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离远些》 正文 第1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文案 兄二十一枝花,门前门后桃花摘。 师弟有苦说不出,化为狼犬把人叼。 师兄妙手心又细,舞剑奏乐样样行。 师弟黑脸脾气暴,甩脸面瘫常常事。 十年后再见,当年暴脾气的师弟已经变成了一个内心敏感的少年,拥有着一颗奶爸心的师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师弟乖~乖~让师兄~~~ 等等师弟你在干什么? 其实,这是一个以驱魔为己任的少年栽给一只魔的故事(笑) 本文1v1,有修真出没,有异兽出没,有妖魔鬼怪出没 注意事项:本文受宠攻,互宠,温馨无虐 第一卷为前传,可跳过,从第九章开始宗门小粉红~~~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洪荒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书未/姬如离 ┃ 配角:所有不是主角的都是配角 ┃ 其它:1v1,双洁,异兽攻x驱魔师,虐小受的绝对不是我! ================== ☆、道友你误会了! “清心铃,降魔剑,化火符,轻音线” 身形削瘦的少年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像是被人用墨笔一圈儿描过去的黑圈,一边神神叨叨的念着,一边从身前一个直筒的□□布袋中艰难的掏出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物品。 紧闭的梨花木大门就在此刻被人敲响:“柳大师?您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了——”少年朝着门口伸长脖子应了声,然后似乎察觉自己再怎么动作外边人也看不到,便愣了一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将地上分拣出来的东西全塞进腰间的小布包里,再将系好的麻布袋背到背上,打开门,满院橘黄的光线刺得少年眯了下眼。 “带我去小姐的院里吧。” 这是他前两天刚接的单子,那时他正好从荆州回程,协会内部匀不出人手来,于是他还未来得及休整,便被宁榆给塞到了这里。 一般驱魔师完成一单之后都是要修整一个多月的,因为不像那些修真者们,驱魔师都是些半吊子,手上只有些祖传或自己琢磨出的三脚猫功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靠小鬼众魔讨生活。乃是拿命在换财物,和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修真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荆州蠡县有一李姓大户人家,靠租地行商发家,发家后仍不忘本,时时行善,每逢荒年必开铺施粥,其商铺与家中伙计也皆是些命苦寻不到活计之人。李家的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在整个荆州都是有名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该被许多人时时祈祷,该叫上天降下绵延福泽的人家,却在最近糟了妖。 乃是那李家年方十八的小姐,亭亭玉立、远有芳名,本已许有婚约,只待三月良辰吉日被夫家迎娶,在这紧要关头,却被一妖物缠上。 那妖物白天不现形,唯有晚上,无论李家看守的多严格,它都能准确找到小姐,有好几次,小姐都险些被那妖物带走。 整个李家如临大敌、人人自危,因此变故,小姐婚约作废,便将自己锁于铜雀楼上,整日以泪洗面。李家爹娘心疼幺女,便遣李家大哥远渡好几个洲,在豫州驱魔师总部发布了这个任务,并带回了黑眼圈少年柳书未。 通常来说,福泽越深厚的人家阳气越重,就越不易生妖邪之物,李家很显然就是如此。从正门往内而行,一路穿过西厢、南苑,所到之处莫不是坦坦荡荡,如日笼罩,连一丝妖气也难寻,按理说这种人家是连妖物都会躲着走的,怎会有想不通的硬要撞上来?正疑惑着,就走到了小姐的铜雀楼。 在一整片橘黄色的光晕中,高约两层、顶端拱起的尖楼拔地而起,如一柄锋利的剑刃直戳进光幕中,无端的给人一种像是要刺进心脏般危险的错觉。 柳书未蹙眉,被攥在手中的铜铃却忽的响起,伴随着的,是尖楼里传来的一阵阵悠扬又悦耳的琴声。 那琴声缥缈,初闻只觉如同,细而品之,却只叫人想要落泪。只因那一声声慢拨轻挑中,蕴含了不知多少的凄苦,多少的怨愤。 陪同来此的李家大哥闻罢,也红了一双眼,解说是小姐在弹奏。在妖物未扰之前,小姐的琴音尚是欢快明亮的,但自从她将自己锁在了铜雀楼之后,琴音就越发的悲凉愁苦。 柳书未蹙眉抿唇,不忍打断这个内心敏感的汉子,上前几步,掏出腰包里面的朱砂与狼毫来。手腕翻动,唰唰几笔,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是与协会中一个走江湖的老驱魔师学的,但是不幸的是,那个老驱魔师去年就陨落在了任务中,被一个婴灵吸食阳气而死。 做他们这行的都这样,没有金刚钻就想揽瓷器活,活该有今天没明天。 做完这些,李家大哥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见着他那副挥笔而就,毫无美感的朱砂画,面露惊讶,脸上敬意愈深。 “舍妹闺房就在楼上,大师请跟我来。” 铜雀楼共分两层,柳书未在底层用青色的细线缠绕了一圈,再贴上几个符纸就作罢,主要的防线还是在二楼。 又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日头西沉,暗夜将至,铜雀楼里烛火皆被点亮,小姐的琴音方才停止。 柳书未向李家大哥询问看能不能进小姐房里再布置一道,却遭到了反对。 “小妹房间是从里面反锁的,谁叫都不应,上回爹娘叫人将它撞开,惹怒了小妹,她险些就从窗户口跳下去” 柳书未在心里暗叹好一个刚烈女子,便也没再为难李家大哥,在他毕恭毕敬的眼神下吃完了下人送过来的晚饭后就将他们送走,独自一人席地坐在小姐的房门口静静等天黑,妖至。 约莫是半夜,身边粗壮的烛台,琥珀色的烛泪流了满地,一圈又一圈,自他身边蔓延至整个屋子的青色丝线忽的像被狂风刮过似的,剧烈晃动起来,其上系着的铜板因此而不断撞击,发出如群魔乱舞一般让人焦躁的声音。 柳书未心神一凛,立马起身,右手紧握清心铃,左手拿着降魔剑,嘴上咬着一挂化火符。 很好,装备齐全,心里有底, 对面的窗户被一阵妖风吹开,柳书未圆瞪着两只在暗中非常有保护性的熊猫眼,死死的盯着那处。忽的一道白影闪过,轻巧的窜到了房内,又直直的掉到了地上,与系着铜钱的青色丝线甫一接触,便被自发的缠了个结结实实。 那白影混沌一片,但却好像又有分首尾,乃是一个长条状,被缚后剧烈挣扎,尾部不小心撞到房内的梁柱,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守在楼外的守卫们见状都涌了上来,就听李家大哥在外喊了一声:“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柳书未咽了一口口水,朝着门外人含糊应了声“无事——你们别过来。”便将降魔剑别在了腰上,拿下那一挂的化火符。 “朱明上景,日月合明,中有赤帝,洞阳火炼,阴消魄靡,朱陵度命,受炼更生。急急如律令。” 说完,食指与中指并拢,于此堆符隶上空虚虚一划,张张黄底朱砂纹的化火符便朝着那被缚住的白影而去。 火光起,长条状的白影整个被裹在了烈火里,然而预料中的青烟却并未飘起,尖楼的抖动愈发剧烈,柳书未心道不好,赶紧抽出了腰间桃花木质的降魔剑,嘴里又念了一段晦涩繁杂的咒语。 桃花木剑上红光一闪,正此时,火团中的白妖猛地拔地而起,高扬头颅,直直朝着柳书未冲下来。这时才能发现,这妖居然已经将缚住它的轻音线给全挣断了,化火符符力尽消,在它身上也没能留下个把深坑。 降魔剑与白妖两两相撞,柳书未被猛地掀开,撞飞到另一边的墙上,闷哼一声,就像一滩烂泥似的滑到了地板上。白妖一击并不休手,反而穷追不舍,很快便又寻到了柳书未。 经过一击,柳书未也知道降魔剑不顶用了,来不及心疼他花了半年积蓄换来的宝贝,就地一滚躲过一击,再反手一扔,直接将降魔剑当箭扔了出去。拖延了半分时间,他于是赶紧爬起来,摇动了手中的清心铃。 “铛——”的一声,是起势,亦是迫势,小型铜铃能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又轻又脆的,但是他手中的则不然,就像是寺庙钟声似的,不大,却带有某种能直击神魂的力量。 飞到他面前的白妖被这一声直接击落,直挺挺的。 柳书未微掀了一只眼皮,心想着还是自己的老把戏好用,不由得又生了一两分解气的炫耀情绪。 右脚画圆,往外延伸,双手则交错着画了个极为玄妙的花形,然后猛地伸直,呈大开的姿势,原本还舒缓的铜铃声就在此刻如狂风暴雨一般轰然作响。 倒在地上的白妖开始如油锅里的泥鳅一般左拱右跳,稍细一些的尾部不断地拍打在房梁上,似要直接拆掉整座铜雀楼般,一缕血色从它大张的嘴部流出。柳书未侧过头去,按捺住内心的反感,却在此时,白妖那隐约可见倒三角的头部,两颗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瞳里面血光一闪,猛然昂起头,朝着柳书未咬过去。 它居然,装虚弱! 柳书未瞪大了眸子,气愤地简直就想将手里的清心铃直接塞白妖的菊花里,这时,身体的条件反射占了上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如一只最灵活的老鼠一般“跐溜”一弯腰,抱头就地一滚。 当然,逃命快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对一个驱魔师来说。 当抱头如一颗汤圆般滚来滚去躲避不停的时候,驱魔师协会最年轻的驱魔师柳书未少年一边头晕也一边在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可惜,无果。 没想到他行走江湖才几载就要丧命在这个伟大的事业上了,这破运气真是 正叹着,余光突然瞥见大开的窗户口又飞进来一个黑影,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勉强辨得出是个人形。 一种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的激动感油然而生,更惊奇的是,还不由得他呼救,那黑衣人已经一挥手,甩出一根火鞭,将正与他纠缠不清的白妖给击飞了去。 顿时把柳书未感动的呀~那个眼泪鼻涕直流,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黑袍好汉,几乎恨不得立马和人家拜把子喝小酒去。 见好汉只顾着与那白妖厮杀,三两下就逼的白妖躲无可躲,身上冒出数个碗大的伤口,嫣红的血汩汩流了一地,白妖再无力反抗,头紧紧挨着地板,一副认栽的样子。柳书未见状心跳一突,唯恐它再做出方才那种装虚弱,实蓄力的事来,激动的大喊一声:“小心!” 边喊着边往那边冲,随着他的动作,手中的清心铃“铛铛”作响,原本就要一击将白妖击毙的黑袍男人动作一顿,脊背微弯,手上聚起的火球居然就么消散成了一缕青烟! 白妖亦然不好受,但是它还勉强有动作的力气,见男人此状,便强忍着身体与神魂的双重不适,费力的调头窜出了窗外。 柳书未瞬间瞪大了眼睛,几步跑到了窗边,眼尖的瞧见一道白影于夜色中飞快的滑走,不可置信的回头瞪视还无动作的黑袍男人。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这都让它跑了!跑啦! 却对上了一双仿若烧着一团幽火的黝黑眼瞳,如深潭又如暗渊,当它那么牢牢的锁定一个人时,只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从脊背处开始,仿佛一颗冰渣子被放了进去,冰冷的危机感袭遍全身。 “我你” 柳书未开始语无伦次。 “你到底是谁?和那条白蛇是一伙的吗!” 黑袍男人幽幽的开口,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来听,都有一种一锤子砸死一个人的重量。 柳书未冤枉了。 “我是想帮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柳书未:好汉你救了我我们去拜把子喝小酒吧! 好汉(笑):喝酒就足够补偿了吗? 柳书未:qaq还有拜把子。 小花:拜什么把子,拜天地啊蠢货! 求~~收~藏~和~花花~呀 九章开始宗派小粉红~~~不喜前传的菇凉阔以跳过啦~~~~(づ ̄ 3 ̄)づ ☆、好心再办坏事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黑袍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狠狠的瞪了呆愣地手足无措的柳书末一眼,丢下一句“不用!”,便越过他,飞身跳出窗外。柳书未赶紧攀在窗台往下望去,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速度 心念着那条阴险狡诈的白蛇,柳书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调头捡起地上那根被丢弃的降魔剑往腰间一塞,两手攀在窗台上,一条腿抬起,搁在窗沿,深呼吸几口正要跳下去,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却在此刻被人从内打开。 即使是在昏黄的烛光下,照样清秀可人的李家小姐出现在他面前,似乎刚哭过,眼尾绯红,更显弱质羸羸,然而一抬眼看见趴在窗上的柳书未,李家小姐瞬间怔愣了。 柳书未立刻举双手表示自己其实是一个来拯救她的大英雄,并不是什么晚上爬窗的采花贼,然而双手方一举起,便由于控制不了重心,一个倒栽下去,老大一声了。 头好疼呜呜呜 窗边的情况引起了楼下守卫的注意,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满头杂草,额角青红的惨状,柳书未于是赶紧开口:“是我!” “柳大师?”是李家大哥的声音。 柳书未猛地点头,一想,不对,这人也看不到,于是嚷道:“我去追击妖物,李小姐在楼上,门已经开了,你们快上去。” 李家大哥听罢,干脆利落的丢弃了柳书未,带着一大票守卫呼啦啦的跑到了楼上。 心叹了一声这俩兄妹感情真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表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揉揉自己摔痛了的屁股,一颠一颠的跑出了李家大宅。 蠡县不止四面环山,除却其下属村镇皆是零星分布在群山之中外,就连县城,也是随处可见高山丘陵,将整个方形区域分割得犬牙交错。柳书未刚到时,还觉得此地格局颇为有趣,高山衬大路,也不失为一种风情。 但是现在他就不这么想了,山中这条条小路纵横交错的,他可该走哪条的好? 望天,树叶太密,星子的光都难洒得下来;回头,来路已不清晰,甚至连隐约的灯火都看不见了。 柳书未“咕咚”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呼唤着那个腿脚太快的好汉。 他就晚了那么一丢丢而已,怎么追进来就看不到人了呢! 将手中的清心铃别在腰上,柳书未准备再往背包里掏一挂化火符出来,行动时不留神让铃铛内里的铜芯子撞到了外壁,“铛铛”两声,在黑漆漆的夜里尤为瘆人。 柳书未抖了两抖,拿符的手忽地一顿,收回来摸到了自己腰间的清心铃和降魔剑。 刚刚……前面有绿光在一闪一闪的啊qaq 猫着腰默念“我是一个驱魔师我不怕鬼”,柳书未又往前走了两小步,绿光却没有再亮。 他长舒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攥着铜铃的左手被伸到路中央的树枝打到,手腕一颤,铜铃应他动作而“铛铛”作响。 而在前方,那个原本已经消失的绿光又再次亮起,亦然一颤一颤的。 柳书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心里大胆假设,在手上勇于实践。 他抬手,猛摇铜铃“铛铛铛铛”,那绿光也扑闪扑闪的,柳书未顿时玩心大起,直到那绿光越来越亮,越靠越近,最后,一个约手掌大小的东西“啪”地一下砸到他脸上才作罢。 捂着鼻子,柳书未眼眶含泪,举着清心铃怒视眼前这玩意儿:“说!你是哪座山下顽皮捣蛋的童子!” 约莫成年男人手掌高度,体态纤细,貌若缩小数倍的人类少年,浑身散发着滢滢绿光的小山精闻言,扑扇着它背后薄如蝉翼的四翼,绕着柳书未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肩头,踮起脚,用它的小脑袋蹭蹭柳书未的脸。 依恋之意溢于言表。 柳书未“腾”的一下就脸红了,做贼心虚的往四周看了看,最后想起这是在山里,方才垂头丧气的长叹了一声,伸手将小山精托到眼前,柔声道:“你很可爱,但是我不能陪你玩儿了,我还有事要做的。” 小山精偏头,似是在很努力的辨认他话中的意思,片刻后明白过来,顿时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柳书未的掌心里,两只小细手还死死的抱住柳书未的食指,抗拒地“咿咿——”两声。 柳书未失笑。 山神大人你看见啦,可不是我要拐你家小孩儿的!是它硬要缠着我呀~我也是没有办法~ 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的熊猫眼少年将小山精又送回自己肩膀上,美滋滋的再次启程。 “好了,现在和我一起去抓那条大白蛇吧小绿。” 熟料也不知这句话哪个字触动了小山精,它原本亟待进行的“蹭蹭”骤然中止,扑腾着翅膀两下飞到他面前,群魔乱舞地挥舞着他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 柳书未还以为它是激动过度想要献舞一曲呢,虽然着实有些难看了点儿,但是他也是会坚持看完的! 世上还有他这么好的人吗? 被自己感动到了! 看着这人类不仅不理解,还在自己急得抓耳挠腮后面带微笑和鼓励的拍掌,小山精的脸顿时绿了——虽然它本来就是绿的。 它凶狠的一龇牙,又飞回柳书未的肩膀上,使劲拽着他的衣领往后拉,可惜的是它人小力微,拽红了脸也拽不动柳书未分毫。 神经有点大条的柳书未这才反应过来,伸爪又将它捞回到自己面前,问道:“你不想我去抓蛇妖?” 小山精愣了一会会儿,然后猛的点头。 柳书未憋嘴:“那不行啊,那蛇妖阴险狡诈,我怕壮士着了它的道,吃亏了。” 小山精又开始龇牙咧嘴奋力挣脱。 怕它伤到自己,柳书未只好先放开它,不过却拒绝了它想要继续拉自己回程的行为。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拦也没用,如果你不想去,就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随便找了个方向就抬步而走。 小山精在他背后急得跳脚,动作夸张,颇有种歇斯底里的狂乱,好半会儿,最终认命地跟上了他。 它果然是知道那一人一妖的行踪的,有它领路,不到半个时辰柳书未就差不多走出了山,侧耳听去,隐隐能闻水声浩荡,似有急流涌过。再定睛一看,就见前方火光忽现,两道身影于其中交错。 柳书未心里一紧,来不及向小山精道谢,便攥着降魔剑和清心铃冲了过去。 果然,拨开枝丫重重,那黑袍好汉就正在与那蛇妖对战,四周腰般粗的树木被二人拦腰截断,又被蛇妖狠狠地连根拔起,再被黑袍好汉焚烧殆尽。 别说,先前在铜雀楼还不见得,现在到外面放开手脚干了,柳书未才真正看清,他那一手凭空取火的能力。而且取的还不是凡火——他的化火符唤出来的就不是凡火了,但是还是伤不到那蛇妖分毫。 有这么个能力的,他在驱魔师总会上都不曾见过一个,这人莫不是修真者不成? 正想着,那蛇妖在黑袍人手下吃不了好,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却突然瞧见了躲在一旁的柳书未,当即血眸一闪,放弃黑袍人,扬头摆尾地朝着他而来。 那黑袍人自然也瞧见了,忙甩火鞭想要逼回蛇妖,可谁知它宁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击,皮开肉绽,也不愿回头躲避,眼看就要冲到柳书未面前,最令黑袍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紧急之下,柳书未摇动铜铃,震人神魂的铜铃声不止止住了蛇妖的动作,也叫黑袍人一时半会儿提不起修为,只觉头疼欲裂。 蛇妖从身上、嘴里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它在铜铃声下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毫无动作的黑袍人,再一使劲,就窜出了山林。 柳书未见状瞪大了眼,换左手摇铃右手取降魔剑就要去追,见那黑袍人还是直挺挺站在原地,不免心生埋怨。 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是方一扭头,便对上了一双极度危险的赤瞳,如火一般,带着岩浆的温度,在幽深的黑暗里,在簇簇火星的照耀下,吓得柳书未不敢再说一句话。就像根木桩似的立在原地,看着那人一步步缓缓走近,硬朗的轮廓投下一层层的阴影,使得他半张脸都笼在了暗中,却唯有那双赤瞳,里面燃烧着的火光愈来愈盛。 最后,他终于走到他面前,伸掌,一把拍掉他手中的清心铃,铃铛掉到地上撞击出一声清脆的“珰”音,他眉头亦然一跳,额上可见的青筋冒出:“你究竟想干嘛!” “抓……抓妖……”柳书未紧张的不停眨眼睛。 “那你仔细看看!你放跑它了!”黑袍人怒吼。 “你……你也没……动……” 言外之意,是你看着它跑了的。 黑袍人气极,抬手,手上快速聚起一团火焰,柳书未赶紧闭眼缩头。黑袍人见状一咬牙,手往外翻,那火球顺势而飞,击倒了一排成年男人腰般粗的树木。 柳书未听到动静,小心的掀起一只眼皮,瞥见那满地焦黑,先是心颤了两颤,再抬头,见那人却已从自己面前离开,走向了山林深处。 他急了,大喊一声:“妖怪是往山外边跑的!” 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啊…… 黑袍人没理他,自顾自的走了,等到柳书未抬脚想要去追他时,却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柳书未憋嘴,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终败给了渐翻鱼肚白的天边,回头捡起被打落在地的清心铃,顺着霞光走了回去。 嗯……先睡一觉再抓妖不过分吧,好困……小山精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袍人和大白蛇打斗中—— 柳书未:小花叫我来、巡、山! 大白蛇:这是恩人啊,恩人你终于来了! 柳书未(摇清心铃g) 黑袍人:你给我出去! ☆、代小姐出嫁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柳书未拿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右手习惯性的往自己肩上摸。一下摸了个空,那个□□布袋子不翼而飞,他有些慌神,连忙往四周望去。 这是一个树林,参天大树枝桠浓密,层层叠叠的将阳光遮挡在外面,显得里头越发阴森而寒冷。四周寂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他身上也不是那件灰色的驱魔师长袍,而是一件麻布的短打粗服。 一切的一切,都超乎他意料的熟悉,却也恐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越来越不安,两手掌心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脚下像是被灌了铅似的,一步都挪动不得。却在这时,后颈处忽的被一阵阴冷的气流吹过,吹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珠随着鬓角滴落,偶尔划过眼睑,带来微微刺痛的咸意。 一小簇的阴风变为了铺天盖地的寒意,当即便冻得他一哆嗦。 然而还不止。 一双玉藕般纤细的手臂从他脖颈两侧横过,搭在他胸前,一具少女柔软却冰冷的胴体随之贴上。 他忍住身体的颤抖,微松牙关,嘶哑的唤了一声:“姐” “嗯?” 身后那少女轻柔的应声,声音缥缈而空灵,像是在四面八方回响。 柳书未突然有些眼热,吸了吸鼻子,瓮声道:“你最近,还好么?” “没有小未在,不好呢。” 少女偏头,蹭了蹭他:“小未来陪姐姐好不好?” “我”他苦笑,伸手搭在了少女搁在他胸前的手臂上,却没有预想中软滑的手感。 他的手,直接穿过了那只手臂,按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要我陪你,是想让我也死掉么?” 少女讨好的动作一滞,周围忽的又起了风,风过,却连一片落叶也卷不起。 柳书未却突然放松了,他收回穿过少女手臂的那只手,挡在了自己眼前,声音嘶哑:“姐,我还不想死。你别再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了,好吗?” 少女面色一变,横在他胸前的手上十指指甲忽的变长,随意披散的青丝猛长,被风扬起,就露出她狰狞的面孔和外翻的可怖獠牙。 她垂头,狠狠的朝着柳书未的脖颈咬了下去。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挡住双眼的少年,正在无声的啜泣。 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停止在你十六岁那年,我原意用所有来交换。 像我这么懦弱的人啊,是不值得你拿命来救的。 可是已经捡了你的命,就算再辛苦,我也得活下去啊要不然,我怎么看着那个人死? 浓重的黑暗替换了耀眼的霞光,卧在窗边的少年悠悠转醒,一双黑瞳亮如寒星,从内透出的却是无尽的悲哀与思念,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叠加在他身上,仿若一个幽深的泥潭,将他紧紧的绞在了里面。 片刻后,他鼻翼微动,长而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呼出,面上的表情已然转变。 在李家也呆了一二三四天了,那白蛇再没来过,想是被那黑袍好汉给解决掉了,不能再出来祸害李家小姐,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现在,就该找李家大哥销掉这个任务,启程回豫州了。 嗯路上需要囤些什么干粮呢?蠡县的山果子好像还蛮有名的,不如去买点儿。 想到便做,柳书未赶紧起身,囫囵将房里的东西全塞那个□□布袋里,再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便推门而出。 去主厅扑了个空,方才被告知,李家老爷夫人以及李家大哥都去了洛河边,参加每年一次的祭神大典。 管家满脸歉意的向柳书未赔罪,并请他到前厅等待,柳书未无聊之余,便向他询问起那祭神大典来,祭祀的究竟是哪位神,又有何风俗。 在柳书未的印象中,像蠡县这种多山的地区,祭祀的一般都是山神。蠡县属南部,南部山神共分鸟身龙首、龙身鸟首、龙身人面三种,按位置划分,蠡县供奉的应该就是龙身人面山神。祭祀此山神时,需杀一条白色的狗来祈祷,再用糯米作祭祀用的精米。 当然,这也只是个大致的走向,因各地习俗不同,最终呈现出的祭祀事宜也略有不同。而柳书未要问的,也正是这种不同。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蠡县人供奉的居然是河神!他还没从“就一条百米宽的河哪里会有什么河神还需要祭祀”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又被管家下一句话给震惊了。 哪里的河神还需要用“人祭”?! 所谓人祭,就是用活人代替动物当做祭品,是一种非常泯灭人性的做法与行为。在未开化前还很常见,不过现在却已经很少了,至少柳书未外出闯荡的这几年还未碰到过一列。 作为古巫祭祀最忠实拥护者的柳书未觉得他体内的正义之魂燃烧起来了,将麻布袋子往肩上一背,扯着管家就要去祭祀地。 哼哼,什么“河神现身选祭品”,都是装神弄鬼!哪个神仙会专挑凡间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十有□□就是那巫祝想出来害人的法子,白糟蹋了那么多好姑娘。 管家一见他这样就觉得要糟,便死活不愿意带他去,可柳书未的力气哪是他这样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能相抗的? 两人拉拉扯扯的好不容易到了正门口,管家就差一只脚出门槛呢,迎面就走来了李家的几位,可把管家感动的。 可惜管家刚酝酿好情绪准备伏跪在老爷夫人脚边哭诉柳书未对他的非人待遇,包括李家大哥在内的三人就已经齐齐的跪在了柳书未的脚下,个个眼圈通红,表情痛苦。 尤其是那李家夫人,一手捂心,一手拉住柳书未的衣角,哭的声泪俱下,俨然将他当做了唯一的救命草。 “柳大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家觅儿,救救我家觅儿” 在李家夫人嘶哑,且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柳书未艰难的拼凑出了整件事。 这事,还是与祭神大典,以及那巫祝有关。 其实李家小姐在前年就已经到了可以选为祭品的年龄,只是一直侥幸没有被河神选上。当然,柳书未认为这与李家每年投给巫祝庙里的大把黄金脱不了干系。 好不容易挨过了两年,等到小姐适宜婚假了,李家就只想赶在祭祀大典前将小姐嫁出去。可惜在这关头被妖物缠上,婚约作废。又好不容易等到妖物被除,偏偏又赶上了祭祀大典,好巧不巧的,小姐今年居然就被河神选上了! 这可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简直就像是天要将这个积善如山的人家逼入绝境。 柳书未觉得他们大概是把他当天来求了。 他是不信那劳什子河神的,不,应该说他不信洛河里会有河神。就算有,能选一个那种不做好事的巫祝,那这神也厉害不到哪儿去,很可能还上不了诸神榜。 巫祝自古以来,对神的作用就无可比拟,他们充当神与人之间的桥梁,沟通天地、传达民愿、拟布神旨。可以说,巫祝是最接近神的人,也是神在人间的代表。 一个巫祝品性的好坏,直接反映了他所侍奉的神的好坏,一个萝卜一个坑,破蛋被苍蝇叮,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柳书未很心大的答应了李家老爷夫人大哥的恳求,将此事包揽了下来,定位为一场弘扬正统祭祀,打倒歪风邪教的正义行径。 目标对手: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巫祝。 柳书未充满了信心。 —————— 绣金凤纹的火红嫁衣加身,对襟立领整整齐齐的沿着脖颈往下,延伸至腰,尔后被收进束紧的腰封里。 腰封往下,便是及地的长裙,工整的褶皱从腰封下生出,两条同样火红的流苏于腰两侧垂下,随着人的行动而不时地晃动,令人无端想到夏夜檐角随风而动的风铃。 若是没有那双粗糙的灰色布鞋就好了。 李家大哥收回自己浮想联翩的思绪,换了一种较为学术的眼光,审视着眼前这纤细有余,弱质不足的“新娘”。 “柳大师,您还是得换双鞋,另外,步子得小些,哪位小姐会像您那样走?还有,这衣裳也短了,您要是走的急了脚露出来就不好了。” 边说着,边唤一旁的侍女拿了几双款式不一的红鞋子来。 柳书未听得直翻白眼:“我本来就不是谁家小姐,一个男人走路怎么可能像女人?把那几双鞋子拿开!穿那种有跟的我还怎么走路!” 又折腾了半晌,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说巫祝庙的人已经到了府门外。 几人顿时又是一慌,趁他们不注意,柳书未赶紧蹬掉了脚上那双被硬套上的红色布鞋,轻巧的一跃至桌边,准确无误的踩到了自己那双灰布鞋上,再伸手一捞,就将摆在桌面上的清心铃降魔剑等等全塞进了宽大的袖袍里。 做完这些,慌张完了的侍女就扯过一边的红盖头,“呼啦”一下给他盖牢了。 “好了柳大师,现在我们送你去门口,您可记得千万别露陷了!” 巫祝庙里派来接亲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原先在庙里是管财务的,与李家人交往不少,也见过李家小姐几次,她一见柳书未扮演的李家小姐就蹙了眉:“小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随在一旁的李家老爷和夫人捏了好大一把汗,躬腰陪笑道:“那不是前段日子,小女被妖物缠上了嘛……” 胖女人闻言眉尾一挑:“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是苦了你家小姐,不过现在好了,被河神大人选中,入了龙宫之后,还怕什么妖物?” 李家老爷夫人表情一滞,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与不舍。胖女人见状轻哼一声,脸上挂着虚伪无比的笑:“倒是我忘了,李老爷好本事,远渡豫州请来一位驱魔师,不过……要是再晚几日,或是早知小姐会被河神大人选中,老爷也不要费那个劲儿了。” 其实凭心而论,她是不愿意将李家小姐献给河神的,但是谁叫李家那么着急着想要将李家小姐嫁出去呢? 而李家小姐不在了,李家还会愿意每年进献给巫祝庙那么多黄金吗? 说罢,也不看李家老爷夫人那两张面如菜色的脸,几步上前到柳书未身边,伸手想扶却被他躲过。 她脸色一变,跟在后面的李家大哥见状忙取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在胖女人变脸前上前一步,将其塞到了她手中。 “您多担待点儿,小妹从遇妖中还未恢复过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胖女人挑眉,掂了掂手上钱袋子的分量,忽而一笑:“这是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抓虫时补~~~ ☆、河神娶妻 祭祀多选在黄昏,面朝落日吟唱颂词,等日头落尽,再在篝火的围绕下奏巫乐,跳巫舞请神。 柳书未坐在晃得跟遇难船只一样的花轿上,头顶着厚重的凤冠,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难受的很。好不容易等下了轿,就差一点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花轿稳住了身形,可这茬还没过呢,“铛”的一声,一柄桃花木剑就掉地上了。 前来迎接他的两个老婆子手一顿,视线从还在地上弹了两下的降魔剑挪到柳书未身上,双眼中精光一闪,就跟后母瞧见了继子似的。 即便柳书未被盖头盖着看不见,他也仍感觉到了,顿时被冻的一哆嗦,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的同时,也抖落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铃。 又是“铛”的一声,柳书未觉得他的心也一并掉了下去。 有毒!这群老婆子都有毒! 一个老婆子边看着他,边弯下腰,捡起离她最近的清心铃,放在手里摇了一下:“这是什么?” 跟在后面的胖女人忙上前,赔笑:“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出门前没收干净。” 说着抬手握住了老婆子空着的那只手,两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便被塞到了她掌心。 那老婆子瞬间了然,脸上露出一分笑意,点点头。胖女人又故技重施,在另一位老婆子那里走了走了一圈,方才回来,狠狠的推了柳书未一下。 “快走!” 语气十分之不耐烦,柳书未敢担保,他绝对在后面听到了“晦气”两个字。 盖头太影响视线,柳书未等于失去了视觉,只能任由几位老婆子引着他前进,约莫又走了几十步,脚下土地变得越来越松软的同时,也听到了一声声腔调怪异的慢哼长叹。 由一人领起,多人附和,带着未经排练而有的杂乱,但其中蕴含的深绵情感却依旧震人心魄。 那是一种人类单纯的,对神灵的尊敬,以及对生活美好的向往。他们将所有的热情与希望都附之于此,构成一种磅礴的信仰之力 柳书未觉得他的心都热了起来,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迫使他克制不住的轻颤。 他想要高歌,他想要起舞,他想要沐浴在最后一丝霞光中,聆听万神之音。 那是。 而除他之外,在不远处的山头,静静伫立的密林中的黑袍男人亦有所感,微微抬头,却仍旧只能见他线条锋利且硬朗的下巴与鼻梁。 颂词吟诵完毕,祭台中央穿着一袭宽大彩袍,年逾五十的老巫祝再一挥手,柳书未就被人半引半押着上了祭台。这时,祭台边架着的大篝火也被人相继点燃,驱散了渐渐弥漫的黑暗,却依旧叫人生不出一丝暖意来。 所有人都看着祭台上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今夜她就要成为河神的新娘,她的心里或许住着一位高大的青年,这身嫁衣就是为了他而缝,可是她被河神选中,她就要去往龙宫,告别家人朋友,以及那位俊朗的青年。 今夜她就要成为河神的新娘。 老巫祝开始围着他跳舞,由于年迈,她许多动作都已经施展不开,只能靠手脚的摆动来弥补。祭台边适时的响起了鼓声,“咚咚咚”地,像是闷雷一般,炸开在所有人的心中,迫使他们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随着鼓声忽急忽缓。 柳书未交叉握在腰前的手已经摸到了一挂化火符,在宽大袖袍的掩盖下,右手飞快的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就汹涌的洛河开始翻腾的愈来愈烈,一个个巨大的浪花像是从河底涌起来,夹杂着无数砂砾与泥土,混合成一种浑浊的黄/色液体,然后狠狠的拍打在河沿上。 不知在何时,巫祝的祭舞已然停止,她手中攥着那个彩色的巫杖,惊恐的看着变成了巨大漩涡的河面,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 一道巨大的白影从漩涡中心缓缓的探出了头,巫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周围击鼓的鼓手亦然吓的扔锤,或是锤柄或是锤头砸在鼓面上,声音嘈杂且难听,极大的干扰了柳书未的判断力。 他猛的一掀盖头,左手平摊,右手放于左手掌心微微往外一翻,一张张旧黄的符纸就往他所指处飞去,在空中炸出一团团的赤色的火。 “老妖婆!受死吧!” 柳书未大喊一声,迅速跨步,灰色的布鞋从大红的裙底伸出,他一手拿符,一手掐诀,面露凶光,目的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可是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他顿时呆了。 “我我还没打呢,你们跪什么?” 他背后,波涛汹涌的河面上,巨大的白色蛇头已经完全露在了外面,它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众人,凶猛地一张嘴,獠牙外翻,猩红的蛇信子探出来。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2节 以巫祝为首的众人抖得更厉害了。 柳书未反倒被他们吓的往后蹦了两步,正疑心着这是不是又是那阴险狡诈作恶多端的巫祝新想出来蒙人的点子,那白蛇却已越升越高,半个身子都从水里钻了出来,看见了背对着它的柳书未,猛地一低蛇头就想要咬住他。 一个温度极高的火球从天而降,直接砸在白蛇就想下嘴的当口,连湿润的泥土都被砸出一个深坑来,柳书未亦被殃及,重心不稳的往前踉跄了一下,最终因为衣着不便而摔倒,脸朝地。 吐出满嘴的腥泥,一脚踹开被压在身下的一个围观群众,柳书未再度爬起来,糊开两只眼睛上蒙的泥就往后看去。 一个十分熟悉的黑袍人正在不甚宽阔的河边与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蛇缠斗,男人使火,白蛇驭水,即使男人的火再厉害,一时半会也蒸不干整条洛河,所以可见的,男人居然隐隐落了下风。 柳书未一下便认出了那一人一蛇的身份,见男人不敌,立马一翻自己的衣袖,翻出一捆轻音线来,念动口诀,便将轻音线尽数朝那白蛇扔去,将它捆了个严严实实。 被缚的感觉着实不怎么美妙,白蛇立马便挣扎了起来,纤细的丝线眼看就要被崩断,柳书未额角渗汗,又变了个口诀,眼看就要被崩断的轻音线上红光一闪,却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挣。 黑袍男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当下便唤出一大条火蛇来朝着白蛇袭去,白蛇仰天长鸣,声音刺耳,震动了原本就汹涌的河面,一堵水墙从水平面升起,挡在了白蛇的面前。火蛇却直接穿墙而过,虽威力损耗不小,可是仍然在白蛇身上留下了极深的伤口。 白蛇盛怒,再不留手,一下便挣脱了轻音线,柳书未受到反噬,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好容易稳住身形,见那一人一蛇又开始缠斗,柳书未重重的咳了一声,开始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终于,一个伏跪在地的老婆子被吓得失禁,浑身颤抖,被她藏在衣内的清心铃便滚落在地,柳书未赶紧过去将它捡起来,又似想到了什么,蹙着眉再往裙子上擦了擦。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满意。便闭眼,舒展开身子,长吐了一口气,握铃的手猛地一紧,铜铃声响。 那一人一蛇的动作一顿,汹涌的河水亦然一顿,就连游散在天地间的灵气也蓦的一颤。 抬手、臂落、下脚、划圈、□□、右斜,是乐亦是舞,那人身形纤细高挑,一袭红裙翩翩,微润的长发飘散,随着一个个弧度颇大的动作而交替、撞击。 那舞还带些凝滞,并不流畅,但每个动作分开来看,都有种少年青涩如朝露般蓬勃的生命力。他的舞,他的乐,是能直击入人心的。不是舞姿有多美,而是那一次次虔诚的叩首,那一声声仿若呢喃般的哼唱,透露出的,是容纳万物的仁慈与平静。 乐声拂过,幽深的大山中,某个巨大的身影睁开了它的眼睛,刹那间如春回大地,浅淡的绿意自他周身而出,飞沿至群山万壑。 “巫” 不知什么时候,痛苦地捂头的男人已经垂下了手,半张被黑袍遮住的脸上表情看不真切,只有那微微颤抖着的双唇能泄露他些许情绪。 他定定地看着那在一片泥泞中兀自起舞的少年,脑中的痛意早就被他忽略,取而代之的,是心里面涌起的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 是庆幸,是感恩,是痛苦,亦是仇恨。 他唇微开,又阖,抬手想要去抓到什么时,却见一道白影迅速的略过,一扬头就将那人囫囵吞下,然后迅速的回缩,头也不回的潜入了混黄的河水里。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迅速染上了赤红,死死地盯着那逐渐消失的漩涡,飞溅的水击到他的身上、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眨了下眼。 然后他挥手,一股无形之风起,扬起他的衣袍,即将归于平静的河面忽的就像被按了回退键,那漩涡朝着反方向旋转的越来越大,中心幽黑的深洞也越来越明显。最后,在河边一众人惊恐万分的眼神中,他飞身至河面上空,头也不回的窜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抓虫时补小剧场~~~莫方 (笑) ☆、水底遇险 柳书未还沉浸在那种玄妙之境中呢,一不留神就被吞了,路过那很是吓人的蛇嘴,沿着滑腻的内壁往下滑,失重又恶心的感觉刺激着他的胃部,伴随着的还有越来越重的窒息感。就在他眼前发黑,胸肺都快撕裂时,身下靠着的软滑内壁忽的消失不见,他一脚踩空就要仰倒,腰部却被一物给缠上。动作太猛,让他禁不住惊呼,可方一张嘴,便灌下了一大口咸腥的海水,如一根根钢针般从他的喉咙、气管争先恐后的扎下,他忙挣扎求救。下一秒,一个富有韧性的巨大水泡便将他笼罩在了里面,带着点海草腥味的空气灌入他口鼻,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终于能成功从窒息中逃脱,还不待他挣扎着想要往上游,箍住他腰间的那物却已经拉着他往下沉,而且速度颇快,他一个不稳就跌到了那罩在他身周的水泡上,又被反弹了回来。这一来一回的就将他眼前的黑雾振散不少,迷迷糊糊能看清了,却仍旧只见一片漆黑,前方一个白影上上下下却始终距离不变。 辨出白影就是那条白蛇,而且那缩小不少的蛇尾正圈在自己腰间,柳书未惊呼一声,忙不迭的往后退,手上还不忘敲打着,企图让它吃痛放开。但是很显然,吃痛是不可能的,但是惊扰肯定有,白蛇回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竖瞳说不出是嗔怪还是宠溺的瞪了瞪他,然后蛇尾象征性的一用力,就将他绊倒了。 柳书未倒在弹性十足的水泡上,内心被白蛇那一个温柔过度的眼神席卷得如同乱马奔腾过的草原,摇头晃脑告诉自己那是个错觉时,背后忽的游过来一头体型巨大的白鲨,朝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两排锯齿般的牙齿嵌在牙床上,柳书未甚至能准确无误的看到其上未净的带血的鲜肉,然后,它当着他的面,咬住了一头有它半个那么大的银鱼,刹那间血色晕开,将整片水域都染成了血红。 这肯定已经不是洛河了。 他怔愣在原地,任由白蛇将他拉离,拉向更远、更危险的海域。 一人一蛇又行了不久,前方突然传来亮光,且有越发明显的趋势,柳书未定睛望去,就见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修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周围是一个半透明的、和圈住他的这个大概是同材质的屏障。内里则摆满了无数发光的珊瑚和夜明珠,每个房子都是由白玉和金银砌成,在七彩光里折射出一片金碧辉煌。 白蛇拉着他直入那地,穿过那层薄若无物的屏障,便化为了人形。 宽大且剪裁合适的白色绣金纹长袍,精致且华丽,套在他身上更显贵气十足,就像那游戏人间的王爷公子似的,但是只要他一转头,这所有的旖旎幻想便会被人尽数丢之脑后。 