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正文 第1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猎上程序员 作者：六角荷 文案 作为一个典型的崇尚科学的技术宅，程家林在肖然说他被他掰弯了的时候，义正词严地运用科学理论教育他，他这个所谓的“掰弯”说法是不合理的。 肖然说：“爱情不该是由心而生，最能体现人性美好的表现吗？如果非要用这些冷冰冰的理论来阐述的话，总觉得太没人情味了” 程家林：“你说的很对，爱情是美好的，我对于你的感情也是由心而生的，那些冰冷生硬的理论也是对的，只有你才会对我产生永久的吸引力，所以，我想表达的核心是，你以后不能再怀疑我。” ——说白了就是，我对你的爱不仅由心而生，还有科学理论作为依据，所以你以后没有理由能怀疑我了。 职场流水账文。 小猎头和程序员之间来往的一些事。 文中涉及的企业、案列请勿深入考究，本故事纯属虚构。(__) 作者有话说：原名《层林尽然》，特别慢特别慢特别慢热文——然，坚持就是胜利(o)/（被掀飞gif） 内容标签：职场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然，程家林┃ 配角： ┃ 其它：猎头、程序员 面试 “肖然，马上就要实习了，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王强看了眼讲台上念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导师，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肖然。 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肖然，支起头，微微侧了侧脸，觑了一眼王强，漫不经心地说：“不觉得有什么可想的，像我们这种大专学历，学的又是地质学这种冷门的专业，上网海投简历，哪个公司能看上就去哪个呗。” 王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问他：“下午有保险公司来咱们学校校招，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我先自己投投简历试试。”肖然继续趴在桌子上，恹恹地说。 下午没课，肖然准备先回家睡一觉，他是b市本地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二年，前十九年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上大学后因为学校离得比较远，父母怕他在学校住不好，便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现下眼看着儿子就要毕业步入社会了，老两口突然灵光一现，煞有介事地决定让儿子开始学着独立，“体贴”到不闻不问，任其自流。 肖然住的小区离学校也就五站公交站地的距离，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听着人群喧哗，汽车鸣笛，他习惯就这样慢慢的走回去，即便这个城市的空气不好，即便这个城市终年如一日地喧嚣拥堵，即便他也去过很多地方，他也从来没有想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想法。 回到家中，肖然将将坐到沙发上，兜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看是本地的一个座机号，电话接通后对方确认了他的身份，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大云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的人事经理，我叫ay，在大英网上看到你的简历，我们公司正在拓建团队，想问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嗯，想请问下，贵公司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呢？说实话我并不太清楚管理咨询公司是做什么的。”肖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说简单点就是猎头公司，你知道猎头吗？” 肖然：“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没了解过。” “没关系，简单地解释猎头就是为我们的客户企业猎取他们所需的各类人才，在国内还算是一个新型的企业，不过在国外已经很早就开始了。你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了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面谈一下呢？也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行业。” 肖然想了想道：“可以，我还挺感兴趣的。” “那明天上午10点的时间方便过来公司面试吗？” 肖然：“可以。” “那好，稍后我会把我们公司的简介和地址发到你简历上留的这个邮箱，你注意查收下。” 肖然：“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后，肖然还有些愣神，猎头公司，他还真没听说过，不会是骗子公司吧？这么想着，他起身去到卧室，拿起笔记本查了下关于猎头的相关信息，这时候也收到了ay发来的邮件，公司名字在网上也可以查的到，是今年年初刚注册的一家公司，地址离他家也不算远，坐地铁约摸着也就半个小时。 肖然呼了口气，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第二天，肖然早早的起来梳洗了一番，换了一套正装，吃过早饭，便出门了。 出了地铁刚刚9点，肖然在写字楼下的小花园里坐了会儿，他看着地铁出口来来往往的或光鲜亮丽或意气风发或愁眉苦脸或垂头丧气的上班族，一时五味杂陈，自己也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再过几年，就不知道会是属于哪种类型的了。 9点30分的时候，肖然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抬脚朝写字楼走去。出了电梯，站在大云公司门前，肖然整了整衣衫，敲了敲开着的玻璃门，前台一个姑娘抬起头，看到他后站起来冲他笑了笑，小姑娘不算很漂亮，但是笑起来很可爱。 肖然上前，从包里拿出简历，对她说：“你好，我是肖然，我是来面试的。”然后他将简历递给她。 前台小妹接过简历，笑着引他进屋，对他说：“你好，我是lily，大家都在会议室开会，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吧。” 肖然点点头，他环视一下周围，办公室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差不多三十多平的开间，分两组摆放着八张办公桌，一组各四桌。有两个里间，一个是老板办公室，一个是会议室。 lily倒了杯水递给肖然，告诉他她得先回前台了，让他自己先坐一会。肖然微笑着道了声谢。 9点55分的时候，会议室的门打开，肖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为首的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看到他快步走过来，伸手微笑着问：“肖然是吧？我是之前和你通过电话的ay，不好意思，刚才开会，让你久等了。” 肖然抬手和她握了握手，礼貌地说：“没有，是我来早了，也没等多久。” ay点了下头，这时前台lily听到动静后过来将肖然的简历递给ay，然后ay示意肖然和她去会议室。 面试中，ay问他后来有没有了解一下猎头行业，肖然把他从网上查到的一些信息说了下，ay很满意他的准备，然后和他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公司今年刚成立，属于创业阶段，人数不多，只有7个人，老板，人事1人，互联网组2人，传统it组2人，前台。 然后老板进来给他讲了下这个行业前景如何好，公司以后发展如何如何，肖然听着很心动，老板便和他谈了谈工资，薪水并不高，肖然也知道自己是实习便没那么多要求，老板最后对他说，实习期间如果签单子了可以让他提前转正，这让肖然觉得还不错。 肖然正式上班是在第二个周一，签好实习协议，ay向同事引荐他，各自自我介绍一番后，ay把他带到san面前对他说，以后由san带他工作。san看着和ay差不多大，肖然向她伸手道：“你好，我是肖然，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san站起身和他握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咱们这里都很随意的。” ay也笑道：“对呀，以后上班不用穿正装，平时的衣服就可以，只要整洁就好了。” 肖然点了点头，随后san给他讲了讲需要了解的内容，包括客户公司简介，客户公司竞争对手企业简介，客户公司需要的人才，因为大部分都是需要技术人才，所以san给他画了个大纲，里面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技术语言。san是一边讲一边给他画出来的，条例清晰，关系分明，可是对于肖然这样一个完全的门外汉来说，他依旧听得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只剩下对san佩服地五体投地。 san直接把大纲交给了肖然，让肖然回去后慢慢消化。那时候肖然只觉得san是个很温和的女孩。后来肖然才发现san是真的很好，因为她很慷慨，实习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都教给了肖然，这让肖然在以后的职场中不管遇到多少不痛快也始终不忘初心，乐观而积极地前进着。 剩下的时间san让肖然自己查些资料，便忙起了手头里的工作。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肖然躺在床上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平时挂简历的网站居然就是公司的客户，还有那些专业技术语言，原来看起来简单的网页背后是那么复杂的程序代码，虽然他看不懂，san也说不用他了解那么多，只要知道哪块内容需要用到哪个技术就好，可他还是有点激动，他想那些会写这些东西的人肯定都特别厉害。他觉得自己对这个未知的行业充满了兴趣，充满了激情。 三天后，在肖然打了300个电话，电话错误100次，空号120次，有效电话80次后，他有些心力交瘁，趴到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san看完他传过来的做好沟通记录的通讯录，笑道：“不用这么沮丧嘛，好歹还有80个是打通了的。” 肖然坐起身来，苦着脸说：“其中有50个一听是猎头就直接挂断电话了。师父，你不知道，那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有一个一口东北音的老伯接通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候选人的父亲，结果他和我侃了3分钟东北菜，我打断他对他说要找谁谁谁，他说他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我说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呢，他居然说你打错的电话还怪我喽，浪费我时间。我明明一开始就问过他的……” san“哈哈”笑了两声，对他说：“很正常嘛，你以后会习惯的。说说吧，这几天电话打下来感觉怎么样？” 肖然整肃了下表情说：“收获还蛮大的，第一，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提高了；第二，电话沟通技能也越来越熟，至少不会怯场了；第三，程序员都不太好沟通啊。” san笑道：“嗯，那是你打的是通讯录，在不知道候选人的具体情况下其实很难更好地与其沟通，明天开始会教你看简历，针对客户职位开始寻访。” 肖然看了看电脑上的通讯录问san：“这个还有好多没打完呢，不用打了吗？” san云淡风轻地回答：“不用打了，这个通讯录不太清楚是哪年的，从你这几天打下来的成果看，这个通讯录多半没什么用处了。” “……”肖然一脸懵逼样。 入行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路上却依旧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这个城市就是这样，不管在哪个时刻都会有没有停止工作的人们。 肖然将今天下载的简历整理好放到公司的人才库中，又查收了下邮件，确认没有遗漏未读邮件，看了看sn和qq也没人留言，便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san经过肖然的时候问了句：“明天上午候选人的面试时间确认过了吗？” 肖然点头道：“确认好了，暂时没有问题。” san：“好的，回去早点休息，拜拜。” 肖然：“师父，拜拜。” 这样步入正轨的工作已经一个月了，肖然也基本掌握了看简历和候选人沟通的技巧，他配合着san一起专做技术的岗位，陆续也有推荐量和面试量。还记得san第一次对他说他推荐的候选人客户要约面试的时候，他开心的差点扔掉手中的电话。虽然最后面试没有通过，但候选人还是在qq上表示很感谢他，他突然就觉得这段时间付出的努力都值了。 等电梯的时候，肖然遇到了同公司传统it组的组长陈毅，肖然和他打了个招呼，陈毅笑了笑问道：“你进公司已经一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 肖然摸了摸鼻子，笑道：“挺好的，感觉要学的东西真是不少，每天还挺充实的。”陈毅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据说入这行已经五六年了，很有能力，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时也会照顾公司里的人，肖然对他印象很不错。 “你挺不错的，年轻，有活力，继续加油。”陈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然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对于肖然提出的问题陈毅都很耐心的帮他一一解答。 第二天上午9点正式开工，肖然给约好今天上午10点去客户公司面试的候选人打电话做最后的确认，对方却告诉他自己不准备去面试了。他问对方为什么不去了，对方说已经接到其他公司的offer，就不打算再看别的机会了。肖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有点懵，他很焦急的将这个问题告诉给了san，san对他说：“不用紧张，这种事情很常见，不过对客户公司爽约还是不太好的，你把那个人电话给我，我和他沟通一下。” 肖然赶紧照做，然后乖乖站在一旁，听着san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了候选人一番，候选人最后答应会去客户那边谈谈看，之后，san对客户说候选人临时有些急事耽误了，能否将面试调到下午，客户表示理解，同意了。 肖然给候选人重新发好面试安排的邮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之后他问san还有那些可能出现的状况，san给他讲了好多，包括如何应对。肖然不禁咂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肖然出的第一个单子是两个月后了，他请san吃饭要好好感谢她，san笑了笑，说：“等你出个大单子再说吧。” 肖然和san目前接的大英网客户的职位都是一些小职位，佣金并不多，不过肖然不介意，但是san还是坚持没让肖然请她吃饭。 一晃半年就过去了，公司年终聚餐的时候大家都对今年的工作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完成业绩的表示明年会对自己提高要求，没有完成的有些遗憾，表示明年会再接再厉，像肖然这样实习的就没那么大压力了，他觉得按部就班就好。老板说了很多激励的话，最后一一发了红包，大家都很开心的，互道新年快乐，这一年就此翻篇了。 春节后的第一天上班，老板在晨会上告诉大家，公司今年签订了一个大客户——大熊企业，该公司已经成立十几年了，在行业内很知名，公司人数上万。需要猎头支持的大多数是技术类岗位，且多是高端职位，这个客户老板交给了san接洽，还是由肖然协助san一起工作。同组的lda有些不悦，对老板说她也想做大熊企业的单子，老板说：“现在大券团购企业的单子都是由你负责的，我怕你忙不过来。”lda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老板给san和肖然详细讲了下大熊企业的内部制度及招聘注意事项，然后给了san一个账号，让她和肖然推荐人的时候用。 大熊企业不愧是大公司，有自己专用的一套完善的人才推荐系统，只需将候选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输进去就能看到这个人的简历是否已经在企业人才库内了，包括什么时候被推荐的都能一清二楚。对于已有的简历，猎头是不能重复推荐的，这样既提高了企业的工作效率，也节省了猎头的时间，只是排除了那么多人，工作难度也大大提高了。 肖然第一次体会到越高的岗位越难啃，越职业的候选人考虑地越仔细，询问的问题也越详细，肖然很多时候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联系的人越多，接收到的信息也就越多，肖然会经常和san交换信息，然后整理一下，作为联系下一个候选人的准备。不得不说这样的准备是很有效的，一周下来，肖然已经可以很畅通的和候选人讨论大熊企业的制度并提供有用的信息供候选人参考了，加之大熊企业在行业里的名气，好多候选人对大熊公司的职位机会都很感兴趣，只是重要的岗位都在总部h市，这让好多人望而却步，也是招聘中遇到的最难的一个问题。 因为公司的资源多集中在本地，san和肖然商量了一下，先只做大熊在b市分公司的职位。这天肖然早早的来到公司，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先刷一遍人才网，看有没有合适的简历。看到合适的简历，他会保存下来先给san看一下，san如果说可以，他就会联系这个人。其实这样会浪费一些时间，但是下载这些简历是要花钱的，肖然觉得自己做的还不熟练，还是不要浪费的好，也省些自己的时间。 上午9点30分，肖然刚挂断一个电话，san指着他之前发给她的简历，对他说：“这个人很不错，你快联系下。”她的语速很快，声音还有些大，肖然被吓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后立刻给那位李先生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方一听是大熊企业的职位，说道：“刚刚有猎头和我介绍过。” 肖然问他：“您已经同意对方做推荐了吗？” 对方道还没有，就给肖然留了个qq，让肖然和他线上沟通。 肖然放下电话后心还“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他不知道是因为san说这个人很不错，还是因为对方说之前已经被联系过了的原因，他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紧张，那种正和别人抢东西的紧张感，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加上对方qq后，肖然将职位信息发给他，又介绍了一下这个职位负责的业务，对方表示自己是有兴趣的，同意让肖然推荐。san让肖然赶紧把对方信息先输入系统中，然后再整理推荐报告。 这一切都做好后，肖然心情还有些激动，他心叹入这行以来，自己的心理历程真是能用丰富多彩来形容了，这个人和人打交道的行业考验的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啊。 可是，当天下午老板说收到了大熊企业hr的邮件，说是有同行投诉他们公司。肖然不明所以，在老板问清楚详细经过后，他很忐忑，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哪个环节做错了，破坏了这个行业的规矩。这样战战兢兢的熬到下班，老板说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要他不用紧张。 原来是今早在肖然之前联系李先生的猎头在10点30分的时候将候选人的简历推荐到大熊企业招聘系统的时候，发现人选已经被录入库里了，那个猎头觉得是有同行恶意抢人，并没有经过候选人同意就推荐了，于是告知了公司领导，领导反映到了客户那边。 听san说举报的猎头公司是国内最早的猎头公司之一，规模很大，实力很强。肖然的老板将qq聊天记录截图给客户看，客户才相信。虽然客户只是说事情弄清楚就好了，但结果却是被告知，因为肖然推荐的职位并不适合候选人，这个候选人最后判定给了那家猎头公司。 老板和san都很生气，肖然这时却没什么感觉了，他也没去和候选人确认他后来有没有对别的猎头说已经同意他推荐了，又或者其实候选人本人对这件事也毫不知情，不管怎样，他都觉得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如果真的说一点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后来听说这个候选人最后通过面试却拒绝了大熊企业offer的时候，他多少还是颇有些自我安慰的意味的。 只是在当时，他只觉得这样的竞争有些不公平。而更让人无奈的是，这些不公平在别人看来却是公平的。 毕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工作一天一天继续。人才网上的简历毕竟很有限，而且好多人抢，这时候公司自己的资源库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肖然耐着性子换着关键词搜索简历，san对他说，公司的人才库里的简历质量都是很好的，只是时间有些过早，需要不断更新。肖然明白，这也好比，也许两年前你看到的简历不觉得有哪里好，但是两年后就不一定了。 这么一上午看下来，肖然觉得有些累，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靠在椅背上，然后打开了下一份简历。很突兀的，下一刻他便直起了身，该怎么形容刚看到那份简历的感觉呢，大概就是你真处在疲惫状态，百无聊赖，下一秒却突然有一样事物让你眼前一亮的那种感觉。 需要推荐的简历，猎头会根据客户的模板在不改动工作内容的前提下重新整理简历格式，但是公司内部库里的简历在当时为了节省时间录入的都是候选人的原版简历。同样的页面，同样的字体，同样的背景框架，肖然却觉得这份简历就是与其他简历不一样，让人看着很舒服，干净、整洁、条理清晰，没有花哨的修饰，却意外的吸引人。 肖然仔细地看了一下，候选人的名字是程家林，25岁，他看了下简历最后更新的时间是两年前，那今年就是27岁了。q大计算机专业毕业，在读q大硕士学位，本科毕业后就进的是和大熊企业相媲美的大狼公司做的地图项目。会搜索、爬虫，会大数据，还会无线客户端，很厉害的一个人，肖然想。 肖然不确定他的电话有没有换，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拨出去号码，电话“嘟嘟”了两声后接通了。 “喂，您好。”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肖然微微停顿了一下，问道：“请问是程家林先生吗？” “是我，您是？” “程先生，您好，我是大云猎头公司的肖然，您现在电话方便吗？” “可以，你说吧。” “有个不错的机会想和您沟通下，是大熊企业的职位，不知道您近期有没有兴趣看外面的机会？” “真不好意思，我目前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对方很礼貌的拒绝了肖然，这时肖然听到电话里有人说了句“程哥，去吃饭了。” 肖然慌忙问了句：“那个，可不可以……” 程家林报了一串数字：“你加下我qq吧，我要去吃饭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好的，再见。”肖然笑了笑道。 挂断电话，肖然想这个人肯定被很多猎头都联系过了吧，不然怎么会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想要问什么呢。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发现都已经十二点半了。 下午的时候，肖然在qq上将大熊企业的职位信息发给了程家林，程家林表示如果身边有朋友有兴趣的话会帮忙引荐。 肖然道了声谢，顺便多和程家林聊了两句，得知程家林现在还在大狼公司，肖然算了下时间，感叹：他在大狼公司今年是第4个年头了吧，真稳定呢。 肖然无意间和san说起程家林的时候，san特意去看了看程家林的简历，也说：“真稳定呢，负责核心项目，学历也很好，这样的人客户最喜欢了。” 肖然开玩笑道：“那要是挖到他，是不是算是个大单子呀？” san问他：“你问过他现在在大狼的级别吗？” 肖然点了点头，道：“t7了。” san惊讶道：“这么年轻就t7了吗？” 肖然颔首。 san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那确实不便宜了呢，好好跟好这个人吧。” 冬去春来，春风拂过，街道旁的梧桐树渐渐郁郁葱葱，眨眼间就快到夏天了，肖然要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临走前，老板和他结算佣金，这一年时间，肖然成功推荐入职大英网3个候选人，大熊企业1个人候选人，老板说对于新手来讲还是不错的，希望他毕业后还继续来公司上班。 肖然愉快的答应了，公司虽然小，但是同事之间关系都很简单，他觉得没什么不好，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很好的师父。 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之间的差异就很明显的显现出来了，有的人踌躇满志，有的人迷茫惶恐，有些在学校叱咤风云的人物到了社会却不如默默无闻的书呆子。不管你是接受家里人的安排按部就班，还是激情高昂准备大展手脚，不得不承认的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打得人措手不及。 教室里，肖然和王强一边写论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肖然问王强在保险公司工作的怎么样。 王强说：“还好，工作量挺大的，也挺锻炼人，主要是得脸皮厚。” 肖然笑道：“我这个工作也是要脸皮厚才行。” 王强说：“还真没听过这样的公司呢，你一开始和我说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还是有些意外，你居然会选择这样的行业。” 肖然耸耸肩说：“我没什么规划，想着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好，就是觉得这个行业挺新鲜的，就去试试看了喽，不过接触下来，目前感觉还不错，挺有挑战性的。” 王强知道自己没办法和肖然比，他是外地的，想要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就要比肖然这个本地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尤其是这个城市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他默了默，说道：“我想接本。” 肖然扭头看了他会儿说道：“咱们这个学历就是接本了也挺尴尬的，我的客户企业就是只要统招本科的学历，不过，我觉得再读个本科学历也不错，总是有用的。”他顿了顿又道：“要不你本科去学计算机吧，熬个两三年，工资都不算低。” 王强笑道：“我会好好考虑的，到时候找你介绍工作啊。” 肖然也笑着说：“好啊，保证给你介绍个好的。” 论文写好后，然后各科毕业考试，最后大家照了毕业照，这个大学生涯就算是结束了。离别前的同学聚餐，大家都说了好多话，许下了好多承诺，可是好多人都清楚，这些话用不了一年就会忘光，就像现在大家醉的醉，哭的哭，酒醒了，泪干了，就都各奔东西，有的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当你真正步入社会的时候就会发现，之前憧憬过的种种就那样一触即溃，你只有努力适应，拼命前进，才能在职场这个广阔的海域自保，然后畅游，然后筑造一艘稳固的船，不让自己在这片海里泡的发白腐烂。 倒闭 肖然再回到公司的时候，隐约觉得老板心事重重，同组的lda也整日板着张脸。 午间休息的时候，肖然凑到san跟前，问她：“师父，我不就回学校呆了两个月嘛，怎么回来后发现公司氛围压抑了好多？” san小声说道：“lda负责的那个客户前段时间换了一个人事经理，录用咱们公司推荐的候选人时为了减少猎头服务费，虚报了候选人年薪，而且客户和候选人串通好了，候选人并不提供证据，老板和lda为这事亲自去了趟客户公司，最后弄得挺不愉快的。” 肖然咂舌：“多大的单子啊？要少给多少服务费？” san撇了撇道：“不知道客户是怎么和候选人许诺的，反正候选人是降薪过去的，降了6k呢，这么算的话，按候选人是平薪过去的，服务费少了不到3万吧。” 肖然愕然：“这降的有些太过明显了吧？傻子才会答应降薪那么多过去呢。” san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换成谁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不可能，可是候选人不松口，这事就没办法了，也不知道客户公司怎么请来的那位人事经理，听说在行业内口碑不太好。” 肖然点了点头说：“是啊，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的都挺快的，这以后谁还敢和这样的企业合作呀。” 毕竟和自己牵扯不到关系，这厢谈话结束后，肖然很快就不在意这些了，他依旧按部就班地做着大熊网和大英网两家公司的职位，时不时也会在qq上和程家林聊两句，逢到过节的时候还会对程家林说个节日快乐之类的，对方都是不温不火地答上两句，和所有职场上的逢场做戏一样，很客套也很疏远，但这样的联系却也并无全无用处，至少会让对方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混个名字和头像眼熟。 这天，肖然准备下班，电脑右下角sn的头像突然闪动，打开对话框，肖然一看是已经入职大英网一年的候选人，候选人对他说最近公司有些动荡，高层们频频开会，怕是要出什么事。 肖然问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受到影响？” 候选人道：“还不会，只是想提前做个准备，你可以帮我留意下有没有好的机会，我这边暂时还会先观望一下。” 肖然说：“好的，我会帮你留意下的。” 关闭对话框后，肖然不放心，又问了其他两个入职大英网的候选人最近的状况，对方都说在这边待着还不错，没什么问题。 肖然稍稍松了口气，也在想会不会是候选人想太多了。 这事也就过去一个月后，老板有一天突然找san和肖然开会，就说到了大英网的情况，目前大英网几大高管相继离职，但是并没有对外公布，老板问san和肖然：“你们推荐的候选人应该都过了保证期了吧？” san和肖然点头。 老板颔首，又道：“最近先不要给大英网推荐人选了，先看看情况再说，估计他们现在也没心思面试候选人了。” 半个月后，大英网的消息就已经被爆出来了，公司因为在华一直不盈利，国外总部那边决定放弃在华的业务，欲出售大英网。 肖然在网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联系自己的候选人，之前说没问题的两位候选人有些唏嘘，说最近在看一些机会，有几个面试安排。而最早提出问题的那位候选人反而更加淡定些，他说公司这边的负责人在和总部交谈，就算要全部裁员，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我们争取补偿的。肖然对他说：“有好的机会，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对方说：“嗯，好的，不着急，有合适的再说。” 结束通话后，肖然对san说：“成立了好几年的公司说倒就倒了，真是难以想象啊。” san说：“是啊，之前还是一家独大呢，这几年新起了几家竞争对手就被比下去了，这个行业发展的真是又快又让人琢磨不定呢。” 肖然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就是突然觉得是不是害了那几个候选人……” san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他，说：“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的。” 肖然摇了摇头，道：“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想要赶紧再帮候选人寻觅个好的去处。” san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当初的选择是客户和候选人双方决定的，不是你所操控的，别有负担。” 肖然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吁了一口气，弯了弯嘴角说：“谢谢师父。” 网上的信息一天一更新，这边大英网被收购的信息刚过去2天，那边就又报道出行业内又有哪家公司准备上市了，然后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揭过了，除了当事人没有人会再惋惜什么。 因为之前的事情，lda已经不愿意再做大券公司的职位了，接连失去两个客户，老板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整天往外跑着出去bd客户。 新的客户谈好后，老板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是一家刚成立的教育网站公司，职位都很高，老板亲自对接客户，职位分给san，lda和肖然三人一起做。 san很厉害，只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就为客户公司敲定好了一位cto，老板很高兴，直接将客户交给san负责了。肖然也很开心，笑着恭喜san。 这之后的第三天，肖然中午吃完饭刚回到公司，就听到老板办公室里传来争吵声，不多会儿，lda气呼呼的从里面出来，经过肖然的时候，肖然和她打了声招呼，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过去。肖然耸耸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一个星期后，公司因为被人举报偷税漏税罚了好多钱，这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肖然疑惑地看向san，san表示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之后，肖然明显感觉到老板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有时候他会直勾勾的盯着电脑频幕一动不动，脸色阴暗，眼神凶狠，让人看着瘆的慌。 公司每天都死气沉沉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满，倒不是因为老板的情绪，而是这段时间老板有些举动很离谱。他把从来不用他费心的陈毅组的客户全部要了过来自己负责，陈毅对此很不解。那些客户都是陈毅来到公司后自己带来的，老板之前也并不加干涉，最让陈毅不满的是老板是瞒着陈毅和客户hr联系的，要不是客户hr来问陈毅是不是离职了，陈毅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之前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一点不得信任，这让陈毅感到很寒心。 然而老板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最后的结果便是陈毅提出了辞职。陈毅离开后，他组里的人也相继离开了，公司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让肖然很不适应。后来同组的lda也辞职了。而老板直接将人事ay和前台lily辞退了。 整个公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肖然久久不能适应。而老板似乎也是忍到了极点，在一次开会中终于说起了这些事情。 原来公司遭到的举报是公司内部人员所做的，有人串通人事和前台拿到了公司偷税的□□，继而检举了公司。老板为了查明是谁做的，花大价钱找人将员工电脑上删除过的聊天记录全部恢复，在知道是谁做的以后，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处理才能不必闹僵，因为那个人业绩一直很错，老板并不想闹得太难看。 最后他也没说明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肖然隐隐约约感觉的到应该是谁，他和san都没说什么，他其实很想问问老板为什么会那么对待陈毅，后来他想也许一个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是很崩溃的，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早已让你什么都不在乎了。 后来san因为之前确定的cto候选人还未到岗，她会一直跟进下去，老板也说这笔服务费收回来以后，公司还不知道开不开得下去。 就这样，肖然无奈的失业了，和之前大英网的候选人一样的结果，毫无选择的余地，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公司。 走在萧瑟的街道上，肖然抬手哈了口气，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他工作了一年多的写字楼，将手□□大衣口袋中，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无奈是，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新公司 昏暗的房间里，肖然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放空自己。窗外依旧灯火通明，间隙间，偶尔能听到小区花园里或嬉戏或争吵的声音，他长长的呼出口气，起身拉上窗帘，重新躺到床上。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他拉过被子，决定还是早点睡的好。 肖然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期间他面试过几家公司，最后定了其中一家规模相对较大的公司，据介绍，公司老板原来是某500强企业的人事总监，后来嗅到猎头行业这股潮流气息后，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现有的光环，离开当时的大企业进了最早的一家猎头公司从头开始做起，之后迅速的闯出了名堂，自己做起了老板。面试的时候肖然并没有见到这位大老板，只是听即将成为他领导的颜妍说，公司还有一位股东是互联网行业内挺知名的大峰企业的副总裁。肖然想：老板有实力，公司有后台，这次选择应该挺有前景的了吧。 早上，肖然坐在公司休息区等颜妍，人事说工位要等到颜妍来了给他安排。颜妍几乎是踩着上班点到的公司，肖然看她风风火火的走来，起身打了个招呼。 颜妍是互联网三组的leader，一个看着二十七八的时尚女人，性格爽朗，行事风格不拘一格，就像她刚刚轰轰烈烈地进到公司弄出那么大的声响，她都能仿佛没有察觉到，面上依旧安然若素。 肖然看了看从她身边经过的同事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下了然。 颜妍示意肖然跟她来，一边快步走一边说：“没时间了，先和我去会议室，每周一早上公司都有例会，不能迟到。”颜妍将包扔到她的工位上，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崭新的本子和一支笔递给肖然，然后拿起她桌子上厚厚的黑皮笔记本领着肖然去会议室。 肖然进去后才发现会议室很大，里面安有投影仪，正前立着一个大白板，现下里面坐了差不多50个人，他跟着颜妍走到互联网组的位置坐下，向旁边的同事们点头问好，其中一个女生用手肘碰了碰颜妍，小声着笑着问道：“这就是咱们组新来的同事？” 颜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个女生抬手掩嘴，说道：“嗳，长得挺帅的嘛。” 颜妍有些得意地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招上来的。” 其他人可能听不到，不过肖然和她中间只隔着颜妍，她又是朝着这个方向说的，肖然不可避免地全听到了，他有些哭笑不得，装作没听到，这时听到这个女孩对他说：“你好，我是互联网三组的郑裴，以后咱们就是同一个组了。” 肖然颔首，微笑道：“你好，我是肖然。” 郑裴还想说什么，被颜妍的低咳声打断，肖然扭头看向会议室门口，只见一位穿着一身褐色西装，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职业男人走了进来，颜妍身子往肖然这边靠了靠，没有扭头，说道：“这就是咱们的老板，大家平时喜欢称呼他魏老师。”说完便又坐正了身体。 整个晨会开了将近2个小时，有9个人依次站起来细说组里的工作，以及这周的计划，肖然听着感觉很惊讶，公司主要分为三大业务模块：互联网、游戏、地产，每个组里有3个leader，统一归老板管理，每个leader各带46人，各自有各自的客户。这么一圈汇报下来是很浪费时间的，但是却让人无法忽略各个组之间争强好胜的攀比心，就连肖然这个刚进公司的人都有种至少不能被互联网其他两个组给比下去的感觉。 晨会结束后，颜妍让肖然站起来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大家点头意思一下就都散会了。颜妍留下三组的同事开了一个小会，也给肖然介绍了一下同组的其他成员，除了郑裴，还有两个男生何荣、张波和一个女生苏小小。 颜妍没有说多余的话，问了下他们四人这周的工作计划，提了几点建议后对肖然说：“你之前接触过大熊企业的职位，咱们公司也和大熊企业在合作，你和郑裴分工一下，还继续做这个客户的职位吧。” 肖然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个星期的工作下来，肖然的心理历程只用一个词形容就够了，那就是焦虑不安。他很焦虑，在刚开始郑裴问了他以前做过哪些职位后，说“和我们组做的项目都很接近呢”，到现在她疑惑的问：“你在原来的公司就是这么工作的吗？” 肖然听的出来她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真的只是很疑惑而已。这几天工作下来，肖然也发现他的工作方式和同事们的差异很大，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个人一个工作习惯，谁也不可能和别人完全一样。他焦虑的是这几天他的工作没有任何收获。 不安的是，他看着同组的同事挨个在会议室的白板上列自己的工作记录时，他深深的觉得自己要是站上去脑子绝对比那白板还要白，他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说的成绩。 他惶恐地坐在那里，想着一会儿找什么样的理由解说才会显的自己不那么狼狈。所幸最后颜妍说他还在试用期，又刚来公司，先不考核这些。魏老师点了点头，看向肖然，问道：“这几天有什么感想吗？” 肖然站起身来，魏老师打断他，摆摆手让他坐下，和蔼地笑了笑，说道：“坐着说行了。” 郑裴也笑道：“对呀，不用那么紧张，魏老师人很好的，以后这样的小会还会有很多的，基本快到周末的时候魏老师都会抽查几个组的工作情况，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肖然冲她感激地一笑，坐下后，诚实地说道：“不太习惯，和我以前的工作方式很不一样，刚才听大家汇报的内容，感觉自己简直要重新开始学习了。” 魏老师蹙了蹙眉，看了眼颜妍，又看向肖然，说道：“别着急，慢慢适应，不懂就问。” 会议结束后，魏老师留颜妍单独聊了两句。颜妍回来后对肖然说：“你以前的工作方法面试的时候我都了解过，我也并不想多说什么，毕竟是有做出业绩的。”她顿了顿了又说：“现在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差异了，说实话，你之前的那套工作流程在很多猎头公司都是不认同的，那种捞简历的模式应付一些小职位还行，但是对于高端职位就不适用了，而咱们公司大部分针对的都是总监以上的case，所以你要做些改变才能适应。” 肖然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了，大熊企业虽然也有工程师的岗位，但是要求都很高，并不是招聘普通的工程师，他在之前的公司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时找不到人的瓶颈。之前还有大英网客户分散他的注意力，现在专注做一家客户却迟迟推荐不上人选，这让肖然很受打击。 颜妍告诉他，要想最高效的完成任务，只有去客户看重的目标公司有针对性的挖人，有的公司甚至会明确告诉猎头想要挖哪家公司的哪一位高管，只要你挖的来，这个单子是稳成的，这时候就看这家猎头公司的本事了，当然这些情况猎头公司都会做好保密工作。 那种点名要人的case毕竟少的可怜，而更多的平常的职位要攻克下来就必须要摸清目标企业里有多少部门，多少人是适合客户这个职位的，能摸清这几点，这个企业的内部架构也就基本能画出来了。 颜妍她很忙，她没时间详细教肖然这些，只是让肖然多听其他同事打电话。 肖然曾听到过郑裴在候选人拒绝了她推荐的工作后，还和候选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而且还问出了该候选人所在的小组里的其他成员的名字。这让肖然着实惊讶不已，要知道，一般候选人说不看机会的时候他基本都已经做好挂断电话的准备了。 肖然问郑裴这其中的诀窍，郑裴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了，如果你对这个公司了解的多一些，不经意间透露些候选人感兴趣的信息，候选人就愿意多和你聊了，你能问出来的信息自然也就多了，都是慢慢积累的。喔，如果是和男生聊的话，女生应该多少会占些优势的啦。” 肖然欲哭无泪：“……” 新的公司让肖然深刻的体会到，你之前努力的方向原来并不对，你之前得到的成果也许只是运气好，你之前的自信，你之前的骄傲统统不算什么，当一切都被否定，那种从零开始的不甘与挣扎，让肖然既失落又庆幸，他还年轻，他才刚刚毕业，他还有好多时间可以去学习，去实践，去证明自己，他庆幸一切还不晚。 初见 b市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的到来的时候，人们都还在沉睡，清晨，肖然起床拉开窗帘，兀地被窗外的素白晃了下眼，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拉开窗帘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此刻看着被那满园的皑皑白雪映亮的天地，他突然有些不适应。 去地铁的路上，寂寥空旷，偶尔遇见几个行人都是匆匆赶路，没人有心情停下来欣赏这还未被泥泞污损的洁净无瑕的雪景。 肖然又拢紧了些围巾，加快了脚步，脚下踩着的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脚步有些沉重，面色也有些疲惫。 地铁里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零散坐着几个人都靠在椅背上补眠。肖然睁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清楚的看到对面车窗上倒映的青年神色淡漠，眼神迷茫，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表情，嘴角缓慢的向上弯了弯，车窗上的影像却清晰地提醒他，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他叹了口气，不再勉强自己。 算算时间，他在这家新公司上班已经一个半月了，期间，比他晚两天加入公司的一个同事只待了一个月就因为工作强度太大而辞职了。公司有很多考核制度都是直接和业绩挂钩的，完不成就会扣工资，这些考核都体现在平时的工作细节中，你要保证每天的电话量，每周的推荐量，每月的简历数，你如果不在意这些，每天要写的工作日报，每周的周报，每月的月报，半年总结，年终总结都会惨不忍睹。尤其半年和一年的总结报告是要在会议室里放到大屏幕上供全公司员工看的，和别人的一比，但凡有些上进心，你就会觉得丢不起那个人。 在原来的公司，这些总结的东西都是大家坐在一些闲聊的时候口头说的，肖然以前从没有当回事。一个月前看过颜妍展示的小组月报的ppt后，肖然突然意识到，即使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抵不过频幕上那几个□□裸的数据来的有说服力，几个简单的数据就能让人对你这一个月的工作一目了然，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成了最能打击你自信心的有力武器。 肖然能感觉到魏老师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尤其是新同事辞职后，魏老师对颜妍的招聘工作都有些不悦了，颜妍抱怨：“哪有那么多能力好的人给你遇到哇。” 肖然也很沮丧，他试着尽快改变，跟上同事的节奏，但是效果还不是很明显。前几天，san联系他说她已经辞职了，肖然约san一起吃个饭，san同意了。 见面后，肖然问san最后那个单子的情况。san说：“一个月前候选人已经入职了，收了一部分服务费，可是我等不了候选人过保证期了，就先辞职了，之后的佣金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呢。” 肖然挺替san惋惜的，san苦笑了下，道：“陈毅也有好多佣金还没结算，被扣了不少钱，他来过公司找老板谈，可是老板现在油盐不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那个样子就像个守财奴，我也是受不了，才离开了。我是最早进公司的，现在公司搞成这样其实也挺心疼的。你呢？新进的公司怎么样啊？” 肖然摇了摇头，苦恼地说：“公司感觉挺好的，很有实力，就是我个人不太好，很难适应。” 肖然和san介绍了下公司的情况，san沉默了片刻，说：“规模大的公司制度都多，如果能熬下去就会受益匪浅。”她想了想，又说道：“我即将入职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感觉老板还不错，你要不要过来试试？我还挺想继续和你搭档的。公司地点在建民路。” 肖然笑了笑，说：“我也是，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啊，师父。不过，建民路离我家实在太远了。”他有些歉意的看向san。 san没关系的笑笑道：“那就没办法了，要不你先在这家公司试试，实在待不下去了再说。” 肖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他也想继续跟着san一起工作，很轻松，没有压力，如果前一天他没有无意间听到魏老师对人事说的那一句“通知各组leader，以后再招人本科以下的学历都别看了”的话，在san邀请他跳槽的时候，他估计也就答应了吧。 下了地铁，肖然去便利店随便买了点早餐，边走边吃，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完了，打卡进入公司，昏暗的办公室安静的让人有些胆颤，他走到互联网组的屋子里打开灯，愣了会儿神，再次叹了口气，走向自己的工位。 这段时间他时常问自己干嘛非要这样披星戴月的工作，难道就为了魏老师说的那句话吗？他不愿承认，有时候也会想或许魏老师并没有针对他，他是懒散惯了的，可是这次却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最近一直和公司合作的一个大型地产公司要试水电商，负责这个项目的hr和魏老师关系很好，在项目还没正式确立下来之前就将消息透露给了魏老师，让他先做下准备。现下魏老师已经为其敲定好了ceo人选，据说年薪高的吓人，为了拿下这个职位，魏老师来回出差n次，连候选人去客户公司面试都是他亲自陪同的。 因为是初创的公司，加上后台有钱，大小职位都交给了猎头负责，颜妍向魏老师争取到了这个客户，为了争口气，全组人都分配了若干职位，全力支持颜妍。肖然刷简历库的习惯还是改不了，上班时间还要针对目标公司挖人，他只有起个早在上班之前先把网上的简历过一遍。 如此又过了多半个月，肖然这边的工作也渐渐有了起色，大熊企业和这个初创的电商公司相似的职位不少，好多资源都可以重复利用，肖然偶尔也可以稍微放松下自己。 第三个月的月初，肖然居然是全组中第一个成了那家电商公司单子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单子，但是却比肖然在之前公司成的那几个单子的服务费都多，而且相对于候选人来说涨薪确实很高的了，肖然不禁感慨，后台有钱就是不一样呀，这般壕的作风，真是让人咂舌。 有了业绩后，肖然以后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月底魏老师开季度总结会的时候说：“这段时间大家的表现都不是很好，而且好多人都忘记了我从一开始就强调的出去见候选人的重要性，所以我觉得不逼一逼你们就是不行，从下个月开始，每周至少见二个候选人，聊到的信息和感想写成报告交上来。” 顿时，四下一阵哀嚎，有人问：“那魏老师，占用上班时间可以吗？” 魏老师说：“项目有需要的可以，不过这不算在我布置的任务里，我说的是你们利用周末时间自己选择候选人。” 众人哀怨着散会，肖然愕然，他从来没听说过还需要出去见候选人的，以前公司就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魏老师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服从。他翻着自己的好友组，找着一直联系着又对现在项目有用的人，翻了两遍后，最后将鼠标放在了程家林的qq头像上。 周末的时候，肖然约了程家林在位于他们两家中间位置的咖啡厅见面，他其实想约程家林吃饭的，那样可以多聊会，没话说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冷场，可是程家林拒绝了，在肖然再次恳切的邀请下，程家林提议在咖啡店碰面。 冬日的街道有些冷清，偶尔有几对小情侣打打闹闹的走过，肖然抬头望了望天空，好在今天阳光还比较明媚。 肖然到达咖啡厅的时候，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桌人，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随后他抬头环视一圈准备先找个好位置，下一刻却被一个坐在窗边座位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身穿白色衬衫，外罩浅灰色羊毛衣，深色休闲裤，修长的手指覆在一本书上，他低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书，轮廓分明的侧颜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整个人散发着雍容高雅的气质。 肖然愣了一下，抬脚向他走去，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隐约觉得这个人就是程家林。 感觉到身旁站了一个人，程家林微微抬起头，肖然怔了一下，随即略俯身，伸手，笑着问：“程先生？” 程家林颔首，起身和他握手，道：“肖然？” 肖然这时才发现，程家林身形偏瘦，但是个子挺高，比他还要猛些。他点点头，然后坐到程家林的对面，开口说话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这张脸还挺帅，肖然这般想着，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程序员都像程先生这样长这么帅吗？” “……”程家林顿了一下，看着对面像个小孩子一样认真等着答案的肖然，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说道：“我倒是见过不少猎头，却都没有像你这么帅的。” 肖然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又指了指程家林喝了一半的咖啡问道：“要再来一杯吗？” 程家林：“不用，谢谢。” 肖然点了杯摩卡，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程家林：“你也没迟到，我刚好没事，就来这边看会书。” 肖然：“之前在qq上和您提过的，有个知名的地产公司要进军电商，正在大量筹备人才，现在据可靠消息，ceo、cto已经确定好了，都是海外g企回来的呢，您有没有兴趣接触下呢？” 程家林：“嗯，有几个猎头都和我介绍过了，不过我觉得那种企业并不太适合我。” 肖然：“现在行业里大家风声炒的都挺高的，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处于观望状态，您是怎么看的呢？” 程家林微微摇了摇头，说：“创业型公司都会有风险，这个倒不是我顾虑的地方，只是那家地产公司的企业文化对于在互联网公司呆惯的人也许并不适合。” 肖然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问他：“您现在大狼公司怎么样呢？有没有遇到瓶颈？” 程家林坦然道：“会有些，一来我在这家公司时间也不算短了，没有新的项目便没什么大的挑战，二来，我现在的级别再往上升也不容易。” 肖然点了点头，问他：“那如果看机会的话，您比较倾向于什么样的公司和职位呢？” 程家林：“还是互联网公司偏重些吧，最好是和我现在所做的不太一样的项目。” 肖然：“那我留意下，有合适的机会绝对第一时间通知您。” 程家林：“好的，不过不着急，谢谢。” 肖然：“不用谢，不用谢，您之前也帮我引荐过朋友，我还得感谢您呢。” 之后肖然聊着聊着就拐了弯，将想要从程家林这里套大狼公司的内部架构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他问程家林，是不是程序员写的程序出现bug了，都不喜欢别人说，“你的程序出bug了。”这样说的话，程序员一定会说，“不可能，一定是你打开的方式不对”“我这里没问题啊，你浏览器的问题吧”，而你如果说，“嗳，这个页面打不开啊，是不是我这里的问题呀？”，程序员的第一反应都是，“我靠，不会出现bug了吧？”还有，群里好多图片都是学计算机之前长的如何相貌端正，学计算机之后如何退化成原始人模样……说到这里的时候，肖然看着程家林笑道：“这个确实是谣言，我现在可以肯定了。” 程家林多数情况只是安静地看着自说自high的肖然，间或回答两句他的疑问。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分别时，肖然说：“下次一定请您吃饭啊。” 程家林客气地回了一句：“好，有机会的话。” 步入正轨 “罗先生，我看大熊企业系统显示第二面您已经通过了，下一面应该就是终面了，面试时间那边和您确认好了吗？需要我做什么吗？”“好的，那保持联系，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们这边会做协调。”肖然挂断电话后对颜妍说：“罗瑞的面试时间定在下周一下午2点，他说没什么问题，后续我会继续跟进的。” “好的，他希望还蛮大的，跟好了。”颜妍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扭头对郑裴说，“郑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啊，不要因为上个单子的事影响情绪，这都快年底了，想想总结报告。” 郑裴沉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打电话。 午间休息的时候，肖然走到在窗边发呆的郑裴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裴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郑裴摇了摇头，默了片刻道：“就是最近挺不顺的，刚入职一个月的候选人突然离职了，佣金没有了不说，也挺受打击的，原以为一直聊的挺好的，没想到离职前候选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哎……”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2节 肖然在心底唏嘘了一下，安慰她：“别太在意啦，咱们这行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嘛。” “嗯，也没什么的了，怎么说我工作也有几年了，不过今年的业绩看来是完不成了啊。”郑裴苦着脸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就算这时候出单，回款也要到年后了，业绩自然是算明年的，肖然只能对她说：“那就先冲刺明年的业绩吧，你看我这刚转正，也就只能指望明年的成绩了。” 郑裴笑了笑，说：“是啊，再拼一个月，明年还能轻松点，你还真挺不错的，公司后来新招的几个人都没熬下去，就剩你了。” 肖然憨笑了两声，道：“和你还差远了啊，我一直想学你那不动声色就能问出部门架构的本领呢。” 郑裴咧了咧嘴角说：“哪算什么本领啊，我那是被魏老师逼出来的，我算是进公司早的了，当时是魏老师带的我，逼着我问候选人问题，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肖然点了点头，感慨：“习惯真的挺影响人的。” 肖然和郑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何荣正在和苏小着什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苏小小始终面带微笑。 郑裴走过去问何荣：“怎么了？” 何荣看了眼苏小小，打抱不平地说：“一组的赵娜抢了小小的候选人，连个道歉都没有，小小也不在意，我这不在教育她呢嘛。” 郑裴和肖然一听，也有些不高兴，肖然问苏小小：“具体什么情况？” 苏小小轻轻笑了笑，淡定地说：“没什么的了，就是赵娜那边有个项目也挺适合那个候选人的，候选人对比了下，就选择赵娜那个项目了，这也挺正常的嘛。” 何荣气呼呼地道：“她明知道你的候选人明天就要去面试了，还在这时候去挖候选人墙角，现在好了，候选人爽约了，你就等着颜妍骂你吧。” 郑裴气愤的说：“这么不厚道？还同一个公司的呢。” 苏小小宽慰他们：“我也没想到候选人会爽约嘛，其实这样也好，这么容易动摇，现在爽约总比面试通过了又出现各种问题的好，这也算节省时间了。” 郑裴瞪了她一眼，哼道：“就你理由多。” 苏小小晃着郑裴的胳膊，笑道：“好裴姐，别生气嘛，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我很高兴的，真是很谢谢大家啦。” “哎哟，就是受不了你这样，总是客气的让人不好意思。”郑裴故意甩了下胳膊道。 何荣还是不依不饶，要拉着苏小小去找赵娜讲理，苏小小最后无奈地说：“人是我录入库里的，如果真成了，到时候我会要求分她佣金的，这样可以吧。”说完冲何荣眨了眨眼。 何荣见拗不过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啊……” 之后何荣因着这个话题又引申了不少问题，最后越说越激动，还扯到了人文建设上，肖然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郑裴哈哈大笑，苏小小也笑，最后没忍住对肖然说：“你别听的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肖然对苏小：“我觉得他说的内容没什么，只是这气势……嗯，怎么说呢……” 苏小小笑得更欢了：“哈哈，r大的人嘛，比较愤青啦。” 肖然：“……” 下午的时候，颜妍果然批评了一顿苏小小，但是语气还是比较缓和的，任谁看到小小那张永远弯着嘴角的甜甜笑脸都不忍心说狠话。 肖然看着苏小小，心里思绪万千，这个女孩，别人帮助她，她会道好多声谢，而且会时刻记得还你人情，可是没有人会觉得她这样矫情，因为和她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就是实实在在那样的人。虽然性子太柔了些，容易被人欺负，但是长相甜美，温柔善良，工作踏实认真，这样一个小鸟依人的乖乖女，肖然想，如果自己喜欢女生的话，应该会很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吧。 自从和程家林见过面后，肖然明显感觉和他聊起来更加亲切了，之前称呼他为“程先生”，现在已经可以直接且自然的叫他“程家林”，之前基本一个星期就打一次招呼混个眼熟，现在他觉得就算半个月没联系，也没什么关系了，何况他也不会让后面的现象出现，现在他隔三差五的就会联系一下程家林，有时候还会问些技术相关的问题，程家林都很耐心的帮他解答，还给他推荐了几个程序员大拿经常逛的论坛。肖然深刻地觉得去和候选人当面聊还是很有效果的。 而现下，看着面前这位有些木纳，酒瓶瓶底厚度的眼镜下的眼睛只有在看到食物和电脑才会放出光彩的仁兄，肖然有些哭笑不得，他问道：“您看机会的话在意工作地点吗？” 眼镜仁兄想了想了说：“我觉得b市的空气虽然不好，但是机会多，所以很多人一边抱怨还一边继续留在这。” 肖然顿了一下，又道：“嗯，那如果是本地的机会的话，花费在上下班路上的时间您最多可以接受多长时间？” 眼镜仁兄推了推他那瓶底厚的眼镜，恹恹地说：“b市的机会虽然多，但是人也多，竞争太激烈了。” 肖然抽了抽嘴角，笑道：“那您的意思是外地的机会其实也可以考虑的吗？” 眼镜仁兄点头啊点头，认真地说：“我目前确实在看机会，你有好的机会都可以给我介绍。” 肖然点了点头说：“好的，看您简历上写您会java和c++，您更擅长哪种语言呢？” 眼镜仁兄眼睛嗖地大放光彩，玻璃镜片都反着耀眼的光芒，只见他得意地说道：“那是，我会好多语言，我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公司里好几个核心项目我都做过，这个代码要这样写会怎么好，那样写会≈！￥……” 肖然：“……” 看着对面眼镜仁兄开始口若悬河地长篇大论起来，肖然扶额，这对话不在一个频道啊…… 十分钟后，在眼镜仁兄停下来喝水的间隙，肖然连忙说：“菜快凉了，您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眼镜仁兄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掌，欢快地道：“你说的对，先吃饭，先吃饭。” 回去的路上，肖然不自觉的在心里嘀咕：没有程家林学历好，没有程家林背景好，没有程家林高，没有程家林白，没有程家林帅…… 年底的时候，肖然和san碰了次面，这时的肖然已经可以很开朗的和san开着玩笑了，提到老板说“不走出门的猎头是不可能成为职业猎头的”，san说：“确实是这样呢，你到现在见了几个候选人了？” 肖然略显激动地说：“我见过程家林了。” san笑道：“是么，感觉怎么样啊？” 肖然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说：“挺好的一个人，年轻有为，对自己的职业很有规划。” san点点头，道：“那挺不错的。” 眨眼间又一年春节即将来临了，年终总结会上，地产组的业绩依旧排名第一，互联网组和游戏组也不算差，老板奖罚分明，临到最后还开了个简短的冲刺明年业绩动员会，大家嘻嘻哈哈的配合着，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见客户 清晨，阳光普照，窗外的梧桐树上间或响起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肖然在镜子前仔细的打着领带，领带打好后，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衣领，确认上下都收拾得体后，冲着镜子微微笑了下。镜中的年轻男人面容姣好，一身正装更称的整个人神采奕奕，肖然满意的动了动身体，左右看了看，随后拿起包出门。 初春时节，大地复苏，已经转暖的天气让人们都忍不住心旷神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走着，肖然心情也很好，他小声地哼着歌，往地铁方向赶去。 昨天颜妍说要带他去见那个电商客户，郑裴打趣颜妍说：“为什么不带我去呀？” 刚巧进来的魏老师听到，笑着说：“肖然形象好，出去还能给公司撑门面。” 颜妍也笑道：“对呀，带着肖然一起去，我脸上多有面儿啊。” 郑裴凑到肖然身边，护孩子似的对颜妍说：“那你可得把我们公司这最宝贵的室草给护好啊。” 大家闻言都“哈哈”笑了起来，肖然知道魏老师那句话也是开玩笑，颜妍选择带他去见客户，无非是因为同组里这个客户的项目他完成的业绩最好。 颜妍约肖然直接在客户楼下碰面，肖然到达的时候，颜妍也刚好到，看到肖然后冲他招了招手，她走近后上下看了看肖然，“啧啧”了两声，笑道：“果然带你来是正确的，你还别说，这穿正装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肖然也笑：“你今天这身打扮也很完美啊。” 颜妍扯了扯红色大衣里正式的白色连衣裙，颇无奈地道：“谁让客户公司有穿正装上班的规定呢，咱们也得入乡随俗啊。” 肖然边走边打趣她：“你看你穿这身走路都是猫步了，多淑女呀。” 颜妍嗔道：“少来，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 肖然不自觉地紧了紧提着包的手，笑道：“你看，连说话都文静多了，要按照平时的习惯，你都说‘滚蛋’的。” 颜妍睨了他一眼，在肖然伸手之前先一步推开玻璃门，说道：“看你紧张，这次贫嘴就不和你计较了。” 肖然顿了顿，跟上颜妍，莞尔一笑：“还是头儿最善解人意了。” 颜妍弯着嘴角“哼哼”两声，走到大厅前台给人事经理何帅打个了电话，肖然暗自打量着空旷敞亮的一楼大厅，在心里忍不住赞叹：真气派。 之后颜妍带着肖然去乘电梯，电梯里，颜妍说：“何帅现在手头有些事，咱们先上去。” 肖然点头，道：“好的。” 22楼高挑的前台美女带他们去休息室稍等，颜妍看着走远的前台美女感叹：“大公司就是不一样呀，看看人家的前台，不是所有的公司都用这样的前台的。” 肖然不以为然。 颜妍瞥了他一眼，道：“你别不信，人家一个前台的工资都比你的底薪高两倍不止。” 肖然愕然，问道：“不是吧？” 颜妍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事实就是如此。” 肖然撇了撇嘴，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的景色，远处高楼耸立，视野广阔，令人心神荡漾，碧空白云间偶尔飞过一架飞机，可以清楚的看到机翼的构造；略低头看，楼下的行人车辆，渺小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怜，俯瞰的视觉冲击让肖然有些目眩，他稳了稳心神，回到座位上，对颜妍说：“怪不得好多人拼着命都想要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睥睨天下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颜妍看了他一眼道：“看你的表情不像很有征服感呀？” 肖然坦然地说：“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那个权力和能力，所以站在高处只觉得很压抑。” 颜妍饶有兴趣地问他：“那是不是顿时觉得很有斗志，想要鞭策自己干一番事业？” 肖然歪头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好像，应该没那么大野心。” 颜妍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肖然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何帅进来的时候带了三瓶依云矿泉水，他和颜妍、肖然握了握手后，对颜妍道：“几个月不见，颜大美女的风采依旧不减啊。” 颜妍笑道：“哪比的上您何大帅的气魄啊，怎么样，最近很忙吧？” 何帅颔首：“公司刚开始，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何帅看着二十八/九的模样，干练而温和，一身黑色西装显得人很职业很精神。 颜妍指着肖然对何帅道：“这是我同事，肖然。年前入职的六个人中有三个人都是他推荐的。” 何帅看向肖然，微微点了点头，再次伸手，道：“不错嘛，年轻人很有潜力啊。” 肖然和他握手，道：“何经理过奖了。” 之后三人具体聊了些项目上的问题，对于何帅提到的面试官喜好的用人风格，肖然一一仔细记下。颜妍又问了下其他猎头公司的招聘速度与人选质量，何帅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合作的猎头公司比较多，但是公司前期运作还不会那么快，现下多是储备简历，有紧急的职位我会及时和你沟通的。” 颜妍道了声谢，对他说：“你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目前电商这边的业务只有你一个人负责，再过段时间升为总监还不是铁定的事了？” 何帅不置可否，笑道：“再过段时间人手就不够用了倒是肯定的，要不把你这位小兄弟借给我来帮忙吧？” 颜妍觑了他一眼，道：“那可不行。” 何帅继续笑道：“不是外包的形式，正式的全职录用。” 颜妍点了点头，笑道：“那更不可能了。” 何帅“哈哈”笑了两声：“看你紧张的，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临走的时候，何帅把他们送到公司楼下，对颜妍道：“回去帮我问魏老师好啊，改天抽空约他吃饭。” “好的。”颜妍说，顿了顿，她冲何帅眨了眨眼，又道，“既然我听到了，那我会去蹭饭的哦。” 何帅啼笑皆非地看着她那小孩子一般的耍赖模样，从皮夹里抽出三张电影票递给她，道：“喏，之前欠你的电影票，下次再请你吃饭了。” 颜妍高兴地接过来，挑眉说道：“这还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颜妍的表情却一点开心的痕迹都没有了，肖然被她严肃的神色感染的也有些情绪低沉，他低声问颜妍：“是不是听到客户这边多是储备简历的项目所以不高兴了？” 颜妍叹了口气，道：“你也听到了，何帅刚才重点说的那几个职位，回去后你和郑裴先配合着做，其他人得另换项目了，我想想再bd几个客户。” 肖然想了想，欲言又止。 颜妍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郑裴从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何帅这边的职位周期又拖的比较长，让她和你一起做这边的职位，不知道对她来说到底好不好啊……” 肖然思忖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说：“头儿，我觉得大家一开始都分神做着这边的项目，现在又突然不做了，多少会有些失落的吧，要不还是大家一起做吧，等bd了新客户再分配一下也不迟。” 颜妍默了默，道：“我就是觉得现在大家一起做有些乱，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哎，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我会尽快bd客户的。” “对了，罗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颜妍问道。 肖然蹙了蹙眉说：“还在等大熊企业那边的反馈，年前职位都暂停了，他也说不着急，回头有消息了他说会告诉我。” 颜妍又叹了口气，道：“大熊b市分公司这边基本已经暂停招聘了，看来接下来是想吸引人过去总部啊，哎，又是一个未知数。” 肖然默然，好多因素都不是他们能把控的，这种无奈感还真让人不好受。 回到公司后，颜妍和他们开了一个短会，魏老师也在一边旁听，颜妍把何帅和大熊企业那边的情况和魏老师说了一下，魏老师沉默了须臾，说道：“先紧着何帅那几个职位做吧，现在互联网龙头企业趋于稳定，不如前几年招聘容易了，公司接下来会陆续合作一些创业型公司的客户，颜妍你也注意一下这方面的动态。” 颜妍点头道：“好的。” 之后肖然详细的把记下来的关于职位的信息对大家说了一遍，魏老师又鼓励了大家一番便散会了。 散会后，大家表情都有些凝重，肖然看了眼眉头就没松开过的颜妍，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司的压力也不比员工的小啊，各有各的劳累，自有自的苦楚。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工位上投射出斑驳的光晕，晃的人有些恍惚，肖然转头看着窗边含苞待放的三色堇，微微弯了弯嘴角，希望这个春天可以鸟语花香，欣欣向荣。 笑话 年后的第二个月月初，罗瑞在qq上和肖然说，大熊企业那边hr联系他说，终试通过了，但是想要他去h市总部，b市这边暂时没有合适的岗位，那边会给他两周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肖然并不觉得意外，前两天开会的时候魏老师还说和大熊企业的合同下个月就要到期了，除却肖然这边还剩罗瑞在等反馈，其他同事都已经暂停对大熊企业的招聘工作了，魏老师显然有终止合作的意思，如果不是对肖然这边的候选人还抱有希望，估计就直接回复客户了吧。不过，肖然也能看出来，魏老师对此事也并不抱太大希望，他几乎已经料到除非候选人愿意离开b市去大熊公司总部，否则这个单子是成不了的。 肖然能感觉到罗瑞的犹豫，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约罗瑞出来当面聊一聊，虽然几率不大，但是如果不试一试的话，又似乎不太甘心。魏老师也支持肖然的做法，还批准他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不扣工资。对于外出见候选人，只要是有用的，魏老师都是无条件支持。 肖然给罗瑞打电话约他下班后见面，罗瑞爽快的答应了，他也希望可以和肖然多聊聊，现在他还没有提出离职，这些事情他也不太好和同事、朋友讨论。这几天他很踌躇彷徨，大熊企业是个很好的平台，回看他之前的公司经历，如果简历上加上大熊公司的工作经历，以后再跳槽，简历的含金量就会更高，有这个跳板，自己也会更容易向更高的位置晋升。但是让他离开b市，他怕多年来的人脉资源会慢慢丢失，也怕自己无法适应h市那边的生活环境，这个时候他希望肖然可以给他些中肯的建议，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觉得肖然这个猎头还是不错的。 见面后，肖然和罗瑞简单的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肖然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职业化，他希望可以和罗瑞像朋友一样一起探讨，这样可以听到罗瑞内心的真实想法。 肖然问罗瑞：“hr和您聊到级别了吗？” 罗瑞苦笑了一下道：“这也是我比较纠结的一个地方，定的p6，但是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年龄过去从p6开始有些尴尬。” 肖然说：“这个想法您和hr谈到过吗？” 罗瑞点了点头道：“说过，hr说级别问题没办法做调整，以后可以内部晋升，不过前期可以多给些期权。” 肖然颔首道：“确实是个不错的诱惑，大熊企业的期权可是相当值钱啊。” 罗瑞有些苦恼道：“是呀，可是什么时候上市又是个问题了。” 肖然沉思片刻，说道：“hr也知道目前吸引b市这边的人才用期权做诱饵是最有效的，毕竟这么有实力的企业想要上市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也只有这个时候员工能拿到的期权是最多的，再过几年，也有可能只需一两年，再想要大熊公司的期权就没这么容易了。” 罗瑞沉默不语。 肖然继续道：“再则，核心项目还是都在总部的，这也是一个诱惑点。” 罗瑞皱了皱眉，道：“所以感觉挺难选择的，我其实不想离开b市，可是大熊企业b市这边偏偏没有合适的岗位了。” 肖然：“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好多候选人都很无奈地放弃了他们公司的机会。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猎头我肯定是希望您能接受大熊企业的offer的，但是您这么犹豫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因为这样后续就算入职了也容易出现问题。” 罗瑞扯了扯嘴角说：“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觉得我怎么选择好？” 肖然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我能替您决定的，级别问题我也询问我过的领导，确实是很严格的考核制度，不是我们能介入的，我们也爱莫能助，除却这个问题，还有您在意的环境问题，如果您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如抽个时间去h市转转，多待几天，切身体会一下后再做决定，就权当去旅游了嘛。” 罗瑞笑了笑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谢谢你。” 肖然微笑着道：“不用谢，也没帮到您什么忙。” 和罗瑞道别后，肖然看了看还亮着的天，慢悠悠地往回走，他不准备回公司了，难得可以偷个懒，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家好好补个眠。 就算不是下班高峰期，这个点的地铁也都坐满了人，肖然抓着扶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脑中一片茫然，一时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突然，一个穿浅灰色毛衣的男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猛然回头，发现原来是认错人了，他撇了撇嘴，回过身来，恰巧身边的座位空了，他坐下后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回想了一下方才和罗瑞的对话，又想到自己刚才认错了人，无意识间又将他和程家林做了下对比，不自觉腹诽：没有程家林年轻，没有程家林帅……然后他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 三色堇全部开花的时候，肖然没心情去欣赏它的艳丽，他正在愁着何帅那边的项目，好几个候选人都被搁置了，还在等消息。 而大熊企业的合同已经终止了，上个星期罗瑞正式告诉他，他放弃了大熊企业的offer，肖然表示理解，罗瑞说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和付出，肖然客气道：“应该的，以后保持联系，有好的机会再合作。” 连日来没有进展的项目，让他的心情很是郁结，他长出了口气，打开qq列表，准备再挨个“骚扰”一下之前联系过的候选人，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忙引荐下朋友的。就在这时，右下角的qq头像募地闪了闪，他一看是程家林发来的信息，赶忙点开，看完后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程家林居然给他发了一个笑话，还是关于程序员的，他又看了两遍，抖着手回复程家林：哈哈哈，这是真的吗？然后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这时正是午间休息时间，办公室里没几个人，苏小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肖然指着电脑，笑道：“看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苏小小凑过去看完后，看了一眼肖然，淡然地道：“你笑点真低啊。” 肖然：“……” 苏小小走后，肖然又看了一遍程家林发来的笑话，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郑裴回来后也问道：“在笑什么？” 肖然想起苏小的话，默了默，扭头指着三色堇，道：“它开花了，很好看。” 郑裴抽了抽嘴角，没忍住，道：“你是不是傻？” 肖然：“……” 与此同时，程家林看着对话框里肖然回复的信息，不禁想到那天在咖啡厅里肖然那张认真问问题的俊脸，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被来找他讨论项目的小李看到了。 小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心里骇然，终年冷漠沉稳，不苟言笑的项目总监刚才那是笑了吧？！ 小李好奇地问道：“程哥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程家林转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没什么开心的事啊。” 小李显然不信，凑近他的电脑，说道：“你在看什么？” 程家林往后靠了靠，示意他可以看。 小李先是惊讶了下程家林居然会给别人发笑话，然后又看到肖然回复的信息后，对程家林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呀？” 