归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冷水时,这么想。 “还有,我跟你自首。我没经过你同意动了你手机。”林逸人一边说着,一边去拿了睡袍,和归兰擦肩而过时,她说,“你以后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看你明明存着我电话的,别不好意思。” “谁……谁不好意思了!”归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呼呼地瞪林逸人,“我干嘛要给债主打电话?躲……躲你还来不及。”完全忘了刚才是谁说不好意思了。 林逸人忍俊不禁,连道了几声“好,好”:“可是如果万一你哪天想找我了,我还顺手在你手机通讯录里存了我办公室的联系方式。总之,不会让你找不到的。” 归兰没有接话,用余光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手机,举着水杯站在原地,很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林逸人一进浴室,归兰就蹦去拿了手机看,捧着手机欢欣地转了个圈倒在沙发上,举起来点开通讯录。 咦,林逸人这一顺手,怎么电话簿的号码好像反倒少了几个? 赵老板钱老板的号码去哪了? 家附近馄饨店送外卖的孙老板怎么也不见了?? 连代收快递的李老板也没能幸免!!! 郝姐的手机号怎么也被删了??!! 这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归兰好想破门而入:林逸人你出来解释下这真的是顺手么! 林逸人以为归兰看了手机,一定会跟她要个解释,于是她在浴室想了千万种解释,却没有一种合情合理。 那么看到了,就那么想了,那么一想,就那么做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些无聊幼稚的事。 可是出了浴室,林逸人却看到床上的归兰已经用被子把自己完全包裹成一团,一副缩在被窝里扮王八的样子。 看那团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林逸人轻柔的声音响起:“睡了么?晚安。” 归兰感觉被子外的灯暗了。她窝在被子里,一双眼乌溜溜地转。 林逸人不会真就在沙发睡了吧? 归兰头发还没干透,吹了一会儿看林逸人快出来了,迅速地钻进被子,现在湿乎乎地闷在被子里。原本担心要一起睡会尴尬,没想到林逸人竟然都不走过来看一眼!早知道不装睡了! 归兰轻手轻脚地往上挪动,把脑袋探出被窝,果不其然看到沙发上那人安静睡着。归兰轻轻下床,赤着脚做贼般踩到沙发边,看清楚林逸人盖着毯子,摸了摸还算厚实,这才放心。 沙发靠着窗,窗外月光和这个城市的灯光还在问候着每一个美梦,归兰伸手靠近,看到自己的手影落在林逸人的脸上,轻轻抚过,自己的影子和她交叠着,影子忽然有了触觉一般,归兰心底升了一种奇特的滋味,脚底下铺着月光的地板冰凉,胸口却有些滚烫。 归兰的唇动了动,呆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床上,又觉得哪里不够似的,回头默默在心里道:“谢谢。” 夜晚的颜色逐渐淡去,温柔的月变远变轻变淡,淡成天际线上氤氲的的光圈, 归兰感觉到太阳照在脸上的时候,猛得坐起来,转头去看沙发,林逸人早已不见了,只剩下毯子凌乱地被留在沙发上。归兰下床走到沙发上,捡起了毯子,忽心里一动,颤抖着手把被角拎起,凑到了唇畔。 忽然,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归兰哆嗦着把毯子扔到了地上,脸上烫得快要烧起来。 自己怎么跟小偷似的,归兰心虚地不敢看林逸人,慌忙解释:“我想给你收拾一下。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林逸人有些古怪地打量归兰,“笨手笨脚的,你真的会跳舞么?” “当然会。好歹我也是……”归兰说到一半,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了,“爱信不信。” “那是我眼拙了。”林逸人点头一副很是相信的模样,“对了,那个孩子已经出院了,账单我晚点儿发给你。” “谢谢。”想到林逸人的帮忙,再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归兰有些惭愧,背后的手指捏得紧紧的,仿佛惩罚它们不受控制险些犯了错。 林逸人一挑眉:“别着急谢我。我可是要回报的。”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没钱,二没权,三没关系,一穷二白,除了……”归兰数着,突然脸一红,顿了片刻,硬着头皮道,“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林逸人像是等着这句话:“是,就是要你。” 林逸人嘴角一勾就勾去了归兰的三魂六魄,归兰愣在那,像是难以消化这句话。 “之前有个舞会,我让司晓带着米白替我参加,现在司晓不方便。而舞会将至,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舞伴……”林逸人眼神一暗,“也联系不到赵臻。所以,能否把你借给我一天?” 归兰一听赵臻这两个字,心里像被扎了似的难受。这就是她女朋友吧。合着林逸人这个混蛋是退而求其次才找自己的。归兰板着脸挤出两个字:“不去。” “可是,除了你,我不想找别人一起去。”林逸人盯着归兰的眼,说得诚恳,“而且,我很想看到你跳舞的模样。” 归兰心里像是被软软地戳了一下,有些心酸又有些欢喜。 “陪我去,好不好?”林逸人轻轻启口,认真看着归兰精致如瓷的一张脸,像是要把归兰看个透彻一般。 归兰看着林逸人,觉得笼着自己的光仿佛都是从那双眼里来的。她知道自己肯定犟不过林逸人的温言软语,她也不想犟,只是有些不甘心自己觉得在他面前变得卑微了这件事。 归兰忽然很想问一句“林逸人你和那个女友怎样了”,但话终究咽了下去。 生怕多过问一句,就越过了安全距离。进不敢进一步,退不想退一步。 “既然舞会将至,恐怕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我就……”归兰咬了唇,怎么都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谢你。”林逸人得到归兰的应允,心里轻松下来,挑起唇一笑道,“哪天,我再回报你便是。” 归兰摆手,她没什么想要的。如果万一有一天有了想要的,怕是林逸人也给不了。 归兰想起初识的时候,林逸人很少表现出喜怒哀乐,永远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现在经过许多误打误撞,眼前的林逸人似乎真实了许多。这,算不算自己在她心里确凿有些特别呢? 归兰叹了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股脑吐出去,问:“那,究竟是几号?我可以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现在的你就挺完美。”林逸人轻松道,“今晚。”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林逸人简直是个不靠谱的大忽悠。坐在副驾驶座的归兰这么想。 刚刚才提邀请去舞会的事儿,一眨眼竟然已经在路上了,她这临时嘉宾也当得太匆忙太彻底了吧!归兰有些小小的抗议,靠着车门手指默默扒着窗。 “到了。”林逸人缓缓停车。 车窗外是繁华的市区,归兰有些愣愣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仿佛把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归兰不爱逛街,总觉得街上有种压抑的氛围。 正呆着,熟悉的气息就凑到了脸边,林逸人伸手绕过归兰的腰腹,替她把安全带解开了,淡淡道:“愣着做什么?不舍得下车么?” 归兰不敢转脸,好像脸稍微一动,下巴就能触碰到林逸人的额头了,林逸人像个没事人似的,归兰却扭着脸觉得脸上发热,明明是正常的举止平淡的话语,可是她怎么觉得暧暧昧昧? “我不管你有没有合适的礼服,但是我想亲自为我的舞伴挑一件。”林逸人把归兰请下车,语气平淡简单,“不过,如果我的品味你不喜欢,我很乐意你舞会结束后脱下来还给我。” 归兰乐了:“真小气!” 两个人挨着一同通过了旋转门,林逸人拉着归兰径直奔向观光电梯上楼。 归兰记得小时候观光电梯是她的心头大好,遇着观光电梯就要拖父母上上下下乘两个来回。在高处的时候,抬眼整片辽阔的天空都是她的,低头整个渺小的城市也都是她的,最是简单和自由。 不过可能是长大了,这回乘观光电梯的感觉像乘摩天轮,她不看天也不看地,她拿眼偷偷瞥着林逸人。林逸人像是有触角一般突然看她,归兰被逮了个正着,慌忙移开眼:“风景不错。” 林逸人面无表情地点头,目光瞥向玻璃外的世界:“嗯。这个城市还是很美的,而每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渺小,却也是百样人生。” 林逸人似是随口说了一句,可其中滋味却让归兰觉得有些难受:“所以,用好的态度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电梯门打开,旅程结束。 每家专柜门前都摆放着一样面容的模特,穿梭于模特之间,归兰有些眼晕,林逸人眼里也有一丝不耐,却仍然对每一件衣服都很挑剔。 好不容易,林逸人看上了一条单肩裸粉色薄纱小礼服,收腰处是一条银色绸带,远看素净大方,近看右肩和胸前都点缀着精致水晶纹饰,腰带上印花也是精致,配着独特的刺绣花边和串珠。 “这种饱和度低的裸粉色应该很适合你,远看偏灰白,低调素净而又亲和,近看偏粉,甜美温柔又不失活力。”林逸人满意地交给归兰,让归兰去试试,却发现归兰在原地一副乐傻了的表情,无奈道,“要我帮你么?” “不用不用。” 归兰抱着衣服溜进试衣间,关上门从里面锁住,然后捂着嘴偷偷笑——刚才好像被死闷骚夸了? 在试衣间门口等待的林逸人手机忽然响了,接起电话,眼里流露出一丝吃惊。 “林律师,今天上午,有两个人来探访赵凯。除了赵小姐,还有一位男士,之前从未见过。” 林逸人蹙眉:“我现在不太方便。你能晚些时候把录音监控发到我邮箱么?” “我需要去调取,我试试吧。” “嗯,辛苦了。” 挂了电话,林逸人舒了一口气,看着紧闭的试衣间门,还是决定先按捺住心中疑惑,先准备今晚的事儿。 林逸人左等右等,不见归兰出来,站到了试衣间门口,敲门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一会儿,门锁打开了,门被推开一丝小缝儿。 林逸人看着门缝间探出一根青葱修长的食指来,然后那食指勾了勾,又勾了勾。 林逸人凑近门缝,归兰深呼吸了一口,道:“出了点儿意外……你进来一下。” 林逸人瞧了眼四周无人注意,把门缝拉得大了些迅速钻了进去。 裸粉色衬着归兰的肌肤更加白皙,打了柔光似的白,光洁的锁骨流动着灯光。 归兰用胳膊捂着胸,红着脸喝道:“转过去!不许看!” 林逸人像犯罪嫌疑人落网似的转身背对归兰,轻声道:“怎么了?不合身么?” 背后犹犹豫豫的声音飘来:“我内衣有肩带,我把内衣脱了,然后发现,好像……有点遮不住。”声音越说越轻细。 有点遮不住?林逸人好像懂了:“忘记胸贴了?” “……” 小小的试衣间太过幽闭狭小,归兰抱着胳膊遮住胸,看着林逸人清瘦挺直的背,觉得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要不,你就这么让我看一下呗,我看看合不合适。反正那晚……”林逸人迟疑的一顿勾出无限深意。 归兰脑海里立刻浮现起自己在林逸人面前大敞的样子,又羞又恼,咬牙挤出一句:“混蛋,迟早我要看回来。” 林逸人哭笑不得:“那我去楼下内衣店给你看看胸贴?” “不用了,就这件吧。要大一号,这件胸围太小。”归兰做了决定,发号施令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胸围太小?”林逸人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忍不住想转过头验证一下。 时刻观望着林逸人生怕她回头的归兰及时伸手掰正了林逸人的脑袋,骄傲地挺着胸道:“我这size可是货真价实的c,不像某人……” 说罢,伸出爪子作抓取状在林逸人面前晃了晃,对着爪子叹了两口气。 林逸人不回头都能知道归兰在后边别提有多得意了,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林逸人很淡定,点头道:“恩,跟你的比起来,我的确是不如的。你的,我可是亲眼目睹的,确实……”林逸人笑了,“够看得很。” “……滚!” 被推出了试衣间的林逸人环顾四周,见几个营业员齐刷刷地看过来,表情镇定地敲了敲试衣间的门:“你先别着急换衣服,还有鞋还得看衣服搭配着买呢。我去给你拿胸贴。” “那你快点儿。” 归兰在占用试衣间相当久之后,终于穿着礼服袅袅婷婷出来了。裸粉色很好地衬出了肌肤的柔和,单肩斜抹胸设计完美地突出了光洁的锁骨,水晶装饰流光溢彩,包裹着的饱满若隐若现,垂顺的裙摆轻轻晃动着,眼前的归兰耀着林逸人的眼,让林逸人着实感到惊艳。 归兰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又转过身看后背,镂空薄纱的设计,半遮半掩添了几分神秘感。归兰对着镜子美完了,便挑着眼角望林逸人,眼里光彩流动,仿佛等着夸奖似的。 林逸人把归兰的头发拢到左肩,轻轻开口:“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但林逸人的语调和眼神实在太温柔,归兰心里像有什么满溢出来似的,尾巴翘上了天:“还用你说么,我穿什么能不好看。” 林逸人忍住笑意极给面子地点头,然后付了钱把归兰拉去挑鞋。归兰对林逸人的眼光很是放心,不看鞋眼神倒一直落在林逸人身上,看林逸人一身冒冷气把滔滔不绝介绍的店员冻得落荒而逃,然后在背后偷偷笑。 “你的心理活动倒是丰富得很。”林逸人的背后仿佛长了眼似的,突然出声。 归兰理直气壮:“我乐意!” “试试这双。”林逸人挑了一双银色尖头高跟鞋,“12厘米的细跟,你行么?” “没有我驾驭不了的鞋!”归兰看到那双鞋也是眼前一亮,喜欢得紧。 “我是怕你踩我。”林逸人面无表情道。 那张好看的脸怎么偏偏长了张这么损的嘴?归兰气得牙痒痒。 归兰坐下来,林逸人却并不把鞋递给她,自己蹲了下来:“穿着礼服不方便,我来吧。” 归兰愣神的时候,林逸人已经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把鞋换上。脚踝处贴着林逸人的掌心,归兰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得砰砰直跳,瞪大了眼不能置信地望着林逸人的脸。 林逸人抬头,仍然是寡淡的表情,问:“好了。合适么?” 归兰在林逸人的眼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下便挪不开眼,用手扶着林逸人的肩,一时竟有些贪心地想让自己在那双眼里多存在一会儿。 林逸人伸手在归兰眼前晃了晃,笑说:“我的脸这么好看?” “少臭美。我发呆而已,才不是看你。”归兰扭过脸抵死不认。 “好像还少了什么。”林逸人细细打量归兰,然后拿出手机打给王楠。 两人刚回到宾馆,王楠已经等着了,交给了林逸人一件小盒子。 回到房间,林逸人打开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粉钻项链,银色的镶边,雅致的粉钻。 “这是我本来准备给我妹妹的生日礼物。”林逸人亲手给归兰戴上,撩起背后的发丝。 归兰的肩背和锁骨被林逸人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着,有几分心猿意马,随口问道:“你还有个妹妹?” “恩。”林逸人淡淡地答,并不多做解释,只专注地看着归兰,对她的作品很是满意:“完美了。抬起头我看看。” 归兰抬起下巴,抿着唇笑,看着镜子面前两个人比肩站着,感觉被屋子里流淌的温柔氛围包围了,认真问林逸人:“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赖着你么?” “不怕。”林逸人丝毫没有犹豫。 归兰听了心里有几分美滋滋的,“你应该高兴都来不及!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才不会赖着你。你这个老爱故意冻人的脾气,估计也就我爱跟你在一块儿了。” 说完,归兰自知失言,急忙一本正经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也就我受得了你了。” “你是生怕我不误会吧。”林逸人笑着抚过归兰的发丝,轻声道:“那就辛苦你受着了。” 归兰红着脸败下阵来。这个死闷骚温柔起来真是一塌糊涂,而且好像……越来越不正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家弘:地方政法委领导过分强调公检法互相配合的重要性,经常牵头组织3家“联合办案”,在以侦查为中心的刑事诉讼模式下,公安局已经侦查终结的情况下,检察院只能提起公诉,法院也只能做出有罪判决。许多不该发生的冤案就此产生。 ——《庭审虚化容易导致冤错—专访中国人民大学证据学研究所所长何家弘》 评论说到点上啦,重大案子的辩护律师就像三驾马车的第四个轮子,就是在虚化的庭审上走个过场,即使尽心尽力,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尽管新律师法对律师的权利做了保障,但是落实得不好,对律师的定位也不合适。 而中国,律师被赋予了光环,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律师被责备。 此文想法来自当年的李某某案。当时李某律师为他做了无罪辩护,称被害人是坐台小姐,不算强|奸。 这份无罪辩护引来了对律师的口诛笔伐,有的人认为他欺负弱者,包庇罪犯,有的人认为他出于个人声名考虑而罔顾委托人利益,如果他做有罪辩护,李某某不至于这么惨。 我觉得,律师本应该只是个代替委托人说话的职业。 只是在中国,律师被报以过多期待。原因还是,人们自己不懂法,难以拿起法律武器,需要律师帮他们维护公义。 所以我不对文中律师做道德上的评价。 ☆、第三十章 三十 归兰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是还是对晚上有些紧张。 林逸人换了一套白色西装出来,白色的底子上带着暗纹,在灯光下隐约泛着光泽。里面是黑色的低胸打底衫,领口镶着银色串珠,西装左胸上也有一枚银色胸针,与归兰搭配得很。为了配合归兰的高度似的,林逸人也穿了9的粗高跟黑色皮鞋,有几分简约的帅气。 归兰把林逸人拉到镜子前面,手伸进林逸人的胳膊肘里挽起来。镜子里的归兰笑得弯起了眉眼,林逸人看着归兰,微笑里带着几分纵容。 车子缓缓开着,林逸人陪归兰坐在后座。归兰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咬着下唇发呆。林逸人发现归兰心事满怀,关切道:“怎么了?紧张?”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归兰语气有些紧绷,却故作轻松地笑,“只是突然想到,万一有人认出我,岂不是让你……” “没事。这次请的都是司法界的名流。就算他们认出你,也不会声张的。”林逸人轻拍归兰的手,安慰:“你不必紧张怕给我丢人。我的舞伴这么好看,恐怕我骄傲都来不及。而且,你要是不去,我到哪找比得上你的?” 归兰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心情也缓和下来,反手压住林逸人的手,身子凑上去,仿佛要吻上去一般,可却稳稳当当停在距离林逸人咫尺之遥的地方。归兰凝眸望着林逸人,昏暗的车里那双眼像放入了星辰一般,流转着皎洁的光。 林逸人惊讶的片刻,归兰又低了身子,粉色的舌头舔过唇线,让红色的唇更加光泽饱满,伏在林逸人耳边呢喃:“你说说,我到底多好看。” 风缱绻地从车窗的缝隙间拂进来,好似在空中打着涟漪般温柔。一瞬间林逸人觉得归兰浅笑的样子皎洁极了,那双眉眼里当真是风华万千。 林逸人自然不会告诉归兰,只平静着声音道:“离太近了,我眼晕,看不清。” 归兰如遭冷水泼头,旋即撤离了林逸人,不爽地抱着胳膊扭头看向车窗外,打算暂时不理睬林逸人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从车窗倾泻的月光仿佛给归兰素白的脸上了一层柔光,林逸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也有想用指尖抚一抚那张脸的心情,心口有些滚烫。林逸人用手轻按胸口,想管住自己的心似的。 于是也转头看向窗外,互不相望。可却忽然发现,今晚的月光都温柔得让人心里一动。 抵达目的地,林逸人让王楠早些回去休息,晚上她们自己开车回去,然后拉着归兰进门。 舞会大厅里舒缓浪漫的钢琴曲回旋。林逸人刚挽着归兰进去找了个位置,主持人和发言人就站上了台。没一会儿归兰听得无聊起来,主持人开了一瓶香槟,宣布舞会开始。 归兰看林逸人还举着高脚杯,好像没有要跳的意思。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过来,递过手:“我想请今晚最漂亮的女士跳第一支舞,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荣光?” 眼前的男人大概是个混血,浅棕色的眼睛玻璃般清澈,归兰吃了一惊,然后拒绝道:“抱歉。我不会跳。” “没关系,我不介意当个临时导师。”男人笑得很得体。 归兰还是摇头,却不知道怎么拒绝,转头求助似的看向林逸人。 林逸人看到归兰一脸防备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有些上扬,缓缓开口:“真抱歉。她是我的舞伴,你要是把她请走了,我恐怕会很苦恼。” 两个女人?那男人有些吃惊,或许是国外早已司空见惯,那人在短暂的吃惊后,轻松而礼貌地一笑:“你很幸运。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然后转身离开。 金黄的灯光下,林逸人也是眼里流光溢彩,伸手对归兰:“第一支舞。” 归兰盈着满满笑意,点头。 归兰的舞步意外地流畅,林逸人握着归兰的腰,归兰扶着林逸人的肩膀,在流动的音乐中踮着步子旋转,不用磨合就十分默契,身体微贴仿佛形影相随。 “这种简单的舞步是不是不够你发挥?”林逸人能感觉到归兰跳舞的底子,对归兰流畅的舞步丝毫不意外。 林逸人抬起手臂,归兰天鹅似的仰起脸转了一圈,裙摆偏偏,娴熟地伴着节奏踮起脚尖旋转。 “这种入门的探戈四肢健全的都能跳好嘛。” “等会儿应该有比较难的舞种,不过我恐怕奉陪不了。” “没事,那我就陪你歇着。”归兰说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和别人跳?”林逸人含笑故意问她。 “因为我是你的……”归兰顿住了。没人规定舞伴不能拆开啊,可是归兰不知不觉打心眼里默认了这一点。 “嗯。你是我的。我也不想看到你靠近别人。”林逸人轻声道。 归兰心里一暖,扬起下巴,双臂环上林逸人的脖子,把她拉近自己抱住了。温暖喜悦的感情像潮水般要冲破胸口溢出来了,这一刻她真的想拥抱眼前这个人,这个人虽然经常冷言冷语不解风情,但是有时她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自己欣喜得像要飞起来。 虽然她一点也不敢去深究为什么。 林逸人也不敢。 顺着归兰的动作,林逸人双臂圈着归兰的腰,力度轻不得重不得,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轻了怕不够回应归兰这个拥抱,重了又怕跨越界线而失控。 两人很快分开,恢复到优雅舒缓的旋律中,归兰看着林逸人,有些不好意思。 “赵臻。”一道声音从耳膜穿过,林逸人吃了一惊地转头。 赵臻直直地站在林逸人不远处,红红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已经烧尽了,只剩下了悲哀和绝望。周楚绅士地站在她身后,关切地询问。 这两张脸归兰都记得,归兰的脑袋有些当机,愣生生地瞧着赵臻眼里的痛楚,再望向林逸人眼里的惊慌。望着望着,归兰自己竟也有些眼酸,低下了头。 “赵臻……”林逸人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唤赵臻的名字,眼睛盯住她的脸,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你还叫我做什么?”赵臻的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你凭什么……凭什么……” “赵臻,你别误会……”林逸人急急忙忙往前跨两步,伸手去拉赵臻,却被赵臻一把甩开。林逸人愣着一动也不动了,以往相偎说的诺言一幕幕涌上脑海,辗转了这些年都不曾放手,可是如今赵臻恨她至此。林逸人一点一点低下了头,呆呆看着地面。 “我是林逸人的朋友而已,临时顶替一下舞伴。既然你来了,我把她还给你就是。”归兰突然抬脸对赵臻一笑,替林逸人做出了解释。然后立刻转身离开。 转身,走向那扇华丽的门。粉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渐渐变淡,渐渐变白,林逸人站在原地看着归兰一步步走远,眼前跟着一点点模糊起来,力气也一丝丝被抽走。会场里的灯光灼着眼,恍如一张发光的网,林逸人只想闭起眼,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 “林娴,你这是为谁哭?”赵臻定定地望着她,双唇颤抖地问。 周楚蔑笑着看了林逸人一眼,从西服口袋里抽出手帕,替赵臻拭去眼泪。 “别碰我!”赵臻躲开了周楚,视线仍牢牢地放在林逸人身上,一刻没有松懈,像是要逼出个答案似的。 “赵臻,跟我走好不好?”林逸人无路可退,露出哀求的神色,噙着眼泪低声呢喃。 林逸人恳求的眼神像刀子钻进赵臻身体里,在赵臻心头割了一刀,湿热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赵臻别开脸,只恨自己到现在还不够狠心。 “你凭什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一副受伤的样子,你真的是么?”赵臻颤抖得牙齿打架,泣不成声,“我会伤害你,你还靠近我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涌来。赵臻转身推开人群,捂着嘴跑出去了。 林逸人拔腿就追,却被周楚拦住了。周楚笑笑,道:“追出去,有什么用呢?” 林逸人推开周楚,追到了外面,可是赵臻早已不知去向。冷清的月光和孤单的灯光把砖瓷的地面映成了一潭水,只会安静地淌着光。 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夜风已经吹到了骨子里,裹紧了衣服都不能添一点热度。 林逸人挪着步子,失了魂似的走到车边,空洞的目光撞上一个影子。 “归兰?” 眼前的人坐在车边石阶上,把自己抱成了团。林逸人穿着两件,站了一会儿尚且觉得冷。归兰只穿了一件还是无袖的,此刻已经冻得发颤。抬起脸扬眉一笑,用发颤的嗓音道:“你来啦。我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就随便一等。” 可是那双眼,分明哭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反感正室掐小三,所以我文里主角之间是不可能有这种桥段的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林逸人脱下了衣服披在归兰身上,然后把归兰扶进车里关上门,几分心疼几分责备:“你怎么在外面等我呢?” 归兰吸了吸鼻子,把林逸人的衣服裹了紧了些,反而关心起林逸人起来:“你们……好了么?” 林逸人眼里一暗,并不回答。 归兰心中明白,讪讪地问:“你们之间怎么了,能说么?” 只问着,就鼻头酸起来。归兰知道她不算林逸人的谁,可竟一个问题都让她感到自己的可悲。 “她的哥哥被卷入了一件案子,我是她哥的辩护人。但是我食言了。” 庭审前,林逸人钻研案子几天几夜,眼见能让公安机关重新侦查的证据力度不充分,决定为赵凯做有罪辩护,被害人意外致死,或许能让赵凯从轻判处。 开庭几天前,林逸人就接到了电话。刑辩律师是个风险不低的职业,林逸人并没有把对方的恐吓放在心上,淡道:“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你们有本事动赵臻,我就有本事让你们度日如年。” 可是就在庭审前一个小时,林逸人收到了一段视频。视频上赵臻的父母仍然过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日子,在紫砂壶里倒入新沏的茶,炊烟袅袅升起。伯母围着素花的围裙,撕去墙上日历的一页。林逸人心里咯噔一下,日历上的日期和钟上的时间清清楚楚,或许现在那些人就在老人家门口。 林逸人把车开走,趴在方向盘上等着时间流逝,想象着庭审现场赵臻的失措与慌乱。 “那你没有告诉赵臻么?”归兰愣愣地问。 “没必要给老人家带去不必要的惊慌和忧虑,两位老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赵凯获罪。而且赵臻那个性格,若是知道了,我担心她……”林逸人摇了摇头,叹气,“我担心她不会罢休,以身犯险。可是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性格。” 归兰定定地看林逸人说起喜欢时突然扬起的唇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爱的回忆。她想知道,即使林逸人的心事对她可能会有些残忍。 归兰觉得自己已经虚伪了很久了。就这一次,她想真心实意地了解一个人。 林逸人揉了揉眼,转头道:“我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归兰的唇已经凑了上来,贴住了她的。两片柔软相覆,许久的等待而沾染的冷意,在唇齿间化了个透彻。窗外风扑打车窗的声音,听不到了,窗前路灯灼灼的灯光,看不到了,月光也如珠子般散落,今夜的一切大概只是为了点缀这久违的一个吻,只有抵死纠缠的唇是真实的,真实得将整个心脏栓牢了,只有唇上温柔到极致的触感是真实的,真实得让两人都有些发颤。 林逸人后背靠在了车门上,已经无路可退,伸手握住归兰的腰身,眼前就是归兰细致的眉眼,唇被归兰轻柔含着,有什么一点点顺着归兰香甜馥郁的气息渗到心尖上去,抚得她的眼缓缓合上。 手机“叮咚”一声,划破暧昧的空气。林逸人把归兰推开,轻轻喘着气。归兰的指尖抚上唇,表情好像也有些发懵。 月色如荧光点点翩翩萦绕着,归兰不说话,林逸人也沉默着,只是对视着,好像想在对方的眼里找寻自己似的。 受不了面面相觑的长久尴尬,林逸人拿起手机一看,是一封邮件,带着一个音频附件。 “什么?”紧绷的语气泄露了归兰的紧张。 “翻案。”林逸人盯着手机屏,将音频下载下来,“赵臻哥哥的案子,我在想办法翻案,或许能够……” 归兰怔怔地看着林逸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然后不言不语退离了林逸人,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林逸人看到归兰一瞬破碎的目光,忽然心里一疼:“刚刚……” “刚刚没什么,一点安慰,喜欢么?”归兰舔着唇笑笑,看向车窗外。 长发散落在侧脸,林逸人看不清归兰的表情,只是呆了几秒:“安慰?用这种方式?” “嗯。”归兰的语气轻飘飘的,“我就是干这个的。” 车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林逸人出神地看着归兰,回想起唇齿间的香甜气息,却被归兰的一句话化成了毒|药,死死扼住了脖子,想说什么,也使不上力气。 “林逸人,”归兰淡淡出声,“我在这儿待够了,送我回家。” 说完了,就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陪着她的时候不觉得,等着她的时候不觉得,可是这会儿疲倦感海潮般袭来,让她连眼都不想睁。 林逸人开得很慢,前方白色的车灯颜色冰凉,在黑夜的大网里破开一条路,身侧归兰披着她的白色西服静得好像睡着了一般。林逸人克制着想看向归兰的冲动,她知道这是什么滋味,这种心情让她想起爱上赵臻时的自己,泛起一丝苦涩来。 和赵臻之间,还有不舍,还有一场于事无补的挽救。 而命运的拉扯中,归兰已经成为了她不能抗拒的存在,藤蔓般一点一点在她心里扎了根。 车在楼底缓缓停下,林逸人却没有出声提醒归兰,呆呆地看着眼前,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在车灯的光束里漂浮着。 归兰静静坐了一会儿,同样呆呆看着眼前,眼里映着空洞的夜的黑,以此将心事匿藏。 直到看得眼睛发酸,归兰推开车门,没有道别。 林逸人看着归兰打开楼道大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去,冰冷的铁门“哐当”一声合上,林逸人的心忽然坠下。 踩上第一级台阶,竟然脚下一空,归兰一个踉跄,肩膀撞上了墙壁。归兰回头,看黑黢黢的铁门。 林逸人收回目光,合眼靠着座椅,只觉得身体溺水一般往下沉,呼吸沉重到吃力,心里有什么叫嚣着,拉扯着,耗损着仅存的力气。 肩膀上的疼痛让归兰被击溃,眼泪迅速填满了眼眶。傀儡般无力地扶着墙踩上台阶,楼道灯光突然亮起。归兰抬脸眯起眼细细瞧着,斑斓的灯光在眼前划成光圈,看着眼前的璀璨光景,眼泪忽然就坠下来。 林逸人从没想过自己会再为别人而动容,睁眼合眼都是归兰的唇齿眉眼,月色清澈如同归兰眼里的涟漪。 归兰以为自己就算满身尘埃污秽,也会在遇到爱情的时候矜贵和无畏,没料到遇到林逸人,最后还是一个人沉沦卑微。 车已经在黑夜里停泊了许久,林逸人望向楼上,没有一盏灯亮着。钥匙开了车,车子发动的声音逼她抽身离场,握着方向盘,林逸人的目光却恍惚找不到着落点,心头隐约的苦涩把她绑在了这一寸两方之地。 归兰走着走着忽然驻足,看着楼道窗户间投进的月光,就在今晚,她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也得到了林逸人的答案。归兰昂起头自嘲一笑,抱紧自己全当对自己的安慰。也不错,一厢情愿的关系,不完美,她不要。 心头汹涌的烦躁感让林逸人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到门口正要打电话让归兰开门的时候,伸出的手蓦然顿住了,道不明的冲动在胸口摇摇晃晃。赵臻的脸还那么清晰地刻在脑海里,过去难舍不能放。昏昏沉沉的灯光把模糊的影子映在门上,心底的愧疚让林逸人的手无力地垂下,束缚着她到窒息。 打开家门的归兰像倾尽了全身力气,灯也来不及开就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望着空洞的白色天花板。月光辗转了千里万里,寻了一处庇护彷徨不去,旋着屋子静静淌。归兰把自己抱紧了些,身上凉意让她想起林逸人那张冷清的脸来,还有冷清的调子,她让她关上门,瞧也不瞧她一眼,好像敲碎的冰,又冻又扎人。 微凉的风送了夜一程又一程。月和夜难以割舍,如同鱼沉溺在海的温柔怀抱里,静静束在孤独的角落,放弃了辽阔的天。 远方,破晓。林逸人看着黑夜逝去,想起曾经和赵臻相拥的夜。轻轻合上眼,回想过去的每一段风景,然后凝眸看着光亮一点点抹去黑夜的最后一点痕迹,恍如一个美梦逐渐淡去。 天边,微亮。归兰看着初升的光圈,想起睁眼就期待着林逸人的清晨。擦去脸上泪痕,暗藏多余的心事和期望,然后安静等着光亮从天边涌来如潮水般一点点覆天盖地,日子还要继续,明天孤身也要活得漂亮。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眼睛疼得睁不开,归兰在沙发上努力把眼皮抬起一条缝,微光渗进来。 天亮了。 又一天,真好。 归兰觉得自己好像失恋了一场,前一秒方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下一秒就碾了个支离破碎。 不过,也只是失恋而已。或许连失恋都算不上。动情罢了。自己明明早就知道林逸人心里住着别人。 归兰酝酿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拿手机飞快地把林逸人删去。然后又倒下去,一动不动地在沙发上挺尸,眼都忘了眨。手机里的林逸人删去了,脑袋里的林逸人抹也抹不去,讨厌得紧。 手机响起来,归兰接起,声音软绵绵道:“谁?”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9节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 归兰沉默了,那个声音扯出太多画面。屏着气细细听着电话那头的每一丝动静,心绪又随之开始汹涌个不停。 等了足够久,对方再没有什么声音,归兰有些失望,眼睛又开始发疼:“没事么?那我挂了。” “有。”林逸人声音低哑模糊,像张不开口似的,“我打算去b市。去之前,我想带你去见我朋友,他那有合适的职位,不会埋没你。” 归兰心里一疼:“谢谢。不用你管。”然后挂了电话。 挂完又有些后悔。 林逸人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好,无缘无故的关心,种下种子然后精心饲喂,却一副无心的样子。旧情难以割舍,还偏偏来招惹她,真是渣渣。 归兰躺不住了,换了身衣服洗漱收拾了下,戴了副大大的墨镜遮住桃似的眼,就出门了。 干疼的嗓子里有些腥味,像含了一口血似的。明明不曾说多少言语,嗓子却像磨出了血,或许话语原是很多的,只是有口难言,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子。 林逸人对着挂掉的电话,出神许久。她不喜欢归兰的疏离,和归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生动又活泼,让她快要不习惯长久和自己相处的安静。对赵臻的牵挂和对归兰的贪恋让她快不认识自己。宁愿没有昨晚那个吻,她还可以继续对自己虚伪,也不至于面对归兰的时候如此惭愧,想给的关心都迂迂回回。 归兰朦胧的笑浮现在眼前,或许这不过一场让人贪恋的美梦,或许所有的动心都不是真的,醒来之后前面的路还曲曲折折。 林逸人揉了揉眉,又放了一遍邮件里的录音。 兹兹的电流声敲着疲惫的耳膜,探监的男人竟然一言不发,若不是偶尔听到赵凯越来越不自在的轻咳声,真让人怀疑设备坏了。空白了许久之后,终于是赵凯先沉不住气,问:“你是谁?” 然而,男人不答。半个小时的探监时间缓慢流逝,依旧是可怖的沉默。 “林逸人,最近在给你翻案。你知道这件事吗?”最后五分钟,男人蓦然出声,声音机械般冰冷。 “她竟然真的给我翻案?”赵凯听起来很惊讶。 “看起来你根本不知道林逸人以前为什么那么做。”男人轻蔑地笑一声。 那男人显然是周家的人,b市这趟走得绝对没错了。 男人轻巧地提起赵凯的父母,椅子粗暴倒地的声音撞进耳朵,接着是赵凯的怒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害我!” “啧,这个么……”男人咂了咂嘴,“前一个问题,你不配知道。后一个问题嘛,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句话要捎给你。” “什么话?” “你还记得你在b市学校做过的事吗?”男人极快地甩下这句话,语气轻松道,“我的任务结束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好好呆着吧。” 在电流声间,林逸人听到赵凯沉重的喘息,继而是嗓子里忍住的呜咽声。没半分钟,赵凯就被带走了。 学校?林逸人思索着,曾经听赵臻说,赵凯曾经在b市当过三年小学教师,不知道是否和有些许联系。 林逸人还没想明白,赵臻的声音忽然闯进来,让她的思维有几秒停滞,立刻按下了暂停。 车子在高速上奔波,终于把这个城市甩在身后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洒在平坦的泊油路上,林逸人恍然觉得自己背后是一个蔷薇般的梦境,而自己从一个梦驶向另一个梦,在其中不断拉扯,身体像要撕裂。 林逸人觉得头疼,高速上不能停车,只得把车速放缓些。 赵臻与平时无异,道了些家常,告诉赵凯家里父母都很思念他。 赵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到父母时,却激动起来:“我不是个好儿子。” “怎么会。家里爸妈,还有我,都很以你为豪,邻里也都知道你是个热心的好人……”赵臻急忙劝慰,“你先好好服刑,我会想办法证明你清白的。” “小臻,你让林逸人不要翻案了好不好?”赵凯声音发颤,听起来有几分恳求。 “林逸人在翻案么?”短暂的吃惊后,赵臻道:“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真相总有一天会还原的,你什么顾虑都不用有,有我呢。” 赵凯急了,音量拔高吼道:“你怎么这么犟,就当为了爸妈,咱别翻案了好不好!” “爸妈?”赵臻怔了,“爸妈如果知道,也会坚持替你翻案的。” “这都是设计好的!他们要报复我!”赵凯歇斯底里地吼了吼了一句,然后顿住了,无力地坐回椅子,瞳孔收缩,表情十分痛苦:“是我的错……别翻案了。” 赵臻只以为是赵凯害怕牵连家人,连忙宽慰。 赵凯捂着脸的指缝里渗出眼泪,喉口低声呜咽:“求你们,别翻案了……” 赵臻从未看到过自家哥哥这副狼狈模样,如同一条喘着残余几口气的狗,心中不忍,只能暂且应下:“嗯,我一切都会和你商量的。你放心。”。 “多陪陪爸妈。”赵凯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赵臻心里一酸,红着眼应下,急忙道别,不想在赵凯面前露出半秒不够坚强,徒增他的担心。 宁玉还刚起床,归兰带了早饭拜访,她当然乐意至极。 小如还赖着床,睡眼惺忪地跟归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把脑袋缩回被子里。 归兰羡慕道:“真幸福。” 宁玉关好门以免吵到小如:“我把小如当自己的亲妹妹。” “妹妹?”归兰一愣,转头望着关上的屋门,想起小如看宁玉的眼神,一下子有些忧心。 “我以前有个妹妹。不过被父母卖了。”宁玉说得轻松自在,“山里农村,父母想添个儿子,没想到还是个女儿。咬牙养了三四年,有一天我回家妹妹就不见了。那时候我已经十一二岁。” “重男轻女么?中国现在男女比例这么畸形,真不知每年要牺牲多少女婴才能有这种结果。”归兰有些忿忿不平。 “是。说来好笑,我们那还有‘人市’,因为许多女婴还没出生就死在了肚子里,村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娶不上媳妇儿的可以花钱买。很难想象是不是?”宁玉轻巧地笑:“那时候,我就觉得,女人是没有家庭的。没几年我就逃了出来,在外面为娼也比那种吃人的地方好得多。” “难怪……”归兰看着宁玉微笑仿佛没事人的样子,有些难受,低声喃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以往,那种世界对大城市出生成长的她来说很陌生,只存在于她所知道的数据中,而如今,宁玉把牺牲品活生生地摆到她眼前,她没法不感同身受。看宁玉如今这副风轻云淡独当一面的样子,不知她是怎么熬出来的。 “如果我妹妹还在,可能比小如还要大两三岁吧。”宁玉说,“那时候我很伤心。后来想明白了,反而羡慕她了。” “嗯。还好都过去了。”归兰小心地观察宁玉的表情,只看到淡雅的笑意,仿佛伤疤也已被岁月剥落,归兰有一些替她疼起来。 宁玉并没有让自己的话题持续太久,一手把归兰那副遮住半个脸的大墨镜摘了下来。 “失恋了?”宁玉看着归兰肿起的眼,一脸不想直视的表情替归兰把墨镜戴回去。 “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隔着墨镜宁玉也能感受到归兰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喝了口茶,听故事般淡定:“怎样的人不能喜欢。” 归兰愣了,数不清的画面让她从何说起,呆呆垂头想着,打开了一个又一个记忆的抽屉。 宁玉看到归兰变幻莫测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什么叫不能喜欢,为什么不能喜欢?” 归了纠结地拧着眉。想来想去,觉得性别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我。”归兰诚恳地答,“她喜欢别人。只是她们之间出了点问题,我才有机会认识她。” “喜欢到非要不可,就追过来,否则就放下。”宁玉说得无比轻松。 “我不知道。”归兰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小人打架。 宁玉看着归兰纠结的表情,一下子觉得可爱得紧,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手指勾勾轻声道:“看你这样,是真的动心了。你要是真想要,我给你支一招。” 归兰急忙把耳朵凑上去。 宁玉轻巧吐出两个字,然后盈盈地看着归兰笑。 归兰的瞬间呆住,面红耳赤,脑内cpu不断升温警报声响个不停。 “睡服”是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看到报道,说某村男女失衡,单身汉太多,要买媳妇儿,称为“人市”。【某报还关心这些人娶不到媳妇儿该怎么办。一下子就觉得应该写进文里去。 ☆、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 回家路上,归兰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睡服”两个字,快要挤爆脑内大屏幕,独自沿着绿化带走回去,低着脸看阳光翩翩落在树影之间,脸上也被晒得有些发烫。这青天白日的大太阳讨厌得很,仿佛心事都匿藏不住,被展露了个透彻。讨厌,讨厌,讨厌。 宁玉很有效率地找到了一份展厅讲解员的工作,并且已经培训完毕可以正式上岗了。归兰听着,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决定向郝姐请辞。回到家,握着手机心里就有些激动和紧张,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给郝姐打了电话。 郝姐毕竟是个好人,只是会担心和舍不得。宁玉和郝姐相处了许久,最是懂她。 郝姐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归兰努力模仿轻松语气,告诉郝姐“一切都好,已经有着落了”。 归兰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因为林逸人,这通电话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仓促。 挂了电话。生活还要继续。秋渐渐深了,盆景的花开始凋谢,粉红的花瓣卷着泛黄的边落在了窗台上,归兰拾起她们,伸手把她们送到窗外的风里,花瓣打了几个旋,仿佛难舍这一隅窗台。 目送零星粉色飘摇渐远,看得眼睛有些发酸,归兰关了窗。一盆花,谢幕,腐烂,之后会迎来新生,明年或许开得漂亮,或许索性不会发芽。 归兰又想起林逸人,立刻打地鼠般把林逸人按下去。 这感觉糟糕透顶,越努力想要埋藏什么,越心里发空。 看着空荡的屋子,归兰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人。 宁玉是上岗第一天,换上了讲解员的深蓝色套装,模特身高把制服架得饱满,修长的腿在开叉的裙沿若隐若现。戴上扩音器,跟着管理员来到展厅。 这是一个服装品牌公司的展厅,陈列了一些能够代表企业文化的优秀服装设计。 千色服装映入宁玉眼帘,宁玉一路跟在管理员后面走,一路左右细看。 忽然,宁玉在一个展柜前驻足。 展柜里陈列了几件旗袍,深蓝的底,银白的花,刺绣的花纹热烈地从身侧开到胸口,修身的裁剪让塑料模特的身形都显得凹凸有致。 “好美。”宁玉叹,“针法长短参差,线条横斜交叉,色彩分层搀色。这花好像活了一样,太有感染力了。” “哎哎,别碰。这里面的东西不让碰。”管理员见宁玉伸手摸上了旗袍的绣纹,急忙喊起来。 “这件实在独特,绘画和刺绣融为一体,好像能透过衣服看到设计者的情感。我喜欢得很,不知道出自哪位之手。”宁玉细细仰头看着,心中折服,“我想把它买下来,不知道它挂牌出售么?” 管理员上下扫视宁玉,道:“走吧,别杵着了。” “我要它。”宁玉看不惯管理员阴阳怪气的样子,一字一顿道。 “它是你的了。”一个女声从背后响起来。 宁玉转头,看到一个瘦小的姑娘正笑意盈盈看着她,一件复古的白色风衣将她裹住,更显得她瘦弱了许多。 “我叫赵臻,是它的设计者。很高兴你这么喜欢它。”赵臻已经站到宁玉面前,向她伸出手。 宁玉有些不敢相信这件热情饱满的衣服出自面前这个年轻瘦弱的姑娘,错愕之下看到赵臻眼里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诚恳,不自觉也伸出手与她相握,嘴角微扬,溢出赞美:“你很不简单。” “宁玉?”赵臻看到宁玉制服上别着的名牌,饶有兴趣,“宁为玉碎,我喜欢。” 宁玉眼一眯,眼前这个女人弯起嘴角说“我喜欢”时候的样子,那轻言巧语的口气,竟让宁玉觉得有几分妩媚。宁玉毫不避讳地盯着赵臻的眼,微笑道:“谢谢大艺术家赏我这大俗的名字一个大雅的解释。” “你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倒是可以考虑当我的模特,陪我打磨每一件衣服。”赵臻把宁玉从头端详到脚,仿佛在赏一尊精美瓷器。 宁玉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看,不过她倒是很享受被赵臻的目光绑住的滋味,突然靠近一步,近得嘴唇仿佛要贴到赵臻的额头,轻声耳语道:“近一点,看得清楚。” 赵臻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紧张戒备地看着宁玉。 宁玉看着赵臻小刺猬般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抿着嘴笑起来。 赵臻知道自己过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划过一丝红晕:“太近了看不清……不过我最近并不打算设计新款的服装。总之……” 宁玉打断了赵臻的话,脸上是笑意盈盈的温柔表情,却故意用一本正经的口气:“随时待命。” 赵臻很不习惯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转头对管理员说:“这衣服,麻烦你一会儿去门店取给这位……宁玉小姐,就记在我的账上,算我送她的。” “好。”管理员对发生了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恭敬应下。 赵臻看了宁玉一眼,点头告别,转身离开。宁玉并未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盯着赵臻的背影,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里。 林逸人找到了赵凯曾经任教的小学。赵凯毕业后,在这里当了三年的数学教师,然后就莫名辞职离开了。 这所小学很精致,白色石栏的桥跨在碧绿的湖面上,通向宽阔的广场和欧式红墙建筑。 林逸人无心看这片景致,直接找到了校长,校长是个中年男人,上身衬衫包不住突起的肚子,下身裤子又宽松拖沓。 林逸人提起赵凯的时候,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回想起来:“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有礼貌,教得也好,挺受孩子喜欢。刚来的时候让他教二年级,一年后就直接让他教五年级,第三年把六年级的一个班安排给他了。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辞职了。” “那…”林逸人略一思索,问,“我可以查一下赵凯当时教的班级的学生名单么?” “这可不行。”校长一口回绝,“我们这是私立学校,而且许多学生家里…我们必须对学生的资料严格保密,对不起了。” “我理解。请问你对周洛这个名字有印象么?她是不是曾经是这里的学生?” “记得记得。我很清楚地记得她,她是赵凯班里的学生。” “你记得很清楚?” “是啊。因为她在六年级时退学了。我们学校很少有退学的孩子,我也很纳闷。那时可把赵凯急坏了。” “恩,谢谢。”林逸人得到了需要的信息,起身告辞。 林逸人觉得有些眉目,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记忆里赵凯那张忠厚老实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赵凯和周洛之间究竟隐藏了什么,似乎只有从赵凯或者周洛口中得知了。 出了学校,林逸人正考虑着该往哪个方向,回去盘问赵凯还是去会一会周洛。 b市要更冷一些,孩子们早就放学,学校门口的道路上只剩稀稀落落的叶子。车轮擦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车窗缓缓摇下,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不高不低喊了一句:“林小姐。”刚好能让林逸人听到。 “我家小姐想请你一叙。”那男人恭敬道。 “周洛。”林逸人略一打量,顺口便问。 “是的。” 周家虽不算虎穴龙潭,但毕竟不像门面上那么光彩,要去周家,林逸人有几分顾虑。拿出手机,翻到归兰的手机号,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通了司晓的电话。 司晓很抓狂:“卧槽你真要去啊,他们知道你在调查他们,你还去,你有几条命大不了回来从长计议,别把自己撂在那。赵臻叫你翻案,不是让你以身犯险啊!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 “周洛接盘周家之后,经营手段比以前合法正规得多,而且一直在洗钱,可能是想脱黑。”林逸人沉思道:“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晚上我再联系你。” “喂喂!”司晓急忙吼道,电话那头已经毫不留情地挂断。 “我靠!”司晓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腿团团转,“这都已经快傍晚了。你妹的,等晚上了你要是不联系我我还来得及救你么。” “走吧。”林逸人上了车,就关了手机。若决定冒险,就无所畏惧,彻彻底底。 林逸人一路看着树木掠过车子,对于将要知道的事情,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车子驶进一座郊区的别致院落,黑色铁门后的别墅显得太过空旷了些,孤零零一座小楼,孤寂得让人有些发慌。 这处所在让林逸人有些意外。管家告诉林逸人周洛已经在书房等着。 屋子里家具是中式黑木的,看起来都十分陈旧,可能经历了好些年头,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 进书房的时候,林逸人先看到的是一排排黑色实木书柜,红色书脊如排兵布阵搬整齐排列,让屋子看起来有种灰蒙的旧。除了书和书柜,就没有别的物什了。 周洛就安稳地坐在这片书网罗的空间里,齐刘海半遮着沉静的眼,年轻的面容平淡不惊,腿上蒙着一块布,合着一本书,浑身散着死寂的气息。她抬眼看林逸人,淡淡点头算作打招呼,又望向对面的木椅子。 周洛坐的,是轮椅。 ☆、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林逸人在周洛对面坐下,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律师当久了的林逸人不习惯面对这样年轻的面容,何况这个女孩如同一潭死水的气息与她的年轻太过违和了些。 “你……”林逸人迟疑。她试想了无数“小女孩”周洛的样子,也未曾想到是现在所看到的。 “我得先跟你道歉,林律师。在赵凯的事上,我用了一些强迫性的手段。”周洛轻轻启口,“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参与赵凯的事。” “你如果要阻挠我翻案,凭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也知道,周家底子并不干净,我不希望周家因此在检察院出席。而且,你林律师,恐怕也——”周洛并不把话说下去,“所以,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请说,我会详细考虑。” “用一个故事,换你不再插手这件案子。” 林逸人轻笑:“不巧,我需要的恰恰就是翻案。” 仿佛意料到了林逸人的反应,周洛淡淡一笑,转头望向窗外:“可能,你得先听完故事,再做决定。” 淡红的残阳余晖从窗口落下,零落飘扬的灰在红光照耀中如燃烧的灰烬一般。 面临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年时,赵凯成了周洛的数学老师。对这个模样有些帅气有些青涩的年轻老师,周洛并不讨厌。事实上,赵凯很受孩子们的喜欢,经常是女生们闲聊时的话题中心。 可是渐渐的,赵凯的眼神让周洛越来越不自在了,那双眼好像给了自己太多的关注,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莫名的接触也越来越多,赵凯越来越喜欢把周洛叫到办公室,有意无意的触碰和手掌的摩挲让周洛害怕到颤抖。周洛尚且读不懂赵凯眼里爱恋和贪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当成了掌心里的玩偶。 记忆里每个泛黄傍晚,沐着夕阳的楼梯走道,斜阳旖地的教室走廊,赵凯就立在那定定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吃进去。周洛不懂也捉摸不透,只是常常在赵凯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时有种慌张想跑开的冲动。 平淡迟缓的声音流淌着:“直到有一天…” “汪!” 一声犬吠把林逸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周洛仍然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空洞恍如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一只毛茸茸的金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温顺地趴在轮椅边上,用鼻尖蹭了蹭周洛膝上垂下的布。周洛沉默着把手放在金毛的脑袋上。 林逸人才意识到自己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心中更是一阵阵发凉:“赵凯对你…” “他强|暴了我。”周洛语调平缓,眼中也是死水般波澜不惊,仿佛陈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说他喜欢我,还说对不起我。” “他说喜欢我,可是不顾我哭得撕心裂肺。”周洛轻轻抚着大狗,那双手柔若无骨且白得不像话,“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父亲。我亲眼见过我父亲把我母亲赶出家门,骂她淫|荡。可是我母亲,是被他道上的仇家强|暴的。在他看来,失去了所谓贞洁,比死还不如。” “再后来,同样的事,赵凯又对我做了几次。” “我想杀了他,我痛恨我自己没有那个力气。可是,我还是没办法习惯被强|暴。一天,他打电话说想我,疯狂地说着他爱我。然后我跳了下去,从那。”周洛指向窗口。 对面是一栋小别墅,大约三四层高。 “然后我变成了这样,他害怕了。我才摆脱了他。” 周洛的手垂下去,金毛立刻站起来伸出红色的舌头舔舔周洛的指尖,温柔得不像话。 “每晚,赵凯就像梦魇一样每晚纠缠着我。我熬了几年。去年我父亲去世了,我接管了周家。林律师,你不是我,你想不到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只想让他坐牢,他应得的。” 林逸人像块石碑似的挺直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生硬道:“我该告辞了。” 窗外黑雾中只有稀落星光,周洛并不抬头,依然温柔地抚着大狗:“这么晚了,林律师不留宿一晚么?” “不了。” 林逸人觉得自己好像端了满盆的水,重得胳膊酸疼,而且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就晃出水来甚至翻了满盆。 出了那锈迹班班的铁门,背后是关上门的铁门划地的刺耳声响,仿佛生命即将衰竭般歇斯底里。 周洛竟然没有询问自己的决定。林逸人叹了口气。如果周洛说的是真的,赵凯这牢,是坐得活该了。 而赵臻… 林逸人仰头,星色黯淡蒙在黑雾中,悄寂无声。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夕阳吞没在高大楼宇的灰霾之间。打不通林逸人手机的司晓把林逸人全家都问候了一边,然后窝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没过几分钟,司晓再也忍不住,钻出被窝,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和被窝里差不多黑,骂了一句“靠”,立刻抓起衣服穿好冲了出去。 发动车子,市区内太过拥挤的车道让司晓心中烦躁,司晓不停地看表,觉得耐心值快要用尽。终于,挤出车流后司晓选择驶进一条小路。小路静悄得很,道路两旁都很昏暗,路灯显然有些太少了,惨黑的夜色有些慎人,司晓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声音跟随着,好像是另一辆车,鬼魅般形影不离地跟着。 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司晓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太过紧张,紧张得有些神经质。揉了揉太阳穴,司晓再拨了林逸人的手机,还是关机。吐了口气,司晓拨转方向盘右转。 一道强光刺入眼睛,司晓侧脸回避,巨大的碰撞声和强烈的震感炸开,都豁入这刺目的灯光中。 “下车看看!别让她跑了!”与司晓的车相撞的车上推门下来两个男人。 “靠!跑了!”一个男人看到驾驶座边上推开的门,转头看到司晓奔跑的身影,吼道:“那,追!” 小巷蒙了黑色的雾色,路灯也黯淡地被蒙着,司晓生怕走进死巷,前后顾盼。风呼呼地划过耳畔,喉口的腥甜让司晓猛得一咳,胸口扯疼,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突然,司晓停住了,撑着墙大口大口喘气。背后的两个人随即跟了上来,手里的家伙闪着金属光泽。 司晓看着那两人,突然放声笑得爽朗:“好久不锻炼,真是不行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用手中的铁杆拍着掌心:“别装了。我们今天就是来给你点教训,不会取你性命的,放心。” “可是——”司晓渐渐平复了喘息,一字一字道,“一向只有我教训别人的份。” “哦?”两个人男人哄笑起来,“你再怎么像男人,也不过是个女人。难道你还想比比拳脚?” 司晓轻啐了一声,“那么你们这两个男人,还需要拿着家伙?” “没想到你还有闲情说这些。”一道声音从幽静乌黑的小巷中传来。 司晓像被钉住了一般,浑身僵硬地转头,扯出了一丝苦笑,“好久不见。” 没想到再见是这般境地。 米白看着司晓,眼里有几分复杂,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又来了个女人,还挺漂亮。”两个男人笑嘻嘻道。 米白平静地迎上去,司晓用力扯住米白:“这是我的事,你别管,走吧。” “放手。”米白挣了挣。 司晓紧紧抱着米白的腰把她往后拖:“不放,你别过去。” “谁也别想走!”两个男人冲来伸手拉米白和司晓。 “你别碍事。”米白急了。 眼见男人举起了铁杆要砸下来,司晓一用力一翻身把米白压在身下,紧张地把脸埋在米白身上,准备用后背挡住这一下。 “砰_”一声枪响在夜空里炸响。 司晓趴在米白身上,只听到枪响仿佛烟花绽开又坠落,划过夜幕坠下去。司晓心里一沉:“放枪了?” “靠!那娘们有枪!” 铁杆坠地声,凌乱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又消失,最后只剩夜风卷过地面空旷的声音。 背后的汗水在夜里渐渐发凉,怀里却是温暖柔软得叫人不想放开。司晓深深嗅着怀里熟悉的味道,耍无赖般在米白身上拱了拱。 米白的身体轻轻颤了颤,这一细小的动静让司晓逮了个正着,这才发现米白侧着的脸红得跟烧着了似的,闭着眼抑制着凌乱的呼吸。 司晓暗暗欣喜不已,改为用嘴唇接触米白的身体,低下脸沿着米白的胸口一路吻到了脖子。 “米白儿。”司晓轻轻唤,动情地望米白。 突然间,司晓浑身都一哆嗦,腰间顶着冷硬的物什,那冷硬的东西推着她一点点撤离米白的身子。 米白平静地看着司晓,脸庞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凝了霜一般的冷峻:“你该庆幸你不是男人,不然你现在早就废了。” 司晓双手举起,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米警官,我错了。别把枪口对着我,配上米警官这张脸,怪冻人的。我本来就够冷了,背上的汗还没凉透,不信你摸摸。” 米白收回了手|枪,无奈地看了司晓一眼:“你就不能把这副流氓腔调改改?我现在回警局备个案,你开车回家。” “不一起么?话说,你是怎么能及时出现的?偶然还是——”司晓停住了,笑意满满地看着米白,等着米白给出她想听的答案。 米白瞥了司晓一眼:“你再不闭嘴,我不介意对你采取强制性手段。” “啧啧,米白儿当了小警官之后真是脾气见长啊。哎哎--你等等我,我车在那边。” 米白给了司晓一个巨大的白眼:“你不是也对我当警察的事情一清二楚么。”说完,没等司晓反应过来,就转身把那个还在咕咕囔囔的人甩在了身后。 夜风扬起米白的长发,米白隐约弯起的唇角仿佛采撷了星辰的光泽。米白走得很快,司晓一步不落地跟在米白身后,这个危险又冰冷的夜,都开始甜美起来。 把米白送到警局,司晓回到被撞得凹了一块的车上准备回家,手机响起来。 “我已经从周家…” “哈哈哈哈哈…好啊。”司晓笑得合不拢嘴。 林逸人愣了愣,问:“你怎么了?” “一言难尽。我碰到米白了。”司晓靠在座椅上望着天空,心情好得想飞起来,“等你回来再跟你细说,感觉还得谢谢你。” “嗯?”林逸人感受到了司晓的开心,嘴角弯了弯,“那就好。” 挂了电话,司晓趴在方向盘上,侧脸靠着胳膊,看着不远处的警察局,喜悦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如同小飞船泊了岸,可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汪!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五 下班,宁玉把制服脱下,换了轻便的日常装束,从企业展区离开。 刚出了大门往车站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似乎在生气,紧紧拧着眉,原本就小巧立体的五官,生气时就更加立体了,连转身扬起的发丝都生动极了。还真是连生气都可爱得不得了。 只是,身边好似粘了一个,讨厌的男人。那男人拦着赵臻,不让她离开。看起来像在争吵什么。 宁玉抚了抚头发,径直走过去,轻巧地打招呼:“嗨,设计师,又见面了。” 赵臻明显一怔::“是你。” “你这话说得好像很不待见我。”宁玉一笑,兴致昂昂地看向周楚:“不过好像有人比我更不受你待见,我平衡了。” 周楚“哼”了一声,把脸扭开了。 “上次见面你走得太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不知道能否请你吃个晚饭。” “去哪,走吧。”赵臻未假思索,拉起宁玉拔腿就走。 宁玉转头对被丢在路边的周楚摇了摇手,盈盈一笑,眼角眉梢都扬起得很是得意。 赵臻的确觉得宁玉的身高和身形都很适合旗袍,不瘦削也不丰腴,是她见过的模特最佳人选,因此她才会二话不说决定将自己的作品赠予宁玉。 虽然这个宁玉总让赵臻觉得怪怪的,在她面前总是没法自然起来,说什么做什么仿佛都被奇怪微妙的气氛包围,可是似乎只有赵臻觉得尴尴尬尬,宁玉却没事人似的依旧含笑注视着赵臻。 “走慢点,小心台阶。”宁玉突然出声提醒。 赵臻一望脚下,可是只觉得眼前一晃,脚下已经被绊住,身体往前倒。 宁玉握住了赵臻的肩扶住了赵臻,等赵臻稳住回了回神才松开了她,也不言语,沉默着轻轻拍着赵臻的背。 赵臻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心里擂鼓似的跳。又想起自己不慎在陌生人面前出了洋相,渐渐涨红了脸,半晌,冒出一句:“谢谢。” “你这样,很可爱嘛。”宁玉唇角挑起,仔仔细细地打量赵臻,“不凶也不冷淡,可爱多了。” “什么话。”赵臻一拧眉。 为了甩掉周楚,想也没想就跟宁玉来了。到这一刻赵臻才觉得宁玉也真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言语之间都夹杂了几分轻浮。 赵凯尚在狱中,因此对于周楚的纠缠,赵臻只能尽量回避保持距离,虽然也委婉表示过拒绝,却不敢决然断绝联系。 今天周楚以“有事”之名约见赵臻,开口就提林逸人,让赵臻有几分错愕。 周楚对林逸人和赵臻的关系一清二楚,以为赵臻恨透了林逸人,沉声道:“我有心替你整一整林逸人,但是需要你从中帮忙。” 赵臻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了片刻,眯眼看周楚,头一回觉得视线里的周楚笑得丑陋而扭曲,轻声道:“周楚。” 周楚脸上满是自信:“嗯?” 赵臻直直看着他,一字一顿用力说道:“你要是敢动林逸人,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周楚面色一僵,怒容隐现:“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赵臻冷然瞥了一眼周楚,转身就走。 周楚拉住赵臻,却挨了赵臻高跟鞋一踩,疼得龇牙咧嘴,破口道:“我升正局有望,你他妈别后悔!” “住嘴吧,别恶心人了。你让开!” 正不知道如何脱身的时候,宁玉一脸春风地来了,仿佛与她很熟稔般打招呼。 赵臻神色复杂地望身边的宁玉,她是特意来解围的么? “我好看么?”宁玉轻飘飘甩下来一句,却不等赵臻回答,推开了一家寿司店的大门,“到了。” 赵臻似乎对这家店很熟悉,没看菜单就点出了这家店的招牌,对宁玉道:“这顿我请。” 宁玉笑着问:“理由?” “谢谢你替我解围。”赵臻想了想,添了一句,“促成我们的合作关系。我正式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原来之前不是正式的啊。”宁玉说着,神情里却是一点吃惊和失落都没有,“我可是当真了答应的呢。” 宁玉托着下巴认真望着赵臻的模样让赵臻很是不安,不自然的感觉又窜上了全身,连坐着的姿势都开始奇怪起来,赵臻讪讪道:“当然可以当真。” 多年人情与世故间游走,让宁玉已经能熟稔地藏起自己每一丝心情。宁玉把赵臻的不安看了个透彻,赵臻却不能在那双全神贯注望着自己的眼里捉摸出分毫,只觉得在宁玉的注视下,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找不着了自己的位置,坐立难安。 赵臻低下头喝饮料,却被宁玉盯得头皮发麻,有些羞恼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宁玉一挑眉:“你好看我自然盯着你看。或者,你替我找找这儿有没有比你更好看的物什,我就不看你了。” “…你把我当东西?”赵臻有些语结。 宁玉接话:“你看我的时候,也从没认真过,不过是来来回回打量我的身材,这么说,你是不是把我当一具塑料衣架?” “……”赵臻有些呆怔,看着宁玉的脸和说话的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玉笑了,替赵臻拿了双筷子,添了些饮料,漫不经心轻声说:“你这么看我,我很喜欢。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之前的话,别当真。” “你说得挺对。”赵臻闷闷地说,可是又打不起勇气再与宁玉对视,心像悬着似的,没由来的又虚又紧张。低头啜着饮料,也能感觉那人看着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扭捏起来。 这个宁玉……真是……奇怪透了。 赵臻心里惦念着林逸人和周楚,一方面关于林逸人翻案的事,她有太多太多想问,另一方面周楚的动静,她也觉得有必要给林逸人提个醒。可是眼下她和林逸人闹了个彻底,让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和表情面对林逸人。 许许多多问题在心底穿行,赵臻这顿饭吃得并不好。 宁玉淡淡开口:“听说,设计师设计作品时总是心无旁骛,认真得很。” “是啊。”赵臻随口答道。 “可是你和我吃饭的时候,一直眉头紧蹙,看来我还不及你的作品有魅力呐。” 宁玉温柔轻细的声音飘进赵臻的耳朵里,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却感觉好像在赵臻耳边吹了口气,赵臻从头皮到脚尖都紧了起来,支吾着说:“不好意思,我只是……” “只是心事重重。”宁玉拿纸巾擦拭嘴角,又抽了一张递给赵臻,“我能知道么?”仿佛随意一问。 赵臻沉默不答,宁玉又说:“那下次见面再告诉我吧。” 说罢,宁玉起了身。赵臻以为宁玉要去洗手间,却远远瞧见宁玉去柜台结了帐。 原以为宁玉对自己请客没有异议,此刻却一声招呼也不打,自己跑去结账了,对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赵臻真是手足无措。在座上远看着宁玉,正纠结应该过去还是坐在位置上等着宁玉。 宁玉结完帐,忽然转过头看赵臻,和赵臻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宁玉笑得眉眼弯起来,对赵臻微微点了点头。赵臻一发愣,然后呆呆地看着宁玉转身,推门出去了。 夕阳浸透了天,斜长的光影衬得那副身形更加修长起来,如同巧妙构成了一幅比例完美的画卷。 诶?出去了?赵臻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 怎么……这也太没礼貌了吧!赵臻心塞得不得了,缓缓推开门,门口空旷得连个鬼影都没有,沉沉的暮光拖着尾巴向天际去,渲染出一片模糊的昏黄。 果然……是自己的冷淡和心不在焉让她生气了么?没由来的失落如眼前昏黄的暮霭,洒落了大片。 一路赵臻都眉头紧缩,好像刚与人结了很大深仇似的。 回到暂住的宾馆,赵臻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小行李箱,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回家。 赵臻脑袋里空荡荡的,大脑疲倦得像是停止运行似的。呆坐了半晌,挣起身来去超市打算买些补酒带给爸妈。 推着车的人往往来来挤在拥挤的过道里,灯开得太明亮让赵臻觉得有点晕眩。恍惚间,赵臻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摇了摇头。 那人也发现了她,弯起明眸一笑。那高挑的身材和及腰的棕色大波浪卷发无论在阳光下和灯光下都太耀眼了点。赵臻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跟这个人还真是有缘得太过了些。 宁玉拉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在赵臻呆愣的片刻就站到了赵臻面前。 “真…真巧。”赵臻不自然地打招呼。 宁玉边上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是乖巧,挽着宁玉的胳膊轻声问:“宁姐姐,这是谁?” “看上我身子的人。”宁玉随口打趣。 赵臻呆了,脸上渐渐升温,表情有些绷不住。 小如愣了,紧紧地挽着宁玉的胳膊,红着脸恨不得把脸埋进宁玉的胳膊。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0节 “你……”赵臻难以开口,一句话在嘴边憋了几秒,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小如。”宁玉很满意这效果,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拍拍小如的肩,对赵臻介绍。 赵臻看宁玉和小如的亲密模样,已经心里默认她们是一对。心想小如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宁玉也能下手,赵臻有些“刮目相看”地瞥了宁玉一眼。 既然“熟人相见”,宁玉理所当然地邀请赵臻一起走,赵臻欣然应下让宁玉都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赵臻一本正经地推车走在宁玉斜前方带路,心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全身长满了耳朵竖起来偷听--宁玉这个女人,看起来轻轻佻佻,说话轻飘飘地搔人就跟黄龄唱着《痒》似的,竟然养了一只小萝莉?! 宁玉和小如的推车里有一些家居日用品,买什么东西都是买颜色不同的两件,果真一副热恋情侣同居似的模样。宁玉轻声细语地逗着小如,小如听起来很害羞,时而捂着嘴轻轻笑,轻细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来钻进赵臻耳朵,赵臻被酸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闷着头皮把车往前推,后悔自己就不该起这八卦心。 “真……浪……”赵臻加快了步速,直想跑开。 “赵臻?”宁玉明明低着头和小如说话,却跟多长了一双眼似的及时抓住了赵臻,“你赶时间么?” “是啊,有些。”赵臻讪讪答。 “没事,那你先走吧。”宁玉仍然笑得温和,“手机,给你我手机号。” 从嘈杂的超市出来,赵臻走进冷清的夜里,冷风吹得背后发凉,赵臻才发觉自己出了汗,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松懈下来。 手机握得有些发热,在掌心如同一片暖贴,源源不断输送着暖意,让人不能刻意忽视。 赵臻深呼吸了两口气,把冷风灌进肺里再排挤出去,心中酸涩才轻了些。才有勇气闯进这片夜里。 一个来,一个人去。和孤身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  酷爱拆cp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司晓回到家,被巨大的喜悦感冲得晕头转向,双目圆睁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拂晓,楼下传来了大爷开着收音机听戏的声音,才勉勉强强有了些睡意。 门铃“叮咚叮咚”响起来,司晓在床上挣扎了几下,又趴下去了。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司晓懒洋洋接起,一看来电显示,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米白儿,早上好啊。嘿嘿嘿…”话一出,司晓就暗暗鄙视自己这殷勤劲儿。 “你在家吗?起床了吗?”米白听起来依旧很平静,想必脸上也应该是没什么表情的。 司晓对着电话傻呵呵地笑:“早起了,天气不错。” “那我门铃按了十分钟你不开门?不想见我的话,我就走了。” “慢!”司晓从床上跳下去,箭步飞快冲到门口,拉开大门,撑着门框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早啊。” 米白上下打量司晓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样子,眉毛扬了扬:“真早。” 说完,从身后拖出一个行李箱来:“今天开始我会住进来,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司晓瞪大了眼:“等等,这是梦么?” 米白冷眼一瞥,把行李箱往里拖,轱辘刚拖进门槛,司晓一把拎过来快速抬进里屋,生怕米白后悔似的。 米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见司晓一脸春风荡漾地走过来,起了几分警惕:“你又要干嘛?” 司晓笑得贱兮兮的,一点点逼近米白,把米白逼到墙边,仗着手长把米白圈住,轻佻道:“你说呢?” 看着司晓的脸一点点放大,撅起的嘴唇一点点凑近,米白冷声道:“你想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么?” “呃…”司晓有种冷场的尴尬,她的米白儿怎么越来越冰雪女王了。 “我只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提供其他服务。在此期间内,你,不许碰我。”米白教育道。 司晓看米白这么正经,有些忍俊不禁:“好好好,我们来日方长。” 米白给了司晓一记眼刀,进屋子收拾。司晓在背后看着米白,依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默默地弯起了唇。 回来就好。 赵臻赖了个床,时近中午,赵臻拖着行李,打算吃个饭然后回父母家。最近发生的一切纠缠在脑海,她有太多怀疑,林逸人为什么出尔反尔又为什么突然翻案,构陷赵凯的到底是谁?赵凯入狱后,她追着这些问题跑了很久,可是却一事无成。 或许哥哥说得对,的确该多陪陪父母。这些日子,连家都不曾回过。是忙于追求答案,怕父母看见自己的疲惫,也是怕父母问起哥哥。 碰巧是个太阳天,赵臻拖着箱子刚出宾馆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太阳晒得有些闷,让人懒洋洋的。回家的路途还是有些远的,赵臻有些懒得开车,在路边张望着想拦一辆出租车,然后在出租车上稍稍打个盹,大概睁眼就能抵达那个安静的小村子,傍晚的余晖会洒在那条村口唯一的公路上,正好让她乘着暖意走回家。箱子的轮子咕噜噜地滚着,这地脚并不繁华,赵臻戴着墨镜左顾右盼,也没见几辆出租车经过。正午刚过,正是平日里赵臻吃饭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到宾馆周围的一家饭店。 一瞥眼,赵臻的步子缓了下来。赵臻不是个脸盲的人,此刻却为自己太好的记忆力头疼。不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饭店里走出来,娇小的身影窝在身边西装男人的臂弯里,好似一只让人见怜的雀儿倚着树。赵臻为这莫名其妙地缘分叹了口气,那人也好似看着了赵臻,头微微一地撇了过去。 “大设计师,怎么有空找我?”可能因为展厅原本不许接电话,宁玉故意压低了声音,轻飘飘不着调的语气倒是丝毫没变,乍听起来……有点好听。 赵臻有点高兴,一方面想必宁玉是存了她的电话的,另一方面宁玉对女朋友跟男人约会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赵臻抱了几分坏心眼的好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赵臻坐在了行李箱上,不急不缓:“我刚刚看到小如了,在一家饭店门口……” 后面的话给赵臻故意吃进去了,语气像钩儿一样想把宁玉的胃口吊起来,脸上笑意满满地等着电话那头宁玉跳脚炸毛的追问。 “大设计师什么时候爱管我的闲事了?”出乎意料地,电话那头的宁玉一点都不急,仿佛笑眯眯地问着。 赵臻惊讶地张了嘴,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就像嘴里被塞了个软绵绵的包子似的都被堵回了肚子:“喂,你都不担心么,小如和一个男人……” “既然设计师这么挂怀,就好人做到底吧,替我把小如带回去,别让她乱跑,怎么样?我下班之后就回去。” 赵臻挂了电话,心想,这真是一个差得不得了的提议。 可是转眼,却跟小如面面相觑地坐在了宁玉家。小如紧张地红着脸,全身都紧绷着,好像一靠近就会像只惊弓之鸟似的跑走。赵臻叹了口气,体贴地走开,也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不礼貌地在不大的房子里溜达起来。银白色的竖条纹墙纸,不显眼的地方有些气泡,大抵是自己动手贴上去的,应该花了不小的功夫。墙上挂着一些镜框,多是些黑白几何状风格的画,颇为艺术感地排列着,这在设计师眼里还勉强算得上赏心悦目。化妆桌上的化妆品比赵臻预想的少很多,床头是一本张爱玲,床位是一件藏蓝色的bra。还挺大,赵臻多看了一眼。 没多大的地方,一会儿就参观完了。赵臻不得已再回到小如面前,却见着小如身后的柜子上一套排放整齐的日式茶具,还有几个形状别致铁盒,看起来是装茶叶的。这,赵臻可不相信是属于宁玉的。由于父母的影响,赵臻对茶有特别的爱好,茶叶在小如身后,赵臻不好意思要来看,只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努力翘着,想钻研出那是什么茶来。大概以为赵臻在盯着自己,小如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赵臻才觉得自己失礼,无奈地收回视线。 轰隆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赵臻一愣:“下雨了?” 说着,几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难怪之前那么闷热,原来是要大雨,此刻天已经阴了下来,闷的空气、阴的天,压得街道看起来阴惨惨的。赵臻想起宁玉来:“宁玉出门带伞了么?要不要给她送去?” 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寻着屋子,在冰箱顶上拿了一把褐绿色雨伞,转身看小如。却见小如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赵臻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浑身都不对劲起来,讪讪地坐回沙发,将雨伞放在茶几上,闭上眼休息。 怎么自己倒比人家更像这个家的主人了。赵臻暗暗埋怨自己,人家女主人都没做声,自己喧宾夺主个什么劲儿。 墙上的钟一圈一圈地转过去,赵臻也没再打算像个姐姐似的贴心尝试去打开话匣子打破尴尬的气氛,屋里的空气染了和屋外一样的潮湿沉闷,前一秒死寂得墙上的钟都嫌自己吵走得慢起来,后一秒天忽然哗啦啦倾盆泼下雨来。 赵臻心一揪,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不是心疼宁玉可能在外面淋了雨,而是担心宁玉拖延了回来的时间,赵臻坐在这儿的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得有点粗暴,惊了赵臻刚飘出去的神。宁玉拍拍沾在袖子上的雨水,带来了一阵冷的湿的气息。 宁玉身上只是沾了一些雨水,并没有被打湿,抬头见到赵臻,立刻笑了:“设计师,还没走啊。” 赵臻前一刻还暗暗打量着宁玉有没有被雨水“湿身”,后一刻就僵了脸:合着人家的意思根本不是让自己留下来看着啊。也是,自己一个外人,还不走在这儿掺和什么劲。 “正准备走呢。”赵臻冷冰冰一张脸,捏了行李箱的把手,就往宁玉所在的玄关去。 猝不及防地被宁玉细长的胳膊一拦,抬头就见宁玉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的一张脸:“你这是,要出远门?” “是啊。耽误了不少时间了。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们好好聊聊,不打扰了。”赵臻有点不耐烦,这宁玉一回来就跟没看见小如似的,堵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宁玉努嘴看看窗外,又指指巧克力色的亮面行李箱:“下着雨呢。家里就一把小伞,可遮不住你和你这笨家伙。等雨停停再走吧。” “你们两口子吵架还要我一个外人旁听不成?”赵臻有点生气,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眉头竖起对着宁玉。 “两口子?”宁玉看看端正坐在沙发上脸像是烧红了的小如,哭笑不得,低头凑到赵臻眼前:“谁告诉你的?” 不过,宁玉倒是没有说错。雨确实大了些,一出门大抵就会浇个透心凉。赵臻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奈何老天要留客。 看着赵臻表情淡淡的,独自缩在沙发角落,一副对自己和小如的事情毫不关心的样子。宁玉觉得有些有趣,明明都当真是“关心到家”了,还要面子地欲盖弥彰。来者是客,烧了壶热水,泡了铁盒里的茶叶,递到赵臻面前。 看着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来,沉淀下去:“哟,洞庭碧螺春,上好的品质。” “是啊。吴中太湖带来的。你还懂茶?”宁玉好奇问了一句。 “我父母会采茶。我打小爱喝,多少就懂些。宁小姐会私藏这样名贵的茶,又有那么精致的茶具,想必也是爱茶之人?” 茶叶和茶具是以前的客人所赠,宁玉不过是看茶具精致好看,不忍心丢掉,就带了过来。这些自然是说不得的,宁玉挑眉笑笑:十分不心虚:“爱好而已。” 赵臻抿唇一笑,低头专心品茶,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记性不好,每次继续写就必须得看一遍所有之前写的,所以想提笔接着写一般就又丢了= = 而且每次都捉到虫很麻烦啊。过几天把前面所有章节都重新编辑一下,因为改了一些错别字却忘了在第几章。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小如被宁玉带进了房间说悄悄话,自己这个外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赵臻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有些不清爽,一会儿想自己刚才真不该留下来,此刻变成自己不见外、却被主人“见外”的境地;一会儿想宁玉那副笑意盈盈地样子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颜苦笑;一会儿想自己今天恐怕是回不了家了;一会儿又想林逸人在哪,自己和她究竟算什么。 浑浑噩噩的赵臻被电话铃闹醒了,接完了电话,赵臻一下子就清醒了,眼里有了些色彩,直直地盯着关上的房间门。 宁玉出来的时候,就正撞上赵臻的视线,挑眉送上一个暧昧的笑容:“你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难不成真看上了我的身子……” “没有。”赵臻斩钉截铁毫无余地地拒绝了,板着脸认真地把两个字咬清楚了,仿佛已经对这个梗毛骨悚然,一定要不留后患地掐灭。 “公司来了电话。新品发布会改到了半个月后,准备时间直接少了一半。这半个月还得包括采购材料制作成品的时间。所以留给我设计和打版的时间只有一周左右。幸好我之前已经出了大概的设计稿,但是打版的话,我需要一个活生生的模特让我参考上身效果。”赵臻说得很快,也很仔细地观察着宁玉的表情。 “这样啊。”宁玉并没什么反应,眼里的神情平稳,声音平稳,步子平稳,坐到了赵臻对面,轻巧地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喝……过。”赵臻呆呆地看着杯子,宁玉刚下班,还没卸妆,杯子边缘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口红印。低头愣愣地看着,赵臻脸就不自觉地有点发烫,那杯子好像有什么诱惑,叫人不克制地想去看。不过,此刻赵臻也确实觉得太尴尬了些,没脸抬头看宁玉。抬头是宁玉那张狐狸一样的笑脸,低头是那个杯子,赵臻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 宁玉仿佛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赵臻染了一层绯色的脸:“那,设计师的意思,是要正式雇佣我喽。” “是。我会跟公司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模特了,包括发布会的走秀。不过这次的发布会可能不行,模特需要训练……”赵臻越说越,脸上越烧越厉害,因为对面的宁玉已经把那个娇小的茶杯捧在手上,简直要凑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个通透了。 简直了!那唇印又不是我的!我羞耻个什么劲儿!赵臻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七上八下乱跳的小心脏:“就是这些。你……愿意么?”其实赵臻更想问的是“你听了么”,不过看宁玉那被卖了也无所谓的风轻云淡的样,肯定是没听吧…… 宁玉盈盈一笑,一双眼含着秋水似的温柔地看着赵臻:“为设计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义不容辞的。” 听到宁玉同意,赵臻心里一块石头晃悠悠落了地。宁玉是北方出生的姑娘,语调里隐约带着些北方口音的爽利和流里流气,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动听。赵臻很满意:“我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剩下的话再次被吃进了肚子。 赵臻瞪着眼,惊讶地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震惊地忘了抽手。 宁玉缓缓握起赵臻的手,把赵臻紧张成鸡爪的手摊平,笑吟吟地将小小的茶杯放置在赵臻掌心:“那这个咱们都用过的杯子,就当做契约,交予你保存,如何?” 赵臻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杯子,原本轻巧的杯子忽然就沉甸甸的,沉得好像托不住似的,卷曲的茶叶悠悠晃动着,毫不留情地把赵臻颤抖着的紧张揭示得一清二楚。水是温热的,赵臻却更觉得透着杯子的薄壁传进手心的热意是来自宁玉的。 “如何?”宁玉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赵臻,从容不迫地追问。 这是……在开玩笑嘛?赵臻的大脑轰地一声当机了。 晚上,林逸人接到司晓的电话,隔着手机就能想象到司晓眉飞色舞的样子,林逸人轻声道:“这回可得好好握紧了。” 林逸人迟迟不说在周家的情况,司晓也能明白林逸人是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心里为好友有几分不舒畅:“你也是,该握紧的握紧,该放手的放手,不要再拉拉扯扯了。” 司晓的车被砸,促使林逸人在出差之前联系了米白,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并关照米白多关注司晓的安全。一方面是想多个人看着司晓以免司晓出事,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司晓和米白之间有没有转寰的可能。 但是再后来的事,就是她俩自己的造化了。 林逸人挂了电话,仰头看天。零丁的星星还守着夜幕,比当年那晚的夜空寂寥了许多。 林逸人一个人又回到以往与赵臻常来的山头,独自支起帐篷费了不少力气。月光无声倾洒,林逸人闭上眼,回忆曾经一幕幕,却发现再无法回到那一刹那。 风从山谷卷来拂过耳畔,如同当年低声耳语的话,一字一句都在脑海里刻得清清楚楚,可是心里的期冀却清减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自己都不再相信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能实现了。曾经在这个地点所有心动与幸福的心情,像被埋藏在夜幕下黑黢黢的山谷里,沉入深不见底的地底,再也无法唤起。 曾经是良辰美景,而今不过是再平凡丑陋不过的山丘。 林逸人沉静地看着眼前氤氲着月色的黑色山谷,心里竟然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静,平静地好像感觉不到心跳得存在似的。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胸口沉闷了许久的郁结,心情如不再流动的死水,背着所有沉积物,连自己也被变成沉重的包袱。 坐了许久,终于感受到泛潮的凉意,以为是山中更深雾重,抹眼却摸到了雨点,湿了眼前的月亮,把近在咫尺的月亮抹成了模糊不清的光圈。 黑夜的山谷,往下看,往远方看,月光下就是深不可测黑色窟窿,林逸人睁着眼往更深更黑处看,往更深更黑处看,那里或有着无尽的吸引力,叫人总幻想着能够把所有包袱和眼泪丢下去,坠到底,埋进去。 手机仿佛总不容许她安静地独处一会儿,“叮咚”一声打水漂般在山谷的夜里打出一个个涟漪。 林逸人一看是归兰,立刻点开了:“你卡号多少?我还你钱。我会每个月还一部分。” 没几秒,又跳出来一条:“我是归兰。” 林逸人大脑一热,没反应过来就急忙回:“你哪来的钱?” 归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飕飕的夜,手被冰冷的空气冻得直往袖子里缩,却还攥着手机。林逸人的回复来得从未有过的快,归兰点开一看,就知道林逸人大概又误会了什么,没好气地回道:“不要你管。” 山里的林逸人刚刚还觉得山上的夜冰凉得不得了,看到归兰的回复立刻全身血都热起来了,涌上胸口恨不能咳出一口血来,手指用力一点就拨了过去。 归兰犹豫了几秒,忽然想到自己辛苦一天腰酸背疼还被林逸人误会,简直不能再窝火,立刻愤愤按了拒接,潇洒地顺手把手机丢进了包里。这个举动简直不能再爽,让归兰直想哼首歌。可是,哼了两个音符就失了兴致。林逸人不会就打这一个吧?不会生气吧? 想着,连走路的姿势都小心翼翼起来。风也怀了心事慢起来,不再用冰冷催着她快走回家了。 后来…… 林逸人果然没有再打过来! 早上,归兰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起早,铁青着脸色,推开窗对着早上的空气,张嘴无声地大吼:以后再等林逸人我就—— 手机很适时地响起,闷在枕头下如打哈欠般轻微短暂地发出一个声响。 归兰转身拔腿就冲向了床边捞出了手机。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林逸人林逸人林逸人! 咦自己这么高兴事为什么?归兰板下脸,一脸严肃地点开信息:“我今天回去,下午找你。到时候联系。” 归兰把信息看了三遍,一晚上憋的气立刻就漾成一潭水了,喜悦感像要从心房夺门而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矜持一点,尽管对方看不到却连表情也努力模仿着平静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了简简单单一个“嗯”字。 把手机扔在柔软的床上,归兰扑进了床,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扑棱到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忽然,归兰想到了什么,从床上蹦起来踩着床板跳下去,端正坐到了梳妆台前,瞪大眼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喜欢的吧。 归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着唇想笑却极力忍住的样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愉快,心里有骗不了自己的苦涩。 喜欢她,就算千百遍地告诉自己,她没那么喜欢自己。 只要被她放在心上,就会开心得不得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老师,老师" 归兰微微一愣,从出神中转醒,面前的小女孩正嘟着嘴细细地看她,眼里有些担忧。 归兰抱歉一笑,今天都不知道几次出神了。看了看手表,都下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下心中烦躁,归兰轻柔地按住小女孩:"劈叉,压腿,慢慢把身体放下。" 小女孩身体才下去了尺寸,就怕起来,簌簌地颤着眼睫毛可怜兮兮道:"老师我疼。" "我知道。"归兰轻轻抚着女孩,"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吃一点痛苦,就没有漂亮的舞姿。" "我就是怕嘛。"小女孩已经带了些哭音。 突然,归兰放在不远处的包里闷闷地传出铃声,归兰眼里一亮,二话没说就跑到包边摸出了手机,绕出教室门外,定了定嗓子:"嗯。" "……"林逸人有点懵,“嗯什么?” “你…你管我。”归兰觉得心里已经打鼓般地跳着了,咚咚的好像都能回荡在空荡的走廊,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地紧张什么,“你找我干嘛?” “就……找你。”林逸人听起来有些犹豫,“我一会儿去接你,你在哪?在…家么?” 一听到林逸人犹犹豫豫的语气就知道林逸人还误会着,归兰对着眼前白花花的墙壁,很不淑女地翻了个更白的白眼,坏笑了一下,捏出一副娇滴滴的为难语气:“现在啊…可是…” “可是什么?…” “我现在不在家,好像有点……不方便呐。” 电话那头呼吸一窒,突然没了声,仿佛电话断了般寂静。 “噗…”归兰实在憋不住,倚着墙很没品地笑起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归兰隔着电话挑眉抛了个媚眼:“喂,林逸人,不如你把我包了,每周双休,节假日要有红包,工钱月结,我给你打折,怎么样?” “好。”林逸人说。 听到这个“好”字的时候,归兰还是有几秒钟的错愕,一股暖流又像八爪鱼似的逐渐束住了心。轻轻咳了两下,一本正经道:“你下午三点半到市中心的少年宫接我,不许晚,不然我就跟别人走了哈。” 回到教室里,发现孩子们都很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归兰脸一红,莫非是自己笑的声音太大。 “继续。”在女孩身边蹲下,扶着女孩的身子,让她摆好姿势。 “老师。”女孩撅着嘴,可怜巴巴,“今天饶了我嘛,好不好。” 归兰略一沉思,反问:“你昨天也没能做到,今天也没能做到,打算什么时候做到呢?” “我……”小女孩摩挲着衣角,怔怔看着地面。 “我记得小雅跟我说过,很喜欢跳舞是不是?”归兰轻轻揽着小女孩,声音轻柔却有力:“很喜欢的事物,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小小的困难放弃呢?你真的,喜欢到非要不可了吗?” 是的。归兰在心里轻轻落下一声。 从九点到下午三点半,归兰看钟看得比指针走得还勤快。 哐当一声,三点半的铃声就在归兰心里里重重一撞,撞得心一颤一颤的。门口堵了不少家长,孩儿们叽叽喳喳地奔向家长的怀里,求宠般地咧起大大的笑。归兰站在门口白白的台阶上一望,就见到林逸人那辆擦得蹭亮的黑色跑车,里面坐着的还是那个安安静静的身影,低头翻着杂志,活跟见面那晚一模一样。 归兰笑了,有些抛开形象地跑起来,跑得又轻又快,也不出声,隐隐想知道那人会不会发现自己正在奔来。 林逸人老远就看到归兰了,看到她裙子跟蝴蝶似的飘,笑容跟花似的艳,不知怎么的就不太好意思看,怕晃眼似的拿了本杂志遮着。归兰快到跟前时啪嗒开了副驾驶的门,看着归兰明灿灿地笑着,一低头笑容就近了,一俯身香味就拂过来,一坐就那张明媚又俏丽的脸就凑到了眼前。 归兰一上车就感叹:“哇,感觉好像被家长接了一样。” 林逸人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孩童,又看了看归兰,的确,笑得比那些孩子还开心。 林逸人没问归兰工作的事儿和钱的事儿,但是已经了然了七八分。心里宽慰,是打从心底想笑笑,却扯不动嘴角,反倒觉得眼里酸涩。 “你怎么眼睛红红的,还挂着那么大的眼袋。做贼去了啊?” “就是眼睛累了,一时看不动太明媚的东西。” 归兰伸手把林逸人面前的遮光板调了调:“这会儿太阳已经不亮了啊。我给你调整一下,好点吗?” 归兰一边调整着遮光板,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逸人的表情,林逸人那双眼好像装了更多心事,深邃里透着疲惫,归兰心疼,要不是林逸人在开车,恐怕就忍不住想伸手捂住那双眼。 毫无预兆地,自己的手先被人拉扯住了。