无它,只因他那张脸实在太奇怪了,要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也和普通人类相差不大,但他偏偏又长了一双鱼鳍耳,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五彩鳞片,额头上还长了两个小疙瘩,一张嘴,一口尖牙也吓得死人。 他圈在柳书未腰间的蛇尾收了回去,却又换了一只手来揽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伸出手——很正常的人类的手,轻轻擦去柳书未脸上的黑泥。 一下,又一下,待看清整张脸后,他堪称“温柔”的脸色一变,眼里凶光冒出,揽住他腰的手也改为掐: “你是谁!宓妃呢?!” 柳书未先是被那尖锐的声音刺得浑身一颤,然后又被掐的吃痛,手脚齐上推开了他:“我不知道!” 白蛇的脸色越来越危险,脸上五彩的鳞片统一变为了火红:“你骗我!你和宓妃骗我!后羿是后羿”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愈变高昂,周围的半透明屏障仿佛受到了重击,晃荡不已。柳书未被强烈的波动带得跌倒在地,紧紧抱住一块只他腰般粗的珊瑚,这时白蛇忽的化为了本体,张嘴对着柳书未长鸣一声,在他被震得耳鸣且头晕目眩时一尾巴拍过来,直接将他拍到了另一边的珊瑚丛里,头磕到一块圆滑的黑石,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柳书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醒过来时白蛇已经不在了,他还在这个暂时安全的屏障里,周围是一堆能叫他后半生生活安稳无虞的硕大夜明珠。他不免见财起意,可是转念一想,还是逃出去最重要,所以就将一兜的夜明珠全扔了,改放了一些体积较小的金银器物。 嗯他还是很有原则的。 揣着一兜亮闪闪的金子,柳书未开始在这个金碧辉煌的镇子里探索,一圈下来却还没有发现第二个活物,顿时胆子大了些,选了个装饰得最豪华的房子闯了进去,顿时就又被那或是玉石或是水晶的内里给震撼到了。 默默念了一句“君子不夺不义之财”,手却控制不住的往那玉台上摸去,却触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却已经按了下去。 “咔嚓”一声。 听声音就觉得要糟! 柳书未瞪大了眼睛,呼吸一紧,还没思考出来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身后就传来一声颇为熟悉的大喊:“躲开!” 玉盒应声而开,从细小的夹缝中忽得窜出两条碧绿的小蛇,发出“嘶”的一声,就朝着柳书未袭来。 他呆愣着不知如何动作,说话那人却已经靠近了他,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就将他往后扯,一手上火光一闪,就迎上了那两条绿蛇。绿蛇动作灵敏,轻巧一跃便躲开了火团,再度袭去,那人于是唤火覆掌,一扣一转,便将两条灵蛇攥至手心,然后火光猛长,那两条蛇便化为了灰烬。 前后不过几息,柳书未还来不及推据这个太过富有侵略性的胸膛,那人就已经松开了他。 柳书未微抬头,室内光线太过明亮,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太近,男人兜帽下的脸便无可遁形。 那是一张轮廓极为深刻的脸,眉骨凸显,眼廓深陷,鼻梁挺直,欢骨明显,刀般锋利的薄唇微抿,不笑,唇角的弧度极为危险。 但给人感觉最深的,应该还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浓稠如蜂蜜一般,带着山岳般的威压,又好似刀锋般的锐利,极为慑人。 柳书未默默将那声“酷哥儿”咽了下去,换了种较为稳妥的开口:“多谢相救。” 男人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丝毫不谦虚,然后也不再看他,绕过他走向了一旁的玉台,掏出里面放着的一卷画轴。 他的注意力放在画轴上,柳书未可不是,他先是低头,瞧见了光洁的水晶地板上那朵十分明显的血花,然后猛的抬头,看向了男人垂在一旁的右手。 那手腕上,分明有着两个黑黝黝的血洞! “你手怎么了?” 男人蹙眉,解画轴的动作一顿,不耐烦的顺着自己收回受阻的右手看到了柳书未攥着他的手上。 修长的,白皙的,上还带着些微粉的,好看的一双手。 嘁——比他人好看多了。 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抗拒,可是柳书未却像是铁了心似的,竟然让他一时半会挣脱不了。 他这下真生气了:“放手!” “你中毒啦!” 柳书未拧眉,十分内疚以及担忧的看着他:“是被那两条蛇咬的,再不解毒你会死的!” “我不会!” “你会!” “我” 男人额上青筋冒出,攥着画轴的手一用力,就想拿着它敲开啰嗦地跟麻雀有的一比的柳书未,却见下一秒,对方却一低头,含上了他已经整个都变成黑色了的手腕。 他猛地一滞。 温热的软嫩包裹住了疼痛且酸麻的腕部,然后一使劲,竟然就开始吮吸起来。柔软的舌头不时的触碰,有时会擦过他伤口处外翻的嫩肉,疼痛就被瞬间抽离,取而代之的却是仿佛从心底里生出的痒麻感。 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在柳书未还未反应过来时猛地抽手:“你干什么!” 柳书未将吸入嘴里的脓血“啊呸”几口唾掉,确保没有再残留在自己嘴里之后,才一抹自己的嘴巴:“帮你吸/毒啊!不然留着等毒素扩散你可能就没命了!” “我都说了我没事!” 男人扬着手上的画轴就敲了过来,敲得柳书未抱头蹲地,眼角挂着两滴生理性的泪水:“我是在帮你啊!你是为我才受的伤,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男人决定不理他了,转身,伸手就解开了画轴,一副笔绘细腻的人物画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画中乃是一个抱琴弹奏的女子,面对着一条宽阔的河流,表情静谧且温柔,周围似有微风拂过,女子青丝飘扬,衣袂纷飞,河面上波光粼粼,又见几只鸟儿衔花飞过,目标正是那抱琴的女子。 柳书未一下便看呆了,目光直愣愣的在画中那女子身上撕不下去,男人见状冷哼一声,微一抖手腕收了画轴,便又走向了一边的玉盒。 柳书未“诶——”了一声,起身就想找男人那那画轴来再看两眼,那被合上的珊瑚门却被“砰——”的一声打开,冷着一张脸的人形白蛇抱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见着他们先是一顿,然后在看见男人手上拿着的东西后,脸上的鳞片瞬间变红。 男人于是毫不留情的将手里的东西一扔,直接砸向那即将开启暴走状态的白蛇,然后拉着柳书未朝边上一躲:“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水底呀好时机,借渡气行偷吻之实!(口水) 实际情况—— 黑袍小攻:布结界,挨石子。 柳书未:好男人,好硬汉,好崇拜,八块腹肌嘤嘤嘤 小花: ☆、黄帝的后裔 在男人发出指令的下一秒,白蛇就丢下了它怀中的人,化为本体,张着狰狞的蛇头就朝他们袭来,男人挥手甩出一道火鞭迎上了它,它偏头一躲,就吐出一道水箭来。 出乎柳书未意料的是,现在它的水箭居然比男人的火鞭还要厉害,几下便将其打散,然后调头冲向了他们。 男人骂了句“该死”,伸手揽住柳书未,轻盈的跃至了半空中,猛的往那玉石的墙壁上一撞,不见接口的玉石房顶居然真的被他这么撞开了。 出了房间后男人就挟着柳书未往前跑,白蛇很快便追上,蛇尾一扬,地上的珊瑚以及黑石就被掀起,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而来。 男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带着柳书未这一个拖油瓶也不显慌乱,但是石头实在太多,他也不免被击中。柳书未眼见着那一块块头大的石头往他背上砸,可他连闷哼都没有一下,脚步依然稳健的很,不免对他再生崇拜。 这才是真硬汉呐! 正想着,那边白蛇见物体攻击对他没用,便唤了水箭出来,对着两人一顿“嗖嗖嗖”的乱放。男人若有所感,将柳书未由揽改抱,又加快了速度。 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白蛇见水箭也击不中男人,于是便甩尾,半透明的屏障突然开了一个口,海水汹涌着流进,将两人冲了个措手不及。 柳书未紧紧抓着男人的腰才没有被冲跑,见他可以坚持在自己身边,男人便放开了手,说了句“抱紧”,就带着他猛的冲向了那层半透明的屏障外。 柳书未吓得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搂住他的腰,然后闭眼。在下一刻,冰冷的液体就笼罩了他,与此同时,深海极大的压力也朝他涌来,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男人似乎听到了他难耐的呻/吟声,动作一顿,便设下了一个赤色的结界,柳书未顿时觉得好受很多。 这时,那白蛇也追了出来,在水中它动作奇快,几下就窜到了两人身边,蛇尾一甩,男人忙伸手去挡。 一人一蛇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海域里肉搏,柳书未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楚,只能随着男人的动作而忽上忽下,左摇右晃,觉得自己昨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微松了一只手,摸到了腰间的清心铃,正欲拿出来,就听男人急呼一声:“别摇铃!” 柳书未掏铃铛的动作一顿,男人亦然因为这一个晃神而被白蛇寻到破绽,蛇尾如一柄锋利的剑,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腰腹。 男人身形一顿,竟然没有办法再维持结界,白蛇见状又是一个甩尾,两人皆被它甩开。柳书未因此来不及抓住男人,巨大的水压瞬间将他笼罩,呼吸不及还呛入了一大口水,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男人亦然不好受,在水中他完全发挥不出正常实力的百分之一,见着柳书未被冲走,他固然心急,可是白蛇却又缠了上来,腰腹处的伤口对他的行动造成了阻碍,他开始连纯粹的肉搏也落入下风,又被白蛇寻着机会狠狠拍了几下,血流得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引来在周围捕猎的几只大白鲨。 柳书未的脑袋越来越混沌,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巨大的压力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碾碎,骨骼肌肉亦然受创,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离体的那一瞬间,一道绿色的光芒穿透墨汁一般的深海,将他包裹在了里面。然后再分出一股来,窜到了那正与男人搏斗的白蛇面前,猛然一掀,就直接将它掀飞到十几米之外,再掉头,同样地裹住那血流不止的男人,开始缓缓上浮。 被掀飞到一旁的白蛇又游了回来,一双竖瞳冷冷地看着那道绿光以及被绿光包裹住的两个人,终究是没有再上前,不甘地转头,没入了幽深的海底。 被绿光笼罩后柳书未就开始意识尽消了,男人却没有,那绿光还带着治愈的能力,他腰腹以及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于是更不可能晕了。 他就这样一直清醒着,中途摸到了柳书未的身边,翻开他仔细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就一咋舌,放下心来。 到了最后被绿光托上水面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跃上岸,就想拉柳书未,那绿光却卷着他径自入了郁郁葱葱的山林。他有些烦躁的拧了眉,最终还是跟着绿光进了山,耳边却忽地传来一道低沉却空灵的声音:“黄帝的后裔。” 男人脚步一顿。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声音却不理他,兀自说着:“很久了你们已经消失很久了我曾经以为你们都不会再出现” 男人听的翻了个白眼,不理它了,只循着那绿光而去。那声音絮絮叨叨又说了许久,多是对自己孤身一人守候此地良久的抱怨,最后以一声长叹作为结尾,再道:“你既是帝王之后,便进来吧。” 男人看着面前离他不过二十米的柳书未,以及那守在他身边焦急地上蹿下跳的小山精,再望向右边体型巨大,龙身人面的山神,嘴角可疑的抽了抽。 不要你说,我也进来了谢谢。 他径自走到柳书未身边,冷淡的瞥了一眼那如临大敌的小山精,再问道:“你将他救来,是想干什么?” 这话问的自然是山神。 山神一听,就来劲了,心念了一句到底是黄帝后裔知道抓重点,便语气欢快道:“是他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我察觉到了他体内的巫力,想让他当我的巫祝。” 男人闻言眉头一皱:“你都这么老了还要巫祝干什么?” 山神瞪圆了铜铃大眼:“五万五千七百岁,是一个山神的黄金年龄!” 男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看看你,再看看我,谁更‘黄金’一点。” 山神不说话了。 半晌后,他才默默地回了一句:“我还有山精” 柳书未觉得这一觉睡得非常饱,饱到好像将他十多年的觉都补回来了一样,胸腔中的浊气尽消,骨骼里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生力。他缓缓的睁眼,却又被眼前之景惊讶到了。 巨大的黑色夜幕遮盖了整片天空,点点星光悬挂在遥远的苍穹,他却仿佛只手可摘。再往下,是沉睡在夜色中的浓密枝桠,他定睛望去,连它们的脉络、颜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黑夜,他却仿佛身至白昼,不,或许比之白天还要更甚,远目望去,至少百米之内,所有的一切都能清晰的印在他的眼中。 他在愣神,殊不知别人亦在出神。 这长长的一觉,洗去了他身体里所有的疲惫,也带去了他面上所有的困苦。原本削瘦的身体好像在一夜之间结实了不少,更显匀称,暗沉的肤色也因此得到改善,仍称不上莹润,却也白皙。尤其是那张脸,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抹去之后,精致的五官便一览无余,一双桃花眸顾盼生辉,两瓣元宝型的唇不笑自柔,然而更加奇特的,是他现在的瞳色。 仿佛凝聚了一整个春天的碧绿,又好像在幽深的山林里寻觅良久,终于寻见的一汪清潭。 澄澈如此。 下一刻,这双澄澈的眸子就扫向了他,里头亮光一闪,是一种寻到亲人般的激动:“好好汉你还活着呀!” 傻气如此! 见他不说话,那人又问了:“这里是哪儿?” 他吐了两个字:“山神。” 柳书未眨眨眼,发着绿光的小山精便从不知何处窜出来,飞至他肩头,愉悦地跳了几圈。柳书未顿时受宠若惊,忙小心的捧着它蹭了蹭,男人在一旁看的眉头直挑,这时,一道浑厚且空灵的声音于四面八方响起:“人类。” 柳书未捧着小山精的手一顿,绿汪汪的眸子往四周探了探,最终停在那个巨大的怪异身影上,面色突然变得严肃又尊敬,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繁杂的神礼:“见过山神。” 山神表示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声音里威慑之意消了不少:“我应你呼唤而醒,遂用山灵为你重铸体魄,你已得山之庇佑,我且问你,你可愿留下来?” 这个山神一点弯也不绕,直白地让柳书未有些错愕,对神灵由衷的敬意让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回绝,只好求救般的看了一眼那作壁上观的男人。 男人偏过头去,表示不关他的事。 小山精又在他眼蹦来蹦去的,表示对这个提议的十分赞同,柳书未于是咽了口口水,斟酌道:“我很感激山神大人的救命之恩,铸体之福,但是我还有些事必须要去做,所以可能不能留下来” 山神大人不满了:“还有什么事比当本山神的巫祝更重要的?” “巫祝?”柳书未眼睛一瞪,顿时慌了:“我不能啊我不会当巫祝啊” 这个山神怎么能这么随便! 山神气的大胸膛得劲起伏了几下,恨恨的瞪了一眼那抿嘴,眼尾微垂,似有笑意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男人却先他一步,起身,朝着林外走去。 柳书未见到了,忙呼:“你去哪儿?!” 男人脚步不停:“找白蛇,你就留在这儿吧。” “不行!”柳书未急了,抱歉的看了眼那始终不见真身的山神,以及颇为受伤的小山精,几步追上了男人:“我也要去。” 男人侧头看了眼他,嫌弃道:“你去捣乱吗?” “单凭你打不过它的。” “没你捣乱就可以。” “我那是想帮你的!” “谢谢,不用。” 柳书未抿唇瞪眼,那停在山神身边的小山精犹豫了许久,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终于一个怒瞪山神,而后追着柳书未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我是“黄帝的后裔”,你们呢? 柳书未:熊猫的后人。 小花:炎黄的子孙。 小攻:你好,子孙。 小花:(‵')凸 ☆、后羿? 这处林子还属于蠡县,两人步行而出,面前就是不甚宽阔的洛河,河水浑黄且汹涌,在渐翻鱼肚白的天幕下翻卷如同匍匐的巨兽。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河边居然聚集了不少的人,个个举着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火把,面朝洛河不知高声呼喊着谁。 柳书未隐隐觉得那一大片声音中有个耳熟的,还不待他细听,那一群人就看见了他,大喊着“小姐”便呼朋引伴地朝他跑来。 到了面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一群人皆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实在眼熟,就有人问了:“请问阁下是……?” 柳书未还来不及开口,人群后面就传来一声惊讶且不确定的呼喊:“柳大师?” 柳书未看清了来人,点头。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家大哥拨开重重人墙艰难地移到前面,一双眼睛绕着柳书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几圈,最终撞上他身边黑袍男人一双幽深而寒冷的琥珀色眼瞳,这才浑身一震,收回了不规矩的眼神。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浑身绿光莹莹的小山精一扇翅膀飞到他面前,对着他做了好几个鬼脸。 柳书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却在李家大哥询问他为何失笑时道了声无事。 未开化之人通常不能见灵,也没必要将灵界之事告知于他们,除了惹人心忧,徒增烦恼之外,并无任何益处。 岔开这茬,柳书未又问李家大哥他们是在干嘛,李家大哥表情一滞,露出个发苦的笑来。 原是蛇妖识破柳书未身份后怒气大涨,又窜出洛河,至李府,直接掳走了李家小姐,这才有他们不死心的来洛河边呼唤。 柳书未闻言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回望向站在他旁边的男人。 男人亦是想到了,朝他微点了点头。 李家大哥见到两人这番动作,眼神闪烁,忽地一下跪倒在柳书未面前。 柳书未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脚后跟就抵上了男人的。 “你这是干什么!” “柳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小妹,你能救她一次,也能救她二次的!” 李家大哥红了眼眶,声音嘶哑,他身后的大群家丁闻言,也相继跪了下来。 柳书未扯不起李家大哥,又见此状,不免有些骑虎难下,正难办着,男人却一扯他的手臂,直接将他拉离。 “你这是……诶——” “他们在利用你。” 男人不回头,也不止步,声音有些沉闷。 柳书未眨眨眼,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脚下还是踉踉跄跄的,心里却忽地定了下来。 在这时,人群之外,河道的另一边,突然又传来一人的喊声。 “大哥!你们这是……?” 那人丰神俊朗,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蓝色短打武服,腰间别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周身气质如长虹贯日,见着柳书未两人目光一怔,然后着重在他肩上停留了一会儿。 —————— 男人不擅水战,柳书未不擅任何战,而他们没人能在水里打败那条白蛇,于是便只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牺牲掉那位后进的勇士。 勇士姓白,单名一个熠字,乃李家小姐未来夫婿,家在离蠡县千里之外的洛城。他心系李家小姐,这次听闻小姐出事,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来此,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叫小姐被那蛇妖掳去。 原本他都打算只身闯蛇窝了,得了柳书未两人的助力只能说是意外之喜,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当下便投入了河水中。 柳书未有些佩服这人的情深义重,亦然懂了李家小姐的坚贞不屈,一时之间心里感慨万分,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欣慰。 男人见状则一砸舌,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人本事不弱,有他助力,你就不用插手了,在一旁看好自己。” 柳书未纯当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也不再与他反驳,静静看着河面。 他先前还担心那白蛇都已经掳到小姐了,必不会愿意再受他们引诱上岸,谁知那白勇士还真有两把刷子,他潜入水底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那混黄的水面上突然乍起波澜,水声大起。柳书未忙循声望去,就见他从水中一跃而起,怀中还打横抱着个体型纤细的姑娘,背后是有他两个那么粗的白蛇。 好家伙,他们叫他下去引白蛇上岸,他倒好,直接去接回了他未来媳妇儿! 守候良久的黑袍男人才不会像柳书未这样大惊小怪,他一见白蛇现身,立马就迎了上去,漫天的火团就朝着白蛇砸下。白蛇吃痛,一下错失了咬上白熠的机会,让他顺顺利利地逃上了岸。 将被水泡得都快发了的李家小姐交给一旁错愕不已的柳书未,见那白蛇受不住男人猛烈的攻势想要潜入河底,白熠连忙又拔剑迎了上去,封住它水下的路。 那两人配合默契,柳书未便一下从主攻队员降为了后勤部长,心里有些酸酸的。 他戳戳李家小姐惨白的脸,刮下一层江水来,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顿时慌了心神,看了看那边正努力和白蛇周旋着的两人,将嘴里的呼救咽了下去,改看向肩膀上坐着的小山精。 “怎么办qaq,等下白壮士回来了会不会杀了我?就算他不杀我,李家大哥他们也要杀了我呀!” 虽然这并不关他什么事otz 小山精从他肩膀上下来,飞到李家小姐脸上,蹦跶了两下,完了一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柳书未顿时便将它抓了下来,放在手里猛摇:“你不知道你能别害人家姑娘么等下被你踩死了怎么办!” 小山精被摇的双眼冒蚊香圈,就在这一片天旋地转中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挣扎出了柳书未的魔爪,然后跳到了他手背上,使劲蹦跶了两下,又跳到李家小姐的脸上,伸出小手往她额头拍了拍。 柳书未懵了。 “我知道人家姑娘漂亮,但是人家都快死了,你能别占人家便宜了么?” 小山精闻言,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刚好跌在李家小姐的鼻梁上,顿时疼得弹了起来,捂着受伤的小屁股,再看柳书未时那表情跟看一头猪差不多。 “咿——!” 他再次跳回柳书未手上,伸手狠狠的拍了下他的手背,又跳回李家小姐额头,拍拍。如此重复两次,柳书未就算再迟钝也懂了。 “你是叫我把手放到她头上?” 小山精点头,且表情严肃,柳书未依言,但是嘴里又开始嘀咕了:“我是想救她,不是想给她超度的,而且她眼睛本来就是闭着的我也没必要给她瞑目” 小山精一口气没提上来,被他气得翅膀也不会扇了,直直的跌坐在李家小姐身上,非常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柳书未那絮絮叨叨的话却湮没在了一片浅淡的绿光之中,和他在水底见到的相差无几,不过却是由他所发,一丝一缕的沿着与他手掌相交处渗进了她的肌肤中,顺着脑部极为丰富的血管与神经蔓延至全身。 李家小姐的脸上渐渐涌起血色,水光仍在,不过却已经不是近似于尸体的苍白与可怖,反而多了一点弱质盈盈之感。 当然,这绿光从柳书未身体里流出,对他的伤害也不小,彼涨此消,他的脸色倒是白了下来。小山精在一旁看的心惊,等到足够将李家小姐那一口气吊起来后,就立马拍开了他的手,柳书未顿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自己身体内部冒出,冷得他一哆嗦。 小山精立马飞到他身边,伸着小细手臂安抚性地拍了他几下。 而这时,那白蛇已被两人狠狠的压制住,上下不得,见着河岸上的柳书未和李家小姐,顿时眼睛一红,竟然一甩蛇尾扬起滔天巨浪朝着他们涌来,男人与白熠皆回防不急,小山精吓得一个跳脚,就想拉着柳书未的衣领往后跑。柳书未则是弯腰想捞起李家小姐,可还没碰到呢,对方就睁开了眼睛。 浅淡的、柔和的一双眸子,好看的如同三月绿杨堤,柳书未一怔,却是因为里面夹带着的三分沧桑。 仿佛久经人事的老人,亦或是慈悲的母亲,但是反正,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该有的眼神。 他还在怔愣中,那浪已经扑了过来,李家小姐眼睛不眨,微一抬手,那泥黄的水浪就在两人身前约半米处止住,然后“哗——”的朝两边溅去 柳书未不可置信的和小山精一齐捂嘴后退,满脸都写满了对这个变化极快的世界的不信任。 熟悉的灵力波动让那一人一蛇的动作齐齐顿了下来,男人见状忙唤出一条火蛇来,趁其不备一下圈住了它,又用力,将它拉回了河岸上。 神奇的是,这其间白蛇居然毫无动作,只睁着一双铜铃般的黄金竖瞳,死死的盯着那自水浪中走出的少女。 “宓……” 少女却径自走到了白熠身边,与他对视一眼,款款一笑。 不要多言,自有一种缱绻情意,乃是旁人插足不了的。 白蛇登时发怒,狂扭着它被缚的躯体,嘴里也发出一声声难听的长鸣。 柳书未捂耳,弯腰摸到了男人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看着他们。 李家小姐这时才算分了一个眼神投在白蛇身上,语气埋怨又哀伤:“伯夷,你这又是何苦?” “你是我的妻子!” 白蛇大叫:“宓妃!” 它的尾巴不知何时落到了水里,狠狠地拍打着水面,似乎在宣泄着它身体里狂躁的情绪。 柳书未被它的凶猛又吓的挪远了些,却分出一只手来拉着男人的外袍。 男人:“……你可以去林子里。” 柳书未却瞪眼:“嘘!观戏不言。” 这可是好一场人妖情未了的年度大戏呀! 男人:…… 李家小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无言反驳,白熠却一步上前,将她拉至怀中,对着白蛇怒目而视:“你们之间的姻缘早在千年前就已被断,现在与她一起被刻上姻缘石的,是我!” 白蛇又是猛地一拍河水:“后羿!后羿!后羿!” 一连喊了三声,声声泣血,满含愤怒与控诉。 柳书未在一旁听得挑了眉。 后羿?后羿射日,嫦娥奔月那个后羿? ☆、分离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并不是! 在这三人……或许是三神的故事里,后羿爱上的是一个名叫“宓妃”的女子,但宓妃却是黄河河神伯夷的妻子。 当宓妃于洛河边弹奏时,伯夷便被俘虏,于是潜入洛河,将宓妃掳去。此后长达百年间,宓妃都被困于黄河,直到后羿的出现。 后羿乃帝喾亲封的“射正”,曾射杀过十日,实力强劲,他从河神伯夷手上救下宓妃,并惩罚了伯夷,然后两人便在洛河定居了下来。为表后羿惩治河神之功,天帝还加封后羿为“宗布神”,宓妃则为洛河河神,即为洛神,以让两人长相厮守。 从那三神的对话中根本拼凑不出这些信息,都是男人事后为他添加的前传。 而柳书未参与的是后传。 千万年过去了,大部分有名的神灵都在此后的数次大战中湮灭为历史或是传闻中不轻不重的一笔。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这三位神居然转、世、了! 而且地方都没变,只不过河神伯夷最先,他于黄河中修炼几百载,终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于是就再次潜入洛河,发现了与宓妃长得一模一样的李觅。 后来就是伯夷夜夜探访李府,终于能确定李觅的身份,又因她记忆没有恢复,神力全无,于是想效仿前世,却碰到了被请来驱魔的柳书未和凭空出现的黑袍男人。他掳人不成,便潜伏于洛河底,恰巧听闻祭典要牺牲李觅,于是想要将计就计,却没想到最后被柳书未将计就计了。他识破后怒火升腾,直接强闯掳人,回去后好容易赶跑了柳书未和黑袍男人,又碰到了千里迢迢赶来寻妻的后羿转世! 虽然后羿神力未曾复原,但那毕竟也是后羿啊!从水下抢人不必说,就算实力不及它也还有个专克它的黑袍男人,它腹背受敌,愤愤不已,就想拉着李觅与它陪葬,却没想到直接促成了她的觉醒! 好嘛,这架没法打了! 摔! 知晓这前后因果后,柳书未看李家小姐和白熠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可是神诶!还是转世的神诶!就白熠那双手,曾经可是射杀过十日的诶! “可是……”他又疑惑了:“民间传闻,后羿射杀十日后,王母赐给他不死药,而后不死药被他妻子嫦娥误食,因此嫦娥奔月,化为了月宫里的仙子……后羿的妻子,该是嫦娥啊!” 男人却嗤笑一声:“世上又不止一个后羿。” “可是射杀十日的后羿只有一个啊!” “事情都做了,最后谁能揽到身上就是谁的。” “但这样不是很不公平么?” “公平是什么?” 男人突然止步:“你们在意吗?”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 柳书未张张嘴。 “谁都可以成为你们信仰的对象,谁也都可以成为你们诋毁的对象。” 柳书未抿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字未言。 这个话题太沉重,男人的语气也太危险,他怕他一时嘴笨或是脑筋跟不上,反而激怒了男人,那可就不妙了。 两人又沉默着行了不远的一段距离,柳书未只觉浑身难受,就像有一身的蚂蚁在咬似的,他觉得再不找点话题就要憋死在这里了,斟酌了半晌,终于道:“李家小姐和白公子以及那条白……蛇,都是神灵转世,那他们以后会回归天界么?” “哪里还有什么天界。”男人在前边开路:“神都死光了。” “诶——”柳书未惊讶了:“那修真者们化神入仙,踏破虚空是去的哪儿?他们不是神么?” “你见过么?” 他指的是化神入仙的修真者们。 柳书未摇头:“凡入天界者,不可私自下凡。” “那你见到的山神河神和后羿又是什么?” “他们都是转世的,还没来得及”柳书未弱弱地辩驳,可是说完他就愣了。 山神不是转世的! 男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林子外面,柳书未紧跟其后,正午日光正烈,晃得他不禁眯了眼,一片炫目中,就听男人道:“你要去哪儿?” “回李府,取东西,然后去豫州。”他想也不想的答道。 男人“嗯”了一声:“那就在这里分开吧。” 柳书未伸手挡眼的动作一滞,瞳孔紧缩,脑中像是被鼓锤狠狠砸了一下,连呼吸都漏了几拍。 “我……你……” 男人似又想到了什么,原本都已走了好几步了,却突然掉头走到他面前。 柳书未瞬间又活了过来。 “你……” “你最好别将你遇过河神伯夷与洛神宓妃的事说出去。”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3节 “为……为什么?” 男人眼睛一瞪:“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做就做。”见他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要马上出蠡县,不能逗留。” 柳书未蹙眉,偏头看了一眼肩膀上因他话而气愤地双手环胸坐下的小山精,然后道:“和你从河神那儿拿到的东西有关吗?” 男人瞳孔一缩,表情立马变的阴沉而凶狠。 柳书未心猛地跳了两跳,后退一步叹,才敢回望他,目光真诚还带着些恳求:“如果那东西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男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很重要。” 说罢,抬脚便走,柳书未跟着他走了两步,嘴唇开开合合,最终下定决心喊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男人脚步一顿,微微偏头:“云游,不定。” 这就算分别了。 柳书未垂头丧气地沿着林边走回李府时,里头正张灯结彩的庆祝小姐平安归来,见了他都有些错愕。他找到人群中央的李家小姐和白熠,朝他们点了下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脱下一身破烂的大红嫁衣,换上那同样好不了多少的灰色驱魔师布袍,再背起他的□□布袋子就去向李家几口人告别。 婉言相拒了他们想要留他再住几宿,等到李家小姐和白熠完婚的邀请,披着夜幕与星光,柳书未踏上了回程的路。 他一直都是习惯夜间行动的,与驱魔师的特殊习性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的,也是他极易入靥,非日光明亮处睡不安稳。白日都拿来补觉,夜间自然就该做事了。 入目皆是嶙峋的枝桠与拨不透的阴影,明明是早该熟悉之景,却因看的格外清楚而多了一丝不同,而这一丝不同,就勾起了他心里淡淡的不甘与不舍。 人在得到后再失去难免会更为伤心。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可是终究,他也是个曾经拥有很多的人啊。 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小山精一路都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边,不前不后的距离,却能保证他一抬眼就能看见。 行至山林边,即将出蠡县的范围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龙身人面,手执双捶,声音空灵而浑厚。 “山神大人。” 柳书未连忙行礼。 小山精有样学样。 不出他所料,山神是来留他做巫祝的,柳书未实在搞不懂,他身上究竟有哪个地方吸引了这位山神大人,竟让他执着于此。如果是因为被他吃进去的那些绿光,那他可以还回去的。 可是山神却言:“是巫,你的体内有巫力。” 巫力?一听就是好邪恶的东西! 柳书未表示他吃多了都会有感觉,不可能身体里有个那么邪恶的东西会感觉不到。 然后山神大人就生气了。 “巫力不是什么邪恶之物!” 于是山神就给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在千万年以前,诸神最为繁荣的时刻,与黄帝以及九黎部落齐名的还有灵巫一族。不过说是一族,其实也只有十个人而已,这十个人居住在灵山,被后世称为灵山十巫。 柳书未举手:“我知道,灵山十巫乃西王母麾下,为其炼制不死药!” 山神表扬他:“正解。” 然而除了炼制不死药之外,灵山十巫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 他们擅乐擅舞,能与天地沟通,可以辅助诸神进行战斗,并能净化邪魔。 “所以早期巫祝就是灵山十巫?” “不错。”山神点头:“自灵山十巫以后,诸神就把这种能辅助神灵的力量称之为巫力。” “你说我体内有巫力,可以辅助你?”柳书未指着自己。 那必须啊!山神忙不迭的应了。 他等个有巫力的合格巫祝容易么?都千万年了啊!总算有个落单的被他捡到了,那是不行也得行啊! 于是柳书未拿出铃铛来,“铛铛铛”地好一顿摇。 山神……山神痛苦的抱头咆哮,崇山之间立马如遭了地震般的颤抖。 “停下!你快停下!” 柳书未乖乖的停手,失笑:“这就是我辅助的手段,山神大人感觉怎么样?” 山神大人无语凝噎。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qaq 于是到最后,体型巨大的山神伫立在山林边缘失神的目送着他,他是那么的震惊,表情是那么的痛苦,乃至于连原本要召回的山精藏在人衣襟里偷渡了都不知道。 而等反应慢的山神回过神来时,柳书未已经回到了豫州驱魔师总部。 方一回去,便接到了一个好消息——修真界第一大宗上生宗,开山门招新弟子了。 上生宗啊……柳书未一阵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卷就到这里结束了,这八章都相当于一个前传,呃呃,特别长的楔子,么么哒~~~ ☆、再遇 十年后,上生宗。 “如果宗门不把招新改为三年一次的话,我会崩溃的!” 一个脸蛋圆圆的少年鼓着他布满点点雀斑的两颊,苦大仇深的看着百阶梯下那密密麻麻的人海。 “如果三年的人都集聚在一同天,你更会崩溃的。” 少年身边一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气质温和的青年微笑。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挑,绿瞳澄澈不染尘埃,顿时叫周围好几个弟子看呆了去。 圆脸少年默念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然后抬眼,瞪跑了那些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偷看的人,还不待开口,就听下面传来一少女尖锐的呼叫声。 “师叔啊——师叔救命qaq。” 青年闻言立马提剑下梯,圆脸少年则是嫌弃的一皱眉,见青年头也不回,便愤愤的跺了跺脚,随后跟上。 呼叫的乃是一位二八年华,下巴尖尖,脸蛋圆圆的少女,见了青年就像小鸡仔见了母鸡似的,几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掉眼泪。 青年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素手帕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询问:“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那少女还没有开口,圆脸少年便抢白道:“她从小就是这样,碰到丁点儿大小的事都要哭,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语气中充满了嫌弃与不耐烦。 这可有些重了。 青年微蹙了眉,语气严厉的喊了少年一声:“景夜,不许这样说你师妹。” 圆脸少年重哼一声,偏过了头,视线一转,就撞到了离他们不远处,那个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身上。当此时,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侵略感极重的视线方从青年身上撤去,正好叫他探到了点儿尾。 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上前几步就想赶走他,那刚从泪幕中走出来的少女见到了,忙呼:“师兄不要!” 可惜他偏偏最喜欢和他这位师妹对着干,当下便举剑横在了他身前,“滚”字才蹦出,就被痛呼声掩盖了下去。 那男人居然在瞬息之间就卸掉了他的剑,并朝着反方向扣住了他的手腕,断骨般的疼痛瞬间便从那处蔓延开来。 青年见状眉峰一凛,一把将少女塞到身后,挥剑便砍向了两人双手相交处,男人抬手一躲,青年便挥剑跟上。如此,两人便在这方寸之地中交手了数百招,围观者只能见人影憧憧,间或闻得一声少年痛苦的呼号。 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少年的手腕非得断了不可,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宗风度,青年转剑回手就想将它出鞘,那男人却放开了少年。 他心中微讶,然而下一秒,目光却凝滞住了。 只因男人飞扬的斗篷下,那张原本被兜帽遮盖住了的,如刀锋般锐利的脸。 青年脱口而出:“是你——!” —————— 招新会只持续一天,过完这一天后无论还有多少人,临仙台都不会再开。 合格的弟子第一晚都是暂住在山门前的小院子里的,十二人一间,环境忒坏。 柳书未心神不宁,几次都未能成功入定,倒像是回到了犯靥的那段时间,不过脑中浮现的不再是姐姐那张满是血泪的脸。 那人……他是不是有些瘦了?明明以前看还挺精神的……现在怎么这么阴沉沉的了……不对……我想这么多干什么? 左右也修炼不了了,柳书未干脆下床,拉开房门,就与抬手将敲未敲的景夜撞了个对面。 “有事?” “峰主出关,唤师叔前去。” “你师父也在?” 景夜摇头:“我刚好在无夜殿前经过,峰主就看见我了,便叫我唤师叔前去。” 柳书未点头,略略想了一下,便走了出去,带上门。 那位常年闭关的师尊于午夜突然出关,却只传唤他一人,这着实有些令人费解,当然,也令人忧心。 别是又想出什么新任务来交给他了,他在其余几个峰的脸都赊尽了,想要再弄回那些什么奇珍异兽真的有点困难啊! 要一个脸皮薄的人去做那些无赖的勾当,师尊你知道有多困难吗! 仿佛听见了他心里的呼唤,那个正襟端坐,面色严肃,貌若三十美大叔这次没有再要他牺牲色相去向某某峰的某某仙子讨要某物了,他开口便是:“问源啊,为师觉得,该是给你再添个师弟了。” 柳书未:“……师父这个开头徒儿听了有点怪怪的……” “你可是在埋怨为师与你沟通交流的少了?” “徒儿不敢,师尊每句话徒儿都铭记在心,细细揣摩,以悟师尊话中真谛。” “那你接下来便听好了,为师要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师尊!徒儿自问已经年老色衰,对莫问峰的女仙们吸引力再不比从前……” 峰主却摇头:“这便是你不懂了,对于修真者来说,年龄可是和个人魅力同步增长的。” 柳书未忙恭维:“所以纵观整个无雁峰,当只有师尊一人可堪得上魅力无双。” 峰主矜贵的一点头,嘴角微勾,然后又按平:“即使你这么赞美为师,但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做的。” “明日招新,为师会为你挑选一位师弟,你要好好教导他!” 虽然这个任务出乎意料的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但是睿智的师尊,收了新弟子不是该你亲自教导么? 什么事都要我干了,你做什么! 本着这种“师尊其实是来捣乱的”的想法,当第二天英俊的无雁峰峰主犯了选择困难症,问他究竟选哪个好时,柳书未毫不犹豫的指了那个黑袍男人。 峰主却皱了他英挺的眉:“我觉得第二排那个露着胳膊的也不错啊,身体多结实。” “我不缺个帮我搬石头的师弟,师尊,选了到底是你教还是我教?” 峰主蹙眉:“你不也是为师教出来的?” 说着,便指了指那垂首站着的黑袍人。 旁边负责记录的弟子便一翻玉牌,高声道:“姬如离,入无雁峰峰主门下” 说完,便将那玉牌交给了随侍在一旁的柳书未。 柳书未接过那牌子,放在手心,又翻过来,抚过那晶莹玉面上纂刻的三个字,忽而勾唇。 姬如离么…… 垂首于其侧的众人具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莫问峰峰主百年不收一个徒,十年前收了柳书未这个看不出哪儿优秀的已是惊世,如今又收了那满是煞气的小子,可就算得上骇俗了。 柳书未还勉强称得上道心澄澈,可这小子,一看就极易走火入魔的啊! 不知他们所想,恭敬站在殿中的新弟子们,皆用一种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盯着那站于偏远地方的黑衣人。 那人却是无感,一张板着的臭脸上无波无澜,像是隐晦的炫耀,弟子们于是更恨了。 却在此时,一人长身如玉,出现在殿门口。 一袭白袍,手握银剑,面容俊美却冷若冰霜,淡淡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柳书未只觉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延伸至全身,却又被心里升腾的怒火尽数压下,这两种情绪翻滚,让他眼睛都差点烧红。 英俊的无雁峰峰主适时的捅了他一下,将他拉回现实:“又魔障了?说了叫你平时别那么拼,气血都逆了吧。” 柳书未垂首,松掌,将渗出了血丝的手掌收到宽大的袖袍下。 这时,那后出现的人已经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落座,正是无雁峰边空着的那个位置。 莫逆峰同样喜欢闭关不出的峰主,萧熠沅,道号问清。 他……入上生的最终目的。 —————— 能进分鳞殿的都是新弟子中的翘楚,人数不多,也就一百来位。先由着几位峰主选了,然后才是他们座下足以开训立人的弟子们。 柳书未自然是达不到这个地步的,他才入门十年,虽是峰主亲传弟子,侥幸辈分比他们高了一级,但实际上修为与见识皆是不如他们。所以这次师尊下令,要他代为教导新入门师弟,他也是惶恐颇多,生怕哪儿没有教好,坏了师弟的前程。 