程家林耸耸肩：“本来就没什么啊。” 小李不依不饶：“刚刚明明看到你笑了。”说完，他还用两根食指拉着嘴角示范给程家林看，模样很是滑稽。 程家林下意识的摸了下嘴角，顿了顿说道：“只是感觉那个小男生也许是真的在问‘这是真的吗’？” 小李怔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个时候你可以回复他五个字，‘你是不是傻’。” 程家林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是不是傻？” “……”小李一脸懵逼样。 程家林最终并没有回复肖然，肖然也不在意，他将这个笑话截图给了san，后者给他发了一个笑着流泪的表情，肖然关闭对话框，转头去看那盆娇艳欲滴的三色堇，心道：开的真的很好看啊。 他想，程家林这个笑话发的还真是时候，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郁闷了，心情好的不得了，一想起那个笑话他那就忍不住想笑，更重要的是，他只是在初见面给程家林讲那些在群里看到的关于程序员的笑话时表示自己对这些挺感兴趣的，没想到程家林竟然记下了，那时候还觉得程家林有些冷漠，现在他觉得程家林其实真的挺好的。 快下班的时候，颜妍和他们开会说她bd到了大鹅公司的项目，准备让他们各自负责自己擅长的职位，技术职位由肖然和郑裴负责，产品和市场划分给了苏小小，张波和何荣。 肖然拿到职位描述后，顿时笑逐颜开，他在心里欢呼：这个春天果然还是赏心悦目的。 再见程家林 其实和大鹅公司的合作，魏老师一开始是不太同意的，这个和大熊，大狼公司旗鼓相当，居高不下的龙头公司虽然很容易吸引候选人，但是并不容易成单，而且也很少有高级别的职位空缺，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说动这些大公司的人去创业型公司挑战一番，这也是他不想和大熊公司续签合同的原因。 不过这次的合作是颜妍在众多的有实力的同行竞争中费了一番功夫才谈下来的，她也是从行业内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说大鹅公司欲新成立一个搜索部门，如果她手下有人能拿下部门总监这个项目，那么可以保证的就是上半年的业绩就有着落了。 魏老师说：“先签一年的合同，明年看情况再说吧。” 颜妍点了点头，这次能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就不见得还能这么幸运了。 肖然接到这个项目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家林，他觉得程家林肯定适合这个总监职位，如果程家林有兴趣考虑的话。 昨天下班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拨通了程家林的电话，他其实可以先在qq上给程家林留言的，但是他对自己说，打电话沟通更快一些，结果电话接通后，他听到电话另一头的程家林压低声音道：“抱歉，我现在开会，不太方便。”最后，肖然只得先给程家林发了份邮件说明了下情况。 肖然第五次点了下‘收取’键，邮箱里提示还是没有任何新邮件，他有些沮丧，昨晚等了很晚程家林还是没有回复他的邮件，他想程家林可能只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看邮件，他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夜，可是还是压抑不住那份失落感，明天就是周末了，今天要是还是等不到回复，就只能到下周了，他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万一周末的时候其他猎头联系程家林怎么办？万一程家林同意其他猎头推荐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快速地找到程家林的qq头像，然而，鼠标刚点了一下后，他就骤然顿住了，就算程家林选择其他猎头做推荐，那也是很正常的啊，他能怎么办？他还能去质问人家不成？他盯着电脑看了良久后，将手从鼠标上挪开，然后抬起双手揉了揉头发，随缘吧，最后他这样对自己说。 这天上班中大家都能感觉到肖然有些浑浑噩噩的，连郑裴都不忍去打趣他了。傍晚，浑浑噩噩的肖然面无表情地准备关掉qq下班，他实在没信心再等下去了，可是还是没忍住决定再最后看一眼程家林的头像就关电脑，结果，他刚盯到那个小方框，就见它闪了闪，肖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再看时，就见那个小方框还在闪，他回过神来，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靠”了一声。 他声音不算小，刚刚拿起包的颜妍被他吓了一跳，走到他身旁拍了他肩膀一巴掌，气呼呼地道：“老娘不就今天比你们早走嘛，你就有意见了？” 肖然憨笑道：“不敢不敢，头儿每天日理万机的，早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颜妍“哼哼”了两声道：“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可都得好好感谢我啊，改天让你们挨个请我吃饭。” 其他人笑着和她挥挥手道：“周末愉快。” 颜妍也说：“周末愉快，你们也记得早点回去休息。” 颜妍出了屋子后，肖然看到郑裴撇了撇嘴，他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颜妍说的也没错，如果他们组的业绩再好些，如果他们都能完成年任务，颜妍应该会轻松很多，这段时间她出去跑客户确实不容易。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和郑裴讨论这些，他火急火燎地打开那个一直闪着的小方框，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程家林发来的信息，程家林说他昨晚临时出差，刚刚才看到邮件，关于大鹅公司的这个机会他表示还是感兴趣的，等他回b市后再和肖然细聊。 肖然顿时放松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一直都在秉着呼吸，他弯了弯嘴角，自嘲自己太敏感，转而又在心里嘀咕，都怪程家林太能吊人胃口了，哼哼。 周日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天气预报报道今天多云转阴，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出门，肖然换好鞋后，想了想，还是往包里塞了把伞。 出了楼后，迎面吹来的春风里还夹杂着些许冬季的凌冽，肖然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套新买的春装，心想是不是穿的有点薄了。纠结了会儿，他还是懒得回去添衣服了。 周五下班前他终于等到了程家林的回复，他提议见一面细聊，程家林说他周六下午回b市，见面就约在了今天。肖然其实想下周见面也可以的，他怕程家林坐飞机太累，周末还能休息一下，程家林表示没关系，工作日不容易碰时间。 这次两人准备一起吃个午饭，肖然很高兴，总算不枉他的再三坚持。两人约好在上次的咖啡厅前碰面。 肖然到的时候，程家林还没到，他也不着急，就那么站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等着。期间咖啡厅里临窗的两位女顾客敲了敲了玻璃，肖然闻声转过身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娇羞地冲他笑着，他以为是自己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歉意地笑了一下，准备往旁边挪一挪，就见那两个小姑娘捧着脸笑得更欢了。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转回身来时，下一刻便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人朝他这边走来。 程家林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运动装，干净利落，黑色的衣衫衬得他白皙的面容更加明艳，他逆光而来，周身晕染着一抹金黄，肖然微微眯了眯眼，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 程家林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等很久了吗？” 肖然摇摇头：“我也刚到不久，想吃什么，我请客。” 程家林耸了耸肩，思忖着去吃什么好，不经意间看到肖然有些微红的鼻尖，说道：“吃点暖和点的东西吧。” 两人最后决定去吃火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b市人，肖然理所当然地带程家林去吃地道的铜锅火锅。 围着热汤不停翻滚着的铜锅，肖然的身体也渐渐暖了起来，他哈着气吃完涮好的羊肉后喝了一大口水，缓过那股辣劲后，又往锅里添了点羊肉，其实点的只是微辣的底锅，但是对于肖然这种不太能吃辣的人来说，他也只是勉勉强强能接受，看了一眼对面吃的面不改色的程家林，肖然微微松了口气，看程家林的样子应该是挺能吃辣的吧。 “大鹅公司的这个机会，我觉得你肯定能胜任，但是也不太能确定这个职位是否适合你。”肖然言辞诚恳地对程家林说道。 程家林放下筷子，坦然道：“大鹅公司的实力是毋容置疑的，想要在搜索领域参一脚也有那个资本和用户量，但是也要看高层对于这个部门的定位如何了，如果只是为了让企业更加全面化，倒不是难事，如果是想要瓦解大狼对国内搜索的一家独大，两三年内估计都不可能超越的，不过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挑战。” 肖然点了点头，坦白道：“高层如何定位这个我还真不太了解了，对外宣传的也肯定有些夸大，我们了解到的可确认的信息是，这个职位直接汇报给技术副总裁，技术和产品的团队全部新组建，下属人数根据总监能力和工作内容灵活制定。” 程家林颔首，刚要说话，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略带歉意地对肖然说：“不好意思。”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接电话。 没过两分钟他就回来，肖然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这么快就通完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程家林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猎头打来的电话，和你介绍的机会一样。” 肖然了然，戏虐地笑道：“你拒绝了？” 程家林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说：“有什么不对吗？已经同意让你推荐了啊，明天给你一份我的最新简历。” 肖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肯定有很多猎头联系过你，你为什么不选择他们而同意让我推荐呢？”其实，他在问完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问这个有什么用呢？跟邀功似的。 果然，程家林更加疑惑地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后，坦然道：“因为你是第一个向我介绍这个机会的猎头，我自然就选择你了。” 肖然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他还想着程家林会不会准备说是因为他比其他猎头靠谱呢。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呢还是该遗憾，至于为什么会觉得遗憾他又说不上来，他在脑海中挥散这些无用的想法，“呵呵”笑了两声，道：“那我还挺幸运的。” 程家林一脸平静地说：“面试还不一定会通过呢，不要抱太大希望。” 肖然不假思索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程家林微微怔了一下，他透过白色的水雾看着对面被热气熏红脸的俊美青年，看到他因为吃辣双唇殷红，嘴微微张着，看到他清澈透亮的眼眸中透露着认真和坚定，那已经到嘴边的客套的答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能感觉到肖然并不是在恭维他，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如果自己最后没有通过面试，他甚至会觉得那样就会辜负这个认真的孩子。 他呆愣地注视了肖然片刻，然后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开始吃饭，心里却千回百转，他现在的样子似乎不太像平时沉稳冷静的自己，他很纠结这个原因，思来想去，得出‘看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很养眼’这么一个丝毫不着边际的结论。 吃完饭后，程家林看着肖然一副你不让我结账我就跟你急的架势，默默地把钱包装回了兜里，颇无奈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让猎头请我吃饭。” 肖然讶然：“那你见过那么多猎头，这么请下来岂不很亏？” 程家林不置可否：“后来就不经常见了，有需要的也只是约喝咖啡。” 肖然失笑，怪不得第一次约程家林时他有些抗拒。 分别时，得知程家林要去健身房锻炼，肖然惊道：“来回飞了两次，你不累吗？” 程家林平静地说：“正是因为会感觉累，才更有锻炼身体的必要。” 肖然颔首：“很好的习惯。” 程家林脑子一热，随口说道：“你要一起去吗？” 肖然纠结了会儿，最后摇头道：“我比较懒。” 程家林：“……” 争夺 转眼就到第一季度总结的日子了，春节带来的喜庆氛围也已消散殆尽，魏老师在会议上痛心疾首地对互联网组和游戏组的leader分析利害关系，他扬了扬手中的财报，哑声说道：“新的一年最旺季的时候开门红都没打响，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大股东去年就对公司的业绩有所不满，如果下个季度还是这样，公司只能裁员了。” 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一瞬间压抑的厉害。魏老师叹了口气，继续道：“从去年年底开始，整个行情就开始浮躁起来，尤其是互联网行业，发展的快，死的也快，你们看早先新起的团购网站那时候炒的多火，现在呢，还没两年，说倒闭就倒闭了，留下来的那一两家公司看似风光，实则也是千疮百孔，这之后还需付出怎样的心血才能救回来，谁也无法预料。我知道你们中大多数人都很努力，业绩的任务有一部分也有公司的责任，公司也在积极的找应对办法，但是你们也要知道，职场竞争中是很现实的，没有公司会一直养着没有成绩的员工，你们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有想法的可以尽管提，合理的，公司会全力支持，我只要看到下个季度的成果。” 现场一片寂静，魏老师看了一圈低着头装哑巴的众人，抬手揉揉了发胀的太阳穴，疲惫地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先散会吧。” 这时互联网一组的leader开口说道：“魏老师，何帅那边的电商项目是公司bd来的，年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了，我想应该是三组目前又新合作了三个客户，他们有些忙不过来了吧，与其让项目搁置还不如分出来让我们组来做，我们组的同事有时间的。” 颜妍瞪了她一眼，生气地道：“何帅那边的项目周期拖得那么长，你们不知道？我们还有三个候选人待定中呢。” “哎呀，哪个客户的项目周期拖得不长啊，现在的客户都贼精的，若不是遇到特别合适的，他们宁可拖到废掉也不松口的。” 颜妍：“哼，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们推荐的候选人的原因？”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你们这么霸占着客户不出成绩，损的可是公司的名誉。” 颜妍：“你少血口喷人，我们怎么没出成绩，年前我们入职了六个人了呢。” “一组六个人，平均下来也就合着一个人成了一个单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颜妍：“那也比你们组强，自己bd不上客户就眼红别人的，你也简直了。” “你……” “好了，别吵了。”魏老师出声打断他们，转而问二组的leader：“你怎么看？” 二组的leader想了想道：“一组的提议也有一定的道理，现在行情不好，大家应该充分利用手头资源，再则，如果一直针对一个客户的职位，也会进入疲劳期，不如分出来给其他人试试。” 一组的leader得意的看了颜妍一眼，笑道：“二组分析的太透彻了。” 二组的leader抬眼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既然要分的话，何帅那边的项目也不少，我们组也可以分担一些。” 颜妍嗤笑了几声，一组的leader脸都绿了。 魏老师冷声道：“职位怎么分配你们两组商量好后递个报告给我。三组目前推荐的候选人后续有安排了还归三组负责，之前三组加入到项目中的人如果成功入职了，佣金按照公司规定划分。颜妍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颜妍沉默地看了会儿魏老师，突然“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没建议。”说完便愤然离开了会议室。 肖然回到工位上唏嘘不已，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像这样没有硝烟的职场争夺战其实并不少见，他在电视剧里也看到过比这还残酷的对决，但是切身处在其中就又是另一番感觉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魏老师说的很对，这个行业发展的太快，也许你认为就算离开了现在的公司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去选择，但是外面同时也有好多人在觊觎着你现在的位置，一旦你离开就会有人迅速填补上，如果前路柳暗花明一帆风顺，那你何其幸运，如果前路波折坎坷不如现在，你也再无回头的余地了。 下午颜妍平复好情绪后给他们开了小会，颜妍对肖然说：“何帅那边的项目到后来也只有你做的最多，这样对你挺不公平，但是魏老师已经做了决定，我也没办法，对不住你了。” 肖然摇了摇头：“我无所谓的，头儿，你不用自责。” 颜妍生气地说：“不要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你不去争，别人却会来抢，你才刚入职场不久，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只会比这个越来越严重。” 肖然没想到颜妍会突然生气，他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我懒散惯了，不想那么累，但是也不会任人拿捏的，你别生气了，头儿。” 颜妍深呼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哎，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小小也是这样，不急不躁，不争不夺，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做好自己的工作也挺幸运的。” 颜妍和苏小小对视一笑，转而看了看坐在她旁边低着头的郑裴，欲言又止。 颜妍新bd了一家创业型的社交招聘平台公司，效仿国外的社交网站交流模式，在此基础上新加入了招聘元素，这在国内是个很新颖也很被看好的领域，而且公司正是初创期，需要猎头支持的都是总监，高级经理级别的项目，也是因为谈拢了这家公司才遭到了一组的眼红。 之前肖然负责何帅和大鹅公司的技术岗位，这家社交招聘公司的项目颜妍就没有分配给肖然，现在大鹅公司搜索部门的总监还没确定下来，再往下的招聘会缓慢很多。而现在这家社交招聘公司的技术岗位是郑裴和苏小小在负责，颜妍不好让肖然再挤进去，她想了想，对肖然道：“你目前做技术类岗位也挺熟练了，我有意让你尝试接触下市场和产品的职位，他们几个也都是各类职位都负责过，这样也能更好的理解这个行业，抽时间我会对你培训这块的知识，之后你配合张波和何荣先从低一级的职位开始做起，你觉得可以吗？” 肖然点头：“我没问题。” 颜妍看向张波和何荣，两人也颔首道：“可以。” 颜妍欣慰地笑了下，说：“那就好，大家要团结互助……” “相亲相爱。”众人齐笑道。 大鹅公司那边的总监岗位已经面了不下10个人了，目前已经停止猎头继续推荐人选，他们暂定了三个人，要高层商议后再做最后决定。下属工程师级别的人选肖然也准备好了几份简历，只待总监确认后就可以开始联系了。他先放下那边的项目，开始专心看产品和市场的简历。 相对于技术类的岗位，产品和市场的职位理解起来更容易些，肖然上手很快，颜妍很满意。 这段时间肖然也一直和程家林保持着联系，大鹅公司的这个总监职位面起来过程相当的冗长繁杂，从初面到终面，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肖然都忍不住抱怨起来，程家林倒很淡定。现在终于快有结果了，肖然总是按捺不住在qq上骚扰程家林，可程家林依旧不愠不火地说：“我不确定自己在那三个备选人中。” 肖然对着电脑咬牙切齿，腹诽：程家林，你就可劲儿的吊人胃口吧。 请客 接连下了几场春雨后，b市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甜腻地与其缱绻。 午间，肖然趴在工位上晒太阳，初夏时节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晒得人很舒服，他闭着眼睛打盹，长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沐浴在阳光下的白嫩俊颜微微泛着红。 颜妍过来找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引人遐想的旖旎画面，她不禁“啧啧”了两声，肖然睁开眼看到是她，坐起身来，冲她微微笑了下，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颜妍愣了一下神，向前走了两步挡住了阳光，肖然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颜妍低咳两声，道：“太晃眼了。” 肖然戏虐地看着她，见她准备瞪眼，收起打趣她的想法，问道：“头儿找我有事？” 颜妍点头道：“魏老师让我问问你，程家林这边的交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肖然颔首：“还算顺利，月底之前应该可以处理完。” 颜妍：“他要下月初才入职，时间有点长，多关注下，别出差错了。” 肖然笑了笑，道：“不会的。” 颜妍：“别这么肯定，这种临到最后又变卦的案例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肖然继续笑道：“程家林不会的。” 颜妍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跟好就行了。” 肖然“嗯”了声。 颜妍走了两步后又退回来盯着肖然看。 肖然眨了眨眼，笑道：“头儿，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颜妍踢了他一脚，又剜了他一眼，说道：“老娘对姐弟恋不感兴趣。”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苦哈哈道：“老娘用那么多护肤品都白用了吗？你一个大男生的，皮肤这么好干嘛。”她转身边走边叹道：“老娘的钱啊。” “……”肖然哭笑不得。 颜妍走后，肖然单手支着头看向窗外的白云，前几天刚得知大鹅公司最后决定选择程家林担任部门总监的时候，他高兴得难以掩饰，那种就像自己关注了好久的玩具终于可以买到手了的欣喜与激动，让他几乎按捺不住想在办公室里欢呼两声。 可能是他得意的有些忘形了，有人讥笑道：“还没入职呢就高兴成这样，小心期望的越大，失望的越大。” 肖然对此不甚在意，他就是觉得程家林既然接了大鹅公司的offer，就一定不会爽约的。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有风徐徐而来，吹在脸上带着阵阵暖意，肖然心情颇好，不禁叹道：“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郑裴过来拍了他一下，抬眼道：“看你得意的还拽开诗文了，小心树大招风。” 肖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组的方向，笑道：“我顶多也就是一颗刚出嫩芽的树苗，连树枝都还没长出来呢。” 郑裴不以为然：“全互联网组的人目前可就你一个人有希望完成上半年的业绩。” 肖然耸了耸肩：“大家都知道的，那是我运气好。”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天下班后，一组和二组的组员争吵了起来，肖然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们，这段日子里，两组的人员小吵不断，他们都见怪不怪了，像这次这般发疯似的谩骂却是第一次，看来她们的矛盾又升华了。 苏小小有些担忧地问颜妍：“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颜妍嗤笑了两声，还没答话，就听到一女生尖声喊道：“谁稀罕，这样的公司不待也罢！”说完便摔门出去了。 苏小小叹了口气，肖然看向颜妍，颜妍冷笑道：“魏老师下了一手好棋啊，你们看，不用等到公司裁员，就已经有人要主动辞职了。” 肖然他们都沉默不语。 颜妍看了看他们几个人，放低声音，小声道：“还好没让你们也牵扯进去。” 她说的声音确实有些小，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肖然离她近些听到了，他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月底的时候，程家林对肖然说感谢他推荐的机会，要请他吃饭，肖然欣然接受。 见面后，程家林带肖然去吃他们上次吃的火锅，肖然眯着眼抬头看了看那已经开始灼热的太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临进店里的时候，他看到对面马路上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他收回视线，快走两步追上已经进入店里的程家林。 点好菜后，肖然刚准备说什么，便被一声“程哥”打断了。他扭头朝身后看去，就见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男生挥着手走了过来，他笑着说道：“好巧啊，我就一个人，可不可以拼个桌呀？” 程家林有些无奈地看向肖然，肖然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程家林起身去找服务员再加些菜，肖然看向对面打量他的人，暗道：这人明明刚才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他们了，现在又装作巧遇是个什么意思。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3节 程家林回来后，指着那人对肖然说：“我在大狼公司的下属，小李。”又对小李道：“这是肖然。” 小李惊讶了一下，向肖然伸出手，笑道：“原来你就是肖然呀。” 肖然和他握手，问：“你知道我？” 小李重重地点了点头：“能挖走我们程哥的人，我早就想看看是何方神圣了。” 肖然微笑了下，坦然道：“是机会不错，我们只不过是搭个桥。” 程家林插话说：“这次还要谢谢你帮我和那边协调薪资。” 肖然努了努嘴：“那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他们因为你年轻就想压薪资本来就不对。” 小李对程家林眨巴眼：“程哥，你把我也带走呗。” 程家林一口否定：“你在大狼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小李故作可怜状：“可是我还想继续跟着你工作。” 程家林淡然道：“不合适。” 小李讶然：“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初我师父让我跟着你，我就会一直跟着你。” 程家林依旧面无表情：“你也可以去找你师父。” 小李撇了撇嘴道：“我师父早转做游戏了，我还没那个打算。” 程家林：“你要真想换工作，可以找肖然，你跟我一起去大鹅公司不合适，至少现在还不行。” 小李泄了气，转而看向肖然。 肖然问他：“您想看什么样的机会，我留意下。” 小李正了正身子，低咳了一声，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本人学识渊博，经验丰富，代码风骚，效率恐怖，精通各种语言，熟练掌握各种框架。深山苦练十五年，一天只睡3个小时，电话通知出bug，秒登vpn，千里之外定位问题，瞬息之间修复上线。本人身强体壮，健步如飞，可连续编程100小时不休息，讨论技术方案5小时不喝水，上至带项目，出方案，下至盗账号，威胁产品经理。学校不支持编程已辍学，家人不支持编程已断绝关系，老婆不支持编程……呜呜……我还没有老婆……总之，本人有备用电源百兆光纤，永不断电断网，门口已埋雷无人打扰，现本人求一份it公司端茶递水的工作，谢谢！” 肖然目瞪口呆：“……” 程家林眼皮跳了跳：“……” 小李“嘿嘿嘿”笑了几声，程家林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到他头上。 小李捂着头装哭，程家林略带歉意地看向肖然：“他技术还是不错的，就是人有点贫。” 肖然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他看着对面阳光率真的小李，笑道：“像他这样的程序员还挺难得的。” 小李对肖然说：“你不相信我说的？” 肖然问道：“你觉得你说的可信？” 小李：“至少第一句话是可信的吧。” 肖然不置可否。 小李看肖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相信他，他看了眼程家林，又看向肖然，在心里嘀咕：按逻辑他不是应该很认真地问‘真的吗’？ 菜上来后，三人便开始专心吃火锅，再一次续汤的时候，肖然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店里开着空调，但是他还是吃的满头大汗，尤其这次的火锅底汤比上次的还稍辣了一些，肖然看着对面吃的并不多的程家林，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拒绝他要请吃火锅的提议。 肖然还没有说什么，就已经有人先忍不住了，小李抬手擦了擦汗，问道：“你们怎么会想要在这个季节吃火锅的？” 程家林抬头看了看面色红润的肖然，扭头对小李说：“你自己还不是专门一个人来吃呢？” 小李：“……” 肖然：“哈哈哈……” 程家林去结账的时候，肖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小李：“你说代码风骚，程家林的代码是什么样子的？” 小李说：“程哥的代码就和他的人一样，优雅，简洁，漂亮。” 肖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李挑眉，问他：“你相信我说的？” 肖然蹙了蹙眉，不解，认真地问道：“我为什么不信？” “……”小李懵逼。 裁员 夏日炎炎，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郑裴扔掉手中的笔，愤愤地道：“烦死了。” 苏小小递给她一杯水，微笑着说：“淡定淡定。” 肖然忽然想起之前魏老师说过一句话，一个团队其实需要不同种性格的人组成。就像刚才，他也觉得烦死了，可是苏小小的那句“淡定”却如一股清爽的海风瞬间吹散了他心中大半的燥热。 现在的天气确实很容易让人躁动不安，骄阳炙烤的柏油马路上磕个鸡蛋都能立刻煎熟了。昨天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肖然亲眼看到一个碰瓷的大爷刚刚躺到地上，便“嗷呜”一声，利索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嘴里嚷嚷着“烫死了，这还怎么工作呀”。 浮躁不仅蔓延在人身上，这几天新闻不断的报道：某刚起步两年的互联网公司宣布倒闭；某大型it企业大幅裁员；某知名国外游戏公司撤出中国市场；b市房价再炒新高…… 颜妍拍了拍手，道：“打起精神来各位，今天下班我请你们去吃大排档。” 众人小小的欢呼了一下，继续手头的工作。 肖然起身出去上厕所，洗手的时候，听到隔壁女厕两个人的对话，一人说道：“你看三组颜妍那副嚣张样，不就做成了一个cfo的职位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另一个人哼笑道：“人家舍得付出，你舍得吗？” “付出什么？” “我给你说啊，前段时间她不是有一次下班早走了嘛，那会我刚好在楼下，看到她上了一辆奔驰车，当时只觉得那开车的男人有些眼熟，前几天看新闻才想起来那人是那家社交招聘网站的人事副总裁。” “你的意思是他俩有一腿？”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谈合作的话，你见过有哪个副总裁亲自来接人的吗？” “啧啧，怪不得她能签下那么好的客户。” “我听二组的说她以前也是这样bd客户的，不然怎么会每次都那么顺利。” “真骚啊……” 后面的话越发不堪入耳，肖然皱着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隔壁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两位女同事出来经过肖然的时候尴尬的笑了笑，肖然木着脸脚下慢了几步，他不想同她们一起回去，那两人并不在意，反而走的有些快。 中午吃饭回来，肖然就看到那两位女同事围在颜妍身边殷勤地说笑，颜妍面色柔和的应付着她们，两人看到肖然回来后，又和颜妍寒暄了几句，见她始终和颜悦色，并无异样，便回去自己的工位了。 肖然看到她们这样的举动，只觉得可笑至极。 傍晚下班后，颜妍当真带肖然他们去吃大排档，吃到最后，她喝得林酊大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结账，张波按住她，说：“我去吧。”颜妍晃了晃身体，掐着腰，指着张波的鼻子说：“你敢，说好了是我请的，你们谁敢和我争，我就罚谁的电话量翻倍。” 众人哭笑不得，张波无奈，招呼老板过来结账。结完账后，颜妍忍不住跑到路边的树旁“哇哇”的吐了起来，苏小小拿起一瓶水赶忙过去帮她。 吐完后，颜妍的神智恢复了些许，她回到桌旁说了好多话，她讲她的职业生涯，讲她刚入职场的时候被多少人欺负过，讲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升到今天的位置，讲她为了团队整夜睡不着觉。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都有些红了，她说：“你们也许会说我为了团队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奖金。是啊，我的奖金是和团队的业绩挂钩的，你们完不成年任务，我就拿不到奖金，所以我那么拼命的去bd客户，那么严厉的对你们，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 她说：“那群女人在背后嚼老娘的舌根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老娘只是懒得和她们计较，和她们这种只会嫉妒别人却无心奋斗的loser吵架，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价。” 她说：“可是郑裴……你也像她们那样看我吗？我知道你不服我，我没你工作时间长，我比你晚来公司，可是我却成了你的上司，但是我自问并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和她们一起议论我？你究竟有什么不满？” 大家顿时愣住了，郑裴脸色有些难看，许是压抑了太久又被当众揭露了丑事，她颇有些豁出去的阵势，咬牙切齿道：“我确实不服你，不满你，我看不惯你的做事风格，见不得你的嚣张拨扈，受不了你的自以为是。我不明白魏老师为什么要让你当我的领导，我明明也很努力，我明明也有能力，我也可以带团队，我也可以bd客户，为什么我在公司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等来你抢了我的位置，三组leader的位置明明该是我的。” 颜妍红着眼，哑着声音笑道：“你说的努力就是每天刷网页聊天说笑？你说的能力都用来每天网购了吗？” 郑裴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无法反驳，只是瞪着颜妍。 颜妍看着她对自己怒目切齿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无趣了，她顿了顿，低声道：“你确实是有能力的，但是观你这两年的业绩和工作状态，也许你并不适合这个行业，估计这段时间你也有这种想法吧，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以后的路，这是我的真心话。” 郑裴沉默着看了一会儿颜妍，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年中总结会后，互联网、游戏、地产组都相继裁掉了一些人，之前互联网一组和二组主动离职了几个人，魏老师直接将两组合并了，由他亲自管理。颜妍还是管着肖然他们几个不变，唯一改变的是郑裴提出了离职。 那天魏老师和郑裴在会议室谈了许久，魏老师听她说想转到企业内部做hr，说了很多鼓励的话，郑裴听着这些毫无挽留意思的客套话语只觉得心里泛酸。 她在工位收拾东西的时候，颜妍一直望着她欲言又止。在她抱起箱子准备转身的时候终于还是道：“我有个不错的朋友，他们公司目前在招hr，我可以给你引荐下。” 郑裴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不用了，谢谢。” 公司经过这次裁员还是有些效果的，现在人人都有种自危的感觉，个个牟足劲头向前冲着，一时间公司的氛围紧张且压抑。这样干劲十足的工作让肖然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但是他总觉得这种紧绷的状态持续的时间长了并不太好，他需要为自己添点其他元素缓和一下，比如玩玩游戏或者读本书什么的。 这天，san在qq上问肖然有没有合适的技术总监可以介绍给她，肖然看过职位描述后，对她说：“现在我们公司的技术职位并不多了，一时还真没有现成的候选人可以介绍的。这个职位倒挺适合程家林，不过他刚换工作不久，短期内应该不会看机会了。” san：是吗，那有点可惜了。 肖然：我帮你问问他吧，看他有没有合适的朋友可以给介绍的。 san：他如果能帮忙介绍人就太好了。 肖然：有合适的在看机会的朋友他一定会帮忙介绍的，他人挺不错的。 san发了一个笑脸，说道：是吗，那挺好的。老是听你提到他，我都想去见见他了。 肖然：哈哈，有吗？ san：有啊，如果你是女生的话，我都会以为你喜欢上他了呢。 “嘣”的一声，肖然听到脑中有根弦猝不及防地断了，他呆愣着看着电脑许久后，默默地把那句“改天帮你约他”一字一字删掉，回复了一句“哈哈哈哈哈”。之后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结束了和san的对话。 关掉对话框后，他久久不能平静，自从高中那件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这些感情的事情了，他以为之前受到过的攻击虽然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但至少他认为自己不会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抬起左手放到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那颗“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的心脏，只觉得惶恐和不安。 果然，夏天最容易让人烦躁了。肖然想。 办公桌上新买的发财树长出了新芽，棕色的树干上点缀的那一星嫩绿像调皮的萤火虫冲着他亮啊亮，肖然轻轻的碰了碰那颗嫩芽，转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他不想再想那些烦躁的事情，他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星绿光正在悄无声息地点亮他心底深处的那片黑暗。 而后，那片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芽。 通讯录 “肖然，快来帮我一个忙。” 肖然刚挂断电话，便被张波心急火燎地拉了过去。 张波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和几个数字。张波说：“一会儿你接个电话，就说是这个人，这是你的工号。” 还没等肖然发问，张波手里的手机便响了，张波示意肖然赶紧接，肖然只好一头雾水地照做，对方只是核对了他的身份便挂断了，肖然将手机还给张波，后者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肖然问道：“这是哪一出？” 张波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说：“在套大眼公司的通讯录。” 肖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能成功吗？” 张波笑了笑，说道：“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吧，他们的前台小妹妹还挺谨慎，所以找你支援了。” 肖然：“那都是小事，要真成功了，你可就立大功了。” 张波谦虚地笑了笑，“没办法嘛，客户明确给的目标公司，这份通讯录能到手，咱们都会省好多事。” 肖然点头啊点头。 从今年开始，互联网的项目就越来越难做，客户也越来越难挑剔，何帅那边的项目更是处于停滞状态，还真如程家林说的，在互联网公司呆惯了的人到了那种传统行业企业，一时都很难适应，尤其是高管和总部那边的磨合困难重重，魏老师没少为这事头疼，甚至都开始物色新的ceo了。 而大鹅公司那边的项目，在程家林入职后，产品的负责人也迅速到岗了，底下工程师的招聘hr更是自己就搞定了。 肖然禁不住咂舌：这般雷厉风行的招聘效率，还让猎头怎么活呀。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大鹅这样的大公司，放个小职位，就会有大批的小码农前仆后继地围上去。 社交招聘网站公司的项目颜妍他们组做的还算给力，一个月内，苏小小成功推荐了一位技术总监，何荣做成了一个架构师，目前技术的岗位暂停了，他们着重在产品和市场的职位上，可是推荐了一批简历过去，客户都有些不满意，前两天颜妍说客户点名想要大眼公司产品和市场的人，大家都明白原因，放眼目前的社交市场，就属大眼公司做的产品最受用户欢迎。这个做门户网站起家的公司推出的社交产品甚至超过了最早做社交网站起家的大公司，也难怪客户明确指出想要他们公司的人才。 “传过来了！”张波对着电脑兴奋地说道。 “真的吗？”何荣和苏小小也围了过来。 接收成功后，张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通讯录，表里记录的信息十分详细，姓名、联系方式、部门、职位、学历，连哪一年进入公司都记载其中。张波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了声“好”。 “我靠，这实实在在是内部才能有的通讯录啊，这个高管是去年才入职公司的，年份这么新，咱们这下省事多了。”何荣也有些激动。 肖然有些难以置信，他问张波：“你怎么做到的？” 张波笑道：“就是装作他们公司内部的员工，说在外出差谈项目，要找市场部的人，没想到那个前台小妹妹一连报了几个名字，问我找谁，我就乘机说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人，让她把通讯录传给我。” 肖然：“不会这么简单吧？” 张波：“嗯，可能是要求传通讯录引起对方怀疑了，就只能又说出一个人来。” 肖然垂眸看了一眼那张纸，问他：“这上面的人名和工号都是真的，你之前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张波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肖然心里骇然，（陌生电话）他也是打过的，远不如张波说的那样轻松简单，这种随时都可能穿帮的场景，特别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看着张波如此应对自如，加上那个工号，他之前做的准备和付出的努力，不言而喻。 肖然打心底里佩服地五体投地，眼神明亮地望着张波。 张波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然崇拜地说：“哥，你就是传说。” “……”张波一脸囧然。 颜妍过来刚好听到肖然说的这句话，“哈哈”大笑了两声，对肖然说：“张波是我们公司公认的大神，你这么认为也是对的。” 张波起身给对颜妍让开位置：“头儿，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颜妍坐下来快速地翻看通讯录，片刻后，对大家说：“张波这次做的非常好，这个通讯录很有价值。我们争取把客户那几个总监职位都拿下。张波你还继续负责产品的职位，小小负责设计的职位，何荣负责市场的职位，客户将渠道这块从市场里单拿了出来，新设了一个渠道总监的岗位，肖然你来做这个项目吧，市场的职责比较杂，你和何荣联系完候选人后多沟通一下。” 肖然和何荣都点了点头。 颜妍又道：“如果是通讯录里的人被录用了，你们到时候都要分张波业绩，有问题吗？” 肖然、何荣和苏小小都了然，爽快地道：“没问题。” 颜妍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拍手：“开工了。” 有了通讯录大家的工作方便了很多，不过他们也不敢一整天没完没了的打那份通讯录，那样太可疑了。大家一边联系候选人一边根据和候选人的谈话内容画部门架构，排除一些不用联系的人，大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对于公司报上来的清晰的数据架构，客户很满意，也听取了颜妍的建议，陆续见了几个人选，一切都很顺利的进展着。 桌上发财树新出的嫩芽静静地伸出了些许枝干，肖然转着手里的手机，望着它出神，良久后，他放下手机，打开休眠的电脑，在qq上问程家林最近怎么样。 距离程家林入职大鹅公司已经一个月了，他不知道程家林在那边适应了没有，磨合期过了没有。 其实，他这段时间除了忙着打通讯录，画架构，也没多忙碌，没事的时候他会玩玩游戏。国外的大梨公司新出了一款智能手机开始在国内流行，肖然也跟着潮流买了一部犒劳自己，玩转以后，他发现在这个触屏手机上玩游戏感觉还挺好。 中间，他也想过联系程家林，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联系他，至于为什么非要找理由才能联系他，肖然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 一个月是个时间节点，这次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联系程家林，他觉得无可厚非。 片刻后，程家林的qq头像动了动，肖然点开，看到程家林回复到：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肖然问：项目进展的怎么样了？ 程家林：提了几个方案，高层讨论后就会定下来了。 肖然：那挺好，有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我。 程家林：好。 肖然给程家林发了个笑脸，结束了对话。他想程家林刚到新公司肯定会特别忙，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他在桌子上趴了会儿，随后叹了口气，起身去隔壁游戏组的办公室找人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游戏可以玩。 表白 古人云：要想取得胜利，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在这个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行业，米国的大梨公司历时多年，几经磨难，终于在今年集齐了这三个必胜要素，成功召唤出了新时代的高智能产物——第四代大梨手机。它的到来就像蓄势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滚烫的岩浆以不可抵挡之势迅速蔓延大地，人们避无可避，只能被这股热潮熏染着，炙烤着，内心急躁地呼喊着：我要/卖/肾买大梨手机。 托它的福，移动互联网行业迅速崛起，魏老师之前所做的准备及时的派上了用场，全互联网组的人开始大量储备移动端的人才，无线客户端工程师瞬间成了各大公司争夺的香饽饽。 对于在这部手机被炒成如今的夸张局面之前就已经入手的肖然来说，他已经过了那个新鲜劲儿，唯一的好处也就是以后可以有更多的手游玩了。 社交招聘网站公司那边的项目，除了肖然负责的渠道总监职位，其他项目都已经发出了offer。这个职位面了几个候选人后，改变了方向，想要找面向校园招聘的渠道，可是大眼公司负责这块市场资源的总监对客户这边的机会并不感兴趣，肖然也联系了好多人，多是做市场的兼做校园招聘，真正掌握这方面的人脉资源的人少之又少。 肖然叹了口气，看来得约些人见面谈谈，试试能不能问出些内部人员。 苏小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问道：“最近怎么老听你叹气呀？” 肖然“唉”了一声：“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颜妍招呼苏小小过来，对她说：“看他还能贫嘴，证明没什么事，别管他。” 肖然苦着脸说：“头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颜妍白了他一眼：“老娘不想干涉你的隐私。” 肖然挑眉，问道：“这怎么还扯到隐私了？” 颜妍眨了眨眼，不怀好意地问：“怎么，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恋爱情节？我们很乐意听的哦～” 肖然更加疑惑了：“我没恋爱啊。” 颜妍“啧啧”了两声，道：“别装了，根据老娘多年风花雪月的经验，端看你那一脸思春样，你小子肯定是恋爱了。”她顺了顺散在肩上的头发，继续道：“啊，在这个糟心的季节，老娘也好想谈场恋爱啊……” “……”肖然石化。 颜妍不再打趣他，对他说：“我要和小小讲几个职位，你也过来听听吧。” 肖然摇了摇头：“我还是先把渠道总监这个职位做成了再说吧。” 颜妍蹙眉：“你还真和这个职位杠上了啊？这方面的人本来就不多，别那么较真。” 肖然不置可否，对她说：“之前做了那么多工作，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准备约几个人先见见。” 颜妍颔首：“随你吧，别忘了你的年任务就行。” 肖然：“嗯，我知道。” 说做就做，肖然定了几个人决定这周都见完。临下班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罗瑞的电话，罗瑞对他说他要去h市大熊公司总部入职了。 肖然愕然：“现在移动端的人才这么抢手，你在b市也可以进大公司的。” 罗瑞道：“是啊，可是这一年来，我老是后悔，后来进的公司工作也不顺利，我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和其他公司比起来，我还是更想去大熊公司。” 肖然沉默了片刻，问他：“是猎头推荐的吗？” 罗瑞：“不是，这次是我主动联系的hr。” 肖然：“嗯，你过去那边也挺好的，最近好多风声都说他们要计划上市了。级别还是定的p6吗？” 罗瑞有些苦恼地说道：“嗯，只是这次期权给的少了很多。” 肖然无奈地说：“既然决定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过去总部那边晋升也会容易些。” 罗瑞长出了一口气：“还是想谢谢你，只是后来听你说你们公司和大熊企业停止合作了，让你白费了那么多功夫，挺不好意思的。” 肖然笑道：“别这么说，就算还合作着，超过一年期限，同一个候选人就可以被其他人再推荐的，你不用介怀。” 罗瑞也笑：“是吗，希望到了h市还可以保持联系，以后我再看机会的时候，肯定还找你。” 肖然笑笑：“完全欢迎，保持联系，祝你在大熊公司事事顺心，蒸蒸日上。” 罗瑞：“非常感谢，也祝你工作顺利，多多成单。” 肖然笑着道了声谢。 挂断电话后，他抬头望了眼窗外依旧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起身拿起背包去赶地铁，他约了候选人下班吃饭，他可不能迟到。 机会不等人，这句话谁都听过，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明锐地察觉到它的到来，你要时刻保持清醒，随时做好准备，才能避免被它打的措手不及。 这天，肖然和候选人道别后，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这个点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的，肖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稍微放松了下身体，还好明天是周末，可以睡个懒觉。 这一周下来，肖然觉得格外的心累，不同于和程序员聊天可以掌握主导权，和市场的人打交道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没别人健谈不说，还要时刻防止被这些能说会道的人带到坑里，何止一个心累可言啊，他觉得自己读高中的那三年都没这几天消耗的脑细胞多。 好在今天这次见面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对方是一家第三方公司的市场总监，在肖然抛给他不少从前几天见面的候选人口中问到的行业□□后，对方放下戒备，敞开心扉和他聊了起来，最后还给他介绍了一个人，是行业内挺知名又有些神秘的大芒公司市场的人，名叫崔奕晨。对方说他专做渠道这块，在校招领域也有很丰富的资源。 想起方才的谈话，对方不便告诉他崔奕晨的联系方式，肖然还是很理解的，他可以通过打找到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对方在提到崔奕晨的时候眼神有些怪异。 不远处有家新开张的电玩城在招呼一些青年学生过来凑热闹放烟花，店门口旖旎的霓虹灯闪烁不定，肖然看得心神有些恍惚，每次见完候选人他总会不自觉地和程家林对比，这次也不列外。 做市场的人的颜值自然是不差的，就像今天见到的这个候选人比之前几个都还要出众，可是，依然没有程家林帅啊，肖然在心里嘀咕，而且太过圆滑了，还是程家林实在……肖然一边走一边念叨：年龄还有些大，果然还是程家林最好了。 “嘭”的一声响，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映亮了深蓝的夜空。人群开始攒动，嘻嘻哈哈的欢呼声将神游的肖然拉回来，他抬头准备欣赏一下这短暂的绚烂烟火，下一秒却猛然睁大了眼睛，堪堪地怔愣在了原地，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群，无意识地喃喃道：“程家林……” 程家林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朝前扫视了一下，很快发现了几人之后的肖然，他略感诧异，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肖然走去。 “嘭”又一声响，肖然呆呆地看着程家林穿过人群，携着五彩华光，迎面向他走来，他只觉得周遭的声音和画面全部停滞了，眼里心里全是那个人。 “嘭”又一声响。 “肖然，刚下班吗？”程家林问道。 火红的烟花在程家林头顶上空盛开的时候，肖然并没有听清楚程家林问的什么，与其说没听清楚，倒不如说他压根儿不知道程家林在问什么。他看着程家林那双被烟花映红，泛着流光溢彩的深邃眼眸中只倒影着他一个人的身影的时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所谓的怦然心动，一眼万年，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看到程家林薄唇轻轻地张合，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间对他道：“程家林，我喜欢你……” 程家林瞳孔微微紧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你……” 虽然这回只是短暂的一个字，肖然却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因为他也被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吓得回了神。他忐忑不安的低下头，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就说出来了呢？等等，怎、么、就、说、出、来、了、呢？肖然一字一顿的默念这句话，心里惊悸不定。 要否定吗？可是程家林，程家林他是真的很好，不是吗？他喜欢程家林的长相，喜欢程家林的性格，喜欢程家林说话的声音，喜欢程家林…… 肖然想笑，原来自己是这么以为的呀，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啊。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一直念着一个人，下一秒却发现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喜欢上他/她。”当时他还觉得可笑，可是现在这句话应验在他身上，就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 “肖然，你……”程家林蹙眉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生，心里七上八下。 肖然沉默了半晌后，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程家林的眼睛，认真且坚定地说道：“程家林，我喜欢你。” ajoy 一周后，肖然终于拿到了崔奕晨的简历，整理好推荐报告后，他让颜妍发给了客户，然后他双臂下垂，将脸贴在桌子上做挺尸状。 整整一周的时间他都在和崔奕晨周旋，每次联系他，这人总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今任务才进展了第一步，他就已经身心俱疲了。 “哟，终于推荐上人了，该高兴才对，怎么这副衰样呀？”颜妍单手支着头笑他。 肖然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两声。 苏小小关切地问道：“不是生病了吧？” 颜妍坐直身子，摆摆手：“肯定不是生病了。” 肖然抬眼，嘟囔着：“你怎么肯定的？” 颜妍挑眉，一本正经地分析：“面色正常却双眼无神，神情落寞，不是生病了，只是生无可恋罢了。” 肖然嘴角抽了抽，道：“我没有生无可恋。” 颜妍坏笑：“你这是失恋了吧？” 肖然：“……” “哈哈哈，不就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啦。”颜妍拍着桌子笑道。 肖然：“……” 苏小小不忍道：“妍姐，你这么心灾乐祸的不太好吧？” 颜妍：“哎呀，我这是在安慰我们小室草呀，乖，宝宝，不哭哈，哈哈哈。” “……”肖然一头黑线下来。 “好了，”颜妍不再逗他，“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我看这个崔奕晨戏很大，你跟好他。” “……”肖然眼皮跳了跳，“这回我是真的生无可恋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肖然看着发财树那截已经伸长的新枝叶发呆，已经过去一周零两天了，他还是忘不了程家林那天晚上的表情，他应该是被吓到了吧，不然怎么会在听到自己说喜欢他的时候，将手里的便利袋都掉地上了呢。 肖然伸出手指弹了弹那片绿叶，叶子带动着纤细的枝茎一起颤了颤，他撅了撅嘴，有些委屈，虽然第一句是无意识间说出来的，可是后来那句喜欢，他可是用尽了勇气才说出口的。只是……程家林不喜欢男人，他也没办法啊。 那天能正视自己的感情已属不易，后来他想了很久，虽然记起了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喜欢上程家林他并不觉得有多坏，也可以说他还能敞开心扉喜欢别人，这已经很好了。 “你……我……对不起……” 又想起了程家林那晚说的话，肖然叹了口气，其实那天他在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就急急地打断了程家林，他已经能猜到程家林接下来会说什么了，他不想听，他知道程家林肯定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嘲讽他，可是他还是很害怕，他惊慌地说了声“对不起”就跑了，也不知道程家林后来是什么反应。 可是，最后连话都说的结巴了，果然是被吓到了吧。 “啊”，肖然抬起双手胡乱的揉了揉头发，起身往隔壁办公室走去。 游戏一组的leader宋寒正在和组员说笑，突然感觉背后一寒，他猛然回头，就看到浑身散发着黑色怨气的肖然站在他身后，他缩了缩脖子，问道：“哇……肖然，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 肖然苦恼着说：“寒哥，最近圈子里出什么新游戏了吗？” 宋寒讶然：“上周不是刚给你推荐了5款游戏吗？你都通关了？” 肖然点了点头。 宋寒张大了嘴巴：“哥们，就你这速度，要不要考虑兼职做游戏测试啊？” 肖然哀怨：“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宋寒真诚地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游戏，不如去s市参加ajoy，正好这次开展时间有两天是周末。” 肖然：“……” 此时，大鹅公司，会议室。 “总监？程总监？”刘华用手肘碰了碰程家林，小声道。 程家林回神，看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刘华低声说：“姚总问你话呢。” 程家林回头，歉意地对副总裁姚淮道：“抱歉姚总，刚走思了。” 姚总摆摆手，示意无碍，他对程家林的表现一直还算满意，平时不管工作还是开会都很专注，这次难得的走神，看来这两个月日夜兼程的推进项目着实累了吧，他对程家林说：“这次要辛苦你了，s市有个项目遇到了些问题，想要让你过去看下，估计下周才能回来，这之后，你可以先休息两天。” 程家林点头，算是同意了。 姚淮：“那今天下午就出发吧，我让行政给你定机票。” 程家林颔首道：“好的。” 散会后，程家林的另一位下属陆军颇为不满地对他说：“姚总明知道总监你这段时间已经很忙了，还让你去s市，那个项目根本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 程家林平静地说：“公司既然有需要，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刘华也想说些什么，程家林抬手打断他，对他们说：“这几天咱们的项目就交给你们了，多费些心。” 刘华和陆军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家林欣慰地拍了拍他俩的肩膀，不管公司是不是有意试探他的能力，能有一批同心的下属还算是幸运的。 是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真是外出游玩的好天气。 肖然站在展厅门前，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买了机票飞过来了，排了老长的队买到票，现在却开始打退堂鼓，他该怎么办？ “啊，美女，一起合个影吧。” “大叔，你手别乱放……” 肖然嘴角抽了抽，绕过他们往旁边走去。 “小程啊，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今年的ajoy我就赶不上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带着程家林来到展厅前，说道，“今天是周末，你也别着急回去了，我给你说啊，这个时候来s市的人，90都是冲着ajoy来的，你看，那些妹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萌啊，还有那身材……啊，主办方每年都将展会办在这个季节，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啊……” 身边的人还在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程家林望着里面人山人海，皱了皱眉，准备找个借口先走，那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即使周围人声鼎沸，程家林还是听到了电话彼端传来的中气十足的女声，眼镜大叔揉了揉震痛的耳朵，颓然地对程家林道：“不好意思啊，小程，我老婆喊我回去呢，不能陪你了，票给你，你自己逛逛吧。”他推了推眼镜，笑道：“相信我，你看过后一定不会失望的。” 程家林一个人站在原地，无语地晃了晃手里的票，决定还是回去。可等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身后已没有空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挤着带着他往里走。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顿时躁动起来，好多人一窝蜂似的朝后涌去。四周一时开阔起来，程家林赶紧朝边缘移动过去。 “喂，小心啊！” 清亮悦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程家林猛地停住脚步，一转身就看到了揉着肩膀的肖然对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人说道：“大哥，穿着这么一身道袍去看美女，你觉得合适吗？” 程家林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肖然和那人同时看向程家林，前者登时愣住：“我靠……” 程家林和肖然异口同声道：“这么巧，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两人都怔住了，旁边的道袍兄插话：“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看大胸妹子的啦。” “我不是。”两人又齐齐说道。 道袍兄闻言，鄙视地看了他们两眼。 肖然抽了抽嘴角，道：“你说的大胸妹子已经进去了。” “啊，老衲的妹子啊……” 肖然汗然：“……道长，你串戏了吧？” “呵呵”程家林轻笑出声，肖然看了他一眼，侧过身捂着胸口，我靠，能不能别再对着我笑了…… 程家林抬手抵着下唇，低咳了两声。 肖然稳了稳心神，转回身时已经看不到道袍兄了，他问程家林：“你怎么在这？” 程家林：“我来s市出差。” 肖然点点头，程家林这样的工作狂，猜也是为了公事。 “你呢？”程家林问道。 肖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票，对他说：“我来逛逛。” 程家林“哦”了声，想了想说：“那一起吧。” 肖然疑惑地看向他，程家林掏出票：“同事给的。” 进入展会的路上，两人一时无语，肖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感觉到手里的票都快被他攥湿了，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程家林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那晚……” 肖然抬起头，看向前方，似笑非笑道：“那晚吓到你了吧？抱歉。” 程家林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歧视那种关系，你不用有负担。” 肖然侧头看向他，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这才入职没多久，公司就派你出差吗？” 程家林淡然道：“公司有安排，这种事很正常。” 肖然努了努嘴：“在大鹅公司还适应吗？” 程家林：“挺好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轨了。” 肖然“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他默默呼了口气，稍微放松下身体，他想他不应该这么扭捏，程家林都能放开，他更不该在意的，即使被拒绝了，也还可以做朋友的吧？ 进入展厅后，肖然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游戏吸引住了，他有些眼花缭乱，接连试玩了几款游戏后，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歉意地对程家林笑了笑，刚才玩得有些得意忘形了，害程家林一直在旁边等着他。 程家林没有不悦，他微微弯了弯嘴角，问道：“你喜欢玩游戏？” 肖然：“还好吧，前段时间经常玩游戏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程家林颔首。 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打断他俩：“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肖然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可爱女生，她身穿一套黑色洛丽塔公主裙，怀里抱着一本书，楚楚可人地望着程家林。 在看到肖然的长相后，她大大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笑意更深了几分，她双手捧着书递到肖然和程家林面前：“实在不好意思，我看两位和我这本书上的人物有些相似，就想冒昧的问一下，能不能和两位合个影呢？” 肖然闻言，低头看向那本书，待看清书的封面画的是什么后，他瞪大了眼睛，一手将那本书推给了那个女生，慌忙道：“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一手仓促地拉住程家林的手跑开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4节 程家林被肖然拉得猝不及防，慌乱中他只看到封面上写着“腐コミック”几个字样。 “哎呀，妹妹想合影吗？哥哥我可以配合你哦～” 洛丽塔女生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人，淡漠地道：“大叔，你前门开了。” 那人下意识的去捂下面，随后反应过来，他穿的是道袍啊……再抬头时，便看到那个可爱的女生望着刚才那两人跑走的方向，狡黠地笑了笑。 是夜，肖然翻了n次身后，起身，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台边。他回来的时候和程家林并不是同一班飞机，两人道别后，肖然一直回想着在ajoy上拉着程家林的手的情景，居然牵到手了呢，程家林看着有些冷冰冰的，没想到手心那么温暖，他弯了弯嘴角，那会程家林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他觉得很开心。 他抬起那只手对着窗外的明月，月光如流水般滑过他白皙纤长的手指，彼时，一阵清风吹来，窗外的梧桐树轻轻摇曳，柔美的银光在他指尖跳动，他弯了弯手指，想要抓住什么。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程家林回到家躺在床上，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肖然在看到那本书后的反应太过强烈，他想不通是为什么，作为一个典型的技术男，有问题就一定要解决，于是他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查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时后，程家林默默地关闭了电脑，重新躺到床上，而后，整整一夜无眠…… 进攻 周一上午，程家林按时去上班，姚淮看到他那难以掩饰的疲惫神情，莫名的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对程家林说：“不是让你休息两天吗？” 程家林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他是觉得累，心累，这么多年来一直忙于事业，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儿女情长，而且他也没心思再去想。可是，他现在心很乱，脑中似有个蜜蜂在“嗡嗡”地飞个不停，扰得他心绪不宁，难以纾解，他只有再回归到工作中才能平静下来。 午间，程家林趴在工位上补眠，刘华和陆军对视了一眼，在心里暗自打气：领导都这么拼命，我们更该努力才是。 客户约崔奕晨面试的时候，崔奕晨倒很爽快的定好了时间，肖然兀自松了口气，他就怕那人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渠道这个职位先放一放吧，”颜妍拿笔敲了敲他的桌面，“客户对崔奕晨还不满意的话，就只能再换个方向去找人了，到时候我们再讨论，你也开始着手新项目吧。” 肖然颔首，他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又要重新开始了，移动端的人才他是一个都没储备呀。他将qq签名改成招聘需求，期间罗瑞在线上问了他些信息表示会帮他介绍人，肖然有些感动，对他道了几声谢。 翌日，果然有两个人无线客户端工程师加肖然qq，肖然惊喜之余感叹罗瑞动作还挺快，可当他收到候选人简历的时候，不禁疑惑起来，两个人都是大狼公司的人，只是和程家林之前在大狼公司的部门不同。他问罗瑞这两个人是不是他介绍的，罗瑞说他很抱歉，他的朋友暂时都不看机会。肖然了然，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要不要问问程家林呢？他想，程家林又没对他说，也许是别的候选人介绍的呢？如果不是程家林引荐的人，自己却去问他，这不就是变相的要人了嘛。他缓缓叹了口气，怎么就弄成这种局面了，唉…… 肖然将这两个人的推荐报告发给颜妍，颜妍看后大赞，说：“客户肯定喜欢。” 肖然深以为然，谁让这就是大公司的魅力所在呢，这样的公司背景实在会给简历贴金。 “手里有这么好的人，你还藏着掖着呀？”颜妍将报告发给客户后对肖然说。 “只是刚好有候选人给介绍的而已。”肖然坦然道。 颜妍感慨：“你就是运气好啊。” 肖然“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转眼，炎热的夏季就快过完了，天气渐渐变凉，人们也日趋放缓了脚步，让之前烦躁憋闷的心情得以有个平缓的过渡期。 立秋的时候，客户给崔奕晨发了offer，颜妍拍了拍肖然的肩膀，对他说：“终于有回报了，不枉你之前的执着。” 肖然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笑。 在其他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前，苏小小在公司宣布她要结婚了，对象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大学毕业后一起在b市奋斗，属于典型的裸婚。 这个话题瞬间将肖然的争议风头抢了过去，有的人真心祝福，有的人纯属看戏。 这天午间休息的时候，肖然在休息室听到一个女同事对苏小：“小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呢。” 苏小小笑道：“也不快了的，都老大不小了，呵呵。” “哎呀，瞧你说的，我都比你大一岁呢，我就不着急。” “嗯，其实也不必着急的，缘分到了自然就结婚了。”苏小小微笑着说。 “我觉得你也不用着急啊，多选选不更好？” 苏小小不以为意。 “哎，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男朋友不好哦，怎么说呢，以你的条件，我觉得你可以选择个更好的。” 苏小小耐着性子对她道：“也许你是对的，只是，你们都觉得我平时温和有礼，浅笑嫣然，会有很多人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可事实上，我有很多缺点的，我会动不动使小性子，会撒泼，会犯懒，还不爱承认错误，这些无理取闹我只在我男朋友身上用，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委屈，我也从来不会担心他有一天会厌烦我。” “哦，那你男朋友对你还真挺好，哈？” “有时候胡闹也是一种依赖，我只是觉得那种依赖很安心而已。”苏小小又道：“其实我是个有些精神洁癖的人啦，从小就幻想着能和自己的初恋结婚，你们可别学我，哈哈。” “是嘛，你这样也真够固执的啊。不过，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也挺不容易的。我也好想能找个稳定的男人嫁出去啊，起码，先谈一场像样的恋爱也行啊。” 苏小小：“前段时间不是有个潜力股在追你嘛，你还没答应人家啊？” “我不就说了句考虑考虑嘛，那人后来压根就没啥行动了，这能算追吗？” 眼看对方有股狂喷渣男的气势，苏小小尴尬地笑了笑：“不是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我先去给你们验证一下，你们别着急。” “嗯，结婚后有什么不愉快的，尽管给姐姐说，姐姐给你撑腰。” 苏小小扯了扯嘴角，“哈哈”了两声，不再作答。 对方似是得到了心理平衡，欣欣然走出了休息室。 苏小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到肖然站在窗边望着她，她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肖然走过来，忿忿地说：“她这不是成心膈应你吗？”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结个婚都能引起那些莫名的酸意，如果苏小小的结婚对象是个富二代，她们是不是就会直接抱着个醋坛子喝个精光，然后在人家的婚礼上一张口就熏跑所有嘉宾，如此才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苏小小弯了弯眼睛：“别把人想那么坏嘛。” 肖然撇嘴：“这都不用想，明明就是坏的。” 苏小小微微摇了摇头：“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烦，心多累啊。” 肖然颔首，刚才那个女生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不过倒有一句话提醒了他，他问苏小小：“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光表白是不够的啊？” 苏小小笑道：“光动动嘴皮子，是不是太简单了呀？总得来点实质性的行动才能更打动人吧，毕竟你要让人家能看到你的诚意才行啊。” 肖然点了点头：“有道理。” 苏小小看向窗外，轻声道：“缘分来的不容易，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更是不容易，趁着还年轻，可以大胆一些，别人说的再好，不亲身经历总会不甘心，万一后悔了呢？” 肖然怔愣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苏小小，苏小小那么认真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想苏小小这句话也许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吧。 他转过头，也望向窗外的缱绻白云，思绪万千。是啊，难道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不试试的话，万一后悔了怎么办，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再被拒绝一次嘛，大不了以后不干这一行了。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肖然暗暗握紧了拳头。 七夕情人节的时候，程家林收到了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办公室的人都向他投来羡慕以及八卦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接过花，刘华凑过来笑道：“程哥，你这是走桃花运了啊。” 程家林沉默不语，拿起花里的卡片，准备看看是谁送的。 刘华一脸花痴模样：“太令人羡慕了，我也好想有个大胆浪漫的姑娘给我送花啊……” 程家林登时愣住，他看着卡片上肖然的名字，瞳孔微微紧缩，再加上刘华的话，只觉得手里的玫瑰花红的像团烈火，灼烧着他的手，让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之后的两个月，程家林倒没有再如此高调的收到过花，只不过，看着桌上这一堆的零食，他无语地扶额。 刘华和陆军一人抱着一大包薯片嚼着，还不忘对他嘀咕：“程哥，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吃零食啊，可是怎么都不见你胖呢？”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他们总监桌上总是不断的各种零食了。 犹记得程家林第一次签收一整箱的零食时，两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会，他们程哥虽然面色有些古怪地说这些零食都是他自己买来吃的，但是还是很慷慨地将零食分给了他们大家。这段时间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程家林木着脸从中挑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刘华：“分给部门的女同事吧。” 刘华“哎”了声，高兴地接过来，刚走了几步就被程家林又叫了回来。 程家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给我留一块。” “唔，程哥喜欢吃甜的啊，那给你留两块吧。”刘华将两块心形巧克力放到程家林的办公桌上，“嘿，一对心。” 程家林：“……” 与此同时，何荣，张波和苏小小他们这段时间过得也很滋润，何荣从肖然桌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盒牛奶：“哟，这还是进口的呢。”他看了眼肖然，肖然摆摆手示意他随意，后者高兴地扔给张波和苏小小：“来来，一人一盒。” 肖然拿起一盒进口曲奇递给颜妍，颜妍红着眼，推开那盒曲奇，愤愤地道：“别再来诱惑老娘，老娘坚持了这么久，不能在今天破功。” 肖然刚要说话，颜妍就开始啐啐念：“不能吃，会胖的，不能吃，会胖的……” 肖然无语，眼角瞟到箱子里一盒饼干上，他拿出来一看，瞬间凌乱了，那居然是一盒进口的儿童饼干…… 看着这一箱一箱不亚于他送给程家林的零食，肖然欲哭无泪。这段时间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高兴。他自然知道程家林这么做才不是因为喜欢上了他，他只是纯粹的礼尚往来而已。 可这也是肖然苦恼的地方，大众的方法不管用，那他该怎么办？难道追求程序员需要用和他们相匹配的独特方法才行吗？ 见面 月明星稀，秋风瑟瑟，落叶缤纷间，肖然将手揣进上衣口袋中，慢慢走出夜校。街旁的橘色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他一步一个脚印踩在还湿漉的地面上，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在这种寂寥清辉的夜晚，更能让人体会到形单影只的苦楚。 今天是他上夜校学计算机的最后一天，临走前，授课老师很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才两个月就坚持不了了？本来还觉得你有点潜力，实则也不过如此罢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 肖然浑不在意，微笑道：“我学c++语言又不是要当软件工程师，这些够用了。” “去去去，感情是拿钱来消遣来了，钱烧的吧，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授课老师扬手将他轰了出去。 “……”肖然转过身对着关上的门虚踢了一脚，老子浪费谁的感情了？莫名其妙。 夜校结束后，肖然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熬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熊猫眼，成功的让亲朋好友眼见犹怜，让老板上司倍感欣慰。他按了按左胸的位置，那里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装着他这一周的熬夜成果，他准备今天下班后去大鹅公司门口等程家林。 