林逸人左手开着车,右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归兰的手,这么一握就不想放开似的,紧紧攥着,不知道该往哪放,放中间,中间是车档,靠右放,离归兰的大腿好像太近了些,左右徘徊了一番,落在了林逸人的座椅上。 归兰就这么身体倾向林逸人,一只手支撑着,另一只手仿佛和林逸人拷在了一起似的,被林逸人那家伙扣得牢牢的。归兰愣神地看着林逸人那张目视前方、毫无动静的脸,忽的就心口一烫,然后热意就蹿到喉口,眼睛。 可能冻得久了,所以一点点温度也会被烫得想哭。 林逸人也是不疾不徐得很,目不转睛盯着前面那辆车尾巴,脸也不偏一下,面冷得像尊雕塑,好久没动静,就周围车喇叭按得嘟嘟一直响。老半天憋出一句:“刚刚你挡到我视线了。” 林逸人老不看她,归兰就赌气似的就想让林逸人看她。归兰想起前几次故意挑逗林逸人,又想故技重施,身子刚刚往前凑又退了回去。林逸人眼角的疲惫砸得归兰浑身骨头不媚了,光剩酸疼了,恨不得把林逸人身上的疲惫都抢过来。 不是自己笨拙了,畏缩了。只是喜欢上她了。 归兰觉得自己承认喜欢林逸人越来越没有障碍了。反正只是对自己说,心里的话不透风,就像情书不送出去,就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只是自己的秘密,试试一个人的事情。 归兰认出来是去宾馆的路,当即就脸一板下了命令:“回去你就好好睡一觉。” 林逸人点点头。 昨晚连夜下山,险些在山里迷了路。山不高,半夜行路也危险了些。找不到下山的路径,也找不到回帐篷的路。在草石间摸索了半晚上,只得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休息。坐到天蒙蒙亮,照见了路,才赶忙回到市里。 归兰就这样蛮横地闯入了林逸人和赵臻的领地,匆忙地结束了林逸人心里的一场葬礼。 林逸人顶着黑眼圈叹气,把车停好,恨不得立刻闭上眼,靠着座椅就抛开一切睡一觉。 归兰拍拍林逸人的脸,满脸担忧:“喂,都到楼下了。上去睡吧。你先上去,我去要两份晚饭。” 林逸人后悔把归兰的手放开了。敢拍林大律师的脸,这像话吗? 归兰以为进门的时候会看到睡着的林逸人,却见着一个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林逸人显然是困极了,困得眨眼的频率都慢了很多,浅浅打了个哈欠酸涩的眼泪就要盈上眼眶。 归兰现在看着林逸人满满的只剩下心疼,知道林逸人这趟回来心里又装了不少事,却无从问起,扯出一个有点苦的笑容来:“怎么累成这样还不愿意睡?” “有事要和你说。” 林逸人声音淡淡的,轻轻的,还流露着几分倦意,气场比以前自然减弱了不少。归兰和她面对面坐:“快说,说完睡。” “关于昨晚你给我发的消息……” “其实我……” 归兰刚想解释,就听林逸人说了下去:“其实你找我帮你,我很高兴。我知道如果你想,在别人那弄到钱并不是难事,可是你唯独找到我。我很高兴,真的。所以,请你让我多高兴一会儿吧。不要急着偿还我,不要急着撇清和我的关系,好吗?” 一字一句,声音诚恳,眼眶发红,看起来竟让归兰觉得有点可怜。 这话显然是出乎归兰意料的,但是归兰喜欢得不得了,闭上眼,身体都高兴得有点发抖。点头,点头,唯有重重的点头。 林逸人身子轻轻晃了晃,好像困得有点撑不住了似的,抬起困顿的眼,就是惊讶:“怎么……好像哭了?” “你看错了,是你哭了,眼睛红红的。”归兰拦着林逸人想给她抹泪的手,扬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来,“那你还收我利息不?” 林逸人摇头。说完要说的话,好像卸了好大的担子,连连打哈欠,精神也集中不起来似的,连眼前归兰那么好看的笑都模糊了。 归兰伸手抱林逸人,说得温柔,“睡吧,别撑着了。你对自己好,我什么都同意你。” 把林逸人拉到床边,林逸人点点头就睡了,倒是乖巧,不用哄,倒是归兰心里想对林逸人千哄万哄,给了的怀抱不愿意撤回来,轻轻抚着拍着,眼泪不自觉就又掉下来。 归兰发现林逸人一给自己甜头,自己就总想哭。甜得怕了。就像《白鹿原》里的长工的孩子黑娃,怕吃糖,怕染上了糖的瘾,却再没机会吃到了。 可是,小孩子终究是禁不起诱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今天一看,怎么没有第39章= = 是我当时跳过没写还是丢了啊。。。 ☆、第三十九章 赵臻觉得自己就跟个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乱撞,这些年来难得的像个新手一样毛躁。 宁玉就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赵臻泡好的茶,视线远远地望过来,清清淡淡一笑,倒是不让人觉得黏腻。赵臻让她这么远远一瞧,手里料子刺啦一声,多了道口子。赵臻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用这块破布料子把宁玉的眼睛蒙上,让她别再瞎看。 可是哪能怪宁玉,人家不过是若有似无的一眼,倒是赵臻没由来的羞躁失了态。赵臻把废了的布料揉成一团丢进废料箱,侧脸瞥了一眼回去。心想:那双眼在镜头面前一亮,不知道要勾了多少人去。宁玉,天生是个模特的料。 根据设计雏形,衣服的风格已经大致敲定,赵臻跟工厂订了合心的料子,请来了宁玉这尊大佛帮着打版。 打版请模特一起推敲,是赵臻的个人习惯。因为在赵臻眼里,打版这事,最重要的还是合身,毕竟衣服是给人穿的。宁玉拿了软尺,宁玉就很有眼力见地站了起来,微微张开双臂,嘴角一勾,道了句:“来吧。” 那副模样,像是敞了怀要抱赵臻似的。赵臻怕又上了宁玉的当,眼皮不敢抬,就低头专心丈量,软尺从宁玉腋下穿过,赵臻微微贴身捻起尺头,聚拢到宁玉挺拔的前胸。 指节隐约贴着那处柔软,赵臻有些红了脸。同是女人,这幅身子,怎么就生得那么标准呐。自己可比人家活活矮了一个脑袋。赵臻叹了一口,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打开制版软件,赵臻把数据记下,在电脑上飞快画起版图。版型决定了一件衣服的好坏,赵臻在衣服的版型上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画面从x型的外观轮廓逐渐丰满开来,流畅的线条如水波在屏幕上漾开,立体的褶纹层次分明地铺开。赵臻对着自己的设计原稿,用眼细细观量宁玉窈窕身姿,想象着宁玉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的模样。 这款改良的中式长衫本打算以h型为造型轮廓,做成一款针对三十岁以上女性的设计,安详、庄重,自然。不过赵臻现在改了主意。再次调瘦了腰身,高了臀线,电脑上的衣服版型越发显得窈窕、优美起来。 原本计划用柔和的苎麻面料,恐怕也得改一改。赵臻心里盘算。虽然现在再推翻了原来的设计重新选料画图,时间上实在危险了些,不过设计师是不会拒绝一个更好的作品的。 “看来我让大设计师灵感大发呀。”赵臻一忙起来果然是专心致至,宁玉无聊久了,凑到了赵臻背后,看她一笔一划地润色着图纸。 赵臻把版图邮箱发走了,关了软件,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脑袋靠着椅背,仰脸看着宁玉笑。额上沁出一层汗,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宁玉俯下身子低下头,一张俏脸就不太稳当地悬停在赵臻眼前,客厅的顶灯被遮住,白花花的刺眼光芒从那张漂亮地脸边散开来,赵臻就这么看着宁玉倒过来的脸,觉得眼前有些发晕,瞳孔放大,刹那间只觉得那张脸有些失真。 没几秒,宁玉一只胳膊就伸到了赵臻眼前,划过赵臻的肩膀,将手上咖啡放在桌角:“咖啡给你放桌上了。累了吧。” 赵臻工作的时候太投入了些,连宁玉什么时候泡了咖啡拿在手上都没发现。赵臻坐直,宁玉抬高了些身子,两张脸就交错而过。赵臻捧起放在桌角的咖啡,刚泡完的咖啡杯烫着手心,腾腾冒着热气。 “谢谢。好久没人给我泡咖啡了啊。”赵臻抿了一口,道。赵臻喝着咖啡的样子也是透着点精通茶道的味道来,品茗似的轻轻一口,点水似的点开一丁点涟漪,一副矜持透了的闺秀模样。 宁玉胳膊撑着赵臻的椅背,凑在赵臻耳边说:“我知道你不爱喝咖啡,爱喝茶。屋子里尽是些茶杯。不过,茶喝久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不是么?” 赵臻背对着宁玉,宁玉身上的香味并着口中茶的清苦味道,吐息到赵臻耳边,丝丝缕缕地嗅入心脾。赵臻没有扭头看宁玉,也知道宁玉此刻离她咫尺之近,心里想的,倒是:这茶也是我泡给她的,以前倒没觉得这茶的味道这样清香好闻。 “大概明后天就能制成成衣,等样本返回来了,还得再穿着、量身修改。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客气。” 送了宁玉,赵臻将两张桌上的被子收拾洗净,并着放在一张桌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陶杯,一个高挑优美的瓷杯,怎么看都有点不搭调。赵臻觉得这点不搭调挺符合自己这个艺术家的审美,虽然看着不甚舒服,但那点不舒服大概都来自于不习惯。盯着两个杯子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这样的组合莫名地和谐入眼。 墙上老式的摆钟摇着腰身哐当一向,把正在发呆的赵臻吓了个哆嗦。暗想自己大概是一个人太无聊,一点小事都出神费心揣摩半天,平白无故糟蹋起时间来。 以前的自己,可并不这样。和那人在一起,分分秒都专注得很。 心酸的感觉迷雾似的盖过心底,赵臻叹了一口气,拿了衣物到浴室,打开淋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闭上眼。 离开了赵臻的视线,宁玉的步子就快了起来。在赵臻面前的时候,自己像个花瓶似的只需要坐着,反倒觉得时间飞快,这太阳的光一会儿就疏落了下去,不知不觉,和小如约定的时间就晚了半个小时。 宁玉记得初见小如的时候,小如低着红红的一张脸,瑟瑟缩缩地躲避着一圈人的打量。宁玉瞥见了小如棉服口袋上绣着的兔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来。宁玉也算是个门面人物,说话有几分分量,对着小如冷飕飕道:“过来。”两个字好像就吓了小如一跳,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厚重得跟球一样的棉服里,一双眼里含着光,微微颤着。 宁玉知道小如是被拐了卖进来的。强迫小如抬了头,嗬,一双大眼也跟妹妹有六七分像。宁玉笑了,知道这个小姑娘自己是不能不管了。 管着管着,就管成了一桩心事。宁玉带着小如出海这些时日,宁玉雷厉风行地房子找了工作有了,一切都步上了正轨,宁玉什么都不说,小如也觉得自己成了拖油瓶,“拖油瓶”这个词就像个发霉的馒头似的闷在小如的肚子里,日日思夜夜想,就想出了事儿。 宁玉对着赵臻一句“看上我身子的人”,落在小如耳朵里如雷贯耳,一口气在身体里东撞西撞怎么也出不来,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这个拖油瓶的缘故,逼得宁姐姐走投无路又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想为宁玉分担一点,又不知道怎么办,就不自觉地瞄向了手机里常常短信骚扰、许诺有本事帮自己找工作的客人。 得亏赵臻撞见了,拦下了。不过宁玉觉得,就算没撞见,也没什么。 宁玉觉得自己不是如来佛,手捏不住翅膀硬了的小丫头了,也没那个心情去看着人家。不犯法不得病,其他的随她去。小如不是小孩子,自己也不是老妈子。命运都是拿捏在自己手里的。 宁玉和小如约着五点回家,到家却已经将近六点。叹了一口气,开了家门,直直地就闯进小如房间,掀开被子,小如就窝在被子里,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抽泣声都游丝般的细了。 宁玉把小如抱怀里,无奈:“小如。你不能这样。” 小如脸就埋在宁玉腰间,宁玉这一安慰,想哭的冲动更甚,咬着唇低低哭出声来。 宁玉抚着小如的头发:“妹妹长大了,哪能这么依赖姐姐。你该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谁要做你妹妹!”憋了很久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吼出来,小如把宁玉的要搂得更紧了,细细的胳膊用力得多了几分狠劲,要把宁玉的腰箍断似的紧抱着不肯送。发泄完了,哭声更加放纵,整个身子在宁玉腰间一抖一抖的,声音打着颤。 宁玉一怔,腰间薄薄一层衬衫被眼泪打湿,想拍拍小如的肩,却悬着下不去手。 我的……小如,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自己这个姐姐做得未免太不称职了些。 宁玉看着空洞的白色墙壁,目光怔怔的,声音恢复冷静:“小如,头抬起来。” 十秒钟,一分钟,两分钟,哭声逐渐小下去,小如努力听话地止住眼泪,喉咙里偶有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宁玉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形形色|色的人应付多了,情|事里该说的话总是信口拈来。可是面对这个心里认下的妹妹,宁玉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没人教她怎么面对亲人,宁玉其实情怯得很,怕说轻了结解不开,说重了又伤到梨花带雨的那人。 “擦擦眼泪。”宁玉说。 此刻的小如乖巧温顺得像大多数她那个年纪的小女孩,素白的手背抹着泪,手背沾得亮渍渍的。 “我既然认定了你是我妹妹,那你就是。”宁玉口吻温柔里有几分霸道,像是故意要吓唬小孩子似的,旋即又给了一颗糖,抚着小如轻声哄道:“我妹妹被卖掉到现在,大概也有二十年了。我惦记了这许久,这些年心里总像缺了个口子似的不完满。可是小如,与你相处的时候,这口子好像又被填上了。” 怀里人一下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瘦弱的身子好像怕得要筋疲力尽了。 “所以,做我妹妹好吗?” 宁玉一声“好吗”落得轻,哭声却一下子再次涌开来,眼泪断了线似的夺眶而出,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溢出。除了哭,就是摇头。在宁玉怀里用尽了全身力气发疯似的摇头。 宁玉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挺直着身子等怀里的人哭完,安静下来。 低头,唇凑了上来,唇瓣上是被泪水打湿的咸味。舌头用力地想撬开宁玉的牙关,像是想和宁玉分享眼泪的苦咸似的,泪珠顺着交叠的唇浸入宁玉的唇齿间。 手也被死死擒住,被另一只手牵引着拉下了小如白色睡裙的吊带,胸口的起伏半掩在滑下的睡裙里,露出大片如画纸般煞白的肌肤。 下一秒,小如被推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白色灯光,翻天覆地地眩晕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留了一只生病的小奶猫,没断奶。天天带他看病给他喂奶。所以,你们懂。。。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林逸人回来了。归兰目不转睛看着林逸人深沉的睡脸,陷入了更深沉的发呆之中。 林逸人实在是困极了,连衬衫都穿着,就睡了过去。归兰坐在床边,看那衬衫领口里起起伏伏的雪白色,脸上止不住地发烫。目光赶紧逃离了那个人,只敢拿眼偷偷瞥。 都怪宁玉,那什么……说什么睡服,真是的。 窗外就是逐渐衰败的阳光,正洒在林逸人脸上,那张冰山不化的脸似乎也有些动容,柔和了许多。归兰叹了口气,小心挪到窗边,一边一点一点将窗帘拉上,一边紧紧盯着睡着的人的表情,生怕一点动静扰了那人的好梦。 可是那人做的似乎不是什么好梦,好看的眉毛忽的拧了起来。窗外楼下是来往不绝的车辆,归兰将窗外最后一缕景致合拢,屋子暗下来,阴翳的光像那人化不开的心事。 那蹙紧的眉,归兰抚也不是,不抚也不是。 只是看着她,心底就烫得很。 人山人海里遇到林逸人,归兰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在很多个晚上,归兰瑟缩着醒来,空气冰凉,赤身裸体,只有命运的尘埃蒙了一身。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慢慢的就不会再为自己难过了,在生活里溶掉自我,只剩卖力讨好和承欢。 如果是幸运,为什么只敢远远地望着,笑也笑不出来,连心里沸盈的温度都觉得有些煎熬。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都抛开,心里把以后的路都想到了头,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归兰也曾经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很远,结果还不是走得每一步都出乎自己意料的偏。 门被敲了两下,归兰飞快地冲了出去,拉开门气急败坏地堵住了门。王楠莫名其妙地看着归兰,那眼神就跟看个疯子似的。归兰把食指靠唇上,眼一瞪王楠,一副要敢出声就把人灭了的样子。 王楠手里捧了好大一束花,绽着妖异的蓝色。 “睡着呢。”归兰像个间谍似的低声说。 “哦。”王楠朝屋里瞥一眼,“那就麻烦你转交给老板。别人送的,交代一定要交到林老板手上。” 归兰把王楠推搡走了,一捧蓝色妖姬抱了个满怀,香味萦绕鼻尖。 走了两步,花丛里掉出一张卡片。归兰低身,指尖触着卡片刚想捡起来,突然瞧见卡片上的字,就愣住了。 “爱你。”后面落款一个“y”。这作风好像和林逸人熟识得不得了似的。 一怀的花味道有些冲,归兰捡起卡片,塞进了花束,就把一捧花妥当搁置在了沙发上。看看花束,再看看林逸人。转身就走了。 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归兰被没由来的委屈淹没了。好像自己偷藏起来许久舍不得碰的奶酪,让别人光明正大夺了去大快朵颐,归兰心里的委屈够写十本谁碰了我的奶酪。 一些自己连妄想都不敢的事,都被别人简简单单做了去。 回到屋子的时候,林逸人正抱着那束花端详,一只手捏着卡片。 归兰总觉得林逸人应该是那种信手变出一束花迷倒一群小姑娘,英气得不得了的人,这会儿林逸人嘴角勾起抚着怀里的蓝色花瓣,归兰竟然觉得那妖冶的蓝也适合极了林逸人。 林逸人一招手:“来,帮我把花插到花瓶里。” 林逸人一笑,目光溺死人的温柔。归兰过去了,笨手笨脚,碰掉了的花瓣都撒在桌上和脚边。 林逸人目光有些不忍,对惨遭毒手的花动了恻隐之心。归兰身子一僵,立刻紧张了起来,更加慌乱。林逸人看起来关心极了这束花,归兰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七倒八歪的花枝,觉得太对不起林逸人了些,眼一酸,眼眶又热起来。 “对不起。”归兰讪讪道。 “没什么。”林逸人到归兰身后,环着归兰把花瓶里歪歪斜斜的花枝扶正。 归兰感受到林逸人贴近的气息,没出息地脸一红,身子僵住了似的一点都不敢动。 最后一枝,蓝色的花朵凑到了归兰面前,香味袭来,林逸人在耳边轻声细语:“送给你。” 归兰盯着面前那朵开得正好的蓝色妖姬,静静地等着回应似的。归兰无路可退,深吸一口气,指尖扣了林逸人的手指,接过那支伶仃的花,转身和林逸人四目相对,心里的鼓点好像要跃至口腔蹦出来。归兰抿了嘴,困住心里情愫,喉口紧得很。 转眼间,自己就变成被迷倒的小姑娘了。 假装不满的样子:“你的小情人送你一送就是一捧,你就送我一枝。真没劲。” “小情人?”林逸人捏起扔到沙发上的卡片,“你说这个?我妹妹?” “妹妹?”归兰想起来林逸人确实说过这么一回事,夺了卡片钻研了半天,简直要钻研出一个洞来,也没什么收获,一把把卡片塞回林逸人怀里,哼哼了两下表示不满:“整得跟个恋姐癖似的。” “她可是比你还让我头疼。”林逸人想起那个妹妹,觉得那就是和小恶魔一个窝的,可一点都不像她妹妹。 “哟哟,我可不止能让你头疼,还能让你腰酸背疼。”归兰飞了个媚眼过去,嘴角翘起笑得隐晦莫测。 这点程度的调戏对林逸人来说不痛不痒:“腰酸背疼的也应该是你。” 归兰往沙发上一坐,胳膊就没骨头似的软软地圈着林逸人的腰,笑得化成一滩春水漾开来:“那你倒是让我腰酸背疼一下啊。” 果然,这副媚眼如丝的模样不当受实实在在可惜。 林逸人严肃的表情雷打不动,然后一张严肃的脸就凑到了归兰眼前,胳膊压住软软的沙发,把归兰圈在狭小的活动范围内,结结实实来了个沙发咚。 林逸人一动不动盯着归兰,那双深色的眼跟磁铁似的,盯得归兰浑身发毛,感觉像挨着一个想把她生吞活剥的冷面变态。归兰不怕变态,就怕变态生得好看,林逸人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的是精致的耳朵,俊俏的脸阔,夕阳打了半面脸的柔光,在鼻翼的地方留下素描一样的阴翳。嘴唇也好看得紧,嘴角拉平像一条直线,活脱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下巴也是板正得很,这个人的性子都长在了脸上一览无余。 归兰被林逸人圈着,虽然没挨得紧紧的,柔滑的衣服料子擦着林逸人敞着的衬衫袖口,也跟自己碰着她了似的有些尴尬,归兰难得的面皮一薄,烧红了脸,恨不能找个柔软的怀钻进去。 然后林逸人说:“我现在要两份晚饭。你,老老实实的。”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1节 语气活像个绑匪。 林逸人也不像是个穷酸的人,可是除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讲究,也没啥穷奢极欲的爱好,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上富丽堂皇的大饭店吃顿好的,尽是宾馆里这些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速餐,连着归兰都没沾上一点有钱人的福气,在漂亮女人面前没钱还要充大爷请顿好模好样的男人归兰见得海了去了,林逸人这样有钱还对自己这么小气的,归兰都替她心疼。 归兰这一心疼,看着林逸人清瘦的身子爱心立刻泛滥了起来,信誓旦旦道:“整天吃宾馆里不热乎的速食你也不嫌腻。改天我给你做顿好的改善一下伙食。” “一言为定。”林逸人当真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来,笑着说。 下一秒,归兰就在盘算给林逸人做些什么好吃的,非得让林逸人夸夸她的手艺不可。山珍海味她弄不来,可归兰有信心呀,但凡她动了心思的菜没有不好吃的。想着想着,就眯着眼笑起来,笑成了一轮月牙,揪着林逸人的袖子,恨不得立刻就把林逸人绑回家,做起厨娘来。 眼前这顿是潦草应付了,吃着晚饭,林逸人突然冒出一句:“你很擅长做饭么?” 合着林逸人还惦记着这回事,归兰心里像被人塞了口糖似的高兴,头一回因为会做饭真真正正感谢起自己爹妈来:“做饭可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代代相传的拿手活,你吃了就知道。” “代代相传?”林逸人咬了一口生菜细嚼慢咽,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归兰一眼:“那你将来也要传给你的孩子?” “是啊……”归兰顺着就答了,几秒后眉毛逐渐拧起来,道,“不是。” “哦?”林逸人眉毛一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归兰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略带自嘲:“哪个男的还敢要我。” 面容都愁苦起来。不过也就愁了几秒,一会儿又被笑容化开来:“不过也挺好。结婚生孩子什么的,早就不想了。我这样的,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了。说着喜欢我的人多,结婚就是另一回事了。慢慢就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和别人互不亏欠,甜言蜜语我听腻了,心里早就跟石头一样油盐不进,就算喜欢上别人了,恐怕滋味也挺苦的。” 归兰一连说了几个挺好,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闷。可能觉得多想无益,归兰闷头吃起饭来,把心里那丁点惆怅都就着饭塞进了肚子。 “瞒着不就行了。”林逸人看不下去归兰这副孤苦的样子,随便一想就极度不认真地给了个主意。 “才不要。”归兰一板脸,认真道,“对待喜欢的人要诚实,我可不想抱着包袱和愧疚跟一个人过日子,觉都睡不安生。” “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拉倒。”说完,归兰大口扒饭,一副除了填饱肚子,其他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我说,还是别谈感情来得好,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委屈。” 林逸人像是想着什么,沉思了好久,缓缓说:“互相亏欠着,缘分才不至于断了。” “所以你不要我还钱,就是不想跟我缘分断了”归兰抓住了重点,咬着筷子看林逸人,一双眼睛贼亮。 林逸人不说话了,薄薄的唇紧紧闭着,一副拒绝搭理这个问题的样子。 归兰知道林逸人那闷葫芦里砸不出什么动听的话,自顾自道:“不过我本来也没说要立刻还给你。我这儿刚工作呢,工资也没影呢,就算你追着我要我也只能肉偿。我就是找着工作了,心里高兴,想告诉你。” “顺便气我一下。”林逸人看着归兰,语气幽怨。 归兰怎么看都觉得林逸人那表情有点阴森,心一横,硬着头皮跟林逸人抬杠:“我又不是你的人,你管我钱哪来的。就算我真的爬了别人的床拿钱干事儿,你也管不着。” 林逸人又不说话了,看起来闷闷的,被气得内伤的样子,狠狠揪着眉。 半晌,憋出一句:“那现在,郝姐那辞了么” “谁说我辞了。郝姐就是给我放个大假而已。我这仔细一算,还是原来那生意来钱快,赶明儿我就回去上班。”归兰跟林逸人杠上了,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瞪着林逸人。 林逸人被梗得说不出话,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好久出不来,看着归兰,看着看着反倒笑了出来:“哦?那,多少钱能让你辞职” 归兰一愣。 又听林逸人说:“看来我们得重新谈谈把你包了的问题了。你之前说给我打几折来着的?” 林逸人语气轻巧玩笑一般地说着,说得归兰一愣一愣的,瞪大了眼看着林逸人,逮到林逸人眼角流溢的一抹狡黠的光。归兰脸一烫脑一热,觉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觉得刚刚林逸人说话的样子有点性感。 归兰总觉得林逸人对她多少是有点特别的,愿意真心实意对她好,愿意顺着她依着她却不图她的身子,对她还有那么丁点占有欲,乍看跟喜欢沾了点边。可是林逸人喜欢她么归兰一想,心里就慢慢冷下来,林逸人当然喜欢赵臻,每次一提赵臻林逸人那个神情好像心都要揉碎了融化了,比对着归兰的时候不知道生动多少倍。 归兰觉得大抵是自己骨子里有点贱,要不怎么林逸人对她忽冷忽热,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但只要一对她好,她就被勾引了,温水煮青蛙似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归兰越想越来气,越想越不甘心,对林逸人横鼻子竖眼睛地哼哼两声表示不满:“我才不要被你包。” 说完又好死不死地添了一句:“拿钱不干事儿,我可心虚。” 归兰恨死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了,这话说得归兰自己都脸红了,林逸人那厮一脸玩味地拿自带触手的目光上下打量归兰,嘴角翘起像个斯文流氓,被她这么一看归兰都觉得浑身痒,恨不得拿桌上的筷戳瞎那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发上来之后,一些标点就被晋江吃掉了。前面的文章应该有不少虫子,自己重新阅读的时候发现了,我不是很细致的人,大家看到虫就请帮帮忙告诉我吧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林逸人回来之后就满怀心事,还跟几天没睡好似的,没说几句话就倒头睡了。虽然一顿饭吃得百转千回,归兰总算觉得气氛稍稍好了些,心里正有些轻快起来。没想到吃完饭,林逸人冷不丁来一句要送归兰回家。归兰失望之余有点讶异,她知道林逸人这个人混归混,总还是知道体贴别人感受的,以前都不曾晚上赶过她回去。 “急着撵走我,谁来陪你啊。”归兰呲着牙,掩着心里的不舒服,笑得特别勉强。 林逸人照样是清冷做派,心里藏了什么事不愿意跟归兰说,眼睛里暗暗的:“我有点事,得回去一趟。” 自打林逸人回来,归兰总觉得林逸人哪里有些不一样了,把她这副鬼样子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心里跟憋了什么似的好大一口气喘不过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口气像个无赖:“我跟着你去呗,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多不好。除了约会小情人,其他事说不定我还能帮把手。” 一副赌气的模样。真叫林逸人无奈。 语气稍严厉:“你乖,我送你回去。” 归兰看林逸人表情越来越不对,心里急了,犟脾气都涌上来:“不说算了。赶明儿我就回郝姐那,和别人睡两觉,还你的钱就睡出来了,咱一拍两散,以后都各走各的。” 说着红了眼,转身要走,胳膊被林逸人拉住了。那人叹了口气,十二万分的无奈:“那就一起去吧。” 一路上林逸人都不说话,气氛就跟黑咕隆冬的天似的。车越开,林逸人气压越低,夜幕都压在了车顶,压得归兰大气喘不过来。 归兰有点后悔,林逸人好像头一回是真的对她生气了。 到地方了,一幢不大不小的两层别墅。就门口两盏灯亮着,可以照见砖红色的墙和棕木大门。 林逸人让归兰在车上呆着,自己面色铁青地下了车进门。 归兰在车上,看到林逸人身影隐没在那扇门后,心里紧张起来,看着天上月明星稀,几颗疏落的星星不够数的。归兰看看大门,实在担心得很,心一横,咬牙下了车。 除了透进窗帘的光,屋子里实在暗得很。 “林逸人,你怎么不开灯啊。电路坏了?”归兰在门口探着头问,黑灯瞎火她看不清开关在哪,也不敢随便乱动碰了东西。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呆车上么?”林逸人声音有点颤抖,难以克制地喘着粗气。 就听到屋子里的塑料玻璃碰撞声,林逸人跟入室抢劫似的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一个大行李箱。 要不是林逸人看起来对屋子熟悉得不得了,归兰真怀疑这家伙是个强盗。 然后林逸人搬了椅子,站上了椅子,摸着黑扶着墙,踮起脚够着什么,发出些碰撞的声音。 归兰怕林逸人出事,沿着墙去寻摸灯开关。 “别开灯。”林逸人出声了,声音带一点哭腔。 归兰怔怔地看着林逸人,看她站在椅子上,白色墙壁就着一点夜光,衬得她像一个清瘦的黑色剪影似的。 “为什么?”归兰仰头看着那个人,好像头一次看见林逸人似的眼神呆呆的,心里染了几分怆然。 林逸人不说话,把墙上大幅照片取了下来。归兰就看到林逸人手里黑黢黢一个方形的影子,正凑近了去看那是什么。 林逸人从椅子上下来,把装裱起来的照片放置进行李箱,拉上行李箱,然后倦极似的坐在了行李箱边上,靠着家里的酒吧柜。 林逸人说:“我怕开灯看见了,就舍不得了。”淡淡的,带着鼻音。 听见林逸人这么说,归兰心一泛酸,也不管自己穿的是裙子,大大落落把包往边上一丢,挨着林逸人坐在了地上。 归兰看见林逸人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还逞强地扯出一点像哭的笑来。归兰难得看到林逸人这副脆弱模样,心里一疼,要是她再冲动一点,就捧着林逸人的脸吻下去了。归兰后悔自己的不懂事,后悔跟来了,如果自己不在,林逸人或许还可以好好哭一场,不必这么辛苦。而偏偏自己还笨嘴拙舌,看到林逸人这副鬼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又急又疼,比林逸人更先掉下两滴泪来。 把脸靠在林逸人的肩膀,仰头看这屋子,黑夜里勉强辨认着哪是墙哪是桌子哪是柜子。林逸人身上的好闻的气味吸引着归兰想靠得更近,恍惚间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 归兰直起身子,看到林逸人温柔一笑,拍拍归兰的肩道:“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说着,伸手在酒吧柜上拿了一瓶子未开封的红酒,摇着酒瓶冲归兰笑。 笑得归兰心里像被刺扎了,恨不得给她一巴掌然后吼“好个屁啊”。 归兰一个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按住林逸人开酒瓶的胳膊,瞪着通红的眼脸红脖子粗地吼:“我是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就知道,你要是喜欢她放不下她,那就去追,自己在这儿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嘛!” 一锤一锤,砸在自己心上。归兰用尽了全身力气吼的,震得自己耳膜都疼,吼得归兰自己都哭了。没见过自己这么圣母的,赶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别人,归兰被自己感动得嚎啕大哭起来,心腔的空气好像都被自己剥夺了,每跳一下都疼得浑身颤抖。 林逸人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归兰。好久,叹一口气,把酒瓶扔了,伸手把归兰揽到了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一句:“傻姑娘。” 酒瓶子咕噜滚了一段,撞到了大理石的桌角。 林逸人把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感受到归兰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把她肩膀都染湿了,心里也疼,启口道:“我并没有太伤心,只是不想太清醒罢了。” “我以为真的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会难过得不得了,或许是消失不见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或许是日日夜夜醉得不省人事,或许是发疯一样想她缠着她,最起码是大哭一场,肯可是没有,我冷静得出乎自己意料。” 林逸人说话声音好听,只要一轻柔说话,就像哄人似的,归兰慢慢就不哭了,眼泪鼻涕都擦在林逸人衬衫上,做完了坏事,乖巧地赖在林逸人怀里,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等林逸人讲下去。 “没想到我该流的眼泪,你全都替我哭完了。”林逸人揉揉归兰的乱毛,有点责备有点表扬的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谢谢你。” “或许我早就厌倦了吧,只是不肯承认。”林逸人每一句话都像叹息似的,“这段时间,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撞破了一个秘密。案子,我不翻了,心结,我不解了。保守这个秘密,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归兰被林逸人的话挠得心痒痒,觉得林逸人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抹了眼泪,抓着林逸人的领子,口气有点凶巴巴:“你还是喜欢她对不对?” 林逸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归兰的问题,眼睛看着原来挂着她和赵臻合照的空白墙壁:“就让我以这个方式退出,离开她,对我们都好。我也总算找着一个过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的理由。” 就算林逸人说着没事,归兰还是听到了那口气里坠到谷底的失落。从林逸人怀里抽离,伸手去摸林逸人的脸,果然摸到了干的湿的泪痕。 归兰张开胳膊,给了林逸人一个羽毛落在身上一样轻的拥抱,想说点安慰的话来,呆呆怔了半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冒出一句:“林逸人,你是个好人。” 黑夜里林逸人的眼睛晶晶亮的,夹着泪光就专注温柔地看着她,归兰一瞬间觉得林逸人其实什么都知道,自己深藏的那点小心思在那双眼睛下□□裸地都摊开了。归兰觉得心里空虚得很,急躁地想填满,想让那眼神就真的是属于她的,想再亲密一点,再亲近一点。 “过去的都会过去,留下的才是真的。林逸人你这么好,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的。”归兰脑袋一热就说出来了。这话存了不少私心,心虚得不得了,暗暗骂自己,人家刚失恋就没羞没躁地说出这样挖墙脚的话来。不安地拿眼偷偷瞥林逸人,生怕林逸人露出一丁点抗拒的神色。 林逸人这时候大概伤心得脑袋都迟缓起来,没什么反应,只淡淡一个“嗯”字。 归兰有点失望,云雾拨开,月色明朗了些。归兰看见桌角伶仃的酒瓶子,自己倒想捞过来喝个大醉。 林逸人叫了王楠过来送归兰回家,归兰知道林逸人还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顺从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眼睛里的不舍都像淹了金山寺的洪水。 承载着林逸人回忆的行李箱,林逸人叫王楠处置好。王楠一时间有些难办,归兰朝他使了个颜色,到了车子上,归兰理直气壮地就向王楠伸手要了过来。 原本繁华的地段因着夜晚空旷起来,一路上车都开得飞快。归兰靠窗坐在后座,一路穿过灯光和树影,穿过明明灭灭的光,归兰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覆着疲倦的心事。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归兰就让王楠把自己放下了车,出了狭窄的车厢,归兰呼吸了好大一口冷风灌进肺里。归兰心里跟塞了铅球一样沉,沉得要把心脏从胸口拖拽到脚底,拖着有些沉笨的行李箱,倒也不觉得沉了,蜗牛一样慢慢走着。 快十点,小区门口连便利店都关了门,就路边一盏小灯孤苦伶仃地亮着。一个老太太坐着小板凳,坐在停在路边的车旁,面前是一张包袱布摊着一些手纳的鞋垫。归兰过去了,蹲在老太太面前,笑得甜:“老奶奶,这鞋垫怎么卖啊。” “五块一双。小姑娘要不要来一双。”老太太笑起来就皱了脸,兴许是很久没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看看,看看。” 归兰伸手往包里摸,就摸着十块钱:“拿两双。这个花好看,我还喜欢这个浅蓝的,厚实。” 低头挑着,归兰忽然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呀?” “我就住在这附近,一会儿就回。”老太太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好心,呵呵地笑着。 包里揣了两双鞋垫,归兰继续拖着行李箱一点一点走。 归兰知道自己还得拎着这个笨箱子走上好一段路,还得想办法拖上楼。心下有些疲倦,停下来抬头看夜空,寂寥的星星还散落在天幕,跟林逸人家门口的差不多。 归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夜晚是好是坏。只觉得冷的湿的风让她有点冷,衰弱的光让她有些怕。 曾经被自己刻意模糊的期待在这衰弱的光下有一点清晰起来。归兰知道自己并没有林逸人面前那份潇洒,起码她怕孤独,怕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与告别 自己的文档复制到晋江上,问号就突然不见了。每次都为了一些小毛病修修改改,却总有各种问题,强迫症表示受不了,搞不懂晋江的后台。 我知道很多人喜欢搞成txt看,可以的话帮忙修改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或者直接问我要txt吧 = =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人就在跟前,不近不远,司晓瞧得心痒痒得不得了。米白儿最近跟从北极晃了一圈似的,绷着一张化不开的冰山脸,任凭司晓怎么耍赖,都丝毫不为所动。司晓贼眉鼠眼地打量着米白,米白跟背后长了眼似的,若有似无地瞥一眼司晓,司晓立刻立正眯着眼笑,米白逮着一个做贼似的淫笑的人,冷哼了一声,端着水杯从司晓面前经过了。 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司晓本来以为复合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儿,可是米白儿就跟滩死水似的,司晓一个人累断了老胳膊老腿,也没推动半分。住是住到一起了,可没个情侣之名,也没个奸妇淫妇之实。 司晓特别不认命,跳到米白面前:“米小白,你就不能对我笑笑?” “干嘛对你笑,我又不卖笑。” 米白想绕开司晓进屋,司晓光溜溜的胳膊横在了面前。 司晓不撞南墙不回头,低着头把自己和米白的距离无限缩小:“像以前那样,以前我的小米白对我笑得可好看了。来,笑笑。” 米白特别想把手上的水泼到司晓无限放大的脸上:“我对你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你。” 司晓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还有把南墙用脸撞穿的毅力,笑得格外灿烂:“我家米小白当然喜欢我。要是米小白都不喜欢我,我就真没人疼没人爱了。” 米白一下子不做声了。 司晓以为米白有点软化了,低下头正要乘胜追击地哄,不料米白突然推她一把:“我可从来都不爱你。你记错人了吧。” 司晓一愣,就看到米白眼眶红了。米白眼一红,司晓就跟被人打了一样浑身骨头都又疼又软,知道米白儿还在计较那天的话,心里后悔得紧,伸了手就要去抱去哄:“米白儿,我错了我错了。我口不择言,要不我让你打几下,你别记恨我了,那都是气话。” 米白闪过了司晓的拥抱,深深地看一眼司晓,一眼不发地快步走近房间,门关得不留一点缝隙。 司晓被米白那一眼看得难受,明明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神里的倔强和不甘浓烈地沸盈,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司晓心里心虚有愧,当真脸贴着门好说歹说地哄,哄得口干舌燥也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司晓知道自己是被米白看了个透彻,使出十八般武艺在米白那也不过是老掉牙的招数,瘪了瘪嘴,无可奈何。 忽然,警笛声在屋子里响起来。米白耳聪目明,对这铃声格外敏感,这铃声是她专门设给局子里同事的,以免有什么临时出警召集或重要通知被自己忽略。 躲在屋子里的米白拉开门,就看到司晓一个箭步跳到饮水机旁,摇着米白不小心落下的手机得意洋洋地笑,活像一个地痞流氓。 米白最看不得司晓这诡计得逞的模样,眯着眼盯着司晓,眼里是充满威胁意味的冷光:“给我。” 司晓摸透了米白的性子,哪能不知道米白是只爱装凶恶模样的纸老虎:“行啊,答应我一个条件,立刻给你。” 警笛的声音毫不疲倦地在屋里子回绕,米白心里急得跟火一样,生怕是什么人命攸关的急事,看着司晓那悠哉悠哉的样子,气得全身都绷紧了,也只得按下性子,假装冷静道:“什么条件。” 司晓看了看米白的手机屏幕,还是老样子,美队举着他的盾牌,一副正义爆棚无所不胜的模样,幼稚又无聊:“很简单,我们用对方指定的照片当手机壁纸,为期一周,不能私自换掉。” 米白原以为司晓又要开什么流氓条件羞耻条约,最少也会占点便宜吃点豆腐,这才不负司晓的色鬼本性。没想到竟然真是个简简单单的条件,米白虽然有点意外,但听着警笛声环绕心下着急,一点都没作他想,毫不踌躇道:“行。拿来。” 寥寥几句后就挂了电话,好在并不是急事,只是米白的搭档身体不适,让米白下午去代班执勤而已。米白瞪一眼正挑眉看着她的司晓,心想幸好不是大事,如果有什么大事让司晓这不分轻重缓急的厮耽搁了,自己非把她撕了不可。 司晓是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类型的,站到米白面前手一摊,眼里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快给我快给我,不许耍赖。” 米白把手机放在了司晓摊开的手心,任她胡作非为去了,反正不就是手机壁纸么,也闹不出什么花来。司晓跟小孩子得了糖似的高兴,攥着手机往怀里一揣就飞进了房间,生怕米白后悔抢回去似的。米白在背后看着司晓,嘴角扬了扬,也沾了一两分好心情。 不过这点好心情在米白看到司晓给自己设的手机屏后就立刻荡然无存了。照片上司晓大张着五指,像是要抓取什么,手指占去了镜头的大半,指缝间露出司晓那张俊朗的连来,嘴角咧得隐晦莫测。 这分明……米白红了红脸,又气又窘,白了一眼司晓:“就知道。真是没羞没躁,这万一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司晓无辜地眨眼,吃定米白的模样:“我家米小白向来说话算话,这回不会出尔反尔吧?” 米白知道司晓的脸皮堪称铜墙铁壁,也不想被司晓占了上风,板下脸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塞回上衣口袋:“不会。” 司晓的手机本就是米白,照片上米白手中还拿着笔,那是备案的时候,台灯的灯光流溢,衬着米白的脸庞格外柔亮,司晓看着米白在灯下专注的模样,心动得很,起了骚扰米白的念头,偷偷拿着相机绕到米白身后,揉乱了米白的头发,捕捉到了米白乱着头发吃惊转头的可爱模样。 米白看了一眼司晓手机屏幕,默默点点头,并不打算更改。 司晓乐得合不拢嘴,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看看米白藏了手机的上衣口袋,伸着胳膊就把米白捉到了怀里,不许米白再逃开。 这才有点情侣的样子嘛。 司晓使了力气,米白横竖挣不开,闭了眼道:“我一会儿还得收拾出门,你可别耽误我上班。” “是了,是了,老婆大人。” “不许瞎叫。” 送了米白去上班,司晓暗自觉得有点失落,警察这个工作可不轻松,周末还得排班,苦了她家米白了。无聊苦闷到极点的司晓终于想起了林逸人,林逸人回来之后也没见到她人,这段时间林逸人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有什么进展没有。司晓知道林逸人是个闷油瓶,得自己去撬开那瓶盖才能吐出点东西来。 司晓当即打了电话给林逸人,林逸人也正担心司晓的情况,一直没时间跟司晓好好谈一下情况,答应下来,约好在司晓家见。 “别忘了给我去取那瓶79年的红酒。我跟老板订了好久了,老板到了货,昨儿给我打的电话。就是百盛旁边那个烟酒行。” “应该不是想请我吧?” “那当然。你可得原封不动给我带回来,不许偷喝。这是要和米白儿过假期用的。” 司晓近来出门不太方便,林逸人没耽搁,立刻开车就去替司晓取红酒。林逸人没什么可交心的朋友,司晓算是半个,林逸人自然也是把司晓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也早想找个时间和司晓聚一聚。一来想个法子解决司晓的人身安全问题,二来这些日子心里的感情纠结成乱麻,不管是赵臻还是归兰,都让林逸人喘不过气,迫不及待的想要换个心情冷静下来。 那晚之后已经三两天过去,和归兰就再没见面,短信也是寥寥无几。林逸人看看座驾前的手机,有些紧张和害怕出现那个人的名字。又,不可否认自己在等待。 车子缓缓驶入繁华的地带,好不容易在购物中心附近找到了车位。司晓提到的烟酒行林逸人只去过一次,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下了车循着步行街寻找起来。 花花绿绿的牌匾流窜而过,市中心人多嘈杂,林逸人在太阳底下找得心浮气躁,烟酒行没找到,却找到一个熟人来。 高高瘦瘦的个字,穿着校服,黑亮的眼睛和小巧的耳朵和归兰有几分相似。林逸人上前拍拍归海的肩膀,归海吓得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是林逸人,似乎是很吃惊。 林逸人全当礼貌随口问:“看什么呢?” 归海回头看了一眼,有几分着急地把林逸人拉着走了好几步,走到了隐蔽的地方,还很不放心地回头看看:“没什么。” 林逸人往归海视线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水站里一个模样怪漂亮的女人,穿着牛仔背带裤,学生模样似的扎着马尾辫,趴在柜台上懒懒地打着哈欠。 林逸人心里也有许多疑问,看见归海一直不放心似的往他姐那瞄,心下猜想归海也和她一样一无所知,便装作十分了解的样子:“怎么,你来监你姐的工?” 归海年纪毕竟小,虽然心里有些怕林逸人,但是知道林逸人是姐姐的朋友,也只当她是自己人,不好意思道:“我……我跟着我姐出来的。” “怎么了?” “我之前听说……”归海支支吾吾,脸都要涨成猪肝色了,咬牙道:“一些不好的事,不放心我姐,出来看看。” “什么不好的事儿?”林逸人问。 归海不答,沉默了几秒,把话拨开了:“你是我姐的朋友吧,你知道我姐怎么会在这儿打工么?她不是在实习么?” 林逸人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归兰跟她弟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谎,远远望了望那人,刚刚还昏昏欲睡的样子,这会儿正热情周到地帮客人准备着冷饮。 林逸人问:“吃饭了么?” 归海摸摸肚子,摇了摇头,哭丧了脸:“我姐都没给我做好饭就出来了。” 林逸人二话没说指向不远处的麦当劳:“走,带你吃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我都看,比较口拙,很多不知道怎么回复。 本文原定两对cp,林归,司米,为了让观众别讨厌林逸人,而给赵臻也配了一个,但是出于私心后文已经调整了比重,减少了司米戏份,多了赵宁。 人物性格这部分,是有考虑的。 在我的存稿箱里,大约53章,提了一句,说赵臻刚强固执,林逸人又是个不肯轻易服软且不会说好话的人,所以往往拿赵臻没办法的。到了宁玉那,反倒是一物降一物。 所以看到评论,觉得想到一起去了!感动! ☆、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桌面上一堆油炸制品,林逸人没什么食欲,要了杯咖啡看着归海吃。 归海吃饱喝足,原本一张愁眉苦脸也舒展开来,就急着要去找姐姐问个清楚。 林逸人拦着归海,说:“你先跟我说个清楚。” 吃人嘴短,归海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林逸人一是姐姐的朋友,二来看着人不错,吃完饭更觉得亲近了些,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低着头说:“之前,我同学诽谤我姐,说看到她……” 归海一个大男生红了脸实在说不出来,林逸人也懂了七八分,淡淡道:“继续。” “还说我没爹娘教。我气不过,才推了他。不过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我的错。”归海至今还梗着脖子争这一口气。 “那时候你干嘛不说?”林逸人反问。 “我不想让我姐听到难过。”归海正在变声期,声音本就沙哑,还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悄声道,“但是最近我总觉得,我姐确实不太对劲。” 林逸人喝着咖啡,佯装随口一问:“哦?哪?” “说不出来。”归海拧着眉的样子也跟归兰如出一辙,视线定定地盯着一处,要把问题钻个透似的。 “你不信任你姐,所以跟踪他。”林逸人叹气,“你还是被你那个同学影响了。” “没有。我就是怕我姐被人欺负,出来看看。”归海红了脸:“我姐之前说她在实习,我没想到她周末还找了份零工。我们爸妈过世之后,我姐把家里的事情都揽了,什么都不告诉我,有什么困难也都瞒着我。我的确很不安心……” 林逸人想起来归兰父母原来有家饭店,叫辛鸿府,后来因为卫生问题被查了,父母也因为寻了短见。想起归兰那张眉目盈笑的脸,心里不是滋味,难得地打断了别人的话,承诺似的恳切语气道:“你姐是个好姑娘。你听她的,专心读书,放心,我也会照顾她。” 归海一愣,脸上逐渐纠结起来,慢慢道:“你认识我姐夫么?” “……”林逸人不知道归兰向他弟捏造的姐夫是个怎样的人物,掂量着答:“认识。你姐夫比较忙,但是没有亏待你姐。” “这么久我都没见上我姐夫,姐太不够意思了,也不知道把人带回家看看。”一副小大人语气,操心着姐姐的幸福。 林逸人哭笑不得,只得应承道:“我催催她。” 午后最热的时候,饮品小站的人格外多,归兰还没功夫吃饭,忙过了一阵,饥肠辘辘地抱着肚子,艳阳天,阳光在柜台上折射出明晃晃的光。看到林逸人带着归海走过来的时候,归兰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产生的幻觉。 没几秒,人走近了,真切起来,归兰的笑容立刻漾开了,弯起的眼角和嘴角勾着明媚的光,跟一泓清透的水似的润进人心里。归兰好像并不奇怪林逸人和归海为什么在一起,看着林逸人轻轻道:“来了啊。” “喂,姐。你没看到我么?”归海抗议。 刚刚还笑着的脸突然板起来,归兰瞪着归海,毫不客气地说:“你还敢说。你到这儿来干嘛?作业都写完了么?” 归海虽然个头已经蹿得比他姐高,但一被归兰教训,还是缩缩脑袋,没声了。 “小海来给同学买生日礼物,我来给司晓取订的红酒,路上碰到就聊了几句。没想到看见你也在这儿。” 归海在背后偷偷给林逸人竖了个大拇指,简直从心底佩服死林逸人这说谎不用打草稿的能力。 归兰一点儿都没怀疑,直接绕出吧台,两只手握住林逸人的手,把林逸人拉了进来:“进来,外面晒。谢谢你帮我照顾小海。”说着,倒了两杯柠檬苏打水,“请你们喝饮料。” 归海在外面看得吃惊,然后气哼哼得抗议老姐太不够义气,眼里没他这个弟弟。 归兰叉腰吼:“喝完给我回家写作业去!” 林逸人喝着归兰准备的冷饮,微笑着看这对姐弟吹胡子瞪眼的,悠哉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归海回去,归兰送了十来步,看归海走远了,回头,远远地就冲着林逸人笑,灿烂得和午后洒在屋檐上的光一样。捏着宽大的牛仔背带裤的裤腿,归兰走几步,跑几步,看着不远处的林逸人,步子不知不觉就矜持起来,哪个动作都不太自然。 林逸人坐在位置上,嘴角勾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归兰,等着她过去似的。 林逸人招招手,归兰就抛开了矜持,撒丫子跑过去了。胳膊压在吧台上,凑上身子:“老板,给我来杯蔓越莓。”学着轻浮的语调,眨着眼,一副调笑模样。 林逸人指着放在桌上的麦当劳:“还没吃饭吧。给你打包的。” 刚才被忽视的饥饿一下子又被食物勾引得叫嚣起来,归兰回身望望,归海已经走远了:“小海可能还没吃饭呢。” “我带他吃了。”林逸人开门见山,“小海怀疑你工作,跟着你来的。” 归兰一愣,转眼就跟没事人似的,淡淡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是原来那份工作,最好是辞得干干净净了。那里有关你的资料,如果需要我会帮你洗了。”林逸人似乎觉得怎么说都不恰当,眉头紧锁,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全在你选择。” “谢谢你对我们姐弟这么关心。”一句“没别的意思”,倒把自己撇得干净,归兰就算知道林逸人的性子,也不免有点冒火,口气冷硬起来,“不必了。” 林逸人对归兰的反应有点意外,倒也按捺着奇怪的感觉点点头。归兰突然生分客气起来,林逸人反倒不习惯了,言下之意,自己也不是她的谁,不适宜管多了。 “上次说,要请你来尝尝我的手艺。不知道林律师周一晚上有空么?”归兰突然问,“我也正好谢谢你照顾我弟弟。” 林逸人又是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本就是话少的性子,归兰也突然刻意疏离起来,一时竟连话头也没人起,偶尔互望一眼,也不过尴尬地转开视线。 好在没一会儿,归兰又忙起来,林逸人安静地在背后看了归兰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原以为归兰正忙,没工夫招呼自己,经过归兰边上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归兰说:“等你。”凝视着林逸人,神情认真而专注。 林逸人被归兰看得心头一热,也不知道归兰说的是周一的约会还是别的什么,被门口的阳光一晒,嘴皮子都抬不起来,只能郑重地点头。 归兰低垂着眼,阳光覆在蝉翼似的长睫毛上,撒了层金似的耀眼,看到林逸人郑重其事地首肯,灵动的眼睛突然泛出些愉快的笑意来,自己也学着林逸人的模样点点头,却是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都生动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高兴似的,温柔愉悦的表情像一只猫被人轻柔搔弄着下巴,一点都不像林逸人。 取了司晓心心念念的红酒,林逸人眼前还是归兰那副巧笑之瑳的脸,太阳暖融融地照着,让林逸人心里安然许多。 司晓还是老样子,似乎还长胖了些,看来生活待她不薄。见了林逸人,准确的说,见了林逸人手上那瓶子东西,司晓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抱着瓶子就往柜子里藏。 司晓知道林逸人不好这一口,插科打诨惯了还是摆出一副生怕林逸人是个偷酒贼的样子,藏好了一瓶,又取出了一瓶,拿了两个空杯子,给自己斟满了,捏出一副怨妇口气:“不请你,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米白呢?”林逸人环顾了一圈,没见着看见米白的影子,但看到屋子里整洁的模样,也知道米白肯定尽心尽责得很,“最近还好吧?” “你说哪方面?”司晓抿一口酒,爽口得眯起了眼,安逸模样都写在了脸上,“喝口,自己倒,别干说话。” “我是说,方全。”林逸人不是来聊天叙旧的,“那个版权案的纠纷,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一本书的版权,没必要做到那个样子。我查了方全,他底下有不少产业……” “林逸人,你扫不扫兴啊!”司晓不满地嚷嚷,“来一趟净说这些破事儿,还不如说说你去b市翻案翻的怎么样了呢,我对你和赵臻的事儿比对方全那个变态的事儿感兴趣多了。” 林逸人沉默了半晌,缓缓问:“方全,你熟,是不是?” 司晓不说话了,大口把杯子里的酒咕咚咕咚饮入喉,末了还觉得不过瘾,索性对着瓶吹起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也管不了。我和方全有交情,他就是给我个下马威,不敢真动我,把我逼急了他那点破事儿我全给他抖出来。”司晓咬牙切齿,语气恶狠狠的。 林逸人在大学时就是好友,大学毕业后就少有联系,也是彼此声名渐起时,因为一个案子才又熟识起来。所以司晓的许多事,林逸人是全然不知的。 林逸人做人向来持着本本分分的原则,别人不愿意说的,便不会多问,所以林逸人对司晓这个人的过去从没了解透彻,所以现在林逸人也选择闭口不谈,点头道:“好。有什么搞不定的,再跟我说。” “林小娴啊,我知道你有通天通地的本事,但是这件事,唯独你帮不了说不得。”司晓拍拍林逸人的肩膀,递了酒杯过去,往林逸人身边的沙发靠去,一副八卦脸,“你要是真想帮我,就说说你跟赵臻怎么样了?案子还有救不?” “案子不翻了。”林逸人沉声道,“我没你说得那么有本事,我没办法了。” “哎,那赵臻那性子,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记恨你了。哈哈。”司晓也不怕林逸人给她一拳,幸灾乐祸得很,“还有你那小情人,我看你那小情人也是挺喜欢你。没想到高明的林律师处理感情问题真是一塌糊涂。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压成肉饼。”说着,脑袋探到林逸人背后,猴儿似的乱窜。 “我从来都不高明,我只是想做好每一件事而已。”林逸人轻声说,然后自嘲似的笑了,“不过好像每一件都做得很糟糕。” “林逸人,你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好,不可能每个人都不伤害。”司晓看不得别人死气沉沉的样子,收起了笑脸,“你一直就是这性子,以前就告诉过你好多次。什么事情都想做好,方方面面都想兼顾妥帖,做不到就开始自我厌弃。你知道你有多没出息么。你就不能自私点?想要什么就非得到不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林逸人安静地听着,像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中闪动。 “就算有一天我挡在你面前,为了你想要的东西,也不要手下留情啊。”司晓看着林逸人,笑里带了点温柔。 林逸人一愣,满脸疑惑地抬头看司晓。 司晓立刻挪开了眼,大张胳膊往后倒,陷在软软的沙发里,摆了个松懈舒服的姿势:“坏了坏了,瞧瞧我教了你什么啊。本来看你要翻案,还总觉得你和赵臻要永生纠缠,那个青青嫩嫩的小姑娘永无出头之日了呢。看来情况完全按相反的方向发展啊,啧啧。”司晓露出标志性的坏笑,视线往林逸人修长的手指瞥去,“除了你的小情人太过可口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么?嗯?” 林逸人不自然地挪开了手,默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道:“别说得这么轻巧。” “简单得很。你不爱的人,她的喜悲都再和你无关。”司晓打开手机,被自己的手机屏幕逗得会心一笑,摇着手机向林逸人显摆,“珍惜眼前的人,跟她一起走下去。” 林逸人觉得这话不像是司晓会说的,但是真真切切地从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司晓嘴里吐出来。林逸人觉得有点高兴,轻松地笑了,不知道是为司晓还是为自己。 “我是不是很好?为了你竟然说了这么感性的话,恶心出我一身鸡皮疙瘩,你摸摸。”司晓突然跳起来,抖着身子没脸没皮地凑上去伸出胳膊。 林逸人躲着司晓,笑道:“谢谢,真难为你了。还是留着米白回来摸吧。” “废话少说。陪我干一杯,就当我给你扮这么久知心姐姐的酬劳。”司晓毫不客气地给林逸人满上了一整杯,自己的杯子也如此,舔舔嘴唇,兴奋极了的样子。 “无论如何,希望你幸福。”司晓说。 林逸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无论如何”四个字,这四个字加上去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但是嘴拙又惜字如金的她不知道从何问起,只点头微笑:“你也是。” 司晓仰头跟要把自己灌醉似的喝法,杯子里的酒一点点浅下去,司晓余光看见林逸人也抬了杯子努力饮尽,嘴角一弯,笑了。 甘甜夹杂着苦涩,入喉入心,滚烫起来。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日头刚出,归海他姐就不知道忙活着什么,把家里垃圾收拾得一包一包的,拎着跑楼下扔了好几趟,趿拉着拖鞋脚步声响得轻快得不得了。归海迷糊着眼起床,就看到家里的地板亮得明晃晃的,然后被家里的干净震惊到张大嘴说不出话。 归海正要问,归兰就急匆匆去上班了,归海看着姐姐出门前换鞋还不忘把拖鞋摆放整齐,然后光速奔下楼梯,整个人都目瞪口呆,这个风一样的女子还是他姐姐么? 归海看着干净得令人发指的家里,都下不了脚去踩。瘪了瘪嘴,他姐开始劳什子的勤工俭学,简直就是他生活质量降低的宣告,在学校吃食堂,周末回家还得吃外卖。 傍晚,归兰背着两大包食材踹开了家门,身上沾着一股子菜市场的腥味儿。 归海扒开袋子数着食材,鱼,鸡蛋,藕片,排骨,冬笋,越看越两眼放光:“哇,姐你这是要做大餐啊。可得快点儿,一会儿我就坐车回学校了。” 归兰眼都没瞥那个饿鬼一样的弟弟,利索地从床上捡了自己的睡裙:“给你买了份牛肉面和鸡架,你快点吃完回学校。我先洗个澡,一身味儿。” “合着你这不是准备给我做啊。”归海立刻蔫了,几秒后眼里放了光,在房间门口拦着他姐,笑嘻嘻地问,“哦,我懂了。莫不是姐夫要上咱家的门了?” “少八卦你姐。”归兰在这个朝夕相对相看两厌的弟弟面前可一点形象都不用保持,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在归海脑袋上敲了一记栗子,“快吃饭,吃完上晚自习去。上完晚课好好睡个觉。迎接奋斗的新的一周。那么多事儿要做,你哪来的空操心我的对象。” 归海贱兮兮地挑眉,摆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给归兰让了道,看归兰关了浴室门,还操心地在门外高喊了一句:“姐,好好表现,看好你哦。” 要不是归兰衣服脱得快,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揍那个长了颗八卦心的弟弟一顿。可是此刻她已经麻利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只能开起淋浴梗着脖子喊:“少废话!” 花洒喷出的水温热,归兰仰着头狠狠舒一口气,却觉得脸颊有点滚烫,大概是水温太热了些。 洗净了手,泡了糯米,足泡够两个小时。用筷子小心把糯米塞进莲藕中,固定切口,红枣,冰糖,蜂蜜,桂花粉。好的菜式都是要花功夫的。 做好明天的准备,已经九点有余。一声雷鸣之后,乌黑的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窗户上。 凉意随着跳入窗口的雨滴钻进来。归兰抚着胳膊关了窗,然后感觉乏意上来了,不管不顾地直接往床上倒去。打了个哈欠,扯过被子。 耳边风声大作,雨声不断。归兰闭了眼,觉得一个人在这样的秋夜里有点冷,有点孤单。却弯了唇,心中温暖、富足。 林逸人醒的很早,眼一睁开就是雨后彩色晨光,洒落在白色被子上格外柔和。 打开手机,一条短信跳入尚且含着困意的眼帘:晚上见。 林逸人简单地答:嗯。 眼角有一抹温润笑意。 车缓缓抵达事务所,林逸人拾起了周一例会的惯例,开了十五分钟的短会,只是颇有些心不在焉。 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司晓就跟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往林逸人桌前的椅子一坐,推着舒适的椅子转了两个圈:“你办公室的椅子就是比我的舒服,等你走了我就搬到我那去。” 林逸人睨着她:“很闲?要不我塞两个案子给你?” “别。你给我的假期还没完呢。我要是出点事儿你负责?”司晓脸上露出一两点无奈之色,“我在家一个人闷得很,米白儿又要值班不能一直陪着我,我就过来给你监监工。” “万事小心。”林逸人说。 司晓扬起了笑,一张脸凑到林逸人耳边,轻声说:“顺便给你准备了礼物,贿赂你。” “哦?”林逸人挑着眉,一副看司晓玩什么把戏的模样。 司晓去抱了两个包装得严实的礼盒来,一个青绿色,一个银粉色。 林逸人正要伸手接,司晓却退了两步藏到身后,一脸坏笑仿佛阴谋酝酿了许久:“这两份礼物,一份是正宗的大红袍,生长在武夷山的峭壁上,一年产量不超过四十斤。每年你总要让我给赵臻弄点上好的茶叶,孝敬岳父岳母,还记得么?” 林逸人不动声色,低垂的眼睑看不出神色,淡淡道:“另一份呢?” 司晓眼睛笑成了两轮月牙,嘴都要咧到了耳后,猴急道:“另一份当然是给你和小情人准备的。” “什么?” “衣服。”司晓眼神一晃,弯起一抹笑道,贴着林逸人耳朵轻声道:“本来是给米白挑的,不过想来你正需要。我保证你的小兰儿穿着绝对美呆了,美得你开心得合不拢嘴。” 林逸人环起了胳膊,冷冷地看着两个礼盒,半晌,露出一点笑意来:“合着,没有一份是给我准备的啊。” 司晓被林逸人看得只觉得如芒刺背,硬着头皮造次道:“快选快选。” “我怎么敢浪费司律师的心意。两份都留下吧。茶叶我会差人带给赵臻,就说是你送的。今晚我要去见归兰,也顺带替你捎了。” “那可不行。”司晓急道。 林逸人甩了一记眼刀,司晓就老实了,轻声嘟哝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那么凶。” 林逸人端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送客的神情来。 “林逸人,你今晚确凿要去小兰儿那吧?”司晓冲林逸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可别忘了带上礼物。” 送司晓这尊客可真是万分困难,林逸人好不容易送走了喋喋不休的司晓,坐在位置上揉着眉,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钟面上瞟。 还有五个小时,就可以出发去接归兰了。 时间是件神奇的事物,一分一秒走过,看似平淡无波,却是一瞬一转折,一步一意外,所以才有那么多所谓突如其来。 林逸人就被突如其来的拜访缠上了身。正当林逸人拿了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位神色慌张的客人。 下班时间,照样是混在嘈杂的孩子中间,赵臻踮了脚,迎着柔软下去的太阳怎么望也望不到林逸人的车。 ‘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2节 正当左顾右盼,肩上被人轻拍,归兰心里一喜,转过身去却吓得一个踉跄,连连退了两步:“园长。” 园长拎着公文包,格纹西装,咖啡色眼镜,声音有几分厚重:“这么巧啊小兰。下班了我正打算去喝几杯,一起吧。” “我还有事。下次吧园长。”说罢,捏着包的背带左右眺望,手心隐隐沁出了汗。 园长并不生气,笑起来的唇角弧度都一丝未变:“其实我主要是想跟你讨论一下下学期舞蹈班拓班的事情。我看你等的人也还没到,不如你跟我回趟办公室,我拿规划给你回去看一看。” 归兰眼里闪过一抹犹疑之色,转头扫过门口停驻的车辆,林逸人还没有到。归兰点点头:“好。” 傍晚夕阳斜映,将院内景观树影拉长,阴翳落在两人身上。 归兰听着园长的指挥在偌大的学校里寻着路,却是越走越往偏僻的角落去,周遭寂静,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贴得很近。归兰觉得自己走在园长前面实在不大像话,而园长似乎走慢了要落在她后面似的,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人从背后拥住。 归兰胳膊被紧紧圈着,左右挣脱不开,手腕乱挥着包,怒不可遏地喊:“园长你干嘛!” “小兰,我注意你好几天了,我喜欢你,你给我吧。” 归兰想起前几天园长有意无意的骚扰,心里哆嗦了一下,面上仍旧无畏的模样,喊道:“你最好放开我,不然……” “婊字装什么圣女!要不是你面试的时候勾引我,你这样没文凭连毕业证都没有的我能让你进来?”背后的男人已然有些动气,抓着归兰的头发,按成弯腰的姿势,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抚去,“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自己想清楚!” 掐着归兰的腰手游移到裙摆钻入,肆意地按住大腿的肌肤,归兰猛然转身,手上皮包往园长头上划去。园长吃了这一下,松了手。归兰迈开腿跑远了好几步,退无可退,气喘吁吁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意思。”园长模样并不恼怒,一副要好好把玩的模样,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光。 归兰反倒忽然放松了神情,冲着园长身后道:“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园长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有几分调笑:“跟了很久了。归小姐,你遇到的麻烦还真够多的,林逸人得欠我不少人情了。” “那你不早点出现!”归兰有几分生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林逸人在哪?” “喂喂,我和这个麻烦都在这儿呢,你可别只关心林逸人啊。”司晓靠近了几步,扬着手机,一脸抱歉地朝园长笑笑:“不好意思啊,我路过的时候不小心都录下来了。打扰了,您继续。我发微博去。” 说罢,还向归兰的方向努努嘴,一副怂恿男人继续的样子。纵使知道司晓爱开玩笑,归兰还是恨不得给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添一个巴掌印。 园长额上已经冒了汗,讪讪道:“这……有话好说,您是?” “不继续了?那我们走了。”司晓冲归兰吹了个口哨,招了招手。 归兰气得牙痒痒,绕开怔在原地的男人,绕了个圈跑到司晓面前,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末了呲着牙说了句:“多谢英雄相救。咱们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从良哪那么简单的啊,工作哪那么好找的啊。以为归兰从此走上康庄大道的又被忽悠了吧哈哈哈。 为什么选择桂花糯米藕。。自己做一下就知道一粒一粒捅米多么让人抓狂了。愿意做这个绝对是真爱啊! 从十月末,就很冷了。昨天雪夹冰雹,今天大雪纷纷扬扬,外面银装素裹,虽然很好看,但是作为在北方的江南人表示受不了。 ☆、第四十五章 四十五 “林逸人临时有点事,又不放心你,我又比较闲,所以,”司晓耸耸肩,“把你送回家。林逸人会直接过去。” “哦。”归兰放心下来的模样,等车子启动了,又突然说,“刚才谢谢你了。今天的事,你别跟林逸人说。” “哦?不跟她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工作怎么办?”司晓有点诧异,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娇俏的姑娘产生了几分好奇。 “辞了呗。”归兰有些失落,眼底茫然,“又要找工作了。” 司晓一怔,随即笑起来:“很上进嘛。” “不过,我还真怀疑林逸人究竟是不是喜欢你。也不知道帮衬着点。以前,她对女朋友可是掏心掏肺地好呢。”司晓一边说,一边看着归兰的表情。 归兰并没有让司晓如愿,按捺了心头升起的烦躁,不动声色道:“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我不需要她帮我。” 司晓再次笑起来,等笑声落了,嘴角噙着笑意,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归兰的脑袋:“难怪林逸人喜欢你。” 归兰对司晓这个亲昵的动作表示很炸毛,司晓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略显兴奋地发动了车子,高声说:“走咯!” 司晓开车要比林逸人快得多,出了接孩子的车辆的包围,司晓立刻按捺不住地踩了油门,车子飞出去,活像开了一架喷气式小飞机。 归兰被这不要命的车速带得有些紧张,抓紧了安全带。一辆车从侧面的小路驶出,眼看就要撞上,归兰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司晓猛踩刹车,险当当地直冲了过去,车尾拖着一缕白烟扬长而去。 归兰吓得脸色煞白,怒意随着惊吓平复逐渐涌上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转头却发现那张总是挂着嬉笑的脸眉头紧锁,一副烦躁透了的模样。 司晓在归兰的注视下用声控软件拨电话给林逸人,语气不善。 林逸人的声音不多时就响起来,带着几分清冷的声线让归兰一下子安心起来,乖巧地坐回了座位,目不斜视地看着车头,竖起耳朵听着旁边。 司晓似是好大的不耐,冲着手机嚷嚷:“人我就快给你送到了,林逸人,这回你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说着,挤眉弄眼地去看归兰。归兰着急地竖起食指靠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司晓笑了,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口气,对着电话道:“你藏的这个娇,还真是不错啊。” “麻烦你了。”林逸人声音淡然,像眼前平坦宽阔的路一样绵延而来,“送完归兰,就立刻回来一趟吧。有点事要你处理。” “哎哎,可别,我还要接小白白下班呢!哎——林逸人!”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司晓仰天悲叹了一声,归兰在一边捂着嘴吃吃地笑。 归兰觉得司晓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相处起来很容易,说起话来虽然油腔滑调,倒也并不冒犯,自有一杆尺在。再加上是林逸人好友,自然就更亲近几分。 转眼就到了家门口。归兰撤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却被按住了。 司晓含笑望着她,和归兰四目相对,眼眸里是捉摸不透的色泽。 这般唐突让狭窄的车里的氛围有点尴尬,归兰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我是司晓。”司晓凑近了,一张脸在归兰面前放大,笑问,“你仔细想想。认识我么?” 归兰在脑袋里飞快地搜索了一番,忽然一番恍然大悟状,然后眼睛一弯,一脸看穿一切的得意神色:“你想别逗我。” 司晓原被归兰的神色弄得紧张起来,结果归兰是真的一无所知,很快一颗心放下了,随着归兰一起笑起来:“哎哟哟,你还真是挺有意思。去吧,给心上人准备晚宴的时候到了。” 归兰被司晓一口一个“心上人”逗得脸色发红,匆匆忙忙下了车,道了句“谢谢”,就提着包小步跑了。 司晓在车里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身影许久,抓着方向盘的指尖因过度的用力而泛白,最终无处发泄的力气化作重重砸在方向盘上的拳头。 一到家归兰就忙开来,开锅的声音,锅碗瓢盆的声音,油入锅的声音,水煮沸的声音,绕着浓郁的饭菜香味都升腾起来。 把银耳汤在电饭煲里煲着,归兰收到了短信,林逸人的,说正在路上。归兰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油烟,心里的弦一下子紧张起来,慌忙冲着进了浴室。 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来不及吹,妆还来不及化,门铃就响了起来。林逸人来得也太不巧,此时自己就跟刚捞出来的落汤鸡似的,归兰在心里哀嚎一声,以壮士断腕的魄力去开了门。 是林逸人。归兰一看到林逸人那整齐的竖条纹小西装,想到自己一副清汤挂面的落汤鸡模样,活像一碗纯素面那样素得让人毫无胃口,心里就翻天覆地地悲哀起来,行动也局促拘谨得不得了,低着头站在门口支支吾吾,连“请进”都说不出,恨不得把林逸人塞回门外时间重来一遍。 倒是林逸人也无动于衷似的,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归兰抬头,就撞进林逸人望着她的眼睛里,宛如夜幕浮着微光,眼眸里透出一丝光亮来。 沐浴完盈着水汽的眼睛,饱满水润的嘴唇,潮湿微卷的发丝贴在脸颊脖颈和白皙的胸前,裹着玲珑身段的白色睡裙,恍如出水芙蓉花叶间流转着水珠,滴落在一池静水,漾开细微波澜。 眼前景致让林逸人看得有几分怔色,而林逸人的眼神让归兰的脑袋就跟烧起来了似的,身子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说话都不利索起来:“我……我去厨房!” 转身匆匆忙忙迈开腿就跑,白裙底下更白皙的腿,有些凌乱的步子,林逸人捧着司晓给的礼盒和红酒,怔怔地愣在门口。好一阵儿,听到厨房里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进来啊。” 林逸人克制不住地有几分笑意,这待客之道,还真没把她当外人。 屋子里围拢着的香味叫人忍不住想多嗅几口,那香味的源头自然是传出锅碗声响的厨房,厨房的移门半开半掩,像是邀着人进去似的。 没得到主人招待的林逸人毫不客气,踏进了厨房。糖醋松鼠鱼真刚出锅,归兰举着锅把汤汁淋到鱼身上,四溢的香味一发不可收拾地弥散开来,酸甜的香味钻入鼻腔,催着口中湿润起来。 林逸人不懂得厨艺之道,靠在门口乖乖地看着。仅闻着味儿就知道归兰夸耀自己厨艺好不是说大话,眯着打量归兰的眼流露出一两点欣赏和惊艳来,这女人,真是相处越久发掘的优点越多呢。 胃里似乎空洞了很多,胃口都被这香味调动起来了,眼前归兰穿着贴身的白色衣裙,单薄布料包裹的挺翘比以往更加形状突显,窗外是昏暗天色,窗内是昏黄灯光,归兰一袭白裙转寰在其中,恍如天地银河见一抹洁白纯净,那嘴角弯起的灵动和发丝勾起的温柔都融化入林逸人眼里,让林逸人产生了这番景致也如食物香味想要攫取的感觉来。一时有些恍惚。 “别愣着,给我端外面去。”归兰出声,使唤起林逸人来自然得很。 铁锅里还泡着桂花糯米藕,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十足地入了味,汤锅里是排骨笋汤,热气一团一团地升起。林逸人知道其中用心,抿了点笑,端起盘子的时候心里暖意翻腾。 虽然归兰催促着让客人先动筷,但是林逸人更愿意靠着门看归兰忙活来忙活去,雪白的颈间沁出一层薄汗,脸上却挂着春风化雪般暖人的微笑,十分的满足的模样。 等两人一同落座,归兰一刻也等不及地似的,夹了最饱满的那块鱼肉凑到林逸人嘴边:“快尝尝!” 林逸人低眸看凑到自己面前的鱼肉,又看向归兰那毫不掩饰的期待神情,四目相望中缓缓凑近了那鱼肉,咬住。 归兰紧张得盯着林逸人那抿着嘴咀嚼的动作,偏生林逸人细嚼慢咽斯文得很,还不明所以地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急得归兰想撬开那薄唇让林逸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林逸人笑了,平时冷得跟冰雕似的脸上破开了一点笑容,就像雪山一下子哗啦啦融成了河流,忽而温暖起来。林逸人说:“很好。” 那笑容看得归兰发愣,仿佛被抛到了那温暖河流上顺流而下般,心头有种又远又轻的舒畅。赶忙低头看自己亲手烹制的一桌子菜,忽然有些畏缩地脸红起来,又不能克制地咧着嘴笑,所有的期待一下子都落到了实处,用的心力也都得到了回报,她心里,满足得很。 归兰算是明白了,平时就嘻嘻哈哈傻乐天的,那笑起来再美也不算什么,像林逸人那样平日清冷不近人情的,突然柔柔一笑,那才叫灼灼其华吶。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文去找有关舞女工作的资料,找到一个贴叫《我的女友是酒吧舞女》,觉得真实又心酸啊。对象总是没办法完全不介意这工作的吧,甚至心里嫌隙还是很大的。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林逸人碗里被归兰堆出了小山,林逸人也不阻拦,看看碗里看看归兰,眼里不知道是无奈多些,还是愉悦多些,还是纵容多些。或许是归兰的手艺实在巧妙,纵是平日里吃得不多,今天也格外好胃口地都接纳了。 “我不懂厨艺,也不懂追求美味,平日里将就惯了。”林逸人若有所思道,“你手艺这样好,如果我口味因此变刁了,能不能雇你当厨娘。” 归兰很大方,手一挥不假思索道:“不用雇。天天来,我天天做给你。” 话一脱口,就捂了自己的嘴,睁着溜圆的眼瞧林逸人。林逸人望着归兰,眼里含笑,神情却是平淡,像是并未听进去。 司晓特意塞给林逸人的红酒,说是有酒才有情趣,可中餐实在不配这红酒,归兰做的菜肴汤汁鲜美,更不需要什么来润口。林逸人一口都没抿,归兰吃菜不如林逸人多,倒是一杯见了底,脸上泛起一些粉红。 耳听自己说错了话,归兰连忙又欲盖弥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心底升起一些燥热来,不断地偷偷觑林逸人,可是林逸人却没什么反应,脸上是一贯的平淡,眼底是一贯的清明,归兰觑着林逸人的视线变成了有些恼意的一瞪,执了杯子给自己灌酒,想要把心底的燥意浇灭似的。 “今天我本是记着要准时来赴约的。只是突然有事耽搁了。是之前司晓接手的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又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司晓因为这个案子遭到了人身威胁,我不想让她再接触这件事,所以代为接待,而让司晓接你。” 归兰不知道为什么林逸人突然解释这些,呆愣着点头,问:“很危险么?”在传言里,律师也是危险系数很高的职业之一。 “放心。”林逸人简单而有力地答,转而指了指放在沙发的礼盒,“司晓送你的。” “司晓送我的?”归兰眨眨眼,觉得自己和司晓并不太熟悉,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禁不住好奇捞过了那个包装浮夸的礼盒,搁在了腿上。 抽开粉色礼盒上的银色丝绸,稍一用力,丝带就滑落下来,柔软地垂在腿边。 林逸人本没什么兴趣,却见对面拆了礼物的归兰愣愣的,身体僵直,好久不吭声,愈发觉得不太对劲,出声道:“是什么?” 林逸人声音划过耳边,归兰忽然觉得热度从耳边烧起来,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归兰窘极了,又好气又羞臊地把盒子递到林逸人眼前:“你自己看吧!” 咖啡色的布缕静静伏在粉色的盒中,看上去脆弱到一扯就断的细吊带,薄如蝉翼的纱衣和内裤…… 林逸人头皮一紧,对上归兰那面红耳赤的脸庞和带着质问的眼神…… “真是……司晓送的?”归兰犹豫着问。 “我送的。”是林逸人斩钉截铁的声音。无论如何,司晓送归兰情趣内衣这件事是绝对不能成立的,光是试想就实在难以接受,林逸人索性大大方方揽了过来。 归兰看着林逸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吐出这句话,脑袋“轰”地烧起来了。 “但是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内容。”林逸人很诚实。 归兰的心情就跟蹦极似的。 脑袋微微回过神来,归兰都觉得自己热出了一层汗,经受了巨大的冲击还有些眩晕。 林逸人略一沉思,简单交代了司晓给她的选礼物的难题。 归兰听明白了,这司晓是存心为难林逸人,让林逸人在自己和赵臻之间选一个。不仅如此,还坏心眼地要整一出恶作剧。可看林逸人仍然镇定自若的样子,而自己心脏急速回落还带着颤抖的余韵,怎么看都觉得这出戏被整到的人是自己。 归兰从心底涌起几分不甘来,以及作为选择题的一个答案却没有被明确选中的苦涩,纷乱的心绪无处发泄,口气里夹杂了几分揶揄:“林逸人你是天秤座吗,出了名的不会做选择。” 林逸人沉默了几秒,点头:“是。” 这个回答出乎归兰意料,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现在正是天秤座的月份,归兰小心地打探:“那,你的生日快到了还是已经……过了?” 尾音轻细而发紧。她可不想糊里糊涂错过林逸人的生日啊! 林逸人轻声道:“今天。” 归兰彻底懵了。却听林逸人语气幽怨:“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我今天生日,才约着我今天来。” “我是想等小海去上学了,我们可以单独相处啊!”归兰觉得快被折腾疯了,脑袋在大起大落中智商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脱口又是一句没羞没臊的话。 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归兰决定今天都不要再随口说话了。 林逸人看过来,眼里有些带着揶揄的笑意和探究的意味,直到把归兰看得快钻到地底下,终于满意了:“没关系。我本来就看得不重要,而且你不是正好给我庆祝了么,也是缘分。” “缘分……”归兰喃着这两个字眼,像是要藏进心里去似的,眼里清亮温柔起来,垂眼低低地笑了,笃定地出声:“嗯!” “林逸人!”归兰突然唤。 “嗯?”林逸人抬眼对望。 面颊是一片酒意微醺的红粉,眼里却好似藏了翠玉,眸中一抹清澈的亮色积淀,缠绕其间是千缕万缕情意,认真而笃定:“我……” 酝酿了许久的话才冒出了一个头,手机划破安静氛围闹个不休,归兰抿唇把话憋了回去,林逸人充满歉意地一笑,去沙发上拿了手机。却在看到屏幕的一刻,眼中一暗。 明明时间已经非常紧张,赵臻还是坚持买了蛋糕和礼物赶回家。宁玉瞧着莫名心痒:“哟,谁的生日?让大设计师这么惦记。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凑个热闹?” 赵臻端正拎着蛋糕,以免蛋糕损坏,回答宁玉的神情和姿态也都端正地不得了:“放下就走。” 宁玉听出了赵臻故作冷淡的口气,心下了然,却还是央着和赵臻一块去了。 谁知道,赵臻刚踏进屋子就僵住了,视线环绕了屋子几圈,蛋糕砸在了地上。 闹了,哭了,累了。赵臻蜷缩在沙发上,把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眼泪横流,颤抖着身子去够手机。宁玉详细观赏着屋内的摆件,抚过老式唱片机,感叹这日子过得真是精细。 “林逸人,你什么意思?”脱口第一个字就破了音,此时的赵臻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眼泪顺着指尖缝隙溢出躺下。 “就像你看到的。” “不!我要你亲口跟我说。”原本已经哭得脱力,因着一声高吼眼泪立刻不可遏制地逃脱出眼眶,凌乱的发丝混着泪水沾在了面颊和颈间。 “你知道的,当着你的面,我说不出。”林逸人落下叹息,“其实你心里清楚,不管案子怎样,我们都回不到以前了。” 那张清润的脸的每一刻的神情都历历在目,深情而笃定的话还萦绕耳边,转眼却支离破碎,赵臻盯着墙壁上留下的大片空白和留下的钉子,目光空洞:“林逸人,你忘了吗……”颤抖的哭声代替了咽入口中的话。 “我都记得。我都记得。”林逸人喃喃道,声音也似乎因极尽忍耐而颤抖。 似乎是感受到林逸人的痛苦,赵臻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低声软语恳求:“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买了蛋糕,我们一起过生日,我没忘,我都没忘……” 林逸人心口一窒,骄傲如赵臻那样从不低头的女人,这样哀求的语气让林逸人愧疚又心疼,身体仿佛被这话扼拿住,胸口处的钝痛深刻明晰。闭上眼,泪水却已顺着面颊淌下。喉口发紧苦涩,林逸人不知道如何应答。 “什么嘛,搞成这样,何苦?”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忽然闯进来。 “喂,你好。我是赵臻的朋友。”女人夺过了电话,自顾自道,“林逸人是吧?赵臻我会照顾好,你放心。” 女人声音爽利自信,却有一份可靠和安然在。林逸人默然点头,却后知后觉地想到对方看不到,开口道:“好。谢谢。”声音已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沙哑。 挂了电话,合眼靠在沙发上,心底的疲累潮涌而来,心脏却还不知疲倦地跳得厉害,掠夺着不多的力气。 许久,缓缓睁眼,对上一张妩媚的脸,归兰站在面前,笑意盛开如极尽绽放的蔷薇,眼框里尽是璀璨光泽,微微俯身,香味袭来,修长的脖颈流动着净白的光,勾连着弯起的柔媚唇角。 “对不起。我很乱。”林逸人叹了一口气,胳膊无力地撑着沙发。 下一秒,撑着沙发的手臂被人擒住,林逸人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后背压着柔软的沙发,嘴唇挨着柔软的唇。归兰伏在林逸人身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唇瓣相覆,并不十分温柔的碾压,馥郁甜味如同深情款款的情话,在唇齿间交融饮下,在喘息间钻入肺腑。归兰似乎想要寻觅什么,抵着林逸人的唇用力纠缠交叠,舌尖急于攻城略地,撬开齿缝渴求着更多柔情蜜意。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时,归兰瞳孔微微放大有一瞬间的失神。林逸人直起身,慌张流窜在漆黑的眼眸,脸上染上了归兰的热度,眼睛似乎不知该往哪看,在归兰的视线下失措起来。 归兰仍旧笑着,脸上挂的笑容无懈可击般,眼中星光璀璨,夺目耀眼,轻笑声带着几分嚣张和轻浮:“作为你的情人,我起码可以要求,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许看我,不要想别的女人吧?” 只是几秒,林逸人就恢复了冷静。抬头对上归兰的眼眸,拧紧了眉,用淡漠的声音道:“玩笑?” 归兰颔首,被推开的肩膀无法忽视地开始发烫,揉了揉额头,归兰笑着说:“好像真有点醉了。” 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覆,衰弱的灯光在那雪白的脸上落下一些阴影,林逸人被归兰晶亮的笑晃花了眼,恍惚间好似觉得那笑里落寞的味道很沉重,一时间心里更沉了几分,只能低下头避开逃离。 林逸人匆匆告辞。赵臻的眼泪还围绕耳边,心脏被愧疚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眼前的归兰却也让她心颤。林逸人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天,觉得一头扎进去大概是最舒服的事,不用看不用听不用想。 “请便。”归兰说。笑得大方优雅,并不相送。 门锁在背后落下,门缝紧合。归兰抬头,眯起眼,让顶灯的灯光透过细小缝隙扎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屋内寂静,窗外风扯枝叶,星光衰弱伶仃。归兰关了窗,拉上窗帘,隔开了互相照亮的光线,和互相听闻的声音。 默然而缓慢地收拾碗盘,寂静的屋子里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水滴打在瓷盘上的声音也格外回绕良久,如叹息绕梁。 好似,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卡文,这都是存稿。为什么卡文咧?当然不是因为我一直在玩lol。。。因为写到该甜的部分了就不会写了。。暧暧昧昧的阶段反而写起来比较流畅怎么回事? 主cp大概是he。另两对不好说,没决定。 ☆、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 “什么什么!”归兰瞳孔放大,耳朵紧贴着手机,脑袋里跟打雷一样轰隆作响。 “我也是在医院,碰到了她,看她哭得满脸都是妆,就多嘴问了一句。”宁玉说,“阳性。已经感染上了。” “怎么会……”归兰说不出话,搜寻者记忆里那个女孩模糊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明显的症状了?要不怎么会突然跑去检查。” 宁玉在电话里嗤笑一声:“干这行的都知道要定期检查啊。不过你才入行日子短,不知道也正常。怀疑是一个叫宋x的男的,你跟他做过没?” 归兰努力把自己脑袋又搜刮一遍,找不出什么明晰的记忆,又仿佛有些模糊的印象,心蓦然被扯入深渊,脑袋冒出好些汗来,结结巴巴:“不……不知道。” 原本只是打电话给宁玉排解一下心情,却突然推开了让她无比惶恐的门。窗外是清晨的薄雾笼罩,焦灼与害怕混杂,归兰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立刻往医院奔,压抑了一整晚关于林逸人的情绪也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如坐针毡地看着血液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归兰因为失血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昨晚林逸人推开自己时厌烦的表情,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 抽完血,医生让归兰下午再来领报告。归兰讨厌极了这样悬而未决等待宣判的心情,决定在医院等上这出报告的三个小时。 浓烈的消毒水味,啼哭的孩子,一夜没睡好的归兰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打算下楼走走。 林逸人拎着一个保温盒,脊背挺直,步履匆忙,脸上是略带疲倦的神色。目不侧视地经过归兰的视线。 归兰步子移了过去,像是被牵引着,目光始终盯着那单薄挺直的背,心里擂鼓似的忐忑跳动,在胸腔砸出一声声闷响来。心里是疑惑和忐忑的,可更多的是紧张,昨晚实在有些尴尬,归兰薄薄的面皮发烫,盘算着怎样优雅好看地跟林逸人打招呼。 林逸人进了一个病房,房门并未紧闭,归兰笔直地经过门前。 单人病房,四面是干净明亮的白色墙壁,床上掀开一角的棉被也是纯白的,没有一点脏污杂色。林逸人把保温盒交给宁玉,赵臻坐在病床上,视线粘着林逸人,眼里化不开的温和眷恋。 房内灯光映落在自己的肩膀,又擦身而过。归兰没有再回头侧目,甚至步子都没有停顿,目光落在走廊不太光亮的地面,好似一个无意经过的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房间内的一切都不相关,不相识。 一路默念的“林逸人”这三个字忽而在脑袋里炸开,心被自己攥紧的拳头捏得疼痛到了极点,终于碾碎成了从窗口落下的尘埃和光。 为什么…… 没有想象中的怨怒和伤心,只有一句“为什么”盘踞在脑袋里扎了根,错枝横生地结了网,铺天盖地都是这一句无力的疑问。归兰觉得自己不太想哭,扯了扯嘴角,是一个嘲讽的笑。嘲讽自己心存幻想,嘲讽自己不自量力,嘲讽自己上一秒还想着如何对那个人好看地笑。 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林逸人!! “谢谢。”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长时间彼此的疏远和伤害,让赵臻此刻的语气仍旧有几分生硬,心里明明想和这个人亲近,话语却囫囵哽在咽喉,吐不出咽不下,赵臻心里一酸,红了眼眶,“林……” “好好养伤。”林逸人别开眼,淡淡道。 宁玉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丝毫没有电灯泡的觉悟,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在两人之间打量来打量去。看林逸人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又看赵臻目光痴缠,欲言又止,仿佛上演一出年度琼瑶大戏,宁玉笑得格外灿烂。 赵臻被打量得有些心慌:“宁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些话……” 赵臻昨晚非要去找林逸人,着急到让车蹭了还坚持要去,分明爱惨了林逸人,今早一个电话林逸人不到半个小时立刻赶到了,分明没有割舍下。宁玉打量来打量去,尽管赵臻让宁玉觉得有意思得很,有意思到不想拱手让人,但看到赵臻昨晚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宁玉还是有些不忍,开解起来直白又泼辣,“你们互相如果还喜欢,不如抛开介怀好好在一起。不然,就利落分开,你去找你的归兰,她,我感兴趣。” 赵臻看着宁玉指过来的手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恼出声:“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愿再看宁玉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的脸,生冷地转过头看林逸人。 苍白病态的一张脸,红肿的眼眶,湿润的眼眸里是浓郁的眷恋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林逸人叹一口气,喃喃重复:“抛开介怀?”说着自己轻笑起来,“除非失忆吧。” 赵臻似乎身子一僵,垂下了脑袋,手里攥着棉被的一角,失去了林逸人这个焦点的目光涣散起来。 林逸人放下了手上的水果,轻柔而诚恳道:“赵臻,别为难彼此了。” 躲在洗手间胡乱哭了一通的归兰红着眼出来了,打小泪腺发达的归兰就算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还是有几颗眼泪不可控制地溢出眼角。偶有路过的人带着些同情的眼神看她,更有格外好心的,关照一句“没事的会好的”。 归兰糊里糊涂地点头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恍恍惚惚间觉得,喜欢林逸人,大概是一种病吧。要不,怎么这么多人都开始同情她,好像她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似的。 那……这病,还治得好么? 取了检测报告,护士替她看了一眼,说道:“没事,恭喜啊。” 归兰呆呆地看着报告上一堆她看不懂的数字和指标,良久,抬头扯起嘴角对护士笑了笑,却莫名的没有太多的欣喜,好像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都与己无关的样子。 脑袋一阵阵地发昏,对医院里的路线都迷茫了起来。归兰举着报告,看看陌生的走廊,再看眼报告,再看看陌生的门牌号。 咦?好像不是地图啊…… 看着手里的纸张,埋头走着,额头忽然撞着一面软墙。只听软墙“嘶”了一声,好像被撞疼了。 归兰正纳闷呢,软墙忽然开口说话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勾起了大脑的清明,归兰惊讶错愕地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再看看那明晃晃的保温盒,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冤家路窄! 归兰一点头不想跟林逸人说话,别扭地转过脸看着走廊奶白色映着灯光的墙壁。可不说话未免太尴尬,显得自己心虚似的,归兰咬咬牙,挤出了生硬的字:“不、要、你、管!” “你这一副浑浑噩噩没睡醒的样子,还好撞的是我,要是出点别的事怎么办?”林逸人蹙了眉,原本揉着被撞疼的下巴的手搭下来,扣在了归兰的肩膀上。 归兰把肩膀扭开,却没能甩开那讨厌的手,脸上嫌恶之色明晰,看得林逸人一愣。 “你拿着什么?身体出问题了?我看看。”林逸人终于把注意力从归兰的脸上转移到那白花花的纸张,伸手要去拿。 “不要你看!”脑袋里还是林逸人拿着保温盒在赵臻窗前的温柔模样,不一会儿就到自己眼前惺惺作态地摆出关怀模样了,而且她丫的还拿着保温盒呢!归兰被彻底惹炸毛了,把报告胡乱团起塞进包里,恶狠狠瞪林逸人一眼,抬腿就走。 林逸人不明所以,归兰飞快地把报告揉进包里藏好的动作,落到林逸人眼里变成了心虚害怕的表现,眼一眯,神情严肃坚决起来,扣住了归兰的手腕,一路把她往医院外扯。 “林逸人!你要怎样!”归兰力气不如林逸人,又怕疼,很快就放弃了挣扎,任由林逸人拖着她走,眼神愤愤恨不得绞杀林逸人似的,“我要报警了!” 林逸人一路脸色铁青,抿着嘴一言不发,眉间愠怒似乎隐忍到了极点,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似的。听着归兰在身后不满地聒噪,林逸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归兰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怎么林逸人的样子,突然变得这么生气,还有点……伤心? 归兰偷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林逸人,有点心虚地给自己打气: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吧?你林逸人美人在怀,还一副跟全世界有仇的样子算哪般? 病房那一幕像一根刺,又跟着扎了归兰心口一下。归兰才发泄完的怨气渐渐聚集起来,也紧紧抿了嘴,扭过头不再看林逸人,任随林逸人扯着自己,脚步被动地跟着林逸人的。 林逸人把归兰塞进了车里,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胸口微微起伏,彰示着主人还未平息的愤怒。