选姬如离就是这个原因了,一是为报他当年相救之恩,二是对他也算熟悉,他实力不俗,想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修炼方法,无需他多操心。 将人带回盛鲤院,又给拿了两套无雁峰新校服,才引他至房。 房间是昨晚上收拾好的,点上了他惯用的熏香,一夜过去,房间里沉郁的气味也差不多全散了。 柳书未将衣服放到他床上,又有到窗台,为香炉里新添了一些粉末。 “这香可促人安睡,对入定也有益,你刚来,怕你诸多不适,便自主点了它,若是气味不好闻,你灭了就是。” 说是随灭,可手上加香的动作却没停。 姬如离眉头挑了挑,道了声谢,便径自坐在了桌边。 柳书未合上了炉盖,从纳戒里取了一卷玉简来,放到他面前,又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入门心法,有静心之用,你先练着,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姬如离翻玉简的动作一滞。 他的状况柳书未自然不可能不知,当年见他时只觉他浑身黑气笼罩,性子极爆极燥,也没多想,如今再看,却是隐隐有入魔之兆了。 上生宗乃大陆闻名的大宗,自然不会将一个有入魔危险的弟子拒之门外,更何况这弟子天赋卓绝,就看门中有哪位大能能为他驱魔保性了。 却是万万没想到,出手的不是任何一位大能,乃是被师尊之命砸得死死的半吊子。 半吊子仔细征询过师尊的意见,最后决定以静心为主,疏导为辅,强压为次,循循善诱。 但是或许入魔对姬如离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交谈的资本,柳书未一下子就断了话茬,轻叹一口气准备来日再战时,从大开的窗户口就冲进来一个碧绿的小家伙。 “咿——”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后风水轮流转 柳书未:乖乖叫师兄~~~ 姬如离: 我还是入魔吧 ☆、论道、论战 正是被师尊拿去作伴多日,终于刑满释放的小山精。 它素来亲近柳书未,分离受苦多时,更是由衷觉得在柳书未身边就是天堂,正感慨和拥抱着幸福的来临时,就瞧见了对面端端正正坐着,眼神幽深的像汪深潭的姬如离。顿时便像猫见了狗似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它飞到两人面前,气愤的指指姬如离,再指指柳书未,最终一跺脚。 译为:他怎么会在这儿! 柳书未憋不住笑,眉眼弯弯,伸手将小山精拿下,安慰道:“姬如离拜入师尊座下,现在是我师弟,不可无理。” 小山精翅膀一塌,表情痛苦的像是被雷劈了 老讨厌鬼带来了小讨厌鬼,都要来抢他的小未未,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有了小山精作为缓冲,柳书未的心情顿时舒缓下来了,一面点点小山精的头,一面笑着对姬如离道:“还记得它吗?当年山神要留我做它的巫祝,我没做,反倒是偷了小山精出来。” 姬如离还是不肯说话,阴沉着脸,柳书未颇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总觉得还是那时极易暴躁,时不时就狂吼的好,至少不像具死尸啊。 便又找话题:“当年我问你你会去哪儿,你说云游,我以为我都见不到你了……”他说着,又笑:“没想到你会来上生宗,咱们还算有缘的是吧?” 姬如离这次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柳书未就乐了,但见天色不早,恐影响人修炼休息,便道:“明日一早有峰内论道,你记得早起,换上校服。”末了,又添了句:“我会来叫你的。” 说罢,便起身告辞。 在他走后,面色沉郁的男人就再次陷入了沉静,半晌后一转头,看向了窗台边的小香炉。 柳书未果真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便敲响了姬如离的房门,连敲三声,对方就开了门,一身青色绣苍树纹的无雁峰校服已经穿上,倒衬得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柳书未赞叹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一圈,最终定在他歪了的腰带上,略一蹙眉,伸手就想去帮他弄好,对方却猛的往后退一步,眼里写满了抗拒与危险。 柳书未表情一滞,片刻后又笑笑:“你自己弄弄你的腰带,有碍美观,等下出去该被人笑了。” 姬如离闻言,低头垂手就去拨,却只能越弄越乱,柳书未看不下去了,一下拍掉了他的手,换自己来。 也许是方才就打过预防针了,这次姬如离也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并未像之前那样抗拒。柳书未三两下就将他的腰带整好,压平,又看了一会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从纳戒里拿出块儿红绳串着的玉佩来,给他系上,才终于满意。 “好啦,这玉佩算师兄给你的见面礼,可不许丢了。” 说罢,抬脚便行往了论道场。 在他身后,姬如离微蹙了眉,打量了那随着他动作而不断晃荡的玉佩,最终伸手触了触。 冰冷的,莹润的。 到论道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老面孔们各自找了原位置坐下,与旁人讨论着近日来发生的鸡零狗碎;新入门的弟子则扎堆在左下角,间或有几个胆大健谈的和他们引导师兄打成了一片,正在努力打入老团体。 总之,热闹得跟乡镇的集市似的。 柳书未在一大群高谈阔论的少年们中间穿过,得了不知道多少声“师叔”,终于走到正当前。 景夜正盘腿在一个蒲团上,将坐未坐的,手臂挥舞着与周围一圈的少年比划着什么,语调极快,表情夸张。柳书未粗略一听,原是讲的山下几个连环失踪案。 他师妹景月则抱着剑坐在他后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波光粼粼,似是被景夜说的那些给吓到了,却仍死撑着不肯挪步。 见了柳书未,这种情绪才降下去一点,吸吸鼻子,小声唤了句“师叔”。 紧接着景夜他们也站了起来,微弯腰,齐喊:“师叔。” 柳书未示意他们坐下,继续,只嗔怪的道了声:“别总说些这种东西吓你师妹。” 景夜一撇嘴:“她不跟着我不就行了?再说我不说这些东西说什么?我总不能绣花儿吧。” 景月立马摇头表示她承受得住,不劳师叔费心。 柳书未无奈了,原本门中女弟子就少,和她同龄的更是几近于无,她又素来胆子小,不敢与旁人亲近,只粘他和她师兄。可偏偏她师兄又不知怎的特别恼她,一整天下来都没个好脸色的,动辄嘲讽怒骂,但即便如此,她也是心如磐石,坚定的跟在她师兄后面不挪窝,将小尾巴精神贯彻到了极致。 他走到半圆台的正前方,坐下,然后唤一直跟在他后面没有出过声的姬如离坐到他旁边的蒲团上。 正准备搬着蒲团挪过来的景夜动作一滞,有些眼热,想也不想就开口。 “师叔!你怎么能叫他坐这里呢?新弟子该坐后面!” 正弯腰曲腿的姬如离动作也是一顿,柳书未眼神闪烁了几下,见整个嘈杂的大殿都被景夜这一声给吼得静了下来,各人视线似有若无探向他们这边,便也不停手,扯着姬如离坐下。再看景夜瞬间如黑炭一般的脸色,笑道:“当年我不也是没有坐过后面?” “那不一样,你是……” “问离现在是我的师弟。”柳书未压下了两条眉:“同是师尊的弟子,也是你们的师叔。” 景夜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为免落败之色被别人看了去,遂狠狠地一瞪周围愈发大胆的弟子们:“看什么看!” 不论是新弟子们还是老弟子们纷纷垂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现在还在论道场上听讲的弟子中,当属问源师叔与新入门的问离师叔辈分最高,可资历最高的,却数景夜与景月俩师兄妹。这俩兄妹中,师妹任搓圆搓扁,师兄也任搓圆搓扁,就是对象得打个对调儿。 景夜威吓了其余弟子后愤愤地一转头,理所当然的又收到了柳书未不赞同的眼神,当下心中更恼,便把一切都怪罪到姬如离身上,刚要狠狠地一瞪他,可视线方转过去就滞住了。 “师叔!你怎么能把峰主赐给你的离心玉给他!” “我用不着了,便给了。”柳书未拍回了他指着姬如离的手:“一点小事就要咋呼,你修身养性都养哪儿去了?” “可是那可是峰主给你……”景夜着急着想要辩解,那半圆形石台上突然从侧边走上来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须发皆白,步履稳健,穿着一身石青对襟长袍,领口与袖口处皆绣翠色苍树。 景夜顿时噤声,垂首,与大殿内所有听讲的弟子一致,争取一丝多余的气也不出,免得问渠师叔心生不快拖延下课时间。 那老者行至圆台正中央,见柳书未朝他微微点头行礼,又扯了身边的姬如离同礼后,方才不甚满意的颔首,开讲。 垄长而枯燥的论道课要讲至少一个上午,这期间除了柳书未能一直保持清醒且津津乐道意犹未尽外,其余人无一例外都昏死了过去,圆台上的问渠师叔毫不知情,一个个晦涩而生僻的词语接连于他嘴里蹦出,热情丝毫不减那些高谈阔论的少年。 柳书未见着身旁一脸隐忍,拳头紧握,黑气四浮的姬如离,不厚道的笑了笑,惹来对方的一个怒视,便笑的愈欢了。 “你……” 他话未出口,就见大开的殿门外忽地出现了好几道人影。 圆台上老者的讲课亦然中止,视线牢牢的锁定住那最前头一位湖绿色长裙的女人。 “殷问秋,你来干什么?” 那绿群女人娇笑,莲口轻吐两字:“论道。” 问渠登时便怒了:“你们想要论道就回你们的莫逆峰!” “别嘛。”绿裙女人轻举她丹寇十指于眼前,仔细欣赏一番,再道:“关上门自己论有什么意思?当然得相互比较,相互促进了。” 问渠便道:“想要促进尽可以去找其他几峰。” 绿裙女人又回:“那可不行,上生双壁自然只能互相比,莫不是你们无雁峰怕了我们莫逆峰不成?” 这话一出口,是师叔能忍,弟子也不能忍了。以景夜为首,数位弟子都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 要战,便战,在自家地盘上怎么还能认低! 问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也无法挽回此局面,遂顺水推舟,手指一指柳书未:“问源,你且先上。” 众弟子齐呼:“奸诈!” 谁不知道自从三年前论道场上崭露头角之后,各峰弟子中再无一人是这位年轻的无雁峰峰主亲传弟子的对手?他可是深得问渠师叔真传,单凭一张嘴,吐出的那些令人云里雾里的晦涩词汇,就能活活将一个人绕晕的啊! 当年论道场上的英姿尤在,众弟子们面露陶醉,期待着又一场舌战群儒。柳书未面色微红,朝着额姬如离颇有些尴尬的笑笑,在众弟子崇拜的目光中起身,刚走两步,就听那绿裙女人道:“要是与问源小师弟论道,今日来的便不是我。” 问渠一瞪眼:“你这是何意?” 绿裙女人笑:“论道分‘论’与‘战’,我莫逆峰自知‘论’之不足,自然不会再来班门弄斧,今日来比的,当然是‘战’了。” 问渠眼神一变:“你想要如何战?” 绿裙女人“哎呀”笑了一声,挥袖捂嘴:“很简单,擂台赛。”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今日带来的都是新入门的弟子,修为薄弱,不知可否由我们来挑选对手呀?” “你!”问渠指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然后愤而收手,叫论道场内的无雁峰新弟子们也排成一排,言说不占他们便宜,新弟子对新弟子。 柳书未将姬如离送到那列队伍中,扯扯他的衣袖,待他回头看时,忧心忡忡的朝着他摇了摇头。 莫逆峰虽与无雁峰素来不交好,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是家常便饭,但这次不知怎的,他却察出了一丝诡异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可否容作者君求一发收藏? ☆、曲乐静心 莫逆峰共来了十一人,剖去殷问秋不算外,弟子共十人。而无雁峰这边因论道的缘故,新弟子全都集齐,共二十三人,也就是说,将会有十三个人不需要出战。 柳书未当然不会寄希望于他们不挑到姬如离,事实上作为峰主的弟子,他更理所应当成为箭靶。 果不其然,接连三次你打下我,我打下你之后,莫逆峰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就选中了姬如离。 柳书未知道,他们这是要采取车轮战了。 或许是想要消磨对手战力,或许是为了保留己方实力,但无论是哪个可能,姬如离今天的情况都不怎么妙。 到底都是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入了内门的翘楚,即使未经过系统的训练和深造,一招一式之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但姬如离的实力乃是十年前就让人惊叹的,十年后他控火的能力更胜一筹,还隐隐夹带着一丝空间之力,波形的震荡纹就连几十米之外的柳书未都能感觉得到。 旁观的殷问秋和问渠更是惊讶,不同于弟子们单纯的崇拜和敬意,他们想的更多,比如未至元婴便能震碎虚空,那若至元婴岂不是能开天外之天? 两人皆被这大胆的设想给吓到了。 而这时,姬如离已经将他的第三位对手扔下了台,到现在为止,莫逆峰还有四位弟子没有上台。 殷问秋伸手拦住了一个莽撞的弟子,不顾他涨红的脸,对着无雁峰这边道:“峰主的弟子当真实力强劲,同辈之中难有敌手,想来我莫逆峰今日是讨不了好了。” 问渠摸着胡子表示这话他爱听,殷问秋则眉头紧蹙,唇角微扬,眼里“嗖嗖”的刀子乱放,又道:“如此,我们便上最后一位。” 说着,便使她身侧一位浅绿罗裙的少女上前去。 那少女年纪不大,约莫二八年华,脸蛋小巧,嘴唇嫣红,腰肢纤细,脚步轻盈,似一阵清风。然而最妙的,还是她颊边那两个笑起来甜腻十分的小梨涡。 像盛满了佳酿一般,诱人沉迷。 朝着姬如离微微弯腰唤了声师叔,便拔剑出鞘,与他正面对上。 见识过前几场姬如离大开大合、野蛮十足的打法,甫一见到这样一个青葱白嫩的小姑娘,围观的众弟子们都不免产生了一种美女对野兽的惋惜,然而这种惋惜只持续了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他们就震惊了。 这个小妹妹怎么可以这么野蛮! 那是火球啊,那是有她两个那么粗的手臂啊,那是一条可以踹飞她的腿啊! 她居然她居然硬碰硬! 一副娇软到只能与绣花针相配的身材,却干的是挥锤头挑担子的活儿,怎么怎么叫人幻灭。 姬如离力拔千钧,排山倒海,那少女勇挑重担,丝毫不怯,一柄宽约五指的重剑在她手上舞的虎虎生风,就好像那几百斤的玄铁不是铁,而是棉花块儿似的。以武器来做对比,姬如离肯定输,这人从以前起就不喜欢使武器,拜师时莫无雁也给了他一柄重剑,可他隔天又不知丢到哪儿去了,现在这处处受制于人的,看得柳书未一阵心慌。 这人可是身负魔气的啊,要是等下煞气攻心,魔性大涨可就危险了。 所以说,莫逆峰果然是来针对姬如离的! 眼见着姬如离眉头一皱,掌上托着的火团上隐隐有黑焰冒出,柳书未急忙喊停。可此时场上又有谁是听他的?姬如离那个火团脱手,砸坏了一个白玉鹰雕,那少女的重剑剑也降到了他肩上。 一下,见血。 姬如离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两只狭长的眸子如鹰一般的勾起,内里蜂蜜般的琥珀色正在慢慢凝聚变质。 柳书未赶紧上台,袖袍轻挥,便将那柄巨剑连带着那不知好死的少女驱退了好几步,再一伸掌,遮住了他的眼,靠在他耳边严厉道:“凝神定心!你想死吗?” 姬如离挣扎的动作一滞,再一深吸气,已经按照他说的在做了。 那边殷问秋几步也走到场中间,微皱眉看着他:“问源小师弟这是何意?他们还在擂台赛中呢。” “无雁峰认输。”柳书未也不想再和这人多言,轻飘飘的说了这一句后就拉着满不情愿的姬如离下了场。 殷问秋闻言却笑了,满是得意,又看了看她涂满红色丹寇的十指,刚想启唇说些什么,问渠就阴测测的开口了:“六对六,无雁峰不占你们便宜。” 说罢,便使他旁边一位面容俊朗,身材高大,气质谦和温驯的青年上前去。 殷问秋那张美姬脸立马就垮了下来,跟夜叉有得一比,愤愤地瞪了他们好几眼,咬牙切齿道:“哼,来几个都是一样的。”然后又唤那场上的绿衣少女:“景葵,好好发挥,不要给为师丢脸了。” 被称做景葵的少女点头应是,然后转首,朝着那身材高大的青年甜甜一笑:“好久不见。” 青年闻言一愣,木讷的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转而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师父。 围观的众弟子们亦然同望,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了些欲语还休。 白胡子白头发的问渠师叔老脸一红,暴躁的瞪了那一圈弟子一眼,然后对着罪魁祸首怒吼一声:“比赛!” 青年被这一声吼得浑身一颤,反射性的挥手唤剑,青芒散去,出现在他手中的亦是一柄重剑。 在柳书未看来,不管是武器还是什么的原因,能压得姬如离魔气大涨,那少女的实力已是不俗。纵观整个论道场内,该除了他与景夜,无人能压制得住她才是。可他没想到,那个被问渠点上去的青年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动作灵活又带有威势,几乎封杀了少女所有的攻势。 柳书未直到这时,才觉得他有些眼熟。 一手放于姬如离额上,为他输送修为细细疏导,一边侧头问身边的百事通。 “场上那人,你可认识?” 景夜正看得起劲,一点都不想被他打扰,但又知他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便含糊应了声:“原名不知,道号景苻,问渠师叔门下。” 柳书未这才“哦”了一声,原来他就是那位“搬石头”师弟呀,看来师尊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他分了一下心,手上输出的修为也失了控制,骤然增多的修为使得姬如离更加难受,在柳书未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自己的头强硬的掰过去,闭眼在一旁自主静神了。 柳书未看下自己被挥开的手,再看那人眉头紧锁,似是不悦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就溢出了一丝笑意来。 “搬石头”的师弟与那名唤景葵的少女打了不下三百回合,终难分胜负,只能平手。殷问秋见了总觉不满意,但见景葵脸色发白,已然力竭,顾念到某些原因,便也只好愤愤收手,说了几句意气话后就带着莫逆峰的人走了。 他们走后,课也上不成了,问渠又急着唤他新徒弟去好友面前炫耀,便干脆下了课,众弟子们蜂拥而出,又在殿门口三两分开。 按照以往的惯例,景夜这时候该粘着他小师叔,一道去他房中玩儿新奇的小东西了。可一见那跟尊雕像般立在柳书未身边的姬如离,这种兴致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朝着两人狠狠的一个瞪眼,拉着尤恋恋不舍得景月就跟上了大部队。 柳书未对这孩子气的行为也是没辙,朝着姬如离解释了两句景夜就是这个性子,人不坏,多担待点儿,就带着他回去了。 他们两个同居在盛鲤院,与内门弟子居所方向大相庭径。方走到院门口,迎面就扑来了小山精,他顺势爬到柳书未的头顶,见到了跟在他后面的姬如离,于是更伤心了。 这个小讨厌鬼是要来刷存在感了吗?进一步实现将自己弱化,然后成功取代的目标? 小山精头一回感受到人类的虚伪与计谋,顿时感觉整只精都不好了。 不论过了多少年都一样迟钝,而且有沟通障碍的柳书未不知其想,抓着小山精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间,见姬如离立在门口不进来也不急,伸手从纳戒里拿出一套小型的玉制编钟来,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再唤出一根小玉槌就开敲。 “叮叮当当”,长短不一,高低不一的响声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房间,如山泉叮咚,又如春风拂面,更如三月天里的暖阳照身,令人情不自禁的眯眼,沉浸在那一方柔软舒适的天地里,放心与身去尽情的歇息。再长舒一口气,就好像舒尽了胸腔里的所有浊气一般,仿若新生。 姬如离原本想要离开的步子在这一刻就变了,似乎是抗拒不了此种诱惑,缓慢的,却坚定的往房内而行,最终在桌边止步,挑了个离柳书未最远的位置坐下。 柳书未虽醉心在演奏中,但对他的动作也是有所关照的,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将趴在编钟上方睡得正香的小山精捻走,又加大了修为的输出,乐音变得越来越悦耳且缥缈。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小山精你还是太单纯,你的位置有什么好取代的? ☆、师门萌物 将新弟子解散以后,殷问秋便带着景葵上了天巡殿,琉璃做顶玉石做底的大殿内,一袭白衣上绣苍鹰,丰神俊朗的莫逆峰峰主正于一个锦团上入定修炼。细微的脚步声唤醒了类似于假寐中的峰主大人,他略一掀眼皮,视线在垂首于后方一点的绿衣少女身上停顿了片刻,便道:“打完了?” 殷问秋恭敬的一叩首:“禀峰主,您要我们注意的那几位都试探完毕。” 萧熠沅点头,示意她接下去说。 “莫无雁新收的弟子修为大约筑基六阶左右,单火灵根,可极易入魔,莫无雁好像将他全权交给了他的大徒弟。” “问源?” 萧熠沅插了句嘴,声音如敲击在玉石般一样圆润好听。 殷问秋答曰:“是,那小子单木灵根,身怀山灵,对入魔者有很好的疏导和控制作用,有他出手,恐怕那魔物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萧熠沅单手抚上自己的额,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又问:“另一位又如何?” “天生神力,修为不高,单金灵根,但却能与景葵打的不落下风,强压不下” 萧熠沅却不待她说完,招手唤了景葵上前:“你且说说,今日与那人对战,感觉如何?”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4节 景葵对殷问秋那不满的眼神视而不见,几步上前,临到了又曲腿坐于他座下,头靠在他腿边,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大个子。” 她轻声道,面上带了丝小女儿般的羞怯。 萧熠沅却笑了,伸手抚了抚她耳边垂落的发丝。 他那笑容如冰雪融化,动作又温暖得如同三月暖阳,霎时便叫站于一旁的殷问秋看红了眼,她愤愤的瞪着那依偎于峰主座下的绿衣少女,胸腔中汹涌着的是连她自己都吃惊的妒意与杀意。 然而下一秒,那双浅淡到如冰雪的眸子就扫了过来,冷冷地一瞥,顿时就叫她入坠冰窟,行在数九寒天,除了恐惧以外半分情绪都生不出。 哆哆嗦嗦站了半天,掩在长裙底下的双腿不住的打颤,终于得了一句“你走吧”,便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甚至没有勇气再往回看一眼,看那伏在男人膝下娇软的小姑娘,见到她狼狈不堪的背影时,那一个邪肆又鄙夷的笑,嫣红的唇微扬,像饮血一般。 姬如离第二日醒过来时,是在柳书未的床上。 好吧其实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柳书未的床,只觉得眼前之景好像和他昨日醒过来时见到的又有点不同——这俩师兄弟的房间摆设都是柳书未做的,自然相差不多,他也才住了一天,还没摸清楚环境呢。 镂空雕花的木窗已经大开,刺目的阳光带着丝暖意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再在床上多呆片刻都是浪费。 于是他便掀被子下床,双脚甫一踏地,便轻咦了一声。 从骨子里、从内脏里带来的又热又冷的湿热感觉好像消失了不少,郁于胸腔里那口上下不得的浊气也似是被人拿着把勺子掏空了一般,挥拳提脚时也没有了那么大的凝滞感,他用力的深呼吸几口,入鼻皆是清淡的熏香。 咦熏香? 他微一偏头,便瞧见了半开的木窗边,那个小小的铜色香炉,然后又略过它,看向了窗外。 几颗巨大的梧桐树下,穿着一身白色短装的青年正执一柄长剑而舞,他剑势干脆利落,却不带杀气,递剑送出时眸光坚定,又间或有清明的日光透过微扬的叶片洒下,合着他剑尖那时隐时现的浅绿荧光,霎是好看。 青年一套剑招练完,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守在一旁的小山精见状,立马抓了棉巾上去献殷勤。青年接过,笑吟吟的朝它道了声谢,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还立在房内的姬如离,便又欢快的朝他一挥手。 他垂于身侧的右手微动,心里就好像被人突然灌进了什么温暖的液体似的,在他腐烂的内脏里游走不停,带来一种痒麻却舒服的感觉。 柳书未很快便走了进来,将归鞘的长剑搁到桌上,便扯姬如离近来查探一番。 微凉却生气勃勃的木属性灵气沿着太阳与太阴两穴处的经脉缓缓渗透,姬如离正襟端坐,鼻尖险些碰到柳书未绣着精致苍树的衣领。 青年刚运动过,汗还未消,淡淡的汗咸味合着他身上常年累月染上的淡淡兰香,交织成一种令人迷幻的气味。姬如离两眼幽深,盯着目光所及处那一截白皙的脖子,以及那上面还在不断渗出的颗颗汗珠。 柳书未是在觉得越来越热后,才提前结束了对姬如离的查探,伸手一抹额上的汗,嘀咕了句这天气也太不正常了。 姬如离仍端坐着,不发一言,小山精却已经落到了桌上,站在柳书未身边恨恨地瞪着他。 柳书未点了点小山精的头,便朝姬如离说道:“你以后每晚都来我房里,我为你奏静心曲。” 姬如离点头,又盯着他的眼睛,由衷道:“谢谢。” 柳书未笑:“将你治好,可是师尊交给我的任务。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我师弟了,师兄弟之间,不分彼此。” 姬如离闻言居然又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见他浑身热汗淋漓,颇为不适的样子,便主动起身:“我先走了。” “嗯,回去后记得再念一遍静心咒。” 将他送走,柳书未一转头,便瞧见了站在桌上对着房门龇牙咧嘴的小山精,顿时一乐,走回去点着它的头教育到:“你别老对人家态度那么差,他惹你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更何况他现在需要我的帮助,做山精不能这么记仇你知道吗?” 柳书未曾想过无数种如何与这位性情大变的“救命恩人”打好关系的方法,但却没想到,最后奏效的竟是一支静心曲。 上午练剑,下午刻卷,傍晚时分出去巡视了一圈后回来,却发现姬如离正直挺挺的站在他房门口。 玉石的光是从脚底发出的,照在他面部锋利且坚韧的棱角上,阴森了不止一点点。 听见脚步声他抬了一下头,两只琥珀色的瞳子如猫儿一般,深邃而又带着某种毫不外放的谴责。 柳书未的奶爸心瞬间膨胀了起来,一边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儿等我,出去没有跟你打声招呼害你久等了”,一边赶紧给他开门,擦亮了房内的夜明珠。 他这话不经思考便出了口,乃至于在很久之后他反问一句自己——我为什么去哪儿都要跟他说?他只是师弟啊! 却无果。 小山精已经对对这个现状无力挣扎与反驳了,垂头丧气的飞到房梁上专门给它搭的窝里,埋头进去,眼不见为净。 姬如离径直坐到了桌边,柳书未已经将编钟摆到了桌上,唤出小槌来正要敲,他却开口了:“你不用铜铃了?” 柳书未拈着玉槌顿了顿,道:“也用” “我想听铜铃。” “你确定?”柳书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可还记得当年他摇铃时这人那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姬如离点头:“试试。” 既然这人这么主动地要求献身,他再拒绝也没意思了,便将编钟收回纳戒中,又取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铜铃出来,道:“我先摇一下,要是难受你就说。” 姬如离直接闭上了眼睛。 “铛铛铛铛”的铜铃声乍响,柳书未才起了个头,果真就见姬如离的眉头皱了起来,牙关紧闭,似是在忍受着剧痛。见他此状,柳书未摇铃的手都在抖,刚想说咱们别摇这个了,换编钟或者其他任何东西都好,这人就勉强掀开了一丝眼睛缝儿,吐出两个被他咬碎了的字:“继续!” 柳书未要被他感动哭了。 知道他最拿手的是铜铃,所以宁愿忍受剧痛也要勉强自己适应吗? 师弟果真是师门萌物qaq 但是事实上 姬如离长久以来都受魔性困扰,而对付魔之一物,当属柳书未的铜铃声最有效,故他甫一用铜铃声奏起静心曲,如跗骨之蛆缠绕在姬如离骨血中的魔性就会犹如碰到了洪水猛兽般散去。与那渐渐沁润,以疏导为主的编钟声不同,铜铃声更霸道且彻底,只不过拔除时痛苦也成倍加成了而已。 他正是切身体会到了此种法子的优势,才不愿让柳书未停止,要不然按那一天驱一点的速度来,全部驱完还不得猴年马月去了? 一曲终了,姬如离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脸色苍白的吓人,柳书未赶紧丢了铜铃给他拿了条棉巾止汗,又见他使不上力,便搀扶着他躺去了床上,为免他难受,还帮他褪下了湿衣裳。 褪完了之后,柳书未亦然满头大汗的站在床边,突然猛地一拍脑袋。 这是他的房间啊,那还是他的床啊,姬如离这么被他脱得光溜溜的盖被子下,像话么! 万一师弟误会他对他做了些什么该怎么办? 小山精已经偏过头去目不忍视耳不忍闻了。 真是愚蠢的人类嗷!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下山历练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在这张床上睁眼时,姬如离差一点都要以为这其实是他的房间了。 床摆放的位置离窗户特别近,这次不需要再找,他微一偏头,就看到了在院中舞剑的青年。 今日青年又换了一套剑法,剑招极缓,又轻又柔,然而一转一合之间却又夹杂着雷霆之势。猛地往前递出,又缓缓收回,再一转手腕,将长剑背到身后,这套剑法就算练完了。 练完剑后,又从小山精那里接了块棉巾擦汗,悠悠地一转身,视线正好穿过窗口与姬如离对上。 想到昨晚上某些事情,柳书未的面色“腾”的一下就红了,未免尴尬赶紧垂下头,然后慢吞吞的绕去了前门。 姬如离见他突然低头也是心生疑惑,不做多想便掀被子要下床,这一掀,也把他自己吓到了。 这光溜溜的除了一条亵裤,就只有几根毛了啊 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果睡的习惯,也不梦游,更没有将自己脱的光溜溜钻进别人被窝的癖好! “咔哒”声轻响,柳书未推门而入,与大掀被子,袒胸露乳的姬如离撞了个面对面。视线不由自主地划过他蜜色的肌肤,精壮的胸膛,再然后是那纹路深刻的腰腹,线条延伸到微束着的亵裤带下,莫名的就带乐某种引诱之意。 两朵火烧云“噌”地飞上了他的脸颊。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先穿衣服。” 他说着,忙背过了身,伸手指了指床边摆着的小凳子,上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全新校服。 姬如离压被子的手一颤,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热度更深,眼睛里也像蒙了层水光似的,衬着那蜂蜜般的姜黄,特别好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响起,柳书未一边伸手捂脸以降温,一边又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怕什么!昨晚上黑灯瞎火的根本啥都没看到! 所以你其实是想看到什么咯? 柳书未:卒 等到姬如离穿戴好之后,柳书未才再拉他过来粗略查探了一番,然后将那句“就不要用铜铃了”的建议给咽了下去。 罢了,就当良药苦口吧。 只是“以后每晚,我去你房里。” 这破天荒头一遭的“坦诚相见”闹得两人都有些惴惴的,心脏到现在还平复不了,不管姬如离如何想,柳书未是怕了。而他做出这个决定,姬如离也没什么立场反对,只能答应。 清心铃加静心曲的威力颇大,在疼痛与酥/痒的双重锤炼下,姬如离终于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坚持完一整首静心曲后,新麻烦就来了。 乃是山下几个小镇里持续了半个多月的人口失踪案,当地府衙接手后定论乃妖魔之物作祟,便求到了上生宗。 修真者们向来都以除魔卫道为根本准则,上生宗又是修真大宗,那镇子还生在宗门附近,出了这等事,就算是为宗派颜面,上生宗也要接手。 所以按照老规矩,一个一个峰轮着来吧。 老宗主掐指一算,拂尘一扫,直指坐没坐相的莫无雁。 莫无雁接了这个任务,转手就将它扔给了柳书未,柳书未苦哈哈的接了,改天就带着他师弟以及十几个师侄下了山。 甫一下山,景夜便成了出栏的野马,拉着几位师兄弟和小山精这处瞧瞧,那处看看,觉得哪儿哪儿都特稀罕。一群少年人叽叽喳喳着,作为他们长辈的柳书未自然不好参与,于是带着姬如离和景月跟在后面。 步行了不过十来分钟,青瓦白墙的房子越来越密集高大时,前方就出现了一队配着大刀,身穿皮质短打武服,头上带着黑色纱帽的男人。 当前一个年纪最大,似是领头的男人见了他们,带头弯腰拱手,尊敬的行了一礼:“恭迎各位仙师。” 在外人面前,无雁峰的小辈们还是很绷得住的,当下个个都收了脸上轻佻的情绪,垂手站于柳书未身后,要多有纪律有多有纪律。 就连小山精,也被感染得老老实实站直在他肩上,当然,是远离姬如离那边。 柳书未见怪不怪,抬手叫他们免了礼,然后道:“除魔卫道乃修真本职,无需多谢,不知阁下是?” 那男人忙道:“小的是本地衙门捕头,姓李,接了青云镇的失踪案,来辅助各位仙师的。” “那便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整个镇子被修建成“回”字型,四四方方的,“回”字型的外围居住的是普通民众,极小一圈的内围则是衙门官府与学堂,由一条商业带分隔开,不说泾渭分明,倒也颇有隔阂感。 柳书未查视一圈过后就蹙了眉,都说官为民生,乃百姓之父母,可哪家父母会离自家孩子那么远,还在中间扯一条带子的?纵观这条带上,风雅之地,烟花之场,玩乐之处一应俱全,粮油布匹等杂铺却是少之又少,到底是方便了百姓还是方便了官员,一眼便能看出。 他对这镇子的官员没好感,连带着对前来接引的捕头也没了好脸色,捕头自知有愧,一路陪同下来老脸都涨红了,临到结束时赶紧找了个借口逃遁,回到衙门里请大人来镇场。 大人那时正好在美人乡里,和肚皮一样圆润光滑的脑门上不知留了多少个胭脂印,被捕头一打断,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在美人的安抚下勉强止了气,甩手抽出一个玉枕打在捕头脸上,大喝了声“滚!”,便又拉帘子坠入了温柔乡。 捕头捂着青红一片的额头,焦虑的看了眼天。 日光耀眼,正是晌午,大人白日宣/淫,通常不到晚间不肯歇,那边的仙师们可怎么办? 日头就在捕头这样的焦虑中缓缓下沉,梨花木大门里那一声声旖旎且/淫/荡的声音终于停止,整齐穿戴好官服的圆形大人吃饱喝足,慢悠悠的走出,见捕头那六神无主的样子,顿时嗤笑道:“急什么急!不过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本官会怕了他们?” 到此时,柳书未和一干无雁峰弟子已经在客栈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柳书未对那官员的意见越来越大,连带着景夜他们也愤愤不已,扎小堆的在行谴责之事,“狗官”二字随口而呼,景月坐在柳书未旁边不停的为他斟茶扇风,叫他火气不要那么大。姬如离却一起身,接过她手里那杯茶,仰头灌了下去,片刻后眉头一蹙。 这时,那大人才带着捕头姗姗来迟。 他带着满脸谄媚的笑意,两坨肥肉被挤成了一团,伸着两只胖手交叠一拱,行了礼后抬头方要说话,便愣住了。 这这这满屋子的可都是俊俏得不行的少年郎啊! 一水儿青白绣苍树纹的校服,再加上无一例外的高挑身材,衬得个个都英姿卓然。又因修真者们大多超脱于凡尘,风姿远非常人能及,昂首低眼时,自有一种高洁的不行的傲气。 尤其是那正前方一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周身隐隐缠有莹润光泽,更显得仙气逼人。然而这还不止,再看那双眼,绿瞳澄澈且清明,自有正气盎然,可眼尾却微带绯红,生生给一双正气的眸子染上了两分引诱,三分夺魄,外加一分欲语还休。 胖大人表示自己终于开了眼,心里又想了,难怪世人都愿修道,难怪修道者大多想入上生宗,原是这个原因啊。 可惜的是自己不好这口,不然的话,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 正念着,那青年身后又探出个小小的头来,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明眸皓齿,肤色白皙,纯真无暇。 胖大人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察觉他突然转变的心绪,柳书未的眉头立马就蹙紧了,两只眼睛像含着刀子似的朝他射过去,一把将景月塞回到自己身后,刚想呵斥那胖大人,姬如离就突然挡到了他面前,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像柄重锤似的甩出:“再看,挖了你狗眼。” 胖大人登时抖得跟筛糠似的,在姬如离满身的煞气前止不住的后退,面露惊恐。 姬如离却是愣住了,然而不光他,周围一圈的弟子们也都愣住了。 他们虽不入世,但也能分人心善恶好坏,那胖大人肆无忌惮的眼神他们自然感受到了,更是由衷而生一种恶心之感,可惜他们的师叔柳书未太过木讷,如此明目张胆都被他忽略了过去,只有到景月受袭时,他才神经上线了一回。可按照他的性格,也绝对说不出这么斩钉截铁,恐吓与威吓齐下的话来,这个时候姬如离就出手了,虽然野蛮了点,粗暴了点,但不得不说,对这种人只有他这样才最有效,当然,也最合这群少年们的心意。 就连景夜,也对他这句话挑不出半分刺来,头一回看姬如离时,眼神中带了些赞赏。 有姬如离这声,接下来所有的客套和寒暄也都可以省略了,胖大人噤若寒蝉的走在最前引路,对他们所提之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也没办法啊,他以为能碰到一群极重风度与修养,龟毛无比的修真少年,没想到碰见的却是一群以暴力为风度,以恐吓为修养的修真异类。 除了面子和享乐以外,他也是要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 【护妻狂魔】已经上线—— ☆、偷听墙角 他们先是连夜去了官府,拿到关于此案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备录,然后将调查此案的参与者都集合起来开了个小会,记录好所有可疑点之后,第二日就拿着那些备录去探访那些失踪者的家人朋友了。 如若这不是天灾,亦不是人祸,而当真是妖魔作祟的话,那受害者家中通常都是怨气浓郁,煞气冲天。这相当于妖魔的刻印,表示这些人是被某魔所圈养的,一方面宣布主权,打消其它魔的觊觎,当然,比之厉害的魔可以无视。另一方面则是驯养,将人养在怨气与煞气中,他们迟早也会同化,按照魔的口味来说,这些同化了的人要更加美味。 而面对这些刻印,需要先确定设下此刻印的魔是何等级,再来决定是不是现在消除,抑或是何时消除。 因为刻印是取自魔本身身体上的一部分,若被抹去,魔肯定能得知,而对食物无比看重的魔一旦得知有人敢动他的储备粮,马上就会循之而来。在修真界中,因为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抹去魔之刻印导致被吞食的,数不胜数。 当然,早就被自家师尊耳提面命过,出发前又得了师叔的好一阵叮嘱,无雁峰的这些弟子们自然不会做出那么鲁莽的行为,他们循着备录一家家查探过去,见到刻印浅薄一点的就敲门进去,深一点的,而且隐隐有魔形的就不进去了,只在周围几户人家询问。 “那王家的姑爷啊,半个月前就失踪了,他家小姐哭得半死啊,想要去找他,结果隔天小姐也失踪了,从此以后王家就闭门谢客了。” 末了,又似叹息般的说:“他家的粮油最实惠了,给他家做工工钱又多,老板心善,更是不会动辄打骂,除了年前砸过一次铺子外,开店的十多年来从没有发过一次火你说这么好的一家人,怎么就招魔了呢?” 柳书未听到这里就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来,忙追问:“你说老板年前发火砸过一次铺子,可知道是为何?” 那大娘听罢,脸上立刻露出愤愤之色,道:“还能为何?不就是那县令咯!王家小姐长得好,县令知道了,便要娶小姐回去做他第三十七房姨太太。正在铺子里的老爷听到了,登时大怒,操家伙赶跑了县令的使从,铺子便是那个时候砸坏的咯。” 大娘说罢,还拉着柳书未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仙人,不知人心险恶,若是被那县令请来的,可千万别信他的花言巧语,更加别为他做事唷~那可是个人面兽心,会吃人的妖怪!” 柳书未感激这大娘的直言劝告,却并未将它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百姓若是对官员积愤已久,是完全会将其妖魔化的。所以吃人的妖怪什么的只顾自己享乐,不顾民生百姓,可不就是吸食百姓血肉的妖怪么? 他刚与姬如离分享完这个贴切的比喻,转头就看见了那“吃人的妖怪”正跟在一抱剑的少女身后,殷勤不已,登时便怒了,甩了大娘吓得微微发抖的手就想冲过去,青石板路的另一边却又窜出一个青衣少年,几下便闪身到了那快要哭出来了的少女身边,一手将少女扯到身后,另一手拇指轻弹剑柄,刹那间寒芒迸放,少年怒目而视,声音冰冷:“滚!” 那圆球还想解释,可刚抬手,少年便又加了一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跟在她身边,我削了你两手两脚。” 这话合着满满的杀气,可就有点吓人了,圆球惊恐的往后退两步,后面跟着的捕快赶紧上前,忙不迭的道歉,然后拖走了他。 待那些人走后,少年才收了寒光四溢的佩剑,转头,狠瞪那眼角垂泪,瑟瑟发抖的少女。 少女低低弱弱的唤了声:“师兄” 他便怒:“你没事一个人出来干什么!” 少女答:“我一个人在客栈怕” “你什么都怕!这么怕你干嘛跟出来!” 少年伸手戳了一下少女的头,然后拎着她的衣领往回走。他语气不善,可动作却很温柔,至少少女一路被他拎着,没有踉跄一下。 “你和师叔都出来了嘛” 少女止了泪,一手拿剑,一手就探到了少年衣摆下,攥住。 少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却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道:“你就知道跟着我们,跟一辈子吗你难道?” 少女答:“是啊,跟师兄一辈子。” 到底是师兄妹啊,这世上有哪个师兄不疼师妹的? 柳书未笑笑,然后带着姬如离就准备出发去下一家,刚走了两步,后颈处就像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他一脸愕然的回头,却见姬如离正将手从他的后衣领上收回。 他:“???” 姬如离一脸严肃且正直:“你衣领乱了。” 他: 师弟,师兄竟然不知你何时已经变得如此龟毛了! 无雁峰的弟子们化整为零,总算在一天内将所有家庭走访完毕,晚间便回客栈集合资料顺便等去周围林子里打探消息的小山精回来。 黑灯瞎火的晚上,一群人围坐在一张油腻的木桌前,桌中央点了一盏奄奄一息的油灯,昏暗的光线照在每个人严肃得像是在开追悼会的脸上,是一种油腻的阴森与恐怖。 柳书未受不了了:“咱们能把夜明珠拿出来么?” 景夜拒绝:“夜里光线太强,会把人吸引来,不方便咱们讨论。” 言外之意,是怕泄露机密了,虽然也没啥好泄露的。 “我已经设了结界了。” 景夜严肃的表情瞬间龟裂,柳书未一边从纳戒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擦亮,一边教育他:“凡间的话本子要少看,修真者闯荡江湖能和凡人一样么?” 诸位少年立马点头,表示受教了,柳书未便将油灯撤下,放了一颗夜明珠到景月怀里,立马得了这姑娘泪光盈盈的一眼。 这时,铜铃声骤响,却不悦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刮过似的,刺耳十分。 众弟子立马提剑掐诀,严阵以待,柳书未却径直到了客栈门口,袖袍轻挥,面前便出现一道半透明的波纹。 “怕什么?是小绿。” 话落,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便从那道波纹处钻入,径直地扑向了柳书未的头顶,他袖袍再挥,那波纹便消失不见。 小山精这一下巡山巡得有些远,不过却也带回了几个确切的消息。一是青云镇附近大小山脉里面都没有山神的存在,也许是在沉睡,也有可能是没有孕育成功,总之,周围植物的灵智都十分低下,根本无法沟通,这点让小山精很是气愤。 二是确实有一个魔在山林里面出现过,它实力不弱,而且好像还在这里呆了蛮长的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二点与柳书未白天调查出来的结果一致,那魔确实实力不足,但如果他当真要抹去它的刻印也不是不行,就是引它回来了之后会有些麻烦。 “通知山门,再遣几位实力尚可的弟子下山。” 而在等那些援手的同时,柳书未决定先探一回县令府邸。 老妇的话总叫他放心不下,再加上对那县令本能的厌恶,他实在控制不住要将他往最阴暗处想。而为免发生意外,他只带了姬如离和小山精。这俩一个修为高,一个逃跑快,到时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他俩自保有余,也不要他担心。 姬如离现在可比十年前和刚入无雁峰时好说话得多,也越来越像个听师兄话的乖师弟,基本上柳书未说什么他都没意见,这次亦然。 县令府原本就渣的防卫在这两人一精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柳书未施了个隐身术,便在那群困倦的守卫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进去后几人也不闲逛,径直就走到了县令房间——昨日确是来拿备录,可又不单单只是拿备录,就这鹅蛋大小的院落,只要他们进来过,基本格局就都逃不了了。 已至午夜,县令房间里却还灯火朦胧,人影憧憧,柳书未疑心有恙,再加固了一下几人身上的结界,便一使眼色,带着姬如离跃上了房顶,趴好。 