其实，他也想过像送那些吃的一样邮寄给程家林，只是，自从在ajoy分别后，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去见一见程家林，想要亲手将这张饱含自己心血和诚意的a4纸送给程家林，想要看看他的反应，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程家林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做这一行，加班已经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所以说有时候习惯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好比，他现在将手伸进包里就能摸到饼干或者牛奶或者巧克力，这在以前，他的包里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吃食的。 拉开门的一刹那，一阵冷风呼啸而来，程家林微微蹙眉，这个时候的季节，夜里的气温已经降低了很多，他拢紧了些身上的风衣，待适应了内外的温差后，抬步迈下台阶，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对面花坛旁蹲着一个人，他顿时愣在原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彼时，月黑风高，万籁俱寂，路灯下的肖然，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橘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地包裹着他暗淡的身影，灰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融入到黑夜中，外加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风衣，帽子扣在头上，整个人显得阴暗忧郁。 程家林心想，谁这么有雅致，大半夜的s死神，但是有点不敬业啊，至少应该站起来才对。 也无外乎程家林会这么以为，此刻，肖然满心悲凉，丫丫的，这天也太冷了吧，程家林怎么还不出来，他是机器人吗？不需要睡觉的吗？赶明儿我一定要给司法部门写投诉信，劳动法都白出了…… 眼见着肖然这边的怨气越冒越高，又有一人从公司里出来，往前看时，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骂了一句：“靠，大晚上不回家，搁这儿吓人呢啊？是不是有病呀？！！” 程家林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后者和他摆摆手道别，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肖然闻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程家林，他松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喊他，却发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程家林回过头看清那人是肖然时，心脏这次漏跳了两拍，继而“怦怦怦”跳个不停。 肖然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搓了搓手，抹了把脸，抬眼哀怨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程家林。 “肖然，你怎么在这？”程家林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紫的双唇，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手先一步大脑作出反应，不由自主地扣上了他风衣顶端的扣子。 “等你咯。”肖然抬了抬嘴角。 “等很久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程家林皱着眉问道。 “怕打扰你工作嘛，只是没想到会等到这么晚而已。”肖然微微撇过头去，他都有些后悔给程家林介绍这个机会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程家林突然很想揉揉他的头发，抬起手后才意识到不妥，转而去拿书包里的饼干，“你吃饭了吗？要不先找个地方吃点夜宵吧？” “我不饿。”肖然将饼干又放回程家林的包里，解开风衣的扣子，从内侧口袋里拿出那张a4纸，递给程家林，“我写了点代码，想让你看看有没有bug。” 程家林略显疑惑地接过来，薄薄的纸上还带着肖然温热的体温，暖暖的触感顺着指尖直达内心，他条件反射地加大了几分力道，叠的四四方方的白纸瞬间被攥起了些许褶皱，他赶紧放松，抚平折痕，准备打开来看看。 突然，肖然用手按住他的手臂，如潭的眸子暗了暗，他略低头，轻声道：“你还是回去再看吧。” “……”程家林疑惑地看着他。 肖然垂下手，放开他：“我的意思是，你都这么忙了，还是有时间再看吧，我这个只是业余玩玩，不着急……也不重要……” 他说得声音越来越小，程家林没缘由地觉得心里一紧，他掏出钱包，将那张纸放到钱包里，对肖然道：“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肖然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完，他遮着嘴，故意打了个哈欠。 “那我送你回家吧。”程家林转身时对他说，“你在这儿等会，我去开车。” 肖然拽住他的衣角：“不用了，方向又不一样，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打车回去就好。” “用不了多少时间，还是我送你吧。”程家林加重了些语气。 肖然笑道：“那你送我回去，这么晚了，我邀请你去我家坐坐，你去吗？” 程家林：“……” 肖然继续笑：“可是我家是一居室嗳，想要让你留宿的话，睡哪里好呢？” 程家林：“……” 肖然上前一步，戏虐地看着他：“我肯定不舍得让你睡客厅的，你愿意睡我的卧室吗？” 程家林窘然：“……” 肖然“哈哈哈”笑了两声：“开玩笑的了，好了，我回去了，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虽然很晚了，但是在这种互联网公司门口并不难打车，总有一些辛苦养家的出租车司机陪着这些苦逼的码农一起熬夜奋斗。肖然坐进车里的时候，司机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模样，觉得不忍心，慷慨地打开了暖风。徐徐的热气弥漫开来，肖然有些感动，对司机师傅道了声谢，他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妹啊，耍浪漫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家林眼看着肖然站在路边抬手招来出租车扬长而去，他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无力感，即使项目遇到瓶颈，即使工作受到质疑，他都从来没有感到有这么无力。 如同迷失在夜幕降临的茫茫深林中，漫天无边的黑暗笼罩而来，你正恐慌无助时，天边突然闪烁着一颗明星，骤然点燃了心里的一丝希望，可是，很快你又发现，那近乎奢望的希望其实就是个幌子。 你眼看着天边的那颗启明星，却怎么都无法辨别方向，无法抵达那点明亮，它就像和你开个玩笑，冲你眨啊眨，你恼怒它的诱惑，打算不再理它，它却像是看出了你的心思，悠然幻化成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你的心不放，揪得生疼，你却无力挣扎。 他转身向停车场走去，寂寥的深夜，空旷的场地，“哒哒”的脚步声回荡不绝，他骤然加快了步伐，只觉得今年的深秋真是冷的刺骨。 是夜，程家林回到家里拿出肖然给的那张a4纸，洁白的纸上，工工整整地写满了行行代码，不得不说，肖然的字体还是很漂亮的，入目隽秀流畅的英文字母，连同行云流水的标点符号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程家林眼底深处几不可察地流露出丝丝笑意，转而仔细去看代码的内容，他一边诧异肖然学写代码的举动，一边感叹欣慰肖然的用功。不得不承认，这些简单的字母下隐藏的内涵充分体现了作者的用心及努力，他竟然一时间没有发现哪里出现了bug。回过头再仔细过了一遍，他才发现了3处几不可察的微小错误，这3个地方处理的相当微妙，就好像是作者本人不经意间的手误，了无妨碍，无伤大雅。 但是与程家林来说，他真切地从这张薄薄的纸上体会到了肖然那份沉甸甸的别有用心，那6个多余的英文字母就像片片羽毛飞出纸张，轻飘飘地砸在了他的眼里，心里，却砸得他眼睛酸疼，心跳加速，砸得他几乎呼吸不上来。 良久后，他起身走到阳台，望着远处忽明忽灭的万家灯火，勾起一抹浅笑。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调戏 窗外的梧桐树树叶落光的时候，肖然还是没有收到程家林任何的答复，距离那晚也不过才过去五天零十个小时而已，他却觉得已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他很沮丧，尤其在这样连月亮都看不到的深秋夜晚，找不到任何的慰藉，陪伴他的只有孤独。 心在沉沦，情在冻结，他拉上窗帘，整个屋子霎时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他将自己甩在床上，摸到软枕，将头埋在里面，要放弃吗？还是放弃吧…… 第二天，肖然收拾好心情去上班，这段时间他已经松懈了不少，再这样下去颜妍该爆发了。 颜妍确实爆发了，肖然刚到公司，便被她叫到了会议室，他在心里叫苦，不至于一大早就开始开批/斗会吧。 颜妍看着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横眉怒道：“你多久没和崔奕晨联系了？” “哈？”肖然发懵，不是该喷他最近工作状态不好吗？这和崔奕晨有什么关系？等等，崔奕晨？我靠，反应过来的肖然惊呼道：“他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颜妍阴森森地对他道：“你的候选人你不知道情况，还来问我，你好意思吗？你自己说说多久没关注他了？” “也就一个月嘛，他都入职两个多月了。”肖然想了想道，这段时间他光忙着上夜校准备代码的事情了，还真把崔奕晨这档子事抛到了脑后，“到底出什么事了？” 颜妍对他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去问他吧，最好和他见一面。记住，他的保证期是六个月呢，你哪来的自信放宽了心？” 肖然愁云惨淡地走出来会议室，心道：真是个多事之秋！ qq上崔奕晨只道没什么问题，便不再言语，肖然能感觉到他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先不说你在客户公司待的是否顺心，单凭人家这般好言好语的关心你，就算这里面存在利益关系，你也不该一杆打死，过河拆桥吧？ 他忍住爆粗口的冲动，对崔奕晨说请他吃饭，互相认识一下。 崔奕晨过了片刻答复他：ok。 肖然几乎能想象到对方在电脑另一端露出的鄙视嘲讽的笑容。他握了握拳头，盯着电脑看了良久，最后，还是认栽。 周五的时候，肖然约崔奕晨在他们公司附近的饭店吃饭，原以为对方会拿着架子姗姗来迟，却没想到肖然刚刚坐下，对方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问他在哪一桌。 肖然站起身来看到门口进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拿着电话四处张望，来人看到肖然后，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电话，肖然亦对他挥了挥手机。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肖然心里的震撼越来越大，他是真的震惊了，来时，他想象过崔奕晨的长相，也许很出众，毕竟是做市场的嘛，但至少他心里还是有个底儿的，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出众到这般地步。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仿若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温润佳公子，周身气质却透露出一派风流倜傥，洒脱不羁。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却也有种说不出的相得益彰，尤其是那双含笑的黑瞳，如深潭一般吸引着人跌入那汪春水，真真是眉目传情，勾人心魂。 崔奕晨在看清肖然的容貌时，眼底倏然亮了一下，肖然看得分明，心底不自觉地颤了颤，暗叹：妖孽。 “你是肖然？”崔奕晨展颜一笑。 肖然举起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他愣愣地望着崔奕晨，居然一时忘记了要说的话。 崔奕晨似乎很满意肖然的反应，也不出声，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肖然。 肖然很快回神，和他握了握手：“崔先生？” 崔奕晨颔首，又笑了一下，轻轻捏了一下肖然的手，随后放开他，恣意地落座，心想，反应得倒还挺快。 肖然被他的笑又晃了下神，突然就明白过来，之前向他介绍崔奕晨的那名候选人为什么在提到他的时候会是那种异样的欲言又止，像崔奕晨这般超凡脱俗的面容，笑起来居然有股似真似幻的邪气……肖然由衷地觉得，这个人太危险了。 点完菜后，肖然率先开口：“您入职这家公司已经两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颜妍说客户只是很隐晦的透露崔奕晨似乎对公司有些不满，工作也不太积极，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笨到把客户公司给卖了，只好装作不知道。 崔奕晨支着头看着肖然，似笑非笑：“如果早知道你长得这么俊逸灵动，我早就约你出来见面了。” “什么？”肖然怔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对话套路？ 崔奕晨随意地道：“没什么，我是说这顿饭我请了。” “……”肖然抽了抽嘴角，“这都是小事，谁请都一样，您在新公司待得还习惯吗？” 崔奕晨坐直了身体，略有不满地说：“你约我出来就是要问这些烦人的事吗？” “不然呢？”肖然有些莫名其妙。 崔奕晨突然倾身向前，盯着肖然的眼睛：“你来之前不是说想和我认识一下吗？” “……”肖然顿时石化，这哪跟哪啊。 崔奕晨坐回来，仪态万千地靠在椅背上，笑着问肖然：“你多大了？” 肖然虽有不满，但还是如实答道：“24。” 崔奕晨露出一副无比羡慕的模样：“真年轻。” 肖然眼皮跳了跳：“崔先生看着也很年轻。” 崔奕晨挑眉觑了他一眼：“你看过我的简历，自是知道我已经31了，这么说是消遣我吗？” “……”肖然看着他那张不见一丝皱纹的脸，心想，到底谁消遣谁啊，“正是因为知道您的年龄，说的才是真心话。” “哈哈哈……”崔奕晨笑道，“小嘴，真甜。” “……”肖然额头青筋都要暴起了，眼看着话题被这人扯的越来越不靠谱，他赶紧将对话转回正题，“崔先生，关注入职候选人的工作情况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看在我这么认真对待工作的份上，您稍微配合一下总可以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崔奕晨冲他眨眨眼。 肖然自动忽略他的戏弄，摆正态度道：“工作进展还顺利吗？” 崔奕晨挑眉，有意再逗逗他，肖然低咳了两声，崔奕晨只好作罢，漫不经心地说道：“顺利啊，你这么问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肖然眼皮抽搐：“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和上司下属的关系磨合的怎么样呢？” 崔奕晨拨了拨刘海：“还好。” 肖然继续耐着性子问：“工作中有遇到什么问题吗？如果有您觉得有比较尴尬的不好向公司提的问题，可以对我说，我们这边会帮忙做协调的。” 崔奕晨：“没什么问题。” 又回到了之前聊天的起点，肖然这次沉默不语，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崔奕晨见肖然不再说话，想了想，说道：“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公司老板是女人，比较小家子气，渠道这边的经费预算少不说，还得处处事无巨细地报备，觉得麻烦。” 肖然闻言抬眸看向他：“整个市场部都这样吗？预算少是因为他们是创业型公司，自然是希望能省则省吧。” 崔奕晨耸耸肩：“这个我还是理解的，创办一家公司不容易嘛。” 肖然点点头：“您这边会因为经费预算少的原因，导致工作进展受阻吗？” 崔奕晨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原因都说出来了，这小子怎么还一直追问不停呢，真是无趣。 肖然自然看得出崔奕晨的不耐烦，他在桌下握了握拳头，挤出一个招牌笑容：“我是诚心在帮助您的，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如果是可以解决的问题，早点解决就早点舒坦，您说不是吗？所以我希望您能将您真正的想法告诉我。” 崔奕晨双手交叉撑着头，难得认真地对肖然说：“你说的没错，我也很感谢你的心意和帮助，只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多大点事儿，再说我也刚到这边不久，还没做出成绩就贸然提要求也不太合适，之后如果还是存在问题，我肯定会主动找你帮忙的，这样可以吧？” 肖然还想说什么，崔奕晨摆摆手打断他：“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了，小猎头，你现在单身吗？” 肖然：“……” 崔奕晨摸了摸下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肖然：“……” 崔奕晨不依不饶：“你觉得我怎么样？” “……”肖然此时已经一头黑线了，这哥们儿太跳脱了吧？活像撒欢求爱的哈士奇。 他将哈士奇二二的狗头脑补换成崔奕晨那张逆天的脸……呃，那画面感太强烈，肖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后，崔奕晨锲而不舍地问肖然的各种喜好，肖然皱着眉或答或不答，在前者笑盈盈地询问他三围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低头开始专心吃饭，不再言语。 崔奕晨见他不再答话，也不恼，只是支着头看他吃，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叩叩”的敲击声顺着桌子漫延到肖然这头，只敲得他心烦意乱，如坐针毡。他只能不停地往嘴里塞菜，堵住嘴，以防对面的妖孽在他空歇的时候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一顿饭堪堪吃了一个小时，而且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吃，肖然觉得说什么也该他来付账，结果崔奕晨只是抬眼微微冲服务员妹子笑了笑，妹子就立马羞涩地将手折回来拿走了崔奕晨手里的钱。 怎么得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肖然深刻地觉得他不能在崔奕晨这里软那么一口，寻思着该如何还他这份饭钱，办法还没想到，他倒先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崔奕晨揶揄他：“看着你不胖，没想到还挺能吃的啊？” 肖然瞥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忽而，他变脸，笑着回道：“我其实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肥肉。” 崔奕晨听闻笑得更欢了，狭长的眸子微眯，慢条斯理地道：“我就喜欢有肉的人。” 肖然：“……” 解救 正值下班高峰期，街上人流攒动，喧哗不绝，远处的红灯嚣张拨扈地彰显自己的威风，半天不见退缩的模样，再加上前面一溜烟的车屁股，程家林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 今天下班后，姚淮打电话说让他十点到世纪酒店门口和他碰面，然后一起去见一位客户。程家林正好在办公室也有些坐不住了，提前一个小时就出了门，此刻堵在这里心焦难耐的倒不是怕迟到，只是他这几天只要一闲下来，那缕他无力抵抗的情愫就会瞬间将他瓦解，就如同现在，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前面此起彼伏的刹车灯，由心底溢出来的思念潮水轻易地就将他淹没殆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装钱包的裤兜里，指尖传来皮质的些微凉意，他却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似的，迅速地将手抽了出来，连带着钱包贴着的那条腿都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第几次重复这种脑残的举动了呢？他自嘲地笑笑。 那张a4纸一直被他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轻薄的纸张带来的却是重如磐石的压力，程家林一边苦恼却又一边有那么一丝小窃喜，他自动将其定义为这是肖然写给他的代码，只属于他的代码，所以他在等肖然的下一步举动。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迟迟等不到预料之中的进一步发展的时候，那微乎其微的小窃喜俨然变成了一味催化剂，不可避免地将那份苦恼催化沸腾升华为了现在的烦躁不安。 可怜那一纸可爱的代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易了主，而现主人却丝毫没有想起来它的原主人还在等着他的指点。 后面传来鸣笛声，程家林回神驱车往前挪进，挪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刚喘了口气的红灯君就又红红火火的回来了，甚是敬业。程家林刹住车，又开始不自觉地在心里念叨，肖然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联系他了呢？ 也许是因为他不经常念叨人，好不容易念叨一次，连老天爷都觉得很难得，遂在他无意间朝窗外看的时候，让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 连日的思念终于化为了实物出现在眼前，程家林惊余之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随后又意识到，就算此刻见到了也无济于事，于是脸色又沉了下来。接着他看到跟着肖然一起从饭店出来的一个男人拉了一下肖然的胳膊，肖然面带不耐地挣开，那人不依不饶地上前将肖然逼到了饭店旁边的一个小过道里。 此时，程家林已经面如寒霜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两人，一时忘记了要做什么。刺耳的鸣笛声不断从车后传来的时候，程家林才堪堪收回视线，发动车子，刚开出去两步，他猛然一个急转弯，车技高超地横穿车水马龙，全然不顾身后骂声一片。 被人念叨的罪魁祸首兼某代码的原主人——肖然，此刻面对崔奕晨笑吟吟地说着“我看看你的肥肉多不多”以及那只极力想要扶上自己腰身的手，无比懊悔，他怎么就这么弱智地为自己立了一个fg呢。 肖然再一次打掉崔奕晨的手，正色道：“崔先生，我觉得你够了吧？”这个小过道并不是特别隐蔽，而且现在这个点来来往往的人又多，这么被他壁咚在此，肖然是真的生气了，他还不想被人行注目礼。 崔奕晨偏手想给他顺毛，被肖然侧头躲开了，他撇了下嘴，继续用手撑着墙壁，略低头凑到肖然耳边，轻声道：“这样就受不了？不至于吧？”他朝着肖然耳里吹了口气，继续道：“我看的出来你和我是一样的，所以就不必装了。” 肖然被他那口吐气骚扰得脑短路了片刻，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那句“你和我是一样的”具体指的是什么，他猛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崔奕晨。 崔奕晨被他先呆后惊的可爱表情逗乐了，越发对他兴致勃勃。他眼底含着笑，欣喜、激动之情毫无保留地外溢，他看着肖然，就像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雕像，急需他的点睛之笔让其鲜活起来。 肖然险些被他那胜券在握的张扬笑容刺瞎了双眼，他放松身体，懒懒地靠在墙上，嗤笑道：“崔先生竟然通过外表就能看清别人的取向，这般出神入化的技能，定是走遍风月场地，尝尽万千美色，才练就出来的本事吧？” 崔奕晨不置可否，他收回胳膊，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肖然，他一向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并且他又爱玩，经验自然是丰富的，他认为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便放下了心，挑眉回击道：“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酸呢，小猎头，你这是有所介意吗？” “……”肖然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缺了根神经才会让此人如此自恋，虽然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难道你还是个雏儿？”崔奕晨突然惊道。 肖然一头黑线罩下来：“……” 肖然无声的回答，让崔奕晨忍不住摸了摸嘴角，他已经从刚才的欣喜升为惊喜了，眼前的肖然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青苹果，让人垂涎欲滴，蠢蠢欲动。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许是你之前的生活环境并不适合你，没关系，以后哥哥来教你。”崔奕晨拍了拍肖然的肩膀道。 肖然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不需要，我又不是智障，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不需要别人来干涉。” 崔奕晨施施然站直了身体，粲然一笑：“你这是想谈感情的意思吗？” 肖然额头青筋暴跳，没搭理崔奕晨，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得了臆想症。 “可是，哥哥觉得那些情啊爱的太麻烦，哥哥最讨厌麻烦了。”崔奕晨有些苦恼地说。 肖然气不过：“没有感情哪来的欲望？是个人你都可以的吗？”傻子都能看出来崔奕晨这种人只是想玩玩，他就很不理解那种一夜情之类的行为，他觉得情/欲是情至深处之后的一种升华体现，而不是纯粹的为了发泄生理需求的衍生物，那样的话，还不如靠自己的手。 “……”崔奕晨嘴角抽了抽，“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他是个典型的外貌协会，轻易难有能入他眼的人。 肖然白了他一眼，满满的鄙视。 崔奕晨扶额，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心累，怪不得别人都说找个没谈过恋爱的对象会很累。不过，他看了一眼肖然姣好的面容，微微撅着的嘴，难得的很有耐心，放缓语调道：“你是想先谈感情吗？哥哥陪着你便是。” 肖然募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忍不了了：“崔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对您没有任何想法。” 崔奕晨蹙眉：“为什么？” 肖然很想再给他翻个白眼，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不能再和他周旋下去了，他态度诚恳，认真地道：“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但即使是那样，也还是不同的，我们的观念不同，认知不同，原则不同，这中间的间隙就像隔着一个太平洋那么远，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觉得你这是自圆其说，却毫无说服力。”崔奕晨顿了顿又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肖然坚定地道：“就算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何况他还有喜欢的人。 “为什么？”崔奕晨双手抱臂在胸前，他是真的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因为你太危险了。”肖然坦然道。 崔奕晨怔愣在原地，他简直被肖然那认真的表情唬住了，下一刻，他放肆地大笑起来，上前揽住肖然的肩膀：“好了，你尽管放宽心，明天正好是周末，今晚哥哥带你去酒吧玩，好不好啊？” 啊……肖然在内心咆哮，这人怎么就能自作多情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呢？简直无敌了。 “崔先生，我还约了人，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再见。”肖然挣开他的胳膊，走出了那个小过道。 崔奕晨显然是不信的，只觉得肖然还是放不开，他跟上来，笑道：“这都快10点了，你还能约谁呀？” 肖然低着头，想编个理由摆脱这场匪夷所思的闹剧，突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插/进来：“肖然，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肖然猛然抬头，就看到程家林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神色冷然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身后饭店门口橙色的灯光似全被那人揽在身上，晃得他的眼睛有点模糊。 程家林向前走了两步，肖然反应还算快，接话道：“没关系。”然后转身无声地看着崔奕晨，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看，我就是还有约，你可以滚蛋了吧？ 崔奕晨无奈地看了会儿肖然，撇撇嘴道：“还真有约啊。那我先走了。” 肖然点头啊点头，差点没忍住说“你赶紧的走吧。” 刚越过肖然，崔奕晨兀地顿住了脚步，肖然“噌”地挺直了背脊，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厮不会又要犯浑了吧？ 崔奕晨先是深深地看了眼程家林，后者冲他微微点了下头，他微笑着回礼，随后又看向肖然，摸了摸下巴，然后挥挥手道别，和程家林擦肩而过。 他心想：还是那个青涩的果子可能更可口些…… 在一起 肖然选的这个饭店口碑还是很不错的，都这个点了，进进出出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和程家林往旁边挪了挪，站到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昏暗的角落里，他偷偷看了眼程家林，可惜后者微低着头，垂下的刘海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斟酌片刻，先开口：“那个，好巧啊，哈哈……” 程家林转过头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肖然禁不住冷汗都下来了，这气氛……怎一个尴尬了得。 就在肖然搜肠刮肚地找话题自救的时候，程家林的手机响了起来，肖然“嗖”的抛过去视线，盯着程家林手里的电话，感动的热泪盈眶。 程家林此刻可没肖然那么好心情的自娱自乐，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暗自叹了口气，电话接通后，姚淮冷清的声音传来过：“还没到吗？” 程家林望了眼马路上一望无际的铁疙瘩，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堵车了，可能要晚点到。” 姚淮有些不高兴：“怎么没有提前出发？” 程家林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又低下头的肖然，如实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姚淮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尽量赶过来，程家林应了声，又说了句“抱歉”便挂断了电话。 肖然没再听到声音，抬头看向程家林，便见后者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咽了口口水，还没说话，程家林倒先开口了：“看到你确实是很巧，但是现在站在这里却是无意识的人为的。” “嗳？”肖然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拗口话语，随后想起来他这是在接刚才被打断的对话，又在心里细细分析一遍这句听着含蓄实则表达露骨的言语，内心不禁生出些许暖意，连带着声音都软了下来：“是吗，那个，谢谢……” 程家林在听到肖然说“谢谢”的时候才发觉他一直和自己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客气态度，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也知道目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横在两人之间，只好装模作样地问道：“谢什么？” 肖然诧异了一下，程家林肯定是听到了他和崔奕晨的对话，才会适时地出现为他铺好了台阶下，现在他这么一本正经地问“谢什么”，倒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他借着路灯散落的余光，仔细地观察程家林的表情，看到他微蹙着眉，似乎在烦恼着什么，“刚才的电话……你是不是还有急事？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在理清一些情绪，”程家林打断他，“想不清楚的话，就这么去见客户可能会搞砸。” 肖然愣了一下，他有种直觉，程家林今晚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而且这个不一样貌似还是和自己有关的，他试探着问：“是我能帮忙的问题吗？” 程家林颔首。 肖然停顿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是不是之前的举动给你带来了困扰？如果影响到了你，我在这里和你道歉，其实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无理取闹吧，毕竟在这之前，那样的人和事肯定离你的生活十万八千里……呐，总之，我不该给你带来困扰的，实在很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程家林缄默不语，很显然，肖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说的又不全是错的，他确实让自己觉得很困扰，因为他总会无意识的做一些反常的行为，就像刚才，他明明可以开车一走了之的，但在理性做出判断之前，感性就已经让他不顾安全，冲动的转了弯，而现在更是又让他放下工作站在这里。 种种的迹象表明他仿佛已经踏上了一条飞蛾扑火般的不归路，更甚者，他发现即使如此，他也已然停不下脚步了。 良久后，程家林开口对肖然说：“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在此之前需先解决最近的一个问题。” 肖然微微扯了下嘴角，这解几何题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人是？”程家林问出口后，自己先讶异了一下，像他这样不擅思考情感问题的资深技术宅，有时候只有等说出口了才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自己这么问，其实是有些嫉妒了吧？ 肖然也没想到，他先问的会是这么个问题，不过，程家林既然问了，他自然是想解释一下的：“只是一个候选人，入职后遇到了些问题，所以约出来聊了聊。”他看到程家林的脸色缓和了一下，遂又加了一句，“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这句话堪堪戳中了程家林的纠结点，他刚才因为找停车的地方，浪费了些时间，没能从头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会愁肠百结如斯，“就只听到你说还有约，于是自然而然顺着你说的话接了下来，那个人为难你了吗？” “他就是个中二病的自恋狂，”肖然摇了摇头道，“再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让他占了便宜不成？” 程家林听到他能如此轻快地诉说此事，知是没事，便放下心来，抛出了那个让他这几天都心乱如麻的问题：“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联系我了？” “哈？”肖然一脸大写的懵逼，怎么今晚这么多为什么？ 程家林按了按口袋里的钱包，低沉着嗓音说：“那晚看完你写的代码后，我一直在等你的下一步，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我想也许你只是在开玩笑，却又忍不住想问问你这么做的原因。” 肖然愕然，他捂着胸口，感觉有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心口处，他是何其冤枉啊，“以你的技术，肯定会发现那里面是有bug的，我在等着你指出来告诉我或者直接改好后回复我，可是，你说你在等我的下一步，这又是哪跟哪啊？” 程家林讶然：“……那其实不是一封情书吗？” 肖然眼皮跳了跳：“……诚然那是一封情书，但是你们程序员遇到bug不是该深恶痛绝地指责出来的吗？”他还妄想着程家林圈出那几个bug后，让他在自己面前亲口说给自己听呢，即使他再一次拒绝自己。 “……”程家林无言以对。 肖然有些哭笑不得：“你既然把它看成是一封情书，就更没有不回信的道理啊。” 程家林侧头想了想，不苟言笑道：“我以为自己不用回信的。” 肖然疑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程家林抬头看向寂寥星稀的夜空，眼神有些飘忽，绞尽脑汁地思忖了一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那样比较酷。” 肖然：“……”酷你妹啊，你难道不知道不回信就是代表你不喜欢那个人的意思吗？你是个棒槌吗？ 不用看，程家林也能想象到肖然现在恼羞成怒的表情，他尴尬地低下头，自我安慰：这样应该算是揭过自己丢人的窘迫了吧，他实在不好意思对肖然说，其实他这几年光和电脑打交道，已经轴的忘记了谈情说爱的戏码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还需要回信的啊。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5节 此刻，肖然心里思绪万千，暂时顾不得某个与红尘俗世脱轨多年的二货技术宅的自我谴责。他一时有些不得要领，程家林说他在等自己的下一步，他不应该是厌烦了自己才对吗？那又何来期待下一步的举动呢？等等，难道自己这五天的山穷水尽即将要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吗？ 他有些难以相信，期盼地看向程家林，声音有些颤抖：“程家林，你……你这是？”后面那句“接受我了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街边的路灯有那么一瞬间暗了下来，程家林就在那样黯淡无光的黑夜里看到了一双璨如星辰的眸子，泛着希冀的光芒，像颗启明星似的，毫无预兆地映亮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心灵。 伴随着那道耀眼的明光萌发出的还有前所未有的悸动，他清楚地听到自己那颗“扑通扑通”躁动不已的心脏说：要坦白从宽，开诚布公。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程家林轻声说道，“我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和一个人相处过了，或者聊聊天也好，这几年总是一个人忙着工作，忙着晋升，忙着突破，很多时候我差点都以为这辈子就只和计算机一起过算了，虽然付出的得到了相应的回报，虽然在享受成功的喜悦时也会觉得孤独落寞 ，但却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左右过，也没有想过和什么人更亲密一些……” “我承认，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当真，就算后来相信了，也觉得没什么所谓，然后你开始买花、买东西送给我，到你学习代码表达自己的心意，我只想说那真的很打动人，但其实……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不擅长表达自己，我……唉，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说到最后，他都觉得有些好笑了，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有风吹来，带着片片枯叶飞往天涯海角，临走的时候掠过肖然的心湖，拂起阵阵涟漪。到了这时候，他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双手绞着手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所以呢……程家林，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程家林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体，柔声道：“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看……” 肖然募地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看到橙色的路灯下，一只飞蛾锲而不舍地撞击灯罩，一下又一下，用它那坚定又残酷的行动去诠释它炙热决绝的爱情。 肖然吁了口气，收回视线，看向很是紧张却要佯装镇定的程家林，冁然一笑。 多年以后，他每每回忆起此刻的情景，都会由衷地感慨——幸好自己可遇见的爱情，恬淡似水，潺潺涓涓。 恋爱 车窗外，一排排霓虹灯成群结队而过，耳边间或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声与汽车鸣笛声，肖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远光灯照出来的一片橙黄区域，心神恍惚。他侧头看向窗外，却看不到外面的任何夜景，因为他只能看到冰冷的玻璃上映照的那张无数次进入自己梦境的英俊面庞，虚虚实实，似真似幻。 此时此刻坐在程家林里的车里，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只有在程家林偶尔换挡的时候，才会提醒他这是在现实世界中，这是真的。 两人在这条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道路才堪堪通畅起来，期间姚淮给程家林发信息说，客户临时有事，时间改在了明天下午。这显然是程家林乐其所见的结果，于是，他毋容置疑地开车送肖然回家。 虽然刚才他遵循自己的心意告诉了肖然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在一起后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却是毫无头绪。在初次意识到自己对肖然有着异样的想法的时候，他一开始确实是拒绝的，他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其实有过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取向问题。但是遇到肖然后，好像一切理论都被推翻了。 作为崇尚科学的理工男，他在查阅了一些资料后，也渐渐地有所释怀——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被肖然吸引了，而关于之后的一些问题，他可以慢慢去探索。 可是，现下两人处在这个窄小的空间该说些什么，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科学之父也爱莫能助了。 就这样，一个远离红尘，冥思苦想也憋不出半句话的呆愣程序员和一个心猿意马，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中二小猎头，两人一路无语，在一派自欺欺人的此时无声胜有声中到达了肖然所住的小区门口。 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顿时吹散了肖然编织的种种无厘头妄想，他回身关上车门，隔着一个车的距离，看着程家林。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程家林低咳一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啊……嗯，路上注意安全。”肖然挠了挠头道。 程家林颔首，坐回车里，引擎声响起的时候，肖然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刚才在车里的某些质疑和想法猝不及防地涌上脑海，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快走两步，来到驾驶位这边。 程家林在他绕过车头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车窗，伸出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肖然站定后，凝视了程家林片刻，暗自握紧了拳头，大有壮士扼腕的姿态，心一横，眼一闭，飞快地吻上了程家林的薄唇。 程家林瞳孔骤缩，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大脑中似有数万代码高速运转，瞬间超过负荷，“吱”的一声响后，死机了。 肖然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怕只是这般蜻蜓点水式的触碰，也足以击垮他那颗战栗不已的小心脏了，尤其程家林那双深邃如潭的眸子还在直勾勾地将他凌迟处死。 他揪着衣摆，忐忑地问道：“你，厌恶吗？” 程家林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cpu重启后，又将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肖然兀自松了一大口气，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对程家林轻轻笑道：“到家了给我个信息。” 程家林又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肖然后退了两步，眼看着程家林的车开出去10米远后骤然停了下来。 程家林下车后，大步朝他走过来。好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路过的车辆屈指可数，程家林那么大大咧咧地将车停在路中间也不至于遭来一顿臭骂。 肖然上前两步，“怎么了”三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溜走，下一秒便被一个外来物封住了出口，让主人一下咽回去，消化了个烟消云散。 微凉的触感从唇瓣直达心底，肖然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出窍，飘在空中还不忘羞涩地遮住眼睛，扭扭捏捏地乱晃。 和肖然刚才浅尝辄止地偷腥不同，程家林这个吻默默持续了十秒钟，之后，他有些不舍地离开肖然的双唇，盯着他璨若星辰的眸子，认真地说：“真的不厌恶。” 抬头是一望无垠的深蓝夜空，月亮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了，连调皮的星星都藏起来罢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光秃秃的树干不情不愿地配合着呼啸而过的寒风摇摇摆摆，路灯下拉长的影子孤单又落寞，所有的事物都在无声控诉这夜的萧索凄凉。 肖然看着眼前英俊冷漠却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程家林，只觉得，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动人的夜晚了。 一个月后，b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它就像个早产儿一样带给人们的是沉重且压抑的喜悦与忧愁。 互联网行业此时也颇应景地迎来了它的寒冬期，招聘力度每况愈下，裁员制度层出不群，连国内第一家社交网站的老总为了支撑公司的业务都开始去炒股了。 三足鼎立的局面愈演愈烈，三大巨头公司开始疯狂收购，投资，每个领域都想要分一杯羹，并且乐此不疲地成立各种相似部门，互相恶心对方。 与互联网行业这云谲风诡的老江湖相比，肖然他们公司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的游戏二组和三组的leader突然带着整个团队另选山头，自立门户的这件事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这还是不妨碍单纯没见过世面的大家伙倒吸了好几天的凉气，魏老师更是仿佛一夜之间预支了十年的寿命，满目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悲怆。 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众人并不能切身体会魏老师的愁云惨淡，大家对此事唏嘘了几天后就算翻篇了。 而现下整个公司充满着昂昂斗志，也并不是为了安慰魏老师那快碎成渣的心，只是眼看又要到年底了，年任务还没着落的众人只能将自己的忠心与努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已博取最后的自保。 哦，这种氛围持续不衰的另一个微小原因应该还要算肖然一份——大家被他刺激到了。 颜妍不止一次爱恨交加地表扬肖然，她表扬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小子就是出门踩了千年狗祖宗的屎，才能这么走运”。 然后，她还发现，那个走狗屎运的家伙居然没有反驳她，还深以为然地欣然接受了，而且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最后她只能恶狠狠地控诉他：“别得意过头了。” 肖然满面春光地笑道：“好的。”然后扭过头，继续对着电脑冒粉红桃心。 “……”颜妍看了他半晌，自知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什么，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望了一眼一脸花痴样，就快要和电脑来个亲密接吻的肖然，心道：真是朵奇葩…… 肖奇葩这一个月的成单率实实在在地刺激到了一干人本就为数不多的自信心，忙于自保的大家伙也没心思再对着这朵奇葩冷嘲热讽了，众人出乎意料地达成了“这厮就是运气好”的共识，认命了。 不过肖然毕竟没有将自己的奇葩体质展现地空前绝后，他也知道“收敛”两字怎么写，而且他一贯也奉行低调行事，这一个月的忘乎所以纯粹是拜程家林所赐。 肖然一边故作矜持地表示他其实可以自己找人，一边又心安理得地运用程家林带给他的种种便利。但其实，自从那晚以后，这一个月来肖然都没有再见过程家林，两人在同一座城市里上演着异地恋的联络戏码，而且谈话的内容还多数是和工作有关的，简直能得一个年度最敬业员工奖。 即使是这样，肖然依然欢喜的不得了，程家林的工作那么忙，大家又都是成熟的男人，他不应该也不会像那些矫情的小姑娘一样缠着他，而且他向往那种细水长流的感情，他认为两人刚确定关系一个多月，还处在恋爱的初初期，彼此应该是很羞涩的，现下两人这样的相处关系他觉得就挺好。 如若非要说哪里不好的话，就是有了程家林的帮忙，肖然的工作节省了不少时间，不过就算多出了那么多时间，肖然依然过得挺充实的，这个充实化为实质性的体现就是，他的游戏技能又更上了一层楼。 窗外白雪皑皑，风吹过时，枝桠上的细雪，簌簌而下，恬静美好，肖然支着头，望着程家林公司的方向，弯了弯眼睛，他不着急，他在等着自己的爱情成长，开花，循序渐进，娓娓道来。 但实则，他心里那棵发芽的小绿苗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成了一朵硕大的娇花，即将挤满他整个胸腔。 平安夜 也就两周的时间，公司那个小插曲就已经被众人从缄默不语变到津津乐道了，大家也不再每天提心吊胆地看着魏老师的脸色，正所谓人走茶凉的戏码演过之后也就很快被人遗忘了。再者，明天就是了，在这个除了清明节其余所有节日都能被国人过成情人节的时代，爱情从来都是永不落幕的经典，工作什么的，就容我们先放一放吧。 肖然按部就班地规划着他和程家林的恋爱节奏，短信、电话不多不少，偶尔一起吃个晚饭，周末有时间还会一起逛个图书馆什么的，也只有到这种节日气氛浓烈的时候，他才会生出想要更加温存一些的想法。 他趴在桌上思索了片刻，给程家林发信息说：明晚一起吃饭吧。“吃完饭，一起看场电影也不错”，这是他为自己准备好的潜台词。 五分钟后，程家林回复：好的。 肖然不由地撅了撅嘴，这么忙，怪不得程序员都不好找对象。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扯了扯快要伸到电脑屏幕上的发财树的叶子，嘟囔着是不是该修剪修剪了。被放手的那片叶子，战战兢兢地抖啊抖，无声地哭诉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就在这时，被无情抛弃在一旁的手机，适时地“嗡”了一声，提醒主人有短信来了，肖然偏头一看，程家林又回了一句：下班后我去接你吧。 肖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撅着的嘴，此刻伸展运动都快做到耳后了，他捧着手机乐了半晌，才划开解锁键，回复：不用，你还要加班的吧，稍晚的时候，我过去找你。 这次程家林倒回复的快多了，还没等肖然放下手机，就看到：明天应该不用加班，我开车过去找你方便些。 肖然自动忽略了“应该”两字，捂着嘴偷着乐，程家林这个榆木脑袋总算不是一窍不通的，他快速地回复了一句“好的”，临了还加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 抬眼再看那株发财树时，肖然好心情地弹了弹那片叶子，决定还是不要做那辣手摧花的可怖行径了，无辜的发财树忍着一腔哀怨，“感恩戴德”地谢谢主人让它逃过一场被摧残的劫难。 第二天，天公还算作美，阳光虽不是很明媚，却也不再雾霾缭绕，晚上的时候，不仅皓月当空，还能依稀看到点点明星，第一次和程家林过节就能如此应景，肖然差点就拜谢天地了——如果能屏蔽眼前这张显然更得上天眷顾的俊脸的话。 肖然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他很是无语地望了一眼陪他站在路边，岿然不动的崔奕晨，内心亲切地问候了五分钟他的上级领导——怎么就没把这妖孽外放到撒哈拉沙漠，这么快就让他回来了呢？ 崔奕晨去s市出差前给肖然打过招呼，肖然乐得清静。这一个月崔奕晨的工作表现大有进步，客户也没再找颜妍，颜妍为此还夸过她。他自然没崔奕晨那么自恋会以为这是自己和他谈话的功劳，他也没心思管崔奕晨这个老狐狸到底怎么想的，兴许人家就是适应了新环境开始认真了工作呢。 他原本认为崔奕晨这种爱玩的性子，那天只是逗逗他，可是没想到，这人消停了一个月后，又开始犯病了。 崔奕晨喜笑颜开地看了会儿肖然，然后递给他一个礼品袋：“喏，给你买的，今晚平安夜，哥哥也应应景。” 肖然看着礼品袋上lv的logo，抽了抽嘴角，愤世嫉俗地说：“您不必给我买东西，我不会要的。” 崔奕晨将礼品袋塞到他手里，浅笑道：“让你收下，你收下便是了。” 肖然又将袋子递回去，认真地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您还是送给别人吧，我这种粗人用不起奢侈品。” “啊？”崔奕晨惊讶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两声，“你想什么呢，只是送个苹果而已，平安夜不都是送苹果嘛。” 肖然：“……” 他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果然是个苹果，还是个连包装纸都没有的再普通不过的苹果。用lv袋子装苹果送人的损招也就眼前这独一无二的自恋癌晚期的人才能做的出来吧，而且这人居然还别出心裁地装的是个青苹果，这个季节能找到这么个翠色/欲滴的苹果，真是难为他那别具一格的整蛊创意了。 他将袋子又塞回崔奕晨手里，依旧坚持地说：“那我也不要。” “我要追你，买礼物送给你，天经地义啊。”崔奕晨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不过，第一次送礼物，讲究心意，你别以为哥哥是不舍得给你花钱啊，以后哥哥再给你买那些物质追求。” 肖然摆摆手道：“不用，留着您那别开生面的心意，自己吃吧。” 崔奕晨轻笑了两声：“你现在不懂，不过，没关系，晚上赏个脸一起吃饭啊。” “不好意思，我有约了，您老还是请回吧。”肖然踮起脚往远处的路口张望，程家林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崔奕晨撇了下嘴，说：“又来这招，这就没意思了啊，我可是专程提前完成工作回来找你的，再说，上次还是我请的你吃饭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肖然就来气，可是偏偏还有火无处发，他思忖着怎么堵上这个缺口，脑海里千回百转，突然灵光一现，他从背包里翻出五六个包装得花花绿绿的苹果，一股脑塞到了那个礼品袋里，顷刻间，高端大气的lv标志就被撑挤得惨不忍睹了。 “平安夜吃苹果图个平安，我送您这么多苹果，足够保您晚年都平安了，”肖然颇得意地说，“而且，您说的嘛，送礼物要讲究心意，我这既有心意又有诚意的，区区一顿饭怎么能比得了呢，呐，不过，我这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咱俩就算两清了。” “……”崔奕晨被他说的愣了会儿神，笑道，“没想到你还挺牙尖嘴利的，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意，一语双关，还真让我一时无言以对呢。” “好说好说。”肖然腹诽：牙再尖，嘴再利，也比不得您巧舌如簧，和您这位老江湖比起来我这点道行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小猎头，你干嘛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呢？”崔奕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难得主动示好，这人还不识趣的一而再的拒绝他，将他近乎奢侈的耐心都快磨光了。 肖然睨了一眼崔奕晨，漠然道：“我说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呵，”崔奕晨冷笑了一声，“你无非是觉得没安全感吧，你说我危险，是因为我的长相的原因吗？哥哥既然说过可以和你谈感情，自然会让你消除那些顾虑的，你其实可以和我试试看。” 肖然：“崔先生，您的长相确实很出众，您肯定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没有被谁拒绝过，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拒绝你，其实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崔奕晨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肖然，没有答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肖然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好歹我也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了，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些人只需一眼就能判定是否适合自己，所以不需要试，您也别老把我当还不经事的小孩儿看待，我思想很成熟。” 崔奕晨“啧啧”了两声：“还真挺成熟的，说得好像你身经百战一样呢。” 肖然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他本就对感情的事情很敏感，没有经历过，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会看书看电影，那些梦幻般疯狂炽烈的爱情，他不想尝试也不敢尝试，最安全的方式莫过于自己不去触碰，方能明哲保身。 “肖然，你这样就不可爱了啊……”崔奕晨微眯着眼，叹了口气。 这还是崔奕晨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叫他的名字，肖然有些诧异的回头，愣了一下，崔奕晨这样的表情，似乎是生气了吧？他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和崔奕晨闹僵，他有意挽回一下局面。 可谁想，崔奕晨突然上前抬起他的下巴，邪魅地一笑，眸光极富侵略性：“你最好说个像样的理由，不然我不会罢休的。” 饶是肖然好脾气，也被激火了，他正准备抬手打掉崔奕晨的手，身体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了一下，后退了几步，撞到一个结实的肩膀上。 他回头一看，入目一张英俊冷然的面庞，不禁在心里呐喊：程家林，你可算来了。 程家林扶着肖然站稳后，冷冷地看向崔奕晨——又是这个人。 崔奕晨同时也在腹诽：又是这个人。他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家林片刻，然后提高手里装苹果的袋子，对肖然笑道：“你一下子送我这么多苹果，我也吃不完，不过难得你这么有心，我一定会统统都吃完的。” 肖然：“……” 程家林挑眉看了一眼肖然，肖然赶紧澄清：“那都是公司同事送我的，我只是处理给他了。” 崔奕晨一头黑线下来：“……” 程家林微笑着抬手摸了摸肖然的头发，颇有安慰小孩子的阵势：“走吧？” 肖然成功的被顺毛，立即点了点头：“嗯，走吧。” 崔奕晨上前拉住肖然的胳膊，无声的和程家林对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予为难程家林，一是因为程家林的样貌，二是因为程家林周身自带一股气场，那是坐久管理岗位的人自有的特殊的气场，在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他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现下被程家林如此忽视，就算他长得再帅，崔奕晨也无心欣赏了。 肖然被他这么一拉，刚被顺下去的毛蹭得就炸了起来，这自恋狂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啊，要理由是吧？肖然横眉怒道：“不管怎么样，我就是看不上你，你可以死心了吧！” 语言真是一种奇妙的表达方式，古时候有的人可以因为一句话封官拜相，也有的人可以因为一句话丢了脑袋；现在的时代照样有人可以因为一句话奋不顾身，自然也会有人因为一句话大打出手。 肖然这句话无异于触碰到了崔奕晨的逆鳞，被众星捧月惯了的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拂过面子过，他觉得肖然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注重身份的有涵养的美男子，崔奕晨再生气也不会采用低级的暴力手段，他只是看着他们，肆意狂妄地大笑了两声，说：“好，很好，ok！”便转身走了。 肖然怔愣了一下，崔奕晨最后的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地觉得不安，他转身去看程家林，后者依旧保持着恬静的微笑，他突然就松了口气，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疑惑地问：“你怎么从后面那条路过来了？” 程家林解释道：“前面那条路堵死了，就绕了路，只是这边不好停车，我把车停在了后面的转弯处，我们还得走过去。” 肖然点点头，他反正无所谓，自然地接话：“这条路段就是容易堵车，现在这个点更是别想动弹了，所以下次还是我去找你吧。” 程家林歉意地看向肖然：“抱歉，本来可以早点到的，服务器临时出了点故障，就又返回去了。” 肖然轻轻摇了摇头，粲然一笑：“没关系的。” 程家林毫无预兆的愣了愣，下一秒，他听到“噗”一声响，那是心花绽放的声音。 车上，程家林问肖然想吃什么，肖然说他随便，什么都可以。程家林便又带肖然去了那家地道的火锅店。 肖然坐在铜锅前，看着举止优雅地涮着青菜的程家林，忍不住咂舌，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吃火锅啊。 饭毕，两人坐着消食的时候，肖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轴机械键盘和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程家林，笑着说：“平安夜快乐。” 程家林顿了一下，接过来，道了声谢。其实他也为肖然准备了礼物的，可是，这会看着肖然送的礼物，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手了，于是默默地把手从包里收了回来。 他这番举动，肖然看得分明，疑惑地问：“你也为我准备了礼物的是吧？是什么呀，怎么不拿出来呢？” 程家林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我忘记了，明天补给你吧。” 肖然自然是不信的，挑眉看着程家林。 程家林没办法，缓慢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肖然。 肖然接过来，低头一看，封面上烫金的“c程序设计语言”几个大字，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肖然那个欲哭无泪啊。 年会 圣诞节过后，元旦接踵而来，魏老师赶着跨年，组织大家元旦那天一起去ktv，顺带把也开了。 肖然还记得刚进公司的时候，会议室满满的坐了50人，如今才过去一年半的时间，偌大的ktv包房就只剩下20几个人了。不得不承认，不管你对外怎么声情并茂地诉说这个行业其实也很艰辛，也很无情，旁人终是难以想象，到最后最有利的证据只会是这些冷冰冰的数字，清晰直白，让人一目了然却又触目惊心。 魏老师粗略的算了下，今年全公司的业绩扣除各项成本，只比去年涨幅了10，但好在还是有进步的，总比亏损的强。而且，时间都已过去，再三令五申地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检讨总结，也无济于事了。魏老师很明智的不去做那徒劳无用，惹人烦的愚蠢行径，他只是言辞恳切地给大家分析，当下的经济如何的下滑，房价物价又是如何的上涨，政府出台的政策多么理想，公司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最后又感慨万千地问候了一遍在座各位的父老乡亲，感念最淳朴劳动农民的辛酸血泪，完了，悠悠地喝了口水，鼓励大家明年再接再厉。 大家默默地沉思了许久，最后慷慨激昂的一至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了明年，仿佛再这么虚度光阴，简直天理难容。 魏老师满意了，作为开场秀，唱了首《海阔天空》，调动起气氛，大家顺势放松心情，放开嗓子，嚎了个惊天动地，气吞山河，似要将这一年的压力、苦闷、焦躁全都发泄出来，新的一年才能轻装上阵，旗开得胜。 元旦过后没几天，程家林邀肖然去参加他们公司的年会，这还是肖然第一次参加大公司的年会，他欣喜着要去好好见识一番，不仅穿了身正装，还特意在衬衫领口别了个蝴蝶结，端的是英俊潇洒，仪态翩翩。 程家林在公司门口接到他的时候，一时竟也看呆了，肖然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一副宠荣不惊的模样，实则心里乐得快要上天了。 程家林递给他一个临时工作牌，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嘴角一直含着笑，肖然侧头看了半晌，没出息的红了脸。 大鹅公司包了一个大学校区的体育馆作为场地，场地非常大，布置得很气派，人也非常多，想起自己公司的年会，肖然喟叹：这就是差距呀。 他凑近程家林，戏虐地说：“你介意我和别人交换名片吗？”年底他们公司和大鹅公司的合同就已经到期了，魏老师也没续约的意思，所以现下他可以有恃无恐地挖人了。 程家林扭头瞅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肖然从他那近乎面无表情的脸上没读懂任何提示，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这么多资源呢。” 程家林慢条斯理地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肖然：“我的名片给你就足够了。” 肖然双手接过，礼数做了全套，将名片放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又双手递给程家林一张自己的名片，笑眯眯地说：“希望有机会合作。” 程家林看着一身正装，偏偏故意做出调皮充二表情的肖然，有些哭笑不得。 肖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你真的不担心我随处散名片吗？” 程家林有些好笑地和他对视：“你不怕被请出去就试试呗。” 肖然撇撇嘴：“你知道我不敢啊？” 程家林低头帮他整理了一下有点歪了的蝴蝶结，轻声说：“你是我领进来的，自然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再说，由我给你介绍人，不更方便吗？” 这番话肖然听着心里很舒坦，他美滋滋地说：“你介绍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程家林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往看台走去。 刘华和陆军早早的就帮程家林占好了座位，看到他后，遥遥地冲他招手，待看到程家林身后的肖然后，陆军诧异地问：“程哥，你怎么把咱公司的司仪带过来了？” 肖然：“……” 程家林在心里偷偷乐了会儿，对刘华和陆军介绍：“这是我朋友，带他来凑个热闹。” 刘华和陆军了然，带朋友来玩的情况都很常见，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刘华指了指预留的两个座位，让他们过来坐。 之前程家林交待他留两个座位，他就想过是不是会有朋友过来，只是，他又看了眼肖然，对程家林道：“没想到程哥的朋友还挺帅的啊，我看不比咱公司的司仪差。” 陆军也点头：“嗯，我一开始还以为就是咱公司的司仪呢，都说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这连样貌都是如此呢。” 程家林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刘华拍了一下陆军的头：“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点文化水平好不？” 陆军忿忿地说：“对，所以你也就只能和我玩到一块去了。” 刘华：“……” 肖然和程家林相视一笑，任由那两人在那互掐。 晚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随着节目越来越劲爆，场面开始沸腾起来，歌舞、走秀、整蛊恶搞层出不群，竟也不比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差，当真都是人才辈出。尤其当一男一女在台上合唱的时候，整个会场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大家都站起来附和着音乐一起摇摆一起欢呼呐喊。 肖然更是有些忘乎所以地贴着程家林的耳朵，和台上的歌手一起唱到：“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 程家林募地僵直了身体，足足愣了半分钟，肖然还在一旁浑不自知地摇头摆尾。 突然，程家林拉着他就往外走，肖然踉跄了一步，奇怪地问他：“怎么了？这是要去哪？” 程家林回头，怕他听不到，大声道：“去上厕所。” 肖然点点头，嘀嘀咕咕：“你去上厕所就去呗，拉上我干嘛？” 不过，他这句话很快就淹没在了人声鼎沸中，程家林并没有听到。 出了会场，喧嚣的声音渐渐落在身后，肖然亢奋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下，对还拉着他的程家林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程家林并没有回答他，就算离开那个令人心潮澎湃的会场，他的心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带肖然来到楼梯处的一个死角处，将他推到墙上，平复了下呼吸，倏然凑近了他。 肖然被他吻得猝不及防，黑暗的环境下，感官刺激被放大数倍，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搂上程家林的脖子，张开嘴，回应他难得外漏的激情与爱意。 昏暗的楼道里，隐约传来会场群情激昂地歌声、叫声，肖然恍若听不到，此时此刻，他心里溢出的花蜜甜腻地快要让他窒息，他却甘之如饴，恨不得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许久后，两人分开，程家林将下巴放在肖然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 肖然缓缓回神，才感觉到靠在墙上时间长了，背后一阵发凉。他滑下手臂，扶着程家林劲瘦的腰身，想要和他贴得近一点。 他刚贴紧程家林的胸膛，便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一僵，还没等他发问，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程家林某处的变化，他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嗤嗤地笑出了声。 程家林脸颊发烫，赧颜汗下，身体先一步大脑作出反应，偏头恼羞成怒地咬住了肖然圆润软绵的耳垂。 肖然身体猛然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 程家林今年得到了最佳团队管理奖，年会结尾的时候，他还好运气地抽中了大梨公司最新上市的第三代平板电脑。 下了颁奖台，他就将平板电脑转手送给了肖然，说：“新年礼物。” 肖然大方地收下了，挑眉，小声对他说：“有男朋友就是好。” 程家林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眸子里满含宠溺与柔情。 洋洋洒洒的白雪送走了最后一批离市归家的游子后，春节也就正式登场了。 除夕夜，肖然和父母围着电视看春晚，时不时和朋友互发几条祝福短信。期间程家林给他打电话，他起身走到阳台，有意和他煲会儿电话粥。 年会那晚过后，他就没见过程家林了，年底的工作把程家林的时间安排的水都渗不进去，就连回老家的火车，程家林都是定的半夜，愣是没让肖然去送，白白让肖然准备了那么多本地特产。 程家林和他说着他们当地的风俗趣事，肖然微笑着听着，想象着那些场景，幸福的笑容里还带着些许羞涩，仿佛窥见了自己的婚后生活一般。末了，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白痴。 远处的钟声敲响十二下的时候，肖然和程家林在电话里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随后，两人都齐齐的笑了。 肖然对着电话，轻声道：“我想你了。” 程家林在电话的彼端顿了一下，说：“初六我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后，肖然无意间瞥到楼下程家林早好几天就寄存在他这里的车，突然脑子就转过了弯，心想：程家林肯定是猜到自己会买东西，才不让他去送的吧，还把车留给他，他过年又不怎么出去的。他无奈地笑笑，有时候程家林就像个冰雕，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有时候又比谁都体贴入微，让人又爱又恨。 他抬头看着被烟花映亮的璀璨生辉的夜空，又想起了那个流光溢彩的夜晚，仿佛还能看到那人携着满目华光，怡然走来，低声叫出他的名字。 时光不语，新年伊始，满空绚烂夺目的烟花下，肖然笑着伸了个懒腰，心想：自己这一年做的最漂亮的事，就是掰弯了程家林。 前任 初六下午，肖然开着程家林的车去火车站接他，果不其然，看到程家林大包小包，花花绿绿地挎了一胳膊，旁边的行李箱上还堆着两三个盒子，配上他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这般滑稽的行头，程家林还能安之若素地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他，肖然觉得真是太难能可贵了，忍不住站在远处拍了一张照片后，才过去帮程家林拿东西。 “哼哧哼哧”帮程家林把东西搬上车后，肖然有些好笑地问他：“你这是搬家的节奏吗？” 程家林活动了下被压酸的胳膊，对他说：“都是我们那的特产，带给你的。” 肖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作主张不让我送东西，你这些特产倒送的心安理得啊？” 程家林泰然自若：“年前确实是忙，临走都没来得及见你一面。”说着他指着一个很喜庆的红盒子说，“我妈今天蒸了一些糕点，特地带给你尝尝，可以放冰箱里，吃的时候过油炸一下就好。” 肖然听到“特地”两个字，突然就不好意思了，心道：这是程家林的意思呢？还是程家林妈妈的意思？想来，也不可能是未来婆婆的授意吧…… 肖然登时摇了摇头，哎，他又乱想了。 就在他神游天际的时间，程家林已经走到驾驶位那边，将手搭在门把手上了。 肖然关上后备箱，紧走两步，拦住程家林，说：“我来开吧，你坐火车也挺累的了。” 程家林微微摇头：“不碍事，动车也就2个小时的时间。”说完便坐到了驾驶座上。 肖然无可奈何，便随他去了。 路上各家店面依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街上已经多了些许返程的人，各个新衣新帽，神采奕奕。比起除夕和大年初一的孤寂冷清，肖然这会儿才感觉到这个城市有了些年味，那些外来的北漂族俨然已经是这个城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潜移默化间带给了这个城市源源不断的生气与繁华。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才能生生不息，源远流长。 程家林径直将车开到了肖然的住处，一股脑将带回来的东西全都搬进了肖然家的厨房，肖然拦都拦不住。 肖然啼笑皆非地看了会儿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打量他家的程家林，问他：“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家林转回客厅，先对他这个整洁温馨的一居室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答道：“约了几个师兄和朋友聚餐，你要是没事也一起去吧？” 肖然几乎不假思索要答应了，转念一想，收住了闸，对程家林说：“哦，我明天还要回去我爸妈那里，下次吧。” 程家林不以有疑，点头说：“好。” 肖然兀自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故作淡定地对程家林说：“走吧，我请你吃晚饭。”然后转身低头换鞋，在程家林看不到的方向，自嘲地笑了笑。 程家林换鞋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直直地看着，心里突然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酸得他眼睛都要模糊了。 程家林刚抬头就看到肖然眼睛红了一圈，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 肖然吸了一下鼻子，摇摇头，上前，抱住程家林，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程家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感动了？” 肖然“噗嗤”一声，被他逗乐了，心道，这有什么好感动的，他背对着程家林苦笑了一下，说：“嗯，感动得快哭了。” 程家林忍俊不禁，放开他，笑道：“走吧？” 肖然站直身体，静静地看着他，喃喃道：“程家林……” “嗯？”程家林疑惑地看向他。 肖然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抬手怀上程家林的肩膀，吻住了他的薄唇。 程家林顿了一下，复又抱住他，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温柔的亲吻。 第二天，肖然无所事事的睡到了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抚摸到他的眼角，温柔地邀请他，他眯着眼，翻了个身，继续拒绝起床。 他今天其实很想和程家林一起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可是，他一想到，程家林要怎么对他的朋友们介绍他，心里就会惴惴不安，他怕程家林为难，朋友毕竟还是和同事不同的，他更怕他的朋友如果看出来什么，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程家林，他太清楚那些别有用心的眼神会怎样兵不血刃地杀人于无形。 他不想让程家林难过，他也不想要求程家林为他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段感情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设想过以后的种种，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两个人两情相悦，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毕竟是对外难以启齿的关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祝福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还能坚持走下去，走久一点，就是上天给的最好的馈赠了。 可是，昨天以后，他心里那缕没着落的空虚感就越发强烈，他感觉自己就像身处镜花水月的幻境里，飘忽不定，虚实难辨，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牵扯着他全身的神经痉挛难耐。 他知道，自己这是开始贪心了。 初七，大家又恢复到朝九晚五的工作当中，年后，正值招聘的旺季，也是猎头们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肖然接下来的两个月比程家林还要忙，两人又开始演绎异地恋苦情剧。 一个月后，两人终于碰到了一个彼此都方便的时间，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为了防止程家林再次提出吃火锅的建议，肖然这次先斩后奏，将地点定在了一家装潢的很有情调的西餐厅，欲以来次浪漫的约会。 虽然餐厅多是一对对男女情侣，但是程家林和肖然坐在里面也并没有引来多少注目，除却两人的长相，没人会去关心其他方面，人们只会认为他俩是普通朋友关系，或者谈生意的合作伙伴，就好比两个女生手挽手地一同进来，大家也只会认为两人是关系很好的闺蜜而已，这就是作为不同于大众的少数人无处可诉的伤痛与悲哀。 标新立异从来不是这个社会的生存准则。 肖然和程家林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这一个月他被工作弄得心情有点糟心，忍不住就发了几句牢骚。 肖然咬碎一粒玉米，皱着脸说道：“最近碰到的候选人尽爽约，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真当猎头是求着他们呢。” 