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奇闻异事》 正文 第1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文案 花满楼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他的冲动,或许只与“陆小凤”这个名字有关。 陆小凤已经消失三个月了,他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百花楼第一次无缘无故地打碎了一盆花。 “我去找他。”花满楼留下一句话,骑上快马一路向北而行。 广袤草原,久别的二人在河边漫步。 陆小凤把玩着手里的芒草,问身侧的人:“你怎么会往北边来?”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就在这里。”已然换了一身装扮的花满楼说道。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与往时不同的草原人打扮,半眯起眼,摩挲了下食指上的戒指,“幸好你来了。” “不,这句话该由我来说。”花满楼笑着摇摇头,“陆兄,幸好我来了。” 食用说明: 1陆花同人,不是古龙巨巨同人,全文围绕陆花一个中心不动摇。 2不扯副cp,不扯副cp。 3请体谅三集撸十年的冷圈,笔者割大腿自食,不喜勿言,不喜勿阅。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小凤,花满楼 ┃ 配角:唐天霜,宋绯,曲萌萌 ┃ 其它:陆花 ================== ☆、唐六小姐 “你们别问了,就是把宫里的御酒搬来,我也不知道陆小鸡去了哪里。”司空摘星发誓,等会儿他就躲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知道陆小凤去了哪儿? 百花楼里,花满楼正在给鲜花浇水,耳边清风拂过,屋子里便多了一只偷酒的猴精。 “你就不怕我也问你陆小凤的下落?”屋里的动静让花满楼忍俊不禁,清酒入杯的声音却是让他想起了许久不来找他喝酒的陆小凤。 “不是我看扁自己和陆小鸡的交情,真要我说,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陆小凤,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司空摘星喝了杯好酒,心中的话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花满楼摇了摇头,“自你们黄石镇一行回来,陆小凤便消失了,照理来说,你们才是最后见到他的人。” “唉,可偏偏我们都不知道在那之后他去了哪里。”司空摘星叹了口气,但愿凤凰别是被人当鸟抓起来关在笼子里。 “哗啦——”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怎么了?” 直见花满楼的跟前的花盆碎在了地上,他提着水壶一动不动地站着,还维持着弯腰浇水的动作。 “没事,不小心而已。” 花满楼进屋很快找到一个空的花盆,散落的花和土仔仔细细地放置好。 忽然他说:“我去找他。” 这个他,必然就是他们方才提起的陆小凤了。 司空摘星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你知道他在哪?” 花满楼听着花草茂盛生长的声音,缓缓说道:“或许我真的知道。” 一番对话之后,花满楼当真就动身前往找寻陆小凤。 司空摘星提溜着一壶百花酿浅酌慢饮,摇头叹气道:“这一个个的,都在打哑谜,我是看不懂啰!” 一个人,一匹快马,花满楼往北一直到了大明与蒙古的边境。 虽然目前来说,大明与蒙古互不侵犯,但边境的居民免不了受到马匪的骚扰,生活条件与富庶的江南是天壤之别。 酒肆外飘着黄破的幡,陈旧的桌椅摆放得十分讲究,店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往来的商客和江湖人。 眼尖的小二瞧见一位锦衣公子下了马,搭了下肩上的抹布,灵巧地迎了出去。 “这位公子,小的帮您牵马,里边儿请!” “有劳。”锦衣公子看上去虽然风尘仆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非比寻常的贵气。 此人正是北上寻找陆小凤的花满楼。 小二很快就上了茶,问过花满楼之后招呼厨子准备了吃食。 花满楼抛出一粒银子,问道:“小二哥,你这里,可有见到过一位长着四条眉毛的人?”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桌本就因为花满楼的打扮而注意他的人互相对了个眼色。 小二搭在抹布上的手一顿,收下银子,眼睛滴溜一转,“公子可算问对人了!小的在这里待了一十四年,这每天人来人往,见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不过巧了,我还真见过公子说的人。” 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他稍微顿了一顿,又一粒银子抛了过来,他马上缓过气儿来继续道:“那位客人在小店买了两壶酒,很大方地给了小的一锭银子,还没让找钱……” “什么时候的事?”花满楼问。 小二非常肯定地说:“三个月前,正好是小店打烊之前的最后一位客人,所以小的记得特别清楚。” “那之后他往哪里走了?”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小的问过他为什么赶路带那么多酒,他说了一句,什么这个季节不多带点酒,怕会冻死在草原上。” 花满楼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小二咧着嘴笑,“小的也收了您的好处不是。” 花满楼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了敲,草原……陆小凤莫不是出边界去了? 用好吃食,花满楼骑着马走往蒙古地界。 他才离开酒肆,店小二就朝角落里的人打手势,讨喜的笑脸板了起来。 太阳大半没入草原,白色的光溢出红色,把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花满楼在蒙古边界停了下来,不是没有方向,而是他的马走不动了。 惋惜的叹息声,似还夹着几分无奈。 “花满楼,我们弟兄可算是追上你了!” 说话的人随着身后的马蹄声离花满楼越来越近。 飘逸的身影从马背上飞跃而下,马儿一声哀鸣侧翻在地,有气无力地打着响鼻。 “听闻花公子能闻出□□,我等只好对马儿出手了。”如果花满楼能看见,就会发现领头的人正是酒肆中坐在角落里的人,他肩上扛着一把弯刀,一脸匪气。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只怕是因为陆小凤吧?”也只有陆小凤才会惹上这么多麻烦。 “不错!都道陆小凤与江南花家七公子是好朋友,我家主上担心公子找不到人,特地派我等送你一程。”领头大汉吹了声口哨,他身后的人驾马将花满楼团团围住,“素闻花满楼听声辨位的本事炉火纯青,流云飞袖更是出神入化,这马阵便是专门为花公子你设下的!” “陆小凤在哪里?”听此人所言,陆小凤的处境只怕不大乐观,花满楼是不会相信他的朋友,一个大混蛋会轻易有生命危险。 “这个问题,你下去问吧!”那人厉喝,“摆阵!” 只见他们扬鞭策马,围着花满楼跑了起来。 霎那间,数马齐鸣,马蹄嗒嗒作响,喊杀声不绝于耳。 花满楼横剑在前,握剑的手一紧,长剑随时出鞘。 虽然多了声音的刻意干扰,花满楼仍然机敏地躲开砍向他的大刀。 避开的一刻,剑光一闪,大汉手腕一颤,刀险些掉下,撤回的手连着一丝鲜红。 冷冽的剑尖上,一滴鲜血滑落下来。 “一起上!”大汉大手一挥,骑在马上的人纷纷拔出腰间的刀,齐齐攻向花满楼。 尽管花满楼还能应付对手的招数,但对方制造的声音还是干扰了他,招式没有平日的流畅。 “砰!砰!砰!”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眨眼间就把三个人踢下马,领头的大汉面色一变,“霍桑?他怎么在这里?我们走!” 这群人骑着马飞快地离开了,叫做霍桑的人却没有追上去。 已经走远的一伙人中有人不解地问道:“头儿,咱们为什么把那个姓霍的一起解决掉?” 领头的大汉冷冷地说:“霍桑现在被可汗放在唐天霜身边,你能在暴雨梨花针之下活过来?”霍桑既然出现,说明唐天霜就在附近,幸好霍桑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他们口中的唐天霜,现在正一派悠然地坐在枣红大马上,啃着不知名瓜果。 她裹着一身湖蓝色的袍子,外罩雪白的火狐披风,头上戴着深蓝色孔雀羽的发饰,眼睛的位置缠着一条黑色的丝巾。 “久闻花家七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唐天霜的声音不同寻常女子的柔和,反倒带着几分别样的低沉。 “姑娘认得在下?敢问姑娘芳名?”花满楼收了剑,朝唐天霜拱手道。 “唐门唐天霜。” “原来是唐六姑娘。”唐门六姑娘是唐门天字辈中唯一一个名中带辈分的女儿,一双独特的眼睛更是让唐家定下了她若成婚,只能招婿的规定。花满楼对此也是略有耳闻。 唐天霜道:“花公子是小凤凰的朋友,以后就叫我一声唐六吧。”她的辈分是跟几个哥哥一起排的,自然也能用唐六这个叫法。 “唐六可是有见过陆小凤?”花满楼从善如流。 “天快全黑了,这里晚上有狼,花公子不如先随我们回驻地再说吧。”唐天霜不等花满楼点头,继续说,“我们只有两匹马,还要委屈花公子与大汗的护卫霍桑同乘了。” “是我还要谢谢你们,怎么能说委屈呢?”花满楼不是陆小凤,他向来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那我们走吧,霍桑,你带花公子一程。”唐天霜把手里另一匹马的缰绳抛了出去。 霍桑接过缰绳,拍了拍花满楼的手臂,翻身上马,再把手递给花满楼。 “差点忘了,霍桑以前脖子受过伤,喉咙不能发声,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唐天霜补充道。 花满楼一怔,点头,“有劳唐六和霍兄弟了。” 唐天霜收回落在花满楼身上的视线,又看了霍桑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手里长鞭一扬,“驾!” 花满楼有一种直觉,唐天霜这里一定有陆小凤的消息,虽然从未听陆小凤提起过这位六姑娘,但凭她对陆小凤的称呼来看,他们的交情只怕不一般。 蒙古人现在还是过着游牧的生活,他们没有固定的建筑,驻地里坐落着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 他们在门口下了马,唐天霜对花满楼道:“还请花公子随我去见大汗。” “应该的。”到了别人的地盘,自然要和主人打声招呼。 唐天霜带着花满楼一路畅行无阻来到王帐前,可见唐天霜在这里的地位不一般。 “叔叔,六姐姐什么时候才回来呀?”王帐内传出一个软糯的童声。 “诗儿那么想你六姐姐,跟叔叔在一起不开心吗?她办好事情就回来啦。” “诗儿宝贝,六姐姐回来了!” 虽然花满楼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唐天霜心情变好的一瞬间,就像冬日里升起了太阳,四周都暖了起来。 “六姐姐!”一个梳着两个包包头女童像只小鹿一下子撞进唐天霜的怀里。 唐天霜蹲着摸摸怀里的小脑袋,语气温柔:“是姐姐不好,让诗儿宝贝担心了。” 小女童咯咯笑了,“诗儿不怪六姐姐,有叔叔陪,诗儿不怕。咦……这位叔叔好漂亮。” 正看着两人的阿什赞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唐天霜这才想起被她带过来的花满楼,忙道:“诗儿,这不是叔叔。” 唐诗“哦”了一声,马上改口:“大哥哥!” 花满楼微笑点头,感到刚刚冲着他的敌意也消失了。 唐天霜抱起唐诗,对上面的男人说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花满楼。花公子,他是蒙古的可汗阿什赞纳。” “见过大汗,失礼了。” “花公子,幸会。”阿什赞纳道,“花公子头一次到蒙古,一定有很多不方便,今后有什么需要便与六儿说,让霍桑帮你,他虽讲不了话,做事还是很细心的。” “花满楼谢过大汗。” “六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不用客气!” 可惜花满楼看不见,自然也就错过了唐天霜与阿什赞纳的交换眼神。 倒是唐诗小朋友看着两个大人的互动,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什赞纳和唐天霜有话说,唐天霜答应花满楼明天就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诉他。 阿什赞纳吩咐道:“霍桑,你带花公子去他的住处吧。” 花满楼和霍桑出了王帐,霍桑加重了脚步却不显得刻意,花满楼跟在后面露出一个微笑。 二人才刚到地方,外边远远飘来唐诗的声音:“花哥哥花哥哥,诗儿来给你送东西啦。” 唐诗当然不是自己走来的,她身后跟着一个跟霍桑差不多穿着的人,她怀里抱着个大包裹,见到花满楼就塞给了他。 花满楼摸了摸包裹,里边是蒙古的衣服,“衣服,给我的?” “嗯嗯。”小唐诗点点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就像黏在花满楼脸上似的,“六姐姐有事,诗儿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诗儿真懂事。”花满楼摸了摸唐诗的包包头。 “诗儿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身后的男人提醒道。 唐诗有些不舍,但她记着方才唐天霜的叮嘱,撇撇嘴点头,“好吧,花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花满楼笑了笑。 身边的人正要离开,花满楼却抓住了他的袖口。 霍桑脚下一顿,只听花满楼在他耳边说:“霍壮士,我娘留给我的戒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 说着,花满楼的手顺着袖子往下握住的霍桑戴戒指的手。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霍桑”无奈地摇了摇头,“花满楼,你实在太不可爱了。你早就认出我了吧?” 花满楼笑得很开心,“是,就在你拉我上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陆小凤教过他灵犀一指,他的手他又怎会认不出来呢? “花满楼,叫你担心了。”陆小凤也知道自己这次消失得太久了些。 “我更担心你再不出现,百花酿就被人喝光了。”花满楼拉着陆小凤到一旁坐下。 “那个猴精!”陆小凤可怜兮兮地摇了摇花满楼的手臂,“花兄一定留了我那份吧?” 花满楼被他的语气逗乐了,“陆兄,这次我真没留。” 不顾陆小凤幽怨的叹气,花满楼问道:“话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还不是那个唐六,说什么我的演技太浮夸,让我非得让我办成大汗身边的哑护卫。”陆小凤说起这个也是气闷,这里到处都有秘密,不能说话太要命了。 花满楼笑道:“唐六说得很对。” “喂,你不是还记着那件事吧?”陆小凤跳脚,扮成铁鞋大盗那件事可不是他的主意,花满楼只是笑,没有再打趣他。 “之前收到唐二先生的信,他请我来帮唐六一个小忙,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幸好唐六有手段,这才想出瞒天过海的方法让我留下来。”陆小凤说,“唐诗随了唐六的性子,未来一段日子里,花兄可要小心了。” 花满楼总觉得他听懂了陆小凤的话,又好像听错了。 二人打小就认识,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陆小凤附在花满楼耳边悄声道:“唐诗是唐六和阿什的女儿。” 花满楼眼皮一跳,想起唐天霜称呼陆小凤为小凤凰的语气,莫非此人跟陆小凤是同道中人? “我可没她那么坏。”陆小凤急忙撇清,他可不是唐六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原来唐天霜因为双眼天生异于常人,在唐门地位十分特殊,她今后成亲只能招婿,她的孩子只能姓唐。