姬如离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神从他那因伏地而显得特别挺翘圆润的臀部上挪回来,再默默扫过他那双因即将干什么坏事而显得特别明亮有神的碧瞳,最后落在他头顶与他表情一致的小山精身上。 他默其实这人和那群小屁孩儿也差不到哪儿去吧修真者查探消息需要爬房顶么? 正此时,透过薄薄的一层青瓦,有女人尖锐且急促的呼喊声从房内传出。 “老爷不要碰那里” “啊——老爷饶命——” “老爷我不行了” “老爷——” 柳书未听罢,面色一变,心念着这莫不是那杀千刀的县令在折磨人了?听听那女人叫的多惨啊!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当下便愤愤地一掀那薄薄的几片青瓦,暖黄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照出了他满脸的震惊。 姬如离见他恼意上身就知道要坏,又因自己心里存的那一两分隐晦的情绪,便没有阻止他,等他看清了之后,才伸手,遮住了那一个不大的孔。 女人的叫喊声仍在,不过却已经变成了极度喑哑且魅惑的长吟,淡淡的暖光透过那一双宽大的手掌隐约照射到他脸上,似乎带有热度一般,瞬间将他脸也染成了桃花瓣一样的绯红。 他微眨眼,一双碧瞳里的潋滟水光几乎盛不住:“他们她” 小山精捂脸,躲到了他的衣领里。 姬如离的表情依旧正直:“欢/爱。” 柳书未的脸立马红成了猴儿屁股。 ☆、沐源 在未修真之前,柳书未是一个正直的好驱魔师,在入了无雁峰之后,柳书未更是一个正直的好师叔,纵观他正直的一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半夜爬房听人墙角的事,这次是唯一,但也能说是事出有因。 但是再有因,也不能偷看人家欢/爱/啊! 柳书未觉得自己不仅会长针眼、会道心不稳,还会被无数修真者唾弃,他是无雁峰的耻辱! 捂脸:“师弟,师兄要去思过崖面壁三年了。” 姬如离: “不值得。” “我也觉得不值得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一只肉球坏了自己一身仙名,他该如何回去见江东父老? 姬如离安慰他:“我不会说出去的。” 柳书未从指缝中抬眼瞥了他一眼:“真的?” 姬如离点头:“一个条件。” 柳书未抿唇蹙眉,就听姬如离继续道:“在你能力范围之内。” “成交。” 解决了心头一大患,柳书未就想跑了,可姬如离不依,硬扯着他留下来又听了半夜的墙角。直到他鸡皮疙瘩掉了满地,那不知足的两人才悠悠睡下,他以为终于到头了,刚准备教育师弟几句“这种癖好要不得”,就见对方突然一拧眉,伸出一根手指按到自己双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点了点那两块之前就被他翻开的青瓦。 柳书未咽了口口水:“这不好吧” 万一那两人还在那个见了多不好啊 姬如离却不管他了,伸手掀开了那两片被他按着的青瓦,一片沉寂且黑暗的房内突然亮起了一簇幽蓝的火苗。 是魔气。 柳书未赶紧又丢了几个结界到两人身上,躲进他衣领里的小山精也探出了头,通过那小洞往房内看去。 就见那原本已经入眠的胖县令又突然下了床,循着那幽火出现之地而去,那一丝不挂的一大团肉球甫一出现,便叫柳书未恶心的要吐,一手将小山精按回自己衣领里,一手捂住姬如离,自己则很自觉的双眼紧闭。 姬如离默默将按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指拨成了两丛,透过指缝坚持不懈的看着。 胖县令撞倒了一张楠木椅子,头磕到椅子脚,“咚”的一声,却不见他呼喊,又颤巍巍的爬起来,终于踱到了那幽火面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幽火一闪一闪地,从火苗正中出现一张粗糙的人脸,人脸上属于嘴的部位一张一合,一个寒冷到仿佛从地底冰原捞出来的声音便从此钻出:“你为何呼唤我?” 胖县令磕了一个很响亮的头:“女人,一个女人,昨日刚到青云镇的女人,我要她。” 柳书未“噌”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碧瞳中凌厉的目光直迸,如两把刀子一般,直直的射向那胖县令。 幽火得了胖县令的请求,火苗中央那张粗糙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明日,我会完成你的请求,届时,我将拿去二十个人,作为应愿的报酬。” 声音愈变缥缈,待到完全消失以后,那簇火苗也不见了,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似的,柳书未丢出一个符隶,却探查不到任何痕迹。 “跑了。” 他眉峰紧拧,清俊的脸上满是肃杀,然后一转头,盯着那昏死在地板上的胖县令,几乎就跟看一头死物无异了。 姬如离却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先回去,等人来齐。” 柳书未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浅淡的绿光于指尖亮起,他轻轻一挥,那点绿光便飞进了胖县令体内。 “暂且留他一条小命,不过我迟早都要来取。” 上生宗离青云镇不远,信写好了用符隶传回去不要一个小时,接到传信后再聚齐人手,御剑下峰,所以天边刚翻鱼肚白,援手就已经到了。一共十人,带队的是景夜和景月的师父,弟子皆筑基六阶以上的修为,为了凑数,甚至拉上了刚进门不久的景符。 看着那乐呵呵往诸位师兄身边凑的傻大个儿,柳书未拧眉:“他才刚入门,离历练还有几年呢。” 蓄着一把小山羊胡的问沐探头:“你家师弟不也是?” 说罢,又低头继续逗小山精。 “我师弟,是他们的师叔,当做表率。”他说着,走到桌边,拍开他作乱的手,将小山精拯救出来,又瞪了他一眼:“有闲情逸致麻烦多布层结界,关心关心你徒弟。” 问沐讪讪的收手:“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我徒弟我能不关心么?只是他们都喜欢你些啊有你还要我干嘛?” 柳书未作势要打他,他便往后一缩,然后拉住柳书未的手,笑得一脸无赖:“哎呀师弟你这手是越来越嫩了啊,要打师兄吗?来,往师兄心口来。” 周围一圈儿的弟子们见怪不怪,唯独傻大个景符很稀罕的看了两人一眼,又被身边的师兄给捞了过去科普。 哎呀你不知道吗?问沐师叔无赖牛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欺负问源师叔性子软,不跟他生气嘛~再说,这俩师兄弟关系向来不错,这点从问沐师叔的两个徒弟身上就可以看出呀~ 景符配合着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然而新手总要提问,于是他便举手了:“无雁峰内与问源师叔关系最好的原来是问沐师叔吗?我一直以为是问源师叔的师弟问离师叔呢!” 呃 这个问题 众弟子皆可疑的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默契的看向他们这两天以来新确立的峰内偶像。 偶像慢慢地从他靠着的门边走进。 偶像走到了问沐师叔与问源师叔身边。 偶像打掉了问沐师叔的手。 偶像冷冷地甩了问沐师叔一脸的高贵冷艳与嫌弃:“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然后就将他师兄的手给攥回了自己手里。 自己手里 问沐与周围弟子们的眼神从他正直且严肃的脸上,挪到了他与柳书未的手腕相接处。 所以,你自己拉着就成体统了? 柳书未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件他一直以来都很想做的事。 一个反手,扇到了那颗毛茸茸的后脑上,老大一声,发冠都险些被扇掉。 姬如离猛地回头,蜂蜜般的眸子里先是愤怒,然后是震惊,最后就变成了埋怨。 柳书未使了一点巧劲,将手腕从他的禁锢中抽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蹙眉:“疼死了,你属螃蟹的吗?” 姬如离: 围观众弟子: 问沐轻咳一声:“那个我去外面加固一下结界,免得那魔突然来袭。” 景夜当机立断:“师父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师兄等等!” “师叔等等!” 几乎是刹那间,偌大的客栈内就没了景字辈弟子的踪迹。终于逃过那股极端诡异的气氛,众弟子们只觉如获新生,然而相继涌起的,却是一股罕见的羞怯与不知所措,轻触一下自己的脸,果不其然,热度逼人。 他们正在反思究竟是春天到了还是自己道心有异,就听一人喊道:“景月小师姐呢?” 景夜拍脸的动作一滞,反射性的朝后看去,没有! 他明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的!自从师叔回来讲过那魔会抓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他的视线了的! 不对有一会儿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就在刚才 铜铃声响,“叮叮当当”地,尖锐且刺耳,问沐右手轻挥,一柄发着寒芒的长剑现于其上,再一翻掌,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虚影忽的闪过。 正是破冰。 柳书未和姬如离亦然从客栈内出来,姬如离手上佩剑红光大闪,柳书未则拿着个六方形的罗盘,盘上青铜的指针正在飞快的旋转着。 “魔来了。” 他心焦地一抬头,就对上了景夜急的发红的眼,顿时一愣。 “师叔景月她” 柳书未顿时瞳孔紧缩,手上的罗盘因转动速度过快而发出一声声难听的摩擦声,他眉峰一拧,直接收了它,转而拿出了一支手掌大小的铜铃。 无雁峰的弟子们都知道,问源师叔一旦拿出铃铛来了,那就代表他生气了,要动真格了。 那魔既然能穿透结界直接掳走景月,那边代表结界已经对它无用,索性撤了。柳书未催动清心铃,低沉又缠绵,极有质感的铃铛声霎时便穿透了逐渐阴暗下来的夜幕。听在诸位弟子耳中,其心神俱是一颤,随即,又仿佛从这铃铛声中汲取了力量一般,体内修为调转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唯有姬如离,在他骨髓血肉里还留着点儿尾不肯离去的魔气在这刻极大地影响了他,让他在铜铃声下只有头疼欲裂的份。 在铜铃声一阵阵延绵不绝,东北方的天空中一个黑影忽的闪过,又瞬间消失于无形。 柳书未收了铜铃,抽出佩剑,冷声道:“追!” ☆、柳书未伤 那黑影速度极快,无雁峰的弟子们紧随其后,柳书未铜铃在手,铃声不止,方能一直逼得它现出本形。冲在最前头的问沐破冰出鞘,寒芒直扫,打得那魔灰飞烟灭,但不过片刻,它便又凝为了一体。 “用咒,这是幻魔。” 他说罢,剑招一变,凌厉的冰棱变为了漫天白雾,将那魔牢牢圈在了里面,余下弟子便接连效仿,一时之间,暗色的天幕都被各色的灵气给染成了七彩。 那魔逃不出问沐的禁锢,只能被动挨打,在白雾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听起来就跟一万只老鼠进油锅似得,难听得很。 柳书未表情微变,却是嫌弃居多,招手唤出了铜铃,将那刺耳的声音强行压下,一干弟子们顿时舒服了许多。 却不包括姬如离。 对他来说,那魔音是哭诉,是求饶,却不刺耳,声声直击入他心,而铜铃声也并不是什么。 他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不受控制的握起,如灰烬般的黑色沿着他的手背渐渐往手臂蔓延。 柳书未又变了一段乐谱来奏,缠绕住那黑魔的雾光越来越浓,问沐配合着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细口瓷瓶来,准备将它收服,西南方的天幕忽却地亮起一簇五彩的焰火。 “是上生宗的传信焰火!” 有弟子忙呼。 问沐于是赶紧打开了瓷瓶,连魔带雾收了进去,然后再与柳书未等人一道赶去焰火亮起之地。 到了那处,却发现了原本该失踪的景月,这姑娘目前状况可不怎么好,正挥剑与周围二十来个面色发黑,指甲牙齿长度都远超常人,一看便是魔怔了的半魔人战斗着。 那些半魔人全加起来实力都不如她,只是魔人虽已入魔,却也有治愈的可能,所以实际上仍然是人类。景月心善,更惧杀生,见了半魔人要救他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手伤了他们?可她不想伤魔人,魔人缺非常想吸食她的骨血,招招下去都不留情,于是便有了她满身伤痕,无助求救。 景夜一见此状便红了眼,不待问沐与柳书未阻止,已经冲了下去,一剑斩下一个已经抓住了景月胳膊就要开咬的魔人的头,顿时鲜血直迸,半数都洒在了她的脸上。还来不及害怕,便见到了景夜那张熟悉的脸,顿时什么话都讲不出了,只抱着他的腰好一顿哭。 感激又后怕的,像是失踪后终于被找回的小孩儿。 见此,柳书未与问沐皆叹了口气,什么责骂都收回了肚子里,挥剑落地,甩出几个符隶定住了其他魔人的身形,将他们聚拢到一起,预备等白日来了再行驱魔。 等景月恢复了些许镇定后,他们便询问她是如何来到此地的,景月却摇头言不知。 她原本在客栈中和大家一起,可中途不知怎么头一昏,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回过神来时便已经到了这里,发现周围环境陌生,且还有一圈儿的半魔人。她素来胆子小,当下惊呼出声,被半魔人察觉,于是开始攻击她。 “我设的结界我自己清楚,有魔进来我不可能不知道,还让它在我眼皮子底下掳走一个人。”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5节 问沐这下子就开始马后炮了。 “所以很可能是景月自己走出的客栈”柳书未按住景月的头,为她梳理下惊吓过度的情绪:“引诱,或者说引导,靥魔的拿手好戏。” 也是他最为熟悉的。 有弟子一怔:“可那个是……幻魔啊……” “也有可能那不是青云镇真正的魔。”柳书未抽手,又拿出那个六边形罗盘来,其上,指针正缓缓地旋转着。 “不管如何,我们破坏了魔的刻印。”问沐长剑一指那被斩头的半魔。 景夜的脸“腾”地红了。 刻印被破坏,十之八九的魔都会寻过来,这与知不知道那处有埋伏,确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回场子又全身而退没有任何必然的关联,纯粹是它们血液里异常扭曲的荣辱观在作祟。 这种“我的食物只有我可以动,其他人或魔但凡动了,都要接受我不死不休的报复”的狂霸,也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间复魔协会拿来给愚昧少女洗脑的重要说法。 但事实上,这种曾被无数少女冠名为“占有欲”的美丽品质,在修真者和驱魔师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值得被利用的“优点”而已。 就如人类在魔眼中只分为——吃不到的食物,能吃的食物,和加了调料的食物一样。 站在敌对立场的两人不会去歌颂对方的品质,也不会因为对方的优秀而不忍,亦然不会对利用产生丝毫的羞愧。因为立场不同,因为所求不同,因为敌人和自己,永远只能活一个。 问沐的结界再次布好后不一会儿,黑沉沉的天幕里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乃为有形之体,外围一圈如毛发的黑雾,行走间雾气时散,又在下一刻汇拢。 比方才那个只有雾气的幻魔,高级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众弟子们皆严阵以待,一开场便祭出了自己所有的看家法宝,以柳书未的铜铃声做辅,个个都杀出了金丹期的气势。尤其是问沐,他与柳书未共同修炼多年,彼此之间甚为熟悉,配合默契,几乎是他一转剑锋,柳书未就知道他接下来要用什么招式,立马就催动铃声随之变化,为其进行补给。理论上来说,在柳书未的全力增益下,仅仅金丹中期的问沐,甚至能和元婴期的大能相抗衡而不落下风。 而这,也是柳书未修为不高,攻击实力也不强,却能成为无雁峰峰主亲传弟子,受整个上生宗弟子尊敬的一个重要原因——古往今来,虽然偌大一个修真界不止他一个专修辅助的修真者,可那些人,谁的东西都没有他的铃铛声管用。 自从莫无雁九年前将他此种能力发掘出来后,整个上生宗,谁都想要他的辅助,谁也都盼着他及早开训,为宗门培训出更多如他一般的弟子。届时,上生宗的实力便能狠超其下诸门派,屹立在整个修真界顶峰。 姬如离就静静站在他们后面,看着那一群平日里动辄嬉笑怒骂,在门内毫无形象可言的少年们个个都表情严肃,目露凶光,牢牢地盯着那个裹在黑雾中的魔,仿佛在看着他们的生死仇敌。 耳边又传来那沉重到如铁锤一般砸在他脑海中的铜铃声,他微微眯眼,适应了脑中的疼痛却控制不了内心蓬勃而出的杀意和涩意。 那两人配合默契,皆是白衣,皆是俊颜,皆是一心向道,皆以除魔为本职。 除魔么?呵 有形之魔比无形之魔要更难对付,不能用法器收服,只能打出它的神魂。幸好之前传信回去调来了问沐这批援手,不然单凭柳书未几人,只能活活葬身在这魔的铁爪下。不过饶是问沐,也好像被这魔牵制了一般,他乃单水灵根,最为擅长水属性攻击,可他那一个个无论是水雾还是水箭,到了这魔面前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吃了两下亏,问沐也不敢再用法术攻击了,瞬间降级为前线冲锋战士,和一群小辈一起提剑硬砍。 一群二十来个人的攻击太过猛烈,那出场极为酷炫的魔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在接连的攻击下他周身的黑雾愈变浓稠,一大块一大块类似于黑炭一样的东西不断从他身上掉下,然后落地化为湮粉。 按照这个速度,魔撑不过二十分钟了。 柳书未凝神,长舒一口气,额上晶莹的汗珠被夜风吹干,铜铃声开始变得舒缓,即将结尾。 却在这时,那被禁锢于七彩光中的魔突然浑身一颤,黑色的碎屑像是烟花般的爆开,撞击到各色灵气壁上。众弟子们皆反射性的伸手一档,炸裂开的碎屑溅到他们脸上、身上,却并无任何危险性。他们方一拨开眼前的灰屑,就见一团黑雾从那团七彩光中钻了出来,直直射向了在后头忙着收尾的柳书未。 忙呼:“师叔小心——!” 柳书未眼神一凛,乐曲的降调急变升调,手上印结速变,一股无形之波从他手上快速张开,就要将魔笼罩在里面,孰料它却一个调头,冲向了他右后方不远的姬如离。 “师弟——!” 柳书未顿时惊叫出声,可惜姬如离不知是怎的,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愣愣的站在那儿,周身隐隐有黑气冒出。柳书未心念要遭,恐是他体内魔性未消尽,又被这魔给诱发了出来。 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将手中铜铃猛地往那个方向一掷,带着半个威慑力十足的音调砸在了魔身上,顿时砸的它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本只有一小团的黑雾又散了一半不止。铜铃穿过它的身体后就落地,“铛”地一声碎开。可柳书未却无心顾及,几个错步挡到了姬如离面前,手中印还未来得及结,便已经被恼羞成怒的魔给贯/穿了。 魔气入体,从小腹处涌起一团又湿又热的火,沿着骨血蔓延至全身,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倒在了身后人身上。 姬如离在这刻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揽住了他,再一低头,映入柳书未眼的就是一双惶恐又无措的眸子。 他却笑了,碧瞳一如既往的澄澈,盛满了醉人的温柔。 “不要怕啊” ☆、你不要怕 “你不要怕” 少年嘴角淌血,脸色苍白,细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别说话。” 他搂紧了少年,手臂上青筋冒起,双眼血红:“我带你去找女娲。” 少年却摇头,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染了不知是谁的血的手,缓慢,却坚定的抚上了他的脸:“欢兜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点头,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阿离,你看着我,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我” 可惜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怀中那人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无力的垂下,头偏向一边,仅仅能让他看到那微勾的唇角,浸在血里。 离开我就这么让你高兴吗? 他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脚步渐缓,渐小,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良久以后,男人嘶哑的吼叫声终于响起,长长的一声,就好像抽干了他胸腔里所有的气体。 我自问从降生以来未曾做过任何不利于部族之事,帝位你们想要,我亦然给了,可是你们还容不下我,杀我挚爱。我父母已死,兄弟不仁,身后已无任何牵挂,你们若是以我为魔为害,那我便入此道,若他日来犯,还望诸位谨记今日之事! 刚进盛鲤院,便见到了守在西厢房门口的姬如离,景月顿了顿,张嘴欲唤他,却被景夜打断:“你叫他干什么?赶紧去给师叔换药。” 景月呐呐的应了,端着伤药和新的绷带垂头往西厢房走着,至门口,那尊雕像一般的人动了动。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陷的眼眶,和其内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瞳子。 “他” 景月咽了口口水,等着他的后文,景夜却又跟了上来,一手推开门,另一手就将她推了进去,不耐烦地骂了几句:“你跟他说些什么?晦气。” 言罢,自己也踏进了房,然后也不看门外那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房间内已经有两人,一人坐于床边,一人站于其侧,两师兄妹走进去,恭恭敬敬的朝着两人躬身行礼。 “师父,峰主。” 问沐挥手唤他俩起身,然后接过景月手上的托盘,递到莫无雁手边。莫无雁拿了上面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乳白色的丹药来,伸手掰开床上躺着人的嘴丢了进去,又取了另一碗黄汤倒了小半碗,再一合下颌,便将药灌了进去。 内服完毕,又掀开厚厚一叠的锦被,拨开那人衣襟,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腹。一层一层的拆,拆到第三层时,就能见到绷带上染上的墨汁一般的液体。 莫无雁蹙了眉:“这魔性也太强了一点,连小未子都没能压过它。” 景夜和景月俱苦了一张脸。 “那师叔他会不会有事啊?” “大事没有。”莫无雁继续解绷带,待到露出那个碗口大小狰狞的破洞之后,再取了另一瓶药粉洒下,跟洒调料似的,伴随着的还有药粉触到墨汁一样的液体时发出的“滋——”声:“小事少不了。” 景月闻言更伤心了。 景夜却是愤愤:“都怪问离师叔!要不是他,师叔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莫无雁一边缠新绷带一边挑眉,问沐见状立马掉过头去教训两位徒弟,跟训鹌鹑似的。莫无雁绑好绷带顺便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见他还在训,便为两人讨了个饶。 “行了,你也别骂他们了,他们心疼小未子,干你什么事?” 然后又转头对着两师兄妹道:“这次也得亏是你们问源师叔挨了这一下,要是换做旁人挨了,现在就没命了,尤其是你们问离师叔。” 两师兄妹一脸懵懂,问沐便问了:“可是因问离身上的魔气?” 莫无雁点头:“小未子身怀山之灵,乃魔物克星,那靥魔入体之后只会他吸收同化,只是过程痛苦些,可若是换做问离,被同化的可就是他了。虽然小未子这次鲁莽了,可也不失为一种解决的好方法。” 问沐立马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问离现在身上的魔气” “急火攻心,伤心过度,懊悔不已,总之什么都好,被他自己吓出来的。” “可有办法消除?”问沐蹙眉:“我见他那样,着实有些可怜。” 每天不吃不喝不睡不休息的站在那儿,又不敢进来,活像只做错了事情惹主人不开心的灵宠,还是超大型的那种。但是他又不是灵宠,还未至金丹期的修士,哪有那么好的体力给他耗?都七天了!而且他还被魔气折磨。 莫无雁却摇头:“没办法了,他已经被小未子养叼了,只能等小未子醒过来,不然他这魔气没法消。” 一是心结,解便需系者。二是事实,他纵使修为再高,演奏技巧再高深,也没有山灵傍体,奏不出柳书未那种效果来。 就如一盘清水煮鸡和宫保鸡丁,虽然用料都一样,可是因为后续添加了某些东西,和烹饪之人手法不同,最后呈现出来的味道也会天差万别。 要是姬如离没有吃过宫保鸡丁还好,可是一旦他吃惯了,再转头来吃清水煮鸡,不说是他,莫无雁自己都不能接受。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七天,等到柳书未腹上的大口子已经不再渗出黑汁后,在某一天黄昏,他终于悠悠转醒。 而这个时候,因为他昏迷的时间太久,导致原本几个忠心耿耿的陪床都生了懒惰的情绪,纷纷开了小差。他醒来后没见一个人,又觉腹中实在饥饿,而且因伤口未好全还有些痛,又痛又饿的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出去觅些食顺便教训一下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方一打开门呢,就被映入眼帘的一张脸给吓到了。 那个瘦啊就像闹了饥荒似的,还又黑又黄,一双眼睛深陷进了眼眶里,眼中的血丝已经差不多将眼白全部占据,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再看他身上,那身衣裳也该是许久未曾换洗了,套上身却像大了一圈似的,头发散乱地披着,发冠也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要不是那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气,他决计不会认为这人会是姬如离。 张口,喉咙却有些发涩:“师弟啊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似唤回了他的思绪,就见那张瘦得几乎脱骨了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丑,却也令人心酸。 “你”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样的糟糕,而且,刚说完这一个字,他就脚下一个踉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吓得柳书未赶紧去扶,可他自己也还是个伤员呢,提不起多少力来,这一下就把自己连累得也栽了下去,两个人滚到了一起,可疼可疼了。 他还想努力将自家师弟这具即使瘦成了一幅骷髅也依旧重量感人的身体从身上推下去,就听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声,带着十成十的震惊与疑惑。 少年问:“师叔你们在干什么呢?” 景夜和问沐的到来解决了柳书未当前一大患,叫他们将姬如离抬去他房里后,又向两人询问了他究竟是为何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得出的结果让他很是气愤与无奈,狠狠瞪了两个没点爱心的师徒,便要拿出他纳戒里的编钟来为他驱魔。 问沐两师徒自然不会准,可惜柳书未虽性子软,但也不代表他没性子,而且通常情况下,他脾气还犟的很。景夜和问沐拦不住他,生生在旁边担惊受怕地坐了半个白日,直到姬如离身上魔气渐消,元气上涨,而柳书只是疲惫地捏眉角,没有出现英勇牺牲,龙体不支等情况后才终于放下心,撺掇着要他回房间休息。 柳书未却又不依了:“我师弟就半个月没照看到,你们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给我剩了半口气在,我怎么还好离开?我今儿晚上就睡这里了,景夜,去拿被子来铺床。” 景夜瘪嘴,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见柳书未气不过要自己亲自动手了,才急着抢过来上手。 问沐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劝他:“这不是我们都拿你师弟没办法嘛~峰主也是,要怪你就去怪他!” 柳书未一瞪眼:“他不靠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怎么信他的?没办法没办法,你就会说没办法,不知道把他打晕啊?拖走啊!你不最会干这种事了吗?” 问沐默 这就是和兄弟吵架的不好了,你但凡一点鸡零狗碎的事都会被他记得,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拿来反驳你,把你压制得死死的。 他放弃了推脱责任和讲道理,破罐子破摔道:“好好好,这是我的错,我认了,等问离醒过来我亲自和他道歉可以吗?哥哥呀,你大病初愈就别折腾了回去好好休息行不?” “不行。”柳书未径自坐到了床边,一双桃花眼下拉着,要瞥不瞥地看着他:“我说了我就在这儿休息,你别白费劲了,不如告诉我青云镇的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给半魔人驱魔,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幸存者给送回去了咯。” “没了?” “没啦。” 柳书未一瞪眼:“那县令呢?” 问沐摊手:“我哪儿还能管到县令身上去啊” 柳书未气得站了起来,伸手狠狠地指了他好几下:“鱼肉百姓,勾结邪魔的狗官,你居然放过他了?” 他说罢,抬手,指尖一点绿芒闪过,小山精立马从窗户口飞了进来,停在他肩头。 问沐见状面色一冷,伸手攥住了他的指尖,拧眉瞪着他:“你是不是被魔性感染了?” 柳书未却回:“人心可以单纯可以良善,却也可以毒如蛇蝎,暗如幽魔。有地方官员如此,一方百姓难活,我为何杀不得他?” 问沐一愣,身后却传来梨花木门被人打开的一声“咔哒”,伴随着的,还有莫无雁依旧清冷却好听的声音: “小未子说的很对,修者不枉杀,却也不畏杀,杀奸除佞与斩妖除魔也无任何区别。清沐,这点你该向你师弟好好学学。” ☆、景月失踪 地板到底比不得床,即使下头垫了三床软被,一晚上睡下来,那感觉也是有点痛苦的。柳书未心想这还不如打坐修炼呢,听问沐那不靠谱的干嘛啊? 迷迷糊糊地想着,就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脸上动来动去。 他睡得辛苦,也更想休息,心疑是小山精在叫他起床,便不想理,直到那东西从他脸上过渡到嘴上了,才忍无可忍,怒气腾腾地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削瘦的脸。 他一愣:“师弟?” 姬如离收回了作乱的手,却是撑到了他身侧,与他另一只手相同位置,将柳书未给牢牢的圈在了身下。然后再一俯身,在柳书未惊恐的眼神中,闭眼虔诚地吻在了他额头。 柳书未登时就红了脸,浑身热气上涌,像只煮熟的虾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就要推开他,却又被他截了过去,搁在一边,尔后,一具削瘦的躯体压了下来。 “你回来了。” 如此满足而又愉悦,配合着他那愈发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像一道电流似的,飞快窜过他的身体,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消了三分。 他心想,师弟这莫不是在撒娇? 那样一个高高大大,帅气逼人,脸色常年黑得跟木炭一样的师弟居然会撒娇? 啊啊啊啊!他不仅撒娇了他还蹭头蹭脸了啊! 柳书未面上又是一红,这是个可耻的萌点! 然而就在这两人一个安静蹭头,一个安静思考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梨花木大门却又被人从外打开,蓄着一把小山羊胡的问沐背光而立,看清房内之景后呆愣了半会儿,然后,僵硬地收回了他那只已经跨入门槛了的脚,再伸手,又将门带上。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 柳书未: 他一推身上抱得愈紧的男人:“起来,别装聋了。” 清心铃已经被摔碎,虽然碎片都还在,可惜想要再复原也有点困难,至少莫无雁都说他没把握。 又拿出那套编钟来给姬如离奏了一遍静心曲,师兄弟两这才出门,御剑前往主峰,接受宗主的传召。 姬如离是有佩剑的,而且是柳书未亲眼见着师尊赐给他的,可惜自从入了他手之后,那柄据传是铸剑名家呕心泣血之作的宝剑,就再也没有开过锋。 问沐与柳书未一齐唤出飞剑,见姬如离毫无动作,只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柳书未,便回头冲他做了个“保重”的口型,尔后飞身上剑,扬长而去。 柳书未在心里骂了句此人多半有病,再一跃上剑,待稳住身形后便朝着姬如离招手:“过来。” 姬如离便眉眼一弯,搭着他的手上了剑,一手刚要探到他腰,就听他道:“不许再搂,自己稳住。” 他抿唇,耸拉下眉尾眼角,收了那不规矩的手,在他腰间绕了一圈,最后拉住了他宽大的袖袍。 柳书未: 师弟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宗主传唤他们一为褒奖,二为批评。 在没有惊动镇民的情况下将一个化出形体的魔收服,这是值得表扬的,因为出力最大的是柳书未,所以宗主便奖了他一柄法器,待他收好后,又开始批评。 姬如离魔气未消,本不该下山,下山以后魔气复生,作为他的师兄,柳书未又未能及时察觉,导致险些酿成大祸。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他自己也接受了苦果,可是作为一个领队、师叔,粗心大意不顾后果到此,必须得罚。 于是宗主一抻拂尘,将他分配去了万卷阁,誊写《心注经文》十遍。 与《万卷宗》齐名的《心注经文》,数千年来都以其垄长和晦涩的特点威慑着所有上生宗弟子,也是问渠论道课的主讲卷录。 当他将那整整三箱子玉简全搬到矮木案上后,姬如离的眼睛就瞪圆了,盘腿越坐越不安稳,见他终于坐下,便微抬起身,伸手搭在他执笔的手上,沿着腕绕了一圈,包紧。 “对不起。” 柳书未看了看手腕再看了看他脸,抿唇:“把你手拿下去,这样我怎么写字?” 姬如离仿若未闻,小指逐渐脱离了大部队,顺着他手腕内侧的肌肤缓缓挪动着。 如果他当真是灵宠,那他此刻尾巴一定是翘着的! 柳书未觉得自己额上某根筋狂跳了两下,忍下将这人一耳刮子甩开的冲动,拿过手边一个墨盒推到他面前,再将他箍住他手腕的手给撤下,放到墨盒边,言简意赅:“研墨。” 姬如离便接手了研墨这项工作,懒懒地靠坐在木案边,一手拿墨条,一手托腮,聚精会神地盯着柳书未的侧脸,偶尔想起来了才会转两圈手上的墨条。 木案的另一边是个镂空雕花的小香炉,里头燃着的是柳书未常用的香粉。缕缕轻烟升腾,清淡的兰香驱尽终年不见日光的沉郁,阁内一时无声,半开的窗外却传来几声虫鸣。 研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柳书未抽空一抬头,却见这眼巴巴跟过来的人已经趴倒在了案上,一截绣竹纹的天青色袖口掉到了墨盒里。 他摇头轻笑,看了看那人睡得正香的脸,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笔,一双碧瞳忽地滴溜溜一转,俯过身去,拿起他袖口被浸黑的那只手,摊开在眼前。 落笔,写了一个字。 “离” 姬如离是不可能一直呆在万卷阁的,他这人就算魔气入体,性子也一样静不下来,在第十次将卷阁内的书架掀翻后,柳书未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他赶了出去,从此权限由常驻降级为了探视。只在每夜奏静心曲时方能随便进入,其余时间段都得经过柳书未的首肯,而若柳书未不肯,他也不闹,就静静的蹲门口,等一个时辰后再问。 半个月后柳书未终于罚抄完毕,姬如离身上的魔气也几近全消,只可惜清心铃没有修补成功,这可把小山精难过的,抱着它大哭了一场。 它第一次听到柳书未的召唤便是清心铃发出的,这对它来说意义重大,姬如离见它此状不免有些内疚,连带着好几天它的挑衅都默默受了。只可惜小山精向来是个只知放,不知收的性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姬如离也不打算忍了,正准备抓着它先扒皮后油炸,景夜便推门而入,面色慌张地向他们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无雁峰有两个弟子失踪了。 去到主殿时,那里已经集齐了所有问字辈的弟子,景字辈的也有几人,皆在殿中接受询问,他带着姬如离直奔向问沐旁边,一边听他们的问话一边与问沐小声交谈,不过一会儿便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两个弟子是三日前不见的,最晚见他们是在练武场里,他们两个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相互扭打着,并且不许任何人靠近。在场的弟子于是分出一批人看着他们,另一批人就回去找师父、师兄,孰料回来后就发现那批人没看住,叫他们跑了。师父知道后以为这是一件小事,便没有管,孰料第二日峰内论道他俩也没有在场,这才觉得要遭,找遍整个无雁峰都找不到人影,却反而被莫逆峰的人瞧见了,好死不死又捅到了宗主那里,他无奈坦白,宗主大怒,便将正在闭关(睡觉)中的莫无雁捞了出来,勒令他七日内解决此事。莫无雁当然不会让这个锅背到自己身上,于是甫一回峰便召集了所有弟子,积极地甩锅。 最后,那两个失踪弟子的师父荣幸接锅,在峰主的施威下领了五天内了结此案的军令状。 到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异常严肃的事情来处理,无雁峰在莫无雁这个不靠谱的峰主带领下已散漫多年,上生宗严格的宗纪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纸空文,无雁峰弟子们只知峰规不知宗规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宗主早有想要整治的想法,可惜一直寻不到一个好借口,于是大家便都以为,这件事会是那个借口。 包括宗主他老人家自己。 于是这下就显示出天道的无常了,因为天道他老人家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啊! 三天后,带着又接连失踪了六个人的结果,胡子一大把的问尤师兄抱着柳书未的腿哭得声泪俱下。 “师弟你可得帮我啊!峰主会杀了我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身后还有几十个小徒弟嗷嗷待哺,他们不能没有我的” 姬如离拎着他的后衣领直接将他扔飞了出去,和小山精难得同仇敌忾的挡在柳书未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抱、大、腿?我还没抱过呢!这老头儿值得打死! 他正试图用眼神杀死那个小老头儿,却被愈来愈不温柔了的柳书未一掌拍开:“你丢什么丢?问尤师兄身体不好,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姬如离攥住柳书未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往前递:“你也对我温柔点。” 柳书未翻了他一个白眼,抽回手,走到问尤身边扶起他,言说这事有些大发了,他可能帮不了,一切都得听师尊的来。问尤便又一脸发苦,拉着柳书未的手一定要陪他去找莫无雁,柳书未应允,姬如离和小山精亦然跟上。 几人行至半路,忽地撞见行踪匆忙,神色惶恐的景夜,柳书未忙喝住了他,问他发生了何事。 景夜一见柳书未便红了眼,哑着嗓子急道:“景月,景月她不见了!” ☆、后山遇魔 景夜觉得景月是在自己房中不见的,因为在入夜时分他还去她房里叮嘱过她,他不相信被他耳提面命过的鹌鹑师妹还敢擅自出门。 然后问沐一耳刮子就过去了,景月不出门被人掳了,就是说他悉心布在整个弟子院的结界都是一层狗屁? 景夜丢了师妹本来就急,被问沐一打,脾气就上来了,也管不得什么尊师重道,对着他就骂“本来就是狗屁,拦不住自己人也挡不住外人!要是真那么有用,青云镇里景月就不会丢失,无雁峰上她也不会失踪!” 问沐一听,哎呀这小徒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徒弟丢了他能不急吗?他都快急死了!可急也没用啊!这兔崽子很明显就是在拔他老虎须,要教训,必须要教训。 他捋袖子想要上去开揍,柳书未被他二人吵得头疼,便向姬如离使了个眼神,叫将他们全扔了出去。 片刻后姬如离进来,贴心地带上了门,那几息之间外面的声音传进来,似乎还在争吵。 柳书未肩膀上立着小山精,正弯腰摸着窗沿一路看过去,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景夜恐怕说错了,房内没有任何痕迹,景月很有可能真是自己跑出去的。” 姬如离走了过去,将小山精从他肩膀上摘下来,伸手点他眉心:“想到什么了?” “青云镇。” “你觉得是魇魔?” “也不能确定。”柳书未拿下放于他额心的手:“情况太相似了。” 但是魇魔该已经被他同化了,而若是另一个魇魔也说不过去。按照魇贪食的习性,同一个地方是不可能出现两只魇的,而且上生宗乃修真大宗,宗内又有多尊元婴大能坐镇,没有哪个魔能在这里横行无忌还不被察觉。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莫无雁带着一脸愤然的问沐走进,他便将与姬如离之前猜想的内容告知于他们。 莫无雁听完却沉默了,没有否决他这个猜想,反而将一卷玉简交给他。 “所有失踪弟子的资料,问尤拿给我的。” 柳书未接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师尊你没对问尤师兄做什么吧?” 莫无雁一挑眉:“他说你会接手这个任务。” “我什么时候说过?”柳书未瞪眼。 “还剩四天。” 莫无雁又拿过他手里的玉简,摊开:“抓紧时间。” 看他这样,竟是难得的上心了,有师尊带头,柳书未也不好推脱,便与心急如焚的问沐一齐低头,仔细查看。 包括景月在内失踪的九个弟子虽都是出自于无雁峰,可又他们分别分属于七个师父门下,包括年龄,修为,性格在内无一共同点,甚至连失踪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在清晨,有的是在正午,像景月,就是在晚上。 问尤就是被卡在了这一步,一直前进不了,问沐看完也是一头雾水,盯着那几个弟子的名字脑子里一片浆糊,但浆糊中间又隐隐有条不甚明晰的线,若隐若现的,他根本捉摸不到。 柳书未却轻咦一声,扒拉过那卷被两人按在手下的玉简,拿过来再凑近了仔细一看,然后道:“这些人,我都认得。” “我也认得啊。”问沐嫌弃他:“你天天巡峰,还有哪个弟子是不认得的?这也算一个发现吗?” 柳书未一掌将玉简拍到桌上,瞪视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玉简上五人的名字:“这五个人,是半月前与我一起去青云峰除魔的弟子。”又点了其余四个:“这四个人,是第二批和问沐一起下山的弟子。” 问沐一愣,脑海中那根线一下就从浆糊中挣脱了出来。 当初在召集弟子去青云镇除魔时,因为只把它当做一场小型的试炼,所以弟子们都是自发参与的,不过最后由柳书未筛选了一下而已,这些人当时并没有记录在案。而之后回程时知道是一件大事了,可是因为领队柳书未重伤,伤好之后又被罚去万卷阁,所以录案之事迟迟没有提上日程。到了后来又弟子失踪,整个无雁峰都乱成了一锅粥,更没人管这件事了。 是以,这么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居然只有记性忒好的柳书未能够找出来。 可是“如果这些弟子是因为去青云镇除魔而失踪的,那掳走他们的会是谁?魇魔吗?这不可能啊。” 所以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最有可能掳走弟子的是魇魔,可是魔不可能入上生宗,而且魇魔已死。 “不如这样,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标,我们便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如何?” 柳书未提议:“邀几位师兄一齐暗中监视剩余的几位弟子,若有发现便互相通告。” “同意。” 两位弟子拍板,莫无雁也没有意见,只是委婉(强硬)地表示自己不可能参与这种活动,就在主殿里等他们的好消息。 剩余九位弟子,柳书未分到的是惹师父生气了的景夜,与诸位师兄散会后就想去找他,看了看身后紧跟着的姬如离,最终决定还是先将他送回去。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 姬如离挡在他面前,板着一张脸,琥珀色的瞳子里满是控诉。 “你体内魔气未消尽,我怕你出事。” “我不会有事。”姬如离蹙眉。 “你呆在房间里就没事了。” 姬如离脸上的表情变的愈加烦躁,最终伸手一揽住他,压进了怀里。 “我不去,你也别想去。” 柳书未: 师弟你果真越活越回去了! 赶不走这条头号大尾巴,又心想这是在上生宗,应该无事,柳书未便将小山精放到他肩上,并勒令这一人一精不许离开一步,方才带着他们去找了景夜。 景夜是个实干的好孩子,他师父行动力不足,他便索性放弃了他自己来,从第一个失踪的弟子调查起,带着柳书未将整个无雁峰都转了一圈,无果,最后将目标放到了离无雁峰不远的后山。 后山虽叫后山,但其实是一座延绵不止几百里的山脉,上生宗千年前就是在这座山脉上修建了第一座青云殿,从此以后一日千里,最终发展成为如今大陆整个修真界都景仰的存在。 所以后山对上生宗意义重大,过了百年的适用期后便被圈/禁了起来,非各峰峰主及长老不可随意入内,如有违者,定当重罚。 而这,也是为什么后山离无雁峰如此之近,却无一人将目光打上它的原因。 柳书未一开始还在想,景夜这孩子一向务实,但到底也有异想天开的时候,老祖们亲下的禁制怎么是一般人能闯得过的?也就这种小少年还怀有着几分妄想罢了。