程家林往他盘子里夹了一颗西蓝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肖然忿忿地插起西蓝花，“嘎嘣”咬了一口：“猎头给他们提供机会，是帮助他们，可是鲜少有人会真心的对猎头说声谢谢，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猎头是卖他们赚钱，就该好好为他们服务。可我们收的只是客户的钱，要服务也是服务客户，凭什么要受那些傻x的气？” 程家林颇为无辜地看着他，等待对面炸毛少年能反应过来，他其实也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傻x中的一员。 肖然浑不楞地继续说：“被好多猎头联系过又怎样？那样就能证明自己很牛吗？一边嫌被猎头联系的烦不胜烦，一边又趾高气扬地想要指挥猎头推荐这个公司那个公司的，脸皮真是不是一般的厚啊。” 程家林切好一块牛肉放到肖然盘里，肖然抬头想冲他说声“谢谢”，一抬眼便看到程家林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无声地诉说自己的冤屈。 肖然张着嘴，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窘迫地说：“那个，当然，像你这样懂礼貌，高素质的人还是占多大数的啦。” 程家林微笑着对他说：“很少见你会抱怨什么，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肖然摇摇头：“没有，就是最近集中碰到一些傻x，有些添堵。哎，人与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如果现在是他的下属或者朋友对他抱怨工作上的事，程家林能有100个励志故事鞭策批评他们，在他的理念里，遇到问题应该快速找出出错的根源，然后有效地解决问题，而且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抱怨工作是最软弱的行为。 可是，现下，他看着肖然低垂着的眉眼，募然就心软了下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别让自己那么累，回头给我看看你们客户在招的职位，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给你介绍的。” 肖然感激地看向程家林，复又摇头道：“不用，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会找你的。我们现在的客户虽多是创业型公司，但凡是已经有点规模的，招人就越来越挑了。现在互联网行业发展这么快，却也越来越浮躁，创业型公司起来了一大片，可三大巨头的权威依然不容撼动，运气好的创业型公司还能被收购，运气不好的，被大公司出个相似的app，分分钟就夭折了。” 程家林深以为然，颔首道：“你分析得还挺透彻，现下整个行业最主要的就是创新，不仅互联网行业，整个国情，整个世界的进步都离不开创新。人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越来越强，只有创新才有出路。” 肖然点头：“可是，你说，咱们国家做服务行业的人的尊严怎么就那么廉价呢？” “……”话题转得有点急，程家林一时没转过弯，被问住了。 肖然难得看他被问得噎住了，准备打趣他，这时，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声打断了他。 “家林？” 程家林和肖然同时抬头看向站在两步开外的女生，前者明显惊讶了一下。 肖然看了眼程家林，随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位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堪称女神级的女子。 女神见真的是程家林后，也故自惊讶了一番，而后，上前，对程家林羞涩地一笑：“好久不见。” 误会 彼时，肖然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女神，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词——风情万种。 程家林显得倒淡定的很多，他收起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淡然道：“好久不见。” 女神继续浅笑嫣然：“上个月你们聚会，老杨通知我了，可惜那会儿我在国外，前两天才回来，还想着再约你们聚聚，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先碰到你了。” 程家林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老杨如果约她了，不可能不和他打招呼的，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说谎，但他也没心思去揭穿她，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女神没想到他这么冷淡，表情僵硬了两秒，又恢复如常，耐着性子说：“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程家林面无表情：“抱歉，最近工作很忙。” 女神似是恍然地“哦”了一声，接话道：“我听老杨说了，你换工作了，”她顿了一下，眼神闪烁地看了一眼程家林，继续感慨，“以前你就这样一直忙着工作，听老杨说，你好不容易熬到上层岗位，可以放松一下了，不想你又换工作继续折腾自己，哎……你这种视工作如命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肖然被她那一唱三叹曲调般的“哎”激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下升起一丝疑虑，转头去看程家林，见他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的困惑又加深了几分。 程家林不置可否，礼貌性地敷衍道：“趁着年轻就该多奋斗。” 女神：“……” 肖然听到他这说教般的言辞都被噎了一下，再看向女神时，女神脸上的笑容果然牵强了许多。 气氛一下有些微妙，好在女神的朋友过来寻她打破了尴尬。 “余蕊，”美女朋友先是看了看程家林和肖然，继而笑道：“我说你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长时间，原来在这里会帅哥呢。” “别乱说，”余蕊娇嗔了一句，对她朋友歉意地说，“恰巧碰到了老朋友，下次再约你k歌吧。”说完又含情脉脉地看着程家林。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美女朋友也不介意，会意地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先走了，你和老朋友～再聊会。” 肖然刚喝了一口的红酒，被她最后那句故意变调的“老朋友”呛得差点喷出来，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刚才把那三个字听成了“男朋友”。 程家林皱着眉看向肖然，递给他一张纸巾，又把自己面前装水的杯子递给他。 肖然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缓解了喉咙里的呛劲儿。 余蕊这时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肖然身上，对着程家林笑道：“带弟弟来吃饭吗？这么有兄长爱心，这点倒有点进步呢。” 肖然心里猝不及防的“咯噔”了一下，是啦，这才是外界人眼中正常的关系联想吧。他赶在程家林开口之前，站起身从旁边的空座拉过一个椅子，对余蕊说：“姐姐，坐。” 余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位懂事的弟弟颁发了一朵小红花。 肖然打断他接话的举动那么明显，饶是程家林对感情的事再粗神经，也体会到了其中的难言之隐。他眼神暗了暗，抿着唇看向肖然。 肖然见他眼神暗淡，以为是自己自作主张让余蕊坐下，惹他不高兴了，遂挑眉，用眼神向他控诉——人家明显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你连屁股都不挪一下，你好意思吗？ 程家林颐气指使地看了一眼肖然面前还剩一小半的菜食，又抬眼看向他，意思很明确——快吃，吃完赶紧走。 “……”肖然感觉自己眼皮抽搐了一下。 这厢，余蕊正低头纠结着如何让程家林送她回家，并没有看到两人的无声互动。她欲言又止了片刻，抬起头，眼神深情款款，满目思念中夹杂着些许愧疚，委婉动人地对程家林说：“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咔哒”，肖然手里的叉子掉到了餐盘上，他歉意地对余蕊笑了笑，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听到这里，他要是还猜不到程家林和这女生有什么关系，那他真的就是智障了。他快速地吃掉最后一块牛肉，只觉得先前美味可口的牛肉，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 程家林此刻才正视余蕊，神色坦然道：“很好。” “那就好。”余蕊浅浅地笑了笑，却没有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走吧？”程家林招来服务员结账。 肖然无甚表示，还有些神游天际，余蕊倒很欢快地接了句：“嗯，走吧。” 可是出了饭店门，她就有些欢快不起来了，眼瞅着程家林熟视无睹她的暗示明示，依然要带着肖然走，丝毫没有送她的意思，她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假装接了个电话，说有朋友来接，心不甘情不愿地目送程家林开着车，没有任何留恋的扬长而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6节 车里，肖然侧头看着程家林始终泰然处之的面容，忍不住在心里指责他的冷情。这人的冷漠，就仿佛任何事都不会在他那一平如镜的心湖里泛起涓滴涟漪，令人黯然神伤的同时却又不可抑制地趋之若鹜。 他低下头思忖，这人是先天冷性子的性格呢？还是后天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现在冷漠的性情？又或者是他高冷的外表下其实装着一颗脆弱的小兔心，委屈地哭喊着：不要伤害我？ …… 咦……肖然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阵恶寒，抱着手臂搓掉胳膊上炸起的鸡皮疙瘩。 程家林余光瞟见肖然的动作，嘴角抽了抽，凉凉地开口：“你又想什么呢？”他发现肖然时不时的就会陷入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自娱自乐，有时候他特别想钻进他的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肖然就像正办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了一样，蹭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讪讪地开口：“没，没什么，呵呵呵……” 这般自带冷气的体质，他觉得程家林就是天生的冷清冷意。 程家林好笑地看了肖然一眼，趁着红灯的时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肖然募地沉下心来，心里隐隐的发酸，半晌后，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程家林却先一步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肖然捏了捏手指，轻声问道：“刚才那个女生是？” 程家林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况，坦然道：“我前女友。”说完后他大脑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果然。肖然心道，面上嘻嘻哈哈地说：“挺漂亮的，分手了，还怪可惜的。” 程家林闻言转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肖然“哈哈哈”笑了两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把脸转向车窗，不准备说话了。 程家林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有时候肖然的思想其实挺成熟的，有时候一些举动又很孩子气，让人啼笑皆非。 早春的天气还透着阵阵寒气，肖然刚落下一指宽的车窗，便被争先恐后挤进来的寒风打了一激灵，遂放弃了开窗透气的愚蠢想法。 车窗外的风景放电影似的，飞快闪过，肖然随着那些断断续续的影像，在心里细数他和程家林这半年多来屈指可数的相处片段。 从两人交往开始，彼此就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不询问各自过往的共识。这年头，谁还没个前女友，前男友的？连幼稚园的小娃娃们都知道谈情说爱要从自我抓起。相比之下，他这位老处男简直比侏罗世纪的恐龙化石还要弥足珍贵了。 他也不指望程家林能和他这么个空前绝后的老古董一样守身如玉，毕竟自己是因为大千世界中能碰到一个和他一样，他又同时喜欢的人，简直太可遇不可求了，即使中国已有十三亿人口。就算和那些矮穷丑还渣的男人比娶上媳妇儿的概率，自己能遇到真爱的几率也低的惨不忍睹，更别提要排除万难，历经艰险和自己的真爱相守一生了。 他也不是在意有余蕊这个人存在，或者余蕊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想要旧情复燃的想法，他在意的是“程家林原来是有前女友的”这件事，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女友”三个字。 时至今日，这样的事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了，他才万般不情愿地揪着心把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刻意埋藏的担忧，搬到明面上来，毫无遮拦地任其直视自己——“程家林之前是喜欢女人的”这个认知，就像埋在他体内的一颗定时/炸弹，想起来时，每每都是心惊肉跳，而且关键是，他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将他炸得体无完肤。 当有些事情能够预料到必然的结果时，无论那个结果多么残忍可怖，你反而最后都能坦然接受，因为你知道那是注定的，是迟早的事，恐慌过后便会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真正令人畏惧的是那不定期的等待过程，以及时刻处于崩溃边缘的精神折磨。 肖然此刻就处在那样的边缘处，他怀揣着那颗发出警报的炸弹，一路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再抬眼时，发现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程家林一路心无旁骛地开车，直到到达目的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停顿——他觉得他有必要重新审视下“前女友”这个词。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车里坐了会儿，难得的谁也没发现彼此在发呆。 车外一对小情侣嬉闹着经过时，肖然和程家林同时被吓了一跳，两人皆是猛然一回神。 肖然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他心慌，他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也顾不得什么场合的问题，带着满腔的不安与委屈，倾身去吻程家林。 而程家林被吓到的时候，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碰掉了车钥匙，于是在他躬身去捡钥匙的时候，堪堪错过了这个吻。 “滴滴滴”，肖然似是听到自己怀里那颗定时/炸弹在发出最后几声警报，他不知道程家林需要捡钥匙，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程家林更像有意在避开自己的索吻。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了运转，须臾后，肖然看到此起彼伏的不安潮水汹涌而来，奇迹般地冲走了他怀里的定时/炸弹，浪花打在他的心头后，开始慢慢退潮，而后，回归平静。它来的声势浩大，消散的却波澜不惊，肖然竟也随之奇迹般的安下了心，他甚至可以平静地对自己笑笑，平静地下车，平静地和程家林道别，最后平静地问自己： 刚才，自己其实是被拒绝了吧？ 糟心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肖然切身体会了一番“茶不思饭不想”的精神境界，每天麻木不仁地冷眼旁观脑子里“别乱想”小天使和“被耍了吧”小恶魔的斗智斗勇。 那晚最终虽是平静下来了，但是尘埃落定后的荒凉如漫天野草丛生，随着时间的灌溉，迅速漫过他的胸口，压得他几近窒息。再加上程家林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肖然只得打碎银牙和血吞，自个克制自己不去钻那莫须有的牛角尖。 与此同时，工作上的事变本加厉的糟心，真真印证了颜妍的“金口玉言”——他年前确实得意过头了。 肖然精神萎靡地看着一众人开门红一个比一个打得响亮，强打起精神，挥退脑中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小家伙，专心应对候选人和客户各种别出心裁的爽约与敷衍。 好在他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一部分业绩是算在今年的，再加上也快结算崔奕晨那单的尾款了，倒不至于让他落魄的不忍直视。 自我催眠了一周后，肖然自认为已经恢复到了坚不可摧的状态，他拿起手机给程家林发了个短信：晚上一起吃饭吧。 十分钟后，程家林回复：晚上还要加班，抱歉。 肖然扯了下嘴角，却发现自己连个苦笑都扯不出来，他僵着脸枯坐在工位上，把玩着手机，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 颜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被他有些苍白的病态般的脸色惊讶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肖然木然着回头，摇了摇头，他其实很想对颜妍笑一下的，可是脸僵硬的久了，一时作不出任何反应。 颜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天下班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周末出去散散心。” 肖然机械式地点了点头，下班后果然很配合地早走了。 准点下班的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挤地铁，不用挤公交，路上连行人都少的可怜。这样空旷的氛围，让肖然一时适应不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赶着天还亮着的时候下班了。 仲春时节，乍暖还寒，天边夕阳西下，徒留一片暖红，肖然晃晃悠悠地走到地铁口，看着那一排排绵延而下的台阶，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自己从这里滚下去，会不会换来程家林的日夜陪伴…… 他抬起一只脚保持着虚空的位置，只待一个倾身就能自由落体，完成自己突发奇想的壮举。 然而下一秒，他就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往公交站牌走去，他带着满满的自信，留给那个地下洞口一个昂首挺胸的背影，颐气指使地表达“我又不傻”的画外音。 诚然他是不傻的，上了公交车还知道坐在全车最安全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无视了前后左右投来诧异目光的大爷大妈们。 暮色四合，窗外的高楼屋檐上都罩上了一层橙色的薄纱，朦胧中柔和了白日的冷峭凌然。肖然闭着眼睛，放空自己，百无聊赖地听前面的大妈隔着过道和对面的大爷唠家常，在大妈开始向大爷炫耀自己的女儿交了个多么帅气体贴的男朋友的时候，肖然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到是他妈妈发来的短信：明天回来吃饭吗？妈妈包了茴香馅的饺子。 肖然毫无预兆地愣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起来，他快速解锁，回复了一个“好”字，而后噌得站了起来，吓了对面大爷一激灵，他歉意地冲大爷低了低头，在后车门站定，准备在下一站下车。 下车后，肖然抬手看了眼时间，招来出租车，直奔程家林公司的方向。 他说不上来这突如其来的振奋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妈妈发的短信后就如此失控了，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见程家林，没有任何缘由，就是想去看他一眼，想得他心里发麻，想得他不能自已。 就算程家林要加班也没关系，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程家林总能陪陪他的，二十分钟不行的话，十分钟总该可以的，再不止，五分钟，一分钟都可以，他只是想当面告诉程家林，他想他了，想得心发慌。 出租车在大鹅公司马路对面停了车，肖然下车后不顾红灯与汽车鸣笛的警告，一路向对面飞奔，迫切想要见面的心情鼓噪着快要撑破他整个胸腔。 肖然穿过十字路口后，停在人行道旁的花坛边，喘着气，掏出手机准备给程家林打电话。 停车场的方向，程家林开着车缓缓而来，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副驾驶座上的人似乎说了什么，他转过身，恰好背对着肖然所在的方向，再转回来的时候，绿灯亮了，他目不斜视地开车飞驰而去。 程家林全程没有发现肖然的存在，但是这不妨碍肖然将刚才他帮余蕊系安全带的一幕清晰地映在了脑海中，他攥着手机的手，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从脚底渗入的寒气一气窜到了天灵盖，结成了冰渣，冻得他的面部表情近乎一片空白，他目光空洞地望向程家林离去的方向，安静的像个断线木偶。 良久后，他将手机塞回兜里，拖着发麻的双腿，乘车回家。 如此狗血的偶像剧剧情居然就被他撞见了，可见影视剧里的情节还是源于生活的，肖然很想笑，至此，他终于选择相信了那个小恶魔说的话——被耍了吧。 事实也确实就是这么狗血，下班的时候，姚淮打电话给程家林说想要给他引荐一个业内前辈认识，程家林没有推脱，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怎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导入大鹅公司优越的用户量，他有意和业内的前辈深入探讨一下，看是否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而余蕊在程家林公司附近闲逛了一个星期后，终于等来了和程家林的“偶遇”，惺惺作态地哭诉了一番这里如何难打到车后，如愿以偿地搭上了程家林的“顺风车”。 如果肖然早来一步，兴许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就是他了，而如果他再晚来一步，这么糟心的画面也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可偏偏他到的时间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声情并茂地将“无巧不成书”这个词的价值运用到了淋漓尽致。 这厢，程家林和余蕊在车里沉默了十分钟，后者再一次娇羞地表达两人今天的相遇是多么的巧合后，眼含秋波，声如莺啼地对程家林说：“没想到，时隔两年，我们还是这么有缘。” 程家林岿然不动地继续开车，不准备和这个有臆想症的人对话。 沉浸在自己少女世界里的余蕊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能察觉到程家林对她的无声评价。她只道是程家林还对当年的事不能释怀，对她还心存芥蒂。 她望着程家林依旧不变的英俊容颜和越发吸引人的成熟气质，哑着嗓子柔声道：“家林，当年我出国也是情非得已，这两年来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再过半年我的课程就可以结束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到时候肯定飞回来，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程家林顿了一下，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学着肖然的口气，认真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说一句话让你飞回来待在我身边？” “噗嗤，”余蕊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人家说的已经够直白了，你还不明白吗？” 程家林心道：他该明白什么？他现在只知道还有一半的路程他就可以将这个被他重新审视以后连“前女友”都算不上的路人甲卸货了。 余蕊见他又不答话，自顾自地说起来：“当年你也是这样，从来不主动，如果不是老杨他们起哄激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等我主动告白了，才会和我交往啊？可是，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让女生主动开口呢？” 程家林闻言，微微蹙起了眉，似在回忆之前做过的蠢事。 余蕊笑着看了他一眼，娇嗔道：“算了，你就是这种被动的性格，我主动一些又何妨呢？”她顿了顿，继续道：“家林，我们重新开始吧。” 程家林听到这里，总算舍得动一动他那高贵的脑细胞了，他先是诡异地看了一眼余蕊，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而且刚才那句话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用的陈述句而不是询问的口气。 他这一眼看得余蕊背后一阵发毛，还没等余蕊发问，他就凉凉地开口：“不可能。” 余蕊惊讶了一下：“为什么？” 程家林：“因为我不想。” 余蕊不甘心地说：“你还在因为当年我出国的事生我的气吗？虽说我也想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当时你也没有挽留我，我走的时候还是带着一些负气的情绪的。我听老杨说了，这两年来你一直没有交过女朋友，既然你也忘不了我，我们重新在一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程家林再次被她那奇幻的思维逻辑吓到了，一时没缓过神。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女神会有这种想法，任谁的前任时隔几年再回头看到你的时候，发现你离开她后其实一直是单身，都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还在等着她。所以，某个不懂红尘俗世的小朋友就暂且原谅人家这点沾沾自喜的虚荣心吧。 程家林面无表情地对余蕊说：“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在等着你，也不会和你有什么重新开始。至于当年的事情，我后来想清楚了，那根本不是爱情。” 余蕊瞪大眼睛看了他片刻，继而笑了两声，说：“不想重新开始也ok啊，你至于这么绝情还要否定我们之前的爱情吗？你之前还专门为了我去学做饭呢。” 程家林：“错觉。” “什么？”余蕊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语。 程家林重复道：“错觉，那时，我是受老杨他们影响，现在想来，确实是错觉。你那会儿的感觉应该也是错觉。” 余蕊哼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的感情也是错觉？” 程家林神色淡然地道：“你后来不是和一个富二代在一起了吗？那难道不是才是你的真爱吗？” “……”余蕊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家林，良久后，才哆哆嗦嗦地抖着嘴皮子说：“你都知道？” 程家林抿着唇，颔首。 最后一颗救命稻草飘走了，之前的光鲜亮丽都不复存在，此刻余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被人瞧完笑话后，又狠狠挨了一记耳光，但却无法反抗，她知道那都是她自作自受。她瘫坐在座椅上，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这才是你当年不挽留我的原因啊……我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呵，其实，也不用藏吧，你总是那么忙，我和什么人在一起你都不关心。” 程家林：“……” 余蕊：“我承认，我和那个富二代在一起过，我也承认，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他对我很好，也满足了我所有的虚荣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每天都要疑神疑鬼地注意他身边的女人，担惊受怕地防止他厌烦我，最后，整个人神经质地变得不像自己了，才发觉自己最想的却是你……” 程家林：“……” 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余蕊带着哭腔，自嘲地苦笑：“家林，有时候我常会想，如果当时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你，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不会。”程家林只是顿了一下，就坦然地回答了她，“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因为感情，我都不会碰你。”他侧目看了一眼余蕊，她的这句话很突兀地就让他想到了年会那晚和肖然在楼梯处的情景，他突然就解释通了自己当年对余蕊的种种冷淡的表现以及老杨他们老说他不解风情，整个人散发着禁欲气息的谬论是从何而来的了。 虽说之前他查阅过资料，释怀了很多，但其实他心里始终有个结解不开，今日一切思路都清晰起来，他也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其实本身就是喜欢男人的吧，只是那时他不知道，也没往那方面想过罢了。 而，那时，也缺一个肖然让他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 “呵呵，”余蕊笑道：“是吗，其实我还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这伟大的责任心，那个人也不会那么宝贝我了，也就不会资助我出国了……可是，你知道吗，你这样其实真的太伤人了……” 余蕊这个插曲过后，程家林和姚淮他们谈了将近十二点才结束，回程的路上，他不可抑制地想着肖然，对于自己迟钝的感情，所有的心结都不攻自破后，他整个人倏然就轻松了下来，原来之前的怀疑与纠结都不过是自我蒙蔽的自寻烦恼而已。 而现下，所有烟雾消散殆尽，眼前窗明几净，海阔天空，他由心底萌发出一个最真挚的笑容，心道：如果肖然现在能在这里就好了。 他拿过手机，给肖然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我去找你吧。 之后，他这条短信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音。 错过 有句至理名言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至理名言之所以被称为至理名言被后人广颂，那必然是无数前辈先烈切身实践过才得出来的不容置疑的结论。 所以当肖然悲催地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偷了后，他木着脸，默默地用这句话安慰了自己，便也破罐子破摔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天晚上他就打车直接回到了父母的住处，肖母以为他明天才会回来，并没有留晚饭给他，肖然搪塞道：“没关系，我吃过饭才回来的。” 肖母觑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还是去厨房给他下了碗清汤挂面。 肖然默不作声地三下五除二吃完，抬起头后，发现肖母一直坐在餐桌对面慈爱地看着他，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鼻子一酸，险些要哭出来。仓促间，他端起碗将面汤喝了个精光，平复了下心情，缓缓地开口：“妈……我手机被偷了……” 肖母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肖然，站起身来说：“你等着。”只是她在转身的时候意味深长地长叹了一口气。 肖母从卧室拿出一个崭新的盒子，递给肖然，说：“这个新手机你先用着吧。” 肖然打开盒子，看到手机硕大的九宫格键盘，倒吸了一口气，问道：“这手机您原是买给谁的？” 肖母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一下：“给你爷爷买的呀，他最近眼睛有点花了，卡我都办好了，便宜你了。”然后继续抱着肖父新给她买的第五代大梨手机，在刚学会玩的微信上，对自己的老闺蜜哭诉：儿子大了，连心事都不肯透露了。 肖然：“……” 晚上躺在床上，肖然颇有闲情逸致地听了会儿“咯吱咯吱”声颇大的按键音，竟也神奇地觉得这个便宜手机也挺不错的，于是他愈加破罐子破摔，真就用起了这个老年机，并且懒癌症发作，还不打算补办手机卡了。 反正也没什么人好联系了，他这样对自己说。 如此阴差阳错间，他不仅错过了程家林的一条短信，也错过了第二天程家林一早就奔赴他的住处，结果扑了个空的迷茫神情。 然而，此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错过，仅仅是一个开始。 周一的时候，大家挨个拿着肖然这个新手机长吁短叹了一番，肖然默默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大家聊表心意地安慰了他几句后，一起默契地聚在一起颇有恻隐之心的感慨：他已经穷苦潦倒到这种地步了呀。 无外乎大家对他这么评价，实在是这段时间以来，肖然始终顶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无生气地博取众人的同情心。 颜妍更是对他这样要死不活的状态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每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盼着他能够早日幡然醒悟。 肖然也深知自己这样下去不行，他试着积极应对工作上的糟心事，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这么倒霉下去。 至于程家林，他虽然已经认定自己被耍了，但还是没有做好拿得起放得下的觉悟，他近乎有些偏执的认为，他和程家林还没有正式提出分手，不管是他先提出来还是程家林先提出来，总该有这么个过程才算真正的终结。 他不愿去做那冤大头，即使应该他跑去当面和程家林对峙，然后恶狠狠地甩了他，让他颜面扫地，他也一刻没有这么想过，他固执地用自己的冷处理方式对待这件事，他在等着程家林主动提出来，然后以此就可以让程家林在以后想起他的时候，都会有种昧地瞒天的负罪感。 而另一方面，在他不愿承认和面对的地方，他潜意识里为程家林判的是缓刑。 这份感情远比他想象的扎根的还要深。 而无辜背负了负心汉罪名的程家林同学，回到公司后的第一件事是被通知要带着研发团队去一个鸟语花香，与世隔绝的地方进行为期三周的封闭开发。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临时决定，那晚和业内前辈畅谈后，程家林受益匪浅，便对姚淮提了一些新的方案，姚淮认为可行，就让程家林通知下属，可以的话，集中起来封闭开发，尽早完成这个项目。因为公司会有额外的补助，加上是程家林提的方案，大家也就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平淡地接受了。 程家林原以为会给个两三天的准备时间，可没想到姚淮效率高超的已经利用周末时间安排好了住处，他只得紧锣密鼓地准备了一番，就带着一众人飞走了。 临上飞机前，他给肖然打了个电话，被一串机械的女声告知：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至此，他徒然升起一股不安感，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种种可能性，飞机的轰鸣声就硬生生地将他拉至到了无尽的高空中，高的“没能联系上肖然”这个遗憾怎么都砸不到地面上，砸不到肖然的面前。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却容不得他有半点分心，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感也就随着时间的冲刷，消无声息地就被不分昼夜的无尽的编程所吞噬了。 但是，至少那时他心里还保存着一个必须要达成的目标——加紧进程，尽可能提前回去。 只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你越是着急，它越是变本加厉地乐意看你抓狂的模样。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程家林他们不但没有提前完成任务，还往后延期了一个星期。 等程家林带着满眼血丝，满下巴胡渣的团队回去的时候，迎接他的庆功会还没结束，他就发现，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月，整个天却都变了。 程家林走后的第一个星期，肖然的工作进展稍微缓和了一下，他终于摆脱了集中碰到傻x的魔咒，陆续开始有了面试量。 只是，他那僵了近一个月的面部表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苏小小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批评他：“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任何人勿近的模样，我都快不敢和你说话了。” 肖然就着反光的落地窗，看到了自己那张阴郁深沉的脸，外加一圈浓重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苍白的皮肤，确实有点吓人，他心想。 程家林走后的第二个星期，肖然默默地将他的缓刑改为了有期徒刑。 程家林走后的第三个星期，肖然失望着将他的有期徒刑升为了无期徒刑。 如此，一个月的时间节点过去后，肖然终于力不可支地放弃了。 程家林一个月的不闻不问，让肖然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轰然支离破碎。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说长也不长，但肖然认为那也足够程家林和余蕊做好多事情了。 他也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如果在知道对方给完你一个甜枣之后会再给你一巴掌，宁愿不要那颗甜枣的觉悟。 痴心错付，这是何其悲哀的觉悟啊。 时至今日，他彻底心灰意冷地单方面将程家林判为了死刑，祭奠自己死不瞑目的失恋。 第二天，就在肖然准备要全新开始的时候，颜妍又抛给了他一颗重磅炸弹——崔奕晨离职了。 炸弹爆炸的“轰隆”声震得肖然一阵耳鸣，他张着嘴，足足蒙圈了一分钟，而后，他突然就笑了，时隔一月的久违的笑容，他终于笑了出来。 真的是再没有比这还要糟心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了无牵挂了。 颜妍深深地被他那近乎万念俱灰的苦笑刺痛了眼，连她这个冷眼旁观的人都觉得肖然这段时间过得真是太不顺了。 生活中偶尔有些糟糕的小事作为调剂品，丰富一下生活其实也无妨，权当小堵怡情，一笑便了之了。可是如此接二连三，乐此不疲地逮住一个人虐着不放，任谁都有点吃不消，颜妍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抑郁地拍拍屁股撂摊子走人了。 她觑着肖然的表情，放弃了对崔奕晨的埋汰，状似轻松地说：“你说这个崔奕晨也真挺逗的哈，昨天刚过保证期，今天就提出离职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肖然哑口无言，他也弄不懂崔奕晨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如果你说这人不为他的业绩考虑吧，人家偏偏待够了保证期的，如果要说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但这笔尾款的发/票还没开出去呢，这钱十有八/九会打水漂了。 果然，魏老师下午就单独找了肖然谈话，他先是和肖然探讨了一下崔奕晨可能离职的原因，然后又关心了一下肖然最近的状态和想法，最后，言辞委婉地表示，如果非要按照合同走，这笔尾款是能收回来的，但是这也意味着公司和客户的关系将会十分尴尬，乃至影响到日后的合作。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肖然，让肖然自己选择。 肖然沉默了会儿，他其实对这笔尾款已经不甚关心了，确切的说他现在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他沉默是因为，魏老师作为公司老板自然会先从公司的利益考虑，他其实怎么决定，自己就会怎么服从的，但是魏老师却愿意用商量的口吻来和自己谈这件事，他觉得有点感动，连续两个月受挫之后，他终于从魏老师这里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尊严，这无疑于让他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重新找回了支点，让自己有了丝动力可以再无畏地站起来。 他诚心诚意地对魏老师说：“我不会在意那笔尾款的，一切以公司为主。” 魏老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然回到工位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魏老师虽然猜测过崔奕晨的离职原因，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让肖然再去劝劝崔奕晨的意思，他就这么一杆子敲定，直接将其pass了。 肖然对此想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他也懒得去联系崔奕晨，于是，这个事就此被他避繁就简地翻篇了。 呐，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心想。 他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效仿凤凰涅槃，让自己来次浴火重生。 转折 说是庆功会，也不过就是在会议室里规规矩矩地向上级汇报工作成果，累成狗的众人奄奄一息地应付完公事，饿狼似的望着姚淮，想让他赶紧慈悲为怀地放他们回去好好睡个昏天暗地。 程家林强打着精神听着姚淮一会儿一个疑问，一会儿一个点评，一会儿一个挑刺，末了，他起身出去了一下，众人还没来得及趴在桌上缓个劲儿，就见他带着一个三十二三的高大男人进了会议室。 来人相貌堂堂，一表非凡，周身萦绕着类似外国人爽朗豪放的气质，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很不错。他举止绅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春风和煦地看向众人。 但是大家都太累了，简单地互看了一眼后，便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姚淮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人，目光在程家林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侧身指着那人对大家介绍道：“这位是谢雨熙，刚从米国g企回来，有很丰富的搜索工作经验和团队管理经验，公司很荣幸能请到他的加入，之后的工作大家要多跟他学习先进的技术，配合他的领导，为用户推出更好的产品。” 本就昏昏欲睡地众人，听到最后都有些云里雾里，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刘华嘴快，问了一句：“配合领导？新同事定的什么级别呀？” 姚淮看向程家林，慢条斯理地答道：“部门总经理。” 刘华登时清醒过来，猛然回头，看向对面的程家林。 众人也同他一样，瞌睡虫瞬间就被这颗劲爆地雷炸飞了，刚才都还一副有气无力，抬不起眼皮子的衰样，现在个个都瞪着比平时还要大上三圈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程家林，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程家林皱着眉头看向姚淮，后者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谢雨熙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众人的表现，弯了弯嘴角，上前对程家林伸出手：“你好，我是谢雨熙。” 程家林起身，和他握手：“程家林。” 谢雨熙笑意加深了几分：“请多指教。” 程家林颔首：“请多指教。” 两人如同王者较量般，神色坦然地对视着，互握的手散发出无形的磅礴的气压，整个会议室静悄悄的，众人沉默地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二天，这位新上任的部门总经理就雷厉风行地点燃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他轻飘飘地一句“这段程序先放一放再上线吧，我们先来讨论一个新方案”便将程家林他们一个月的辛酸血泪轻描淡写地否定了。 人不人鬼不鬼地熬了一个月的劳动成果，被人如此视如粪土，众人忍无可忍，准备揭竿起义。 然而，半个小时后，那面还没来得及升到杆顶的小红战旗就被谢雨熙云淡风轻地吹落了，众人狼狈地丢盔卸甲，灰头灰脸地落了个不战而败，内心一阵憋屈窝囊。 就连程家林也不得不承认谢雨熙提出的这个方案确实有过人之处，而且此人技术扎实，想法超前，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运用自己的技术优势让一众对技术痴迷的下属在最短的时间内对自己信服。 程家林心悦诚服地上前和谢雨熙握手：“不愧是从国外回来的大拿。” 谢雨熙笑着握紧了他的手说：“彼此彼此，你也很厉害，希望合作愉快。” 之后的一个月，众人又进入到了周而复始的无休止的加班中，大家含着泪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苦逼的生活点了一根蜡烛。 一个星期后，推荐量和面试量都重新归零后，肖然就将自己负责的项目转了出去，真正的做到了一身轻松，了无牵挂。 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敲开了魏老师的办公室门，对魏老师说：“我想转去游戏组。” 魏老师看了他良久，惆怅地叹了口气。 肖然之所以直接来找魏老师，而没有和颜妍商量此事，是因为，上个月月底颜妍主动辞职了。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颜妍有什么异样，肖然记得，在刚得知崔奕晨离职的时候，颜妍还若无其事地安慰过他，可谁想，一个月后她自己也悄无声息地走了。 起先，大家第一天没看到颜妍来上班的时候，都以为她请假了，第二天后，想她是不是生病了，第三天后肖然和苏小小他们就有些不淡定了，大家印象中颜妍是那种就算发烧四十度还是会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坚守岗位的女超人状态，连续三天没来公司也没个交待，这太不正常了。 而等苏小小去找过魏老师后，他们才得知颜妍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 她走的相当彻底，就连最后留在公司的东西都是拜托苏小小给她邮寄回去的。她选择了一种最不符合她风格的方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决绝的令人无奈又怅惘。 期间，肖然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颜妍在电话的彼端轻轻笑了笑，哑着嗓子，轻描淡写地说：“年龄大了嘛，有点力不存心了，所以就滚回老家准备嫁人了。” 挂断电话后，肖然怅然若失地盯着她原来的工位看了会儿，仿佛听到了她咋咋呼呼地说：“老娘最不适应的就是这种矫情的场面了，你们都给老娘该干嘛干嘛去。” 转组的想法是一开始就有的，而颜妍的离职，对于肖然来说正好是个契机，此刻他站在魏老师面前，从容不迫地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魏老师对他想要转组的想法倒没什么意见，从去年年底开始，互联网行业的招聘行情对于猎头来说就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并且公司定位是针对创业型公司，风险相对也比较大。本来公司的互联网业务就不太乐观，颜妍又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魏老师有些意气消沉，想把公司的业务重点放在单子较大的地产行业。 他对肖然说：“游戏行业和互联网行业的职位基本换汤不换药，也都是以技术岗位为主，而且游戏行业的寻访方式与互联网的还是有些差异的，并不见得就比互联网行业容易成单，我建议你转去地产组，坦白说，以后公司的发展重点也是地产组。” 肖然立场很是坚定，他摇了摇头，说：“我比较喜欢玩游戏，换到一个自己喜欢的领域，应该会更有激情些。” 魏老师想起肖然之前的状态，现在见他难得有些起色，便也不再说什么，叫来宋寒，嘱咐宋寒亲自带他。 之前肖然经常找宋寒给他介绍好玩的游戏，对于公司现在合作的游戏客户，宋寒也给他讲过不少，肖然多少有些了解，宋寒只需再给他讲讲职位和客户企业的一些制度，也就没什么好交待的了。 肖然根据客户的职位信息以及网上的一些相关游戏技能介绍，便对这个行业所需的人才有了个大致了解。他上手很快，又会自己钻研琢磨，宋寒带他很是轻松，一个星期后，就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当个甩手掌柜了。 就像魏老师说的，游戏行业的单子并不比互联网行业好做，单从网上的人才简历库里来看，游戏公司的候选人在网上放的简历就远远少于互联网公司的人，而且，肖然发现游戏公司的人的稳定性也没有互联网公司的人高，多数人在一款游戏上线后就可能会离职了，也就是说在项目收尾的时候，他们如果预感游戏效益不会太高，拿到项目奖金的希望不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机会了，而他们所通过的途径，大部分都是内推。 他们有自己固有的圈子和固有的娱乐方式，肖然在和几个人选聊过后，就一头扎进了他们推荐的几个群里，每天在晚上十一二点以后陪着这帮人胡吹神侃，云山雾罩地套近乎，偶尔放个招聘信息或者行业内的最新消息，好刷一下自己职业的存在感。时间长了，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找工作的时候，主动来找肖然了。 所以，宋寒就眼睁睁地看着肖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一个月后，迅速成长为了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顾问。他暗自在心里感慨：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然后，转身对自己其他的下属说：“不怕人长得帅，就怕长得帅的还比自己努力，这以后娶媳妇都难啊……” 地基打好后，接下来的工作就顺手多了，业绩自然也就跟了上来。至于那一个月的艰辛，肖然并不想多说什么，说出来也是无用，其中的各种苦楚，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和理解。 他只是对这样的回报还算满意，看来这人有时候就该狠劲地逼自己一把，这样才能发掘出自己隐藏的种种可能。 他喟叹：自己这算是涅槃成功了吧？便稍微对自己放松了一下，准备去吃顿大餐，犒劳一下自己。 无所谓 这天，肖然早早地就处理完工作，准点下班。谁知，刚出写字楼，便看到了倚在车门旁的招蜂引蝶的崔奕晨，他顿时愣了一下，随后淡定自若地向他走去，因为崔奕晨已经看到了他，正冲他不停地挥手，那模样再加上个手绢，就可以直接站到街上去拉客了。 肖然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抬手拍下他的胳膊，说：“行了，别挥了，我看到了。” 崔奕晨闻言，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番，感觉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的能放得开了。他勾起一抹笑，肆意地问道：“你手机怎么老是关机啊？这不来你们公司堵你，我还找不着你了。” 肖然瞥了他一眼，凉凉地开口：“我换号了，你找我干嘛？” 崔奕晨挑眉，怪异地看了他会儿，揶揄他：“怎么，这是怪我离职没有给你打招呼，生气了？” 肖然讥笑着，毫不留情地鄙视他：“我干嘛要生气，工作是你自己选的，你辞职也是你的自由。” 崔奕晨：“……” 他摸着下巴，再一次打量肖然，心下骇然，自己居然被肖然刚才的气势怔住了……然后他发现，肖然不是放得开了，他是变得强硬了起来，这股强硬中还隐隐约约带着一种无所谓的韧劲，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和颜悦色，任人逗趣的好脾气小青年了。 “你找我有事吗？我赶时间呢。”肖然瞪了一眼有些神游的崔奕晨。 崔奕晨“啧啧”了两声：“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去哪啊，我送你。” “省省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肖然没好气地说，然后抬脚就准备走。 崔奕晨眼皮跳了跳，他的青苹果这是要往榴莲进化的节奏啊。 他在肖然转身的时候，直接挑明了，对他说：“我换到大鹅公司上班了。” 肖然心头突兀地一颤，募地停住了脚步，反应了几秒后，他侧头，对崔奕晨笑着说：“是吗，那恭喜您了。” 难得肖然肯笑着对他说话，崔奕晨本想要继续打趣他，可当他看到肖然的眼神后，却如遭雷劈一样堪堪僵在了原地。 与肖然外在强劲光鲜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是，透过那双尚且清澈的眸子，崔奕晨看到了一缕日落西沉般的死气。 他心里募地一紧，下意识地拉住了想要离开的肖然的胳膊。 肖然挣开他的手，回头冷冷地说：“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可能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后，停顿了一下，对崔奕晨又道：“给您提个忠告吧，小心玩火自焚。” 崔奕晨：“……” 他再次被肖然内含死寂的眼神刺痛了，堪堪愣在原地，倏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刚才的那股怪异感由何而来——如今的肖然，外在光鲜亮丽，坚不可摧，实则内里已经行将就木，犹如行尸走肉了。 他看向肖然离开的方向，突然就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这颗难得的青苹果还没长熟，怎么就已经快被虫蛀空了呢？ 他有意追上肖然开导开导他，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他额头的青筋就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他耐着性子接起电话，刚听了第一句，便横着眉，不耐烦地说：“爷儿去哪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而后，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崔奕晨抬眼见远处已经看不到肖然的身影了，咬牙切齿地说：“靠，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个月后，程家林就发现谢雨熙提出的这个新方案原来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初步的适用效果并不太好，而且很多功能在当初已经被写死了，再想改动的话，成本花费会很大。 程家林去和谢雨熙讨论这个问题，后者依旧轻描淡写地打发了他，只说：“国内的用户只是还不习惯这种用法，时间长了就好了。” 程家林说：“可是公司和团队都耗不起那个时间的，有大狼公司的模式在前，想要一下改变国人的习惯，简直难乎其难。” 谢雨熙嗤笑道：“没有什么难不难的，我们不能故步自封，要大胆地去创新去实践，这也是公司聘用我的初衷，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你有些庸人自扰了。” 程家林：“……” 谢雨熙觑了一眼他的表情，故作歉意地说：“啊，抱歉啊，在国外待久了，语文水平有所停滞，有些成语可能用得不太恰当，你别介意哈。” 程家林窝着火回到工位，刘华和陆军凑过来问他：“程哥，怎么样了？” 程家林摇了摇头，叹气道：“再等等吧，看看以后效果会不会好些。” 刘华也跟着叹了口气：“啊，真是让人蛋疼。” 陆军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忿忿地说：“你的文化涵养哪去了？” 刘华回头瞪了他一眼：“文化涵养？那是什么东西，能变成床吗？老子现在只想滚回家里睡觉啊，呜呜呜……” 程家林呼出一口气，低咳了一声，对他说：“再忍忍，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不要丧气。” 刘华立时收声，使劲点了点头，便和陆军一起回到工位上，机械式地调试那让他无比蛋疼的代码去了。 程家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姚淮最近总是出差，似乎有意在躲着他，项目的事他现在不能做主，但好歹封闭开发的那段程序还能作为一条退路，谢雨熙想要赌，就让他赌去好了，姚淮总归不可能放任这个又耗时又耗人力又耗财力的项目太久的。 况且，他是真的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连续三个月持续加班，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吃不消，再加上，最近他的心情总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一点小事就能暴躁起来，是因为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吗？ 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耀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打出明亮的光晕，窗边摆放的盆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偶尔经过的女同事都已经穿上了鲜艳的长裙，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上间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程家林恍然间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孟夏时节了啊。 可他最后一次和肖然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刚过完正月不久吗？ 此时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肖然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他了。 一直以来，程家林都觉得和肖然相处起来很轻松，很愉悦，肖然会很体谅他的工作，会很包容他的无趣，他不会要求他去做什么，也不会无理取闹地打乱他的生活，他总是在一个很舒服的距离里，偶尔陪他聊聊天或者吃吃饭，却也能让他体会到那种似云朵缱绻般的柔情蜜意。 虽然两人也有过一个多月都没见过面的时候，但像这次这么长时间一点联系都没有的情况却是不存在的，想起自己这三个月玩命似的工作节奏，他开始自责自己的疏忽，他想，肖然那么体贴，肯定是怕打扰他工作才没和他联系，而自己却还浑然不知地冷落他这么长时间，让他这么苦等着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拿起手机给肖然发了条短信，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复后，他又给肖然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依旧传出机械式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次听到相同的话语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封闭开发前肖然的手机也是关机的…… 之前被他忽略的不安感似是穿越时空般“嗖”的飞了回来，瞬间死灰复燃，又以燎原之火之势迅速地漫延了整个心脏，他转正椅子，正襟危坐地点开休眠的电脑，快速找到肖然的qq，问他：你手机怎么都打不通了？ 那天，即便被崔奕晨搅和了一下，破坏了自己的心情，肖然依然不动声色地去吃了顿牛排，好好解了个馋。 只是，他抬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自暴自弃地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顿。不知不觉中就进了这家上次和程家林一起来的西餐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笑容可掬地问他想要点些什么了，他忍了忍，还是要了份和上次一样的套餐。 他想，都怪崔奕晨的话扰乱了他的思维，他才会故地重游。不过，现下，他又有点感激崔奕晨让他再一次正视自己的愚蠢，就是这个地方，让他有机会看清了自己的可笑。 他一边吃着牛排，一边思忖，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体质了，却没想到，仅仅因为听到相同的公司名字，他就轻易地动摇了一下，看来他这浴火重生的火候还不够啊，他还需再接再厉才行。 结果，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程家林就“体贴”地为那团火填了把柴。 他收到程家林发来的线上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半晌，他没闹明白程家林还能有什么事好给他打电话的，便淡淡地回了句：有事？ 程家林在电脑这头，愣了两个半晌后，才惊疑不定地想，肖然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回道：明天周末，我能休一天，一起吃顿饭吧。 良久后，他被一个硕大的问号从天而降砸中了脑袋，砸得他几乎找不到北了，他看到肖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句：余蕊呢？ 程家林这次足足愣了三倍的半晌，他一时想不通肖然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地回答：回米国继续课程研究了。 讲真，肖然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对着电脑嘲讽地笑了笑，便抬手，握起鼠标，关闭了对话框 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他心道。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程家林，开始仔细分析肖然那么问的可能性，在他邀请肖然一起吃饭的时候，肖然这么问……他是想问余蕊会不会一起去的意思吗？那他是想让余蕊一起去的意思吗？可他为什么会想要带上余蕊呢？难道…… 他不会对余蕊一见钟情了吧？ 温浩 对于和红尘脱轨多年的程家林来讲，他能想到“一见钟情”这么浪漫而美好的词语真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并且，他本人也被自己耿直的想法惊悚到了。 “一见钟情“这个词初次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着实打了个寒颤，心下骇然，开始在心里飞快推测，肖然和余蕊谁先看上谁的可能性，排除种种干扰项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肖然是不会喜欢上余蕊的这件事的必然性。 而后，他募地松了口气，嘲笑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后，他推翻自己刚才那惊世骇俗的推理，认真地走了遍心，终于难能可贵地幡然醒悟：肖然这么冷淡地对他，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他料想这个误会可能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心道不太好，刚要和肖然解释一番，便被刘华过来打断了。 刘华耷拉着眼皮子，气若游丝地对他说：“程哥，上面通知去开会呢。” 程家林：“……” 这个时候，他真想借用刘华的话去慰问谢雨熙——真t蛋疼。 令人蛋疼的谢雨熙在会议室里进行了一次慷慨激昂，声情并茂的长篇大论式演讲，他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地对一众人阐述了这个项目的种种利端以及一片光明的前景展望，用词之贴切，比喻之生动，中间还偶尔夹杂了几句诗词歌赋，丝毫显现不出来他的语文水平哪里停滞了，甚至在座各位的词汇量加起来也难够得着他那宛如孔雀开屏般骄傲自得的文笔水平。 最后，他言简意赅地为大家分配了工作，末了，煞是体贴地关怀程家林近来太辛苦，单独为他减少了工作量。 程家林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谢雨熙，没做任何表态，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 此时，天已经大黑，办公室里已经走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人无不满脸认真地品味着自带的夜宵，那悲壮的神情，就好像在吃最后的晚餐。 程家林回到工位，打开电脑一看，肖然果不其然已经下线了，经谢雨熙这么一打岔，他已然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机，他思考了片刻，终于如饮醍醐了一次，一针见血地意识到，这样的问题，最佳的解决方法是当面解释。 肖然在关闭了程家林的对话框后不久，就下班离开了公司——他约了一个游戏大拿一起吃饭。 第一次和这个大拿接触的那天，他照例在一个群里肆意地胡吹神侃，众人都在围绕他提出的话题嘻嘻哈哈说笑的时候，这人却突然从他这不着边际的吹嘘中引申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至理建议，群里的人霎时安静了片刻，随后都如梦初醒般正儿八经地讨论起了未来游戏行业的种种可能性，肖然从他们的字里行间里能感受到大家都知道此人，也很敬佩他。 之后，肖然轻易地就打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叫温浩，他开始留意温浩发的每条信息，时不时地回复一两句。就这样一来二往的熟络了后，两人互加了好友，此后，聊得多了，很是相谈甚欢，彼此都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约在今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 肖然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温浩已经到了，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白色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正在一本正经地将菜单当策划案细细地翻看，想起他最后那句“你进了餐厅如果看到一个带着银灰边框眼镜，一丝不苟在看菜单的三十岁左右的大叔，那个人就是我了”，肖然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抱歉，我来晚了。”肖然坐到他对面，客气地说道。 温浩放下菜单，抬手看了眼时间，一本正经地说：“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时间，你并没有迟到。”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7节 “……”肖然讪讪地笑了笑，拿起菜单，随意地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 温浩点头，唤来服务员，报了两个菜名，肖然又点了两个菜，便示意服务员下去准备了。 之后，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两句，温浩给肖然介绍了很多游戏，包括这些游戏的玩法，优缺点，还有这些游戏的开发商和运营商都连带着对肖然多说了几句，肖然在心里默默地记下，有些感激地看向温浩，这些内容一听就知道是温浩根据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总结而来的，比他自己整理的信息要全面很多，也十分清晰明了。 肖然看着对面温和有礼，斯斯文文的温浩，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温浩温文尔雅地笑着，赞赏地看了肖然一眼，随意地问道：“给我讲讲你们猎头公司的收费标准呗。” 肖然点点头，详细地介绍了一下他们公司的业务和服务费标准，完了，开玩笑地问他：“贵公司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公司合作呀？” “嗯，是有这个想法的，”温浩兀自叹了口气，皱着脸，悠悠地开口：“可是这服务费有点贵啊，我们公司才刚起步，资金有些紧张，等我拉到投资了再说吧。” “哟，瞧你这客气的，”肖然看到他那表情就想笑，“需要什么人，你吱一声就行了，我这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介绍给你。” 温浩眼睛亮了亮，笑逐颜开：“果然是兄弟。” “少来，”肖然一点也不和他客气，“前提是我这边用剩下的人才给你。” 温浩“切”了声，瞥了一眼肖然：“就知道你这小子贼精贼精的。” “彼此彼此，”肖然笑道，“你说你一个制作人，在圈子混这么多年了，连公司都能组建起来，还愁没人给你介绍人啊？” 温浩郁郁地说：“术业有专攻，听过没？我不是程序出身，这方面的人脉不多，大公司招程序员都费劲，别说我们这些小豆豆了。” 肖然点点头：“那倒也是，回头给我发一下你们公司的职位信息，我给你留意着就是了。” “得嘞，”温浩大手一挥，“这顿饭我请了。” 肖然挑眉：“别，一码是一码，这顿咱aa。” “……”温浩抽了抽嘴角，盯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半晌，忍不住还是说道：“做猎头其实很辛苦吧？” 肖然正拿着瓷杯喝水，闻言，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温浩继续说道：“是不是挣得也不多呀？” 肖然：“嗯？” 温浩悲悯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手机，说：“你看你都这么拮据了，这顿饭还是我请吧。” 肖然：“……” 吃过饭后，温浩又拿肖然的手机当盾牌，愣是要开车送他回家，让他能省则省。 肖然想了想后，让他把他送回到了他父母的住处。 肖母打开门看到是肖然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拉着肖然进了屋，也没问肖然这次为什么没提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 客厅里，肖父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小日子过得相当的惬意。 见是肖然回来了，他指着茶几上放着的另一半西瓜，招呼他：“来，儿子，过来吃西瓜。” 肖然看了看肖父手中已经吃了二分之一的西瓜，又看了一眼茶几上吃了三分之一的西瓜，果断的去厨房拿了一个勺子，挤到肖父身边，和他一起吃。 肖父：“……” 肖母笑着挨着肖然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西瓜怡然自得地吃起来。 三人默契地看着电视，吃着西瓜，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肖然时不时会用余光瞅瞅肖父和肖母，终日应付公事似的僵硬表情，慢慢归于平静，心里涌出的阵阵暖意如潺潺流水，流向四肢百骸，慢慢地化解了已渗入到骨子里的冰冷。他渐渐从工作的压力中放松下来，舒服地向后靠在沙发上，喟叹道：这就是家的港湾啊。 “呀”肖母突然叫了一声，肖然立时坐直了身体，就见肖母正盯着地板上一大块西瓜长吁短叹，他刚想对肖母说“算了吧”，下一刻，就眼睁睁看见肖母捡起那块西瓜，递到了他的嘴边。 肖然一脸大写的懵逼样。 老半天没等到肖然张嘴，肖母抬眼，看到了肖然的表情，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笑：“啊，就是觉得扔掉挺可惜的，忘记你已经不是小的时候了。” 肖然：“……” “噗，哈哈哈。”肖父喷了一地的西瓜子，那数量目测可以炒盘菜了。 肖然：“……” 肖母：“……” 人生尚且百态，世事总是无常，自古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翌日，程家林站在肖然家门前，理所当然地又吃了一次闭门羹，他怅然若失地在门前立了会儿，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颓然地向楼梯间走去。 昏暗的楼梯处，程家林深一步浅一步拾级而下，暗黄的声控灯忽明忽灭，被拉长的影子时而顺着台阶扭曲而下，时而攀上墙壁张牙舞爪，狭小的空间里透露出些许阴森，映照着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力不可支一般，踉跄了一步，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肩膀传来的钝痛感让他皱起了眉，他扶着冰冷的墙面站直身体，扯着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至此，他终于影影绰绰地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来得太晚了。 造化弄人 托谢雨熙的福，程家林得以在家休息了两天，让快要透支的身体有了个缓冲期，但程家林实在是个闲不下来的，喔，还有点自虐倾向的技术宅，身体放松后，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变本加厉地虐待自己已然受伤的心。 是的，他觉得有点受伤。 昨天从肖然那里无功而返的回到家里后，他就先虐了一遍自己快要超负荷的脑主机，穿过层层代码，越过重重框架，经历了死机重启再死机再重启的过程后，他绞尽了脑汁也只在他那小得可怜的情感区域里找到“那天晚上，他只说了‘前女友’这个词后，便没有再给肖然更清晰的表态”这一条看似是问题根源的bug。 他很是有自知之明地先反思了自己一番——那天，他不该自己走思没有注意到肖然的反应，之后，他不该只顾着工作没有察觉到肖然的异常。他也换位思考了一番，想到总是有着明朗笑容，会带给人温暖的肖然在这段时间可能过得怎样的伤心和难过，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应该对我很失望了吧，程家林心想。 痛彻心扉的自责过后，他睡了一晚，今天一睁眼，昨天浓郁的自责情绪之下隐藏的丝丝委屈感便如突然打开了闸门的洪水，瞬间顺着内疚这条通道汹涌而来，以气吞山河之势，拍击在他的心头上。 纵然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安慰肖然，但他觉得单凭“前女友”这个词中的“前”字，也该让肖然知道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吧，而且他也没问过也没在意过肖然的情史啊，他觉得肖然就算再怎么误会或者在意，也不至于生气到连电话都打不通的地步吧，他实在找不到能让肖然这么彻底不联系他的其他理由了，而且，这孩子就像铁了心要让他找不着似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他觉得很伤心，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呀，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承受这么稀里糊涂的冤屈，让他怎能不憋闷呢？ 就算他的情感导线再短路，他也知道爱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才能长久的道理，所以，委屈归委屈，他还是打定主意，准备明天去肖然公司楼下等他。 周一上班的时候，肖然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思量了片刻，并没有像对温浩头口说的那样世故圆滑，他趁着午间休息的时候，很是厚道地挑了些简历发给了温浩。 温浩对他这仗义的做法很是感激涕零，当下趁热打铁想要加深他和肖然的交情，也很仗义地邀约肖然今天下班后和他一起去参加一个朋友组织的小型游戏讨论会，扬言不仅会让肖然大开眼界，还会给肖然引荐在场的游戏大拿，末了，还无微不至地说会开车来接肖然。 肖然喜闻乐见地接受了他的提议，觉得这人还是值得深交的。 约的时间并不算早，温浩来接他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但在现下这个季节，这个点的天依旧亮着，而且气温最是宜人。 两人在楼下碰面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堪堪洒满了楼前的小广场，四处晕染着如梦似幻的橙色光晕，偶尔经过的刚刚吃完饭要赶回去加班的白领，看到这样的景色都不禁放慢了脚步。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恬静美好的傍晚，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讽刺。 肖然他们刚走到小广场中间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freedo”，他抬头看去，只见十二层的一扇窗户间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在疯狂地撕着什么，第二声“freedo”落音的时候，天空中洋洋洒洒地洒下了片片纸屑，如雪花般白色的纸屑兜头盖脸地落了肖然一身，他似有似无地颤了一下，那一刻，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在这些纸屑都尘埃落定后，那人就要纵身一跃而下了……好在，下一秒，那人的同事就急匆匆地将人拉走了，没有让肖然这个预感付诸实践。 温浩比肖然回神的要快得多，他心想：这估计又是哪个被公司裁掉的小职员，一时情绪亢奋才演出的供人消遣的闹剧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这样的事情真的已经不会在日益冰冷麻木的人心中还能博取多少同情心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看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肖然的侧脸，愣了会儿神，然后微笑着抬起手帮他拍掉肩膀上的纸屑。 肖然回过头的时候，温浩刚好伸手去摘他头发上的碎屑，头顶投下的阴影猝不及防地遮住了肖然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他心神恍惚了一下……眼前复又清明了，他抬眼对着笑得温文尔雅的温浩弯了弯嘴角。 含着满腔冤屈赶来的程家林，先是看到了楼上那一幕令人唏嘘的闹剧，再低头时，就看到了那两人温情含笑的互动。 “啪嗒”手里的花束掉落在地上，程家林浑然不知。 他近乎麻痹地站在原地，直到肖然和温浩并肩而行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后，才渐渐恢复知觉，转身离去，徒留一地柳啼花怨的澄黄芬芳。 “原来是这样啊。”他笑道。 路上，肖然靠在座椅上闭目眼神，他有些不想讲话，温浩抬手碰到他发顶的时候，就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差点将温浩当成了程家林……他想，自己真是快无药可救了。 温浩侧目看了眼闭着眼睛不说话的肖然，以为他是累了，便也没开口打扰他。 两人一路无语地来到聚会的餐厅，肖然总算意识到了温浩说的所谓的小型讨论会到底小到了何种程度——包房里统共坐了五个人，算上他俩，还凑不够两桌麻将呢。 众人见温浩进来了，肆意地打招呼：“哟，温总来了。” 温浩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肩膀，对众人说：“一个个都学会埋汰人了啊？” 众人哈哈笑道：“哪有，都是肺腑之言啊。” “少来，”温浩知道他们都是开玩笑，并不在意，拉过肖然，笑着对众人说，“不和你们贫了，今儿带一个小兄弟来长长见识，你们可别藏着掖着，不给我面子啊？” 众人不怀好意地齐齐“哦”了一声，其中一人看向肖然，随意问道：“小兄弟是哪个游戏公司的？做什么的？” 肖然神色自若地接话：“我是猎头。”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 “哈哈……”温浩尴尬地笑了两声，救场，“我这小兄弟就是这点特别好，实诚。”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齐齐“哦”了一声。 落席后，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各种游戏，多是说的一些技术层面的信息，中间有好多专业名词肖然听都没听过，不过，这不妨碍他听得兴致勃勃的，这几个人讨论技术的时候，每个人眼里放出的光彩都足以振奋人心，那满满的正能量的感染力，让肖然都忍不住对自己信心大增。 酒足饭饱后，大家围着肖然问东问西，肖然回答地不卑不亢，游刃有余，用温浩的话总结就是“我这小兄弟没丢我面儿”。 其中一个技术高管拉着肖然问他要联系方式，说要让他们公司的hr联系他，要和他们公司合作。 “当然没问题。”肖然应道，起身，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末了，那个技术高管感慨：“要是我们公司的hr能像你这么用心，那就省心多了啊。” 肖然谦虚地笑着：“hr在公司负责的模块比较多，难免会有些顾此失彼，我不过是只负责招聘而已。” 第二天一早，那位技术高管所说的hr就主动联系了肖然，肖然将她引荐给了宋寒，让宋寒和她洽谈合同的事宜。 宋寒和对方互相了解了一些各自公司的信息后，他提议去对方公司拜访一下，对方欣然同意了。 挂断电话后，宋寒去了魏老师的办公室。他对魏老师介绍了那家游戏公司的大概情况后，说：“这个客户算是肖然bd的，而且我有意让他自己对接这个客户，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魏老师递给宋寒一杯花茶——他最近迷上了茶道，逮住时间就会坐在办公室里捣鼓他那一套茶具，久而久之，大家竟也开始觉得在汇报工作的时候还能讨杯茶喝其实也挺不错的。 宋寒自然地接过，看了眼正在有条不紊地洗盏的魏老师，觉得他愈发和敬清寂了。 魏老师气定神闲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悠悠地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宋寒神色坦然，说：“我想放权，我觉得肖然已经能够再上一个台阶了，可以先让他自己负责这个客户的职位，后续再慢慢教他带团队。” 