偏偏她从小的待遇和未来门主一样,渐渐养成了任性却又洒脱的性格,十五岁出蜀后招惹了很多当时不显,现在了不得的男子,甚至还与当时仍是王子的阿什赞纳生下了一个女儿。 “阿什赞纳肩负重任,自然不可能入赘唐门,唐六便带着几月大的唐诗独自回了蜀中。”陆小凤也很佩服唐六,世间还有几人能像她这样,说放下就放下的。 “唐六说她的相好有危险,如果我不来帮忙,就让我自己看着办。”陆小凤无奈,女人凶起来很可怕,唐天霜凶起来,就不是可怕能够形容的了。 ☆、两个一样的女人 二人相认之后,陆小凤要继续扮作霍桑。 “明天大汗应该会把你引见给他亲近的人,既然唐六让我照顾你,想必大汗也已经知道了,一切照常就好。”陆小凤确认了没有遗漏事情,便要到唐天霜那边去。 才走出帐子,就见到蹲墙角多时的唐六。 “……” “嗨。”唐天霜挥挥小手,“你今晚就在这里保护花公子吧。”说完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就走了。 “……”陆小凤郁闷地又回来了,“她来多久了?” “唐六是和唐诗一起来的。”花满楼握拳掩笑。 陆小凤抓了抓头发,唐天霜那个女人心眼那么小,刚刚他应该没说她什么坏话吧? 第二天早上,一个护卫过来传话,阿什赞纳请花满楼过去用早饭。 “阿什赞纳有一个王后迦妮娅,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大家都叫他小王子,据说还起名字。”花满楼记起昨天陆小凤的话,“大汗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王爷穆鹰东,他的汉语说的比蒙语还要好。” 进了大帐,阿什赞纳抱着唐诗坐在上座,旁边是王后迦妮娅,她怀里抱着小王子。竟然没有唐天霜的影子。 “花哥哥!”唐诗欢快地冲花满楼打招呼。 “六儿有事不能来,花公子请坐!”阿什赞纳称呼唐天霜时,迦妮娅倒茶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阿什赞纳对唉毫无察觉,“王后,这位是我刚才提到的花满楼花公子。” 迦妮娅略一打量,“花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 “见过王后。”花满楼心中惊讶,这个王后的声音与唐天霜除了语气之外,几乎完全相同。 用过早饭,唐诗从阿什赞纳的怀里爬下来,粘到花满楼身边去了。 阿什赞纳收回宠溺的目光,转向迦妮娅怀里的小王子,“两日后是小王子的生日,不知花公子可能赏脸参见我们的盛宴?” 花满楼不假思索,应道:“多谢大汗厚爱,能参加小王子的生日宴是花满楼的荣幸,当日定当到场。” “好,就这么说定了……” “大汗,鹰王爷回来了,正在帐外求见!”这时有士兵进来通报。 “快请进来!”阿什赞纳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迦妮娅。 一个英挺俊朗的蒙古汉子大步迈进王帐,不似蒙古人的粗犷,眉眼间带着几分阴柔。 他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穆东鹰拜见大汗、王后、小王子!” “王弟快请起!”阿什赞纳亲自上前扶他起来,二人之间气氛融洽,“王弟此行收获如何?” “臣弟猎到了一头猛虎,两只鹿,还有各种猎物共数十只,另外还猎到一只白狐,正适合给小王子做皮帽子。”穆东鹰说着目光落到小王子身上,“就当是叔叔送给侄儿的生日贺礼。” “王弟有心了。”阿什赞纳拍了拍穆东鹰的肩膀,对小王子说,“还不谢谢你王叔?” “侄儿谢王叔。”小王子奶声奶气地开口,虽然说话没有唐诗那么顺溜,吐字却也清楚。 “王弟这次回来,难得有贵客来访,咱们今晚可要喝个痛快!”阿什赞纳很是高兴,“来,王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花满楼花公子,江湖上的事情你比我要了解,想必听过花公子的大名吧?” 花满楼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听得穆东鹰说:“久闻花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非凡人,失敬失敬!” 花满楼回了一礼,“王爷言重了。” 出乎意料的,小唐诗自穆东鹰进来后就安静下来,这会儿在他视线内,小手不安地揪着花满楼毛绒绒的袖子。 花满楼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唐诗蹭了蹭他的手,撇了撇嘴,哼,她不喜欢叔叔的这个弟弟,阴里阴气的,一点也不像男子汉! 阿什赞纳和穆东鹰有事要谈,花满楼他们便告退了。 陆小凤默默跟在花满楼身后,只是在走出大帐的瞬间,他伸手在小唐诗脑门上弹了一下。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捂住额头,花满楼无奈摇头,他哪会不知道陆小凤干了什么,偏偏不知道怎么说他。 “六姐姐,他欺负我!”唐诗理直气壮地跟正向他们走来的唐天霜告状。 唐天霜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们一眼,向唐诗伸出手,“让姐姐抱?” 唐诗撅起嘴,依依不舍地离开花满楼的怀抱,额头上还有个红印子,要多可怜多可怜。 可惜花满楼看不到,唐天霜又不替她撑腰,陆小凤这个罪魁祸首更不可能说什么,只抱着手臂挑眉看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帐子,一路没出声的花满楼叹了口气,“陆兄,你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哪有?我不过是逗逗她而已。”陆小凤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小唐诗太粘花满楼,他看着不舒服。 花满楼摇摇头,陆小凤从小就这样,他家四哥还开过玩笑,陆小凤在有花满楼的地方,必定离开不到三步远——就算走远了,数到五又回去了。 对此,陆小凤说过,“那是因为跟花兄在一起,我会忘了自己是个混蛋。” “花兄,我给你倒茶!”陆小凤拉着花满楼转移话题,“今天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陆小凤凑近花满楼的耳边,悄声道:“王后和唐六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奇怪不奇怪?” 因着陆小凤的动作,其余感官都特别敏感的花满楼耳朵有些微红,“难怪今天听她说话,声音会如此相似。” “原来你也发现了,不愧是花满楼。”陆小凤伸了个懒腰,“唐六的心比我想得要大得多。” 花满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的确是个奇人。” 火,雀跃的火,照亮了一方土地,抢过了月亮的风头,光的背面,却暗得更深了。 草原人热情的舞蹈、浓郁醉人的马奶酒以及飘香十里的烤肉,无疑是这场洗尘宴最吸引人的东西。 “今晚所用的食材,都是鹰王爷猎回来的,这位王爷本事大着呢。”唐天霜面上带笑,可说话的语气非常冷淡。 今晚唐诗和小王子都没来,就连王后迦妮娅也未曾出席,她不需要分心去照顾唐诗,注意力自然也就放在上面两位主角身上。 观上首的阿什赞纳与旁边的穆东鹰相谈甚欢,唐天霜勾起的唇角怎么看都有些嘲讽的意味。 “听大汗说,穆东鹰对江湖之事相当了解?”花满楼问。 唐天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玩着光滑的酒杯,问道:“花公子可听过是非台?” “可是那个‘黑白莫辨登天道,是非台上鉴英雄’的是非台?”是非台与其说是江湖组织,不如说是朝廷与江湖的接点,台中大部分人物都是在朝身居要职的官员,同时也在江湖上有一个略有名气的身份,当然,他们的身份或许比不得陆小凤西门吹雪,却也有足够的脸面在江湖上行走。 唐天霜颔首,“正是,穆东鹰与是非台的台长有些交情,台中有一些人为他所用。” “唐门的情报网果然是最详细的。”花满楼感慨。 唐天霜笑道:“比不得小凤凰知道的多。” 这倒是大实话。 坐在花满楼旁边的陆小凤原本抱着酒壶在喝酒,听到这话瞥来一眼。 酒过三巡,一小队人马抬着三个大箱子走到阿什赞纳下首,领头那人行礼道:“大汗,这些宝贝是我们王爷专门寻来献给您的!” 听到这话,花满楼神色微变,宽袖下探过来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他侧过头转向手的主人,陆小凤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了下他的手,花满楼点了点头。不必言语,已然了解对方的想法。 唐天霜虽然一直用黑丝巾蒙着眼,但是再小的动作也瞒不过她。 “那是李放,汉人,穆东鹰的护卫长,暂时没证据证明他出自是非台。”唐天霜低声道。 是非台的事实,唐门调查了很多,仍有很多东西查不到,总觉得有一个更大的势力在给他们打掩护。 火光依旧在跳动,阴影下照不亮的黑也仍旧在那里。 花满楼和陆小凤离席后,陆小凤拉着花满楼转了一圈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 “陆小凤?”“嘘。” 花满楼不明所以,唇上感到一阵冰凉,原来是陆小凤的食指贴在他的唇上,他的一只手还揽在他的背上。 这时隐隐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现在你的疑问得到解答了吗?”背对着他们的是唐天霜,她脸上的黑丝巾已经解下来拿在了手里。 “大汗私底下从未叫我的名字,难怪大汗的亲信看我这个王后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既然已经离开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已经分开,为什么还要回来,这简直是她的噩梦! “不管你信不信,我来,无意对你产生威胁。”唐天霜漆黑的眸子配上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诡异。 “可你已经威胁到我了。”迦妮娅虽然有些害怕,但嫉妒给了她站在这里的勇气。 一个女人,当她发现自己丈夫对自己的好,全然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旧情人,她怎么能不心寒? 唐天霜哂笑,“如果我要做些什么,你以为你还能以王后的身份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吗?” 被戳到痛处,迦妮娅激动得两眼发红,“是,我是比不得你,谁不知道唐小姐女中豪杰,蓝颜知己遍布天下。” “呵。”这已经明晃晃说唐天霜水性扬花了,可唐天霜是什么人,岂会因这点小事生气,“我跟人家谈情,哪一次不是真心相待?况且我一没让□□离子散,二没害人家破人亡,岂不是比那些男人三妻四妾始乱终弃要好得多?” “够了!”阿什赞纳突然出来打断二人的对话,他的脸色藏在阴影之下,语气冷硬,“王后,你该回去了。” 迦妮娅脸色苍白,她很担心阿什赞纳听到了多少,一直以来,自己在他面前都是温婉大方的形象,只怕如今……可她不敢再说什么,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垂着头默默地走了。 “我有说错吗?”唐天霜重新系上黑丝巾,一点也不在意迦妮娅的话。倒是阿什赞纳看着她一言不发。 “说真的,你别怪她。”唐天霜说着,从阿什赞纳身边走过。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她的手被他拉住了。“六儿还是在乎我的吧?” 唐天霜低低地笑出声来,“我说不出是不想让诗儿没有父亲这种鬼话,但你应当知道,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若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这个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故事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阿什赞纳松开她的手,举步离去,高大的身影突然变得脆弱起来,“可即便如此,我就是忘不掉你。” 唐天霜唇边明明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残忍,“如果那么容易忘记,那些年我的真心岂不付错了人?” “你们两个看了那么久看够了没有?”早就发现角落里听墙角的二人,唐天霜也不恼。 “哎呀,本以为我已经够混蛋了,到了你面前,还是得甘拜下风。”陆小凤皱着眉,语气惋惜。 唐天霜冷笑,“你不要灰心,等哪个女人有了你的孩子,你就能赶上我了。” 想到自己多个孩子,陆小凤立刻头大起来,连忙摆手,“还是算了,这种比试,我还是不要争个高下了。是吧,花兄?” “陆兄的孩子,想必也跟陆兄一样讨女孩子喜欢。”花满楼笑道。 唐天霜闻言笑得更欢了,“花满楼,有没有人说过,你比陆小凤更讨人喜欢?” 陆小凤跳脚,“唐六,你别太过分!” “呵呵,我又没打算对他下手,你急什么?”唐天霜嘀咕,“朋友夫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后一句话唐天霜本就没全嘀咕出来,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没听清。 “好了,我还是走吧,省得你觉得我心怀不轨。”唐天霜挥挥手,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唐六的轻功真妙。” “花满楼。”“嗯?” “其实我的轻功也不赖啊。”陆小凤委屈地说。 花满楼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人又绕了一圈回了休息的大帐。 花满楼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明日一切小心。”今日他当着穆东鹰和李放的面跟阿什赞纳说明来意,并说了明日他打算到陆小凤三个月前离开的方向查探,阿什赞纳让霍桑同他一道。 陆小凤的手覆上花满楼手,“有你陪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一早,陆小凤和花满楼骑着马离开了驻地。 唐天霜抱着唐诗站在辕门外,两匹马儿越跑越远。 “六姐姐,花哥哥他们会不会很危险?”唐诗仰着头问道。 “会。”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唐诗不明白。 那张丝巾下的眸子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唐天霜嘴边的弧度变得无比温柔,“在这世上,总有值得你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诗儿不懂。”唐诗再聪明也只是小孩子。 唐天霜微笑,“等诗儿长大,遇到那个人,自然就会明白了。” 唐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指着前面不知通往何处的树林,陆小凤说道:“这里边儿有个蓝色的湖。”上次马儿受惊把他带到了这里,他也是在这里遇到了狼群,好在那时他随身带了火折子。 “有多大把握?”花满楼问。 “你呢?”陆小凤反问,“你对我有多大把握?” “自然十成。” “那便十成。” 陆小凤催马前行,往那树林而去,“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 也许是没有牛羊,树林里的草比别处要高。“很适合兔子扎窝。”陆小凤评价。 “有没有兔子我不知道,小贼倒是有几只。”话音刚落,草丛里响起几声哀嚎,黑衣人手上的弓箭狼狈地落在地上。 “哎呀,花兄打兔子的身手越来越好了。”陆小凤飞身下马,没等黑衣人有所反应,已经被点了穴套了绳子,他们没人看到陆小凤是怎么出手的。 “霍桑,你怎么能说话!”被捆住的人不能动却能说话。 系劳绳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陆小凤站到花满楼身边,双手抱在胸前,眉一挑,“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你不是霍桑!”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霍桑。”