可谁知这口气还没叹出呢,就见对方从随身的纳袋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石子,往那半透明的禁制前一放,顿时便像是被戳破了的泡泡似的,半透明的禁制颤了颤,最终不甘不愿地露出个仅供一人进入的口子。 而触发禁制的警报声,始终没有响起。 柳书未瞪大了眼睛,内心惊讶无比,但随后又想到了,景夜刚刚不是去了问沐房里么?问沐一天到晚就喜欢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阵法啊禁制什么的,说不定还真被他研究出来后山禁制的破解方法了! 那一人大小的口子在景夜取下那块黑色的小石子后迅速合拢,柳书未却还在愣神,姬如离微一蹙眉,拉着他就窜了进去,落地,滚到一边的草丛里。 声音引起了前方不远处景夜的注意,被姬如离吓到的柳书未回过神来,赶紧往两人身上丢了个隐身术,景夜转回到他们这里,拨开草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疑惑的嘀咕了几声,便转头回去继续往前深入。 柳书未这才松了口气,伸手狠狠摁住姬如离的额头点了几下,小声教训了句“不许冲动”,才又带着他跟上。 后山内树木茂盛,常年笼罩着一层薄雾,十米开外不见人形,即使是他经过山灵洗礼的眼睛也不管用。而显然,这种环境对姬如离和景夜的阻碍也是很大的。他正看着景夜在前头艰难的认路,冷不防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抓上了他的,他反射性地要甩,手腕却又被人扣住,回过头去看时,这人正表情严肃的掰开自己五指,然后嵌入他的。 柳书未: 见他回头一脸木然,姬如离反而见怪不怪地嗔视了他一眼:“怎么不走了?景夜不见了。” 柳书未: 师弟只有三岁,我还是别跟他认真好了,认真就输了。 景夜果然已经不见了人影,柳书未却也不好骂姬如离捣乱,毕竟如果他不回头,随便他拉手,也不会丢了景夜。 从纳戒中拿出那个六边形的罗盘,悬在空中两指并拢于其上虚虚一划,青铜的指针开始缓慢地旋转,几圈之后,悠悠地指向了西北方。 他便拉着姬如离往那个方向而去,行了几步,浓雾中忽的掠过一道人影,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已不见踪迹。而他手上拿着的罗盘,原本已经静止的指针又开始快速的旋转。 “有魔!” ☆、师尊没吃药 魔的出现会干扰罗盘的指向能力,景夜的踪迹已然消失,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抓到那个魔。 将一丝山灵之力灌入姬如离腰间的离心玉上,霎时绿芒大涨,确保了他不会再被魔性感染了之后,方才带着他朝着那魔而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越朝这个方向走,跟在他后面的姬如离表情就越严肃,一双琥珀色的瞳子里面隐隐有赤芒冒出。 雾气愈浓,那魔的身影在前方不断闪现,柳书未觉得嘴巴鼻子里吸进去的空气都夹带着水分了,周围环境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一点儿都不像是在深山老林里。不适感愈浓,他终于停了下来,抽手摸了摸姬如离和小山精的额间,确定都只有些微发烫后放下心,又拖着那个罗盘在前方虚虚一挥。 越是往前,指针转动得越快,他又试探着再走一两步,指针就跟突犯了癫痫似的,姬如离几步上前揽住了他,不让他再走,指针也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咔——”的一声断裂。 柳书未拧了眉:“魔气竟然如此之强?可为何我没有感受到?” 按道理来说,身怀山灵之力的他对魔气的感应该和罗盘不相上下才是,只是精确度差了些。可是魔气既然能浓郁到罗盘崩坏,那也就不关精确度什么事了,甚至只要是个人站在这儿都能感觉得到。 小山精站在姬如离的肩膀上拍拍柳书未的脸,表示它也感受不到,只是觉得这里有点忒瘆人了。 拍拍卡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示意他放开,让他再去查探一下,凝结成乳白色的雾气里,那道已经消失良久的身影忽的又出现。这次隔得近了些,连翩飞的衣角都能看得见,隐约能分辨是天青色的。 柳书未唤出佩剑便循着那人而去,姬如离拦不住他,只好紧随其后。而不知发生了何故,这道身影比之前的速度慢了许多,在柳书未穷追之下,居然真叫他截到了。 清浅的绿芒夹杂着雷霆之势横空劈过,劈到了一柄金光大涨的重剑上,重剑硬扛了片刻,终于扛不住,一下被击飞到身后一颗大树上,剑锋瞥开,才总算消了这道攻势。 大雾天柳书未看不很清,见一击未中还想再来,却听那个人喊道:“师叔饶命!” 这声音 “景符?” 柳书未收剑上前,拨开重重白雾,就见着一个卡在两颗树中间的高大青年,腰腹处都动弹不得,只好挥着重剑面红耳赤地朝他求救。 正好这时姬如离和小山精赶到,他一劈手,削了一颗足一人环抱的大树,将傻大个拯救了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就受到了师叔的怀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符面色一滞,露出个尴尬的笑来:“师叔我” 柳书未探头往他身后看,他也属于青云镇那班弟子,有可能受到危险,而他的盯梢人,是问沐。 可是他都和他打起来了,问沐还没出现,难道他也跟丢了吗? 景符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一二来,柳书未丢了魔,又坏了罗盘,找不回景夜,心里急得都要冒火了,索性给了他一根缚仙链,压着他往回走。 罗盘之前转得那么迅速,那魔肯定实力不弱,他一人带着姬如离和小山精尚勉以自保,再带着景符肯定不行,索性先回去,向师尊报告了,顺便路上找找景夜,再等其他诸位师兄的消息。 来时认路靠罗盘,去时肯定就要靠小山精了。这世上但凡是有树有草有花儿的地方,都不可能拦得住它,只可惜这里的植物都没有很多开灵智的,不然也能顺便找回景夜了。 停停走走约莫半个时辰,雾气已然尽消,半透明的禁制出现在眼前。 柳书未将景符拉到禁制前:“将它打开。” 景符往后一缩,哭丧这一张脸,求饶道:“师叔,我不会啊” “你不会?”柳书未蹙眉:“那你之前怎么进来的?” “我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里没有结界” 柳书未眉头一挑,还想说些什么,半透明的结界上突然泛起水波纹,片刻后犹如被一把小刷子刷开了一般,一个长方形的大洞出现在几人面前。 而在那个大洞外,则站着一个一袭白衣,面色冷峻的男人。 柳书未一下便攥紧了手中的缚仙链。 萧熠沅! “弟子见过问清师叔。” 萧熠沅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景符,便又将视线挪到了柳书未身上。 “问源,你为何会在此地?” 柳书未深吸了口气,掩去眼底汹涌刻骨的恨意,碧瞳幽深得一如此刻晦涩不明的日光。“误闯。” 他便又扫了几眼他身边的景符,身后的姬如离:“如此多的人,一起误闯?” “他们是我带来的。” 萧熠沅微敛下了眼皮,似是无奈又似是宠溺地看着他:“按照宗规,私闯” 他话还未完,姬如离便扯过了柳书未的手腕,拉着他径直穿过那方形的禁制口,与萧熠沅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萧熠沅于是抿唇,半眯着眼睛,周身如冰如雾般的气场陡变,白光一闪而过,顷刻间,他便已经出现在了闷头前冲的姬如离面前。 “师兄训话,你却擅离,无礼。” 说着,便一挥袖袍,一股白雾快速凝聚,然后直击向姬如离。姬如离瞳中赤色一闪,空余的手微动,刚要拦下此击,柳书未就赶紧松掉了扯着景符缚仙链的手,掌心绿芒直冒,为姬如离挡下了这一击。 “他师兄是我,问清师兄。” 萧熠沅收手,不悦地看着他:“他这性子迟早要出事,我帮你训诫两下,你何必动怒?他不服管教又气焰嚣张,你何必护着他?” “我并没有要护着他,只是管教之事无论如何也该得我这个师兄来做,不关莫逆峰峰主之事。” 牵扯到两峰之间,萧熠沅就知道柳书未当真动怒了,虽然他永远面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另外,擅闯后山禁地之事,我自会向宗主请罚,若峰主没有什么事,我便告退了。” 萧熠沅两笔细致的眉轻拧,点了一下头。 你如此护短,可却知自己护的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魔? 片刻之后,雾气缭绕的禁制内盈盈走出一人,绿衣罗裙,脸蛋小小,一双幽瞳如夜,手上拎着一个不知死活的青衣少年。 “峰主~这人也闯进去了,被我抓住咯~”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6节 柳书未拎着一个师弟、一个师侄径直去了无雁峰主殿,叫醒了午眠中的莫无雁,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他原先想着在他面前可能景符不愿意说实话,那到师尊面前总可以了吧?可谁料这人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翻来覆去还是那句“我不知道”。 莫无雁一蹙眉:“无雁峰弟子失踪乃是大事,你已牵涉其中,若无确切的证据,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弟子”景符一脸为难:“峰主您别问弟子了,弟子自知有错,您将弟子关起来吧,或者送去宗主面前也行。” 莫无雁当然不会真的将他送去宗主面前,宗主大人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景符不过一个内门弟子,送去就算开涮分量都不够大的。又因其后闻讯而来的问渠百般担保,会教他说出实情,便决定将他先行收押在无雁峰禁室里。 这个时候,其余几位师兄就来了和他们负责的弟子们都过来了,却并没有问沐,当然,也没有景夜。 最差的情况可能就是景夜已经被后山那魔给抓住了,而问沐因为跟着景符也进入了后山,可是他中途寻到了景夜的踪迹,见不到他身后跟着的柳书未,爱徒心切,他便放弃了景符,追着景夜而去。可是景夜遭了魔,他恐怕也凶多吉少。 但是后山怎么可能会有魔呢? 所有师兄都表示他们不相信,后山那可是上生宗禁地啊,历届能进去的人两个巴掌数得过来,而且无一不是元婴及以上的大能者,怎么可能会混得进去一个魔呢? 可是柳书未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说一个这么拙劣的谎。 众师兄皆有些不知所措,一直盘坐在主位上的莫无雁却一挥衣袖,起身,指了指柳书未:“跟我去青云殿。” 走了两步,又顿住,两指并成剑状,直直的指向跟在柳书未身后的姬如离:“你,留下。” 姬如离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柳书未回头冲他比了个“不要担心”的嘴型,来不及多做安抚,便小跑着跟上了莫无雁,师徒俩同御剑而行,升至祥云偶布见,莫无雁忽的开口:“小未,你觉得为师为何要给你找个师弟?” 柳书未愣了愣。 为什么要找个师弟?不是你自己想收个,然后不愿意带,就扔给我了么? 莫无雁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带着三分鄙夷,两分可怜,四分哀叹,复杂得让柳书未很想敲开他的头看看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师尊你今天吃没吃” 药 前面的师尊大人突然纵身一跃,蹬掉了他脚下那柄后天灵宝级的法剑“夙寒”,轻盈落在了柳书未面前,一手揽住他腰,一手勾起他下巴,低头。 “呐小未子啊,你觉得姬如离和为师比起来,哪个更好一些?” 柳书未默默地偏过头。 师尊今天果然没吃药。 然后轻动两指,御剑直接袭上了对面一座陡峭的山峰。 片刻后,一身青衣丰神俊朗的无雁峰峰主大人,单手拎着他死活不知的大徒弟,悠闲地迈进了青云殿。 ☆、师弟吃醋了 柳书未以为,后山存魔一事,宗主十有八九是该勃然大怒然后喝斥他们找借口,推脱责任的,可是事实却超乎他的意料。 宗主听罢并未否决,反倒是面色深沉,不发一言,似是默认。半晌后才道这件事将由宗门接手,弟子不准再参与。 柳书未觉得,他好像……大约……知道了上生宗什么秘密…… 可是秘密这种一听就好邪恶的东西绝对知道了是没有好处的啊!柳书未觉得他一定会被宗主杀人灭口的,莫无雁却宽慰他:“你是无雁峰未来峰主,这些事情迟早要知道的,怕什么?” 柳书未却更怕了:“就算我是未来峰主,上位也得师尊您老人家仙去,可您这正当壮年的……就算我被灭口了,再培养出一个接班人也是完全有空余的啊!” 莫无雁接受了他拐弯抹角说他年轻的赞美,拍拍他的头,甩袖子就走了。 留下柳书未这颗没人疼的小白菜,一步一叹气地回盛鲤院。时夜色深沉,高山之上万籁俱寂,他走了没多久觉着有些冷,神游的思绪收回来,就见着面前弯弯扭扭的卵石小路上立着一个人。 白衣清冷,面色平静,似光更像雾的五官,一双浅淡到透彻的眸子,内里却又如深渊一般沉寂。 见到他,那人才扬眸,勾唇,露出个极浅的笑:“问源,你回来了。” 柳书未眼里的嫌弃与戒备怎么都掩不下,只能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可那人的脸还是清晰印在他眼中,让他看清他脸上所有虚伪的弧度。 “我听闻你师尊带你去了青云殿,担心你出事,便过来看看。” 他边说,边缓步往他这边来。 柳书未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冷声道:“我说过,私闯一事,我自会向宗主请罪。” 萧熠沅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片刻后又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他面前,道:“我都说了我只是担心你,是担心。而且,我怎么会去告发你,或者说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呢?问源……” 这语调温柔得他有些想吐,脸上的嫌恶再也止不住,刚抬脚准备走,一个赤色的火团就划过夜色而来,直击向他面前的萧熠沅。 萧熠沅眼神一凛,却不回头,只伸手反掌一扬,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便出现在他身后,挡住了那个火团。 然而火团之后又是一条成年男人手臂粗的火蛇,灵巧的绕过那层屏障,逼得萧熠沅转过身去,以掌化剑相对抗。 一道青色的影子却在此刻从黑色的苍穹上掠过,轻巧地一点旁边矮树,就落到了柳书未面前,单手揽住他腰。萧熠沅似有所感,两下击溃了那条火蛇便劈掌而来,柳书未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已经落到了他身前这人身上,就听一声闷哼,这人带着他后退好几步,一点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他顿时有些慌。 “师弟,你有没有事?” 搁在他右肩颈处的头摇了摇,硬硬的几根发茬刮过他的脸。 一点绿光从右边的矮树林里钻出来,准确地落到柳书未另一个肩膀上,小山精板着一张清瘦的少年脸,怒气冲冲的看着萧熠沅。 柳书未被带得也有些火气上涌,蹙眉看向他:“峰主这一掌也太狠了些。” “是他先动手攻击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这里是无雁峰,能在这里的除了无雁峰弟子还能有谁?” 他接连两句话,第一句可以说是埋怨,第二句可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了,萧熠沅面色一沉,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眼神幽深得几乎可以酝酿一场风暴。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也罢,反正我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你,至于不小心伤了你师弟,也是我不对。只是日后你可得看好他,下次若你不在他身边,他这个性子还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而那些人,可比不得自己本宗的人好说话。” “多谢峰主教诲。” 柳书未很没诚意地应了声,然后拉着姬如离带着小山精就绕过他走向盛鲤院,走了约莫二十来步,萧熠沅却突然喊住了他。 “问源,你太过心软良善,一意孤行,却要知事事都不可能尽如你想。无雁峰弟子失踪甚多,你需得打起精神,小心身边人。” 说到最后一句,柳书未虽无感,也免不了在心里骂“这世上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你更需要小心”,姬如离却偏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瞳子在漆黑的夜里亮如某种觅食的野兽,狠狠地盯着那说话的男人。 被带回盛鲤院,自然又免不了一顿数落,不过看他魔气似又有上涌,柳书未还是拿出编钟来为他奏了一遍清心曲。 奏完后这人就该走了,柳书未收好编钟,小山精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却见他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还想干嘛?” 姬如离摇头,不动。 柳书未便一指门:“夜已深,师弟该回去歇息了。” 姬如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交叠往桌上一趴,下巴垫在交叠着的双臂上,眼睛一眯,与横躺在桌上睡死过去的小山精表情一致。 柳书未看着看着,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与他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师弟你是不是在生师尊的气呐?” 不说话,也不动作。 他便又道:“其实师尊挺喜欢你的,他对谁都那样。” “但是他对你不一样。” 姬如离睁眼,语气中透出了些许愤意。 “所以你是在吃师兄的醋吗?想要师尊对你好一点?” 姬如离嫌恶的皱了一下眉角,柳书未笑得更欢了:“你不想要师尊对你对你好一点,那你想是要师兄对你好一点吗?” “嗯。” 一脸认真且严肃,眼里却润成了一汪深泉。 柳书未笑得眉眼弯弯,觉得眼前之景怎么看怎么像十年前他哄景夜和景月两师兄妹,可是一旦想到他们,他就再也笑不出来。 宗门接手此事后,庆幸者有之,哀叹者有之,不明真相以此为谈资笑乐者亦有之,不用说,这最后一种当就属莫逆峰为主。 但是别说,看着以殷问秋为首的一群莫逆峰弟子在无雁峰面前大踩痛脚,还颇有种看跳梁小丑一般的喜感。 这些被蒙蔽在事实之外的人啊,总以为自己才是最睿智的。 不过看着那一个个被训成鹌鹑,眼眶通红的小师侄们,柳书未觉得他还是有义务拯救他们于口水冲刷下的。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与他们展开了一场严肃且认真,值得被记入史册的论道活动,最终将他们一个个训得面红耳赤地回了老家。 若说讲经论道,偌大个上生宗,除了问渠他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说到问渠,他百般努力都没有从景符口中挖出真正有用的消息,今日一早景符便被宗主提去,想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 对于这个师侄,其实柳书未的想法很是复杂,一方面他不相信景符会是那个幕后黑手,一方面他又的确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但是其实只要他将他那天为什么会去后山说清楚就可以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说呢?而且他说他去时后山并无结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中途路过“问”字辈弟子的求索院,见着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从西北方的院子里跃出,眨眼间不见人影。他近来有些草木皆兵,便立马拔腿追去,那人却在盛鲤院止步,转身。 “师弟?” 姬如离点头,他便蹙眉走上去:“你去求索院干嘛?” “闲逛。” “闲逛那你见了我跑什么?” “求索院可以随便进去?” 姬如离眼神些微有点儿闪烁。 “对于‘景’字辈的弟子来说,不可以。” 姬如离于是点头,又站着不说话了,柳书未轻叹了一口气,再问道:“不过你闲逛怎么逛到求索院去了?你通常不喜欢去那儿的。” “问渠,不久前来找过你。” 柳书未抿唇,问渠对弟子向来很好,景符又刚进门,正是师恩最重的时候,再加上他生性耿直,更得问渠的喜欢,如今他出了事,问渠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他的。 他也早就猜到了问渠会找上他,只是前是问沐三师徒,后又是问渠与他的九年教导之恩,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因此这才提前了巡峰的时间,与问渠错开。 只是这世上又有那件事是真的可以躲过的呢?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做的抉择还是得做。 然而满腹惆怅的师兄没有注意到的是,关于师弟为何会行踪诡异地出现在求索院这个话题,就在自家那“单纯”“木讷”的师弟一句话中轻巧的落下了帷幕,让他再也没有了重提的意思。 好吧其实也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他师弟又软萌又暖心还可爱而已。 ☆、师弟你暴露了 柳书未到底还是去找了莫无雁,但是关于景符,莫无雁也没有办法,这件事牵涉到的已经不仅是无雁峰了,宗主对这件事极为看重,更何况还有其他几峰。柳书未又问,能不能让他去见一见景符? 这个莫无雁答应了。 主峰下的囚室环境比无雁峰的禁室自然要差,地底无光,甫一踏进去,满溢的湿寒之气就引来了柳书未由衷的抗拒,小山精更是片刻受不得,首次丢下他飞出了室外。 囚室不大,共有十间房,修真者们让俘虏开口的方法不止一样,也实在没必要用到这个,景符可能还是自这里建成以来的第一个住客。 只因宗主都无法探到他的魂,保险一点的秘术无用,危险一点的秘术又怕伤了他根本,便只能丢在这里来,妄图以肉/体的折磨来唤醒他执迷不化的灵魂。 柳书未在最后一间囚室里找到他,他正盘腿坐在一叠半干不干的稻草上,闭目静心,看样子竟是在修炼。 他有点惊讶于这人的勤恳,但更佩服他的心性。 走一条世人皆不认同的道路,深处泥潭深渊却仍能保持内心的坚定,这种人,不论是正道也罢,是邪魔歪道也罢,都是值得尊敬的。 他就这样站在精铁刻符的囚门外边,等里头的人一个周天修炼完毕,睁开眼。 景符诧异地眨眨眼:“问源师叔!” 柳书未点头:“我代你师尊来看看你,还好吧?” “我……还好”景符愧疚地垂头,乱成鸡窝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声音瓮瓮的:“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吧?” 柳书未却摇头:“器重的弟子深陷泥潭,他却无能为力。为师者,他未能教导你,为长者,他亦未能庇佑你,你说他好不好?” 景符不说话了,柳书未却知道这人内心肯定又是一番如刀搅般的思量抉择。一方是师长的情深,一方是内心的义重,选择了一样就得抛弃另一样。柳书未不想抉择,便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景符,在某个方面上来说,其实他是比不得景符的。 但最后结果却并不如他意,思量良久后,景符终于抬头,却是求他给问渠带句话。 让师父,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他再一次的选择了一条众人皆不认可的路,只为其心中的道义,就如夸父逐日一般。 只是柳书未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一道绿色的身影就尤入旷野般地穿过了囚室的重重禁制,来到关押着景符的囚门前,倾身,笑道:“符哥哥。” 景符抬头,目光冷冽,又带着仿佛烈日灼烧下干涸土地一般的燥意,是内心无数种情感的交杂,在此时的他身上,再难寻到那个傻大个的影子。 他说:“你还有多久,才能放了我?” 那人笑:“现在呀符哥哥~我们一起出去,迎接欢兜吧~” 他呼吸一滞,瞳孔紧缩,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 “帝……江……” —————— 柳书未心情不怎么美妙地御剑回程,小山精亦然蹲在他肩头百无聊赖,一人一精刚御剑到无雁峰不远处,就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从峰下的密林中忽现,柳书未眉头一拧,小山精动了动鼻子,然后用力拍了拍柳书未的脸颊。 “咿——” “追!” 往自己身上丢了个隐身术后便御剑下沉,至林间上方,那人影就不见了,他站定左右视察一圈,却见那人又在右前方不远处一闪而过,忙追过去。左右飞了十来分钟,一个巨大的半透明屏障出现在眼前,柳书未忙弃剑落地,拨开重重枝丫往前看去,就见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背影,正站在禁制前,手里拿着一小块黑色的东西往禁制前一放,以它为中心,一个足一人通过的大洞便出现在他面前。 柳书未右手攥得很紧,紧到剑鞘上的花纹都割伤了他的手。 那个石头他认识,那个人他更认识。 而且他想起来了,求索院的西南厢房,住着的除了问渠外,还有问沐! 在那个大洞消失前,他纵身一跃了进去。 而就在他进去之后,又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方才待着的地方,然而一阵白雾过后,那青色的身影就变成了白色的,连发冠的束法都截然不同。 柳书未一路跟,就一路往自己身上丢结界,两眼死死盯着眼前那道青色的影子,连被雾打得又涩又疼也顾不上。待到面前已经伸手不见了五指,小山精缩在他衣领里瑟瑟发抖,浓郁如羊奶般的雾气里忽地爆出一阵强烈的赤光,伴随着的,还有震耳的爆炸声,以及……兽鸣声。 如从九幽地底里发出,带着无边的愤怒与煞气,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里破土而出,要震得人五脏俱裂。 那兽一共吼了三声,每一声都震得柳书未后退几步,三声以后,纵有山灵之力护体,他也被震得“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白雾就在倾刻间如潮水般散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给全吸走了似的,眼前的景况慢慢变得清晰。 但他却宁愿没有这种清晰。 奶白色的浓雾后,是一片荒原,土地焦黑,开裂,且满是人骨。 整齐的不整齐的,残缺的或根本只有一个部件的,同样已经变成黑色的或是还存着点灰色的,壮年的或是年少的。杂乱地丢弃在这里,就像是宣告着当时的场景是有多可怕。 这是一个,屠宰场啊! 魔气,遮天蔽日的魔气,就在此刻,接替了那雾气,扑面而来。 柳书未站在这里,只觉遍体生寒,耳畔仿佛还能听到幼童的号哭,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老者无力的歌鸣。 那暗无天日的一幕,就好像在他眼前重演了一遍似的。 然而这还不止,他脸色苍白地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青色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踏过一截又一截干枯的人骨,走到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矮山上,伸手,握住了其上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枪。 他心里涌起一阵剧烈的不安,仿佛深埋在地底的巨兽开始翻腾,他一下站不稳,跌倒在地,“咔哒”一声,坐断了一截腿骨。 然而还不待他慌张地起身,一道凛冽的剑意便划破虚空而来,直至地劈在了那握/枪欲拔的人手边。 柳书未喃喃地唤了一声:“师尊……” 那人被击得就地翻滚几圈,满脸戾气的转身怒视,见到跌坐在地,满脸惧意的柳书未顿时一愣,脸上戾气尽消,露出一分害怕来。 “我……” 他张嘴想要解释,凭空又劈来一道白色的剑芒,他躲闪不及,手臂上划出了了老大的口子,再抬头看往天空,周身赤色的火苗急冒。 “宵小魔类,怎敢在我上生宗地界放肆。” 一个矮胖的小老头儿指着他怒喝道,其后又跟着七个人,六男一女,包括一个宗主,六个峰主。 莫无雁脱离了队伍落地,一手拉起柳书未,蹙眉:“你怎么来了?” 柳书未抿唇,那天上的胖老头儿就开口了:“莫峰主,你两个徒弟,一个与魔勾结,一个无故出现于此,你作何解释?” 莫无雁一挑眉,却不看他,只望向对面浑身戒备的姬如离,沉声道:“问离,一步错,步步错,你可得想好了。” 姬如离不说话,那白骨堆上的黑色长/枪感应到他肩上伤口流出的血液,正兴奋地急冒红光,竟像是克制不住地要拔地而起。 众峰主见状面色一凛,纷纷祭出了各自的法器,宗主却一扬拂尘,一个半透明的碗便盖住了那兴奋不已的长/枪,让它再感应不到姬如离的气味。 “能让破军苏醒,你不是普通的魔人。或者说,你是哪位魔神的后代?” 姬如离红着一双眼,始终不发一言。站在宗主身后的萧熠沅轻轻一瞥柳书未,然后道:“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禁制已经对他无用,能唤醒破军,等于掌握了解封那东西的方法。至于那东西出世之后会带来什么,不用我再多做说明了吧?” 胖老头连忙应和:“问清说的对!比魔,留不得!” 他说罢,便扬剑攻向姬如离,身后几位峰主一齐跟上,萧熠沅亦提剑,朝着柳书未露出个愧疚的表情,然后毫不留情的出手。 莫无雁又是一挑眉毛,暂且分了一分神来给大徒弟:“他还在缠着你?还是你回应他了?” “没有!”柳书未急得都跟什么一样了,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姬如离,见他在数位大能的攻击下讨不了好后,居然还想兵行险招打破宗主那个屏障取枪,顿时就惊呼出声。 好吧,就他这样,萧熠沅能得手才怪! 莫无雁放心了,可一转头,又不放心了。 姬如离到底没能打破那个大碗,即使上面已经密布着蜘蛛网,但是那最后一层还是被宗主救下,他一拂尘挥开他,其余六位峰主的剑意就趁机刺穿了他的身体。 嫣红的血四溅,柳书未一口咬破了下唇,心里像突然生起了一团火,烧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就好像透过一团不知是雾还是烟的东西,看到了一个男人高大却脆弱,仿佛所有生气都被剥夺了的背影似的。 欢兜……你不要怕啊…… 在他眼角无端渗泪时,那被洞穿,击倒在地的姬如离也发生了变化。 他单膝跪地,右手撑着,艰难地抬起头,然而却已不是赤红,而是金黄。在他身后渐渐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虚影,却是见风而涨,迅速变化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兽。背身四翼,身体巨大,下生四足,乃为鸟形。 在这只鸟凝聚成形的时候,天幕突然变得漆黑,有道道紫蓝的闪电劈下,闷雷巨响。 地底的魔也像是受了感应似的,地表开始逐渐开裂。 这个变故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他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凛声道:“他是混沌的后代,正在凝聚混沌之体,必须趁它还未凝聚之时击溃他,不然等他凝成,混沌擅于空间之力,我们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师兄=媳妇儿 魔物凝成实体时的确是最容易打败它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魔不会跑不会动,而且没有任何防御力,直到魔体凝成,获得本体赋予的能力。 所以,但凡是魔,凝成实体时一定是越隐秘越好,越躲着人越好,像姬如离如此特立独行的魔,几千哦不,几百年也没有过一列。 因为千年前,在魔诞生之初,也有过这么一个魔,在汤谷化形,并屠了追杀者十万人,从此为人间四恶之一。 他就是最初一任混沌,又名“帝江”。 但是人家帝江能说是艺高人胆大,姬如离就不是了。 他体内存储的魔气到底还是太少了,而且还被柳书未散去不少,虽然身体舒服了,可是也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最后一个保命之法。 几位峰主眼睛放光,见着他身后那只体积渐小,却也愈发清晰的大鸟,就像见到了什么道门至宝似的,争先恐后的提剑上前,各色的剑意大涨,如一把把足以劈山的巨斧。临到了,却是击在了一个碗形的葱绿色屏障上,“咔”的一声,那屏障未碎,只裂开了一小道口子。 众人面色一变。 “宗主的混元罩。” “看仔细些。” 萧熠沅眉头紧拧,两只眼睛里冰渣子乱飞。 各色剑意消散后,淡绿色的碗形屏障里面又出现了一人,身形削瘦,一袭青衫,手上拿着个菱形的玉盒,其上光芒忽闪,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嘴角的点点嫣红。 “问源!” 他们看看那个屏障,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宗主,再将视线移到莫无雁身上。 “别看我。”莫无雁摊手:“混元罩全宗只有一个,是宗主赏给他的,不关我事。” “你明知他带有混元罩,怎么不看好他?” 宗主皱眉。 “我哪知道他们师兄弟如此情深义重?” 说得好像另一个不是你徒弟一样。 “罢了,混元罩只能挡三次化神期的攻击,我们再来两次。” 莫无雁霎时沉下了脸:“混元罩现在由问源修为供给,如若破碎,他内丹也会俱毁。”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与魔为伍。” “那是他师弟。” “那两人都是你的徒弟,你难道是想要帮他们?” 宗主面色一冷,两眼幽深如渊,臂弯的拂尘随风而动。 莫无雁亦然回视,不怯丝毫,望向宗主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失望与心寒。却在此刻,黑沉沉的天穹中又出现一道人影,亦是一身天青色绣苍树纹的校服,重重地落在那个淡绿色的屏障面前。 看清他脸后,众峰主又呼:“景符!” 无雁峰的这些弟子们莫不是集合在今天要造反了不成! 混沌本体到底还是差了一点,未免功亏一篑,姬如离索性将它化为了四面漆黑的羽翼,牢牢附着在背上,然后上前一步,搂住了面前的人。 浓郁的魔气透骨而来,引得柳书未不住地颤抖,然而那人却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抱得愈紧了。 “你不许怕,这就是我啊。” 为你,堕魔的我啊。 柳书未一言不发,却也不挣扎,供应混元罩的修为也未断,站于他们前方的景符却说话了:“帝江,你不该来此。” 姬如离闻言抬头,一双金黄的眸子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半晌后,挑眉:“夸父?” 景符不说话,他便笑:“你认得我?” “黄帝的血脉。” “那你该杀了我咯?” “你与那场大战没有任何关系,该死的只是黄帝。” 姬如离“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现在要放出你主子的后代,你帮我。” 景符一顿,然后回头,狠狠地瞪着他:“他不能被放出来。” 穷奇现世,天下浩劫, 他生活的年代是一场悲剧,他改变不了,但是这个年代很好,所以他也不会改变它。 仿佛知他所想一般,姬如离唇角微勾,露出个邪肆的笑来,幽幽道:“连我和你都醒过来了,你认为还有谁是不会醒来的?” 景符瞳孔猛地一缩。 柳书未已经被这两人的对话绕晕了,信息量大到他只能安安静静当个支屏障的。 那边几位峰主却是已经等不及了,胖老头怒喊一声“要给无雁峰这些小辈一点教训”,便率先和他身边两位峰主一起冲上去。 宗主他老人家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能不能带点脑子出门啊? 没带脑子也总带了眼睛吧? 看得见人家那堪比元婴至化神期的气场没? 他周围那不是还残余的白雾啊,那是神光啊! 废物!一群废物! 没看到莫无雁已经躲到最后去了么? 虽然我不是叫你们跟他学 那三位峰主固然厉害,可还是被实力暴涨的景符三两下擒住,然后他回头冲着柳书未两人大喊:“走!” 柳书未于是愣愣地收了混元罩,拉着姬如离就走,走了没两步,又被姬如离一把抱起,扑腾着他背后的四片翅膀飞起来,眨眼间便飞出了老远。 宗主眼神闪烁,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缓步走到景符面前,微微一弯腰:“见过神君。” 刚从地上扑腾起来的胖峰主立马就瞪直了眼睛,受到了莫无雁一个充满恶意的嘲讽。 因为魔体化形不全,所以姬如离仍旧是凡体,身上那些伤口也不能消除,才抱他飞出了上生宗的范围就扛不住了,“噗通”一下摔地上,在落地前还不忘将柳书未护在上头。 原本就外翻嫩肉,破烂不堪的身体,落到枝桠繁多的密林里,一路刮下来,简直是惨绝人寰。 柳书未急得不行,在这个时候也管不得什么魔气不魔气的了,甫一落地便从他身上下来,给他清理身上落着的树枝桠,间或有几根刺进他肉里,或者伤口里了,都要叫他好一阵心疼。 “你怎么这么傻啊,不能自己先走吗?我又不是没有腿,我还可以御剑啊,你不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姬如离乖乖的躺平,任他数落拨弄,将肉里那些枝桠抽出来也不喊疼,眉眼间全是满足的笑意。等他差不多弄好后,又突然发难,将他一把拉下,禁锢在自己胸口。 可他身上全是伤,柳书未又怎么肯压住他?忙不迭的就开始挣扎,也不知是不是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了,他眉头一蹙,柳书未立马不敢再动。 他便又笑了,缓缓地抬起头,眸光深邃,金黄的两只瞳孔里仿佛盛满了最甜蜜的蜂酱,诱得柳书未一下不知今夕是何夕。脸颊发烫,却不愿就此挪开视线,只能看着,看着他慢慢地靠近,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听到自己胸腔里面剧烈的擂鼓声。然后他闭眼,整张脸越贴越近,近到连他浓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也像受了引诱般的缓缓阖上了眼。 然而视线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却有一个淡蓝色的小光点于前方草丛中一闪而过,他蓦地惊醒,姬如离放大的俊脸离他只余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已然相碰。 他脸立马红成了猴子屁股,再不做多想地推开了他,站起来,很焦躁的动了两下,又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面前的草丛里,捡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水晶。 姬如离被他推开,本就有些不悦,板了半天的臭脸这人也不看他,只盯着自己手里一块破石头,心里的恼意更重:“那是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他的声音,柳书未又是一颤,险些要将那块小水晶捏碎,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眼神闪烁地回头,递过它给姬如离看。 “这块水晶,是问沐的传信水晶。” 姬如离刚要去接的手立马收了回去,嫌恶的瞥嘴:“那小白脸的东西?” 柳书未一口气提不上,很是诧异的看着他:“什么叫小白脸?那也是你师兄,师弟你是怎么了?” 摊平在林子里的四片翅膀动了动,掀起一地枯叶的同时,那柔软的羽尖也缠上了他的脚踝,绕过微开的下摆探了进去,缓缓上移。 柳书未霎时便瞪大了眼睛。 师弟!入魔之后你怎么变得如此浪/荡了! 他一脚踢开那纠缠不止的四片羽翼,几步走到姬如离面前,拉起他:“不行,师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魔性一定要祛除。” 姬如离顺势倒在了他背上,头枕着他肩窝,嗅着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满足地眯上了眼睛:“祛不除了你嫌弃吗?” “嫌弃。” 姬如离皱眉,脚步一定,弄得背着他的柳书未也踉跄了一下,又撞回了他怀中,被抱紧了腰腹:“不许嫌弃。” 柳书未“哎哟”一声,赶紧又站直了,生怕再碰到这人的伤口:“你能别这么小孩子气么?师弟,你今年贵庚了?” “五千七百二十七。” “好,二十七岁了,你就要有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样,不能老是粘着师兄了!” “不粘你粘谁?” “媳妇儿啊,夫人啊,红颜啊,随你啊!” “你就是我媳妇儿啊。” 姬如离觉得很委屈:“四千七百年前就是了,窫窳指的婚。” 好嘛,果然杜撰和撒谎是人类的天性,就算弱智的师弟也逃不过。 “好好好,全听你的。”柳书未一边拖着师弟,一边擦亮了眼睛找旁边草丛里那一颗颗发着各色光芒的晶石,回答得也有些漫不经心的:“那我们先找到亚鱼啊。” 姬如离眼睛一亮。 阿离这是想要再补办一次婚礼吗? 如此主动,还真有些不好意呢(才怪!) 而柳书未想的却是:蓝光在前,绿光指后,青光则右,白光去左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的新坑——男神是怎样追星的[重生] 傲娇痴汉导演和御用影帝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娱乐圈重生文~~~~正在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贝儿可以去收藏一下么么哒~~~~ ☆、找到问沐 带着伤患师弟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落日时,前方再也没了水晶的指引,消息断在了一片与周遭并无二样的林子里。 小山精飞离他肩膀,在前方试探着冲过来、冲过去,柳书未亦然若有所思,伸手往前一推,却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是迷阵。” 姬如离站到他身边,摊开手掌,一小朵黑火浮于其上,被他轻轻一吹,就飘到了几人面前。 然后可见的,以火苗为中心,面前生机勃勃的一片林子就像是被水急泼而洗掉的画似的,快速晕染成了一片漆黑。 而在那片漆黑中,逐渐出现了一个三人高的大石洞,洞里透出幽幽的紫光。 柳书未瞪大了眼睛,姬如离便贴了近来,道:“也是魔的东西。” 柳书未: 魔果然都好邪恶啊,但是你这么骄傲的语气是想要怎样? 师兄迟早要把你的魔气全驱掉! 全部! 柳书未拿出一个夜明珠出来,擦亮,小山精便坐在他举珠子的那只手上,随着两人一同走进那幽深的石洞。 姬如离步伐稍顿,回头看了那已经被破的迷阵一眼,再一扬手,那朵黑色火苗似有所感,飞回了他掌心。 周围如一层雾般的迷阵又开始自动融合,最终恢复到一开始的模样。 洞内曲曲折折的,却是越进去空间越大,那从外而见的幽幽紫光乃是湿滑两壁上嵌着的紫水晶,柳书未听到姬如离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便将空闲的那只手伸给他,让他牵着。 两人便这样又走了二十来步,忽得听闻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低喝:“是谁?” 柳书未便将夜明珠移开,往前方递了递,那人又道:“问源?” “问沐师兄!” 他赶紧松了姬如离的手,几步上前,夜明珠的光源也随之将眼前之景尽数照清。 就见一个圆形的大洞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个人,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袭青衫,正是无雁峰失踪的十几个弟子。 问沐则是被一根粗壮的黑色铁链箍着,吊在不断渗水的洞顶,浑身衣衫尽湿,面色亦然不好,苍白地吓人。见到柳书未抬眼看他了,方才挤出一分笑意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7节 “我就知道问源你小子总算来了。” 柳书未将夜明珠放到一边的地上,伸手唤出宝剑来,道:“我先将你放下来。” 问沐却阻止了他:“这锁链不是凡铁,能锁住我的修为,像是玄云金制成,非后天及以上的灵宝不能斩断,你还是别费那份力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那魔马上就要回来了。” “魔?什么魔?你见到那只魔了吗?” “见到了,我一路跟她过来才被发现的,她是” 问沐刚起了个头,还没有说到最要紧的时候,坐在柳书未肩头的小山精忽然全身一颤,姬如离亦几步上前,面色严肃地搂住了他。 “有人来了。” 柳书未心里一紧,正慌乱着,吊在顶上的问沐便喊道:“右后方有个小洞,你们快躲进去。” 两人犹如外出偷食撞见猫的老鼠,柳书未捡起地上那个夜明珠反方向一擦,就赶紧收回了纳戒里,再摸黑钻到那个问沐说的小洞里,甫一躺进去他便愣住了。 这这这他一个人进来都得曲腿啊! 不行,绝对不行,这地方太小了! 可惜他刚想再爬出去,姬如离就俯身钻了进来,一伸手就将他摁了回去,然后贴上了自己的身体,两手则穿过他身体两边,绕到了他身/下,攥住了他的双手。 再是“呼啦”一声,四片翅膀都收拢了回来,挡住了那个朝上开着的洞口。 视线中最后一丝亮光被剥夺,但这对可以夜间视物的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颇有些难堪罢了。 因为需要挤下两个男人的身体,便只能尽量的节省空间,两人的手已经交/缠,姬如离一条腿却还是塞不下,只能岔开他腿塞进去一条,另一条就搁在他身旁。