魏老师颔首：“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当天下午，宋寒就带着肖然一同去会见了那位hr，并告知hr，肖然以后是专门负责他们公司项目的顾问。 上边本来就是让她联系的肖然，hr对此自然没什么疑问，重点给肖然讲了一下他们公司最紧急的几个职位后，便愉快地签了合同。 变故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等到自己对接客户了以后，肖然才真正体会到，颜妍当初恨不能让他们天天推荐上人选的迫切心情。也只有坐到这个位置了，他才踌躇满志起来，心里的责任感倏然提升了一个层面，很多时候，他恨不得不吃不喝，彻夜不眠地找人，只因为hr一句“请尽快推荐人选，谢谢”。而且随着责任心一起提升的还有他推荐人选的简历质量，他潜意识里为自己的工作难度也提升了一个层面。 于是，宋寒就又看到了疑似被打了鸡血般亢奋的肖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疯狂地榨取公司的电话和电脑的寿命。 每每夜里下班后，他看到公司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陪伴着肖然，有时也会于心不忍地想，自己是不是刺激到这孩子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昨天过后，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已经可以迎刃而解了，但程家林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结果。 他开始审视自己之于感情的看法，成家然后立业从来不是他所考虑的人生规划，立业之后再成家，他倒是可以考虑看看，但也要等到这个“业”达到他的预期值之后再说。至于，他的预期值定在什么样的高度，他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个设定是不合理的，所谓的预期值会随着人生的每个阶段发生不可计量的变化，所以他不会去浪费时间做任何无用功。换言之就是，他为自己的预期值标记的是正无穷符号，亦或者看他的心情而定，保不准哪天他脑子一抽就觉得已经达到自己的预期值了……但显然，后一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在预期值没有达到的情况下，他觉得感情这回事，也就可有可无吧，就像他对待余蕊一样，不痛不痒，走了更好。 可是，肖然呢？ 他有些不确定了，现下的事业，他自然认为是达不到他的预期值的，而且他也有没脑子一抽的症状，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肖然对于他来说才是个变数。 从确认自己的心意到和肖然正式交往，他的感情也在这段过程中随着每个阶段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而且是让他始料未及的变化。 也是直到昨天撞见肖然和别人在一起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变化乃是在看似风平浪静，细水长流的过程中，随着每个阶段呈电光石火般的递增趋势上涨的……被抛弃后的心痛，是他始料未及的变化，如溺水一般，令人窒息的变化。 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的。他心想。 后来，他想，即使肖然对于他来说是个变数，毫无征兆地改变了他固守了十几年的想法，他也觉得那是弥足珍贵的。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微妙所在吧。 只是，悲哀的是，在他好不容易大彻大悟的时候，他的爱情却已无疾而终了。 翌日，程家林看着办公室里新进的几个员工，只觉得头疼无比，他的心情本就够郁闷的了，现在还要打起精神去应付谢雨熙。 眼瞅着谢雨熙这是想要大换血的节奏了，程家林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谢雨熙这是故意针对他呢。 他虽然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谢雨熙，但也清楚一山难容二虎的僵硬局势该是怎样的糟心，所以他前段时间并没有打算和谢雨熙争什么，可单看谢雨熙的做法，那厮估计不是这么认为的。 下午的时候，刘华和陆军来找程家林，怒不可遏地表示他们实在熬不下去了，想要辞职。 程家林本能地想要劝劝他们，结果就意识到自己都快要自身难保了，而且他们两人多半还有点受到他的连累，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们说：“找到合适的机会后再提这事吧。” 他顿了顿又说：“有点对不住你俩。” 刘华和陆军忙道：“程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想要离职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啊，其实我们都挺愿意跟着你做事的，只是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程家林摇了摇头，知道这事没法解释，想了想说：“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比较靠谱的猎头……” 刘华和陆军离开后，程家林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道：看来这场僵局，只有其中一人退出才能得以解决了。 肖然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就是，他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保持十二分的专心去对待这件事。那特别好的优点好到一定程度后，反而就不那么好了，说白了就是轴得有点傻，不会变通了。 所以，自从他转到游戏组后，互联网这边的候选人他一概不闻不问了，完全不在意资源流失的问题，看到有人主动来联系他，他还会慷慨大方地将人直接转给苏小小。如此心无旁骛的工作态度导致的结果就是，刘华和陆军加他qq的时候，他只看到互联网三个字就直接将人扔给了苏小小，连通过都没通过。 后来，当刘华和程家林说起此事的时候，程家林当时存在的那点小私心就这么轻易地夭折了，他心中那丁点的侥幸心理也顿时被轰得荡然无存——他是一点转折的余地也没有了，肖然这么做，是真的连理都不想理他了吧？ 第二天，苏小小收到刘华和陆军的简历后，第一反应是诧异和惊讶，她起身去隔壁办公室找肖然，对他说：“昨天你给我的那两个人……” 肖然挥手打断她：“不是我给你的，都是你的人，不用和我分业绩，你再和我客气，我就不理你了。”只要他给苏小小介绍人，苏小小总会跑来和他说成了要和他分提成，还是五五分，肖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还是拿她没辙。 苏小小被他那炮弹势的语速噎了一下，张着嘴，半晌后才接话道：“我知道了……不是，我想说的是那两个人是大鹅公司的。” 肖然顿了一下，侧头去看电脑，漫不经心地说：“哦，是嘛。” 苏小小：“嗯啊，两人还都是搜……” “嗡嗡嗡……” “喂，您好。”肖然拿起手机，对苏小小示意是客户的电话，便起身出去了。 苏小小茫然地看了会儿肖然的背影，然后顿悟，当初大鹅公司搜索部门的项目总监可是肖然推荐的人，如果里面有变动，肖然肯定是知道，自己还特地跑来给他说……她微微摇了摇头，笑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了。 从下属大换血到收回程家林的所有职权，谢雨熙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般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让人不禁咂舌。 月底的时候，刘华和陆军在苏小小的帮助下已经接到了合适的offer，两人的离职手续也只剩最后一步了。 程家林送走了他俩后，疲惫不堪地回到已然全新的办公室，心下悲怆，这下他是彻彻底底被架空了。 也许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他心道。 半月之后，苏小小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请肖然去吃午饭，聊以安慰自己无处可诉的报答之情。 肖然对她这锲而不舍的韧劲真真是欲哭无泪，便揶揄她：“你这样至于吗？好歹咱俩以前还是一个组的，为了两个候选人你追了我两星期，你于心何忍啊？” 苏小小瞪了他一眼，忿忿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推三阻四的，让你陪我吃顿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肖然笑道：“不难，不难，以后你说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好吧？” 苏小小抛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后，对他说：“这两个单子的提成加起来也不算少了，我这次按公司的制度和你分总行了吧？” “又来，”肖然一听就皱起了眉，“说好的不提这事了啊，服务费不算少，佣金拿到手可就少的多了，你再说这事，我就走了啊。” “哎，好吧，随你吧，”苏小小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不过，你还别说啊，和那两个候选人聊完了以后，我都替他们打抱不平了。” 肖然看着菜单，随意地问道：“什么事处理的不公平了？” 苏小小疑惑了一下，说：“就他们搜索部门空降了个部门总经理的事啊，据说整得他们部门乌烟瘴气的，他们熬不下去了，就提出离职了。” 肖然心里募地一“咯噔”，猛然抬头，惊讶地问道：“你说哪个部门？！” 苏小小讶然：“嗳，你不知道吗？这个部门的总监不就是你推荐到大鹅公司的嘛。” “我不知道啊，”肖然摇头，急切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候选人说这个总经理来了快四个月了吧，”苏小小回忆道，“上次刚拿到他们简历的时候，我去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事来着，后来你打断了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肖然听到“快四个月了吧”这句话，脑子登时乱成了一锅浆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摇摇头回应苏小小。 “候选人说三个月前他们才进行了一次封闭开发，回来后，这个总经理就已经到岗了，起先他们也觉得这个总经理技术挺牛的，便也都服从了，可谁想才过去两个月就又招了一批新属下，搞得他们都没活可做了，而且换血不说，还架空了部门总监，将他的职权都收走了，可好歹这部门的业务还是人总监发展起来的，你说这不是卸磨杀驴嘛。”苏小小想了想，又道，“嗳，你那个候选人叫程什么来着……哦，对，程家林，他怎么样了啊？还在大鹅公司吗？” 肖然没有回答苏小小，他听到后面“架空”、“卸磨杀驴”两个词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似有大片大片的蜜蜂乌央乌央地飞进了他的脑子里，满脑子只剩下了令人心焦意乱的“嗡嗡”声，他拿着菜单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起来。 苏小小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忙在他眼前招招手，问他：“肖然，你怎么了？没事吧？” “啪……” 肖然猛地站起身来，带掉了桌上的杯子，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双手重重地撑在桌上，对苏小：“对不住了，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你回去帮我请个假。” 说完，他就飞快地跑出了餐厅，苏小小在后面喊他，他浑然不知，他现在脑海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离职 程家林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碰到这种不干活便有工资可以拿的天大好事。 但他高兴不起来，就连保洁阿姨都知道这样的好事是要不得的，所以他这个不劳而获的好待遇并没有煞羡旁人，反而惹来的是众人或唏嘘不已或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的人性百态。 享受了两个星期难得清闲的时光后，程家林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退出了。他去找了姚淮，提出了想要辞职的想法。 姚淮木着脸，看了他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说：“你年假都还没休呢，趁这段时间一起休了吧，可以出去散散心，回来再说这事。” 程家林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说：“我……” “就先这么定了吧，”姚淮挥手打断他，“你再考虑考虑。” 程家林复又看了眼姚淮，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他清楚也理解姚淮作为公司高管所做的决策，他只是想为这个部门再留条后路而已，那其实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至少他还有作为备胎的价值，而这个备胎在他看来也是极有可能被再次扶正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但，就算他还有信心，他也不想再考虑什么了，这两周的时间里，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天在思考工作上的事情，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肖然。 在公司里，他就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发呆，想着他和肖然从第一次相见到至今的种种画面。回到家里后，他就拉起窗帘，放起音乐，躺在床上，借着昏黄的床头灯，一遍又一遍看肖然写给他的代码情书。 有些泛黄的黑字白纸上，“i love u”六个简单字母已经被他用红色签字笔细细描绘上了令人心动的颜色。 偶尔，他也会起身去阳台抽几根烟，后来他发现，起先得以缓解的苦闷随着烟灰殆尽消散后，换来的却是愈发难以纾解的失落与空虚。 爱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而至，等你后知后觉时，只剩下感叹：原来自己已经陷得这样深了。它来的如此突兀却又痛的理所当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他心知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去工作实在意义不大，所以仅仅歇了两天后，就回去找姚淮，言辞肯定地要辞职。 姚淮看了他一眼，长出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在他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因为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交接，他直接找人事签完字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估计hr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处理像他这般高速的离职案例，她有点受挫，为了彰显公司对于员工的关怀和自己的专业，遂拉着程家林好一会儿的嘘寒问暖。 肖然打车到大鹅公司门前的时候是下午二点多，他并没有着急进去找人，而是在大鹅公司门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程家林，一如那个清辉冷寂的深秋夜晚。 而且，他也需要先平复一下自己惶惶不安的心情，在出租车上，他只感受到了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知觉了。此刻守在大鹅公司门口，他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才渐渐平静下来，此时此刻，他脚下的这方寸之地仿佛就是他最后的避难堡垒，给了他难以言说的安心。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窥见了一丝真相，但他却不敢继续深究下去，他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他怕自己这段时间承受的痛苦其实就是个笑话，但又迫切希望那确实是个笑话，他也怕其实事情的真相根本没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是想再见见程家林，苏小小的那番话就像三九天的冰水刷地浇灭了一半他那熊熊燃烧着的重生之火，他想知道程家林现在怎么样了，他想再亲眼见见程家林…… 他小心翼翼地守在这里，眼睛直直盯着门前的动静，他知道只要守在这里，他总能等到程家林。 盛夏时节，这个点的太阳最是毒辣，他就这样大大喇喇地坐在阳光最明媚的地方，身后是一片绚烂缤纷的花海。 温浩和客户谈完业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如梦似幻的耀眼画面，他心里猝不及防地“咯噔”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肖然就要羽化升仙了。 彼时，程家林刚刚摆脱突然母性泛滥的人事经理孜孜不倦的洗礼，他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往回走去，还有四五步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就看到谢雨熙气呼呼地推门而出，向前面跑去。 程家林顺着他的去向，看到楼梯处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他微微蹙了蹙眉，觉得这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这也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只是想，能够让谢雨熙这个笑面虎这么气急败坏，这人也是个人才。 程家林早在有辞职想法的时候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现下倒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办公室，拿起包黯然地转身离去。 至此，这场一山不容二虎的僵局，最终以他不战而败的退出宣告落下帷幕。 他乘着电梯到达一楼，此时，静谧空旷的大厅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一时心下怅惘，想到了姚淮最后看他的眼神，当时被姚淮那样失望地看着时，他其实很是生气的，谢雨熙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架空他，这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也是姚淮默许的，那现在他又怪自己不争，也真是很可笑。 可生气过后，他又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想他运筹帷幄六七载，最后却落得个鸟尽弓藏的田地，也真是讽刺呢。 再一想他那无疾而终的爱情，他对于自己即将三十而立的大好年华，只有两个字的总结——窝囊。 然后，他就毫无征兆地想起了那天去找肖然时看到的那个想要跳楼的人……只是，当时那人身后还有人能拉他一把，可自己呢？自己身后又还有谁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阳光里的肖然，他那奄奄一息的心，倏地颤了一下…… 再然后，他看到了刚走到肖然身边的温浩…… 他顿了一下，转身向停车场走去，心想，他还是开车撞墙算了…… 眼前递过来一瓶水，肖然抬头，见又是温浩，便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刚才温浩从大鹅公司出来的时候，便问他怎么在这里，他只是淡淡地说在等人，便让他先走了，谁知这人又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温浩，看了他片刻，反问他：“你这是打算要立地成佛了吗？” 肖然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这不看你快被晒熟了嘛，善心大发，给你送瓶水来，”温浩蹲下来，将水塞到他手里说，“你到底在等谁呀？” 肖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拧开水，喝了一口，说：“你怎么在大鹅公司？” “来谈业务喽，”温浩觑了他一眼，笑道：“我那公司要是做不下去了，肯定会先来找你谋后路的。” “得，我不和你贫，您还是……”肖然一侧头，霎时就看到了程家林即将转过弯的侧脸。 “还是什么？”温浩还没听到后半句，就见肖然噌地蹦了起来，向前跑去，他忙喊，“哎，肖然……” 肖然举起手里的水晃了晃，头也不回地去追程家林了。 温浩：“……” 肖然追到停车场的时候，程家林刚拉开车门，他兀自松了口气，叹道：“还好。”刚才被温浩那么一打岔，他差点就错过了。 上班时间，停车场一片静悄悄的，听到“蹬蹬”的跑步声，程家林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向他跑过来的肖然，他募地愣在了原地，连日来笼罩着一片阴霾的眼睛忽而亮了一下。 肖然在离他两米远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平缓了下喘息，待走近后，看清了程家林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程家林现在的模样其实还算是得体的，只是神情过于憔悴些，但在肖然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俊朗优雅的，像现在这样脸色暗淡，下巴冒着胡渣对于他来说就是不修边幅了。 程家林在看见肖然手里紧握的那瓶水后，亮起来的眼睛倏然就又暗淡了下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那瓶水，反正他就是心里不爽。 肖然吁了口气，缓缓开口：“程家林，我们聊聊吧。” 程家林自是同意的，他俩太需要好好聊聊了，只是，现下这里显然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点，他示意肖然上车，轻声说：“走吧。” 肖然点点头，准备往副驾驶那边走去，却又被程家林叫住了。 程家林躬身往车里坐的那一刹那，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想要开车撞墙的这一脑抽想法，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慌忙拦住肖然，迟疑了一下，对他说：“你来开吧……我，有点累……” 肖然闻言，鼻子就是一酸，程家林从来没在他面前示软过，看来这段时间他是真的过得不太好吧。 两人坐到车里后，肖然想了想，对他说：“你既然累了，就先回你家吧。” 程家林颔首：“好。” 肖然发动车子，引擎声响起来，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程家林家在哪里，他有些尴尬地问：“那个，你家在哪？” 程家林愣了一下，也恍然，对肖然说：“我给你调导航。”然后开始在心里责备自己，他居然都没带肖然回过家，怪不得肖然会这么不信任他，自己这样也太让人没安全感了吧？ 之后，程家林并没有硬撑，他是真的累了，许是知道肖然此刻就坐在他旁边，他身体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募地就松了下来，他侧头近乎贪婪地看了会儿肖然的侧脸，竟不知不觉中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肖然起先还被程家林看得有些不自在，等他差不多适应了以后，却又发现感受不到那股炽烈的视线了，他侧头去看程家林，这才发现程家林已经睡着了。 这还是肖然第一次看到程家林的睡颜，那双总是透露出睿智光芒的深邃眼眸合上后，平日里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了下来，他歪着头靠在座椅上，嘴微微张着，模样恬静美好，像个熟睡的孩子。 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折射出明亮的光斑，肖然看着看着，视野竟渐渐模糊了起来，他放缓车速，在心里喟叹：程家林这段时间可能比他过得还要糟心吧。 澄清 波涛汹涌的潮水朝着程家林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强大的水压使得他动作困难，他拼了命想要朝不远处的那个人游去，却怎么都拉不住他的手，缺氧的窒息感开始驱使他放弃，他疯狂摇着头，吐出一连串气泡，无声地嘶喊着那人的名字，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潮水卷走，落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无边的恐惧顷刻间包围了程家林，他猛然惊醒，睁开眼就发现眼前一片氤氲，他条件反射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并没有任何潮湿的感觉，然后他偏头去看模糊的车窗，这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他复又闭上眼睛，听了会儿打在车窗上“啪嗒啪嗒”急速的雨声，渐渐回神，然后睁开眼，问肖然：“到哪了？” 肖然看了眼导航后，继续盯着前方，答道：“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了，突然下起了大雨，开得有些慢，你再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程家林坐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刚过了四十分钟，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他就心有余悸，他梦到自己开着车带着肖然冲进了大海里……梦虽然醒了，但梦里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却还弥漫在他的体内，久久不能散去，压抑得他难受，尤其是，梦中肖然在沉入深海前对他最后的莞尔一笑，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抬手摸了摸眼角，刚醒来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流泪了。 幸好那只是梦。他心道。 雨越下越大，路况有些模糊，肖然目视前方，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不敢有丝毫分心。程家林看出他有些紧张，便没有开口说话，放松了身体，透过车窗去看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帘。 原本平时只需四十分钟的路程，因为雨天交通的缘故，肖然堪堪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程家林所住的小区。 眼见这场大雨丝毫没有休场的迹象，两人在车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及其默契地同时下了车。程家林跑到肖然这边，拿起包挡在他的头上，揽住他，大步朝单元楼跑去。哦，对了，在此之前，他偷偷将肖然那瓶只喝了一口的水很不道德地扔到了旁边的树坑里，溅起了三尺高的水花。 纵使两人速度都不慢，但还是没有逃过被淋成落汤鸡的下场。电梯里，两人颇有闲情逸致地互相欣赏着对方落魄不羁的形象，齐齐笑出了声，恰到好处地挥散了些许尴尬。 回到程家林家里后，程家林怕肖然感冒，让他先去洗澡，又找了一身自己的家居服让肖然换上，打理好肖然后，他才进浴室开始收拾自己一身的湿装。 程家林洗完澡出来，就发现肖然正拘束地坐在他家沙发上抠着遥控器玩。他有些好笑地看了会儿神游天际的肖然，刚要开口，便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两人皆是一怔，程家林抬眼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而肖然则是捂着肚子，涨红了脸。 程家林站在沙发边，对肖然说：“我先去做饭，你自己看会儿电视解闷吧。” 肖然淡淡地“哦”了声，便又继续蹂/躏可怜的遥控器。 程家林无语地看了会儿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最终选择无视娇小的遥控器声嘶力竭的求救……肖然高兴就好了嘛，大不了再换个遥控器，然后他便欢快地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好在这段时间他比较清闲，买了不少食材，他先熬了点粥，然后简单地炒了两个热菜，拌了一个凉菜。 饭菜都端上桌后，程家林见肖然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静，他走过去，低咳了一声，问他：“在想什么呢？” 肖然在听到低咳声的时候，身体一僵，顿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然后他就听到了程家林问他在想什么，但其实，他从程家林进厨房不久后，就什么都没在想了，他一直在专注地为被他肢解了两个按钮的遥控器做复原手术，奈何他最初下手有点重，这个手术俨然是徒劳无功的。 这会儿被当场抓包了，他有点尴尬，讪讪地将手里的物证递给程家林看，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程家林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浑不在意地说：“没事儿，先过来吃饭吧。”全然不顾已然半残废的遥控器的无声哭诉。 饭桌上，肖然挨个尝了口那三道家常菜，用最质朴的语言表述了自己的评价：“好吃。” 程家林微笑着回了个最实在的答话：“那就多吃点。” 肖然也很实在地不负他所望，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所有的饭菜，用实际行动铁证了自己的评价是绝对真心的。 从中午开始就饱受饥饿摧残的胃，现在被软软的米粥暖着，立马狗腿地放弃了对主人不近人情的折磨，舒服地就地小憩起来。 恢复了元气的肖然起身要帮程家林收拾碗筷，被程家林一个潇洒的转身，无情地拒绝了。 肖然无所事事地在客厅呆立了片刻，然后挪步到厨房门口，倚在门边，看着程家林动作娴熟地刷碗，他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刷个碗都能这么优雅……然后故作轻松地开口：“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啊。” 程家林手上动作不停，随意地答道：“嗯，以前有学过。” 肖然点点头，了然，怪不得人家女神还对你念念不忘，他这么想着，嘴一抽，就松了口：“是为了余蕊才学的吗？” 程家林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眼肖然，又收回视线，坦然地回答：“嗯。”反正他今天要把事情都讲明白的，自然也不会瞒着肖然什么，免得以后再生出什么误会……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复合的话。 肖然在问出口的时候就暗骂了一句自己嘴欠，但后来一想，自己来找程家林就是要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所以他就静静地等着程家林的答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家林就这么大方直白的承认了，连个好听点的谎言都不舍得编。 他抿着唇，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程家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家林将洗好的碗放到碗橱，又从冰箱里拿出几样水果开始洗，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他缓缓地开口：“有些事情你可能误会了，我想解释一下。余蕊是我的校友，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本科毕业的时候，在大家的撮合下默认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当时我一穷二白，忙着工作和考研，很少顾及到她，但她似乎并不介意，时常关照我的生活，那时，别人都说能娶到这样贤惠体贴的女神简直三生有幸，后来我想了想，也觉得在自己最穷苦潦倒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对自己默默付出，不离不弃挺感动的，便也想珍惜这段感情，开始尝试着去学做饭，学攒钱。想着如果真的要过一辈子了，总不能让人家女孩跟着我受苦。后来，我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能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听朋友说经常看到她和一个富二代在一起。”程家林回头看了眼肖然，颇为无奈地说：“所以说，如果你误会我和她还有什么关系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肖然：“……” 程家林：“我承认当年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生气，毕竟在他们眼里都认为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出了这样的事，是个男人都会接受不了，但后来想想，她也有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所以也就没那么生气了，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之后，我更是一味心思全扑到了事业上，本就淡薄的感情观念就更加没什么进展了。” “……”肖然不知怎么的有些同情程家林的遭遇，便想着安慰他一下，于是说：“哦，那你运气不太好，我有个同事和她老公是高中同学，两人就是同甘共苦，一起经历风风雨雨，不离不弃的，去年他们已经结婚了，是典型的裸婚，所有这世上还是有好的姑娘愿意陪着心爱的人一起从零开始奋斗的。” “……”程家林端着果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哑口无言。 肖然瞄了眼他的表情，后知后觉自己貌似搞砸了，丢下句“我去趟洗手间”，落荒而逃。 肖然去洗手间躲了会儿，理清了一下思路，出来后就有些理直气壮地对坐在沙发上的程家林说：“你说我误会了，可那天你见到余蕊后，回来的路上明显就有些不在状态……”他放低了声音，有些委屈地说：“而且，那天晚上，我在车上想吻你，还被你躲过去了。” “……”程家林讶然，“我当时在理顺一些问题，并没有注意到你的举动……” 肖然冷冷地“哼”了一声，抛给他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你那时在想她”的眼神。 程家林欲哭无泪，无奈地朝他招手，让他过来坐，继续他刚才被打断的话：“我当时只是在思考你说的“前女友”这个词，我想了想，我和她之间除了起初我有过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外，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甚至没送过她任何礼物……” “那怪不得人家要甩了你去找个富二代。”肖然挪着步子坐到他不远处，凉凉地说。 程家林：“……” 肖然摸了摸鼻子：“……你继续。” “我那会只是想自己当年和她关系那么冷淡，再加上是朋友硬撮合的，这也许就不算是爱情，所以也不会有前女友这一词之说，”程家林停顿了下，看向肖然，“我想说的是，我后来想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才是爱情……” 肖然猝不及防地心动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复又抬起头对程家林兴师问罪：“那你那天为什么开车带着余蕊一起走了，还骗我说要加班？” 程家林一脸茫然：“哪天的事？” 肖然忿忿地说：“就前几个月，我给你发短信约你晚上一起吃饭，你说要加班。” 程家林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那天我被临时安排去见一个业内前辈，在公司附近刚好碰到了她，让她搭了段顺风车，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肖然内心悲怆，无言以对，真相就这么狗血吗？那他这几个月的煎熬该是如何的可笑啊。 肖然的话一下点透了程家林，他挑眉问肖然：“为什么这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把我拉黑了吗？” 肖然故作无辜地拿出他那个便宜手机，淡定地说：“我手机被偷了，号也换了。” 程家林：“……” 肖然转移话题，问他：“你工作上的事是怎么回事？” 程家林目光黯淡下来，并没有回答肖然，只是有些悲凉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关心我的事了。” “……”肖然默了默，叹了口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程家林疑惑地看着他：“我之前介绍了两个同事找你，你为什么没理他们？” 肖然如实回答：“我转做游戏行业了，就把他们转给了其他同事，要不是同事今天说起这事，我现在都不知道呢，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辞职了，”程家林有些颓然地说，“你怎么转去做游戏行业了？” 肖然撇撇嘴，小声嘀咕：“还不都是因为你嘛……而且，你那么长时间都没联系我。” 程家林汗然：“……我没有不联系你，我之前去外地封闭开发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遇到了工作上的突变，等空下来想要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电话打不通了，后来去你家里找你，发现也没人。” 肖然愕然：“你去过我家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程家林：“就在qq上联系你后的第二天。” 肖然回忆了一下，想起了是哪天：“哦，那个周末我回我爸妈那边了。” “……嗯。”程家林似是想起了什么，霎时正襟危坐起来，焦急地问，“对了，那天那个人是谁？” 肖然一头雾水：“……哪天？什么人？” 程家林挑眉控诉：“那天我去你们公司找你，看到你和一个人走了……就你们那栋写字楼上有人想要跳楼的那天……” “……”肖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已然听明白了程家林这是误会他和温浩了，忙解释道：“就是一个候选人，我那天和他一起去参加个游戏讨论会。” “是吗，”程家林低下头，有些哀怨地说：“今天也看到他了，我还以为你当时是在等他呢……” “……他是来大鹅公司谈业务的。”肖然一脸无辜样。 程家林：“……”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8节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半晌后，肖然幽怨地叹了口气，苦笑道：“程家林，你说我们这……我们是不是太倒霉了啊……” 程家林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也不是吧，至少已经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他得以看清楚了自己对肖然的真心。 肖然点点头：“是啊，都过去了。”他庆幸一切还不晚。 肖然：“程家林，我们……” 程家林：“肖然，我……” 两人同时开口，彼此皆是一愣，然后程家林先一步说：“这段时间你可能也体会到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工作忙，能在一起的时间又少，感情匮乏，不懂浪漫，不会说情话，无趣又冷漠……但，这些我以后会努力改，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也可能效果不会太明显……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还能接受我，还愿意继续喜欢我……”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噼里啪啦的雨声透过玻璃与室内的安静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曲调，扣着两个人的心弦。 半晌后，肖然松了松被攥得皱巴巴的裤边，抬起头，莞尔一笑：“为什么不能呢？” 程家林募地松了口气，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缓缓地落了回去，他悄悄在裤子上抹掉手心里的汗，弯起嘴角，情不自禁地对肖然张开怀抱。 和好 面前的程家林，眸光流转，浅笑嫣然，煞是迷人，张开的怀抱隐约散发出沐浴液的清香，萦绕在空气中，化为一条无形的线，轻轻绕在肖然的心上，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之前被雨水浇得奄奄一息的涅槃之火此刻正在做垂死挣扎。 他忽而有些伤感，真相大白了，误会澄清了，结局也是好的，可他却还是为自己感到委屈，他站起身来，扬起脸不去看程家林，傲娇地说：“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程家林啼笑皆非，可怜地申诉：“我是无辜的……” “可是我也很无辜啊，”肖然神情落寞地望着墙上的石英钟表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我会仅仅因为看到余蕊坐在你的车上就将你怀疑了一个彻底，固执地也不给自己留个余地，后来我开始回忆我们在一起的过程，就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太容易了，才会也这么轻易的就会分开，也许是因为先告白的人都会很没安全感吧，我害怕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就像你说的，你觉得和余蕊不是爱情，我就在想，你说和我的感情是爱情，会不会只是因为觉得我们这样的感情比较新鲜，所以才想要试一试，你或许根本不喜欢我……” 程家林听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泛酸，酸的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这是得有多失败啊，他心想。 还没等他安慰肖然，便又听到肖然说：“呐，其实我也许不该这么担心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再去找其他女生的，感情无非就是你愿意我也愿意就很好，你变心了我就不接受了，反正不会要死要活的。” “……”程家林满腔的热情“唰”的被浇了盆冰水，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 良久后，他苦笑了一下，对肖然说：“你看待感情其实比我成熟多了，你说得对，没有谁离开谁后会活不下去……但是，我却希望那样的话你不会说给我听。” 他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到肖然的面前，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我对感情的事情确实反应很迟钝，但我觉得有了这次的经历，我们应该都能看清彼此的心意了吧？你到现在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肖然哑着声音说：“可是，交往这么久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唔……” 程家林抬起肖然的下巴，略带急躁地吻上他的双唇，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数咽了下去。许久后，他松开口，将头埋在肖然的肩膀上，抱紧了他，闷闷地说：“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情意吗？我才是那个最害怕你离开的人啊……” 肖然喘着气，攥紧了他的衣服，沉默了须臾后，缓缓扯了扯嘴角：“傻瓜，我可是先爱上的那个人啊……” 说完，他推了推程家林，在程家林抬起头的时候，掠上了他的薄唇。 不同于以往的温情绵长，这个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愫，连月来的压抑瞬间在两人体内化为一簇烈火，越燃越旺，轰然炸开，所有伤心、难过、委屈、思念、自责、不安的情绪纠葛全部在其中烧成了灰烬，随着失而复得这股宝贵的轻风顷刻间烟消云散。 之后，随之涌入体内的欲望之火似是顺理成章般肆意地炙烤着两人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他们急需寻找一种可以发泄的途径，将这些好的坏的情愫通通排出体外，断了火源，方能自救。 夜幕降临，大雨滂沱，阵阵带着水汽的凉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挤进来，掠过肖然滚烫的皮肤，稍微缓解了他身上的躁动与不适。 至此，他那还在垂死挣扎的涅槃之火，随着浮浮沉沉的潮水彻底灰飞烟灭了。灭了就灭了吧，他想，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此情不悔了…… 因为，眼前紧张且羞赧的像个纯情小姑娘似的程家林实在是……太可爱了…… 介于痛苦和愉悦的临界点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没发问，便被程家林俯身下来的一个吻打断了思路，之后，他便只能随着程家林的指引，神游到了无限迤逦的云之彼岸。 肖然的重生失败了，但程家林感谢肖然给了他行将就木的心一次死灰复燃的机会，他无比珍惜地将睡着的肖然拥入怀里，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瞬间被治愈了。 原来事业成就并不是唯一的追求，原来红尘俗世也可以这样迷人，原来自己并非是清心寡欲，而是缺少那么一个能拉他跌入红尘的人。 万千世界中，能遇到那个拉你无悔入红尘的人何其所幸，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然而，他这个踏实觉没能睡太长时间。 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肖然猛然惊醒了，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件事没有做，慌忙起身想要去找手机，结果用力过猛，半途又跌了回去。 程家林忙打开床头灯，支起身子问他：“怎么了？” 肖然歉意地看着他说：“抱歉啊，吵醒你了，我想下床拿手机。” 程家林示意他继续躺着，起身披上衣服，去客厅将他的老年机拿了过来，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肖然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对他说：“想要给我的leader请个假。” 都这个点了，他怕会打扰到宋寒的休息，但明天早上再请假就显得不太好了，他纠结了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宋寒的电话，结果没想到刚响了两声，宋寒的责问就劈头盖脸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你小子去哪了？下午什么都没交代就让小小给你请假，能耐了你？” 肖然讪讪笑道：“哈哈，寒哥你还没睡啊？” 宋寒气急败坏地说：“睡什么睡，你老是说，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你出什么事了吧？” 肖然：“不是，我没事，就是临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没顾上和小清楚。” 宋寒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哦，那就好，没事就赶紧睡吧，我挂了啊。” “哎，寒哥，”肖然赶紧说正事，“我明天还想再请一天假，特来请示你批准。” 宋寒迟疑了片刻，问道：“非请不可？” 肖然看着还立在床边的程家林，重重地“嗯”了声。 宋寒：“我看你小子就是能耐了，这样吧，明天算你休一天年假吧，我会和魏老师说的，但是下次不许你再这样先斩后奏。” 肖然欢快地说：“嗯，好的，谢啦。” 挂断电话后，肖然心中的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程家林赶紧躺上来。虽是盛夏时节，但是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窗户也还开着，吹进来的风带着雨水的冰凉，这会屋里还是有点冷的。 程家林皱着眉钻进被窝里，关了灯，在黑暗中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怎么想要请假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肖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后来又反应过来程家林估计看不到，便开口说：“没有不舒服啊，就是不想去上班了，想再陪陪你。” 程家林暗自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往他身边挪了挪，柔声道：“嗯，好，快睡吧。” “哎，对了，我有事要问你，”经程家林方才那么一提醒，他倏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那会儿他想要问什么，“那个，那方面的事你好像懂得不少呀？不像是个门外汉啊？”他倒不是怀疑程家林的处男身份，只是回忆刚才的情景，虽然程家林的动作很是青涩生疏，但是该注意的步骤却一个都没落下，最后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还能刹住车，跑去浴室找了一些替代品，没让他受太大的罪……他虽然对程家林的温柔体贴很感动，但这不妨碍他起疑心，因为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咳咳咳……”程家林一连串的咳嗽，可肖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一个劲地晃着他的胳膊，他没辙，最后支支吾吾地说：“就，有查过一些……一些信息而已。” 肖然翻了个身，趴在他耳边，别有深意地坏笑：“你还专门查过这方面的信息啊？” “……”程家林羞红了脸，不说话。 肖然不依不饶：“嘿嘿，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呀？ “……”程家林干脆扯过被子蒙住了脸。 肖然变本加厉，扒开他的被子继续笑道：“哎，别不好意思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给我说说呗，你查这些信息的时候想的是谁呀？” 程家林仰屋窃叹，被他笑得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忿忿地说:“睡觉！” 肖然心情颇佳，不再逗他，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嘿嘿嘿”笑个不停。 “……”程家林那个无语啊无语。 第二天，肖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洗漱好出来后，发现程家林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了，他很自觉地去厨房点了个到，要帮程家林的忙，但后者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不绝于耳的“夜半魔音”，只得让某人屈尊移驾，求他别再祸害自己了。 被“请”出来的肖然颇有成就感地开始在程家林的家里转悠起来，昨天因为心里装着事，他都没能好好参观程家林的家，现下，他挺直腰杆，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对两个卧室和书房都挨个视察了一遍，最后转回客厅，又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暗自赞赏了一番程家林的审美——灰白基调的后现代风格，简约大气，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 他走回厨房，懒懒地倚在门边，悠闲地对程家林说：“我看你家的装修风格倒挺适合你的，只是你这一套套价格不菲的家具却和你低调的风格截然相反啊。” 程家林夹起了片豆腐吹了吹，送到肖然口中，问他：“咸吗？” 肖然摇摇头。 程家林颔首，回身将菜装盘，笑着说：“因为平时休息的时候都是宅在家里，所以就挑了一些舒适度高的家具。” 肖然：“唔，那你还挺会享受的。” 程家林将菜递给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有那个资本了，干嘛不对自己好一点？” 肖然“啧啧”了两声说：“哟，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个富二代啊，你手头的资本够你还清房贷了吗？” 程家林看着他那一副“没钱就别充大款”的戏虐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我当年运气比较好，赶上房价最低的时候入手了这套房子，两年前已经把贷款还完了，不过，这要换成现在的房价，我还真没底气和你这么说呢。” 肖然不置可否，只是赞赏地笑着：“那你当时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饭后，两人悠闲地窝在沙发上，惬意地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懒洋洋地透过窗户晒着太阳，彼此皆是无语，默契地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谁知，还没过多长时间，肖然就又犯病了似的，对着程家林一直“嘿嘿嘿”很富魔性的傻笑。 程家林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道：“真有那么好笑吗？” 肖然点头啊点头，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后，颇自豪地说：“程家林，你说，你这是不是算被我彻底掰弯了啊？” “……”程家林顿时哭笑不得，他无语地扶额，然后坐直身体对肖然说：“你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关于这个问题，我查过资料的……嗯，这个要先从性取向说起，性取向它是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在爱情和欲望上的长久吸引，就现在多个领域的研究来讲，包括科学、心理学、医学等专家都认为性取向是先天决定的，无法通过后天改变，它不是一种选择，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这就好比有的人喜欢猫，有的人喜欢狗一样，它只能说是因人而异的。而所谓的同性恋者，从生物遗传学来讲，是因为他们体内携带有xq28和wnt4诱导基因，这个基因是先天遗传的，不受他们控制的，所以不应该有掰弯这一说，只不过是有的同性恋者能比较早的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而有的人意识到的比较晚，就比如我，所以，你以后不用再怀疑我会喜欢上女生了。” “……”肖然瞠目结舌地望着程家林，完全蒙圈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忽而轻轻笑了笑，略带苦涩地说：“你这么说，我其实挺开心的，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这确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是吗？可是，却又有那么一点失落啊，爱情不该是由心而生，最能体现人性美好的表现吗？如果非要用这些冷冰冰的理论来阐述的话，总觉得太没人情味了……” “……”程家林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揽过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很对，爱情是美好的，我对于你的感情也是由心而生的，那些冰冷生硬的理论也是对的，只有你才会对我产生永久的吸引力，所以，我想表达的核心是，你以后不能再怀疑我。”——说白了就是，我对你的爱不仅由心而生，还有科学理论作为依据，所以你以后没有理由能怀疑我了。 他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空调的风吹动着浅色的窗帘轻轻摇曳，打乱了一地耀眼的阳光，斑驳的光影晃得肖然神思恍惚，他仿佛看到，有一阵清风卷来了无数樱花，簌簌地落满了整个心湖，漾起层层涟漪…… 他轻轻合上眼，靠在程家林的肩膀上，释怀地笑了笑，呢喃道：“笨蛋。” 老杨 翌日，在程家林好赖话不听也不反驳的再三坚持下，肖然不得不妥协，让程家林陪着他起了个大早，开车送他去上班，临下车的时候，他想了想，对程家林说：“虽然我现在不负责互联网公司的职位了，但是适合你的工作机会我会亲自留意的，你也别太着急，先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吧，你看你前几个月都那么累了，是吧？” 程家林将他这句话在脑中回味了两遍，难能可贵地心领神会到了他所表达的“你的工作我自会留意，不许你找其他猎头”的潜在含义，他会心地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煞是肯定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简明扼要地表明了自己无条件服从的立场。 肖然满意了，趁着周遭没人的时候，在他耳边奖励了一个蜻蜓点水式的亲吻后，潇洒地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程家林眼眸含笑地注视着肖然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发动车子离去，丝毫没恼他刚才那个甚是敷衍的奖励。 这厢，肖然神清气爽地蹦跶进公司，嘴里哼着小曲，手里还显摆地晃着程家林新给他买的第五代大梨手机，碰到宋寒的时候，他一个跃步上前，笑盈盈地打招呼：“早啊，寒哥。” “来了，”宋寒点点头，又瞄了他一眼，微笑着说，“看你这精气神儿很不错啊，事情处理的很圆满？” 肖然被“圆满”这个词砸得心里美滋滋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嗯，圆满，很圆满。” “嗯，那就好，”宋寒表情归于平静，轻描淡写地抛给肖然一个小地雷，“既然圆满解决了，周末这两天就来公司加班把你落下的那一天半的工作补上吧。” “……”肖然刚想说什么，宋寒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抛给他一个“哥看好你”的眼神，轻飘飘地走了，徒留肖然一个人无限凄凉地在原地凌乱。 悲催的肖然周末没能继续陪着程家林，为此，他只好将自己的哀伤全部寄托于了弱小的电话，饱受摧残的柔弱曲折的电话线承载着他那满腔的幽怨，声情并茂地将自己的委屈通通哭诉给了候选人听，结果导致肖然应祸得福般引来了那么三五个人的实质性的安慰，愿意去接触他推荐的职位机会，其中有一个人还同病相怜地安慰肖然说，他也在被公司无情地压榨劳动力，肖然趁着他叙述自己苦不堪言的境遇时，状似无意地抛给他一粒“我们这个客户公司不经常加班”的速效救心丸，让此候选人头脑一热，大笔一挥，为他的客户公司打上了一个“非此公司不去”的红色标签，全然忽略了“不经常”这个十之八/九会跑偏的变数。 而没有肖然陪伴的程家林，在家神神秘秘的网购时，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到达约定地点后，程家林不仅看到了给他打电话的老杨，还看到了表情凝重的就像得知别人借了他一百万结果跑路了的小李。 小李在看到程家林后，“噌”地站了起来，衰败且愤怒的表情飓风一般一眨即逝，天衣无缝地换了副惶惶不可终日般的求安慰的表情，弱弱地说：“程哥，终于见着你了……” 程家林着实被他那浮夸的演技闪了下眼睛，一边招手示意他坐下，一边好不走心地安慰他：“年后聚餐时不是刚见过嘛。” “……”小李被噎得那叫欲哭无泪，只能无声地控诉程家林谜一般的“刚”字概念：敢情您也知道那是年后的聚餐啊，这都过去半年了啊…… 旁边坐着的老杨是个急性子，没那闲心情和程家林进行一场“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开场白，他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听小李说，你离职了？” 程家林无甚表情，先看了眼小李，后者自动解码那个眼神的含义，不问自答：“我是听在大鹅公司的一个朋友说的。” 程家林点点头，由衷地赞赏道：“你那朋友消息还挺灵通的。” 小李募地怔愣了一下，他原以为提到此事程家林会很不高兴的，但看他那平静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来哪里还有所在意的。 老杨皱着眉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这是变相被辞职的？” 程家林对这个被变相定义为loser的评价不甚在意，淡淡地说：“就如你们所打听到的消息一样，我这算是被淘汰了吧。” 小李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没个铺垫，简单直白地问道：“你就不在意吗？” “……现在在意也没用了啊，”程家林顿了顿说，“总归还能找到更合适的工作的。” “……”老杨怪异地看着他，就像在观察一个新诞生的变异物种，最后还是不得要领，托着下巴说,“这不像你啊？” 程家林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这怎么就不像我了？我的想法不对吗？” 老杨和小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被惊吓到的模样，他俩无声地用眼神进行交流着。 老杨：小程这个万年不变的变态机械工作狂居然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这种情况，他不是应该拿出十多种绝妙方案直接拍到他上司的桌上，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多么错误，然后再用令人惊艳的成果来捍卫自己屹立不倒的绝对领域吗？ 小李：……程哥刚才那是笑了吗？ 老杨：…… 程家林早已习惯了那两人时不时的脑抽的心灵交汇，不打算这么干等着，便主动开口问老杨：“你把我叫出来应该不只是聊这个的吧？” 老杨从震惊中回神，喝了口水，然后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程家林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还没，准备先休息一段时间，也可能等着猎头给介绍机会。”说完，他就想起了肖然昨天回家后给他打电话抱怨这两天要加班的小孩子脾气，嘴角一直含着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涌入了他那深邃的眼眸中。 老杨和小李均又是一惊，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程家林的变化——这个机器人构造般的冰冷的人，似乎正在进行一次难以置信的脱胎换骨，现下初见的成果是，他已然柔和了些许的外在形象。 老杨和小李又对视一眼，齐齐地无声叹道：简直不可思议。 老杨再次喝了口水压惊，然后抛开这些惊讶，言归正传：“今天找你出来，其实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现在辞职自己创业了，但你也知道，万事开头难，最难难不过没资金，所以……你懂得……” 五六年的哥们关系了，程家林自然明白他这个师兄那个难以启齿的潜在意思，不过，他倒不觉得借钱这事有多丢人的，一来，老杨的能力和人品都还是很信得过的，二来，创业这样难能可贵的壮举他也是举双手赞同的，如果老杨有需要，他自然会鼎力支持，只是，他有些恼老杨对他还这么见外，还没等他批评老杨，后者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老杨颇有抱负地叹道：“我在游戏圈子混迹了快十年了，脑子里也装了不少想法，幻想多了，就总希望有能实现它的一天，现下智能手机越来越火，手游注定是一个大趋势，趁着这个领域还没开始浮躁，也许还能拼出一片天地。前期我也拉到了一点天使投资，但是比较少，毕竟对方只是看了策划案，没有实质性上线的产品，再想注资也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现在资金遇到些困难……所以，想问问你，看你有没有兴趣入股我的游戏公司，当然，游戏挣钱了，我会和你分红，游戏不挣钱了，这钱就当哥向你借的，以后还会给你的，绝不坑你。” 程家林皱着眉说：“你既然能抹下面子来找我，干嘛还和我这么见外。之前我把大狼公司的股票卖了，还是存了一笔积蓄的，应该够你前期支撑一段时间。” 老杨感激地看着他，须臾后，又摇摇头说：“哥不是和你见外，只是你还没结婚成家，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的，你看我，现在拖家带口的，自己创业都不敢往里投多少钱，还跑出来借钱，这不是不要脸吗？” 程家林在听到“结婚成家”这个词的时候，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随后他又听到老杨的自嘲，微微叹了口气，说：“创业是有风险，但这才刚开始，你就这么消极，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你这边现在除了资金还有什么问题比较难解决的？” 老杨想了想说：“其他还好吧，没什么大的问题了，策划和程序我自己都能写，怎么说我也是程序出身的制作人呢，我手底下也跟过来几个人一同帮忙，美术可以先找外包，现在就还差一个客户端程序员，我打算拉小李下水试试，哈哈哈。” 小李期期艾艾地说：“……我没做过游戏。” 老杨挑眉：“师父这不是来给你机会了吗？你有基础在那，再加上师父亲自教你，熟练上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小李皱了皱眉：“……我想想。” 老杨可怜兮兮地说：“哎呀，师父有难，做徒弟的就聊表一下心意嘛，小程我都找上了，还能再害你吗？” 程家林闻言，笑着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对老杨说：“嗯，入股就是入股，分红到时候不会少要你一分的，但风险我也一并承担。” “……”老杨静静地看着程家林，良久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哎，成，听你的。” 之后，老杨抱着十万分的感激之心，情真意切地将自己的方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对程家林和小李讲述了一遍，如果当时肖然在这里的话，听完后，他一定会拍案而起，叫一声“妙”的。但彼时，对于程家林这个不怎么玩游戏的门外汉来说，他实在听不出他这个方案到底好在哪里，他只记得当时老杨越说越激动的表情，那眉飞色舞地模样就像刚刚会跑的小孩子一样，满脸的欣喜，满眼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征服全世界了。 他和所有怀揣着梦想的人，在终于鼓足勇气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时一样，内心是难以抑制的澎湃，满溢的信心令他深信不疑前途将是一望无垠的明亮，成功这个被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美人，不再是只在远方遥遥召唤你，你是实实在在地就要触碰到她了，她不再是远在天涯海角，虚无缥缈，她是真的就要近在咫尺了，只差那么一步…… 每个人都知道有那一步的存在，每个人都在想，差的那一步究竟有多大呢？是毫厘之差，还是弱水之隔？然而，这是谁也无法窥见的，程家林不懂，所以他无法预料；老杨他懂，但他却是最惶惶不安的那一个，他这样事无巨细地说与程家林听，真的只是为了那一份责任吗？他这个近乎魔障的逢人就说的行径，最后无非只是一遍一遍地说给他自己听罢了，提醒他，即便这是一条日暮途穷的不归路，他也只能为自己画地为牢，困死在里面。 所以，他不能放弃，不能输，他拉着程家林，近乎哽咽地说：“兄弟，你要相信我。” 程家林一时百感交集，他珍而重之地拍了拍老杨的手背，用力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老杨红着眼睛，点头啊点头，又抓紧程家林的手，深情恳切地说:“要不，你也来我这边吧，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奋斗，虽然有些冒险，但有你在，哥绝对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公司发扬光大。” 程家林：“……” 小李脑子一抽，立马在一旁狗腿地说：“程哥去，我就去。” 老杨已初露发福迹象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抖，最后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招呼在小李的背上，痛心疾首地说：“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么轻易就叛变师门了吗？” “……”小李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本宝宝心里苦啊。 新的伊始 程家林驱车到达肖然他们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他打电话通知肖然他已经到了后，便倚在车门上安静地等着肖然。 周末的写字楼最是沉静，铅灰色的墙面衬着黄昏的寂寥，更烘托出一种肃穆的氛围，程家林的目光随着反射着橙光的玻璃窗一层一层上升，最后停留在十二层，迟迟没有移动。 他没来由的又想起了当时在这栋楼上声嘶力竭地呐喊的那个人，继而自嘲地撇了撇嘴，自己居然也有彷徨的时候啊。 今天下午他确实也有被老杨那几近癫狂的情绪所感染，最后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很理智地说要先考虑一下。诚然，老杨说的都是对的，放弃之前费心费力才积累起来的光鲜经验，转行去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行业，实在是一件很冒险的举动，而且以他现在的年龄再从头开始，多少有些尴尬，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于是，他这么专注的一思虑，便错过了充当黄昏中痴痴等待爱人下班归来桥段里的浪漫有情人的时机。 肖然从楼里出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程家林靠在车门上，目光飘向远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下惊虑不定，满身的疲惫瞬间被他抡圆胳膊一股脑撂到了身后，他快走两步，直到站在程家林面前挥了挥手，后者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肖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盯着他的脸，见他脸色确实正常，才稍微松了口气，略显焦急地问他：“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程家林一定神便看到了肖然这张年轻的俊脸，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越发真实起来，左脑一时宕机，一不留神，让那个想法顺着语言中枢那根神经就此从口中溜了出来：“我确实已经过了那个能够不顾一切，不计后果也要勇往直前的年龄了啊，和你比起来，也真是经不起比了。” 肖然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年龄不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段吗？这么一副伤春悲秋的忧郁姿态干嘛，我还盼着自己能够早点独当一面，意气风发起来呢。” 程家林笑着摇摇头说：“到时候就怕你嫌我老。” 肖然白了他一眼，故作生气地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眼光，你得补偿我。” “好，”程家林让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对肖然说：“上车吧，我请你吃晚饭。” 肖然抬了抬下巴说：“嗯，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然后，“嘿嘿嘿”笑得成了一朵喇叭花，欢快地去开门。 只是在他刚要将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程家林突然一个上前，抢先一步替他打开了车门。肖然着实被他这绅士的举动惊艳到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程家林身上，为他嘴角的笑意镀上了一层金边，晃得肖然心里美美的，痒痒的，那一刻，他深深地陷在程家林如潭水般幽深的黑眸里，情难自禁，不可自拔。 他知道程家林是真的努力在做改变，而这个改变是因为他……那么，即使以后注定会披荆斩棘，一路坎坷，他也觉得值了。 车上，肖然问程家林想吃什么，后者象征性地想了想，然后一锤定音：“去吃火锅吧。” 肖然心道：果然。不过他现在心情颇佳，程家林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好的，转而再一想，在他俩破镜重圆后去两人第一次吃饭的地方重温美好也不失为一件浪漫的事，所以他无甚意见，抛给程家林一个善解人意的目光，甜甜地笑道：“好。” 饭桌上，肖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关心则乱，忽略了一件事，遂问程家林：“你刚才为什么会有不计后果、勇往直前的想法？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程家林如实交代：“今天下午去见了我一个师兄，他准备自己创业，想拉我入伙，我正在考虑……对了，你没想过再转回互联网行业吗？” 肖然摇了摇头，坦然道：“没有，当时转游戏行业虽然有点意气用事，白白浪费了互联网那块的资源，但毕竟我还是真心喜欢玩游戏的，所以再难也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程家林颔首，默默地记下。 肖然擦了把汗，往锅里又添了点菜，随意地问道：“你师兄创业打算做什么产品啊？” 程家林：“他正在筹备成立一个游戏公司做手游。” 肖然讶然：“你师兄原来是做游戏的吗？” 程家林：“嗯，他最早的时候在互联网公司待过一年，后来就一直做的游戏。” “哦，我还以为他和你一样是做互联网的呢。游戏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也是现在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手游现在的市场前景也是一片大好，很值得尝试一下。”肖然顿了顿又说，“你打算尝试游戏领域了吗？” 程家林微微摇了摇头说：“说实话，我挺犹豫的，意向不是那么大。” 肖然点点头，给他添了杯酸梅汁，认真地说：“我也这么觉得的，你的那些经验如果都扔掉就太可惜了。还有啊，不是给你说了嘛，我这边给你留意着机会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呢，一般的我不给你介绍，所以，你别着急嘛。” 程家林莞尔：“好，不着急。” 肖然笑眯眯地说：“乖。” 程家林：“……” 因为说起来了游戏，回程的路上，肖然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时不时地向程家林分享他玩游戏的心得，程家林看着他那喜形于色的激动表情和吃饭时被蒸汽熏成粉红色的脸颊，心里的那杆天平，不由自主地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临下车的时候，肖然才堪堪收尾，满脸的意犹未尽，程家林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对他说：“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回去早点休息。” 肖然努了努嘴，慢吞吞地开始解安全带，又无可奈何地去拉车门，最后，关车门的一瞬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恢复常态，对程家林说：“我认识一个游戏大拿也是前不久自己成立了新公司，你师兄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的话，我可以帮忙引荐下。” 程家林闻言，心里募地一颤，脱口而出：“你说的那人是谁？！” 肖然还沉浸在“本宝宝如此懂事，你还不快表扬我”的沾沾自喜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这句话中隐藏的那一锭砝码，还浑不楞地说：“他叫温浩，就你之前见过的那个人，挺厉害的一人，很懂这行，人也不错，可以让你师兄认识一下，没坏处。” “哐当”一声，砝码落定，程家林心中那半边摇摇欲坠的天平，至此，结结实实地落地，弹都弹不起来了。 他含含糊糊地应下，在身后催促的汽车鸣笛声中和肖然挥手道别。 是夜，他搜罗了各种游戏新闻报道，看了整整三个小时，然后，一脸凝重的拨通了老杨的电话…… 老杨这个急性子经不起撩拨，昨天半夜因为程家林的一通电话，激动地一宿没睡，第二天大清早，就顶着一副熊猫眼，踩着刚露头的晨光，欣喜若狂地敲开了程家林家的门。他不仅对这个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抱怨，还夸张的以一副朝拜姑奶奶的姿态，将自己那一套套《游戏程序设计教程》献宝似的交给了程家林。 程家林接过来，疲惫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惆怅地吁了口气，他倒不是像打了鸡血似的老杨激动的一晚没睡，他只是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处被石头堵住了似的，憋闷得他整晚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 老杨露着一口大白牙，憨厚的圆脸上眼睛始终保持着一条缝的形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梦游呢。 梦游的老杨，嘴一张一合，开始说梦话：“安了兄弟，以你的学霸属性，搞定这几本书还不是喝口水的功夫吗？什么时候想要实战演练了，随时给哥打电话，哥一会儿就去给你挑最好的装备去。” 程家林一脸平静，无甚表态，淡定地将书放到茶几上，起身对老杨说：“我去准备点吃的，你吃过饭再走吧。” 老杨站起来拉住他，摆摆手说：“不了，我还得赶回公司那边呢，路上随便买点对付过去就行了。”说完就往外走。 程家林无奈，只得从厨房拿出两盒牛奶递给老杨，老杨感动地接过，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忍不住折回来，抱住程家林，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哑着声音说：“真是哥的好兄弟。” 程家林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释然的苦笑——这条路，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陪老杨走下去了。 创业 周一早晨，肖然一到公司就耷拉着眼皮子，装作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阴魂不散似的围在冷酷残忍的宋某人身边转，试图唤醒他那犹如被封印了的同情心，以免他以后再这样不尽情意地摧残自己。结果，还没等宋某人表态，hr一通表扬加约面试的电话就让肖然立刻得意忘形的如破了皮的饺子，露馅了。 宋寒“哈哈”笑了两声，端着辣手摧花势的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抛给他一个“你小子道行还不够深”的戏虐眼神，轻飘飘地走了。 “……”肖然这朵娇花还没来得及成精，就被他一巴掌拍蔫了。 好在还有客户这位妙手回春的神医能够挽救真的要奄奄一息了的肖然，周末加班的阴霾因着100的面试率顷刻间一扫而光。 而且说来也巧，被肖然“忽悠”了的那位同病相怜的仁兄，因为在面试过程中以足以感天动地的真诚，热切地表达了自己对客户公司忠贞不二的求职意向，震撼了在场的所有面试官，继而得以在一众求职者中脱颖而出，当场敲定了入职offer。 至于这位仁兄入职后发现，所谓的不经常加班指的是项目不忙的时候，而项目经理也和其他游戏公司的经理一样永远在说着一句话：下个月项目线上后就不用加班了。之后，每每夜里十点多，他看到肖然还亮着的qq头像都会感叹一句：一月复一月，一月何其多，但有猎头陪，心里也平衡。 呐，这就都是后话了。 肖然因为惦记着程家林的工作，时不时地就会跑去隔壁办公室骚扰苏小小，后者每每和他事无巨细介绍各家技术总监的职位，都换来的是他的各种挑剔各种质疑后，内心一片崩溃，觉得自己怎么样都帮不到他简直太忘恩负义了。 肖然象征性地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转战内部推荐，帮忙和客户以外的一些知名公司的候选人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好的职位可以内推的。 这么一拖，就拖了大半个月，而且也没什么进展，肖然很受挫败，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半个月来一直披星戴月，雷打不动地送他回家的程家林了。 他很是过意不去，便在这个周末买了好多礼物，亲自上门去向程家林赔罪去了。 一进门，他就伪装成小绵羊的乖乖模样，抱着程家林在沙发上腻歪了会。没过多久就本性暴露，画风“嗖”地一转，迅速变装成了凶悍的查岗小媳妇，嘴里一边哼哼着“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趁我上班的时候在家干坏事？”一边颐气指使地打开了程家林书房的门。 进去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屹立在电脑前的和电脑齐高的书塔，顿时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然而，待他走近一看，就发现最上边的一本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unity 3d”字样，他登时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本书，表情空白了几秒，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一个念头：还真被他“抓奸在桌”了？！ 彼时，程家林哭笑不得地从肖然那一堆食品、衣服、装饰品的礼物中拿出一个黄色的塑胶鸡，来到书房，捏着它，示意某人回头看看他买的杰作。 “呜呜”的惨叫声从背后传来，肖然却是一点都没有初买它时的乐呵心情了，此时，他只觉得那叫声简直就是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独白。 他木然地拿起那本沉甸甸的游戏编码教程书，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程家林，无声地等待他的解释。 程家林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他看着表情严肃的肖然，无奈地耸了耸肩，坦然地说：“这些书都是我师兄送来的。” 