陆小凤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要以为你抓了我们就能活着走出这里!”黑衣人倒也有骨气,说了这话,就咬碎嘴里的□□自尽了。 陆小凤阻止不及,“看来还有更大的坑等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出现了串戏的人,不要奇怪,因为这是奇闻异事(′?w?`) ☆、毒在杯子里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2节 一群不知名的水鸟卧在蓝色的湖面上养神,两三只鹿在湖边的洼地上休憩饮水,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隐藏在草丛里的兔子。它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外人的闯入变得惊慌失措。 花满楼倾听着这些生灵的声音,微笑道,“陆兄说这里会有狼群,放在平时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可是……当你身上穿着着狼王皮做的衣服,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陆小凤说着,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包袱,“幸好我早有准备。” 花满楼打开来摸了摸,是他们的衣服,“还是陆兄想得周全。” “你为我冒这个险,我不能让你有事。”陆小凤等花满楼换好衣服,便将二人换下的衣服和石头捆在一起,丢进湖里头,只留了一节绳子在外头。 陆小凤叉着腰看了眼日头,“花满楼,今晚我们恐怕连帐篷也睡不成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好酒,你不是连屋顶都愿意睡?”花满楼说着,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小酒瓶,瓶封上还打着百花楼的印记。 “百花酿!”陆小凤两眼放光,四条眉毛顿时精神抖擞地竖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我那一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没发现你带了酒?” 花满楼歪着头微微一笑,“我在泥封的外面多涂了一层蜡,你当然闻不出来。” 抢过酒瓶子的陆小凤赞了一句,“花兄这招高明!” “有了酒,陆兄今晚当不会寂寞了。”花满楼换了身衣服,手里的扇子又打了起来。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的脸,摇头道:“光有酒不够,我还需要一个能陪我喝酒的朋友。” 花满楼说:“既然如此,我自然那也不去。” “这样就算是在狼堆里过夜,我也愿意。”陆小凤笑了起来。 夜终究还是像墨一样泼了下来,湖边生起的火堆跳得欢快。 陆小凤跟花满楼喝着酒,火边烤着唐天霜给他们备的食物。 四周静悄悄的,显得夜晚的草原更加空旷。 “花兄,夜晚风大。”陆小凤抛了件东西给花满楼。 花满楼接到手里就知道是陆小凤那件不离身的红披风,也不推辞,抖一抖就把它披到身上。 “看来今晚算得上太平。”花满楼道。 “夜晚越是平静,天亮就越凶险。”只怕外边有人在等着给他们“收尸”呢。 日月更迭,茫茫雾气中有人踩着露水踏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这些人和之前的杀手做一样的打扮,腰上都别着弯刀。 “火堆?糟糕,中计了!”领头的黑衣人正要撤退,却被人点住了穴道。 没有人看到陆小凤是怎么出手的,直觉一阵风吹过,十来个人瞬间定住了一半。还有反应快的没被定住想要逃跑,却被破空而来的箭矢射穿了喉咙。 “李放,别来无恙。”陆小凤扯下领头人的面巾,赫然就是穆东鹰的护卫。 “陆小凤,你没死!”李放睚眦欲裂。 “凤凰能重生,你真是孤陋寡闻。”陆小凤摇摇头,卸掉李放的下巴,然后在他不甘和愤怒的目光下把人敲晕了。 陆小凤顺手搜了李放的身,掉下来一颗东西,捡起来一看,“东珠?看起来是挺像信物这回事儿。” 花满楼道,“看来你已经认出是谁的东西。” “不错,这个东西,我只在王后迦妮娅身上见过。”其他人也戴不起这个成色的东珠。 “可是你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小凤点头,“或许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我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丈夫爱的是另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且那个女人还跟自己丈夫有个孩子。 花满楼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算王后加害我们,又用什么理由来陷害唐六呢?这就说不通了。” “若是唐六跟王后长相相似,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陆小凤把东珠抛着玩,“但是很显然,这个人算漏了一点,就是唐六的眼睛,易容也无法伪装的眼睛。” “看来陆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花满楼了然,指了指那些定住的人,“这些人怎么办?” “自然有人会接手,对吧,唐六?”陆小凤高声道。 一个高挑的人影从旁边的树干上闪了出来,悠然地坐在树上,她的腰上背着一把金纹镶边的黑色千机匣,脸上的丝巾也换作了一张打了白漆的玄铁面具。 方才那些要命的箭矢显然出自唐天霜之手。 “小凤凰,早知道你们解决得这么顺利,我就不在树上呆一晚上了。”唐天霜穿着干爽的劲装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陆小凤也不戳破她,“让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晚上呆在树上,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唐天霜灵巧如燕一个旋身稳稳落到地上,拿过陆小凤手里的东珠瞧了瞧,“确实是她的东西,不过……她脑子没那么好使。” 说着把东珠丢给陆小凤,走到那些黑衣人跟前挨个打量。 “这些人交给我便是。”唐天霜摸出两张□□和一瓶药水,又把肩上挎着的包裹解下来,“恐怕你们还是得伪装一下。” 易容换装之后的陆小凤摸了摸面具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你的易容本事也不赖。” 唐天霜笑道:“可惜我这辈子都比不过司空摘星。”再厉害的易容,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眼睛。 陆小凤掏出被他丢到湖里的包裹,便同花满楼一起骑着马回去了。 却说穆东鹰见到李放安然无恙地回来,简单地问了两句,就让他下去了。 “等等。”穆东鹰突然出声。 李放脚下一顿,回过身来,“王爷还有何吩咐?” 穆东鹰的手指轻敲桌面,“待此间事了,你回台中换个身份再露面吧,李放这个身份不合适用了。” “是。” “嗯,下去吧。” 驻地里除了有守备任务护卫和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在为小王子的生日宴忙碌。 李放从穆东鹰的大帐出来,迎面碰上两个抬着器具的侍女,箱子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等,那是什么?”李放叫住了那名侍女。 侍女恭敬地行了个礼,“回大人,这些都是生日宴上用的酒器。” 李放随手拿起了箱子里的酒爵:“怎么用这个?”他们这些天喝酒用的都是平常的杯子。 那侍女答道:“是大汗吩咐的,这些都是王爷献给大汗的礼物。” 把酒爵放回箱子里,李放摆手道:“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这天晚上,宴会胜景要比那日洗尘宴热闹不止百倍。似乎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场盛宴里。 阿什赞纳很高兴,他亲手抱着小王子接受众人的祝福,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小王子以我之名为名,以我之姓为姓,今日起小王子,即称阿什赞纳!” 现场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忽然一个人鼓起了掌,接着全场爆发热烈欢呼。 小王子又回到了王后迦妮娅的怀里,阿什赞纳与众人喝酒,小王子享受众人的祝福,由迦妮娅亲自喂着食物。 没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唐天霜听到这话后复杂的神色。 阿什赞纳亲手倒了羊奶交到迦妮娅手上,谁知小王子喝下这杯羊奶后,红润的脸色突然变得青灰,吓得她当场大叫起来。 迦妮娅说的是蒙语,李放他们听不懂,其他人却当场神色大变。 唐天霜头一个冲了上去,一把抢过迦妮娅怀里的小王子,飞快的点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迦妮娅一脸焦急地瞪着唐天霜。 “不想他有事就闭嘴!”唐天霜冷冷的出声,一下就慑住了迦妮娅。 她给小王子把了脉,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药丸给小王子服下,“羊奶有毒。小王子今晚先住我那里,治不好我一命抵一命。” 唐天霜这话虽然是对阿什赞纳说的,却没有等他同意的意思,直接把小王子抱走了。 在场无人敢说话,迦妮娅惨白着脸,明明担心孩子,却不敢出声。许久,阿什赞纳才说道:“散了吧。” 阿什赞纳没有去唐天霜那里看小王子,而是独自回了王帐。 “六姐姐,弟弟不会有事吧?”唐诗趴在床边瞅着小王子依旧苍白的脸色。 唐天霜伸手点了点唐诗的额头,“怎么,诗儿不相信六姐姐的医术?” 唐诗捂着额头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诗儿去睡吧,明天一早弟弟就醒过来了。”唐天霜摸着唐诗的小脑袋道。 唐诗乖乖点头,“嗯。”自己脱了鞋子和外衣,爬进自己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唐天霜替她盖好被子,便回到小王子的床边守着,时不时给他把脉探额头。 “六儿,我来看着吧,你别累着了。”阿什赞纳突然出现,不像方才在众人面前沉着脸,反而一脸心疼。 “我没事。”唐天霜嫣然一笑,拉着阿什赞纳的手让他坐下,“你来得正好,我们是该换换了。毒已经解了,好在喝的不是很多,我带的药恰好能解。” 阿什赞纳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熟睡的唐诗,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不能多留些日子吗?” 唐天霜轻声道:“我和你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至于诗儿,奶奶的意思是等她懂事了,再告诉她真相。” “委屈你了。”阿什赞纳轻叹。 唐天霜摇头,“这是我的选择,即使以后诗儿会怪我这个娘亲,我也不会有怨言。” 阿什赞纳嘴里发苦,“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唐天霜闻言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依然是那个愿意为你而死的唐六,只是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我懂了。”可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要懂。 李放是跟着穆东鹰一起闯进王帐的,在有人高喊有刺客的时候。 等众人看清王帐里的情况,一个个目瞪口呆,恨不得只是自己在做梦。因为行刺大汗的刺客竟然是王后,而此刻王后却被穿着大汗衣服的唐姑娘制住,动弹不得。若不是唐姑娘身上插着匕首的伤口还在流血,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王后会行刺大汗!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行刺阿什,那个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拔掉匕首点穴把血止住,唐天霜干脆利落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把药粉往伤口上倒。 迦妮娅狠狠地瞪着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我所知,阿什给了你作为女人能够拥有的一切,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非得要对他下这种毒手?”唐天霜厉声质问。 “可他给我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迦妮娅喊道,“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自己的长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所以你不仅要杀他,还要在匕首上淬毒?”她指了指伤口,“如果挨上这一刀的人不是我,恐怕早就没命了。和小王子中的毒是同一种,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有毒?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说……”自觉失言,迦妮娅咬住红唇不再开口。 在场的人听了那么多,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现过。 倒是穆东鹰先说话了:“王兄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如此恶毒,竟然要杀他!来人,先将迦妮娅关起来,让王兄定夺!” 半晌却不见手下的人有动作,他有些急,“李放,没听到吗?” 谁知李放竟然说道:“鹰王爷,该让大汗定夺的人是你才对。” “你……” 李放揭下□□,露出一张长有四条眉毛的脸,“王爷,别来无恙。”同时除下伪装的还有花满楼。 看这阵势,穆东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被耍了!“陆小凤,你没有死!” 陆小凤耸耸肩,双手一摊,“老天爷说他不收混蛋,就放我回来了。” “哼!”穆东鹰忽然拔剑刺向瘫坐在地的迦妮娅。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剑却停了下来,剑身背两根手指夹住,稍一用力,剑身断作数节。 “灵犀一指!”有人惊呼。 “何必急着杀人灭口呢?”陆小凤摇了摇头。 “本王不懂你的意思。”穆东鹰摔掉剑柄,索性装傻。 “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取代大汗吗?”陆小凤看着死不认账的穆东鹰,有些无语,第一反应是杀人灭口,这脑子基本上就告别幕后人了,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他还算聪明的? 王帐里正闹着,阿什赞纳本人也来了。 他先是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目光定在唐天霜的伤口上,“连累你了。” “无事,我去看孩子,这里交给你了。” “好,记得处理伤口。” 被无视的迦妮娅默默流着泪,直到唐天霜离开,她才问道:“大汗,小王子还好吗?” “他已经没事了,六儿会照顾他的。”阿什赞纳说着,对陆小凤道,“陆大侠请继续。” 陆小凤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其实一开始,我怀疑的是王后,因为大汗赐给我的衣服上有狼王的狼皮,还是刚打下来不久的。在我扮作霍桑期间,了解到狼王皮相当于贡品,而贡品大汗都交给王后管理,后来我又在花满楼的衣服上发现了同样的一块料子。”