这个紧/密交/缠的姿势,再加上这人愈靠愈进的脸,越发粗重的呼吸声,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里也不自觉地掺了一分颤抖:“师弟你离远些” 俯在他身上的男人轻笑,紧贴着他的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他脸上的热度也涨了一分:“我不走,你刚才是怎样甩掉我手的?” 他说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左手,惹来了柳书未的一个瞪眼,就要再甩掉他。 洞外却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姬如离面上的调笑之色渐散,拧眉“嘘”了一声:“来了。” 柳书未立马不敢再动。 那阵脚步声停了之后,是一个少女清脆且稚嫩的声音:“我两天没来,你们想我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里冒出惊讶的光:“景葵!” 那少女便又喝了一声:“谁?” 柳书未立马闭嘴,气都不敢出,姬如离亦是神色冷峻,预备着一等她发现便动手,问沐却已经和她吵起来了。 大意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头快点把我们这些上生宗的未来顶梁柱们放了,不然等我们峰主、宗主们赶来了,要你好看bb 柳书未有点佩服这人勇于牺牲的精神,但是他的谈判技术真得好好练练,这要换做他是那个魔,直接一爪子下去了,哪还能等着他说完啊! 景葵那姑娘也是脾气好。 好到听完了之后还能笑吟吟的:“我就是怕了你们宗主和峰主啊,所以为了不被他们知道,我决定现在就收了你们的魂,让你们再也泄露不出任何消息啦!” 呃 问沐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柳书未两人藏身的地方,又想到那两人加起来可能也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气焰顿时弱了许多,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有我们都是一些小弟子,入不了宗主的眼” 景葵可不听他这番鬼话了,抬手唤出一个黑色的圆球,幻成一只狰狞的巨兽头颅,张着血盆大口就朝问沐冲去。 问沐大叫一声“师弟救我!”,便闭上了眼睛偏过了头,一片通体漆黑的羽毛不知从何地射出,挡在了他面前,那巨兽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景葵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变得更加兴味阑珊,像盯住了猎物般地盯着那片黑色羽毛,笑道:“帝江。” 四片巨大的翅膀从那石洞中钻出,然后是一个劲瘦的人影,黑着一张急剧侵略性的俊颜,身后跟着爬起一个衣衫不整,面色薄红的温润青年。 问沐后怕地掀开一只眼皮,就见到了两人这个模样,顿时便又闭上了。 这简直要瞎眼! 景葵也看向了二人,视线在柳书未身上多停留了一分,便对着姬如离道:“你找到他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姬如离眉头一挑,脸上其余弧度都未变,周身缠绕的也仍旧是那沉郁到令人心悸的魔气,却无端让人嗅出了一分的得意来。 但是景葵又说了:“舜帝知道吗?” 姬如离脸色又是一黑:“关他什么事?” 景葵伸手一指柳书未:“但他不是尧帝的” 回应她的是一条由黑焰凝成的火蛇。 “你看错了。” 姬如离冷冷道,语气中慢慢是不容置喙的霸道。 景葵闪躲不及被烫伤,有些愤愤地看向他:“你不许我说,但真相也总会揭晓!” “就如夸父还是和你站到了对立面一样吗?” 姬如离冷哼一声。 景葵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幽幽的紫光打在她脸上,让她那张俏丽的脸完全变了形:“有些事,不是你这种外人能非议的。” “我的事也是如此,我认可的,便是真相。” 柳书未在一旁听得满是黑线,再对比了一下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来求救的问沐,他默念了一声“自身难保”,便趁那二人沉默之时,拔剑指向景葵:“便是你将景夜他们掳来的?” “是。” 景葵尚在气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姬如离立马又唤出了一条火蛇来,景葵的白眼于是越翻越大。 当做没看到这两个在魔中或许地位等阶还不低的大魔,互相跟个小孩子样的斗气,他便再问道:“青云镇的魇魔和幻魔,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放的。” “那你为何要如此做?” “关你什么事?” 柳书未半眯了一双桃花眼,轻瞥了一眼姬如离,姬如离立马应会,挥手就甩出了两条火蛇,景葵立马大叫出来:“帝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说我们五千年前还是一家,现在也都是魔呢!” 姬如离八风不动地站在柳书未身边,眼角微扬,一脸倨傲的看向她。 将恶犬精神发扬到了极致! 媳妇儿喊打谁就打谁,嗷~! 景葵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被他气死,柳书未赞赏的拍过姬如离的肩膀后,便又开口问了:“你为何要在青云镇放魔,又为何要掳走无雁峰的这些弟子,以一魔之躯,如何能在上生宗行走不被发现?” ☆、师兄弟分离 景葵是魔,却也不是魔,她身上无魔气,但骨血皆为魔,而且等阶不低,因此可驱使寻常魔物,但除此之外,凡魔之技,譬如吸食魂魄,弃体成雾者,皆不能用。 所以她刚才说要吃掉问沐都是逗他玩儿的呐! 目的就是要引他喊出柳书未二人。 头一次见到智商这么高的魔,柳书未不禁多看了几眼。 姬如离却一把掰过他脸,很严肃地头靠头看了半晌,然后道,别听她瞎说,她本事可不这么一点。 可是说到这个,景葵姑娘就选择性的跳过了,开始说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看起来特别神经病又有反派风格的事。 因为她和姬如离五千年前是一家啊,她苏醒了,于是她就要将姬如离也唤醒,然后两人一起愉快的投奔魔渊啊~~~ 吊在洞顶的问沐直接“呸”了她一身。 “你当这编话本子呢?打从和问离一道入宗以来你除了那次论战,有多搭理过他半次吗?” 景葵阴测测地扫了他一眼,再道:“我一次便试出他真实身份,所以从那时起便筹划着他的觉醒事宜,有意见?” “有。”柳书未蹙眉:“青云镇的失踪案,是在论战以前就发生了的,而那些人,也的确都是被魔抓去的。” 景葵便笑:“那里什么时候有魔,关我什么事?我只管抓现成的给我做事。” 于是柳书未又问:“我虽不精通魔类等阶划分,却也懂得魔之无体,能以骨血驭魔,等阶必然不低,那你是如何混入上生宗,拜入莫逆峰门下的?” “帝江是如何能入无雁峰的,我便是如何入莫逆峰的。” “那不同,师弟入无雁峰时尚且是人,身上只有浮于表面的魔气。” 景葵便指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我身上还没有魔气呢,你怎么就不当我是个人啦?” 柳书未蹙眉,刚想回她“你是魔,骨血都是魔”,她便又道:“呐你刚才真的有认真听我们讲话吗?” 她一指姬如离:“他也不是人啊,他是混沌,而且是天下最恶的那只混沌,屠杀了十万族众的帝江呐” 柳书未攥紧了手中花纹繁杂的剑柄:“他是我师弟,他不是帝江,帝江早就死了。” 死在了传说中,死在了无数幼童稚儿的噩梦中。 景葵却笑他一叶障目:“天地间几千年一个轮回,死者复生,生者继死,所有未完的仇恨、战争,只要这世界还存在,总会做个了结。” “你也未免太悚人听闻了。”柳书未碧瞳幽深,扬剑指着她:“只有求而不得者才会满怀怨愤,堕而成魔。即便是你们说的轮回转世又如何?此世界非彼世界,活在这世的人也非彼世的人,能做的选择,未必也只有那一种。” 景葵面色一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是想要?” 柳书未回头拉住姬如离:“师弟,你和我一起救出问沐他们,然后回无雁峰,我会驱除你身上所有魔气的。” 姬如离却不动。 他眸若深渊,面色沉郁,淡色的薄唇紧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道:“你想让我再回上生宗?” “我” 柳书未垂头,瞥向他腰腹、胸口处那几个血迹已干,却更显狰狞的巨大创口,然后又抬头,眸光坚定:“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你是人,你不是魔。” “是人是魔对你很重要吗?”姬如离微微俯下头,抵上他额,看着他的眼睛:“你就这么不想我变成魔?” 他狭长的眼瞳里面,一双炫目的金黄瞳孔忽地变化,内里一点深色猛地拉长,外围也随之变化,颜色深深浅浅的化出了三四层,吓得柳书未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三步不止,面露惊惧。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看看自己左手,又慌张地看向姬如离。 不费一兵一卒,调查到无雁峰弟子失踪真相,又找回所有弟子,并赶跑了那只魔,所有人都觉得柳书未干的简直不能更漂亮。 就连宗主都半免了他护魔的罪过,只罚了他十年内灵石丹药等供给减半,并在期间补齐《静心曲》的下半部《镇魔曲》。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却也得至少荒废他十年修行时光,将大好的青春都贡献在据经引典,补齐一本失传几千年的乐谱上。 虽他是好乐之人,也未免觉得无措和枯燥了。 然而在开始受罚之前,他还得去青云殿后见一个人。 仍旧是一袭青衫,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只不过周身气质已截然不同。 属于青年的青涩和飞扬,羞怯与懵懂,都从他身上生生的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长者,老者的沉稳与内敛。 难怪方才在无雁峰一见,问渠满面忧忡,竟是老了好几岁,原是这个原因么? 他躬身想随大流喊声“神君”,却被他制止,言说可以继续把他当做景符。柳书未讷讷地应了,他便又道:“你,是不是见过女魁了?” “女魁?” 他愣,那不是传说中的旱魁么? 而后又一拧眉,难道说…… 见他此状,夸父心道不妙,赶忙制止他:“是我失言了,我以为你也已经觉醒,却没想到……未觉醒之人,是不该知道这么多的。” 可惜他嘴笨,越想遮掩,就越是轻而易举的勾起了柳书未的好奇心。 “觉醒是什么?为何你们都以为我会觉醒?” 可他实实在在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啊! “这……这……”夸父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为难的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知道是有特定机缘的人才能转生觉醒,至于你……我分辨不出,有点像一个人,又有点像另一个人……”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呢”穿着绿色罗裙的少女懒懒地往旁边一块湿滑的石头上一坐,不过片刻,石上那层湿润的水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站在他对面如一尊雕像般的男人忽地动了,抬脚往洞外走去。 “总会回来的。” “是总会&039;抓&039;回来的吧。”绿裙少女撇撇嘴,随后跟上,脚踏在一个个浅浅的水坑里,却听不到丝毫水声。 “我也愿意他自己回来。”男人蹙眉:“巫族的苏醒,需要的是不是窫窳?” 少女“啊~啊~”两声:“不知道。” 男人脚步未停,也不回头,反手就丢过来一个黑色的火团,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砸到后面的石壁上,打下一截又一截如落雨般的钟乳。 “我不管你先前与谁勾结,但现在你在我手里,而且在魔渊那个地方,你只能倚靠我。” 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少女脸色一变,幽幽地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你愿意带着我?” 男人不说话,她便又道:“你知道魔渊里有谁么?” “饕餮,丹朱。” 殿高为清,亦为寒。 以白玉做壁,晶石做底,琉璃做瓦的宝殿内,穿过有轻纱和珠玉做帘的前殿,一袭白衣,姿容俊丽,似仙若神的男人端坐于一袭锦榻上,修长好看的指尖夹着一颗白玉棋子。 棋子莹润有光,手指白皙清嫩,当真分不出是哪个给哪个做了陪衬。 男人面前摆着一盘棋子,半为火玉,半为白玉,参差不齐地分布在网格状的棋盘上,呈胶着之势已久。 但是一盘棋,怎么可能真的会有平局? 尤其是还有颗棋,跳出了棋局呢 我敬爱的,女英 ☆、师弟扑上来了 《降魔曲》为《静心曲》第二卷录,《静心曲》主驱人者魔气,世人便皆以为《降魔曲》主驱魔者。但其实不然,柳书未三年未出万卷阁,查阅阁中尽数卷宗,终于在一本古书中寻到《降魔曲》的正译。 此二曲皆传自古巫乐,用途为祷神,请神,《静心曲》流传至今,由修真者导入灵气、修为演奏,便产生了与古时巫者吟唱巫乐相同的作用,对入魔者有奇效。 然而《静心曲》本用为祷神,乃祈求神灵庇佑之乐,无论时间过了多久,此曲的本意仍不会变。而同一种曲目,由巫者演奏能祈神,由修真者演奏便能驱魔,若道是修为改变了它,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古时是没有魔的,关于神魔,仙妖的划分都是从那个时候慢慢流传下来的,那魔是从何时产生的呢? 若巫乐的祈神作用仍在,那修真者们在演奏它时,祈祷来的是哪位神明,又驱走的是哪位魔祖? 这些问题,柳书未在万卷阁内找不到答案,也不敢再开口去问。 有些东西既然被人刻意去遗忘了,那再提起也没有什么用。 他将残录交给宗主,便回了无雁峰,找莫无雁接回了要他代为照看的小山精。 师徒讲一时无话,唯有小山精“咿”来“咿”去的控诉,柳书未挤出一分笑意来,莫无雁便道:“他想你想得紧了,总说我欺负它。” 柳书未于是道:“有时候连我都不一定能懂它说的什么,师尊却明白,其实它最喜欢的人,该是师尊才是。” “我经常欺负它,遇事又不喜欢帮它,它怎么会喜欢我呢?” “它还小,所以不懂得,等他长大了便会知道,不帮,便是最大的帮助。” 莫无雁于是笑:“等它长大成你这样么?” 柳书未却摇头:“我还不够大,等哪天有师尊的心性了,才能当它的榜样。” 莫无雁脸上笑意愈深,甩手扔给他一个玉盒,打开来看,却是一支巴掌大小的铜铃。 “这是……?” 似清心,又不是清心,清心无品,它却是后天灵宝。 “融了你的清心铃重造的,还未来得及取名,你想要叫什么?” “便还是清心吧。” 那个从老家房子后面挖出的,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古铜铃铛,即便现在什么都变了,可他还是固执地想要留住些什么。 话音方落,玉盒中金光一闪,原本光滑古朴的铃铛外壁上,忽地出现了道道绿藤的精致刻纹,交缠而上,隐约可见得是两个花体的“清心”。 —————— 要莫无雁大出血给他砸一柄后天灵宝出来,这是柳书未想也没想过的,那是多小气一个人啊,平常应急用了他一颗灵石都要跟你叨叨半天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大发好心? 所以自从灵宝入手的兴奋期过完之后,柳书未就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中,生怕哪天莫无雁突然过了大度期开始给他算账,就这一柄法器,他大概能还到三千年后去。 但是他还没等到莫无雁来找他讨债,就接到了宗主直接颁下来的任务,听到那个任务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还三千年的债也算不得什么了。 因为宗主居然要他辅助萧熠沅去往湛洲参加除魔大典啊! 萧熠沅啊! 师父,我要留下来还债! 师父挥挥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于是在以问沐和景夜为首的无雁峰众们的同情的目光中,柳书未一步一回头,无比屈辱的踏上了去湛洲的路。 同行者有——萧熠沅,殷问秋。 其实柳书未真的很少对人摆脸色,对师长他恭敬有加,对小辈他爱护有加,对同辈也是友好得不行,可独独这两位,让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一个是脑回路不正常,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反派炮灰气息;一个是清高孤冷,独对他好声好气,百般殷勤,可是这人虚伪啊,世上没有谁能比他更会装的了。 对于同伴有很大意见的柳书未不打算再营造什么“愉快的出行氛围”,一路闷头朝前赶,硬生生将七天的路程给压缩成了三天,不说随行的弟子们苦不堪言,就连湛洲本洲的那个小宗派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赶紧将最先清扫出来的一个院子给了他们。 柳书未环顾一周,最终选了西南角那个旮旯里一间稍有些破败的房子,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提东西入住。 看了看那犄角旮旯旁边一间同样好不了多少的房间,萧熠沅最终还是忍下了要住的想法,转头选了一间还稍微能符合他品味的房,只是距离柳书未就有些远了。 对此,柳书未当然是求之不得,尤其是他一走,殷问秋肯定也走了,没了这两尊在眼前晃,他顿时觉得天空都晴朗了不少。 也不想参加他们与会的战术商讨,柳书未在房中打坐静修一番后便推门而出,见这个小宗派里的每个人都在如临大敌的清扫、布局、规整,就不吵他们了,去到宗下的镇子里,寻了个酒楼坐着。 他本意是混入市井听人谈笑,以搜集资料,这是他尚是驱魔师时就常用的一个方法,可惜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形似乞儿的瘦削少年,这个法子也没那么管用了。 一袭青衣,气质高洁;面若皎月,眸似清潭;周身仿佛弥漫着一圈白光,真真是不染尘埃,叫人在他面前重话都不敢说,偷看一眼就得念声“我心向道。” 偏生这人还毫无所察,一双潋滟的眸子轻挑,修长且白皙的手指点了一下那悬在柜前的一面竹板,声音如清泉叮咚,又似山风吹过,尾音上扬间,便带了一丝醉人的酥/痒之意:“一壶小酒,一碟小菜。” “欸~” 掌柜忙不迭的应了,一边唤来还在发呆的跑堂,一边绕过柜台走到他身边,迎着他坐去了靠窗边的位置:“客官您坐这儿,视野好。” 好到整条街的人都能见到你~~ 柳书未则是一瞥下方,点头。 很好,客栈和街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可惜他端坐了半个又半个小时,眼看着客栈里面人都多的挤不下了,他想要听见的那些话题竟还是一个都没有提起,反而是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来愈多,像蒸锅里的水在沸腾似的,细听又不可闻。 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起身便准备走,周围那些食客居然也随之起身,有几个甚至已经性急地挡在了他面前。 他眉头一拧,虚握的右手上忽地出现一柄发着寒光的宝剑,吓得周围几个食客连连后退。 他便又动,那些人再后退,却始终都是一小步,硬卡在门口,他终于动怒,冷声喝道:“让开。” 最前方一位牛高马大的壮士咽了口口水,惴惴道:“这位仙师,您能不能等一会儿?” 柳书未扣住剑柄的拇指轻挑,一寸带着寒雾的青芒迸放,顿时又吓得他们后退了三步。 然后那壮士便哭了:“仙师您别生气,我们我们公子想请您去府上一叙他刚刚回去” 搬救兵了 软硬兼施的话音落在了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冷风下,壮士缩缩脖子,万分僵硬的回过头,就见那原本应该已经被自己人占据了的大门口忽的空出了一米左右的无人区,而在那一大片空地的中央,则站着一个浑身都裹在黑袍里面,身材高大的男人。 壮士哆哆嗦嗦的抬手想喝住他,却对上了一双金黄的竖瞳,刹那间浑身寒毛直立,就像有一把尖刀正沿着自己的天灵盖刮下来似的,顿时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然而那黑袍男人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眼过后,再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剑已出鞘的柳书未却眼神一凛,压下那个几欲脱口的一个名字,喝了一声“站住。”,便提剑冲了出去。 那人动作极快,几下便跃出了城外,柳书未一路紧跟,却在一片平野失去了他的踪迹。护城河的水面清澈无波,里头却无游鱼,将天幕映得一清二楚。 柳书未正站在护城河边微微失神,胸腔里涌起一分不知是失落还是伤心的情绪,在转瞬间就像打开了他所有负面情绪的阀门,让他难过得都不想动了,只愣愣地站在那儿,低垂着头,仿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小山精从他肩膀上飞出来,正欲拍拍他的头,那清澈无波护城河面上忽的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作了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如一阵风般凛冽而至,在柳书未还来不及拔剑出鞘时,就已经扑倒了他。 但无奈冲击太大,为了卸力,两人又在湿润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束得整齐的发冠险些歪掉,系紧的腰封也差一点儿被崩坏,柳书未才用力一拽身下一从长势喜人的草,强硬地止住了再被那人拽下去的趋势。 “师弟你放开” 因惯性侧卧在他身边的男人忽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圈了个紧实。 兜帽已掉,那张因某种不可名的理由而养得愈发好的俊脸猛地凑近,嘴角扬起一个心悦的弧度,热气扑洒在他脸上,惹得他微颤了一下。 “抓到了,还放什么?” 他说着,便一低头,噙住了那两瓣一看就很美味的淡色双唇。 四者契合无比,带着某种天作之合的意味,再一轻抿,清甜的液体便送至了他的口中,又被一滴不落的咽下。 那人似乎被吓住了,连牙关都没来得及闭,便给了他极佳的便利,在滑嫩的唇面描绘一圈,直接攻城略地,扫过他颗颗圆润还带着些许尖锐的牙齿,又寻到那乖乖卧在深处的软嫩,探着它、诱着它,勾着它。 甜蜜的芬香,氤氲在夏风吹过在青草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淡定点宝贝儿们 ☆、大嫂好! 攻入嘴里的物事带着一股浓郁的,不属于他的霸道,却在属于他的领地里攻城略地。他只觉面红耳赤,心跳急速,想要狠狠一闭牙关驱逐他,却被他识破意图,空出一只手来箍住了他的下巴,用了一分力掰开。 他便中门大开,只能任由这可恶的侵略者横扫,舌头被他夺去,强硬地与他贴合,缠·绕,来不及咽下的唾液沿着唇角流出,他似乎还不知足,更用力的吮·吸,他觉得他的舌头都快没知觉了。 身上这人压得紧,他又连呼救都不能,眼眶里不自觉地盈出了泪,更显眼尾那一点绯红艳丽,一挑一垂间,竟是无比的魅人。 原本只打算“稍稍”抒发一下离别之苦的姬如离顿时僵住了,一股热意直涌向小腹,又从那处蔓延开无限的燥意,烫得他双眼发红。 扣住他下巴的手缓缓下探,路过青年不甚宽广的胸膛,摸·到那摇摇欲坠的腰封,拔开一道足他手进去的缝,往里探入,是嫩滑无比的肌肤,与他唇瓣一样的诱人。 他开始沿着腰际往上探,探过他纤长的骨、背,如一条游蛇般,再转而滑到了身前,抚过他凸·挺·的锁骨,再一翻手,就摁到了他胸口某处,以两指轻夹,再而一挑。 已经被吻去所有力气的柳书未瞬间瞪大了眸子,浑身僵硬,思绪逐渐回笼,看清了眼前此景,再感受到那只还在自己胸口做乱的手,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不知从哪儿又凝出一分力来,猛地推开他。 —————— 所幸衣服只是脏了点儿,并没有坏,柳书未便又从纳戒中拿出一件薄披风来,拢紧了它就面色复杂地往回走。 一路走,身后那人就一路跟,寸步不离,也不说话,跟养的一头灵宠似的。 可惜别家的灵宠吃的是灵丹是灵肉,这只,吃的是主人,各种意义上的吃。 小山精蹲在他头顶不明就里,一会儿看看身后的人,一会儿看看自己主人,嘴里“咿”来“咿”去的。 柳书未终于顿步,却不回头,只冷声道:“你别跟着我。” 身后那人仍旧不肯说话,停在他身后一步处,眸光深沉地看着他。 柳书未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股烦闷和恼意来,转身唤剑,却不拔出,轮着它就朝姬如离抽去。 “你还跟着我干嘛?还想要我怎样?要我对你说没关系,我不在意吗?姬如离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你走啊!” 任凭那一剑又一剑地砸在自己身上,砸出“哐哐”的响声,姬如离始终没有眨一下眼睛,更没有动一步,等到柳书未砸得累了,他才接过那柄剑,顺势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坚定地对他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你,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柳书未愣住了,半晌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唰”地冒出两团火烧云,将剑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就跑。姬如离接了剑,则毫不耽搁抬脚便追,没过几步就又拽到了他,因冲力太大,柳书未不慎又跌回了他怀中,这下就再也挣脱不开了,因为这人一双手臂全揽了上来,而他的力气,远比柳书未的要大。 “你放开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柳书未气急败坏,好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拔剑捅死这货。 姬如离恬不知耻,答:“知道,我在搂着我媳妇儿。” “是师兄!”柳书未简直要崩溃:“我是你师兄!而且我们两个都是男的!” “男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就可以了。”姬如离微微垂下头,靠近他耳边,响亮地亲了一下:“也别说师兄了,你听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师兄”?” 柳书未又愣住了。 好像……可能……真的……这人从来都没有喊过他师兄?! 怎么能这样!他是怀抱着多大一颗赤诚之心来对这位“师弟”的啊! 他出离愤怒了! “你给我放手!” “不放,放了你再走了怎么办?” 虽然只要我想,就能再抓到你。 “我就是要你放手,让我走啊!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怎样了?”姬如离又将自己的头凑过去,探到面前,寻着他尚还红润的嘴唇又是“波~”的一声。 柳书未觉得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师弟你能不能别这么牛氓啊啊啊啊!!!” 当然,要师弟别那么牛氓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甚至是在柳书未喊出那句话的下一秒,姬如离背后就撑开了四面巨大的黑色羽翼,轻轻一挥,便带着他腾空而起。 就这样,原本是出来打探除魔大典消息的上生宗高徒,因为跟错了魔,被魔渊的头头之一掳回了同是来参加除魔大典的魔族总部。 (〃>皿<) 总觉得打开方式有点错误啊! 更加错误的是——他们一个个喊他什么! “大嫂好——” “嫂子好——” “大嫂午安——” “嫂子午安——” “大嫂” 嫂嫂个头啊! 柳书未板着一张脸,扯过姬如离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往自己脸上一遮,装死。 姬如离闷笑,抱着他的脚步不停,三两下就穿过了排得很长的“迎嫂”队伍,去到了山涧水帘后面他的房间。 而在他们走之后,那两排皆为类人形的魔才慢慢聚拢,皆是稀罕得不行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乖乖帝江老大原来真的有媳妇儿啊!”——这是惊叹的,不要想也知道他的下一句是什么。 “我如此温柔体贴,怎么就没有呢?” 同伴拍拍他头顶上一排的刺,语重心长道:“长得丑,再温柔也没用。” 那魔一颗玻璃心顿时被伤得七零八落的,蹲墙角啜泣,又有一个魔紧接着补位:“你们刚刚看见帝江老大那哥表情了吗?啧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魔之微笑啊” 同伴补充:“第一次在除了进食以外的其他时刻见到帝江老大笑,突然觉得大嫂有点不妙。” “你是说大嫂会被吃掉?”那魔惊讶。 同伴捂脸:“你好污,你太污了,不愧是/淫/魔。” 淫/魔: 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又一个魔不怕死的冲上来:“先前听女魁大人说帝江大人出去是接媳妇儿的,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不过女魁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同伴露出向往的目光:“心上人的一切,总是要特别在意呐~~~” 那魔惊:“你是说女魁大人喜欢帝江大人?!” 同伴立马垂头后退一步,恭谨道:“见过女魁大人。” 那魔:qaq 穿着一袭绿色纱裙的女人坐在水涧边一块大石头上,将手伸进水潭里,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樱唇亲启:“说了几百次了,我和那只鸟没有任何关系。” 半人高的水潭里面瞬间空空如也,一滴水也剩不下,女人便拍拍手,阴测测地看向水潭对面那条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的小路。 “不就是接回人了吗?没有觉醒他就永远不会接受你的!死心吧!” 众魔: 所以其实女魁大人喜欢的其实是大嫂? 感觉周围大概没有其他人了,柳书未才一掀那块黑布,往周围环视一圈,然后才将视线投到那正低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姬如离身上。 柳书未霎时便燥意上涌,偏过头,喝他:“放下我。” “到了房间便放下你。” “这里是湛洲魔族聚集地,你这样带我进来,就不怕我将你们的行踪告知修真界么?” 大凡魔族聚集地,都应该是魔族凝体化形之最佳地点,有同伴的庇佑,它们成功的几率几乎可以说是百分百,当然,如果没有修真者打扰的话。 “你不会的。” “为何不会。” 柳书未蹙眉,瞪他。 “如果是因为我,而引来了修真者,让这里的魔死伤众多的话,我要给他们陪葬的。” 柳书未一怔:“怎么会这么严重” 姬如离却笑,一脚踹开面前一张矮石门,道:“你现在还想不想要告诉他们?” 柳书未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推手挣扎着想要下去,姬如离这回倒是干脆利落就松了手,可他方一落地,看清眼前之景,却又愣住了。 “这” 姬如离拉过他的手,带着他慢慢走进去,路过院中几颗硕大的梧桐树,一张堆满了落叶的石桌,一方略高于平地的练武场,再是两排多数无人居住的空房,唯有最后两间相对着的房门前栽了一颗稍矮些的梧桐。 他一时无声,胸腔里翻涌着不知是喜悦、激动、还是苦涩的情绪,又走了几步,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我接手了湛洲之后亲自督建的,魔渊那地方魔气太重,树都活不了,而留个空荡荡的院子,又总觉得和盛鲤院还是有差距的” 站在他肩头的小山精已经飞到了院里的梧桐树上,柳书未心念一动,忽而问:“你再建一个盛鲤院,自己住?” “不,我一晚上都没有再这里睡过。” 姬如离却笑,又突然凑近了他,道:“我怎么睡没有你在隔壁的盛鲤院?” 柳书未心里一突,就像是有一根小皮筋,“嘣——”地一下弹动了他心口的那块嫩/肉似的。 师弟你言语怎的可以如此轻浮! 作者有话要说: 柳书未:师弟你言语怎的可以如此轻浮!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8节 姬如离:我不光言语轻浮,我动作也轻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书未:∑( ° △ °|||)︴ 待产期的新坑——娱乐圈重生文,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哦~~~~么么哒~ ☆、魔祖的觉醒 湛洲除魔大会每十年一届,沿袭已有数百年,据传是因为湛洲铳山之下曾有个魔窟,诞生之初便吞噬了山下大小城镇共三座,无辜受死者不知有多少,因此引来了修真界的注意。 百年前的那个时候,修真界正好大整改完毕,魔渊又刚刚建立,两边一则想要立威,一则想要拉笼,于是便在铳山之下展开了一场恶战,险些将那座绵延不知几千里的山脉掀翻。 但令人惊疑的是,在他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那冲天的魔气反而慢慢消散,直到最后修真者和魔族两败俱伤,纷纷停手时,已经彻底寻不到那魔的踪迹了。 不仅没打/请到魔,反而损失惨重,这全都得怪那些该死的魔物/修真者! 他们都这样想着,将过错全堆到了对方头上,于是二者积怨更深,待到回程以后,便各自做了一个决定。 修真者是将每十年的这个时候定为“除魔大会”,召集全大陆修真宗派来此,进行“猎魔”比赛。 而魔族则是直接将分部设到了此地,在一边将此地慢慢据为己有的同时,也在暗中搜寻着那个突然消失的“大魔”。 “所以那个魔到底是什么身份?” 柳书未一边逗着小山精,给它梳理下杂乱的头发,一边问道。 姬如离看了他一眼,拉过他另一只手,放在掌心比了比:“我也不能确定大概也是魔祖了,不过到了那个级别的也就那么几位,不是他就是他。” “看样子你很熟?” 柳书未挑眉看向他。 他抓着他的手指放到嘴边轻啄了一下,笑:“你也很熟的,只是还没有想起来罢了。” 柳书未微微拧眉,抽回了自己的手,循着心里那一两分的别扭,问道:“我需要想起来什么?我从来都不以为我是你们说的谁谁谁。” 说罢,便起身,俯视他:“我,柳书未,是你的师兄,是十三年前被你救过的人,除此之外,我不希望你将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强加到我身上。” “怎么能说是强加。”姬如离也起身,拉住他:“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这样的对话也是没准了,柳书未越听越觉得自己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于是深呼吸一口,平复了心情,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对他道:“我不反对你的想法,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是同理,我要怎么想,想成为谁,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知道吗?你不能强迫我。” 姬如离一双黄金瞳内几番风卷云涌,黏稠的蜂蜜如被一把小勺子搅动了似的,纠结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你不想觉醒,也不想接受另一个自己?” “你都说了是‘另一个’自己了。”柳书未无奈地扶额:“我暂时还没有深刻剖析自己的想法,而且,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找疯了。既然我们已经见过,知道各自状况,那我也该回去了。师兄弟一场,我不会将这里的事告诉他们的。” 说罢,转身便走。 这次姬如离没有再拦他,实际上在他刚开口说那番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已愈变幽深,就像是被摸了胡须的老虎,或者是被占了窝的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暴戾和危险的气氛。 但是见他此状,柳书未的心情却也没有变好很多。 他大概知道“那个人”是他不可触的逆鳞,换做之前,或是其他任何一个时刻,按照他的性格,都该是随你们去,爱把他当谁当谁,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可是不是现在 心里好像总梗着一根刺,明明很想忽略,它却又总是用疼痛来宣告自己的存在,他最怕痛了,真的。 他想说,师弟你喜欢谁都不重要,你要是实在喜欢一个男人,师兄除了不理解外,也不会反对你。但你要是喜欢师兄,那就不行了,更加不行的是,还把师兄当做另一个人。 你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可他还没有走到那个石头砌成的矮藩篱处,就见两个头上长角,脸颊带毛的类人型魔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帝江大人,不好了,我们要找到的那只魔,开始觉醒了!” 柳书未三天未归,最着急的一定要数萧熠沅。 他这两天看谁都有种私藏了情报不告的嫌疑,更是已经将峰下那个城镇翻过来、倒过去地搜寻了好几遍。 连那不知好歹曾想要“一邀佳人”的少爷也被他提来好一顿审问,可最终,除了知道有个行踪诡异的黑袍人十分可疑外,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而且……都说了那黑袍人行踪诡异了,能用上这个词就代表对他没有任何头绪,所以要他这个线索有什么用! 而紧接着,各大修真宗派与会者皆数来到,他忙着寒暄交往,便也没有了再刨根求底的时间。 于是这一拖,便拖到了除魔大会开始。 他被邀请为开场致辞,话才说到一半,视线中的铳山就忽地冒出了冲天的魔气,氤氲成一朵乌黑的云,夹带着狂风闪电而来。 雷声大作,在这等异像中,低阶修真者尚恐惧得不能自已,普通居民恐怕更甚。 萧熠沅当机立断,省了垄长的发言,直接唤剑,带着一众修真者们御剑去了那地。 但他们的消息没有魔族灵通,等他们到了,那地儿早就被魔族承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皆是化形凝体的魔族。 于是修真者们想,这该是此地魔窟的所有兵力了吧!全体出动,得是多么好的一个偷袭机会啊!谁知道魔窟里还有多少尚在化形中,无任何反抗能力的魔? 可是他们不能。 一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魔窟在哪儿,二则是……明显还是面前这个魔厉害些好伐!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于是诸位修真者们磨剑霍霍,魔族们则凛神以待,双方不发一言,片刻后兵刃相交,魔气与各色的灵气交杂,将大好一片山林搅得乌烟瘴气的。 大陆修真界等了几百年,给魔族们捣了大几十届的乱,终于,让他们等到了“除魔”会的正主。 而就在他们努力向中央探进,争取达成在魔祖凝成之前摧毁它的成就之时,却有一人,已经轻而易举的到了群魔环绕的正中央,伸手可触那渐渐凝成实体的巨魔,但是——他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在思考,他在疑问,他站在真理与谬论的中间,徘徊不前。 魔气……没有伤林,亦没有搅乱天地之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可怕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那些外围已经杀红了眼的修真者们好了…… 柳书未你就是个败类,修真界的耻辱嗷~ 想到此处的柳书未轻打了个寒颤,扭头冲着表情严肃且深沉的姬如离道:“魔祖出世,你一定要把他召回,绝对不能让他危害到山下的百姓,以及……外面那群修真者们。” 姬如离撇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要召回一位魔祖的神智,我魔族不知要牺牲多少,就为了不伤那些恨我们,怨我们的凡人,和这些已经在和我们拔刀相向的修真者?倒不如让他魔性大发,与修真者们拼个你死他活。” 柳书未气极,但两人立场已然不同,他无法反驳,只能拧眉:“我帮你。” “拿什么帮?” 他收了剑,扬掌,一把冒着淡淡绿光的铜铃便立于其上;再垂眼,轻握,铜铃声响,周遭的魔气仿佛也随之漾开了一道半圆形的波纹。 那化形期的魔蓦地浑身一颤,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 柳书未赶紧捂铃铛,下一秒,姬如离就瞪向了他:“你做什么?!你想杀了他?” “不是!” 柳书未暗骂了自己一声不小心,解释道:“请神舞,我会请神舞,我想你应该知道它,我辅助你,你唤回魔祖的神智。” 在他“请神舞”三个字出口,姬如离脸上的怒意就已经消散,他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黄金瞳中情绪是难辨的复杂。 连这个都知道了……你找回了你的善良,你的坚韧,你的力量,你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找回我? 要怎样,才能让你彻底苏醒? 窫寙吗…… 蔓延开几千里的魔气开始渐渐消散,立在天地之间,比山脉还要巨大的魔体则开始逐渐变得清晰。长,而大,开始能辨出是蛇形,可随后,又长出四足,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巨大的头颅开始幻化出双角,两须,巨大的眼眶里也开始染上点点赤红。 柳书未握着铜铃,完全呈呆若木鸡状。 若他没看错,这只魔,化形居然是一条龙! 华夏族千年来,最为尊贵,又最为神圣的图腾啊! 有不少的修真者和魔族也同时怔愣了,望着那逐渐清晰的巨大身影,满脑子都是对眼前之景的不信任。 不过一个是气的,一个是激动的,好打脸/长脸有木有! 萧熠沅眸光幽深,内里赤芒一闪而过,他扬剑一把劈开一个尚在发愣的魔族,霎时魔气日溢,唤回了所有修真者和魔族的思绪。 “愣着干什么?打啊!” ☆、想要他死 待到那魔瞳中赤色充溢,魔体已半实后,姬如离方一声大喝,止住了柳书未飞转的思绪。 见着他背后突冒出四片巨大的黑色羽翼,朝着那方苏醒,神智全无的巨龙而去,柳书未急忙凝神,摇动了手中的铜铃。 于古籍中补齐的《降魔曲》,实为《请神舞》,在巫祝中被奉为神乐,唯有古巫世家才有传人研习,于今世而言,已近半失传状态。 柳书未在这方面还是有天赋的,要不然早在十三年前,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时,山神也不会缠着要他做巫祝。 用凡人的一句话来说,这人是有神缘的。 可是有神缘的柳书未,却偏偏对魔的亲和度也非常高——除了魔气让他十分不舒服。 浅淡的绿光从铜铃四周散开,纠缠住天地间每一丝游离的灵气,然后聚拢,将魔气全部剔除,包围成一个个黑色的圆球,再被输送到悬浮于半空中的姬如离身边。 并不清脆的铜铃声就在此刻响起,第一个音调,便像是锤在漆黑天幕那面巨鼓上,带来震耳的轰隆。 就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给搅动了似的,视线中渐渐浮现出一片旷野,密密麻麻的人在此虔诚地下跪,他们咏叹着,祈祷着,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强大力量。突然间,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山峰,而观者就站在山峰脚下,只能仰头而望,却是越望越心惊。 那山,太高,也太大;相比较下,他们也太弱,太小。 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让人直忍不住颤颤巍巍地下跪,跟着那群人一齐,面朝高山,双手合十,虔诚地咏叹。 萧熠沅眼中充血,恨恨地盯着浮于半空中,已经与那龙形魔祖缠斗上了的姬如离,再望向那浑身裹在绿光中,动作不停的柳书未,眸中狂热一闪而逝。 然后他再一转手中寒光直冒的长剑,便想趁机冲上前去,旁边却忽地窜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拿着一根古朴的黑色拐杖,横在了他面前。 “这位道友,切莫要再上前了。” 他拧眉:“让开。” 少年慢慢收了拐杖,却是将拦路地换成了自己:“那一人一魔正在唤醒魔祖的神智,道友还是不要前去捣乱了。不管你是元婴期还是化神期,独自对抗一个狂乱状态的魔神,也是没有很大胜算的。” 萧熠沅双眼中杀机一闪,视线如一把小刀般地从少年身上刮过,声音冷成冰渣:“你是谁?” 少年只吐了一个字:“巫。” 在柳书未《请神舞》的辅助下,姬如离有如神助,打得那魔毫无还手之力,再度刷新了他“魔渊最暴力魔神”的记录,让围观的众魔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暴力是没有极限的! 另外他们也好想要个嫂子那样的媳妇儿嘤嘤嘤 那龙型魔祖在他手下讨不了好,被打得神智也渐渐恢复,就想举手议和,可是一转头,却见到了那人群中,尚在与一个少年对峙的萧熠沅。 顿时——就像猫见了老鼠或是鹰见了蛇,总之,两个眼眶里原本淡下去的赤色又再度席卷,并且愈发浓烈,一扬尾巴甩掉了姬如离,就直直地朝着萧熠沅而去。 那少年许是也没料到会有此变故,被吓得赶紧往旁边一滚,正好滚在柳书未脚边,便一把抱住他小腿,眨巴着一双相似度极高的碧瞳,与他面面相觑。 姬如离原本要去追魔神的步子就硬生生地打了个转儿,落地拎着少年的衣领将他掀开,怒瞪了两下后才继续去追,而他前脚走,后脚少年就跟了上来,一把抱住柳书未的手,亲昵地不行。 