肖然挑眉问他：“这半个月来你一直都在学习这些游戏技术吗？” “呜呜”，程家林又捏了一下惨叫鸡，笑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肖然的问题。 肖然皱着眉，静静地看了程家林片刻，忽而就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生气吗？也并不是，他只是有些不明白，遂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他的效率太低，这么久都没能给他介绍机会的原因吗？ 程家林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拿过那本书，随意地翻了翻，平静地对肖然说：“本来也打算今天告诉你的，我决定和我师兄一起创业了。” 肖然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想好了吗？” 程家林：“嗯，想好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在帮我留意最好的机会，真是辛苦你了。” “我这不没帮上什么忙嘛，”肖然摇摇头说，“你怎么又决定转游戏行业了？” 程家林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肖然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投进去钱了嘛，想着还是亲自去把关的比较好。” “……”肖然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程家林肯定是有自己的追求的，也料想，他这么理性的一个人，定是已经为自己制定好了绝对稳妥的发展计划了吧……几秒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清澈的眼眸中藏着似有似无的宠溺，就像是在批评又调皮出新花样的小孩子一样，他弯着眼睛，喟叹，“你啊……” 程家林欣慰地笑了笑，将手里的书和惨叫鸡一并放到桌上，揽过肖然的肩膀，在他额头上轻轻地烙下一个吻，歉意地说：“我下周一就准备去我师兄那边开工了，以后能陪你的时间可能就会越来越少了……” 肖然抬起手抱紧他的后背，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他能怎么办呢？唯有默默地支持他而已了。 良久后，两人同时放开彼此，同时开口…… 程家林：“你今天别回去了……” 肖然：“今晚我不走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一室层层叠叠的光晕，朦朦胧胧的暖意中，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笑，绵绵情意随风而起，翩翩起舞，羞红了西边的云彩。 许是彼此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令人难熬，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心照不宣地温存了许久。夜深人静的时候，肖然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月光，用手指在程家林面前小心翼翼地虚描他的眉眼轮廓，此时此刻，他靠着程家林的肩膀，看着程家林的睡颜，听着程家林的呼吸声，终于明白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原来是不舍——他舍不得和程家林在一起的任何时光，他更舍不得程家林那么累。 看来程家林这个工作狂的属性是改不了吧……他轻轻地弯了弯嘴角，可这不也正是程家林的魅力所在之一吗？ 程家林开工的第一天，老杨甚是高调地为他举办了一场迎接会，并郑重其事地向大家介绍道：“之前我和大家说过，程总是咱们公司的重要股东之一，那今天，我在此隆重地宣布，程总以后就是咱们公司的ceo了，大家欢迎。” 程家林骇然，连忙去拉手都拍红了的老杨，投以询问的目光。 老杨欲盖弥彰地说：“一个头衔而已嘛，不要太在意，你也看到了，公司也就十来个人，职称什么的都是虚的。” “……”程家林咬牙切齿地说：“既是虚衔，你怎么不要？” 老杨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佯装生气地指责程家林：“小李可是上周就来了，你倒好，晚来了一个多星期呢，如实交代，你都干什么了？” 程家林知他的脾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再和他计较，淡淡地说：“谈情说爱了。” 老杨：“……” 程家林瞅了他那活像见鬼了似的熊样一眼，不搭理他，径直往工位走去。 得了空闲的小李跑过来找程家林，路过老杨的时候，好心提醒他：“师父，你下巴都掉地上了。” 老杨抬手“咔哒”合上快要脱落的下巴，热泪盈眶地看向小李，以一副就像终于等到了自家孩子出人头地，能够光宗耀祖了一样的模样，感慨万千地说：“多么难得啊，小程都会开玩笑了。” 小李：“……” 老杨煞是同情他的反应，默不作声地帮他把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复位，摇头晃脑地走了。 白云飞，草木黄，雁南归，这个躁动又烂漫的夏天就这么不知不觉被秋风吹走喽。 成长 创业不比打工，程家林比之前更忙了，对于他这周而复始的加班再加班的工作，肖然已经近乎麻木地练就了一套无形的金刚罩铁布衫，任何孤独落寞的拳打脚踢都奈何不了他。 而，实在耐不住寂寞的时候，他会让程家林在周末的时候将办公地点换到家里来，程家林在书房编写程序，他就在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或看着程家林发会儿呆，或玩玩小游戏，或去厨房捣鼓点吃的端给程家林吃…… 偶尔，程家林中间休息的时候会询问肖然一些游戏行业的动态或者让他分享一下玩家心得，每到这个时候，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存在价值的肖然就会神采风扬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中间间或夹杂着自己在游戏中遇到的各种奇葩趣事，说到激动的时候也会从沙发上蹦起来，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并存，怎么夸张怎么表演，直到惹来程家林的忍俊不禁，再到开怀大笑后，方才罢休。 秋风习习，吹黄了树叶，吹落了花瓣，两人的小日子也就这般平平淡淡又略感满足的一天天过去了。 弹指间，在最后一片红色枫叶万般挣扎也没能逃过落叶归根的命运后，程家林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宜人的秋高气爽，呼啸的冬风就携着万千凌冽刺骨的寒流自北而下了。 许是被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喧嚣着拼搏进取的创业家精神的程家林刺激到了，肖然在程家林那段不分昼夜，无穷无尽的编码时光中，在温浩又给他引荐了一个客户后，不再需要宋某人的摧残，自个就自觉地一头扎进了工位这个逼仄四方的小黑洞里，开始闭关修炼，连冷酷残忍的宋某人破天荒对他施以百般的同情心让他休个年假，都被他一道“走火入魔中，勿靠近”的红色眸光，打在了层层石门之外。 之后，在某一个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的夜晚，程家林他们暗无天日开发的历时小半年的游戏正式收官结尾了。 封闭测试阶段的时候，程家林专门拿着自己亲自参与的游戏邀功似的来让肖然验收，于是，后者那天窝在程家林家里的沙发上几乎整整一天没有挪地儿，端的是禅定的姿势，眼睛却瞪得大大的，而灵魂早已出窍，钻进了这款可以被誉为国内首个经典的跑酷类手游中。 夜里，程家林在肖然可怜兮兮的“哎哎”乞求声中，一脸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将平板电脑从他手里抽出来，以长辈批评小孩的姿态，指了指他的眼睛。 肖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嘀嘀咕咕：“你还不是天天对着电脑……哎，就是啊，好多程序员都戴眼镜的，你怎么就不近视呢？” 程家林坐到他旁边，摆弄手上的平板电脑，一边看肖然玩的进度，一边分析道：“因人而异吧，近视有一部分原因也和遗传有关，我平时工作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脑部而不是眼部，所以不近视。” “哦……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肖然背对着他，靠在他肩膀上，伸长盘得发酸的腿，望着窗外明明暗暗的万家灯火，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你们游戏上线了，接下来你应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吧？” “嗯，还要等到游戏公测，看到效果再说了，”程家林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上，丝毫没听出来肖然那句话中所包含的撒娇式的抱怨，还粗神经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肖然的背，问他：“这款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肖然嘴角上扬，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坐直身体，从他手里接过平板电脑，认真地开始发表看法：“很妙，虽然是类似国外的那款逃亡跑酷游戏，但比之那款游戏增添了许多故事情节，还是比较新颖的，另外，技术含量也是有的，需要熟练的操作技能，还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去发现隐藏的障碍，挺吸引人的。” 程家林看到肖然投来的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存在的问题呢？” 肖然颔首：“也有那么几点吧，首先，游戏偶尔会出现闪退现象，其次，游戏画面质量还有待提高，再次，如果在游戏开始前加一段故事介绍动画就更好了，还有，你们这款游戏的主要盈利模式有哪些？前期游戏知名度不高的话，广告这块应该拉不到什么收益吧，如果只是买道具的话，那游戏难度我觉得需要再提高一些，因为技术好的玩家不用买道具也是可以通关的，如果可以再增加些路线……” 程家林愣愣地看着还在自顾自思考还可以加些什么付费环节的肖然，突然脑中就一片空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肖然身上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然而，没过多久，那阵悸动就仿佛被什么利器刺中了一般，只剩下了深深的疼痛。 面前俊俏的青年已经没有了初入职场时的怯弱与迷茫，没有了首次入行的自馁与小心，没有了早先成单时幼稚的欣喜与激动，现在的他，已经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由内而外散发出令人倾羡的成熟与稳重——他长大了。 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褪去了一身的青涩，变得越发光鲜动人起来。 程家林嘴角含着丝苦涩，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他很想对肖然说“你不知道你现在自信的模样有多迷人”，但他却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肖然周身萦绕着的耀眼迷人的光芒，好似顷刻间聚集在了一起，幻化成了一支力量强劲的光剑，一击即中他的心脏，刺得他的心生疼生疼的，却还不能拔/出来。 他太清楚这样的成长要经历怎样艰苦的过程，而那段最是艰难的时光里，他却没能陪在他身边，只留他一人独自去承受和忍耐那份艰辛与孤苦。 “对了，”肖然提高了一格音量，唤回在一旁呕心自责的程家林，问他：“你们游戏运营的渠道定好了吗？” 程家林按了按胸口，低哑着嗓音说：“我师兄在准备渠道的事情，我们打算先放到app store上看看效果，效益好的话，会再移植到android平台上，毕竟现在资金有限，后续能拉到风投就会好些了。” “嗯，你师兄懂就好，我听说游戏运营渠道这块水/很深的，”肖然抓了抓头发，歉意地说，“呐，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没办法给你们什么建议。” 程家林抬手抚平他抓乱的头发，然后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轻声道：“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的让他心疼。 肖然笑着去抱他，结果双臂刚圈住他的腰，便僵了一下，程家林怎么又瘦了呢……他强压制住心里的难受，用欢快的口吻说：“那你怎么奖励我呀？” 程家林不禁莞尔，他很想看一下肖然小朋友讨要奖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撒娇表情，奈何肖然在他推他的时候，抱得更紧了，他挣脱不开，只好拍了拍他的背说：“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肖然吸了一下鼻子说：“等你们游戏公测了，我们抽时间出去旅游两天吧。” 程家林的手募地停顿了一下，而后他垂下眼眸，复又抱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好。” 然而，事不由人，程家林最终还是没能完成他对肖然的这个承诺。 一如肖然所说，他们这款游戏还是比较吸引人的，首次公测效果就很不错，公司很快就拉到了一笔可观的风投，老杨从中将程家林之前垫出来的本钱连本带利先还给了他。之后，公司简单的举办了一场庆祝会后，就又一鼓作气，开始紧锣密鼓地备战android平台市场。 这一气头一上来就一直持续到了春节过后，中间程家林只在除夕和大年初一回老家过了个年，便又回来投入到了争分夺秒的工作当中。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在心里一直这样安慰自己：越早让项目上线就可以余出更多的时间来陪陪肖然了。 他这么想其实也是对的，而且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们的游戏越早发布越占优势。 但奈何，那时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是那勤奋的鸟儿，殊不知，是鸟儿，还是虫，是由不得他们决定的。 旅游计划泡汤了，肖然失落归失落，但还是为程家林他们公司的游戏取得的成果感到高兴的。 年底的时候，没了去大公司蹭年会的机会，肖然还真有点怪可惜的感觉，恰在这时，温浩约他一起吃饭，肖然想正好可以和他探讨探讨游戏运营平台的合作内/幕，便欣然同意了。 见面后，简单地客套了两句，肖然就直奔主题，问他：“和游戏运营商合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问题？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运用平台的资源推广自己的游戏？” 温浩闻言，打趣他：“你一个做招聘的，了解那么详细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肖然挑眉，瞥他了一眼说：“我好奇还不行啊？” “行，行，”温浩笑着给他顺毛，一针见血地给出了他那两个问题的答案的核心所在：“靠关系。” 肖然：“……” 温浩笑道：“怎么，你不信啊？” 肖然撇嘴：“说了和没说一样。” 温浩摊手，无奈地说：“这确实是最关键的啊。” “哎，”肖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整个社会的现状都是这样的嘛。” “不要一副对国情失望的表情嘛，我们国家还是有很多好的政策的呀。”温浩曲指弹了肖然的额头一下，停顿了片刻，又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公司？” 肖然揉着额头，疑惑地看向温浩。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9节 温浩展露出他那温文尔雅的招牌笑容，对他说：“我们公司的游戏你也了解的，已经开始盈利了，公司也已初具规模，接下来还将会有更多的有志人士加入我们，对此，我也是非常看好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的，那，在此，我诚挚地邀请你来我们公司担任人事经理一职，你有兴趣吗？” “……”肖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倒不是温浩想让他转内部hr的想法有多惊人，他是被温浩说最后那句话时，配合着单手放于胸前微微颔首的做作举动惊吓到了，他直接摆摆手道：“没兴趣。” “……”温浩眼皮跳了跳，咧着嘴又说：“薪资绝对有诚意，你不再考虑考虑？” 肖然摇着头，回绝他：“不用考虑了，首先，关于自己的斤两，我还是掂量过的，没有带团队能力的金刚钻，不敢揽经理这个瓷器活咯，再者，我不打算转hoe，一个招聘就够我忙的了，再多几个模块，还不累屁了。” “……”温浩嘴角抽了抽，“别说得好像人家hr都没法活了一样。还有，你也别妄自菲薄了，我看得出你这段时间又提高了一个层次。”说完，他将手从胸口比划到了脖子的位置。 “no,no,no，”肖然摇头晃脑地说，“我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泥，虽不至于烂吧，但也无甚用处啊，无甚用处。” 温浩：“……” 乌龙 明朝寒食了，又是一年春。 虽然春节前没有了去大公司蹭年会的机会，但今年初五，肖然得以陪程家林过了一个小年，算是聊以慰藉了他心里面那朵日渐膨胀的相思花。 但奈何这朵娇花象征性地歇了几天后，又以养精蓄锐之势卷土出来，牟足了劲头盛开到了最大极限。饶是肖然的心房如何宽容广阔，也被它瞬间直达了心房的尽头，眼见着关都关不住了——就因为今天是情人节。 晚上下班后，肖然穿过一众打情骂俏的小情侣、老情侣，默默带着“前两天不是刚见过嘛”“他们游戏赶着上线呢”的体贴与理解，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到了家。 昏昏沉沉中，那朵被情人节这捧纯天然化肥养得不仅体肥胆也肥了的相思花，在周遭环境越来越静后，悄无声息地从囚禁它的心房尽头越过那层高高的心墙，探出了一节根茎，见不受阻碍后，开始缓缓地向外延展。 这一延展不要紧，等肖然回过神来想要阻止时，这朵窥见了外界精彩的娇花已经以不可抵挡之势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他的垂死挣扎，彻底用层层藤蔓将他缠了个严严实实。 良久后，行将窒息的肖然躺在床上任命地放弃了反抗——体贴、理解、懂事？这些好形象能解救他吗？ 他僵硬着从床上爬起来，木着脸穿上外套，往门口走去。 自私、任性、无理取闹吗？那又怎样呢？那又会怎么样呢？ 他现在只想让程家林解救他……只有程家林能解救他。 程家林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开着车一边惊奇今天这路况顺得有点诡异啊，一边疑惑路过的酒店门口怎么比平时多了三倍的停车辆？而后，在他等红灯的间隙，看到站在对面十字路口的姑娘手里的一抹红后，霎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今天是情人节呢。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红绿灯大战了两个回合后，抬起手看了眼时间，踌躇纠结了半晌，一咬牙，踩下油门，追上了刚才那位姑娘。 朗朗星空下，形单影只的姑娘正因为周遭浓烈的节日氛围黯然神伤的时候，骤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吓得一激灵，那准备放开嗓子嚎一声的气势随着车窗的落下，看到程家林的那张脸后，硬生生地变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彼时，程家林看着面前含羞脉脉地看着他的姑娘，用比人姑娘还不好意思的姿态，尴尬地说：“那个，不好意思，你手里这支玫瑰花卖吗？” 害羞的姑娘激动地捂住了嘴——这是最新的搭讪手法吗？啊，好浪漫…… 许久没等到答复，程家林低咳了一声，又问了一遍。 “今天卖这支花的小贩对我说‘买了她的花，就会遇到自己的幸福’时，我是不信的，但我最后还是买了它，因为我想把它送给我未来的男朋友……”害羞的姑娘酝酿了会儿情绪，悠悠地开口，“呐，我这支花不卖，送给你……” 程家林微笑着接过她双手递过来的红色玫瑰花，由衷地说道：“你说的真好，只是这个点花店应该都关门了，我又赶时间，所以抢了你未来男朋友的花，我很抱歉，这钱还是给你，谢谢你愿意将这花让给我。” 然后程家林又道了声谢后，开车扬长而去。 害羞的姑娘这次不仅激动地捂着嘴，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就这么走了吗？说好的邂逅桥段，说好的送回家桥段，说好的留宿桥段，说好的……幸福呢？！都是骗子啊……！！ 程家林在下个路口果断地调头，往肖然家的方向驶去。他瞄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孤零零的玫瑰花，深邃的眼眸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丝丝笑意。眼下这小小的一支红玫瑰，远不如当初他为肖然买的那束包装精致的黄玫瑰好看，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也丝毫不为那束没能送出去的黄玫瑰感到惋惜，意义不一样嘛，现下自然是这朵单薄的红玫瑰最得人心。 这要是在以前，程家林是从来不会关注除了春节以外的这些可有可无的小节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刚才他思量了片刻，觉得肖然今天虽然没提什么，但就算这会儿他过去找他打扰到了他的休息，他肯定也是不会介意的吧，说不定还能算作一次惊喜？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车速。 之后，他就在敲了肖然家门整整五分钟后还没人应答的情况下，心急火燎地拨通了肖然的电话。 彼时，因为节日影响不好打车的肖然，将将从好不容易拦到的一辆黑车上下车，刚站到程家林家楼下，就见后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笑着没理会那通电话，心想着，这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啊，然后快走了两步，进了电梯。 这厢，程家林一个电话没打通，再打第二遍，便被一串机械的女声告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心下骇然，开始打第三遍。 已经站到程家林家门口的肖然，看着极力要从他手里挣脱，只想来个自由落体式自杀的手机，终于和程家林心有灵犀了一把，从那不停息的疯狂振动中隐隐约约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落下准备敲门的那只手，转而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手机里传来程家林焦急的询问声：“你没在家吗？” 肖然笑盈盈地说：“你猜我现在在哪？” 程家林：“……” 肖然一想到程家林那满脸的懵懂样就忍不住想笑，遂满意地决定不再逗他：“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不过，估计你这会儿只有惊没有喜了吧？嘿嘿，我在你家门口呢，开门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肖然听到程家林缓缓地开口说：“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开门，因为我这会儿正在你家门前等着你给我开门呢。” “……哈？”肖然瞬间凌乱了。 下一刻，两人同时说道：“我这就回去。” 肖然：“……” 程家林：“……你别动，我开车回去方便些。” 挂断电话后，肖然靠在程家林家门上，嘴角上扬，心道：嗨，这事弄得…… 这一来一回的，程家林到家后就已经十二点多了，一出电梯，他就远远地看到了靠在自家门上要睡不睡的肖然，他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叫了声：“肖然？” 肖然闻声，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程家林，后者心里一颤，条件反射似的就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送你的。” 肖然眼前一红，稳稳了神才看清楚程家林递过来的是什么，他愣愣地接过来，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程家林将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肖然拉进屋，回身反锁上门，然后直直地盯着他看。 肖然也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目光灼灼，一语不发。 四下一片寂静，橙黄色的玄关灯层层叠叠地晕染开来，迷离了两人的眼眸。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打破的这片寂静，娇羞忸怩的红玫瑰落地的一刹那，黑暗随之一同落下，关闭了迷离，关闭了静谧，关闭了一室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旖旎。 次日清晨，肖然被生物钟早早地叫醒，一翻身，发现程家林原先躺着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踢踏着拖鞋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捡起来放在茶几上的玫瑰花。 肖然走过去，笑着拿起它准备欣赏一番它的美色，但奈何，娇弱细小的玫瑰花昨夜被迫目睹了一场不忍直视的纠缠，幼小的心灵饱受创伤，此刻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脑袋，已然回天乏术了。 肖然撅着嘴瞅了它半晌，复又将它放回原位，放弃了为它找个瓶子供养起来的想法。然后他移步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煎鸡蛋的程家林，闭上眼睛打算眯个回笼觉。 程家林关火，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你要是还困等吃完早餐就再去睡会儿，今天是周末，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肖然紧了紧双臂，闷闷地说：“你送我的花已经蔫儿了……” “……”程家林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说，“下次一定给你买朵新鲜的。” 肖然“嗯”了声，撇撇嘴嘟囔道：“如果昨天我们错过了，那那场乌龙就真的是只有惊没有喜了……” “……”程家林踌躇了半晌，抬手覆上他的手，试探地问：“如果你上下班路上再辛苦一些，可以接受吗？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好不好？” 肖然停顿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用下巴在他的后背上上下蹭了蹭，弯着嘴角说：“好。”——哼哼，终于让你说出这句话了，嘿嘿嘿…… 竞争 曾经有个盲目崇拜程家林的超高智商的人问过他一个和技术问题丝毫不搭边的问题——成家的意义是什么？ 但显然，那个人高估了程家林智商的涉猎范围，当时的程家林顶着他那颗可以解决无数高深莫测的技术问题的学霸脑袋，用尽了一个g的脑细胞也没能回答出个所以然。 而彼时，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枕边唇角上扬，恬静美好的睡美男脸上时，他由衷地觉得那个答案已经皎如日星，不言而喻了。随后，那由心底萌发出的一抹笑意自然而然地就融进了他那如潭般幽深的眼眸中，他想，这个家也终于有了家的味道了。 因着家里多了一个人，程家林很是自觉地为自己制定了“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下班”的规章制度，实在有工作没有处理完，他也会将办公地点转移到家里去。 这样的改变自然是肖然喜闻乐见的，于是乎，他每天都在公司晃着一张喜形于色的俊脸，惹得一众人对他即使丢了单子也能一笑了之的没心没肺的豁达态度倾羡不已。 宋寒观此，中肯地评价他：“不得了，你小子已经修炼成精了。” 肖然闻言，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只不过是很容易自我满足罢了。” 然后，他就是在这样气定神闲的自我满足的状态下，看到了那条“大鹅公司战略投资业内同做搜索业务的大戌公司，欲将本公司的搜索业务并入大戌公司”的新闻。 下面是一串网友们的唏嘘慨叹，有分析厉害关系的，有冷眼看戏的，还有人写了段小段子，用颇为诙谐的语言生动形象地揭露了其他巨头公司内心的潜在想法，引来了一众网友的哄然大笑…… 肖然沉默着看完了这篇新闻报道和一圈评论，然后木着脸关闭了浏览器页面。他的表情有那么几秒的空白，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不是遗憾，也不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更不是讪笑式的幸灾乐祸，至少在看到那段幽默的段子时，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心中飘着一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气，不碍事，却也不舒服。最后，他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地叹了口气，开始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纵使众口铄金，自圆其说，大家关注的也都是公司层面上的信息与利益罢了，没有人会去换位思考被拆散的部门当事人的心情与感受——一个失败的产物而已，谁会管你的死活呢？能找到接盘侠就已经很不错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后，肖然熬了点八宝粥给程家林当夜宵。随后，便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打起了盹儿。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程家林姗姗归来，他在门外尽量放缓了动作，压低了开门的声音，结果一进门便听到了不大不小的电视音，他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待穿过玄关，看到歪在沙发上昏睡着的肖然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轻轻走过去，打算将肖然抱回卧室睡，后者却在他刚刚弯下腰的时候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肖然半眯着眼睛，就着程家林弯腰的姿势，抬手怀上他的肩膀，在他还带着夜间寒气的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成功地抚平了他那快拧成“川”字的眉头，然后才慢慢地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你回来了。” 程家林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试图从视觉效应上提高一下自己的气势，不打算让他再这么蒙混过关：“不是说不让你等我的吗？你怎么又不听了？” 肖然在他色厉内荏的表情的注视下，裹着自己早已练就的城墙厚的脸皮，淡定地站起来，擦过他，神色轻松地说：“我熬了点粥，这就去给你热热，你等一下哈。” 程家林：“……”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多年来培养出来的管理气场，在肖然这里越来越如同虚设了。 香甜软濡的热粥入肚的一瞬间，不仅暖了程家林的胃，连同他刚才想要重振夫纲的想法一起化了个干净。分量适中的一碗粥吃完，程家林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对肖然投以感动的目光，就见后者温柔地笑了笑后，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程家林挑眉，直接问道：“怎么了？” 肖然顿了顿，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下，迟疑地问道：“你今天看互联网的新闻了吗？” 程家林摇摇头，他们游戏就快要在android平台上上线了，他最近都没有怎么关注外界的新闻，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随意地问道：“什么新闻？这个圈子每天都更新n条创业、收购类的新闻，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今天的新闻有什么新奇的吗？” “没什么新奇的，”肖然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碗筷，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就是大鹅公司将搜索部门和并入到大戌公司了。” 程家林抬起的手臂猛地一僵，他低着头，垂下的刘海挡住了肖然的视线，他看不清程家林现在的表情，心里一紧，按着程家林的手臂，抢过碗筷，转移话题：“我来吧，你们游戏进度怎么样了？” 程家林抬头，不容分说地从肖然手里拿过餐具，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往厨房走去，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来吧，游戏下个月应该就可以在android平台上发布了。” 肖然跟着他进到厨房，觑着他的神情，欢快地说：“嗯，那挺好的。” 程家林收拾干净厨房，拉着肖然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其实，那样也挺好的。” 肖然闻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程家林的手，程家林侧头冲他轻轻地笑了笑，肖然也释然地弯了弯嘴角，“嗯”了一声。 是夜，肖然装作睡着后，感觉到程家林轻轻地起身下了床，他悄悄睁开眼睛，看到程家林走到阳台站定，静静地望着他曾经上班的地方，他的背影高大挺拨，却在清冷的月光的笼罩下，显得失意又落寞。 肖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心想，程家林说那样也挺好的，其实他心里应该挺难过的吧，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建的部门……而自己被迫拱手相让的心血，被别人如此弃之如履，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吧。 程家林在外站立了半晌，然后回屋轻轻拉上推拉门，拉好窗帘，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蹑手蹑脚地躺在了离肖然稍远点的位置。 肖然闭着眼睛，佯装无意识地踢开了被子，程家林无奈地靠过来一点，替他拉起被子，肖然乘机一个翻身翻到了程家林的怀里，忍着程家林还没暖热的身体，支支吾吾地呓语了一句，然后抱紧程家林劲瘦的腰身，贴得他更近了一些。 程家林停顿了片刻，感受到方才心里涌起的那股暖意瞬间流向了四肢百骸，他替肖然掖好被角，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唇角携着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很快进入了梦乡。 杨絮纷飞的四月天里，程家林他们公司的游戏正式登入了android平台，老杨甚是开怀，揽着程家林的肩膀，咧着嘴，笑盈盈地询问他可不可以给公司放两天假，让大家走出去好好感受一下春天温暖的怀抱。 程家林一把推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憨厚圆脸，呼吸了一口空出来的新鲜空气，捏着鼻梁，颔首道：“就听你的吧。” 老杨得意洋洋地冲众人打了个响指，大家欢呼着开始收拾东西下班。程家林则打开了旅游网站，开始思量带肖然去哪处近郊转转，换个心情的好。 这样的季节，桃花最是烂漫，温度最是适宜，最是春游的好时机……如果能忽略那如雪般漫天飘零的飞絮的话。 然，春日飞雪，飞的是“雪”的洁白与轻柔，飞的是“雪”的宁静与舒盈，可程家林和老杨他们在这温暖宜人的春天里，望着窗外那一片层层叠叠的素白，感受到的却是比寒冬腊月里漫天飞雪还要凌冽刺骨的冰冷，直冷到人心尖上的冰冷。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程家林还是没能带着肖然出去转转，不过他倒是彻彻底底地换了个心情。 就在他前天晚上刚和肖然讨论完，决定去郊区骑马后，老杨的一个电话打过来，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轰隆”炸开，这天瞬间就变得乌云惨淡了。 公司临时的休假取消了，众人倒没有哀嚎抱怨，大家围在会议室的圆桌旁，个个正襟危坐，直待程家林和老杨发号施令，便可抛头颅洒热血，和公司共渡难关。 昨天，远在g省的龙头游戏公司高调地推出了一款跑酷类游戏，分分钟就将程家林他们公司的游戏打到了十万八千里的犄角旮旯，两个平台上的排行榜前50名都看不到踪迹了。 小李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这是抄袭！” 四下一片静默，没有人回应他的义愤填膺。 何为抄袭？ 你说人家游戏的玩法和你的一样？笑话，那么多款游戏，操作起来都是一样的，再说，人家的玩法和你的也不是一模一样的啊。 你说人家游戏的关卡剧情和你的类似？呐，这又有什么用呢？你自己都说了是“类似”嘛。 而且人家的游戏比你的游戏开场动画吸引人，道具比你的多，还有各种吸引土豪玩家的装备……最主要的是，人家的游戏画面比之你的游戏不知道精致了多少倍哇！ 抄袭？呵，多么虚幻可笑的一个词啊。 众人这么悲愤填膺地一合计，最后只得打碎银牙和血吞，悲哀地接受了现实。 程家林和老杨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增添几个新环节，趁着玩家们还没有彻底忘记他们这款游戏，以游戏更新再次冲榜单刷存在感。 老杨和他连夜策划了几个新玩法，接下来研发的任务就都交给了程家林，他则脚不沾地的游走在各大运营代理商之间。 春风迈着小碎步，不疾不徐地勾搭走了杨柳絮，日升日落间，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而，程家林他们也停止了呕心沥血的赶进度任务。原因无他，他们资金链断了。 这一个月里，老杨几乎把能用的钱都砸进了渠道运营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河中，起初，各家公司还抱着类似调戏的心情翻腾了几个浪花让他们顺着河流飘荡了会儿，后来就渐渐偃旗息鼓，象征性地冒了几个泡后，就把他们的游戏彻底搁浅了。 老杨知道，这是因为他交不上“贡品”了，人家也就不乐意为他“保驾护航”了，就连投资方也不稀罕和他玩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烧钱玩法，谁还傻不楞地陪你玩啊。 至此，老杨才痛心疾首地意识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我很懂这行”的想法原来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而自己拼了老命在酒桌上喝出来的关系原来狗屁都不是，亏他还当宝贝似的供养了那么久。 他几度自我催眠地说，这就是老天在给他开的一个玩笑，等他睡一觉，这场玩笑也就结束了，成功的果实也还挂在他亲手浇灌长大的树上，没有被人窃取，也没有被任何鸟儿啄食。 现实 第二天破晓的时候，老杨是在他还不到一周岁的女儿的啼哭声中，从自己那场自我催眠的梦中醒来的。 还没等他从梦里彻底清明过来，他温柔贤惠的妻子已经起身抱起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地说：“宝宝不哭，爸爸累了，让他再多睡会儿，乖。” 须臾后，梦境随着那句温柔的安抚轻缓地支离破碎，悄无声息间生活也露出了它最真实的模样，老杨狠狠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 程家林将之前收回来的钱又拿了出来，支持了游戏更新的收尾工作，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然而，他们这般孤注一掷的举措注定起不到力挽狂澜的作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游戏的数据就已经从每况愈下，直至到惨不忍睹，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一款游戏你有再好的创意和策划，运行速度再快，没有下载量，那你还怎么活？没有推广渠道，公司再出多少款新游戏也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程家林也是深知渠道运营是游戏的立足之本，故，他在肖然第三次向他引荐温浩的时候，同意了他的提议，答应和他一起去见见温浩。 其实这段时间，程家林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愁云惨淡，甚至可以说是不显山漏水的平常如初，但肖然看着他愈发平静的面容，心里就愈发的担忧。他把自己通讯录里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挨个问了一遍，然而，真心实意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温浩一个人而已。 一如温浩所说的，术业有专攻，他自以为处于形形色/色的人中间尚且游刃有余，但也不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圈外人的本质。也是至此，他才从根本上体会到自己隔着一台电脑，一部电话或者只见过寥寥几面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实在是不值一提的。而平时表面上看似志同道合地称兄道弟，也不过只是蝇营狗苟的场面话罢了。 人心隔肚皮，谁又把谁真的当真呢？ 这样的情况，肖然多半是意料得到的，毕竟他自己并不是多么注重去经营这样的人脉关系，所以这样的结果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可以应付好每个人，做到面面俱到。时至今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有一个温浩可以帮到他们。 肖然的办事效率还是比较快的，这周末就带着程家林和老杨去了他和温浩约好的茶馆。 彼此见面象征性地客套了一番后，温浩就率先表了态：“我之前听肖然说了你们公司的情况，也关注过你们的游戏，确实是一款题材新颖的游戏，被大公司盯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老杨很想发火但又不好当着温浩的面发作，被别人误以为是他摆脸色就不好了，思来想去，他顶着一张便秘脸，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公司是告不赢人家的，打官司也只会给自己添堵而已，眼下我们最吃亏的就是没有过硬的渠道关系，温总的大名在行业内可谓是如雷贯耳，如果温总愿意雪中送炭帮我们活动一下这块的关系，我老杨定当感激不尽。” 温浩转着手里的瓷杯，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对面的肖然，停顿了片刻后，他放下茶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中肯地说：“杨总客气了，我今天既然来了就肯定是想要帮你们的，但我个人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再在这款游戏上浪费财力物力了。你也知道的，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层出不群的游戏，玩家对于一款游戏的痴迷度也是极其有限的，现下，观你们游戏的数据，我看还是放弃吧。” 老杨的目光倏然就暗淡了下来，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加重了些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但我对我们的游戏还是有信心的，还想再拼一次。” 温浩微微摇了摇头说：“我是真心想交你们这些朋友的，所以，这番话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为了你们好才说的。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也不服气，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每一款游戏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废材也是不舍得放弃的，这样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可现实是容不得我们感情用事的，你又何必在自己跌倒的时候再去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他说得合情合理，态度又是情真意切，老杨顿时犹如泄了气的气球，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一时无言以对。 温浩看着蔫了的老杨，抬手给他添了杯茶，像安慰老朋友一样，温和地说：“杨总这么有才，还怕以后没有出路吗？只要再出一款新产品，东山再起还不是指日可待嘛。” 老杨坐直身体，捧起茶杯，先对温浩道了声谢，继而更加愁眉苦脸地说：“构思一款新游戏谈何容易，再者，就算有创意，以我们现在的资金实力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哎，这事都怪我，我这人是个急性子，没那脑子能够玩转渠道那些八面玲珑的人才，还自不量力地往前冲，现在更是搞得投资商都对我们公司有意见了，平白连累了一众兄弟陪着我受罪，我这真是有史以来天下第一猪队友的“典范”啊……” 温浩对于老杨如此透彻的自我剖析一时无语，只好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目光又转向了肖然。 肖然一直在偷偷观察全程都处于沉默状态的程家林，此刻感受到温浩直白的视线，抬眼冲他微微笑了笑，开口接过话茬：“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帮他们呢？” 程家林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紧，就见对面温浩先是对肖然温文尔雅地一笑，然后转向他和老杨，说：“与其你们再去低声下气地拉投资，不如将团队并到我的公司里来吧？” 三人皆是一惊，老杨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看着那么温和了，肖然刚想要说什么，温浩又道：“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我们公司，两位意下如何？” 三人又是一惊，此时，肖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温浩，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而老杨的脸色骤然就浮上了一层红晕，是羞愧红的——他为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径感到羞愧。诚想，温浩的公司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可以在行业内站住脚了，而他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慷慨解囊地投了这么一棵纯粹让他们捡大便宜的橄榄枝，这般高义薄云的胸襟，真是羞煞了他的老脸啊。 他踟蹰了半晌，煞是羞愧地说：“成立一家公司不容易，这个我深有体会，而且温总的公司已见盈利，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半路去分一杯羹呢，这样太不厚道了。” 温浩笑道：“确实，从我的利益来看，这的确是一条很不明智的提议，不过，公司现在我持有的股份最多，就算其他人有异议，他们也不敢说我傻的，再者，我很看好你们的团队，相信以后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为什么？”久未发言的程家林突然插话道。 温浩顿了一下，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程家林一脸严肃地重复道：“为什么？温总为什么这么肯定地相信我们？” 温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含笑，从容地说：“因为我相信我这个小兄弟。” “……”他这话包含的含义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让肖然平白无故地鸭梨山大，他讪讪地一笑，“这锅我可不背啊。” “好，不让你背。”温浩笑道，“我觉得咱俩的眼光还是都不错的，能一致看好的必然是不差的，你说呢？” 肖然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程家林。 程家林看着对面始终面带笑意，温和有礼的温浩，只觉得他斯文……一点也不败类，而且当真是无可挑剔。他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松开，又握紧，良久后，他起身歉意地颔首，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老杨见状，也起身歉意地笑了笑，陪着程家林一起离开了。 肖然皱着眉，担忧地看着程家林的背影，直到程家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转回头来。 温浩将已经帮他续满茶水的瓷杯递给他，在肖然接过对他道了声谢后，才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他说：“看来你那位看着颇为高冷的朋友不太领我的情啊。” 肖然摇摇头说：“他应该是不想放弃他们的游戏。” “我这可是很有诚意的啦，而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自认做得也很到位了，”温浩耸耸肩，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说，“其他的我就没办法了。” “我知道，真的谢谢你。”肖然很是感激地对他说。 温浩摆摆手，倾身坐直身体，十指交叉支在桌上，对他说：“对了，上次给你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肖然一脸茫然：“什么事？” 温浩屈指敲了敲桌面，略带责备地说：“还装，就邀请你加入我们公司的事啊。” 肖然“哦”了一声，沉默地摇了摇头。 温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复又靠回椅背上，缓缓地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肖然摩挲着杯沿，思量了片刻，低声道：“我真的不想去，回头儿我可以利用假期时间帮你做兼职招聘，免费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温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考虑过自己以后的发展规划么……哎，随你吧。” “嗯。”肖然收回制止他准备锲而不舍“煲鸡汤”的目光，“呵呵”笑了一下，算是将这个话题打岔过去了。 程家林和老杨回来后，前者主动伸手和温浩握了握手，聊表谢意后，对他说：“我们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坚持坚持，再次感谢温总的好意。” 温浩微微眯着眼，笑道：“哪里，我也很抱歉，没能帮到什么忙，以后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来找我。” 告别温浩后，肖然听说程家林和老杨还要回公司讨论解决方案，便主动告辞自己回家了。 老杨看着肖然离开的方向，赞赏地点了点头，问程家林：“嗳，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这个朋友很不错啊，连温浩这样的大拿都很给他面子，什么来头啊？” 程家林皱着眉，淡淡地说：“猎头。” “……”老杨张了张嘴，半晌后，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一个最能表达他此刻内心心情的评价：“牛。” 纵然他们再怎么不舍，也不得不承认温浩说的是对的，眼下最理智的举动就是再接再厉出一款全新的游戏。 为此，程家林和老杨用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回顾了近两三年内，国内国外大量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手游，页游，端游，试图从中寻找到可以占以绝对优势的不同之处。程家林始终贯彻着“创新才有出路”这一理念，逼着老杨和他没日没夜地分析各类题材的游戏，几度折磨得老杨都快要吐出绿莹莹的胆汁了。 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程家林开车稍胃疼的老杨回家的时候，磅礴的大雨中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黑猫跳到了程家林的车前盖上，程家林猛地一刹车，猫咪顺势跳下车，晃晃悠悠地钻进旁边的小花园，跑远了。 老杨捂着胸口，一副惊魂不定的惨样，哆嗦着嘴唇问：“刚才那团黑是什么？怪物吗？” 程家林顺着猫咪跑走的方向，静静地望着窗外被大雨冲刷的迷迷蒙蒙的延展进深夜里的曲折小道，久久没有回答老杨的问题。 就在老杨后知后觉地以为他被吓傻了，赶忙去摇他身体的时候，程家林骤然回头，直直地盯着老杨，那一刻，他眼里放出的光芒在这个漆黑的雨夜显得格外的明亮，老杨的心脏猝不及防地漏跳了半拍后，他不堪重负地“嗷呜”一嗓子叫了出来。 程家林被他那凄厉的叫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回神后，就见老杨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沉声道：“能别喊了吗？” 老杨“呜呜呜”摇着头，程家林皱起眉，后者又赶紧“唔唔”的点了点头。 被他这么一打岔，程家林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他放开老杨，平静地说：“我刚想到一个点子。” 老杨抚着胸口，弱弱地问：“什么点子？” 程家林侧身对他指了指花园里蜿蜒曲折的小路，说：“也许可以做一款策略类游戏，关卡的背景做成类似道路的形式，嗯，我之前做过地图项目，可以参考一下，有终点，有路障，还有你刚才说的怪物，反派npc就设计成宠物怪物的形象估计也不错，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思路，你想想具体剧情和玩法怎么设定比较好？” “策略类吗？道路，打怪？”老杨看着蜿蜒的小路旁边的草地，树木，喃喃道，“终点是什么？宝物？或者守护什么？嘶……”老杨双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程家林关切地问道：“胃疼的厉害？” 老杨抽出一只手冲他摆摆，示意无碍，忽然，他猛地一抬头，兴奋地喊道：“有了，我想到了，可以做成策略类塔防游戏，守卫的东西么……终点需要保卫的东西就……”他一手捂着胃，一手一拍大腿，说道：“就设定成食物吧。” 程家林：“……” 招聘 多日来闷头在逼仄曲折的甬道里毫无头绪地奔跑的两人，此刻终于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黎明前的曙光，确定了可以让自己勇往直前的方向。 程家林和老杨召集起全体员工，紧锣密鼓地筹备了一周，将所有能想到的剧情玩法整合起来，做出了一套完整的策划方案。 而如今，万事具备，只欠“美术”这一东风。 思及此，一众人顿时就从即将扬帆启航的激动中沉静了下来，办公室内一瞬间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大家在这场静默中，心照不宣地意识到这个“东风”不仅难请，而且请不好的话，还极有可能一刮风间就将他们之前的准备统统付诸东流了。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鉴于之前那款游戏在画风这一块摔得跟头实在不算小，他们一致觉得这次的美术风格，着实需要慎重地考虑一下。 老杨起身，在白板上用红色的签字笔重重地将这两个字圈了起来，沉声说道：“上一款游戏咱们和美术外包兜兜转转个不停，也没见省下多少钱，与其这样，不如一次性花个大价钱成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美术团队。” 大家列队似的，整整齐齐地点头啊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会和程总商量一下这方面的预算。”老杨大笔一挥，拍板道，随后他顿了一下又说，“公司目前的情况大家也都有所了解的，这部分预算可能要从其他费用里挤出来，这段时间估计要辛苦大家了……但我想大家这么辛苦地一路走来，应该都不想放弃的，所以这样的决定，还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 众人又是齐刷刷地点头，然后，其中有一人说：“老杨你也别这么说，咱们大家伙以前都是共过事的，谁还不知道谁呀，再说，咱这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啊。” 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老杨握紧了拳头，欣慰地笑了笑：“那大家平时忙完自己的工作了，也多在自己的朋友圈打听一下有没有好的主美可以介绍的。” 这一计划提上了章程，程家林和老杨在接下来的两周内最主要的工作就变为了面试。然而，这招聘就和相亲一样，你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你，看上你的，你又看不上，能碰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对方也心仪你的，那还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说多了，这也是缘分啊。 眼看这都半个月了还没什么进展，老杨有点坐不住了，对程家林说：“要不从之前面的人当中选一个先试试？” 程家林摇头道：“我们的预算不允许我们有任何“试一试”的想法，宁缺不滥，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这期间，肖然有一次半夜起来喝水，看到程家林还在书房忙碌，他立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帮他也倒了杯水端了进去，走近后才发现，程家林居然在招聘网站上刷简历，他将水杯递给程家林，双手抱臂，靠在电脑桌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语不发。 须臾后，程家林捏了捏鼻梁，轻轻笑道：“怎么起来了？” 肖然瞥了眼已经被程家林关掉了浏览器页面的显示屏，皱着眉问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们公司没有招聘计划吗？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程家林将水杯放到桌上，摊摊手道：“之前确实是没有的，最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好的美术可以储备一下。” 肖然挑眉：“那你怎么不给我说呢？” 程家林打趣他：“我们现在可用不起猎头啊。” “……”肖然眯着眼睛，冷冷地说，“我还没发现呢，你居然也会和我开玩笑了。” 程家林看着他沉下来的脸，摇摇头，伸手拉过他的手，柔声道：“没有，这段时间我看你也挺忙的，连周末的时间都在加班，就不想让你那么累了。再说，我们也就这一个职位，还是能应付过来的，只是一时间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每每程家林冷峻的脸色柔和下来，肖然总会瞬间败下阵来，显然定力不够的他被程家林一个温柔的目光成功地顺了毛，他蹲下身来，侧头靠在程家林的腿上，闷闷地说：“我没关系的，我也想帮帮你们。” “嗯，别想那么多，”程家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会请你帮忙的，主要是面了这么多人，到最后却搞得我不知道该定什么风格的画风好了，这是个问题。” 肖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 程家林：“说实话，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我们希望可以找一个有主见，能根据游戏策划自己设计原画和ui，而不只是绘画这样的人。” 肖然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你们自己都没有方向的话，这样的人挺难碰的。” “嗯。”程家林颔首，拉他站起来，“好了，去睡觉了，这事急不得，再等等吧。” 这一等，直等到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窗外的蝉鸣一声比一声响亮，程家林他们还是没有碰到那个能够和他们两情相悦的主美。 这天，老杨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个馊主意，非要拉着程家林去参加一个二次元漫展，程家林无语地扶额，头也不抬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你说去参加个游戏峰会我还能理解，你去参加什么漫展，意义何在？” 老杨挺了挺他那已经瘦了一圈的肚子，义正词严地说：“挖掘人才啊，正所谓高手在民间，一切有可能的地方，我们都不能放过。” 程家林：“那你是觉得一个漫画家其实是可以分分钟跨行业转做游戏的是吗？” “不，那怎么可能，”老杨摇头晃脑地说，“我只是觉得应该有很多游戏美工也很喜欢逛漫展，我们可以去试试。” 程家林：“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在万千画手中看出哪个是游戏美工吗？” “嗯，我都准备好了，”老杨“嘿嘿”一笑，“但是需要你去撑下门面。” 彼时，程家林坐在会展门前的不远处，抬头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空，明白了老杨说的“准备好了”原来就是准备了两张课桌、两把椅子外加一个一人多高的招聘启事海报，那海报做得甚是花哨，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通歌颂创业家精神以及吹捧加入他们公司后如何一起步入人生巅峰云云的屁话。中间大写加粗写的是招聘要求，最后才以正常化的方式一笔带过地介绍了一下他们公司以及他们那款有且仅有的已然过气了的游戏。末了，留的还是程家林的邮箱。 程家林抬手按了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看着不远处围在一起，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窃窃私语的几个奇装异服的小姑娘，也终于意识到了，老杨说的所谓的撑门面，真的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片刻后，那几个女生突然一起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一个身穿洛丽塔公主裙的可爱女生，盯着他们的招聘海报看了半晌，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程家林，便带着一众人施施然往会场的方向走去，徒留给程家林和老杨一串银铃般的绕梁余音。 老杨：“……” 程家林：“……” 似乎是起风了，程家林的衣摆微微拂动了一下。烈日炎炎下，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骄阳的余温，唯独程家林他们这处两桌大的方寸之地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燥热。 老杨偷偷瞄了一眼身边大放冷气的“空调”兄，几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挪，这般纯天然的冷气福利他表示自己有点无福消受。 会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程家林他们这边凄凉萧索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程家林侧头再次看了眼伫立在会场门口，用一副凶神恶煞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他俩的保安同志，由衷地觉得他俩这么长时间都没被赶走，一定是因为这位保安同志太善良了。 也由衷地觉得，老杨这个馊主意，真是馊到极致中的极致了。 由于是无功而返，回程的路上，老杨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程家林看着他那灰头土脸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装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老杨闻言，如蒙大赦，抬起头冲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片刻后，他又换了一张苦瓜脸，蔫蔫地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呢？” 程家林顿了顿，抬眼看向车窗外万里无云的广阔天空一时无语，须臾后，他叹气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许是老天爷见他微仰着头，模样虔诚，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遂大发慈悲地显了回灵——第二天，程家林收到了一封应聘他们公司主美职位的邮件。 隔天，应聘者来面试的时候，程家林和老杨先和应聘者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老杨诧异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应聘者甜甜地笑道：“前天在漫展门前见过的啊。” 老杨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啊，你是那位姑娘？！换了装扮，一时还不敢认了呢。” 应聘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杨得意地拿胳膊去撞程家林的手肘，程家林瞥了他一眼，明智地忽视了他那快要翻到天上去的邀功眼神，转而问应聘者：“林小美小姐，我看了您发来的简历和作品，无论是您一直在知名外企游戏公司工作的工作背景，还是精美华丽的作品，都很出色，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此次考虑我们公司这个主美职位的动机是什么呢？” 林小美眨巴着眼睛，答非所问：“程总，您对我有印象吗？” 程家林煞是疑惑：“自然是有印象的吧。”——不是前天刚见过么。 “我不是指前天在漫展遇见的事情，是更早一些的时候。”林小美摇摇头说，见程家林更加茫然了，她又补充道，“两年前的cj上，您和一个朋友一起的，您还记得吗？” “……”程家林惊愕地张了张嘴，许久后，才迟疑地开口：“你是当时的那个女孩？” 林小美见他想了起来，欢快地说：“对，就是我，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程家林不禁咂舌，可不是他还记得她嘛，如果不是她当时拿的那本书，他也不会去查那些信息，从而也就不会让肖然把这件事生生笑成了他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了。 这厢，程家林还兀自在自己的黑历史中凌乱，林小美还沉浸在重遇男神的欣喜当中，老杨这个愣头青，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二人身上转过一遭，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所以，您难道是为了我们程总才舍身来我们公司的吗？” 程家林和林小美同时一颤，前者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舍身？你会不会说话？” 老杨讪讪地笑道：“舍身取义的意思，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哈哈。” 程家林对林小美歉意地笑了笑，同时抛给她一个疑惑的目光。 林小美神色坦然地说：“你们那款跑酷游戏，之前我关注过的，挺不错的一款游戏，就是最后有点可惜。但是，属于自己的创意别人是借鉴不来的，只要一直有创意总会受到大家的关注和认可，我相信贵公司一定会做出更多更好的游戏。” 老杨点头啊点头，之后，他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声情并茂地向林小美介绍了他们新款游戏的策划方案，眼瞅着他又快将他们游戏吹的天花乱坠了，程家林赶紧打断他，将话题拉回正道，问林小美：“关于此方案的美术风格，您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吗？” 林小美思忖了片刻，从容不迫地答道：“我的想法是设计成偏萌系可爱风格的画风，原因嘛，简单来说就是不要忽略女性玩家市场，这款塔防类题材从我的角度来看，还是能吸引女玩家的。而且，清新萌系的风格我还是比较擅长的，也有信心能够做好它。” 老杨又是一顿点头：“那您有什么要求吗？” 林小美：“要求嘛，有一点就是整体的美术风格要全部由我把控，当然，不好的地方你们可以提意见，但提出的意见如果不合理的话，我是不会妥协的。也就是说你们不能过多干预我的创作，但我自己肯定会对自己的作品负责，致力做到最好，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程家林颔首：“可以，不过您也了解的，创业型公司里多是一人身兼数职，肯定会很累，这点您能接受吗？” 林小美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她顿了顿，忽然目光闪烁地望向程家林。 程家林被她看得募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听林小美楚楚可人地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程家林：“什么？” 林小美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往办公区的方向望了望，似是叹了口气一般，收回视线后又恢复如常：“还是先不说了吧，有机会的话再向程总讨要这个不情之请。” 程家林：“……” 送走了林小美，程家林和老杨都松了一大口气，这股东风他们总算等来了，接下来就又是一场硬仗了。 整理好会议室里的文件，程家林起身准备回工位，就见老杨一副情绪高昂的模样，他以为这厮又准备高喊两句甚是废话的口号了，谁知，老杨下一秒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冲程家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悠悠地感慨道：“缘分呐……”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顶着一张八卦脸走出了会议室。 程家林停在原地，眼皮抽搐了一下，突然，由心底升起一个念头：他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答应和这个越看越不靠谱的家伙一起创业的啊？！ 共渡难关 林小美的加入，不仅为公司注入了新的血液，也为众宅男在视觉体验上洗了把眼，众人纷纷语重心长地对程家林和老杨表态，公司招的这个主美真是哪哪都完美啊。 如此发自肺腑地表扬，却没有换来老杨拉开阵势，来个三天三夜不间断地炫耀自己那英明神武的馊主意的说书大会。对此，大家无比的诧异，三三两两地跑来他身边殷勤地拍马屁。 但，迫于程家林提前给他下的警告令，老杨脑补了五十万字的昔日惊鸿一瞥奈何无处可寻，今朝他乡重逢舍身再续前缘的痴情感人爱恋文，统统憋到了肚子里无处倾诉，那吃撑了似的腹胀滋味甚是痛苦，以至于他现在无论听到什么天花乱坠的恭维都无福消受，只能顶着一张食欲不振的蜡黄脸，没精打采地挥退了众人。 装备齐全后，众人个个激情饱满，摩拳擦掌，以最好的状态踏上了通往成功大门的光明大道。每加一天班，他们就觉得离成功之门又近了一步，胜利的曙光就又亮了一些。 然而，有光亮的地方总会有阴影，而，人们身处昏暗的环境下，出于本能只会马不停蹄地追逐光源的所在，从而忽略了隐藏在脚下的绊马索。 虽说之前他们是做过详细的预算的，但游戏创作中时不时会增添的一些成本远不是他们能够事先预料到的，再加上工资、房费、电费、水费、物业费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成本费用，那早先已被浪费过一部分的预算，在他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迈入了赤字的门槛。 等程家林后知后觉地在无穷尽的代码中嗅到那股警报气息时，他们的游戏已经前脚抬起即将触碰到了绊马索，处在了一个要放不能放，要退不能退的尴尬境地。 而程家林他们这次多少还是疏忽了，没能做到未雨绸缪。他和老杨一方面要装作没发生任何事似的稳住干劲十足的大家，一方面又要搜肠刮肚地思慕筹钱的办法。 两人合计了一番后，各自又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了一部分钱填补了财政赤字。程家林更狠一些，他将自己这些年存的养老钱都拿了出来，以支持他们顺利地跨过了那根绊马索，能够两脚踩地，在原地喘了口气。 为此，他们埋下的另一个代价就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支付员工下个月的工资了。 且，最让程家林受打击的是，这段时间家里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肖然在打理，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到连买菜钱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他开始深深地恐慌起来。 这股恐慌感仿佛幻化成了一双无形的手，强而有力地将他拉离了现实世界，然后抛入了一座荒无人烟的雪山中，周遭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漫天的飞雪，被雪雾遮挡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可以前行的道路，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其中，总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他想起自己在大狼公司的意气风发，想起在大鹅公司起先的踌躇满志，到最后落得个鸟尽弓藏的结果……但他想，就算当时自己落魄退出，留给人一个软弱无能的形象，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再在那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哪怕他再重新回到大狼公司，也不至于穷苦潦倒到如今的田地。 那么，他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一改自己四平八稳的处事风格，不顾理性的叫嚣，非要剑走偏锋，踏入一个自己所不熟悉的圈子呢？ 他又是为什么在第一次拒绝了老杨的邀请后，又改变主意同意和他一起创业了的呢？ 而如今，他又是为什么近乎偏执地将自己圈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荒凉之地，瑟瑟发抖地承受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抵抗的惶恐？ 因为什么呢？ 所有的答案，到头来，缘何不过一个自尊心作祟罢了。 就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结果落得个这么事与愿违的惨淡光景……又或者这样的结果其实早该想到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10节 终究是他太自负了。 肖然看着程家林眉宇间的沟壑一日比一日的深，每次回来还要尽力掩去一身疲惫，对着他强颜欢笑，总会心如刀割。他明智地选择佯装毫无知觉，一如既往地对着程家林没心没肺地谈笑风生，转而趁程家林不注意的时候，从他手机上拿到了老杨的联系方式。 以程家林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势必不会对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从老杨这里下手。得知前因后果后，肖然这才意识到程家林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不肯和他对视的原因。他想着老杨最后说的那句他们游戏只差一个小环节就可以拿出手了的话以及那透过层层无线电波也不减分毫的溢于言表的痛惜之情，找了个理由，和程家林分居了一周。 程家林苦笑着同意了，他说不上来自己是该失落，还是该松口气，只是那一周里，他几乎住到了公司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消停下来后，归于黑夜里的寂寥与深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我这样做为了什么？工作为了什么？生活又是为了什么？ 可……不管为了什么，人生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啊。 一周后，肖然回到家里等到了夜里十一点还没能等回来程家林，只得一通电话将他叫了回来。 程家林还以为肖然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一进屋，就被肖然扑了个满怀。 肖然抱着他的腰，跳华尔兹似的，转啊转的，只转的程家林头晕了，才带着他转到沙发旁坐下来，撒娇地问道：“这几天想我了没？” 程家林诚实地点了点头，连个“嗯”也没有发出来。 肖然撇撇嘴，放开他，在一旁嘀嘀咕咕：“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呢。” 程家林又安静地点了点头，才开口问他：“工作上的事都忙完了吗？搬回这边住会不会太辛苦？” 肖然挑眉，这还嫌他搬回来的早了？他微眯着眼看了看程家林，暗自叹了口气，不打算和他计较：“忙完了，我还余下了时间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哦，是么。”程家林牵强地笑了笑，他现在可没钱给他买回礼了，这一周他的伙食还都是老杨和小李救济的呢。 肖然选择性地无视了程家林那让他心酸的笑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状似轻松地说：“喏，这就是给你的礼物哈。” 程家林的脸色募地一沉：“什么意思？” 肖然暗道“果然这是要生气的节奏啊”，忙摇了摇头，忐忑地解释道：“我之前联系过你师兄了，知道你们的情况，这些钱你先拿去应急用。” 还没等程家林拒绝他，他又理所当然地说：“这钱我只是先借给你们公司，到时候还要还的，嗯，连本带利的还，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利息就少收一些啦。” 程家林看着他故意装出的大义凛然的模样，丝毫高兴不起来，他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既已了解到我们公司的窘迫，想来也是知道你上班攒的那些工资是不够我们应急用的，那你现在又如此肯定地觉得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估摸着这卡里怎么也有个二三百万吧？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肖然几不可察地往后靠了靠身体——我靠，不亏是学霸，这条理分析地如此清晰，连让他编个理由缓解一下的余地都没有。他在程家林审视的目光下，眼神躲闪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说：“我把……我那房子卖了。” “你……”程家林兀自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你”了半天，也没能继续说下去，最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往阳台走去。 肖然看着程家林有些颤抖的背影，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己这算是彻底伤透了他的自尊心了吧。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过，肖然在寂静的客厅里望着墙上静音的石英表，随着秒针的转动，在心里一圈一圈细数流逝的时间，却总也记不住自己究竟数了多少圈。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万家灯火都齐齐地灭了，他估莫着程家林应该冷静了下来，便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程家林。 程家林身体骤然一僵，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叹息道：“你怎么那么傻，现在的房子都是保值资产，过两年房价还会再涨，你怎么说卖就卖了呢？” 肖然浑不在意：“那房子我现在不住，又不想往外租，还不如卖了呢。再说，我现在住着大房子，还不用交房租，卖了房子的钱投资给你们公司还能拿利息，怎么算都是我赚了啊。” 程家林：“一个星期你就把过户手续办好了？” 肖然“嗯”了一声：“我是以现在市场价的八折出售的，那个业主是个急脾气，火急火燎地就把手续都跑好了，不过人还不错，临了还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高价回收了我那些破烂家具，让我沾了点便宜呢。” 程家林自嘲地笑了笑，到底谁占谁的便宜啊，人家唯恐你反悔才这么做的吧。他沉默了会儿，又问：“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肖然摇摇头：“不知道，我是瞒着他们卖的。”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通知你父母呢？”程家林尽量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说，“那是你父母给你买的房子，你怎么能瞒着他们？” 肖然：“呃，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嘛……所以，你们游戏要赶紧完成上线、盈利，然后好让我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啊。” “……”程家林苦笑了一下，沉声道，“我已经没办法向你保证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发现这个圈子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简单，第一款游戏上线时的激动，第二款游戏策划时的抱负，到最后不过是为了告诉我，这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我其实什么都不算，我无法预想现在这款游戏的前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继续坚持下去是为了什么，也许到头来拼个头破血流，也不过是让自己输得更难堪罢了。” 