归兰也不发话,看着面前的车摆件,平常视若无物的东西头一回盯得这么专注。 良久,林逸人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办?”已是整理完心情的镇定。 归兰一听,心里的酸水就像洪水猛兽似的呼啸而来,合着这人是来跟自己说清楚划明白的。眼眶一湿,赶忙把头拧向窗外,梗着脖子大声回答:“还能怎么办!离你远一点啊!” 林逸人一听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气也气不了,笑也笑不出,最后只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就算哪里惹你生气了,也不能这么儿戏吧。孩子又不是我的。” 这回换归兰纳闷了,眨了眨眼问:“什么孩子?” 林逸人脸色很臭地指指归兰的包。 归兰明白过来的时候,脸上愠怒逐渐变成了发烫的绯红,不顾形象的吼声穿透脆弱的玻璃回荡在停车场:“你才怀了!你全家都怀了!” ☆、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归兰恨不得把检测报告甩到林逸人脸上。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林逸人摊开揉成一团的纸张,端详起每一个字来,眼睛微眯,脸色仍是化不开的难看。 归兰知道hiv检测比被误会怀了好不了多少,但看到林逸人明显难看的脸色时,还是感觉心口被重击了一下,佯装满不在乎地问道:“难道你介意?” 林逸人被归兰满不在乎的语气刺激到,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随意披散的长发,挑起的眼角偶尔流出熠熠的光彩,偶尔又妩媚得要命,从唇瓣到嘴角的弧度也是故意要勾人似的总是挑起,那唇的滋味林逸人了解,就算林逸人怎样努力想唤回自己的冷静,也忍不住要贪一刻的沉溺忘形。 可是此刻她眼角一斜,嘴角一勾,轻轻松松地说出一些话,让林逸人抓心挠肝的心痛和怒意全都难以发泄,盯着归兰的眼睛发狠发红起来。 她们的关系进一步,退一步,就算不想承认,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已经走进她心里,用妩媚的模样让她动情,用坚强的姿态让她怜惜,用可爱的真诚让她敞怀。 怎么能不介意?归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举动她都介意透了! “我当然介意!”林逸人红了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咬出来。 归兰一怔,略显苍白的脸上立刻失了全部表情。 “呵呵。”嘴唇掀起,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虚浮地扯出一个干笑。 蛰伏许久的内心交战迅猛地苏醒,在心底划出血痕。 脑袋里是很多个陌生的夜晚,黑得看不见五指、辨不清周遭,嗅入的空气腐朽发霉,触着皮肤的空气潮湿冰冷,这些记忆原本都被她刻意模糊了,却刹那间被利刀揭开,直拖着她坠入那深渊般的夜里去。 而原本记得最深刻的那个夜晚,一盏台灯,一本书,一个背影,那人沐着温柔的微光,却如同最耀眼的星光一般有迷人的吸引力,只一眼归兰就困在夜晚里那一隅安静的荧光里去。那个夜晚,却好像渐渐远了。 归兰说:“我懂了。” 除此之外,归兰什么都不想说,下唇被用力地扣紧。 原以为找到了黑夜里将她温柔呵护的怀抱,她视她若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哪怕被割破了手也舍不得放开。 林逸人愤怒而发红的眼眶如刺开她障目的灯,让她看得清楚明白,她掉进了自己设下的骗局,手中所握不过是最后一根火柴,为自己制造出美丽幻想,让她贪图一刻久违的温暖,让她忘了身处何时何境,让她再纵情做一个梦。 她懂了。 火柴熄灭了,带着她最后一丁点幻想死去了。 一切都现回原形的时候,归兰觉得有点冷,只想抱紧自己。 然后安然温和地认了自己的命。 手机忽然响起来,林逸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脸色只在第一句就变了。归兰打开车门,一条腿迈出去,手腕被林逸人扣住了。 “我的当事人被方全绑架了,我需要立刻去和他谈判。等我回来跟你说。我会再找你。” 归兰没有答话,低垂着眼睑。 “危险吗?”归兰掀起干涩的唇,尽管现在的境地叫她觉得多说一句都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贱,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放心。” 她想说我陪你一起去,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从林逸人手心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车,归兰抬眼看四周,眼底茫然,明晃晃的阳光照得到处都是。 车子蹭着她的身子开走,归兰能闻到那扑鼻的尾气味儿,汽油味让她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然后眼睛就酸起来。 可是她真的没力气再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被人轻轻拍打。 “蹲在这儿干嘛呢?谁欺负你了?”宁玉扶了归兰的肩膀,掺着她起来。 归兰微弱一笑:“没事,贫血,突然不舒服。” 腿已经酸麻,归兰把半个身子搭在宁玉身上,顺从地示弱。 “林逸人呢?你见到她了没?让她出去给赵臻带份午饭,人就忽然不见了。” 归兰听了也只是一笑。她一上午滴水未进,可林逸人可曾关照她一句? “林逸人忽然有事,好像挺急的,就走了。” “看来只能我去买了,感觉一会儿要下雨呢,真不想走路啊。”宁玉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几分愉悦的笑来,“赵臻想见你,一直让我联系你。你既然来了,就去看她一眼吧。让她看看她情敌模样多么漂亮,好让她死了对林逸人那份心。” “嗯。”归兰点头。 宁玉讳莫如深地眨了眨眼:“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小兰你可得小心,那女人,凶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归兰又是一个“嗯”。 连宁玉也不免觉得平时精神十足的归兰忽然有气无力的,不免有些怪异,只当归兰身体不适:“贫血就别在外面呆着了,快进去吧。还没吃饭吧,我去买饭,给你带一份。” 宁玉走远了一段,忽然觉得不放心,回头看见归兰还愣在原地,如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头人般木讷,不由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起来。抬头看了看天,云彩已经有些变色了,过会儿怕是要变天呢。 不远处停了许久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缭绕的烟圈渐渐散去,车里的男人把一切收入眼里,挂了电话,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来,微眯的双眼凝出一丝危险气息。掐掉手中烟头,启动了车,缓缓驶向那个还在原地木楞的女人。 昨天,方新忽然登门拜访,全在司晓的预料之内。司晓早就料定了方全不会轻易罢手,不料却打起了方新的主意,更没料到明目张胆地用起了黑道手段。 “还真是狗急跳墙啊。”司晓如是评价道。 连续多日没睡好的方新顶着黑眼圈,原本宽大的下巴也瘦了些,面容憔悴到林逸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连着几天,方新父子收到莫名其妙的信件,言语之间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还有一个奇怪的地址。虽然信件没有署名,但是用膝盖想就知道是方全所为。方新和方老头不敢出门,更不敢应约,连着在家缩了好几天。送来的恐吓信一封比一封露骨,最近的一封,方新拆开,里面掉出几片刀片,划破了方新的手。看着滴血的刀片掉落在地上,方新再也撑不下去,跑到司晓这儿来求助。 已经不是司晓这个商律的业务范围,何况司晓已经惹了一身骚,林逸人不想司晓继续趟浑水,就让司晓去接归兰,自己接待了方新。 更让林逸人感到头疼的是,当事人根本不想用司法手段解决这件事。司晓回公司听到的时候,恨不得把烟灰缸砸方新脑袋上。 “那种老流氓你还指望感化他啊!”司晓很不留口德的吼声让全公司的人都为之一颤。 “毕竟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而且我父亲的意思……” 心心念念手足情的方新,出了事务所走了不到两条街,就被人一闷棍打晕带走了。 又是一个奇怪的地址,逼着方老头去见他。 司晓算是服了,方全这个偏执狂,对老头子名下不算太多的财产执念深得着了魔,早年和方全相识的时候,就听他冷酷又张狂道:“我总有一天,要把老头子和他的好儿子扒光了衣服赶出去。” 方新自然是咬了牙,死也不肯签的,吃了不少苦头。 司晓一拍脑袋,主意更简单:报警!抢人! 方老听了差点背过气去。那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啊,别说死了,就是伤了残了,他这条老命恐怕也要一命呼呜。 林逸人脑袋里乱成一团,脑袋里归兰一脸灰败的样子让她心慌意乱,一遍遍地回想着归兰的嘴角从勾起到放平,直至笑容完全消失不见,眼里只剩惊愕和痛楚的过程,觉得好像有哪里错了,错得荒谬离谱。踩着油门让风哗哗地扑打车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眼前的事上。事到如此,也只能先去谈判,通知警方垫后,谈得拢最好,谈不拢…… 归兰……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林逸人立刻深呼吸,把她甩出脑海,用自制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麻烦事儿。 打了方向盘,车子拐进另一条街。 脑袋里再次盘旋起自己对赵臻说的一番话,以及说起那番话时心里念着的人。 皓齿明眸,格外生动。 林逸人嘴角似是有些勾起的痕迹,踩了油门加快车速,风在车窗上狂奔舞蹈,踩着心脏跳跃的鼓点。 早去早回,早重逢,早倾心。 归兰眼里迷蒙之色未退,嘴唇微张,看着面前车里这个对着自己笑的男人。记忆潮涌似的翻来,归兰想起那天林逸人曾经含着点生疏与防备的口吻,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归兰试着道:“周楚?” 周楚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如果她没记错,林逸人还说,这个人是警察吧。归兰低了低头,真奇怪啊,明明只是一个陌生普通的名字,林逸人稀疏平常地说出来,她就记住了。 归兰心情低落,退了两步,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男人缓缓出声。 只是第一句话,就让归兰原本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缩起来,弥漫开一种叫害怕的东西。 “我很想看看,林逸人要是死了,你会有多伤心呢?”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周楚上午从交警大队的朋友那,听说赵臻出了事儿,就赶来了医院,想要借此机会挽回那个女人。 本以为自己到得够早,没想到那个碍眼的林逸人已经在病房,而赵臻坐在床头,看着林逸人的眼神百转千回,欲言又止。周楚捧着花一路赶来的风尘仆仆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无名火,正欲发作闯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林逸人的话,眼里划过一丝了悟的精明,隔门听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林逸人走了,周楚借机溜了进去。病床上那个女人瘦削的身子套在宽大的病服里,红着眼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周楚把花摆在床头柜上,站在病床前,扬着头不免有几分得意。如今赵臻对林逸人的心思都化作了泡影,一定看清了他周楚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如若这个女人示弱一番,他大可把之前当作她犯的一个错,不计前嫌。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3节 可周楚万万没想到,赵臻还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更可气的是,病房里另一个趾高气昂口齿伶俐的女人,把他训得颜面扫地,狼狈而去。 这个女人!明明都已经被抛弃了,还对那个林逸人心心念念!林逸人林逸人!林逸人到底有什么好! 周楚有气没地方撒,抬脚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踹了一脚,恨不得林逸人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气呼呼地从医院出来,到车上点了一支烟,抽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那个林逸人和另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地从医院出来。那女人可不就是上次让林逸人护食般抢去的归兰么。由于工作和赵臻原因,周楚也和林逸人接触过几次,却从没看过林逸人这么激动愤怒的样子。周楚把烟叼在嘴里,看着林逸人把归兰塞进车里,想起偷听到的林逸人对赵臻说的话,又想起林逸人把归兰护在身后时的戒备和关切,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逸人开车走了,留下了一个归兰,孤零零站在水泥地面上,风掀起发丝和裙摆,配上那副迷茫而失落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动人。 林逸人圈子里的人,有实力有背景有手段如司晓,脾气倔强性子激烈如赵臻,连病房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也是个牙尖嘴利气场强大,辨不出深浅。最没什么实力的就是这个归兰了吧,周楚对归兰的了解,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除了那次钓鱼执法,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正在周楚打算从归兰下手,对林逸人开展报复时,一个电话不早不晚地来到,给了他这个机会。 曾经方全欠他一个人情,现在是时候要回来。 “把林逸人绑了,叫她吃点苦头。我再找人救她。” 他梦寐以求的升职就差这么一件功劳的推力,皆大欢喜。 周楚把车开到归兰身边,摇下车窗,果不其然看到归兰微微诧异的表情。 “我很想看看,林逸人要是死了,你会有多伤心呢?” 被抢指着脑袋,说不紧张是假的,林逸人微微颤抖的手插在口袋里,口袋里只有手机和一点零钱。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好像手上攥到的是一张必赢的王牌。 “我想直接和方全谈。”林逸人说。 视频通话很快连接上,手机像素模糊不清,拍摄的人在远处,图像有些晃动。林逸人面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端着枪,一个捡了一根带着豁口的废旧铁管。屏幕上看不清林逸人的表情。 揪着周楚的袖子抢夺手机,动作拉扯间脸颊和眼睛都发狠地红了起来,眼眶里晶莹闪烁,“放了她。” 这点力气对周楚来说如同蝼蚁,归兰的手腕被扣在了方向盘上,被迫和周楚面对面。归兰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眼底燃着焦灼的火:“你落井下石!卑鄙!” 周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抵到归兰眼前,“我是管警察的。报了警自然是会出警的,不过,晚那么几分钟可就是说不准的事了……这些只要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调动。” 证件的硬卡纸几乎贴到眼睛蹭在脸上,归兰扭着头闪躲,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副局的字眼晃花了她的眼。 “你想怎样?” 视频连接在刚刚争抢的时候断了。归兰闭上眼,眼前展现的是刚才的画面,她不敢想象那些东西往林逸人身上招呼的样子。 周楚毫不避讳地打量起归兰的样貌来,玲珑有致的身材,晶莹润白的肩,艳若桃花的唇,又玩味地笑起来:“你想想你有什么?林逸人的小□□,或者包养的小情人?” 破旧的仓库隔绝了外面的风吹草动,林逸人被逼退到墙边,有水滴顺着墙缝淌下,沾湿脚下斑驳的地面。皮肤冰凉,内心焦灼。 “就你,也配和大哥谈判?”铁棍的豁口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狰狞的白痕。 林逸人扫过面前的人,反倒前进一步,轻松的语气里毫不遮掩的不屑:“哦?你的大哥,留你们下来面对我和即将到来的警察?” 时间一分一秒消失在周楚的瞳孔间,归兰看着,笑得很苍白。手臂直直地撑着座椅,已经快要无力地压弯。 “随你便。”周楚的目的归兰心里明明白白。她扭开脸,不想再去看周楚那张戏谑扭曲的脸。 周楚闻言色变,拧着归兰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恨恨地说:“真不知道林逸人有什么本事,让你们一个个女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归兰被捏得生疼,可她不愿意表露出脆弱的模样徒增周楚报复的快感,反而做出无谓的样子:“如果你想报复林律师的话,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没见过哪个情人当得像自己这么悲哀的,跟了林逸人这么久,没送过首饰也没下过馆子,连送花也就是恰好剩下的一支。 归兰头一次为这个发现有些高兴又有些自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刺破剑拔弩张的气氛,扬声器歇斯底里到破音,对峙的双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林逸人笑了一下,做了抱歉的手势,拿出手机正欲接通,冷硬的枪墓地抵上了太阳穴,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掐断手机,林逸人看到手机上的名字,心跳一漏。没几秒,又是暴跳的铃声,不知疲倦地来回碰撞在铜墙铁壁之间,跃在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上。 归兰好不容易翻出手机打电话给林逸人,连着打了几个,都被掐断。额上密布着一层汗,湿润的手颤抖着再拨出去,手机跌出手掌间,掉落在脚边。 “我要确定她一直是安全的!” 周楚替归兰捡起手机,捏过那颤抖的手掌放在她手心,得意的脸庞摇摇晃晃。 走进来的男人对着屋里的男人一阵耳语,手机声音再次骤然响起,炸得耳膜生疼。林逸人再也不想去掩饰心里的焦灼,不看面前是枪口还是刀刃,不知道归兰究竟有什么急事,这通电话非要接通不可。 “接电话。”面前的男人竟然这样催促。 林逸人已无暇多想。 电话接通,林逸人压抑低沉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入了耳,归兰心里的悬石陡然放松,却忽然忍不住眼睛的酸涩,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刚刚不方便接电话。”边上执枪的男人正斜眼盯着自己,林逸人把声音更压低了几分,电话里压抑的抽泣声却清晰钻入耳中,“哎——你怎么……哭什么?”林逸人的声音从沉着到慌张,压低着嗓音连声哄道,“别哭了,不哭了。有什么事,和我说。” “没事。”归兰慌忙用手背抹泪,泪水沾湿了整个手背,却还不可克制地涌出来。 “要下雨了。”归兰说看着窗外,说。 从今天的天气说到明天的天气,说到归兰要多加衣。从昨天的晚餐说到今天的晚餐,说到林逸人喜欢的菜色。 她们默契地选择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三缄其口,只专注现下听到的。 林逸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安稳,有时不多言语,有时几声轻笑,仿佛窝在沙发里自然地通着电话,聊着家常。 归兰却渐渐颤抖起来,后来索性放纵了自己的哭声,不再压抑地攥着电话流泪,伴着哭腔喊:“林逸人!” “在。”对方回应。 “让我喜欢你好不好?你说好,我就奔赴向你。” 归兰觉得自己听起来很勇敢,这句话调动起了她身体里一切决然的因子,让她在勇敢的呐喊之后只剩软弱,小心翼翼屏着呼吸等待着答案,又觉得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对方好像笑了。手机里一个轻不可闻的音符,却让归兰捕捉到了,破冰般消融了她心里所有的紧张,害怕和委屈。 “好。”林逸人的声音安和沉稳,如浓雾后透出的太阳,如龟裂土地上迎来的雨,如黑夜揭破染开的光。 让归兰觉得安心和感激。 世界浑然只剩下了那个声音,那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瑟缩着哭成一团,眼泪也来不及抹,任凭它肆意地流。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红着眼眶,但是忽然很镇定。 归兰紧张得有一丝颤抖,深秋的风刮在身上,心里却是格外炽热,翻腾起滚烫的温度来。 林逸人,我也是可以为你做点事的,不至于全然没用,不是么? 外面果然变天了,原本闷热的大晴天刮起了大风,太阳躲进了云层,昏暗笼罩着大地。 风和发丝乱缠,归兰闭着眼,逆着风让风凶猛地扑打在脸上,吹干脸上的眼泪。 车子在前方空旷的柏油路上风驰电掣,攀着分道线飞快行进,昏暗的云层和摇曳的树杈被抛在身后。 让我喜欢你好不好,你说好,我就不顾一切奔赴向你。 就算我一身风尘,卑微到尘埃里去,也想讨要一个喜欢你的资格,也想期冀一个可能幸运的机会。如若我有,倾尽所有。 爱情从来让人盲目,纵然有些卑微,也可自我安慰那是一种格外勇敢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四五遍了,写得太直白会不带感,写得太模糊又怕看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我急中生智加了个交叉蒙太奇哈哈哈哈。事件的前因后果后面还会有复述解释。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荆棘的野草掩盖住羊肠小道,蜿蜒向一座荒废的仓库,司晓的车在仓库前停驻了好一会儿,白色的气体呼呼地从尾部喘大气似的吐出来。司晓从车里踏出去,一颗雨滴落在唇角,抬头看天,昏暗的云渐渐拢起,大有下大的趋势。来人穿着黑色皮衣,毕恭毕敬,撑开一把伞挡在司晓上方。 司晓觉得身上这套人模狗样的西服有点太窄了,束得很不舒服,伸着胳膊舒展了几下,后脑勺忽然抵上了一个冷硬的物什。站在她身侧为她撑着伞的男人略带歉意地一笑,司晓笑着冲他呲牙,表情轻松,解开了西服扣子。 “老朋友,别来无恙。”司晓抢着打招呼,“好大的排场,演电影呢?” 方全微笑,目光锐利。 司晓看着方全唇上冒出的胡茬,啧啧感叹了两声,想起刚认识方全那会儿,彼此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司晓父母去得早,十几岁起就寄养在亲戚家,那是个不太|安宁的地段,那段时间司晓学会了骂人、打架、闹事。不过司晓并不觉得跟那短命父母有什么关系,她知道自己从骨子里有些不安分,讨厌按部就班的无聊生活。大多数时候她挺快活,偶尔和狐朋狗友们散了的时候也有些空虚,她想干嘛就干嘛,反正,也没人管她。 亲戚对她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上完高中自然而然地停了学,司晓在街角叼着烟,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的时候,她的贵人出现得恰如其分。蒙阔,人称蒙佬,一个退役军官,高壮挺拔得很,站在司晓面前的时候落下了一大片阴翳,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晓。司晓抬头笑:“你很闲么?挡着我晒太阳了。” 方全是蒙阔的义子,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口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蒙阔捡了回去。 有着退役军官这一头衔的蒙佬,凭着退役之前的人脉和渠道,倒起了军火。生意干得不大,货的数量也一般不多,所以倒也顺风顺水,白道里没人怀疑,黑道里没人招惹。蒙佬这个人摸不清深浅,为人倒是和善慈祥,作风也有几分军人的刚正之气,年纪大了就逐渐隐匿了踪迹,逐渐交给了方全。 司晓毕了业,方全找她当法务,图个洗钱方便,念着昔日恩情,司晓义不容辞。 司晓看着眼前的方全,倒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一双阴鸷的眼看得人想打哆嗦,连司晓都有点紧张。 可惜方全一点叙旧的意思都没,眼睛里冷得直冒冰碴子,穿着黑衣的手下个个剑拔弩张。深埋心底数十年的仇恨一朝爆发,打定叫那个老头子痛不欲生。 可是司晓没有带方老头子过来。 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跌落在废旧的铁皮上,润着干燥的黄土。 屋里燥热,空气稀薄,铁锈味萦绕鼻尖,时间缓慢流动。司晓把方全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强压着心里的焦急。司晓缓解紧张般把头转向窗外,蓦然瞳孔积聚放大,恐惧爬满整张脸,张开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哗啦啦”破窗而入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警觉地将枪口对准了窗子,枪声混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冲撞进来。米白没有任何犹豫,双目炬炬地看着司晓,眼里晶亮坚定,看得司晓忘了呼吸,连人什么时候冲到自己面前都不知道。 米白拉起了司晓的胳膊,拉着司晓不要命地跑起来。司晓灌了一嗓子的风,断断续续地问:“你怎么……” 米白的胳膊环着司晓的背,这不是个适合逃跑的姿势,却结结实实将司晓护在了身前。米白的发丝、面颊都沾上了雨水,俏丽的鼻尖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水珠。米白将司晓按低了些,回身放了两枪,道:“我来救你!” 司晓心尖一颤,似有暖流淌过,可是现下却没有感动的时间,米白是警察,方全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米白。司晓拉住米白的手拔开双腿飞跑起来,顶着雨幕冲出去。跑出仓库没几步,一颗颗子弹随着巨大的轰鸣从身侧擦过,司晓一哆嗦,发疯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朝天高吼:“不许伤她!” 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冲谁喊的。 下坡陡峭,米白的体力仿佛已经到了极限,拉着司晓的手力气渐渐松了,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司晓目光被吸引过去,一道血痕赫然展现,绽开的皮肉和溢出的血触目惊心。司晓心疼地抚上去,米白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笑意,步子慢了下来,眼眶里泛出一些泪花,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不舍和深情,浓稠如大片绽开的绯云,包含了千言万语,缱绻柔情都萦绕其中。司晓忽然不适时地想起每次温存之后,米白柔得像一潭水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仿佛一秒都舍不得放开。平常点滴此刻细数起来却是铭心刻骨起来,却显得有些残忍。 晶莹的泪花终究是掉下来,泪水和着雨水,发丝沾在了脸上和后颈,明明是狼狈极了的模样,司晓却觉得灿烂夺目,看得有几分呆怔。 米白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枪,决然转身的瞬间,司晓旋即明白了米白的用意,飞快扣住米白的腰,听得那人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司晓抱住了米白倒下的身子,却一时失重身子后倾。司晓将人扣在了自己身上,圈在怀中,从凹凸不平的土坡一路滚了下去。 枪声迟了几秒,才再响起。司晓知道方全已经放过她们了,最后那几枪不过是为了让司晓好交代。 司晓伸展四肢,浑身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无力,针扎似的疼痛却密密麻麻地在全身各个地方透来,泥土味夹杂着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司晓哆嗦着松开怀里的米白,那张漂亮的脸已经失了血色,惨白一片,紧紧闭着眼睫毛轻颤,双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司晓吓坏了,挣扎着爬起来就向四方嚎,荒郊野外,雨水泥泞,土地湿滑,司晓听到米白断断续续的声音,扑腾回米白身边跪着伏下去。雨水打湿了那张总是干净俏丽的脸,米白蜷缩在地上,仿佛一片脆弱不堪的花瓣掉进泥沼里。除了胳膊上的伤口,后腰出一处伤口汩汩流着血,淌进米白身下的泥土里。司晓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扣住米白的腰时,米白立刻软了下去,这处枪伤她不知道忍了多久,坚持了多久。 “米白!”整颗心都在叫嚣着这个名字,司晓哽着声音,脸颊上的液体已经分辨不清雨水和眼泪。 米白哆嗦着抓住了司晓的袖口,往自己的心口拉。司晓俯下身,眼泪灼烧着眼眶,却不肯眨眼,生怕合眼间那个女人又不见了。 看见司晓贴过来,米白似乎很高兴,费力地抬起唇角,在司晓耳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喃喃道:“司……司晓,你……懂我的,你……知道……” 呢喃细语忽然断了线,司晓再也听不到一个字符。把脸低得不能再低,贴上了米白的唇,却只有滂沱雨声划过耳畔,雨滴打在地上飞溅到脸上。 雨势渐大。 归兰只穿了一件斜肩的针织衫,一边肩膀大咧咧露在外面,下车的时候打了个寒战,肩膀立刻沾了雨水。周楚把大衣披到归兰身上,被归兰拒绝了。 周楚并不恼怒,恼怒早已在赵臻那耗光,面对着面前的可人,周楚只有报复得逞的快感和得意。 归兰想没关系早就已经习惯了。 归兰以为心里想着那个人就好了,想着那个人的眉眼,清晨薄雾中的云彩,寡淡清冷,那个人的唇,日出时的地平线,有点肃穆又有着好看的颜色。 归兰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紧紧咬着唇,闭着眼,连鼻子都不能习惯地呼吸。 周楚并不让她如愿,在她耳边一遍遍提着林逸人的名字,让她的思念一点点瓦解,让她紧绷的精神逐渐崩溃。 周楚拉开她裙子侧面拉链的时候,忽然笑了,鼻息打在归兰脸上,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道:“你以为自己在林逸人心里很重要吗?”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好朋友,那个司晓,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害你父母去死的元凶之一?” “你从来都不是她心里一个重要的选项。她骗了你,因为你好骗。”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林逸人踹开门的时候,床上赤|裸的身体首先跃入眼帘,归兰直直地躺在沉蔼光线中,目光安静空洞,如祭台上失了生息的祭品。 “归兰!” 身体被绒毯覆盖,温暖也覆上来。归兰被圈在了那人臂弯里,缓缓抬头,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颤抖着身子向后退了退,退到了床角,挨着墙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 看着那人的颤栗,林逸人心底的痛意浮上了眼中,却不知道怎么把寒冷与害怕从她身上剥离,只得把身子靠得更近,却意外地再次遭到抗拒,归兰用胳膊挡开了她,神情坚决。 “放心,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呢,我可没那么快。”周楚扣起最上面三颗扣子,恢复了衣冠整齐的模样,翘起唇笑道,语调抹了油似的滑腻。 “滚。”林逸人无暇顾及周楚,目不转睛地盯着归兰的脸,冷声丢出一个字。 周楚捡了衣服走了。 林逸人慢慢伸出手,指尖温柔抚上对面的人楚楚可怜的脸,替她擦干残留的泪痕,替她挑开缠在脸上的发丝。 归兰皮肤滚烫,眼泪冰凉。 可不管林逸人漫水般的柔情,那双眼中的情愫却越来越淡薄,唤不起往日神采。 “对不起。”一万句对不起都难以排解彻骨的痛,林逸人忍不住搂那人入怀,在耳边轻柔道,“我没保护好你。” 林逸人的衣服沾着雨水的冰凉,冷硬的拉链划着皮肤,归兰低垂着脸,淡淡出声:“别碰我,脏。” 林逸人闻言手臂收力,抱得更紧,绞紧的胳膊忍不住颤抖。 归兰被迫昂起头,白皙光滑的脖颈架在林逸人肩膀,被太过用力的拥抱束缚地难以呼吸,话语间带着轻声喘息:“这时候又不介意了?” 林逸人按着归兰的肩,指尖用力而发白,语气激动:“我介意的是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介意的是你对自己的身体不够重视,我介意的是我明明在意你你却视若无睹!” 在耳边的声音是铿锵坚定,刺痛着薄弱的耳膜。这番话听起来柔情蜜意,却如同凌迟的刀刃,归兰的眼泪簌簌流下,抓着林逸人的衣服喊:“林逸人!你骗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歇斯底里地喊叫,将心底的酸涩,压抑和苦痛一股脑倾倒出来,归兰红着眼眶毫不退让地和林逸人对视,干燥破皮的嘴唇咬出了血色。 林逸人被这如有杀父之仇的眼神一瞪,立刻慌乱起来。 不管是毫不遮掩的眷恋和依赖,还是欲盖弥彰的慌张失措,涟漪浅晕或是暗流翻涌,也许早就看清楚了,只是理智一直不容许自己沉溺放肆。 轻轻的点头,落下,抬起,却在归兰心头重击。 周楚在耳边说的话回响,鬼魅般缠绕不去,归兰扬起了唇,笑容讽刺。 推开林逸人,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默然套上,挂了泪痕的脸逞强地高扬着,好像把快被剥干净的尊严高高悬挂宣扬,聊胜于无。 林逸人目光紧紧跟随,悬着的心随着归兰不徐不缓的动作轻颤起来。屋里安静,衣物面料摩挲的声音都清晰地入了耳,脚步声轻缓孱弱。 归兰没再回头,打开门,在门口顿足。不甚整齐的衣服带着曲曲折折的褶皱,衬得那身子仿佛饱受揉损般柔弱。 “别跟来,不然我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林逸人挺直地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门缝间,关门的碰撞声回荡在空荡的屋子里。 小小的屋子仿佛隔了道道屏障,周遭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胸口钝痛格外清晰,跳动的心脏仿佛深陷进大雨滂沱的泥水里,向下,向下沉沦。等了很久,日暮的薄凉透进沾湿的衣衫,墙上的钟无怨无尤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人也彻彻底底不会再回来了,林逸人颓然地垂下了头。 雨水终于叫嚣累了,从滂沱之势逐渐退去,在日暮褪去、黑夜升起的时候变成了淅沥的小雨。 赵臻把车开到停车场,耳边雨滴落在车顶盖的声音一下消失殆尽,雨声远了,车子缓缓吐息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回荡在空落充斥着汽油和金属味的停车场。 停车场四面透风,灯光也是昏暗的青黄色,宁玉身子骨向来耐冷,也觉得有凉意透进衣衫钻进骨子里。转头看赵臻,见她薄薄的衣衫,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冷意般,脸色阴郁,黑云密布。 怕是被心事裹得厚厚的。 宁玉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要撩拨她生气似的:“生气?” 赵臻熄了车,老半天吐出一句生硬的话:“不生气。” “脸都黑了。”宁玉嬉笑着,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扶着赵臻的脸让她看向自己,“是生气自己装作重伤的样子想换得林逸人的怜惜却被破坏?还是生气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胡作非为想要加害你心上人?” 赵臻推开宁玉的手,冷声道:“我已经把你送到了,下车。”说着,自己先推开了车门,不想再和宁玉同处在狭窄的空间。 宁玉笑了笑,顺从地下了车,高跟鞋踩在冷硬的地面。 雨帘和夜幕交叠,停车场昏暗的灯光范围外,就是黑漆漆一片。 赵臻斜眼睨到宁玉下了车,那女人确实够高挑的,低胸的紧身毛衣,大大方方地让锁骨和事业线都一览无余,开叉的裙边,又露出裙下一抹雪白滑腻来。赵臻边锁车边说:“太晚了,我再送你走一段。” 宁玉像是没听到赵臻说了什么,捏着下巴寻思打量,认真极了的模样:“我知道了,你生气有人比你更喜欢林逸人,我说准了么?” “你闭嘴!”赵臻突然大喊一句。声音在空荡的停车场回荡,赵臻胸口急促起伏,隔着车子红着眼和宁玉对峙,好似宁玉再多说一句就把她撕碎的模样。 宁玉耸耸肩:“让我闭嘴也没有用。林逸人又不会回来。” “不可能!林逸人只是利用她让我生气!我和林逸人十年感情,归兰不过是个…”赵臻死死咬着唇不让嘴里的话溢出来。 赵臻发狠地瞪着,宁玉也不甘示弱,笑盈盈地迎上去,朱唇微启,轻轻松松替赵臻把没说完的话吐出来:“妓|女?” 赵臻只觉得宁玉笑容刺眼,一腔怒火遇到了软绵绵的棉花,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只得堵在胸口。宁玉依旧笑得好看,好似什么事都入不了心里去似的,赵臻却觉得难受得紧,转过身快步匆匆地走。 走了一段,赵臻隐约觉得怪怪的,身后并没有脚步声,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肯定没有跟来,自己一个人像个傻瓜似的气冲冲地走在了前面。 赵臻心里又是一恼,转过身正欲张口叫宁玉,却倏地愣住,张了口一个音都发不出。 宁玉坐在了车头上,修长的腿交叠,雪滑的腿从裙边开叉的缝隙露出来。宁玉笑着点了烟,烟头的小火点在昏暗光线里明明灭灭。修长的手指夹着女士烟,缭绕出一小圈白雾,另一只手抚着如瀑般披散的卷曲的长发,挑起的眼角里尽是妩媚风情。 宁玉盈盈一笑,看着赵臻的眼神温柔狡黠,调子轻柔似绵绵轻烟,蛊惑般轻声细语道:“过来。” 赵臻身子一下子绵软起来,一半是疑惑,一半是紧张,受了蛊惑般慢吞吞地挪动步子走向宁玉,脸颊竟有些没由来的发烫。 赵臻走得缓慢,宁玉也不催促,盈盈地望着她,目光似要掐出水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透亮。 赵臻硬着头皮走到宁玉面前,有些窘迫地开口:“你干嘛?唔--” 话音未落,宁玉已欺身而来,胳膊环着赵臻软软的腰肢,赵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压迫感突然席卷而来,宁玉把赵臻压在了身下,按在了车上。赵臻只觉得背后被冷硬的铁皮硌住极不舒服,身前却是柔软相压,宁玉的脸遮住了光线,嘴角笑意极尽妩媚。 赵臻反应过来,旋即开始抗拒这个姿势,拧起眉恼羞成怒地要推开宁玉。 宁玉不退反进,唇毫不犹豫地落下,碾压在赵臻的唇上,柔软相抵没有一丝缝隙,赵臻越挣扎,压得就越紧密。馥郁的气息钻入唇齿鼻腔,赵臻仰着头,这个姿势让宁玉轻易地打开了赵臻的贝齿牙关,甘甜的味道顺着灵巧的舌尖探入,盈满整个口腔,正如宁玉身上的气息。 在得到更激烈的挣扎后,宁玉把手从赵臻腰间抽出来,按住了赵臻的胳膊。赵臻动弹不得,此刻才恨急了自己身材娇小,气力不够,否则也不会让这人把自己按在车上轻薄,胡作非为。 正在赵臻努力抽出手想给宁玉一个巴掌的时候,身上的压迫忽然全部撤去,如疾风暴雨突然而来,骤然而去。暴风轻巧地去了,留下狼藉一片。赵臻失了力气,费力把自己撑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红着眼眶咬牙瞪宁玉,粉嫩的唇留下了明显的肆虐痕迹。 “你凭什么这样?如果刚刚有人经过怎么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赵臻吼道。 宁玉好似没事人般,不太温柔的亲吻让她的朱唇色泽更艳,笑起来更添性感。宁玉斜眼看着赵臻,轻巧问道:“生气?觉得自己很贱,是么?” 没有等到赵臻回答,宁玉又低了低身子,凑到赵臻眼前。赵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宁玉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朱唇微启,吐气如兰:“我以前,就被这么对待过。甚至…” 赵臻怔住,目光迷茫又惊惶。 宁玉直起身,笑着拍了拍赵臻僵硬的肩膀,转身离开。 赵臻木愣地看着宁玉的背影,灯光勾勒着那身体妙曼的曲线,然后光渐渐淡去,那身影渐渐模糊,被黑暗夜幕吞噬,再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主cp没发生什么啦,就是一点小误会。 下面几张主要是副cp的戏份,她俩戏份写得舒服。 在卡文卡得焦急。 ☆、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司晓把刚买回来的花放在瓶里,露水顺着舒展的枝叶滴落在桌上。 太阳把晨曦洒进窗户,拉开窗帘,早晨温柔的金色光线铺在净白的床上,床单是新换的,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再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司晓有些怔愣地环顾了房间一会儿,然后坐在了洁白的床上,抚着枕头发呆。 门忽然被敲响,打破了房间的安静。一下,两下,中间隔了好久,听起来有些犹豫。 司晓看着米白色的门,一夜的疲累让她脑袋有些迟缓,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敲门声笃定而急切起来,司晓才揉了揉眼,去打开门。 一开门,立刻换上了一张挂笑的脸。来人却是怒目而视,红了一双眼,挂着红肿的两个眼袋,好不喜感。 “来啦。”司晓对归兰的造访毫不意外,亲切地打招呼。一晚滴水未进,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低低咳了几声。 归兰简单地点头。她今天故意穿了一身靓丽的红色,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勇敢些,可还是掩不去一脸的憔悴。 天蒙蒙亮的时候,归兰推开窗,深秋的凛冽透进单薄的睡衣里,带进一股子刺骨的凉意,归兰挂了一脸的泪痕被吹得像扎了冰棱子一样刺疼。短暂的冷静和一晚上的情绪崩溃,让归兰打电话给了司晓,开口便问:“我想知道,我父母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晓知道纸终归包不住火,也没力气再扯些谎来否认。米白让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事事都错得离谱。于是她叹气道:“我在医院走不开,你过来吧。我都告诉你。” 现在人就在眼前了,司晓反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归兰双手紧紧攥着包,双目通红地盯着司晓,眼神倔得倒有点像米白,让司晓心里一颤,微微紧张起来。 “周楚跟你说了多少了?” 归兰把周楚的话详细说了,或是思绪有些乱,或是情绪实在糟糕,归兰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的,可司晓还是听清了。 听到归兰误会了林逸人时,司晓又是叹气:“他是无事生非,故意挑拨你和林逸人。我是坏人,可你应该相信林逸人的,她现在真是有口难辩。” 归兰把唇一抿,低头不语,叫司晓看不清她的神情。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正当司晓准备启口的时候,门又响了起来,咚咚咚,是沉稳的声音。 司晓笑道:“这个点,大概是林逸人来了。正好我把事情说清楚,好解了你们的误会。” 袖子却猛地被拉住,回头就看到归兰焦急的面孔。归兰小声地说:“我不想见她。我躲起来,你别告诉她。” 司晓疑惑。归兰双手合在胸口,做出拜托的手势,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司晓点头算作答应。归兰立刻拎着包躲进了厕所的隔间。 司晓看看房门,再看看厕所,有些开怀地笑,自言自语道:“奇怪的两个人。” 林逸人笔直地站在门外,不出意料地也是一脸没睡好的模样,身上皮衣沾了一些冷气和潮意。 “早上好啊林大律师。”司晓照样是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一个人时的情绪都藏得严严实实。 林逸人没有回应这精神的问候,抬手拍拍司晓的肩,宽慰般温柔。 司晓感受到林逸人的手落在自己肩上,沉得很。 “休息一会儿吧。昨晚你都一夜没合眼了。”林逸人出声。 司晓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还不累呢。等她出来我就休息。” 米白昨晚就已经做完手术,然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观察十二个小时。司晓在重症监护室外等了一晚上,终于等不下去,给米白开了一间单人病房,收拾起来,好让米白一出监护室就能安心舒服地休息。 “嗯。”林逸人并没多劝,走向那扇小门。 “哎哎,你干嘛去?”司晓想到里头躲着的归兰,赶忙劝拦。 林逸人指指自己的鞋,黑色的皮鞋上沾了一些泥污,格外显眼:“昨晚下的大雨,今天早上一地的水塘。不小心溅到了,我去清理一下。” “停水了。” 林逸人显然愣了一下:“医院停水?” “是啊。”司晓很快回答。 “我进去看看,可能现在来水了呢。” “哎哎,别别——”司晓急得手心带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见林逸人已经握上了门把手。 林逸人忽然面露疑惑之色:“好像,从里面锁住了?” 司晓悬着的心放下来,暗自长吁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道:“大概锁也坏了吧。” 林逸人道了声“奇怪”。 司晓指了指椅子,唤林逸人过来:“坐。有话跟你说。” 林逸人静静地靠在椅子上,低着头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晓眨眼,故意似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语气促狭,声音提高了几分。 林逸人懒得搭理,反问道:“这会儿不担心米白了?有工夫打趣我了?” “大夫说米白没事,我也相信米白一定没事。即便有事,我也一定把她治好了。有什么后遗症,我养她一辈子。” 林逸人一笑,没有回答。 司晓跟林逸人又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心里却是心急如焚,躲在隔间的归兰还等着一个答案,她这厢却不知道从哪起这个话头,看着林逸人那张熟悉的脸上惯有的温和,她有些紧张地在心里打着鼓,还莫名地生出了些不舍。 林逸人本来跟司晓聊天就有些心猿意马,偶尔低头看看自己的鞋,觉得不自在得很。起身道:“我去找个能用的洗手间。” 司晓在背后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拦。门打开,扑进一个油光亮带着几根稀疏毛发的脑袋,一下子跪倒了地上。 林逸人低头看着,疑惑更甚,见司晓也是吃惊得张大了嘴,与林逸人面面相觑,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司晓看清来人相貌,忽然轻哼了一声,语调怪异:“今天客人还真多。” “救救我儿子,别告他,我们不告他。”老头子试图去拉司晓的裤腿。 司晓迅速退了几步,哼了一声,表情冷峻,转身任由那人撒泼。 方老头见司晓不愿意帮忙,转过去扑到了林逸人脚下:“求求你们,我儿子是好人,他是一时冲动…” 林逸人于心不忍,扶起老人道:“这个我们没办法,怪就怪在方全走了这一步,刑事案件性质比较严重,成为了公诉案件,并不是你和方新不起诉就可以销案的。” 司晓忽然转过身来,紧蹙着眉,语气森冷道:“方全身上的案子可不止这一件。” 林逸人扶起老人的手顿住,方老头浑身一哆嗦,散了架似的又跪倒在地上。 “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司晓迎上林逸人质询的目光,嘴角一抹复杂笑容。 林逸人点头,似是鼓励。 “方全和我是旧相识了。方全的义父是我的恩人。那人做的生意不太光彩,方全接帮忙洗钱,后来逐渐退隐,方全也接手了那人的生意。除了一些零散小企业,方全还开了一家饭店,名叫聚龙,作为据点。那家饭店,就开在辛鸿府的对面。” 司晓略含深意地看一眼林逸人,林逸人果不其然地身体一僵,满眼的不能置信。 方全不再满足于那点生意,搭上了一堆狐朋狗友,做起了器官黑市。纸包不住火,这事不知怎么的,被对门饭店的老板,也就是归兰的父亲发现了。归兰的父亲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向警方举报,一举一动都落在方全眼里。 司晓是方全的法律顾问,方全找到司晓要拿卫生问题整一下辛鸿府。司晓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回事,只以为是商业竞争,心想着终于有报恩的机会,满口答应。 “辛鸿府被查封了,可我万万没想到,方全睚眦必报,在找到我的时候,就起了杀意。详细的手段,我就不知道了。于是,对方全的举报还在取证阶段就不了了之。” 司晓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视线划过林逸人,又划过司晓,最后落在那间隔间:“林逸人你信任我,你让我调查归兰的时候,我有意瞒住此事,的确是害怕你知道之后责怪我。不过我从来没有在你们中间作梗,一来我没料到她能真的走进你心里,二来作为朋友我是真真切切希望有一个人能代替赵臻走进你心里。” “我在当他法务的时候,帮他干了不少事儿,我手上有可以跟他谈判的资本。那天,他联系我说只要见我和方老头子。他说没把警察放在眼里,可是警察太碍事,而你可以把警察引开。我同意了,不是我怕他,是我不愿意你林逸人被卷进来。可我没料到竟然还有一场算计,周楚会突然插一脚,也没料到米白在我急急忙忙从家里赶出去时就跟着我……更没料到,方全会伤了米白。这笔账,我会跟他好好算。” 司晓越说,林逸人身子越颤,微微掀着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司晓无奈苦笑:“你怪我也没事,毕竟我的确瞒了你许多。只是那天,归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个呆子竟然说是,这误会也太大了。她恨我就算了,这下连你一起恨上了。你说,你林逸人一个天秤座,怎么难做的选择题都落在你身上呢,无论是赵臻和归兰,还是我和归兰,唉唉……” “我去找她。”林逸人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司晓的话像一记记闷拳似的砸着,她无心去分辨其中每一个信息,也无心去细想司晓是如何知道那天归兰说了什么的,脑袋里只有归兰那张被泪痕濡湿的脸不断重现,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隆隆作响。 “林律师!”六旬老头扯住了林逸人,哑着嗓音颤颤巍巍道:“让我也见见那个小姑娘吧。我代替我儿子……” 林逸人怒极反笑:“你能代替她父母去死么?” 方老头怔在原地,看着林逸人寒意凛然的脸,最终颓然地垂下了手,喃道:“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方新他娘太厉害,是我太懦弱,没能保护好全儿,才会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老人一撒手,林逸人就迅速地抽身,生怕慢了一秒似的破门而出。 司晓在身后喊道:“你到哪找她啊……” 林逸人在门口回望了一眼,通红的眼,看得司晓往后踉跄了两步,无奈地苦笑。对着愣在屋里的方老头子做出了送客的手势:“这事没什么可商量的了。米白一会儿就要转到这间病房,请您老挪个地好么?” 方老头前脚刚走,司晓听到厕所门打开的声音。归兰捂着脸出来了,十指掩不住不断从眼眶溢出的眼泪,身子颤动如一吹就倒的细草。 眼前的归兰似乎比之前更加脆弱,仿佛稍一刺激就会摧枯拉朽地倒下。 “都听到了?”司晓微微欠身和归兰同高,带着笑容故意似的问道。 “我父母……”归兰拳头捏得紧紧的,直勾勾盯着司晓那张笑脸,嘴唇咬得死死的,怎么也说不出不怪你这种话。 司晓仍旧笑着看她,一副温顺模样,恐怕此刻给她一巴掌也不会闪躲。 归兰当真扬起了手,司晓阖上了眼,脸丝毫没有偏转过去。 巴掌终归没有落下,伸手不打笑脸人。 司晓睁开眼,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站着的时候身体微微颤着,红色的毛呢大衣好像要把她瘦弱的身子压垮似的。 “想好了吗?要拿我怎么办?”司晓轻声询问。 归兰狠狠瞪了司晓一眼,伸手在司晓的脸上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司晓极其配合地“哎呦”一声,然后笑意扬得更大:“就这样?” 归兰咬牙道:“就这样。你不过就是个黑心律师的角色而已。” “那方全怎么办?”司晓又问,“只要你开口,哪怕要他的小命。” 虽然方老头没有跪在归兰面前,但归兰已觉得那一跪是她绝对承受不起的。归兰咬牙道:“要我开口要一个人死,我做不到。” 眼泪已经是不可遏制,牙关却要紧紧咬住,生怕稍一松懈哭泣的声音就会溢出。 可是这面脆弱的墙,还是在被司晓捞过去轻轻搂住的时候轰然倒塌。归兰的眼泪都流进司晓的肩膀,哽咽的声音大起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特别好欺负,连恨都恨不起来……” 司晓轻柔地拍着归兰的背,温柔道:“你是善良的姑娘。我们不该这样对你。” 湿热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归兰看到了怀念很久的母亲的脸,看到了觥筹交错间的恣睢享乐和明灭闪烁的绚烂光线,看到了那盏安静的灯光润泽了林逸人那张好看的侧脸。 “尽管脆弱吧,尽管迷惘吧。不用时时刻刻都逞强。”司晓抚着她,心疼地轻声哄道,愧疚盈满心窝。 于是归兰哭得更加淋漓痛快。像个孩子似的在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将心里深埋已久的呼喊都释放。 毕竟在被逼着长大之后,已经太久了,连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观察室门口一片寂静,司晓靠着墙,等待门打开,等待米白出现在她眼前。 归兰已然从支离残破中拾起自己,暗自懊恼自己的脆弱不堪,咬住唇不敢抬头,生怕泄露了那一丝赧意。 “米白会好的。”归兰看见司晓仰着脸脑袋靠在墙上,恹恹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低声道。 “谢谢。”司晓笑了,习惯性地想去摸摸归兰的脑袋,却被归兰有些僵硬和尴尬地避开了。 司晓心知归兰心里仍有芥蒂,不动声色收回了手,目光仍然落回那扇紧闭的门。 米白,如果不是你,恐怕我还不知道我做的事会造成这么多人的痛苦呢。 真的得要,谢谢你啊…… 司晓闭上了眼,睫毛轻颤。 可是,就算要惩罚,也应该是我啊,为什么你要替我受过呢?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落在额边,轻柔地安抚。司晓睁开眼,看见归兰蹙着眉,满眼都是关切。 司晓打趣:“别这么看着我,林逸人该吃醋了。” 归兰垂下眼睑,露出几分失落的模样。 “她现在应该急坏了。既然明白是误会了,你去找她吧,不用陪我的,我没事。” “不是这个问题。”归兰低声说,视线落在远处的地面,“三言两语说不清。” “你还好吗?”司晓在归兰面前晃着手,把不知道出神到哪儿去的归兰唤回来。 “帮我个忙吧。”归兰忽然说。 司晓有些意外和雀跃,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 “别让林逸人找到我。” 赵臻也想不明白,自己晚上为什么会反反复复想着那个人不能入睡,想着那个人修长的腿,艳红的唇,细到放在额边的青葱手指,吐出的细白烟圈,都像一部单调的纪录片似的一次次放大,一遍遍重播,想着想着,竟然觉得那个人的背影风尘又落寞起来。还有那句说了一半的轻飘飘的话,勾着赵臻的耳膜,还勾到了身体里去,更可怕的是勾到了梦里去,连梦里都是那飘忽的声音。 太阳照进来的时候,赵臻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头疼欲裂,心情差得如同昨天的天气。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讯息,就丢到了一边。 过了中午,赵臻收到公司的人发来讯息。成衣已经赶制好。赵臻驱车去了公司,拿到衣服,效果和预想□□不离十。赵臻自己是满意的,只有领口的地方需要小小的修改。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4节 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满意呢?赵臻忽然想。 下一刻就摇晃着脑袋,暗自笑自己想得太多。 赵臻没有立刻回家,反倒去了她不常呆的办公室。收拾完自己的办公桌,棕木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好似从没归属哪个人一般。手机安安静静地一点动静都没有,赵臻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在办公室来来回回晃悠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往公司楼下的文化展区去。 展区黄色的灯光亮堂却不刺目,暂时没有客户过来,两个穿着深蓝色窄西装群的女人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她们没有回头,赵臻只扫一眼背影,就知道不是那个样貌身材出落得十分高挑的宁玉。 “赵设计师怎么了来了。”一个姑娘瞧见了赵臻,笑得眯着眼打招呼。 “宁玉在吗?”赵臻点头致意,然后问道。 女孩微微偏头,有些疑惑的样子:“她今天生病请假没来,之前打电话告诉我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赵臻听了一下子莫名有些愠意,自己这还等着她改版型呢,她告诉别人也不告诉自己么! “没事。”赵臻口气有些硬。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展区。 展区门口空旷,冷硬的水泥地面好像压在她身上似的让她全身都不自在,又取出了手机,该死的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真的生气了吗?被轻薄的明明是我好吧!赵臻想到宁玉昨晚的样子,心里一跳,旋即又拧起了细巧的眉。 “我不管你心情如何,请你不要影响工作。明天我要把最后的定稿交过去,你不来以后再也别来了。” 这一段话发出去,赵臻立刻后悔了,怎么看都有几分赌气的味道,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有点热。 手机还没来得及塞进包里,就震动起来。赵臻手一颤,接了起来。 入耳就是轻不可闻的一声轻笑,丝丝缕缕钻进耳朵里:“好大的火气。想我了么?” “宁玉!”赵臻咬牙轻喝。 “嗯?” 轻飘飘的语调,给赵臻烦躁的心情火上浇油:“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你生病请假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闷笑了几声:“你觉得很有必要么?” 赵臻一时语塞,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到头来还是宁玉自己接了话,温柔道:“还是有必要的,现在你才是我上司,我倒是忘了。” “你生病了?”赵臻有些愣愣地问道。宁玉素来说话就有些撩人似的轻巧,电话听起来却更有几分有气无力,好似真的病了。 宁玉笑道:“小感冒,不碍事。不会影响工作的。明天我就过去。” 大概是昨晚回家受了寒气。赵臻怎么听都觉得宁玉话里有几分疏远和揶揄,好似自己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上司似的,心里也微微有些寒意,冷着声音道:“那就好。” 挂了电话,太阳已是下去了。斜阳爬满展区边上的绿化草坪,本就渐枯的草坪更染了几分日暮的薄凉。 赵臻觉得自己已经站了太久,久到自己的力气已经不够用,不自觉地松懈下来,全身疲软地直想蹲下去。 可是不能。再没有一个人能在深沉日暮下对她伸出手,眼里盛了绚烂温柔的霞光。银杏叶在她背后飒沓落下,那样好看。 从夜幕初升,到璀璨星辰,靠在她的身旁,一深一浅地向远方跋涉。一走,就是十年,世界辽阔,也不过只想依靠她一个。 夜晚安静地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宁玉从浴室出来,挽着松松散散的长发,一身紫色的真丝浴袍裹着身子。 夜已经深了,门却不适时地被敲响。 “小如?”宁玉问,“你不是有钥匙?”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宁玉心里奇怪,走到门口,透过狭小的猫眼一瞧,忽然笑开来,立即把门打开,扯住了那个转身欲走的人的胳膊。 “设计师远道而来不是为了玩敲门游戏吧?怎么不进门就想走呢?”宁玉一边把人拉进家里,一边问。 赵臻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坐到了沙发上,却是抿唇不打算说一句话似的,脸色也是铁青。 “你好像很累。”宁玉从赵臻脸上看出了掩不去的疲色,笑意盈盈地捧着茶杯照旧去给赵臻倒茶。 “别忙了,你不是病了么。”赵臻起身拦下了准备泡茶的宁玉,接过了器皿,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宁玉并不推辞,懒洋洋地往贵妃椅上一躺,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美眸凝凝望着赵臻。 “你给我买了药?”宁玉笑着指向赵臻刚放上茶几的药。 “茶寒气重,喝水吧。”赵臻见躺在贵妃椅上的宁玉面带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似是有些发热的症状,把水放在宁玉身边的桌上,问:“发热么?” 宁玉慢悠悠地捉住了赵臻的手牵向自己的额头,笑得意味不明,颤着嗓音柔柔道:“你摸摸。” 指尖像触了电似的传来一阵麻痒,刚触着宁玉的额边一缕荡下来的发丝,就缩回了手。赵臻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低头视线正撞着紫色浴袍领口敞开的风光,雪山连绵似的肌肤半遮半掩,抹了柔光似的滑腻。 “本来不觉得,洗了澡好似是有点发烧了。”宁玉青葱似的手指抚着自己的额头,自顾自说着。 “感冒还洗澡做什么。”赵臻不自然地转过头,“早些好起来,明天还得工作。” “遵命,遵命。”宁玉笑着道,“这两天刮风下雨,身上黏腻得很。忍不住就洗澡了。我身体一向好得很,睡一觉就好了,无碍的。” “既然这样,吃完药,早点休息。我就走了。” “这么晚了,留宿一晚吧。急着走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语气有些委屈嗔怪,一个“吃”字咬得暧昧不明,含着水的眼眸幽幽望着。 赵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呆呆站了好久,然后低头急忙遁走,语气石板似的冷硬,听起来毫无商量余地:“我不留。” “那好吧。”宁玉躺在沙发上,身子一点都没挪动,只一双眼紧跟着赵臻,似笑非笑的,“那我就不强留了。设计师走好,我就不送了。” 赵臻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回头,急急地开门欲走。 手都碰到门把了,忽然听得背后低低的□□,从那人嗓子里溢出来,强抑着痛苦似的。 沙发上的宁玉修长的身子蜷起来,浴袍都随着动作卷到了腿根,白嫩没有一点赘肉的大腿整个露出来,好不耀眼,紫色的蕾丝边也若隐若现。 “喂,你怎么了?”赵臻不好意思地别开眼,这场面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消化。 宁玉双眸紧闭,眉毛也蹙到一起去,捂着胸口,银牙咬道:“难受。” 倒真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味道,不过西子大概没有这么让女人为之羡艳的身材。 赵臻在门边尴尬地紧,手握着门把也不知该不该推开。 宁玉的□□一声比一声楚楚可怜,让赵臻羞红了脸,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垂下手,回到宁玉身边。 “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宁玉的胳膊果真没力似的搭上了赵臻的肩膀,可惜宁玉比赵臻高上许多,没法窝在赵臻怀里,只得歪着身子脑袋相抵,在赵臻耳边又轻轻笑开:“设计师果然好心眼呢。” 赵臻暗自一恼,转头便去瞪宁玉,谁知那人靠得实在太近,脑袋稍一偏转,嘴唇就擦上了什么柔软的物什。 这下好了,宁玉再忍不住,咯咯笑开来。 赵臻恼羞成怒,加上再也支撑不住宁玉的重量,直接把宁玉丢在了床上,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宁玉从床上坐起来,拉住了赵臻,力气足得很:“哎哟,赵设计师,刚轻薄完人家,立刻就走啊。” “骗我很好玩么?”赵臻气极,原本烦躁的心情更添了一层火气。 “天色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住一晚而已,谁叫你这么别扭。”宁玉松了手,打量赵臻道:“都是女人,而且,就算真发生点什么,看起来我比较吃亏。” “……”赵臻已经确信,这个女人拥有轻言巧语就能把她气疯的能力。 赵臻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卧房,宁玉没再阻拦,懒懒地倒回了床上,道了一句:“随你吧。”声音不大不小。 没一会儿,赵臻端着水和药进来,神情已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的确没什么好别扭的。的确很晚了。我就借宿一晚,在外面沙发睡。” 宁玉点头,乖乖吃了药:“小如不在,你睡她房间吧。” “她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不知道啊,几天没见她了。”宁玉歪着脑袋回想,“上次她和我吵架,然后跑出去了。之后有个女人打电话给我,说小如在她那,她会照顾好小如。应该是平安无虞的。” 赵臻语结:“你就这么不关心她?把她交给一个陌生女人?她万一出事怎么办?” 宁玉忖道:“人生是她走的,决定是她做的,别说她只是我妹,就算她是我爱人,她要去哪我也管不着。” “再说,我给不了的东西,还不许她自己去寻么?” 赵臻看宁玉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考良久,问出一句:“你们…没在一起?” 宁玉被这怯生生的问题逗笑了:“你是不是弯得久了,见着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就当作是一对?” 赵臻被宁玉没完没了的调侃惹得赧意不断,只觉得自己怎么不长眼招惹了这么个不正经的人物,时时刻刻都被她逗得手足无措。 赵臻知道自己脾气有些刚强又固执,林逸人也是个不肯轻易服软又不擅长说好话的人,往往也拿她没办法的。到了宁玉这儿……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心里憋了许久发作不出来的怨怒都化作幽幽一声叹息,赵臻觉得跟这个女人相处,自己还真是道行不够,危险得很,板着脸道:“早些休息吧。” 宁玉轻轻“嗯”了一声,就自己扯了被子,却不合眼,示意赵臻去找柜子里的换洗衣物。 赵臻拉开柜子下的抽屉,满抽屉的内衣,几乎要塞不下。一件件都十足的风骚,倒是很衬那个女人。 赵臻找了一套吊牌还没拆的,想关上抽屉的时候,却因为塞太满而关不上了。只得按着那些柔软的贴身衣物往里塞,幽雅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看吗,设计师?”宁玉在背后看着,很是悠闲。 赵臻再次不争气地落荒而逃,绯红的云烧到耳根。 宁玉看着赵臻的背影,抱着被子笑出声来,好不畅快。 竖耳细听,浴室里水声哗啦,动听又催眠,宁玉放心下来,倦怠地合上眼,感冒药的安眠作用逐渐侵来,便沉沉入了梦。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宁玉的背景,如果我没记错,前文已经交代。不要猜太多,她真的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体验生活。设定就是,阅人丰富,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性格独立勇敢,缜密果断,待人落落大方,收放自如,感情上游刃有余,驾轻就熟。 连续两章4500+我真是!太!棒!了!所以下一章就等圣诞节吧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所以,在赵臻磨磨蹭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宁玉已经安安静静地睡了。睡着的宁玉褪去了万种风情,显露出安静温柔的模样,紫色的睡衣松散地披着,再加上相比高大却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精致立体的五官,倒像是等待吻醒的欧洲公主。 赵臻在宁玉床边安静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子,悄然退了出去。 宁玉似是做了一个好梦,嘴角微微勾起,流泻出一丝夹杂着温柔星光的笑意。 梦里忽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不能沉睡,牵着她朝白光乍现的出口走去。那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却越来越清晰。宁玉动了动脑袋,双眼缓缓睁开。梦醒了,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挥之不去。 宁玉笑了,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去抓住某只不安分的鬼。 昏黑的房间,只透着窗帘得一些不足以照明的微弱星光。黑色笼罩中,依稀可见一袭白衣,一点光亮,和光亮映照出来的一张惨白的脸。 那鬼一下子尴尬起来,和宁玉面面相觑。 “大半夜在这装神弄鬼吓我么?”宁玉“吧嗒”开了灯,“成功得很,刚才那张惨白的鬼脸足够让我以后看见你心里都有阴影了。” 赵臻有些发窘,收起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实在睡不着,就想起来做点图稿,刚寻摸到平板就被你看到了。” “怎么睡不着?都快凌晨一点了。” 赵臻愣了一会儿,有些无措的样子,却只简单道:“认床。” “认床?”宁玉将信将疑,“那也得休息。快睡吧。” 说罢,自己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 “等一下!”赵臻连忙叫住宁玉,小声说了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臻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痛下决心似的,对着宁玉嗫嚅道:“你有安眠药么?” 宁玉明显地一怔,然后笑道:“不过就是失眠么。我有良药,你要试试么?” 赵臻被失眠折磨了许久,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连连,此刻也不得不服软,点头答应。 宁玉盈盈走过去,牵起赵臻的手一步一步领进房,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如同拉着心上人进洞房一般。 赵臻晕头转向地被哄进了房,环顾着房间问:“在哪?” 宁玉在身后将房门落锁,灯光也霎时熄灭,房间落入一片漆黑中。 赵臻心口一悬,忽然感觉宁玉玉蛇似的手臂攀上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就随着她的力量一起向床上倒去,陷进一片柔软之中。 “你做什么?”赵臻挣扎。 宁玉一手桎梏着赵臻,一手掀起了被子,把自己和赵臻都卷在被子里。在赵臻耳畔以最轻柔的声音哄道:“药就在这儿。我陪你,你乖乖地睡。” 赵臻不动弹了,宁玉胸前不容忽视的柔软紧紧贴在她背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感受到那触感极好的摩擦。黑灯瞎火的,赵臻也能料想到此刻自己定是面红耳赤。 “生活发生改变的时候,总是不适应的。别抵触,接受它,顺其自然。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温柔动听的声音近在咫尺,赵臻心里没由来地一颤,抱着胸口的被子和宁玉的胳膊,眼睛忽而有些酸。 宁玉的呼吸越来越均匀缓慢。赵臻睁着眼,看着眼前的漆黑,感受着背后相抵的温暖,眼泪从眼角滑落,埋进枕头里。 别抵触。赵臻在心里反复默念。 赵臻知道,宁玉的许多举动在女性朋友之间都再寻常不过,明明是自己反应过激,轻易地在心里竖起高墙,露出刺芒,否定和抵触这份亲密。 可是,为什么要抵触这份久违的关怀呢? 赵臻轻轻握着宁玉的手掌,心口的跳动有力而充满热度,在黑夜里绽开一点点由衷的笑意来。这笑意因温暖而生,发自肺腑,无比真实与甜蜜。 阳光淡雅地照进来,笼着窗口立着的一对人。 衣服料子极有质感,让衣服看起来立整大方。赵臻替宁玉扣上身前的盘扣,退了两步,眯着眼打量,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问道:“你喜欢吗?” “设计师真是有一双巧手。”宁玉直勾勾地看着赵臻称赞,“喜欢得很。” “那是,不许不喜欢。”赵臻有一些自得,抚平宁玉肩膀上的衣服褶皱,又反反复复打量,好似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惊艳,再次感叹:“这衣服,和你太配了,好像为你打造的一样。” 宁玉反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赵臻毫不客气地给了个白眼,却瞥见宁玉脸上同样挂着愉快笑容,心软道:“下次给你设计一件更合适的,独你一件的。” 宁玉欠下身,凑到赵臻眼前。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一下子放大,赵臻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薄薄地打在自己的脸上,一下子愣住,笑容不自然地僵在脸上。 宁玉轻轻将她环住,一个若有似无的拥抱。赵臻犹豫了一下,却并未躲开。听得一声“谢谢”,在耳边幽兰般绽开。 “设计师做了一件好衣服,都会这么高兴么?”宁玉松开了赵臻,却总觉得赵臻哪里有些不同了,详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笑容,问。 赵臻点头:“自然的。” “挺少见你心情开朗。没想到你笑起来挺漂亮,做你的衣架子,能有这样的福利,也不错。”宁玉一脸认真,说着打趣的话。 赵臻有些尴尬,跑到了电脑前面,头也不回道:“我对领子做了些微调,现在把最终版发过去。” 宁玉微笑点头,走马观花地浏览屋子,好似并不在意。 赵臻看着呆呆地稿子上传,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目光却有些空洞起来,努力搜刮着脑袋里自己要做的事,自顾自念叨开来:“我让公司另打一份合同给你,回去你就找人事,把新的合同签了。” “嗯。”宁玉应下。 “林逸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也没个音讯。”赵臻小声念道。 “嗯。” “我该去看看我哥,还有我爸妈了。” “嗯。” “……” 赵臻说着,却突然感觉没了回应,屋子里空落落的,安静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惶恐,急切唤了一声:“宁玉。” “这儿呢。”宁玉在她身后出声。 “怎么一点声儿都不出。” 宁玉不徐不缓地走到赵臻面前坐下,撑着脑袋打量赵臻:“我就问你,你昨晚睡得怎样?” 赵臻脸皮素来薄得很,想起昨夜的同床而眠,本就有些不自在和羞窘,再被这人直辣辣的目光一瞧,更是头皮发麻,坐立难安,嗫嚅道:“很好。” “真的?”宁玉笑着又问了一遍。 “真的。好久没睡得那样踏实了。”赵臻低头怅然道。 “那就好。”宁玉淡淡道:“我看你屋子里有安眠药,还以为你素来就有失眠之类的隐疾。” 赵臻一窘,连忙解释:“我的确睡眠一向不好,不过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确实是睡得很香甜的。我没有骗你。” 宁玉被赵臻发急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睡在我边上,你睡得沉不沉我当然知道。” 赵臻被这话里的逗趣惹得又羞又恼,忿忿瞪了宁玉一眼,那人却毫不收敛,含笑的眼专注地看着自己,好像只容了自己一个似的,艳红的唇角笑意那么自然和温柔。 “宁玉。”赵臻脱口而出。 “嗯。” “没事。”赵臻恍神般低垂着脸,暗自懊恼自己刚才没由来的冲动,沉着着声音说,“我去收拾东西了。下午就出发回家。” 将本就不多的衣物叠进行李箱,赵臻动作缓慢,停停顿顿,好似心不在焉。宁玉在背后靠着房门,环着胳膊安静凝望,毫无插手的意思。 “如果,”宁玉忽然出声,“有天你想问我什么,尽管问。我不会骗你。” 赵臻没有回答,手上动作用力了些,扣上行李箱的,合上箱子,拉上拉链,落上锁。 然后站直身子,和宁玉四目相对。两三步的距离,两个人凝望着对方,一个温柔含笑,一个倔强认真。 “说话就要算话。”赵臻说,“如果可能做不到,就收回。我不想再被没意义的承诺辜负了。” “我不敢说自己以后一定不辜负你。”宁玉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可是我不想收回。因为此刻我是真心的。” “那就只说现在。”赵臻接道。 “好。现在你想问我什么” 赵臻咬唇不语,视线也默然别开:“我不知道。” “那我来说。”宁玉扶着赵臻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赵臻低垂着脸,不让宁玉看见她面颊微微有些红意,心里突然一阵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觉得你很有趣,很有才华。”宁玉歪着头,慢吞吞地说,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臻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红,微微欠身在赵臻耳边吐气道:“我大概,是会有点喜欢你的。” 什么叫“大概”,什么又叫“是会”啊?赵臻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大抵意思是好像是,她并未喜欢上自己。赵臻并未做什么表示,悬着的心沉下来如同一根针沉到了水底,却有毫无声息地漾开一丁点极其细微的情绪,让她很不自在。 “换你了。”宁玉拍拍失神的人,笑着说,“说句心里话,要实话哟。”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交换了啊,赵臻没好气地瞪了宁玉一眼,冷冰冰回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这个不算。因为我知道。”宁玉毫不在意似的,“换一个。” 或许是被宁玉好看的笑容晃花了眼,赵臻木愣地想了许久,也没憋出一个字。宁玉耐心地等着,晶亮的瞳孔里倒映着赵臻的模样。 赵臻掀了掀嘴唇,原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转开了脸,岔开话题:“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我要回家陪陪我爸妈,下午就走。你呢?” “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不在,我也无事可做。”宁玉托着腮想了会儿,突然露出爽利明快的笑容来:“带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五十五章 五十五 赵臻一惊:“不行。你是开玩笑的吗?” “就当是工作福利咯。”宁玉软着嗓音撒娇,“好不好嘛,设计师。” 被宁玉这么个大高个蹭着撒娇,赵臻实在消受不了,拉开了距离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宁玉很委屈。 “我家只有林逸人去过。” “以女婿身份去的?”宁玉揶揄。 “朋友。” “那我不是你朋友?” 赵臻语结,知道自己说不过宁玉,换上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言简意赅地拒绝:“反正,不行。” “好吧。”宁玉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垂下了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赵臻见宁玉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愧疚,正要安慰几句,却见宁玉幽幽望过来,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似的,叫人心里一颤。 “想必你父母都很对你很好吧。我十几岁从家里跑出来,就再也没回过家了。”宁玉抿笑道,唇角有一丝苦涩,“到现在,也只身漂泊十几年了。连&039;家&039;应该长成什么样子,都忘了。” 赵臻默默听着,看着宁玉眼底的怅然若失,心倏地揪起来,真真切切为面前这个一惯看起来自信的女人感到了疼惜。 若自己再固执下去,就未免太伤人了些。 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女人额间发丝,轻声安慰:“我带你回家。我父母人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宁玉顺水推舟地搂过了赵臻纤细的腰身,下巴靠在赵臻肩上:“你不是可怜我罢?” “不是。” 毫不客气地依偎着赵臻的身子,追问:“你不会反悔罢?” “不会。”赵臻抚着宁玉的背,坚定地答应。 宁玉在赵臻怀里安安静静靠了没一会儿,忽然咯咯笑起来,在赵臻耳边细声细气道:“设计师人真好。” 赵臻一看,宁玉已是笑得艳若桃李,哪还有一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知道自己又被那人戏耍了,赵臻真真一个怒上心头:“滚!叫你再用这种手段骗我!” “那我就滚了。设计师不后悔就好。”宁玉得逞地笑着,袅袅婷婷地按着赵臻的肩膀站起身来。 赵臻费力地把硕大的行李箱塞进车里,宁玉手里拿着一个化妆包,数着里面的护肤品分装和化妆品,一样没落下。 车子在夕阳下空旷的高速公路飞驰,好似车子载着一轮落日似的,沐着纯净的橙红光辉。 宁玉心情似乎大好,开着车窗任凭有些凛冽的风掀起发间波浪,眯着眼看落日下一程又一程的公路,嘴角一如既往地勾起淡薄笑意,如同呷了薄薄的日暮霞光。 赵臻的心情也明朗起来,风呼呼地吹过脸颊,回家的路途从未有过的轻快。以往跟林逸人回去,因为关系特殊,想着怎么遮掩,总是不免有些紧张和拘束的。 赵臻早就打电话回去告知了父母自己要回去,还格外交待自己要带一个“新朋友”回去。 车子仅仅停在村口的一处简陋的停车场,村里的路不好走,宁玉一下车,鞋跟就踩进了碎石缝隙间,轻喝了一声。 赵臻暗自懊恼,自己忘了告诉这臭美的女人要带方便的鞋来,上前两步将自己的胳膊递给她搀扶。 宁玉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把我行李打开。” 赵臻以为宁玉带了可以换的鞋,打开一瞧,却是一些护肤品分装,一两身换洗衣物。体积最大的,是一个礼品盒,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总不能空手上门。”宁玉提了礼品盒,挽着赵臻的胳膊,一深一浅走得艰难而缓慢。 “叫你不要来的。”赵臻扶着宁玉,皱着眉头小声道。 家门口种的植株在凛冽的风里凋成了枯枝,赵臻心底被熟悉感塞得满满的,露出欣悦的笑容来,最后几步加快了步速,离开了宁玉几乎一路小跑进了家门。 赵臻把赵父赵母牵了出来,赵父赵母头一次见到赵臻带除了林逸人外的其他朋友回家,搓着手把宁玉拉进家门,乐得合不拢嘴:“好漂亮的小姑娘。” 宁玉乐得当个乖巧伶俐的孩子,甜着嘴儿伯父伯母地叫。 赵臻在一边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跟宁玉拉开好大一段距离。 家里早已备好一桌子的菜,热气冉冉升起到屋顶,拂去了远道而来的人身上的寒气。 “快尝尝,尝尝。”赵父素来是家里掌勺的人,此刻献宝似的呈上自己拿手的菜,“现在城里做饭都用煤气用电磁炉,但我看,还是灶做出来的饭好吃,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娃儿肯定吃不到的。” 宁玉原本优雅地咬了一口,却被刚出锅的菜烫到,吐着小舌连连叫烫。 赵父赵母被逗得笑起来,给宁玉夹了一筷子凉拌菜:“慢点儿慢点儿。” “倒不是灶做的好吃,应该说是自家做的饭好吃。”宁玉眨着眼道,“外面的厨子每天要做不知道多少饭菜,哪有家里做得好,一日三餐,饭菜做得精心,带了家里的味道,家里的感情,当然好吃。” “这话说得在理。”赵父赵母齐声笑了。 赵父像是被宁玉哄得开心了,连珍藏了许久舍不得喝的酒坛子都搬了出来,揭了封坛子的红布。 宁玉笑呵呵地把酒杯递过去,说道:“伯父你可手下留情,我可不如你海量。” “怕什么。”赵父十分豪气道,“醉了最多睡一觉就好,我让小臻照顾你。” “家里啊,少有这种人气儿了。”赵母附和,夹了一块鸡肉到宁玉碗里,“小凯也真是,这么久不知道回来看看。” 赵臻拿筷子的手一僵,有些恍神。宁玉不着声色地握了握赵臻的手,笑得愈发灿烂起来:“瞧您说的,赵臻这么好的女儿在跟前,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赵臻不够,还有我呢。” 赵父正在兴头上:“就是,别扫兴。男孩嘛,总要出去闯荡闯荡。” 赵母呵呵地笑:“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女儿,可是有福咯。” 宁玉和赵父喝了几杯,捧着瓷做的杯子,脸上起了一抹红晕,斜着眼目光朦胧地看身边坐着的赵臻。 “爸,你别给她喝了。”赵臻忍耐不住,劝道。 “没事。伯父有兴致,我就奉陪。”宁玉懒懒靠着赵臻,指尖触着赵臻的脸,“再说,伯父说了,醉了,把我交给你就是。” 宁玉靠在她怀里,暧昧的声音从沿着脖子攀到耳畔,赵臻的脸也微微起了些红意,在宁玉腰间一拧,拉开距离狠狠剜了一眼道:“没骨头么?” 宁玉直起身来,笑着向赵父告状:“伯父,我这会儿喝得有点多了身上没力,你瞧她,一点都不肯让着我呢。” 赵父被哄得七荤八素,正要发话,赵臻认命地拽过宁玉的肩膀,将那柔软的身子搂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无奈道:“服了你了。” 宁玉懒洋洋地眯起眼,嘴角噙一抹柔和笑意,仰着身子偎在赵臻颈窝,卷曲的发丝搔得赵臻有几分痒意。宁玉比赵臻高上许多,这副姿态连赵臻都觉得别扭得很,宁玉大抵是不会舒服的,不过那人却看起来自在得很,依旧和赵父赵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面前是笑得合不拢嘴的二老,身旁是卖弄着乖巧玲珑的人儿,赵臻安静缓慢地低头喝着碗里的热汤,竟觉得格外温暖充实起来。 晚饭愣是吃了两个多点,赵臻跟着父亲去厨房收拾了碗筷,出来时,看见宁玉和赵母坐在电视机前,手把手地教赵母涂带过来的护手霜,两个人脑袋凑到一块儿,融洽亲密得很。 赵臻没有打扰,自己上楼回了久违的房间。也不管尽不尽地主之谊,利索地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给自己沏了杯茶,拿了一本杂志翻看起来。 还是老旧的黄色灯光,宁玉进来,看到赵臻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里,像是一幅古典的浪漫主义油画似的,背景是古老而斑驳的金黄,画上的少女安安静静捧着书卷,眉眼低垂像是沉入了梦乡。 赵臻懒懒地抬起眼皮,看清是宁玉后,又垂眼向手中的书:“护手霜很好用么?” “伯父伯母让我今天睡你房间。”宁玉走到床前,静静端详赵臻细致的眉眼,含笑道,“你总不会赶我吧?你要是赶我,我就只能去赵凯房间睡了。虽说长久没人住,可少不得染上一股子男人的味儿。” “去洗澡吧。”赵臻轻轻启唇道,“睡衣都给你备好了。” 洗完澡的宁玉身上带了一股子馨香,赵臻的衣服对她来说着实小了许多,且不说腰间总不经意露出些光滑的肌肤来,胸口被紧紧地绷着,勾勒出神秘而傲人的形状来,实在有伤风化了些。 赵臻有些心猿意马,跟着书上的字都模糊起来,克制着自己不去瞧,宁玉却大大方方地夺下了那一叶障目的东西扔到一边,呵着手钻进被子。赵臻刚捂热的被子涌进来一阵寒气,让赵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往边上靠了靠。 “伯父伯母人真是很好。”宁玉随便找了些话题,跟赵臻靠着同一个枕头闲聊。 “可不是。我都觉得那是你爸妈,而不是我的了。”赵臻有些酸酸地说。 宁玉轻笑了一声,说:“早点睡吧。听伯母说,明早让我跟你去最近的山上,采些冬茶。” 赵臻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了,一双眼里情绪变幻莫测地涌动着。良久,伸手拉了灯。宁玉听得身旁一阵悉索的声音,赵臻已经躺下,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她。 宁玉摸索着过去揽住她,伏在耳边问:“怎么了?” 赵臻疲倦地合上眼:“明天我带你去。茶也讲求厚积薄发,冬茶滋味醇厚,香气浓烈,十分好喝的。” 宁玉的身子贴上来,声音凑得更近了,轻柔的嗓音蛊惑似的在耳边:“赵臻,你还记得我说过,以后你要是问我什么,我绝对不骗你。” “你还欠我一个实话呢,赵臻。” 抚着赵臻的脑袋,任凭发丝在指间流泻穿梭,宁玉耐心地等着。许久,赵臻的身子轻颤起来,沉默终于被打破,却是带着浓浓的鼻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以往,我和林逸人,很喜欢那座山头的风景。” 宁玉看不到赵臻的表情,将一只手探到赵臻的脸上,摸到了一抹湿润。叹了口气,轻轻拍着赵臻的背。 赵臻起先是背对着宁玉说着,不知什么时候转身靠上了宁玉的肩,讲她和林逸人相识的秋叶纷纷,讲她们一起在山头的空谷月色,讲她们在人生岔路口执手给出的承诺,讲一场案子后美梦的支离破碎。 眼泪已是遏制不住了,就算赵臻咬着唇不想在宁玉面前失态至此,也已湿了宁玉的颈窝。 “我恨她,可是更舍不得她,所以我原本想要一走了之再也不见,却最终回来了。我何尝不想跟她好好过一辈子,可是那件事横亘在心里,每次看到赵凯痛苦的样子,我……我只好折磨她也折磨我自己,甚至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周楚,我想看到她在乎我的样子,想看到她也陪我痛苦或愧疚,可是她却毫无表示,却越来越不在乎……” 抓着宁玉的衣服,赵臻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反复追问:“你说,她怎么能那样背叛我和我哥,为什么承诺都可以轻易抛掉,凭什么痛苦的是我而她泰然自若?我好恨,怎么办,怎么办……” 宁玉只伸手抚着赵臻发颤的背,轻轻叹气,落下一声:“睡吧。” 低喃的声音越来越疲倦,越来越无力,终于轻不可闻地沉寂下去,化作了月色底下丝丝缕缕的光,包容进了夜里。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早上起来,赵臻两只眼肿得跟桃似的,咬着唇迟迟不敢抬头看宁玉。宁玉却神清气爽,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换上了赵臻的运动装,伸展着腰肢。 吃过早饭,早上的雾气还没散去,赵臻带着宁玉上了山。 宁玉提着箩筐,穿着赵臻的淡蓝运动服,和那张千娇百媚带着精致妆容的脸实在违和,赵臻抿唇闷笑。 宁玉不几步就开始喊累,没骨头似的搭在了赵臻身上,不知道是真的缺少运动神经还是故意的。赵臻带着个拖油瓶慢吞吞地挪。 没等两人走得太高,林叶间竟然滴下水滴来。原以为是露水,随后水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赵臻叫了一声:“不好!有雨!”就急忙拉着宁玉原路返回。 从山上下来时,宁玉的发丝沾了水贴在脸颊上,衬着那勾人的笑容,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下山路陡,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到了一起,下了山也忘了放开。 赵臻尽管有些留恋清爽的空气,可空气和雨水实凉得人毛骨悚然,想到宁玉身体大概还没好透,快步匆匆拉着宁玉回家。 村长在家门口看见了赵臻:“赵家丫头回来啦。” “孙叔叔。”赵臻笑着过去打招呼,拉着宁玉躲到了人家屋檐下,“回来住几天。这是我朋友。” “您好。”宁玉微笑着点头。 “呵,好俊的小姑娘。” 宁玉歪头跟赵臻说悄悄话:“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里的人哪点吗?” “什么?” “一个个都管我叫小姑娘,动听得很。”宁玉笑道,“我都三十几的人了,好久没被这么叫了。” 赵臻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白眼。 “你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村长关心道。 赵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怀疑赵凯的事走露了什么风声,装傻道:“我家里能出什么事儿啊。” “那天那两个男人,什么来路啊?查出来了吗?” 赵臻惊讶的表情在村长眼里看起来奇怪透了,将有人来调查的事细细讲了,狐疑地问:“奇了怪了,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那天我家门口有两个陌生男人徘徊?”赵臻声音发颤,急切地发问。 “是啊,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村长补充。 向村长借了一把伞,回家的一路,宁玉都见赵臻心神不宁的:“怎么了?” “那个日子,别人可能觉得没什么,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我哥庭审的日子。”赵臻看着宁玉,神色急切仿佛要从宁玉那找个答案似的,“你说,会不会跟我哥那案子有关系,林逸人既然调查过,会不会已经有了线索?” 宁玉好奇问道:“林逸人为什么放弃打这个案子?” 赵臻脸色发白地摇头:“不肯告诉我。” 回到家,赵臻却是再也呆不住了,看着屋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回去问问吧。”宁玉叹了口气,发话。 “好。”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5节 来得匆忙,回得也匆忙。纵使赵父赵母千百般不舍,赵臻的心也早已飞走了。宁玉和赵臻将带来的东西都留了下来,答应忙完就再回来。 林逸人的电话依旧是打不通的。赵臻没有犹豫,驱车直奔监狱去。 赵臻独自进去,宁玉留在车里,看着窗外,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在淅沥的雨和阴沉的天色里格外肃穆,罩了一层雾霭似的迷蒙。 “不是让你不要查了吗?非把爸妈和我害死你才消停吗?”赵凯红着眼吼道。 “我没有……” “林逸人都没办法的事,你能有什么办法?能把林逸人逼着放弃案子的人,你怎么惹得起?我已经招惹上了,是我的错,是我活该,你和爸妈要好好的,好好的……”眼泪从男人的眼睛里溢出来,赵凯情绪几近崩溃,一遍遍恳求。 “你说林逸人……是被逼的?”赵臻愣愣道。 “她竟然没告诉你?”赵凯更是惊慌失措,“不管怎么样,别查了,千万别查了。我不需要什么真相!让我呆在这里吧好不好?” 雨色苍茫。赵臻拖着疲软的身躯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高挑的人,撑着一把雨伞在雨里直直的站着。雨帘模糊了她的样貌,那一袭黑色长裙却让赵臻感到了一缕安稳静谧的气息。 “呵。”赵臻无力地伸出手,想要触着那个人似的,却隔了很远的距离,怎么也摸不到。眼泪霎那间簌簌淌下,滚烫的眼泪和着冰凉的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宁玉也瞧见了赵臻,小跑着过来,喘气道:“我看雨大了点,就到门口来接你。” 赵臻被遮蔽在伞下,抬脸看到宁玉写满关怀的脸,笑了笑,软在宁玉怀里。 宁玉一手撑着伞,一手圈着赵臻的腰,不让她滑下去。 “我错了,宁玉。”赵臻轻声说,声音轻若飘浮的羽毛,“我毁了我们。” 宁玉自然知道那个“我们”指的不是自己,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已经遮蔽了赵臻的声音。赵臻干涩的嘴唇微微掀起,想要说什么宁玉已经听不到了。宁玉用视线细细描摹着那唇瓣,看得有些痴怔,心房跳动,弥散开一种久违的叫做心疼的情绪。 再坚强的人垮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野草。赵臻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天,发着热连咳带喘,宁玉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其间小如回来了一次,跟宁玉说了几句又红着眼走了。 第四天早上,宁玉把水搁在赵臻床头,赵臻忽然拉住宁玉的衣角,哑着嗓子定定地说:“我要见林逸人。” 和林逸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的时候,赵臻撑起了精神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下了几场雨,降温了,天冷了。” 林逸人被吹得发红的手捂着杯子,看着被子里微微荡漾的波纹发呆。 赵臻的笑容跟凝固在脸上似的,一直都没变:“我来跟你说正式分手的。” 林逸人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对不起。” “可我想说谢谢你。十年了,坚持总是有点难。”赵臻笑着低下脸,“说起来很奇怪,真的说起分手,好像也没那么难受,可能我们实在争执和冷战了太久,痛都通在前面了。” 林逸人的目光透过赵臻,有些空洞,张了张嘴像是有话想说,却最终只扯出一个苦笑。 赵臻不舍得这么快告别,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和林逸人共同的话题,最后竟无奈提起了她最不想提起的人:“最近怎么样?归兰还好吗?” “几天了,我找不到她。”林逸人摇头:“说起来,那天,谢谢你。” 林逸人为了归兰而说的这一声“谢谢”在赵臻心上又揪了一把。赵臻满不在乎地笑笑,好像释怀般坦白起来,语调轻巧促狭:“别谢我。我知道你的性子,她要是因为你出事儿,你不得跑去负责一辈子? 赵臻的勺子碰着杯子边缘,发出瓷杯清脆的响声。低着头小声道:“不过,一辈子这种话,以后可别随便许给别人了。” 声音极小,随便一声嘈杂都能掩盖过去。 林逸人没有听清,再询问时,赵臻转口问:“不过,她有那么大本事,竟然你和司晓都找不到?” 林逸人一愣,眉头渐渐蹙拢。 又是许久的安静。用勺子一圈一圈搅弄咖啡拉花,赵臻忽而勾起笑容,眼角狡黠:“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猜猜是谁?” 林逸人没有猜测的心思,温柔笑笑:“哪个有福气的人?” 赵臻眼眸晶亮地扬起笑,向窗外努努嘴。可却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笑容冷却下来,神情有些尴尬和冷峻,眉头渐渐聚拢。 宁玉正和一个年轻男人谈笑风声,看起来聊得甚是畅快,手攀上了男人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赵臻转回脸,轻咳了一声抹去尴尬,咖啡拉花已经被搅得看不出形状。 “她?” 赵臻正色道:“是啊。” “她是归兰的朋友,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姑娘。”林逸人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恶。 从咖啡馆走出来,赵臻围拢了披肩,快步匆匆地与宁玉擦肩而过。 宁玉刚和年轻男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赵臻斜眼乜一眼,语气冰冷:“你倒是好兴致,我前脚刚走一会儿,就在这儿吃起嫩草来。” “你说我老么?”宁玉很不服气,“人家可当我是二十几的小姑娘呐。” 赵臻只是冷哼一声,带着病容的面色原本就苍白几近透明,此刻带了几分冷峻,更像一块冰棱子,叫人瞧一眼都觉得寒意刺进骨子里。 “哎,我一时忘了,我答应你要做你的幌子,我现在可是你口中的女朋友。”宁玉笑得一丝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语气透着几分忧虑,“这样一想,当良家妇女可真难啊。” 坐进了车里,赵臻便合上眼,不急着去哪,只靠在座椅上休息。 “林逸人相信我是你姘头了?”宁玉问。 “或许吧。”赵臻苦笑着,“按她那个性子,我要是不这么说,她大概会一直愧疚的。” “可是为什么反倒要分手呢?你不是知道她有苦衷了么?” “回不去了。”