虽然他从来都受小辈喜欢,但是热情到这种程度的倒是一个都没有,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见着这少年,从心里就涌起一股疼惜与亲切之意来,只想摸摸他的头,半分推开他的想法都没有。 柳书未以为这是自己的奶爸心又在膨胀了,并且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能见着别人家的乖小孩儿就想掳回去。 殊不知这小孩儿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啊! 哦哦哦,阿离哥哥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呢o(≧v≦)o好棒!这次一定要注意了,不要再被帝江那头暴力鸟给抢去了! 而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时,那边的修真者和魔族们可就糟了难,未成功觉醒神智的魔祖是见人就打的,它没有族类,只有食物或者是仇人。 他现在很明显就把萧熠沅当做仇人了。 即使之前被姬如离打下了至少一半的力气,但是在看到仇人的这一刻,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激发了自己体内的小宇宙,整个魔像是生吃了一座火山似的,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场朝着萧熠沅冲了过去。 可萧熠沅多会躲啊,他深知自己与那魔对战,最好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因此挡过一击后便往人群后面跑,诱得那些从铜铃声中惊醒过来的修真者们与它缠斗起来,他则躲至最后,寻机重创那魔。 这个方法对他来说的确是有效的,他接连斩下魔的两爪,引得魔愈发暴戾,也愈发情绪激动,扬爪甩尾间,死在它身/下的修真者和魔族们不计其数,那些被他带出来的莫逆峰弟子们亦然伤亡不小。 然而这人从头至尾始终冷眼旁观,一如许多年前那样。 亲手,剖开了一个少女温热的胸膛。 他好恨 身边的人气息陡变,少年与小山精都有察觉,一个焦急的飞到了他肩膀上,一个则扯着他的手臂,试图将他的神智从那种不好的情境中唤出来。 好的方法只能用一次,那魔也是个聪明的,察觉萧熠沅的险恶用心之后便不再和周围的修真者们纠缠,直奔他而去,也省了姬如离在这里束手束脚,一边要救魔,一边还要打魔。 萧熠沅与它过了十几招,弱势便显现了出来,见着它还是精神很足,姬如离也不肯插手,便一咬牙,打开了自己体内那层封印。 刹那间,属于化神期的磅礴气势大涨,惊掉了场外一大批幸存修真者的同时,也一把将那魔掀开了几米远。 他提剑再欲往前,一直作壁上观的姬如离却出手了,与魔一道,攻击他。 魔见居然有人帮他,即使这人是之前痛打过他的那位,但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它也不在意了,张牙舞爪地又卷土重来,与姬如离一人封住萧熠沅一边,打得他这个隐藏了不知多少年,还没有风光过三分钟的化神期大能连连败退。 萧熠沅大怒,然而他除了大怒外也没有任何办法,和两位魔神玩儿一对二,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他输,他咬牙,将视线投到了一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的青年身上。 “问源” 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回看向他,却是冰冷无比,还带着丝丝刻骨铭心的仇恨,他恍惚觉得这双眼睛是有些眼熟的,可是再一细想,便又记不清了。 姬如离察觉他的意图,一个闪身挡到他面前,右手虚虚一握,他身前的空间便发生了扭曲,从内钻出一张长着镰刀形牙齿的大嘴来,他躲闪不及,肩上被剜去了一块肉。 身后的魔见状迅速跟上。 眼看着萧熠沅今天就要葬身在此处,柳书未胸腔里翻涌着的各种情绪交杂地越来越深,险些酿成一口化不开的污血。 那分散在诸位止步不前的修真者们中间的莫逆峰弟子们却动了,在殷问秋的带领下,个个英勇无畏的冲向了那两魔一人处,大喊着:“峰主——!” 柳书未一愣。 就像是蒙在他五感上面的那层薄膜突然被揭开了似的,不远处修真者们细小的谈话声灌入他的耳内。 “萧峰主原来这么厉害” “萧峰主是个好人,他独自引开了两魔,却” “不能让萧峰主一人独自奋战,我们上吧,大不了与魔族同归于尽。” 他蓦地惊醒。 他想要的报仇,绝对不仅仅只是杀了这个人。 他要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全部被披露于人前,他要他即使在死后,也享万世骂名! 他不能就这样死掉,起码不能在众人的景仰中死掉! ☆、再锁! 这次的除魔大会,可以说是相当失败,但失败中却也有一个成功——上生宗又一次在全大陆出尽了风头。 除了又多了一位化神期大能外,还有一位绝佳的音辅天才,这二人强强联手,将一众修真者们于两位魔神手下救出。 当然,最后乃是一位魔神拖住了另一位神智全无的魔神,才能让他们成功逃出的事实他们自然是不会说的。 这不打脸嘛 萧熠沅被那两只魔弄出的伤口都不重,重的是他强行解封又恶战许久,造成的丹田破损,不过到他这个阶段的,这种伤口养十天半个月便好了。 而他们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宗是一定要知道的,更加的是第二天又传来消息,那位魔神已经被收服,入了魔渊。 魔渊又添一战力,这对修真界来说相当不妙,于是信才传回本宗,各大修真宗派便立即召集人手,派遣了大部队来湛洲,商讨如何拿下那位横空出世的魔祖。就算拿不下它,也要干掉魔渊三大魔祖中的任何一位魔祖。 原本,魔渊中只有饕餮、丹朱两位魔祖,与修真界上生宗、昆音宗两宗宗主的化神后期修为呈鼎力之势,可是三年前,魔渊又新觉醒一位魔祖混沌,这种平衡关系彻底被打破,原本就让修真界惶恐不安了,现在又出来一位新魔祖,修真界只怕是药丸。 虽上生宗再贡献了一枚化神期大能,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位,比起那两位宗主,或者是魔渊里的那几位,还是不够看的。 于是呼啦啦一大票修真界的泰斗们日夜赶路,在三天内到达湛洲,然后皆板着一张臭脸,征用了这个湛洲本地三流小宗派的大堂,开起了关乎整个修真界存亡的大会。 大会开始,先来点个名就从首宗点起吧! 上生宗的人呢? 新晋的化神期大能萧熠沅正在闭关疗伤中,无雁峰峰主高徒柳书未拒不见人,随行唯一还算有点资格的殷问秋要照顾萧峰主,剩下的小辈们都是鹌鹑。 所以我不是问湛洲的上生宗弟子啊,本宗的,本宗的人到了没? 上生宗宗主传信:不参加,有你们就够了。 有你们就够了 摔!我们就是看你们应该会来我们才来的啊!没了你们这群强战力,我们来卖萌吗! 站在正中央的昆音宗老峰主默默掩面。 他好想回去qaq,这里有两尊魔祖啊宗主! 不行,一定要去把上生宗的人喊出来,萧熠沅那位化神期的大能不能喊,那就去骚/扰那位音辅天才! 可是才走到那位音辅天才的门口呢,就被两个守门的拦下了。 穿着一身天青绣苍树纹的少年横剑:“师叔闭关中,谁也不见。” 躲在少年背后的少女踮脚,探出头来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嘴型,又被少年察觉,瞪了回去。 来拉关系拉后台拉赞助助力的昆音宗老峰主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慈祥老爷爷式微笑:“那个我是昆音宗,天音峰峰主,来找你师叔有事的啊” 少年一拧眉:“有事更不能见,我师叔需要静修!” 老峰主: 难怪我自从知道送信的是无雁峰弟子后就有种淡淡的不详之感,原来应验是在这里啊! 果然,莫无雁还是上生宗最讨厌的一个峰主! 而被尽责的景夜两师兄妹冠以“静修”之名的问源师叔正在干嘛呢? 他是真的想要静修,可前提是景夜他们也能拦得住此刻这个枕在他腿上,翘着二郎腿,盯着他看的魔! “你怎么不继续修炼了?我妨碍到你了吗?” 柳书未默默看向他那只已经探到他腰后磨蹭了好久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姬如离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又楷了好大一把油,才笑:“修真者,只有如此一点定力可不行。” 柳书未心说我定力在整个上生宗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碰到了你这个磨人的大魔祖了而已,慢慢地偏过头,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痒。” “哪儿痒?要不要我给你挠挠?” 姬如离一下来了兴趣,从他腿上起身,收手从腰后一路探到了小腹,整个人也越坐越近,一双手就要再十分无/赖地往下探,柳书未就一把推开了他,冷声: “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修真者的地界,你知道我现在呼叫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哦~”姬如离挑眉:“你还想呼叫?” 他嘴角扬起一个极度轻佻的弧度,慢慢又压上他:“喊他们过来,参观你这个新晋的‘音辅天才’,和魔渊魔祖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吗?” 柳书未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谁和你,不清不白了!” 姬如离没有回答,而是停在了他脸颊边,迅猛地一低头,对着他微张的淡色双唇就是“波~”的一下。 “就这样,还能说是清白的?” 柳书未懵了。 这人这人简直不能再牛氓了啊! 丝毫不知他心里是何想法,姬如离与他鼻尖抵着鼻尖,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数落道:“你以为跟着那个大白脸跑了就能甩掉我了吗?你以为你出手帮着他对付我我就会生气吗?不过我的确是生气了,可是你想要借此甩掉我,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算是想通了,自家媳妇儿这性格,几千年都没变过,死犟又敏感的,他要是跟他当真了,那他就一辈子抱不回媳妇儿了,五千年前他还没抱够呢,这辈子不能缺! 嗯下辈子同样也不能缺! 他说着,又脸色一变:“不行,你绝对不能有想要甩掉我这种危险的想法。” 柳书未被他圈压在床上,进退不得,听着他这番任性又有些霸道无理的话,险些气得翻了两个白眼。从心底里涌起一股不知是喜悦还是感动的情绪来,让他一时之间,看姬如离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其实在他主动来找他,翻开窗户窜到他床边时,他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慌,而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正视过的喜悦。 在他扬着铃铛帮萧熠沅,而将他推给了神智不清,魔性大发的龙形魔祖时,他就想,可能姬如离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而只要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就会突然变得很低落。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以前只是师弟,现在更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魔,他生性放/浪不羁,行为轻佻,又极暴易怒,实在不是他一直以来欣赏的性格。若说是同门情谊,可再大的感情,他也不该如此患得患失。而若是因为他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无论是站在什么立场,他也该厌恶、愤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更何况,这人是有真正喜欢的人的。 想到这个,柳书未眼里忽的闪过一抹自哀和委屈,拧了双眉就要推开他,却被姬如离察觉,摁住了他的双手。 “你又在想什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看着他:“你想可以,但是但凡是关系到我的,必须要和我说,我不想你对我产生任何的误解,我多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放开我。” “啧啧啧”他笑:“你听听你自己这语气,还说没有生气?不过我怎么听着有股酸味儿?” 柳书未面色“唰——”地变红,低垂了头就想踹开他,却又被他分出一条腿给压下,手上更是借力一把将他掀到了床上,整个人压了下来。 这个场景莫名地有点儿像那天在草地上 他用力想要挣扎,却被姬如离一把抓住两手,抬到过了头顶摁着,双腿也被他分开,唯一能动的便是腰腹,可是几经挣扎,却只能让趴在他身上这人眸色越发幽深。 他于是挣扎得越厉害,不经意间,擦过某处硬/挺。 他有些发懵,试探着再碰了两下,见到姬如离眼瞳中渐渐燃起一簇小火苗,才后知后觉地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再动。 姬如离却笑了,慢慢地逼近,嗓音无比低沉:“你再动,你再动两下。” 他分开被他禁锢在柳书未头顶的两只手,抓着一只,带着它,慢慢的往下探,最终探到他腹下某处,握住那方还在不断变大的硬物,热度透过衣服蔓延到他手掌,烫得他几乎忍不住叫出来。 “你” 他的理智就停留在崩溃边缘,门外却忽的传来萧熠沅的喊声: “问源——” 姬如离面色一冷,含着两道凛冽的目光倏地回头。 上生宗,后山。 大片枯黑、皲裂,遍布着或是焦黑或是灰白的人骨,仿若炼狱一般的土地上,立着两拨人。 其一波,是以上生宗宗主,以及无雁峰峰主莫无雁为首的上生宗弟子。 而另一波,则是由一位穿着血色红袍的年轻男人带领的,类人型魔族。 两方静止了许久,最终,那裹在一身红袍底下,身形削瘦,脸色苍白,带着一种玲珑的病态美的年轻男人微微一躬身,朝着他对面的男人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 他道:“好久不见了,父亲。” ☆、前往巫族 上生宗未能来参加湛洲会议,乃是因为本宗遭魔祖突袭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与之同时传出的,还有另一个令他们又兴奋,又紧张的消息。 上生宗毫发无损地赶跑了入侵的魔祖,靠得不是化神后期的宗主,乃是无雁峰峰主和宗内一位客卿,据传,莫无雁和那位客卿,皆有化神后期的修为。 往大了,整个修真界来说,魔祖和化神后期修真者的比例一下就来了个大反转,修真界反而还多了一个化神期,这是值得让人奔走相告的大喜事。 毕竟打仗时,一个强将,抵得过一千个弱兵。 可是往小了,上生宗接连新出三位化神期,而且在此前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直到魔族来犯。抛弃掉现在无比严峻的形势来看,他们就忍不住猜测,上生宗屯这么多个化神期,到底是想干嘛? 一家独大?称霸修真界? 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往往能最大限度的吓到自己。 但幸好现在大敌当前,这么往死了吓自己的人到底还在少数,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投到了“既然修真界已有胜券,那下一步该当如何”上。而上生宗本宗消息还是没有传来,于是大家便只能先以还在湛洲的萧熠沅等人为首。 也不知道萧熠沅开这种会带上他到底是想要干嘛,柳书未从始至终都在堂而皇之的走神,直到坐在身边的右护法景夜推了推他。 “师叔,你说……峰主是不是真的,和魔渊的丹朱魔祖有关系?” 柳书未尚在发愣中,便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有什么关系?” “父子啊!” 祸从口出。 柳书未一下被震惊到了,看看景夜和景月两张求知若渴的脸,再转头看向周围一圈都似有若无地探过来的头,感觉自己额上某处地方跳了跳,咽下了那句“父你个头”,回道: “我师尊独爱闭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出无雁峰的次数屈指可数,哪儿有机会去弄个儿子出来?而且那人是魔,还是魔祖,修行了不知千年百年的魔祖,你觉得可能吗?” 景夜讷讷地摇头,周围一圈听墙角的修真者们也一脸深思地转过了头。 只是……这到底可不可能,还得要看后续发展呐~ 大概讲了一下希望修真界同舟共济,拧成一股绳同抗魔渊,上生宗始终也会作为表率之后,会议就结束了,柳书未带着左右护法往外慢吞吞地挪,冷不丁地前面就突然冒出个杵着根黑色拐杖的少年,一双碧瞳笑意盈盈,正是那天抱住他的那位。 他对这人还是有好感的,当即便拉过了紧张地想要拔剑的景夜,问道:“你有何事?” 少年答:“我想带你回巫族。” 络绎不绝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修真者们顿时一愣,纷纷顿住了脚步,扭头诧异地盯着那开口的少年。 他方才说的……是巫族? 是那个灵山十巫一脉传承,不属修真者亦然不属魔族,却被两方都引为绝佳助力,却一直寻不到踪迹的巫族? 我天! 巫族能以乐音辅助,让修真者实力更上一层楼,并能遏制魔族的狂化,使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柳书未的音辅能力早已被证明,他们也曾想过这人是不是从巫族出来的,可因巫族避世已久,无从查证,便渐渐消了这种心思。却不曾想他当真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而且,还引来了久不出世的巫族的招揽。 而那位清清秀秀的小少年,就是世人遍寻不得的巫族中人! 大战在即,巫族出世,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清楚的很。 萧熠沅当机立断挡在两人身前:“回去再说。” 关于巫族的事,柳书未最早是在山神那里知道的,往后又因好奇,在上生宗万卷阁中翻阅了不少资料。说起来,他可能还是在场所有人中,除却那个叫阿暮的少年以外,对巫族最熟悉的人。 可是再熟悉,再好奇,也不能轻易便答应了人家的邀请。 任凭阿暮将巫族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柳书未都不为所动,只掏出符隶来,和他远在上生宗的师尊传了个信,道:“一切需听师尊安排。” 他属无雁峰弟子,萧熠沅管不到他身上去,只能随他,又叫人在他房间隔壁新开了一间,让那名叫阿暮的少年住了进去,再加大了对这间院子的防守。 没办法,不防守不行,外面一圈想要来套近乎的修真者呢。 而将人都赶走之后,柳书未便坐于床上静修,至夜幕笼罩,半开的窗户里却忽的跃进来一道黑色的人影。 该人动作娴熟,想必是对房间的构造十分熟悉,三两下便窜到了床上,掀开床帘,一把扑上了那尚在入定中的青年。 青年睁开眼,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这个将头搁到他肩颈处一顿乱蹭的男人,哑声道:“放开我。” 男人不为所动,又陶醉的吸了几口,然后跟狗儿似的,沿着脖子一路嗅到了脸上,“吧唧”亲了几口,才松开了他,道:“我闻到你身上巫的味道了,那小屁孩儿来找你了?” 柳书未擦脸上口水的动作一顿,有些惊异地看向他:“你是说阿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姬如离两手搭在他腰上,顺势往床上一躺,连带着将柳书未都往下拉了几分,原本挺直地脊背也弯的一塌糊涂。 他再道:“啊——好烦,他以前就最粘你了。为什么他也要觉醒呢?” 柳书未捕捉到了某个词汇:“觉醒?他也是和你们一样的?” “嗯。”姬如离半眯了眸子:“是你弟弟。” 柳书未抿唇,没有再往下问了。 一旦牵扯到这件事,他就会变得奇怪无比,好像天然的排斥一般,那个少年在他心中原本甚好的印象又悄悄降了两分。 姬如离却直起了身子,靠近他,道:“他是不是要你和他一起回巫族了?” 点头。 “那你去吧,最好现在就去。” “为什么?” “因为见到窫窳,你就可以觉醒了啊。” 柳书未拧眉,一把推开了他,脊背磕到不甚软糯的床板,发出“咚”地一声响。 “你怎么了?” 姬如离被他摔得有些发懵。 媳妇儿今天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 “没怎么。” 柳书未直接起身,绕过他下床,给了他一个异常烦躁的背影。 姬如离心说我相信你没怎么才有鬼,于是赶紧起身,扯过他,又直接按回了床板上。 “没怎么你会对我甩脸色?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柳书未挣脱不得,使脚踹又唯恐这人和上次一样压制自己,心里那些烦闷的情绪迟迟找不到宣泄口,只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人再咬死自己。 却在这时,那扇紧闭的木门被人“哐——”地一声撞开了。 从外面冲进来个拿着跟黑色拐杖的少年,他焦急的视线在看清床/上两人的姿势和体/位后瞬间变得愤怒,挥着那杆拐杖就冲过来,一下砸在姬如离的背上,将他砸得“嗷——”的一声,迅速从柳书未身上撤离。 “你个小破孩儿是想干嘛!” “我还想问你这只臭鸟想要干嘛呢!” 阿暮将拐杖往地上气势汹汹的一敲:“你是在强迫我哥吗?不要脸!” 姬如离气得头顶生烟:“我和他,是夫妻!正经的!” “呸——都轮回转世了,婚约早就没了。” “再轮回几次他都是我媳妇儿,不像你,永远只能捞着个弟弟当。” “你这是在激怒我!臭鸟!” “呵——彼此彼此。” 柳书未抱臂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吵得热火朝天,腰间挂着的纳袋里忽的有金光闪现,他探手进去,掏出一张空白符隶,放于掌心摊开,就见其上陡然出现了两个用金粉描的字。 “可去。” 姬如离与阿暮在房间里小小地过了几招,见柳书未坐在床沿盯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符隶发呆,于是心生一计,用了一分力推开他,闪身窜到柳书未身边将他抱起。 紧接着,他身后四片巨大的黑色翅膀显现,将柳书未牢牢地裹在了里面。 “我先带他回魔渊,等过一段时间就送他去巫族,你可以试试跟不跟得上。”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9节 话音方落,他便带着柳书未一掀翅膀拔地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暮恨恨的跺了两下脚,抬眼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露出个懊恼的表情。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挥右手,凭空一点绿芒闪过,一张绸绢便现于掌心,他再以指化笔,唰唰几下,留下一行行云流水般的花篆。 做完这些,他便也毫不留念的提拐杖走了。 可想而知,等第二天房间的结界消散,那些修真者们进来寻不到人,只见到一句“已启程回巫族。”时脸色会有多好看。 连跟踪都不允许啊!啧—— 作者有话要说:  坐好,老司机要日更一万了! 猜猜可能吗? ☆、梼杌之死 在修真者和魔族关系无比紧张的当下,他还能在一种十分安全且友好的氛围下亲入魔渊,并受到两位魔族巨头的一致欢迎以及亲切接待,总觉得有点玄幻呢 可是姬如离就不服了:“你可以忽略梼杌那个智商不上线的家伙,可是你怎么能忽略我?我也是巨头之一啊!” 看着这个窝在自己身边,两只手圈在他腰上,头枕到了他肩上,一脸孩子气的愤怒,狠瞪着他的男人,柳书未最终选择了忽略这个话题,很抱歉地朝着对面的饕餮和丹朱笑了笑:“我之前听说,丹朱大人去了上生宗,还与我师尊” 他抿唇,觉得这个话题无论如何开启都不委婉,最终决定直截了当,可是还没来得及直接一回,对面脸色苍白且俊秀的丹朱就开口了。 “你可是想问,我和你师尊,是否真是父子?” 柳书未很诚恳地点头。 原本他也以为这消息是个无稽之谈,可是亲眼见到丹朱后才发现,这人和莫无雁简直不能更像。 并不是说样貌,而是这两人给人的感觉,是相差无几的。同样的慵懒,同样地肆意,同样地目空一切。 甚至连看人喜欢先掀一只眼皮,掀的那只是右眼,都一模一样。 要是这人不出声,只坐在这儿,柳书未都恍惚地以为,是自家师尊坐在这儿。 而这种独对熟悉的人才存在的迷惑性,也正是柳书未最感疑心的地方。 丹朱神秘地一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来轻敲实木桌面,发出“咚咚咚”地响声。 “怎么说呢?你既然是他亲传弟子,那我便问你,你知道他夜间醒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盲症吗?” 柳书未满脸都是“那么喜欢睡懒觉的师尊一定是睡昏了头才会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的控诉。 丹朱收了手,捻起自己垂到胸前的一撮发丝,嘴角轻勾:“以前夜夜为他点灯的,是我呢。” 柳书未: 少年你这么骄傲又矜贵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守夜有这么值得骄傲么! 这个话题因为谈话双方脑回路都凑不到一块儿被宣告完结,化为人形也五大三粗,满满都是阳刚之气的饕餮出来打圆场,这一说,便说到了巫族的事情上。 柳书未之前只知巫族避世,与修真界交往不深,却不知道,巫族原来与魔族是有交往的。 但是也没有深到大战在即,为了他们义无反顾地跳出来,跳进这谭看都看不清的泥潭里的程度。 饕餮说,他们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很重要的人觉醒,代替他们做抉择。 柳书未心说那人真可怜,整个大陆的未来走向就堆到了他一句话上,一不留神就成了千古罪人。 因此也就忽略了,饕餮说这话时,看向他的深沉目光。 带着希冀,也带着残忍。 姬如离面色一沉,拉过他压进怀中,狠狠地回瞪过去。 被他这么冷不防的突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柳书未埋在他怀中翻了老大一个白眼,片刻后挣扎着出来,言说想要去看那只龙形魔祖,梼杌。 梼杌化作人形后是意料之外的温润如玉,仿若人间的书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见到柳书未也不惊讶,只露了个略显羞涩的笑。 若不是姬如离再三保证,柳书未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就是那天那个大杀四方的可怖魔祖。 他甚至不会认为这是一只魔! 姬如离却道:“本来就不是魔,梼杌原本是谁,你知道吗?” 柳书未当然不知道,这种五千年前大人物们的密史,他只能回去问他祖宗。 于是姬如离便道:“你们知大禹治水,可知大禹的父亲是谁?” “是鲧。” “那你可知大禹是如何出生的?” “鲧……孕育而成。” 姬如离嗤笑:“独自创造一个生命,这可是只有女娲大神才有的能力。” “可是……” “鲧的确孕育了大禹,可是大禹出生以后鲧就生息全无,你熟读古籍,可知有一法,是脱骨褪肉,改头换面重生的?” 柳书未瞪大了眸子:“你是说,大禹便是鲧?可是鲧为何要这样?” “因为他,被人给杀了。” “鲧身负治水重任,谁会杀他?” “就是因为他治水,所以才会被杀。”姬如离的语气开始变得愤怒而难以抑制:“功高盖主,再加上血脉纯正,对当权者或者是妄图当权者来说,都是一个障碍。” 只恨他那时权利已经被完全架空,对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个兄弟的命都保不下。 “当权者……” 柳书未喃喃:“可是说的,尧帝,或是舜帝?” 某个名字方从嘴里蹦出,那原本还一脸好奇地抬头看着他们的梼杌便突然站起身,两只眼睛里血色一点点涌上,整个人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的直立,温润的书卷气霎时消失无踪,他又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魔。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姬如离拉着走了,他回头看见他脸上的愤怒和悲哀,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由一个英雄,一个受世人敬仰英雄,突然堕落成魔,从此享尽万世骂名,并且不能再为自己辩解,这种心情,不是他能理解的。 梼杌是这样,那姬如离呢?无论古籍还是传说中都受人唾骂的帝江呢? 两人走了不知有多久,就在姬如离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行踪诡异的少年。 而少年的手中,则拿着一根黑色的长拐杖,肩上则蹲着一只与他同表情的小山精。 —————— 小山精觉得最近主人对它有点冷淡,主要表现就是他走了都没来得及带上它! 好吧也有它非常不喜欢那只长着四个翅膀的大魔,躲远了没来得及回来的原因。 幸好还有一个和主人一样香香地好闻的人,带它找到了主人,又带它来到了一个……有好多和主人一样香香的人的地方! 小山精觉得它好幸福!于是这下子惨遭抛弃的人就变成了柳书未。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么? 柳书未哭笑不得,只好拜托他们多担待点儿,又嘱咐了小山精两句,便在热情好客的巫族人的带领下,去了他们的大祭堂。 姬如离跟在柳书未身后也想进去,却被阿暮一拐杖狠敲。 “巫族圣地,长翅膀的鸟请自觉回避!” 姬如离头上冒出根根青筋:“窫寙与我,几千年的交情。” 阿暮“哦~”了一身,退步,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姬如离:…… 我忍! 只要媳妇儿能觉醒,马上就带他回魔渊!再也不来巫族这鬼地方! 可是柳书未的觉醒之路……却仍旧是遥遥无期啊~ 窫寙无体,附着在一尊龙首猫身像上,可开眼,可言语。柳书未方一见它,便有种醍醐灌顶,六神皆通的透彻感,可惜除此之外,旁人期望的种种反应,皆没有出现。 他们正愣着,窫寙便开口了。 它说:“孩子,很高兴你回来了,但是,你有心结。” “这个心结郁于你体,是阻挡你苏醒的主要原因,只有当那个结被打开,你才能真正回来。” 柳书未听完后不发一言,阿暮却急了,他问:“什么心结不心结的?离哥哥你有什么事想不开?想不开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帮你搞定!” 周围一圈的少年皆点头应和,面露坚定,仿佛上天入地,只要柳书未一句话,他们都能帮他办到,只要他能成功苏醒。 但是,他苏醒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对姬如离,或是对他们。 苏醒后的他太过重要,也就衬托了一直强拖着不苏醒的他有多不重要。 一群人斗志昂扬的进去,垂头丧气地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情况不妙,可惜姬如离抱有的期望太大,一下子难免转不过弯来。一见柳书未出来就热情且焦急地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想起来了吗?” 阿暮在一旁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被他忽略。柳书未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他顿时便像霜打了的茄子,黄金瞳中的挫败一览无余。 他喃喃:“怎么会……没道理啊……窫寙怎么没用?” 见他此状,柳书未心头不知是怒火还是恼火更盛,伴随着涌起的挫败感让他仿佛整个人都泡在了酸水里,在他伸手还想来拉他时一把甩开,拧头便走,毫不留情。 姬如离当场便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有点如坠梦中的恍惚感。 周围一圈的少年围观了全程,皆颇有思量地摸下巴,然后对视一眼,轻道:“阿离哥哥的心结,不会就是这只臭鸟吧!” “臭鸟”眸中凶光一现,狠瞪着他们:“你们方才说,什么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完结倒计时你们会打我吗? ☆、大战起始 虽不能觉醒,可是巫族人仍对柳书未抱有着很大的热情,其中又尤属那天陪他进祭堂见窫窳的几位少年少女最甚,每次都两两结伴,找来一大堆新奇的东西,教他认。 有时是草药,有时是古谱,更有时,是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乐器。 他心知这些已经算巫族不外传的传承组成部分了,他们再好客也没有将这些东西全拿出去给“客人”的道理,而且这事儿,是窫窳同意的。 窫窳在巫族中地位甚高,基本可以视作长老,只是很罕见的,这一个修建在崇山峻岭之后,绵延几千年的大族,居然没有一个族长,或者说除了窫窳以外的主事者。 他在这里短短几天收获颇多,也不大想走了,正好莫无雁又传信来,言说可以再多居一段时间,当做另一种修行。于是他便更待得心安理得,跟着一大群少年少女整天满族乱跑,闲暇了再去祭堂找窫窳聊天谈心,小日子过得无比潇洒。 可就苦了姬如离。 那天他两句话没说对,彻底捅破了柳书未一颗奶爸心,又因周围多了一圈软糯清新又会撒娇的少年少女,他这张老脸再没了竞争力,顷刻间就被遗忘去了九霄云外。再加上巫族这些破孩子们对他都颇有些小敌意,他就是当个透明人也不行。每天就看见那些破小孩儿在他媳妇儿身边撒娇打滚卖萌,一颗痴夫心都给悔成了怨夫心。 可是又过了几天,丹朱平地一声雷,炸得他魂不知归兮,才惊觉,能守在一旁看媳妇儿都是得偷笑的了,还嫌弃什么! 于是便一甩手上一块血色的大石头,夺门而出去找媳妇儿了。 柳书未最近几天都在忙族里的稻谷收割事宜,山里有一种类猪形的野兽,每夜趁着人安睡了就会来田里盗谷子,边盗还得边破坏,可愁死了这些巫族人。 野兽每年都来这么两轮,每轮家里的长辈就歇息不好,白日收谷子的效率也会降低,拖延了收割时间,那野兽便破坏得更多。而巫族人只通音律,擅辅佐,窫窳也被困于神像中,离身不得,他们竟是对这种野兽没有任何办法。后来柳书未发现符隶对这种野兽有驱逐作用,这几天就熬夜写了好多张,统统贴到了栅栏上,果然,那些野兽就闯不进来了。 可是符隶用了一次便不能再用,柳书未便只好每天都跑去检查一番,看哪一张该换了,免得野兽又跑了进来。 姬如离找到他时,他正踮脚举着一张符隶贴到水田边的一颗大树上,冷不防的就被一人从身后报了个满怀,吓得他手里一摞符隶都险些抖掉,树旁是一条两人宽的大水渠,要是掉进去,那他一晚上的辛苦也就作废了。 当下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十分抗拒地拧了拧腰,冷声道:“姬如离你放开我。” 姬如离不吭声,将头抵到他后脑勺,深呼吸一口,整个人好像都放松了下来,全身心的依赖。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柳书未牙关轻咬,胸腔里一直隐忍的涩意席卷而来,他闭眼,再重申一遍:“我叫你放开。” 姬如离于是委屈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从没有这样对过我。” 若说生气,那也好好说为何生气啊,而且生气生个一天半天的不就够了,用得着这么久么? 他说到那个“以前”,柳书未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暗骂险些守不住自己一颗心,让这个没心没肺的魔给叼了,那时候要真应了他的,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我要怎样对你?在你趴我身上时,主动解开衣服让你上吗?” 姬如离被震惊了。 媳妇儿这是领悟了什么技能?而且怎么能把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读出来! 他们俩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啊个屁! 媳妇儿这样一看就是接近暴走黑化状态了好不好! 于是他赶紧顺毛,第一步就是如他愿,放开了他的身体,拉住了他的手:“我没有这样想过的,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了?” 柳书未心说你又有哪次不是强迫的了?可这样一来也把他根本无力反抗的弱点给展现了出来,绝对不行!所以他决定又把矛头调转过去。 “所以你始终还是想干那档子事的?” 姬如离面上涌起两团薄红,点头。 我连拉拉小手都会想要我忍了这么多年,很不容易的媳妇儿! 柳书未忍住直接将这人掀水沟里的冲动,甩开手,道:“可是我不想,我永远都不想,我接受不了一个男人。” 姬如离顿时便像被雷劈了一样,三魂被劈出了二,还有一魂尚处在迷愣中。 “不会的你能接受的,你以前就是” “以前那是我吗?”柳书未看着他:“你总说以前,可是你说的以前我都不知道,我很敬佩你能爱一个人始终如一,可是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再把任何人当做他。我,柳书未,是一个完完整整,没有缺失任何一点的人!” 他说完,揣着那些符隶拧头就走,留下姬如离一个人站那儿,等待其余两魂归位。 又将这段日子以来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想过,他轻叹一口气,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来。 怎么办这事儿有点棘手啊媳妇儿误会自己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然后想抽身成全他们天媳妇儿你能不能不要想这么多! 我对你的情意可昭日月,没有哪个男狐狸或者女狐狸能诱/惑到我的! 为什么,这追妻之路,还是这么漫长呢? 啊啊啊——丹朱又传信了,打什么仗啊!打仗能有媳妇儿重要吗! 姬如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巫族,等到柳书未某天终于不要再忙着东奔西跑贴符隶,小山精也被阿暮带出去玩儿后,他才恍然惊觉,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了。 夏蝉声“知知”不停,暖风吹得他发丝轻摇,不远处人三两成堆,谈笑风生,尔后便是一言不合追赶打闹,而他身边,空空如也,寂静非常。 这种感觉还真是非一般的难受呢。 然后,腰间纳袋里金光又闪,却是莫无雁给他传信来了。 他摊开符隶一目十行,片刻后查阅完毕,脸上的表情可堪得上凝重二字。 修真界和魔渊的大战终于还是打响,以湛洲为中心,又分了干州,豫州,荆州三处战场,分别由三位魔祖率兵,修真界这边亦然。而两方实力原本就相差无比,如此大张旗鼓的作战,到了最后不是双方力竭,无疾而终,就是看谁能拿出个杀手锏,翻身夺得先机。 莫无雁传唤他也是无可奈何之计,他与丹朱战于豫州,迟迟拿不下对方,心里极为恼火虽然柳书未觉得很可能是大战这么多天,他都没有睡好的缘故,再加上对手还是一个能够与他惹人厌烦得不相上下的丹朱,心里面的火定是要成倍加成的。 师尊有命,作为弟子的他自然不敢有违,当下便向窫窳辞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在巫族少年们万般不舍的目光中,还是不甘不愿地带上了一个阿暮,便御剑,扬长而去。 落地豫州时正好是三天后的清晨,修真者们聚集在驱魔师总部里,这地方他熟,不需人接引,便直接去了莫无雁房中。 按照他对自家师尊的了解,不到正午这人是不会起床的,柳书未也只想意思意思,免得他等下和人叙旧去了一不留神忘了他,下次还要被说。可谁知一打开门,就对上了一双充血的铜铃大眼,他顿时一愣,再眨巴眨巴眼,只见一个非常像自家师尊的男人满脸憔悴地端坐在锦团上,也看不出来瘦没瘦,但是看那整洁到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衣衫,确实是他没错。 只是师尊您究竟是几天没合过眼了啊? 您身边的怨气已经浓到我忍不住给你摇一遍静心曲了啊! 见到他,莫无雁终于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再他张嘴想问什么时,一偏头,睡死了过去。 柳书未: 难怪传信那么十万火急的,他还以为豫州就要不保了,没想到不保的只是这位主帅的睡眠,嗯用“只”好像有点过分。 他扶额想了想,唤门外的阿暮进来,教他拿出长笛来与他附和,为莫无雁再奏了一支安神曲。等他彻底陷入了深眠,再与他一道出门,去找他往日驱魔师协会的那些好友们叙旧。 十三年,对于修真者来说或许是眨眼即过,然而对于驱魔师这种尚还属于普通人的群体来说,或许就是他们的小半生了。 会长已经由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换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据说是因为在一次任务中被怨魔附身而死,死前还杀了自己一妻一女。 宁榆还在,而且已经爬上了管事的位子。他已过而立,成家立业,蓄着一小撮胡子,讲着一口地道的豫州官话,见到柳书未仍旧很亲切。 却只有柳书未自己知道,这再也不是那个十三年前能挟两壶小酒,陪他游湖谈心的兄长了。 难怪修真者都要讲出世,入了修真界便断了凡间的羁绊,只因时光的流逝,对两者是不同的。或许你闭关而出,凡间已过百年,你熟悉的人坟上都长了青草,可你却还像当年,甚至更胜当年。 ☆、丹朱夜袭 新入会的弟子又换了一轮,不乏有比他当年还稚嫩的小孩儿,看着他们一个个裹在长而拖沓的灰袍下,背着一个大/麻布袋子,满脸疲累地奔波于各地,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过当年,他是为何才会走上驱魔师这条路的? 魇魔缠身,命不久矣,心却不甘,被一走江湖的老驱魔师救下,跟着他走了三年,最后老驱魔师丧命于一狸猫妖爪下。他无依无靠,魇魔再度来袭,便碰上了宁榆,来到了驱魔师总部。 他是无可奈何,那他们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 就好像当年他以为驱魔师便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能赶跑那么厉害的魔,也一定能帮他报仇一样。直到入了修真界方才有感天地广阔,而如今他已经是人人向往的上生宗弟子,拥有着不同于他们的长久生命,和各种超乎想象的神奇能力,而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是纯粹的关怀和温情。 在驱魔师总部逛了一圈,中途被好些个无雁峰的弟子留下来师叔长师叔短地叨叨了好些个时间,等到他想起来该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宁榆趁机邀请去他家小食一顿,柳书未摆手,言说怕师尊找他有事。抬出莫无雁来话就好说的很了,宁榆当即便道还是仙尊重要些,等下次有时间了再请也不迟,柳书未于是笑笑,祝他们夫妻和睦。 阿暮陪他逛了一天,也累的很,于是刚到院子里,柳书未便遣他和小山精先去休息,自己则走到了莫无雁的房门口,“扣扣”两声,没人应。 也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柳书未心道我只是来看一下师尊有没有猝死,尽一个弟子的职责而已,便心安理得地推开了门。 房内漆黑无点光,纱帘放下,微风拂过,隐约得见其后有一个半蹲着的身影,疑心是莫无雁,便喊道:“师尊?” 纱帘后那半蹲着的人慢慢回头,一双赤瞳如两点寒星。 柳书未呼吸一滞,不做多想便唤出了宝剑,青寒之光霎时迸放,他往前推进几步,这星星点点的光芒就足够他看清屋内之景。 那半蹲在床边的乃是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穿着一身血色的红裳,回望向他的脸色苍白,瞳中却溢出寒光,嘴唇鲜红地不像样,简直就像方饮血了一般。 而他的两只手,正放于床上安睡着的莫无雁胸口,一只已经解开衣襟探了进去。 柳书未只觉一股热意直从脚底涌到头顶,烫的他双颊发红,也理智尽失。 他扬剑,一把横劈过去,将他驱离莫无雁床边,怒道:“你在干什么!” 丹朱笑,轻执起被割破的衣袖:“干你和帝江经常干的事。” 柳书未:…… 我和帝江……姬如离干什么了?清清白白的两个人不要造谣好不好! 他眼神一凛,扬剑再劈,“唰唰”几道剑意直袭过去,房内到底太小,丹朱左右躲闪不及,颇有些无力之感,几番被割破衣袍后,终于怒了。 “你不要以为你是帝江媳妇儿我就不敢动你了!” 柳书未一听,也怒了。 谁是那人媳妇儿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一个个都怎么回事! 于是下手更狠,也不知是纯粹为了保护师尊贞/洁,还是为了泄一时之愤。 丹朱唾了声“该死”,右手微扬,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火团,可还没来得及朝柳书未扔过去呢,就被一道蓝紫的流光给“噗——”的扑灭了。 他怒,从窗户口却又翻进来一个黑袍男人,瞪着一双黄金竖瞳。 “你还真敢动我媳妇儿?!” 丹朱不情不愿地收了手,立在床尾,看了看守在床头的柳书未,再看了看立在窗边的姬如离,蹙眉:“你不是在荆州么?怎么来豫州了?” “我不来,就让你动我媳妇儿?” 姬如离的眼神相当危险。 “讲点理,他先出手的。” “你出手和他出手能相提并论么?” “我没想真伤他,他这样横插一脚,我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你也好歹管管他。” 姬如离于是扭头看了眼怒气不消的柳书未,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将嘴边那句“媳妇儿”咽了下去,僵硬地再拧过了头,歪着脖子犟道: “老子媳妇儿爱怎样就怎样,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 就许你们两人整天腻腻歪歪了?我好不容易寻着点机会,又被你家那位横插一脚,到头来还得受你的鸟气? 世上根本没这么好的事! 