说着他把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装了两件衣服。 负责衣料方面的侍从上来看了看,“没错,衣服上是有狼王的皮。” “同样的伎俩用了两次,这就排除了巧合的可能,而在能接触贡品级的物品挪用又不被发现,除了大汗,就只有王后了。”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陆小凤看了穆东鹰一眼,拿出一枚东西,“直到我从李放身上搜出这个——没错,是东珠。看起来的确是王后的东西,但是,大汗当时除了送给王后,还送了一串给鹰王爷。”陆小凤伸出手,“王爷,敢不敢让我数一数你的那串东珠现在还剩几颗?” 穆东鹰自然不肯,“这只不过是你的臆测,东珠本王随身带着,行走江湖掉了一两颗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在所有的酒爵里下毒呢?还是巧合吗?”陆小凤拿出两个空的青铜酒爵,“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用平时的杯子,侍女告诉我,这些都是王爷献给大汗的礼物。” “你投毒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小王子,但你事先并不知道他会用哪个被子,只好在所有的杯子里都下了毒。可能大家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小王子中毒了,那是因为在场的人包括小唐诗都用它喝酒,只有小王子的杯子里装是羊奶。”陆小凤说着,在两个酒爵分别倒了酒和水,再用银针分别试毒,只有试装水杯子的银针变黑了。 陆小凤将装酒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好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此毒遇酒则解。王爷,我说的可对?” 穆东鹰已经不再反驳了,因为迦妮娅已经将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 “你……” “王后你这是何苦呢,他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花满楼不忍。 迦妮娅语气森冷,“害我孩子的人都该死。” “唉。”阿什赞纳长长一叹,“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大汗,您没错,错的是我,是我!”迦妮娅突然变得很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月十二花神节 ☆、尾声 迦妮娅手里还抓着那把沾满了穆东鹰鲜血的匕首,“都别过来!”她把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部,锋利的匕首在颈部划出一道红痕。 “王后,把刀放下。”阿什赞纳说道。 迦妮娅好像根本听不到,匕首反而越来越陷进她的皮肤,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大汗,我是真的想杀你。” 阿什赞纳点点头,“我知道,我没你怪你。” 迦妮娅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簌簌落下,“我不会道歉,因为我恨你。” 阿什赞纳不忍,即使不爱,夫妻那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难道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没有母亲吗?” 迦妮娅惨笑,“他有一个优秀的父亲,并不需要一个想要杀死他父亲的母亲。” 迦妮娅一心求死,毫无预兆地流着泪把匕首送进了喉咙。 “……”在场的人目睹这幕悲剧,没有人想要说些什么。 阿什赞纳无力地开口:“来人,把王后和王爷的遗体收殓起来,明日日依照规格厚葬。”一天之内,他送别了最亲的兄弟和最亲密的妻子。 没有人会在这时追究死者的罪责。 也许是受的打击不小,阿什赞纳一直不愿见人,除了小唐诗闯进王帐被正主霍桑拎出来之外,没有人见过他。 包括唐天霜。 虽然唐天霜也没打算见他。 “你就不去安慰安慰他?”若不是唐诗都这么大了,陆小凤简直要怀疑这个女人有没有心了。 唐天霜用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扫了陆小凤一眼,“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吗?” “嗳,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真是白瞎了那么多男人的眼。”陆小凤说道。 唐天霜鄙夷道:“嗤,小凤凰,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鸟,有什么立场说我?” 陆小凤一时语塞,他还真没办法反驳。 一直默默围观的花满楼不厚道地笑了。 唐天霜突然说道:“花满楼,我忽然发现你很不错。” 陆小凤警惕起来,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唐天霜的视线,活像只护食的母鸡,“你想干什么?” 花满楼却是摇扇微笑,没有言语。 “我想干什么,你能拦得了吗?”唐天霜冷哼,眨眼间便消失了。 “啪嗒。”花满楼的扇子落在地上,唐天霜此时离他很近,他们的额头贴到了一起。 唐天霜的黑丝巾不知何时已经解下,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浮现暗红色的光芒,眼角蔓延的黥纹诡异而妖冶。 陆小凤一把拉开唐天霜,“你疯了!” “你怎么能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那么粗暴?”唐天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子,“花满楼,感觉如何?” 陆小凤这才注意到,花满楼的眼角出现了与唐天霜相似的黥纹,还没等他质问唐天霜,就听花满楼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陆小凤,原来你长大是这个样子,果真和我想的一样可爱!”他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唐六……”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仿佛一切语言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它的意义。 “算是谢礼,感谢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唐天霜微笑,泛着红光的眼有些吓人,“等到花满楼脸上黥纹消失之时,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你们有什么话,还是要抓紧时间。” “多谢!”陆小凤拾起花满楼的扇子,拉着他一路跑出营地。 他们前脚刚走,唐诗后脚就钻了进来,“六姐姐。” 唐天霜急忙戴上丝巾蒙眼,此刻黑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 唐天霜凭感觉抱起唐诗,感觉到自己眼睛前一双小手小心翼翼地笑触碰她的脸,“六姐姐,疼不疼?” 唐天霜的心都要化了,她微笑道:“一点儿都不疼。诗儿,你的花哥哥能看见了,你不想让他看看你的样子吗?” 唐诗摇了摇小脑袋,“不了,六姐姐不舒服,诗儿哪儿都不去,要照顾六姐姐……要照顾娘亲。” 唐天霜心神一震,僵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诗儿……你都知道了?” “那天诗儿担心弟弟没睡着,娘亲跟爹爹说的话全都听到了。”唐诗扁着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怕唐天霜担心,拼命忍着,“诗儿很开心,诗儿终于走爹娘了。”她从记事起,都没见过爹娘,每次问起唐门的长辈,他们都避而不答,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问,虽然她没有爹娘,却有一个对她非常好的六姐姐。 “六姐姐就是诗儿的娘亲真是太好了!”唐诗还是没忍住,抱住唐天霜的脖子大哭起来。 夕阳,骏马,知己。 陆小凤把玩着手里的芒草,问身侧的人:“你怎么会往北边来?”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就在这里。”已然换了一身装扮的花满楼说道。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与往时不同的草原人打扮,半眯起眼,摩挲了下食指上的戒指,“幸好你来了。” “不,这句话该由我来说。”花满楼笑着摇摇头,“陆兄,幸好我来了。” 陆小凤一方面希望花满楼能看到,一方面又不愿意他能看到,这种短暂的复明其实很残酷。 可花满楼不这么想,能再一次用眼睛去看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他感到自己是幸福的。 花满楼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人心不在焉,“陆小凤,你是不是不高兴?” 陆小凤否认:“当然不是。花满楼,如果黥纹消失了,你会不会失落?” 花满楼笑了,夕阳的光映在他眼底盈盈闪动,“不会,我只会感激。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再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 “你总是那么乐观。”仿佛被花满楼的笑容感染了,陆小凤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哎呀,良辰美景佳人,可惜没有好酒,可惜啊!” 正感慨之际,一个酒坛子斜飞过来,陆小凤伸手一捞,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不由精神一震。 “唐门的酒喝不喝?”唐天霜漫步而来,手中还提着一坛。 馋虫早就被勾出的陆小凤哪有不喝的道理,揭了酒封仰头一阵豪饮,“好酒!” “自然是好酒。”唐天霜把手里酒坛子送到花满楼手上。 花满楼微笑颔首,“多谢。”唐天霜担心他的眼睛不习惯,没有像给陆小凤一样抛过来,没想到她会那么注意这种小细节。 喝了会儿酒,陆小凤突然问道:“小尾巴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没有小家伙的声音,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诗儿找阿什有事。”唐天霜的回答很简单,似乎不愿多说。 陆小凤聪明地转移话题,“唐六,像你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这点小事儿都搞不定,其实你的目的,是想让我查是非台吧?穆东鹰一死,是非台势必会盯上我。” “什么都瞒不过你。”唐天霜收了笑,认真道,“本来我也没打算瞒你,而且也没想过把花满楼卷进来。” “我唐门的情报在江湖上数一数二,可近两年来,很多消息都被人刻意封锁,我们折损了很多人,才查到是非台头上。”唐天霜说,“虽然在外人来看,唐门和是非台是情报生意上的冲突,可事实上不仅如此,是非台的台长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他的功法比玉罗刹还要邪门。所以二叔才想到请你帮忙。” “不愧是我的朋友,知道一旦激起我的好奇心,我就一定会弄个清楚。”陆小凤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你得告诉我,唐二先生是想查出他的身份,还是想把他们弄垮掉?” “小凤凰,这件事可能比你以前所有的经历都还要凶险。二叔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不如去一趟长安,或许会在那里找到答案。”唐天霜道,“当然,最好能替我们查出台长的身份。” “老巢在长安?有点意思。”陆小凤说,“如果我查出来,你和唐二先生可得请我喝酒。” “好说,包你喝个痛快!”他们唐门的酒,供陆小凤喝个三天三夜完全足够。 “事情说完了,我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了!”唐天霜转身挥挥手,这两个人在一起,比世间最美的画还要动人,她也是爱美之人,怎么忍心破坏呢。 陆小凤和花满楼碰杯,“花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花满楼缓缓摇扇,“并无要紧之事。” “既然如此,不如随我走一趟长安?” “好。” 第二天陆小凤和花满楼向唐天霜他们辞行的时候,唐诗依依不舍地抓着花满楼的袍子,偏偏唐天霜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小唐诗纠结了好久,才讷讷地开口:“花哥哥,你不会忘了我吧?” “不会。”花满楼摸了摸唐诗的小脑袋,他脸上黥纹已经消失了。 “那、那花哥哥等诗儿长大,能独自出门,就到百花楼找你!”唐诗仰着头说话,小脸红彤彤的。 花满楼点点头,“好,百花楼随时都欢迎你来。” 小唐诗终于松开小手,“花哥哥保重。”又瞅了陆小凤一眼,“你也保重。” 陆小凤没想到唐诗竟然也搭理他,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放到唐诗手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在她愣愣的注视下眨了眨眼,这才后退一步挥挥手,“我们走了,唐六,别忘了答应我的好酒!” “忘不了!”唐天霜笑道。 骑着马走远,花满楼才问道:“陆小凤,你给了小唐诗什么东西?” 陆小凤本来觉得没什么,被花满楼这么一问顿时心虚起来,“有吗?” 花满楼叹了口气,“你又欺负我看不见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得厉害,陆小凤吞吞吐吐地说:“连心锁……”就是你送给上官飞燕的那一块。 显然花满楼也记起来了,不自然地问道,“怎么到了你手上?” “我从她那儿拿回来的,忘了还给你,便一直带在身上。”陆小凤难得老实交代,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心虚,“方才想着,唐诗那么喜欢你,我就拿出来了。” “以后别再拿我的东西逗女孩子开心了。”花满楼淡淡地说了一句。 “绝对不会了!”陆小凤保证。 ——你听说了吗,长安城现在在闹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青铜酒爵告一段落,下一卷红风铃要打守关boss,内容比较长。 然后,下章7000字。 ☆、宵禁三日谈 太阳还未下山,城郭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长安西市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摆摊叫卖的小贩,就连沿街的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剩下的酒楼客栈也在为打烊前的工作忙碌着。 “长安的宵禁什么时候提前了?”陆小凤拦下个人想问问,哪知那人甩开了他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等会儿长安街上的客栈就要全关了,您二位住店的话,不如趁早到小店来落脚!”边上一家客栈的小二冲他们招呼,手里还拿着门板,一看,这门都关了一半了。 “也好,我们正好有事要打听打听。” 他们刚走进店里,小二就把门锁上了。 陆小凤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上些酒菜。” “好咧!”小二麻利地下去了,很快端了酒水上来,“菜一会儿就好。” “哎,小二,长安城的宵禁怎么提前了?”陆小凤貌似无意地问道。 “二位刚从外地来吧?最近长安城的晚上不太平,一直在闹鬼!”小二压低了声音,缩缩脖子,眼睛里写着惊惧。 “闹鬼?”花满楼重复道。 “嘘,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您二位可千万别在天黑之后出门啊!”小二战战兢兢地说,“传闻一更三点宵禁更声敲响,那些鬼魂就会变成人的样子出来索命。” 小二说完浑身发抖,飞快地跑了。 “花满楼,你怎么看?”陆小凤问身边的人。 花满楼说道:“等天黑看看便知。” 陆小凤问:“万一真的有鬼呢?” 花满楼摇扇笑道:“有你陆小凤在,什么鬼敢现身?” “这可说不定,花公子那么英俊,弄不好会有女鬼看上你。”陆小凤还颇为认真地打量起花满楼来。 花满楼只是微笑,“若我被抓走,陆兄一定会救我吧?” 陆小凤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你跟我在一起,有谁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花满楼望着陆小凤,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宵禁的更声敲响,两道黑影从一处楼里破窗而出。 长安街道除了更声,再没听到什么响动。 月色下,打更的竟是一个女人,她很漂亮,她的背上背着一把漆黑的陌刀,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洒在她的刀上,她的煞气很难让人把她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尾随了那么久,不如出来一见。”女人停下脚步,幽幽开口。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齐现身,陆小凤皱眉道:“宋大统领怎么干起打更的活儿了?” “陆小凤,你怎么来了?”女子看清来人,眼前一亮,若不是手里还拿着东西,恐怕就要往陆小凤身上扑过去,“咦,这又是你哪位朋友?” “在下花满楼,想必这位就是宋大统领宋绯姑娘吧?”花满楼听过宋绯的大名,她是跟陆小凤拼过酒的女人,也是金九龄的朋友。 “原来是花七公子,幸会幸会!”宋绯打过招呼,就跟陆小凤倒苦水,“长安城里已经死了三个更夫,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陆小凤很惊讶,所说是鬼怪害人,他是不信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宋绯打完这声本就是要去喝酒的,如今见到陆小凤他们,便带着一起去了。 “这个点还有酒卖?”陆小凤挑眉。 宋绯点点头,“我朋友萧棂的酒馆是不打烊的,只不过最近晚上他自己在店里守着,这个时候去的话,说不定和尚也在那里。” “和尚?” 和尚原本是有法号的,但是别人都叫他和尚,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记得他究竟叫什么。反正长安城又喝酒又穿红衣的和尚就这么一个。 来到酒馆,宋绯有些惊讶,因为里面坐了一个白衣人,一个女人看到他就很难挪开目光的男人。 陆小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乐了,“花满楼,这世间竟然有跟你如此相像之人。”不过两人气质不同,即便都拿了折扇,不刻意比较倒不觉得相像。 花满楼自己看不到,不过听陆小凤的语气,应该是像极了。 白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自顾自地倒酒自酌。 陆小凤走到白衣人的桌边坐下来,拿了一个杯子把玩,“这位朋友,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趣?” 白衣人一抬眼,陆小凤眼前闪过惊艳,“你既唤我这声朋友,想必是打算请我喝酒。” “花满楼,这位朋友要你请他喝酒!”陆小凤连忙把花满楼拉过来。 白衣人这才看到花满楼,他们确实很相像。 宋绯凑过来说:“萧棂的酒馆,宵禁是不收银子的,你若是能喝,他还会很高兴呢。” 陆小凤说道:“萧老板也是个妙人。”在场几个人纷纷赞同。 陆小凤对白衣人道:“朋友,今天我们还有要紧事,改日再请你喝个痛快。” “好,公子请便。”白衣人说完,又一个人慢慢喝起来。 宋绯把二人带到一张屏风后面,那里已经坐了一个和尚,穿着一身红衣的和尚。 “你带了朋友。”和尚开口。 “对,陆小凤和花满楼。”宋绯介绍道。 “陆小凤!”和尚激动地站起来,桌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一双圆圆的眼亮得分明。 陆小凤叉着腰一副无奈的模样,“你们这么热情,我会觉得自己很受欢迎。” 宋绯把陌刀靠在桌边,一脚踩着长凳坐下来,“难道还有人不喜欢你?” “嫌我碍事的人还是挺多的。”陆小凤耸了耸肩,“长安城里真的闹鬼了吗?” 宋绯与和尚对视一眼,脸色严肃了起来,“就目前来说,只有闹鬼才能解释近来发生的事。” “冤魂索命?”花满楼忽然道。 宋绯惊讶地看向他,“不错,近来发生的命案多在显贵之家,死者生前都背了人命。而且他们多半都是受惊而亡,七窍流血的只占少数。”就算是有人替天行道,也不会用这么邪门的手段吧? “至于死掉的更夫,其中一个是第二天才死去,死前一直在念叨着,‘那个人没有影子’,死因是过度恐惧。”和尚说,“我在长安生活了三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之事。” “听起来是有那么些古怪。”陆小凤理解百姓为什么会那么恐慌了,“不过我相信,所有看上去不合理的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次恐怕要麻烦你了。”宋绯诚恳地说。 “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况且我也非常好奇。”陆小凤忽然注意到花满楼拿着酒杯迟迟不动,诧异之下也端起酒杯嗅了嗅,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那杯酒被他放在桌上,一口没动。 “想必这位就是宋大统领口中的陆小凤陆大侠,原来长了四条眉毛是这个模样!”一名锦衣男子抱着一大坛酒出现在他们面前,袖子高高挽起,如玉的娃娃脸上被灰尘抹出几道花纹,活脱脱一只大猫,“我是这的老板萧棂。” “萧老板。” “萧棂,不坐下来一起喝两杯?”宋绯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日恐怕不行。”萧棂抬了抬下巴,“看到那边那位大侠了吗?” “你的新朋友?”宋绯显然很感兴趣,“他叫什么?” 萧棂说:“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真可惜。”宋绯摆摆手,“你去忙吧。” “你要是有兴趣,我替你打听打听?”萧棂的话成功换来宋绯的白眼,这才笑着走了,路过花满楼身边的时候,花满楼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一幕被陆小凤看在眼里。 宋绯继续把最近死于非命的死者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告诉陆小凤。 直到该打宵禁结束的更声,陆小凤他们才跟宋绯一起离开酒馆。 店小二看到他们从外面回来,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3节 两人要水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才边吃早点边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花满楼,你还没告诉我,那个酒里有什么,我注意到你从头到尾都没碰。”陆小凤不由想到几年前铁鞋大盗的事。 “有一股淡淡的腥气,虽然我能肯定不是下了药,但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他只感觉那个气味让他很不舒服,“很快,我在萧棂的身上也闻到了这股气味。” “腥气?血吗?” 花满楼否定,“很像,但不是。” “只好等到晚上再去看看,我对那个白衣人很感兴趣,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一定还会再碰面。” 花满楼忽然问:“我与他真的很像吗?” 陆小凤毫不犹豫道:“不,你是花满楼,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花满楼。” 花满楼笑了,“我注意到你跟宋统领打听是非台的事?” 陆小凤道:“唐门查了那么久都没线索,我想,也许可以换一种方法,说不定能碰碰运气。” 花满楼问:“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当然是好好睡上一觉,唉,困死我了!”陆小凤伸个懒腰,向后一倾倒在榻上。 花满楼踢了踢陆小凤的脚,“往里去一点。” 陆小凤“蹭”地一下跳起来,“我还是比较习惯睡外头。”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陆小凤下楼让小二准备饭菜,花满楼独自一人呆在房里。 忽然,花满楼听到屋顶上方一声清响,提了剑从窗口飞身而上。 “公子好耳力。” “是你。”这声音花满楼认得。 “我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很好。”花满楼说,“朋友的轻功是我见过最好的。” 白衣人有些惊讶,“单凭声音就能认出我的身份。” 花满楼道:“当然,还有气味。”每个人的气味都不一样。 “是吗?我鼻子从小就不太好。”白衣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花满楼微笑,“你一定很有趣。” 白衣人问:“这又怎么说?” “因为你是能让陆小凤感兴趣的人。” “就是那个四条眉毛的家伙?”白衣人说道,“你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是当然。”陆小凤也飞了上来,“虽然我对你感兴趣,但是我们还没吃饭,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白衣人没有拒绝。 三人回到屋里,小二正好将饭菜送来,见到白衣人也在,忙添上碗筷,下楼的时候还在嘀咕怎么多了一个人。 不过这顿饭吃下来,白衣人却没有动筷子。 陆小凤道:“还未向朋友请教尊姓大名。” 白衣人卖了个关子,“我不便告知,不过两位若真当我是朋友,待时机成熟时自然会知道。陆兄可是在查是非台一事?” 陆小凤道:“不错,朋友有线索?” 白衣人点头,“在此之前,我想像你介绍一个人。” 白衣人带他们来的是一间小院,院子里杂草丛生,边上还生着叶子掉光看不出品种的树,若不是地方干净,看起来跟废弃的院子没什么两样。 小院很小,只有两间屋子,屋里亮着灯,里面人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从身段上看,是一个女人的。 他们还没说话,屋里的倩影动了,不一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位青衣女子款款而出,先对白衣人福了福,“公子。”又朝陆小凤二人见了礼,“夙青见过二位公子。”举止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显得规矩而大方。 “林夙青林姑娘。这两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陆小凤和花满楼,或许能帮上你的忙。”白衣人为他们介绍。 陆小凤问道:“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帮到林姑娘?” 林夙青道:“如果不嫌寒舍简陋,不妨进屋说。”她指的是没有亮灯的屋子,方才她出来的那间是她的闺房。 “那就叨扰了。” 林夙青进屋拿了一盏灯,又进了另一间屋子把灯点亮。 林夙青道:“三位公子请坐,寒舍简陋,没有茶水招待,还望别见怪。” 不等陆小凤开口,林夙青开门道:“听说陆公子正在调查是非台,夙青知道台中的位置,只是夙青有一个条件。” 陆小凤有些诧异,毕竟林夙青看上去是没有武功的,“姑娘请说。” 林夙青道:“公子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夙青知道台中所在,等公子把夙青带进台中,一切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你们俩真是奇怪。”他可没忘之前白衣人也是类似的说辞。 林夙青看了白衣人一眼,幽幽开口:“阴间有阴间的规定,阴阳相隔生老病死本就是顺应天道之事。”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陆小凤,也被林夙青话里的含义震惊了。 花满楼反而显得很平静,“姑娘的名字莫非也是化名?” 林夙青面色如常,“不错,已死之人不该再与阳间有牵扯,请恕夙青无可奉告。” 花满楼问道:“那么姑娘该认识是非台台长?” 林夙青倒不遮掩,“是。只是个中缘由夙青却不能说。” 陆小凤道:“可否再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陆公子请说。” “姑娘为何会有影子?” “祖传玄术,一道符咒而已。”林夙青抬手将隐于胸前的符撕下,她的影子瞬间消失。 陆小凤看了看白衣人,“朋友,想必你也一样。” 白衣人笑道:“情非得已,在下并非有意隐瞒。”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林姑娘,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要先去查探一番,再研究一下怎么把你带进去。” 林夙青得到想要的回答,点点头,说道:“是非台的台中就在长安城东边护国寺的舍利宝塔之上。” “舍利宝塔?”陆小凤念了一遍,撇撇嘴,“怎么又跟寺庙有关系。” 花满楼笑道:“大约是因为清静。我们这便出发?” “也好。” 白衣人问道:“在下可否同你们一道?” 陆小凤道:“那样再好不过。” 一行三人从小院出来,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护国寺。 今夜月明,月光为浮屠披上一层白光,两相辉映,圣洁无暇。 花满楼虽然听不到四周的动静,却感觉到这里的诡异,“真是件怪事,此地竟然无人看守。” 白衣人也道:“确实很蹊跷,我们可要潜入塔中?” 花满楼偏过脸看陆小凤,“我的直觉告诉我,夜探此地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白衣人道:“我也这么认为。”他总觉得那里面有东西,而且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陆小凤却一直不说话。 花满楼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肩膀,“陆小凤?” 陆小凤忽然问道:“花满楼,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花满楼的手紧了紧,“什么声音?”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陆小凤的眉毛快纠到一起去了,看上去好像很痛苦,“像是一支曲子,朦朦胧胧的。” 白衣人脸色一变,“快捂住他的耳朵!” 花满楼双手牢牢罩着陆小凤的耳朵,“到底是什么声音?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走!” 他们出了护国寺的范围,陆小凤的眼睛才清明起来。 “我怎么了?”陆小凤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 白衣人道:“你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声音,可能是你出现幻觉了。” “看来这塔确实有古怪。”陆小凤问道,“朋友,那塔对你可有影响?” 白衣人道:“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你是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周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零星的火把由远及近,不时传来“贼人休走”的叫喊。 