赵臻指着心口,目光空洞怔忪,语气涩然,“只是看到她,想起我曾经那样恨她,那样对她,这里都好疼。我实在……” 赵臻咬紧了唇,情绪在脑袋里气球般膨胀至自创,轰然炸开,她浑身懈了气力,呆呆看着灰色车顶,眼泪跟她较上了劲,越忍耐就越没完没了。 宁玉将身子凑了过来,连随着那幽雅的香味,她的发丝和她的脸颊那样贴近。 “忘掉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爱上另一个人。”宁玉笑得柔媚起来,纤巧的手指拨开她的乱发,触着她的脸颊,指尖沿着泪痕轻轻抚动,“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爱一下。” 咖啡的热气冷却下去,林逸人在座位上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两个瓷杯,都是一口未动。隔着蒙了一层水雾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灰白的天空。林逸人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汲取一点暖意,还是觉得冰凉隔着薄薄的衣衫透进骨子里。 口袋里手心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响起来,林逸人回神了些,是司晓的电话。林逸人接起,却沉默着连话也懒得说似的。 背景声似乎有些杂乱,司晓高亢着的声音掩不住激动:“有归兰的消息了?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偏离了原来构想,觉得还是先分手,大家会比较容易接受。 新年快乐。跨年发个分手章是不是不太好。。。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司晓把米白病房里的一拨人都送走,原本热闹拥挤的病房一下子清静下来。司晓小跑回病房,蹲在米白床头边,轻轻地喘着气平复呼吸,看着米白安静的容颜咧了嘴笑。 “瞧你笑的傻样。”米白伸手抚摸司晓的脸。 司晓乖巧地将脸颊在米白掌心上下蹭动,又嫌不够似的双手捉住了米白的手,静静安放在自己脸边。 “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米白笑。 “怕你消失。”司晓说。 “不会的。不会的。”米白撑起一个精神还算不错的笑容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况,挨一枪,连升两级,值得很。” 说起来,米白那天不放心司晓而跟了去,误打误撞地和方全冲突起来,方全撤退之后留下了神志不清的方新,米白虽然负伤,倒是因为单枪匹马成功救下人质,从一个小小的警员升到了大队长。 刚才米白的同事们来探望,告诉米白这个消息。 米白看起来是由衷的高兴。司晓没有说话,挂着笑容闭上眼,感受米白的触摸。 “说起来……”米白声音有些犹豫。 司晓睁开眼,望见米白带着忧虑的眼眸。 “你问。”司晓像是知道米白要说什么,温柔地给她打定心针。 米白瞳孔里落了一些慌张,把手从司晓手中抽离:“没什么好问的。” “米白,如果…”司晓站起身来,又伏下身子,悬停在米白上方,“如果我做了一些错事,你会怎么办呢?” “多错?”米白和司晓对视。 司晓思忖了一会儿,郑重其事道:“如果是可能要进监狱的呢?” 米白闭上眼,掩去眼中情绪涌动。时间一秒一秒游走在两人跳动的心弦间,许久,缓缓睁开眼,漆黑眼眸凝视着面前熟悉的脸,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坚定:“我一定等你。” 司晓一愣,然后放声笑起来:“哈哈…” 米白被笑得微微有些发窘,心中压着的巨石却在这笑声里轻松了许多。 司晓挤眉弄眼道:“我可不放心留你这么个俊俏媳妇儿一个人。” “滚。”米白咬牙骂道。 “一直想问你,”司晓眼睛特别亮,咧着嘴笑出一排牙,“你昏过去之前,想说什么?” 米白咬唇不说话,冰冷的水滴从透明管里注入身体,司晓的注视热烘烘的,要把人看透。 “其实,我知道。”司晓自顾自地说,“咱俩都该成熟点。” “什么意思?”米白看着司晓,苍白的脸上有种不安的疑惑。 司晓一笑,她的心就像被勾了一下,心绪都被挑着走。 司晓看着米白,那张脸年轻又纯真,像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需要疼爱和保护。司晓笑着轻轻俯下身,胳膊环住她肩膀,动作像羽毛一样,司晓觉得这辈子自己头一回这么温柔。 严格来说,司晓是米白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恋爱对象,司晓也是千依百顺地疼着她哄着她。米白毕了业,经过一轮假模假样的面试就被安排进了林逸人的事务所。从各个方面来说,米白都像她的名字一样简单干净,没人舍得这样的一个姑娘去认识和接受世界的浑浊。 或许在现在的米白心里,理想和原则还是不可超越的东西。有的人的喜欢注定只有七八分,有的人没办法把爱情放在生命最高的位置。 司晓也不再想钻牛角尖地逼问一个答案。米白想要保护她甚过自己,她在米白心里是重要的,米白也愿意为她做出退让和包容,还不够吗? 没有争到第一的司晓,抱着怀里瘦弱成骨架的身子,又疼惜又不甘,心里涨潮似的快要管不住自己的酸水,逮住两瓣微张的唇,就快准狠地碾上去,毫不留情地咬住,掠取其间滋味。 “唔——”挣扎的声音持续了两秒,就被深情款款淹没。 彩灯照耀,暧昧低蔼的光线似是能勾起人心里的炙热来,滚烫的身体映着灯光妖冶的暗红色,把舞厅里的空气染得燥热。林逸人带着一身在夜里行走了许久的寒气,在紧贴着身体的人群里僻开一条路来,紧蹙的眉透露出一两分不适和狼狈。 狂热的音乐突然响起,中央舞台亮起来,吸引林逸人转头看去。 归兰跟着几个着装性感的女人一起走上了台,黑色的斜肩紧身衣,露出半边圆润肩头,黑色的内衣带子衬得肌肤格外雪白滑腻。动作间腰间的肌肤若隐若现,勾着人的视线一探究竟。紧身的黑色热裤勾勒出腰臀性感的曲线。 舞蹈大胆热辣,双眼微眯似有几分朦胧醉态,柔媚的手从胸口沿着延绵曲线抚到大腿,神情撩人,动作挑逗。 林逸人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归兰,环着胳膊瞧着台上,漆黑眼眸里映着五光十色的光线。 归兰似是发现了林逸人,有意无意地往那个方向看,眨了眨眼,目光盈盈地笑着。 林逸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在舞台上正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那人忽而转过脸来,亮晶晶的眼正和林逸人相对,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勾起一抹笑容,贝齿轻咬下唇,露出勾人心魂的媚态来。 台下立刻沸盈开来,嘈杂成一片。 归兰和几个女人走下台,走进人群里,归兰左顾右盼,也没看到林逸人的影子,不少男人拥挤着围了上来,归兰笑得有些勉强。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一个冷清声音适时地响起。 归兰没做多想地走过去,贴上了林逸人的身子,扣了林逸人的手指,带着她缓缓跳起舞步来。 “老板,您想要我的话,记得一会儿去找郝姐哦,我就能陪您了。”说着,踮脚攀上林逸人的肩,咬着耳朵柔声道,“这附近五星酒店也有,廉价旅馆也有,方便得很。” “是么?”林逸人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郝姐,郝姐正一脸谄媚地冲两个人笑着。 归兰没骨头似的挂在林逸人身上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脸上妖媚笑容也冷下来。她明明告诉郝姐谁也不接,怎么这就被卖了啊! 周围的人看今晚归兰已有所属,没意思地散开了。 “怎么回夜场工作了?”林逸人轻声问。 “不要你管。”归兰别开脸,语气冷淡。 “我送你回家。”林逸人又说。 “不要你送。”归兰哼哼道。 林逸人环着归兰的腰,两个人的步子都极其缓慢,丝毫不受音乐热烈的节奏影响。好似并不在跳舞,而在轻轻地依偎着彼此。 林逸人的指尖不安分起来,有意无意地在归兰腰间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娑。 归兰捏住林逸人的手指,没好气地瞪道:“最讨厌你们这种不老实的客人。” “难道……”林逸人使力把归兰的身子搂得与自己更贴近,“你现在不应该带我去做更不老实的事么?” 归兰被林逸人的气息搔得脖子发痒,咬了咬唇,道:“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坐在林逸人的副驾驶座,归兰从心底生出几分熟悉感,不知道林逸人到底想干什么,有些紧张地偷瞥身边的人,发现那人正含笑望着自己。 归兰问:“你要带我去哪?” “我也不知道。”林逸人忖道,“如果我是你客人,大概会带你去最近的酒店。如果我是你朋友,大概会送你回家。如果我是你女朋友,大概会带你去我的住处。” 归兰呆呆坐着看窗外,不出声。 车子在停驻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启动。 窗外夜幕之下的华灯孤寂地燃烧,那一星半点的光在偌大的黑色里显得渺小而单薄。 “听说周楚被举报双规了?跟你有关系不?” “嗯。”林逸人点头,“你听谁说的?” “报纸上看的。”归兰不自在地调整坐姿,低着头说,“你不必那样的。没必要。” 林逸人没有接话,似是很专注地在开车,车子的灯光在夜幕里缓慢推进。并不是回家的方向,车子也已缓缓路过最近的酒店。一直沉默着的归兰眼里划过一抹犹疑之色,忽然喊了一声“停车”。 推开了车门的归兰瑟缩着身子走进夜晚的风里,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很凌乱。 回来的时候,她眼睛和鼻头都有些发红,抱着自己喃道:“好冷。” 林逸人在归兰肩头披了外套,送进车里:“去干嘛了?” “取钱。”归兰从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无所谓似的扔在了车后座,“还你。” “哪来的?”林逸人紧蹙起眉头,“我不需要。” “凭什么?送我回家。”归兰说。 林逸人索性把车熄了火,拔了钥匙,定定地和归兰对视,眼中有星色闪烁,平淡却展露着坚持。 “我不喜欢你涂这么厚的妆。”林逸人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种妆容,不喜欢我这种打扮,不喜欢我这种生活,不喜欢我这种女人。”归兰的眼眶红得厉害,越说越发激动,推开了车门拔腿就走。 林逸人也跟着跑下车,追了几步拉住归兰。路灯洒下一片光晕,两个人在路灯下的脸俱是惨白。 归兰略带急促地喘着气:“你是谁啊,你完全不必跟我这种人有什么交集,别再为了我屈尊到这种地方来了,我怕脏了你。” 刺耳的话扎进耳朵里,林逸人怔怔道:“你不相信我。” 归兰冷哼:“我有什么好不相信你的。” “那天是司晓设局把我骗去了错误的地方,还找人演戏看牢我。是赵臻打电话说看到你上了周楚的车,看起来很难过,我就立刻去找你了。” “这些我知道。司晓告诉我了。” 林逸人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郑重道:“而我说的介意,真的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归兰大声打断林逸人的话,“什么‘不介意’,这种虚情假意的话我听多了。周楚说得没错,我们天壤之别,当朋友都没什么意思。” “你不相信我,所以故意给我看你的生活。“林逸人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样的你,我完全接受。” “少自作多情了。”归兰笑笑,“咱俩什么关系?我在你心里也不算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谈接不接受?你花了多少钱买我一晚?别浪费,咱们该办什么办什么。” “我不再想跟你是这种关系……” “林老板。”柔若无骨的手指抚上林逸人的唇,止住那欲脱口而出的话,归兰眯着眼笑,“我只能接受跟你有这种关系。所以你说够了么?” 林逸人沉思了一会儿,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笑得有一丝狡黠:“好吧。” 归兰看得心里倏地一紧,霎时变了脸色,眼中惶惑惊疑:“你真要我?”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如果你现在只能接受这种关系,那我先花钱留你一段时间。”林逸人笑得一副“从了我吧”的模样。 几天没见,归兰忘了这林大律师是个不差钱的货,更忘了这丫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着着实实是个真闷骚,心里呕出一口血来,恨不得立刻把话收回去。 “啊……郝姐不会同意的。”归兰逞着胆子,凶巴巴地恐吓,“小心我告诉赵臻。” “开门纳客,哪有不愿。”林逸人说得那叫一个严肃认真,“我之前已经和她谈妥,要你半个月。她说你这段时间都不用去上班了。哦,准确地说,到我这儿上班。还有,我现在单身。” “你分手了?”归兰脱口问。 林逸人点头点得很缓慢。点完头自己笑了一下,有点无奈,有点自嘲。 “如果我没有跟赵臻分手,却信誓旦旦地说接受,你的确可以当作是虚假谎言或者善意安慰,因为那时我并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只当做一个于己无关的人。”林逸人顿了顿,言及关键处,出口变得艰难起来,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但是,现在不同了……你愿意相信吗?” 归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傻站着不支声。荧白的灯光洒下来,涂得乌黑浓密的睫毛上覆了一层白霜,她的鼻头冻得有点红,风缠着发丝飘动。过了很久,久到身上的体温被周遭的冷空气掠取干净,归兰低着头,忽然很小声说了一句:“好冷。” 林逸人看着归兰身上薄薄的衣衫,又看看洒了满地的清寒的银霜,露出几分担忧的表情:“是啊。” “……”归兰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语气特别不善,“林逸人,你是白痴吗?” 月亮很清冷地挂了一轮在黑天上,归兰拉开窗帘,就看到柔白色的那一圈光亮,低头,林逸人的车灯亮白刺目,那个人站在车门边上,很认真地仰头看着自己这一扇窗。 归兰心里猛地跳动了一下,急忙拉上薄薄窗帘,隔着窗帘好似能看到窗外似的。归兰发短信催促:“你走。” “嗯。明天见。”林逸人说。 攥着手机,竖耳听到楼下车辆启动的声音。归兰小心翼翼踱到窗口,偷偷掀开窗帘一角。林逸人的车子正缓缓驶远,拖着一抹灯光,在夜幕里如耀眼的流星,远向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指尖触着窗户冰凉的玻璃,归兰看着填不满的黑夜和黑夜中几点渺小的光,不觉有些呆怔。 没错,我不敢相信你,不相信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份,不相信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因为我自己介意透了。所以我故意把我的生活给你看,想吓跑你,又期待你能留下来,陪着我,拯救我。 你这个人,其实小气又怯懦,自私又逞能,喜欢把事情烂在肚子里还偏偏性格犹豫不决,你说你活得累不累。我看穿了你,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你呢?你看穿了我,那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放弃原则,这种感情未必健康。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归兰眯着睁不开的眼,拉开门。门外立了一个身子笔直的人,柱子似的杵在门口,归兰揉了揉眼,眼前的人在视线里清晰起来。 归兰傻笑了一下,转身步子有些不稳地回床边倒了下去。 淡淡的阳光洒下来,归兰昏昏沉沉的,很快又安静地睡了,不知是阳光的效果还是什么,那嘴角好像挂了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睡得很满足。 林逸人每次来归兰家里都不怎么受招待,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已经习惯了。 走到卧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到归兰躺在床边缘,小腿没有完全搁上床,细碎的金色阳光铺在雪腻光滑的腿上,拖鞋也晃悠悠地挂在雪白圆润的脚趾,一时心里竟有些痒痒的。 归兰自己睡饱了,悠悠地伸着懒腰转醒,就突然模模糊糊想起屋里有个人。伸长脖子看了看,又唤了几声,林逸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倒是把手机唤醒了。 林逸人出门前拿了归兰放在桌上的钥匙,此刻自己开了门,放了一大袋子在桌上,径直就往归兰屋里去。 归兰上半身挂了一件内衣,黑色,蕾丝的,下半身是配套的内裤,两条大腿交错,抹了雪膏似的又白又亮,在床上以极其撩人的姿势把长袜卷上自己的腿。 归兰转头看见林逸人,立刻懵了。 林逸人只是怔了那零点一秒,旋即勾了唇靠着门框毫不避讳地看,表情从容得不得了。 归兰想起刚刚那个电话的内容,心猛然突突地跳起来,清清嗓子,义正言辞:“我觉得你应该出去。” 林逸人听了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悠哉悠哉地掀起嘴皮子:“我不这么觉得。” 在归兰面红耳赤的咆哮中枕头飞了出来,林逸人很不给面子地接住了,然后扔回了床上,很潇洒地转身走了,动作一气呵成。 归兰飞快地穿好衣服,坐到了化妆台上在对着镜子涂脂抹粉。林逸人坐在沙发上看完手机里的邮件,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臭美的女人。 “怎么在家也要化妆?” 归兰抿抿唇,两瓣唇上晕开很自然的桃粉色,调整了下镜子的角度,看到屋外林逸人微微偏着头的背影。 “刚才郝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情况怎么样了。”镜子里的林逸人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归兰用有点害羞又难掩得意的语气接着说,“我正纳闷呢,郝姐说,有人告诉她真心实意打算追我,所以郝姐才同意把我给人半个月。你说,这人是谁呢?” 林逸人低头又打开了手机邮箱,很生硬地问:“谁啊?” 归兰本来羞不可耐的心情被这低温的反应一扫而光,怒不可遏拍着桌子站起来:“林逸人,你不会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吧?” 林逸人淡淡地问:“上次你说,你喜欢我,还作数么?” 归兰面色一赤,坐下来仰着头装傻,支支吾吾道:“有么?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林逸人微微点头,声音平淡成一道平行线,一脸问心无愧:“那我也不记得了。” “林逸人,你这个人,闷坏!”归兰憋了好大一口气,险些憋出内伤,镜子里林逸人笔直地坐着,像一尊雕塑似的平静。归兰恨恨地拿着眼线笔戳戳镜子里的小人,很不满地低声嗫嚅:“你就装吧你,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这厢林逸人唇角一勾,心情无比畅快,连看着天都明媚了很多。 归兰袅袅婷婷地画好妆走出闺房,自家桌子上是准备好的早饭。简单得很,抹了番茄酱的面包片,和热牛奶。 林逸人抬了一下眼皮,很吝啬夸赞之词:“好看。” “你刚刚去超市买的?”归兰回忆着有多久没人给自己准备早餐了,尽管简单也让她有些心花怒放,笑得跟朵桃花似的。 林逸人点点头:“午饭的食材我也买了,中午就麻烦你了。还有,我想喝豆浆,看你家里没有,就买了个豆浆机。” 归兰扬着的灿烂笑容一点点僵硬耷拉下去,大口喝着杯里的牛奶欲哭无泪。现在她相信林逸人确实不是来追她的,这分明是来讨债的吧! 于是,吃完早饭,归兰就带着一脸鲜妍的妆容进了厨房,去接受油烟的熏陶了。 “林逸人!”归兰在厨房大叫起来。 “嗯?” 归兰捧了一大束花出来,无辜地眨着亮晶晶的眼,明知故问道:“这什么意思?” 林逸人慢悠悠看了一眼,决定彻底扫了归兰的兴:“食材。” 归兰一脸灰败,终于认命地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过了中午,天气还算晴朗,阳光的温度有点低。 林逸人似乎很钟爱那个沙发,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带上了细框眼睛,安静地看着屏幕上蚂蚁似的文字。 归兰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林逸人的侧脸轮廓棱角锋利又不失温柔,甚是好看。看着看着,就靠在沙发扶手上没了动静。归兰的生物钟一向有点乱,过了正午正掀起第二轮的困意。不过林逸人是不会让她安安心心睡个午觉的。归兰刚睡了没一会儿,林逸人就把她拖了起来,一路拖到了楼下,塞进了自己车里。 因为天气转冷,医院里人有点多,林逸人拉着归兰在人堆里穿来穿去,穿进了米白的病房。 林逸人和司晓立刻凑到了一块儿,归兰心里隐隐知道是什么事,可是却不想参与,她为难,司晓为难,林逸人更为难。 一出去,门合上,林逸人被拉了一把,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司晓拉进了怀里扣着。 “谢谢你过来。”司晓歪着脑袋说。 林逸人偏头靠在司晓肩膀上,看着司晓后脑勺整齐的短毛,不自在地咳了咳。 “还有别的账要跟你算呢。让你帮我找归兰,这几天你反倒帮她躲着我?” 司晓难得煽情一把,更难得没被林逸人推开,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我也是为你们好。那天归兰跟我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林逸人忍无可忍,在司晓准备开始作祟吃豆腐的手背上捏了一把,嫌弃地跟她拉开好大一段距离。 “那意思是,她现在准备好面对我了?” “不知道,可能吧。她心里有事儿,你可能要耐心点。”司晓耸耸肩,两眼如狼似虎地放光,嘴角咧出一副流氓德行,“小娴儿手感还是那么好,快再让我抱一抱。” 米白和归兰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去的女人凑到了一块。说是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去,也不准确,归兰想到米白是警察,还是有点畏缩。米白倒是很温和,归兰就也放心下来。归兰给米白剥着橙子,米白看着司晓把林逸人拉出去,笑得很恬静,又有几分无奈,对归兰说:“司晓就是个没正形的家伙,她要有林逸人一半的正经可靠就好了。” 归兰在心里打了个哆嗦,手上剥着橙子差点劈了指甲,想起林逸人那闷坏的样子,呵呵笑得很勉强。 林逸人和司晓回来的时候,脸上挺严肃,覆了一层薄冰。 司晓笑着在米白脸上亲了一口,当着归兰和林逸人的面。归兰离得近,清楚地看到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米白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亲密行为,看看归兰又瞪瞪司晓那张厚颜无耻的脸,面上赧意很明显,伸手在司晓腰上狠力捏了一把,眼中含嗔:“别以为我受了伤就不能摔你。” 司晓“哎哟”了一声,笑嘻嘻的。 米白看出司晓和林逸人藏了很多事儿,她没有问。她心里也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那天司晓一个人见方全,比如为什么方全转移了地点却只告诉司晓,同样她也都没问。 司晓绝口不提,她也绝口不问。这似乎变成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死里逃生,司晓对她格外好,她们的感情攀升到从未有过的温度。她们有诸多的不同,谈及太多只会带来争吵和芥蒂,这对她们无益,谁都不想打破此刻的温情。 “走吧。”林逸人拉起归兰,牵手的动作很自然。 归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愣愣地看着林逸人的侧脸,觉得林逸人这个女人其实真是忽冷忽热,难以捉摸的。 “告诉我。”林逸人看着归兰的眼睛,神情很坚决,“你想要给你父母翻案么?” 归兰愣住了。父母出事后,有一段时间她到处奔忙,问了许多律师,求遍所有亲戚,都没能得到一点帮助,反而受了很多嘲讽和冷眼,昔日嘘寒问暖的亲戚都像避着灾星似的避着她,一来怪归兰家坏了他们的名声,招了许多闲话,二来怕这一姐一弟成了他们的拖油瓶。那时归兰坐在穿越城际的公交上,暗自抹去眼泪,决定以后宁可饿死也不再向亲戚开口。 “这件案子,我和司晓商量,把它定义为恶性商业竞争比较好打。”林逸人说,“方全背后有一个比较大的利益链,方全只是其中一环,我们只把方全抠出来针对,会好办得多。” “对司晓也比较好,是么?”归兰咬了咬下唇,问。 林逸人坦诚地点头。 归兰木愣地想了很久,缓缓地靠在了林逸人肩上。发丝搔在林逸人颈窝,林逸人感受到归兰的颤抖,挺直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我挺高兴的,真的。”归兰声音有点闷,“本来我觉得不可能有希望了。判得或轻或重,我爸妈都不可能回来了,我只想让他们清清白白,就够了。” 归兰挨着林逸人,身上女人的气息缠绕着她,漂亮精致的女人露出脆弱的神情,红着眼眶像是不堪一击,可怜叫人生出几分爱抚的冲动。 “如果,你相信我,”林逸人用手指摩娑归兰的脸,目光灼灼,“这场案子我来打。” “我曾经因为赵臻不再出庭。现在我想为了你回到辩护律师的位置。”一字一句动听地在耳边响起。 归兰听着,呼吸一窒,心口却是跳得猛烈,正巧对上林逸人那双坚定而温柔的眼睛……归兰突然从林逸人身上起来,坐直了身子,低着头脸红扑扑的有些慌乱。 “所以,归兰,你明白吗?”林逸人把归兰慌乱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底冉冉升起喜悦和躁动。 “什……什么啊…”归兰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副自矜模样。 林逸人语调一转,忽然说:“你妆花了。” 归兰原本脸绷得紧紧的,准备听一番惊天动地的情话。想象总是美好,现实总是瘦成白骨精,归兰紧张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不能置信的呆怔,气呼呼地瞪林逸人,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挠花。气着气着,瞪着瞪着,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林逸人一转脸,归兰身上的香味就已然近在咫尺,她的两只手软软地攀着自己的肩,身子贴得不留一点缝隙。 林逸人的胳膊也束住了归兰的腰,光滑细腻,不自觉地留恋起来,用力更甚,生怕会突然抽离似的。 “谢谢你。”归兰在林逸人耳边说,声音俏丽,像她的人。 两个人挨得很近,大腿相抵,脖颈交错,林逸人被那抵在脖子的呼吸勾得麻痒,手一寸一寸地摩娑归兰的腰,然后是背,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那光滑的肌肤,游走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 归兰的呼吸开始起伏,挂在林逸人身上,直把柔软的身子迎向那个人,贴得更紧、再近,一丝缝隙都容不得有。 “嘟嘟--”不远处一辆停泊的车驶出停车场,暴躁地按响了一连串的喇叭声。 归兰大梦方醒,飞快地从林逸人身上撤离,红着脸颊,媚眼如丝:“抱够了么?” 林逸人的怀抱忽然空了,心里失落了一下子,恬不知耻却面无表情:“不够。” 第一次,林逸人会这么回应她,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冷静和平和,而沾染了对她的迷恋和欲望,归兰心里喜悦,害羞,甚至带了那么点得意,不过这些都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直着身子拿腔作势:“林逸人,我发现你还挺流氓。” 流氓特别理直气壮:“你第一次见我,我就在嫖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考试,考试。最近都是通宵复习。 我个人看文不喜欢看作者的小绿字,影响阅读的连贯性,但是看了某大大文底下的评论,发现好像有些读者还满喜欢看小绿字的,我试着多写点。。。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归兰一边享受眼前的大餐,一边有种熬出头的感慨。想认识林逸人那么久,回回吃的都是速餐,这会儿却坐在正儿八经的五星级大饭店,菜单归兰看了一眼就被价格吓得还给了林逸人,盛菜的盘碟一个个都是巴掌大,音乐是林逸人点的,归兰偷偷瞥了一眼拉琴的小哥,还挺帅,于是拉琴的又被林逸人叫停了。 归兰想起头一次赴林逸人的约,一路都在腹诽着这个“资本家”的高傲态度,心里敲响了千百个不愿意。到现在,人就坐在对面,却心里始终觉得太远了点,够不着的远,差一点就能够着的远。犹如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囫囵吞了个果子,甜一阵酸一阵的,到后来酸的甜的都无法去分辨了,就剩难以消化了。 “发什么呆呢?”林逸人撑着下巴看了归兰很久了。 “觉得有点怪怪的。”归兰恢复了轻快的笑容:“这样子的环境,这样子看着你,挺不真实的。不过,挺好。” 那样低霭温暖的灯光,那样颜色丰富的菜肴,那样轻柔动人的音乐,那样温柔雅致的人,多像一个无边美梦。 掩盖在喜悦底下的是落寞,林逸人看着归兰的眼睛,内疚挤满了心窝:“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太不好了?” “不是的,很好!”归兰急忙解释。 自父母过世之后,就再没有人,能给归兰被疼爱的感觉,这种感觉面前这个人给了,可是归兰贪心地想要更多。 “不是你的问题。”归兰说。 说完,咬着筷子,对着美食雀跃起来。 出自庖丁世家,归兰虽然自己不干厨子这行,却染了厨子的职业病,尝一道菜就要品出用料和做法来,语气满是得意:“这个在家也能做。你爱吃么?下回我做给你吃。” 夜幕沉下去,星辰降落在这座城市里。照样是归兰楼下,风也变得安静。林逸人熄灭了引擎,就安静地好似世界只剩两个人了。 归兰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很缓慢,嘴里交代道:“明天周六,小海要回来了。我也要去兼职,你别来了哈。” 林逸人没有回答。归兰转头一看,一抹路灯的微光透过车窗,落在林逸人侧脸和唇角,温柔又诱惑,叫人忍不住想亲上去。 归兰压抑住自己突突的心跳,推开车门跑下车,隔了一段距离跟林逸人挥手。 林逸人摇下车窗,不明所以地和她四目相对。 “这次你先走。”归兰喊。 “嗯。明天见。”林逸人的结束语还是那句话,淡淡地笑着。 看着车子缓缓离开,归兰的心情有些难以平静,有种想拼命狂奔过去把车拦下的冲动。 不过冲动终归是冲动,转身依旧是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无聊的生活。有时候,归兰会想,人要是真的能不顾一切就好了。 这个问题归兰一直思考到了第二天打着哈欠抵达市中心,工作的水吧。 上午人流比较少,天气也冷下去,水吧的生意清冷起来。偶有几对逛街的闺蜜或情侣,挽着手要两杯热茶。 每次看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归兰心里都会起一丝波澜,眯着眼远远地看着,啧啧两声。 归兰从小到大,样貌上都是领跑的,而且领先得不只一点点,借用高中一文艺男青年给她写的情书里的一句诗: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情书写得水平极高,引用的词句从诗经到泰戈尔,归兰看到这样的夸赞的时候暗自得意了好些天。可惜那封情书不知道被她塞到哪去了,找不到了,为此归兰还好一顿可惜。 尤其到了高中,下课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个男生爱跑到归兰教室的楼层上厕所,然后“不经意”地经过归兰的教室,偷偷地看上两眼。可是连归兰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她除了有些得意之外,再没别的感觉,心情差的时候甩几个冷眼转身就走,心情好的时候冲人小男生甜甜一笑,勾得人欲罢不能。上了大学,好不容易有了个感觉还不错的,没几个月就谈崩了,原因是除了在舞蹈教室跳舞和在寝室睡觉之外,归兰哪都懒得去。 不管怎么说,追归兰的男生,送情书的也有,送花喊楼的也有,连亲手织围脖的都有,一个个都火辣炽热,掏心掏肺。 这会儿来了一个,拎着黑色电脑包,神情寡淡,步子不徐不缓,直直地走过来。 归兰暗暗腹诽着,这人儿就来到了跟前:“发什么呆呢?来杯普洱,热的。” 归兰瞪大了眼,才发现不是幻觉,笑得有几分心事被撞见的尴尬:“你怎么来了?” “路过,就来看看你。” “去干嘛?”归兰手上很麻利地把饮料倒进塑料杯,转头问。 “有个庭审,我去听听。” 归兰注意到林逸人今天穿的确实是很利落的正装,在这天气里看起来很单薄。将饮料递过去的时候触摸到林逸人的手指,冰冰凉:“热的,捂捂手吧。我请。” 林逸人直接绕过了吧台,水吧空间很小,放了两张椅子,林逸人占据了其中一张,拿出笔记本架在一个柜子上,一副要在这而办公的架势。 归兰看愣了,有点木讷地说:“饮料都是带走喝的,这儿没地方。” “庭审在下午,外面太冷了,我呆会儿。”林逸人坐得很安稳,一点都不嫌弃空间的狭小,饮料放在电脑边上。 托辞,明显的托辞。归兰抿着嘴笑,忍住不去戳穿林逸人,心底乐开了花。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6节 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客人来,归兰百无聊赖,身后的林逸人也一点声儿都不出,偶有细微的敲键盘的声音,叫归兰总忍不住回头看。归兰索性把自己的椅子拉到挨着林逸人很近的位置,下巴抵着林逸人的肩胛。这个姿势舒服得很,归兰忍不住用脸蹭了蹭近在眼前的肩膀,特别满足。 柜子比较矮,林逸人微微颔首,发丝垂下来覆住了脸颊,下巴的轮廓在发丝之间若隐若现,俏尖白嫩的耳朵也在黑发之间半遮半掩。归兰看得心里痒痒,玩性大发,往林逸人侧面一凑,鼓了一腮帮子的气儿吹过去。发丝被吹得全向眼前扬起,原本被遮住的下巴露出了全貌,白净的一抹,可惜转瞬发丝就落下,略显凌乱地掩住。 归兰正鼓起腮帮子准备再接再厉,一只手掌忽然落到了她脸上,掌心带了普洱茶的热度,高出体温很多的烫。这样子的归兰有些窘迫,她的唇离林逸人的脸大概只有两厘米,可那只手用了力气,按着归兰的脸颊,让她一时忘了撤离。 归兰蓄的一大口气儿像松了口的气球,全散了出来,不似上次的狂风,这次和煦得很,软绵绵的,故意挑逗似的拂过林逸人的耳根。归兰更是窘迫,脸颊变得比林逸人的手心还烫。离林逸人太近,归兰看着那放大的五官有些眩晕的感觉,心跳猛烈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归兰身子唰一下回复了笔直的状态,林逸人看着她,嘴角挂着笑。 “我不是故意的。”归兰很羞涩。 林逸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没事儿,我喜欢,你继续。” 归兰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好似自己曾经说过。 的确自己曾经说过。 好似说这话的时候,林逸人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 …… 归兰更羞涩。 “一会儿给你一个惊喜。”司晓神神秘秘地对林逸人说。 认识这么久,司晓从来没有哪个所谓的“惊喜”让林逸人喜过。林逸人做好法院突然爆炸的心理准备跟着司晓走进去。 参加听审的人意外地多,林逸人和司晓坐在角落的位置,却总觉得有视线往自己这儿看,被盯得很不自在,背后发凉。 这种凉意,在发现被告席上不是方全时,彻底透进了骨子。 “方全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有人在酒吧看见他。而之前所有的信件和通话都不是来自方全,而是来自这个叫汪富的人。方新也指认了汪富。” 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男人,五官确实和方全有几分相像。 “打个赌。”司晓说,“这案子会判成非法拘禁,方新拒绝了验伤,所以没有殴打、侮辱情节。” “没有殴打、侮辱情节的非法拘禁,从轻处罚,三年以下拘役,获得被害人谅解,再从轻。”林逸人蹙眉道。 “别忘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司晓笑道,“最坏的可能是,连非法拘禁罪都构不成。” “非法持械呢?” “再多罪名也跟方全没关系。方全虽然丧心病狂了一回,但他心里也有杆秤在,难怪之前跟我说没把警方放眼里。” 还没开庭,林逸人就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看。”司晓指道。 方全坐在听审席另一角,自在从容。偶尔向林逸人和司晓的方向投来一瞥,目光森冷。司晓越看越来气,趾高气昂地瞪回去。辩护人和公诉人陈词老套俗烂,流于形式。 “非法拘禁和非法持械至致伤,三年,缓刑。”司晓和林逸人随着人流往外走,司晓的不爽都写在了脸上,“靠,连条狗都要护着,分明是要让我们明白他的本事。” 另一边的林逸人脸色也是阴沉沉的,步履匆匆,急着逃开法院压抑的气氛。 生平第一次,司晓和林逸人对这个她们工作的舞台不满起来。 不经意间,两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将她们夹在了中间,平行地走着。林逸人和司晓感觉到肩膀被人突然一撞,向前踉跄几步,两个人挨着挤到了一起,靠着对方的身子才没有摔倒。 “不好意思。”两个男人一左一右,表情戏谑。 “我看你们是故意的。”司晓恼起来,不顾周围人多,气冲冲地过去。 林逸人抓住了司晓的肩膀,摇头:“别闹事。” “你们的道歉我收下了。”林逸人十分得体地点头道,然后拉着司晓挤开人群,步履沉着地僻开一条路。 司晓气呼呼地扯下了衬衣领上的领带,往车座上砸,却是软趴趴的完全发泄不出来。看着林逸人波澜不惊的样子,愤愤地问:“林逸人你就一点都没脾气?” 林逸人从容不迫地启动车子,好似真的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想要对付方全,这种程度的为难根本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坚持到了寒假。。。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林逸人再次“路过”归兰的水吧时,归兰正啃着没什么营养的早餐面包。看到林逸人走过来,立刻放下面包,二话没说倒了一杯普洱茶递到那人手里,笑得有一点促狭,好像料到了林逸人会再次路过似的。 虽然一直嫌着林逸人占据了她狭小的空间,碍手碍脚的,但是显然归兰对这位不速之客感兴趣透了,有客人的时候忙一阵,没人来的时候就去缠着林逸人,骚扰一阵。 路过的情侣成双成对,依偎着你侬我侬。归兰拉过椅子挨着林逸人,看林逸人的手指跳舞似的在键盘上敲出文字,她自个儿一个劲儿地抿唇笑,路过的情侣再恩爱也无心羡慕了。 林逸人这两天忙着手上这案子,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十一月份的天,路上的人有的戴起了围脖,步子在灰色的路面上来去匆忙。归兰觉得全部的阳光都晒到了自己这小小角落,好心情都挂在了脸上,来买饮料的客人全都获赠一个灿烂的笑容和一句贴心的问候。来交接班的姑娘来得早,归兰早早地回家,打开厨房明黄色的灯光,蓝色火苗从煤气灶窜出来。 和小海吃饭一向其乐融融。小海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爽朗,越长越跟“帅”这个字沾边儿,在她老姐这儿却摆了一副八婆的表情,姐夫来姐夫去的。姐弟两相处的时间不多,共同话题有些少,小海也不爱被唠叨学习的事儿,一个劲儿地八自己亲姐,好像这是他繁忙课业外最感兴趣的。 归兰白眼儿一个接一个,不断地用饭菜堵住这个亲弟弟的嘴,心里很烦躁。多亏她这个亲弟弟,让她没法不一直想起林逸人,心里潮汐似的一阵涨一阵落。 “安分吃完饭,回学校去。” 归海打开大门,在门口穿衣服,换鞋。动作缓慢,恋恋不舍。 门一开归兰就觉得有点冷,把视线从一片狼藉的餐桌上移开,起身去关窗。 窗外零星的灯光在夜幕中画成一道不连贯的线,归兰看到有一道变换着颜色的射线,从很远的地方投射过来,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哪座建筑。 楼下空荡荡,有一盏路灯竖着,灯光被紧靠的树掩去一些。树的叶子在动,风看起来不小。 归兰双目有些失神,黑夜里的光亮都汇聚到她瞳孔里,模糊成一片。 “姐,我走啦。”归海在门口招呼。 “嗯。路上当心。”归兰关上窗,走到小海身边,托着书包掂量一下,够沉。笑着拍弟弟的肩:“加油。” 门关上,一声很短暂的声响。然后房子里又安静下来。 风往窗户上撞,发出特别立体的音效,把归兰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明天,还会来吧?归兰这样想,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危险极了。 好在林逸人没让她自作多情。归兰一大早又是被林逸人的电话吵醒的,缩在被窝里抱着手机,那个清润的声音在一点点唤醒大脑。归兰眯了眯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这是清冷的冬季独有的特别的温暖。 “等着。”归兰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逸人在小区门口,看到归兰跑出来,身上裹了一件大风衣,小腿露出光滑的一截,随意地踩了一双平底鞋。一路小跑,归兰微微地喘着气儿,风把她的头发撩到了脸颊,她背后是初升的太阳光,洒了在楼房和楼房间的水泥地上。 小区物业出了新政,车辆要办理出入证。归兰没车,理所当然忽略了这件事。这两天小区开始执行新政,规定临时来访的车辆,须向管理人员说明被访业主的房号、姓名,管理人员登记、核实后,才能发放临时出入证。 “怎么出来了?”林逸人问。 归兰笑着,不说话。其实本来一个电话核实就行,但是或许今天早上莫名有种美妙的感觉,归兰有些心血来潮,想下来接她。 拿了临时出入证,从小区门口到楼下,短短一段路。 “走回去吧。”归兰说。 林逸人看了一眼归兰,从领口可以看到空落落的脖子和锁骨,一点遮挡都没有,露出的小腿格外突兀,再怎么天气好,毕竟也是十一月的温度。想必归兰是睡衣上随便套了一件长款大衣,就急忙忙赶了出来。 现在归兰冷得缩了缩脖子,牙齿有点打架,还笑着说要跟林逸人散步。 林逸人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把归兰塞进车里,带她在小区里绕了一圈,车子开得很缓慢,慢到可以数清这一路经过了几幢楼、几棵树、几盏路灯。喷泉常年不开,有结伴而行的老头老太太经过他们,腰间挂着的收音机里是悠悠扬扬的戏声。 “小区里有枇杷树,每年春夏结得可好。” 归兰看着车窗外,刚开始还挺轻松地跟林逸人聊天,车子龟速绕回楼下,归兰眉头忽然拧起来的,没有涂任何颜色的唇紧闭着,显得特别严肃,心事重重。 车停了,车道边枯草掩映,间或露出些棕色土壤。 归兰看着道边,显得特别羞涩。虽然归兰很别扭地侧着脸,但是林逸人看到她耳根红了。 “我忘带钥匙了。”归兰很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满心欢喜,什么也没带。 林逸人立刻打了电话给王楠,约了开锁师傅。 两个人都没吃早饭,开车到门口一家生意红火的早餐店,天冷了,早餐店的门窗上蒙了一层雾,看起来跟人间仙境似的,从外面就可以想象里面的暖和。 归兰出来得潦草,现在却矜持起来,不想以现在的模样见外人。林逸人下车买早饭,又拎着早饭径直回来,一手一个塑料袋腾腾冒着热气儿,归兰在车里看着,也觉得热乎气儿从心底升腾起来。伸手接过早饭,格外夸张地做出烫手的动作。 林逸人把早饭放在腿上,拆开白色塑料袋的结扣,一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另一边的头发散下来,脸上是一种很简单的满足和轻松,特别有人气儿,全然没有以前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归兰多看了两眼,觉得今早的林逸人,很特别。 这个早上,确实有些美妙。 “林逸人,你打了不少案子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说来听听?”归兰咬着包子,口齿不清地问。 林逸人歪头想了想:“有些谋杀案,印象蛮深刻的。” “我不要听这种。”归兰抗议,“有没有什么爱情故事,痴男怨女,纠缠不休?” 林逸人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打民事案。” 没有得到下饭故事的归兰有点失望。林逸人不想扫了归兰的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当真想出一个来:“倒是有一对,很特别。” 归兰把吸管□□塑料杯,咬着吸管,眼神亮晶晶的特别期待,就差捧一把瓜子了。 林逸人讲故事特别有一套,开门见山:“有一对情侣,闹分手。然后男的把女的吃了。” 归兰一听“吃”这个字,立刻小脸一红,别别扭扭的:“这事儿也能闹上法庭,多羞人啊。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就抓起来判刑呗。”林逸人莫名其妙,又突然笑得特别意味不明,“你不会以为是那种‘吃’吧?我说的这是真的吃。日本上世纪80年代轰动一时的连环杀手宫崎勤你知道不?典型案例。诱拐及杀害4名小女孩,并把尸体支解,而且还把部分尸体残骸吃掉,又拍摄影带,行为十分残暴。” “……” 归兰瞪了林逸人好久,表情特别狰狞。 这个下饭故事,算是彻底倒了归兰的胃口。 攥紧了手上没吃掉的早饭,归兰特别想扣在林逸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林逸人特别不知好歹,来了一句:“你还想听不?我又想到一个。” 归兰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林逸人你丫的是故意的不?” 林逸人抿着嘴儿,憋笑憋得很辛苦。归兰在心里感慨,想听这厮讲点风花雪月的东西,实在太特么难了啊…… 王楠找了个挺正规的开锁公司,开锁师傅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归兰拉了物业保安邻居好几个证明自己就是户主,“啪嗒”一声锁终于是开了。归兰和被子久别重逢,撒丫子就往房间去了,林逸人负责送客。 归兰要换衣服,还特地把房门落了锁,上次被林逸人撞见,其实心里臊得很。 自己在屋里,想着林逸人在外面,归兰心里特别不平静。她总是想不透林逸人想干什么,要干什么,林逸人高深得很,归兰很被动,知道自己很容易就会被吃得死死的。 但是这样的被动,让她心里反而好受许多。起码她可以暂时抛开很多的顾虑,忘掉顶上沉重的罪名,不必自作多情,也不用于心不安,不用患得患失,也不用畏畏缩缩。 作者有话要说:  按计划今天我应该准备坐火车,坐一天一夜,跑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回家。 写到六十章,前半部分靠喜欢,后半部分纯粹靠!坑!品! 六十章也没那啥都怪我太啰唆。。。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林逸人从归兰手里接过黑色长款风衣,很自然地去拿那件黑色的毛衣。 归兰把另一件毛衣塞进林逸人手里,艳红的,很热烈。 林逸人有些为难。归兰把黑色毛衣在怀里揽着,推搡林逸人进更衣室。 “你啊,成天穿些冷色调的,配上那张清清冷冷的脸,看着我都觉得凉飕飕的。” “可是——”林逸人想争回支配自己衣服的主权 归兰横眉竖眼,掐腰道:“可是什么,再可是外套也给你换成红的。” 林逸人在更衣室套上红色的毛衣,怎么看都觉得不合眼,全身不自在,套上黑色大衣,倒是合适了些。 归兰早换好了一身行头,在镜子面前美美地等她。 林逸人没出声,直接走到归兰身边。归兰刚好和她相反,黑色高领毛衣和红色毛呢大衣,黑色的高跟皮靴让她格外高挑。 红色和黑色永远是最经典的搭配,归兰看着镜子里的林逸人,说:“外边黑里边红,果然合适你这个闷骚。” 林逸人眉毛一挑,不置可否:“那你呢?” 归兰说:“我也合适。” 镜子里的一对人,看起来那样般配和贴近。林逸人胳膊勾了归兰的腰,问:“你也合适我么?” 归兰刚刚那句话真的纯属无意,被林逸人这么一说有些发愣。她抿了抿唇,道:“不。” 感觉到束着自己的腰的力气松了一些,归兰低着头,很心虚:“我实话实说。” “你抬头。”林逸人说。 镜子里的两个人肩挨着肩,两张出类拔萃的脸,一张清润温柔,一张明艳娇媚,相同款式相反配色的衣服让她们看起来亲密又暧昧,林逸人看着她,眼神很安静。镜子里折射着耀眼的光,生生要把她逼出两颗泪。 一路上归兰寸步不离地跟着林逸人,对自己说出的那个“不”很内疚。 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一些念头却又冷不丁地冒出来,连自己都猝不及防。 林逸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归兰伸手穿过林逸人胳膊和身体的缝隙间,从背后抱住林逸人的腰。 众目睽睽。 林逸人才刚刚感受到背后的温度,又飞快抽离。 林逸人有些惊讶,归兰双手捏紧了购物袋,纸袋上攥出了几道纹路。 视线从皱巴的纸袋,滑到光滑的手背,再蜿蜒到归兰脸上,明白了刚才那个拥抱的用意,心里感慨归兰的细腻和敏感。虽然林逸人比归兰大七岁,但是要说照顾别人的情绪,林逸人知道自己不如归兰。 “走吧。”林逸人调整到轻松自然的语气,拉起归兰的手,那扣着纸袋边缘的手指略显僵硬。 归兰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和林逸人步调一致地走。 走过玉器专柜时,林逸人一眼相中了一个玉镯,色泽古朴,质地纯正。拉过归兰的手腕,把玉色镯子缓缓推上去的时候,归兰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温润的玉把她的皮肤衬得雪白细腻。 林逸人什么都没说,捏着归兰的手反复端详。她总是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在归兰的目光下有些心慌意忙,出自不好意思。 幸好归兰总能给她预期的回应,抬手在眼前欢欢喜喜地看,玉镯的光和她脸上的的喜悦辉映,她赞不绝口,发自真心:“好看。” “嗯。”林逸人表示同意。 归兰把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这个动作出乎意料,林逸人有一丝发愣。 归兰替林逸人戴上镯子,眯着眼笑:“更好看。” 归兰的手腕变回了素白,拉着林逸人的手放在眼前很认真地瞧,林逸人觉得青润颜色不及面前那张茭白的笑脸。 镯子林逸人买了一人一个,一个戴在左手,一个戴在右手,两只手靠在一起,有一丝轻微脆响。 手牵到一起,步子就会一致。 “天冷了,给你放假,不要你做饭了,外面吃。”林逸人说。 “怎么,才吃了两顿就吃腻了?” “哪有……” 林逸人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视线越过归兰,定在不远处的一点。 林逸人的手松开了。归兰也望过去,心神打得散乱,藏起镯子的动作慌忙笨拙。 赵臻和宁玉站在电梯口,八角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光线要略暗一些,上下电梯的行人在她们背后穿行。广播换了一首舒缓悱恻的英文歌,非常熟悉的曲调。 赵臻看到了归兰想要藏住手腕上的镯子的动作,视线反而盯着那手腕处不放。林逸人笔直地站着,看到赵臻后一步也不曾挪动。归兰低垂着脸,脸颊开始发烫。 宁玉永远是最游刃有余的,笑着带赵臻打招呼:“赵臻和我到专柜来看看顾客的反馈。” 问候过后就是告别,如同再普通不过的偶然相遇,又匆匆分别。 赵臻一直都没有说话,宁玉说出了告别的话,以为这场偶遇就此结束时,赵臻忽然出声:“这两天,我整理东西搬走。” “不用。”林逸人生涩地挤出两个字。 “那本来就是你的。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够买套房子了,你放心。”赵臻不给林逸人反驳的时间,又说,“过两天我们公司的新品发布,有个show,你还会来捧场吗?” 赵臻细心地给了林逸人两张票,然后拥抱,道别。 归兰看到赵臻的下巴靠在林逸人的肩上,自觉地别开了眼。 “走吧。”目送赵臻和宁玉离开,林逸人又说。 归兰不动声色地揉自己的手心,躲开了林逸人伸来的手。被林逸人松开的那只手手心发烫,有些灼意。 林逸人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步子不自觉地快了很多。 归兰也加快了速度,却跟不上,始终差了两三步的距离,气急地瞪林逸人,可林逸人一直没有回头。 “林逸人,你是不是还喜欢赵臻?” 林逸人这才注意到归兰在背后气喘吁吁,一双眼里盈了很多委屈。 叹了一口气,将人拉了过来拦在怀里:“和赵臻在一起十年,还是半路告别,这感觉不是分手,倒像是离婚。” 归兰原本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打算问个清楚彻底,但林逸人一叹气,再忿忿不平也都软下来,倚着林逸人一言不发。 “我承认,看到赵臻,以前那些时间里的点点滴滴都会浮现脑海,没法狠下心肠从此形同陌路。情侣分手之后可能反目成仇,但是我想,我们更像是一段婚姻走入了终结。我们曾经互相扶持了很多日子,一起度过了很多难关,这些都不是可以轻易忘怀的,我想,就算分开了,还是希望能像老友一样。可以么?” 一句“可以么”,叫归兰无所适从。 “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对赵臻说,希望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许我现在对她的感觉并不能用友情概括,但是却也绝对不同于爱情了。你放心。” 一句“你放心”,让归兰酸涩苦甜。 归兰没有“离过婚”,听得糊里糊涂,但总是容易心软,用力握住林逸人的手不让她再说。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推着林逸人往前走。 “难受吗?”宁玉笑得特别没心没肺,那疼往哪戳。 赵臻已经有了免疫力,耳朵自动隔离了宁玉飘着的声音。 “要我看,你没你想象的那么爱林逸人,只是日子久了,习惯依赖她。要不,你怎么舍得那样对她“ “宁玉!”到底是道行不够,赵臻破功地大喊一声,恨不得把宁玉那张嘴撕了。 宁玉打了个急刹车,话头调得很快:“你要找房子。” “是啊。” “要不要考虑下我那?” “宁小姐,你把你妹妹小如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赵臻咬牙切齿道,把“妹妹”两个字咬得咯咯作响。 “小如昨天晚上回来了。不过我也没说你睡她房间呀。”宁玉笑嘻嘻地揽着赵臻的肩,“你上次不是在我床上,睡得挺香吗?” “滚!”赵臻面色一赤。 “奇怪。”宁玉揉着下巴,“你是弯的,我是直的,反倒你比较怕我,总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直的?”赵臻看着宁玉笑意盈盈的眼睛,勾魂似的上翘的眼角,想起上次宁玉在车里的那句话来。 “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爱一下。”宁玉说。 赵臻呆楞了几秒,随即带着些冷怒嗤笑一声:“我不会随随便便爱一个人。” 宁玉什么都没说,只是莞尔一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嘴角微微勾着。 “可能也没那么直。”宁玉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宁玉歪着头,拧起的细眉间拢着真假难辨的愁绪。 赵臻想把这一切甩出脑海。她觉得她应该想的是刚刚离开的林逸人,或者即将要面对的一个人的生活,或者那个她不敢再去追究的赵凯的秘密。 “走吧。”宁玉过来自然地拉起她,“迫不及待想去试试你的衣服了,设计师。” 来往的路人,低霭的灯光,缠绵的音乐被甩在身后。 宁玉冷艳馥郁的香水味萦绕鼻尖,赵臻木讷地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眼前迷惘模糊起来。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林逸人在楼下,扬着手,手心有什么闪耀着光点。归兰踮着脚尖,身子探出窗外,也没看出那是什么。 林逸人退到路灯边上,灯光在黑夜里落在她身上,好似一个看不见边际的舞台。她仰着头,满眼都是光亮,光辉映得瞳孔颜色淡了许多。 扬了扬手,手心银白色的东西仍旧过于微小,归兰眯着眼也看不清楚。 发信息过去:“什么东西。” 信息很快回过来:“没什么,明天见。” 再去看时,林逸人已经回到了车里,好像刚刚扬手的动作真的只是道别。 归兰扑到沙发上,抱着沙发枕左思右想。手腕上的青玉镯子落入眼帘,指尖抚着带着凉意的镯子,柔光泠泠地流淌入心底。 嘴唇轻触,立刻就像吻着心上人那般羞涩地退开,心事如月光下的潮汐,这感觉奇妙又美丽。 瘫软了身子,抱着枕头四仰八叉地陷进沙发里,被灯光晃悠悠地包围,回想一整天的每分每秒。 一秒发生,要用两秒来回忆。不论好的,或是不好的。 渐渐的就眯起了眼,困意慢慢侵袭。 银白的光点在月光下跳动,林逸人唇角勾起,笑得神秘。 归兰猛然瞪大了眼,视线掠过桌子,绕过墙角,直达大门,落在小小的锁上。 那好像……是把钥匙? “方全,和周楚,到底有什么纠葛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的预感跟你一样,或许跟归兰父母有关。”司晓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忖道,“等米白身体好了,我让她回警局帮忙看看。我想她现在毕竟是大队长,安排查个案底应该不困难。” 挂了电话,换上一副笑脸,推门进入病房。 “米白儿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司晓三步作两步地窜到床边,摸摸米白的额头。 米白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躲开了。 司晓的手悬在半空,顿住。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局里那么多老人,这个大队长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那点功劳真的够么?”米白看着窗外,眸如静水,淡淡道,“我刚刚听到你打电话了。告诉我实话,是不是你安排了?” “我没有。”司晓转身,和往常一样拿了水果去水房,背对米白。 “你太神通广大了。我总陷在你做了什么的谜团之中,永远不知不觉。其实,你大可不必瞒着我。”米白生硬地说,声音仿佛已经笃定。 司晓忙碌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来,“我说了我没有,我不知道怎样证明我没做的事。” 走到床边,把水果放在桌上,司晓笑得很温柔,拍着米白的肩:“我不想跟你为这种事吵架,你乖乖养病。我现在去叫医生给你量体温。” 米白没出声,看着司晓离开,背影高高瘦瘦,最近又瘦了一些,像伶仃的竹竿似的很不好看。 米白有些不安,虽然只听到了“警局”、“大队长”、“安排”之类的只言片语,但米白知道,她和司晓间有个炸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线,这不是避而不谈就能解决的。 米白的枪伤没有打到器脏,子弹威力不大,也没有贯通,属于轻伤,手术将弹头取出后原本一个礼拜就能出院回家修养,愣是在司晓的哄骗下躺了三个礼拜。米白觉得伤好利索了两天,实在呆不下去自己去问什么时候能出院,听医生说早就能出院了是司晓要求住的时候差点没气疯,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直接去了警局。 警局里有一些笑声,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的那种。米白在靠门口的地方看见里面一个女孩,大约二十来岁,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齐刘海长长地盖住额头,眼睛很大,瞳孔漆黑,皮肤比米白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更苍白。 米白听到了警局小孙的喊声:“那个被强/奸的女人又来啦!” 警局里哄堂大笑。 女孩傻站着,低垂着脸,眼眶红起来。 米白有些恼,快步匆匆走进去,敲着桌子问:“什么情况?” 米白现在职位不同往日,有些人收敛起来,小孙和米白比较熟,对那个女孩嘲讽笑道:“这点破事儿,我们警察没那个空什么都管,而且你这根本立不了案的。人家说愿意赔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家娶你啊?人家家里是有钱,但是就凭你?” 小孙越说越来劲儿,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米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轻咳了几声,给小孙使眼色。 “闭嘴!”米白高声吼道。 女孩叫吴可,学生。遭遇了强/奸案,已经来警局问了几次,都不肯立案。 米白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烫起来,回想起警员们对这个姑娘的嘲弄,一阵咬牙切齿:“笔录做了吗?” “做了……可是……”吴可小声道。 “可是什么?” “做笔录的时候,他们问的都是…对方的…那个多大…有没有高|潮…跟案子有关的,没怎么问。”吴可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断了线地挂在脸上。 米白难以想象这个女孩在遭遇了强/奸后,又在警局收到了怎样的羞辱。米白绕过桌子去抱住方可,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我给你重新做一下笔录。这件事我管定了。我会催他们尽快立案。你放心。” 小张是米白的老搭档了,等米白回到以前的办公桌收拾,走过来拉着米白说悄悄话。 “我说实在的,那案子,你管不了,也别去管。这种案子每天都发生,本来就难立案。而且……”小张欲言又止。 “那又怎样?”米白完全没放在心里。 小张压低了声音:“那男的,钱天,市里一处长的儿子。谁会愿意惹这一身骚。” 米白没回答,把桌上文件夹叠成一摞,要搬进队长办公室。 小张见米白一言不发,讪讪回到了自己位置。 办公室少了很多人,尤其是资历老的。 米白一问,才知道局长调任走了,副局长周楚突然被调查。公安局的老资格们免不了站队,一些跟着走了,一些也接受调查了,还有一些明哲保身辞职了。局里的职位出现了很多空档,米白在这个档口立了功,就被报了上去。 米白把一箱东西搬进新办公室,泄愤似的砸在空空的桌上,身子倒在舒适的黑色的旋椅里。 双眼放空,司晓的背影就投影似的映了出来。 所以……是误会她了吧。 阴风裹了一阵寒气在身上,云层一层又一层堆叠得很厚。米白心情有些发沉,拖着迟缓的步子,走到家门口,愣了一会儿。钥匙将锁打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凉气都被融化。 司晓在沙发上拿着一叠报纸,商业方面的,那是她的功课,虽然经常吊儿郎当的,但是却从来不忘本分。 米白不知道怎么开口,站在昏暗的门口,眼中闪烁。司晓抬起头,笑了笑。拿杯子去接一杯热水:“回来了?外面冷吗?喝点热的吧。” 饮水机的水咕嘟咕嘟往上浮起气泡,红色的灯跳成了橙色的加温,水位涨到距杯口一厘米的位置。 司晓真要转身,腰忽然被搂住,米白把侧脸伏在她背上,嘴里喃喃说:“好累。” 放在自己腰侧的手冰凉,司晓抓住了那只手,攥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去年,看见一帖子,一女的记录了遭遇qj案后,警察怎样的落井下石,自己做了怎样的努力。有关吴可这段,基本都参照那个po主的经历。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你还没有腻了我啊?看来我还挺有魅力的。”归兰下巴架在枕头上,枕头遮住了半张脸,一双黑亮的眼睛饱含笑意。 自打林逸人有了归兰家的钥匙,来归兰家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了,每天一大早,归兰就被迫离开被窝开门迎客,原本混乱的生物钟被这讨厌的家伙生生拧了回来。 林逸人眉毛一扬:“就快了。” 话音刚落,大腿被狠狠拧了一道,归兰笑得艳若桃花,松了手又变成温柔的抚摸,温情脉脉道:“疼吗?” “疼。”林逸人捉住归兰作祟的手,“我有仇必报的。” “哦?怎么报?”归兰抽不出自己的手,眼珠乌溜一转,凑上去唇飞快地在林逸人脸颊上轻轻一点,“那这个,你报吗?” 林逸人有些惊怔,归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林逸人,我发现你还挺纯情。” 林逸人笑了笑,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扶住归兰笑得花枝乱颤的肩膀,淡淡道:“报。” 归兰瞪大了眼,看着林逸人一点一点凑近。她退到了沙发边缘,林逸人压着她的腿俯过来。身体交叠,不知所措的手把抱枕撞到了地上,滚到了墙边。 林逸人睫毛很长,却不浓密,也不上卷,宛如蝉翼,覆在温柔的眉眼间。下唇薄薄的一道,唇型有些性感,让人想亲吻。 归兰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臂正欲勾上去。 “快递——”敲门声粗鲁急促,门外男人的声音五大三粗,中气十足。 “你最近买了什么东西吗?”林逸人接了快递关上门,一个薄薄的文件袋,带着冬天的一股子寒气。 “没有啊。”归兰的脸上还留着一抹绯红,曲腿坐在沙发上,两只赤足露在外面。 林逸人拆了包裹,几张照片散落在地上。 归兰无心一瞥,愣住了。 照片上,或是归兰在舞厅里和男人暧昧地摇摆身体,或是抱在一起,出入酒店,甚至不乏更大的尺度。 林逸人捡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过去,低着头面无表情。 归兰一言不发,盯着林逸人的脸,笑得有些讽意。 林逸人把照片叠在一起,撕了个粉碎,雪花似的纸片抓了一大把,全进了垃圾桶,还有几片落在脚下。 对着归兰轻松地笑笑,语气好似宽慰:“寄件人写的是&039;你猜&039;,可见这个人有些幼稚,喜欢恶作剧。” 归兰低垂着脸,赤足踩在地上,踩过那几片掉在地上的碎纸片,沉默着回房间。 林逸人看着归兰的背影,看到那扇门被合上。眼中一潭深水,静默下暗流汹涌。再次捏起文件袋,里面还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上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离开林逸人”几个大字。 指尖用力把纸片捏皱,一并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明天跟我去趟公司,把委托书签了,然后我就得提交起诉了。后天我有个同学会,你陪我。”林逸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了些正事来说,随后自己觉得语气有些生硬,跟命令似的,软了嗓音问,“好吗?” 归兰侧躺着,把背对着林逸人,细微的声音传来:“好。” 林逸人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了归兰的腰身上,归兰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脸来。 通红的眼眶,脸色惨淡如白纸,看得林逸人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伏下身把人抱在怀里。林逸人知道,归兰被那些直戳隐私的照片刺进了心里。 “林逸人,我不是无罪的。是我自己选的。” “不怪你。” 没有哭也没有闹,归兰的声音十分平静:“林逸人。” “我在。” “你走吧。” 林逸人顿了一下,反而把人搂得更紧,骨头硌骨头。 “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真的。”归兰伸手摸摸林逸人的脸,扯出一个笑,“我保证明天你看到的我会好好的。” “不。”林逸人斩钉截铁地甩出一个字。心疼和担忧揪扯着心脏,她盯着归兰不放,仿佛要把她时时刻刻看在眼里才能安心。 “回去吧。你也回去好好想想。”归兰闭了眼,“你在这儿,又能怎么样呢?” “不。我想要陪着你。”林逸人固执起来。她无法接受归兰在脆弱的时候把她推开,在她面前仍旧逞强。 最难堪的一面以这样一种难堪的方式呈现在林逸人面前,呈现在这个她喜欢的人面前,此刻林逸人的每一道目光每一个字都让归兰自惭形秽,几近崩溃。 “求你了。”几次被拒绝,归兰终于露出软弱的样子,双目通红,喉咙里再也忍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求你了,林逸人。” “归兰,你记得,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都在。” 林逸人走了。她终归是心软了,或许她不在,归兰更能酣畅淋漓地哭一场,或许归兰已经习惯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心理建设。 路灯和树木的影子把路隔成一段又一段,心底就和面前宽阔寂寥的路一样填不满。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7节 林逸人回到了公司,整理了委托协议和起诉书,打印出来。 打印机吐出一张张泛着墨水味儿的白色纸张。 “你也好好想想。”林逸人反复回想着归兰这句话,脑袋像被灌了铅一样沉。 急切的脚步声和哭天嚎地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总,出事了!有警察来。” 林逸人恍过神来:“找谁?” 转眼,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一个警察举着照片细细比对着:“请问是林小姐吗?有人举报你嫖/娼,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照片上,归兰扶着她走进宾馆,她记得那一天。归兰低着脸捧了她的胳膊千呵万护,五官恰好被遮挡。 “林小姐你放心,一张照片原本证明不了什么,何况还是两个女的,我们都不相信。你让照片上另一位小姐出来作证,我们做一下笔录就可以让你回来。” 警帽下露出的几双眼睛一齐看着她。屋外几个职员探了脑袋进来巴望。 林逸人众人的瞩目下笑得和平常并无二般,大方地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整张清润的脸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承认。” “砰”的一声,一个警察的笔滚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面面相觑。 嫖/娼违反的不过是治安管理法,最多交点罚款,拘留几天。林逸人心里拎得清。 如果让归兰来作证,那个实心眼的姑娘难保不被盘问出什么,到时候不能证明清白不说,反倒归兰也得因为x交易被拘留。归兰脸皮薄,自尊肯定受不了。媒体从来不懂得保护弱势群体,从事性工作被抓后羞愧自杀的姑娘没少出现,林逸人不想把归兰牵扯进来。 隔天,司晓交完保释金,警察把林逸人带了出来。林逸人依旧衣冠笔挺,只是一夜没睡脸上带着浓浓倦意,两只眼看人都阴森森的,显然心情差到极点。 作为本市的知名律师,还打过不少维权案,林律师狎妓的消息立刻就上了新闻,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茶余饭后话题,媒体的效率之高令人称叹。 也就司晓这时候敢触林逸人的霉头,点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你上市晚报了,还有这个本市新闻的微博也登了,从维权律师到嫖/娼律师,这篇新闻我能笑三天。” 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车辆在灰色水泥马路上蚂蚁似的排着队,绿灯一亮,汽笛声立刻此起彼伏,却开不了多远又停下。偶有行人扭着身子在停驻的车辆间穿行。 从昨天到今天,接踵而来的事让林逸人心口的烦躁郁结成一团,挥之不去。再加上在阴冷的铁牢里坐了一个晚上,心情更是糟糕透顶,在旁人面前还需做出大方自然的姿态,在司晓面前便不多隐藏。林逸人揉着眉头,侧头看着道边的绿化带发呆。 许久,问:“归兰知道吗?” 如果归兰知道了,自己之前的努力怕是又要白费了。 司晓耸耸肩:“知不知道也没什么。这个档口事儿那么多,心情得靠自己调节好。” 要弄到照片实在很简单,宾馆和舞厅监控都不少。方全必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在她们紧锣密鼓准备起诉的同时,方全怎可能坐以待毙。 “你觉得之前给你寄照片的人,和举报你的人是同一个吗?” “不可能。”林逸人回答得很干脆。 的确不可能,刚收到用来威胁的照片,不到半天警察就找上门,那威胁就显得毫无意义。司晓余光瞥见林逸人低垂着眼睑,虽然萦绕着疲倦之色,但眼神倒是清明,似乎心中已经有数。 “晚上,同学会还去么?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看你笑话。” “更要去。我得去见一个人。” 司晓陪着林逸人抵达宾馆,准备回去洗漱换衣。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素色衣服裹身,纤瘦的身子靠着墙,有几分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 “呵,要不要我教你几招哄女朋友的办法?” 林逸人瞪了一眼正偷笑的司晓,原本应有的凌厉因疲倦之色淡去很多。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归兰。” 归兰被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打了个哆嗦,慌忙间两张脸相对,带着一样的倦容。 “怎么在这儿?等很久了?” 走廊里灯光幽暗,林逸人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暗色光影里,脸上是一贯的温和,声音舒缓,令人惬意心安。 “昨晚打不通你电话,找不到你人。今早看到微博,就来看看你。” 背挨着冰凉的门,面前林逸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归兰近不得退不得,愣愣的站在原地。 林逸人开了门,归兰在门口踌躇,左右张望的眼睛里满是怯畏。 疲累在看到那软弱害怕的模样时更甚一分,郁结的烦躁在心口越滚越大,林逸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归兰有迈脚进去的意思,出声道:“进去。” 林逸人的声音有些虚浮,一双眼里布着血丝。愧疚和心疼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心房包裹,心口束得仿佛窒息,归兰伸手触碰那熟悉的眉眼,用轻柔的力气揉着,说话声音颤颤巍巍:“对不起……都怪我,你要是离我远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林逸人本不擅长说些什么软话儿,此刻心情不佳,回答更是简明扼要:“跟你没关系。” 林逸人抓住近在眼前的手,把归兰拉进了屋子,关上门,窗帘是拉拢的,光线大部分都被隔离在外,房间里昏暗幽静。 归兰低垂着头,泪珠从脸上坠落到脚边:“可是要不是你要帮我……也不会……我其实没脸见你,林逸人,我们……” 或许是昏暗密闭的环境太易引人冲动,林逸人听着归兰抽抽嗒嗒的声音,压抑许久的烦躁火苗似的涌上了脑袋。等自己回过神来,嘴唇已贴着归兰的,归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嘴,双目圆睁,惊得像只小兔子似的瑟瑟发抖。没有后悔与撤退,反倒是更多的欣喜与悸动袭上心头,驱使林逸人寻摸着心中所想,将归兰按在了几步开外的床上。碾住的唇沾着泪水的凉意却格外绵软,叫人不想放开。林逸人舌尖轻轻揉舐着那唇角的泪痕,如同饥渴依旧般贪婪钟情。 归兰在林逸人身下从战栗到放松,虽不明白林逸人到底在想什么,但却攥紧了林逸人的衣角,略显羞涩地仰起脖子。 “吻你,心情会变好。” 交叠的唇拉开了距离,轻微的喘息声似乎还在灼烧着耳朵。林逸人惬意的喟叹让归兰倏地红了脸,撑起了身子别别扭扭的:“你干嘛……说着说着突然亲人啊!” 两天的积郁化成了一个吻释放殆尽,看自己刚刚吻过的粉唇,林逸人怎么算都值当得很,心情豁然开朗,语气跟着轻快起来:“这两天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你要是心疼我,就乖乖的。” 归兰两颊酡红,宛若喝了两碗薄酒。定了定心神,答:“好。” 林逸人正为了自己费尽心神,染尽风尘,饱尝疲惫,需要休息。归兰想学着心疼她,纵然胸口心事沉甸,也把不合时宜的话暂且都埋进肺腑,把笑容都给她。 林逸人大学时的班长从国外学成归国,今年又恰是组班十周年,理所当然地凑起同学会。司晓,林逸人,王楠都在受邀之列。 出了嫖|娼被捕的事,林逸人本不打算再带归兰去,但醒来看到归兰坐在床边心事重重的模样,又实在放心不下。 林逸人穿得很休闲,昂首阔步,归兰被拉着走,亦步亦趋。 班长人称金大,整个一海派作风,包了酒楼整个一层,昔日老友也算给面子,林林总总到了二三十个。归兰看得目瞪口呆。 王楠已经到了,跟着几个衣冠笔挺的男人挤了个角落聊着。 林逸人一到,就有几声吆喝:“呵!咱班班花来了。” 一直跟在后面紧张地四处张望的归兰听到,扑哧笑了出来,心情放松了些许。林逸人嗔怪地乜了一眼,对这个称呼也有些不好意思。 来参加聚会的多是留在本地工作的,有一些更是林逸人的同行,显得特别熟络。偶有几个异样的目光瞥过来,挤眉弄眼地一笑,含义不明。 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林逸人刚找了个人少的桌和归兰坐下,就有人忙献殷勤,听起来已经喝了几杯,口齿含糊:“林娴,你这边上的小姐是哪位啊,真好看呢!” 归兰抿嘴一笑,等着林逸人介绍她。 林逸人和赵臻在大学时形影不离,任谁都会想到她们是一对,这事儿打碎了班里许多少男少女的心。原以为林逸人会带赵臻来,结果竟是个脸生的小姑娘。 林逸人环顾了一圈,确有几个是看了消息等着看笑话的,准备好了绊子时时刻刻就要下,就嫌热闹不够大。摇了摇头,同行何苦为难同行。 “归兰。”林逸人说。 真简洁!归兰在心里不满,尽管笑得依旧大方,却有几分蔫蔫的意思。 人基本都到齐了,金大跳上台,敲着杯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然后拉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 “呵!金夫人!”底下人喝起彩来。 金大害臊地挠挠后脑勺,牵了洋妞的手介绍,煽情地讲起和洋媳妇儿的相遇和爱慕。说到动情之处,执了洋妞的手放在胸前,含着泪四眼相对。 归兰看得特别认真,眼睛里落了明晃晃的光,视线直勾勾瞧着两人紧握的手,抿着的唇儿弯起,脸上羡滟神色藏也藏不住,仿佛被执着手告白的人是自己。 林逸人的视线却在归兰脸上,看归兰看得入迷,连自己一直盯着她也未曾发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到桌子底下,拉拉归兰的袖口。 归兰纳闷地垂下手,小指就被勾住。 再瞧林逸人,端着坐姿,目不侧视,表情严肃,若无其事地看着台上讲演。 归兰忍不住偷偷看桌底下两人交缠勾连的指,心头刚有些甜蜜密密麻麻地在心头爬过,这份联结忽然就断了,有人走了过来,林逸人松了手。 “司晓呢,怎么她不来么?”嘈杂声里,一个短发的女人忽然走过来,口吻倒像是兴师问罪。女人的头发错杂了一些紫色的发丝,嘴唇的深酒红色让她显得性感桀骜。 “司晓要晚到一会儿。”林逸人说。 那短发女人眼中闪动了一下,转身走了,语气硬邦邦的:“我倒要看看她现在怎样了。” 那短发女人来去匆匆,昂着脸显出高傲不可一世的味道。 “刚才那个女人,喜欢司晓?” “司晓的前任之一。分手那会儿闹得动静不小。” 林逸人有些心不在焉,张望起来,好像在找着什么人似的。 归兰忍不住看向那个女人的背影,端着杯子踩着高跟疾行,方正的侧脸有几分凌厉和坚毅。 “看上去不像。看上去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啊。” 归兰说完,抬眼细细瞧着林逸人的相貌,林逸人看起来也是这般寡淡和坚毅,好似从不会把什么挂在心上。可再强大的人也会脆弱,也会无可奈何,也会烦躁,也会累。 林逸人忽然凑过身来耳语道:“我离开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人为难你,你不必回答,别怕得罪人。” 说完,站起身来,向同桌的人致意:“失陪一下。” 归兰的视线跟着林逸人走了一段路,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拉回了饭桌。 “归兰小姐,你跟林娴是朋友还是恋人?” “今天那新闻,是真的假的啊?林娴一直是挺正经一人,看不出来啊。” 归兰怔怔地坐着,一桌子人好奇的眼神齐嗖嗖投过来,归兰听到心里咯噔一声,仿佛鼓点打错了一拍,下意识地回头找林逸人。却见到林逸人跟在一个卷发女人身后,离开了喧闹的晚宴,灯光照亮了她的背影,却照不清她的脸。 “你还是那么漂亮。” “你才是。” 靠着楼梯的栏杆,林逸人尽量显露出轻松的模样,视线看向嘈杂声的来源处。 “你头一次主动找我。” 女人微眯的眼睛里有几分醉意,朦朦胧胧地看着林逸人,眼角几丝细纹生长。 “徐露。” 林逸人难得显示出积分拘束的模样,拧着眉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找的不是我,是院长夫人。” 徐露两年前已经结婚,对象是本市人民法院的法官。两年后,法官夫人变成了院长夫人。这两年,老同学她见得不少,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应付疲了,却万万没想到林逸人会站在她面前。 林逸人听她戳破,便恢复了坦荡荡的镇定模样,脸上一派风轻云淡道:“是。” 这副模样倒是她熟悉的。徐露笑了。几年前,她站在林逸人面前,战战兢兢吐露积埋已久的心事时,林逸人也是这般置若罔闻的淡然模样。 徐露伸手抚上林逸人肩膀,指尖扫过她发尾,软绵绵地吐气:“那,你拿什么回报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凡尔赛,好虐,心疼不言不语的小女仆。 说要加快这文更新频率,下面两篇文的大纲已经写好,坐者君却在南方的艳阳里冻成傻逼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在杯子里盘起的酒咕咚咕咚冒泡,看美女醉酒是每个男人都爱做的事,原本西装革履的法政精英们在同学会上也放下了持重的形象,借着酒劲向归兰压酒。林逸人在时尚还有些顾忌,林逸人走了,见归兰怯生的样子,就更豪情万丈地要在美人面前露个脸。 满鼻子闻到的都是酒精味儿,归兰被熏红了脸,由着低落的心情迷迷糊糊地喝了几杯,抬着胳膊推拒的动作软弱无力。 “有归小姐这么个大美女在家,换我才不会出去玩。” 谁也不会想到林逸人堂而皇之带到同学会的会是新闻的主角之一,只以为归兰是林逸人的新女朋友。看归兰低落的模样,一定是因为新闻报道的事而伤心。 归兰却听着又是另一番光景,低头啜着酒不答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笑嘻嘻地给自己添上酒,又给归兰添上:“没想到林娴看着挺文静的一个姑娘,搞同性恋就算了,还欲求不满到出去找鸡。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不是的。” 归兰握着杯子的指节用力得发白,筋骨错现,侧脸的线条隐忍地绷紧。 “林逸人,不是那样的。” 刚才还想着讨好的男人面面相觑。 归兰眼眶渐渐逼红,感觉自己就快要忍不住掉眼泪,赶忙仰头,把一杯酒灌进了肚子,脾胃灼烧的感觉分散了眼眶的热度,归兰抱着肚子咳起来。 “你在干什么?” 归兰偏头,看见那个人站在几步开外,沉默的眼神降临在自己身上。归兰没有动,静静地回眸看着林逸人笑,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扑过去了。 林逸人边上还站着一个女人,挨着肩一步一步走过来。 那女人大方优雅地落座在归兰身边,隔开了林逸人。归兰挪动了臀部偏离她一些,那女人身上的冷意让她很难受。 归兰看向林逸人,可林逸人并没有理会她的求助,淡淡回望过来,眼睛里是置身事外的波澜不惊。 “徐露。” 那女人自我介绍完,却立刻看向身边的林逸人,眼睛一闪一闪的。 林逸人轻描淡写道:“她是归兰。” 你一言我一语,自有一番默契在。 归兰眼中涌动,慌忙低下了头,指尖扣着杯子,把杯子在手心转了一圈又一圈。 酒很快满上。徐露凑近了身子,成熟女性的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 杯子映了徐露带笑的脸:“归小姐,哪里高就?” 归兰看着酒杯里浮沉的气泡,心仿佛一齐沉到了杯底。林逸人依旧没有要插手的样子,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归兰苦笑了一下,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空杯落回桌面,归兰忍着胃里的翻腾,咬牙死死地盯着林逸人。 我倒要看看,我喝多少你林逸人会有一丝动容,是不是我死在这儿你也无动于衷。 “归小姐好爽快。”徐露又把杯子满上,“这般爽快的人,肯定是干大事业的。” 徐露这回直接把斟得满溢的酒杯举了起来,盈盈笑道:“为我们的结交干杯,以后还要仰仗归小姐。” 归兰没有犹豫,几乎是把杯子抢过来。 一直沉默着的林逸人忽然出声:“她是学跳舞的。” 黄色光线在眼前化作了一个个巨大的光晕,到处是奢华的金黄。明明被酒精和灯光耀得头昏眼花,心里的不甘和委屈却一股脑地开始叫嚣着,仿佛要撕裂着身体,胃一阵阵地绞痛。 “学跳舞的?”归兰喃喃重复。 可林逸人眼皮未曾抬一下。 归兰看着林逸人,勉力支撑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呆滞。一切情绪都被这样仿佛理所当然的漠视堵在了心底,变成了深深的疲惫。 放弃了挣扎,开始摇摇欲坠。 “难怪归小姐身材这么好。”徐露笑得眯起了眼,半边身子亲昵地倚着归兰,搭着背抚慰似的说道,“我看啊,新闻都是假的,有归小姐这样的大美人,谁还会到外面找那些人尽可夫的贱货。” 归兰猛然间推开了椅子,直直地站起来。目光呆滞地对上林逸人的,两片唇微微发颤。 “失陪一下。” 软着腿向外逃。一群群人龇牙咧嘴地大笑,酒杯相碰,景象光怪陆离。巨大的喧哗和灯光被撇在身后,璀璨的泪光把眼眶填满。 “别太过分。”林逸人对徐露说,声音冷冽,脸色冰寒。 “怎么了?我压她两杯酒,你就心疼了?”徐露迎着林逸人的目光笑得挑衅,端着酒瓶的手抬起,仰起脖子,眨眼间半瓶下了肚。 呛得眼角带泪,含着泪光的看林逸人的侧脸,也不见丝毫的柔和。 论委屈,徐露自认为比归兰委屈得多,打小就被放在掌心里疼的她,付尽心血换来的却都是冷言冷语,直到两年前逼着自己嫁给年近四十的法官,将过往心意烂在肚子里,没料到这个人又若无其事地站在她眼前了。 深埋在心里的过往不但没有腐朽,反而在此刻喷薄而出,徐露咬紧牙关,恨着自己的幼稚可笑,却恨不起眼前这个人。 就连发泄,都要战战兢兢地害怕她生气。 林逸人伸手压住了酒瓶,不让徐露再执起,眼里似有一些无奈。 胸口像是岔气般疼痛,扶着水池的大理石板一阵猛咳。打开水龙头,就着水用力蹭洗脸颊,冰冷的水顺着脸颊和脖子滑进衣襟。归兰弯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沾湿头发披散在脸侧,露出的眼睛闪着光亮,艳丽的妆容已经变成憔悴的颜色,形容枯稿如鬼魅。 耳边犹是林逸人轻飘飘的语气,漠不关心的冰冷侧脸,磨成锋利的冰刃。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正在发呆的归兰唤回来。视线回拢,手机上是新的微信消息。 郝姐给她转了一笔钱。 “林逸人先前给的。半个月到了,赶紧好好的巴着人家,让她及!时!续!费!” 跟着一个红唇的表情。 归兰倚着洗手台冷笑。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不舒服么?” 镜子里映出林逸人的脸,笔直的身子。林逸人今天没有穿西装衬衫,而是灰色的休闲短夹克,归兰能想象到她大学时的模样。 “没有。”挂了一脸盈盈笑意,归兰靠上林逸人的身子,两条游蛇似的胳膊钻进她敞开的衣服,贴着腰身圈住了林逸人。柔软的唇瓣抵着林逸人的脖子,缓缓滑动,轻轻触碰。 林逸人表情变得复杂,握着归兰的胳膊,又不忍拉开她:“你这是干嘛?” “伺候好你啊。”糯软的声音近在耳边,归兰轻轻笑着,“好多要些小费。” “……” 回去时,徐露已经不见了踪影。 酒桌上,一群律师的话题总是三句不离老本行,谈谈新出的律师行业法规,聊聊最近的大情小案,诉诉这个行业的危险和辛苦,大有同行惜同行的氛围。 林逸人算是行业精英,聊起专业头头是道,向她咨询手上的案子怎么打的有,打听业内动态的也有,毛遂自荐想进逸天事务所的也有。归兰插不上话,一杯接一杯也不闲着,给同桌的老爷们斟酒,也往自己喉咙里灌,偶尔为一句玩笑话捂着嘴娇俏地笑,倒好像真是专心来陪酒的。 没几杯,归兰就软了骨头,靠着林逸人,还不忘把杯子递到林逸人嘴边。 “我不喝。得开车。你也别再喝了。” 林逸人摸了摸归兰发红的脸颊,温度滚烫,隐约觉得归兰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林逸人低声问。 归兰软趴趴地扶着林逸人的肩,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绵绵地叫:“律师,律师。” 这一叫就上瘾了,贴着林逸人的身子蹭着林逸人的脸“律师”“律师”叫个不停。 林逸人看出归兰醉了,酒席也进行得差不多,接下来还有唱k之类的活动林逸人本就不打算参与,扶着归兰匆忙告辞。 归兰倚着林逸人的肩,还在撑着笑,却感觉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快离开的时候归兰眯着眼,看见了徐露站在远处不声不响地瞧着她们。 归兰脸上一热,忽然挣扎起来,扭着身子要甩开林逸人的胳膊。林逸人只好束得更紧。 “哎哎,您二位这是怎么了?”司晓才下了车,就见林逸人和归兰姿势别扭地从酒店出来。 “林逸人你混蛋你!你别碰我,太委屈你了。” 归兰趁林逸人注意力被司晓分散的工夫,就从林逸人臂弯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费力地抬手指着林逸人。 “那个厚嘴唇的女人喜欢你是不是?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别跟我浪费时间了,过了半个月你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司晓望天,替好友捏了一把泪:“这姑娘看着挺温柔可爱的,没想到喝了酒脾气这么大。” 好在酒店门口人不多,林逸人无奈地叹气:“搭把手。” 归兰再次被林逸人禁锢在怀里,这次她没挣扎,林逸人身上的温度覆盖了冬夜的冷气,归兰的眼泪濡湿了林逸人的衣服:“你就是装得不介意,同情我,你个小气鬼,虚伪!跟我在一起你会抬不起头,你离我远点,别委屈自己。” 林逸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歪着脑袋,搂紧了归兰不让她滑下去,轻声说:“对不起。” 归兰好似突然蔫了下去,不说话了,也不动了,只有抽泣的声音在寒冷的温度里格外清晰。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司晓把车开过来了,林逸人把人塞进车里,轻柔哄着。归兰眼皮累的抬不起来,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拍着她的背,林逸人的气味她太熟悉了,她眼眶滚烫,撑着精神一口咬在林逸人肩膀上。 司晓想送林逸人她们回去,一个人就站到了车面前僵着,一个女人,前凸|后翘,身姿窈窕。大晚上的,朦朦胧胧的雾气都笼在她身上,看得司晓有点发怵。 司晓脑袋从窗外探出去,看清了那人相貌,短发,眼神冰凉。司晓嘶了一声赶忙缩回了脑袋,一副牙疼模样。 王楠匆忙赶了出来,因为要开车,他也坚持没喝酒。 司晓被拉着领子拉过去叙旧,手脚乱挥地向林逸人求救,林逸人看着怀里脸色涨红的归兰,无情地挥了挥手,让王楠开车。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林逸人不好动,运动神经不发达,幸好归兰还没醉成一滩烂泥,歪歪扭扭地蹭着林逸人胸口,笑得有点……痴呆? 把归兰扶到床上躺好,归兰很自觉地滚到了床中间。林逸人把她衣服脱了,就剩一件紧身小背心,两条光滑雪白的臂膀露着。 林逸人不自然地别开眼,又去脱她的紧身牛仔裤。紧身牛仔裤有点难脱,紧闭着眼睡过去的归兰拧起了眉,大概感觉到了搔扰,不安地动起来。林逸人按着归兰的胯部不让她乱扭动,归兰两腿一蹬踹到了林逸人肚子上。 被踹到地上的林逸人有点发懵,坐在地上哭笑不得。这未免太丢脸了,被踹下床这种事,她绝对宁肯被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视线一瞥,就撞见床底下熟悉的东西来,被垂下的床单半遮着,平日里未曾往那看过。 行李箱。林逸人认得。 里面的照片,林逸人也认得。 林逸人看着床上的人,或许感受到了腿上褪了一半的牛仔裤的束缚,那人很不安分地扭着,被酒精染得潮红的脸和凝固的泪痕看起来可爱又叫人心疼。 林逸人吻了吻归兰的额头,轻手轻脚地打了水替归兰擦脸擦身子。 一盆水放在桌上,归兰已经睡着,把牛仔裤褪去的时候乖巧柔顺。林逸人挽起袖子,湿了温水的毛巾拭过柔嫩的面颊,光滑的脖子,净白的大腿…… 腿根… 雪白的皮肤掩映出的缝隙引人入胜,蕾丝的内裤有些透,隐约窥见的风景叫林逸人迅速地移开了手,把毛巾扔回了盆里。 归兰拧着眉,嘟起的唇粉嫩莹亮,叫人按奈不住亲吻的冲动。 林逸人那样做了。 把那两片柔软含住,吮吸或碾压,竭尽所能地讨好睡梦中的人儿,唇齿间的甜蜜掠取不够似的,直叫气力加深,呼吸更重。 归兰似是有所反应,喉咙间溢出低咽的□□,睫毛扑闪着,缓缓睁开迷蒙的眼。 林逸人发现归兰醒了,意犹未尽地拉开距离,含笑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 害羞也好,愉悦也好,甚至恼羞成怒都好,林逸人想起归兰藏着的照片,归兰喜欢她,逃不掉了。林逸人心里有些美,眼含柔情蜜意地等着归兰的反应。 “靠!”归兰看了看被扒得光溜溜的腿,眼睛瞪得老大,不能置信地看着身上的林逸人。 “……” 这是什么反应?林逸人绷紧了脸,决定静观其变。 归兰捧着自己布满红晕的脸,咽着口水盯着眼前林逸人白净的下巴,口齿模糊地喃道:“我竟然做这种梦……” “噗……”林逸人实在绷不住了,掰开归兰捂着脸的爪子,“你觉得是梦,那就是吧。” 归兰的反应还有些迟钝,酒精拖慢了大脑的运行速度,木愣地歪头看着林逸人分外真实立体的五官。 归兰的耳朵很红,温度近似发烫。被子早不知被蹬到了哪去,两条腿暴露在空气里。灰色背心勾勒着这副身体连绵起伏的姿态,掀起的衣摆露出雪白腰肢。 灯光氤氲,肌肤被染上了一层柔亮色泽,归兰眼神迷蒙,发丝散乱。 林逸人觉得自己一定也有些上脑,要不怎么忍不住又吻了下去,不徐不缓地碾磨,好像着了迷似的。 算是趁人之危,林逸人有些羞愧。但没有停下。 唇齿间紊乱的气息都流窜进了心里,那颗心格外跳得不平静。 扣开齿关,与她交缠。 两只手都被扣住,唇瓣被不轻不重的力道碾住,落了下风的归兰扭着身子表达不满,半眯的眼睛透着朦胧的醉意,好似从眼神里就勾出些让人沉醉不已的潺潺酒味来。 感受到身下人的不满,林逸人为自己的情不自禁羞愧了一回,放松了力道,沉沉地看着归兰的眼睛,舍不得撤开。 归兰动了动,感受到了活动的空间,伸手就环住了林逸人的脖子,脑袋一歪,张口咬在林逸人的耳朵上,带了那么点点报复的意味。 耳朵像被虫子蛰了一下,林逸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疼激得身子一颤,正要直起身来,却被勾着自己脖子的胳膊用力一束,堪堪倒在了归兰身上,这回没有了双手的着力,林逸人把重量都压在了归兰身上,无比紧密地感受到胸前过分柔软的触感。归兰闷哼了一声,微眯的眼缓缓睁开,轻颤的睫毛扑闪着打开一道窗,黑夜里流溢的星光耀眼。 没等林逸人回过神来,脖子被温热的手掌来回摩挲,刚刚被咬的耳朵上有湿热的物什轻轻舔舐,林逸人浑身僵住,全身好似须臾被灌满了滚滚热流,过分饱胀的情绪聚集于胸,急于找一个突破口。 归兰的舌尖安慰过被咬的地方,随即沿着耳廓一扫,那只耳朵灼红,布满了莹光。 在耳边,归兰柔柔的声音散开来:“要我。我很甜的。” 林逸人僵了半分钟,然后手臂从归兰身下穿过,揽过了那柔软得仿佛没骨头的腰肢,贴上细细密密的吻。 连串的吻太过温柔和琐碎,如同连不成的句的一个个破碎的字符,如同羽毛搔在□□的肌肤上,麻麻痒痒,归兰有些难耐地扭着身子,扣住林逸人后背的手愈发用力起来。 林逸人又去吻那晶粉的唇,力气带着与之前不同的急躁,气息是从未有过的灼烫。 归兰的喘息急促而紊乱,她抱紧了林逸人,怀里的紧实让她踏实,却又不能完全安心。 攥紧了林逸人背后的衣衫:“这不是梦,对不对?” 林逸人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不是梦。” “那,你喜欢我,对不对?”说这话的时候,林逸人的手伸进了她背心里,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侧腰光滑的肌肤,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到,归兰最后两个字颤抖得不像样,急忙咬了唇。 林逸人把手从背心里抽了出来,轻轻抚过归兰额角的鬓发,眼神里是无边的温柔缱绻,归兰看着,觉得自己自己好像坠进了一个无边的美梦,她快被这样的眼神融化了。 她说:“对。” 这个字漂浮着落地,心好似只要简单的一个字就填满了,归兰藏不住自己的笑意,又羞于表现出实在过分巨大的欣喜,把林逸人拉到自己身上抱得紧紧的。 林逸人的唇碰到归兰的脖子,脖子上灼灼的热意滚过全身每个角落。归兰的腿根蹭着林逸人的,将这把火放得更烈更旺。 碍事的衣服被除去,林逸人的眼底有一抹惊讶和怔忪,旋即温柔地笑了,伏在归兰耳边轻声道:“怎么会这样好看的。” 耳边的一团热气让归兰臊红了脸,感觉到林逸人上下游移的目光,归兰侧过了脸,手背挡住了绯红的脸颊,心底却升起莫大的欣喜与感动。 光滑雪白的锁骨好似一抹晶莹的水洼,林逸人的吻稍作停留,蜿蜒至傲然挺立的雪峰。嫣红的蓓蕾已经挺立,却因为爱人的到来而更加动情。久久流连后滑至平坦的小腹,舌尖扫着圈,密密麻麻的酥|痒就轻易地勾连起来。 在林逸人的身下,归兰仿佛化作了一滩水,昂着脸大口地喘息,破碎的轻吟难以抑制地溢出。 掌心摩挲着黑色的丛林,掩着红粉的桃源地。指尖所触及的地方已是一滩湿润的洼地,林逸人曲起指节勾着,在那里反复逡巡,探出一条狭窄的路来。 “林……逸……人……嗯……”归兰努力地想喊出身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渴望。 “嗯?” 扬起的脖颈看起来那样的修长可口,林逸人四处觅食后,又回到原点吻上了颈窝,舌尖扫开脖子上的发丝,留下一道莹亮的水渍。沾了湿意的手指也在光滑的腰上滑动,划出柔亮的痕迹。 “唔……”归兰身子一哆嗦,按住了林逸人的肩膀,小腿缠住林逸人。 林逸人在床上也是个慢性子,很有耐性地照顾到每一处,反反复复地在各个地方挑起火苗。归兰闭着眼,眉头时而舒展伴着撩人的呻吟,时而蹙起像是在极力忍耐。 胸前的柔软再次被湿热的口腔含住,舌尖有力地碾过挺立的花蕾时,归兰咬唇抑制住欢愉的声音,急促地喘道:“进来。” “进哪儿?”林逸人很快回道。 归兰没想到林逸人会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林逸人好似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天大的蠢话,面色有些发窘,不像是故意要为难归兰。 归兰咬咬牙,撑起身子:“不做就滚下去,唔——” 话音还没落,林逸人进去了。归兰一个嘤咛,又倒回了床上,抱住林逸人。 紧致的甬道包裹住林逸人,四面而来的压迫感像是要把手指推挤出去,每一次抽|送都好似开拓。归兰的身子跟着林逸人的动作颤抖,感受到林逸人的指节在自己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巨大的幸福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归兰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多了,这个身子就快容纳不下。 热度攀升得很快,被送上顶峰的时候,眼角滚烫的泪也跟着滚下来。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归兰无力地软在床上,窝在林逸人怀里。林逸人有些慌忙,用大拇指揩去归兰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没事。”归兰笑着自己把眼泪抹了,忽然眨着眼睛又问:“你喜欢我对不对?” “为什么要再问?”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你老想着赵臻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在你心尖上的人是我那该多幸福,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我从来没敢奢望你喜欢我,我这么脏,哪里配得上你,你允许我喜欢你,让我陪着你,就挺好。可是你真的喜欢我了,我就害怕。怕你是装的,怕你总有一天会说嫌弃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我……” “来,我想你抱抱我。”没等林逸人回答,归兰抬起了胳膊,泪水浸润着眼眶,眼睛亮亮的,歪着头笑,泪痕划到了扬起的唇边。 林逸人很顺从,轻轻揽着归兰,□□的肌肤上,细密的汗珠开始发凉,林逸人拉过被子替她盖着。 “我说过,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不会有所隐瞒。” 林逸人呼吸一窒,归兰停顿了好久,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父母原来总想着让我回家管理饭店,但是我不喜欢,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学跳舞,我很用功,想向他们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他们不想耽误我和小海的学习,饭店出事的时候也一直瞒着我们。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是我人生中过得最糟糕的一个年。家里的钱都赔光了。原本我应该迎接我的大三第二学期,可是我去办了退学手续。那个晚上,初春的晚上特别冷,冷到骨子里,我一个人在路边彷徨,捏着手上的钱不知道该坐火车还是大巴。” “有辆车停在了我身边。在我不知道往何处去的时候,给我一个方向我就不管不顾地走了。那个人把我当成了站街女,我就把自己卖了。我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了,只记得他在发现我是第一次的时候很惊讶,多给了我一些钱。” 这段话来得毫无预兆,林逸人安静地听完,什么也没说,双目怔怔地定在枕巾刺绣的枝蔓上,在那轻缓的诉说中越来越用力地搂紧了身下的人,几乎控制不住力气。