肖然静静地听完他这段自我否定的自白，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程家林，你这样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呢？” 程家林心里猝不及防地“咯噔”了一下，就听肖然又说：“你们公司成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年的时间，第一款游戏现在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也不能否定它确实是一款好游戏，能做到这样的成绩，你们其实也算不错的了。况且，没有哪个刚入行的人能一步登天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懂，你又为何这么不眠不休地拼着命想要尽快赢得成功呢？难不成你还想要以自己一年的游戏工龄去比过别人十多年积累来的成功值吗？” “我……也不知道，”程家林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许吧。” 肖然：“……你这个学霸脑袋是秀逗了吗？”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程家林好了。 他停顿了片刻后，又语气坚定地说：“你别这么妄自菲薄，这条路还很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你也一定会后来居上，超过那些成功的前辈，不管怎么样，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程家林垂下眼眸，只觉得嘴里苦涩得像吃了黄莲，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起肖然对他如此这般毫无保留的情意与期冀，他喃喃道：“值得吗？你这样做值得吗？” 肖然将下巴搁在程家林的肩膀上，目光落向朦朦胧胧的夜色中，远处的道路陷在一片昏昏暗暗的光影里，他费力地眯起眼睛，却怎么都看不到前路的尽头，他心里一时有些泛酸，紧了紧手臂，闷闷地说：“无所谓值不值得吧……就算不值得，我也认了。” 未来的一切都太过未知，他无法预料，也不想设想，不敢设想，唯有把握好当下，只希望不留遗憾就好。 程家林抬起手握紧了肖然怀在他胸前的手，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后，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肖然，你来帮我吧？” 肖然：“嗯？” 程家林捏了捏他的手心，轻声说道：“你来我们公司帮我吧。” 肖然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你这算是彻底豁出去了，要把我一起拉下水了吗？” “……”程家林在他这句调侃的话语中忽而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他释然地笑了笑，“嗯，算是吧，那你要下水吗？” 肖然：“下，怎么能不下呢，就算你不拉我，跳我也要跳进去。” 程家林：“嗯，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肖然侧头枕在程家林的脖颈旁，重重地“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一时无语，东边的天渐渐泛白的时候，肖然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募地扳过程家林的身体，眉尖上调，嘴角勾起一抹戏虐的坏笑：“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呢，这办公室恋情什么的，影响不太好吧？” 程家林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云淡风轻地说：“没关系，我自制力比较强。” 肖然：“……” 入职风波 肖然的离职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好了的，宋寒和魏老师先是轮流找他谈话，但见他实在是去意已绝，便也无奈地放了手。 宋寒说：“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我这都准备好人选让你带团队了，你可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撂摊子，你倒是潇洒走一回了，我还得苦逼地接手你的客户。” 肖然不以为然，笑道：“我答应了魏老师会再待一个月，这段时间我和你一起培训新人，不会让你太苦逼的。” 宋寒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常回来看看。” 肖然点点头，勾起他的脖子，挑了个颐气指使的表情说：“以后小弟我就是hoe的hr了，寒哥以后要时常想着多救济救济我啊。” 宋寒无力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说：“想吃免费午餐啊？那得看我的心情了，哼哼。” 肖然“哈哈”笑了两声，心里升起一丝暖意，真诚地道了声谢。 “哎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宋寒挣开肖然，抖着身体走了。 因为接下来只是一些交接和培训的工作，很多时候肖然倒是难得的清闲，没事的时候，魏老师会找他来办公室喝杯茶，谈谈心。 这天，聊了一些行业新闻后，魏老师似有感慨，又问肖然：“你真的想好了吗？” 之前提离职的时候，肖然就把自己的去路如实向魏老师交代了，也简单说了一下程家林他们公司的情况，现在魏老师这么问他，他知魏老师这是不建议他转去这类创业型公司的意思。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嗯，想好了。” 魏老师：“你有转hoe的想法我不会说什么，这行做久的人多数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别人都是奔着大企业的平台爬，你这样的选择不太明智。” 肖然笑道：“可是我的学历够不到大公司的门槛啊，与其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如投靠到熟人的公司求个自在。” 魏老师抿了口茶，停顿了片刻后，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对咱们公司有什么意见吗？ “哈？”肖然一时被问懵了，茫然地摇了摇头。 魏老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崔奕晨那个单子的事吧？” 肖然顿了一下，无声地颔首。 魏老师：“这件事我本不想说的，可转而一想，你就要离职了，也不希望你带着对公司不好的印象离开。当初的决定，你可能会觉得除了公司和客户之间隔着的友情牌，也可能是公司软弱才不去追究那笔尾款的，但其实不然，当初崔奕晨要离职的时候，客户那边并没有进行挽留，也没和我和颜妍打招呼，就直接批准了，事后我追问原因才得知，是因为他在工作期间有克扣经费的行为，被下属发现直接举报到了ceo那里。因为数额不大，客户也就没想再追究什么，但这件事听起来多少有些不光彩，所以当时我也就没要求你再去劝说他。” 肖然愕然地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个月后，程家林带着肖然来公司报道，老杨早早地就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在他心中烙下一个“牛”字的肖大神。 肖然被他瞻仰偶像似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规规矩矩地说：“杨总太客气了。” 老杨激动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拉住肖然的手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大神加入我们公司，之前见面的时候没能好好做自我介绍，在此，请容我先郑重地介绍一下自己，咳咳……本人学识渊博，经验丰富，代码风骚，效率恐怖……” “……”肖然讶然，这画面怎么似曾相识呢？他看着面前仍在滔滔不绝扯牛皮的老杨，恍然觉醒，惊讶道：“你是那个小李的师父？！” 老杨闻言，一挑眉，情绪更加激动了，晃着肖然的手说：“原来你认识小李啊？是不是他经常在你面前夸我啊，哎呀，我给你说啊，我这个徒弟就是这点不好，太崇拜我这个师父了。” “啊，呵呵呵……”肖然尴尬地笑着，这可让他怎么接话？ 程家林忍着抽搐着的眼皮，上前，不着痕迹地将肖然的手从老杨手中抽出来，不再管某个自恋病泛滥的傻缺，径直带着肖然进入了公司。 自我感觉甚是好的杨傻子，浑然没有察觉到程家林眸中隐晦的鄙视和不快，忙不迭跟上，还没进到办公区就扯着嗓子喊道：“集合，集合，大家都来欢迎咱们的新同事！” 众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准备调侃老杨两句，就见程家林带着新同事进来了。大家先是觉得眼前一亮——怎么形容这个新同事呢？嗯，用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一个词形容就是——“小鲜肉”。众人不约而同地觉得甚是养眼，目光都不禁亮了起来，而在这片光亮中，有两个地方的光格外亮一些。 与此同时，程家林率先开口，一如老杨当时介绍他那样，郑重其事地说：“这是咱们公司新上任的hrd，同时也是股东之一，有权决策公司各项重大事宜。”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有的人甚至已经面露不屑了。 肖然也很是震惊，对程家林投以质疑的目光——你怎么一上来就给我扣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啊？ 程家林回了他一个“不碍事”的安慰目光，继而转头漠然地看了一眼那几个有些不满的人，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公道自在人心，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人自然就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老杨瞟了一眼他那些下属的脸色，用后脑勺都能看出来他们无非是在想“这是不是又是哪个富二代闲着没事，插脚进到别人公司进行消遣来了”。他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的，单凭肖然为了救济他们公司，不动声色地卖掉房子的魄力，让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肖然他也觉得无可厚非。他有心为肖然洗白，好刺激一下这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宅男，但观程家林那副不为所动的表情，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为肖然沉冤昭雪了。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就在这时，林小美缓缓地上前，双手交叠覆在胸口，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近乎哽咽地说：“肖总，您总算来了！” 她这一句“肖总”便是实实在在地认可了肖然，众人刚有所动摇，结果听到她的后半句，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大家伙，除了程家林，连带着老杨和肖然在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语言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一起，整齐划一地幻化成了“这是什么情况”六个大写加粗的字体，飘荡在了办公室上空。 肖然更是惊吓地踉跄了一步，慌忙去看程家林，生怕他误会什么，结果看到程家林正无语的扶额，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叹息。他心下疑惑，迟疑地问这个不停对他眨巴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美女：“您……您好，我们之前见过吗？” 林小美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甜甜地笑着。 程家林见肖然更加迷茫了，凑到他耳边好心地提醒：“ajoy。” 他这句话说的实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却一针见血地让肖然在这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提醒中，从记忆识海里准确无误地抽取出了那条关键记忆条——那本封面上画着两个美男接吻的漫画书！ 他哆嗦着指着林小美说：“是……是你？” 林小美又上前一步，眼眸放光，深情婉转地说：“是我，我终于等到你了。” 肖然：“……” 程家林：“……” 老杨：“……”——金童玉女的痴情感人戏即将演变为狗血撕逼的虐恋三角情了吗？！ 眼看着大家眼中的八卦之火越燃越旺，程家林一声轻咳，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无情地外放了一屋子的冷气，瞬间冻洁了众人的八卦之心。众人意兴阑珊地回到各自的工位上，纷纷敢怒不敢言地盯着程家林和林小美前往会议室的背影。 老杨把肖然安排好后，便出去接了个电话。肖然还对刚才的风波心有余悸，此刻魂不守舍地坐在工位上，直愣愣地看向会议室的方向，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小李一脸怨愁地在他背后站了会儿，见他没反应，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然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一回头，待看清是小李后，骇然惊道：“是你？” 小李哀怨地说：“你终于注意到我了啊？！” 肖然：“……” 从进入公司开始，肖然就感觉到有两道视线似乎不太一样，但奈何林小美实在太抢戏了，所以他就忽略了小李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里？”肖然疑惑地问道，后又反应过来，“哦，老杨是你的师父，你是被你师父找来的吧？” “嗯。”小李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肖然：“从来没见过程哥和哪个猎头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联系的，我当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呢。你怎么会想来我们公司的？” “哦，”肖然波澜不惊地说，“我是程家林请来的呀。” 小李：“……” 就在这时，林小美推开会议室的门，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走了出来，那闪闪发光的模样，就像终于完成了多年的夙愿，可以无悔地登入西方极乐之地了。 众人无不被她周身萦绕的光彩闪了一下眼睛，肖然乘机对小李灿然一笑，而后快跑两步去会议室找程家林了。 小李望着肖然的背影，突然莫名地觉得，他似乎和肖然在哪些地方有些差距。 程家林预料肖然肯定会来问他，便一直坐在会议室里没动，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肖然就推门进来了。 刚关上门，他就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从哪找来的她？” 程家林摇摇头：“她自己投的简历。” 肖然咂舌：“这么巧啊？” 程家林无奈地颔首：“老杨说这是缘分。” “……”肖然拉开一张椅子，坐到程家林的旁边，偷偷摸摸地问：“你俩之间是有什么约定吗？” 程家林顿时汗然，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敏锐？他犹豫了一下，说：“她想画咱俩的同人本。” 肖然登时瞪大了眼睛，他观察了一会儿程家林的表情，期期艾艾地问：“你……你同意了？” 程家林目光闪躲，有些无措：“她说她其实两年前就想画了，但她说她是一个有素质、有道德、有涵养的，呃……腐漫画手，所以一定要得到什么三次元cp的同意才会画……我听她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就没反驳……” 肖然：“……” 程家林被肖然审视的目光看得更加心虚了，他轻咳了一声，如实交代：“主要是之前她入职的时候，我许诺了她一个请求……可我当时实在想不到她的请求会是这个……咳，不过她答应我了，不会让公司其他人看到的。” 肖然：“……” 他现在可真是一脸大写的目瞪口呆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呢？ 比如，有人会对两年前不过萍水相逢的两人念念不忘？ 比如，这个人不仅对他们念念不完，还锲而不舍地追到了公司里来？ 比如，她还如此执着地非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又比如，程家林这个万年正经男居然同意了这么个惊世骇俗的要求？！ 这……一定是他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 八卦 肖然自喻是个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及时行乐的主儿，做猎头时碍于生存和业绩压力，不得已会逼迫自己一把，一旦他觉得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够用的时候，就又会退回来安于现状一阵子，资源快用完的时候就再抽疯似的崛地而起，如此周而复始的被动式奋斗其实和拖延症的病态差不多，时间长了总会消磨掉太多的激情，再严重点就容易引起懒惰的癌症病变了。 但工作中，人们总是潜意识地追求令自己舒适的工作方式，尽管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样的状态是不对的。为此，肖然在好久之前就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知足者常乐，学会自我满足其实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哲理。 因此，当时答应程家林来他们公司时，他仅仅为自己定位的是招聘专员的岗位，闲暇时再帮忙跑跑那些琐碎的保险、公积金之类的小事，他觉得就足够了。现在他们公司规模不大，也不需要什么专业的人事管理，等到他们公司做大了，再让程家林给他招个领导就ok了，他还继续专注自己的招聘模块，这也是当初温浩聘请他去他们公司做人事经理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的原因。 他自认为自己只要能够把所有公司都会面临的招聘这一大难题解决好，就不会给程家林丢人。可谁想，程家林不声不响地直接给他扣了一顶hrd的大高帽，顷刻间就压塌了他那从一而终的美好愿望。 他知道程家林是不想委屈他，在这个亘古不变的阶级体制社会，谁不想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利呢？谁不想倍受尊崇高高在上呢？纵使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体面一些的。 虽说就他们公司现在的情况，title什么的只是虚的，但观程家林安之若素的态度，肖然觉得他十之八/九是要有恃无恐地将“假公济私”这个罪名一气坐实到底的。 肖然思前想后了一番，最后为了不辜负程家林的好意，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用自己纤细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支撑起了这顶大高帽。 被程家林赶鸭子上架似的肖然每天都过得甚是惶惶恐恐，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程家林刚正不阿的形象抹了黑，更怕自己这半斤八两的小身板辜负了程家林对他的厚望，遂他趁着公司现在只忙着游戏进度，没他什么事的时候，买了各种人力资源管理类的书，开始重温高考前挑灯夜读的恶补时光，牟足了劲为自己充电。 这类纯理论的书读起来不是一般的枯燥乏味，肖然起先读的时候每每都昏昏欲睡，为了防止它们最后真被他修炼成助眠读物，他决定再去读个人力资源相关专业的本科学历，学校嘛，出于私心他选的是程家林的母校。 之后的很多夜晚，程家林从书房加完班回到卧室后，都发现肖然还在秉灯夜读。宁静的壁光灯下，俊美的青年安静地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眸，认真读书的模样美好得宛如一幅仙宫画卷，似真似幻，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忍惊醒似乎已经停止在这片静谧的美景中的时间。 程家林驻足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肖然看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正潜在书海里挖掘宝藏的肖然被程家林这么一打断，如同突然被一个不速之客抢了他的宝贝似的，条件反射地就坐直了身体，作势要去将他的宝贝再抢回来。 程家林将拿书的手抬高，不容置疑地对肖然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 肖然像个讨要最后一颗糖果的孩子一样，伸出一根手指，可怜兮兮地说：“就再看最后一章。” 这段时间经过他的坚持，他已经过了起初乏味的排斥期，等他可以沉下心来品书而不是单纯的读书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能体会到“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被无数前辈广为流传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精妙奥义了。再加上他最近上了培训班，这个充电过程可谓是电光石火间饱满了起来，他隐隐觉得，等过个五六年后，他再回头看此刻如履薄冰般的工作阶段，他会由衷地感谢程家林给他这个锻炼的机会——人们在日渐丰富自己的内涵时所积累来的自信，远比安逸慵懒的生活带来的魅力要大的多。 程家林沉默地否决了。 肖然再接再厉：“最后一节。” 程家林挑眉。 肖然“呜呜”着，将姿态放到最低：“最后一页。” 程家林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无奈地把书还给他：“愿意不断学习提高自己是好事，但也别太累了。” 肖然重获至宝，愉快地“嗯”了一声：“不累，我还准备接完本后，再去读个ba呢。”说完他神采奕奕地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以彰显自己确实精力充沛。然后他拿起笔将刚才看到的觉得对以后的工作有用的知识点细细地做上标记，才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滑进程家林的怀里，反手关灯睡觉。 窗外，一阵微风拂起，更多的梧桐树叶不堪重负地簌簌落下，斗转星移间，又一个秋天到来了。 在肖然离职两个月后，苏小小忽然约肖然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见面后，肖然看着对面和平常无二样的苏小小，无声地笑了笑，当初他离职的时候，这姑娘死活不肯送他，如今又主动约他，想来是这段时间已经自我调节好了，她处理煽情/事件的做法还真是固执的和颜妍如出一辙呢。 苏小小实在不擅长那些嘘寒问暖的煽情桥段，便没有询问肖然在新公司待的怎么样，她直接了当地推给肖然一个四四方方的礼品盒，道明来意：“听宋寒说你现在又是忙着接本又是忙着考人力资源证的，我之前一时心血来潮买了几本这方面的书，放着也是放着，送给你，算是勉强为那天没有送你赔不是了。” 肖然打开那个如同《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厚度的盒子，随手翻了翻里面几本扉页相当精美的书，再看书名，还有一本是他前两天刚从一个hr论坛里看到的声望颇高但现在很难买到的书，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明显是精心挑选过，一点也不像她心血来潮得来的结果，肖然心想她演技可真差，但还是陪她即兴演了下去：“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处理了吧。” 苏小小似是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看你这情形压根是要扎到游戏行业里了吧，以后恐怕和你都要没共同语言了哦。” 肖然：“怎么会，你可以给我八卦互联网的新闻啊。” 他这纯属是没话找话来了这么一句，苏小小倒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地开始正经八百地回忆了起来，片刻后，她对肖然说：“最近还真有一件很八卦的内部消息挺新奇的，大鹅公司的搜索部和大戌公司月初的时候已经正式完成合并了，这个你知道了吧？” 肖然点头：“嗯，在网上看到相关报道了。” 苏小小颔首继续说：“前几天听我在大鹅公司的候选人说，合并完成的那天，这个后上任的部门总经理在公司和一个和他们部门没交集的市场总监吵了起来，还差点动起手来呢。” 肖然咂舌：“这么劲爆？” 苏小小：“嗯，劲爆的还在后面呢，听围观的人分析，这两个人原来是好朋友，这个部门总经理当时进大鹅公司貌似就是这位市场总监介绍来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闹翻了，才会这么不顾身份地在公司里就起了争执，因为这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市场总监最后也待不下去了，两人最后双双离职了……哦，对了，那个市场总监还是一个你认识的人呢，就是你之前推荐的那个刚过保证期就离职了的渠道总监。” 肖然愕然：“你说的是崔奕晨？” 苏小小：“对啊，就是他，起初候选人对我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挺诧异的，你说这人当初能入职大鹅公司，还能把他朋友也安排进去，我觉得他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这次的事八成是冲动导致的结果了吧？” 肖然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初崔奕晨对他说他换到大鹅公司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过……还有那个部门总经理，如今联想起来，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巧合…… 晚上回到家后，肖然捧着水杯，靠在书房的门边，看着程家林还在忙碌的背影，心下一时五味杂陈，一想到前段时间程家林近乎崩溃的焦躁与迷茫，他就觉得手里的水杯犹如千斤重，压得他的双手快要断了一般。他垂眸看着杯里轻微晃动着的水纹，眼前一片氤氲，仿佛自己正随着这一圈一圈的涟漪，跌入了深不见底的自责漩涡中。 不知过了多久，肖然听到程家林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回过神收起那些无谓的自责，稍微加重了一下脚步声走了过去，程家林闻声，回头冲他微微一笑，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温柔。 才下了眉头的自责随着程家林这么一笑，就又势不可挡地涌上了心头，肖然将水杯递给他，踟蹰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程家林，你还得崔奕晨这个人吗？” 程家林：“……嗯，记得，不是你之前的一个候选人么，怎么了？” 肖然沉下声音说：“嗯，当时他从我们客户公司离职后，入职了大鹅公司。” 程家林回忆了一下说：“是吗，不过我在公司倒没见过他。” 肖然：“估计是他故意为之的吧？” 程家林：“嗯？这话怎么说？” 肖然迟疑了一下，将今天苏小小告诉他的劲爆内/幕告诉了程家林，后者听后也和他初闻这个消息时一样，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肖然不由自主地就又想到了那年平安夜那天崔奕晨那个令他不安的目光，他悲愤交加地说：“当初崔奕晨和我说他入职了大鹅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却不尽其然，再加上你说过的那个似是刻意针对你的部门总经理，如果这是他俩串通好的，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程家林忽而轻轻笑了笑，“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肖然看着程家林近期来无法掩饰的疲惫神色，低下头，歉意地对他说：“我想也许是我害了你，如果当时不是我惹怒了崔奕晨，或许你现在还在大鹅公司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然后平步青云，踌躇满志，也就不会在这之后受那么多苦了……” 程家林不以为然，他摇着头，拉过还在自我反省的肖然的手，认真地说：“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我现在还在大鹅公司，也不敢保证搜索部门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况且我之前虽然不怎么爱玩游戏，但做到现在，能每天和你一同上下班，我觉得很开心，没有一点不喜欢。” 肖然忍着心里的酸楚，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程家林漂亮修长的手指，欲盖弥彰地问：“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呢？” 程家林觉得这事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但肖然既然问了，他也不好敷衍了是，故而做冥思苦想状，就在他歪头的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就想起了他辞职那天在楼梯处看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以及谢雨熙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他由衷地感慨道：“我觉得崔奕晨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肖然闻言，没轻没重地捏了一下程家林的手指，反应过来后，赶紧松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地方，沉思道：“你说的也挺对的，前段时间我前老板对我说崔奕晨是因为克扣公司市场经费被下属举报了才离职的，现在想来，贪污受贿之类的事在每个公司的市场部几乎都是常事，但以崔奕晨的手段和本事，这种事他肯定轻易地就能将此处理的滴水不漏，更别提让下属抓到把柄举报给ceo了，我觉得这事很可能是他故意为之的……这人似乎为了避免麻烦，选了一种最任性的，不惜损害自己名声的方法，彻底杜绝了公司和猎头可能对他的再三挽留。” 程家林：“嗯，若非在行业内有足够的实力，这人怕也不敢这般恃宠而骄地任性妄为的。而且他能达到如此毫不在乎，随心而为的境界，也实属难得，当真令人自愧不如。” “嗯……”肖然中肯地总结道，“真是个超凡脱俗的神经病啊……” 程家林：“……” 冒失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人们总会在地铁站、公交车站看到带着锅碗瓢盆、被褥铺盖的农民工站在路边翘首以盼，然后不约而同地奔赴火车站，回乡去帮家里的老儒妇幼秋收。 秋高气爽中，程家林他们公司也赶着这年大丰收的潮流，收获了他们的第二款游戏。 因着肖然那笔雪中送炭的资金，他们得以将这款游戏有条不紊地修饰得更加精细了些，每每打开游戏界面的时候，老杨总会激动地热泪盈眶。然，众人从他那不带任何闪光点的刀缝眼中以及快要咧到耳根后的大嘴上，实在看不到一丁点“热泪盈眶”的样子，纷纷准备上前打趣他。 在一边旁观的程家林为防他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二货师兄得意地忘了正事，只好充当了一次泼冷水打击人的坏人：“接下来的推广怎么做？” 老杨闻言，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蔫在了座位上，方才的春风得意被程家林这轻飘飘地一句话顷刻间就吹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如同被贴了符咒的僵尸，一动不动地在椅子上装石像，好一会儿后，他才恹恹地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惆怅地吐了口气说：“从长计议吧。” 其实，上周程家林和老杨已经带着他们这款新游戏拜访了多家投资公司，已经拉到投资了，不同于老杨早先勾搭的天使投资，这次他们的投资方是行业内知名的大公司，资金雄厚，出手也阔绰，所以他们现在还是颇有那种今时不同往日的意气勃发的。 只是，老杨着实是吃了一堑直接长了十智，他一改自己急哄哄的牛脾气，单独在这件事上背上了蜗牛的“重”壳，蜷缩在里面，慢慢地开始挪步前行——就算有再多的钱他也不敢指望那群见利忘义的酒肉朋友了。 之前他们是缺钱缺得快要砸锅卖铁了，如今他们却是有钱花不出去了。从上次在渠道这个阴沟里翻了船，老杨他们就都谨慎了好多，大家都知道这事急不得，但是程家林说的也对，急不得可不等于原地踏步，他们不能让大家这段时间的心血捂臭在自己怀里啊。 为此，肖然开始在自己之前那批做运营的候选人里各种取经，他们找了不下两百家的运营商开始逐一联系，大家像在动物园买衣服似的，比着哪家公司的价最低，哪家公司的服务最好，哪家公司最有诚意，一番挑挑拣拣后，大家最后定了十家比较大的运营商，寻思着在其中选哪家公司做独运。 肖然其实不太想让他们的游戏选择独运这条路，虽说独运省事省心，还有人帮着分担风险，但分成少不说，游戏控制权也不在自己手里了，不仅要根据发行商的要求改游戏，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游戏会不会被发行商作死或者雪藏，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少不了让你伤筋动骨一把。 可联运这条大河自由是自由了，但其中潜伏在河底的以流量为主的妖魔鬼怪也不计其数，没有人脉河神为他们护法，像他们这种还处于测试阶段的产品，太容易被其吞噬了，到那时，那可就直接是血淋淋的代价了。 两厢一合计，肖然觉得这事还是急不得，这次投资可是程家林和老杨费尽口舌才争取来的，他们浪费不起，也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可以耗得起。他鲜少地搬出了自己股东的身份，提议将这个计划再延迟一个月。 经过这两个月的观察，众人已然发现他们公司这位年纪轻轻的肖总确实是个认真做事的主，而且后来从老杨那里得知他们上两个月的工资竟然是肖然卖房换来的后，他们就已经彻底改变了对肖然的看法，尤其当他们知道肖然并非是什么富二代的时候，众人的脸色就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青一片红一片的，好不精彩，没有人不知道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房子是多么的金贵，毫不夸张地说，有的人穷其一生也可能买不来一个小单间的。 至此，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初的时候是他们想法龌龊了，此后，他们在肖然面前全都心照不宣地以心悦诚服地姿态自处。 此刻，难得肖然发声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老杨更是对他心目中的“牛”大神没有任何质疑，他近乎崇拜地问肖然：“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路子了？” 肖然微微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这事我会想办法的，希望大家能再坚持一下。” 众人一听他这是要将渠道这个幺蛾子招揽到自己身上了，纷纷对他这般大无畏的精神肃然起敬了起来。 晚上下班的时候，程家林在车上对愁眉不展的肖然说：“想不到就别想了，总归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肖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其实有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去找温浩，但因为上次的事，这会儿去找温浩，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于公于私，他都张不开那个口去蹭温浩公司的渠道人脉资源。他寻思着得想个比较折中的办法，不至于惹恼了温浩，也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堪。 等红灯的间隙，程家林抬起手揉了揉肖然的头发，打断了他的思绪。 肖然侧头看向他，就听程家林说：“今天在外面吃吧，请你吃顿好的，改善一下。” 肖然心想：哟，这是有钱了呀。遂愉快地答应了。 可等到到达目的地后，肖然才发现程家林说的所谓的改善一下就是吃火锅！ 肖然无语地扶额，他早该想到的……但凡他们两人约在外面吃饭，只要是程家林的提议，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地吃火锅。他这一爱好可谓是数十年如一日地执着到底了。哦，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火锅底汤由原来的微辣变为了现在的清汤。 从火锅店出来后，肖然抬起手臂闻了闻衣服上那股浓郁的挥散不去的火锅味道，终是没有忍住，吐槽程家林：“你就这么喜欢吃火锅吗？” 程家林颇为认真地偏头想了想，如实道：“也没多喜欢吧。” “……”肖然扯了扯嘴角，无力地控诉：“那为什么每次出来你都选择吃火锅啊？” 程家林垂眸看着在街灯的照耀下越发面色红润的肖然，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说不出的秀色可餐，他眼底深处涌起丝丝笑意，柔声道：“就是想吃些暖和点的东西。” 肖然哑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实有很多选择的吧，比如烤鱼？” 程家林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嗯，那下次可以去试试。” 肖然：“……” 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句：我是不是不知不觉中为自己立了一个fg？！ 一个星期后，还没等肖然想好怎么去找温浩，温浩倒主动找上了他，他邀请肖然和他一同去参加一个非官方的游戏峰会。 见面后，温浩看着同来的程家林和老杨，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问了一下他们公司目前的情况。 程家林避重就轻地对他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新游戏，倒不是他信不过温浩，只是现在他们游戏还没有上线，在这个遍地都是业内大拿的会场，少说多听多看才是最明智的。 温浩毫不吝啬地赞赏了一番他们新游戏的构思，最后意味深长地总结了一句：“真不简单。” 程家林神色坦然，嘴角含笑，不卑不亢地接了他这句称赞。 因着肖然的要求，温浩重点对他们指出了在场哪些是运营商的人，又对他们分析了各家公司的利弊，肖然他们一一记下，在会场转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这些人附近，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做一个最初的判断。 这些惯常八面玲珑的人，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真实，也只有这些最本质的习惯情绪表露，才是最有判断价值的。所以肖然他们并没有贸然上前攀谈套近乎，他们只是分头在他们初步定的那十家公司的人周围搜罗一些有用的信息。 正当肖然游走在一个目标人选身旁，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扯皮的时候，温浩突然拉了他一把，肖然诧异地回头，就见温浩目光一亮，示意他向前看。 只一眼，肖然就明白了温浩让他看的是谁，那人仿佛就是这个会场的中心漩涡点，他只需安静地立在原地，周围的人群就会不由自由地簇拥上去，但他的气场又实在是孤傲不群的，人群自动在他四周留了一米宽的距离，似是专程为他围起了一个舞台，他就那么傍若无人地立在自己的专属舞台中，举着酒杯轻尝浅酌，神色自若，仪态万千。 偶尔会有几个比较有身份的人上前和他寒暄一番，他都会来者不拒，把酒言欢，当真是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肖然看得分明，自是知道这人不简单，问温浩：“你和他熟吗？” 温浩耸肩：“只是见面点个头的交情，你别看他和我年龄差不多，文质彬彬的，好像带着一种书卷气息，人可高傲了，真正能入他眼的人可不多，但这人又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渠道运营这块可谓做得风生水起，手里的资源横跨互联网和游戏两个领域，尤其是游戏联运，谁要是能请得动这尊大神，游戏想不火都不行。” 肖然：“联运那么多家平台，他都说得上话吗？” 温浩：“那是自然的，他现在就在国内最大的游戏平台担任运营总监，我们公司要是有他这条人脉的话，谁还去找独运呀。” 也许是被温浩这般夸张的说辞惊讶到了，又或许是被温浩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影响到了，肖然只觉得此刻内心躁动不已，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一句话：如果能和他合作，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句话就好像一句魔咒，使得肖然也什么都不怕了似的，他侧头问温浩这人的名字。 温浩如实告知，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只见肖然携着一股狼牙山五壮士跳崖时的悲壮气势，大步朝前面的人群走去，他心道不好，赶紧跟上，可他还是慢了一步，没能拦住冲动的肖然。 这时，肖然已经挤过人群走到了那人面前，伸手，恭敬地道：“慕涵先生，您好。” 慕涵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肖然，因为职业关系，他每天阅人无数，早就练就了一番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只一眼他就可以肯定自己是没见过肖然的，但碍于礼仪，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和肖然握了一下手。 肖然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慕涵，微笑着道明来意：“我们公司最近新研发了一款游戏，想和贵公司合作。” 后赶上来的温浩听到这句话，募地踉跄了一下，而本就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的人群也霎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看外星人似的盯着肖然看了一会儿，随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人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肖然倒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氛围变化，他现在垂在腿边的手心里已经被他攥出了一手的汗，刚才慕涵慢条斯理地接过他的名片，没说什么，只是好笑地扫了他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就骤然从那句魔咒中惊醒了过来，也幡然悔悟自己太冒失了。 然，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他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忍受慕涵带着刀子似的审视目光外，别无他法。况且他绝望地发现，被周遭这么多双目光一起行注目礼，他居然腿软地连“临阵脱逃”这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都做不到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的程家林和老杨，一眼就看到了孤单地站在圈子里不知所措的肖然，他俩皆是一惊，赶忙往这边走来。 解除危机 此时温浩上前转移慕涵的注意力，牵强地和他打招呼，后者礼貌地应了他两句就又眯着眼审视起了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 肖然真的是被他看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就在他为自己的莽撞后悔莫及的时候，程家林赶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他挡在了身后。 程家林刚入行不认识慕涵，所以只是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没什么表示。老杨就不同了，他粗神经地忽略了存在在空气中的那股浓郁的尴尬气息，一个箭步上前，扯着他那“二师兄”独有的嗓门，笑容可掬地问候慕涵：“慕先生，久仰大名。” 程家林刚才的举动引起了慕涵的注意，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程家林，突然被老杨这个不速之客挡住了视线，顿时不高兴了，但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好耐着性子，笑着问了一句：“你们一起的？” 老杨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程家林和被他藏在身后看不到脸的肖然，继续笑道：“对，我们一起的，我们公司最近刚研发出一款特别棒的游戏，慕总有兴趣听听吗？”说完也不等人家答复，就厚着脸皮自顾自地介绍起了自己公司的产品。 围观的众人见有人出来打了圆场，没什么戏可看了，也就三三两两地陆续散了，路过的一个熟人见温浩一个人立在一边当柱子，自作聪明地将他拉走了。 程家林趁着老杨和慕涵周旋的空档，从肖然这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他心里一阵发紧，握紧的拳头中，指甲都嵌入了肉里，才勉强压制住想把肖然搂进怀里的冲动。 肖然早在程家林像战神一样地出现，护在他身前的时候，惶恐不安的心就缓缓地归于了平静，此刻看着程家林满目溢出来的心疼，他心里涌上阵阵暖意，轻声安慰程家林：“我没事。” 这厢，老杨实在快hold不住了，一错目光，就瞅见他那俩好同伴正不顾他死活的在一旁“卿卿我我”，他忍着一口老梗血，悲愤地咳嗽了一声。 程家林闻声，收起所有情绪，回身上前对慕涵伸手：“慕先生，您好，我是我们公司的技术负责人，程家林。” “程家林？”慕涵握着他的手顿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之前是在大鹅公司工作过吗？” 程家林想到肖然说这人的人脉遍布互联网和游戏两个领域，也就没太诧异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之前的工作经历，大方地承认了。 慕涵笑意加深了一分，悠悠地说：“原来你转做游戏了，难怪……”他收回了几分不屑，转而跃过程家林问肖然：“你们想怎么合作？” 程家林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站在肖然旁边，刚准备开口，就被慕涵一个略带不满的目光打断了，他显然是在等着肖然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个重担又抛回了他的肩上，肖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咬牙，豁出去地答道：“我们想选联运！” “……”慕涵被他那认真的表情逗乐了，愣了一下后，讪笑着留下一句“后生可畏”，便潇洒地转身离去，徒留肖然他们三个站在原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肖然颓然地低下头，颇有先见之明地率先道歉：“对不起，这事看来被我搞砸了。” 程家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这不怪你，再说了今天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老杨也想学着程家林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半路被程家林一个轻飘飘的目光扫过来，就莫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收回手，尴尬地笑道：“对啊，我们还是就选独运吧，前期还能收到一笔代理金呢。” 经此一事，肖然每天都在郁郁寡欢地谴责自己，本想去巴结大神的，结果被他弄巧成拙，还遭到了大神强烈的鄙视，现在就算有靠谱的联运资源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敢用了，他这次可真是金弹子打鸟——得不偿失啊。 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真的是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丢人的事了……他到底还是太嫩了。 如此，他也终于放弃了选择联运这条路的念头，而程家林他们经过一番谨慎地考量，暂定了一家知名度比较高的发行商，只待他们游戏做完最后的内测就和对方签合同。 有时候，你自认为已经行至末路，无计可施了，却依然可以有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事情发生的。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肖然好不容易才从他打肿脸充胖子的丢人阴影中走出来，慕涵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了他，要约他见面谈合作的事宜。 此刻挂断电话后，肖然不禁迷茫了起来，可能是他最近的情绪太过萎靡了，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突然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觉得甚是不真实。他拿不准慕涵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好拒绝他，万一得罪了慕涵，那到时候，他可就成了他们公司的千古罪人，一死也不足以谢罪了。 可现阶段程家林他们正披星戴月地忙着做游戏最后一个环节的测试，之前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再拖下去只会对他们游戏不利。肖然思量了片刻，给温浩打了个电话，让他陪他一起去赴慕涵的约。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装潢相当高档的五星级酒店，肖然和温浩特地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到达后却发现慕涵已经在等他们了。 两人落座后，慕涵收起了一身孤傲凌人的气势，文雅地笑道：“上周我去s市见了一个老朋友，这才回来。” 肖然心下惊虑不定，不明白慕涵这句开场白是个什么意思，貌似是在客套地说他联系他晚了？他面上平静地应了句“慕先生真是客气了”，心里早已战战兢兢地快要坐不住了。 虽说他之前做猎头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人，职位高的低的人都涉猎过，气势强的弱的也都遇见过，好说话的不好说话的也都聊过，怯场倒不至于了，却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应酬的事，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小青年，就算对面的慕涵笑得再温和可亲，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小心脏安静地回到它该呆的地方——他深深地记得，面前这尊大神他得罪不起，而且大神曾经深深地鄙视过他。 他强忍着内心的忐忑，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温浩，希望他赶紧帮他救场。 却不成想，慕涵还没等温浩开口就煞是大手笔地叫了一桌子价格不菲的菜，然后直奔主题，开始和肖然商讨起了合作的事宜。 说是商讨吧，其实也就是慕涵单方面地对他介绍了一下他们公司的合作模式以及分成比例，全程下来，没有一句多余的扯皮，态度还很诚恳，末了，他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回头儿我会安排我的下属和你们公司签合同，到时候他会给你们引荐其他几家联运平台，招呼我都打过了，一律按我们谈的价格和分成比例签。”那浑不在意的语气就如同在菜场买了个茄子，摊主豪放地赠送了一把香菜似的。 起初慕涵说出分成比例的时候，温浩就低声告诉了肖然，这在行业内确实是最有诚意的合作报价了，而此刻听到慕涵这样说，肖然已然飘飘然地找不着北了，那真可谓是受宠若惊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感恩戴德地一顿好谢慕涵，然后起身给慕涵倒酒，他不会说商场上那些推杯换盏的场面话，也不懂别人在酒桌上的规矩，但总归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要表达自己的谢意和诚意，陪着合作方喝个尽兴那是必须的，所以他又扯出自己那豁出去的二傻气势，开始将白酒当白开水似的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还甚是有节约品质的一滴酒也没浪费，全都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胃里。 慕涵单从他倒酒的姿势就看出来了他其实就是个不常喝酒的人，酒量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似是有意要关照肖然，在肖然给他满第五杯酒的时候，就制止了他，温和有礼地让他多吃点菜，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走了他面前的酒瓶，开始和温浩闲聊了起来。 肖然实在是没怎么喝过酒，刚才一鼓作气喝的不停歇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一停下来，那酒精就铺天盖地从他的胃里直冲进了脑子里，让他开始晕晕乎乎地神游在自个脑子里转圈玩。他忙给自己倒了杯真正的白开水，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他俩唠嗑，一边默默地给自己醒酒。 然后他就发现，慕涵刚才对他是一句废话也没有说，此刻和温浩聊着虽然也很有诚意地讲着行业内的一些内/幕，但一经回味就会发现他所表达的内容其实没有一点实质性，却还偏偏给人一种真心实意的错觉。 中间，温浩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慕涵突然对着肖然展颜一笑，他的笑容很是好看，在这个枯叶都落光的萧索秋季里，和煦得如同一缕春风拂过了肖然的心头，肖然却骤然从他这一笑中瞬间醒了酒，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隐约从慕涵这个春风和煦的笑容里窥见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然后他听到慕涵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这次的合作你其实不用谢我，你真正该谢的人是崔奕晨。” 肖然：“……” “哦，对了，”慕涵气定神闲地无视了肖然如遭雷劈的表情，优雅地起身，笑盈盈地说，“奕晨说你之前欠他一顿饭，这桌就权当你还他的吧，以后你们俩就两清了。”说完，他不等温浩回来，就径直告辞了。 此刻肖然的面部表情已经瘫痪了，慕涵当真对他惜字如金，没有一句废话——原以为他的开场白还算是个无用的寒暄，却不想那句话也是意有所指的，他那句话中的“老朋友”定然指的就是崔奕晨无疑了，而且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走了，没留一个解释，也没留给肖然任何发表疑问的机会。 温浩回来的时候，就见座位上只剩下一个用手撑着头，在装思想者的肖然，他坐下后，低咳了一声，唤回不知神游到了哪个国都的肖思想者，问道：“慕涵走了吗？” 肖然木然地点了点头。 温浩了然，又问：“他最后有说什么吗？” 肖然一脸胃疼地说：“他让我买单。” 温浩：“……”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11节 两清 其实，今天这桌宴席不用慕涵说肖然也会抢着买单的，现在慕涵煞是善解人意地没有和他走那些你推我让的面子上的过场活动，直接让他圆了自己“聊表心意”的愿望，他觉得这样甚好。 而且，此刻，面对这满桌子几乎动都没动过的美酒佳肴，肖然开始由衷地庆幸慕涵提前走了，不然他宁可胃里抽搐着，心里放着血，也断然不敢在慕涵面前这么大张旗鼓地指挥服务员帮他把这些菜统统打包带走的。 如果慕涵点的只是一些场面上过得去就行的菜品，肖然大概也就会为了面子凑合着充当一次满不在乎的暴发户了。可，肖然回味了一下慕涵最后说的那句话后，就意识到了，慕涵此番举动摆明了是要坑他一把的。 现下，他也没心情去纠结这么做是慕涵自己的意思，还是崔奕晨的授意——反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两人都是走与众不同路线的主，他这绿豆点的小心眼着实猜不透这两人堪和天比高，和海比阔的种种异于常人的心思……他现在只想把这些昂贵的山珍海味带回去犒劳一下公司里和蔼可亲，任劳任怨的大家伙。 临和温浩分别的时候，肖然挑了几样最贵的菜系，非要让温浩带回去，温浩默不作声地接过那几个袋子，眼神晦暗不明。 肖然打心眼里认为温浩自是了解他的为人的，定会知道他这样做绝非是小看他，他只是单纯出于的好意，而且他从第一次和温浩见面开始，就一直是以穷苦潦倒的形象自居，也不在乎温浩会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看不起他，所有他只是安之若素地站在那里，看着欲言又止的温浩，安静地等待他的发问。 温浩盯着神态安然的肖然看了半晌，忽而就从心底升起一股无以复加的无力感来，他有着满腹的疑问想要让他好好给他一个答案，他有太多的不解需要他好好给他一个解释。可，此时此刻，他站在这个深秋萧索的街道上，被突如其来的夹杂着自北而下的寒气的秋风一吹，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后，突然就不想知道那些答案和解释了，他莫名的预感到，如果他非要刨根究底，最终的答案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强压下满心的困惑与憋闷，一如往常，平静地和肖然道别：“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 肖然微笑着颔首：“回头你把你们公司的招聘需求都发给我，我抽时间帮你看看。” 温浩展颜露出他那温文尔雅的招牌笑容，淡淡地应了声“好。”便转身，带着一身无法纾解的烦闷情绪，狼狈而逃。 温浩走后，肖然故作镇定的表情就再也绷不住了，他抹了一把脸，顷刻间露出了隐藏在若无其事下的心事重重的真容——如果说起初他接到慕涵的电话，搞不清楚他的真实用意，而彷徨不安，那等到他和慕涵见面，看到慕涵对他的表态后，他的确是受宠若惊到有些忘乎所以了，他几乎真的要以为慕涵是被他这后生可畏的冲劲打动了，才愿意主动联系他，和他们公司合作的。 可谁想，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等到肖然回到公司后，众人无不对他这一身的酒气投以关怀的目光，谁也没有去关注那摆满会议室圆桌的散发着诱使人不停吞口水香味的大包小包。 面对众人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肖然倒也没有卖关子，简单地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着重提了一下合同的事宜。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许久，而后异口同声地慨叹了一句：“牛！” 之前他们只是单纯的对肖然想要拿下渠道这个重大工程的精神表示肃然起敬，后来肖然因为高估了自己的觉悟，没能将此工程拿下，他们也是觉得情有可原的，并没有对他有任何不好的改观。却没想到，他闷不做声了半个月，这事竟然还真让他办成了，别人至少是士隔三日定当刮目相看，他倒好，士隔半日就直接刷新了大家对“刮不相看”认知的新境界，一众人就差做五体投地状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强烈的震撼了。 老杨更是硬生生地将自己刀缝似的眼睛撑大了三倍大，露出了里面包含欣喜与惊恐之情的瞳孔，用更加浮夸的悲喜交加的语气问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攻下慕涵这尊大神的？”端看肖然满身不算浓郁的酒气和清明如常的目光，他就知道肖然比之前总是像滩烂泥一样从酒桌上滑到地上的自己厉害多了。 本就眉头紧锁的程家林闻言，脸色募地就阴沉了下来，他最近怎么总感觉老杨的话越说越不中听了呢？ 眼下肖然面对众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情，却怎么都无法真正开心起来，这种情况就像你交了一份满分的答卷，所有人都对你赞赏有加，但你自己知道，这个满分其实是有水分的，别人越是称赞你，你越是觉得心虚。 他尴尬地笑着，只是囫囵地搪塞说事后才知道慕涵碰巧是他之前的一个候选人的老朋友，如此不过是卖给他朋友一个面子而已。 许是期望的越大，失望的就越大，众人见老杨不负众望地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此刻正兴致勃勃地等着肖然讲述他“牛”到可逆天的丰功伟绩，结果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如此能够洗刷大家对这个浑浊的人情市场的麻木不仁，抱着积极上向的意气勃发的励志正能量事件其实就是一个俗到不能再俗的靠关系解决的真实梗后，顿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纷纷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顷刻间被现实冻成了一吨冰渣，穿胸而出。 众人认命似的觉悟到肖然是因着以前的工作关系才会认识那么多大拿，这样的因果关系他们是羡慕不来的，便豁达地挥退那些庸人自扰的想法，投身到了满桌子的美食当中——反正公司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他们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一阵子了。 见众人都已欣然接受，肖然似是松了口气，站在一旁，笑着看着大快朵颐的大家伙。 程家林没心情加入到豪吃海喝的队伍当中去，他和老杨他们打了声招呼，直接带着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肖然提前下班了。 车上，程家林缓和了一下阴郁的脸色，对肖然说：“你说出门办事可没说去见的是慕涵啊？”他可还没忘记那日在慕涵面前，肖然一脸胆怯的令人心疼的可怜模样。 “主要是你们最近都太忙了，而且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合作这件事能这么轻易地就谈下来，只是想着先去探探慕涵的诚意，所以不用非要你们浪费时间陪我一起去。”肖然摇摇头说，然后，顿了一下，将慕涵和崔奕晨的关系告诉了程家林。 程家林闻言，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就又蹙到了一起，他看着不远处即将转红的交通指示灯，放缓了车速，沉声道：“如果是这样，那你这次单独赴约的举动就太乱来了。” 肖然笑着安慰他：“没有，虽然我搞不清楚慕涵和崔奕晨打的什么算盘，但今天慕涵确实没有为难我，况且，我是让温浩陪着我一起去的，他总不会放任我出什么事的。” 程家林脚下募地一重，误将油门当成了刹车踩，车速猛地一提高，肖然随着惯性往前栽去，赶忙抬手抓住了扶手，稳住身形后，又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了看，以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对程家林说：“你刚才闯红灯了？！” 程家林此刻也有些心有余悸，好在此刻不是下班高峰期，来往的车辆都不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开始专心的开车，不再言语。 肖然也不再说话，开始猜测这其中的种种可能性，可任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崔奕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人本身就是一个怪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才是他的正常作风。最主要的是，这“牛”他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吹到了天上，当下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了，他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二百五想法，也认命似的接受了崔奕晨这个“施舍”。 不过他到底也长了个心眼，为防崔奕晨这次是不是使坏戏弄他们，签合同的时候，他依然拉着温浩去给他把关，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他才慎重地签订了合同。 一切手续都办好后，肖然诚恳地对温浩道了声谢：“这几天真是太感谢了你，我这人也没什么本事，不知道该如何谢你的好，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就是。” 已是入冬的季节，天气越来越冷，肖然说话的时候，不时有薄薄的哈气从口中溢出，将他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氤氲中，看不真切，却自有一种朦胧美。 温浩眯起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半晌，终是没有忍住，问出了那句令他魂牵梦绕般的疑问：“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会转hoe的吗？” 肖然还是第一次被他以这样深邃的目光望着，愣了一下，随即好整以暇地笑道：“这不是往公司里投了钱嘛，身为股东，身不由己呀。” 温浩：“……” 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感觉绝非是空穴来风，这个答案确实是他不想要的，他隐约觉得肖然这个答案一定另有缘由，却也明白，他既然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道明这里面最真实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为他俩各自铺了一层台阶下，因为这也是个他最无法反驳的答案。 他很想问问肖然他们公司哪里比不上老杨他们公司，很想问问他如果他也给他股份，他会不会选择来他们公司，可理智最后还是不容他这么任性的发泄——因为他悲哀地意识到不管怎么样，这个结果似乎都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肖然给了他个台阶下，他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地令自己难堪，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收起眼眸里即将外漏的可惜之情，恍惚地笑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好”。 他知道，从一开始他和肖然就只是工作上的互帮互助的关系，此后也是如此，不会再有任何变化。 只两个星期的时间，肖然就切身体会到了慕涵的诚意以及他那强悍的、让人望尘莫及的能力与威信。 因着联运平台甚是给力的推广，他们游戏首日公测的当天下载量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日流水更是破了百万，众人无不欣喜若狂，三三两两地抱作一团，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 肖然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也终于承认了崔奕晨是真的在帮他们。 他思量了许久，然后翻出了自己以前的工作记录表，找到了崔奕晨的联系方式，他隐约记得慕涵那天说的是去s市见的崔奕晨，他不确定崔奕晨换号了没，但还是给他发了个短信，短信内容没头没尾，连个署名也没有，只有“谢谢”两个字。 似乎是理所当然，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之后，他又点开崔奕晨暗着的qq头像，发了同样的内容，也并没有换来崔奕晨只言片语的答复——他是当真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这人就像老天爷在他的世界里下了一场心血来潮的雨，又急促又短暂，折腾完了，便又随着时间的炙烤，无声地蒸发掉了，不留一点痕迹。 至此，他吁了一口气，觉得一如慕涵那天所说的，他们两清了。 冷战 游戏效益越来越好，众人在老杨每天汇报的能炸出朵花来的数据中，发自内心地陪着他一起笑得合不拢嘴，大家这么开心不仅是因为有丰厚的项目奖金可以拿，还因为这是他们公司成立快一年多来，第一次取得的最富有象征性意义的胜利。 在这条踏往成功彼岸的长征路上，他们万分庆幸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克服了重重困难，携手坚持到最后，共同推开了成功之门，迎来了属于所有人的胜利的曙光。 就在公司天天处于举国欢庆的氛围下的时候，众人骇然发现他们平时就很高冷的程总，丝毫没有受到大家伙喜形于色的气氛影响，也丝毫不为他们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涨幅的游戏流水所动，反而散发着比平日更冷的气场，势必要与周遭喜气洋洋的环境来个水火不容的碰撞似的。 但，这其实已经是程家林竭力克制过自己的情绪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一些看似无理取闹的小情绪，而扫了大家难得快活的兴。可因为他周身冒着与室外别无二致的寒冷气场实在与室内热火朝天的气氛格格不入，众人想不发现都难，老杨一脸诧异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激起一众人一身鸡皮疙瘩的关怀备至的口吻问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要不你先休个假，公司里有我呢。” 程家林沉默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放松了下来，他蛰伏了近一个月的阴郁焦躁的情绪也不会在此刻不分时宜地泄露出来，惹得众人都对他退避三舍。 这段时间大家确实都放松了不少，甚至有的人开始出现无所事事的状态——除却肖然。程家林看着肖然今天又空着的工位，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快要忍到极限了。 肖然之所以闲不下来是因为他要出去请温浩吃饭，聊表谢意，而且，程家林也清楚他这请客吃饭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还在不停地从温浩那里榨取游戏运营的相关经验。 正是因为他打着为了公司，为了工作的无上高尚的旗号，让程家林忍着一腔的悲愤还得陪着老杨他们对他施以捧在手心里的待遇，不忍苛责，也没有理由可以苛责。 可……这才三天，肖然就已经约温浩出去两次了！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地控诉：这次就先放过他，事不过三，事不过…… 他那个劝说自己的第二个“三”字还没吐出来，肖然就回来了，老杨一个闪身，拖着他那“二师兄”的体重，用一个很不科学的速度蹿到了肖然的面前，笑容可掬地问：“辛苦了，今天收获怎么样？” “很不错，大概流程我都摸清了。”肖然春风满面地说，“今天我争取制定出一个章程，明天再拿给温浩改改就可以了，到时候拿给你看看，都是一些运营方案的干货呢。” 程家林在老杨上扬了三倍分贝的表扬声中，呕出一口心头血，吐出了那个如三根鱼刺横在喉咙里的“三”字，艰难地扶着桌边起身，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拉着肖然进了会议室。 翌日，大家就发现他们平时活泼可爱的肖总不再给他们分享行业内的各种小道消息，也不再陪着大家一起讨论有趣的游戏剧情，更不再顶着自己抗冻的纤瘦身板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下去撩拨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总了。 他默默地把自己锁在自己逼仄狭小的工位处，寸步不离地开始不停歇地疯狂虐待电话机——昨天程家林给他下达了一个终极任务，让他务必在两周之内为公司组建出一个运营团队。 得知缘由的众人，齐齐地讶然了片刻后，便开始替肖然打抱不平，说程家林这样未免太不尽情意了，怎么说肖然也是他们公司目前最功不可没的大功臣，怎么能这么对待人家呢？ 老杨也对他这个做法看不过去，训斥他：“你这个要求对他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程家林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对老杨说：“我只是为了避免他忘记自己真正的工作职责。” 老杨气不过：“他都那么努力了，运营的事宜我现在也可以抽出时间管理，你何必……” 程家林不以为然，凉凉地打断他：“你要是真闲就赶紧想想接下来的策划方案，投资方前几天提议让我们尽快出游戏的第二个版本。” 老杨背后蹿起三尺高的熊熊火焰登时被他外放的冷气冻得分崩离析，他蔫蔫地看着程家林，无语凝噎。 观此情景，众人全都恹恹地缩着脖子回到了工位上，再次从心灵深处认知到公司的绝对所有权确实是掌握在这个大冰雕手中的，连平时就很受他照顾、立下汗马功劳的肖总现在都被他“说翻脸就翻脸”的镇压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去挑战冰山美男的权威了——除了林小美。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观察了一下程家林和肖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暗搓搓地开始画自己脑补的各种高冷霸道总裁吃醋的情节。 大家懒散了一周之后，受着兢兢业业工作的肖然的影响，也开始正经八百地投身到工作当中，公司又瞬间恢复到了创业时期的朝气逢勃。 不过，程家林到底是心疼肖然的，没过几天，他就为肖然招了一名女助理。 女助理名叫小丽，是个有两年招聘工作经验的文文静静的女生，人很上进，入职后就迅速凭着自己的工作经验，轻松上手帮肖然分担了一半的工作量。 众人对于公司新添加了一名女性同事甚是欢喜，毫无立场地就又为程家林贴上了一个“通情达理”的标签，全然忘记了之前是哪些人同仇敌忾地一气认为程家林不尽情意的。 林小美也很开心，不是为了她终于在这个宅男阵地中迎来了自己第一位同性同伴，而是她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大腐门派也许可以壮大起来了。 不同于众人那些各不相同的窃喜的小心思，肖然对程家林这一系列的安排都无甚表态，无论程家林让他在两周内招聘上一个运营团队，还是程家林私自给他安排了一个下属，他都无条件地接受了，可就算他表现的如此乖巧听话，却依然没有治好程家林这段时间甚是奇怪的一些病状。 这些病状有些类似于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 初步有这个认知的时候，肖然着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程家林现在正值人生鼎盛时期的年龄来看，实在和这个病症扯不上半点关系，但他近期的一些行为又确实有往这方面症状发展的趋势。 比如，他不止一次在卫生间或上厕所或洗澡的时候，被程家林从外“随手”关了灯，每每黑暗猝不及防地笼罩下来时，他都会被吓得哆嗦着嚎叫一声，嚎叫完了，就会听到门外传来程家林颇为真诚的道歉声：“哦，抱歉，我忘记你在里面了。” 比如，他和程家林正在客厅看着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程家林会突然一声不响地关闭电视，然后起身关闭客厅灯，回卧室睡觉，这一过程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又比如，有一天他望着满桌子红彤彤的辣菜，无声地控诉程家林时，程家林歉意地解释说：“忘记你不能吃辣了，下次一定注意。”结果第二天，还是照常。 还比如，程家林第n次无视他的催促，毅然决然地继续在书房研究他的代码程序，坦然地对他欲求不满的悲愤表情视而不见。 如此，肖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了一个星期的辣菜，受了一个星期让人措手不及的“停电”惊魂后，在程家林第三次和他分房而睡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一针见血地意识到了程家林貌似正在以他自己独有的方式和自己进行“冷战”。 他猜想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处理运营的事情而忽略了他，才让他对自己意见这么大，可他这么忙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程家林的安排，他觉得很委屈。 眼瞅着程家林还在故意忽视他，躲着他，他开始思忖怎样才能将他这些毛病一举根治，即时见效。 苦肉计吗？谁用啊。 遂，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肖然趁着程家林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衣物比较少的前提下，直接扑了上去，欲意来次“霸王硬上弓”……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之前程家林对他说过他的自制力比较强，可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定力居然能强到如此不合常理的地步——昨晚，他都主动到几近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也没能让程家林就地“办”了他，更别提他能反攻成功了。 他一边佩服着程家林人神共愤的自制力，一边哀怨是不是自己的魅力还不够，然后开始含着泪计划实施自己最初看不上的苦肉计。 且不管肖然准备的是什么样的苦肉计，程家林却是自有他的打算的。 两周后，程家林瞒着肖然独自约见了温浩。 温浩对于程家林的主动邀约甚是好奇，便欣然同意了。两人见面后，程家林省略了那些客套的过场话，直言：“承蒙温总之前对我们公司的帮助，您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 温浩闻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程总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这么做不是帮你们公司，只是在帮我那小兄弟而已。” 程家林暗自握了一下拳头，正襟危坐：“我知道，即是如此，那我也明着告诉温总吧，肖然欠您的人情，由我来还。” 温浩眯起眼睛，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他这还没有有所表示呢，就开始防止他挖墙脚了吗？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悠哉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 程家林：“因为他是我的人。” 温浩举着茶杯的手募地一顿，他这句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正常人都会以为他说的意思是肖然是他们公司的人，他不会也不允许别人来他们公司挖墙脚。可他却愣是从程家林坦然的神色中，莫名地觉得他这句话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他在心里细细地回味他这句话的意思，猛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倏地瞳孔骤缩，心下骇然，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神色自若，目光却甚是坚定的程家林。良久后，他忽而笑了，带着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你是不是误会我和肖然什么了？” 程家林沉默以对，等待他的下文。 “怎么说呢？”温浩兀自叹了口气，放下还一直拿在手里的茶杯，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我对肖然没有……呃……你们那方面的想法，程总也算是识人无数了，自然可以看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程家林颔首：“温总是个聪明人。” “哈哈。”温浩笑道，“你这么说还真是给我面子，别人可都是直言不讳说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呢。” 程家林不置可否。 温浩继续说道：“‘唯利是图’听着实在是个贬义词，可我也只是在挖掘人才这方面有些不择手段而已。我愿意帮助肖然确实是看上他是一个潜力股，是个可塑之才，如果能为我所用，那自然是不枉我这么不留余地为他的付出的。可前几天我发现，我和他其实就如同曹操和关羽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聪明自负如他这样，也还是非要等到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才能明白自己之前种种的惋惜和不甘的心情，不过也就是像曹操对关羽再好再赏识，终究也只能换来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无奈又悲愤的心情罢了。 至此，他也才肯承认，肖然那个讳莫如深的真实原因原来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程家林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放松下身体，拿起水壶帮温浩添了杯茶，沉声道：“不管怎么样，欠下的人情能还还是要还的，他欠的我来还，我们不分彼此。” 温浩沉默了片刻，嘴角带着一些戏虐的笑意，悠悠地开口：“我听说你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引擎技术，能够更好地解决游戏中的兼容问题，如果你愿意用这项技术帮我们游戏写一段程序供我们参考，那这个人情就算你们还清了，你觉得怎么样？” 程家林明白如果他这么做那就是变相地将自己的研究成果默认了成了开源的程序，免费供行业里的人使用了，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释然地笑了一下：“好，没问题。” 温浩似是对他这么草率的决定有些难以置信，他愣愣地看了程家林半晌后，意味深长地叹息道：“不容易啊。” 程家林：“什么？” 温浩看了程家林一眼，错开目光，转而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摇摇头说：“什么都不容易。” 这次程家林没有发问，也没有作任何回答。 