陆小凤苦笑,“看来只好明天来了。”现在现身,他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只好如此。” 却说三人离开后,护国寺乱作一团,和尚在舍利宝塔与一名黑衣人缠斗。两人的武力不相上下,黑衣人招式狠厉,似乎对和尚的武功十分了解,招招攻向和尚的薄弱部位。 “不好了,古佛舍利不见了!” 第二天,长安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舍利被盗之事。 “听说了吗,护国寺的古佛舍利被盗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玄武营的将士都将护国寺围起来了!我还听说,红衣佛爷被那个盗走舍利的人打伤了呢!” 陆小凤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着桌面,摆在他面前的酒菜一口没动,好像已经对酒失去了兴趣。 “未免也太巧了点?”陆小凤揉揉眉心。 宋绯虽然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那也仅仅是在没有涉及公务的前提下。护国寺的古佛舍利的价值说是国宝也不为过,在找回舍利之前,他们想要查探宝塔只有选择在玄武营守卫的眼皮子下潜进入,可那样说不定还会撞上宋绯。 陆小凤道:“我想去见一个人。” 花满楼问:“谁?” “和尚。”跟盗宝人交过手的人。 护国寺虽然被重兵把守,僧侣和信徒的日常事务仍然有条不紊地照常进行,只是浮屠塔的山再不容许人靠近。 寺里大大小小的僧侣都穿黄衣,没有人像和尚那样穿红衣。陆小凤拦下一个小和尚,“小师傅,我们找红衣和尚,请问哪里能见到他?” 小和尚答道:“师叔受伤后一直在禅房里养伤,两位施主沿着那条路往前走,竹林里开了院子的那间便是师叔的禅房。” 二人谢过小和尚,按他指的方向行进,很苦逼就进入一片茫茫竹海。 风吹着竹叶沙沙轻响,花满楼侧耳倾听,“是个好地方。”适合弹琴。 古人有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若是他在这弹琴,陆小凤不知会唱什么歌,想到这里,花满楼忍不住翘起嘴角。他的这位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唱起歌来让人不敢恭维。 走了没多久,小路突然变得宽敞起来,竹篱笆围出了一方小院,里边的屋子也是用竹子搭起来的。 院门和房门都大开着,二人走进去,迎面飞来一股药味。 “和尚,我们来看你了!” 甫见到和尚身上包扎的伤口的布,第一反应就是他伤得很重。 “是你们啊。”和尚脸色虽然苍白,人却显得很精神,“我没事,一点皮外伤。” 陆小凤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可否请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自然。”和尚想了想,娓娓道来,“自从长安发生这些事后,每天安排首座以上的人负责巡寺,昨天正好轮到我。正当我巡到大殿时,一个黑衣人偷袭了我,然后我追着她一路追到舍利塔附近。” “交手中我发现,这个人对我的武功非常熟悉,她用剑一直攻击我的弱点,伤了我之后,在我眼前盗走了舍利子。他们听到动静赶来时,那人已经跑了。”和尚说道,“后来我就让主持师弟向了宋绯说这件事。” 听了和尚的话,陆小凤点点头,“你亲眼看见对方拿走了东西?” 和尚肯定,“是。” “多谢,我会尽快帮贵寺找到舍利子的。” “有劳陆大侠。”和尚忽然说道,“对了,那个黑衣人,是个女子。” 下山的时候,陆小凤对花满楼说:“我们去找楚兄。” 花满楼摇扇的动作一顿,“你猜到白衣人的身份了?” “不是很确定,不过……” 他们从护国寺直接来到林夙青的小院,白衣人果然在这里,他的身后飘着一把白纸伞遮挡日光,伞柄上贴了道符,而白衣人正拿着一根毛笔在桌上画着什么。 “朋友,你在画什么?”陆小凤凑上前,一眼就认出那是护国寺的玄武营布防图。 白衣人施施然搁下笔,拿起一旁的折扇,“陆兄这个时候来找我,想必是有头绪了。” “是,不过我还想到塔里一探究竟。”陆小凤跟白衣人分享他从护国寺得到的信息,同时他也道出了自己想不通的地方。 他说:“明知舍利子被人盗走,为什么还要布置那么严密的防守?塔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除非,舍利子根本没有离开过那座塔。”这一切不过是有人想要阻止他们调查是非台的老巢。 “和尚受的伤很奇怪,那些伤很奇怪,虽然看上去很严重,但是全都避开了要害,或许当时能让他流很多血,可说白了都是些皮外伤。”如果不是和尚跟他说了那些话,正常人都会怀疑和尚,“可惜猴精不在,我们没办法知道舍利子究竟在不在塔里。”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要解开这个疑惑,我有办法。” 陆小凤回以一笑,除了盗帅,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配得上白衣人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某人只在这卷出现,其余参见食用说明 ☆、画中女子 这夜,黑云把月亮和星星都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不透一丝光亮。 浮屠顶上,一抹白色的影成了黑暗中瞬闪即逝的光,快到没人发觉,快到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眨了下眼睛。 悄无声息的影,悄无声息的人,走向中央那个紧闭的盒子。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寒光,划破黑暗飞速刺来,只见一阵清风拂起白衣人的衣角,他已经出了剑的攻击范围。 “喀”的一声,木盒已经缓缓打开,舍利子赫然在内。 原来,在白衣人避开的瞬间,他的打出的石子也击开了盒子。 目的达成,白衣人也不恋战,抽身就走,谁知才出塔窗,那剑再度刺来。这一次,持剑之人全然暴露在夜色中。 他一头白发束在身后,脸上带着白玉面具,白衣黑袍,犹如鬼魅。 双方你来我往,一番打斗竟丝毫没有惊到塔下守卫的兵士。 白衣人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心下略感怪异,索性退出对方攻击范围后纵身离去,如他所想,那人并未再追来。 “看来他只是想阻止我查看舍利子。”白衣人把自己的看法同陆小凤说了。 陆小凤十分赞同白衣人的看法,“照楚兄的描述,此人当是雪魔子无疑。”雪魔子,无人知其姓名相貌,只知他天生白发,行踪不定,出现必定取人性命。白衣人说没有感到杀意,雪魔子与是非的关系就有意思了。 白衣人似乎对陆小凤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惊讶,白扇轻摇,“不愧是陆小凤,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不算早,在林小姐说出秘密的时候。”陆小凤笑了笑,“出众的轻功,还有,就是你自己说的,你的鼻子不好。”江湖前辈,对得上号的还真巧,就这么一位。 楚留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忽然发现少了个人,“怎么没见到花公子?” “他说有事情要弄清楚。”说起这个,陆小凤有些郁闷,“不过他不肯说是什么事。” 楚留香问:“你们真是朋友?” 陆小凤道:“岂止是朋友。” “那一定是有关你的事。”楚留香十分笃定。 陆小凤一愣,“楚兄为何那么确定?” 楚留香笑得别有深意,“你们那么好,他不可能有事瞒着你,如果有的话……” 陆小凤恍然:“那就一定与我有关。” 所谓当局者迷。 前辈毕竟是前辈,楚留香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眼外表平静的陆小凤,建议道:“担心就去就找他。” 陆小凤摇头,“他会回来。” 楚留香耸肩,直到他慢慢地喝完一杯,见陆小凤还是站着没动,不由好笑,表明却不动声色,“陆兄,花公子他会发光。” 陆小凤眼睫微微一动,他想说“你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楚留香又道:“花公子很招人喜欢……想必陆兄也有同样的感觉。” “楚兄究竟想表达什么?”陆小凤的眼中多了些许警惕。 楚留香却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恰好想到了。”才怪。 宵禁结束更声敲响的时候,楚留香告辞离开,没有林夙青的白纸伞,他白天不能出现。 天亮时分,是人的精神最为松懈的一刻。 陆小凤正躺在榻上发呆,雪魔子和他的剑突然杀到。 “若阁下不是天黑看不清路,现在才追过来,那就是来找我的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接下了雪魔子的剑。 雪魔子并不言语,撤回软剑,挽了个剑花,再向陆小凤攻来。 不过数个来回,陆小凤发觉对方攻势虽猛,招式却打得力不从心,刺出来的剑往往接下时已失了一半的威力。 陆小凤眸光微闪,这个雪魔子不善使剑,抑或是在掩饰什么。 雪魔子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支袖珍竹笛,他将竹笛放在嘴边吹奏,却没有发出声响。 陆小凤却忽然身形一顿,那天夜里诡异的曲调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晃神之间,冰凉的剑刃已经贴上他的颈部。 “放下你的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立在雪魔子身后,他手中的剑尖抵着雪魔子的后心。 “花满楼……”陆小凤有些艰难地开口,他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无奈摆脱不了耳边的声音干扰。 雪魔子发出一声冷笑,黑袍翻飞,撤掉剑势的同时猛地往后退。 “花满楼!” 血染红了银白色的剑身,血腥气充斥着四周,花满楼的剑还握在手上,另一端却在雪魔子手中,白色的袖子已被他自己的血染的面目全非。 雪魔子没给他们联手的机会,飞身而出。 陆小凤快步来到花满楼身边,伸手握住他持剑的手腕,“花满楼,我没事。” 花满楼当即放下手中的剑,仔细摸了摸陆小凤,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陆小凤,你刚刚要说什么?”方才他刚回来,陆小凤明显有话没说完。 陆小凤道:“我想说别杀他,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我想你也一样。” 花满楼默了一瞬,开口道:“我不会轻易为谁拔剑。” 我不希望你为我打破坚持,我也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护你周全。 “方才那人是雪魔子,昨天晚上与楚兄交过手。”知道彼此在这个问题上达不成一致,陆小凤很明智地换了话题,把昨天楚留香的经历与花满楼详细说了。 花满楼听完,说道:“若不是刚见过萧老板,恐怕我会怀疑他就是雪魔子。” “你是说,我的听到的声音跟他有关?”陆小凤记起花满楼不肯喝的酒,一阵头疼,不过再有一次,他还是要喝,即使是毒酒。 “酒确实有问题,但是别人却没有出现与你相同的症状。”花满楼道,“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陆小凤眯着眼想了想,忽然问道:“花满楼,你在萧棂的酒馆见到宋绯了吗?” “没有。”花满楼道,“不过……昨天萧棂离开了酒馆一次。” 陆小凤挑眉,“大概是什么时候?” “宵禁前。”花满楼说完,似乎也抓住了什么。 陆小凤拉上花满楼就往外走,“花满楼,我们去护国寺!” 护国寺一切如常,昨天夜里的插曲好像无人觉察。 和尚还在养伤,伤口虽不致命,想要好起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二位请坐。”和尚在寺里只能喝茶,因为身上的伤,照顾他的小沙弥干脆把茶也换成了白开水。 不过陆小凤不是来品茶的。 “我想知道宋绯与萧棂的关系,不知您可否告诉我?”陆小凤开门见山。 和尚垂眼望着杯中蒸腾的水汽,“陆小凤,你对宋绯的武功了解多少?” 陆小凤道:“如果她用的陌刀,哪怕是西门吹雪也未必有胜算。” “铁胆孤狼”宋绯,二十一岁那年异军突起,一人平定西关匪乱,一把陌刀无人能敌。又两年,当今天子亲封其为为长安玄武营的大统领。 宋绯一人可抵一支军队。或许江湖上不乏以一敌百的高手,但能与正规军队对抗的,只有宋绯一个。 和尚颔首,“宋绯的身手一直很不错,真正让她蜕变成军中修罗的契机,还要追溯到十六年前。” 宋绯是玄武营一名姓宋将领的遗孤,被当时的玄武营大统领萧老将军养在身边。宋绯父亲牺牲的那天,恰好是萧棂姐弟的生日。 萧老将军就是萧棂的爷爷,可以说,萧棂与宋绯,还有萧家小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十六年前,萧棂和宋绯都是十五岁的年纪,两人情投意合,在萧老将军的默许下,已经交换信物订了亲。 “后来呢?” 和尚叹了口气,“后来,萧老将军的儿子,也就是萧棂的父亲,要将萧家小姐送进宫,就在启程的前一天,萧家小姐自杀了。萧小姐死得很突然,因为她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不愿意进宫。” 萧棂和宋绯非常伤心,不吃不喝地守着萧小姐的棺木整整三天。萧老将军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世了。萧棂的父母也因伤心过度,不久于人世。 “萧小姐的头七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女到寺中参佛,误闯了我的竹林,那时候我在偷喝酒,她明明不会喝酒,硬是把我的两坛竹叶青喝了个精光,之后一直抱着我哭,不肯撒手。”那时的宋绯,一点也看不到现在的影子,“也就是那天,我被师父丢到思过禅思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酿过酒。” 陆小凤道:“原来她的酒量还有那么差的时候。” “可不是,谁能想到现在已经跟我不相上下了。”和尚摇摇头,“后来她跟我说了很多萧小姐生前的事。” 陆小凤问道:“宋绯跟萧棂应该还没成亲吧?” “大概是一直守着孝期,萧棂和宋绯的婚事从此就不了了之了。”和尚说,“自那之后,宋绯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学会了早已失传的陌刀绝技,慢慢地接手玄武营,当上了大统领。” 陆小凤一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问道:“这么说来,萧家现在只剩下萧棂一人?” 和尚点头道:“萧家没有旁支,萧棂的父母去世后,他把家中奴仆都遣散了,萧家大宅也转手卖给他人,唯独留下了城西那座别院。在外人眼里,萧家可以算家道中落,不过宋绯向来以萧家人自居,萧家在长安的影响力并未减弱。” “萧家的变故,听起来跟这个萧小姐有很大的关系。”陆小凤好奇道,“和尚可知道萧小姐的闺名?” 和尚皱了皱眉,“说来也奇怪,知道萧小姐名字的,长安城里只剩下萧棂和宋绯两人。” “哦?”陆小凤忽然对这个死去的萧小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突然自杀,萧家的事又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以及,萧棂和宋绯在这当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些都是陆小凤迫切想要了解的。 和尚最后告诉陆小凤,萧家别院是萧小姐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别院还有一个看宅的萧家老奴,或许可以到那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和尚叮嘱道:“萧棂和宋绯很忌讳别人提到萧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做。” 二人跟和尚告辞出来,在竹林外意外碰到一身飞鱼服打扮的宋绯。 她的发高高束在墨色发冠里,腰间挂着漆黑的陌刀,一双手戴着黑色的狼纹手套。