归兰被束得喘息声渐大,胸口疼痛。 “所以?” 林逸人缓缓起身,脸上很平静,微颤的声音和眼里的雾气却将她心底的不平昭然揭示。 “所以,你要放开我吗?” “不放。” 归兰自下而上看着林逸人,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温柔笃定的神情如同轻柔浪潮,轻轻浸润了心底,总能抚平横冲直撞的不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林逸人攥紧了归兰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目光里只有笃定的深情,“对不起,在你那样脆弱,那样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出现在你身边。” “那你不要后悔。” 林逸人点头的时候,归兰替她心疼。抬手抚过她脸颊的轮廓,指尖来来回回地摩娑着耳边的发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不着急坦白,也不舍得逼你。我知道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我已经放下了赵臻,证明我对你真心实意,接受你的过去,也给你时间调节,让你过了自己那一关。” 林逸人的轮廓被灯光勾染了一层橙黄,归兰分不清眼前的光晕是来自灯还是眼泪,视野里林逸人的脸模糊了,眼睛格外灼热。 话音落了,眼泪落了。房间里一片安静,灯光堪堪灼烧着脸颊。四目相对,却是无话,相撞的视线中有一缕掏心掏肺后的羞赧和尴尬,时间慢得叫人焦心。 仍旧是归兰先打破了沉默,侧了身,拉过被子角捂紧了脸,把乱七八糟的泪痕都抹了:“好烦啊你,我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你掰弯了,我干嘛要光着身子跟你说这些话。” 归兰下了床,忽然感觉头晕眼花身体一软,要不是林逸人扶住,差点就跪了下去。 归兰脸一板,“啪”地拍开林逸人的手:“那个厚嘴唇女人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我去洗个澡,你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林逸人看见归兰雪白的肌肤上不知怎么泛了一层红晕,目送归兰挪着步子进浴室,在背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8节 经历了这么多,还能保持这副单纯善良、宽容体贴的模样,到底是有多爱为难自己。 关紧浴室门,归兰靠着门,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颊也是烧红了一片。或许是酒劲还没过,归兰心想。 回想起林逸人的话,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一边嫌着太过甜腻,一边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在被窝里五味杂陈地想着认识林逸人以来的一幕幕。 想起故意的挑逗,有意的勾引,林逸人波澜不惊的回应,心脏没由来地一阵悸动,热度从脚底往上窜。 林逸人洗澡出来,穿着归兰的日式睡袍,襟口敞了雪白一片。“同床共枕”四个字第一个飘出脑海,归兰用被子捂着脸,露出一双眼睛,乌溜乌溜,眼神乱飘,明显的不怀好意。 林逸人到底是一脸正派,眼观鼻鼻观心,疑惑地问:“怎么了?” 归兰往边上挪了挪,给林逸人挪出了位置,闷声闷气:“没事,睡吧。” 归兰睁着眼睛,眼睛里的光特别柔和,嘴角扬起自然的幅度:“林逸人,你有颗痣,在这儿,脖子后面。” “嗯。” 指尖在林逸人的后颈来回摩挲,触到的温度都真真切切,额头相抵,听着林逸人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这样的场景归兰从来都没想到过。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叹了一口气:“又多了解了你一点,真好啊。” 林逸人关了灯,把归兰抱进了怀里:“以后,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黑灯瞎火的,其他触感就变得格外清晰,林逸人和归兰挨得很近,归兰能感受到林逸人胸口的起伏,在透过窗帘的微弱光芒下,胸口雪白的肌肤流溢着浅浅的白色光晕。 归兰准确地找到了林逸人的唇,在夜里轻轻地吻她。两个人都没什么困意,林逸人睁了眼,轻轻回吻。 这样的夜晚未免太美好,这样的入睡方式未免太美好,直到入梦前归兰还记得林逸人唇的微凉与柔软。 天知道司晓花了多大力气用了多少计谋才逃开李梦的纠缠。司晓记得李梦追的时候很难追,没想到分的时候更难分,司晓发誓为了米白更以前一刀两断,却冷不防还跑出来一丝两缕的纠缠。 惦记着家里的伤员,司晓还是尽量早地回了家。虽然已经十点,米白抱着手机,刚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又好几天了。那个姑娘一直没接到立案的通知。我打电话问上面,接待的人一直说已经下班了,问不到。后来又改口说还没审,可能要排到下周。” 米白就说这两句话的间隔,已经叹了好几口气,捏着眉心道:“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小张,小张说还在查,我让人把那男的暂时拘留了。” 司晓坐到米白的身边,给米白捏肩,她一反常态地只是很安静地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上次米白说要管这件事儿的时候,司晓留了个心眼,查到那个钱天是某个处长的儿子,心下有了分寸。司晓没跟米白说,也不知道米白知不知道那人的背景。吃一堑长一智,司晓不愿意再为这种事和米白发生任何争吵。 等米白说完,司晓搂过米白的肩膀,安慰地拍拍,等米白眉头舒展了一点儿,突然凑到米白耳边,神秘又难掩得意:“我跟你说件刚刚同学会上的事儿呗?” “嗯?” “我跟你说,今天我去同学会,遇到了以前的老班长金大。那小子,牵着自己的女朋友到我面前炫耀,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太特么欠揍了,要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秀女朋友了,因为我女朋友才是最好的。”司晓眉飞色舞地说完,扬着下巴看米白,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米白有些不好意思,锤了司晓一下,注意力全然被吸引过去,“然后呢?” “我告诉他,洋妞儿有什么的,我女朋友是警察,还是大队长,这里头这些小赤佬,见着我女朋友,都得猫着腰走!” “噗——”米白笑了出来,往司晓腰上掐,“我哪有这么可怕。你不会真这么说了吧?” “不告诉你,嘿嘿。” “你啊,就是欠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玩一个小游戏停不下来,玩到今早六点,就忘了更新。。。 现在对米白做的事有点残忍,说白了就是撕碎她的理想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被阳光打扰到,处在将醒未醒的边缘时,归兰摸向身边的床,空的,凉的。缓缓睁开眼,不自觉有些迷茫,昨晚的一切太像酒醉后的一场大梦,精神恍惚得像掉进了云雾里,分不清是真是假,是记忆是幻想。 腰背有些酸疼,归兰下地在家里晃了几圈,林逸人的衣服、鞋都不在了,家里仍旧是空落落的,墙上的种走出了很大的声响。 在镜子面前,脖子上一处暗红的印记让她红了脸,久久盯着那一处,朦胧睡眼却是清明起来,找到了昨晚真真存在过的证据,归兰有种手足无措的欣喜,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口擂鼓似的咚咚作响。 酒精让她胆大放肆,却没有让她断片,那暗红色的印记像一个线头,把连串的记忆都勾了出来。 林逸人昨天晚上,确实是在她身上作妖了。 归兰的舌尖舔过自己的唇角,似乎能感受到记忆的余温,烘着脸颊。 所以,归兰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人呢? 归兰洗漱完了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设想了林逸人消失的n种原因,却没一种能够说服自己。虽然知道林逸人不是吃完了就跑的人,不过现在空旷的屋子确实让归兰极其不爽! 归兰站到了窗边,看着楼下给林逸人打电话。 “你醒了?” “我都给你打电话了你说我醒没醒?”归兰很想翻个白眼,“你怎么走了?” 林逸人顿了一下,语气有些纳闷,缓声道:“今天好像刚好过了半个月啊……” 归兰愣了,有话说不出来,一时被堵得心慌。 这是哪个意思? 深呼吸一口,仍旧换上理直气壮的口气:“我不管,半个小时你要是不出现,以后都别再出现了!” 摁断了电话,归兰把自己扔回了床上,紧张、委屈都涌上心头,难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天花板的白色惨淡,日光也洒在了床上,归兰用手遮住了眼睛,安静地等。 林逸人没让归兰等太久,她拎着早饭进门的时候,才过了十分钟。 归兰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厮忽悠了,脸色一下更黑,一言不发地坐到餐桌边,拿过自己那份,沉默地嚼,连动作都生硬,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我很不高兴”的气场。 “生气了?”林逸人把热豆浆递给归兰,“我就去小区外买个早饭,外面太冷所以开车去了。没想到排队有点久。” “我才不生气。”归兰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嘴里的食物嚼完,又补了一句:“你不来我也无所谓。” 林逸人笑了笑,没说话。归兰在这边尴尬症都要犯了,只好埋着头跟早饭较劲。 “吃完了收拾一下,一会儿去超市吧。下午也有个活动,我们一起。” “不去。”归兰整个人都很毛躁,带着怨气一口回绝。 林逸人的眼神暗了暗,语气浮软起来,失落地挪开了眼:“可是,我想要和你一起去。” 归兰本来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去,只是生着闷气,看到林逸人这幅失落模样,就算知道林逸人是装的,心也已经软了。 “去也不是不行。”归兰不自然地说。 林逸人舒展开一点笑意,摸摸归兰的脑袋,哄小孩似的表扬:“真乖。” 归兰歪了脑袋抗拒这一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举动,脸上露出一丝羞赧来。林逸人这个人,虽然总是不会说动听的话,偶尔还有些闷坏,但却把自己的心收拾得服服帖帖。 已至小雪时节,以往这个时候,许多个城市会迎来初雪,然后正式跨入严冬。但在这座城市,下雪是一件需要耐心等待的事,温度却已经足够让人打个哆嗦了。火锅永远是过冬的最佳选择,热腾腾的雾气飘散,总能融化严酷的寒冷。 归兰在超市挑拣火锅材料,蔬菜、肉片、鱼丸,一件件丢进推车里,长发捋到了右边肩膀,低身去拿商品的时候却还是垂散下来,侧脸温柔安静,表情认真专注,好似一个再贤惠不过的人儿,比起每天熏着油烟味的主妇们,又显得优雅精致。怎样的蔬菜比较鲜嫩,怎样的肉片比较新鲜,林逸人不太清楚,只看着归兰挑着,就觉得算一种享受。 林逸人的手很漂亮,经常敲电脑的人大多手指纤瘦,筋骨分明。归兰呆呆地看着林逸人和自己交握的手,竟是生出些不好意思来,暗笑自己活像个初恋的小女孩。 “怎么了?害羞?”林逸人发现归兰总看向她们牵住的手,笑着询问。 “才不。”归兰才不会承认“害羞”这种事,反手握住了林逸人的手,在身侧摆着,挑衅似的看着林逸人。 超市人来人往,归兰正努力安慰自己两个女人拉个手很普通的时候,手心忽然被搔了一下,痒痒的。 林逸人的指尖在自己手心轻飘飘地划着圈,行经过的地方划出一道道细细密密的酥麻。归兰心里一紧,不好意思地握紧那作祟的指尖,眼含嗔怪地看向林逸人。 林逸人像个没事人似的,笑得很恬静,体贴地问:“要清汤还是辣的锅底?” 归兰佩服死林逸人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了。 林逸人却忽然探了头来,在归兰耳边说悄悄话,声音轻飘飘的:“我说,你握着我的手指,握得太紧了。” 耳根倏然红了个透彻,归兰把林逸人的手丢开,磕磕巴巴道:“你让我松手不就好了,干嘛说得这么……这么……” 林逸人刚刚还在她耳边吐气了吧!还特意重读了“手指”两个字吧!绝对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买完材料,一起进厨房洗净,火锅的热气升起来了,煮沸的水在锅里此起彼伏地冒着泡。归兰从没觉得吃个火锅可以这样开心,夸张地欢呼一声,往锅里头加菜。 林逸人嘴角也是弯着,安静的眼里泛着笑意。归兰咬着筷子,看到白色雾气后面林逸人朦朦胧胧的笑脸,心里的幸福都要满溢出来。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希望这份幸运长长久久。 赵臻没想到林逸人会准时来捧场,给林逸人票的时候,赵臻的确含了一丝期冀,期待林逸人能够出现,可在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以前的林逸人一定会来,现在的林逸人却未必如此。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归兰。她有些畏缩,甚至不想走进去,但看林逸人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明白林逸人的用意,隐隐升起一些感动来。 赵臻努力掩饰,眼里期望成真的欣喜却骗不了人。宁玉没有上来打招呼,找了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好似没休息好似的,懒洋洋地撑着头。 赵臻眼里的光在看到归兰的时候暗了暗,撑起了得体的笑容:“你来了啊。” 林逸人点点头,没松开归兰的手。归兰低着脸,她脖子上围着丝巾,心里有些心虚,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我这几天搬家了,有空来坐坐。”赵臻声音有些闷。 “嗯,有空我们会一起去喝乔迁酒的。” “我们……好啊,到时候叫你们。”赵臻笑了两声,却别开了脸,生怕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赵臻想了想,犹豫着开口:“原来那些照片……” “寄放在别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林逸人瞥了归兰一眼。归兰一个激灵,小算盘打得飞快。林逸人这反应,难道是发现了? 归兰有些尴尬,对面的赵臻更加尴尬,讪讪笑道:“呵呵,处理和前任的东西,很麻烦吧……” 赵臻知道自己该放下了,可是仍忍不住往林逸人所在的地方瞄。自己做的决定,难道还想后悔挽回吗?赵臻悲从心来,狠狠地攥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眼睛不肯松懈地盯着,步子却一步都不敢挪动,生怕稍一动作,意志就都冰消瓦解。秀已经开场,台上炫目的灯光、动感的音乐、艳丽的衣服,赵臻已经无暇顾及,视线里只有林逸人在观众席晦暗的光线下,认真专注的面容。 宁玉和赵臻一起坐在工作人员的位置,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好像观看这次的展销秀只是一个敷衍的任务。 秀开场没多久,场控忽然慌慌张张跑过来,通知其他工作人员:“后台出状况了!” 后台,一个已经上了妆的模特,坐在椅子上揉着脚踝,那里青紫了一大块,疼痛让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一群管事和工作人员围着她,面露焦急之色,恨不得这伤立刻就能好了。 “扭伤了?备用的模特呢?” “宿醉睡过头了,现在还堵在路上。” “……”赵臻一阵无语。 负责人急眼了,冲着模特一阵吼:“最多还能再撑二十分钟,就得上场。你到底能不能走,只要能走就给我忍着!” 赵臻看那模特的脚踝肿的很高,咬着唇像是难捱,叹了口气:“让她去医院,别落下什么毛病。” 一个工作人员拉了赵臻的袖子,拿眼瞥了瞥坐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玩手机的宁玉,小声道:“赵姐,你看,宁小姐的身高体型,和那模特蛮像的,能撑起那个size的衣服。”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坐在一边的宁玉身上。 感受到了过多期待的目光,宁玉缓缓抬起头,眼里有一丝迷茫。 人群之中,她与赵臻四目相对,赵臻眼里有些闪烁,目光有些复杂地定在了宁玉身上,有不安和惶惑,有期待和犹豫。 宁玉缓缓地笑开来,直勾勾地看着赵臻,笑容扬得越来越大。 她嘴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字。 “不。”她说。 赵臻转开脸,不知为什么竟有一丝失落,对其他人笑了笑:“看看别人吧。” “到哪找人去啊这个时候。”负责人拉过了赵臻,“她不是你的人么,你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多好的机会啊。” 赵臻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玉,没说话,走开了一段距离,想打电话给认识的模特,看看有没有刚好住在附近的。 原来受伤的模特忽然就拨开了围聚的人群,一瘸一拐地挪着步子,朝宁玉挪过去。宁玉似乎感觉到那个女人想做什么,放下了手机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扶住了她。 赵臻在角落,直愣愣地看着模特扶住了宁玉的肩膀,在宁玉耳边说了些什么,宁玉面色由起初的凝重变得轻松自然,然后笑着点头了。 赵臻很想问刚刚为什么拒绝,现在又为什么同意。话卡在喉咙里逼得脸色煞白,却最终只是站在原地。 两个身材美丽高挑的女人抱在一起的场面真够赏心悦目的,模特有了着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各归各位,化妆师拉着宁玉忙活起来,赵臻挂断了还没接通的电话,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赵臻在台下,视线紧盯着舞台,直到宁玉出场的一瞬间,赵臻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的心情被提上来了些。 宁玉很美,赵臻一直都知道。在偌大的舞台上,更是美得放肆了些。褐色的波浪卷发随性地披散着,唇色是低调的酒红色,灯光打在她身上,把她衬得优雅而性感,甚至带了几分神秘。 她在舞台上缓缓走来,背后是五光十色。下巴扬起,嘴角勾起,笑容莞尔,目光潋滟。她的动作和笑容并不专业,却最勾人心魄,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一个眼神,赵臻的视线已经紧紧跟随了她。 裙摆下雪腻的小腿,胸前饱满的轮廓,转身时光滑的后腰……赵臻被台下的欢呼声惊回了神,恍惚发觉台下的许多人,看向宁玉的眼神带着不加隐藏的贪婪。 赵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郁结在心里,只把台上的人盯得更紧些。后来宁玉又换了衣服出场了几次,赵臻一眼都没落下。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块料。赵臻在心里说。 演出落幕,人流熙熙攘攘地散去,赵臻猛然想起了林逸人,挤过了人流跑过去。林逸人本想等人散一散,带归兰去跟赵臻道个别,就等在了原地。 看到了林逸人,赵臻从先前怕林逸人已经走了的紧张中缓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大方洒脱地微笑道别,却开不了头。 是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赵臻见是负责人的电话,不得不接。却在两句话后变了脸色,转头跑走。 “走吧。”林逸人牵起归兰,温柔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小游戏已经让我连着两天玩到早上六点了。 存稿告急,我有点方,再玩剁手。 今天本来想认真补两章。然后我查了一堆法律方面的文件!!时间就过去了=口=!! 下回我要写自己专业的东西!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宁玉人呢?”赵臻几乎是撞开化妆间的门,急冲冲地问。 “跟崔经理走了。” 回答的的是一个模特,坐在那卸妆,头也没抬地回答。市场部崔经理是个好色的胖子,喜欢睡模特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宁玉刚才出了好大一把风头,崔经理早就绕到了后台,笑眯眯地等着宁玉下来。 赵臻咬牙切齿起来,二话不说要拨给崔经理。 那模特斜眼看见了,懒懒地抛了一句:“崔经理可是说了,这一季主打还没定下来。原来可是定了您的设计的,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主打款的生产和销售起码比别的款多三成,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不管是名还是利。赵臻听了不喜反怒:“崔经理就是这么跟宁玉说的吗?” 那模特对赵臻的反应有些意外,识趣地闭了嘴。 赵臻握紧了手机,走到之前宁玉坐的地方坐下,没几秒又坐不住站起来,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声音。赵臻焦躁得跟心头被火燎了一样,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冲回后台,为什么等着宁玉下台的是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宁玉的手机打不通,赵臻又打给崔经理:“崔经理,我的人在您那吗?我有事找她。”话虽然还算礼貌,口气已经冷得像把冰刀。 “谁啊?”那头的背景声有些嘈杂,分辨不出是怎样的环境,“我这边没人啊。” “宁玉在你那,我一会儿去接她。你给我个地址。”赵臻全身都绷紧了,强忍着怒气换成了不容辩驳的肯定句。 “小赵啊,你这是哪个意思?原本想把今年的主打给你的,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是不是?”崔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嚷嚷地大声了一些。 “我不卖自己的odel!”赵臻吼了出来,把来来往往收拾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赵臻。 “宁小姐是自己要跟我出来的,你别跟我在这不识抬举!” 那边先挂断了电话,赵臻气得睚眦欲裂,胸口起起伏伏,脑袋上出了一层虚汗,活像打了一场恶战,虚晃着坐回了椅子,六神无主地看着地面,颤着唇久久说不出话。 “您就宽心点,我看八成就是她自愿的呢?又不是没好处。”模特把手搭在赵臻的肩上,意味深长地笑。 赵臻余光瞥见模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了一下,猛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拒绝了宁玉同租的邀请,但是赵臻还是将房子找在了宁玉家附近,不是同一幢楼,却仅仅隔了不到五分钟的距离。赵臻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时在搬家时,宁玉像一个女鬼一样悄无声息地飘进来,笑意盈盈地倚在自家沙发上,蹲着收拾新家的赵臻回头看到那张娇娇柔柔的脸冲自己笑,心脏在那一瞬间跳到了喉咙口,连赵臻也开始怀疑,自己搬到这里,究竟是不是心里有鬼。 耐心已经在无数个无法接通的电话和等待之中耗光,赵臻披了一件大衣,出门了。外面风吹得厉害,黑夜已经全然占据了整片天,道边的灯光只僻出一小片光,稍远的地方依然漆黑。走出楼门,走进另一个。自己的新家还是那样的陌生,看到宁玉家的门和门联反倒生出一种熟悉感。 家里没有人。上次宁玉明明说小如已经回家住了,这个点却依然不在家。赵臻模糊地想起今天上午宁玉接了个电话,说话间提到了小如。接完电话后宁玉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过赵臻并不愿意太过关心宁玉的私事,一句都没有问。 楼道真是够冷的,赵臻裹紧了大衣。感应灯总是亮了一会儿就关了,需要不断地去踩。等得久了,灯也懒得再去管,靠着宁玉家门,在从窗口透进来的阴晦月光里睁着眼。 赵臻其实焦躁得很,焦躁到想点一支烟。刚干设计这行的时候,设计师们没一个不抽烟,同事鼓动再加上压力大,赵臻有过一段时间的烟瘾,不过很快就戒了,再也没抽过,骨子里她有些保守,她妈说过,抽烟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想到抽烟,赵臻就想到宁玉,那个人指尖夹着烟,迷着眼吐出烟雾的样子。赵臻在这公司干了几年,还算半个新人,主打当然是一直想争取的,不过赵臻这还真是头一次跟那种肮脏的交易搭上边,她气崔经理不要脸,气宁玉不自爱。想到宁玉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这份愤怒里多了点心疼,早知道会牵扯出这么一码事儿,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宁玉上台。 宁玉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脚步摇摇晃晃在楼道里弄出很大的声响,身子架着扶手费力地踩上台阶,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眯着眼找自己家的门。 赵臻本来已经冻木了,看她这副样子,火气一下就蹭上来了:“你去哪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这么晚多不安全你知道吗!” 宁玉这才发现家门口还有个人,强撑着眼把人看清楚了,喉咙里发出些醉醺醺的笑意,听得人痒痒的。她没客气,按住了赵臻的肩,借力站稳了在包里掏钥匙:“设计师啊。你放心,我没喝醉的。” 赵臻听她说话还算清晰,扶人进了屋,在玄关处就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宁玉翻了一会儿,翻出手机,关机的。笑着把手机在赵臻面前晃了一下,没说话。 宁玉无所谓的笑容此刻变成了扎眼的存在,一腔怒气都堵在胸口汹汹涌涌,火苗蹿上了大脑,赵臻向前一步,双目通红瞪着宁玉:“市场经理要是为难我,那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为我摆平。我不会出卖自己的odel!你也不要做这种下贱的事!” 宁玉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惊愕,很快消散了去。侧着身子抵在了墙上,看着赵臻,歪着脑袋慵懒地笑:“我能吃亏到哪去,倒是你这性子,没少吃亏吧。” 赵臻没气得不轻:“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吃不吃亏是我的事,你别掺和!” “真够横的。”宁玉笑着耸耸肩,“可以。那你也别为我得罪人。我自愿的。” 无力感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压得身子都有站不稳,赵臻的脸上带了太多的难以置信,紧紧地盯着宁玉的脸,盼望找到一丝谎话的痕迹,却颤着唇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宁玉的脸上带着酒后的一丝红晕,衬得笑容鲜妍娇媚。她走过赵臻身边时,拍了拍赵臻的肩膀,伏在耳边,声音酥软:“你这个只认死理的犟丫头,除了发脾气,你还会解决点什么?知道你为什么输给归兰么?” 宁玉没回头看赵臻,一眼都没回头看,径直进了浴室洗澡。 她分明看到赵臻已经急红了眼,知道赵臻只是担心才口不择言,但她就是一点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她终于说了重话,然后看到赵臻眼神呆滞,眼眶有一点湿润,她也不想去思量这话丢得该不该后悔。刚才那个气冲冲骂她的赵臻,那个会说她下贱的赵臻,和她看过的无数个人没什么两样,她不想面对,也不想记得。 淋浴的水开起来了,水声哗啦啦地砸在瓷砖地上,宁玉彻底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当酒精碰上热水,弥漫起的雾气似乎都是微醺的,让人头晕眼花,胸口的地方好像堵了些什么东西。 上午,接到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又把小如接去住了,宁玉虽然没有反对,心情也有些不舒服。欠佳的心情不说,没接受过模特的培训也是其次,可她偏偏恰好来了例假,身体不适,所以赵臻看向她的时候,她本能地拒绝了。那个模特却忽然到她身边,贴着耳朵悄悄教她怎么处理,还说了简单的t台技巧。宁玉听了轻松许多,自然应下来。应下来的时候宁玉瞥了一眼赵臻,仍旧是那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仍旧是与她拉开很远的距离。别人看出来了,而与她最熟的赵臻没有,宁玉想,很多时候可能并不是自己太擅长假装,而是那个人确实并不关心自己。下了台,没看见赵臻,等她的是一个身材发福走形的男人。那男人拿赵臻跟她谈,她权衡了一下,搞定这样一个男人对她来说不算太难。虽然被揩了点油,但也算全身而退。拖着一身疲惫回家,谁知道等着的是劈头盖脸的责问。 有点好笑,不是吗? 宁玉觉得头昏得厉害,怕跌在浴室,简单冲了下就出去了。打开浴室门,发现赵臻还呆愣在门口那个位置,背对着她,双臂垂在身侧,好像从没动过似的。 隔了一段距离,赵臻听到宁玉在背后吃吃地笑:“怎么了,设计师还生气呐?要不我也给你睡一下,你能心里舒服点?” 赵臻身子松动了,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僵硬,缓缓抬手打开门,离开了。 赵臻没回头,如果她回头,大概就能看到宁玉面无表情地凝着脸,眼睛里是深深的脆弱和柔软。在她面前宁玉总是装得太好,在她背后却露出破绽。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今天是个尴尬症反复发作的日子。归兰一路都七上八下,林逸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照片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林逸人找到的?没可能啊,自己藏东西水平明明那么高,床底下那种地方谁会去看啊,小时候自己床下乱七八槽的东西藏了一大堆,都没被父母发现过。难道是王楠告密? 归兰不停地偷瞥林逸人,林逸人自始至终都好似没事人似的,认真专注地开着车,丝毫不管归兰在这边七上八下。 归兰忍无可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己那点心思到底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归兰有点方,她可是矜持地憋了很久诶,难道早就被那些东西“出卖”了? 归兰觉得不是自己特别容易尴尬症发作,而是生生被林逸人逼出来的。林逸人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表情自然闲适。 “我只是怕你有一天突然后悔,想要回去的时候没后悔药吃,就帮你保管一下。呵呵。”归兰机智地给自己圆场,只是最后笑得太过僵硬,脸部肌肉实在绷得太紧了些。 又是许久的沉默,在归兰游走在抓狂的边缘的时候,林逸人不徐不缓道:“那些东西,放我们家里,不会很奇怪么?” 这下换归兰磕巴着说不上话了,车里放着小烟熏嗓的英文歌听起来舒适性感,林逸人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初上的华灯光影投射在车窗。 一直到快到家,归兰小脸带着红晕小声嗫嚅道:“谁跟你一家啊。” 林逸人当着她的面把那个行李箱提走了,还硬是在手上掂了掂重量,笑得和煦又高深莫测,眼底一抹轻飘飘的戏谑。归兰的脸蹭一下红了,低着头开始在自家地板上找缝。 就像穿上了皇帝的新衣,明明被看了个透还要假装成没事人,简直比任何羞耻py更羞耻好嘛! 隔天是周六,归兰给客人找零钱的时候,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归兰摘了手套看,是林逸人的短信。喜滋滋地打开,立刻傻了眼: “我和小海在一起。” “什么情况??!!” “放心。” 放心你妹啊!怎么这就见家属了呢!这也太快了吧!什么剧本啊!! 气喘吁吁地跑到家里,林逸人就在门口,套上外套,正欲告辞。 小海看到归兰眼前一亮,笑得青涩稚气:“说什么来着,我姐回来了吧,你多呆一会儿呗。” 归兰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还会留客了,那恋恋不舍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归兰记得上次小海看林逸人的时候还有点挺敬畏的样子。 林逸人对归兰摆摆手,冷清的脸上浮出一点笑容,宛如冰山上绽了浅素的花,温柔清艳。她垂至肩膀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去烫了一下,往内扣了一个卷,搭在颈窝上,比平日更多了柔媚。 归兰一怔,痴汉心迅速膨胀起来,看着林逸人的脸傻乐。 “姐,最近回来都吃不着你做的饭。”归海不满地嘟囔。 归兰晃过神:“明天休假给你做。” 归海转头就向林逸人邀约:“我姐做饭可拿手,明天你也来尝尝啊,小林老师。”笑得跟个害羞的大男孩似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炫耀。 归兰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林逸人自然巴不得,应了下来。等林逸人离开了,归兰还是有些摸不着边,心像没有底似的,不安感一直涌出来。看小海在那悠哉哉地啃苹果,想到小海那个花痴的样子就来气,催小海赶紧去写作业。 “我写完了。小林老师辅导的。” 一口老血郁结在胸口,归兰瞪了亲弟弟一眼:“那就去复习。” “老姐你现在越来越凶巴巴了。”小海被姐姐赶回书桌前,拧眉瞅着归兰,“一点都不像人家,成熟温柔又漂亮。” 归兰听得步子都一个踉跄,背过身来,忍着心底喷薄而出的焦躁啐道:“你别忘了谁给你做饭。” “哦对了。”小海突然乐起来:“咱们晚上叫外卖吧,你别做饭了,小林老师说了,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不能老让你照顾我。”说完,扬着下巴喜滋滋的,等着归兰好好夸他一句。 又是林逸人,林逸人到底给小海灌了什么迷魂汤!归兰脸冷得跟寒冰似的,什么话都没说,摔了门离开。 “你对小海干嘛了?”归兰给林逸人发短信。 “就辅导作业啊。”林逸人纳闷。 归兰气得牙痒痒,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生闷气。林逸人那厮,魅力就大到了了这个程度吗?男女老少通吃。 隔天,林逸人果然赴约,还不忘提水果。一本正经地坐在归兰对面,温温吞吞地笑。小海坐在归兰身边,一股子殷勤劲儿连归兰都看不下去了,夹菜堵住归海的嘴。 一顿饭吃得坐立难安,归兰脸色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说几句话。吃完饭,小海拉林逸人去看碟,归兰收拾了碗盘进厨房洗碗。愤愤地腹诽着外面一大一小,把水流开到了最大。 没一会儿,林逸人悄声到了归兰身边,挽起了衬衫的袖子,拿了块洗碗巾伸向水池。 归兰拍开了林逸人的手:“你就别沾手了。” 林逸人笑了笑,去抢归兰手上的盘子,一人捏着圆盘的一边,你来我去,互不相让。 “你们干嘛呢?”小海在外面坐得不好意思,也来凑热闹,“姐我帮你洗呗。” 厨房挤了三个人,显得拥挤起来。归兰甩了手:“那你们洗,我去看碟。” 归海和林逸人洗完碗筷,归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电视屏幕上放映的是一部科幻片,视野从星球上凹陷的巨坑缓缓拉开,直到整个银河的星辰都容于眼中,璀璨绚烂。 见归海和林逸人回来了,归兰又自觉地让了位,缩回了自己房间。归海有些摸不着头脑,觑着林逸人好似疑惑好似求助。 没多久,腰就被轻轻搂住,一个温暖的拥抱靠过来。林逸人靠在归兰肩膀上,发丝扫着归兰脸颊,一如她轻声细语的话语:“生气了?” 归兰太阳穴跳得发疼:“小海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这什么事儿啊?” “不能吧。”林逸人略一思忖,轻描淡写道。 “我看着像。万一呢?” “我眼里只有你。”林逸人笑着把嘴唇蹭在归兰脸上,温温柔柔地说。 “小海在外面呢。”猝不及防被灌了蜜酒,归兰有一丝赧意,挣开了林逸人的怀抱和她面对面,欲说还休地看着林逸人。抿唇,忖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林逸人,咱们这什么关系啊?” 林逸人眼底划过一丝意外,随即淡淡道:“咱们在一起啊。”好似这是件多么由来已久、理所当然地事情。 归兰掩着眼底的涌动,暗示道:“可是你也没说过啊。” 林逸人不明所以,两道长长的眉毛拧起来:“交往一定要有正式的表白才算开始么?” 归兰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都冷下来,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悲愤交加地盯着林逸人,一个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我!不!答!应!” 林逸人这个人是情话绝缘体么?!天啊我要换个会甜言蜜语的女朋友。归兰心里呼喊着。本想温情一下,结果还不如陪小海看科幻片呢。归兰走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小海身边,捞过一个橘子掰开。 小海抓耳挠腮,小心翼翼地偷看他姐。怎么林逸人劝完之后,更像吃了炸药包了? 终于,小海背着书包滚蛋了。门口剩下了林逸人和归兰面对面站着。看到归兰冷哼一声,故意不理自己,趾高气昂地回房,林逸人稍一犹豫,便拔了脚步跟上去。 “归兰,我是不是很笨?”林逸人忽然出声问,语气里竟是有些自责。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的是保持礼仪,尊重距离,所以我习惯了理智与克制,回国后也习惯了用性子冷淡回避我不擅长的事情。可是,每次看你生气、难过,我都会很无奈。我想告诉你,我会为你紧张、担心、心疼,可是却什么动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期盼你来懂我。” 归兰转头,就见那双清浅的眸子凝凝望着她,星眸闪动,仿佛压抑着许多复杂情愫,千言万语化作了林逸人眼中一缕柔软,嘴角一丝苦笑。 于是她也心软下来:“唉,呆子。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啦……” 林逸人捉住了归兰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着:“你在我面前,我觉得开心是那样简单的事,交心是那样自然的事。这种感觉很特别,但是我很喜欢。” 归兰抿着唇笑,勾过林逸人的脖子,指尖描着那双薄唇的轮廓:“因为你喜欢我么?” “嗯,因为我喜欢你。”林逸人缓缓点头,“我会忍不住对你好,忍不住想保护你,想抹掉你受过的伤害,想要你美丽动人,无忧无虑,想要你永远这样近在眼前……” 吻上轻阖的眼睛:“想要你的这儿……” 吻上微扬的嘴角:“这儿……” 吻上起伏的心口:“这儿……” “全部……都有我。”林逸人话音刚落,归兰的唇已经欺了上来,柔软带着眼泪的凉意,在林逸人唇瓣上缓缓地磨着。 林逸人被归兰的重量压着,脚步有些不稳,坐在了床的边缘,温柔地品尝着那眼泪微涩的味道。归兰跨坐在林逸人腿上,攀着林逸人的肩膀,安静地同她接吻。 双唇稍一分离,林逸人就问了出来:“做我女朋友,好么?” 归兰一愣,然后笑了出来,俏脸上一抹红云,贴着林逸人的耳朵嗔道:“呆子。你女朋友想要了。”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宽大的衣服里,腰肢瘦削柔软,归兰挂在林逸人身上,紧紧阖着眼,泪痕也还挂在眼角,粉嫩双唇轻轻吟哦,显得楚楚可怜,叫人怜惜。 林逸人忍不住把人给搂紧了,揉进骨子里,从脖子蹭到锁骨,品尝那光滑细腻的触感,满足的喟叹从唇角溢出来。 窗外风呼呼大作,拍打着窗户。阴晦的光线下,归兰像只猫似的俯在林逸人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摩挲林逸人的,调皮地把吻落在每一处。 林逸人素来平淡的眼里泛起了波纹,深潭上笼了朦朦胧胧的雾气,缩了缩身子,忍受归兰在她身上作祟。恍惚间,瞥见放在柜子顶端的一个小盒子来。 归兰在林逸人眼睛上亲了亲:“看什么呢?” 林逸人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看那盒子,又看看归兰。 归兰很快就明白了,歪着脑袋忖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想看我穿?” 指指那盒子,脸上染了绯云,垂眸掩去羞怯,林逸人的心猛然跳了跳,凝视着归兰缓缓点头。 归兰咬唇怔了一会儿,不言不语地从林逸人身上爬下来,走到柜子边踮着脚把盒子取了下来。回眸一望,目光如水般缱绻悠荡,勾人心魂,又很快低下脸去,盯着地板,捧着盒子赤足走了出去。 林逸人跟着出去,见归兰进了浴室,在客厅坐下,思绪却好似飘远了,嘴角无意一抹笑。 归兰对自己的容貌身材素来自信的,此刻穿着过少的布料,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却也红透了脸,拉扯着那布料让它能够遮住更多的地方。透明的材质起不了什么遮蔽的作用,胸前嫣红的花蕊被薄纱覆着摩挲着,含羞带怯地挺立。密处是浓雾笼着丛林,若隐若现,更引得人想看个究竟。 林逸人在外面等得焦心,抬头撞见归兰挪着小步,款款而来,三魂六魄霎时被勾了去,呆呆地望着,眼神瞬息变换莫测。胸前和下腹下方,只有小小一块布料半掩着,白玉似的洁白无瑕的皮肤,润着柔亮温润的光泽,巧克力色的带子从锁骨绕到颈后,挂在腰间勾着雪臀,红蕊怯怯地探出来,那颜色在薄纱后面显得可爱至极。归兰红了粉颈,脸带红晕,却硬要装出大方模样,抬着下巴和林逸人对视,眼里欲说还休,旌旗飘摇。 “过来。”林逸人挪不开眼,唇干舌燥地挤出两个字。 赤|裸的足尖微顿,稍一犹豫,却还是走了过来,腰肢的线条柔软,胸口浑圆微微颤动。归兰俯下身,强掩着羞怯,想勾着林逸人的下巴性感大方地问一句“如何”,开口声音却颤抖得厉害,怯意都泄露出来。归兰有些懊恼地别开了脸。 林逸人把归兰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绸缎一般光滑的触感握了一手,叫人情不自禁,喜不自胜。林逸人的眸子深邃起来,波浪翻涌,张口咬在归兰的锁骨上,细细地啃噬,留下微红的牙印。 那地方只有薄薄的一层纱料,除此之外未有寸缕,腿心压在林逸人的腿上,西装裤的料子缓缓摩挲,温度从那块灼热之处攀到全身,大腿紧绷得厉害,一股热流从小腹涌下。 “唔……”归兰身子一软,把脸埋在了林逸人的颈窝,偷偷一瞥,林逸人黑色的裤子上可见一小块水渍。归兰不自然地挪了眼,假装没有看到,用自己的大腿捂严实了,去解林逸人的裤子。 “我能说一句自私又三观不正的话吗?”林逸人伸手抚过归兰带着羞怯和情意的眉眼,流连在鲜妍的唇角。 归兰眼波流转,瞧了林逸人一眼,慵懒又动人:“这时候的话,越坏越好。” “我想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就听归兰轻呼一声,林逸人猛然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握住一团柔软揉捏成想要的形状,双手已然不够,唇舌也并驾齐驱,游移在雪滑的肌肤上,丝缕幽香萦绕鼻尖,如吮花蜜般清甜。 “我……爱听……这话……唔……”归兰抚着林逸人的发丝,眼角温柔深情,却很快淹没在情动的迷乱中,咬着唇,浓重的喘息和喉间的低咽交织,成了爱欲的情网。 林逸人舌尖挑着那轻薄的布料,却不舍得将它取下,隔着轻纱把那嫣红顶端濡湿,花蕊沐了水,绽得更加楚楚动人,带了一层莹亮的光泽。 “嗯……我……” “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的声音让两人心头一凛,身体僵住,情|欲戛然而止。 “姐,我回来拿个伞……你们在干嘛?” 林逸人慌忙拿外套罩住了归兰,归兰险些从沙发上跌落下来,抱着衣服缩成一团,眼里无助惊惶,身子瑟瑟发抖。 “小海……” 归海眼里的惊愕诧异逐渐变成愤怒抵触,又变成无助失措,拳头攥紧又松开。失望地看了归兰一眼,归海逃似地跑走了。 “愣着干嘛,追啊。”归兰推搡林逸人。要不是自己穿着这样,早追出去了。 林逸人追出去,远远看见小海的深蓝色书包在前头狂奔。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高中男生,林逸人追了一段就知道自己追不上,见小海上了公交,回头取了车,直奔小海的高中。 问了归兰,才找到小海的教室。小海的高中,住宿生周日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林逸人到的时候,晚自习还没开始,小海应该在宿舍里收拾。傍晚的暮光变深变冷,阴风飕飕,天上落下了第一滴雨。林逸人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倚着柱子等。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林逸人拜托班主任把小海叫出来。班主任去了一趟教室又一个人折返,歉意道:“归海说不认识你。” 林逸人点头致谢,转脸见夜色下雨滴变成了雨帘,叹了一口气,在学校避雨。 “司晓,你有空么?” “我只哄过女人,没哄过小男孩啊。”司晓犯难,“我觉得,重点是,要让归海觉得跟你做一家人挺好。” 林逸人有些怔然,和归兰有起色还没多久,突然被这事儿打了个措手不及。林逸人皱着眉头,看着雨帘一直哗啦啦地下,植株被雨打得左摇右晃。冬季雨夜寒冷,湿冷的风从袖口和领口扎进骨子里。林逸人心跳得有点快,不知道现在的归兰是怎样的心情和境况。 正想着,归兰的电话就来了。林逸人迟疑着接起来。 “林逸人你在哪?” “在小海学校。我还没见到他。” “哦。”那边归兰顿了一会儿,问,“你开车了吗?带伞了吗?” 心头似有暖流淌过,林逸人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清冽笑意,轻声道:“放心,有的。”悬着的心仿佛忽然找到了妥贴安放的位置,沉静安然下来。 雨水清透,在不远的地上窝了一潭,折射出灯光的亮色和绿植阴翳的影子。林逸人心想,雨停了,就回家。 司晓看着窗外雨势渐大,又是一口幽幽的叹息。林逸人那茫然失措,自己这也是浇头烂额。 对面的李梦泰然自若,乜眼斜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怎么,也学会叹气了?” 看到李梦这会儿抱着胳膊,端坐在自己面前,司晓才相信因果有报这个定律,在感情上也是屡试不爽。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19节 李梦曾经是学校出了名的难追,她看人的眼神总是倨傲,甚至带着一丝轻蔑,却偏偏生了一张美丽雅致的脸,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冰冷高贵之气,引得学校许多自负风流的公子哥们跃跃欲试,却都吃了鳖,英名折损于此。这么一号人物,被司晓拿下了,司晓搂着李梦的腰,到处炫耀了大半个月,可没过多久,新鲜劲就过去了。 如今到了还债的时候,司晓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么骄傲高冷的一个人,竟会开始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威胁。李梦带了一叠照片,都是她和米白亲昵的画面,声称要寄给米白的父母。 米白的父母是大学老师,书香门第,两个老党员,这几个名号司晓听起来就有种被五花大绑的感觉。 米白还小,司晓不愿意她过早地承受出柜的压力,更不愿意米白和一向敬重的父母闹僵,即便要出柜,也绝不能是这种方式。司晓有一丝怒意,可偏偏李梦是她的前任之一,看着李梦深掩在眼底的痛苦和悲伤,曾经仙女般的人物现在如深陷尘俗泥沼,司晓心里有愧,软了心肠:“你要什么?” “呵……我要什么……”李梦轻笑了一下,眼神被浓重的哀伤冲得有些涣散。 “是,你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前提是米白的父母那,你能守口如瓶。” 目光逐渐冰冷起来,一抹笑容从唇角绽开,可那笑容却不带丝毫暖意,只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和凄怆。 “那得看……你怎么让我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纯粹满足我个人的。。。咳咳。我不污的 归兰这个名字,是玩剑三的时候,遇到一师父叫“归海尔兰”,后来发现类似的名字还以为是她小号,其实只是几率比较高的随机名= =至于本文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总之就很随便地就用了啊。。。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林逸人车里的空调开得暖烘烘的,叫人都不愿意踏进外面的冷风里。车停在写字楼前,归兰打了个哈欠,听到林逸人在边上一本正经地说:“小海那边你别担心,我肯定拿下他。” 归兰拍拍林逸人的脸颊,笑着说:“相信你。” 上了楼,就是林逸人的事务所。到的时候正是早上九点,刚上班的时候,员工三三两两地吃着早饭,桌上的垃圾还没收拾掉,看到林逸人张大了嘴,手忙脚乱地把食品往抽屉里揽。 林逸人装作没看到,带着归兰往自己办公室去,没走几步就被老刘叫住了,老头毕竟是有辈分的人,对林逸人丝毫不打怵,和和气气道:“林总,你过来一下行吧?” “你去我办公室等我会儿,我一会儿拿协议给你签。”林逸人叮嘱。 员工只以为归兰是林逸人的客户,没显得多热络,三两个有一句没一句互相聊着。 “听说,因为咱老板出了丑事儿,好几个谈好的案子都撤回不给咱做了。” “最近也没什么案子上门,便宜的咱也不干,这公司是不是干不下去了?都嚷嚷着苗头不对,小孙昨天都辞了,司律师也有日子没来了。” “嗨,谁知道。”那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归兰听得头皮发麻,明明那些人都盯着电脑屏,归兰却感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加快脚步穿过屋子进了林逸人的办公室。 “嚼什么舌根在这。”司晓笑嘻嘻地进来了,穿着棒球服棉外套,一点都不像来工作的,“你们这些小子,就知道瞎琢磨。” 听到司晓的声音,归兰嘘了口气,招了招手让司晓过来。 司晓这段时间出门得少,皮肤白了许多,加上脸本就俊俏,即便挂了坏坏的痞气笑容,也不让人觉得猥琐,反倒讨喜得很。司晓一进林逸人的屋子,就霸占了那张觊觎已久的黑色椅子,学着林逸人的样子,手指着另一把椅子,板起脸一本正经:“坐。” “你来上班吗?”在归兰印象里,有些日子没见到司晓了。同学会喝醉的那晚,寥寥草草的一面她自然是完全不记得的。 “米小白开始上班了。我在家闲得无聊,就也来上班。”司晓语气哀怨如同被抛弃的怨妇,一秒变身戏剧女王,夸张地喊道:“天啊,米小白变成警察之后,就没工夫理我了,我会寂寞到枯萎的。” 归兰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装镇定道:“不会的。你还可以给林逸人打工。” 司晓更加伤心:“可是连林boss都被你抢走了。”说着,挤眉弄眼地盯着归兰的锁骨处看。 归兰当然知道司晓在看什么,早上她发现锁骨上一排牙印的时候就把林逸人教训了一顿。床上温温吞吞地磨人,狠劲儿全用在这儿了。归兰出门没忘了围条丝巾,想是丝巾料滑,那些红痕露了出来。 司晓热辣辣地瞧着,意味深长地竖了个大拇指。归兰的耳朵根发烫,调整了丝巾的位置,把外套的扣子扣上,还不得不扣到了最上面那颗,竖起的领子让归兰觉得自己套了一个颈部固定器,这和她的品味绝对的格格不入。 归兰把司晓叫进来当然不是为了炫耀锁骨上的牙印,思量再三,她说:“我想找份工作,不考虑文凭,什么都行。” 司晓有点意外:“要是林逸人肯收了我,我早就屁颠屁颠辞了工作回家享清福了好嘛。” “唔……”归兰支吾了一下,抬眼小心问:“最近……林逸人的事务所……是不是有点……困难?” 司晓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傻姑娘,难道你是想工作养林逸人吗?” 归兰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赧意,搓着手小声说:“不是啊……我就是想让她压力小一点。” “你看我。”司晓捂着胸口,一脸悲愤:“我好歹是个商律,挣得比刑律要多,我怎么就开不起事务所。” 归兰不太明白,正欲再问,外头一声响亮的呼喊:“司律师,来开会。” “来喽。”司晓屁股在林逸人的椅子上弹起来又坐下,感叹道:“真舒服,必须搬走。” “我先去开会。回聊。” 司晓脚底抹油就开溜。这事儿她可不敢帮忙,要是被林逸人知道还不得手撕了她。司晓想到米白,司晓这么懒惰的性子,以前总幻想着遇到个白富美的富婆把她养成废人。没想到一不留神遇到米白,让司晓想把她养在家里,回到家,饭在桌上,老婆在床上,这种日子想起来真不错。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司晓哀叹着进了会议室。 林逸人还是冷冰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窗外冬天的寒风像灌进了会议室:“今天开会,就两件事。” “第一,咱们事务所准备开通线上业务,在公司网站上提供线上的法律咨询,但是收费标准和线下一样。” 所有人低下了头,心中骚动。暗想:公司果真接不到活了啊…… “第二,”林逸人视线扫过没精打采的员工,语气平淡:“下月起,所有人基本工资提高10,绩效提成提高2,胜诉奖金翻倍。” 所有人惊喜地抬了头,不敢相信似的面面相觑,随即是一声欢呼:“谢谢林总!” 林逸人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大步流星地离开。 归兰在林逸人的办公室,大胆地打量办公室的格局。白色的地板衬得屋子亮堂堂的,角落安静地靠着两张黑色的皮沙发,木色的办公桌上,文件堆在铁书立上,笔筒附近散落了几只笔。 门在身后落上,林逸人拿着一个小文件册进来:“看什么呢?” “看你的办公室,和你一样简单到无趣,连个小摆件小盆景都没有。” “我不常来,盆景没人照顾。”林逸人解释,“下次摆上。” “不用。”见林逸人这么顺着自己,惊讶之余还有些喜滋滋的,跳到林逸人面前,看着林逸人在纸张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黑色的墨水笔,字体隽秀有力,竟然跟书法似的还有回笔。 “看一眼,然后签字。”林逸人把纸都推到她面前。 归兰也没看,唰唰就在角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看着自己的名字和林逸人的上下摆在一起,美得很,不过自己的字跟林逸人的一比就显得小家子起许多,太过工整了。 “怎么不看一眼,”林逸人见归兰这么相信自己,感动之余又有些不放心,“万一是卖身契呢?” “那也签。”归兰挑眉,眼角脉脉含情地看着林逸人,笑容勾得有些放肆。 “对别人可得长个心眼。”林逸人把纸张都小心塞回文件夹的塑料膜里,拉开抽屉放置妥贴,然后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的辩护律师了,合作愉快。” “知道了,律师。”归兰含笑回道。 林逸人心头一跳,猛然想起那晚,归兰搂着她的脖子,醉醺醺地一声一声喊她“律师”。 “律师?发什么呆呐?”归兰凑身到面前。 现在归兰眼底清明,喊起律师来带了一丝娇俏调皮,笑意盈盈的眸子闪着灵动,仿佛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着干净的阳光。 若要问归兰最得意的时候,那打的就是林逸人看着她发呆,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的时候。归兰喜欢这双眼睛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望着自己,喜欢在寂静的湖心丢下石子,搅浑一滩静水,喜欢她眼里波浪翻滚的时候,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归兰偏了偏头,吻到了林逸人的嘴角,蜻蜓点水的一下,又飞快撤离。 “报酬。”她说。 还没来得急感受那份触感,就转瞬而逝。林逸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怔住,呆呆地看着那双粉嫩的唇撤开。归兰难得看到林逸人呆头鹅的模样,捂着嘴笑得洋洋得意,像偷了腥的猫趾高气昂。 林逸人虽然素来性子平淡,没什么大悲大喜,却也不是木讷呆板的人,归兰以往每次试图调戏林逸人,都吃了亏地回去,偏生不长记性。 惹是生非的小猫。林逸人想。 然后走到门边,落了锁。 归兰愣住,揪起眉头看着林逸人,表情惊讶,目光复杂,向后退了两步,臀部抵到了办公桌。 糟糕!她心想。 可是已经晚了。 出门的时候,归兰扯着外套的立领往上提,生怕一松手领子就松了。这下脖子也遭了秧,从前面一直绵延到后颈,归兰表情极不自然,脸上大写着心虚两个字。 米白一直把吴可的事情挂在心上,一等周一上班,立马就带着吴可去检察院问。接待她们的是一个中年眼镜男,不知道任的什么职。客客气气地让米白和吴可等着,自己去查。 等了两杯茶的工夫,眼镜男回来了,乐呵呵地说:“二位放心,已经立了。” 米白追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下发通知?” 眼镜男支吾起来:“这……我不清楚。反正,立了不就好了嘛。” “立了就好了?”米白不怒反笑,“那你教教我,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那人似是有些不耐烦:“案发的时候有没有带套?有没有精|液?戴套不算强|奸,查不出精|液也没办法,能立案就不错了。” 米白握着吴可的手,感觉吴可的手心出了腻腻的一层汗,微微地发抖。转头便见吴可眼眶通红,嘴角颤了一下,扯着虚浮无力的苦笑:“没关系……” 心里的火霎时被点燃了,作为警察却什么都帮不上的自责感火花四溅地灼着胸口,米白不敢去看吴可的眼睛,那抹红把她深深地拉进失望无力的境地。她看着四周富丽堂皇的装潢,一尘不染的地面明晃晃地映着太阳光线,突然对这个世界陌生起来。 “作为公职人员,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吗?你们的道德正义都去哪了!你们的法律都去哪了!” 米白突然站起来,三两步地冲过去。眼镜男吓了一跳,吴可连忙抱住了米白,眼泪簌簌掉下来。 “米白姐,别这样,算了吧……” 眼镜男觉得再待下去无法明哲保身,起身立刻走了,视线扫过气得发抖的米白和惊惶落泪的吴可,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好得很,好得很……”米白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忽而失神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米白和吴可的事件,基本参照此事 今天发文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把74章放进存稿箱的时候,不小心按了直接发表。没法删除,只好先清空锁掉。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今天累不累,ada。”司晓把米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把她转过去背对自己,“检查完毕。” 米白今天特别乖,说是乖巧不如说是没精神,靠在司晓怀里闷声道:“不如我辞职,省得你每天做这些多余的担心。” 司晓惊讶地微张了嘴,把米白转过来,看到米白的眼睛红红的,一点神采都没有,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 “没怎么,开玩笑的。”米白倔强地别开了脸,吸了吸鼻子。 司晓想追问,可米白的视线逃避着,咬着唇忍得很辛苦。司晓叹了口气:“不管什么时候,我跟你站在一边,和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脖颈一沉,米白用力搂住了她,不声不响地埋脸在肩膀,温热的眼泪汩汩湿润了衣领。 米白没哭出声,可是司晓分享了她的眼泪。 一会儿,米白的身子没那么颤了,胳膊却依然紧紧环着司晓的脖子,像个依赖大人的孩童,任性地不肯松手。 她在她耳边说:“司晓,我只有你了。” 曾经那样相信过的事情,如幼时的肥皂气泡般轻易被碰个支离破碎;曾经那样笃定过的世界,仿佛从不曾存在的一场镜花水月。一切都忽然陌生起来,当现实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獠牙的时候,米白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身旁这个拥抱,显得那样亲切和真实,可以紧紧依靠。 被司晓抱上床的时候,米白还是紧紧环着司晓的脖子,像是极力想要确定这个人这个体温是真实的。 “你松开我一会儿,我没法动了。”司晓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珠一转:“还是说,你想自己动?” 米白的脖子根立刻烧起来了,连带着小巧的耳垂都红红的。以往和司晓在一起的时候,司晓都是绝对主导的一方,也都是司晓缠着她索求无度。米白总是不好意思表现出太顺从或者太主动的样子,甚至吝惜表达自己的好感,她脸皮薄,见不得司晓那张得意洋洋、带着玩味笑容的脸。 米白被看得连头皮都发烫,索性闭上了眼睛,紧咬贝齿,翻身坐在了司晓的身上,拉着司晓的手放在自己胸上,停住。 掌心的绵软让司晓不能置信地张大嘴,米白脸颊烧红一片,强自撑着颤抖的身子,温顺如同绵羊,一副任司晓予取予求的样子。 司晓想起米白以前在床上,动情的时候身体泛着粉意,自己每每调戏她,她都会红着眼瞪自己,却因脸上一片红云而毫无威慑力,活像一只故作凶狠的小兔子。或许是因为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发泄,米白难得的主动让司晓讶异又惊喜。虽然这个举动略显青涩,但是没关系,她的米白儿还需要学习很多。 司晓轻笑,话语柔软也有几分轻佻之气:“咱们好久没滚床单了,我的米白儿竟然长大了许多呢。” 说罢,手掌用力揉捏,另一只手顺着臀部滑上侧腰和后背。 这话一语双关,米白脸上热意灼灼,脸色却没了更红的余地,张口欲要反驳,却因若有似无的撩拨化作一声轻吟,身子绵软,扶住了司晓的胳膊。 司晓把她拉进贴在怀里,掌心略显贪婪和急躁,在光滑的后背游移,随后伸进了裤子里,握住挺翘之处。 覆在司晓身上,没有一处贴合得不紧密,温度交融,心脏共鸣,米白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想把自己交给这个人,想要放心地把自己交给眼前这个人。 那里已经湿润灼热,司晓小心探进去的时候,带来的饱胀感让米白鼻头一酸,突然就想哭出来。一口咬在司晓的肩上,滚烫的热泪却还是滑落,濡湿了赤|裸的肌肤。 托了徐露的帮忙,法院立案效率难得的高,也顺畅得很,法院的通知很快下来了。 开庭时间初定在两个月后。方全那边应该也已经收到了通知书和传票。林逸人没半点轻松神色,把传票和代理律师的出庭通知书收好。 开车到市里的老市中心,随着城镇化的发展,新市中心逐渐抢了这里的风头,不过街上人还是热闹的。 归兰看着窗外街景,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惘,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浓郁的情愫,似是思念似是难过,抚着车窗喃喃自语:“好久没来了啊。” 大学的时候不愿意来,回到了这座城市又不敢再来。 “我爸妈,半辈子拼出了一家不错的饭店,和一套大房子。以前我总觉得他们太平庸,现在我反倒觉得他们特别有本事,真的。”归兰笑笑,语气低惆,“他们全额买下了店面,前几年才还清贷款,还想着攒钱重新装修一下。可是没想到就出了事。” 归兰本以为林逸人只是路过,没想到林逸人在辛泓府前面熄了火:“再进去看看吧。” 归兰一时有些挪不开眼,她没想到辛泓府还是原来的装潢,只是仿古的木梁、木门颜色比以前旧了许多,大门紧闭,门上贴的对联已经残破,还有一些刺目的牛皮癣。归兰收回了视线,眼眶微红,面容惨淡:“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啊。当时要赔的钱太多,不止原告,连合作的供应商都找上门来,员工也要遣散费。爸妈一直还贷,存的钱本就不多,拿出去也不够。就算我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到那么贵。我保不住辛泓府。本来判查封两年,但是由于拿不出赔款,五月份的时候,那群人向法院申请强制拍卖了。” 林逸人沉默着拉过归兰的手,塞过一个冷硬的物什。归兰摊开手掌,一把黑色的钥匙。 林逸人指指窗外,微笑,道:“我把它还给你。” 归兰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愕,捧着钥匙便问:“什么意思?” “通常查封到拍卖约一年时间,因为法院要走案件审理、裁决、选评估公司、评估、选拍卖公司、拍卖这一系列流程。”林逸人说,“所以,幸好才在评估阶段。里面的设施应该没有多大变化。” 林逸人顿了顿,强调道:“保持原样。” 归兰愣愣地看着林逸人,又问:“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你的啊。等查封期满,它理所应当是要归还给你的。”林逸人轻笑着想摸一摸归兰的脑袋,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够可爱的,“之前我还不知道,我女朋友是个拥有这么多不动产的老板娘呢。” 归兰避开了林逸人的手:“可是,它已经进入强制执行拍卖的流程了,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就算没有被申请强制拍卖,查封期也没满。” 林逸人抿着唇没说话,目光淡淡地看着归兰。 “所以你花了钱,替我把赔款都还了。然后动了关系,让法院驳回了强制拍卖申请,还提前中止了查封。” 归兰自己分析着捋顺了,林逸人不置可否的沉默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把钥匙还给了林逸人:“我不要。” “只要没被拍卖掉,产权人一直是你,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林逸人眼睑低垂地把钥匙收了回去,淡淡道:“文件通知都放在我办公室了。产权书过段时间也会拿回来。” “林逸人,你怎么办到的?你哪来的这些钱?” 林逸人没说是徐露帮了忙,回答得迂回:“我做的这些事,并不新鲜。我在这个行业,懂得怎么做。” 归兰咬着牙,紧盯着林逸人,盯红了眼眶。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见林逸人时,在富丽堂皇的顶级酒店面前,感受到的金钱的傲慢和贫穷的卑微。有钱有势的人总是无所不能,而她却是任人欺凌也毫无办法。尽管林逸人从未表示过看轻或低贱弱者,但却擅长用强者的规则游刃有余地解决一切问题,用钱用权,这是归兰从来都遥不可及、望而生畏的。巨大的阶级差距像一条鸿沟横亘在她们之间,这种感觉让她忽然很绝望。 她吸了一口气,道:“林逸人,我没法接受这个。” 林逸人点点头,说:“我想到了。” 归兰知道自己辜负了林逸人的好意,低着头轻声说:“谢谢。对不起。”言语间有些疲倦和失落。 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无法一昧接受对方的馈赠,尤其是对象是林逸人,尤其是亲密关系里。归兰深知自己是高攀了,却不想对方站到了自己望不可及的高度,自己只能仰望和接受。 林逸人轻轻笑了,替归兰捋起垂在脸颊的发丝,好让自己看她更清楚些:“那就当我买下来了。以后你当老板娘,还是你的。” “……”归兰哀怨地瞥一眼林逸人:“等你能娶我再说。我还不一定嫁呢。” “不过……你不接受这份礼物没关系,只是——”林逸人低了声音,“如果小海要呢?如果他想继承父业呢?” 归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住了。辛泓府被申请强制拍卖这件事,小海还不知道。归兰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归海,就像父母曾经想守护他们一样。 “那他应该自己努力。”归兰呆呆地答。 林逸人有些不满意地嘟囔:“我这个姐夫,买了送他有什么不可。” “你突然做这事儿,不会其实是为了展现一下姐夫的神威,讨好我家那个臭小子吧?”归兰恍然大悟。 林逸人笑了笑,回答得很诚实:“有这方面的原因。司晓说,要让小海觉得跟我当一家人挺好。” 归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归海啃着苹果,在晚饭休息时间,用学校的公用电话亭给归兰打电话,语气悠哉。 “姐啊,别让姐夫派人给我送吃的了。天天水果零食晚饭的,太夸张了,要不是来送东西的是个严肃脸的大叔,同学都该觉得我突然去当小白脸了。” “哈?林逸人找人给你送吃的?”归兰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归海那边啃苹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脆,嘴里嚼着东西支支吾吾的:“是啊。要不,让她换个菜单也行啊,能不能有点创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天天kfc。” 归兰抱着电话小心翼翼地问:“弟啊,你觉得林逸人怎么样,是不是对你挺好。”说完,没等回答,立刻补了一句,“我觉得她也挺好。” “你就放心吧。我都喊姐夫了。” 归兰心中窃喜,佯装镇定道:“不愧是我亲弟弟,还是能养熟的。” “……姐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归海先乐了,“我其实也没那么迂腐,只是作为娘家人,我这关哪能这么好过,是吧?怎么也得装一装,不能让她看轻你啊。” “你小子懂的还挺多。”归兰啐道。 “而且,我不跑,难道还留那看你情趣内衣秀啊。”归海笑得猥琐。 归兰脸一红,轻咳了两声:“那你也不知道早点打个电话告诉我,害我在这儿担心。” “谁叫你不告诉我小林老师就是姐夫。我都见她好几回了,每次都跟她聊姐夫,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傻得很。” 归兰又被小林老师这个称呼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真不明白林逸人辅导个作业怎么就能突然俘获了小海这颗少男心。 “嘿嘿。不过,姐,你们玩得还挺精彩呀。”小海在那边压抑着笑,到后来克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我要挂了,寨见!” “哎哎,还有一句,”小海忽然闷声闷气的,“小林老师挺好的,除了眼瞎点,真是便宜你了。你对人好点……” 归兰立刻掐了电话。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话越来越多了,连亲姐也敢挤兑。归兰暗暗决定罚他一个礼拜的口粮。 归兰这厢想着怎么整治那个臭小子,林逸人那边仗着自己是姐夫简直把小舅子宠得没边了,难怪那小子没大没小、作威作福的。 “你不能这么宠小海知道吧。”归兰教训林逸人,“昨晚他给我打电话,简直都要上天了。他说早就认了你这个姐夫了,你以后别让人送吃的给他了,要送就送《五三》。” 说完,又补充一句:“司晓的话不能乱听。” 上次吃饭让林逸人带什么礼盒,出事儿了吧。这次又整个这么大的惊吓出来。 林逸人认错态度良好,一直看着归兰,嘴角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特殊时期。以后不了。”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缘龙距离辛泓府不过百米的距离,在同一条街的对面。林逸人把归兰安顿在辛泓府边上的一家茶楼,告诉归兰等十分钟她就回来。 归兰没问林逸人去干什么,只是眨了眨眼,道:“那我等你。”就像每次林逸人把归兰带上车的时候,归兰都不会问要开到哪去。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懂事让林逸人觉得会心。归兰的体贴让林逸人觉得轻松自然,沟通成本几乎为零。 缘龙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层的大酒楼,规模气度与百步开外的辛泓府呈现天壤之别。林逸人穿着浅咖风衣,踩着黑色皮靴,手上一个棕黄档案袋,走进旋门。 正是午餐时间,各个包厢都有嘈杂的声音传出来,服务员来往穿行。这个时候,方全自然是不在这儿的。微笑着拒绝了迎宾的招待,她只是来送份东西罢了。 “你是?”归兰钝钝地问面前的人。 这个金发的女人在归兰面前站了许久,她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洋味儿,面容却是标准的东方脸孔,年轻干净,带着几分稚气,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洋娃娃也在打量归兰,眼里不知怎么的,带了不加掩藏的敌意。 那女人轻咳了两声,语气丝毫不给辩驳的余地:“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赖着林娴?一直依靠她的庇护?你能给她什么?” 归兰变了脸色:“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那人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在归兰面前坐了下来,打开名贵的包翻着:“不就是因为林娴有钱人傻么,你要多少我给你不就得了。咦……等等我找找支票……” 归兰冷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座位,任身后那人抓耳挠腮地翻着包。归兰不知道那人是谁,她没问过林逸人的情史,林逸人那样的人,给她多弄出几个念念不忘的前任或者情敌也不足为奇。 说了两句话就转头走人这种事归兰是第一次做,归兰结了帐从温暖的茶香里走到风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你能给她什么?”那个莽撞的女人一句莽撞的话却撞进了她心里。 归兰抬眼看到一边的辛泓府,竟是长吁了一口气,似是茶味的苦涩沁了进去,嘴角扯出的笑容也是苦得紧。归兰走远了几步,到空旷的地方,低着眼看人行道砖块的纹理。 归兰看到林逸人脚步匆匆地过来了,或许快跑了几步,鼻子有些发红,喘息氤氲开小片雾气。归兰想迎上去,笑着给她温暖的拥抱,却抬不起嘴角,目光黯然失神。 “怎么到外面来了。”林逸人看到归兰等在辛泓府门口,有些惊讶,“怎么了吗?脸色也很难看。” “没事,冻得吧。”归兰回避得有些生硬,欲盖弥彰地拉着林逸人往车里去,“快开车门,冷死了。” 林逸人不住地往归兰脸上打量,要找出个所以然来,忖道:“你是不是还不高兴。” 林逸人目光瞥向辛泓府,诚恳地问:“很差劲的礼物,是吗?” “是啊。”归兰不满地嘟起嘴,眼含薄嗔,水汪汪地看着林逸人,“比起送我这些,你多说些情话我会更高兴。” “啊?”林逸人没反应过来。 归兰勾起一抹悠悠笑容,扯着林逸人的衣领把她拉过来,贴到她耳边,柔柔的话语在耳边低徊:“我的耳朵想怀孕了。” 风在窗外飘摇,尘土四散,这一隅静谧和温暖显得弥足珍贵与脆弱。整颗心在巨大的不安里摇摇晃晃,归兰抓紧了林逸人,“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她想要听,想要足够多的坚定和笃实。 司晓一路闯了三个红灯,电话里听到米白压抑的哭声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焦心的煎熬。 米白不是个爱哭的人,秦峰和学校里的警官都告诉她,哭是懦弱的表现。所以司晓很少见到米白的眼泪,上次无声的流泪已经让司晓揪心,这次歇斯底里的哭泣让司晓彻底慌了神。 几个小时前,米白带着吴可再次到警局,想再努力一把,却听到小孙说,钱天已经拘押期过,已经被释放。 米白气极,拉着吴可踹门离开。在派出所不远处的花坛边一屁股坐下,米白努力地平复心情,刻意地拉出一个笑容,握住吴可的手:“一定还有办法的。” 说罢,米白咬咬牙,把案子大概地在微博上叙述了,想要通过自媒体寻求一些社会帮助,或许可能找到当时经过的路人,或许可能引起舆论压力迫使法院正视这件案子。米白知道这种做法就像没头苍蝇,自己这些微小的流量根本难以浮上信息的海洋,但也只剩下了这一丝希望。 发完了微博,米白和吴可在花坛边等着,连她们也说不清在等些什么。相互错开了视线,都是沉默不语。风把吴可额前的刘海吹散,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和清瘦。虽然吴可一直都没说什么,甚至会反过来安慰米白,但是米白在吴可的眼睛里看到了呆滞和绝望,知道明白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有转发了。”米白想给吴可提一提气,笑着给她看手机上显示的几个转发。 吴可刚扬起一点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身体僵硬,脸色惨白,颤着唇说不出话。 “哟,这不是……谁,那个谁?我怎么忘了。” 米白敏锐地把吴可护在身后,对面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一个戴着一顶棒球帽,脸上挂着谑笑。 “你怎么就忘了,钱天。”戴棒球帽的男人用力在钱天肩上拍了一下,“波儿很不错的那个。” “对喽。”钱天吹了声口哨,看着吴可的目光阴沉下来,“怎么,在想怎么把我弄进去?” “你你……你们……”吴可有些畏缩地退了两步,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生生逼出了两颗眼泪。 “退什么呀。爷还想再好好疼疼你呢。”两人狞笑着靠近,“这位女警官长得也挺可人呀,有料。” 钱天的手就快要碰上吴可的脸颊,吴可躲到了米白的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米白猝不及防地甩了个巴掌上去,很大的一声脆响,米白的掌心都热辣起来。 米白虽然有些底子,但毕竟对方是两个年轻男人,还是吃了点亏。幸好警察来得及时。司晓赶到拘留所,米白背对着她坐在长椅上,清瘦的背弓了起来,一动不动的。 “米白儿,我来接你了。” 司晓绕到米白面前的时候,好似被什么砸中了,张大了嘴惊诧得不能自已。米白的目光是空的。她盯着地面上的裂缝出了神,眼睛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仿佛失去了意识般浑浑噩噩,哀莫大于心死。 司晓叫了米白几声,米白大梦方醒地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嘴唇开合却什么音符都没吐出来。米白唇角有一丝碎裂的口子,鲜红的伤口撕开了干裂的皮。 “怎么回事?米白?”司晓扶着米白的肩膀摇晃,又心疼地把人揉在了怀里。 米白如同木偶般任凭司晓在众目睽睽下搂抱,不抗拒也不迎合。那空洞的眼神逐渐浮上了一层雾气,手指用力扣紧了冰冷的椅子。 “为什么要抓她……为什么抓的是她……她是无辜的啊……”米白反复呢喃着,呢喃着,喉咙里有了低低的呜咽。 在她和钱天大打出手后,警方赶到了,一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她的同事和下属。看到她,小张和小孙面面相觑,把她和那两个年轻男人请上了警车,却给吴可拷上了手铐,罪名是寻衅滋事。 米白坐了很久,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通。吴可在被押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米白一眼,她笑得很温柔,却像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般脆弱。吴可用口型告诉米白:“没关系。”就是这句没关系,让米白连进去看吴可一眼的勇气和脸面都没有。 做完笔录,局里的领导找到她,让她删除微博,并说要把她调任。 “你这次太给我们局里丢人了!”训斥声传入耳膜,米白出奇地没有感到愤怒,只是点头顺从,然后到拘留所等着。如果可以,米白更想和吴可一起进去,可以抱头痛哭,她想吴可应该和她一样,想哭却不得不咬牙撑着,很久了。 喉间哽咽,但是眼泪没有再掉下来。米白死死地咬唇忍着,她不愿意再在这里露出一丝一毫地软弱。 天气阴霾,出了拘留所,米白一颗一颗地解下扣子,脱下曾经引以为豪的制服,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上。 这个举动让司晓心里一沉,默默地走过去把制服捡了起来。 “我不要它了。”米白指着胸口,惨然一笑,“我死心了。” “留着吧,就当存个念想。”司晓说着,嘴角划过一丝苦涩,抚摸着米白的脑袋,“就算是我,也会相信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只是有的时候过程会很辛苦。别放弃,社会需要你这样的好警察。” 司晓看到米白眼里盈起的泪光,反倒松了口气。比起米白哭,米白失了魂仿佛生无可恋的样子更叫她害怕。 米白轻轻靠在司晓肩膀上,散开的是几声低沉悱恻的叹息:“我好累。我这辈子,从来没像这段时间这样累过。” “我在这儿。”司晓嘴唇的抵着米白的耳朵说。 灰霾的天,空旷的道路,风中摇曳的树枝,一切都显得冷清和疏离。身边的这个人,与她十指交握,额头相抵,亲近到骨子里。米白揽过司晓的脑袋,让她与自己凑得更近,轻轻地碰她,嘴角的伤口划过她的皮肤,热辣的刺痛感仿佛在证明这亲密的触碰是多么真实。 吐出的话语仿佛轻飘飘的羽毛,因为无力而没了太多的悲喜和哀怒,只有淡淡的疲倦和令人怜惜的脆弱:“我是真的只有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伙儿过年好,猴年吉祥。等零点再发个75章。晋江好像有发红包的功能,我研究下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胆量倒是不小,敢跑到我的地方来。”电话里,方全声音低沉喑哑,“你知道我找人搞你有多简单吗?” 林逸人淡淡笑道:“方先生,第一,我是律师,律师不会把人身威胁放眼里。第二,我不接受庭前调解。除了这两点,您还有什么要跟我聊的吗?” “哼。”方全冷哼,“司晓还真是为了你,连往日的恩情都不顾了。” “我想,我们三个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我才会把那份东西给您。我们的诚意已经表达得很足够了,就看您记不记着往日蒙先生的恩情了。” 司晓和林逸人最大的担心,就是方全收到传票后,到开庭前这段时间的安全问题。司晓逡巡再三,交给了林逸人一份底子,上面的交易记录是一份不小的筹码,司晓说,方全骨子里是重情的人,不会愿意蒙阔的基业因为自己出事。 说这话的时候,司晓把脑袋架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眼里有一丝不忍。许久,她说:“林逸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要怎么做?我在赎罪对不对?” 林逸人搁下了笔,郑重其事地对司晓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起诉的罪名是诬告陷害罪,司晓作为知情者和参与者,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司晓摸了摸鼻子,笑了:“小娴儿你这么爱我,是不是说明我这个人还不错。” 林逸人挑挑眉毛,不再说话。 到了中午,林逸人一身轻便地去赴约。市中心的喧闹驱走冬天的冷气,林逸人老远地看到那个金发小姑娘,穿着风骚凉快的短裙,呵着手左顾右盼,拉住了服务员训道:“你们这儿空调开得怎么这么低,冷死了。” 自己穿得少,还怪别人。林逸人撇撇嘴走过去,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丢给了金发女人。 “姐。”林伊眼前一亮,抓着林逸人的衣服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说吧。到了多久了。” “没两天呢。”林伊急忙道。 “叔叔阿姨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就给我乖乖说实话吧。”林逸人戳穿这毫无水平的谎话,语气却温和得很:“回来有起码半个月了吧?这么久才出现干什么去了?” “做我的事儿。”林伊听到父母给林逸人打了电话,有些懊恼。 林伊是回国逃难来了。在英国,天天面对的都是该死的金融、管理,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头皮发麻,厌恶到了一看这些东西就想吐的地步。前段时间,父亲说要把公司交给她,让她大胆试试。她大胆地试了,抽了一笔钱做风投,赔了个精光,知道少不了挨骂,林伊立马收拾行囊跑来找亲爱的姐姐。 林父林母为了收拾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来抓她回家,打电话给林逸人让她看好林伊。 林伊是被父母还有这个做姐姐的宠坏的孩子,如今也二十出头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任性刁钻,脑袋里净是让人想不到的鬼主意。 “你的事儿就是打听我么?”林逸人知道林伊这半个月没少闲着,上次寄给归兰的照片,也是出自林伊的字迹。 林伊像是个做了错事儿不敢抬头的学生,低头用指尖玩着自己的裙摆,梗着脖子:“我这是帮你呢。” “林逸人?” 归兰站在不远处,穿着灰色的长款毛衣,胳膊上搭着外套,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怎么来了?过来。”林逸人眼里划过一丝惊喜,立刻离开座位,把归兰牵到林伊面前,安顿在自己身边。 对面是上次那个金发女人。归兰有些错愕地看到她身上披着林逸人的外套,脖颈上挂着的粉钻项链很眼熟。 “我妹妹,林伊。”林逸人介绍,说完又揽着归兰道,“我女朋友,归兰。” 归兰被林逸人突然的坦白吓得不轻,扫了好几眼林伊,看到对方的表情懒懒的,似乎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你好,林伊。”归兰说。 林伊果不其然没有给出回应,对着林逸人自顾自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的事儿我都清楚。方全这事儿,说好办其实也好办。方全虽然是黑道小混混,但干的是洗钱,开的是企业。咱们把他生意都玩倒了,看他怎么办。” 林逸人不置可否,低头啜着茶。趁着林逸人低头的功夫,林伊甩了好几个挑衅的眼神过来。归兰低垂着眼睑,避开了林伊的视线。 林伊红唇起合,献宝似的把主意都滔滔不绝讲出来。归兰心里浪涛翻滚。“你能给她什么?”林伊斜乜着眼质问这句话的样子再一次浮上脑海,特写般清晰。 有人替林逸人分担,应该高兴的。归兰想。可是她却不是滋味得很。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么?对了你怎么会到这来?” “本就是路过,看到你进了这家店,才进来瞧一瞧。我一会儿有个面试,一个舞台剧班子的。” “面试?”林逸人拧起了秀气的眉。 归兰看到林逸人毫不遮掩的不满表情,竟觉得有些可爱,柔声解释:“我不能天天呆家里啊。” 林逸人旋即反问:“多点时间陪我不好吗?” 林伊见不得对面两个人秀恩爱,气哼哼地转开脸。 归兰像是被这话噎着了,一向心思灵巧也会有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为难道:“我不是不想陪你,只是……” 林逸人忍俊不禁,不再逗她,替归兰整理好衣服:“大剧院是吗?我一会儿去接你。” 林伊充满敌意的视线让归兰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对面前这个温温柔柔地低着头为自己扣扣子的林逸人恋恋不舍。归兰握住林逸人的手放在座位上,在林伊看不到的角度,指尖轻轻在林逸人掌心画了一个心。轻柔得像羽毛划过的触感让林逸人心里一悸,抬眼看归兰,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含笑的眼睛却温柔缱绻。 “走了。”归兰唇角抿着笑,眼睛亮得像两颗琥珀色的玻璃球,满满地倒映着林逸人的样子。 林逸人目送归兰离开,直到归兰彻底出了门,才把视线收回,怅然若失地抿了一口茶。 “你……你们……”林伊刚刚回国没多久,词汇量有些匮乏,憋了半天,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个最近在网上学到的新词,“你们虐狗!” 林逸人微微抬起下巴,面容平淡,轻飘飘地说:“那又怎样。” “我我……我……”林伊肚子里烧了一把火,生气却又说不出,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脸皱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瘪着嘴道,“你是我的。” 林逸人懒洋洋扫一眼林伊,语气自然从容:“我是她的。”好似是说着某个公式或定理,淡淡的口气,却笃定至极。 “她哪里好?”林伊气呼呼地问,不等林逸人回答,又补了一句,“姐,你不是看脸那么肤浅的人吧。” “我挺肤浅的。”林逸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略一思索,又笑了,眼眸里点点温柔。和归兰这一路走来,连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说到底喜欢她哪里。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林伊被堵得没话说,虽然她自认为长得不错,但也明白就算去整容也不一定能整出归兰那样的脸蛋,只能摸着自己的脸黯然神伤了。 “对了,方全这事儿,你就别插手了。”林逸人之前一直没表态,此刻才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我要向你证明——”林伊急了,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势如虹,声如洪钟:“我要向你证明我的智慧和美貌!” “噗——”林逸人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尴尬地回避四周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嘴角抽搐地看着林伊,奇怪,虽然林伊九岁开始就一直住在英国,但是在家也常常用中文交流,怎么遣词造句一股子英式中文的味儿。难道自己刚回国的时候,也有过这种问题? 司晓把吴可从拘留所弄了出来,把这个消息告诉米白的时候,米白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呆滞地盯了电视很久,落下一个“嗯”,更没有再问司晓是怎么把人弄出来的。 自从那天之后,米白就好像残缺了一块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意志消沉。司晓想了各种办法,比如给米白准备一些小惊喜,可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也只是转瞬即逝。 看着米白生无可恋的样子,司晓抓耳挠腮,却无计可施,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司晓料想林逸人那个情商低下的榆木脑袋是不会有什么主意的,归兰看起来还比较靠谱,立刻寻求了场外求助。 “她应该是打击比较大,一下子颓了。这个时候会更缺少安全感,需要人陪,你多抽时间带她出去玩玩。”归兰说。 司晓揉了揉眼,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米白,背影消瘦,宽大的衣服下露出的肌肤都苍白得很,比受伤初愈时更吓人,像一副骨架似的。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0节 “要不要去看看吴可?”司晓抱着米白的腰问她。 米白顺从地让她抱着,摇摇头,眼眸暗淡无光,嘴里像含了苦药:“也别让她来见我。我最不想见她。” 这样的米白让司晓觉得相隔甚远,她甚至怀念以前那个会生气会把喜恶都挂在脸上的米白,敢爱敢恨,单纯得没有一点心机,简单得不藏一点心事。 现在的米白很依赖她,很喜欢窝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似的乖巧听话,不会争辩什么,这些都是司晓一直幻想的,可真的得到的时候,她却隐隐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 手机响个不停,米白正快要睡着,睁开了惺忪睡眼,迷茫地看着司晓。司晓抱歉道:“对不起,吵到你了。我去接一下电话。” 米白轻轻摇了摇头,松开揽着司晓的胳膊。漆黑的眼睛仿佛没有一丁点星辰的阴晦夜幕,混沌而寂静,看得司晓一怔。 司晓走到阳台上接电话,风呼啸过的声音和凄寒里的踱步声清晰,丝丝入耳,半轮冷月高悬,司晓叹一口气,心头更添几分愁惨。 电话那头也夹了风声,声音像被风吹散了,话语柔损支离,却足够辨认。 “我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面试要求里白纸黑字写着“受过专业培训,有相关经验者优先”,归兰驻足看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空气冷寒,叹息都好像能够凝住一般。 虽然不抱希望,归兰还是试了一下,跳了几个动作,身子稍微暖和了些。出去的时候,林逸人的车停在门口,尽管天冷,还是开着车窗,生怕归兰看不到她。 或许是冷风灌进车窗吹在脸上,林逸人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垂着眼闭目养神。归兰低迷的心情立刻被提了上来,小步地跑过去。真好啊,美好的明天还是可以看得见。 “猜猜我是谁。”快到车旁边的时候,归兰蹑手蹑脚,伸手进车窗捂住林逸人的眼睛。 “唔。”林逸人歪着脑袋沉吟,眼睛被温热的手掌覆盖,嘴角微微勾起,盈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狡黠,“我猜不到。” “……”归兰悻悻松了手,撇撇嘴道,“你坏。故意的吧。” 林逸人故作惊讶道:“哪来这么俊的小姑娘,赏脸上车么?”说着,替归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花言巧语。”归兰眉开眼笑,蹦着从车前绕过,上了贼车。 和林逸人一起到超市买了菜,双双进了厨房。使唤林逸人洗了菜,归兰就嫌林逸人碍手碍脚的,赶林逸人出去。 林逸人环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笑着看归兰。藏蓝色的斜肩针织衫,露出一抹精致的锁骨,温婉又有些性感,归兰看得有些心猿意马,环绕着自己的目光也太过温柔若水了些,叫归兰又舍不得让那人离远了。 “商量个事儿。”林逸人在身后出声。 林逸人要说话一般就直说了,这样严肃地起头倒是头一遭,让归兰有些紧张,心里打起了小鼓。抿唇答:“说呗。” “你别找工作了。回去上学吧。” 归兰的手有些颤,原本准备颠锅,却执不起来,握紧了锅柄,不敢回头看林逸人的表情,佯装镇定:“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嫌弃我没文凭么?” “当然不是。”林逸人摇头,“我当然希望把你养在家里,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可以见到你。但是我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意闲着,我觉得比起没头没脑地找工作,把大学念完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你自己一直有些介意的,不是吗?你想要变得强大一些的,不是吗?” 犹如心头一块软肉被突然戳中,酸涩的感觉弥散开来,千头万绪拧成一团,摊不开理不清。归兰想到了在事务所听到的那些话,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她愿意吃苦,她只怕变成林逸人的包袱。 归兰的动作顿了很久,久到锅里的菜冒了丝丝的焦味。归兰眼睛盯着锅里的菜,执着铲子翻了翻,说:“再说吧。暂时不考虑了。” 林逸人看出归兰的低落,没有再多说,走了两步上前,从身后搂住归兰的腰,归兰垂下的一缕发丝搔着她的鼻尖,林逸人在颈边细嗅:“很香,可以吃了。” 归兰听罢,僵硬了身体,林逸人看到归兰耳后根泛起细腻的粉红,嘴唇触到的地方隐隐发烫,真真有趣得很。 归兰转头,水漾的眸子恨恨瞪了一眼,语气哀怨含嗔:“你倒是调戏人越来越面不改色了。” “嗯。”林逸人如实答道,“不似你,每每要调戏我,自己先闹个大红脸。” “……”归兰觉得自己这几天当真被压得死死的,不甘心地转过身,眼角一挑,媚意滟滟,如涟漪般晕开,悠悠荡荡,指尖触抚林逸人略显清冷的脸廓,俏笑道:“你等着。” 三个菜一个汤,因为林逸人的干扰,生生做了两个小时。好在汤是最后做的,热腾腾地冒着白气,其他的菜已经冷掉。哦,对了,还有一样下饭菜,法制频道正在播放的凶杀案侦破,归兰被电视里那件沾满血迹的衣服吓得不轻,转脸看林逸人吃得津津有味。 归兰佩服地拱拳:“看着这个还能吃得下,不愧是律师。” “我是第一次看这个栏目。”林逸人面露疑惑,“不是你要看的么?你调的台啊。” 好像的确是自己思量了一番林逸人喜欢看什么,就调到了法制频道。归兰啪嗒把电视关了,在深黑的屏幕前笑靥如花:“那不看了。看我。” 林逸人点点头,一板一眼地说:“我一直是看你啊。” “……”嘴里被塞了一把糖,甜到了心里去。归兰有些羞涩,抿着唇拿眼偷瞥林逸人,秋波盈盈。 那厢林逸人好似不觉得自己说了句多动听的话,面上表情与平常别无二致,只是挂着一抹淡笑,执起竹筷子往归兰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洗碗的大任交给了林逸人,归兰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甲钳和磨甲条都在面前,归兰捧着自己的手,看着形状姣好的粉嫩指甲,倒是不舍得下手了。 林逸人从厨房出来,袖子挽到了肘部,拿着白色毛巾把手擦干。归兰正在为自己保养许久的指甲哀叹,林逸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从归兰面前走了过去。归兰分明从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读出一丝蔑意,咬牙下了剪子,那指尖就立刻光秃秃了一个,刚刚还是俊美的山岭,瞬间就变成了荒芜的山包。 归兰家的房子是简单的三室一厅,不大不小的一百五十平,不过比起林逸人的别墅肯定局促得很,不过显然林逸人更偏爱这个家。归兰默默替林逸人买了一套睡衣,白色格子暗纹的,腰上垂着香槟色腰带。 林逸人进浴室的时候,看到新睡衣已经放在了架子上,心领神会,生出一些感动来,让她想出去把那个人好好抱一抱。 归兰原是满心欢喜地等着林逸人,林逸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归兰没接,那人却毫不放弃,一连打了好几个,等待的时间就被聒噪的铃声环绕着,宛如魔音贯耳,难以摆脱。纵使归兰能忍住不接,也忍不住想看看那纠缠不休的人是谁。 屏幕上显示的是“林伊”。 好不容易林逸人的手机消停了,自己的手机又闹腾起来,此起彼伏。归兰被这声音躁得一个头两个大,看到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接了起来。 “我姐在不在你那?”林伊的声音莽撞地闯进耳朵。 归兰深吸一口气:“在啊。怎么了?” “把电话给她,我有事。”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归兰耐着性子道。 “哼。”林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气模样,“是不是你不许她接我电话?” 归兰气得黑了脸,嘴角却升起一抹冷笑,捏着嗓音温柔道:“好妹妹,林逸人正在洗澡,准备一会儿跟我办事儿。确实不方便。” 说罢,掐了电话。任凭林伊再打进来,也只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拒接。想象着林伊气得跳脚的模样,归兰得意得想在床上打个滚。 “做什么呢?” 林逸人走进来,归兰立刻眼前一亮。这一身白色睡衣把林逸人显得更加修长,柔白的肌肤映着清亮的光,焕了些俊秀的神采出来。 “你那恋姐癖的妹妹啊。”归兰把手机扔到床尾给林逸人,自己在床上伸展着身子。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抱着被子挪到林逸人面前,眼含期待,“林逸人,你都没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 “没什么可说的。”林逸人看了一眼手机,就放到了桌上,轻描淡写地回答。 “家里几口人,几亩地,为什么出国,都可以说啊……”归兰掰着指头细数,还没数完,忽然顿住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逸人的神色问,“还是……你不想说?” “别乱想。”林逸人笑着摸摸归兰的脑袋,“没什么可说,是因为我没父母,我是十一岁那年被林伊的父母带回去的。” “……”归兰一下子有些失措,手指攥紧了被子,眼睛里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慌张。 林逸人扯开了归兰的被子钻了进去,用温柔的目光安抚受惊的小兔子,“林伊3岁的时候走丢了。叔叔阿姨找了她两年,几近绝望。他们的事业却不得不往国外拓展。他们以为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亲生孩子了,离开中国之前,想在孤儿院领养一个中国孩子带过去。失去孩子的痛苦让他们失去了抚养孩子的耐性和兴致,所以他们想要一个大一点的,那年我十一岁,他们选中了我。” 归兰用力地握紧了林逸人的手,瘦长的指节扣得紧到发疼。静静地听着林逸人叙述,各种情愫交织,眼中复杂难辨,涌着浓郁的心疼。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很怕的,回国之后只要说起自己的身世,就会收到同情的目光,所以就不愿再提。可能是因为我接受了国外的教育,所以我不明白。我记忆里没有有关父母的印象,叔叔阿姨也对我很好,让我感受到了父爱母爱,所以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缺。” 林逸人嘴角的笑意安详坦然,好似真的从不挂怀。这种如老僧入定的释然,反倒让归兰感到了一丝苦涩。过去这个人不幸过,幸运过,在命运的浪潮里她只提自己的所得,却不提自己的无可奈何。 “叔叔阿姨的集团越做越大。