他微眯了眼,那被柳书未挡在身后,直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一丝动静的人突然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睁开一双平静无波的淡色霜眸,薄唇轻启。 “有意见都保留,现在,滚。” 丹朱≈姬如离: “听到没,叫你保留意见,滚了!” 丹朱抱臂环胸,朝着他轻蔑一笑。 莫无雁微抬手臂,指着站在窗口嚣张得不行的姬如离。 “包括你,也圆润地滚了!” 姬如离:……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媳妇儿的师父身上,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说滚就滚吗! 赶跑了两只魔,柳书未自觉地掏出两颗夜明珠,擦亮,然后搬了条凳子坐到床边,接受师尊的审问。 不过在被审之前,他觉得还是要先解答一下他的疑问。 “师尊你,和魔祖丹朱是怎么回事?” 莫无雁额角罕见地跳了两下,眼神闪烁,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柳书未于是又问:“他每晚都会来吗?把修真者都当什么了!师尊你每晚不能安睡,可是因为他?” 莫无雁额上青筋跳得愈欢,终于受不了地瞪他:“是我来审问你还是你要来审问我?” 柳书未抿唇,半晌后又弱弱地添了一句:“可以互相啊知无不言” “为师不想和你知无不言,你给我坐好了!” 柳书未立马挺直脊背。 “多久发现姬如离便是帝江的?与他勾结多久了?都跟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们知道的时候,我也才知道,至于勾结”柳书未很委屈:“我真的没有和他勾结啊!还有哪一步师尊你确定这个问题没问错?修真者与魔族,还有什么好进行的?” 莫无雁一怔,片刻后满脸怀疑地看向他:“帝江当真能忍这么久?” 柳书未: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如果硬要我回答,那我想我可以问师尊,丹朱说的‘干你和帝江常干’的事都是些什么事了。” 好吧,这是你逼我的,你不要脸我也不要了,反正左右都是要丢的。 莫无雁像是被呛到了一般,猛地咳嗽几声,借机偏过头,掩盖掉面上那层不正常的薄红。柳书未心知肚明,假心假意,装模作样地轻拍了他几下,却惹来了几声更大力的咳嗽。 等到这阵强烈到几乎要让人以为肺痨了的咳嗽过后,莫无雁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又是一张标准到可以马上开坛讲课的严肃仙尊脸。 “为师觉得,你说得很对,修真者与魔族势不两立,尤其是在形势如此严峻的当口 ,我们当为了天下大义,千万百姓,与魔族,不死不休!” 柳书未一脸赞同的点头:“所以师尊你绝对不能被魔族给引诱了啊!尤其是丹朱那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的魔。” “你也给我滚!” “好的。” 于是柳书未就圆润地滚了,滚到房外,抬头望那皎洁的明月,忽地生出一股凄凉之感来。 没想到纵使是师尊那等修为深厚,道行高深之人也逃不出魔的纠缠,那他当如何是好? 而两军交战,主帅私下互通,这仗,该怎么打得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打不起来的却不止豫州一洲,帝江负责的荆州,饕餮负责的干州,还有女魁负责的钦州。 与他们对应的分别是昆音宗宗主,上生宗宗主,以及夸父。 也就是说,只有萧熠沅负责的豫州,在很认真地执行除魔/除道的任务,因为他面对的,是梼杌。 —————— 面色阴鸷的白袍男人捏碎了手中的传讯玉简,一把砸到了伏跪在地的女人身上,女人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他。 “他们为什么,还是不肯增援!” 女人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声道:“宗主说……豫州人手已经足够……梼杌又刚化形……” “刚化形也是个魔祖!而且是个不要命的魔祖!” “可是……他们又说……他们也抽不开身……” 白袍男人又是“啪”地一下,掀翻了手边一张矮案。 他们怎么抽不开身了?除却豫州外,其余几洲有打过仗么?如此大张旗鼓地开始战役,却连普通人类都完全感受不到大战的气氛。数千万的修真者们,数位化神超凡的大能们,也唯有他,在奋力抵抗! 日日与魔族下棋喝酒谈天算什么?手下的修真者见了魔不杀又算什么? 他们的道心何在! “必须,让他们派个人来,我要杀了梼杌。” ☆、非魔之乱 “嗯……直接说,没时间。” 微拧着眉,一身道骨仙风的男人左手执拂尘,右手执一颗白玉棋子,左右思量一番,终于落在了那被重重黑子包围的中央。 “将。”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厚重黑色缎袍的男人,见子落处,便笑:“宗主想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可为难我这种小辈了。” “棋盘无长辈,这一点,你远比丹朱做的要好。” 他方说完此话,黑袍男人一子落下,已封了他所有退路。 “我可没赢过丹朱,丹朱也没赢过你,可是我每次都能赢你。” 黑袍男人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 “为帝者当有仁义之心,礼智之德,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黑袍男人便笑:“我从来都只是个猛将,当不得帝王。” 这话却引来了他对面那执拂尘者的惊讶。 “当年统率缙云氏,与帝江,穷奇,梼杌一起组成“三苗”,妄图光复帝位的饕餮,几千年后,也能云淡风轻地说,对帝位已无兴趣?” “对帝位念念不忘的,始终都是穷奇而已。欢兜帝江只为复仇,丹朱帝阳只为真相,玄冥梼杌与此二人相同,而我,只因无聊罢了。” 对此,他对面那人只能回:“匪夷所思。” 一个只因无聊,便掺和进五千年前的氏族大战里,乃导致数万神坻消失堕魔,万民疾苦并不再信奉神明的罪魁祸首之一,他的话,即使在几千年后,也是全信不得的。 他左手轻掀拂尘,正准备起身,却见旁边还站着一个傻愣愣的矮胖子,正一脸痛苦地看着他。 他惊:“你还没走?” 矮胖子哭了:“宗主你没让我走啊……” “我让你去回信啊!” “我不敢回,我怕萧峰主会杀了我qaq。” 但是现在我更不敢走了,你们当着我说了这么大一个□□,我怕我刚走出这张门,就被饕餮魔祖给吃了qaq —————— “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身材高大的男人止步,颇不耐烦地看着身后的绿裙少女。 “这条路,又不止你一个人能走。” “是,不止我一个‘人’能走,可它也不是给魔走的!”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前面就是修真者的聚集地了,你最好快点离开。” 孰料少女听完,却“咯咯”地笑了出来:“呐~呐~我说,大个子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男人一怔,片刻后勃然大怒,拂袖便走,少女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路两旁的小山后却突然窜出两道似犬的黑影,它们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冲到了男人身边,张嘴欲咬。男人见状面色一凛,手握成拳,臂上青筋冒起,就要挥过去,那跟在他身后的绿裙少女却冲了上来,两手护于胸前凝成了个半人高的灰色屏障,挡住了一犬的撕咬,再以手化爪,生生将这只犬一分为二,后又迅速迎上了另一只。 被毁掉肉体的犬形魔族只余一团黑灰的烟雾飘于空中,纠结出个狰狞的犬头,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吼叫,伴随着这阵嘶吼,两旁矮山后面又窜出了一二十只与之前相差无几的犬形魔兽来。 又解决掉一只恶犬的绿裙少女回头得见此状,两只淡色的瞳孔里忽地涌起一抹赤红,如藤蔓般的黑色纹路开始沿着她眼眶周围逐渐蔓延开,微张的嘴里两颗尖细的獠牙清晰可见。 然后,她就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朝着那黑压压的魔犬群高声一吼,它们便像是被什么十分之可怕的东西震住了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几下后,终于拔腿就跑。 无论是样貌还是身形都有了极大变化的绿裙女魔看了眼目光复杂难辨的男人,不发一言,追击着那群魔犬而去。 我只是想跟你说,这条路上常有没录入魔渊的恶魔成群出入,攻击来往的百姓或是修真者,我担心你会受伤 “能知道袭击的是哪类魔物么?” 问沐单手抬起一个老妪的头,另一只手两指并拢,与她天灵盖上一摁,一股黑气便从老妪大张的嘴里逃出,又被握着铜铃的柳书未几下击散。 “低阶的死魔,由死者怨气凝成,夺人阳气,幼童和老者中之极为危险。” 他刚说完,那个躺在地上的老妪便浑身抽搐,眼白翻出,吓得问沐赶紧掏出一颗金丹喂给她。 柳书未伸手按按老妪的小腹,脊椎,然后道:“很好,得了清沐仙师一颗金丹,她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 问沐囧了囧,摇摇手里细长的白玉瓷瓶,不出意外地,已经听不到任何清脆的撞击声了。 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每十年才有的一瓶,拿来保命的啊,就这样没了修真界和魔渊大战在即,我却连保命的金丹都不剩完了完了,这下只怕是要命丧豫州了。” 柳书未却已经起了身,微微垂头和景夜说些什么,说得一旁的景月满脸恐慌。 他便止了没挤出一滴泪来的哭脸,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景夜领命离去,柳书未才道:“我让他看看,村子周围有没有哪家的祖坟被剖开了。” 死魔,和怨魔、魇魔那种有特殊能力和功能的魔不同,充其量就是百十来个小鬼的集合体罢了。因为生前遭人陷害,死后魂魄不宁,在阴间吸收多了小鬼的阴气和煞气,始而成魔。魔体被封印在棺材之下,只要棺材被人打开,此魔便得以重见天日,为非作歹。 景夜带人将受灾的村镇内外仔细探寻一周,在西南边的矮山下发现了一间被盗的墓室,三具焦黑的尸骸躺在被开了个小口的红木棺材前,死相十分之难看。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师弟离远些 作者:花开满庭 第10节 这便是事情的真相了。 有盗墓者不甚打开了封印死魔的棺材,他们因此丧命,也害得山下村镇遭一大劫。 “所以其实这都是人祸,不关魔族的事?那我们之前处理的那么多次村镇遇袭” 问沐讷讷地问道,表情是和周围一圈无雁峰弟子们相同的不可置信。 “袭击村民的是魔,但放出魔的是人,若按因果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 柳书未抬手唤出铜铃,再拿出符隶和朱砂,准备驱魔。 “但是” “但是,死魔存在于此便是个隐患,就算今天没有盗墓者,明天还会有误闯的村民,只要不被人发现并消灭,它迟早都是要出去袭击村民的,这是魔的本性。” 而本性这种东西,是最难根除的。 驱魔完毕,再嘱托了几句村中已经清醒且无大碍的村民后,一行人御剑便准备回程,柳书未却突然瞥见前方密林中有道黑影一闪而过,便顿下了脚步,言说还有东西落在了那个陵墓里,要去拿回来,让他们先走。 等他们走后,他便走到那处密林边缘,抬头望着其中一颗长势极好的水杉,道:“出来吧,还躲什么?” 那原本还有些摇晃的杉树便瞬间归于平静,任凭多大的风刮过来,都不颤分毫。 柳书未心道没意思,转身就走,那树上却突然跳下了穿着黑衣的男人,几下便落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 不知为何,柳书未的呼吸突然漏了一拍,暗自心惊了一下自己反应过大之后,便迅速调整了过来,颇不耐烦地瞥他:“刚才叫你不出来,现在跳下来干什么?” “我怕你一见到我就走了。” 这语气十成十的委屈。 柳书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要坏了,为了掩盖,便故意嫌恶地拧眉:“那我现在还是见到你了。” 姬如离抿唇,看着他,突然道:“你真的这么讨厌魔?” 柳书未不说话。 他便叹了口气,移开了自己的身体,道:“其实我有的时候也讨厌我自己,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柳书未呼吸一滞,就像是被他这句话给牵动了心里某丝从未被发觉的情绪似的,一时之间涌起的情绪里除了心疼和愧疚外,再也找不出其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愧疚? 怔愣间,腰间的纳袋却透出耀眼的金光,乃是莫无雁传信来了。 在湛洲迎敌梼杌的萧熠沅不敌,受了重伤,急需人前去相助。而几位化神期的大能者皆抽不开身,被宗主带走的几位峰主匀出两个来也不够,因此,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柳书未身上。 可是柳书未怎么会答应? 去帮萧熠沅耶! 他巴不得那个人被梼杌嚼吧嚼吧吞肚子里好吗? 要不是那天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人不能这么早死,他早就联合梼杌一起灭掉他了好吗! 已经被尊为联系巫族和修真界桥梁的音辅天才任性地一偏头:“不去!” 天才的师尊于是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抱歉地朝着传信的峰主笑了笑:“小未就是这么个性子,离不得我。” 柳书未拼命点头:“我每晚没有师尊守着,都不能入睡啊!” 莫无雁虚伪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两眼化成两把小刀“嗖嗖”地朝着柳书未射去。 传信的峰主尴尬地咳了两声,拿出一个绣龙纹的纳袋来,道:“宗主早就料到会有此状,因此已备好上等安神香,另,他还让我给二位传句话。”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另一道传承 此去湛洲,柳书未依旧带着阿暮,降落地点也仍旧是那个三流小宗派,巡守的弟子见到了,忙引他们去萧熠沅的房间里,殷问秋正随侍在一旁,泪光盈盈地,看起来像是瘦了一圈。 而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两只眼睛半睁不睁的萧熠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柳书未横跨豫州、荆州,再到湛洲,一路上所见的最大不同,便是湛洲明显要比其余几洲更为民怨冲天,魔气蒸溢。修真者与魔族,只有在这里才真正像是争锋相对的两边,而不是隐而不发,甚至还有交好的迹象。 他见许多百姓都忙着往其余几洲逃窜,中途好奇便停下来问过几句,你们逃亡何方,可知那处也有魔物横行。 可他们却答,知道,但知道也要去,没有什么地方能比现在的湛洲还要可怕的了。 此结果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又像是脑门上被人浇下一瓢冷水,将他满腔除魔热血都锤没了,浇熄了。 自古以来,大凡战乱,所受伤害最深的永远是普通百姓。若说除魔卫道,与魔渊不死不休是正确的,可又为何会造成此种后果?民怨冲天,便一定有哪里是错了的。 可错在谁?又该如何化解?他却是一概不知。 萧熠沅的伤口重在魔气入体,不过有他和阿暮在,此种难题便迎刃而解,奏过两次静心曲后,他的状况便可见地好起来。 而等到他可以下地行走后,柳书未便不再为驱魔,而是和阿暮日日埋头于房中,研究那卷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补齐的《降魔曲》。 某一日他忽然从曲谱中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窗边一个小香炉,将睡未睡间,阿暮揉眼睛问:“未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人,不会也来了湛洲吧? 然而顷刻后他便又自嘲地笑笑:“我在想,既然萧熠沅伤口已好,多久他会喊我陪他去攻打梼杌。” 阿暮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大概就这几天吧未哥哥你小心” 他轻笑,给他掖了下被脚,又转过头,继续研读那卷从巫族中带出来的典籍。 就在两人这番对话过后不到两天,萧熠沅就敲开了他们的房门,要他们准备一下,明天就正式与梼杌第十八次交战。 这个战前动员,动得柳书未相当紧张,整整一天都在钻研如何能在明日的大战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梼杌,将萧熠沅弄死;或者是成功联手梼杌,将萧熠沅弄死;再或者是等他们两都精疲力竭时,他亲自出手,将萧熠沅弄死。 脑补了太多,这直接导致了他第二天再看见萧熠沅时,眼里那股子诡异怎么也遮不住,弄得萧熠沅默默走离了他身边十几步,跟看一脑子不正常的人似的。 不过他再不正常,也是在场唯一一个能派得上用的音辅——阿暮属巫族,巫族不参战,他必须要保持他的立场,除非柳书未出事。 梼杌这次现身,用的是魔体,也就是在铳山上见过的那条黑色的巨龙。也许是对他外形的尊敬,又或许是知晓了他经历之后的同情,柳书未面对他总不好下杀手——也许魔渊四位魔祖中,现在最能让他狠得下心来的,也只有丹朱。 但萧熠沅不知他心内所想,向他投了个希冀的目光后便扬剑而上,迎向梼杌,他身后的诸位修真者见状,也冲了上去,与那些密密麻麻的魔族碰撞在了一起,顷刻间呐喊声不断。 他于是拧紧了眉,在大批修真者的保护圈里摇响了铜铃,淡绿的荧光从他身周窜出,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围绕在每个修真者身边,其中又尤属萧熠沅最甚。 有柳书未铃铛声加持,他调转体内修为速度加快,并且毫无阻碍,又因绿光在帮他吸收天地间灵气,相当于一个小型聚灵阵,他身处其中,丝毫不担心修为耗尽。后备力量充裕,便也不再留手,招招都往大了发,阵仗极大,打得梼杌措手不及。 但是他这样,对柳书未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他想要保的不止他一个,但光他一个人这种极为浪费的打法,就险些要掏空他所有老底。 再次用事实证明了千万别和不熟悉的人组队,柳书未咬牙,变了一段音调,将萧熠沅身边的绿光撤回了一点,回补自己。 可萧熠沅挥霍惯了,怎么能再适应这种又要省着放大招,被梼杌捻着打的憋屈感?几个天雷阵下来将体内的修为消耗殆尽,又呼“问源!”。 柳书未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见他这样又只好先敬了他,可惜这人不知珍惜,绿光和乐音一到,便又大杀四方,完全不顾底下人的感受,更不顾柳书未的咬牙怒骂。 梼杌也是个厉害的,几下都被萧熠沅的大招砸中,半截身子都变了灰,可是周身气势仍旧不变,死死地盯住了萧熠沅,很有要同归于尽的势头。 那断掉的半截身子化为了湮粉,却是又在半空中纠结成一条体型较之梼杌本体小了一半的黑龙,两龙之龙首齐昂,便从天尽头涌来一朵黑沉沉的乌云,那乌云越变越大,夹杂着道道青紫的雷光迅猛而来,如一只可吞天嗜地的巨兽,顷刻间便来到他们头顶。足一成年男人腰般粗的紫色闪电似蛇一般在厚重的黑云层里窜来窜去,时而紫光大作,令观者恨不能调头遍跑。 萧熠沅这才觉出不妙,朝着那仍昂着头的巨龙道:“梼杌!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找死!” 震耳的雷声轰鸣,梼杌的声音便从雷声中钻出。 “我早就死了,舜帝!是你派吴回去杀的我,你可还记得?” “我一心待你,尊你为王,可你是如何对我的?!” 它说完,在萧熠沅满脸震惊的目光中,青紫的巨雷便朝他当头劈下。 柳书未当机立断,用力击了一下自己右胸,逼出一口血来,佯装不支,悠悠地倒地。 铜铃声断,绿光亦然消散,在漫天的雷光中,只余萧熠沅惨白的一张脸。 一道巨雷劈向了萧熠沅,紧接着另一道便袭上了梼杌,梼杌未作任何挣扎,两只龙眼微眯,竟是安详不已。 柳书未心想,它该是终于得偿所愿了,就如他一般。 在尚是稚儿时许下的诺言,卧薪尝胆二十几载,如今终于得以实现。 “姐姐,你等着,小未一定给你报仇,让那个人面兽心的恶魔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所以你看到了吗?我把那个人,送去地狱陪你了啊 可是为什么,一直郁结于胸腔里的那股浊气,却并没有消散多少? 就在魔族与修真者皆怔愣地看着那紫光大作的天幕时,却忽地有一道金光从中炸开,结成一朵九瓣金莲,漂浮于道道狰狞且可怖的青紫巨雷之上。片刻后金莲散开,有一人的身影浮现其中,周身金光缠绕,割破黑沉沉的天幕,白日照进,澄澈的天外隐隐有仙乐声声传来。 这是舜帝! 盘腿端坐于房中的少年蓦地睁开眼,慌乱地朝四周扫了一圈,最终定在那根漆黑的拐杖上,一把抓起它就往外冲。 而远在荆州的某个黑袍男人却止住了他的步子,带着诧异和惶恐地回头,望向东方。 已经超过他了的绿裙少女掉头催道:“你还在看什么?那老家伙突袭,你再赶不回去,荆州就要失陷了。” 黑袍男人目光一凛,朝着少女的方向虚虚一握,她便像被一根线扯住了似的,撞到了他的手中,被掐住了脖颈。 “你再说一遍,谁叫你来通知我的?” 柳书未瞬间便瞪大了眸子,那被道道青紫巨雷困于其间的梼杌也目睹了全程,当下便被气得大吼:“舜帝——舜帝——!天道!天道不公!” 天道的确不公。 柳书未的指甲深陷进了身下的泥地里,一抓便是一大把被血液浸润的黏土。 似他那等毫无人性之徒,怎可超凡入圣! 他双眼充血,里面是完全不同于周围人的愤恨和不甘,使得萧熠沅一下便看见了他。微顿片刻,他忽而朝着他猛冲过来,伸手轻揽住他,又浮至半空,道:“我敬爱的女英,你别这样看我,我太爱你,而你姐选错了立场,所以她只能死。” “你是个疯子!” “有什么关系呢?在其他人眼里,我便是神,至高无上。” “你有病!” “千年未见,你变得调皮了,女英,一定是你体内另一道传承的错。”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令他只觉脊背发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你想干什么!” 萧熠沅笑:“当然是……剔除你另一道传承咯……” 另一道……传承…… 那是巫族的……是姬如离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在瞬间便席卷了他,令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的战栗,仿佛是在无声的哭泣,哭泣一个比他生命更重要东西的丢失。 萧熠沅的手离他额头愈近,却在瞥见他手上攥着的铜铃时突然止住,改为了轻点他眉心。 “好吧,再等一会儿,不过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大结局(上) 无论是古籍记载,还是民间传闻中,关于舜帝的描绘,无外乎都只有“睿”“明”“仁”“信”几字。 舜帝作为继尧帝之后的第二位人皇,其最大的功绩便是平了由穷奇、饕餮、混沌、梼杌以及尧帝之子丹朱掀起的“三苗之乱”,将“四凶族”流放到边远蛮荒之地,从此人族崛起,神族渐渐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中。 “生产食物的是人族,生产布匹的是人族,制造工具的是人族,数目最多的也还是人族,所以人族为何要屈于那几族之下?” “各人有各人的分工,统称为神族的几大族虽人数稀少,可他们也承担着稳定天地关系的重任。而且在万物混沌时,乃是神族盘古开天辟地,以身化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神母女娲取泥造人,点神化圣。从那时起人族便信奉神族,神族庇佑人族,有何不对?” 萧熠沅嘲讽一笑:“人自己可以做到的事,为何要去乞求神灵?而明明是自己做到的事,又为何要归结到遥不可知的神灵身上去?” “这是一种信仰,你不能否定它。” 柳书未挣扎,手却被缚仙绳系得更紧。 牵着他直往前走的萧熠沅回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从来没有与我争辩过这个的,看来那另一个传承对你影响果然很大。” 柳书未咬咬牙,不说话了,只是步子仍旧不怎么配合。萧熠沅扯得也不怎么耐烦了,伸手用力一拉,柳书未便猛地前冲两步,险些磕到面前一棵足他腰般粗的大树。而等他稳住身形,就见到了脚边一截灰黑的人骨,和人骨下焦黑的土地。 他睁大了眸子放眼望去,萧熠沅就在他旁边轻笑:“封印三千万魔物真正统帅的汤谷,上次即便我特意引来了你,帝江也没能真正解封它。” “什么叫‘特意引来了我’?不对你想干什么!” 萧熠沅牵着他继续往前走:“我都到这儿了,还能干什么?” 柳书未尖叫:“你疯了吗?!” “我很正常,也很清醒,一个圣明的帝王从来不怕他的敌人有多强大。” 只要敌方那群猪不要再来试图传染己方人,将他们也变成猪队友就好。 “可你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帝王!而且你知道将穷奇放出来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萧熠沅猛地往前走了两步,后回头瞪他:“我会将一切摆平,让所有人看到魔族的真面目。打消你们一个个可笑的、可悲的,和魔族和平共处的美好愿望!” 他说完,又猛地一拉手中缚仙绳,将柳书往前扯了好几步,同时他自己的步伐也渐渐加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座上插一柄黑色长/枪的骨堆下。 似乎察觉到来人,深眠于地底的穷奇开始发出一阵阵难耐的长鸣,伴随着黑紫的魔气从开裂的地表钻出来,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萧熠沅凛了眸,对身周之景置若罔闻,只灼灼地盯着那柄黑色长/枪,对身侧的柳书未道:“拿出混元罩。” “没手。” “给我,我来拿。” 柳书未不动,他便攥住他手腕朝反方向猛地一掰,顿时疼得柳书未大叫一声。 萧熠沅冷冷地看着他,又将他手腕接好,道:“拿出混元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柳书未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纳戒,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玦便从中钻出,被萧熠沅捞了去。 往里输入一丝修为,一个金色的碗形屏障便出现在两人身侧,他满意一笑,便拎着柳书未走上了那座骨山。 只是见了姬如离一滴血便兴奋得无以复加,甚至想要自发地将自己□□的黑色长/枪,面对萧熠沅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态度。 它拼命地躲着萧熠沅伸出的手,直到最后躲无可躲,被萧熠沅一掌握住,整支枪都散发着一种极度焦躁又生无可恋的气息。那裹住它的黑色焦壳也变得越来越硬,好像将周围四散的魔气都吸收了进去,地底下的穷奇似有所感,又开始了新一轮撕心裂肺的怒吼。 若是在场有另一魔祖的存在,便能知道,它反复喊的,都只有两个字——“滚!快滚(ノ‘Д)ノ!” 你们这是救我还是坑我呢? 萧熠沅眉头紧拧,似是被这柄枪给激怒了,不甘不愿地松开,看着它如释重负地轻颤,便一退推身边的柳书未,抓着他两只手就握了上去。 长/枪先是惊恐地一缩,耳后就像是蓦地回过神,开始激得冒红光,枪身的黑色焦壳一层层地往下掉。 二二主人嘤嘤嘤qaq,亲人呐! 而柳书未,满脑袋都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就要成为放出恶魔穷奇的千古罪人了! 在这十万火急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完全感受不到手中长/枪急切心情的柳书未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趁着萧熠沅全身心都系在那即将解封的长/枪上时,后脚轻抬、猛踢,踢得萧熠沅控制不住地弯腰、瞪眼,又抽手腕给了他一肘,自己则赶忙抽身往后几步。 而此时,那黑色□□身上只余最后一层如薄雾般的黑紫魔气,赤色的光芒完全掩盖不住,大地颤抖,原本如蛛网一般密布的裂缝开始一道接着一道地扩大。 萧熠沅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投到了那柄长/枪上,几步上前,就想直接硬拔。 柳书未心里一突,被缚在一起的双手微动,唤出清心铃来,猛地一摇。尖锐且刺耳的铜铃声响,惊得那长/枪又往下陷了几分,萧熠沅步伐亦然一滞,脑中像是被锐物穿透一般地疼。 他双眸瞬间变得赤红,盯着柳书未的眼神凶狠得像是要生吃了他,右手轻抬,一柄发着金光的宝剑便现于其上。然后他握紧,朝着柳书未当头劈下。 柳书未慌张地想要往旁边躲去,他面前的空间却发生了异变,像是开了一道口子,将他迅速地吞了进去,萧熠沅那道剑意便劈了个空。 而等他再被那道口子吐出来时,已经趴在了某人怀中。 姬如离一手揽住他,一手往前虚虚一挥,两人面前的空间再度发生了断层,萧熠沅紧接而来的剑意皆被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给吞了进去,又在他身前被吐出,尽数砸在了那个淡金色的屏障上面。 纵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萧熠沅也还是被激怒了。 “帝江!这是你自己找死!” 他再度扬剑,横在身前化了个太极纹,九天之上隐隐有雷声阵阵,一道青紫的雷光穿透云层而来,就要劈在姬如离头顶,柳书未心急想要拖他走,半空中却忽地又掠来一抹金光,金光化为一朵九瓣金莲,替姬如离挡下了这一道天雷。 萧熠沅眸中震惊一闪而过,随即又化为愤恨,垂剑望天大喊:“尧帝!你可是要偏袒魔物!” “我从未偏袒过谁。” 说话之人一身天青绣苍树纹道袍,负手于空中悠悠落下,落到柳书未两人身前,与萧熠沅对峙。 而在他之后,又有多人接连从空中落下或是林中钻出,有魔,亦有修真者,但无一例外,都是站在他们那边。 萧熠沅暗暗地握紧了剑柄,眸光幽深。 “我竟不知,修真者何时已经和魔族冰释前嫌。更不知,何时魔族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上生宗禁地。” 经他这一提,在场的修真者们方才恍然,暗自留了一分心,离身边魔族远了些。各上生宗弟子则纷纷面露尴尬,看向魔族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嫌弃与责怪。 “此事可后议。” 上生宗宗主轻挥拂尘,走到莫无雁身侧,眼神不善地看着萧熠沅。 “现在先来解决目前之事,萧熠沅,你出现在此,可是要放出穷奇?” 身后无论是修真者还是魔族,皆敛了繁杂的思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愤怒,亦有警惕。 萧熠沅却笑:“我不过回宗查看一番,并无它意。” 宗主指了指旁边被震得四分五裂的骨堆,以及其上那柄赤光难掩的长/枪:“查看,需要将封印都险些解除?” “您也说是‘险些’解除。”萧熠沅收剑以表诚心,然后在众人快要喷火的眼神中缓步走到那柄长/枪旁,伸手轻触。 长/枪像是受惊的小媳妇儿般又往下缩了两寸,枪身赤芒暗淡了两分。 一众修真者亟待拔出的佩剑和魔族已经慢慢生长利爪便卡在了此处,上下不得,最终难以置信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也看到了。”萧熠沅摊手:“我根本解不了‘破军’的封印,又怎么能放出穷奇?” “但是‘破军’也的确解封了!” 有只魔哑着嗓子喊道。 萧熠沅笑:“是啊,它的确解封了。” 众人/魔便默,半晌后皆将视线投到了一旁的姬如离和柳书未身上。 “由先天灵宝以做的封印,除了灵宝认可的主人外,其余任何人都不能强行解封,而封印穷奇的这柄‘破军枪’,主人是谁,想必不要我为诸位说明了吧。” “你这是在移花接木!” 柳书未急得两只眼睛都红了,直恨不得将那些只会人云亦云的人或魔全扔飞,举着手腕上的缚仙绳朝着萧熠沅道:“你绑我来,替你解封穷奇,你想要魔族在穷奇的带领下与修者界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萧熠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露出个可笑的表情来:“这与我有何好处?而且你也说解封‘破军’的是你,你觉得你就不需要再说些什么吗?” 柳书未一怔。 周围一众修真者们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 说萧熠沅要解封穷奇,造成大陆动荡的是混沌帝江,结果解除封印的却是和他关系不浅的柳书未,他们原本就不相信萧熠沅这位少年扬名的大能者会做出这等事来,如今一看,更像是他俩贼喊捉贼! 目的便是要铲除修真界对魔族最深恶痛绝的萧熠沅! ☆、大结局! “解封‘破军’的的确是小未,但他是如何来此的,你又是如何来此的?” 莫无雁眸子微眯,右手轻抬,指着那个仍旧笼罩在他周身的淡金碗形屏障:“而且,宗主赐给小未的‘混元罩’怎么会在你手上?” 萧熠沅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拿混元罩,完全是因为怕穷奇现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后姬如离突入,他的空间之力太过诡异,为了保有胜算,所以并没有收掉混元罩。而之后的莫无雁等人他更是想都没有想到,可是那时已经不好再收混元罩了。 所以也可以这样说,他一开始就在转移话题,只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可是不曾想,莫无雁还当真是咬着他不放了。 柳书未一个小小的筑基,金丹都未成,与他这一个化神入圣的大能者相比,当然是他胁迫他的可能性大些。纵使他们不相信,他手上本该属于柳书未的防御至宝混元罩也能说明一切。 原本就明朗的形势在一波三折后变得晦暗不清,最后又回到了原点,旁观者清的话放到此时已经完全行不通,反而却只有这几个当局者才是最为心知肚明的。 萧熠沅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右手腕轻转,视线从莫无雁身上收回,挪到了某一处,里头狠戾一闪而过,被柳书未捕捉到了,顿时心里一慌,还来不及做什么,那群魔聚集处却忽地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长鸣。 一个狼型长毛的魔族开始发狂,咬下了旁边一个修真者的一条手臂,继他之后,又有数个隐藏在修真者之中的魔族开始发狂,攻击周围的修真者。 修真者们迅速反应过来,拔剑地拔剑,该躲得就躲,几位元婴期的大能者们齐齐出手,与忽然动作的魔族几位大魔纠缠在了一起。 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魔族和修真者们见状也参加了进来,甭管发狂没发狂,都打了再说。 连站在最前方的莫无雁等人也被惊扰,回头呼喝着什么时,萧熠沅却动了。 他几步掠到了那座骨堆上,伸手,握住了那柄只差一点儿就可以拔出的赤色长/枪,长/枪想要回缩,却被他咬牙,用蛮力给直接拔了出来。 ‘破军’出世,那几人高的骨堆便在顷刻间化为了湮粉,如墨汁一般的魔气便从骨堆下汹涌而出,从一开始就颤抖不停的大地在此刻却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却是从那道喷薄不停的墨色魔气中蔓延出的,让人心悸的恐惧感。 有等阶低一些的修士登时便被吓得跌倒在地,被身边等阶高些的修士护着,挡住了魔族的偷袭。 浑身颤抖的弟子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带着哭腔唤了一声:“问渠师叔” “站起来。” 问渠一剑劈开眼前两只蛇形魔族,石青的道袍上便染上了一滩黑血,花白的胡子也被殃及,他却连眼睛也不眨。 孰料那两只蛇形魔族后面又忽的窜出一道绿色的身影,扬着尖尖的五指便朝他抓来,他横剑方想躲,另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以掌化拳,替他挡住了这一击。 问渠愣:“景符?” 夸父微微侧头,喊:“师父,您先带师弟们去另一边!” 他讷讷地应了,带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几个小弟子就跑去了另一边上生宗几位峰主开辟出来的保护圈里。 夸父再一用力,将击中他的魔甩至两米开外,双目圆瞪着看向她:“为什么要带着魔族杀人!” 獠牙外翻,脸上布满黑色藤蔓的女魔一愣,内含花形纹路的赤色双瞳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掉头便向另一个还在与魔族厮杀的元婴大能者而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化神期的大能者都无暇顾及他们罢了。 从地底钻出的魔气愈深,且浓,最后将天幕都染成了一片漆黑,极高却又似极近的天幕里,隐隐有一背生双翼,张着狰狞巨口的类虎型巨魔在凝聚成型。令人脊背发寒,透体生凉的威压便一阵阵袭来。 穷奇现世 “舜,你疯了吗!” 宗主气急败坏地大喊。 “疯的是你们,不是我!” 萧熠沅一甩手上□□,那枪便飞到了姬如离手中,兴奋地微微发抖,他只看了一眼,便露出个嘲讽的笑来,道:“是你们,一心想要和魔结盟,相信魔能和人类和平共处,可事实如何?魔终究是魔!” “可你也不该放出穷奇来!” “我不放它出来,怎么让你们死心?你们一个个,都已经受了魔的引诱!” 萧熠沅状若癫狂,眼看着穷奇就将凝聚成型,他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我以前想要驱逐神族,你们说我疯了,你们不理解我,让我妻子娥皇杀了我,可惜我命大。现在我想要驱逐魔族,你们又说我疯了,可是娥皇已经被我杀了,现在你们还想怎样?让女英来杀了我吗?” 被姬如离揽在怀中的柳书未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陷进了姬如离的胸膛中,满脑子都只有“娥皇”“女英”四个字。 因为姐姐是娥皇的转世,因为在五千年前,娥皇曾经刺杀过舜帝,所以五千年后,身为娥皇转世的姐姐就必须要死? 凭什么?又为什么? 他们姐弟两幼年丧父丧母,从此相依为命,从未有过任何害人的想法,只因一个可笑的轮回转世的理由,便要让他尚在妙龄的姐姐分尸而死,让尚是稚儿的他从此孤单一人? 他不服,亦不甘! 攥紧的手却被姬如离分开,然后塞进了他的,握紧,丝丝凉意便顺着五指蔓延至全身。 他急促的心跳平缓了不少,红肿着一双眼,看着身后的探头过来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流下两行泪来。 “姬如离,我” 姬如离伸手,为他擦泪,声音尽量放到最柔,道:“你不要怕,有我。” 一句话,带着誓言和诺言般的重量,直击入他胸腔,让他呼吸一滞,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但是,可能要等一下了,我先要去做一件事。” 他将他转过来,微微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虔诚而纯洁得令围观者都颇觉不好意思,纷纷转过头去。 姬如离说要做的事,便是重新封印穷奇。 自穷奇现身,还在混战中的魔族和修真者便皆默契地停了下来,相互戒备着看着对方,又将主要心神都放在了最前头的那几个人或魔身上。 饕餮最先动作随后是丹朱,再后便是莫无雁和姬如离,夸父正在弟子堆里和女魁对峙,况且面对炎帝的最后血脉,他也下不去手,萧熠沅见状趁机要跑,却被宗主一把拦下。 至此,三个战场开辟,柳书未夹在中间左右不得,从一众修真者和魔族中间却忽的窜出一个拿着根黑色拐杖的少年来,直奔他而去。 “未哥哥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柳书未匀出一分注意力来,接住了冲劲过大的阿暮。 “我感应到舜帝觉醒,穷奇可能也会” 一声仿佛从云端急坠的兽吼声传入他耳中,他惊讶地抬头望去,嘴巴都险些合不拢:“穷奇它已经?!” 柳书未满面愁容地点头:“都怪萧熠沅!” “五千年前舜帝就不干好事!五千年后照样干不了好事!” 阿暮愤愤地骂道,然后举着自己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将手中拐杖举到了柳书未面前。 “未哥哥你拿着它,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们了。” 上古四大凶兽,梼杌被杀于羽山,饕餮被杀于三危,混沌被杀于崇山,唯有穷奇,被帝江的□□封印在汤谷之下,一直苟且存活到了至今。 不说五千年前便有的通天之力,就说五千年的额卧薪尝胆,苟延残喘,也足够它实力更上一层楼,甩调拨由于转世而损耗不小的帝江,饕餮,丹朱等人,也就更别提以人身化圣的尧帝了。 几魔皆化为了原形,与大到遮天蔽日的穷奇比起来小了不止一丁点儿,几下便被穷奇掀翻,打飞。每只魔身体上都不止一道伤口,尤其是姬如离,他背上四翼因刚刚躲闪不及,生生被削去了两翼,疼得他凄厉地一吼,吼声传到柳书未耳中,他心便是一拧,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甚至恨不得伤的是自己。 阿暮递过来的拐杖被他顺手就接了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什么,攥紧了就放在胸口,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空中的姬如离。见他莽撞地又想冲过去,顿时便急得惊呼出声。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按在胸口的黑色拐杖周身开始隐隐地发出绿光,阿暮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离哥哥你一定要成功醒过来! 一道空灵却渺茫的声音窜进他的耳朵,拨动了他的思绪。 “我要成为灵巫,世上最厉害的一位灵巫,辅佐世上最厉害的一位神明。” “我叫帝江,少昊族之帝,你可愿做我的巫祝?” “你便是帝挚那个只知玩乐不理政事的少昊族新任族长?” “对不起,不做!” 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啊 绿光大作,原本漆黑的拐杖突然从头至尾,慢慢褪去了那身漆黑的外壳,就像是污垢被洗净了一般,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晶莹玉杖。 执杖者于这道耀眼却不刺眼的绿光中睁眼,一双碧瞳澄澈如雨后的天幕,深望进去,却又发现其内好像蕴含着一面宽广辽阔的大海,望不到边际。 阿暮激动得险些跳起来,又因他后一句话,将这种激动的情绪生生稳住。 他道:“拿出铜铃,与我合奏。” 由两位已经觉醒的灵巫合奏,引导者还是曾为灵山十巫之首的柳书未,铜铃声乍响,所有人神魂皆是一颤。被穷奇一尾巴甩飞的姬如离惊讶地转过身,对上了一双一如既往温柔却坚韧的碧瞳,顿时一喜,却又被周身涌上的绿光催促着攻到半空中那只巨兽身边。 原本一边倒的形势便在顷刻间打了个对调,穷奇被大杀四方buff加持的几魔一人打得夹着尾巴连连败退,在一旁的萧熠沅见状便红了一双眼,愤愤地瞪着那面无表情的青年,又朝某处使了个眼色。 挡在他面前的宗主大人顿时立起了脊背上的汗毛,手中拂尘化为万道细韧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袭向他。 “你又想干什么!” 众人/魔皆静默之时,却有一道绿色的身影,如一条游鱼般地袭上了那笼在绿光中的柳书未。 柳书未眉头一拧,手上玉杖轻转便要迎上她,有一人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狠狠一拳,便将那人击飞。 夸父愤怒的吼声终于传出。 “女魁!你究竟要伤害多少个无辜的人!” 被甩飞、砸进一个泥坑里,面目狰狞的女魔爬起来,亦然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最想杀的人其实是你啊!” 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 女魁被挡,萧熠沅底牌被抽空,他内心愤怒得无以复加,在这个当口居然还爆发了,手中宝剑金光大涨,几下便将宗主的拂尘砍断,扬剑袭上了柳书未。 宗主阻挡不及,女魁又再度缠上了夸父,阿暮不是战力,柳书未只能硬着头皮迎敌,将手中玉杖横挡,顿时金光与绿芒交杂,萧熠沅神智已然涣散,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也要帮着那些魔!” 柳书未即使觉醒了,也只是个辅助,吃萧熠沅一招都困难,阿暮连忙改了曲调,调用了大部分的灵气来辅佐他,但是绿光却仍旧在渐渐减弱,柳书未小腿发颤,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周围空间忽的一缠,露出个幽深的黑洞,从洞中钻出一浑身是血的男人,以掌化刃,直接捅穿了萧熠沅的胸膛。 他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己胸口,再看看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喷出,在溅到柳书未前就被男人扬掌拦下,他手握着的玉杖上已没了压力,却仍旧不敢松手,唯恐这只是一场梦。 不远处传来巨兽不甘地嘶吼,女人凄厉的惨叫,然后是诸魔与修真者的欢呼。 他被圈在男人怀中,感觉到有熟悉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脖颈,是男人低低的浅笑。 “阿离,结束了,我回来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欠你们三万字的帝江追夫虐狗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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