和温浩分别后，程家林独自立在寒风呼啸的街道上，举起双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忍不住抬起头望了眼昏昏沉沉的天空……似乎快要下雪了。 庆祝 肖然准备的苦肉计终是没有派上用场，他惊奇地发现，程家林在一次外出回来之后，他的那些奇怪的病症就奇迹般的不治而愈了。 而，此刻，肖然面对正在一本正经地扒他衣服的程家林，表面上傲娇地欲拒还迎了几次，内心实则已经将喜怒哀乐的个中滋味挨个尝了个遍。 他暗自咆哮着：谢天谢地，程家林这个无情无义的大冰棍终于良心发现了啊，不然他就要因为欲求不满而郁卒身亡了。 咳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挂掉的理由着实有点让人难以启齿，他悲喜交加地啃着程家林的下唇，很想问问他这两周到底在抽什么风。可程家林今晚难得主动调戏他，他又实在不想破坏此刻的良辰美景。 好在程家林拿出了比平时多出十倍的温柔又炽烈的爱意，瞬间将他那满腔的委屈融化得一塌糊涂，让他忘记了今夕何夕…… 如此，这场煞是别扭的“冷战”闹剧也就至此自生自灭、无人问津了。 然后，第二天，公司众人就惊悚地发现，他们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程总总是在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等到大家都已经从前段时间的热火朝天中归于平静，开始效仿他换上一张严肃冷漠的脸时，他却一改常态，整日带着春分和煦的笑容，向在座的各位传递着“我最近心情很好，有问题可随时来骚扰”的信息。 然，冰雕体质就是冰雕体质，任凭你笑得再春风和煦，众人也只能从这个笑容中感受到的是异曲同工的不寒而栗，没人敢贸然前去“骚扰”他。 但，大家又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事能撬得动他们程总那万年不动的冰山一角。大家私底下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开展了一次头脑风暴，最后得出他们程总也许只是反应比较慢，才体会到成功的喜悦的结论。 为此，众人又心照不宣地开始心疼起他们程总来了——这一定是被自己自带的冷气属性冻坏了身体，才会有如此慢热的体质啊。 之后，程家林直接从行动上证实了自己确实是心情好，他不用老杨提议，主动在平安夜这天组织大家去ktv，庆祝他们游戏这月流水破千万。 整天过着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的众宅男似是终于找到了组织，欢呼着一窝蜂地扑进了宽敞的包厢里，拿住麦的时候，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手一挥，潇洒地撕掉了自己平时沉闷的伪装，嚎了个地动山摇，也不在乎需要在公司仅有的两位美女面前保持人模狗样的形象了。 ktv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情绪的地方，彼时，大家一曲曲高歌下来，排解出了许多沉淀在都市人身体内都惯有的焦躁麻木的毒素，渐渐地露出了自己真实又脆弱的一面，像重新鲜活了起来一样，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小李从林小美身旁的位置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程家林的面前，不怕死地硬要拉程家林和他合唱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程家林还没表态，众人就自顾自地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这首粗犷豪放的歌实在和他们冷漠沉稳的程总有着不忍直视的违和感，纷纷体贴地替程家林拒绝了小李这个弱智的提议。 于是，老杨毛遂自荐，揽着小李的肩膀，愣是陪他把这首歌唱出了再过n个五百年你还是无法逃离我的五指山的狂妄韵味。 一曲歌完，小李一脸郁卒地回到原位，找林小美寻求安慰。众人则又“秋后起义”，开始撺掇程家林单独献歌一曲。 程家林坐在沙发上，微微蹙着眉，对身旁的肖然投以求救的讯号。刚才小李邀他一起合唱，他犹豫着不起来，不是因为这首歌不适合他，是因为他着实是从小就不爱唱歌。 和程家林在一起这么久，肖然还从没有听过程家林唱过歌，此刻他对着程家林无助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幸灾乐祸地笑着，眼里则满是期待。 昏暗的包房里，程家林被肖然明亮的目光晃了一下心神，暗自叹了口气，起身去点歌台切换了一首舒缓的英文歌，然后走到包房空地的中央，伴随着前奏，轻咳了两声，说：“最近有点上火，嗓子不舒服，歌就不唱了……” “啊？不行不行……”底下一片不依不饶。 “给你们跳段机械舞吧……”程家林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哇哦……”众人还没起哄完，音乐响起，程家林缓缓动了起来，众人就全都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着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门外其他包房的吵闹声就不可抑制地闯了进来，众人却都恍若未闻，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程家林仿若浑然天成的舞姿上，他就像一个展示用的机器人活过来了一样，有血有肉，动作却又像是被提前设计好的计算机程序所控制住了，一动一顿间都带着属于机械舞专属的美感与震撼，配上他那不用刻意修饰的恰到好处的冰冷精致的面容，让在座的人都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场视觉盛宴。 音乐缓缓降调，进入结尾旋律的时候，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感叹了一句：“这歌怎么这么短啊……” 然后“咔嚓”一声，大家看到林小美站起来举着手机，激动地说：“多么难得的素材啊！” 众人齐齐地露出了一个悔恨交加的表情，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机，想要把程家林最后几个动作录下来。 受到震撼最大的肖然，比众人反应慢了半拍，等他看到众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后，才回过神，“嗷呜”一声，一个大跨步，蹿了到茶几上，伸展了胳膊，挡住了程家林的身影，忿忿地说：“不准拍！。” 众人：“……” 午夜散场的时候，大家满脸的意犹未尽，七嘴八舌地恭维程家林：“程总，你那段舞真是太惊艳了！”“程总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对啊，对啊，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跳一次啊？！” “散了，散了，”肖然挥着手说，“没有下次了，哼哼。” 众人：“……”——这理直气壮的十足占有欲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后，肖然抱着程家林倒在沙发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 程家林推了推像个牛皮糖黏在他身上的肖然，说要去洗澡。 结果肖然闻言抱得更紧了，就像是抱着一个绝世珍宝一样，死活不撒手。 程家林无奈地笑着，陪着他在沙发上腻歪了会儿。 好一会儿后，肖然抱够了，抬起头对上程家林宠溺的目光，任凭心里的激动之情翻江倒海：“真的好惊艳啊……程家林你还有哪些令人惊喜的技能是我不知道的呢？” 程家林俯首，轻轻吻了下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但笑不语。 肖然也灿然一笑，柔声道：“你给我唱首歌吧？” 程家林：“……” 肖然一看他那惆怅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推脱，他坐直身体，晃着程家林的胳膊：“给我唱首歌吧，好不好？” 程家林低咳了一声：“我不喜欢唱歌。” 肖然眨巴着眼：“唱吧，唱吧，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程家林实在是顶不住他这撒娇式的姿态，顿了片刻，酝酿了下情绪，缓缓开口：“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喜欢一个人看下大雨……” 面前的程家林吐字清晰，目光深情，气氛渲染得很到位，肖然捂着胸口，紧绷着脸，克制再克制，终是没有忍住，在程家林刚刚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哈哈哈”笑了个前俯后仰。 程家林：“……” “哈哈……”肖然捂着肚子，没心没肺地笑道，“咳……我真不是故意的……哈哈……程家林原来你不是个全才啊……”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实在是程家林唱的没有一句在调上，那字正腔圆的念书式的唱法，真的是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程家林抿着唇，无声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要去睡觉了。”说完就起身准备往卧室走去。 他这个人生活单调，爱好单一，从而导致了他有些冷漠的性子，再加上他本就不喜欢唱歌，肖然让他唱歌时，他唯一能想起来的歌就是这首在和他分开的那段时间里，被他一直单曲循环的《独家记忆》，他自觉唱的时候又倾注了当时的种种心情，可谁想，他忍着昔日的伤感唱给他的歌，居然被他嘲笑了……他觉得很委屈。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身后传来肖然深情的歌声，程家林募地停下了脚步，肖然自是唱得比他好听一百倍也不止的，歌声很是婉转动听，感情投入也很到位，可他却一点也没有从他这宛如原唱的歌声里听出当时的苦涩来…… 他闭上眼睛，等着肖然把这首歌唱完后，转身走回他面前，扶着沙发蹲下身，在他唇上烙下一个轻吻，释怀地笑道：“甜的。” 肖然心下一颤，已然了然他这没首没尾的两个字指的是什么意思，他俯身抱紧程家林，侧头在他的脖颈处喃喃道：“傻瓜……” 见家长 因为公司游戏的知名度大有提高，加上公司也有自己的渠道资源，运营团队的组建情况比起其他创业型公司的招聘难度倒也算是水到渠成，三周内所有的人员就都陆续到岗了。 老杨留下几个人继续维护旧版本的功能和更新，便和程家林他们开始筹备游戏的第二个版本，肖然也恢复到了他的老本行，开始为公司招聘各种游戏开发人才，支持他们的新项目。 就此，大家又都开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工作和生活着，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大家也得以在今年过了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年。 可程家林却正好相反，他觉得自己这个年过得真是充满了忧患。 都说男人越老越值钱，可这个“老”毕竟还是有个年龄限制的，就像被所有人都认可的“三十而立”的说法，男人在追求事业上的“立”时，这个“三十”也大概就像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一样，是一个会让很多人在“成家”这条道路上轻易就想要妥协的一个坎儿——比如，你会越来越顶不住父母在这方面对你施加的压力。 而，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抛开那些亲情与义务，往简单的说，大概就是在不同的时间段，与妥协和被妥协之间来回转换吧…… 在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每天懵懂着弄得满身泥泞，父母口里象征性地抱怨两句，也就理所当然的妥协了——总归是还小呢，不懂事；等到孩子跑利索了，懂事了，再弄一身泥巴回来，那就少不了要来一场动真格的狂风暴雨了，那这个时候就是孩子妥协的时候了。上学的时候，任凭你再不喜欢去学校，父母也是不会妥协于你的，只有你妥协的份；等到你毕业了，翅膀硬了，三天两头儿想要换工作的时候，父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你了。 那么，三十岁之前，父母每天唠叨着让你交个女朋友，早点结婚成家要孩子的时候，你一句先发展事业就轻易地让打发了父母；可等到一迈过三十岁这个坎儿，那些你嘴里嚷嚷着要先立业后成家的雄心壮志就再也说服不了他们了。 听着也就隔着一年的光景，可三十岁之前和三十岁之后却全然是两种不同的心里境界，这个坎儿就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你只有随着时间的推波助澜往前走的份，断没有故弄玄虚的后路可退，一旦你跨过这条界线，就仿佛踏入了父母的绝对领域，他们开始有恃无恐地实施自己不容置疑的至高权利，再也不会对你做任何妥协，只会有着让你无法反驳的理由与焦虑，迫使你不得不开始对他们一步步妥协。 而彻底换了一个心境之后，你也开始逐渐发现，你不单单是在对父母妥协，也在对自己妥协——是时候该找一个人或踏实或凑活着过日子了吧，人总不想一辈子都单着的。 相比起那些一过年就张罗着让自家孩子去相亲，唯恐他娶不上媳妇的母亲来讲，程母还是对已经跨过线的程家林比较有信心的了，她既没有三句话不离找对象的事，也没有逼着程家林去相亲，只是温温和和地询问了一些他们公司的情况，然后淡然地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把结婚这件事提上个章程？” 只这一句话，程家林就知道，他再也不能像前两年那样拿自己的事业作为借口去搪塞她了……也清晰地体会到了他想要的结婚成家，在父母面前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启齿。 而且，不仅仅是因为程母那句话，他自己也很想将结婚成家这件事提上个章程，至少也得让家里人知道有肖然的存在，他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不想凑合着过完自己的后半辈子。 但现在贸然带肖然回家，似乎也有些太唐突了，就像男女情侣之间发展到要去见家长的地步，也是男方先去女方家里得到女方父母认可才行的这一流程一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拜访一下肖然的父母。 于是，春节返程后，程家林主动对肖然说元宵节的时候想和他一起回去他父母的家。 彼时，肖然乍一听到他这一提议，吓得手里的游戏手柄掉在了地毯上都恍若未觉。 程家林看着低着头发呆的肖然，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的答复。 自他们交往四年以来，肖然从没有对他提过任何有关他们将来的这方面的事，他似乎在潜移默化中告诉他，现下他们这种关系他觉得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认为，便尊重他的意见，也觉得安于现状就挺好，总归他们也不用走那些拍张照，戳个印，拿个证就好像正规到特别有保障，再也不会分开似的形式流程——直到他有一次无意间撞到肖然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关闭了一则新闻…… 当时他并没有询问什么，事后等他从肖然的浏览记录里看到那则某夫夫在微博上宣布订婚的新闻，又想到当时肖然眼眸中流露出的无法掩藏的羡慕之情时，他才知道，也许肖然并不是那样想的，之于他俩的关系，他可能比他自己还想要能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他才会在没询问过肖然的意见的前提下，直接对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家里人的催婚也只是这次事件的契机而已。 果然，肖然在沉默了许久后，抬起头，带着一丝恍惚的笑容，对程家林轻声道：“好。” 而他此番的举动也并不是非要逼着肖然对他父母出柜才行，他只是想先对肖然的父母有个初步认识，好有一个万全的准备，希望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用最平和的方式将这件事圆满解决。 虽说这次拜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但程家林还是有那么一丝初次朝见岳父岳母的忐忑的。 出发前，肖然有些好笑地看着第n次去卫生间整理自己仪容的程家林，只觉得心里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觉得特别不真实。 因为肖然提前和父母打了声招呼，老两口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桌饭菜，等着他俩的到来。 见面后，肖母并没有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直接热情地迎上去，而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程家林，倒是肖父客气着上前帮程家林分担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招呼他们赶紧进屋。 肖然慢了程家林和肖父一步，在后面拉起肖母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到肖母的眼圈刹那间红了……他心里募地一酸，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之后，肖母在餐桌上对程家林热情了不少，又是夹菜又是盛饭。 程家林诚惶诚恐地接过碗，连连地道谢。 肖母和蔼地笑着：“哎，我们家肖然性格上虽说不孤僻，但也不好客，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朋友或者同事来家里呢，所有我们也是第一次准备这些，没什么经验，都是家常菜，你要是吃着合口就多吃点。” 程家林依言，放松下来：“阿姨做饭很好吃。” 饭后，肖母又拉着程家林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程家林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肖母听后，连连称赞，对程家林的印象越发的好了。 然后，她趁着肖然起身去倒水的空档，对着程家林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问他：“你家里……” “妈，对了……”去而复返地肖然打断她，“这卡给你。” “给我张银/行卡干什么？”肖母疑惑地接过来，问道。 肖然：“之前没给你们说，我把我那房子卖了，这是卖房子的钱。” “你……”肖母又惊又气，“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在一旁佯装看元宵晚会的肖父悠悠地接话道：“卖了就卖了吧，当初买的时候我就说那房子太小，你妈非不听，你现在也挣钱了，回头儿再买个大点的房子吧。” “你懂什么？！”肖母瞪了肖父一眼，转而又问肖然：“那你现在住哪呢？” 程家林这时插了一句：“阿姨，肖然现在住我那。” 肖母：“……” 肖父：“……” 好一会儿后，肖母“哦”了一声，逃也似的起身去厨房拿水果，肖父紧跟其后，留下了一个谜之尴尬的笑容。 程家林：“……” 他侧头无助地看向旁边若无其事的肖然，后者抿着唇笑了笑，起身拉着他去往阳台，离开了那个同样笼罩着谜一般的尴尬气氛的客厅。 陈年往事 一到阳台，低于室温的温度就让在屋里出了一身汗的程家林顿觉一阵舒爽，他呼吸了一口轻松的空气，和肖然并肩站在窗边，举目眺望。 今年元宵节的月亮又圆又大，连星星都格外的明亮，整个深蓝色的夜空一片星光璀璨，煞是迷人。两人一时无语，安静地赏了会儿夜景，片刻后，肖然抬起双臂伸了一个懒腰，缓缓地开口说：“我高一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程家林一顿，就听肖然接着道：“当时他对我特别好，特别好，好到能让我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的地步，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喜好是不同于别人的。刚开始时，我很害怕，很彷徨，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后来自己查了一些资料后，得知我这种情况其实不是什么精神病症，也就慢慢地放下了心……再然后，就对那人表白了。” 程家林：“……” 肖然：“大概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龄，谁都会有种无畏的冲动和叛逆吧，在那会我居然还很可笑地觉得自己那样挺酷的，后来才明白，那种离经叛道的酷原来是不被人所接受的，别人只会觉得你恶心而已。” “我本以为那个人对我那么好，肯定也是和我一样的，可谁知，在我表白后他就开始厌恶我了，还在学校到处宣扬我是个gay，为此，同学们全都开始嘲笑和攻击我……后来，我为了摆脱当时的困境，也和其他女孩子试着交往过，最后却发现自己是真的做不到。” “后两年的高中时光我就过得很是消沉和颓废，心里再难过再委屈也不敢对家里人说，然后就找了很多心理学的书开始自我调节，所幸还是很有帮助的，没让自己愤世嫉俗到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祸害……现在想来，当时觉得就快要活不下去的心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现在我都想不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了。” “不过，到底还是长了点记性的，高中毕业后我就把自己这些见不得人的感情隐藏了起来，再也没有想过恋爱这点事……直到在那个烟花盛开的夜晚遇到了你……”肖然侧头冲程家林轻轻笑了笑，“现在回想起自己那时候不长记性地去追你的行径，也实在是鲁莽，可你偏偏就有那种魔力似的，让我觉得如果我不试试的话，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很庆幸你当时鲁莽了。”程家林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道。 “我也很庆幸，”肖然拉下程家林的手，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很多人都说过我很幸运，我也这么觉得，初入职场我就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师父，后来换工作，也很幸运地遇到了很棒的领导和同事，遇到了很多愿意帮助我的人……还有我妈妈……” 说到这里，肖然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提议要给我买套房子，我爸当时就很有前瞻性地说我妈这个提议很好，说以后房价肯定会涨，早买早升值，结果，我妈却不顾我爸的反对，死活要给我买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已经知道我身上存在的问题了，她知道我不想住校，所以要给我买房，却又怕买的房子大了，会有同学想和我一起住……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也许是在我高中毕业时，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大抵天底下的母亲都会对自己的孩子有着让人无法解释的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吧，当时我一个人搬到新房子里后，哭了整整一夜，我能想象的到，那段时间她肯定比我过的还要煎熬，她作为一个母亲，不仅要承受自己孩子原来是个同性恋的痛苦和绝望，还要承受儿子对她的逃避、隐瞒、不信任带来的种种心酸和难过，我不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也能感受到她隐藏在若无其事下的小心翼翼和纠结挣扎的希望我能对她敞开心扉的期冀……她承受了那么多的心酸与挣扎，还要回过头来设身处地的来心疼我……能有一位这么伟大的母亲，我真的觉得特别特别的幸运。” 程家林：“嗯，阿姨真的很伟大。” 肖然：“有时候我总会想，明明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让我遇到那么糟心的事，一定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才会安排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让我可以这么幸运……我也很庆幸我们只是普通人，不用像别人那样对全世界出柜，不用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也不会羡慕那些祝福，天天像明星那样，备受关注的同时，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人翻出来炒成绯闻，一会要开撕，一会又要洗白的，没有一点私人空间和时间，多累啊，我们就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这样默默无闻就挺好的……” “所以，真的，程家林，现下的生活我真的很满足。” 程家林募地一顿，觉得刚才在屋里出的一身汗都已经挥发完了，带着此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凉了起来，他握了一下肖然的手：“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肖然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凉意，松开他的手，帮他拢了拢衣领，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最奢侈和期盼的也就莫过于家人和身边的朋友能够接受我们这些另类的人吧，真的只是如此而已……可，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后，他不等程家林回答，就径直拉着他回到屋里，对肖父和肖母说：“爸妈，我们就先回去了啊，你们也早点休息。” “……嗳，”肖母欲言又止了片刻，妥协一般，说了声“好。” 双方在电梯口道别，电梯门关上后，肖父揽着肖母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为这事，你和我杠了那么长的时间，到现在我都也已经接受了，你这会儿又摆出这么一副悲大于喜的模样干什么？” 肖母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说：“别人家嫁女儿时，做母亲的不都是这么一副模样吗？” 肖父：“……” 回到家后，程家林等到肖然睡着后，下床拉开窗帘，借着流泻而下的月光，注视着肖然恬静柔和的睡颜，内心一阵一阵地发慌——他原本想着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双方父母这方面，却不想，肖然父母的态度全然不用顾虑，需要顾虑的却是肖然的态度。 也许是受高中那件事的影响，肖然表面看似活泼潇洒，实则心里很能藏事，还有些执拗，后来又受到肖母的影响，他已然学会了令人望尘莫及的忍耐和体谅，不愿意让身边任何人为难……尤其是父母。 肖然说不管将来怎么样，他都已经很知足了……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对于他俩的将来都抱有着很大的妥协的可能性…… 这时，睡梦中的肖然似是没有感觉到熟悉的体温，眉头轻轻地蹙起，往他原来躺的位置挪了挪。 ……程家林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垂眸沉思了半晌，回身拉好窗帘，复又躺回床上，长臂一揽，将肖然紧紧搂进怀里，帮他抚平皱起的眉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烙下一个吻，然后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他想，他原先设想的平和周全的解决方案大概要从长计议了…… 柳枝冒新芽的时候，程家林他们公司那款倍受玩家喜爱的策略类游戏的第二个版本也正式上线了。至此，他们公司也算是在一大批随波逐流的创业型公司中扎稳了根基，跻身到了游戏创界山的山脚下。 之后，老杨提议可以循着现下手游市场的大潮流，跟风做一款卡牌类游戏，程家林想了想，同意了，但并没有亲自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去。 年前空闲的时候，他陪着肖然玩了好多款o端游，心里一时发痒，也想要做一款端游。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老杨，老杨思忖了好久，还是没能拿定主意，他迟疑着问程家林：“端游耗人耗财，周期又长，现在好多做端游起家的大公司都开始转型做手游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程家林：“嗯，想好了，我想做一款射击类游戏，类似cs，不过不做成竞技游戏，也分好多副本一起打怪升级那样，或许还可以再添加一些探秘类元素，让游戏更加多元化。” “……也不是不行，”老杨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既然你想做，卡牌类游戏就交给其他人负责，我，还有公司最初那批精英，我们都来支持你。” “……好。”程家林会心一笑，“……谢了，师兄。” 老杨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那批元老级人员开始没日没夜地陪着程家林一起在此刻不合时宜的行情下发疯似的赶着游戏进度，连老杨都闹不明白程家林这个和时间赛跑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不过，随着游戏一点一点的完善起来，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还是端游更加有挑战和内涵，每完成一个环节，大家就都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成就感，不由自主地想要尽快塑造完这款伟大的艺术品，让更多的人能够体验到她的惊艳。 肖然每天看着他们废寝忘食地工作，一边感慨，一边在闲暇的时候溜达到他们项目组，有些无所事事般的在一众脑门子上刻着“奋斗”两个字的技术宅中寻觅乐子，自娱自乐。 然后，这天，还真就让他捡到了一个乐子，乐了整整一个月。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肖然刚从程家林的办公室蹭完饭出来，途经前端工程师小曹身边时，发现他正对着泛着蓝光的电脑显示屏抓耳饶腮，眼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抓狂，肖然生怕他一个激动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直接抓秃瓢了，遂好意地上前询问了下情况，得知他是在调试自己的代码时遇到了点问题，但偏偏他找不出那个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问题，肖然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眼巴巴地和小曹大眼瞪小眼。 恰在这时，刚陪林小美吃完饭的小李回来了，他瞅了瞅一脸便秘样的肖然和痛苦难当的小曹，默不作声地上前帮小曹看了看他的程序，然后指着满屏幕让人眼花缭乱的代码的一个小角落，对小曹说：“这里少了一个分号。” 小曹盯着他指的那一处，顿时醍醐灌顶，感激地对小李竖起了大拇指。 肖然：“……” 他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募然就想起了当年程家林给他发的那个笑话。 笑话里说，有一个前端程序员有一天在路边等出租车时，过来了一个乞丐坐到了他旁边，他看着乞丐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往他的破碗里扔了一个硬币，然后就又继续一边等车一边拿着笔记本电脑调试代码，那个乞丐许是生意不太好，便无聊地凑过去看他在干什么，然后在他对着电脑一筹莫展的时候，指着他的电脑对他说：这里少了一个分号。 彼时，小李和小曹因为这段时间的兢兢业业，周身萦绕着一种甚是落魄的疲惫感，这样的场景竟和那个笑话有着意外的契合感。 肖然心想，程家林当时给他发的这个笑话果然是有考究的，他憋着笑，上前拍了拍小李和小曹的肩膀，艰难地开口：“你们放心，回头我会去程总那里申请给你们涨薪，绝对不会让你们沦落到去做乞丐的地步的。” “……”小李和小曹一脸懵逼。 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一眨眼间，就又临近年关了，此时，他们这款端游也只剩下最后boss这一个环节了。 程家林很是感谢大家近一年的付出和努力，为了表达谢意，他对大家说，接下来一个星期，大boss关卡的策划和程序都由他亲自负责，让他们休息缓解一下，独留了林小美帮他改最后的设计方案。 众人一片欢呼，可肖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小插曲，他只是发现游戏都快进入尾声了，程家林却意外的更忙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更让肖然诧异，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愕然发现每次在公司碰到林小美时，后者都顶着一副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似的一言难尽的脸，用布满血丝的眼眸注视着他，露出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 就这样，肖然在林小美这个诡异的笑容下，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星期后，终于在他们这款端游正式收官的时候，等到了恢复常态的林小美。 之后，大家低调地庆祝了一番后，就又紧锣密鼓地进入了苦逼的封测阶段。 惊喜 游戏调试的阶段，除了肖然，大家每天都带着满脑子已知的游戏逻辑和满眼都是bug和穿帮镜头的关卡进行自己挖的坑，爬着也要填完的心塞的纠缠痴斗。 好在大家的能力是摆在那里的，这些心塞的大大小小的坑也没有太惨不忍睹，一个月后，他们就调试到了最后boss关卡环节。 这天晚饭后，肖然继续回到书房去玩他们的游戏，这段时间他作为一个纯外编的玩家，发现的bug并没有那么多，反而玩的很顺当，很上瘾，结果却偏偏在他今晚第一次遇到大boss的时候，让他发现了一个bug。 “程家林，公司新研发的这款端游最后boss关卡出bug了吧？”肖然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声，等了片刻也没听到程家林的答复，估摸着他在忙，就又回到电脑前和游戏里的人聊了起来。 肖然：小李、小曹，游戏出bug了吧，你们技术部的问题啊？ 小李：最后boss关卡的程序是程总亲自操刀的，不可能出bug的。 小曹：对啊，对啊。 肖然：你看集装箱上的大boss，站那么高，打都打不着，我们还都上不去，他也不下来，这还怎么打？ 小李、小曹：不知道啊，喊老杨过来看看。 须臾，游戏里又来一人和他们蹲在一起。 老杨：哟，你们速度挺快啊，怎么都蹲在这里，是不是没有我就拿不下大boss啊，哈哈哈。 肖然:(‵′)凸（鄙视），看聊天记录。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猎上程序员/层林尽然 作者:六角荷 第12节 老杨：不对啊，小程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是不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呀？ 肖然：(‵′)凸 小李：(‵′)凸 小曹：(‵′)凸 五分钟后，游戏里来了一个美女走到他们面前。 小美：呀，都到齐了呢。怎么都蹲在这里咩，大boss不都站在那里了嘛。 肖然：打不着，他也不下来，策划在游戏里没？ 小美：不用喊他，最后环节策划加程序都是程总亲自完成的。嘿嘿嘿…… 众人：(⊙﹏⊙)（汗），你笑什么？ 小美：被我的原画美到了。 众人：(‵′)凸，站那么高，人都看不清好不好。 这时游戏里又来了一美女过来凑堆儿。 小丽：老大，师父，我来了。 肖然：来了，谁是你师父？ 小美：乖。 众男：Σ( ° △ °|||)︴（惊），小丽要转美术了？ 小丽：别挑拨离间，我对老大是忠心的。 小美：对呀，小丽拜我为师不是学画画的。 众男：那是学什么？ 小美：秘密(>w)喵。 众男：切…… 小丽：师父，你说最后有大戏可以看，什么时候开始捏？ 肖然：什么大戏？小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小美：要想让大boss下来，需要一个特殊指令，肖总自己去问程总吧，掩嘴大笑g～ 聊到这里肖然心里好奇的发痒，他从老板椅上蹦起来，跑到厨房看到程家林正在煲鸡汤，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肖然咽了口口水，盯着砂锅。 程家林抬手看了看时间，关火后对肖然说：“先来一碗？” 肖然纠结了会儿，拉着他边走边说：“等会再喝吧，游戏出bug了，你先过来看看。” 程家林闻言蹙了蹙眉，问道：“哪个环节出现bug了？” 肖然把他拉到书房示意他坐下，指着电脑说：“最后大boss那里，他们说是你亲自写的程序，小美还说需要一个特殊指令，怎么回事啊？” 程家林听后没有再去看电脑，他微微侧过头去，眼神有些闪躲，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脸也微微红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道：“指令是你的名字，你在游戏对话框里输入你的名字就行了。”说完便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肖然有些惊讶他的样子，还想问什么，但是又急于知道游戏的结局，便先回到游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肖然：肖然。 小李：？ 小曹：？ 老杨：…… 还没等众人的疑问发表完，只见游戏画面颤了颤，游戏里的大boss缓步走到集装箱边缘，镜头拉近，只见大boss长身玉立，俯瞰众人，那阵势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只是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下一刻便见大boss纵身跃下集装箱，端的是摧枯拉朽之势，落地后“duang”的一声，激起一片尘烟，伴随着又颤了颤的画面，身后的集装箱应声坍塌，爆炸，而后整个画面升起熊熊火光，红色的火焰美得让人如痴如醉。 小丽：哇啊啊，师父的画真是美爆了。 众男：恩，这场景确实挺装逼的。 小美：……翻白眼。 游戏中，大boss不疾不徐地浴火前来，仿若战神，画面由下至上缓慢切换，漆黑的战靴，纤长的腿，精美的战衣，白皙的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沙/漠之鹰，最后画面呈现出大boss的脸，英俊帅气，冷漠沉稳，眼眸中却流露出丝丝柔情，俨然是照着程家林的模样画出来的。 小丽：哇啊啊啊啊啊啊…… 老杨：卧槽卧槽卧槽！！！ 小李：我去我去我去！！！ 小美：哇哈哈哈，尔等赶紧给我的大作舔屏吧…… 肖然和小曹还没来得及表示，就见大boss站立片刻后，举起了手里的沙/漠之鹰，众人立马屏住呼吸站了起来，举起了抢。可是大boss并没有瞄准他们，他抬起手臂朝天空开了一枪，“嘭”的一声响后，空中炸出了一朵硕大的绚丽的火红烟花，照亮了整个天空，簌簌的火星徐徐下落，画面美轮美奂，众人再次被这浮夸的场景惊艳到了，还没来得及去吐槽小美，就见空中的烟火落成了五个字：肖然我爱你。 老杨：……！！！ 小李：……！！！ 小美：嘿嘿嘿…… 小丽：啊啊啊啊啊，妈妈，这么帅让我怎么忍心开枪…… 小曹：……开不下去枪，大boss还是打不死，这是不是还是bug啊？ 众人齐刷刷的将枪对准了小曹。 小曹：……/(ㄒoㄒ)/…… 肖然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他转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看书的程家林，内心澎湃，迟迟说不出话来。 其实程家林刚才一直注意着肖然的表情，看他震惊，激动，甚至身体都有些轻微颤抖，心里很高兴，可是他还是在肖然转过脸之前慌忙低下头装模作样的看起书来。 当然正处于亢奋状态中的肖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紧紧盯着程家林。 旁边人的眼神过于炽烈，程家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他，肖然看到程家林那张英俊帅气的脸，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他起身快走了两步，一边喊着：“程家林，”一边扑到程家林的怀里，程家林被他撞得往后倒了倒，肖然搂紧他的腰，将脸埋到他胸口，带着些鼻音说：“程家林……我的高冷男神，我也爱你……” 程家林笑着摸着他的后脑勺，问到：“为什么说我高冷？我很冷吗？” 肖然在他胸口蹭了蹭，闷闷地说：“以前是有点冰了，喔，不过已经被我捂化了。” 程家林嘴角咧的更大了些：“是么，怪不得好多人都说我比以前温和了许多。” 肖然：“温和了不好吗？” 程家林：“没什么不好，不过破坏了我一贯的高大形象，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呀？” 肖然这时抬起头来看着程家林，他的眼睛有些红红的，眼中含着些许水雾，一双桃花眼越发的水灵灵。被那么迷离的目光看着，程家林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下一刻便听到肖然柔声说道：“那，今晚我主动解锁n种姿势补偿你好不好？” 程家林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还没作何反应，肖然就已经搂着他的脖子倾身吻住了他。程家林怀抱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唇舌缠绕，难舍难分，恨不得把彼此拆吃入腹。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肖然喘着气低头去扒程家林的衣服，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肖然贴近程家林的胸口闻了闻，笑道：“一股鸡汤味。” 程家林也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问他：“想喝吗？” 肖然摇了摇头，继续解程家林衬衫的扣子，程家林摁住他的手，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 肖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觉得满满的，美美的，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心道：程家林，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我越来越爱你了，怎么办？ 他起身快跑两步，在程家林关上浴室门的刹那间挤进去，笑嘻嘻地说：“一起洗吧。” 当晚，两人彻底疯狂了一把，从浴室到卧室，从浴缸到床上，肖然已经记不清楚过了多久了，他的身体软软的提不起力气，却依然抱着程家林不让他停下来。激动的时候他紧紧搂着程家林的脖子，一遍一遍地唤他：“程家林……程家林……”，他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着程家林，好似这样就能将他的名字刻入骨中，渗入血里，痴痴缠缠，至死方休。 程家林低头吻去他眼角沁出的泪水，配合他的呼唤，更加忘情地回应着他。 第二天，程家林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出门的，肖然都不知道，只记得迷迷糊糊中程家林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冰箱里留着鸡汤给他补身子，让他起来记得热热再喝。他那会是在做梦呢还是醒了呢？反正他是“嗤嗤”地笑出了声，心想：程家林是早预谋好了的吧，这个闷骚…… 迟到的告白 当天，肖然恃宠而骄，在家磨磨蹭蹭到半下午才去公司。结果刚到公司，林小美就迎了上来，开始声泪俱下地向他控诉程家林对她卸磨杀驴的不道义行径。 今早，程家林在公司晨会上先是为自己此次的任性行为向大家道了个歉，然后将最后boss关卡定档为了最初的设计方案。 原本对于游戏关卡的测试大家之前就进行过分工，昨天的情况也就只有当时在试玩的老杨、小李、小曹、知情者林小美和被林小美安利来的小丽知道，而程家林最初策划这个关卡的时候就带着些孤注一掷的意味，并不怕让公司的人都知道，但这几个人俨然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并没有将他和肖然的关系大肆宣扬。 所以其他人都对程家林这个道歉一脸的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林小美更是莫名其妙地开始极力反对程家林这个提议。 总归那样的画面是不可能出现在玩家眼前的，但奈何程家林实在招架不住林小美不顾形象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坚持，最后不得已妥协，保留了人物和场景原画，只将最后那个烟花剧情环节删掉了。 等到不明真相的其他人看到这些原画后，纷纷捶胸顿足地感慨：“如此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画面……小美对程总绝逼是真爱啊！”随后都泪流满面地冲林小美挥手作别，再也不敢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了。 肖然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林小美，着重吹捧了一下她的大作，直吹的林小美如沐春风，最后还反过来夸了程家林两句，也算是曲线救国地为程家林挽回了些形象。 送走了林小美，肖然刚走了两步，就又被小李拦住了，后者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真不简单啊……” 肖然眉尖一挑，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呢？他不轻不重地将手放到小李的肩膀上，微眯着眼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家男神？”——“我家”两个字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小李注视着他充满挑衅的目光，片刻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直男。” 肖然：“……” 小李摆手：“别误会，我不是歧视你，更不可能歧视程哥，程哥在我心目中可是最好，最厉害的……咳……反正我就是不歧视这种感情的了。” 肖然抽了抽嘴角，心想，你最好是个直男，然后质问他：“啧啧，我家男神做了什么，能让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啊？” 小李顿了一下，一改平常阳光率真的模样，目光忽而深远了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表情深沉又凝重：“我刚入职大狼公司的时候，因为工作经验少，遭受了不少白眼和讽刺，最深刻的是在一次面向全公司的技术研讨会上，我的演讲被自己搞砸了，当时真可谓是丢人到家了……就在我面红耳赤地站在台上承受全公司人的嘲笑时，是程哥上台化解了我的窘迫，还表扬鼓励了我……” 肖然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说：“你的这些心情，我懂。” 小李侧头瞅了他一眼，摇摇头说：“你不懂，程哥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个恩情不亚于武侠里江湖儿女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的意境。” “……”肖然眼皮跳了跳，咬牙切齿道，“那你还敢说你不是在觊觎我家男神？！” “说不是就不是了，崇拜之情和爱慕之情我还是分的清的。”小李抛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继而凑近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哎，对了，你帮我一个忙呗……” 打发走小李后，肖然径直往程家林的办公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他就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一个走来走去的身影，单看这宽广的背影，不用猜就知道那人是老杨，肖然停住脚步，想了想后，转而朝林小美的工位走去。 办公室里，老杨拖着他那“二师兄”宽厚的体格，顶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脚下就像踩着风火轮，风风火火地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程家林人工扇风。 程家林单手支着头，也不嫌眼晕，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直看得老杨没了脾气，叹息着，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张嘴就快哭出来了似的：“你以后怎么办？” 程家林眼睛都没眨一下：“什么怎么办？” 老杨一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肖然喜欢你吗？哦，这个不用你回答了，肯定是喜欢的吧，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告白，那他什么态度？答应和你过一辈子了吗？” “哈？”程家林被老杨这倒豆子似的说话阵势怔住了，懵圈了几秒钟，他还以为老杨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一番，势必让他“改邪归正”，结果他这串话貌似和“劝”这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老杨拿拳头锤了一下桌子，将眼睛瞪大了三圈，示意程家林他还等着他回话呢。 程家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那两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这态度倒挺让我意外的。” 老杨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哥老早就怀疑你是个无性恋者，甚是为你堪忧，如今看到你终于有喜欢的人了，高兴还来不及呢，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杨募地被程家林外放的冷气冻了一下，瑟缩着解释：“那什么……主要是你之前的禁欲系气质太明显了，着实让为兄为你操碎了心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比起那些娇娇滴滴的小姑娘，肖然似乎更适合你呢，而且我看着这孩子哪哪都好，人长得帅，还懂事，工作能力也是杠杠的，配你也是绰绰有余了。” 程家林深以为然，笑道：“难得你说了句我爱听的话。” 老杨挑眉：“所以呢，他到底怎么想的？你俩的将来有着落了吗？” 程家林好笑地看着他，觉得他这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很有喜感，可再有喜感，他这会儿笑得也有些力不从心：“有点困难。” 老杨：“怎么说？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程家林目光黯淡下来，叹了口气说：“最大的阻力就是，他太懂事了。” 老杨：“……” 这厢，肖然来到林小美这里问她要最后boss关卡那几张原画的原稿，说他想把这些画做成海报打印出来。 林小美闻言，很是爽快地将原稿的电子版拷贝给了他，然后对他说：“你在这等会儿，我调一下排版布局，不出半个小时，绝对帮你搞定！” “谢啦啊。”肖然扬了扬手里的u盘，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想要电子版的原稿。” 林小美弯着眼睛，神神叨叨地说：“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腐点的眼睛呀，自然了解你们的需求，嘻嘻……” 肖然刚想调侃她两句，恰在这时，小丽过来还林小美的画本，看到肖然后，双手将本子捂在胸前，两眼放光，做花痴状：“老大，我现在好崇拜你啊！” “……”肖然默了片刻，看到小丽还在维持原状，低咳两声，示意她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小丽冲他吐了下舌头，绕过他走到林小美身边，将画本放到她的储物柜里，低声对她抱怨：“师父，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本子居然昨天才给我……还有没有了？我全部都要看！” 林小美先是看了一眼肖然，回头对小丽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后者顿时心花怒发，又用桃心状的眼睛看了看肖然，美滋滋地走了。 肖然眼皮抽搐了一下，问林小美：“小丽这是受你的影响吧？” 小美点头：“嗯哼～” 肖然叹道：“终于知道她拜你为师学的什么了。” 小美冲他眨了眨眼——孺子可教也。 “整天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没想找个人谈场恋爱吗？”肖然顺势接话道，“我看小李就不错。” 小美：“no,no,no，我不喜欢男人。” 肖然愕然：“那你喜欢女人？难道你喜欢的是小丽？” 小美摇摇头：“我也不喜欢女人。” 肖然皱眉，疑惑地看着她。 小美：“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是排除异性恋和同性恋的第三种性向。” 肖然更加疑惑了。 小美邪魅地一笑：“只喜欢看你们男男之间谈情说爱的第三种性向。” 肖然骇然：“……” 小美：“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哈哈哈。” 肖然抬手擦了把汗：“……还第三种性向，你咋不脱离三界呢……” 小美：“……” 之后，肖然拿着海报刚离开林小美的视线范围，小李就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打探的怎么样？我有没有戏？！” 肖然木着脸，关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摇摇头说：“她已脱离法相之外，非我等凡人可以瞻仰……悲哉悲哉，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小李，卒。 肖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公司转悠了一圈，见没他什么事后，就又有恃无恐地提早下班，礼尚外来地回家给程家林做饭了。 吃过晚饭后，程家林回卧室拿东西，一进屋，就发现三面墙上都贴满了与卧室装饰风格格格不入的游戏海报，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贴的是烟花落成“肖然我爱你”五个大字时的场景，程家林看着那足足被放大到了六十寸的海报上自己清晰无比的面容，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 后跟过来的肖然，靠在门边，看着他略带窘迫的模样，似笑非笑地说：“我听小美说，她一开始是建议你把那五个字念出来配音到游戏里的，但是被你极力否决了……” 肖然说这句话时，一边嘴角上挑，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痞态，程家林看着看着，竟也有些痴了，他冲肖然招招手，让他过来。 肖然高高地抬起下巴，走了过去，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不动了。 程家林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会儿，走过去，抬起手扶上他翘起的嘴角，柔声道：“这话我只对你说，不让他们听……肖然，我爱你……” 即使心里有准备，肖然还是在程家林亲口说出这五个字时，身体登时一震，瞳孔骤缩，愣是怔了半晌没有表态。好一会儿后，似是眼睛长时间瞪得太大，有些发酸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眼底红了一圈。而后，他“嗯”了一声，抓起程家林覆在他脸上的手，用带着些命令语气的口吻对他说：“再说一遍？！” 程家林低头，吻在他的嘴角，重复道：“肖然，我爱你。” 肖然点点头：“嗯，再说一遍……” 程家林抬头抵住他的额头：“肖然，我爱你……” 肖然哽咽道：“再说一遍……” 程家林：“我爱你……” “再说一遍……” 如此，肖然不厌其烦地让程家林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迟到的告白——他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像是快要发生什么似的……这让他感到很不安，所以他在慰藉自己的内心的同时，似乎也带着些唯恐再也听不到的意味，想要一次性将这句话听到够为止。 ……可是，他却怎么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够。 事故 接下来游戏的内测进行就快了很多，大家赶着元旦佳节的时候，正式推出了游戏不删档公测。 公测的反响超乎大家意料的好，因为林小美的人设是偏日漫写实风格画风，倒也意外地吸引了不少女玩家，而有女玩家的游戏总是不怕缺少有男玩家捧场的，而且他们在这款端游中很容易就能在女玩家面前卖弄自己的风骚——因为游戏里面的探秘类环节被程家林和老杨这些学霸彻底玩坏了，设计的很是变态。一旦女玩家在游戏求助的时候，他们就会前赴后继地赶上来，将问题迎刃而解，从而从中获取那种无以复加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哪怕好多玩法技巧都是他们心力交瘁地查过网上的攻略才知道的。 后来这帮人就干脆开了一个论坛，专门聚在一起钻研里面的难题和迷宫，写成攻略供大家学习。程家林他们也关注了这个论坛，遇到谁都克服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就用自己的马甲将玩法告诉他们，好让大家能继续玩下去。 之后每当大家讨论起这款游戏的时候，都是先从她的难度说起，智商低的说太难了，玩得实在心累，只好弃游了，然后就又会有大批有自虐倾向的玩家想要一窥其中的究竟……如此周而复始，这款游戏到最后竟也被玩家打上了“评判一个人的智商”的标签。 然后等到有人玩到最后boss关卡，将游戏截图发到网上的时候，彻底掀起了这款游戏的□□，好多弃游的玩家为了一睹被无数人赞叹为帅破天际的大boss的风采，纷纷重新跳坑，整天组团抱大神大腿，求带求包养。 为此，程家林他们公司的服务器在最高峰的时期一度近欲崩溃。老杨又开始每天笑得见齿不见眼，公司那批元老级成员则每天盯着游戏流水流口水，而运营和客服的人全都苦逼地忙了个顶朝天。 如此风起云涌间，伴随着众人既苦又充实的喜悦，b市今年迟到的第一场雪却凑热闹似的，赶着春运的大潮流，铺天盖地地落了三层厚，阻断了一众游子的回乡之路。 政府迅速做了一系列措施应对这场没眼力见儿的瑞雪，一边盼着它最好能兆个丰年，一边紧赶慢赶地总算在大年初三的时候清理好了铁道，可以正式通车了。老杨感念公司里外地人员整年的背井离乡不容易，特地将他们的假期延至到了元宵节，以安慰他们大年初一没能回去和家人团聚的心酸。 程家林自然也得了这个福利，但他却只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打电话给家里拜了个年后，便没有再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陪着父母一起过年。可他既没有回老家，却也没有来公司上班，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享用了这个带薪休假的福利，彻底放纵了自己一次。 肖然对他此种做法很是不解，不止一次劝他回老家去看看，哪怕陪父母一起过个元宵节也好。从去年年中他们还在忙着那款端游的研发时，肖然就发现程母打给程家林的电话逐渐多了起来，他隐隐约约能猜到程母电话里的内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程家林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他到底还是选择能逃避就逃避，不愿也不敢扶开蒙在那个潘多拉盒子上的厚重的尘土，更别提有勇气去打开盒子，直面里面的狂风暴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和程家林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 可惜现实没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他只好将这道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解决的难题，全数抛给了程家林——不尽情意也好，软弱无能也罢，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辜负呢？ 然而，程家林难得地没有听取他的建议，固执己见，始终没有回去，还在电话里对程母说大概五一不忙的时候就能回去了。 彼时，肖然坐在一旁看了一眼电视里的赛车节目，心想，他可真能睁眼说瞎话，每天雷打不动地重复看赛车节目，他真没有看出他哪里忙了，相反倒有点像闲得无聊的脑抽行为。 他刚想冲程家林翻个白眼，谁知，程家林突然对着电话说：“我和朋友一起过的年，不可怜……哦，他说给您拜年呢……” 说完，程家林将电话切换成了免提，伸到了肖然的面前。 肖然：“……” 他“噌”地坐直了身体，瞪了一眼程家林，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阿姨，新年快乐。”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肖然隐约听到一丝叹气声，而后听到程母应道：“哎，谢谢你啊，也祝你新年快乐。” 肖然无声地笑了一下，说：“谢谢阿姨。”然后将程家林的手推了回去。 他放松下坐直的身体，那抹苦笑就那么定格在了嘴角，程母那声叹气，大概是因为听到的是男声而不是女声吧。 他心里募地就烦躁了起来，在程家林挂断电话后，站起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居高临下地指责他：“既然你不回去，还这么闲地天天在家看电视，作为公司的股东，我在此严重地批评你，并命令你，明天和我一起上班去，哼！” 程家林：“……” 而后，程家林似乎真的被肖然那天颇为凌人的气势震住了，不敢再看电视了，转而开始每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以显示自己真的没在家闲着，他只是不想去上班而已。” 肖然至此算是当真对他无语了，也就由着他了，他也希望程家林能多休息几天。 然后，有一天，他进书房无意间在纸篓里发现了一张画着汽车和车道，空白处写满各种数据和公式的草稿纸，他头大地将拿张纸扔回纸篓，联想到程家林前几天老是看那种充满车祸现场场景的赛车节目，估摸着他估计是想出一款类似暴力摩托车的凶残的赛车游戏吧？！ 不过，等了两个月，也没见程家林对老杨说起这个项目，肖然心想那可能只是他心血来潮的想法，毕竟那样劲爆的游戏，实在和他们公司定位的萌系甜美风格太不相称了。 结果，他刚想通这点，就赫然发现程家林的车在这段时间出现剐蹭的现象越来越多，还都是程家林独自一人外出时发生的…… 他心有余悸地想不会是程家林前段时间研究那些车祸现场中毒了吧？ ……这么一想，他决定抽时间去b市最大的庙里为程家林求个平安符。 可，还没等他将这个平安符求来，他之前的预感就应验了——程家林出车祸了。 当时正是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桃花灼灼，一派怡人自得的光景，而且，那天也恰好是周末，中午，肖然靠在程家林肩膀上吹着清爽的春风，晒着温暖但不热的阳光，昏昏欲睡，程家林却突然握了一下他的手，问他：“你想吃冰激凌吗？” “哈？”肖然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还没到夏天，吃什么冰激凌。” 程家林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没几个人的马路上，很是认真地说：“不到夏天也可以吃啊，你想吃什么味的，我去买。” 肖然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念冰激凌的味道了，他侧头想了一下说：“你看着买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彼时，程家林站起来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好，你在家里等我。” 然后，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肖然还没等到他买的冰激凌，却等来了他现在在医院的通知电话。 肖然听闻他出车祸的一瞬间，吓得魂都丢了一半，他连滚带爬地出了家门，坐上出租车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电话是程家林亲自打给他的……他还能打电话，这说明他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肖然这样安慰着自己。结果等他到了医院，看到了全身上下被缠成木乃伊状，只露个头在外面喘气的程家林后，当场就傻眼了。 直到好心的护士小姐在程家林的示意下过去将站在门边石化成柱子的他拉进来，他才回过神来，哆嗦着抬起手，却愣是找不到一个能下手的地方。 “我没事。”程家林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肖然刚想质问他，一旁做完记录的好心的护士小姐就很是体贴地接话道：“对，他没什么事，都是一些擦伤，不碍事的，就是擦伤的地方分布的又散又乱，为了方便才包成了这样。” 好心的护士小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程家林，临出去时，又加了一句：“哎呀，幸亏没伤到脸，不然就可惜了。” 护士走后，程家林投给肖然一个“你看，我就说没事吧”的目光，继续笑得浑不在意。 肖然被他笑的没了脾气，叹了口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家林：“大意了吧，想吃的那家冰激凌店有点远，当时开的有点快……” 肖然拧着眉刺儿他：“是么，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有吃货精神呢？！” 程家林见他还能嘲讽他，知他是放下了心，便也跟着放下心来，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肖然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哥”，接通后，还没等他把电话放到程家林耳边，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语气有些着急：“你在哪个医院呢？我和爸妈马上就下车了！” 肖然募地一顿，分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里面就传来了一连串的“喂喂”声，程家林低咳了一声，报出了医院的名字，对方记下后就挂断了电话。 肖然木着脸将程家林的手机放回原处，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刚才听闻他的家人都过来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程家林不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吧？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如果真如他说的没什么事，应该不会通知他的家人才对啊……后又一想，也许是医院通知的？ 果然，下一刻，程家林就主动帮他解惑了：“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是护士通知我爸妈的，后来包扎好了，我才让她帮忙联系你，他们这会儿就能赶过来也不算稀奇。” 肖然吁出一口气，“哦”了一声，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起来。他掐算了下时间，起身对程家林说下楼去接他家人。 尾声 医院门口的人群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其中，脚下生风地匆匆而来，又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个地方真的简直比剧院还要精彩，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人性百态，真实到让人心惊胆战，让人恍惚又唏嘘。 肖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募然就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惆怅的感觉，然后他就在这种惆怅的情绪下，等来了程家林的家人——程父和程家大哥和程家林有三分相似，程母看着温婉贤淑，保养的也很不错，怎么说也都是二三线城市里受到过高等教育的家长，遇事倒也显得没那么手忙脚乱，见到肖然后询问了下程家林的状况，就好言谢谢了一番肖然，搞得肖然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加诚惶诚恐了。 等到肖然将他们带到程家林所在的病房后，程母一见到程家林的模样，刚才因为肖然说的没什么事而稍稍放下的心，顷刻间就崩溃了，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幸亏程父及时扶住了她，帮她顺回了那口气，不然又够医生忙活一阵子的了。 肖然看着同样有些傻眼的程父和程家大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怪乎程母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医院给程家林做的包扎太唬人了。 好在程家林脑子没被撞坏，还是很清醒的，他悠悠地开口，唤过来不知所措的大家。 程母稳了稳心神，快走两步，嘴里喊着“我的儿啊……”，走到床边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 这时程家林的面部表情才有所改变，再也笑不出那种毫不在意的味道了。 不管程家林怎么说，程母和程父到底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肖然便带着他们一同去找医生。 医生倒也和护士说的差不多，说并没有伤到要害，静养几日就可以出院了。 程母听后还没来得及彻底放下心来，就见程家大哥带着两位交警过来寻他们。 原来在他们过来找医生的时候，处理完现场事故的交警找过来询问了程家林一些当时的情况，其中一位交警对程家林这起事故很是好奇，就想要询问医生一些病情，程家大哥就带他们过来了。 那位交警在听完医生的汇报后，露出了一个又惊又喜的表情：“这还真有点妙呢，经过我对现场的一些分析，这场事故虽然看起来就是一起疲劳驾驶事故，但结合到当事人当时的车速，撞到护栏的摩擦，造成的伤害等数据，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一场很巧妙的事故呢。” “哪里巧妙了，”医生听了他的分析，毫不客气地说，“要是当时撞的偏那么一分一毫，就可以直接进icu了，他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程母登时就踉跄了一步，程家大哥赶紧上前扶住她，肖然在一旁听着也募地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起初也原以为程家林的这起事件是有惊无险，现在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心悸了。 可那位交警却不这么认为，他翻着手里记满数据的本子说：“就是因为这样才说是巧妙的嘛……不行，等当事人出院了，我一定要和他好好探讨探讨，数据掌握熟练了，这起事故很有可能可以模拟出来的……哎……” “我的小祖宗呦，你快别在这丢人了，”和他同来的那位交警似是看不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笔记本，打断了他的话，转而，颇为歉意地对肖然他们说，“抱歉啊，这是我们这新来的一位小同事，对数据特别痴迷，让你们见笑了，具体情况我们已经从当事人那里了解清楚了，现场也没有波及到其他人，之后直接走保险就可以了。” 众人点头应下。送走了交警，大家回到程家林的病房，程母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看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省心，你又不像你哥在家守着我和你爸，都这么大了，一个人在外，身边还没个体己的人，让我可怎么放心？” 程母这句话实实在在地就是因着当时的心情有感而发，一点催婚的意思都没有，程家林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作坦白似的，对程母说：“您放心吧，我身边现在还真有个体己的人。” 程母讶然：“怎么没听你说过啊？那她人呢？” 程家林将目光移到肖然身上，笑道：“不就在那站着呢嘛。” 程母、程父连带着程家大哥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后，全都如遭雷劈一般怔在了原地。 肖然抿着唇，暗自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承受着他们复杂的目光，内心却掀起了对程家林无边的滔天怒火…… 然后他就听到程家林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时都很难接受，十之八/九会打我一顿，然后让我断了这些念想，因此，我之前也考虑过自己是否要妥协……但我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忽然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断掉的，所以只好让您们做次妥协了，希望爸妈和哥能成全我们。” 他这句话其实说的也不见得有多动听感人，如果再用带点感情/色彩的语调叙述的话，甚至还带些不负责任的意味，似乎想要就这么简单的说服了他们大家。可他偏偏用这种好似顿悟生死后没有任何起伏的平静语气说出这些话时，让人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些真的是他在生死一线间换来的最珍惜的感悟，珍惜到让人不忍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大家一时噤若寒蝉，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程母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身体经不住颤抖起来，带动着衣服摩擦的细微的声音……然后程母终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受不了这些接二连三的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几次大吸气之后，一口气没倒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程家林吓了一跳，作势就要顶着木乃伊的装扮从床上蹦起来，被他哥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按了回去，然后程父和程家大哥赶紧抱着程母又去找医生了。 肖然立在一旁，久久没有出声，程家林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情，轻轻叫了声：“肖然……” 肖然身体一僵，握紧的拳头中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的预感果然是不错的，程家林确实有事瞒着他，从那位交警说这起事件其实是可以模拟出来的时候，他就联想到了程家林前段时间研究的视频和他在书房看到的那张废弃的草稿纸，还有车上那些倒霉的刮痕…… 还不知道他在这起自导自演的事件上演之前，演习过多少遍了呢，他可真是瞒的他好辛苦啊…… 肖然很想对他破口大骂，学霸了不起啊，智商高了不起啊，老师教你的那些知识是让你像个疯子一样丧心病狂地用来吓人的吗？！你t再信心满满，胜券在握，万一出现不可逆转的偏差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你家人考虑过吗？为我考虑过吗？ 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种种担心、悲愤、自责、难过等情绪纠葛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条细而锋利的线缠绕在他的心上，密密麻麻地将他的心勒得变了形，挤出了一地的心头血…… 程家林见他还立在远处没有动静，不放心，又叫了声：“肖然？” 肖然：“……” 他想到程母……终是忍不住了似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快走了两步，来到程家林的病床边，咬着牙，抬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到了程家林的脸上…… 他这一巴掌扇的力道着实不轻，直扇的程家林的左脸一片火辣辣地疼，好半天没能转回脸来。而等他回过神，转头去看肖然时，却募地怔住了。 面前的肖然双眼通红，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顷刻间就打湿了他的衣领。他最初就是这么竭力地咬着下唇，无声地留着泪，然后没多久，就突然间如同决堤的坝一样，瞬间崩溃了…… 他哭的声嘶力竭……程家林听的肝肠寸断。 他从肖然近乎崩溃的目光中恍然间心有灵犀地了然肖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此刻肖然那让他无比揪心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很冷酷，他也心疼肖然，心疼自己的家人，可是他想不到其他办法。 从那晚之后，他就知道肖然奉行的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也会去追求，但却不会去争取，就像他喜欢他会对他表白，会去追他，却在误会他和余蕊的时候，不会做任何和“争”相关的举动。他也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可他这样的善解人意“善”到一定程度后，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他实在没有把握采取那些迂回战术去争取他们的将来，尤其争取的对象还是他的父母。 肖然对他来说无疑是上天给他的莫大的恩惠，他赌不起，他必须选择一种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一击必胜，他经不起任何的夜长梦多。 而速战速决的战役往往是最残酷的，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可他有且仅有这么一次机会，他耗不起也输不起。 而现在，能惹来从来没有对他发过大脾气的肖然大动干戈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他觉得挺好。然后，他忽而笑了，很释怀的笑容，能让肖然在此刻将那些压抑了他多年的缠绵悱恻发泄出来，他知道之后他就不会再退缩了。 而此时，前来通知他们程母没事的程家大哥，站在门外目睹了他们这场无声的情感对白，听着病房里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募然间就好似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与经过，他携带着满腹五味杂陈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重新关上了门，转身去找程父和程母。 程母确实也没什么大碍，被医生掐了几次人中就苏醒了过来，因为气息不顺，又在医生屋里吸了几口氧气，这才出来。结果刚出屋，不远处的重症室就推出了一个蒙着一层白布的人，守在外面的一位老母亲登时就跪在了地上，一开口就哭得哭天抢地的，直叫人听了心惊肉跳…… 程家林可真是选了一个摊牌的好场所啊。 随后，程父和程母互相搀扶着，颓然地坐在了楼道的椅子上，千言万语在心里转了一遭，到最后只汇成一句话说出了口：“人活着就好。” 在死亡面前，一切伦理道德，世俗常纲就都不算什么了…… 最后是程家大哥进来病房对程家林说：“爸妈已经默许了，不过还是需要先缓缓，暂时不想进来看你。” 程家林目光黯淡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程家大哥看着他左边脸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手指印，想着是不是再在他右边脸上留个对称的印子才会比较好看，不过，他比划了半天，余光瞟见在一旁一直低着头，身体还有些抽搐的肖然，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改为用手指戳了一下程家林的额头，问他：“读了那么多书，倒是学会拿性命来开玩笑了？！这世上，爱得你死我活最后却没在一起的人比比皆是，到最后人家不也都活得好好的，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程家林张了张嘴，半晌后，还是没能回答。 ……这么做为了什么？ 曾几何时，他在那些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也这么问过自己，当时的他没能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只觉得人生这条路再难也要继续走下去。 时至今日，他哥的这句话问出口后，之前被他晾在一边的问题似是穿越时间缝隙，飘飘荡荡地和他这句话重叠在了一起，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窥见这个答案的一角了，但却又像有层海浪横在那里，让他有种话到嘴边却突然忘词了的抓心的感觉。 程家大哥似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对肖然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就打算带着程父和程母回家了，肖然问他：“不再多留两天吗？” 程家大哥从他有些底气不足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了，那小子也没什么事，医生说打两天吊针就可以出院了，还在门外坐着的老两口这会儿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到处去逛逛的，我们就先回去了。” 肖然闻言，又低下了头，一时无言以对。 送走了程家林的家人后，肖然回到病房，坐在程家林的床边，伸手摸着他的左脸，问他：“疼吗？” 程家林笑着摇了摇头。 肖然：“你哥说的也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你这又是何必呢？” 程家林：“就像你说的，不试试的话，我怕会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你这样做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肖然摩挲着他的脸颊说，“余下的生活里有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 此刻的肖然低垂着眼眸，里面含着能让人融化的柔情，灿若星辰的眸光透过浓密的睫毛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照进了程家林的心里……他募然就在他这句话中豁然开朗了起来，而后，他仿佛看到了层层潮流勇退，藏在无边虚妄下的答案终于水落石出…… 为了什么？ 我的全部努力，不过为了完成普通的生活。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