他们有意让我接班,所以从把我带回去开始,一直安排教师教导我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我也努力地在学。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没放弃寻找林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15岁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林伊。林伊被一户乡村教师收养。看到林伊刚抱回来时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忽然有种感觉,这几年我过的日子是偷来的。所以我只能加倍对她好,来缓解这份自责。林伊那时刚到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特别依赖我。” 归兰舒服地窝在林逸人怀里,听到林伊时用嘴型默默吐槽“恋姐癖”。 “不知不觉又过了四年。林伊长大了,我也不小了,发现叔叔阿姨看我和林伊的目光日益尴尬。我明白他们还是会更想把辛苦打拼的成果留给林伊,所以我对他们说,我想回国,转学法律。” 归兰沉默了。原以为有了一个家,却在真正的女儿回来后被推远,纵使林逸人轻描淡写,可这种滋味怎么可能好受?归兰看着林逸人坚毅的侧脸,伸手抚触那道眉边淡淡的怅然,许多话郁结于心口,却难以言说,欲言又止,只剩长长的叹息:“不可惜么?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重新再来。” “我的生活拜他们所赐,但是他们待我和亲生女儿总归多少会有些不一样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反倒是他们内心不安,把5的股份交给了我。”林逸人说着,打趣地瞧着归兰,“你干嘛一副要哭的样子,你女朋友好好地在这儿呢。” “不许胡说。”归兰拧眉锤了一下林逸人,抬起眼和林逸人四目相对。林逸人挑眉,面不改色。 归兰没在林逸人脸上寻到一丝破绽,却还是心疼得紧,欺过身,蜻蜓点水般在林逸人嘴角印下粉唇,罢了,指尖抚着自己碰过的地方,目光沉凝,话语轻颤:“我以后多对你好些。” 纵是很轻的吻,因着那是与自己贴心的人,也勾起了心头悸动。那瓣唇在灯光下柔亮润泽,弧度诱人,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含在嘴里的香软。林逸人偏了偏头,在归兰耳边问:“你打算怎样对我好?” 归兰认真地数:“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孩子……” 林逸人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抱过了归兰,呼出的热气轻轻在她耳根搔着:“我看到你,刚才剪指甲了。” 归兰脸一红,被林逸人抱着躺下来,揪着林逸人的衣服小声问道:“你……你还有心情啊。” “你说呢?”话音未落,林逸人已经在她身上耕耘起来,舌尖来来回回地勾画着锁骨的弧度,偏爱地流连在那一洼莹白。 “唔……不要……”归兰被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防线,一声轻吟后呼吸便不可控制,随着林逸人的动作愈发急切。理智还有几分尚存,手推着林逸人的肩膀,归兰心里尚有些挂念想弄清楚,“对了,你还没说完呢。那是哪个集团啊,林伊为什么回来了?” “钟表制造,奢侈品。”林逸人在归兰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归兰有些发愣,脑袋里跟炸了锅似的,短暂的晃神后,突然激动得不能自已抱住了林逸人,“老公,操|我。”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下章又要污了。。怎么文风急转直下=口= ☆、第77+78章 第七十七章 归兰想到林逸人那句“我看到你,刚才剪指甲了”,就面红耳热,心猜林逸人这是想要她碰她了。最近被林逸人压得厉害,再不翻身都对不起自己剪掉的指甲。 归兰暗自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丝绸的料子顺滑,归兰稍一扯动那腰带,林逸人的睡衣就滑散开来。手掌从敞开的睡衣滑进去,握住了那形状姣好的柔软。 林逸人配合着归兰宽解衣袍,脱去了睡衣,赤|裸的身体贴在归兰的身上,两副柔软得腰肢随着急促的呼吸一同起起伏伏。林逸人落在各处的吻如同狂风,把这把野火吹得越来越大,归兰仰着头,细微的呻|吟从咬住的唇隙间溢出。 双腿被林逸人打开,膝盖抵着腿心的柔软轻轻研磨,汩汩温热的清流往下腹涌流,打湿了相交之处。 “等……等……”归兰忽然惊觉林逸人的手指已经抚上了芳草地,在湿润的洞口轻勾手指,搅弄着水帘。林逸人抚着自己的时候,手是温暖的,却被密处的滚烫衬得有几分凉意。 “嗯?” “明明是……我……上……嗯……” 话音未落,林逸人的手指已经抵开狭窄的通道,一贯而入。归兰连忙咬了唇,手指用力扣住林逸人的肩膀。满面情|欲的涨红,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颊上,看楚楚可怜又叫人忍不住想更用力地侵犯。 林逸人并不急着抽|送,停留在温柔紧致的包裹中,手指轻摇慢转,缓缓划过最柔软的四壁。归兰的喘息有些难耐,不由挺起了身子,腰肢款摆,迎合林逸人停驻不前的手指。 “唔……”指尖忽然碰到一点,呻|吟破口而出,挺起的身子跌落,潮水从洞口泉泉溢出。 不再犹豫和停留,抽|送来得那样猛烈,每一次冲撞都直击花心。归兰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巨大的欢愉如同翻滚的浪潮,意识和力气都在猛烈的冲刷中被带走了。 “慢……”破碎的呻|吟让情|欲燃得更盛,花心处泛开酥麻一片,每触一下,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无意识地紧绷起来,在林逸人手里舒展又摊开。 一波潮水大片大片涌出来,打湿了林逸人的手掌,归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松了力气,瘫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上,胸口的高耸随着呼吸起伏。 林逸人把归兰搂到怀里抱着,光滑的肌肤相触是那样惬意,呼吸声交错,在安静的夜里此起彼伏。 归兰逐渐平复回来,眼睛却还是瞪得老大,深色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着。 “怎么了?”林逸人问。 归兰猛然一个翻身,扑到了林逸人身上,把林逸人压得死死的,然后坐直了身子,得意地睥睨身下的人。 林逸人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含笑意,好似在说看你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归兰骑在林逸人腰上,爪子毫不客气地落在了胸前揉捏,挑眉道:“胸是小了点,不过形状不错。” “是么?”林逸人轻飘飘地答。素来清浅的眼眸里布满情|欲,竟是显得媚意横生,荡悠悠地瞥着归兰。 归兰被瞧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壮着胆子把手往下挪,顺着侧腰的线条来回抚摸。谁知身下人忽然挺动腰肢,缓缓磨蹭自己的腿心。刚平复下来的身子还敏感得很,稍一撩拨,热流就往小腹汇聚,濡湿了林逸人的腰。 看着林逸人雪白的腰上那一抹亮渍,归兰脸皮发烫,不敢再坐在她腰上,讪讪地往后撤。一双手扶住了后退的雪臀,仿佛要让她挨得同自己近些。归兰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顺着股后探到了湿成沼泽地的腿心,轻车熟路地把指腹探入洞口。 “啊……”归兰一慌,重重坐了下去,那手指刺入身体,熟悉的酸麻感从那一点泛滥开来,让归兰浑身又是一颤。 “不错,挺主动。”林逸人加快了抽|送的速度,拇指揉按藏于花蕊的珍珠,试着缓缓探入第二根手指。 “林……逸人……”情|欲带来的欢愉似乎要超过了承受的极限,归兰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又带了一丝怨愤,支离破碎的低咽从喉口溢出来,“你要……做死我……么……” “我可舍不得。” 一夜|欢愉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早上,归兰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被货车碾过,下面那处热辣辣的,混着黏腻的感觉。 “嘶——”见林逸人不在身边,归兰动了动,那处柔软就像扯到了裂口似的,刺痛和酸麻感交织,真要命。 林逸人闻声从外面走进来,二话不说握住了归兰赤着的小腿,把双腿分开。归兰忍着疼意踹她:“林逸人你不是又想了吧……我受不了了。” “……你别动。”林逸人说,“给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满脸关切的神色,归兰的怯意羞于启齿,双颊热烘烘的,捂着脸任林逸人摆布。内裤上是干涸的印迹,林逸人熟练地把那块布料扒了,看到那桃源红肿,像开得饱胀的花瓣。 “对不起。”林逸人懊恼,“这两次都没准备指套。” 下面有如热火炙着,一下子暴露在有些凉意的空气中,颤巍巍的花瓣里又吐出了些许溪水。归兰扯了被子把自己遮住,连脑袋也埋进了被子,闷声闷气道:“我记得床头柜好像有……” 林逸人从善如流地去开床头柜,归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扑腾着坐起来,连声阻拦。 可是为时已晚,林逸人打开床头柜,柜子塞得很满,柜门一开,掉出来三盒东西。两盒避孕套,一盒指套,有拆用的痕迹。 归兰的脸因为紧张绷紧了,眼中闪烁,紧紧盯着林逸人。林逸人也是没想到,拿着小盒子愣在了那。 “你别误会,这是以前……以前……”归兰咬唇说不出话来,愣了几秒,忽然垂下眼睑,一声不响地躺下去背对林逸人,扯了被子捂住脸。 林逸人看到归兰的脊背绷得紧紧的,身子发颤,就伏下身子,手指戳归兰的腰窝:“来,转过来。” “对不起……”归兰没有转过身,狠狠地攥着被角,铁了心当缩头乌龟。 林逸人绕到归兰面前,扯掉闷着脑袋的被子。归兰看到太阳光的白色光芒,忽而又阴翳一片。林逸人突然压了下来,一个不太温柔的吻,把她的下唇含在嘴里用力地吮吸,不平静的鼻息打在脸上。归兰睫毛微颤,心如擂鼓,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林逸人近在咫尺的脸,晨曦落下的光点和眼睑覆盖的阴影,林逸人闭着眼,眉头是紧紧锁着的,她并不高兴。 许久,林逸人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昨晚太累却早起,或许是因为光线太过强烈,或许是那香软滋味太过蚀骨,林逸人感到了些许的眩晕。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傻姑娘。”林逸人笑着,话语柔和,“我出去给你买点药擦一下。还有早饭。” 归兰没有挽留,看着林逸人挺直的背影出神。 谁能大度到完全不介意呢?她宁可林逸人大发雷霆一次,骂她的过去多么昏了头。也好过看着林逸人心里不舒服,却都小心地掩饰起来,反过来安慰她,生怕伤到她一丝一毫。这样的体贴让归兰自责和心疼到无以复加。 时装秀后,赵臻没再见到宁玉。住的不过隔了幢楼,可那扇门除了自己却再没别人打开过。 赵臻偶尔也想,宁玉说的话没有哪句不对。她除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也解决不了,赵凯也是,崔经理也是。她只能依靠别人,发着自以为是的脾气。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会硬碰硬、学不会灵活处事的普通人。 赵臻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却没法接受这话从宁玉嘴里说出来。宁玉原本是个陌生人,强加给她太多的温柔和关心,当她敞开了心怀时却突然变成刀刃。 当家里一切都置办妥当、收拾整齐的时候,赵臻坐在沙发上环顾自己的新家,忽然难过起来。尽管不想承认,她的确曾经想象过,宁玉会来帮她一起做这些事情。 可是没有。一个电话都没有。赵臻也不想服软。 收到自己的设计成了主打款的通知,赵臻站在窗口,视线飘向相隔不远的另一幢楼。就是这点距离,却还是可以终日不见,每天进出小区下楼采购,却连面都没有碰上过。 连赵臻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才几天和宁玉全无消息,就让她不安起来。这份感觉牵着她去了公司。没有任何工作要做。只是隐约觉得或许在公司能够听到那个名字。 “诶?你怎么不自己问她,联系不上么?宁玉姐啊,最近摄影师找她拍了两张广告硬照。” “拍的挺好,你要不要看看?” 赵臻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拿了主推请吃饭是惯例的事了,赵臻请了公司其他的设计师,还有几个其他部门来往较多的同事。 “没请你的模特过来么?”宁玉还是让几个设计师印象很深刻的。 赵臻装作没有听到。 包厢里围满了人,酒杯碰酒杯,看着桌上形形□□的脸,听着满耳恭喜恭维的话,赵臻不知怎么的,心里像堵了一口气,郁结于胸,难以纾解。 “赵臻,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身旁人问。 “开心。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赵臻咬着牙说。 脑袋里浮浮沉沉地映出宁玉的脸来。 混蛋。赵臻骂。 被连压了三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的。赵臻目光有些恍惚,耳朵也有些耳鸣,看不清了也听不清了,赵臻反倒高兴起来,在一片嘈杂声里嬉笑怒骂,放肆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 “赵设计师喝醉了。”hr的小姑娘看了,上来扶。 赵臻强撑着身子推开了所有人的搀扶,太阳穴青筋直跳,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你把宁玉给我叫过来!” 靠着墙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的晕眩感越来越重,眼前灯光模糊成一片昏昏沉沉的黄色光斑。一个高挑的身影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直直地看向她。 素白的长裙,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赵臻想。 赵臻软绵绵的挂在宁玉身上,鼻尖嗅到馥郁的淡香。宁玉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搂着她,视线里落在她的后颈,目光里似有一种叫做无奈的东西蔓延。 赵臻扶着宁玉的肩用力往上踮着,宁玉看出赵臻想干什么,微微低了身子,赵臻才凑到她耳边,气息带着浓郁的酒精味,嘴里像含了什么似的,吐出含糊不清的字: “我哪里……比不上归兰……” 第七十八章 醒来之后,赵臻认出自己在宁玉家里,脑袋仍旧有些昏沉,像是开了小差似的,对昨晚的印象还停留在觥筹交错。 宁玉披散着头发进来,头发是湿的,像是刚洗过。眼睛有淡淡的黑眼圈。她平淡地扫了床上的赵臻一眼,仿佛赵臻是个关系疏离的陌生人,又仿佛和赵臻熟稔到出现在自己床上也理所当然,无需言语。 赵臻看着宁玉坐下来,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美多了一份娟秀和娴雅。她对着化妆镜,拿护肤品往脸上抹。 “那个……我不太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你把我给上了。”宁玉头也没有转,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一句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赵臻身体一僵,手指猛地捏紧了被子。脸色紧绷地看着宁玉身姿婀娜的背影,如临大敌。 “你不就怕这个么?”宁玉懒洋洋地瞥一眼赵臻,笑道,“你放心。你睡我的床,我睡别人的床。” 赵臻知道是宁玉替自己换了衣服,这个“别人的床”一定是隔壁空出的小如的房间。不过这话仍旧让赵臻有些不适,沉默地环顾房间,被子底下的手抚着床铺,很是柔软。 “不过,”宁玉眼神黯了黯,抿着唇道,“你还真是很喜欢林逸人啊。” 赵臻愣道:“我昨晚说的?” 宁玉笑了笑:“你昨晚问我,你哪里比不上归兰。” 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让赵臻乱了分寸,心跳突然慌忙起来。慌忙之中她想起了林逸人的脸,一口咬定道:“我当然喜欢她。” 可不知怎么的,赵臻第一个想起的,是那晚宁玉伏在她耳边轻飘的声音“知道你为什么输给归兰么”。 赵臻偷偷窥着宁玉的表情,在听到自己的回答之后,宁玉也只是淡淡一个笑,仿佛毫不在意,低着头把化妆水抹在手心。 “那,你怎么回答的?我到底……哪里不如?”赵臻佯装无谓,口气轻松。 宁玉没有回答,安静地打理那张已经足够妖孽的脸蛋。 赵臻不甘心起来,宁玉抿唇故意不搭理自己,当着自己的面连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都不肯说,更加说明在宁玉心里她赵臻远不如归兰了。赵臻冷笑了两声,语气毫不遮掩的自嘲:“我知道,我脸没她好看,胸没她大,腰没她细……” 说着,觉得连呆在这张床上都变成了耻笑,掀开了被子下床找自己的衣服。 宁玉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长腿不过两三步就迈到她面前。 赵臻还在猜宁玉意欲何为,冷不丁就被宁玉推回了床上。宁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依旧是那样虚伪的一成不变,只是眼角透出几分寒意,让赵臻心尖一凉。 宁玉开始厌烦她了。赵臻立刻想到。全身都像被灌了铅似的沉,双臂撑在床上,只知道瞪着眼呆呆地看着她。 宁玉说:“设计师这个问题真是为难我了,不如你替我回答吧。” 赵臻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怎么说?” 宁玉笑道:“我这个人护短,看人不管好坏,只论亲疏。归兰是我好友,你呢?可有比好友更亲近?” 不知道是不是赵臻的错觉,那含笑的眼角里,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凌厉。赵臻脸色沉了沉,转开了脑袋,面无表情道:“你尽管护她吧。” 赵臻听到一声冷笑,宁玉坐回了化妆台。从赵臻的角度,看到宁玉的侧脸紧紧绷着,脸色阴沉,像是隐忍着怒气似的。 在化妆包里翻找眼线笔,却怎么也翻不到,宁玉烦躁地把化妆包里的用具拨来拨去,发出了一串塑料壳相碰的声音。怒火突然蹭起来,宁玉把化妆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桌上,劈里啪啦地砸了一桌,几支掉到了地上,滚落到床脚,发出一声轻响。 赵臻被这发泄似的动静惊到,猛的抬头,看见宁玉盯着地上的笔出神,也不去捡,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胸口缓缓起伏。 赵臻也不知怎么了,往后缩了缩,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下来了,也盯着地板上滚落的化妆笔,直到视线模糊了,赵臻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怎么哭了?”宁玉终于抬起头,注意到在一边慌忙擦眼泪的赵臻。 “不知道。”赵臻闷声闷气地答。 宁玉失神的目光渐渐回拢,聚焦到赵臻身上,带了些叫人捉摸不透的温柔,如赵臻熟悉的那样:“昨晚没睡好,心情糟糕,吓到了你吧。” 赵臻捏紧了被子连连摇头:“没有。我不想哭的。” 宁玉看着赵臻那副呆滞的模样,心里有些好气又好笑,想走过去抱一抱安慰一番,却在身体做出反应的那一刻强压住了。宁玉目光锁在赵臻身上,扯出一个怪温柔的笑容,算作抚慰。只是不过几秒钟,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赵臻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眼泪感到忸怩和尴尬,佯装轻松地问:“你这是要出门?” “嗯。要去拍几张照。” “哦。”赵臻点点头,“今天周六,也要去啊。谁要你过去的?” 赵臻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宁玉一边化妆一边道,“虽然我是你的模特,可也隶属于公司啊。” 赵臻感情上素来是个敏感的人,她能感觉到宁玉若有似无的疏离,似乎不再愿意接近她。赵臻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得,更加无计可施。 赵臻咬了咬唇,目光瞥向窗外,晴空万里,是个好天。她说:“春装的任务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麻烦你了。” 宁玉怔了怔,描眉的笔尖也是一顿。良久,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琥珀的眸子落下温柔点点,飘若柳絮:“好。” 赵臻被这一晃而过的温柔晃花了眼,眯起眼,看到阳光洒进来,宁玉的脸沐浴在和煦的光里,容颜温暖明媚,妆容优雅,身姿窈窕,叫人挪不开视线。一直悬着的心在得到温柔的安抚后,似乎找到了安放的位置,压抑的心情纾解开来,被暖洋洋地包围着。 “你这样看着我,”宁玉挑眉,眯起的眼角闪过一抹狡黠,“莫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赵臻扭开脸,一板一眼地反驳:“怎么可能。” 林伊是风风火火的个性,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她铁了心要让林逸人对她刮目相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然对国内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林伊相信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几番打听,林伊得到消息,临市b市的周家是算是这一带的军火巨头,家底颇深,方全之类的许多小帮小派都是从周家拿货的。 林伊谁也没告诉,自己摸到了周家。在管家的带领下,林伊走进了周家。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林伊手里出了一把虚汗。 我有钱,林伊给自己打气,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楼梯嘎吱嘎吱,走廊灯光微弱,墙壁一层灰蒙,怎么看都不像活人住的地方。林伊头皮发麻,扯着嗓子喊:“这有人吗?” 管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林伊到一间屋子门口,门很普通,与一路走来看到的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管家礼貌地敲门,然后对林伊轻声说:“这间。” “请进。”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林伊松了口气,暗自腹诽,一个小姑娘住什么鬼屋。 林伊昂首挺胸地进去,脑袋东张西望,只找到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女孩,坐在一张轮椅上,身边一只金毛吐着舌头。 “瘸子?”林伊瞪大了眼。 周洛对这个称呼没有反驳,目光死寂地看着林伊,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倒映着屋子的灰蒙色调。林伊被这双空洞的眼睛盯得发毛,小时候看过的鬼故事一个接一个窜上脑海,木偶人,或者鬼娃娃。 周洛开了口:“很抱歉。这幢楼已经封了很久了,今天我突然想过来看看。没料到有客人来,我行动不方便,以免你久等,只好在这里接见你。” “我要见周洛。”林伊见是个病怏怏的小孩子,底气足了,嗓门也大了,走过去揉了揉金毛的脑袋,转向周洛不客气地说,“我没空跟你玩过家家。把你爸妈叫过来。” 周洛偏了偏头,躲过了林伊戳过来的手指,推动轮椅的轮子退了两步距离。金毛突然吠了两声,张口就区咬林伊的手。 林伊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往后躲。周洛冷喝一声:“过来!” 那大狗真就乖顺了,发出了几声低咽,垂着脑袋跑到周洛脚边伏下。 林伊缓了口气:“嘿,这大狗还挺乖。他叫什么名字?”恢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刚才失态的是另一个人。 周洛平静地答,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平和却毫无温度:“它没有名字。” “啊?”林伊的表情就像在责怪周洛这个主人为什么不给他起个名字。 周洛看着林伊,目光却好像穿过林伊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如一潭浑水似的眼珠子,透出几分迟暮之气,“我就是周洛,听说,你来找我谈生意?” 林伊咽了咽口水,方觉得这幢楼、这个小女孩都过于奇诡了些。她忖了忖,一下子豁然开朗地笑了,胸有成竹道:“你是不是,练了那个什么,天山童姥的武功,中国功夫。”林伊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天龙八部》片段。睨着眼语气得意,尾巴都要和大狗一起摇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qaq锁文好烦。可能明天早上起来这章也被锁。再被锁的话就只能删船戏了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林伊似乎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逮着大狗揉来揉去,逗逗狗再跟周洛说说话,即便周洛不搭理她,她也能自顾自说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林伊就把自己在从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说到了为什么回国。她还给大狗起了个名字,叫“团子”,因为她记得中国春节是要吃团子的。 对于这个名字,周洛是拒绝的。但是出奇的,她没有打断林伊的唠叨,只是耐性地听她说着,安静地端详着。林伊黄色卷发,面容精致,五官小巧,乍看真像洋娃娃似的。眉眼灵动有神,说话间有几分孩子气,表情和肢体语言都丰富得很。 林伊说到了林逸人,才终于大梦方醒,欺身到周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洛,也不管这是别人的地盘,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命令道:“我请你办件事,我知道你给方全供货,你把这条线给我断了。” 周洛依旧面容寡淡,垂下了眼睑,像是有几分倦意。林伊见周洛不理她,有些着急,双手撑在了轮椅的两个扶手上,用自己的身体和胳膊把周洛圈在了轮椅里:“你是木头人吗?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周洛被迫靠在椅背上,却仍旧平静地和林伊对视,目光波澜不惊,神情从容不迫。反倒是林伊的焦躁和急切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周洛缓缓开口:“这条线是家父指定的,家父过世前,和蒙老先生是好友……” “我管你家父不家父。钱不是问题,你务必给我把这事儿办了。”林伊想到了要让林逸人刮目相看的决心,不管不顾地对周洛耍起无赖来。 周洛挪开了眼:“幼稚。” 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幼稚,林伊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咋咋呼呼道:“你得叫我姐姐好不好。而且我还有个姐姐,这样你就多了两个姐姐。不过,我来见你这件事,可得对那个人保密。” “……”周洛忽然转了话题,“你没告诉别人,孤身前来?” “是啊。”林伊毫不犹豫地回答。 周洛的声音忽然冷却下来:“可是你之前丝毫不了解我。不怕万一出事么?” 林伊仔细一想,的确有些后怕,不过她可丝毫不想在这个说她“幼稚”的小女孩面前露怯,笑哈哈地道:“这不是没出事么?而且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怎么能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呢!” 周洛突然大声吼了一句,那死水似的眼睛里起了漩涡,紧紧盯着林伊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她身体差得很,只不过吼了一句,就气喘吁吁,身子微颤。 林伊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周洛。周洛脸色很不好看,推着轮椅到了窗边,背对着她。 林伊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朋友教育了,感觉没面子极了,更加不肯承认是自己疏忽大意:“我是来谈生意的,我要是出事,对方也拿不到钱,我有什么不安全的?再说,我有没有防人之心跟你有什么关系?出不出事我自己担着,用得着你教我?” 周洛一动都没动,身子被轮椅的椅背全部遮住,垂下的胳膊细瘦,看起来了无生气。 林伊有些窝火,转身就走,不满地嘟囔着:“神经啊……” 气呼呼地打开门,便见一个穿着黑衬衫的胸膛,林伊愣神的功夫,已被人捂住了口鼻,迅速失去了意识。 房间里周洛的手动了动,落在了大狗柔顺的脑袋上。 管家走进来,静静地站在了一边。 “这些日子,林逸人有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我?” “没有,小姐。” 大狗仰了仰脑袋,湿漉漉的鼻尖蹭着周洛的掌心。周洛看着这个朋友,眼睛里露出少有的温柔:“你说,这个人情,要不要还呢?” 林逸人发现从早上开始,归兰就一直闷闷不乐着,时而幽怨地瞥一眼林逸人,时而埋着头低低叹气。林逸人反思了一下自己做了什么事儿,然后在归兰低着头满怀心事地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一把把人抱了个满怀。 归兰“啪”地打在林逸人胳膊上,板下脸:“林逸人,你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我等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跟我坦白。” 林逸人暗自思忖,谨慎道:“林伊跟你说的?” “她昨天的确跟我说了。今早我听见你接电话了。”归兰挣开了林逸人,兀自坐到沙发上,红着眼眶赌气,“你为什么不拒绝?” 林逸人垂着头,没说话。 归兰冷笑了两声:“行啊你,看来根本没打算告诉我。你哪天要是默不作声地走了,我就立刻去找个英国佬嫁了,移民去英国找你,你满意么?” “叔叔阿姨想让我回去。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心有余而力不足。林伊还不够稳重,这次被林伊一闹,叔叔连日操劳,都累出病了。他们有恩与我,于情于理,我应该回去帮帮他们。”林逸人补充道,“不着急,等这边的事情结束。” 归兰死死地咬着牙,低垂着脸呆呆看着地面,发红的眼眶掉出两颗泪珠来,滴落在膝盖上。 “我原本打算等结案再跟你说。因为我想我不会回去太久,全当回去探亲,你不要多想。”林逸人安慰地拉过归兰的手。 “不会太久是多久?林伊要是一直不成器,你就一直留在那了?”归兰抽出手来,咬着唇恨恨地盯着林逸人,半晌,转过了身子背对她,“你要走就走,别来管我。” 立刻,林逸人将归兰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归兰的肩膀,用极温柔的声音蛊惑:“怎么会,我老婆惦记着我,我也记挂着她。” 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归兰抬手摸架在自己肩膀上的林逸人的脸,轮廓瘦削,肌肤带着几分凉意。从脸廓摸到下巴,再摸到唇角,归兰叹了口气,这张嘴越来越会哄人了,好脾气到让归兰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归兰没吭声,视线也看不到林逸人,心里却一直是她的样子。如果她留下,大概这辈子就是个律师了吧。如果她回去,前程似锦,无限风光。 沉默了半晌,归兰突然自己抹了眼泪,回头对林逸人笑:“逗你玩的。我不生气。你回去看看也好。” 林逸人有些诧异,摸摸归兰的脸蛋,没有眼泪的痕迹了。不放心地盯着归兰瞧来瞧去,归兰好似被她担心的模样逗乐了,笑得更加没心没肺:“该做饭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刚刚你还说今天懒,不想做的。”林逸人指出来。 “现在又想做了,不行啊。”归兰站起来推搡林逸人,“别愣着了。” 归兰打开冰箱,拿了点冷冻的肉出来,结满的冰碴让手掌感到了刺痛的冰凉,倒了盆水,放在水里泡。做着这些,归兰听到外面的大忙人律师又听起了电话。 材料还没全拿出来,林逸人脚步匆匆地进来招招手:“今天别做了,有点事,跟我一起去吧。” 被林逸人拉下了楼,归兰才缓过神来:“什么事这么着急。” “去找林伊。我也不太清楚。”林逸人眉头紧蹙,“八成是那家伙又惹到谁了。” 归兰看到,虽然这林伊应该给林逸人添过不少麻烦,但林逸人说起林伊,眼睛里还是宽容宠爱的。 到了一家酒店门口,林逸人径直地拉归兰上了楼,到达一个房间的门口才有工夫停下来喘口气。 不清楚里面的情况,靠近门仔细一听,林伊在里面喋喋不休地骂着脏话。 林逸人带着归兰推门进去,两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谁?”林伊虽然看不到,也动不了,但还是很警觉。 和林逸人面面相觑一分钟,归兰先笑出来,一旦开了闸,就再也忍不住,扶着墙笑弯了腰,捂着嘴也能从那双大眼睛里看出遏制不住的笑意。 林逸人也忍俊不禁,努力地想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嘴角还是扬起了弧度。 林伊被绑住了手,战战兢兢地缩在床边,脑袋上套了头套,形状和图案俨然是一只金毛大狗,和她那头金黄的头发相得益彰,甚是惟妙惟肖。 林逸人替林伊把绑住双手的布条解了,林伊立刻把头套摘了下来扔在床上。见来人是林逸人,松了口气。然后转头便见归兰笑得出不能自已,林伊顶着一头蓬松的金色乱毛,冷哼一声,这女人果然幼稚,有什么可笑的,还笑成这样。 林逸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视线落在林伊丢在身后的头套:“我接到电话,说你在这,要我来接你。本来以为你跟人结了什么仇,看来我想错了,是交了个有意思的朋友。” 林伊疑惑地转头,正看到那个金毛犬的头套。怔愣了几秒,脸色逐渐转成酱红色,气得直跺脚,一连串英文的脏话从嘴里连珠炮似的发射出来。 林逸人正要提醒林伊注意形象,少说脏话,林伊突然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那个变态萝莉。我要找她算账!” 不帮她忙就算了,还让她在林逸人和归兰面前出那么大的丑!原想着让林逸人刮目相看,结果成了逗归兰开心的天大笑料。 林伊狠狠瞪了归兰一眼,归兰心知不妥,正开口安慰几句,林伊就推开了她,风一样地跑远了。 “哎哎——”归兰看林伊狂奔而去,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不放心地问,“不拦着她么?” “不必了。”林逸人这才发出几声闷笑,眯着眼活像老谋深算的狐狸,“随她去吧。叫她吃点苦头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新cp,只是写到的时候脑洞开太大,就多写了几笔。。。 把脑内小剧场写出来了哈哈哈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李梦上班的地方,是在商场的银饰柜台。四周珠光宝气,银饰辉光熠熠,衬得人都高贵典雅起来。李梦坐在那,面色沉冷,不苟言笑的模样。 司晓过去就敲了敲玻璃柜子,随手指了一条银项链:“我要买这个。” “不卖。”司晓到了,正好也是下班时间,李梦冷冷地回了一句,就收拾包下班。 即便商场人声鼎沸,和李梦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格外寂静和尴尬,时过多年,司晓更加不明白这个冷美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气氛,只想着快点把李梦送回家。 李梦偏不让她如愿,径直地朝车站走:“我平常都坐公交。”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1节 司晓快步跟上去,谄媚地笑:“哎呀呀,我给你买辆车,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好不好?” 李梦没回答,目光似是没有聚焦似的飘在大马路上。没一会儿车来了,人有些挤,李梦磨蹭在最后上了车。司晓咬牙跟了上去。 一上车司晓就觉得很不好受,车里人多,还有臭味,不需要开空调,窗户上一层呼吸凝成的水雾。司晓看了看身边的李梦,发现李梦神情平淡,仿佛已经习惯了。司晓想起李梦以前的模样,人多的地方从来不去拥挤,团体的活动更是从来置之不理。 李梦身体前倾,瘦弱的身板被身后经过的人流一下一下地撞到,额前碎发凌乱,虽然始终没有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是已经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司晓心里不忍,把人拉了过来,自己站在她身后护着。 李梦转头瞥了司晓一眼,咬着唇,目光呆滞却有些软化。 提前一站下了车,是一座体育公园。南方城市,即便是冬天,绿树也是长青,只是风还是彻骨,扫过灰色的水泥路面和坚硬的鹅卵石。 “陪我走走吧。”李梦说。 司晓一口答应,脸上有些喜色:“你是已经想好要跟我谈的条件了么?” 李梦笑了,话语在风里飘散开来:“你能不能不要目的性这么明显。” “好。”司晓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应下,盯着李梦的脸小心翼翼,“那……你有男朋友了么?” 李梦的目光森冷下来,冷笑道:“不用你管。” 李梦一个人在前面快步地走,司晓在后面拔腿跟上,隔了不长不短的距离,像两个偶然顺道的陌生人,没什么交流。 “以前是我错了。”司晓在后面喊,“你想要我怎么弥补?” 米白坐在警车里,眼睛望向窗外。小张跟米白也搭档了一段时间了,自然看出米白最近状态十分低迷,自己说了几个笑话也冷场了。 “你怎么了?”小张打量米白略带疲色的脸,伸手摸米白的额头。 “少废话,开车吧。” 十分钟前,米白刚接到的报警,有个老太太在公园锻炼的时候猝死了。往常,一有任务,米白都是抢着干的那个,这次却只是默默低着头。任务还是指给了米白,她和小张驱车赶了过来。 米白靠着窗,心里在想为什么司晓非要她回来接着当这个警察,心已经空了,现在的自己即便穿上制服,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说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又在干什么。 “到了。”公园门口有石墩阻拦,车子无法行驶进去。小张稳当地停了车,和米白下车。 小张在前面跑着,米白跟在后面。小张跑了一阵,突然发现后面没有脚步声了。转头看见米白愣在了一条鹅卵石小径的道口。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引颈纠缠,双唇贴在了一块。其中一个,正是和她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人,那个她以为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米白,你干嘛呢?”小张在远处喊。 闻声,司晓第一时间推开了李梦,仓皇转头看见米白单薄的身影,如坠深渊般变换的脸色。 和司晓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逝而过,司晓的喜笑眉开,得意张狂,温柔深情,最后落在那句“我就只有你了”,信誓旦旦。 看着米白布满惊诧和痛苦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子,司晓想去搀扶,却强压住了所有的动作,脸隐忍地紧绷着,目光复杂地看着米白。 胸口一阵阵闷痛,米白向后退了两步,突然看着两个人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死死咬住了牙,缓缓从腰间掏出枪来。 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司晓,米白脸上的笑容好像凝固了一样,眼里布满了决绝的恨意。仿佛全身都用力地紧绷着,米白手在颤抖,枪口也在颤抖,司晓变了脸色,李梦反倒是从容不迫,走到了司晓面前,目光平淡地看着米白。 “米白,怎么了?怎么还掏枪了?”小张看形势不对,赶忙往回跑。 “来了。”米白高喊一声回复小张,视线却紧咬着司晓的脸,隐忍而紧绷的脸似乎有所松动,愤怒和仇恨逐渐被悲伤冲散。肩膀垮下来,双臂垂落,放下了枪,目光如这凛冽寒风里的枯松,满眼苍凉。 转身前,米白突然伸出手,指在自己心口,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无声的枪响轰隆,沸盈在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看见司晓惨白着脸踉跄着靠近,米白如避猛虎地往后退了几步,在眼泪决堤前头也不回地往小张的方向跑。 司晓看着米白跑远的背影,泪水盈满了眼眶,颓然地跌坐在路边。 “我是故意的。”没等司晓开口,李梦突然出声自己承认,面色不改,仿佛做了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我看到她跑过来,才叫你吻我。” 司晓低垂着头,指尖死扣着路边鹅卵石,身子被风吹得发颤。 李梦心头一酸,别开了眼:“你大可以解释。说我威胁你,说这是我开的条件,随便你说。你为什么不解释?” 司晓不肯开口说话,李梦就这么站着陪她。冬风萧飒,吹得枝叶和树杈都沙沙作响。司晓的相貌和大学时候相比变化不大,少了几分轻狂,多了几分精明,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可靠。李梦回想刚才米白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忽然笑了,悲哀也是自嘲,手指触摸自己心口的跳动。动心不易,变心不易,这颗心念念不忘了这么久,却没有半点回响,实在倦了。某个瞬间,她想,如果米白开枪了,多好。 “你怎么真就被林逸人掰弯了。”宁玉捧着茶,眼睛里全是看好戏的促狭。 归兰托着腮叹气:“我现在都弯成一盘蚊香了。” 宁玉被归兰这副怨妇模样逗得轻轻笑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不愿意她走的话,留下她不就好了。” 归兰笑了笑,扯起的嘴角泛开一丝苦意,看着窗户上的雾气和窗外模糊的行人发呆。 宁玉表示:“真难懂。” 本是打算回家,偶然在路上碰见归兰,冬天行路寒冷艰难,就一起喝杯茶叙叙旧。归兰和林逸人倒是进展得飞快,感情如火如荼地升温,宁玉听着也笑得眯起了眼。 宁玉接了个电话,简单几句话,面容和声音都柔美了起来。 电话另一头自然是赵臻,照旧是用冷硬的语气,掩去声音里的一点紧张和心虚:“咱们差不多要开工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挂了电话,归兰好奇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宁玉抿一口茶,眼底含笑:“该回去跟小朋友玩游戏了。” “小朋友?玩游戏?”归兰摸不着头脑。 宁玉点点头:“嗯,玩游戏。” 这话要是赵臻听到了,肯定又是一番咬牙切齿。赵臻可不似宁玉似的爱装嫩,毕竟是一脚跨入三十的人了,还是要点脸皮的。可宁玉心里觉得自己这话在理得很,自己年岁比赵臻长一些,叫一声小朋友不过分。 至于玩游戏……宁玉勾起一抹笑,目光意味深长。 宁玉想起赵臻说“春装的任务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麻烦你了”这句话的时候,不敢跟自己对视,把心虚都写在脸上的样子。 上一次的新品才刚刚推出,连消费者的反响都没有回馈过来。摄影师跟宁玉提过,下一轮的任务至少要安排到元旦以后。 宁玉没有拆穿,只说了一个“好”字,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赵设计师,果然有趣得紧。 既然设计师想“名正言顺”地见她,宁玉就大大方方遂了她的心愿。提着包晃回家里,发消息给赵臻,想洗个澡稍作休息再去找她,结果赵臻自己找上门来了。 提着手提电脑,背着一包各色布料,剪子软尺硬尺粉笔,样样不少。明明是自己急冲冲地找上门来,还板着脸一副大不情愿的样子。 宁玉看赵臻背了一堆东西,肩膀都压得往下倾斜,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帮忙拿下来。赵臻拒绝了,自己放到桌上,把东西一样一样陈列开来。 赵臻打开了电脑,摊开了纸笔,做着画稿的准备工作。宁玉把空调开了,就不再管赵臻,拿了内衣内裤去洗澡。赵臻一抬眼,就瞥见宁玉换了居家裙,捏着内衣裤,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拿电脑屏幕当屏障。 宁玉看了有点好笑,软着腔调道:“设计师怕什么,不如多看两眼找找灵感。” 赵臻咬牙:“洗你的澡罢!” 没错,工作只是想跟宁玉保持联系的借口,赵臻看着空荡荡的画纸,一点灵感都没有,憋了半天也没落笔。 宁玉没给她太多时间,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水滴顺着耳朵滑落到脖颈,沐浴露的香味环绕,趿拉着简易拖鞋,可以看见光亮的脚背。 赵臻别开了脸,“香艳”这个词却在脑袋里冒出来。 上次给赵臻当模特,已经是打版的环节。宁玉不知道画效果图的时候自己能做些什么,双臂打开敞了怀任赵臻为所欲为。 赵臻被宁玉这个暧昧的动作弄得脸色微红,拿着块布料在宁玉身上缠来裹去,比比划划,动作有模有样:“这次的设计,我打算在剪裁上多花点心思,最好要创新、独特。” 欲盖弥彰。宁玉笑着抓住赵臻的手,一双美眸悠悠地望着赵臻:“设计师不舒服么?怎么手发抖,蹭得我好痒。” 赵臻抽出手来,看着宁玉胸口湿漉的头发,脸色酡红,一板一眼地说:“你头发把我的布料都弄湿了,你先去吹干再说。” 赵臻攥着笔在稿纸上乱画找灵感,听着宁玉吹风机的声音,心猿意马到连视线都已经离开了笔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演技拙劣,表现十足的心虚,欲盖弥彰,在宁玉看来肯定奇怪透了,赵臻烦躁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到现在天天东奔西跑应付亲戚,明天还要继续 没空写文,缓缓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看到宁玉出来,赵臻飞快地低下了头。湿漉的头发吹干了,柔顺的波浪卷搭在胸口和肩膀,可那份蛊惑一丝都没有减少,笑容娇娥,身姿绰约。看到赵臻专注地在纸上涂涂画画,把脸埋得低低的,宁玉绕到了赵臻身后弯腰。 垂落下来的头发先吓了赵臻一跳,手忙脚乱地挡住画纸,触着她脸颊的发丝有种好闻的香味,一丝一缕地钻进鼻腔,她的脸醺红了。 宁玉也是够眼尖,瞄到一眼,就十足地笃定:“小可爱,你在画我?”笔迹虽然潦草,可那一头成熟的卷发和宁玉的别无二致。 “小可爱”是什么鬼?不过赵臻懒得跟宁玉纠结称谓,言之凿凿地辩驳:“我只是先把模特画上去,这样子画效果图可以更直观。” “哦?”宁玉一知半解地点头:“那为什么把我的裙子也画上去了?不应该画裸着的么?” 赵臻红着脸啐了一口:“谁要画那个?” “那个?”宁玉似笑非笑的,抓住了赵臻握着铅笔的手。紧贴的两只手步调一致地在纸上游移,笔尖从脖子以下开始画起,铅墨覆盖了原来潦草的线条,勾勒出饱满的圆形轮廓来,两侧是妙曼的曲线。宁玉很满意,最后没忘给那对大胸画龙点睛地添上两个点。 赵臻:“……” 耳边被宁玉轻轻浅浅的呼吸搔弄,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手被宁玉包裹着,被迫画出这种东西,赵臻浑身都不对劲起来,赶忙把画纸翻页:“你……要不要脸了……” 哪知宁玉摸摸自己的脸,嫣然一笑:“这么好看的脸,哪能不要。” “自恋。”赵臻轻骂,不去看宁玉那自恋的模样,低头的瞬间却悄悄咧嘴笑了笑。 赵臻以前的模特是公司给配的,因为一些事情回老家了。宁玉出现得恰恰好,和以前的模特相比,虽然少了一些专业训练,但是宁玉的身型比例都是相当好的,尤其胜在那一份怪撩人的气质。赵臻打量着宁玉,哦,对了,胸。作为模特的话,宁玉的胸有点太丰满了,要知道这年头顶级模特都是贫乳,比如维密的天使们。看到宁玉眼里那一抹玩味的笑意,赵臻停止了“非礼”的打量,想到画纸上那最后落下的两个圆点,脸上露出了一些赧意。 和宁玉在一起工作,总觉得不像是工作,时间过得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赵臻画了几张稿子,都觉得不太满意。宁玉蜷着颀长的身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指甲油,用小小的刷子把脚趾头的指甲染成豆蔻色,淡淡的青草色。 赵臻的视线飘过去,可以看见宁玉雪白的脚背上淡色的青筋,又将视线飘了回来。一边把不满意地稿纸撕下来,一边佯装不经意地随口一提:“我爸妈昨天打电话催我回家了。还提起了你。” 宁玉没有抬头:“是啊。上次明明答应很快就再回去的,东西还放在那,真对不起两位老人家。” 赵臻顺口给了根杆子,表情无谓,乌黑的眼睛看着宁玉,心里隐约带着期待地跳动:“最近要把春装的任务搞定。” 宁玉的确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但是表情和语气都漫不经心极了:“那忙完了,就回去看看。” 赵臻辨别着宁玉的语气,分辨不出宁玉这话的意思,是让她一个人回去,还是两个人一起回去。话说得模棱两可,答案悬而未决,赵臻有些很不愉快的焦躁,却不知道怎样再发问,只能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宁玉,等着宁玉再说点什么。 没等来宁玉再开口,等来一连串暴躁的门铃声,赵臻怒视大门。宁玉作为主人纹丝不动,反倒大大方方使唤赵臻去开门,一点都不见外。 门打开是一个陌生女人的脸,黑框眼镜马尾辫,五官立体,下巴有些方,脸廓很深。身材虽不如宁玉高,但却要壮一些,穿着一身黑色,靴子的鞋跟很粗,是一个很有气势的女人。赵臻估摸着,年纪应该在三十上下。 “赵臻?”却是一个稚嫩羞涩的声音,叫赵臻愣了一愣,这才看见小如被挡在女人身后,正畏畏缩缩走出来,“这是我朋友,刑真。” 赵臻把人请进了家里,宁玉已经收起了懒懒散散的模样,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眼睛含笑却不怒自威,颇有娘家人见女婿的架势。 小如看见宁玉却立刻红了眼眶,喊道:“宁姐姐。”小嗓音颤悠悠的,让赵臻心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寒暄了几句,赵臻才知道刑真是个医生,工作稳定,收入颇丰,相貌良好,说话有那么些不容辩驳的强势,不躲不避地跟宁玉对视。 小如则目光痴痴缠缠地看着宁玉,红着眼眶的娇柔模样叫人忍不住想疼惜。偶尔瞥到赵臻的时候却苦大仇深,赵臻正纳闷自己怎么惹着这个小丫头了,就听小如怯生生地发问:“宁姐姐,你和她……”咬了咬唇,就快掉下两颗泪来,“……在一块了?” 赵臻连忙摆手,拿出大姐姐的笑容,矢口否认:“你误会啦。我来找她是工作上的事。” 宁玉目光淡淡地飘过来,在赵臻和小如的脸上稍作停留,就转过头继续跟刑真聊天。 “我是来带她走的,”刑真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好像和宁玉没谈拢,“我可没在问你的意见。” “你的意思呢,小如?”宁玉忽然问。 小如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凄楚:“刑医生说,我生了病,住到家去她可以照料我。” 赵臻刚想问什么病,没想到宁玉会比她还快,几乎脱口而出:“什么病?” 刑真清了清嗓子,面色立刻变得异常严肃,一板一眼地念道:“血红蛋白浓度低于正常范围下限。” 赵臻:“……” 环顾四周,小如低着头眼眶带泪,刑真昂着脸势在必得,宁玉托着腮陷入深思,赵臻有种如坐针毡的局促,默默起身去了厨房。宁玉的家务事,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赵臻才走出去。宁玉一轻松下来立刻没了骨头,懒洋洋地侧卧在沙发上,细长的眉毛蹙着,看起来有些心事。 赵臻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问:“你同意小如搬出去了?” “同意了啊。”宁玉笑了笑,说得理所当然。 “……”赵臻语塞,“刑医生说的那个病,只是贫血。小如才十七八岁吧?她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啊。”宁玉随性地把拖鞋给蹬了,伸了个懒腰继续蜷在沙发上,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猫,“她俩的事,我别多说比较好。而且我告诉小如了,要是刑真对她不好,她可以立刻回到我怀里。” 这样暧昧的话让赵臻垂下了眼,不愿再多说。永远为一个人敞怀,这是怎样的温柔啊。再加上小如的态度,赵臻几乎可以肯定宁玉和小如曾经是好过的。宁玉不肯对自己承认,大概还是把自己当做外人吧。宁玉就在不远的地方,浅浅地合着眼,蝉翼似的睫毛轻颤,面容美好得不似凡人,赵臻瞧得有些出神,越是靠近她却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副美丽的皮囊下究竟是怎样的心。 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想接近她了。 林伊轻车熟路,直接奔到了周洛面前,一把拍在她书桌上,书桌上的圆珠笔滚了下来,周洛却只是抬头,眼里波澜不惊,点头礼貌地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那副样子,好似一把枪抵在头上,周洛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林伊拿周洛这种样子的人最没办法,在房间里暴走了两圈,回头瞪着周洛,恶声恶气:“我来找你算账!” 招招手,金毛大狗就摇头摆尾地跑出来了,周洛声音轻柔:“我亲自为你挑的头套,喜欢么?” 周洛拍拍大狗的屁股,大狗屁颠屁颠地朝林伊跑过去。林伊和大狗大眼瞪小眼,半晌,林伊愤怒又亲昵地喊了一声:“团子!”然后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抱了抱大狗的脖子,场面好似亲人团聚。 妈的,作为一只宠物控,真的控制不住啊,看到大狗的脑袋,想到了自己的头套,还是咬牙切齿,可是身体已经忍不住诚实地给出了反应,林伊欲哭无泪。 忽的,林伊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笑声,轻到被金毛的喘息声盖过去了。林伊一个精神抬起了头,坐在书桌前的周洛的嘴角拉成一条平行线,目光依旧那样平和寂静,连注视都有礼有节。林伊有些扫兴,果然只是幻听,周洛那副样子,怎么能指望她会笑出声呢。 “林逸人没陪你来么?” 一句冷冷清清的问候,林伊没做他想:“我还没跟她说呢,就过来了。都丢人都成那样了,真是一分一秒都没脸多呆。” 林伊愤愤地看着周洛,表达自己对这个始作俑者的不满,哪知对上周洛冷若冰霜的眼神,又是一个冷战。 “意思是……”周洛忖道,“你又是一个人来的,也没跟任何人报备?” “这……”林伊支支吾吾的。 周洛叹了口气:“林伊,周家是道上混的,不讲规矩,不讲道理的。” 这话一说,连林伊原本想要指责和质问周洛的话也堵了回去。不讲规矩,不讲道理,林伊觉得背后有些发寒,尤其周洛阴测测的样子,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伊承认这次夺车奔来确实不是明智之举,自己没有吸取教训,如果上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 林伊抱拳,念出她热爱的武侠片台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林伊刚刚脚底抹油,准备溜走,忽的周洛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你上次说的交易,我考虑了下,可做。”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顺便问下大家爱看船戏么……最近写肉顺手了就有点多,就想让归兰一直在床上…… 看一下后面要开的文的大纲,觉得没什么机会写肉,所以脑袋里的梗都用她身上了……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这次来也不是一无所获嘛。林伊大喜过望,开支票的动作行云流水,连看周洛都顺眼了许多,抱着团子在它脑袋上亲了一下。大狗嗷嗷乱叫,奋力从林伊的怀里扑腾出去。林伊不跟团子一般见识,志得意满地想回去跟林逸人邀功。周洛也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打开门,呼吸一窒,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林伊失去意识前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又来。然后直直地栽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日出还是黄昏,窗外隔着帘子透进来的光是昏暗的,带着一些很不冷不热的温度,斑斑驳驳地落在林伊脸上。 林伊动了动,身上没有伤,没有被蒙住脑袋,也没有被缚住手脚。门是锁住的,林伊不知道那个变态萝莉又想玩些什么,但是很奇怪,林伊就是相信周洛不会伤害她,悠哉地在屋里踱了一圈。 “dan!”林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水手服,白衬衫,红丝带和深蓝百褶裙,加上自己那蓬松的金色卷发,活像一个幼|齿的少女。 不对,仔细一看,好像是某个玛丽苏学校的校服,袖口上有刺绣的校章。 现在的萝莉审美都这么丑了么?林伊花了五分钟接受自己这套行头,然后坐在床上,认命地等着林逸人像上次那样推门进来。林伊连说辞都想好了,才不要承认自己被人整了第二次,就跟林逸人说她突然想玩spy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林伊觉得犯困,歪着脑袋准备开始打瞌睡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林伊一个哆嗦从床上弹起来,紧张地盯着被推开的缝隙。 “你倒是很悠闲,一点都不怕。”这是周洛进来的第一句话。 不知怎么的,看到来人是周洛,林伊悬着的心落了地,大无畏地扬起了下巴,还有心情傻笑,比林逸人进来时平和多了。 只是没几秒,林伊就觉得不对劲,周洛浑身散发着寒意,眼里波涛暗涌,阴翳一片,蕴藏着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生杀予夺的凛冽,仿佛下一秒就要扼住她的脖子。 “你干嘛……”林伊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叫嚣,“总是这么对我,我招你惹你了?” “欺负你很有趣,不过到此为止了。”周洛的脸冻成了一块冰,连向来持有的那点客气也不见了,“就凭你,一个人跑来对我周家发号施令,未免自大过头了。” 林伊瞪大了眼:“哪个意思?我们已经说好了……” “不作数。”周洛打断林伊的控诉,“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可以自行离开,再有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周洛推着轮椅转身缓缓离开,林伊的大嗓门就像扬声器一样,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你不讲道理,坏蛋!” “我说过,不讲规矩,不讲道理。”周洛没回头,径直地把轮椅向前推,金属的器械晕着浅浅的一层亮光。一直照顾周洛的管家走出来,代替了周洛的两只手,在她身后推起了轮椅。 外面正是初升的日头,晨曦穿透薄薄的雾霭,把光亮照耀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周洛拒绝了管家到外面转一转的建议,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子朝向很差,只有午后能稍微见一点阳光,潮湿昏暗,周洛习惯了,反倒不愿意搬去亮堂的屋子。 打开窗户,在很远的一座高楼背后,太阳的光芒看起来很暖很亮。周洛想起了林伊,她心无城府的单纯笑容让周洛觉得太过刺目,周洛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太阳的光亮,还有遮天蔽日的阴霾,还有阿鼻地狱的黑暗,她想让她也知道,知道才能避开,才能不被伤害。 她大概,不敢再来了吧。周洛垂下眼,关上了窗,光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卷起灰尘扬扬洒洒。 虽然是冬天,但归兰这段时间做饭做得很勤快,几乎一顿不落,只要家里能做决不让林逸人上外面吃。林逸人是不易长胖的体质,脸颊也比以前饱满了些,不至于太瘦了。倒是林伊,在归兰家沙发上,摸着肚皮打着嗝,吃饭的时候比谁都起劲,吃完了躺那摆出一副生无可恋脸。 林伊最近心情不好,成天一副蔫巴的样子,林伊一旦心情糟糕了就全要摆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归兰也算尽了嫂子的责任,好言安慰了几句,给林伊做了两顿饭,可哪想到吃了一顿两顿就有三顿四顿,直到林伊每天都来蹭饭,吃完了就眯着眼瘫在沙发上当摆件。 日子一久,归兰不免暗自咬牙切齿,自从知道林逸人要回去,自己也是低落到谷底,虽然林逸人不是一去不回,但还是免不了想着这饭是吃一顿少一顿了,才顿顿都自己动手,有时做着饭想到要分别都能啪嗒偷偷掉两颗泪,反倒开始盼望案子拖久一些,和林逸人相处的时间被看得格外宝贵起来,谁想被小姑子通通搅和了,连圣诞节都不放过。 是的,原本和林逸人说好了平安夜出去玩,哪知林伊忽然照例来蹭饭,大大方方地带了两瓶葡萄酒,赖着林逸人说圣诞节要和家人一起过。 “饭吃饱了么?”归兰挂上虚伪的笑容,和蔼可亲地问胖了一圈的林伊,不死心地盼着小姑子能有一丁半点的自觉。 林伊吃完饭就在沙发上阖着眼小憩,卧姿活像一尊弥勒佛,听到归兰的声音,眼也未睁开,舔了舔嘴角,懒洋洋的:“味道尚可,赏。” 归兰:“(╯‵□′)╯︵┴─┴ ” 肩膀突然被人轻拍,转头便见林逸人嘴角扬着笑,外套穿得好好的,食指和中指做出溜走的暗示,用口型说:“走。” 归兰喜上眉梢,霎时觉得林逸人真是眉目如画,眼睛里满满的温柔,心都要高兴地飞起来了,搂着林逸人的脖子送上一个吻,然后踮着脚尖悄悄拿了外套,拉着林逸人的手欢欢喜喜地同她私奔。 拉着林逸人跑了一段距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嘴角晕开一团一团白雾。林逸人眼睛亮亮的,像星河一样温柔又璀璨,归兰看得笑起来,怎么也没想到林逸人会这样带自己逃出来,像两个淘气的孩子瞒着家长从家里跑出来。不过,若不是这样偷溜,即便她们出来,林伊肯定也是会赖着跟出来的。 归兰眉开眼笑:“还是你坏。” 林逸人攥紧了归兰的手,嘴角微扬:“坏就坏吧,都说好了要出来的,就一定做到。” 昂头看天,黄昏的光都映在脸上,大片染着霞色的云雾在天空铺成美丽的画卷。林逸人和归兰并肩走着,路灯突然亮了,橙色的光芒融进天色里。圣诞的气氛已经热热闹闹地遍布大街小巷,炫目的七彩射线,路边的平安果和橱窗的圣诞老人。 天色逐渐暗下去,平安夜大街上总是人头攒动,归兰和林逸人都不想凑那个热闹,却想跑远一些。取了车,驶到立交桥上,夜幕下,河水的波光粼粼,河岸的灯荧光点点,都一览无余地收进眼里。风吹拂着头发,灌进外衣里,心里却热烘烘的。归兰忍不住偷瞥林逸人,桥上灯光在她身上映出朦胧的轮廓,那墨色的眼睛里含着微光,模样太过好看,只是拥抱着站着,心尖上却好似有小人旋着舞步。 林逸人也突然转过来跟她对视,偷窥被逮了个正着,归兰有些害羞地转开脸,河面浮动着灯光,光晕在风拂过的时候泛开涟漪,妙不可言。 林逸人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归兰心里一悸。 “冷么?”林逸人看见归兰的鼻子有些红。 归兰使劲摇头,眼睛亮亮的样子逗得林逸人轻轻笑起来,攥了归兰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归兰,你怎么这么可爱的。” 归兰红了耳根,随即抿了抿唇,一脸严肃地指出一个问题:“林逸人,我老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你,你也老连名带姓地叫我,太不可爱了。” 林逸人挑眉反问:“你想怎么可爱?” 林逸人这个名字,似乎怎么叫都不太可爱。归兰思来想去,突然笑得眯起了眼,勾起林逸人的胳膊靠着她的身子,捏着软糯的嗓音娇滴滴地喊:“阿人。” 声音娇柔到连归兰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归兰笑意盈盈地扬着脸,原以为会在林逸人脸上看到嫌弃之色,哪知林逸人表情纹丝未变,语调温柔,字正腔圆:“阿兰。” 原本只是玩闹,但林逸人这么一喊,心像突然触了电一样悸动起来,在胸膛跳得飞快,归兰有些慌乱,那低低的嗓音在耳边挥之不去一般,连刮过脸颊的风都热了起来。半晌,归兰才突然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林逸人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手都被她温暖的手心捂热了。林逸人忽然问:“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么?” 归兰愣了愣:“记得。”随即,又补充道,“那时候你是个讨厌鬼。” 林逸人笑了笑:“走吧。” “???” 林逸人眨了眨眼,问:“难道你想一晚上在这儿吹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姐,本科南大学法律,还读了研。现在当上了房地产律师。刚工作,光年终奖就九!万!多!人比人!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良好市民,不写船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结文! ☆、第83+84章 第八十三章 沿途路过的风景都熟悉得很,归兰下车时裹紧了衣服,富丽堂皇的宾馆矗立在眼前,金黄的灯光覆盖在地面上。林逸人跟在她身后下的车,握住了归兰的手,和之前一样的景致,两样的心情。 进了房间,柔软的唇就贴上来,呼吸灼热,逐渐融化彼此皮肤上的凉意。步子凌乱地靠近了床,拥抱着双双倒在床上,亲吻和抚摸。 归兰看见那本《论法的精神》,剜了林逸人一眼,算起旧账来:“你以前因为我把书弄皱了就凶我。” 林逸人无奈地认罪俯首,眼睛里有些许歉意。 “还不让我乱碰东西。”归兰挑眉,笑容逐渐绽开来,在夜色下如同蛊惑人心的罂粟花,咬着林逸人的耳朵说:“结果现在,你哪里我碰不得。” 再冷静自持,还不是叫她勾引过来了。归兰想着,心有些飘飘然,像只猫似的低伏在林逸人身上,水一样的眸子流光潋滟,眉目含情地在林逸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双手就扶在柔软的腰肢上,林逸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前的人性感起来真是要命,眼睛萦绕的柔光那样勾人,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样魅惑,神情妩媚却不孟浪,只是安静的对视,理智就一寸寸地被剥离,陷入这样温柔甜蜜的圈套里。林逸人开始懊恼自己起初的不解风情,凑上唇去攫取她的呼吸,好在现在可以通通补回来。 归兰被吻得气喘吁吁,裙子褪到了膝盖,面颊像饮了酒一样酡红,目光朦胧,激起了林逸人贪婪的欲望,想要占有她,想要填满她,从肉体到心灵。归兰却伸手轻轻抵住了林逸人的动作,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自上而下地睨着林逸人。腰肢忽然款款摆动起来,腿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缓缓地在林逸人的腰上磨蹭。归兰咬着唇瓣,眯起眼享受迂回研磨带来的酥麻快感。神情迷离,活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扬起下巴粉嫩的唇吐出轻细的吟哦,不绝如缕地挑逗林逸人的耳膜。 隔着布料感受到那处的柔软与滚烫,仿佛血气都涌上了脑袋般头昏脑胀,连带着归兰的脸都模糊炫目起来,视觉听觉触觉的刺激快把林逸人逼疯,这样缓慢的动作丝毫不能解决彼此的渴,只会勾起更细密的痒意。 毫无犹豫地把归兰压在了身下,吻如疾雨般落下来,快速地碾转到了腿心的桃源,那里果然已经溪水潺潺,除去了最后一层阻隔,粉嫩的花瓣含羞带怯地轻颤,满是动情的痕迹。 “啊,林逸人……”归兰忽然惊呼一声,不安地扭动着腰,“不要那里……脏……” 舌尖抵着珠贝轻拨慢挑,虽是温柔的动作但带来的快感却翻江倒海般汹涌,林逸人的脸颊贴着归兰的大腿内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花瓣上:“我喜欢,想这样做。” 舌尖拨开洞口屏障,浅浅地探送进去,柔软的内壁被轻轻扫过,仿佛浅处和深处的神经都被挑起,快感骤然从四面来势滔滔,“唔……嗯……”被巨大的情|欲没了顶,反驳都溺于一声声呻|吟,归兰不由挺起了胯部,身子随着浪潮浮沉颤抖。 缠绵过后的身体疲软湿漉,归兰枕着林逸人的胳膊大口喘着气。看见林逸人唇上像抹了唇膏似的一层柔亮光泽,归兰的脸红得透透的,转过了身子,又转回来,用拇指轻轻地揩林逸人的唇瓣。 林逸人握住了归兰的手,轻轻摇头:“不脏。我喜欢。” 归兰没说话,窗外的夜里隐约飘来些奏乐声,伴着平和安稳的颂唱,随着月色安详地流淌。 “什么声音?” “应该是弥撒大礼。”林逸人说,“宾馆南面有个基督教堂。” 归兰见林逸人好似有几分熟知的样子,问:“你信基督?” 林逸人摇头:“不是。但是英国多数人都是基督教徒。” “想去看看么?”林逸人问。 归兰点头。半晌,眨了眨眼,攥着被角道:“林逸人,我也想碰你。” 林逸人轻轻笑了,声音带了些染了情|欲的低沉喑哑:“不用问我。”说着,握住归兰的手腕,从身前滑了下去。归兰的手指隔着布料触碰到了晕湿的痕迹,微微地红了脸。 有模有样地一手揉着林逸人胸前的柔软,一手勾起手指在薄薄的布料上划动。林逸人侧着身子面对她,清浅的□□在归兰耳侧散开来,像热熏熏的风一样卷起心头的悸动。归兰的心跳得飞快,在夜里一切都那样清晰,心跳声,手指挑开内裤的声音,指尖缓缓探进去的声音,林逸人动情的声音。 归兰谨慎又激动地抽|送自己的手指,林逸人的声音好听又勾人,还带着一丝隐忍和克制,仿佛在她耳边诉说着暧昧的情话,归兰也被勾起了痒意,轻轻地喘起来,衔着林逸人的下唇和她鼻息相接。 月色迷蒙,星辰稀落,夜色空旷,颂声庄重神圣,真诚地为生命的诞生而欢唱祷告,都被风温柔地吹送散开,一丝一缕地倾诉赤诚的心。 归兰胳膊撑着床,抬起了身子,探到了林逸人耳边。林逸人等了很久,却没听到她说话,只有略显紧张的呼吸在耳边绕着,便用探寻地目光看着她。 归兰眼睛亮亮的,像是把林逸人都看到心里去了,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还是我先说的。” “嗯?” “我爱你林逸人。”归兰把话说完了,如释重负,浅浅地弯起唇笑起来。 林逸人也会心地笑了,嘴角噙着温柔,颔首道:“可是我早就爱你了。” “我先说的,我是攻。”归兰为自己抢了先机得意,心满意足地蹭进了林逸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 林逸人含笑不说话,全然是不屑争辩的意味。 抱了没一会儿,林伊就打来了夺命连环call。 “姐你们在哪呢!怎么我眯了一会儿你们就不见了!!”林伊的声音又气又恼,还有几分被抛弃了的委屈。 林伊毕竟是英国长大的小孩,对圣诞节看重得很,把她抛下有些不厚道。偷得了几个小时的甜蜜,归兰也愿意把时间分一些给这个小姑子了。 原本想等零点去观摩子夜弥撒,也便暂且搁下,哄着林伊:“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哦。”林伊心里踏实了,挂电话前,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别忘给我带夜宵。” “……” 出了宾馆,咏唱声就格外清晰起来,沐浴着这样的声音,人也不自觉地庄重纯洁起来。林逸人替归兰系好安全带,归兰正襟危坐着,努力辨认着颂词,却被林逸人一个吻弄得猝不及防。 清亮的月色透过车玻璃照进来,灯光更是直剌剌地耀着,不远处有车辆正在倒车。归兰有些脸红,摸着被压过的唇觉得不可思议,林逸人耍起流氓来还真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在外面也想亲就亲了。反观林逸人倒是一脸正经,好似耍流氓的不是她本人。 林逸人好像能看透她在想什么,面不改色道:“对不起,没忍住。” 归兰可是一丁点都不介意,欢喜地瞧着林逸人,一副老道的模样表扬她:“有进步。” 林伊盘腿坐在沙发上拆林逸人带给她的圣诞礼物,面前是吃得七零八碎的烧烤残渣,摇身变成家里的小祖宗,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礼盒拆开,d家的香水,林伊撇撇嘴,没劲透了。 “姐你敷衍我。”林伊高吼。 原以为林逸人一定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真把人叫唤出来了。林逸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阴云密布,连名带姓地叫林伊:“林伊,你过来一下。” 方全收到了周家的信,周洛说,不打算再继续供货。方全看完之后把信放进了碎纸机,点了一支烟,眉间拧起川字深壑。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周家。几番沟通无果,底下一群兄弟都看着,方全急于找到另一家供货的,偏偏企业上原来几家合作伙伴都突然在这个时候针锋相对起来。方全不傻,自然看出这不是偶然,必定是有人针对他。 周家辗转联系到林逸人,告知已经断了方全的货,还顺便问候了林伊。林逸人面色阴沉地质问林伊,哪知林伊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扫连日来的低迷,激动地手舞足蹈:“对对对!就是我找了周洛,我就知道她不会骗我的。” 林伊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不能自拔,丝毫没注意到林逸人脸上的沉郁之色。林逸人知道林伊也是好心,又对她纵容惯了,最终还是没责怪半句。沉思半晌,打了司晓的电话。 连了半分钟才打通,司晓那边的声音十足嘈杂,巨大的音乐声淹没了司晓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酒吧,林逸人才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司晓醉醺醺地高喊:“嘿!大声点!听不清!” 林逸人有些头疼,跟司晓扯了几句,想从司晓嘴里套出地址来去接她,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我是司晓的朋友,她喝醉了。明天你再找她吧。”声音清亮冷静,口吻严肃。 想要寻问地址,那女人却不愿再说。林逸人隐隐从这声音里听出几分熟悉感来,只是背景声音太大,不能完全辨认。 林逸人在屋子里逡巡了几圈,终于无可奈何:“麻烦你了。” 第八十四章 司晓突然扑上去压在了李梦身上,作势要抢手机,李梦不给,司晓就扯着她的襟口和袖子,张嘴往她胳膊上咬。清醒的人争不过酒醉的疯子,司晓得手后,含糊地说了几句,然后蹲在地上抱着手机一阵猛哭,干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滚落出来:“……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笑呢……你笑一下呀……” 李梦站了起来,整理衣服后冷冷地睥睨司晓,她知道司晓这几天一直悄悄地跟着米白,在米白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李梦不知道米白现下怎样,司晓形容枯槁的狼狈模样却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扎了一刀。当年司晓跟她分手的时候,也不过假惺惺地掉了几颗眼泪。 司晓的脸被酒精染得涨红,眼泪横流地对着手机喋喋不休,也不管屏幕上显示对方已经挂机,双手把手机攥得紧紧的,酒后吐真言,李梦被迫窥得了司晓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是说给米白的。李梦撇开了头,硬下心肠,不愿意再听。 脸上全是黏腻的眼泪,酒精在胃里灼烧,司晓忽然用手捂嘴,一阵干呕。李梦看见司晓推开人群往洗手间狂奔,急忙跟了上去,高跟鞋在地上踩得歪歪扭扭,李梦却不愿意丝毫地把速度放慢下来。 司晓似乎想吐,却吐不出来,只是一阵阵地干呕,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憋红了眼,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额角沁出了一层虚汗。 李梦看着司晓,她就在自己两三步的距离,可是自己连上前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怕贴得太近失去紧握的自尊,怕离她太近会覆辙重蹈,怕自己得不到又陷得更深。过去的包袱李梦还没有丢掉,司晓却已经为了另一个人牵肠挂肚,要死要活。 司晓用冷水冲了脸,似乎清醒了一点,无力地靠在墙上对李梦傻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眼里布满通红的血丝,身体的虚软和神情的疲惫让她的笑显得有些无奈。 李梦环着胳膊,冷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些闪烁,语气十分不耐烦:“好了么?可以走了么?” 司晓摇了摇头,对李梦伸出了手。李梦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过去扶住司晓,任司晓的胳膊架在她肩膀,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穿过拥挤的人群,喧哗的声音,缤纷的光线,李梦的脸色有些惨白,额边出了一层细汗,停下来休息了几秒,小声地喘着气,然后继续咬牙把司晓往位置带。 司晓的腿肚子发软,酒气喷到李梦的耳垂上,李梦不舒服地侧了侧脸,司晓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像张不开嘴似的:“我们过去……真的很好……现在你也很美……” 李梦一愣,转头看见司晓的眼睛半阖着,嘴唇无力地掀动,发出微弱的闷哼,李梦仔细地听,辨认出司晓呢喃的是:“别让过去变得糟糕……” 司晓这下不吵也不闹了,歪斜地倒在沙发椅背上,难受地蹙着眉大喘气,看起来那样温驯无害。李梦看了她一会儿,眼中映着酒吧里的光线,变幻莫测,闪烁不定。忽然,李梦弯下了身子,把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一个没有回应的吻,湿凉的,带着一些咸涩的味道。司晓只是难受地动了动,闭上的眼没有睁开。 没多久,米白赶了过来,李梦老远瞥见米白进门时犹豫的步伐,冷笑了一下。和李梦面对面的时候,米白显得很镇定,浓重的眼袋让她看起来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憔悴。 米白没想到李梦会打电话来跟她解释一切。这几天她在家流泪的时候甚至在想,她信错司晓了,司晓为她做出的改变不过是哄人的伎俩和假象,她不过是司晓众多情人中的一任,糊里糊涂地信以为真。就像自己曾经那样相信这个世界的正义和美好,结果只是自己太过轻信,活该这样的下场,以为可以相信的都背弃她,以为可以依赖的都远离她。 林逸人打电话给她询问司晓的状况,米白放空的双眼听到那个名字时稍稍回了回神,艰难地掀起干涩的唇角,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她以为那个人不再和自己相关了,所以她回答林逸人:“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可李梦忽然用司晓的手机打电话来,明明那天之后司晓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米白恨她到骨子里,她想司晓如果打过来自己一定不会接的,可当那个名字忽然跃入眼帘的时候,却还是颤抖着手接了。李梦跟她解释一切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声音里似乎不含一丝情愫。 米白站到李梦面前。李梦说:“我把她还给你,是我不想要了。” 李梦一眼都没有看司晓,高傲地仰着脸,好似并没有把谁放在眼里。可是米白分明看见那双眼里的执着与克制,看见那张孤高冷清的脸上写着于心不忍。 “来,我们回家。”米白说完这句话,忽然眼眶一热,眼泪簌簌淌下来。原以为自己是坚强不爱哭的人,这几日哭却成了惯常,才明白世上没有无坚不摧的人,隐忍和坚持都坍塌,在感情面前真的可以一败涂地。 米白架起了司晓,由于从小学习柔道而且在警校训练的缘故,米白撑起司晓没有那么吃力,却也缓慢得很,带着司晓亦步亦趋地挪着。 李梦在原地站着,抱着胳膊冷冷瞧着,似乎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米白也不想让她帮忙,咬牙小心翼翼地带着司晓。司晓被硌得难受,微微睁开了眼,又困倦地合上了。 走出大门的时候,米白转头,看见李梦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视线跟随着她们,五光十色的背景下,那个清瘦的身影茕茕独立,孤独又寂寥。 等相依偎的两个身影消失不见,李梦的脸上浮现出了隐忍的痛苦表情,脚踝因为刚才的奔跑扭伤,又扶着司晓走了一段路,肿得厉害,骨头像被钝器敲砸般疼痛。终于低下了一直高昂不肯低下的脑袋,泪水掉落在地上,浅浅地在地面上晕开。 司晓一觉睡到了中午,头昏脑胀的感觉还遗留着,但是她很快认出这是在自己家。中午的太阳是明晃晃的白光,米白坐在床角,呆呆地看着她,拧眉显得心事重重。 司晓看见米白,却没有显露出多少高兴的样子,沉默地随手在床边拿了衣服套上。 “这些天你去哪了?” 司晓听了,动作一顿。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沿着床捞起衣服裤子往身上穿,对米白的问题置若罔闻,连看也没有看米白一眼。 “司晓!”米白着急地吼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地站到司晓面前,阻挡司晓无视她找衣服的动作。 司晓想要绕开米白,可司晓向左走,米白就向左,司晓向右米白就向右。司晓皱起了眉,似乎很不耐烦,胳膊挡开了米白僻出路来。米白急火攻心,猛地抓住了司晓的胳膊一扭,用警察的擒拿术把司晓按在了床上。 司晓没想到有一天也会享受这个待遇,原本身上就酸疼不已,被米白这么一拧,胳膊就跟散架了似的,司晓没忍住“嘶”了一声,随后便咬住了牙,丝毫都不肯再开口,表情冷峻,嘴唇紧闭,目光淡薄。 米白知道自己一时气急没控制好,把制服犯人的力道用在了司晓身上,看着司晓丝毫不肯松口的固执表情,米白心霎时凉了个透,慌乱地松了手。 司晓直起身来,跟米白四目相对。米白深呼吸一口,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眶通红,说话声音都哆嗦:“你一句都不解释,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司晓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而一旦松懈下来就再也绷不住了,司晓吸了吸鼻子,自暴自弃地坐在了床上,沉闷的声音道:“过段时间我有个案子要开庭,虽然我没有被列为嫌疑人,但是我不能确定就没事。如果我有个一年半载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一个人面对一切。” 米白背对着司晓坐着,没说话,一会儿之后,安静的屋子里响起米白压抑的抽泣声,一声一声,不绝如缕。司晓心疼,转过身去扶着米白瘦弱的背,却又不敢像往常一样搂上去。 “你什么都瞒着我!恐怕你是生是死还是坐牢,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早知道就该开枪把你崩了才省事儿!”米白抹了眼泪,双手乱挥地打开司晓,歇斯底里地指着大门高吼:“滚!我不管你!我明天就把你忘了!” 司晓向后退了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怕米白难过,又怕在自己身边米白难以振作起来,各种情绪团聚在胸口却无计可施,只好沉默着淌泪。许久,司晓抬起了脸,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乖宝宝,太麻烦了总是锁,后面都不放船戏了。 写文过程中我屡次有冲动给林逸人和司晓来一腿哈哈那样你们一定会弃文还是算了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林逸人终于见到了一个神志清醒的司晓。问司晓和米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司晓也不愿意多说。林逸人向来恪守交往的界线,司晓不愿说,她就不再问。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林逸人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司晓听完了还是忍不住破口骂道:“ct!” “咳咳。”林逸人白了司晓一眼,“说什么呢。” “哦哦,我忘了你和林伊的关系了。”司晓摸着脑袋笑。 事情变得有些头疼,说好不动蒙阔的生意,反倒是自己先破了约。方全应该没几天就会反应过来自己被针对和这桩案子相关,狗急了会跳墙,把方全逼急了他会做什么,还真有些拿不准。 “没办法了,既然有周家帮忙,做到底吧。索性把方全逼下来。”司晓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喃喃自语,“我想想办法。” “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林逸人谨慎地提醒司晓,在开庭以前都要时刻提防方全的回击。 司晓带着一坛陈年老酒,穿着防弹背心,摸到了蒙阔的住所,农村的一个两层别墅。蒙阔曾经说,方全做事太狠决,比起来,司晓虽然油腔滑调,但还算心地善良,因此反倒对司晓更亲近些,正如蒙阔隐退的居所,司晓找得到,方全找不到。话虽如此,但方全毕竟是他宝贝义子,蒙阔是个豪爽痛快老头子,司晓真的摸不准,知道自己要拿方全开刀,蒙阔会豪爽地跟她干了这坛子酒,还是痛快地给她来一枪。 见到蒙阔的时候,蒙阔手里拿着把锃亮的菜刀,刀锋和袖口血迹斑斑。司晓舔着脸凑上去问:“自己钓的鱼啊,老头子。”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2节 红烧鱼就着老茅台,司晓旁敲侧击,也没套出老头子的态度来。坛子见了底,司晓醺红了脸,指尖敲着木头桌子:“到底怎样啊,老头。” “我年纪大了,管不动这些事。”蒙阔的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倒光最后一滴酒水。 “走了!”司晓哼哼唧唧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让方全留条路回来见我。” 蒙阔老远地在背后喊了一句,嗓音带着老年人的干哑。司晓没回头,只是对背后摆了摆手。 林逸人最近很紧张,归兰看出来了。离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林逸人的神经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每天归兰就看见林逸人抱着电脑不离手,屏幕上白花花的文档和密密麻麻的文字,偶尔带着耳机跟司晓通话。归兰听不懂也看不懂,但她看得出来林逸人很辛苦,淡淡的黑眼圈让那张原本就鲜少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沉。 更让归兰心惊肉跳的是,林逸人基本足不出户也便罢了,还想雇两个保镖跟着归兰出门买菜,归兰好说歹说才让她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 归兰给林逸人捧了杯乌龙茶,她知道林逸人这人犟,还是开口说:“休息一下,别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归兰有些愧疚,她本应该陪着林逸人的,可林逸人一忙起来就没空理她,那些细小的文字就跟会催眠一样,她每每在边上看了一小会儿,就挨不住睡过去了。 “我再看一遍。” 归兰当然想要给父母证明清白,做梦都想,但是她舍不得给林逸人压力,所以一直忍住什么也不说。可即便她这个委托人表现得风轻云淡,林逸人这个代理人还是没放过自己。归兰把茶放在桌上,然后在林逸人身后坐下:“我觉得你最近压力太大了,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其实……” 林逸人转过头来,鼻梁上架了一副细黑框的眼镜,原本她度数浅不用戴眼镜,但是几天的熬夜让她的眼睛视物有些不舒服。林逸人凝思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和赵臻怎么谈崩的吧?” 话题一引到赵臻身上,归兰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想了想,表情很认真:“我和赵臻不一样。你最大的身份是我的爱人,就算输了案子,你还是我的好爱人。” 林逸人笑了:“可是我还想当你的好律师。” 归兰轻轻叹气,这家伙固执起来真是油盐不进。 “你别担心,手上有案子的时候,都是这个工作状态。来,我给你透个底。”林逸人把归兰拉近,把屏幕上的小字放大。 “《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归兰看了几段,实在枯燥乏味,困意又逐渐泛上来。 司晓提供的证据基本足够定罪,案子本没有输赢,作为诉讼代理人,林逸人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归兰争取到最大的权益。但不知怎么的,林逸人隐约觉得不安起来,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靠近而愈发强烈。 明明一切都按照司晓的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方全为了保全那些蒙阔的产业,选择交还了名下的公司,暂时销声匿迹。可毕竟狡兔三窟,方全从明处走到了暗处,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的动作,反倒让林逸人觉得危险起来。 夜已深沉,归兰揉着眼睛强撑,眼皮却越来越耷拉。林逸人双眼仍然不知疲倦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眉头紧锁。 立志要做贤内助的归兰打电话给司晓和宁玉,询问有没有什么解压良方,得到的答案分别是“用你年轻的肉体”和“上床”。归兰愤愤挂了电话,一个两个都不是正经人,交友不慎。 归兰不死心地翻着手机,想找讨要些正经建议,就给米白打了过去,大警官总该够正经了吧。 米白在那边声音犹犹豫豫的,不确定地说:“……陪她睡觉?” 归兰:“∑(゜ロ゜ノ)ノ” 米白的意思本是陪林逸人好好睡一觉,落到归兰耳朵里的时候被大风吹歪了。 俗话说三人成虎,归兰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心事重重地在床上翻滚,时而偷瞥林逸人专注的背影。 肩膀有些酸痛,正炽的日头朦胧地照耀着,林逸人把资料全部梳理了一遍后,觉得房里有些太|安静了,叫了几声归兰,却没人回应。桌上有午饭,给她准备了午饭的人却不在家里。林逸人记得归兰做完午饭后叫她吃饭,那时候她正在梳理逻辑环上的一个结,让归兰自己先用。一直拖到了现在,林逸人一看手表,两点半。 归兰的手机是关机的,林逸人懵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在梦里。以往归兰不管去哪都会告诉林逸人,现在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怎么想都不对劲,林逸人心一沉,夺门而出地往菜市场跑。 穿过鸡飞狗跳地上满是烂菜叶子的菜市场,林逸人一边在人流里飞快穿梭一边四处张望,平日里偶尔来陪归兰买菜总会小心地不与别人相撞,现在心焦火燎的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熙攘的人头都在身侧划过,踩到地上的脏水时险些滑倒。 菜市场没有,又找去超市,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一格一格地找,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找了几圈还是没有,林逸人气喘吁吁地快步疾走,心像被火焰吞没了一样,脸色难看成了遇佛杀佛神挡杀神的阎王。 手机响了,那头的声音粗声粗气:“归兰在我手上,想要见到她,就乖乖听我的话,嘿嘿嘿……” 林逸人顿了顿:“司晓,你有毛病?” 那边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起来,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声音:“哎呀,被发现了……哈哈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归兰在哪?”林逸人平复着呼吸,知道归兰没事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这是个内陆城市,没有海。司晓说“海边”,那大概就是指离这较远的一个敞开式公园的人造海了。林逸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日头渐西。公园很大,有五十公顷,才容得下偌大一个人造海,海岸线也很长。林逸人下了车跑进公园,有一些游人散落在树木掩映的公园里,越往海边人越少,没谁愿意大冬天傍晚到沙滩上吹风。 原以为进公园又会是一顿好找,结果归兰很乖,规规矩矩地呆在海岸线伊始的地方,林逸人顺路跑到靠海的地方就看到了她。归兰乖顺地坐在海边礁石上,面对着退潮的海,薄薄的日暮染了她一身,发丝被风扬起来。 林逸人走上去,归兰也感觉有人靠近了,正欲站起来,林逸人把她按在了低矮的礁石上,唇贴了下来,冰凉的,有些颤。 归兰有些懵,反应过来的时候挣扎着想起来,礁石只有脚踝那么高,两个人抱着滚了一圈,归兰仍旧被林逸人压在沙滩上。归兰没想到林逸人会突然那么狂野,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被压得死死的,唇上的触感柔软又熟悉,林逸人精致的容颜就在自己眼前,长长的睫毛闭合着,眉头微蹙,归兰只是拧拧眉,顺从地接受了。 因为是人造海,沙滩也是精挑细选的细腻沙质,柔软得像一张大床,耳畔是潮水的声音像从身下涌上来。归兰感受到林逸人身上的温度,因为林逸人覆盖着她,她没觉得这是幕天席地,反而觉得无比安心,合上眼回应这个急躁的吻,林逸人把舌尖探进来,气息很乱,没头没脑地攫取。牙齿磕碰着柔软地唇瓣,带来一丝痛意。 林逸人起了身,微微地喘着气,身上带了一层落日的余晖,眼里也染了霞色,有莫名的情愫涌动,像潮水在眼里奔涌。 “你让我担心了。”林逸人说。 林逸人这才觉得眼眶有些酸,她做了最坏的猜想,以为归兰被方全带走了,她找她的时候觉得脚下在地震,世界都摇摇欲坠。 归兰还坐在沙地上,林逸人还揽着她的腰。归兰知道是自己不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了林逸人胸前:“对不起。” 林逸人不说话,紧紧地抱着归兰,结结实实地用力圈在怀里。 “我不是想让你担心。我转了三趟公交,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这里,只是想跟你一起散散心而已。” “你可以跟我说。” “我跟你说了啊,你都说,等结了案再陪我去。”归兰声音闷闷的,捏着林逸人的衣服说:“林逸人,你这几天都开始瘦了。” 纵使害怕过生气过,看到她的那一刻也变成了失而复得的激动和喜悦,又得到这样贴心的关怀,林逸人彻底没了脾气,唇一勾悠悠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归兰蹬鼻子上脸:“是啊,该罚你。” “怎么罚。” 归兰心里一紧,林逸人这样一本正经地问她“怎么罚”,好像是一种很特别的勾引,她受到了蛊惑,环视了一周,静悄悄的除了退潮声哗哗作响,没人有靠近。有些红肿的唇瓣还余留着亲吻的余韵,归兰舔了舔嘴角,环住林逸人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天上初升的月牙,清纯又妩媚。 “我喜欢你刚才的样子,这次温柔一点儿。” 轻声耳语像拂过耳畔的风,裹着发丝轻轻舞动。林逸人挑起眉梢,唇角润过一抹笑意,伏下身子,掌心撑着沙面,指尖细沙散落。交叠的身影在日暮的微光下暧昧又温柔,层层浪花从远处推来,遥远的地方弯弯半月爬上来,柔软的光抵达水上的礁石和岛屿,美妙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刑事民事公诉刑事自诉刑事刑事附带民事我实在搞不清爽了qaq 肯定很多硬伤。我已经放弃这部分了。。。如果有学法律的看到可以指点我一下。。。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事实证明,“no zuo no die”的道理真是屡试不爽。昨晚两人在公园里吹海风晒月亮到夜深,然后在附近的旅馆住下,隔天归兰就感冒了。惦记着这周围闻名遐迩的甜品店,归兰大义凛然地挺起胸:“我还可以再坚持坚持。”林逸人跟打包行李似的把归兰塞进车里带回了家。 空调开到了最高,归兰还是裹紧了被子连连打喷嚏,小脸红扑扑的。林逸人这次是彻底不敢冷落她了,拿了体温计捧着归兰的脸,哄孩子似的口吻:“乖——张嘴。” 归兰乖巧地张大了嘴,咬住林逸人塞进来的体温计,顺便哼唧了两下。林逸人在归兰嘴角亲了一下以示表扬。然后看见归兰含着体温计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来了。 啊……萌。林逸人简直想拍下来。 归兰气呼呼地瞪她:“你还笑。要不是昨晚……” “姐,注意身体啊。”归兰还没说完,就被在屋门探头探脑的小海插了话。归兰正有点高兴这孩子学会关心老姐了,归海叼着肉干幸灾乐祸地笑,“纵欲过度了吧。” “……”唉,果然不能指望。 还有那个小姑子,亏自己之前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这会儿人都不见了。归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拉拉林逸人的衣角:“林伊去哪儿了?” “去找朋友玩了。” 唉,果然不能指望。 林伊正在周家大门口,气急败坏地转来转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喂,帮我弄十斤炸药包。”林伊气冲冲地吼,“我要把周家炸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就是嘟嘟的忙音。不仗义!林伊啐了一口,更加火冒三丈,对着周家大门高喊:“我不炸了你,我就不姓林!” 周洛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敢把她林伊拒之门外。林伊在外面叉着腰骂得口干舌燥,看门的没一个敢放她进去,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想主意,她就不信她今天进不去。 管家看得有些哭笑不得,毕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叉腰站在大门口骂周家小姐“负心”、“翻脸不认人”,实在有些有伤家容。 “要不要放她进来?”管家听不下去了。 周洛就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远远的可以瞧见林伊窜来窜去的不安分的身影,林伊时而耍横时而装可怜的话也都清晰地入了耳。金毛大汪似乎被吵吵闹闹的声音惊扰了,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周洛小跑。 林伊就像个打马叫阵的,偏偏对方跟使了空城计一样平静,林伊急得团团转,横眉竖目地盯着眼前的院落,两栋老式的别墅小楼,一扇大门组成了这个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周家。 裤脚忽然被扯了扯,林伊低头一瞧,嘿,团子!林伊捏了捏团子的脸,哭丧着脸跟它诉苦:“你说,你主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呢?都不让我看你,还是你有良心。” 大狗安慰似的伸出粉色舌头舔林伊的手心,沙沙的舌头蹭出一阵痒意,林伊咯咯地笑,然后看见大狗扭过身子屁股对着她,尾巴晃来晃去。 对啊,团子是从她背后出现的,这么大个地方肯定有别的门!林伊雀跃地拍了拍团子的屁股示意它快走,自己快步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祈祷可千万别是狗洞。 好在不是。是一扇后门,大概是用来给杂役进出的,门是锁的,但是没有人看守。周洛家真是有些年份了,用的都是老式的欧式雕花铁艺大门,花纹也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林伊走近了看,栏杆缝隙有些小,大汪弓着身子就挤进去了。林伊摸摸自己的肚子,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卡不进去的。 林伊往里眺望周洛的宅子,还是不肯死心,脱了外套扔进去,抓着铁杆子试图把自己硬塞进去。额头和下巴都抵在了冷硬的铁栏上,淡淡的锈铁味钻进鼻子里,肩膀勉勉强强进去了,脑袋横放竖放不管怎么调整都被卡在外面。林伊有些着急,拼命开拓空间,身体保持着扭曲的姿势,表情也是龇牙咧嘴狰狞得很。就在这个时候,林伊看见了周洛的脚尖和轮椅。视线往上扫,周洛就这么看着她,平淡的目光带了些探寻,微微地拧着眉,像在看一个跑出来的神经病。 “你你你你你……”林伊气得说不出话,张嘴蹦出一连串的“你”出来,脸涨得通红,把迈进去的半个身子撤出来。 揉了揉被铁栏硌疼的肩膀,想到刚才的丑态都被周洛看去了,林伊更加恼羞,没好气地对周洛喊:“还不快给我开门。” 周洛轻柔地唤了一声,带着些稚嫩的柔软嗓音听得林伊一哆嗦,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悸动,像细密的小雨点打在心上似的。林伊目光看了过去,耳朵也凑了过去,倘若她有尾巴,一定也像这只金毛大狗一样摇摆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仰着肚皮在她脚下卖萌求宠。 可惜这温柔嗓音不是在叫唤她,而且周洛好像没有给她开门的意思,安抚完了大汪,周洛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外正眼巴巴的林伊:“它带你来的?” 林伊眯着眼笑:“是啊,还是它有良心,不像某些人……” 周洛丝毫不理睬林伊,低着头温柔地告诉大汪:“我才是你主人。” 林伊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虽然你是它妈,但是团子的名字是我取的,我算是它爸。” “……” 周洛闻言似乎面色冷峻了几分,凉飕飕地看了林伊一眼,隔着铁栏杆林伊看见周洛推着轮椅转身走了,林伊就像个犯人一样留在原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林伊急眼了,对着渐行渐远的周洛高喊:“我……我翻过去!” 周洛没理她,向前推了一段,身后竟没了那人聒噪的声音。周洛回头一看,林伊身子挂在铁门的半腰高度,一脚踩着栏杆缝隙间的卷起的雕花,一条腿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踩。门有些高,顶部还有一排竖起的尖锥,林伊要爬到翻过来,就得翻过那些尖锥。 “下来!”周洛大声喝道,双手用力转动手推圈,轮椅径直地朝大门飞快冲去,轮子在地面上划出焦急的刺啦声。 林伊得偿所愿地进了门,正欲挑衅两句,却发现周洛的脸色很不好看,胸口不停地起伏着,突然弯着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攥拳捂着嘴也咳得脸色泛红,瘦弱的身子哆嗦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林伊吓得握住了周洛的手,那手在她掌心里微微颤着,像是骨架似的单薄,仿佛轻轻一折就要断了,从指尖到手腕,都是冰凉的,可以清晰地看见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青色的筋脉。 周洛稍微顺了点气,就推开了林伊,咬了咬唇,又松开。林伊知道是因为自己让周洛着急了才弄成这样,心虚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拿眼偷偷看周洛,拧着的眉毛透露出几分担忧来。 这个人,身体怎么差成这样的。林伊都替周洛着急。 “你来做什么?”周洛恢复了镇定模样,和林伊拉开一点距离。 “我来谢谢你,然后——”林伊摸摸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赧意,视线和周洛错开,飘到了天上,“那什么,虽然你总是欺负我,但是我感觉自己很想接近你。” 林伊素来是个直肠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把大实话一股脑地摊开之后,她竟然觉得有些尴尬。周洛凝眉望着她,目光略含深意,好似被丢了一个难题。 可能真是奇怪的吧,周洛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个未成年,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未成年感兴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周洛思考事情的时候眼神格外安静,垂首目光专注地盯着一处,林伊仿佛能想象到周洛在脑袋里把细枝末节都摊开,反反复复地推敲,精精细细地计算。只是林伊想不明白,有什么好仔细考虑的,难道自己看上去很糟糕吗? 林伊自尊心受挫,灰心丧气地蹲下来,和永远不会嫌弃她的好亲人团子惺惺相惜。在外面久了,林伊的鼻尖和手指冻得通红,团子的长毛下面暖融融的,林伊坏心地把手放在团子的肚子上,为抢到了热量而沾沾自喜。 半晌,周洛终于抬了眼,素白的脸上是客客气气的表情:“荣幸。” 虽然没有被拒之千里,但林伊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她浑身都不自在,紧紧地捏着手掌,可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咧着嘴傻笑。 林伊拍拍手站起来:“的确是你的荣幸,记得了?” 周洛的身体受不了长时间在外面挨冻,想要回去,林伊自告奋勇地跳出来要代替周洛的双手。周洛无声地摇摇头,刚把手放在手推圈上,轮椅就走了起来,林伊才不管周洛答应还是拒绝,已经搭上了手推起来,周洛知道犟不过这个人,也便随她去。 林伊得了逞,高兴地越推越快,语调都飞起来了:“我在超市也很爱玩手推车的。” “……” 林伊似乎天生就是个话唠,那张嘴管也管不住的,周洛越是沉默不语,林伊就说得越是起劲。林伊说起自己姐姐的时候神采飞扬,说起姐姐的同性恋人的时候就变成了苦大仇深,还有被姐姐和嫂子秀恩爱的悲愤交加。 周洛作为一个聆听者,显得有些不合格,一点声音都没有出,小幅度地蹙着眉,目光沉寂,像是藏了心事。林伊弯下腰,略带局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爱听……你会觉得奇怪么?两个女人在一块。” 看到周洛摇头,林伊紧张的心情落了地,又眉开眼笑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周洛确实有在听她说话,另一方面…… “刚才,听你说,要炸了周家,不然就不姓林?”周洛忽然出声问。 林伊笑得很尴尬:“咱都是好朋友了。能不能不这么记仇?” 周洛表情很严肃:“不能。” “我不姓林,我还能姓什么呀。” “跟团子姓吧。” “姓团?”林伊乐呵呵的。 顿了好久,周洛才出声:“姓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打算写她俩。既然大爷们捧场就加场戏吧。 明天离开家回学校,以后就只能挤时间写文了。还好快完结了。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林逸人今天穿了黑色的小西装和窄裙,抹了淡红色唇膏,眉峰精致又细腻。归兰头一次看见林逸人这样的打扮和妆容,温婉大方又不落气场,这种成熟女人的气质是归兰身上没有的。归兰有些心驰神往,衔了林逸人的唇瓣轻轻地呷,淡淡的花蜜味儿,很软很香。 “我的律师怎么这么帅!”归兰都不想出门了,抱着不肯松手,“律师律师,快让姐姐轻薄一下。” “我从来不跟委托人搞不正当关系的。”林逸人配合着她,义正言辞地说。 归兰攀在林逸人肩膀,眨着眼睛问:“我也不行吗?” 林逸人认真地忖了忖,然后说:“你是例外。” 归兰笑弯了腰,林逸人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温柔:“好了不闹了,得出门了。” 归兰唇一勾,凑上去咬着她的耳朵:“老公,别紧张。” 林逸人愣了愣,轻声地应下:“嗯。”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来,归兰被风迷了眼,拿胳膊挡着。树叶的沙沙声随着风声刮过耳边,林逸人说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把车开过来。”归兰看见林逸人逐渐走远了,风掀着她原本整齐的衣摆,她的头发乱得厉害。 归兰退回了楼道,狭窄的楼道安静森幽,归兰徘徊了几步,脚步声回响在楼梯间,声音仿佛在白色墙壁间撞碎了似的。风也穷凶极恶地扑打窗户,归兰听着杂乱的声音,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早上看出林逸人的紧张,自己便故意说些玩笑话缓解,谁知这会儿自己竟然也紧张起来。归兰想起了父母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骤然抽紧了。如果赢了,洗刷冤屈,如果输了,恐怕就是坐实了罪名。 归兰六神无主地看着地面,汽车的鸣笛声夹在各种声音里挤了进来,她慌乱地向外看,林逸人车正停在外面,车里的人正招手叫她。 归兰闯进风里一路跑进林逸人的车子,身边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么?叫你好久了。” 被车里温暖的空气和淡淡的香味包围,心跳好像也逐渐平复过来了:“没什么,楼道风声大,挺冻的。” “你脸都白了。”林逸人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归兰笑着挨过去,软绵绵地蹭她:“咱俩取暖。” 一时的分神就这么被遮掩过去,归兰看着林逸人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有那么一两分心虚在作祟,这一心虚,就想要加倍地弥补,车子在拥堵的市区停停走走,林逸人刹车一踩,归兰就凑上去亲一下,踩一下,亲一下。林逸人一方面表现出不胜其扰的模样,一方面也有些享受,不舍得叫归兰乖下来,一边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配合着她,小心翼翼地窃玉偷香,车窗上的雾气足以遮挡着她们。 归兰没觉得自己竟然会是这样腻歪的人,只是今天特别想腻着林逸人。亲到林逸人的时候归兰在想,自己并没有什么害怕的理由,这个人一直是这样温柔地保护着自己的,只要林逸人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和司晓汇合之后,司晓第一句话就是:“你俩刚刚车震了?脸这么红?” “咳咳。”归兰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看着司晓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灭口。 “车里空调开高了。”林逸人给了一个得体的解释。 司晓很明显对这个解释不买账,贼眉鼠眼的目光流转在两个人之间。不过,很快司晓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米白朝她走过来了。如果一物降一物是自然法则,那么米白肯定是唯一能够制服司晓的那个。 米白穿了及至小腿的收腰风衣,只看了司晓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司晓原以为米白会到自己面前,可她走到了归兰身边,就停住了。而且似乎没有要跟司晓说话的意思,这让归兰和司晓都有些尴尬。 庭审在下午一点,她们还有时间一起吃个简单的午饭,就选了附近比较规范的快餐店。司晓走在最外面,米白也是,中间隔了林逸人和归兰。两个人都觉得如芒在背,面面相觑,归兰忽然莞尔,拖起林逸人的手,高高兴兴地快步走起来。 司晓正为米白儿的疏远暗自垂泪,看到中间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样子更是咬牙切齿,心里痒痒的,伸出手去抓米白的胳膊,却被米白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司晓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丧气,一路都恹恹的。 午饭时间快餐店有些拥挤,四个人挑了位置坐下,林逸人去充了卡排队买饭。归兰看着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样子,立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很有眼力见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欢天喜地地去陪林逸人排队。 “你也要去听审么?”司晓叹了口气,“别胡闹了。” “你别管我。”米白口气很生硬。 司晓咬咬牙:“我不想你去。你不是不肯原谅我么?既然不原谅我,何必要去?” “司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着把事情都告诉我,跟我一起分担?”米白的声音含了一丝怒气,克制地咬着唇,“我不原谅你,但是我也说过,如果你出事……我等你出来。” 司晓还想说些什么,米白执拗地转过了脸,视线瞥向排队的人群,不愿意再听一句。司晓的脑子里一团乱麻,闷闷地看着米白无计可施。 突然,米白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布满惊诧,像一只动作敏捷的猎豹一样踩着座椅冲了出去。 “站住!” “归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人群骚乱起来,一时间嘈杂的声音莫过了一切,尖叫声和饭菜打翻的声音连连迭起。 周围的人让出了一个圈,人头紧靠小声议论。鲜血从血肉模糊的地方淌出来,染红了双手和地面,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林逸人看见归兰靠在自己怀里,腰部被红色的血浸透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她好像失去了知觉,一动也不动,苍白的唇轻轻颤着。她努力地回忆发生了什么,归兰把她推开,然后就倒了下来。 血……血……怎么会……不是真的…… 归兰轻轻地拉她的衣角,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一个苟延残喘的重症病人。林逸人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灼烧着脸颊的皮肤,耳边轰隆作响。呜咽声都堵在喉咙里,像野兽一样用含糊的、干涩的、喑哑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别……哭……”归兰说得很艰难。 司晓拨开人群挤进来,吓得愣了几秒,随即高喊:“打120!” 林逸人把归兰抱住了,紧紧地抱在怀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打着哆嗦:“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林逸人你冷静点!” 司晓走近了两步,林逸人反应很激动,把归兰抱得更用力,一脸防备地看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司晓只能看着干着急:“会扯到伤口的。” 林逸人好像听不进去,手掌捂住归兰的腰腹处,血液潮涌似的一股一股涌出来,手掌被湿热粘稠包裹,没几秒掌心团聚了一滩血,混杂着如同碎肉一般的血块,怎么堵都堵不住。血越来越多,手上,衣服上,裤子上,她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她慌忙地把视线从掌心移到归兰惨白的脸上,恳求归兰跟她说说话。 林逸人今天难得化了妆,那么漂亮,现在都哭花了脸;林逸人手放在她脸上,肯定也把她抹成了大花脸,不好看了。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说一个字都困难无比。 归兰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想笑一下安慰她,但是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没跟她温存够,有那么多舍不得,她还没抬起嘴角,泪水就滚到了耳侧,疼痛的呼吸好像在跟她抢夺生命一样。 “不疼……”归兰大口喘着气,说话的声音轻得像就快飘走一样。 说不疼就不疼了么?这个傻瓜。司晓叹了口气,眼里有了些湿意,不忍心地转开了脸。这样的情景她也体会过,稍一回想就是心惊胆战。 米白回来了,追了两条街后嫌疑人窜入了人流。“没追上。”米白很愧疚,小声地告诉司晓,“该死今天没带枪。” “救护车就快来了,你再等一等……就一会儿,好不好?”林逸人跪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声音哽咽,“求你……” “你……去法院……” 林逸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拼命摇头:“不!我陪你去医院!” “答应我……去法院……”归兰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睛里写满了渴求。 “听她的吧。”米白忽然出声,“去医院你也帮不上忙,让方全逃过这次的话,你们的麻烦反而更大。要知道,方全的目标是你,让你这个代理人去不了。” 救护车的声音终于呼啸而来,林逸人仿佛看到了救星,欣喜万分地想告诉归兰,怀里的人却已经昏了过去,脸上的欣喜瞬间化作死灰。医护人员让林逸人帮忙把归兰抬上担架,林逸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跪了太久膝盖隐隐作痛。米白接过了手,瞥了一眼:“捅了一刀,别太担心。我送她去医院。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吧。希望她醒来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林逸人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怔怔地看着归兰被送上救护车,沾湿的睫毛盖着,一副毫无生息的模样。林逸人觉得心脏被掏空一般,疼得有些麻木,在归兰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转身拖着酸疼的腿亦步亦趋地走远。 司晓也得跟去,但是她心中有很多疑虑,尤其是看到米白拧眉神色复杂的样子。 “真的……会没事吗?” “我看到那个人用的刀。”米白低声叹着,语气有些苦涩,“即便是在战场上,这种刀都是违禁品,它扎出的伤口,大体上是方形的窟窿,伤口很难止血和愈合,因为无法包扎止合,致死率非常高。” 司晓震惊得嘴巴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头看看走远的林逸人,又看看米白。 米白定了定心,又说:“但是医院也不是对这种伤口毫无办法。只是,万一归兰不行了……她会后悔不能亲手把那人送进监狱的。” 司晓转身跑步跟上了林逸人,从背后熊抱住那仿佛不堪一击的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她身上抹。 宁玉打心眼里不愿意陪赵臻一起来看她的老相好,有那时间她不如在家睡个美容觉。不过想到事关归兰,还是提起精神来了。 不过,登记过后取了听审证,到了二楼七号庭审大厅,宁玉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归兰。倒是林逸人匆匆忙忙赶来,面色煞白像个死人,她身边的位置空着。 “你有没有觉得林逸人有些不正常?”宁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侧头问赵臻。 林逸人明显有些六神无主,全体起立的时候慢了两拍,法官问到委托代理人是否到庭的时候,林逸人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问了三遍才慌忙回答“已到庭”。 赵臻没有回答宁玉,笔直地站着,呆呆地盯着林逸人,三魂七魄都游走了似的。 “想什么呐?”宁玉轻声问。 “我在想,”赵臻顿了顿,“那天,我哥的案子开庭的时候,林逸人是什么心情?” 法官在念着冗长的开庭词,听起来枯燥乏味,宁玉深呼吸一口气,懒洋洋的声音带了若有似无的讽意:“你还真是放不下林律师啊。” 终于,“现在开庭”四个字敲响,声如洪钟,回荡在大厅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慢点更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庭审结束后,人群熙熙嚷嚷地涌出去,庭审现场发生了意外,大家一边脚步匆匆地逃离,生怕染上什么霉头似的,一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长吁短叹。 就在法官即将宣判审判结果的时候,有个人轰然倒地,身体僵直地剧烈颤抖,现场炸开了锅,法官连喊了几声肃静也难以安抚下躁动的状况,只好宣布择日再判,救人要紧。 宁玉和赵臻一起离开,人流都拥在楼梯上,宁玉自然地拉了赵臻的手,以防她跟自己被冲散。赵臻的掌心很软,手也比她小,很容易就握住了。 耳边的议论声喋喋不休:“倒下的那个人是谁啊?有没有事啊?” “谁知道。我看方全好像很紧张他的样子,差点冲过来,吓我一跳。”说话的人长舒了一口气,表示自己真的被吓到了。 下了楼梯,路宽阔了,赵臻反手拉了宁玉快步走起来。出了法院,外头狂风猎猎,天色阴沉得像要压下来。 “我到了庭审现场,心情就特别差。”赵臻解释了一下,说完又觉不妥,咬了咬唇,望着宁玉道,“不是因为林逸人。” 宁玉耸耸肩,神态大方似乎并不介意。摆脱了人群,就没有牵手的必要了,宁玉松开了赵臻逆风往前走,任凭敞着的衣服被风吹得大开,飘飘扬扬。赵臻郁郁看着宁玉的背影,宁玉对她袒露得太少,她永远看不懂宁玉的心情,高兴或是不高兴,喜欢或是不喜欢。但是宁玉高高的背影让她有一丝触动,她逆风前进的样子坚强又怆然。 既然住得相近,肯定是要一起回家的。路边经过的出租车本就不多,有两辆被同样从法院出来的人抢了,等了一会儿连听审的人都逐渐散光了,两个人打算往前走一段再打车。路边半人高的小女贞叶呈现出苍劲的绿色,在风里瑟瑟发抖,宁玉和赵臻在灰白干净的路上走,一个在斜前方,一个在斜后方。 赵臻在路边左顾右盼,可是连抬手的机会都没有,马路有些空旷。转头看见宁玉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她身后,脚尖一下下地轻踢路边石阶,一个三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人做这样的小动作,赵臻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爱,多看了两眼。 “你等我会儿,我到前面拐角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车来。” 赵臻看宁玉那个好像懒得不想动的样子,就逼自己勤快一些。这个冬天,若是不起风便还好,和往年的冬天差不多,可一起风,就把凉意都带进骨子里,残酷得很。 赵臻往前走了一段,翘首看着马路,突然身子就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束住了,赵臻惊呼一声,手上的包落了地,身子重心一歪往旁边倒。可是背后的人夹持着她,她只是歪歪扭扭地被抱得更紧,并没有摔倒。 赵臻大脑一边空白,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和温热的呼吸:“你还记得我吗?” 周楚?! “你放开我!”青天白日下被强行抱住让赵臻倍感耻辱,何况周楚的动作充满了侵略性,笑声恣意邪佞,自己挣扎得越厉害,两只胳膊就跟钢筋似的束得越紧。 “别出声!你往下看看!”周楚恶狠狠地说。 赵臻看到一把银白色的水果刀闪闪发亮,被捏在周楚青筋突起的手里,刀背抵着赵臻的小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转成刀刃。 赵臻不敢再挣扎,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听起来尽量冷静些:“你想怎样?” “婊、子!我为了你弄成这样,你还有脸问我怎样?”周楚咬着牙,脸涨红得像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气球,捏着赵臻的下巴,“耍我好玩么?利用完我之后又去跟女人搞不清,亏我还傻到把你像白莲花一样供着,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呢!” “我没有!” “跟我走!” 周楚失去了理智,蛮牛似的箍着赵臻瘦小的身子挪起来。赵臻被巨大的力气带着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鞋跟扫过路面碎裂的地方,心底一阵阵发怵,一旦被周楚带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想到了那个留在原地发呆的女人,可她连转过头求救的空间都没有,周楚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竭尽全力换来的只有衣料的摩擦。 她很想高喊一声“宁玉”,但是又不敢,周楚疯了,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变成他的攻击对象。如果宁玉看到自己这儿的情况,她希望宁玉赶紧跑掉去报警;如果没看到…… “快走!”周楚猖狂地吼着,像个疯子得了逞一样大笑。赵臻绝望地滑出两颗眼泪,又不肯放弃,手指用力地掰周楚掐在她腰上的手,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指腹不小心划在水果刀的刀刃上,拉出一道口子,两颗血珠从伤口滚出来。赵臻忍着疼握住了周楚的手腕试图拉开束缚,伤口不断地拉扯闭合又张开。 忽然,周楚闷哼一声,力气好像松了,赵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趁机会脱离了周楚跌跌撞撞跑了几步,转身后,赵臻看到了周楚缓缓滑落的身子,和宁玉诧异的脸。 不……不要!赵臻听到自己心里的疯吼。 宁玉回了回神,低头看见自己颤抖的双手,血液从周楚的脑袋下缓缓流淌开来,鲜红的颜色浸湿了石板地面。 “我……杀人了?” 林逸人在急救室门口,像一尊石雕一样站着。看着手术室外的滚动屏幕上写着归兰的名字,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神智有些恍惚。 庭审才一个小时,手术却已经两个小时,林逸人没想到自己赶到医院的时候归兰还在急救室里躺着,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没用地在外面祈求,祈求手术里每一个精密的环节都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急救室的门打开,跑出来的却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林逸人看见医生手套上的淋漓的血,心口一窒,特别是医生张望了一番后,把紧张的目光投向了她时。 米白也站起来,和林逸人一起等着医生开口。 “病人的伤口难以止血和缝合,急性大量失血,我们的血库已经不足了,需要紧急配血!” “我们已经向市血库申请,调配其他医院的血液过来,这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可是病人目前失血量又达到了1200,需要紧急输血!” “把病人的家属都叫过来!” 林逸人跟医生跑进了输血科,米白联系了警署的同事,司晓社交圈广一些,不停地打电话,林逸人出来的时候挽着袖子,咬着唇默默不语。 没一会儿,陆续来了四五十个人,警察,事务所的律师,还有一些陌生脸孔。归海也被班主任送来了,他一脸凄惶地看着林逸人,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啪嗒掉了眼泪。 一群人依次进去检测,林逸人靠在墙上,走廊灯光幽暗,衬得她的脸色惨淡衰败。司晓走过去,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靠着。司晓听到林逸人压抑的深呼吸,知道她正在调整自己,让自己镇定一些。 “上次我等米白,归兰也是这么陪着我的。不过那时候米白已经手术成功到了监护室了。” “她一定没事的。”林逸人不知道是对谁说的,目光有些涣散,咬着唇坚忍地维持着她的冷静。 经过检测,血型匹配且血液合格可用的只有六个人,林逸人的血型和归兰相同是意外之喜,仿佛看到了上帝眷顾她的一点曙光,她第一个冲进去抽血。小护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林逸人要抢她的针往自己身上扎。 归海的血型和归兰不同,他只能心焦地等着,看着几个人一个个捋着袖子出来。“林逸人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太久了?”司晓和米白面面相觑,默契地一起走过去推门。 林逸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唇上没了血色,牙齿打颤,急促地喘着气儿。她笑得有些虚浮,安慰似的对小护士说:“你看,我说没事吧。” 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歪,垂直地软了下去。司晓和米白赶忙扶住她。小护士有点慌张,害怕责任落到自己身上:“她抽了800,不关我的事,我劝过她了。” 献血一次最高400,司晓一看那两个满胀的血袋,立刻窜起了怒火:“你蠢不蠢啊!” 米百和司晓把人扶到了走廊的长椅上,林逸人靠在墙上喘气儿,裹紧了衣服身子冷得瑟瑟发抖,脸色比雪白的墙壁还惨几分。医生看出她失血过多,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室的情况刻不容缓,嘱咐了米白几句就跑进了手术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迟一般煎熬着心脏。林逸人疲惫地闭上了眼,四个人寂静地并排坐着,司晓几次试图打破沉默都没有得到回应,任何声音都变得尴尬起来。 林逸人的指尖扣着座椅的边缘,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晃,苦苦强撑着精神,归海鼓起了勇气:“姐夫……你要是不舒服,我借你靠一下?”说着,挺直了腰板。 林逸人的反应有些迟缓,张张嘴说:“没事。”声音卡在嗓子里,只有极其细微的一个尾音发出来了,归海是从林逸人的嘴型判断出这两个字的。 叮咚一声,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林逸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回光返照一样站了起来跑了两步。归兰被推了出来,几个医护人员围着车子,林逸人从他们的缝隙间看到了归兰的脸,她侧着头,双目紧闭,面容黯淡无光,就像“活玉”失去了生息,萦绕着一层死气。盖着的白色被子上沾了点点血迹,发棕发黄。 心仿佛被撕裂开了,林逸人踉跄地跟着车子走了几步,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把车推进了专用电梯,林逸人盯着床上的人沉寂的脸,电梯里的镜子照出她苍白的脸庞和诚惶诚恐的表情。电梯门的金属光泽有些冷酷,几个人看着门缓缓合上,归海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逸人有些头晕,扶着墙壁一边喘息一边慢慢地走。 “她去了几楼?我得……跟过去。”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回去休息会儿。”米白拍了拍林逸人的肩膀,轻声说。 林逸人正握着归兰的手,急性失血带来的虚软和疲惫正在逐渐摧垮她,她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视线里米白的脸有了重影。 就像是建筑里的钢筋被抽空了,林逸人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却不舍得离开。归兰脸没了往日的活泼与甜蜜,却依旧静谧美好,像不堪柔损的易碎品,在白色的病房里显得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林逸人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她。 “谢谢你。” 米白一愣:“谢我干什么?” “医生说,他们没有紧急处理这种伤口的经验,归兰当时血涌不止,要不是你知道一些处理措施,恐怕路上就……”林逸人没有说下去,顿了一会儿,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看着归兰,温柔地对沉睡的人说,“我回家拿我们的衣服,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林逸人回家,归海尽管不愿意,也在大家的劝说下跟班主任回去上课了,班主任给她做思想工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对高考的投入。米白细心地替归兰掖好被子,转头就碰上司晓质询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这种刀的?还知道紧急处理措施?你是警察学院的,又不是当兵的。”司晓嘟哝着说。 米白在司晓面前站得笔直,似乎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淡淡地说:“秦峰告诉我的。他就是因为这个刀的伤,留下了后遗症才退役的。” 司晓本是无心一问,扯出了秦峰却叫她心里不舒服,只是看米白坦荡的目光也不好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把这页翻过去。 坐在车上,两侧高大的树木化作一道绿影飞快略过,林伊的心情又懊恼又郁闷。懊恼是因为林逸人,她在周家呆得乐不思蜀,记混了自家亲爱的姐姐开庭的日子;郁闷自然就来自于周洛,她离开前去敲了周洛的门,周洛依旧没给她开门。 刚开始的确是不错……和周洛相处,基本都是她在搜肠刮肚地找着话题,渐渐的周洛也从原来的爱答不理,变成会给她回应,一个专注的眼神或者一声简单的“嗯”都能让她觉得满足和欣喜。 林伊甚至拿自己的秘密和她分享了。林伊告诉周洛,她在林家甚至不如在收养家庭过得开心,林父林母忙于工作鲜少和她交流,姐姐虽然对她好却总像有心墙似的,初始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她只能对着家里的贵宾犬自言自语,这个时候她会怀念九岁以前的生活,那个乡村贫穷又闭塞,可多年之后留下的却都是开怀大笑的回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怀念那里还是矫情地追忆美好童年。 她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个秘密,一边说一边用脚尖碾着地面,说完之后她吐出了一大口气,像丢掉了压了许久的包袱,眨巴着眼望着周洛。林伊寻求安慰的注视太过直接,周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地拧着眉,像是在考虑该说些什么回应她热切的目光。忖了会儿,便抬了手,轻轻放在林伊的脑袋上。林伊很享受,歪了歪脑袋去蹭那柔软掌心,趴在地上的团子很警觉地发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虎视眈眈地站了起来。 偶尔,林伊也会想了解周洛,也想听周洛随便说些什么,那稚嫩的嗓音说起话来带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与温和,虽然少了些温度,但叫人非常舒服。可周洛惜字如金,每每林伊想撬开她的嘴,她只会把唇闭得更紧,眉头蹙起,明显的拒绝模样,任凭林伊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说个不停。林伊不满,但是只要撞上周洛的眼神,她的心就揪起来。她不明白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脆弱得让她忍不住想去抱她,又疏离得让她犹豫不敢上前。 林伊屡次猜测周洛是不是有自闭症、抑郁症之类的问题,可偏偏周洛能撑起一个周家,而且欺负起自己来也是得心应手。 这些日子叫林伊觉得不亦乐乎,可问题就出在那个午后。林伊轻车熟路地去骚扰周洛,看见周洛坐在轮椅上,在窗边仰头看着天。白色的天空和阳光把她的瞳孔颜色衬得很淡,白净的脸上一层细腻的柔光。 林伊看着周洛仰望的背影,突然觉得窗台有些太高,周洛坐着大概只能看见单调无聊的灰白天空,连云彩都没有几片。林伊想跟她分享眺望远景的开阔,想告诉她远处有河流从桥下经过,想告诉她太阳会从哪一栋楼房后面升起,想告诉她某条路晚上的景观灯光格外赏心悦目,想告诉她楼底下的绿化从某个角度看修剪得有些丑陋,所以她走到了周洛身后,两只胳膊从周洛的腋下穿过困住了她,慢慢地把她架起来。 这个动作只是让周洛不解,当林伊试图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开始激烈反抗起来。周洛很轻,单薄得跟纸片似的,林伊为自己能够把她抱起来而忘乎所以,周洛却手臂向后使劲地推搡林伊,哆嗦着唇呵斥:“放我下来!” 林伊看出周洛害怕了,以为她是因为头一次在高处俯瞰,连声安慰:“怕什么,我在呢,你多看看就习惯了。” 渐渐地,林伊才发现周洛的不对劲,她偏着头紧紧地闭着眼,推搡自己的手变成了攥紧双拳,模样痛苦又隐忍,就像要赴死就义似的,只是两片唇苍白无力地打着哆嗦,身子也颤个不停。林伊赶忙把人放下,周洛睁开了眼,立刻就推着轮椅到书柜前面,把背影留给林伊,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滚。” 周洛生气了。林伊无视她的挣扎,她毫无反抗的力气与余地,像一只待宰羔羊被别人掌握于手中,被强迫着以一种耻辱的姿态,去面对不堪回首的记忆。自己从窗口跳下去时的绝望感觉再次攫住了她的心,某个瞬间周洛差点出声求林伊放她下来,还好她忍住了,否则她一定不是让林伊滚,而是杀了她。 林伊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头脑一热,跺跺脚走了。隔天她也心虚自己的做法或许是有些不妥,死皮赖脸地去找周洛,却被关在了门外。不让她去找她,她可以堵,反正她赖在周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即便林伊在她面前奇招百出,周洛也不过一个漠视的眼神。 林伊被冷落得抓心挠肺的,渐渐觉得委屈起来,几天时间委屈又变成了气愤。林伊在外面受了气,就想起了回家,这才想起林逸人的开庭日子来,心叫一声糟糕,赶紧收拾行囊。林伊不想不辞而别,去找周洛,受到的待遇还是紧闭的大门,她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归根结底,周洛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又臭又硬。林伊心想,等周洛找不见自己,让她后悔去吧! 风打在车窗上,声音活像恐怖片里的特效,把林伊吓了一跳,不敢把脑袋靠在车窗上了。心里隐隐地不安,她……会后悔么? 林伊打不通林逸人的电话,就往林逸人家闯。已经是晚上,林伊还真担心撞见姐姐和那个妖女正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想着林伊就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没几秒就放了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蠢,又不是在周洛面前,而且自己已经成年了,周洛才是未成年。 门没关,灯光幽暗,林伊怕撞见什么尴尬的事,蹑手蹑脚地进去,看到房里一个人影来来回回地寻觅着。人影清清瘦瘦,步子有些不稳,绕着床走了三四趟,林伊开了灯,看见自己敬爱的姐姐跟杆子似的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她睁大了眼,看起来有些迷茫。 林伊见她脸色惨白,举止异常,神智模糊,惊诧得张开了嘴:“姐,你是不是被鬼缠了?” “我收拾衣服呢。” “那你干嘛不开房间的灯。我还以为你们在……诶?归兰呢?你把她甩了?”林伊说完反应过来这是归兰家,改口道,“她让你收拾衣服,把你扫地出门?” “……”林逸人大脑有些迟钝和懈怠,实在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 “还有,你干嘛不开机。” 林逸人这才拿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是来自赵臻的,这让她有些疑惑。让林伊帮忙收拾东西,自己坐在床边给赵臻拨了回去。 赵臻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把情况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赵臻哽咽着一遍遍重复“怎么办,怎么办”。赵臻打电话来的时间正是自己在手术室外的时间,自己没有及时接到电话,让林逸人有些愧疚,可也无可奈何,撑着精神说:“你得要冷静,笔录都做完了?有没有去医院验伤?” “求求你……别让她有事……”原本还克制着眼泪坚持说着,说完这句话,赵臻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说不出一个字,她没法再承受在意的人进监狱这种事,一个哥哥已经让她心力交瘁。炙热的眼泪淌过指尖和手背,电话里只听到呜咽的声音。 林逸人惊讶至极,现在的她比平时更加迟钝和笨拙,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赵臻多么骄傲的人,即便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肯低头,现在竟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她,一定是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林逸人不忍心拒绝,归兰的状况又让她分身乏术,她甚至无瑕去为别人担心:“我……我这出了点事。我先让公司的人过去给你们处理,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量的。”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3节 “对不起。赵臻。”林逸人这句话说得有些鬼使神差,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赵凯的事情不能说跟她无关,赵臻第一次这样求她,她于情于理都应该赶过去帮忙。可她必须陪着归兰,她坚定地这样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对于赵臻只能羞愧。 林逸人觉得沉,很沉,大脑似乎超负荷运转,一件又一件事压在了脑袋里,重如泰山,产生了像晕车一样头重脚轻的感觉。 挂了电话,林逸人缓缓倒了下去,床上被子还是早起时的样子,早上情景还历历在目,晚上却已经物是人非。枕头上似乎还遗留着归兰的气息,沁人心扉的味道,林逸人仰在床上,炫目的灯光刺进眼里,她深深地呼吸,抓紧了身下的被子,话语轻柔一如往日这个时候与枕边人的私语:“归兰……我好累……”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林逸人做了一个梦。她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推搡她,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归兰对她笑,眼睛像夜晚的星辰一样璀璨,她赤足踩在涂满月光的地面,仿佛纯净的处子。林逸人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和熟悉的香味让她心头一震。可是林逸人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归兰的身上没有伤口,更没有连入身体的针管,她为自己的清醒而难过和失落,却还是抱着不肯松手。 真的睁开眼后,反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张陌生的脸悬在上方,仔细仔细地打量自己。 “我是归兰的主治医师。”那医生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都快中午了。我看你也得吃点药,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拿方子去开。” 林逸人应下,就下地去看归兰,身子还是酸软,但比昨晚好了很多。 “病人还没醒过?”医生围着床绕了几圈,掀开了归兰的被子。归兰羸弱的身躯被宽大的病服罩着,更加显得病态。医生没客气,当着林逸人的面掀起了病服,腰部裹了厚厚的蓝色封布保护缝合的伤口,医生就在上面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形状,“这个刀,伤口y形的,等于三道口子挤在一起,缝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说着,叹了口气,“要愈合时间也要很久。” 衣服被掀得有些高,两团柔软隐隐露出轮廓来,医生却似乎习以为常地在归兰身上指指点点,林逸人有些愠意,皱着眉把衣服拉下来遮好,把医生送出门,然后回来安抚地摸摸归兰的额头。 她就在那安静地睡着,乖巧柔顺,可林逸人不知道怎样唤醒她。今天是个好天,林逸人的心情却快到冰点。 林伊提着外卖来了,她把一份放在病床边,另两份托在手上让林逸人挑。林逸人看着归兰毫无反应的脸,有些酸涩:“她不能吃这些。” 林伊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三份饭里归兰那份最丰盛,菜色鲜艳,还有一份小甜点。 “人睡着的时候,嗅觉也是灵敏的,说不定她闻到味儿就忍不住起来了呢?” “……” 林逸人明显不信的样子让林伊很受挫,认真地举起亲身例子:“我就是。经常中午我一闻到厨房飘出的味儿就饿醒了。” 林逸人听林伊这么忽悠,也不住地看那份外卖,真是色香味俱全。搞不好真醒了呢?这个想法刚探出脑袋,她就觉得自己简直魔障了…… 林伊唰唰唰地把自己的午饭解决了,就蹦到床边看病人。知道归兰挺身而出替姐姐挡刀子之后,林伊看这张脸顺眼多了,妖女一下子变成了天仙,以前林伊不愿意承认这张脸是漂亮的,总在脑袋里给她打上马赛克,现在看真是清清爽爽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的面色让她少了几分鲜妍和诱惑,多了几分西子一样的柔美和纤弱。 归兰现在是林逸人放心尖上紧张的人,看到林伊冒冒失失地往上凑,林逸人毫不犹豫地把人抓了回来,生怕她碰到伤口。那个口子缝的时候费了那么大功夫,再扯到那还了得。 林伊只得毕恭毕敬地坐着,可她偏偏闲不住,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脊背发痒,抖擞精神跟林逸人坦白:“其实我开始不喜欢她。我刚回国的时候发现你跟她在一块了,还给她寄照片让她离开你。” “我知道。” 林伊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一脸懵逼地看着林逸人:“你怎么知道!我做得那么高明!” “因为是我收到的。”林逸人替林伊把下巴合拢,无奈叹气,“我还以为你多跟周洛呆两天能有长进呢。” “什么啊!那个小孩子,我可是比她大!”林伊气呼呼地用眼神威胁林逸人,“快把刚刚那话收回去。” “好,我收回。”林逸人不跟她一般见识,只关注重点,“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一中国网友教我的。她说这么干准行,干那行的最怕曝光。” 林逸人板起脸,那架势像要为床上的人讨回公道,“我女朋友招你惹你了?” 林伊缩了缩脑袋,怯生生地装起可怜:“我还不是怕你吃亏上当……我以为肯定是她用手段勾引你……” “你又知道?” “看脸就知道!”林伊想说归兰一看就不像正经姑娘,长了张狐媚的脸,但是迫于姐姐的淫威,只能把话咽回去,“姐,等她醒了,你帮我给她道个歉吧。” “道歉还可以代劳?自己去。” “小气。”林伊高傲地昂起头,“我才不要,多不好意思。” 等到饭菜都凉了,美食诱惑的方案彻底宣告失败,林逸人把外卖盒和林伊打包踢了出去,美其名曰不要打扰嫂子休息。回床边看了一眼,那人还是安然地闭着眼,侧脸沐浴在阳光里,好像要睡到地老天荒似的。 说真的,林逸人总觉得对着一个没知觉没反应的人自言自语是件奇怪的事,这种行为叫她很不好意思,支走了林伊,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她们两个人,她犹豫了一下,伏到归兰耳边:“快点醒过来吧……我……想你了……” 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应,长长的睫毛紧紧合着,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心情不自觉有些空落。 被子里的胳膊瘦骨伶仃,手腕一手就可以环住,林逸人有些心疼,“每次都把饭做得那么漂亮,结果你却只吃一点。等你醒了,我也学做饭,你教我,我做给你吃,你可不能不捧场。” “现在你在想什么呢?”抚着归兰的眉头,轻声说,“虽然你总是表现得开开心心,但是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我,可是你却愿意把自己有的一切都慷慨地给我,除了你我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人了,真的谢谢你。 如此近的距离,却连一个拥抱都难以做到,话越说越苦,林逸人抿了唇,呆呆地不知道做什么好。半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地关上门,打算去医院一楼的超市买些一次性的日用品。 惦记着病房里的人,林逸人加快了脚步,生怕归兰突然醒了自己不在身边,又期待着自己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睁开了眼。走廊昏暗狭窄,人流在身边侧过,货架上琳琅满目,她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如梦似幻,而自己浪迹在一片孤单的人海。 路上被医生叫去开了两副药,医生的脸板得很难看,毫不避讳地责备林逸人不听她的话:“你再不好好调养,我保证她还没好你就倒下。”林逸人只能无奈地连声答应,排队取药又是花了许多时间。 回到病房前,林逸人看了看表,距离离开病房已经一个小时,足够久的时间,她在门外深呼吸了一口,平复着声如擂鼓的心跳,才缓缓推开门。病床上的人还是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面容白皙到几近透明,林逸人心里一丝紧张的期待又落了空,这段时间如果呆在病房里等,她难以想象自己会多么焦虑。屡次的希望落空让她有一些生气,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有那么多事无可奈何,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可是她没办法责怪病床上那个乖巧无害的人辜负了她的期待。整理被子,安置好买来的用品,坐在床的边缘拆开配来的药,说明书上的小字密密麻麻,林逸人揉了揉眼睛,那些小字还是恍如蚂蚁在爬动,这才深感医生说的话没错,无奈地叹气。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住了她的眼睛,眼前的光被掩住,睫毛触着柔软的手心。林逸人好像不会动了,身体僵直地坐着,半晌,缓缓抬手,捉住覆在自己眼上的柔荑,却不知所措地没有了后续动作,想要拉开又不舍得。相触的指尖不可遏制地颤着,林逸人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激动和紧张地在发抖,欣喜若狂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这样的表现在另一个人眼里就是呆若木鸡。 “喂,呆子……”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轻柔地响起,“想我了么……” 林逸人终于拉开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着那只手,看到了袖口露出的一节皓白的手腕,看到了宽大的病服,看到了小巧的下巴,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眼睛,笑意润了柔软的光,直抵心里。林逸人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却不愿意哭,她应该欣喜和感激,这样的眼神还能属于自己,还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心底。 归兰艰难地用一只胳膊微微支起自己的身子,可她腰部还布满了扭曲的针线,这样逞强的动作让林逸人又气又急,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回去。归兰嘟了嘟嘴表示不满,抓住林逸人的衣摆怯声怯气:“你还没说你想不想我呢……”说完,又不满地补充一句,“怎么我醒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她的声音带着一些干涩和沙哑,语调有气无力,可却丝毫不遮掩劫后重逢的喜悦,尽力地扬着唇角。 林逸人正要开口说话,归兰期待的目光却让她的话语被唇齿困住,想到归兰睡着的时候自己对她说的话,林逸人露出一些赧意,“想,”极轻的一声,起身去给归兰倒了一杯水遮掩自己的紧张。手术完嗓子会有些灼烧感,嗓音也是异常喑哑,林逸人把归兰的脑袋微微扶起,用勺子取了一勺水,轻轻抵在唇角,小心翼翼地喂她。 归兰看出林逸人的局促和紧张,变本加厉地想要看她这副样子,眯着眼笑道:“不方便。你喂我。”说着,卷起舌尖舔了舔唇角,挑眉暗示。 “……”已经送到嘴边了,还要怎么喂。 归兰有些喘,醒来之后每说一个字胸口到小腹都隐隐作痛。可是她太想念眼前这个人,林逸人形容枯槁的模样让她的心脏比伤口更疼,虽然她一直睡着,但她知道这个人一直陪伴着她,即便是她醒了,林逸人也是诚惶诚恐地对她,连碰她一下都极尽温柔,生怕她散架似的,明明眼里涟漪四起,却还强撑着,不敢泄露一丝情绪……真是……呆子。 林逸人犹豫了一下,噙了一口水盖上了归兰的唇。归兰有些受宠若惊,瞪大了眼,她想动,可痛意在这个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清晰地拉扯,她只好仰起脖子,冰凉的水从交接的唇齿间淌到脖颈,润湿床单。 归兰把水咽了,戏谑地看着林逸人:“好色|情。” 林逸人垂着眼用纸巾替她清理水渍,语调平淡:“你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归兰心口一窒,林逸人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淡淡的笑意浮上来,继续说着让她愧疚难当却心中暗喜的话:“所以我就想,等你醒了,什么都顺着你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凌晨,我睡着睡着,灵感突现,爬起来写新坑。我也是蛮拼的! 然后我就感冒了!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林逸人把输营养液的流速调慢了一些,归兰现在还靠着机器“进食”,不过医生说,醒来就可以开始吃流食了,还得去问问医生才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归兰说,“看着你这张脸,就觉得很诱惑。” 说完,归兰就咳了一阵,咳得撕心裂肺,林逸人看着那虚弱的媚眼,又心疼又生气,归兰好似要把攒了一肚子的话都说出来似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林逸人,指尖攥紧了她的袖口,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怕她走掉。林逸人看到那扎针扎得一片青肿的手背,隐忍地别开了眼。 “是不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你的血?” 经过这次大出血,现在归兰身体里的血全部换了一遍,其中自然有林逸人的。 “医生跟你说的?”林逸人抓住了话里的漏洞,“所以你是在我出去的时候醒的吧,医生还跟你说话了?” 归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眼珠子乌溜地转,也没想到圆话的法子,懊恼极了:“医生来找你开药,就多说了几句。我想要一睁眼就看到你,就重睡了。” 八成是医生到病房找自己开药没找到,所以最后才在路上逮住自己。不过归兰这个重睡假装睁眼就看到自己,可爱得让林逸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唇角慢慢弯起,露出这两天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病人的体力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归兰醒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又禁不住睡了过去,林逸人心中却像有了底,沉稳了不少,做什么事都像有了主心骨,没那么迷惘困顿了。 傍晚的时候,林逸人迎来了一些客人,果篮和花堆满了病房的每个角落。林逸人沉默地把东西都放好,然后把人都送到了外面。一张张面孔她都认得,以往只觉得是同事间上下级间的生分,如今被满脸堆笑地对着,反倒头疼起来。 祝福的话安慰的话恭维的话都进了耳,林逸人看着面前这些能说会道的律师,反问:“你们和归兰很熟么?” 面前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逸人面色很不好看,她对打扰归兰休息借机向自己讨好的人全无好感又无可奈何。不想让自己的郁闷迁怒到他们,林逸人摆摆手叫他们回去。 想是司晓去了公司,大嘴巴地把老板女朋友受伤的事情散布了出去,这些人就三五成群约了下班过来。林逸人一边暗自腹诽着司晓,一边尽职尽责地送他们离开医院,却不巧从他们口里听说司晓被律师协会调查了,不由得五味杂陈起来。 归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了,或许是躺得太久,或许是那些医疗器械的冰凉,让她觉得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归兰偏过脸,看到林逸人在一张窄小的折叠床上睡着,离自己很近,如果能够伸直胳膊,大概就能碰到她的脸。一盏小灯亮着,她眉头紧锁着,像是随时准备起床查看自己的状况。 归兰想要咳嗽,又怕惊扰了她,苦苦忍着,喉咙里浑浊的呼吸声愈发重了,最终还是没忍住,胸口一闷,轻声咳了出来。林逸人动了动,醒了。 “想上厕所?”林逸人看了眼病房里的厕所隔间,又看了眼床下。 归兰黑了脸:“你别拿那些奇怪的东西出来。我腿脚没问题,还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林逸人点点头,暗自打算等归兰好一点了就转去私立医院,想起医生毫不顾忌地掀开归兰的衣服时的场景,真觉得作为病人一点尊严都没有。 林逸人扶归兰下床,幸好腿脚只是酸软,并不觉得疼痛。腰就有问题了,被固定住又使不上劲,疼意随着肌肉拉伸一阵阵袭来,归兰咬着唇忍着,生怕喊一声疼林逸人就让她躺回床上用那该死的…… 腰部不能动,直直地挺着,这别扭的模样活像一只僵尸行走,归兰疼得面色发白,又因为林逸人的注视而羞恼,恨不能捂住林逸人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林逸人则越看越不好受,这于她仿佛一场酷刑,煎熬着她的心,扶着归兰肩的手紧了紧,垂着头一声不响。 归兰勒令林逸人在外面等她,可林逸人等了很久,久得不同寻常,林逸人问:“要我帮忙吗?” 回答隔了一段时间才响起来:“不用……”林逸人听到了声音里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心里一沉,连忙要进去,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从里面锁了。 “归兰?”林逸人紧张地用力敲门,薄薄的门不堪重负地震着。 门忽然打开了,归兰对林逸人惨淡地笑了笑,就身子一软瘫在了林逸人怀里,面容失了血色,两片唇疼得直打哆嗦。 “我去叫医生。”林逸人想去床边按铃,被归兰抱住了,她摇摇头,“刚刚在厕所疼得厉害,现在好些了,应该一会儿就好了。而且……” “什么?” “我好像来那个了……”归兰压低了声音,上厕所的时候流了好多血,肚子和那里都一阵阵绞痛,疼得她捂着肚子说不出话,虽然以前没有这么严重的症状,不过因为这次受伤所以严重了也说不定。 林逸人的表情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阴沉了两分:“我有事告诉你。那刀扎得太深,扎到了内部器官。” “胃?”归兰故作轻松地猜。 “右肾。虽然已经做了修补手术,但是……医生说,会有血尿的症状……”林逸人心虚地看着归兰捂在肚子上的手,她明白归兰是替她受过,心里更是不可抑制地自责,“很疼吧……对不起……” “……”归兰愣了一会儿,好像一时难以消化这消息。林逸人眼眶泛了红,别扭地转开脸,不让归兰看见她软弱的样子。 归兰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不是男的。” “嗯?” “你放心。”归兰扭过林逸人的脸,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它影响我们的性福的。”那副眼里发亮的笃定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的。 “……”林逸人忽然觉得,归兰是长了三个肾吧,即便有一个受伤了肾上腺素分泌还是那么旺盛,天天想着那码事。但是比起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这样也蛮好,所以林逸人镇定地点点头,轻声回答:“好。” 归兰发现了,现在的林逸人的确特别配合自己,索性得寸进尺,把林逸人叫上床,那折叠床看起来又冷又硬,一点都不舒服。 林逸人当然不肯:“会碰到你伤口。” “我就肚子上那么点伤,你不碰不就行了。”归兰佯装生气,嘴一瘪,委屈的神色浮上脸庞,“是不是你嫌弃我了……你要是嫌弃我肾不好……你直说……” 林逸人看出归兰是装的,又被她泫然欲泣弄得有些动摇,关心则乱,失去了平日的判断力,连忙解释:“不是的,我是怕我睡着了乱动压到你!” 大鱼上钩,归兰见好就收,“那现在上来,抱我一会儿。”说着,已经微微抬了手。 虽然病床可以并排睡两个人,但是归兰已经占据了床的中央,而且挪动起来很麻烦,所以林逸人只能侧着身子躺下,畏手畏脚地缩在床边。 进了同一个被窝,赤着的脚相抵,熟悉的感觉又重新温暖了身子,却又好像隔了很久远了。林逸人目光有些空洞,心事重重像笼了一团化不开的浓云,归兰就着小灯仔细看她的脸,也没看出她在想什么。 “林逸人。”归兰出声把她游离的思绪拉回,“你说,我会不会变成性冷淡啊……” 她还在为自己的肾功能担心。林逸人哭笑不得:“应该不会影响的。” “什么叫应该啊。”归兰很不满意,挤着眉毛嘟囔道,“不弄清楚我睡不好觉,要不,试试……” 试试?林逸人还没反应过来,归兰已经拉了她的手探到下身,放在那片柔软的地方,一边说着:“刚刚这里好疼,感觉都要撕裂了,揉揉。” 掌心隔着裤子碰到温热的地方,随着归兰的动作缓缓揉搓,林逸人大吃一惊,像是烫了手一样迅速往回抽,归兰夹紧了腿,发出一声闷哼,不知道是痛苦还是舒服。 抽出的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习惯性地想放在腰上,又触到腰上厚厚的蓝色封布,便惊慌地向上挪,落在了柔软又饱满的地方。林逸人大为窘迫,正想索性把手撤回自己身后,被归兰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林逸人看见归兰红红的耳根,噙笑的嘴角,美不胜收。 “原来林律师更喜欢这儿。”归兰轻笑,促狭的意味明显,“连病人也不放过,唉,禽兽。” 林逸人被这贼喊捉贼的控诉逗得想笑了,却板起脸配合地装起了坏人:“你知道的太多了,灭口。”装坏人不过三秒,就回到了忧心忡忡的模样,“刚刚没弄疼你吧?” “你摸到了么?”归兰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林逸人拒绝回答摸到了胸这种话。 “我就在这儿。”归兰看着林逸人的脸,笑容温柔恬静,“我已经回来了,不会再轻易消失。你放心。”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归海背着书包过来的时候,归兰正倚在床上抱着水杯啃着吸管。 到现在,归海也只知道老姐是倒了霉遇到了亡命之徒,不管是翻案,还是饭店,还是家里的生计,归兰都瞒得严严实实,对归海只字不提。林逸人不能说不理解,所以尊重归兰的决定。就像赵凯的事情之于赵臻,家里的事之于归海,知道了只是难受并无能为力,不知道反而轻松,只是保守秘密的人反倒要累一些。 归兰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请假来探班的归海,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归海在学校一直担心着这个唯一的亲人,记忆还停留在归兰半死不活被推出来的样子,现在一下子看到了活生生的老姐,被大喜大悲冲得晕乎乎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难看得很,扔了书包就要扑上来。 “还有几天就期末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了?期末模考了吧?考了多少?”归兰眼皮都懒得抬。 归海熊抱上来的步子硬生生止住了,眨巴眨巴眼把眼泪憋了回去,继而愤愤道:“老姐你也太俗了!亏我这么担心你,你就只关注我成绩!” “你姐我从鬼门关转了一趟回来,按剧本你应该受到了激励改头换面发愤图强考上清华北大。”归兰叹了口气,“算了,我对你要求也没这么高,但是你要是不考个前三,也太对不起我这遭的罪了。” 归海眼角余光瞥向被扔在门口的书包,怎么办他现在只想跑。一个手术怎么把他的姐姐从小姑娘变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太太了,可怕! 林逸人在边上抿着笑不插话,把手上剥好的橘子递给归海。归海正准备矜持一下再拿过来,归兰已经大大方方地把橘子从林逸人的手心拿走塞进了嘴里。 什!么!情!况!归海眼巴巴地看着橘子被抢走,归兰昂着下巴,哼哼唧唧地嚼着,一副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的样子。再看林逸人一脸宠溺地笑着,非但没有不满,看起来还挺高兴,开始剥猕猴桃…… 归海打了个哆嗦,拎起书包打算逃跑。原本只是担心姐姐的情况,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归兰的日子比他想象的好过一百倍! 林逸人打算跟上去送送他,起身的时候问归兰:“干嘛把小海赶走?” “看你们这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就烦。”归兰舒了口气,“感觉就跟在参加自己的葬礼似的。” “不许胡说。”林逸人难得地板起了脸。 归兰吐了吐舌头,让林逸人赶紧去。 小海正往车站走,一辆车就停在他身边,林逸人让他上车。小海踌躇了两步,坐上了车的后座,从背后看林逸人。 林逸人也从反视镜里看他,青稚的脸上有一些愁绪,便不疾不徐地安慰:“你姐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过多分散你的精力,才会那样。” “我知道。”归海搓着手,紧张得连坐姿都毕恭毕敬。 即便是不熟的时候,归海面对她也没这么紧张过,林逸人淡淡开口:“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归海咬了咬牙,像下了好大决心:“我姐现在这样,你不会嫌她麻烦不要她吧?” “……”原来这孩子是在担心这个。 归海见林逸人不说话,更加急切起来:“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我姐,等我大一点,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姐现在真的需要你……” 归海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姐姐的包袱,对于这个姐夫来说,简直就是买一送一,不但要照顾归兰,还要操心自己,虽然自己年纪比姐姐小不了多少,可的确是被当成孩子对待的。 “别说这种话了。”林逸人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过头面对小海,脸上冷若冰霜,“你姐一定会很生气的。” 归海心上一凛,垂下了头闷声不说话。林逸人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会错了意,果然跟小孩子说话还是得简单直白一点啊。 归海低着脑袋,眼眶酸涩,忍着想哭的冲动,眼前突然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来,吃惊地抬头,林逸人正看着她,神色平淡又坚毅:“你姐受伤本来就是因为我。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这跟她是否健康无关,纯粹是因为我爱她。” 归海怔怔地把手放在林逸人手上,像是完成了承诺的仪式一样,不放心地偷瞄林逸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女子也是。” 林逸人微笑着点点头。 归海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可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忽然拿出一副老道的姿态,一脸期许地看着林逸人:“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弟弟你是认真的么? 那边归兰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亲弟弟卖了,房间里来了两个熟人,米白和司晓。米白去找微波炉加热给归兰带的八宝粥,剩一个司晓在病房,在病床边转来转去,像在动物园看动物似的观察归兰,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 归兰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仰望着天花板,怨念林逸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可算等到你了。”司晓看到林逸人回来,眼前一亮,从百无聊赖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林逸人匆匆赶回来,还没看一眼归兰呢,就被司晓扑过来拉扯住了:“我被律师协会调查了,律师执照被吊销了。”司晓哭丧着脸,“我还没跟米白说,一把年纪了还失业,太丢人了。” 林逸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利诱他人提供虚假证据这一条足够吊销执照,这一处理实属意料之中。还好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只是律师执照被吊销了,还好。而且米白应该不喜欢你再干律师吧,我给你个邮箱,你上去看看里面的内容感不感兴趣。” “就知道给你打工没错。”司晓拿手机等上林逸人给的邮箱看了一眼,立刻神采奕奕起来,恢复了笑嘻嘻的嘴脸,好和像刚刚干嚎的不是同一个人。 归兰也想知道林逸人给司晓看了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好奇。林逸人坐回归兰床边的时候,司晓犹豫了一下,问:“赵臻的事……你知道了吧?” 司晓偷偷瞥自己,眼神躲闪,林逸人也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过来,这让归兰觉得奇怪透了,指尖扯扯林逸人的衣角。 林逸人安抚地摸摸归兰的脑袋,缓缓道:“嗯,我知道。没关系,你直说吧。宁玉是归兰的朋友,她应该知道的。” 司晓把赵臻和宁玉的事情向归兰解释了一遍:“周楚没死,抢救回来了,但是废了,你懂吧?大脑损坏,全身瘫痪。”司晓啧啧了两声,“我对比了类似的案例,基本属于防卫过当,故意伤人,做正当防卫的无罪辩护的话,赢面有些太小。” “也不一定……”林逸人沉吟了片刻,“我记得……周楚受贿行贿判了五年,正在缓刑期?” 司晓愣了一下:“也是,不过应该不影响这件案子的判决。难就难在决定做无罪辩护还是有罪辩护。不过就我看,赵臻这两天的精神状况……”司晓顿了顿,“恐怕接受不了。” 就案子又讨论了一会儿,米白回来了。司晓冲林逸人使了个眼色,米白刚放下粥,就被司晓一脸凝重地拉走了。 粥稍微有些烫,林逸人吹了吹,让归兰张嘴。归兰眨巴眨巴眼,问:“你不去帮赵臻那,是因为我么?”归兰打心眼里了解林逸人这个人,知道她仍旧把赵臻当作于心有愧的朋友,知道她是想尽力帮忙的,只是碍于自己的情况无暇分|身。 林逸人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归兰心里有了数:“这几天被你照顾得很好,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林逸人挑眉反问:“那你让我去陪赵臻?” 归兰的脸一下子拧巴起来,一副左右纠结的模样:“赵臻现在应该很需要你吧……主要是,我也希望宁玉没事。” “我已经让公司的人照看着了。”林逸人把勺子凑得更近了,“你把这粥喝了,我考虑考虑。” 归兰握住了林逸人的手腕,一口咬住了勺子,眼珠子乌溜地转,笑着叮嘱:“但是不许对人家旧情复燃。” “如果有需要我去的地方,我会带上司晓一起的。” 归兰的表情有些放松下来,却又不是全然的高兴,她当然想要能帮到宁玉,但想到要把她的林律师推给赵臻又不舒服得很,只好抓着林逸人的手不松开,像个孩子一样要糖:“快夸我懂事。” “你很懂事。”林逸人轻声说,“但其实,有的时候,你可以不懂事的。” 离开医院,司晓把米白带进了一家咖啡店,正襟危坐地面对面,一副要摊牌的样子。在病房的时候米白就看到了司晓给林逸人递的眼神,猜到司晓又有事情窝肚子里,却没料到司晓这会儿会主动跟自己说,米白被司晓郑重其事的模样撩得紧张起来。 “你还是不肯跟我和好?”司晓闷声闷气地说。这些天事情多得手忙脚乱,米白虽然和她呆在一块儿,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距离叫司晓抓心挠肺的。 米白抿唇不说话,司晓白了白脸,苦笑道:“也好。” 太反常了,米白按捺下心里的担忧,盯着司晓看,司晓一改死皮赖脸的作风,在收到拒绝后显得没精打采,恹恹地看着玻璃窗。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米白有些不安。 “我被律师协会调查了。” 米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目光惊慌起来,抑制住想要夺路逃跑的冲动,手掐住了膝盖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断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结果。 司晓瘪了瘪嘴,可怜兮兮地哭道:“我的律师从业证书被吊销了。” 米白发懵:“没了?” 司晓沉痛地点头,米白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幽幽地叹了出去,心跳还没缓过劲儿来,在胸腔里回温着余悸。 司晓的脸皱成一团,捂着脸干嚎:“像我这样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的人,现在连律师饭碗都丢了,天呐我一定会饿死的。” 米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司晓从指缝里看到米白紧绷的小脸,她沉默地从包里拿出钱包,然后打开钱包抽出一张绿色小卡,放在了桌上,挪到了司晓面前:“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密码你知道的。” 呵,邮政储蓄,可不是这个小公务员的工资卡么。司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卡收到了手里,塞进裤子口袋,生怕米白后悔似的,神情都戒备提防起来,发觉米白没有抢回去的意思,才放松下来。 “你要养我么?”司晓向米白抛了个媚眼。 “只是借你用。”米白低下了脸,捧起咖啡像是掩饰什么。不经意微微勾起的嘴角被司晓发现,把那点心思泄露无遗。 她挺高兴的嘛,司晓掌心握着那张卡,心里也有喜悦在浮动。早知道卖弱这么有用,自己早就做了。虽然米白那点小公务员的工资还不如她炒股来得多,虽然林老板又给她找了点大事做,但司晓决定闭口不提,安安心心地当一会儿被米警官包养的小白脸。 米白弯起了唇,司晓眯起了眼,萦绕着淡淡咖啡香的午后阳光洒落,两人都乐在其中。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法庭的判决书是司晓送来的,司晓把判决书揣在了怀里,先探了个脑袋进病房观察情况,然后把嘴角扯平,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林逸人把司晓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上当,手一摊:“拿来。” 归兰睡着了,安稳地合着眼,林逸人压低了声音以免打扰她休息。司晓知道骗不过林逸人,扫兴地把判决书塞她手里了,就想去闹归兰起床。林逸人好不容易把归兰哄睡着了,哪能任司晓胡作非为,司晓床边还没碰到,就被林逸人用胳膊挡住,划出了不能靠近的界线。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会想见的。” 司晓一副高深的模样,林逸人淡淡开口:“谁?” 司晓掀了掀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方全。” 归兰才刚睡下,林逸人沉默地看着她静如处子的脸,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司晓不打算放过林逸人,煽风点火道:“去去就回,你陪我走这一趟吧,我知道你想见他。” 林逸人看了一眼手上的判决书,把它压在了归兰的枕头底下。司晓说中了,如果没有庭审前的伤害事件,那么这的确是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是……林逸人往病床上瞥了一眼,她实在太不甘心。 林逸人表情有些阴沉:“判八年,太好过了。” 司晓吸了口气:“罪名太轻。八年已经是极限了。刺伤归兰的那个人,捉是捉到了,可没有证据说是方全指使的。” 作为律师,少不得和监狱打交道,去监狱也是轻车熟路。道路很顺畅,林逸人的心情却像被一层一层堵住,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方老头子在法院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死了。”司晓这才想起来还有重要的消息没说,“你知道你在备案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在搞方新的出版社。貌似差一点就得手了,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找人攻击你,延缓开庭。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结果方老头子突然死了,啧啧……天意。” 林逸人想起庭审即将宣布结束的那一刻,听审席上一个苍老的身影忽然倒下,方全一改从容与镇定,神情从怔忪变成震惊,最后是睚眦欲裂的愤怒,挣扎着要向那个倒下的人那冲去,却被警察死死拦住。 车子驶进新区,绿化不错的一片开阔地,坚固的灰白墙,司晓吹了声口哨:“到了。”说着,活动了一下肩膀,表示自己开车的万分辛苦。 可惜林逸人没有关注到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司晓从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掂量几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次探监的对象是方全。作为方新的律师,司晓接受了这份委托,尽职尽责地替他把这份文件送给方全。方新似乎对方全这个哥哥有些畏惧和惭愧,不愿意亲自送来,却又十分在意地对司晓千叮万嘱。 掂量着手里的黄色牛皮纸袋,司晓压低了声音对林逸人说:“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给你偷偷打开看一眼?” “没兴趣。”林逸人懒洋洋的。 “无聊。”司晓又被无情地打击了,抖擞抖擞精神下车,朝着那更无聊的地方走,监狱外的道路很空旷,一路通到门口。 探监室的灯光很昏暗,几声呵斥声从外面传来,方全高大的身影先落在了斑驳的墙上。方全是带着手铐的,胡茬布满了整个下巴,看起来没精打采,眼里充斥着鲜红的血丝,嘴角却挂着一丝轻蔑。他的衣服袖口和肘部都沾了一些灰黄的斑迹,这让他看起来格外潦倒。 林逸人让警卫出去,和司晓并排坐在他面前。指尖敲击桌面,发出单调无聊的声响。 “你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方全表情阴沉,嘴角似笑不笑的,他忽略了司晓,直直地看着林逸人,“还是来继续给归小姐那倒霉父母伸张正义?” “你真该感谢归兰。如果不是她,你的罪名恐怕不能让你再有机会坐在这儿挑衅。”林逸人沉着怒气换了个坐姿,“你不是搞器官黑市么,真想让你的器官也在市场上流通流通。” “哈哈哈,我可从来都没怕过你。”方全的反应好似听了一个笑话,带着不甘心的愤然咬牙道,“周家参与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会输。但是那时,正好我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让我搞垮方新的出版社。我做到了,我即将把他的一切收购过来了。可是偏偏就差一点时间,就差那么一点……” “的确,你不是输给了我,是输给了天意。”林逸人环抱着胳膊,带着一丝讥笑问,“他都死了,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死了?”话音未落,就被椅子轰然倒地的声音打断,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吼:“怎么可能!你骗我!” 手铐撞击桌面发出重响,指节紧紧扣着桌缘,方全仿佛一头红了眼睛的野兽,歇斯底里地释放者怒意:“你骗我,他怎么可能死,你骗我,你骗我,一定是他的把戏,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他!” “信不信随你。”林逸人偏过了头,不再说话。 方全看向一直在旁边噤声的司晓,司晓不自然地往林逸人身边缩了缩,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方全,不点头也不摇头,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天法院里人群骤然而起的喧嚣在耳畔轰鸣,那个轰然倒塌的身形一遍遍在脑海重播,方全瞪着眼直愣愣地坐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像要开裂一般,浓重的情绪把他紧绷的脸逐渐揉成狰狞模样,他发白的嘴唇有些哆嗦,声音一字一字蹦出来:“我不信。” 沉寂的空气充斥在小小的探监室,如一团浓云压下来,喘息都变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方全的身形宽大却十分僵硬,仿佛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足以让他破碎。司晓硬着头皮递出了文件,放在桌上小心地推向了方全。 方全接过去了,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是僵直的,颤着从文件袋里抽出两张透白的纸张。那张脸逐渐崩裂,最后竟是歪着嘴笑起来,当着司晓的面,方全把纸张一点一点撕成了碎条,他的笑容扭曲,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抖着,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混沌的声音:“可笑……可笑!” “我恨他!我恨他!” 耳畔还萦绕着方全的嘶吼,林逸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那声音却仿佛挥之不去。 “那是老头子给他的遗嘱。”司晓解释道。 被方全撕碎纷纷扬扬洒下的纸片林逸人瞥见了,对这一点早已心知肚明。 脑袋里浮现的场景是方全挂着全然无所谓的笑容,对归兰的父母毫无歉意:“再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林逸人做律师这些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罪无可恕”这四个字,更是第一次认为有人值得死刑这样的惩罚。 回医院的要比来监狱快一些,心情却反而沉得多。司晓把林逸人送到了病房,拍拍她的肩。归兰还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病房的白色灯光开起来了,笼罩在原本就白成一片的被子上,形成了一种让人倍冷清的寂静感。林逸人沉默地看着她,拧着眉心事重重。 “唉。”司晓是知道林逸人心里在想什么的,难得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方全让米白受了伤,司晓或许还不至于那么坚决地要把方全送上法庭,跪在米白身边的时候,司晓是有冲动要把方全置之死地的,那种冲动如洪水猛兽般轻易地没了顶,仇恨永远是最能支配行为的情绪。 “现在都知道周家整他,没人敢保他。牢里猫腻多,进去了,是死是活还有谁会管他。”林逸人不断地压低嗓音,面无表情地说着。 “但是他得活着。”司晓忖了一会儿,有些认真起来,“给个面子,我答应了蒙佬。” “谁打算要他的命了。”林逸人在司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让他日子不那么好过而已。你放心。” “林逸人你是傻逼么?” 突然横空出现的声音把林逸人和司晓都惊了一跳,随即一个枕头就扑面而来。林逸人退了一步,枕头闷声砸在司晓肩膀,跌落到地上。 司晓:“……” 过大的动作幅度扯动了伤口,归兰脸色煞白,捂着腰一阵连咳带喘。不知怎么的,归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脸色也呈现出莫名的青白很不好看,只是高声说了一句话就气喘吁吁,额上一层薄汗把肌肤映衬得几近透明。林逸人三步并作两步靠过去伸手给归兰顺气,归兰把她的手推开了,忍着痛咬牙训斥:“你不许知法犯法。” 林逸人只是点了一下头,抿着唇不说话。归兰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还是不高兴,又急又恼,一口血气从肺腑涌上来,嗓子口一片咸涩和腥甜:“林逸人,你和方全不是同一种人,别做同一种事!” 林逸人的脸白了白,被病房的颜色一衬显得异常灰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听说一高三女生因为是les被几个男同学下药侮辱的事…… 讲真,如果这写在文里,我都会觉得雷,可竟然发生在现实,果然现实永远是最奇幻的。 以后写文根本不必管什么雷不雷…… 一言以蔽之……我想写大虐文。 可惜我不会写虐文。烦躁。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司晓在旁边站着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归兰,林逸人给你争取到了一百一十万的民事赔偿。” 司晓试图多说两句岔开话题,就收到了林逸人一个眼神,司晓巴不得赶紧夹着尾巴逃走,心领神会地闪人,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归兰仍旧怒瞪着林逸人,细眉蹙到一块儿,坚持地拒绝着林逸人想要靠近的双手。林逸人叹息,积极主动地认错:“是我考虑不周到。我只是……看你这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话音没落,归兰就掐在林逸人的大腿上,力气软绵绵的:“混蛋,我在这养病,还要为你担心来担心去……” 林逸人低着头,屏息听着不敢接话,归兰的话却顿住了,等了许久都没下文,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你要是出了事……”开口有些生涩艰难,说了半句又急忙咬了唇,扭过脸去。 林逸人看到归兰的身子微微颤着,心像被车轮碾过似的没一处不疼,轻轻拥住那纤瘦的身子,轻声细语地保证:“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说着哪都不去,你下午去哪了。”司晓离开时没有关好门,虚掩的门被突然闯入的客人毫不客气地踹开,白大褂随着动作晃动。 医生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是一个很爽练的人,毫不遮掩眼里的责备,数落林逸人:“下午病人胃里反酸,难受得又哭又吐的,你人呢?还好护士进来检查看见了。” 林逸人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低头检查归兰的情况,慌张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难怪归兰说话的时候声音格外沙哑,自己明明发现了异常却没有深究,要不是医生过来,大概归兰是会瞒着不告诉自己的。归兰沉默地抿着唇,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医生别说了。 “医生……” 林逸人刚想仔细询问情况,医生就未卜先知地开口:“这些都是手术后的正常现象,可能是有炎症,你多看着点,我一会儿开药给你。” 医生检查完后,在床位的簿子上签了字,然后背着手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严厉地瞪了一眼林逸人。 林逸人看了眼手表,自己出去不过两三个小时,归兰就出了事,林逸人满心愧疚地握住了归兰的肩膀,单薄地肩膀让自己捏着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呆呆凝望了许久,才颤着声开口。 “对不起。” 怀里的人清瘦得不像话,面颊也消减了许多,又被自己闹红了眼睛,林逸人被自责感一下一下砸着心脏,再多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不平稳的呼吸声。 “我没事。”归兰并不想纠结反胃酸的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不想争这口气,更不想冒着让你出事的风险,一丝半点都不能有。” 拥抱纵然轻也是踏实的,林逸人这一刻是后悔的,归兰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却想着做不合她心意的蠢事。 看到林逸人眼眸里越来越璀璨的光,归兰指尖轻轻勾勒她的眉眼,抚平那眉角的不安:“我真的没事。” 反被安慰的林逸人有些不好意思,握住了归兰的手,吸了吸鼻子,笑得有些勉强。拿开了枕头,判决书平整地躺着,她亲手递给了归兰。 归兰接了过来,却微微脸红,闷闷不乐地说:“刚刚司晓在,是不是让你很没面子?” 林逸人微怔,继而笑了,指尖缠起归兰垂落肩膀的发丝:“怎么会,有你做我女朋友,是我最值得炫耀的事了。” 林逸人这么说,归兰还是有点后悔,懊恼地连叹了几口气,垂下了眼睑。抚摸着纸张上的黑色字符,仔细地一行一行看过去,有些意外地轻呼:“怎么这么多。” “不多。包括当时你支付的赔款,法院误判的国家赔偿,方全的民事赔偿等款项。” 距庭审结束五天,判决书终于安然落在了手上,这段时间原本是正常的程序流程该用的,不长不短,尽管庭审结束时林逸人心中已经有了数,还是等得足够心焦,归兰连庭审现场都没有去,自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却一直对案子的结果只字不问,好似漠不关心。 现在归兰手掌摩挲着判决书,沐浴在阳光里的侧脸洋溢着喜悦,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林逸人看着,就觉得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职业是这样令人心生欢喜和充满价值的。 归兰勾勾手指,林逸人就凑身过去,脸上贴上了柔软的唇,转瞬即逝的触感勾起心头骚动,如涟漪一层层泛开。归兰撤回了吻,舔着唇角笑得慵懒,像一只偷腥的猫满足又惬意:“赏你的,我的英雄。” 林逸人却觉得远远不够了,归兰轻俏的语气和上挑的嘴角十足勾人,被那一声软软的“英雄”唤的林逸人有些飘然和膨胀,放纵了自己的欲望,挑起了归兰的下巴追上属于她的“恩赐”。或许是生病的人身子格外柔弱,连着唇都比平日软上许多,温度也低一些,林逸人温柔地碾住,又轻轻地啃了啃,始终不舍得用太大的力道,好似对待珍贵的易碎品般小心谨慎。 “我看你一点都不意外。”林逸人松开了归兰,“而且醒来之后从没问过庭审的情况。你就这么肯定案子能赢?” 归兰挺直着受伤的腰身,仰着脸正意犹未尽,林逸人却忽然抛给她一个难题。她歪着脑袋忖了会儿,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除了相信你,我什么也做不了。赔偿多少不重要,我爸妈能清白,方全能够道歉,就够了。” 说完,把判决书郑重其事地交到林逸人手心,笑容舒展开来:“你替我好好保存着,等小海高考完,我就拿给他看,告诉他姐夫是多么英勇。” 林逸人听归兰轻声细语地说着,心底像被温柔的海浪刷过,面前这个穿着蓝白病服的女人,明明看起来柔弱到不堪一击,纤细到不堪一握,却有让她升起敬慕的宽容胸怀和坚毅态度,像和风细雨般充满温度,润进心扉。 林逸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凑到归兰耳边压低了声音,声音有那么一丝轻飘:“对了,你家小大人,替你向我提亲了呢。”尾音勾起,听起来有些愉悦。 “小海?”归兰愣愣的。 “他催我们结婚。”林逸人笑道,“你以为如何?” 你以为如何…… 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谈婚论嫁,归兰低下头攥紧了被子,被这轻飘的尾音勾起一阵赧意:“哎——突然说这个干嘛,真是的。” 林逸人看到归兰绷紧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一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笑了。本来只是不经意提起的说笑,却在心底暗涌的暖流和悸动中,变得认真和谨慎起来。 她忽然不想仅仅把这当成玩笑翻页过去,深黑的眸子盯着归兰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以为可以。” 归兰一时辨别不了这话是认真还是玩笑:“你先过来抱抱我。” 林逸人听话地轻轻搂住归兰的肩膀,归兰窝在林逸人怀里,好像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和位置,笑得无比满足和惬意。 “林逸人,你刚刚是在求婚吗?” 如果这是求婚……归兰从没见过这样呆板的求婚,倒不像是求婚,像在结婚协议上认真又谨慎地签上名字,然后诚挚地交付给自己,却不敢催促不敢恳求。 林逸人安静地考虑了一会儿:“如果是……你会同意吗?” 说完,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说法十分拙劣,让人无法回答,林逸人扯出一个特别不自然的微笑,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可能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总觉得很不安心,越来越想把你圈入我生命的范围。” 归兰知道林逸人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和霸道无关的,虽然她有霸道的资本,但是她更有一堆恪守的大道理,尊重自由平等甚至权利。但是归兰有时候反倒希望她能霸道一些,比如现在这个时候,她希望林逸人不要仅仅局促地站在床边,不要故作镇定地僵着身子,不要只是眼里充满了热切的期待和隐忍的紧张,那样小心翼翼地等待自己的回答。 林逸人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归兰握住了那只手,把它摊平,指节僵硬得好似很难活动。归兰拉着她的手伸进了病服的下摆,寻摸到腰腹上又硬又厚的蓝布。 林逸人不知道归兰想做什么,手指跟着归兰的动作轻轻地抚着,指尖感受着粗糙的触感,温柔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其实,这一刀子,带给我的,起初是惊恐和害怕,从醒过来到现在,却只剩下庆幸,安心,和感激。” “如果不是它,我可能永远会自惭形秽,会没有底气站在你身边,会不敢向你要求更多。”归兰的唇角微微勾起,靠在林逸人肩膀上仰着脸,阳光把她眼眸的颜色映得很淡,清澈透亮如一扇明亮的窗。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4节 “你一直都可以。”林逸人没沉住气,郑重其事地纠正。 归兰愣了愣,笑意就如同涟漪泛开,一时间盈满了整个面容:“但是呢,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林逸人闭上了眼,感受着自己的手指在那片布上画着圈,仿佛用指腹亲吻着那道伤口。 “其实,我还蛮希望你林逸人给我一个家的。”娇懒的声音近在咫尺,自己稍一偏头就能触碰到,“你就这么一直抱着我,我永远相伴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怎么这么啰嗦还不结文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眼见要过年了,医院一点点冷清下去,归兰的病房里倒是随着她身体好转一点点热闹起来。生病的人有太多忌口,辛辣酸咸都被隔绝在外,半个月来归兰吃的东西一点油水都不带,人生被剜去了一大块乐趣,归兰愈发觉得医院待不下去了。 拆线的时候医生说不能再打麻药,要归兰忍着点疼。归兰答应了,医生下手第一下,她就“嘶——”地一声,扭过了脸巴望着林逸人,咬着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据医生说恢复得还是不错,原本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痂,麻麻痒痒的,为了不留下疤痕,归兰努力地克制着双手不去抓它,便捏住了林逸人的手,可怜兮兮地撒娇:“不会留疤吧?” “八成是要留疤的。”还没等林逸人出口安慰,医生冷冰冰地插了一句。 归兰很想吐槽一句要你多嘴,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还是扯出一个虚伪的笑,磨着牙阴测测的。 林逸人往归兰的腹部看了一眼,雪白的肌肤上像开了一道殷红的裂口,格外刺目。看着看着,那道裂口就长到了自己心尖上,仿佛刀片划过般锐痛。她放下衣服下摆,替归兰把衣服整理好,再把被子捂好:“我会想办法把痕迹去掉。” 归兰对她的话毫不怀疑,立刻喜笑眉开,好像这条疤好了一切就都好了似的。 林伊偶尔过来帮忙照看。小海早就放了寒假,家里没了厨子,这孩子好像瘦了点,又高了点,看上去更俊俏几分。不过,即便放了假,也被学校要求“自愿”补习,天天被一堆课业压得哀嚎不断,归兰摆出一副喜闻乐见的嘴脸,却转头就让林逸人多给小海买点水果。 林逸人自然对归兰千依百顺,病床上的归兰依旧柔和又娇俏,身体已经能够自由活动,她也不安分起来,床头摆着小镜子和一些护肤化妆用品,即便在医院,也不喜欢一脸病容地示人,偶尔给自己添上淡淡的妆容。林逸人总觉得归兰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她能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开心和舒适,但就是这样一个总为别人考虑的人,却总有人愿意为了一己私利伤害她。 案子结束之后,林逸人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律师,重新回到法庭,自然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再加上之前“嫖|娼”事件,这种关注难免变了味。尽管赶来采访的记者都被隔绝在外,媒体还是捕风捉影地抓到了一些信息。 看着病床上笑得眉眼弯弯的人,林逸人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打从心底为这个人心疼不已。 宁玉无亲无故,浮萍一般独身生活在这个城市二十年。法院立案的通知书放在茶几上,窗外透进来的白色阳光把纸上的字迹揉得很模糊。 赵臻进了宁玉的屋子,坐在化妆台前,把桌子角落的灰尘拂落,忽然回想起那个晨曦浸润的清晨。 屋里灰蒙的气息催长着心里的酸涩,赵臻取了抹布,把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清理,地板被水沾湿擦净,一圈圈地映着光,明晃晃地把屋子照亮。 宁玉似乎不是个爱收拾的人,衣物都随意地堆放在床上沙发椅上。赵臻一向喜欢把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妥帖,此刻却舍不得收拾。打开了衣柜,最中间那件挂着的衣服在一堆性感鲜妍的衣服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赵臻认得这件衣服,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随口送了她的衣服,竟被她好端端地挂着,衣服一如全新毫无褶皱,自己也确实从没见她穿过。 丝滑的料子好似突然灼手一般,赵臻把衣柜关上,樟脑像也一并掩去,鼻头忽然酸热起来。 坐在茶几前对着通知书发呆,上面的字符就像蚂蚁爬在心底,不安感煎熬内心。手指上黄色的创口贴让赵臻一遍遍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她捏紧了手指,伤口已经几近痊愈,疼痛的感觉十分隐约,林逸人说这道伤口可能影响判决的结果,她便舍不得它好起来。 日暮渐渐沉下去,林逸人和司晓到了。 司晓先进的门,林逸人跟在后面。在宁玉的家里,却是赵臻招待她们坐下,忙忙碌碌。 司晓和林逸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对视一眼,司晓轻咳几声:“别忙了,来说说话吧。” 赵臻看着林逸人,忽然发觉自己和她已经没什么话可说。林逸人也是安静地拿笔在文件上圈画,嗓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司晓偷偷用胳膊肘撞林逸人,林逸人不解地抬头。司晓努努嘴,朝赵臻的方向。 赵臻的面颊上淌着两行泪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连她自己好像也不知不觉似的。 林逸人放下了笔,踌躇着开口:“你……为什么要哭?” 赵臻如梦方醒,赶忙用手背胡乱地抹了眼泪:“我想见见她。” “那就去。” 赵臻苦笑:“我去过,她不愿意见我。” 对于宁玉这个人,林逸人不太熟悉,只觉得模样太过妩媚,行止有些轻佻,有时却又从容雅致,落落大方,是一个不好捉摸深浅的人。司晓一张一张地翻看从赵臻手机里摄影师拍的宁玉的硬照,两眼放光,啧啧赞叹:“乖乖,大美女啊,这身材。” 坐在车后座的赵臻拧拧眉,没说话,摊开手把手机要了回来。 “小气。”司晓说。 赵臻把抿唇沉默着,甚至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脑袋里的布满纷繁的思绪,犹如紧绷的弦。越靠近那个人,心跳似乎就愈发快起来。 林逸人到底还是把宁玉的案子盘接过来,作为她的辩护律师,会见宁玉是一件再顺其自然的事情。 所以宁玉出现在她面前。 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宁玉套着一身宽大的囚服,步调缓慢地走出来。她依旧优雅,长发拢在一侧肩膀垂至胸口,松垮的囚服领子衬得脖颈白皙修长,双手被闪着金属颜色的手铐束住,却并不显得狼狈落魄,周身仿佛笼着柔和的光。 宁玉看到了赵臻,惊讶地微微启唇,怔忪片刻,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地对林逸人点头。 林逸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地走到了外面,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设计师有空来看我?”轻飘的语调和平常别无二致,好似她不是身处在灰暗的监牢,而是在一个寻常不过的阴天,她捏着软软的调子说着调笑的话,和赵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不容易坚固起来的心墙被这柔软的声音轻易地摧毁,倾塌个彻底。 赵臻听到心底石灰土泥剥落的声音,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喉头梗住,尝到了眼泪的酸涩。 “你哭什么?”宁玉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双手却被金属手铐紧紧束缚,抬起的手悬停在空中片刻,最终还是放下。 宁玉微微伏下身子,细细端详赵臻脸颊上滚落的泪水,淡淡道:“没什么值得掉眼泪的。” 赵臻擦了眼泪,说:“我等你。” 宁玉的眼神有些讶异:“你等我做什么,你可别误会什么,你都不了解我。” 赵臻沉默地抿着唇,表情僵硬地扭开了脸,似乎在抗拒着宁玉的话,她的侧脸线条看起来隐忍又坚毅,紧绷的身子像木桩似的杵着。 宁玉看她这副坚定倔强的小模样,笑了,凑到她耳边,轻轻吐着气:“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一道道痕迹,赵臻看着宁玉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讽刺和淡漠,还有更多来不及深究的东西。 “我知道。”她回答。 咬字很清楚,宁玉却觉得自己听错了,有一瞬间的恍神。 赵臻咬咬牙,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句小声的话语:“你暗示过,而且你和归兰是朋友。我猜到了。” 宁玉有些怔,凝视了赵臻许久,没说话,转身走了。 宁玉眼睛里的情愫,赵臻看不懂,就像她始终看不懂这个人。她总觉得她可以不用了解她,后来又觉得她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了解她。可是宁玉转身的时候,赵臻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落了空。 赵臻在宁玉身后高喊:“你以前说,如果我要问你,你绝不骗我。” 宁玉的停住了步子,在灰色的阴翳中茕茕孑立,明明是挺直身子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下一秒那脊背就要被压弯。 赵臻的脑子有些不清醒,甚至有些魔怔了,焦急感灼烧着脑袋里的弦,把理智都化为灰烬,她不管不顾地高声说着,自己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你那时肯定在想,如果我总有一天要问你过去的身份,你不会骗我。可是,我想问的是,宁玉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分半秒,好似玻璃突然被打碎,狼藉的残渣映出一个从未知觉的模样,赵臻好似也因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失神,茫然地望向宁玉。那个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被铐住的双手垂在身前,时间仿若静止了,回应她的是无穷无尽的沉默,一点一点把她稀薄的勇气碾个粉碎。 赵臻看着宁玉的脚,眼眶渐渐湿了起来。她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地想把宁玉留住,可宁玉还是踏出了步子。 她没有回答,只有脚步的余音在铜墙铁壁里回响,她穿着宽大灰旧的囚服,背影吞没在阴霾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喜欢不喜欢?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回到医院,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护工看到林逸人回来了就了然地退了出去。病房里开了一盏台灯,光线微弱,林逸人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坐在床边看着归兰出神。 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不像原来那样惨白,这些许的变化让人安心。 “看我呢?” 归兰缓缓打开了眼,扬起的嘴角映衬着柔和的灯光,淡淡的光晕显得格外温馨。 “没睡?”林逸人脸上有一些疲色,说话的声音轻细。 归兰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林逸人的,十指交叠并拢:“等你呢。” 自从上次和司晓出去一趟归兰就产生了术后反应,林逸人再不敢轻易离开,还请了个护工帮忙照看,这是归兰住院以来离开最久的一次,牵肠挂肚未必能囊括这种惦念,离开她一会儿就觉得心神不安,回来后看到她安然无事的睡脸变成莫大的安慰和满足。 “宁玉怎样了?” “已经立案了。开庭还要好一段时间,你不要为她担心。” 归兰想了想,问:“赵臻呢?” “她情绪不太好,我和司晓留在那陪了她一会儿。” 归兰抿抿唇,不说话了,攥着林逸人手的力气多了几分。 林逸人笑了:“你不高兴了?” 归兰没回答。没回答就是默认,林逸人又说:“你不高兴了。”这一次是肯定句。 归兰懂事,又不想太懂事,人都说爱闹的孩子有糖吃,归兰从林逸人温柔含笑的表情知道,自己哪怕闹闹小脾气撒撒娇,她也是喜欢的,便放开了胆子:“是啊,你去陪前任,我当然不高兴。” 黑亮的大眼睛扑闪着,仿佛说着快来哄哄我。 说动听的甜言蜜语不是林逸人的强项,便只能用行动替代,林逸人环住那细瘦的身子,细雨般的吻落在鬓角和耳朵,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乌发上,耳垂和侧脸染了润泽的颜色。 归兰被吻得有些痒,密密麻麻的感觉从耳朵根浮上来,她支起身子,攀着林逸人,欲言又止,直到林逸人用唇轻轻划过她的脖子,勾起她轻细的喘息,才抱紧了那个作怪的人,说:“我觉得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林逸人装作不懂,无辜地眨着眼反问。 归兰脸颊染了一抹粉色,闻言瞪了林逸人一眼,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会让人更想欺负她。 林逸人侧过身子,咬住了归兰的肩膀,顺着脊椎滑下去,隔着病服轻轻啃噬,齿峰在敏感的后背勾起一连串略带疼意的酥麻,清晰地钻进骨头和皮肤,流窜进四肢百骸。 归兰绷紧了脊背,更加用力地攥住林逸人的手,好似攥着救命稻草一般。后背是她敏感的地方,林逸人自然是知道的,更是故意的,此刻那里变成任林逸人驰骋发挥的地方,牙齿抵着轻磕慢咬,归兰压抑的喘息给衰弱的光线染上一层情|欲的颜色,缠绕在身侧。 腰肢忍不住轻轻扭动起来,那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归兰不想喊停,想着忍一忍,林逸人却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动作戛然而止,伸出胳膊扶住了她,让她把重量交给自己。 “明天就出院了。”林逸人说。 “嗯。”归兰神情有些幽怨。 “所以不着急。” 归兰的面颊霎时就跟烧红了似的,羞恼地推开了林逸人:“谁,谁着急了!” 过年不进医院是家家户户都认的理,归兰要赶着年前出院,林逸人询问了医生,身体也确实允许,便收拾了东西欢欢喜喜地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久别重逢的家里,归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霸占了沙发,许久没人睡的床有了一丝陌生气息。小海还在学校补课,司晓喜欢热闹,想着给给归兰整一个出院庆祝,被米白和林逸人强烈否决。 家里有许多需要收拾的地方,真的收拾起来才知道家务的繁琐,每一个角落的灰尘,每一个物品的摆放,哪些日用品需要更换都要一一照顾到。林逸人是个不爱拾掇家务的人,和赵臻在一起时家务不过是请个钟点工的事儿。可归兰说家里小用不着钟点工,她可以做好,便随她去了。有时看归兰忙个不停,林逸人不好意思,就挽起袖子帮个忙。 收拾完毕,腰已经累得酸疼,林逸人才后悔起来,自己怎么能真的让归兰干这些。 “姐。我来帮忙啊?”林伊探进脑袋来,笑嘻嘻地问。 林逸人才不相信她这好心:“等到我收拾完了再进来问?” 小心思被戳破,林伊也不恼,跳到林逸人面前,一屁股坐在床单,把她铺好的床单弄皱了:“我旅游签证快到期了,过完年就回去了。” “嗯。” 林逸人这声“嗯”没什么表情,林伊有些不高兴:“爸妈催你回去呢。爸最近身体确实不好,要不我才不回去。” “你啊,让他们省点心。” “你呢?”林伊小心地问。 “我暂时不回去。”林逸人往归兰的方向看了一眼。 “哦。”似乎是料到了这个回答,“爸妈让我把你一起带回去,不过我想你也不会跟我回去的,我就不多说了。” 林逸人看到林伊拧起的眉头,摸摸她的脑袋:“有心事?” 林伊连忙否认:“没……没有。”一边说,一边愈发的愁眉苦脸。 林逸人早就料到回到自己地盘的归兰会闲不下来,比如这个时候,归兰试图往厨房里闯,被林逸人逮住了。出院可以,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妄想做出一顿年夜饭,林逸人板着脸,想都别想。 米白回去陪父母过年了,司晓舔着脸站到了林逸人家门口。林逸人打开门,看到司晓满脸堆笑地伸出了手:“红包。”看得林逸人直想把门关上。 司晓到底是没空手来,带了两箱烟花。 归兰向客人告状:“林律师不让我做饭,你来了也没年夜饭吃。” 司晓迅速地站到了归兰一边,义愤填膺地声讨林逸人的独|裁。 林逸人虽然不擅长做饭,但也不想让这个大年夜凄凄惨惨,作庖丁世家,归兰家里的伙食器具足够丰富,林逸人和司晓一商量,把无烟烤炉搬了出来,林伊和归海这两个无肉不欢的吃货举双手双脚赞成,一起欢天喜地地去买食材。 归兰原以为出了院就大解放,说到吃烤肉的时候精神一振,哪知道林逸人转头就提醒她“油炸烧烤”都不能碰,只能欲哭无泪地看着林逸人拿出手机向当地闻名的素食斋订了养生餐。 林逸人坐到归兰身边,正欲安慰,归兰歪了歪脑袋,笑着说:“把赵臻也叫来吧。”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林逸人还是没忘记赵凯的事,自己走不开,就叫司晓帮忙安排赵凯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了一个谎,就要有千万个谎来圆。司晓说这个年赵臻没有回家过,林逸人沉默了很久。 许是归兰听到了,怀抱着抱枕轻轻地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气啊?” 这个年,想必赵臻过得有些伶仃。 归兰想起去年,自己和小海两个人过的年。归兰故意做了一大桌子菜,窗外烟花呼啸着升上天空,鞭炮接连不断地轰然炸响,屋子里却冷清到可怕。归兰和小海沉默地吃着饭,归兰努力地扯着笑想打破静默,却看到小海脸上的两行泪滴进饭里。 小海在桌子上多摆了两副碗筷,空落落的不知道给谁,归兰看到了,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股火来,把那两副碗筷给收了起来,小海执拗地又摆出来,归兰要去拿掉,小海死死地护住,像看着仇人似的忿忿地瞪着姐姐。 归兰哭了,那是一种愤怒和委屈交加的难过,小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站着,等归兰自己平复过来,像个没事人似的擦干眼泪继续吃饭,干活。 这种感觉,归兰懂得,并且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就不想让别人也品尝如此滋味。 紧紧抱住了抱枕,看着屋子里的人,司晓兴高采烈地在桌上架起烤炉,林伊和小海拿了一副扑克拼杀得你死我活,林逸人坐在自己身边,眼里满满的温柔和包容。归兰咧着嘴笑着,眼眶忍不住酸涩起来,这些,都是身边这个人给自己的。 归兰扔掉了手里的抱枕,腾出怀抱环住林逸人的肩膀,在她身上轻轻地蹭:“谢谢。” 林逸人声音格外柔和:“别说谢谢。” 司晓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回头一看这两个贴到一块去的人,牙立刻酸起来:“嘶——” 司晓就是个只能自己秀恩爱看不得别人秀的主,米白回家陪二老过年,丢下自己一个人,出柜之路还任重道远,司晓想着这些事儿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对这两个人更加眼红,一屁股坐到了林逸人旁边,勾肩搭背地把林逸人扯过来。 “不来。”司晓简短地说。司晓和赵臻只是相识的普通朋友,自然由她打电话给赵臻最不显尴尬,赵臻不来也实属意料之中。 烤炉已经冒起了烟,司晓林伊和归海围了过去,林逸人和归兰肩并肩坐,陪她吃那些不美味却健康的养生素食。 过了八点,外面炮仗的声音把寂寥的夜空打破,一声一声地窜上天空。司晓喝了点酒,豪气万丈道:“听听这哑的,一会儿我们放,把这片天,给包了!” 司晓没吹牛,两百发大烟花,放起来壮观极了。 吃完饭司晓就迫不及待地喊林逸人一起抱了两箱烟火下楼。料峭的风刮着脸,归兰穿着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包得像只大熊,林伊打了个喷嚏,腹诽着这主意真臭。 司晓一马当先地跑在前面,找到一块空地,把箱子放在了中央,林逸人扶着归兰小心地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小海也兴冲冲地呼喊着跑了过去,和司晓一起拆烟火的封带。 远远地就看见司晓眉飞色舞地挥手,用打火机点燃了烟花,拉着小海飞跑过来。 一发烟花冲上云霄,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里炸开橙色的巨大图形,流星似的纷纷洒落下来,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接着又是一发,夜空变成了幕布,烟火万花筒似的变换着形状,千万户人家举头就可以望得这番美景。 归兰捏着林逸人的手掌,不知道是因为裹了太厚的衣服,还是心情太过热烈,她感觉自己出了点汗,脸颊微热,歪头看着林逸人。林逸人清润的侧脸被烟火照亮,黑色的眼眸里嵌着纷繁的光,唇角轻勾,清浅月辉流落。 归兰的心跳得有些快,悸动像涟漪一样泛开来。似乎感受到身边人的注视,林逸人的视线从天空移到了身侧,在四目相对的时候笑了。 “林律师,我想跟你交换礼物。”归兰倚着林逸人的肩,在她耳边轻声说。 “嗯?” “我是你的,”归兰笑得有一丝狡黠,“你是我的。换不换?” 归兰笑得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林逸人拉紧了她的手:“换。” 归兰正欲得意,林逸人忽然埋首在她耳边说:“我真的准备了礼物给你,你敢不敢要?” 林逸人在她手心里放置那个物什的时候,归兰真的感觉到了烟花的巨大的轰鸣,仿佛就在耳边炸响,毫无预兆地把心脏送上九重云霄,一声一声有力地把全身都震得发颤。 月亮高悬,淡淡的光辉和缤纷的烟火融合,纠缠着落入街头巷尾,照亮寻常人家的欢乐和情愁。 轻声的呢喃都淹没在喧哗里,赵臻在宁玉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烟火燎燃。 赵臻没有回家和父母过年,她不想让父母为自己的低落和憔悴担忧,手机那头关照声殷切,赵臻听得有些出神。 赵臻努力使自己听起来自然一些,扯起嘴角:“妈,等过完年……我带上次那个小姑娘一起回去看你,好不好?” “宁玉啊?”赵母还记得宁玉,“好啊,要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我和你爸都挺喜欢她。” 听到这两个字,赵臻鼻头一酸,再也挤不出一个字,慌忙挂了电话。 烟火骤然停止,最后一道流星坠落到遥远的地方,黯淡地隐没在黑夜里,赵臻还是没能如告诫自己的那般坚强,泪水滚落,被月色映得透亮。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林伊惦记过儿时的玩伴,惦记过模糊在记忆里的养父母,惦记过久未逢面的姐姐,但从未这样惦记过一个人,心事都重起来,开心的时候不能极尽地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林伊不懂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纵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总比这般心里吊着不上不下要好。 车行至可以看见周家楼台的地方,林伊才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叹了口气,却升起另一种七上八下的感觉。 上次不告而别,那个冷萝莉,会生气吗?还是……毫不在意。 “您不能进去。”看门的男人说。 “我是林伊。”她已经在门口僵持了半个点,还是没能通行入内。林伊不服,因为她是林伊,曾经在周家可以大大方方住下的林伊。 “您不能进去。”仍旧不为所动。 林伊跺跺脚,又说:“我是林伊。” 她死咬着这一句话,眼神倔强盯着保安,好像随时准备冲进去似的。 保安很无奈:“小姐交待,绝对不让林伊进去一步,不然我就倒霉了。” 林伊的火气一下子蹭上来,更激起了偏要进去的好胜欲。眼珠子乌溜一转,遥手一指:“看那,周洛来了。” 保安脑袋一转,林伊就从他腰侧蹿过,闷头飞快朝里面冲。 天地一下子旋转起来,林伊没跑几步,就被一股巨力扛在肩上丢了出去,周家的房子在她面前倒过来左右摇晃的。 硬来不行,只能智取。 林伊咬咬牙,对保安拉出一个自以为性感实则阴森森的笑容,娇声唤:“好哥哥~~” 保安打了个哆嗦,后背一层冷汗。 林伊瞧他那僵直的样子,愈发变本加厉地缠上去,扯着他的肩膀:“保安哥哥,你帮我联系一下周洛,再问问,肯定弄错了。我是周洛的好朋友,还是团子它爸,哪能不让我进家门。” 保安退避三舍,一脸仓皇地拨了号,林伊探头细听,周洛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滋滋电流声:“没错。她没资格再进来。” “小气鬼,记仇鬼!”林伊抓住保安的手,朝着通话机喊,“我要离开中国了,你到底要不要出来见我!” 那头沉默了。电流声机械地响着,林伊的心脏微微跳动,许是那番用力高吼的余悸。 纵使等了太久的时间,周洛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通话一直没有挂断,林伊就不肯让心里那点希望沉下去,拧着眉耐心地等。 “哎,你看。”保安出声提醒。 周洛腿上覆着一条白色绒毯,安静地望来。正是万物枯苍衰败的季节,周洛的出现却让林伊眼前一亮,朝着她欢欣鼓舞地奔了过去。 跑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门外拾起一个包装漂亮的纸盒,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送你的。”林伊献宝似的递给周洛,迫不及待地说,“快拆开看看。” 周洛却是一点也不急躁,端正放在了腿上:“告别礼物?” 林伊一听这话,就有些蔫,她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可是她却说不出告别的话来。 周洛动作迟缓地打开盒子,林伊准备好了一副笑脸。一只泰迪熊的毛绒玩具躺在里面,嘴巴咧着笑,和林伊一样傻气。 周洛拿起来看了一下,林伊眼睛眯起来瞧着,周洛这样的小孩子,果然还是拿着泰迪熊这样的东西比较合适。 可周洛只是潦草地前后看了一下,就放回了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声音冷冽:“骗小孩子的?” 林伊一时梗住,一腔兴高采烈被泼了一头冷水,胸口闷闷的。 “陪我院子里走走吧。” 林伊求之不得,推起了轮椅,阳光还算柔和,挂在周洛没有一丝起伏的嘴角上。 “我上次不是故意不告而别,谁叫你不理我。”林伊一边抱怨,一边详细地观察周洛的脸色,“你有没有找我?” “没有。”周洛的声音有几分压抑怒气的低沉,视线落在不远处低矮的草芥上。 林伊瘪了瘪嘴,索性松开推手,走到周洛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周洛缓缓抬头,神情木然。 林伊给自己打气,郑重地开口:“我说,你跟我走吧。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给你做康复治疗。” 周洛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林伊的话只是一丝耳旁风。她摇了摇头。 看见周洛摇头,林伊有些着急,语速也快起来:“我父母人很好。我家也有钱,我养你。你还小,不必这么辛苦地背着周家这个担子。” “不,”周洛终于缓缓开口,“我和我背负的,会埋在这里。” “不行。为什么?”林伊急得词不达意,手脚并用地说了一大串,周洛都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一把抓住了周洛的袖子,不服气地瞪着大眼,“那你留我吗?你留我。” “呵。”周洛低垂着眉眼,“你若要留下来,就像团子一样,陪着我,永远不能离开。如果你像上次那样,我会毁了你。” 林伊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周洛的眼睛,那双素来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仿若透明的玻璃弹珠,竟透着几分纯净和哀伤,却又像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洞般深不见底。 周洛凝视着她,轮椅靠近了些,语调平淡却逼人:“你能吗?” 林伊有些害怕了。她往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周洛看着她不断后退的步子,终归是笑了,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嘴角勾起不屑和讽刺。 冷冽的空气好像冻僵了脸颊似的,林伊结结巴巴:“我……我走了。” 周洛突然表现出的攻击性让林伊好久缓不过来,晃过神来已经摇摇晃晃地跑出了好远。林伊茫然地回身,看着那灰白老旧的建筑,不知怎么的,明明隔了足够远的距离,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周洛孤单地坐在轮椅上,一个人缩身于茫茫天地的情景。 自己总归是还不够了解她,林伊想,周洛一定是心里有事的,或者再严重些……是心理上生了病的。 但是自己从她面前逃跑了……像在躲避着一个怪物。 行李已经收拾完毕,林逸人毫不客气地端着林伊的脸左瞧右瞧,然后抛下一个结论:“丢了魂了。” 林伊没了精神,恹恹地趴在床上,把自己埋在枕头里。一会儿,又拿出手机,在网上下了两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一大段一大段专业的术语就像紧箍咒似的,比她在父母威逼下看的经管学还痛苦。林伊强迫自己看下去的结果就是穿着衣服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林伊迷迷糊糊地从睡眠中醒来,晃过脑海的第一个人影,是周洛质问她时凌厉的样子和冰刀般的声音。林伊的睡意一下子惊醒了大半,那声音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反复地响着反复地响着,林伊逐渐开始觉得,周洛的声音似乎是不含一点希望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拷问和刻意的驱赶。或许就像睡前看到的心理书上写的,周洛只是把内心压抑难以宣泄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而自己真的,就那么跑开了。 只是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欲裂。林伊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乌漆漆的一片天,只有孤单的月亮蒙着一层雾,泛开凄冷的光。 林伊看了一眼钟,离自己的飞机起飞只剩十个小时。现在的周洛,是怎样的呢…… 吃过午饭,林逸人把林伊送到飞机场。林伊难得的一路都很安静,低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林逸人夺过了手机,笑道:“你开始研究心理学了?” 林伊搓了搓手掌,忽然认真起来:“姐,你觉得病都能治好吗?” 林逸人看了一眼手机里关于心理疾病治疗速成的书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忖了忖,慎重道:“每个人的心理世界都是一座房子,有的人的房子繁华,有的人的房子荒芜。而钥匙,如果只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个人必定是孤独的,很难发生改变。” “所以,如果我想治好她,就要先得到她的钥匙,进入她的房子……”不需要林逸人再说下去,林伊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皱着眉思考着这个让她挂心的难题。 林逸人点点头,把手机还给林伊:“这个过程,绝对不是速成的。而是,真心换真心。” “真心换真心……”林伊似懂非懂,木讷地指着自己,“你看我行吗?” “这是你的优点啊。” 飞机的值机时间已经到了,led屏上滚动的红字好似都模糊成了一片,林伊呆呆地环顾四周,大厅里拖着行李的人来来往往,外面阳光正好,再外面是绿草萋萋,湛蓝的天空延伸无边无际。一切都好像亘古不变,又好像是崭新的样子,充满无数的未知。 “我走了。”一条短信跳进管家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当时跟林逸人联络时用的,林伊只知道这一种可以联系到周洛的方式。 管家把手机给周洛看,周洛的视线在手机屏上停留了十几秒,才点头示意管家拿开。眼眸如静水微澜,细小的波澜最终隐没在惯常的寂静里。 “小姐,真的不留一下吗?”管家为自己的多嘴有些惶恐,又出于长辈的心疼和担忧忍不住说道,“您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 窗外阳光洒进来,周洛却坐在轮椅上,墙壁的阴影遮挡住了她的半边侧脸。她低垂了眼,看着手里系着领结幼稚又傻气的泰迪熊。 “不用。” 声音纵然轻,语气却是坚定的。管家有点可惜,视线落在周洛手上的玩偶上,恍然想起他们的主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在他的印象里,周洛早就跟孩子的天性分道扬镳,更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玩意,此刻她将玩偶用胳膊护着,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是个晴天,天很蓝,云雾稀少,风很温柔,是个适合飞行的天气。周洛看着遥远的天际线,那是她用这残废的双腿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如果不是她还姓周,这世界早就忽视了她,痛苦早就吞噬了她。她和周家,早就注定了生死相连,息息相关。 林伊,可以飞,就飞得远些吧。自在地活着,永远都没有烦忧,多好。 周洛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转动轮椅摇手,离开了窗口,向阴暗的地方缓缓移动。 “等等,小姐。”管家追上来,手上抓着手机。 手机屏照亮了周洛的眼睛,那行字赫然出现在眼前,以一种十分勇敢的的模样。 “等我回来。我带你逃亡。”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看守所里的新年倒也热闹,不过热闹也就是一阵风,民警组织在押人员包了一次汤圆,喊记者来拍了几张照片,写了一篇报道,就是一件充满人文关怀的事件了。 看守所里都是等待判刑或者短期服刑的在押人员,短暂的过渡就将转进监狱或重获自由,自然谁也没有认识谁的兴趣。 宁玉在一边坐着,一个被唤作老刘的民警挨着她坐了下来,廉价香烟的气味吐到了她的脸上。 宁玉笑了笑,把老刘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拿了过来,摁在了桌子上,那点星火很快熄灭了,木头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烟疤,又很快被到处飘洒的面粉覆盖。 肢体的接触往往引人遐想,老刘笑得露出了一口老烟民的黄牙,宁玉的手指碰到他掌心的触感,让他眯起了眼。 粗糙的手掌迫不及待覆住宁玉的时,她却微笑着抽出了手,挪开椅子站了起来,往包汤圆的地方走。 那里记者正举着相机,对着汤圆疯狂按快门。 老刘见状,知道有镜头在,跟上去也没意思,又点了一根烟在角落吞云吐雾。 新年是短暂的,似乎一年的新意都攒聚在短短那几天,烟销弥散,地上烟火爆竹的残渣都被扫尽,一点痕迹也不剩,店铺一下子齐刷刷地开了门,总让人觉得过年只是一场幻影。 过完年,小海又将开始学校的补习,这一补就得直到开学。由于补课,连开学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饭桌上,小海倒数着假期的日子,归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姐,你有没有拿到实习证书?下学期你就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去拿毕业证啊?” 归兰一愣,随即咬着筷子笑呵呵地遮掩过去:“你放心吧,我有数,不用替我操心。” 林逸人说:“你今天没事吧?下午我要去见我的当事人。你替我照顾好你姐。” 小海满口答应。归兰偷瞥林逸人,仍然是淡淡的表情,林逸人也用眼角余光看过来,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却不见笑意。 再见宁玉时,和上次没什么不同,宁玉把微卷的头发束了起来,几缕发丝略显凌乱地搭在脸颊上。 林逸人站起来等她,宁玉在林逸人面前缓缓坐下,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律师,你好。”好像拆了骨头的懒散模样,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自觉。 林逸人被这声律师喊得有些恍神,微微想起归兰来,竟觉得这二人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林逸人把案子的细节详细敲问了一遍,宁玉答得简洁随意,和笔录上差不多。她皱着眉,手执着笔在文件上机械单调地敲打。 宁玉对人的神态举止似乎总是观察入微,很了然地问:“有问题可以直说,律师。” “下个月就开庭了。打这场案子的难点,在于决定做有罪辩护还是无罪辩护。无罪辩护是有风险的,或者说难度很大,毕竟你在当时理论上是有更优选择的,比如报警,而不是选择伤害。”林逸人把文件转了个身,递到宁玉面前,慢条斯理地一条一条讲解。 林逸人的声音很轻缓却很有力量,让人觉得安心,明明说的都是推心置腹为你考虑的话,脸上的冷冰冰的却给人距离感。 宁玉好像全然没听进去,昏暗的灯光把她的表情映得暧昧不明:“我好像明白归兰为什么喜欢你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一本正经的人,确实有点讨人喜欢。” 林逸人刚因为那句“我们这样的人”而拧起了眉,宁玉就转开了话题:“如果无罪辩护失败了呢?” “无罪辩护失败的话,可能会判成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大概十年以内。”林逸人顿了顿,“有罪辩护的话,我有把握判在三年以内。” 林逸人以为这样悬殊的判决,会让宁玉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宁玉却让她意外地沉默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林逸人拿出了十足的耐性,才等来了宁玉慢悠悠的开口。 “我活了三十多年,从家里逃出来,从山村跑到城市,下海又往外游,挣扎反抗,从没认过命……”宁玉的声音悬着轻不可闻的叹息,尾音里似乎有一丝微颤的笑意,“现在又到了这个境地,律师,你说,老天是不是对我太慷慨了?” 宁玉的语调和神情没有什么痛苦和抱怨,眼里盈着轻飘飘的笑意,这种柔媚和风流像是骨子里带的,又像是面对风浪时习惯的姿态。 不知怎么的,林逸人却在这双勾得许多人神魂颠倒的眼里看出了冷清和荒芜,听过太多喧嚣的冷清,见过太多繁华的荒芜。 作为律师听过许多人诉苦,却从没像这样莫名有种无言以对的惭愧,甚至不想与之对视,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林逸人很不自在,看着宁玉那带着淡淡落寞,却兀自撑着笑的眉眼,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宁玉就好像跟归兰的样子重合了。 恍惚过后,林逸人合上了文件,问:“你想知道赵臻怎么说吗?” “嗯?” “她更希望是有罪辩护。” “有罪辩护啊…”宁玉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笑了,“可是过几年出来,我就不漂亮了。” “漂亮很重要吗?” 话语一出,林逸人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拙劣的问题。 宁玉反问:“你看,我除了漂亮还有什么?” 林逸人说不出来。她努力地搜肠刮肚,也没说出半个字来。她擅长的是这些死气沉沉的法律条文,她可以在法院上跟对手争锋相对,毫不留情地予以痛击,却最不善于说漂亮的感性的软话,只能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 “起码……赵臻……” 林逸人想说赵臻似乎很喜欢宁玉,却最终还是缄默了。 “她不喜欢我。”宁玉眯起眼睛扬起了脸,灯光洒落进眼眸里,那双瞳孔里倒映着光亮,颜色淡得几近透明。明明是迷离的样子,她却好像对这一点看得比谁都清楚,“或者说,没到喜欢的地步。” “有赵凯的事情在先,她接受不了这件事,感到惶恐害怕,所以才会把感情放大,包括对我的那么一点留恋。” 宁玉落落大方地说着这些话,她的语气笃定地不留一点后路,好像已经一眼把结局看到了底。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嘴角那抹笑始终都没有变过,仿佛已经坚强到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容。 宁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着缓慢,像寺庙里的一口大笨钟,死气沉沉,却有力地砸着胸腔。 “那你呢?”林逸人问。 “我呢?”宁玉语气轻松,她笑了,她想起赵臻的脸,意识仿若逐渐远去般有些模糊。 那么点昏暗的灯光都开始变得灼眼,肩膀发沉,可是连可以靠的地方都没有。 宁玉在牢里发呆的时候就想,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接近,后来逐渐生出好感,却仍旧觉得可有可无,不一定非要强求,所以若即若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变得这么重要了,让自己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宁玉低下了眉眼,很随意地答道:“你觉得呢?” 宁玉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恍惚地晃了晃。她感觉耳边有很多声音像风一般刮过,都是赵臻的声音,脑袋超负荷地晕转带来一种昏沉感。 “该说的都说完了。律师如果这么关心我的话,倒是有一件事真的需要你帮忙。” 宁玉伏下了身子,凑到了林逸人耳边:“有个又老又丑的民警,性骚扰我很久了。” 民警把宁玉带出去的时候,林逸人佯装埋头整理文件,余光瞥见民警的手状似“无心”地放在了宁玉的臀部上。宁玉回头,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说“你看吧”。 看守所外天实在很灰,灰是徘徊在黑白之间的一种颜色,天生就是一种暧昧。 归兰和小海一起吃了晚饭,林逸人没有回来。归兰想起中午的事,有些战战兢兢的,不住地往小海碗里夹菜,生怕他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话。好在小海没有再提,因为明天要早起去补课,所以早早地睡了。 归兰想等等林逸人,脑袋却迷迷糊糊的,思绪压着的都是小海问的那些话。像是浓雾一样弥漫在脑袋里,归兰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在很迟钝地想着这些事。 没一会儿,归兰感觉身边有悉悉索索的的声音,有人蹭着她,一点让人很舒服的凉意隔着衣服透进来。 归兰睁了眼,林逸人看着她,很小心地给她盖被子。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5节 “你去了好久。”这语气不像抱怨,更像撒娇。 林逸人见她精神,就开了灯,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被子也够厚实,归兰白瓷似的脸上带着睡意惺忪的红晕,发丝有些凌乱,反倒比打扮鲜亮的样子多出一分惹人怜爱。 “有烟味。”归兰嗅了嗅,笑着说。 林逸人不抽烟,肯定是去跟抽烟的人打交道了。归兰不喜欢这个味道,把她的衬衫揉乱,然后推她去洗澡。 林逸人也不好意思,拿了居家服叮嘱:“我有事跟你说。你等我一会儿。” 归兰点了头,目不转睛地送她进浴室。 这个一会儿确实是短暂,林逸人刚褪下衣服,归兰就拉开门飞快地蹿了进来。 林逸人身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内衣,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拧起了眉,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修长白皙的身子像温润的璞玉般色泽诱人,双腿细瘦笔直,叫归兰都忍不住羡慕。柔和的橙色灯光流溢在那一洼形状分明的锁骨上,归兰咽了咽口水,看得挪不开眼,头顶的浴霸取暖器把她的脸烤得发烫。 林逸人看她这眼神,就放弃了脱掉内衣的想法,垂下了手问:“怎么了?” “我也没洗澡。”归兰说。 “你还不能沾水。”林逸人皮肤上凉出了鸡皮疙瘩,但归兰的目光又让她觉得灼烫,微微露出些赧意:“你先出去吧。” 归兰听了,反而笑了。昨天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洗澡了,林逸人口不择言的慌张太明显,又太可爱。 莹白圆润的肩膀颤动,雪白睡裙的吊带,也被皮肤无暇的白衬得没有那么亮眼了。吊带有些松垮,随之领子也有些低,她笑得开怀,胸口两抹丰满像浸润着月色一样微微浮动。 这回换林逸人不想让她出去了。 在这个人面前,她总是那么轻易地抛掉自制力。 林逸人故意要跟自己的冲动作对,手指勾起纤细的吊带,把它扶正。归兰看到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绷得紧紧的,表情一丝不苟。 把外泄的春光收敛了一些,林逸人心里反而有些微妙的失落,克制着心里密密麻麻的悸动,轻声说:“外面等我吧。” 归兰最喜欢做的,就是打破林逸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件事让她莫名的很有成就感。 她不喜欢主动,但是在林逸人面前,总是有些鬼使神差。她上前一步,在林逸人轮廓分明的锁骨上咬了一口,随后就是小巧的舌尖,轻轻的舔舐。 林逸人低眼,看到的是归兰有些凌乱的长发搭在后背上,脖颈在发丝间露出一片雪腻。 归兰的无名指上套着戒指,宝蓝色和银色相嵌,在氤氲的橙色光线下依然闪烁着光亮。林逸人心口有些热,一丝热度总能燎成更烫。 刚刚扶好的吊带又被扯歪,归兰的唇被吻得嫣红,她笑得很无辜,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润着光,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好似被投喂得心满意足的猫。 那些绮念退无可退,就如野草般疯长起来,又像成群蝴蝶振翅而飞,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he,不一定要赘述表白在一起滚床单结婚生孩子白头到老一辈子,太过老套。 而是尽管对后续语焉不详,大家还是会相信她们的结局肯定会非常好。 简洁地说就是, 我不想再给林伊周洛加戏了。。。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原本只是玩闹的恶作剧,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沉溺。 归兰软趴趴地在床上窝着,林逸人湿着头发出来,微卷的头发被水打湿后长度超过了肩膀,柔软地披散。 因为白天是阴天,所以月色并不明亮,更没有星星,原本是并不浪漫的夜晚。归兰却看着林逸人心砰砰直跳。 归兰喜欢这种悸动,这让她感觉自己是在爱情中的。 归兰等着林逸人过来,可林逸人只是默不作声地在房间里左右摸索,好似在收拾东西,又好似只是掩饰紧张。这一切让她觉得,林逸人是有话要说的,她想起来洗澡前林逸人就给了预告,更印证了这一点。 于是归兰的心里就更加怦怦怦怦,而且这鼓点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这样的心悸和之前的很不相同,归兰没那么好的耐性,她一问林逸人,林逸人的动作就跟机械的齿轮卡住了一样停住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我的确有事要说,但是--”林逸人扬了扬手里塑料小包装袋的物什,“你先把药吃了。你今天果然没有乖乖吃药。” 归兰立刻如遭雷击,瞪大了眼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出门前数了药片剩余的数量。” 在吃药方面,归兰承认自己不算太乖,屡次和林逸人展开攻坚站,均以失败告终。 可是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那几副药。 那两副药片也就算了,让人窒息的是那两种需要冲泡的药剂。 只是想着,归兰的嘴里已经弥开了苦涩的味道,第一次闻到这药的气味时,她简直“幸福”得要昏过去。 “不愧是林律师!”归兰换上一张谄媚的面皮,呵呵地笑着。 奉承战术很快宣告破产,林逸人出去两分钟,就冲泡了两杯药水回来,一杯淡黄色的,很浓稠,另一杯则是棕黑的,倒映的白色灯光在里面晃悠晃悠。 药味污染了大范围的空气,归兰退到了床中央,指尖象征性地碰了碰杯壁:“好烫啊,放一会儿。你有什么事要说来着?” 就算躲不过,拖一会儿也好。 “我在想怎么跟你说。”林逸人放下了药,眼里一抹豫色。 她湿漉的头发把脖子和锁骨都沾湿了,流溢着灯光的亮色,归兰想起了之前的触感,怎么看都觉得林逸人站得太远了,心里隐隐跃动,再让她咬一口,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不过多亏了这距离,让林逸人整个人都囊入归兰的眼帘,天花板上的灯悬在正上方,林逸人沐浴在白色的光里,面容淡白素净,出落得一种温柔出尘的气质。 归兰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因为林逸人比她先说了。 “我帮你去学校恢复了学籍。”林逸人说。 这事林逸人一直在提,却一直没有办,因为归兰一直没有同意。即便是这次,如果林逸人先问问,归兰也许仍会摇头。以前的每一次,林逸人都会遵从归兰的意愿,可这一次,却直接跳过了当事人。 她因此而感到抱歉,但依然很坚定要这样做。 哪怕归兰为此感到生气。 归兰太阳穴突突狂跳,她猛然想起在病床上刷微博时看到的一个帖子。那个帖子被很快删除了。 “因为你不想当接盘侠吗?” 林逸人因为这个问题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这个表情让归兰明白自己误会了她,霎时间心虚地缩了缩。 案件的结果公布后,作为本市知名律师的回归一仗,确实有一些报道,大多数是正面的。但也有少数无良媒体,为了博取眼球,抓着之前嫖|娼话题深究,甚至调查了案件当事人归兰的信息,捕风捉影地做出了报道,放在了网络平台上。在这些报道里,嫖|娼律师摇身一变成了接盘侠。 林逸人以为自己处理得足够及时,但还是被归兰看到了。 “我希望你回去上学,不是因为我否定现在的你。”被误会的林逸人露出一丝低落神色,随即微笑遮掩过去,“我只是想,纸总归包不住火,你真正把书念完了,就不用总是对小海说谎。” “你还剩一年半,二十学分的课,不多。找个时间修完吧。” 归兰知道回去上课意味着什么,她的学校离这里并不近,坐飞机也得要一个小时,否则林逸人也不会到深夜才到家。 蓦然想到林逸人刚到家时,自己触摸到的她身上的凉意,一时话都囫囵卡在嗓子里,像含着半苦半甜的糖果。 林逸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明明辛苦做了好事,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紧张。 “你别让我喝这药,我就去。”半晌,归兰泄了气,松开攥紧的拳头,不甘心地说。 林逸人在英国那个家就像一个定时|炸弹,现在自己又不得不和她聚少离多,归兰虽是答应了,但一下子就苦了脸,再也高兴不起来。 “好。”林逸人答应地毫不犹豫,干脆地出乎归兰的意料。 还没等归兰松一口气,林逸人端起了杯子,在归兰诧异的视线里,凑到了嘴边,一缕缕热气模糊了她唇边的笑意:“我喝吧,别浪费。” 唇刚触碰到温热的药,杯子就被堪堪夺了过去。 杯子后面是归兰咬牙切齿的脸,她眉头拧到一块去,苦大仇深地瞪着林逸人。 她知道这药有多苦,才不舍得林逸人受苦。 偏偏林逸人坏心眼地拿捏着她的软处。 好不容易鼓足了壮士断腕的勇气,憋着一口气仰头把药水都灌进喉咙里,黄莲的苦味从嗓子眼里岩浆似的涌上来,很快溢满整个口腔。归兰巴不得自己的舌头是麻木的,偏偏每一根味觉神经都万分灵敏,拼命反抗着这种刺激。 她捂着嘴艰难地把苦涩的味道都咽下去,林逸人忽然俯身下来,攥住了她的手指,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唇。 一切都那么突然,嘴里的苦味被夺了过去,熟悉的清甜香味消释了所有抗拒的不美好,柔情蜜意随着芳草味润进肺腑,她独有的温柔如同海浪,让人漂浮其中,就渐渐模糊了意识。 灯光璀璨地流溢,就像银河忽然亮了。 归兰瞪大了眼,看着林逸人阖着的眼角,听到自己的心又狂跳起来。 平淡地过活没什么不好,但是生命的意义却在一个个动了真心的瞬间,心脏那样有力地证明着,自己活着,爱着。 唇瓣分开的时候,归兰红着脸,迫不及待地要说些什么:“一学期就能修完。我会……修完的。” 林逸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慢慢地勾起了唇。 小海为了快要开学而长吁短叹,归兰听在心里,呆愣地把碗里的白饭一筷子一筷子塞进嘴里,跟个木偶似的丢了魂。 小海没看出归兰眼里的忧郁,毫不留情地开启嘲讽技能:“我看姐夫一不在家,姐你就要变怨妇啦。” 被小海这么一说,归兰忽然就没了食欲,恹恹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照亮了半个屋子。 归兰钻进了厨房,这些天林逸人也试着炒一些蔬菜,所以厨房并没有预想中的空落下来。 林逸人炒蔬菜总是很淡,可能考虑了术后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但是火候总是那么刚好,如果多放点调料也是会很好吃的。 这让归兰欣喜又惶恐,她居安思危地觉得再这样下去林逸人就不需要她了。 许多事她都帮不上忙,只有家里这些小事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所以她才愿意做多一些。 好在一碰到锅铲,原本觉得生疏了的手很快就熟练起来。 归兰是个不会悲伤太久的人,有了要做的事就能打起精神来。 把做好的便当塞进保温包,归兰抱着包溜了出去。 一闻到外面的空气,归兰的身心都雀跃起来,心情飘得比天上的云还高。 想起日剧里给丈夫做便当的妻子,便美滋滋地斟酌自己是不是比那些个漂亮的妻子更加贤惠些,比贤惠的妻子更加漂亮些。 归兰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顺便给自己点了个赞,笑得更加灿烂,引得不少人侧目。 中午公交车上人不算太多,归兰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边上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 那女人大概三十几岁,一副鲜艳的妇人打扮,嗓门有些大,正在打着电话。归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女人的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没错,已婚。 归兰摸摸自己手上的戒指,虽然林逸人表示这只是新年礼物,但是戒指这个东西总是被寄予了太多寓意。戴上戒指的时候归兰幸福又懊恼地觉得自己被套牢了。 然而没过几天,归兰就很好地接受了自己可能已经算是有家室的人并且成了别人的家室这件事,而且每每念及心里都有那么点小愉悦。 但是这点愉悦她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以免像是自作多情。 不知不觉在心里把自己划为“人|妻”的行列的归兰,对眼前这个女人起了一些亲近的感觉,更对她显而易见的悲伤和愤慨起了一丝好奇和同情。 女人先是悲戚地说着什么,方言和普通话掺半,大概是要求和对方离婚。 或许是要求被对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几个回合下来,那女人也恶狠狠起来。 “这个婚我离定了!你不同意,我就找律师告你,你等着吧!” 女人挂了电话,脸颊上掉下两行泪。归兰有意无意地听到了一些,不免有些唏嘘,手伸进了衣兜里,攥住了纸巾,左右纠结该不该向这个陌生的女人递出去。 忽然,脑里灵光一现,归兰动作伶俐地递出了纸巾,随之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女人说了声“谢谢”,接过纸巾擤了一把鼻涕,上下打量了归兰一番,摆手:“我跟我先生闹离婚呢,让你见笑了。小姑娘,你不懂,帮不了我。” 归兰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放在了下巴边上,戒指“不小心”在那女人面前晃过。 “你也结婚了?” 归兰本来想炫耀地表示“我老公是律师”,话到嘴边还是腼腆了一下,体贴地保护路人的世界观。 “我好朋友是律师。”说完,补充道,“很好的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归兰整个人是容光焕发的,脸眼睛都亮晶晶的,笑容毫不自觉地咧得大大的。 一只手指着自己,另一只手把保温包搂得紧紧的,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贴上人|妻这个标签。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美妙。归兰陷入这种设定无法自拔。 那女人把归兰的手扯过来,紧紧地捏着,眼睛里霎时放出了光亮。 归兰瞬间觉得自己脑袋上戴了五星徽章军帽,而对方正紧握着自己的手跟自己上演军民一家亲。 “那……收咨询费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把镜头还给主cp。 要结文了我比较方,我需要仔细斟酌一下。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归兰把那尚不知名的女人带到了事务所。 她心里是忐忑的,不仅因为她深感跟这里西装笔挺的人格格不入,还因为心里那点不太光明正大的小心思。 不同于上次没人理会的的冷淡,这次事务所里的人都莫名热情,即便在工作中也会探出头打个招呼,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迷之微笑。 身后的女人见这副场面,更加觉得归兰靠谱,诚惶诚恐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归兰胆战心惊地打了一轮照面,领着女人穿越人群,进了林逸人的办公室。 林逸人看到归兰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惊喜。 顾及着旁人,林逸人的语调仍旧客套疏离:“请坐。” 归兰跳到林逸人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眉低眼顺地退到了一旁。 “请问怎么称呼?” “魏华。” “魏小姐,为什么要离婚?” 女人下意识地环顾了周围,神情纠结,欲言又止。 林逸人对这样的人见惯不怪,四平八稳道:“放心,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委托人的隐私。” 女人咬咬牙,压低了声音,一脸惨痛地开口:“他……那个不行。” 归兰一时间微笑有些僵硬地挂在脸上,偷瞥林逸人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尴尬。 一来二去,才问清楚情况。魏华和她先生结婚至今七年,结婚没多久时候,她先生总是以出差为托辞回避了同房,但窗户纸总有捅破的一天,结婚两年后女人才确定,她先生是真的不举。去医院看过,没有治好,她先生觉得丢人,就不肯再去。魏华多次提出离婚,但都失败了。 “婚前你先生对你说过他的情况吗?”林逸人问,“这点很重要,关乎你先生是否属于骗婚。你仔细考虑再回答。” “没有!绝对没有。”女人回答得干脆。 “那冒昧地请问,你们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矛盾,比如——出轨?” 女人突然沉默了。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林逸人身后的归兰张大了嘴,尴尬得无地自容。 她有点听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天呐我怎么给林逸人找了这么个差事。 “这是你的隐私,你可以不必告诉我。但是如果有,那么在法院判决前千万不要被你先生发现。” “律师,收费呢?”女人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除办案手续费五千,还有争议标的6。意思是如果我们为你额外争得10万财产,我们抽成六千。” 女人神色悻然,捏着包不说话了。 “你可以考虑一下。既然你是她的朋友,”林逸人看一眼归兰,继续平和道,“我们为你免去咨询费。如果有问题,打这个电话。” 林逸人写下了一串号码,归兰一瞥,尾号是让人看一眼就记忆深刻的“419419”,属于司晓的。 嗯,很好,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 女人连声道谢着离开了。 归兰这才敢把怀里的保温包放到林逸人面前:“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吧。” “怎么突然过来了?想我了?” 她尾音很慵懒,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就像致命的诱惑,心情因为归兰的到来而明显愉悦起来。 归兰拖着下巴笑得有一丝狡黠,指尖轻叩桌面:“还好。” 说着还好,脸上却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我来公司开个会,讨论宁玉的案子,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林逸人来公司,是因为自己对宁玉这个案子拿不了主意。上午,她召集几个刑律,开了一个小型研讨会。 分析了案件本身的情况,再对比相似的案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做有罪辩护是更为正确的选择,不管从律师的名誉考虑,还是从委托人的利益考虑。可是林逸人却显得很头疼,犹疑着下不了决定,这让其他人都很不解。 “你觉得宁玉……是个怎样的人?听劝吗?” 林逸人自己在心里给出了否定答案,就上次交流来看,宁玉是个拿主意独立又坚定的人,偏生还有些随性过了头,好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归兰听林逸人说完宁玉的想法,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怔忪模样:“宁姐……可能是不想让赵臻等?” 林逸人哑然失笑,轻叹着摇摇头,又问归兰:“你觉得我该听谁的?” 归兰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手上捏着一根线,她的话可能影响林逸人,影响案子的辩护和判决,产生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归兰舒了口气,才说:“宁玉姐以前总告诉我,人生怎么走要自己选。” 林逸人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归兰手心捏了一把汗。 “不说这个了。”林逸人笑着低头看见保温包,眉眼里的温柔像水一样溢出来,“给我的?” 林逸人想打开保温包的时候,归兰一跃而起抢在了她前面,摸了摸饭盒,温的。 好在公司有一台微波炉,归兰积极地拿出去加热。 事务所十二点开始的午休,现在下位置走动的人多了,有个律师模样的人正在用微波炉。 看到归兰来了,那人关了微波炉,把自己热到一半的饭拿了出来,让归兰先用。 归兰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很不适应。 她没忘记如同草芥般委曲求全的日子,因着林逸人,有人开始尊敬讨好她,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又让她惶恐不自在。 她逃回了林逸人身边。 林逸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耐性地等着她。 林逸人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半个月内不许再来,来也不许坐公交车,太辛苦了。” 归兰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林逸人慢条斯理的动作让她着急,恨不得帮她打开盒子。 盖着盒子的时候香味就跑了出来,更别说打开盒子的时候,让人食指大动。 归兰得意地眯起了眼,把脸凑得近近的,眼睛里透着光,明显地期待着什么。 “感觉怎么样?” “很好。”林逸人这么说,却放下了勺子。 这个动作让归兰心中警铃响起,飞快地回忆起自己做饭的每个步骤,难道真是久不下厨生疏了?瞅着那米饭上撒的芝麻粒,西芹百合鲜翠欲滴,卖相怎么看也算不错。 归兰绞着手指,有点丧气。 林逸人不急不缓地把她拉近,距离一点一点缩小,却慢得就像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的阳光,一寸一寸地缓缓推移。 气氛正好,林逸人坐着,归兰站着,归兰感受到林逸人的呼吸,脸颊就被阳光烘得热热的。她紧张得不敢喘大气,却遏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因为林逸人看上去想要来一段温情的埋胸戏码。而诚恳接受医嘱的她用胸贴代替了内衣。 虽然视觉上比不上穿了内衣那样磅礴,但是应该触感比较好,归兰这样想着,暗暗挺直了身子。 可是没有,她的胸口在推移到距离她的脸两公分的时候停顿了,林逸人抬眼看她,眼神异常认真,阳光在她瞳孔里洒上一层淡淡的金。 “我觉得很好,”她说,“就像一直所求的终于都圆满了。” 归兰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逸人在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她的回答好像不止停留在饭菜的味道上。 本来想得到一番恭维的归兰,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句似非而是无比含蓄的表白,霎时所有低落都一扫而光,眯着眼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把手轻轻搭在林逸人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子,和林逸人四目相对。 淡色的阳光落入眼中,把眼眸的颜色也涂淡了些许,林逸人眼神很安稳,带着一种透明的诚挚。 或许就是林逸人看自己的样子,让归兰感觉很特别,她的眼神从来和飘忽这个词无关,总是有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温柔的时候如水环绕,如风缱绻,即便冷峻的时候也是平静沉着的对视。 归兰又俯了俯身,离那双眼睛更近。除了眼睛,柔软的薄唇也近在咫尺。 是个亲吻的好时机。她想。 林逸人的嘴角勾起了,一种看上去就十分温和惬意的笑容,让看的人骨头都松散了几分。 她微微转动椅子,面向了桌子,把饭盒捧了起来。 开始吃饭。 归兰表情塌下来,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但她脑子还热着,于是她把心里憋了很久的的话说出来了。 “你要是不去英国,我天天给你做。” 林逸人的神情有些微妙的诧异:“我肯定是要去的。” “什么嘛……”归兰失望,不满地嘟囔。 “不过,不会太久,一个月的样子。” “啊?” “我跟叔叔阿姨沟通过了,目前他们的钟表在中国的销售方式只有授权代理商,真假货在市场上错杂流通。他们也同意在中国设一个分公司管理和负责中国市场。”林逸人说,“这个事情司晓已经在忙了,到时候她就是一把手。我得回英国一趟,探望叔叔的身体状况,顺便把需要转移的业务交接一下。 这个决定也是林逸人斟酌良久的结果,林父林母需要她打理集团,她无法直截了当地拒绝,只好用这样折中的方法:“这样……也算帮了他们的忙,没有白受他们的恩惠……” 话音没落,就听到一声欢呼,归兰扑到了林逸人身上,脸埋在她颈窝紧紧靠着。 “感觉踏实了好多。”她高兴地七荤八素,手舞足蹈,一口轻轻咬在林逸人唇上,不痛不痒,“叫你不早告诉我,害我想那么多。” “所以,你不是给我的事务所拉生意,是故意给我找事情做。”林逸人茅塞顿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归兰。 归兰干笑了几声,同手同脚地从她身上撤下来。 决定把那个女人带到事务所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躲不过的事情,拖一拖也好。 她有点心虚,她觉得自己不该跟林逸人耍这些小聪明,但是她想得也很简单,和喜欢的人每天在一起,过简单的生活,没有离愁别绪。 归兰笑得格外乖巧可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摇着尾巴卖萌认错,一双黑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瞧着林逸人:“你有我这样的女朋友,还惦记什么诗和远方呀。 “原话是‘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你才不是眼前的苟且呢。”林逸人忍俊不禁伸手在归兰脑袋上揉了揉:“是不是伤到脑袋了?的确真是让人担心的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文。 ☆、完结 第101章 夜晚,月亮爬上窗口,洒落一地淡白。 归兰倚在床头,长长的黑发垂落肩膀,遮住了睡裙细细的吊带,衬着雪白剔透的肌肤。 睡裙的领口很低,淡薄莹润的光流溢在锁骨和胸口。 林逸人低头安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映着她的模样,目光全神贯注。 归兰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层柔和细腻的光里,这让她看起来像无比诱人的美味。 林逸人的视线掠过了晶莹剔透的脚趾,光滑纤细的小腿,然后卷起了她白色睡裙的下摆。 把睡裙往上推,布料滑过白花花的大腿,黑色的蕾丝内裤落入眼底,还有被内裤包裹的…… 归兰有点害羞地并拢了腿,微微侧开的脸上浮起一丝嫣红。 林逸人的动作顿了顿,便一鼓作气地把睡裙推到了胸口,露出腹部的褐色疤痕来。 赶忙转过身子从桌上拿了一管药膏,挤了一点抹在那处痕迹上,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疼吗?” “不疼,凉嗖嗖的。”归兰说。 林逸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把药膏抹匀,动作很轻,生怕归兰疼似的,像羽毛一样轻轻挠着,像蚂蚁密密麻麻地在上面爬。 “现在不凉了。有点热,有点痒。”有奇怪的感觉浮上来,归兰深吸了一口气,问,“这东西真有用?” “应该吧。托别人从国外寄来的,很多明星用这个。” 空气有些凉,归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林逸人想把睡裙放下来,却怕把药膏擦拭掉,忖了一下,便俯下身,朝着那块疤痕轻轻地吹气。 温热的呼吸触碰到皮肤,归兰就觉得某根筋霎时绷紧了,有什么从脚底往上蹿。 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她险些要觉得林逸人是故意的了,可是林逸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认真地反思了一下,真诚又歉疚地问:“我弄疼你了?” 归兰羞恼地咬了唇,瞪着一双杏目侧眼瞧林逸人,这种羞恼渐渐变成了不甘,自己都赤条条的了,林逸人凭什么还这样正经,说涂药真的就只是涂药啊。 归兰撑着胳膊起身,跪在了床上,睡裙像幕布似的滑落,掩去大片赤|裸的肌肤。 林逸人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以为归兰真的为那处疤痕十分伤心,自己应该谨慎些,收敛起多余的想法。 归兰膝盖跪在床上,缓缓爬向她,以一种极其性感撩人的姿态,脖颈、肩背、腰肢和臀部连成一道引人遐想的弧度。松垮的领口里浮动着几乎让人眩晕的白,两抹圆润的形状随着动作轻晃。 她笑容也明晃晃的,眼眸里盈着水一般的波光粼粼,穿着素净的白裙,却令人觉得绮丽至极。 “没。”她勾住林逸人的脖子,手臂垂在她背后,带着轻柔的呼吸在她耳边说,“你……让我很舒服。” 林逸人的心跳漏了一拍。理智告诉自己要挪开眼,否则会就会被眼前的妖精勾了去,可到底视线还是舍不得离开毫厘。 归兰腿心的柔软不经意地蹭过她的大腿,林逸人听到自己彷徨的心跳,这场天人交战里清醒的一方一寸一寸地倾向颓势。 手心掐了一把腰间的柔软,就像鞠了一捧水似的,空气却燥热起来。林逸人看着归兰精致又妩媚的脸:“你这样,会让我变坏的。”顿了顿,她说,“会变得很坏。” “哦?”归兰露出少女一样的神情,黑发凌乱地搭在颈窝,眼睛里盛满了纯真的好奇:“有多坏?” 让人很想侵犯。 刚把她按在床上,归兰意料之中地蹬直了小腿,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我困了,乖乖陪|睡。” 眼睛眯成一道月弯,像是要把暗喜和窃笑都藏起来,却掩不去一股子狡黠的劲儿。 林逸人笑了。她现在偶尔会感到不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面对一堆毫无生气的法律条文,明明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生动的东西。而归兰无疑是她眼前出现的最动人和亮眼的一抹,只当她出现后,林逸人才发现其他的一切味同嚼蜡,现在的日子就像调高了亮度打了一层柔光,惬意而愉悦。 开庭的时候,春天的气味已经浓郁了,风开始和煦,阳光开始染上温度。 归兰比林逸人更紧张,提前了一个点起床梳妆打扮,对着衣柜挑挑拣拣,最后拎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出来,举着衣服比划:“穿红色的,这样你要是紧张了,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到我。” 红色外套映衬着茭白的面容,笑容明艳艳的像春天一抹和煦的阳光。 林逸人点点头,垂眼轻声说:“好看。” “什么?” 归兰似乎没听清,却露出了满心欢喜的表情,闹着让林逸人再说一遍。 林逸人抿了唇,不肯再说了,嘴角一直含着浅淡笑意。 多亏了归兰,一路气氛都算愉快,阳光穿越高楼与苍树,一程阴翳一程明媚,斑斑驳驳。 到了人多一些的地方,林逸人把归兰护在了身前,上次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归兰,模样都显得戒备起来。 归兰感觉到她的紧绷,笑道:“要是还能中彩,我就立刻去买彩票。” 林逸人还是觉得心底不舒服,敷衍地笑了笑,把她的手拉紧了。 赵臻从树影下走出来。伴随着风吹动树叶喑哑的沙沙声。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她们面前,眼神没有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面色苍白像是把自己关了很久,但是仔细一看,又化了淡淡的妆。 “别那么悲悯地看着我。”她说,“走吧。” 林逸人和司晓都觉得赵臻和上一次见到她时,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只好作罢地把话咽进肚子。 在法庭的外面,赵臻看到了周楚的父亲。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照面。 周楚的父亲冷哼了一声,赵臻的表情很阴郁,冷淡却看上去充满攻击性,让人觉得她压抑在愤怒的边缘。 她点了一支烟,手指骨骼嶙峋。 “前几天我去找周楚父亲了。” “你去找他和解?” 赵臻没说话,烟雾缭绕着她的脸,和那天她和周楚家出来时一样。 那天她也点了一支烟,靠在墙角压抑心里的焦躁。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抽烟好不好这样的问题了,她觉得自己急需要发泄口。 那天她带了自己所有的存款去找周楚的父母,怀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心情。 她以为自己能低下头,能按奈住自己的脾气。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 周楚的父母明确表示他们要的不是钱,而是宁玉的后半生。 在遭到羞辱之后,求和变成了理论,理论变成了争吵。 她把事情搞砸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赵臻想起宁玉所说的,自己除了沉浸在情绪里,什么都做不好。 宁玉的声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她那张似笑非笑,隐晦莫测的脸。 这话就像一巴掌打在了赵臻脸上,很灼烫。 然后很奇怪的,赵臻反而清醒了一点。 赵臻把没抽几口的烟按灭了,抬脸笑笑,语气轻松好似满不在乎:“我哥进去了,宁玉进去了,你说会不会有哪天我也进去了。” 归兰和司晓都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面面相觑,只听林逸人轻咳了一声,认真地回答:“不犯法的话……应该不会的。” 归兰心中哀嚎一声,司晓扶住了额头。 赵臻笑了,她的眼睛比起前些日子的绝望,确实亮了很多。 她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黑色的睫毛阴影覆盖着眼睑,神情晦暗却坚定,把手放在了林逸人的肩膀上。 “别压力太大。输了也没关系的。”话语很轻。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GL]嫖客不寻欢 作者:度我 第26节 “因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出来的。我一定会的。”赵臻把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再加上她憔悴地挂着黑眼圈的样子,给人一种呕心沥血的感觉。 林逸人觉得被搭住的肩膀很沉,好在赵臻很快收回了手。 她手心出了点汗,赵臻的话让她压力更大了。于是她转向了归兰。 归兰眼睛里露出了一些讶异,又有一丝动容。 她第一次在赵臻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偏执,她和赵臻不熟,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现在的赵臻陷入了一种极其焦躁的情绪,又在努力地隐忍,仿佛一头笼子里的困兽。 她的眼睛很亮还有些亢奋,就像困兽很明白自己要挣脱,她也毫不犹疑自己要做些什么。这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逞强,还是真的激起了斗志。 人汇合齐的时候,比预想中的要多,赵臻认出了小如和她的那个什么医生。 小如的眼睛很红,像是刚刚狠狠哭过一场。医生站在她身边看着手机,神情不耐。 赵臻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当小如通红的眼睛望着她时。 她不喜欢小如为宁玉哭。那一瞬间她心里涌起这个念头。 何况小如的表情就像赵臻抢了她的东西,却砸坏了,悲伤懊悔和不满。 赵臻也不清楚自己对宁玉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无法接受宁玉成为她生命里又一个被关在囚牢里的人。 小如看到赵臻,又哽咽起来,瞪着眼一副倔强模样,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看到赵臻的表情后又怯怯地缩回了医生后面。 “我知道你怪我。”赵臻语气出乎意料地平和,问道,“但是你还要我怎样?” 她没有看小如,目光恍惚地落在远处,仿佛这个问题的对象不是小如。 说完,她低头勾起一抹笑,凉凉的,自嘲似的。 还有一会儿就要开庭,林逸人把归兰交给司晓看着,一个人离开了。赵臻踌躇了一下,就了跟过去。 林逸人没有反对。赵臻便跟在林逸人后面,看到了宁玉。 很匆忙的一眼,宁玉清瘦了一些,面颊消减下去。即便她笑意盈盈,也遮掩不住她遭了的许多苦。 宁玉的目光也投落过来,只是一瞬又轻巧地移开,仿佛看到的只是个陌生人。 林逸人跟宁玉交代了几句,宁玉点点头,对林逸人道谢。边上的警官大概对宁玉印象不错,善意地安慰她不要紧张,宁玉也笑着一一应了。 唯独赵臻,没再得到一个眼神。赵臻挺直了脊背,像棵树一样固执又倔强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外面有人敲门提醒,要上庭了。 临走前,宁玉对林逸人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盼着我平安无事,看来我这三十几年也不算白活。” 宁玉的视线不经意地飘过赵臻,暗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也没有。 宁玉经过赵臻的身侧,赵臻感觉手腕被一个冰冷的物什硌了一下,低头,看到了自己手畔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镣铐。 随即,手心被轻柔地捏了一下,柔软纤瘦的指尖划过掌心,不痛不痒的力道,却像是刹那电流贯穿全身,赵臻猛的抬起了头,只看到宁玉苍白消瘦的下巴,还有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温柔。 赵臻一阵恍惚,转过身看着宁玉走出去,那半秒钟手心的触感像是解释不清的幻觉,偏又那么真切。 她到底……想怎样? 拿身份证换了听审证,归兰跟着司晓找到了靠中间的位置,努力地左右张望。 林逸人垂眸翻看桌上的文件,眉头微蹙,认真安静的一张侧脸,被白色衣领衬得格外温和素净。发言时不愠不火的口吻,却字字珠玑,一派淡然沉着的气度。 归兰又是头一次看到林逸人在法庭上的样子,看得眼睛发直,拍拍自己的脸颊,开始懊悔上一次错失机会。 “干嘛呢一副傻样。”司晓促狭地笑,“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决定了!”归兰双手握拳,目光灼灼,“从今天起,做一个林律师的迷妹!” 那模样,就像下一秒就要挥舞双臂呐喊助威似的。要不是法庭要求肃静,司晓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现在她只能双手捂住笑意憋个内伤。 庭审结束,一群人焦躁地看着法官们窃窃私语,最终却并没有当庭宣布。 林逸人收拾着桌上的文件,舒了一口气,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听审席。 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归兰。其他一切都是灰败的颜色,独她那一抹红色最亮眼。 人群向八方涌散,归兰逆着人流向她走过来,笑得眉眼弯弯。 林逸人超负荷运转的大脑松懈下来,浮起淡淡的疲惫感。而这疲惫感当归兰站到她面前时,变成了满满的安心和依赖。 林逸人搂住了归兰,微微低头,脚尖抵着脚尖,下巴抵住肩膀。 归兰因为林逸人突然的温驯举动而受宠若惊,目光一软,泛开一种别样的温柔,抚着她的头发问:“累了吗?” 林逸人轻声说:“想吃你做的饭了。” 归兰满心欢喜地答应:“今晚给你做。” “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林逸人竟用了小孩子要糖一般的语气,轻柔的嗓音像是蛊惑似的,归兰中了蛊,被迷得晕头转向,连林逸人什么时候牵起了她的手,什么时候走出了法院也不知道了。 法院外面太阳很亮,顶着明晃晃的阳光和澄白的天,踩着铺满一地碎金的柏油马路,握紧十指相扣的手,归兰洋溢着一脸的笑容,无比认真地点头,用一副决定人生大事似的的郑重口吻保证: “好,明天,后天,大后天。”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很失落。 竟然没能凑整一百章。 会捉虫+改文,改完后决定写不写番外以及写什么番外。 ☆、番外宁赵1 番外一 这是林逸人打过的最艰难的一个案子之一。经过一次重审又一次终审,过去三个月有余。 赵臻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宁玉,她不想让宁玉在看守所里多呆一秒钟,急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风风火火地就奔去接宁玉。 所以在扑了个空的时候,赵臻心里越攒越大的火团够把房顶掀翻。 看守所里的公职人员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赵臻想到那个人的脸,生气之余就是无奈,倍感狼狈和气馁。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阴云终于化成了雨,滴落在额前的发丝上。 赵臻深吸了一口气,给宁玉拨了电话,目光空洞地看着花坛里初生的草芥,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一声,两声,单调的嘟声后,一个慵懒的女声从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喂?” 很久没有好好地听到宁玉的声音了。赵臻屏息了两秒,喉咙有点发紧,语气不太和善:“我没接到你。你什么意思?” 说完,赵臻自己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质问的语气。 “设计师这是……”宁玉有些玩味地笑了,闷闷的笑声从手机里飘出来扫着耳朵,“想念我?” “你别拐弯抹角的,有话就直说。”宁玉越是轻描淡写,赵臻就越是生气,“你不想看见我?” “别生气了。”宁玉笑道,“你还在看守所吧。下雨了,我去接你。” 赵臻一下子没了话,愣了片刻,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赵臻在看守所的屋檐下徘徊了一会儿,微凉的风吹拂,火烧火燎的脑袋得以有些许清醒。 宁玉来的时候,一袭裹身的长裙,精致的刺绣暗纹从裙摆延伸到袖口,到她握着伞柄的指尖。 正是初见时自己送她那件,这个时节穿倒是刚好。赵臻有点恍惚,宁玉徐徐走来,长发垂拂肩侧,双目含笑,落落大方,问心无愧的模样。 这些天一直走钢丝般悬着的心突然安然落了地,赵臻终于松懈下来,视线紧紧盯着宁玉,涌起莫大的安心和庆幸。 自己到底还是让她出来了,不算那么失败,赵臻想起被关在铁牢里的赵凯,五味杂陈。 没等赵臻开口,宁玉便柔声嗔道:“过了那么久腌臜日子,我还不是为了赶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好漂亮地见你。” 赵臻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再说不出责备的话,垂着脸若有所思。 宁玉打着伞站在她身边,肩膀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带着赵臻走在淅沥的小雨里。 赵臻翻来覆去地想着宁玉的话,心脏七上八下起来,被烦躁的感觉攫住了。 赵臻在奔波之余,也偶尔思量,自己确实没有喜欢宁玉到要跟她共度一生的意思,没必要费心揣度宁玉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在看守所里问了出来,也不过一时情急所致。 宁玉的表现,却也是暧昧又保持着距离,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赵臻恍惚觉得自己被宁玉吊住了。 是的,吊住了。赵臻觉得自己明明没那么喜欢宁玉的,可宁玉若即若离,她就忍不住猜测,不知不觉地咬了钩。却不知这放钩的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赵臻忿忿转头看到宁玉柔和精致的侧脸,有一丝苦味溢出来,不无吃味地想,宁玉把这一套玩得这样驾轻就熟,不知道曾经吊过多少个男人。 赵臻不是林逸人,没办法不介意这不介意那,想到宁玉过去的事情,仍旧心里一凉。 “你一直看着我,是太想我……”宁玉突然偏过脸来,笑意昂昂,“还是太久没见到我,忘了我长什么模样了?” 赵臻挪开了视线,面无表情:“我没看你。” “……”宁玉忽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挑眉看赵臻,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大了好几倍的声音。赵臻觉得耳边嘈杂,脑袋里更是乱哄哄的,她被宁玉盯得深了几分怯意,却还是硬着头皮对视回去。 “你鞋带散了,系一下。”宁玉说得很轻,雨滴的声音都快盖过她的声音了。 赵臻没想到宁玉酝酿这么久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松了好大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低头看自己的鞋,鞋带确实拖在了潮湿的地上,赶忙蹲下身子系上。 宁玉把伞微微向赵臻倾斜了一些,好遮住她整个身子,宁玉穿得精致,赵臻却是九分裤和运动鞋,和平常的审美背道相驰的打扮,彰示着这段日子的奔波。 赵臻露出的脚踝有一处红褐,是被鞋磨破皮留下的痕迹,宁玉出神地盯了那块地方一会儿,忽然开口:“谢谢。” 毫无预兆地,赵臻感觉宁玉的手心温柔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如果是往常,她一定像猫一样跳开了。 但是她现在只想把头埋得更低,心里的委屈逼得眼角酸涩得想要落泪。 这些日子的压力她都咬牙扛下来了,宁玉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她软弱地松了骨头。 赵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是我要谢谢你,因为救我,你差点毁了。” “我愿意的。”宁玉笑。 赵臻脑袋一烫,差点又想问出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但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了。 赵臻不喜欢也不擅长暧昧,只是预感到宁玉不论回答是或否,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个难题。 宁玉看着她笑,举重若轻的自然神态,看不出是有心还是无意。赵臻就像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什么都说不出来,又难受得紧,只好逃一般埋头扯开步子。 宁玉把赵臻送到楼下,分别的时候,赵臻看到宁玉的肩头微湿,留客的话在喉头哽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赵臻看得清楚也了解自己,倘若她放纵自己喜欢宁玉,最后放不开的一定是自己。 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再陷进一段感情里。 经过了十年恋情的告破,赵臻对感情这事不再有过多的信心和幻想,更别说对象是宁玉。赵臻想,只要放任自流,不去煽风点火,就不存在永不消散的感情。赵臻决定了摆正一个朋友和上级的位置,买了几本专业书在家一门心思地研究,忍了几天没去找宁玉,宁玉也很默契地没有主动联系她。一切都很好,但冥冥之中总有托后腿的。家里的父母准备了一点山货,让赵臻回家拿,还特意问起了宁玉。 赵臻猛然想起答应父母带宁玉回家这件事,宁玉上次带去的东西还落了一些在那。 赵臻觉得头疼,打了个电话问宁玉在不在家。宁玉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这儿不太方便,你在家等我吧。” “小如回来住了。”没一会儿宁玉就到赵臻面前,亲口解决了她的疑问。 赵臻心里一咯噔,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佯装随意地问:“怎么了?” “小如不小心把自己以前做过抖出来了。”宁玉说,“那医生好像是个精神洁癖,就骂了她。” 宁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事,赵臻却有点心虚,把一盘削好的苹果推到了宁玉面前:“多数人都会有点介意吧。做过那种职业的女朋友,多少会让人缺少安全感吧。” 宁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听到这话时微微偏过了头,面露疑惑地看赵臻:“可是,小如本来就只把她当朋友啊。” “……”赵臻一下子又有些心塞,默默不说话了。 “那——”宁玉语调一转,“你也是多数人?” 赵臻袖口下的手抖了抖,慌张地低头避开了宁玉的视线:“我不知道。” 宁玉了然地笑了,那笑意让赵臻坐立难安,心脏急速下坠。她想说些什么解释,可现在说什么都只会更像欲盖弥彰,可宁玉看上去无所谓的样子同样让她感到不舒服。 宁玉没有追究下去,自顾自忖道:“小如身份证还没满十八周岁,也没文凭,找工作有点难度,我想看看攒笔钱让她学个手艺,或者考个幼教。” “……” 赵臻看着宁玉仔仔细细为小如打算的模样,皱了皱眉,语调不自觉地变了味:“你对她倒是负责。” 宁玉笑着应承下来:“当然的。” 赵臻暗自认定了宁玉和小如曾经好过,斜眼看着宁玉此刻心情颇好的模样,心里涌起一点淡淡的失落和讽意。 既然又住到了一起,宁玉又还是对小如这么上心,复合也是迟早的事了吧。 想着,便逐渐失去了耐性,赵臻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乱糟糟的思绪却没有得到纾解,她语速变快了许多:“我妈打电话来让我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当然你不去也行,我会把你落下的东西带回来。” 明明宁玉到前好好酝酿了一番,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宁玉跟自己一块回去又不显得刻意,可到头来竟成了这样,赵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斜洒进来,春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略显哀愁的白色。 “什么时候?” “就明天吧。” 赵臻看着窗外白得发亮的天,表情轻松,听觉的注意力却全然调动起来。半晌,赵臻听到悉索的声音,宁玉站了起来,挡在了赵臻眼前。 “要走了?”赵臻笑着掩饰心里的失落,开口语气却还是有气无力。 “我回去收拾,明天好跟你回去。” “啊?”赵臻大感意外,赶忙站了起来,呆头鹅似的瞪着眼不知所措。 宁玉军绿色的外套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里面是背心和运动短裤,非常居家的打扮,可能是接了电话之后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赵臻很喜欢宁玉这样子打扮,没有过多的修饰,透着随性和慵懒的味儿,同样是性感,又和其他时候的美丽和精致不同。对一个设计师来说,这样的身材和气质是无法抗拒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缪斯女神一般的存在,难怪公司里其他设计师对宁玉过目不忘。 宁玉偏了偏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赵臻才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了些,脸颊微微有些热。 半晌,才憋出一句:“别忘了带轻便的鞋。”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番外。觉得前面宁赵写得不够清楚。 犹豫番外要不要接着写,因为的确有种接着写又是一个巨坑的感觉…… 真正的新坑已开,檀香记,背景民国,大家闺秀萝莉x上海交际花御姐 ☆、番外宁赵2 番外二 宁玉这次轻车熟路,和赵臻并排进了家门。宁玉给赵母带了两盒护手霜,声称是赵母上次托她买的。赵母是个朴实的农家人,护肤品之类的东西却都被她当作浪费,宁玉竟然能让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赵臻不自觉对宁玉有些另眼相看。 开饭前赵母坐在椅子上择菜,宁玉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挽起了袖子坐到了木头长椅上。 “你和小臻去玩吧。你们这些孩子做不了这些,连小臻都早就不会了。” 却没想到宁玉动作还算利落,赵臻在边上坐着看,脸上是越来越惊疑的表情。宁玉微微低头,长发垂落,看起来有一丝恬静。 赵母也是意外的,笑着转头对赵臻打趣:“你看看你,什么都不会干,只能指望找个能干的对象了……” “妈,”赵臻慌忙掐断这话头,因为宁玉投过来的目光而感到万分尴尬,哥都没成家呢,我着什么急。” 赵臻下意识地像以往一样推赵凯出来当挡箭牌,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赵臻猛然想起牢狱里的赵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宁玉拉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腿上,赵臻逐渐缓过神来。 赵母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摇头叹着:“你们一个两个,都快三十的人了,还都不着急。你我还能催催,你哥一年到头跑在外面,我连人都见不着。” 赵臻恍然想到赵母还不知道赵凯的事,紧紧咬着唇,心底涌起一阵后怕。幸好妈刚刚没有观察到自己的表情,否则很可能就露了馅。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迅速大起大落,赵臻额头沁出了一层虚汗,手也轻轻颤着,宁玉攥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好像在示意她安心。 余光偷瞟宁玉,只看见她轻轻笑着,漆黑的双眸像成了水一样波动,身子微微侧过来挨着赵臻。 “伯母,你看我当你家的媳妇怎么样?” 赵母惊讶得手里的菜掉落在地上:“你还认识小凯?” 赵臻大惊失色,宁玉低垂着眼睑,抿着唇含羞带怯地笑,模样如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小姑娘,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赵母从意外到大喜过望,视线充满深意地放在宁玉身上:“那可太好了,太好了。”说着,殷勤地坐到了宁玉身边,拉起宁玉的手:“原来你还是小凯的朋友,怎么不早说啊。” 赵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反应过来后,蹭地一声站了起来,直瞪着眼看宁玉。 这个人,前一秒还靠在自己身上,后一秒就去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当媳妇儿了? 赵臻实在看不下去那副母慈女孝的场面,于是扭头气冲冲走了出去。 已是傍晚,天边的云彩染了血一样的猩红,落在远处的山坡上。没一会儿,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身。 赵臻没有那个耐性等宁玉袅袅婷婷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她转身骂道:“你见过我哥吗?你怎么能跟我妈说那种话?” 宁玉一点也不急:“你哥坐牢又不是只三五年,不给你爸妈一点盼头,怎么瞒得下去?” “那也不关你的事!” 宁玉笑了,嘴角呷了薄薄的日暮流光,眼底温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这样,你就甩不开我了。” 赵臻愣了愣,宁玉茭白的面容和身后的霞光辉映,灼灼刺着她的眼,她声音软了下来,却仍旧保持着倔强:“我们的事,不要扯上我家人。” “我们的事?”宁玉眼角一挑,流目盼兮,“我们的事,是什么事?” 赵臻直勾勾盯着她精致的脸,宁玉挂着轻松玩味的笑意,她的自在从容和自己的焦躁忐忑形成强烈对比,像是一种讽刺,这如同在赵臻的心上泼了一把油。 赵臻冷笑了一声,然后逐渐攥紧了拳头。 “你在这等我。” 赵臻从家里背了一个背包,一路小跑到宁玉面前,顾不上自己还喘着气,二话不说地拉着宁玉走。 宁玉挑眉,没有问赵臻要带她去哪,任凭赵臻拉着自己,脚步匆匆,赵臻眉头紧蹙,嘴唇也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像生着闷气,宁玉倒觉得这样的表情有几分可爱,所以甚是开怀。 赵臻带她上了山,逐渐暗下去的夕阳光辉从掩映的树叶缝隙间洒下,脚底下石头砂砾有些硌教,冷的湿的风吹拂着头发。 路线弯弯曲曲,实在不像供行人走的路。按赵母的说法,这山平常附近居民常走,踏青时节也有不少人来野营,应该有条好路才对。 宁玉把疑惑都藏在了心里,安静地跟着她走。赵臻在她前面领着路,所以总是踩在比自己高的位置,瘦小的身子迎着衰弱浑浊的光,像飞蛾扑火一样呈现出一种特别坚强勇敢的样子。 或许是疏于锻炼,或许真是不再年轻,宁玉对着看起来还悠长的路叹了口气,可赵臻一副下了什么天大决心的样子,宁玉也不愿意舍弃了接下来的行程,便上前扶着赵臻的肩偷一点懒。赵臻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等天真的暗到看不清路的时候,赵臻从包里取了探照灯,顶着一束白光冲宁玉阴森森地笑。宁玉“嘶”一声,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掩映在昏暗之中。 “喂,你带我来看星星吗?”宁玉虽然这样问,但也知道这种说法太说不过去了,因为她们并不在山顶,也不在沿途有路灯的区域,而在黑黢黢的半山腰上。只有赵臻手里的灯发出灼目的白色光芒,宁玉伸手遮在眼睛前面,表情满是轻松和好奇。 “说吧。”赵臻神色冷峻。 “说什么?” “别装傻了。”赵臻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宁玉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确定要我跟你打直球?” “……”赵臻被梗了一下,她无法忍受这种被动的境地,扬了扬手里的探照灯,“你再装傻,今晚可就下不了山。” 巨大的白光照耀在宁玉的胸口,宁玉皱了皱眉,不退反进地用手掩着光,逼近赵臻。她语气隐晦莫测,像洞悉了什么似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喜不喜欢你,对你很重要?” “当然不重要!”赵臻想也不想地绝口否认,她顿了顿,努力缓和着呼吸:“只是烦,很烦。” 她被一种焦躁感和无力感束缚着。宁玉的泰然自若和软硬不吃更让她觉得疲惫和狼狈。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只是面对着宁玉,就有一种不可克制的情绪在滋生和叫嚣。 夜风席卷而来,赵臻觉得有些凉,刚抚了抚身上,宁玉就靠了过来。 赵臻一惊,又因山地不平而不敢用力推她,就被她长手长脚地揽在怀里,满怀的馨香,花蜜似的充盈在被她圈住的空间。 手上的灯被她轻巧地拿去,然后黑黢黢的山谷里坠落了一道流星,光圈在夜里逐渐衰弱,最终被吞没在黑暗的深处。 赵臻瞪大眼睛看着探照灯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如放映灯般在夜幕上投射出浑浊的白色光线。 “你疯了?”赵臻挣扎着,却扭不开宁玉束缚她的胳膊,拧着脖子拼命往灯坠落的地方看去,可是为时已晚。 耳畔宁玉咯咯笑着,温热的气息凌乱地扑在耳边。 赵臻绝望地看着天,这个女人简直有一百种方法把她气疯。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一时冲动带她上山,还避开了沿途有灯的有野外露营的区域,选了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 “这下,你不能把我丢下了。” 宁玉笑得声音都舒展开来,不用看清她的表情,也能知道她现在一定一副得意模样。 其实赵臻想说,不论怎样她都不会真的把她丢在山里的。 宁玉胸口的柔软不容忽视地挤压着自己,赵臻忍不住想起了宁玉穿着吊带睡裙,衣衫半敞的模样,活色生香。咫尺之隔的心脏好像受到了牵引,跳动得格外猛烈。 所以赵臻选择了保持缄默,她看着远处的黑,几颗伶仃的星星好像飘零在山头。 淡淡的光辉洒落在宁玉肩头的发丝上,宁玉的眼眸带着微光,如星辰光辉在夜幕里泛开涟漪。 赵臻觉得心里颤了颤,看不到宁玉妖冶的模样,此刻与自己紧贴着的宁玉似乎格外真切起来。 “我这个人,某些方面很小气的。比如,我从来不会去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宁玉贴着赵臻的耳朵轻声细语。 “难道你喜欢的人刚好都喜欢你吗?” “难道有我勾引不到的人?”宁玉一本正经地反问。 赵臻感觉到宁玉的下巴抬了抬,便脑补出了她臭美的样子。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赵臻在宁玉怀里动了动,没说话。明明平时对她有各种不满和气恼,现在竟然说不出她一点对自己不好的地方。 宁玉见她不说话,轻轻一笑:“所以咯,你是例外。我在你身上可是下了功夫,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赵臻觉得世界变得安静,只有宁玉暧昧的吐息仿佛把耳朵沾湿。 心尖上突然降落了一滴雨,脑海里混混沌沌,身体却舒展放松下来。 赵臻努力地想看清楚宁玉的脸,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使人绵软,如同一种不可克制的诱惑。 弯月悬在宁玉身后,茫茫月光勾勒着她的轮廓,鬓角恍如挂了绒雪般,浮着淡淡的白。 朦胧夜色绘得如同梦境,翻山越岭后宁玉把赵臻抱在了怀里,月光清冷夜风萧索,手里握住的温暖却足以让赵臻觉得安心。 艺术家的情怀总是来势汹汹,不分场合和地点。比如,赵臻竟然觉得这一刻是无比浪漫的。 她心情是滚烫的,或许面颊也是烫的。她微微抬头,嗅着宁玉身上的馨香,安静地没有说话。 “抱紧我。小心脚下。”宁玉说。 赵臻抓紧了宁玉的肩膀,小心地试探脚周围有没有磕绊的石头,低声腹诽:“还不是你害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宁玉听起来不但没有担心,反而有些雀跃,“咱们要不要生个火什么的?” “你自便啊。”赵臻说,“最近是火灾高发的季节,在山区燃火要被拘留。” “那怎么办?” “咱们试着往西边走走。那边常有人野营,护林人的休息室也在那。” “好啊。” 宁玉没有挪动脚步,赵臻也没有。 夜空辽阔,笼罩荒丘。 以后要做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此刻,谁都舍不得相拥而立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本大王转驾新坑,所以一直没有临幸这个。 而且觉得番外画蛇添足,可能哪天一想就锁掉了! 可能还有一章周洛和林伊的番外。本来我真没打算让她们发展点什么,没想到…… 新坑民国,不会长,也不会快。萝莉御姐,单cp。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