中性的装扮与她的气质格外契合。 “宋大统领,好巧啊。”陆小凤率先打招呼。 宋绯点头道:“陆小凤,花公子。” 陆小凤挥挥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护国寺,花满楼道:“宋统领的身上有了一股伤药的味道。” 陆小凤道:“她的双手都戴了手套。” “你是说……”花满楼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可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小凤双手搭在胸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得先了解一个人。” “萧小姐?” “走吧,萧家别院。”陆小凤抬头看了看天色,“但愿我们能在关城门前回来。” 才出城门不远,陆小凤就收到了一枚“暗器”作为礼物。 “这是……”被陆小凤手指夹住的是一枚系了红色流苏的玉珏,其中一面用刻了个小篆的“萧”字。 花满楼笑了笑,“楚兄。” “花公子。”纸伞白衣,折扇轻摇,楚留香翩翩而来,“陆兄,萧家别院可不是这么好进的。” 这东西还是他第一次跟萧棂喝酒的时候从他身上顺过来的。 陆小凤道:“还是楚兄想的周到。” 萧家别院建在城外三十里的山上,因为别院的面积极大,建造之时生生挖掉了半座山。 建成之后,萧家人每年都会到这里住上四五个月,可自从萧老将军过世,萧家遭逢横祸,别院变成了人迹罕至的偏僻之所。 三人来到别院门前,见到的是一座苏式风格的建筑。 陆小凤上前敲门,来开门的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佝偻着背,身材却很魁梧,脚下步子很轻,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 “几位有什么事吗?”老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我家小主人今天在城里,怕要晚些才能回来。” 陆小凤拿出那枚玉珏,“您可认得这个?” 老人一见到玉珏脸色骤变,“三位请进。” 别院内部是仿照江南水乡仿制的景色,活水水池,流动的河流,亭台楼阁精致俱全,难怪会挖掉半座山。 老人带着他们通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三层的小红楼,楼下四边的门是挂起的竹帘,二楼的青色窗幔长长的飘在空中,三楼是一间小小的阁楼。 老人的态度在见到信物之后变得亲切许多,“这里是小姐生前的闺房,不过在小主人回来之前请务必离开,小主人不喜欢外人靠近小姐的小楼。” 老人说完这些就走了。 陆小凤道:“楚兄好运气。” 楚留香有些好笑,“没想到竟然是萧小姐的东西。” 花满楼正欲掀开竹帘,手触到时却停下了动作。 陆小凤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这个竹帘……”花满楼摸了摸竹帘,“有一种特别的气味。” 陆小凤凑近闻了闻,“很奇怪,我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三人进了屋,一楼的摆设很平常。 楚留香走到八仙桌旁,忽然低下头去看桌面,“看来萧小姐还懂周易。” 花满楼闻言摸了摸桌面,凹处粗糙,没有涂蜡,是后来刻上去的。 “走,上去看看。” 二楼铺着竹席,北方摆了一把古琴,上面很干净,想来经常打扫。 陆小凤上前拨了下琴弦,花满楼道:“音是对的。” 这琴有人常弹。 阁楼里,挂着层层叠叠的青纱,纱幔的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少女一身青衣,手持书卷,低眉沉思。 那女子的容貌却令陆小凤与楚留香心中一跳,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认识的人,“林小姐?” 陆小凤对花满楼道:“这有一幅画,画中女子的相貌神似林小姐。” 楚留香上前细看那画,说道:“画上的题字是萧棂赠萧晴。”林夙青,夙与肃同音,林肃为萧,青是晴的变音,看来林夙青就是萧家小姐萧晴。 陆小凤道:“我想,在我们将萧小姐带进是非台之前,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醉生梦死 风,诡异的风,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风中荡开。 一道掌气破空而来,成排的树木断裂倾塌,也阻断了三人的去路。 烟尘中,一人傲然立于树梢之上,玉面白发,黑袍白衣。 “雪魔子?”陆小凤首先想到去看他的手,修长完整,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花满楼也发现了,“不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道:“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雪魔子显然没有兴趣同他们探讨真假,身形一动便攻上来。纸伞斜飞而出,飘逸的白影一骑绝尘迎了上去。 楚留香不多言,“你们先走,带她一起。” “你多加小心。”陆小凤点头,是时候将所有的谜底解开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来到林夙青的小院时,天色已经渐近黄昏了。林夙青,也就是萧晴,她并未打伞,见到二人并不惊讶,就像知道他们回来一样。 陆小凤向她打招呼:“林小姐,或者说,萧小姐。” 林夙青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正是萧晴,看来陆大侠知道了很多事情。” 陆小凤道:“但还有一些是不知道的。” 萧晴颔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珏上,“陆大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他的处境就越危险。” 陆小凤苦恼地皱了皱眉,“可我这个人有个习惯,越不像让我知道,我就偏要弄个清楚。” 萧晴思忖片刻,谨慎地开口:“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不过仅限于我离世之前。” 陆小凤点头,“三个足够了。” “请问吧。” “是非台的由来?” “是非台前身是我爷爷建立的斥候队,发展到后来,天下太平很少兴战事,士兵解甲归田,爷爷不忍手下出生入死的兄弟生活过于艰辛,便让斥候队独立出来,这便是是非台的前身。”萧晴说道,“萧棂十四岁那年,爷爷把这个势力送给了他,萧棂便取了是非台这个名字。” 陆小凤注意到萧晴的措辞,“萧小姐与令弟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萧晴看他一眼,“这个也是问题吗?” 陆小凤点头。 萧晴的目光冷冷的,她反问道:“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告诉你,他就要和你爱的那个人成亲,你会对他毫无芥蒂吗?” 陆小凤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安静的花满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假设单是想想他就很烦躁。 “不过像你这样的浪子,是不会明白的。”萧晴的眼神又缓和下来,“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4节 陆小凤自然也捕捉到了萧晴话里的另一个玄机,“萧小姐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宋绯?” “没错,就是她。”萧晴笑了,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很好看,这是每一个少女提到心上人时都会露出的笑容。 萧晴忽然道:“你一定觉得我这样的人很恶心吧?” 陆小凤没有出声,因为萧晴说中了。 萧晴冷笑,显然这位萧小姐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温婉的性格,“我爱绯绯,绯绯也爱我,可是她却告诉我,她答应了萧棂的求亲。可在那之后,我爹就要把我送给皇帝,一定是萧棂的主意,他不仅骗了她,还算计了我。萧家的人近鬼神,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无私的心?我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所以你就选择了自杀。”陆小凤道。 萧晴道:“只有这个办法能阻止他们,也断了我爹的妄想。” 花满楼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世上为什么总是有人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陆小凤敏锐地觉察到花满楼的变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方才你提到萧家人近鬼神是怎么一回事?”陆小凤问道。 “我们萧家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玄学,与道术类似,但非正统道术,仅仅作用于颠倒阴阳,不循命理,不畏天道。”萧晴一脸淡然,“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萧家人会越来越少,最终会跟玄学一起消失。” 有违天道自然会被天道所淘汰。 萧晴一双水眸望着陆小凤,“我已经回答了你三个问题,想必陆大侠已经有了决断。” “是。”陆小凤道,“楚兄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这便去是非台。” 萧晴道:“二位不必担心楚大侠,这世上没人能轻易伤到他。”说完,萧晴的身体逐渐雾化,最后统统归附在陆小凤手里的玉珏上,里面传出萧晴的声音。 “进入浮屠之后,受佛门之地震慑,我会被隔绝一段时间,如果遇到意外,请你们尽可能拖延时间,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但最长不会超过一炷香。” 护国寺的舍利浮屠顶上,一把陌刀披着月光,散发着迫人的寒意。 刀的主人背对着他们,“陆小凤,你们不该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塔顶的人,“可我已经来了。” 宋绯向后一跃而下,陌刀扛在肩上,姿态优雅,就像一头正在打量猎物的黑豹。 宋绯说:“我当你是朋友,我不想你死。” 陆小凤道:“我知道,所以你一直假扮雪魔子,就是要我知难而退。” 宋绯闭上眼,“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走或者……” 忽而黑风骤起,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 陆小凤笑道:“来不及了。” 这一次,铃声之中还混杂着陆小凤曾经听到过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像度过了十分漫长的时光。 耳边的声音消失,四周的景象变成了江南闹市,陆小凤发现自己已然站在百花楼前。 是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风流的浪子,他的发已经花白,他一生游遍天下,到头来却发现,这里是他最想驻足的地方。 没有向往常一样另辟蹊径,陆小凤选择了走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走进百花楼,那一刻他或许想了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那人的声音响起时,他忽然明白了家这个字的意义。 “陆小凤!” 花满楼的声音一直那么好听,尤其是他来找他,那声音里就会透露出声音主人愉悦的心情。 “花满楼。”陆小凤看着侍弄花草的人,他的双鬓已经染上岁月的霜华,可在他眼里,他却一直没有变过,一直那么温暖,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忍不住想亲近。 “你来了?这次会留多久?百花酿就快酿好了,如果你留久一点,说不定能赶上新酒开封的时候……”花满楼浇着花,背对着陆小凤说道。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陆小凤看着花满楼的背影,在这一刻福至心灵道:“我不走了。花满楼,这一次我不走了。” 那人有些惊讶,洒水壶的水溅到了他的衣衫,动作头一次显出慌乱。 陆小凤连忙上前救下他手中的水壶,好在只洒了一点儿,他拉过花满楼到桌边坐下。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花满楼问。 陆小凤有些忐忑,“你不欢迎吗?” 花满楼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只是……”说到这,花满楼面露难色。 陆小凤心中一跳,“只是什么?” 花满楼一脸苦恼地道:“只是我这辈子都只会养花,从来没有养过小鸡啊!”说完自己又笑了。 陆小凤看着这人,看着这笑,刹那间恍然大悟,他游遍四海也解不掉的寂寞,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陆小凤开心道:“你把他当花儿养便是!” 花满楼笑道:“那可不行,这只小鸡是会喝酒的。” 陆小凤给他出主意:“这样吧,你养小鸡,小鸡给你养花。” 花满楼皱眉道:“我觉得,我还是辛苦一点吧,小鸡只擅长采花,养花的话……” “花满楼,你这样看我,我会很伤心的。”陆小凤看着他面前的人,心里默默道,花满楼,我们这样,算不算也是同归白首? 自那以后,他和花满楼便在百花楼里住下,每天喝喝茶,听听琴,偶尔喝酒唱歌,虽然花满楼总嫌他来去只会那两句。有时候,司空摘星也会来抢他的酒喝,顺便带来江湖上的新鲜事。 “陆小凤!” 谁在叫他? “陆小凤!听得到就给我醒过来!” 花满楼? …… 宋绯看着陷入幻觉的陆小凤,说道:“这个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可以看到内心的向往,却也会因此陷入其中无法超脱。” 花满楼护在陆小凤身前,楚留香也在雪魔子之后赶到,他们一人没喝酒,一人早已超出尘世,不受影响。 “陆小凤!听得到就给我醒过来!”花满楼大声叫他。 宋绯眼神悲戚,“没用的,你叫不醒他。” “不,他可以!”说话的是陆小凤,他眼神清明,唇边挂着微笑,已然摆脱了醉生梦死的幻觉。 宋绯不可置信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能醒过来?” 人有七情六欲,她相信陆小凤也不例外,可是他竟然可以醒过来,到底是什么让他愿意放弃他最想要的事情? “因为他是花满楼。”陆小凤回答得理所当然。 花满楼放下心来,“陆小凤。” 陆小凤微笑,“花满楼,让你担心了。” “你们俩,没事了就快想想进去的办法!”楚留香摸摸鼻子,他这样应该不算打扰吧?总归正事要紧,是吧? 宋绯的陌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想过去,先要问过我。” 刀锋斩来,陆小凤没有硬接,宋绯用陌刀与用剑完全是两个人,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宋绯的刀就像嗜血的兽爪,带着无坚不摧的刚猛,以一敌二依然游刃有余,攻势不但没有减缓,反而更难找出破绽。 一直在观望的雪魔子,看到宋绯出手后立刻飞身上塔,楚留香同时追去。 陆小凤道:“宋绯,你既然没有杀意,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 “我不想杀你,是当你是朋友,可那并不代表我可以坐视不理。”宋绯道,“如果你就此收手,我可以放你们安然离开。” 陆小凤道:“很抱歉,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而且,这件事你也有拜托过我,现在却不想知道了吗?” 宋绯闻言刀势一顿,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使出灵犀一指,一人击中她的手臂,一人夺下陌刀。 “你在骗我。”宋绯目光冰冷。 “不,他没有骗你。”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萧晴自陆小凤身后走出来,她看向宋绯眼中带着几分哀伤,“绯绯,陆大侠说的是真的。” 宋绯在萧晴出现的那一刻,已然失控,“萧晴,真的是你……” “为什么要哭?见到我很难过吗?”萧晴走上前,轻轻问道。 “不,我没有哭。”宋绯抬手擦了下脸,竟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萧晴说道:“我以为你知道,没想到他还是瞒着你。长安如今一入夜就变成一座鬼城,全是出自萧棂之手。” 宋绯道:“难怪他曾经问我,问我想不想再见到你。” “阻止他,绯绯,你明白只有你能阻止他。”萧晴劝道。 宋绯咬着唇,“如果我偏要自私这么一回呢?” 萧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绯凄然一笑,“是了,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不听你的话。” 她转而对陆小凤道:“陆小凤,我带你们进入。” 宋绯率先在前面带路,萧晴故意慢了脚步与花满楼走在后面。 花满楼听她道:“花公子,听楚大侠说你的听觉很厉害,一会儿进入之后,麻烦你将这个玉珏掷到真正发出声响的风铃处,这样我才能毁掉招魂幡。” 花满楼握紧玉珏,点了点头。 浮屠塔内果然另有乾坤,只见宋绯将四周的烛台按一定的顺序旋转,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里面竟然是一间灯火恢宏的大殿。 四周的石壁上满是朱砂涂的符咒,在场的人,估计除了萧晴和萧棂,没有人能看懂。八个方位各有一个台子,上面系着一串红色的风铃,无风自动,清脆的铃声不绝于耳。 雪魔子已经除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属于萧棂的脸,只是他那头白发并没有因此变回黑色。 楚留香站在殿中,行动似乎受到了限制。 萧晴缓步上前,抬手将一把纸伞丢了出去,那伞在楚留香头顶打开,解除了萧棂对他的限制。 萧棂见到萧晴出现,就像被人点了穴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晴环顾四周变得面目全非的大殿,最后目光落在上首的萧棂身上,“萧棂,就因为你一个人见不得太阳,就要招来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宋绯看不下去,“萧晴,萧棂他的身体天生便……你又何必这般说他。” “你既然这么心疼他,为什么不与他完婚呢?”萧晴又将话头转向宋绯。 宋绯道:“那是因为……” 萧棂打断她的话,苍白的脸露出苦笑,“姐,你果然是介意这件事,是我害了你。” “萧棂……”宋绯冲到他身边,抓住他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手,“萧棂,不是这样的。” “死人到底比不了活人。”萧晴讽刺道,“早在父亲有意将我送进皇宫,你便早早地计划好了一切吧。” “我没有!”萧棂竭力反驳,可对上萧晴的目光,他却无法为自己辩驳。 萧晴却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继续道:“你喜欢绯绯,可她心里只有我,你便想了这样的办法,先让她答应跟你在一起,再撺掇父亲把我送走,这样你便能轻而易举地除掉我。可你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我宁可死也不中你的圈套。可我还是棋差一着,你活着,绯绯会永远陪着你,你还是赢了!” 萧棂连连摇头,双手失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宋绯压不住他,“萧棂,你冷静一点,萧晴她不是这个意思……” 萧晴这时忽然对花满楼道:“花公子,就是现在!” 花满楼颔首,玉珏掷出,只听得“哗啦”一声,风铃声骤然而断,玉珏和死门方位的风铃双双粉碎在台上。 萧晴的身体随着这个变故,开始逐渐虚化。 一直旁观的陆小凤和楚留香都于心不忍,“萧小姐,你这是何苦。” “楚大侠,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顾,一直拘着你实在情非得已,还请见谅。”萧晴对楚留香行了个礼。 “萧小姐不必如此。” 楚留香上前扶起她,袖子却被泪水打湿,暗暗惊讶,鬼怎么会有眼泪? “……”此时的萧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宋绯看到萧晴的变化,怎会不知道方才她所说的话,全是为了让萧棂失控,好让花满楼找机会击破招魂幡。 “萧晴……”宋绯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望着就要消失的萧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小凤长长一叹,“萧小姐,没有人比萧棂更关心你,你对他亦然。” 萧晴冷下脸,“我不懂陆大侠的意思。” 反而是萧棂,因为陆小凤的话止住了哭泣,抬起哭得发红的眼看了过来。 “你不仅不恨萧棂,相反,你很在意这个弟弟。”陆小凤说道,“因为你房间里那幅画,上面的题字是萧棂赠萧晴,被挂在最重要的阁楼。” 萧晴不为所动:“这说明不了什么,也有可能是我死了以后他挂的。” 花满楼摇摇头,“不,一个连琴都要每天调音的人,怎么会去破坏你房间里的摆设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月没有休息日,好想罢工…… ☆、尾声 萧晴沉默了。 萧棂挣扎着起来,“姐,我明明可以让你活过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活过来?”萧晴凄然一笑,“用你的身体活过来,跟绯绯在一起,她就会开心吗?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愿不愿意?” 这下不仅是陆小凤他们,就连宋绯也震惊了。 原本只是在打转的眼泪一滴一滴簌簌落下,“萧棂,你怎么能!”眼里的失望不言而喻,她一直守护的长安城,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人心惶惶。 萧棂顿时手足无措,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见到宋绯哭,第一次还是他姐姐死的时候。 陆小凤道:“为了你的私心,不顾他人死活,如果我是宋绯,我也不见得会开心,毕竟她为了你,不惜把我的注意力引导她自己身上。” 萧棂问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陆小凤道:“也许比你想的要多一点。” “尽管一开始,我只是受朋友之托,来长安调查是非台头目的身份。可当我来到长安,却听说长安城在闹鬼,恰好宋绯又拜托我调查闹鬼的真相。”陆小凤指了指自己的头,“那天在你的酒馆看见了你,我注意到你的头发,虽然那天是黑发,但颜色非常不自然,更像是用内力强行催出的颜色,当然,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联系到一起的。” 陆小凤道:“我之所以会怀疑宋绯,是因为在我们来护国寺的当天晚上,舍利子就失窃了,第二天宋绯的部下就把护国寺看护起来,这样的巧合还说得过去,偏偏和尚说,盗走舍利子的黑衣人非常了解他的武功。于是,我便拜托楚兄一探究竟。” 楚留香道:“我潜入浮屠顶层,奇怪地发现,和尚亲眼所见被盗走的舍利子,安然无恙地躺在盒子里。而这个时候,雪魔子出现了。” 陆小凤接着道:“楚兄遇到的雪魔子,应该与客栈里偷袭我的雪魔子是同一个人,他的手被花满楼的剑所伤,后来遇到宋绯,她的手戴上了手套。” 这一会儿,宋绯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握住萧晴的手,问道:“如果是我的话,那天的宵禁是怎么回事?” “那天的宵禁,是萧棂替你打的。”陆小凤道,“花满楼告诉我,那天萧棂是宵禁之后才到的酒馆。这也正是我为什么对你和他的关系感到好奇。” 宋绯了然,“难怪那天你会去看和尚,原来是打听这件事。” 陆小凤说:“虽然萧小姐告诉了我很多你们的事,可我觉得她的死并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她那么爱你们,又怎么舍得伤害你们?” 萧晴自嘲一笑,“陆大侠,有没有人说过你聪明得令人讨厌?” 一只信鸽带着信从长安出发,往巴蜀飞去。 “我以为你会继续查下去。”是非台的背后显然不只这一茬,既然能与蒙古王室扯上关系,萧棂初始目的也许并不单纯。 经过那一夜,长安终于从闹鬼的阴霾中得以解脱。宋绯挂印辞去官职,带着萧棂回到萧家别院。 陆小凤、花满楼和楚留香三人喝着茶,花满楼侧头看向陆小凤。 “曾经我也这么认为。”陆小凤的眉毛无精打采的耷拉在脸上,“可我忽然不想查下去了。” 楚留香道:“萧棂撒手不管,是非台现在群龙无首名存实亡,即便图谋什么,从元气大伤中缓过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嗯。”陆小凤点点头,“便是有事,唐二先生与唐六也会处理的。” “比起这些,我更担心楚兄你。” 楚留香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一下,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沉默了,自打萧棂的招魂幡被毁,包括萧晴在内,所有不应存在的都尽数消失,唯一的变数,就是楚留香。 他们以往对这位江湖传说级别前辈的印象都来自传闻,直到亲眼所见,相交一场,才真正感受到传奇的魅力。一思及楚留香随时会离开,心中除了不舍,还有更多的惋惜。 楚留香对此反而表现出他们难以比及的豁达,“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世上消失,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下一刻,但我不会因此消沉,因为我清楚自己又一次活着,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我时刻怀着感激,所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陆小凤举起茶杯豪饮叹道:“我发现楚兄你与花满楼越来越像了。”那种对生命的热爱,永远都带着希望。 花满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只有你陆小凤才那么幸运,能同时拥有我们两个朋友。” 就在这时,小二端着两碟小菜上来。 小二转身刚走,陆小凤就道:“我怎么记得我们并没有点这些菜?” 楚留香的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块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身栩栩如生地雕了一只金蟾。 陆小凤看见便笑了,拍手道:“老猴子这次真是太岁头上动土,竟然偷到祖师爷爷身上。” 小二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眨眼就回到他们旁边,苦哈哈地道:“这不可能!” 陆小凤笑容更深,“你这小二哥,手脚不干净。” 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索性拉过旁边长凳直接在桌边坐下,对楚留香道:“我说花家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入了这行?” 花满楼道:“我的百花酿被你喝光了?一开口就污蔑我大哥,谁跟你说这位就是我家兄长?” 这个小二正是偷王司空摘星,猴精不可置信地来回打量楚留香和花满楼,“你们长得那么像,怎么会跟没关系?” 楚留香微微一笑,“在下,楚留香。” “砰”的一声,司空摘星的屁股撞上了地面,喊了一声,“祖师爷爷!” “我可不记得收过徒弟,哪来你这个徒孙?”楚留香道。 司空摘星扒着长凳站起来,“偶像!活的?” 陆小凤道:“喝光了我的酒,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司空摘星反驳道:“百花酿怎么就成了你的酒?” 陆小凤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花满楼的就是我的。” 花满楼折扇轻摇,只乐呵呵地听着他们斗嘴。 “我说猴精,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好的宝贝。”陆小凤看了眼楚留香手里的玉佩。 司空摘星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楚留香身上,倒是没了跟陆小凤打马虎眼的兴趣,老老实实道:“当然不是我的,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是有点。” “为了这东西,差点把我的小命陪进去!”司空摘星愤愤道。 陆小凤来了兴趣,“哦,还有人能抓得到你?” 司空摘星说起这个就来气,“当然不是,为了偷这个玉佩,我差点被曲萌萌下了虫子。” “偷曲萌萌的玉佩。”花满楼道,“就好比偷陆小凤的手一样。” 司空摘星问道:“怎么说?” 陆小凤凉凉一笑,“找死。” 楚留香把玉佩放到桌上,打开自己的折扇,“曲萌萌,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点头道:“还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可惜脑子不太正常。” 花满楼不发表看法。 陆小凤道:“曲萌萌擅长驭蛊之术,做事随心所欲,天真到极致,对是非没有评判的标准,她喜欢的就是对的,她厌恶的就是错的。偏偏她觉得喜欢和讨厌都是她自己的事,经常会莫名其妙伤人性命。” 楚留香眉心微蹙,“听起来,似乎是心智的问题。” 司空摘星说:“陆小鸡,这次我来呢,是给曲萌萌带个话。她说西门吹雪要杀她,说你如果不救她,她不保证对你身边的人做些什么。” 陆小凤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四条眉毛都跳了起来,“西门吹雪要杀她?为什么?” 不过依她的行事作风,被西门吹雪找上门也是迟早的事。 司空摘星撇撇嘴,“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就别管她,让世间少个祸害。” 花满楼道:“曲姑娘虽然有些任意妄为,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西门吹雪要杀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对,我想起来了!”司空摘星一拍大腿,“她叫人去挖叶孤城的坟!” “什么?” 司空摘星捂住被震到的耳朵,“应该就是这件事啦,她说叶孤城没死,那些人不信,她就撺掇人家去挖坟啰!” 陆小凤抬手叫停:“等等,什么叫叶孤城没死?” “这我真不知道,不过西门吹雪已经从万梅山庄出来,去守着叶孤城的坟了。”司空摘星耸耸肩。 陆小凤按住太阳穴,头疼,“你在哪儿碰到她?” “我碰见她的时候,她正要出海,说是让你去白云城找她。”司空摘星把玉佩丢陆小凤怀里,急忙表态,“先说好,我可不跟你去!”打死他都不要再见到曲萌萌那个变态! 陆小凤收了玉佩,有些无可奈何,“看来我不得不走一趟。”他可丝毫不怀疑曲萌萌说到做到。 花满楼道:“我跟你一起去。” 考虑到曲姑娘能作的程度,陆小凤有点担心她会把自己作死再拉上几个人陪葬,他还是早点动身比较妥当。 司空摘星说什么也不肯走,楚留香则是有自己的事情,这一行就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 二人骑着马赶路,陆小凤忽然问道:“曲萌萌怎么知道我能阻止西门吹雪杀人?” 花满楼默了默,淡淡开口:“西门吹雪会因为谁而改变主意吗?” 陆小凤道:“不会。” 花满楼笑道:“可是你不一样,你是陆小凤,有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捂住自己的胡子,“那还是由他去吧。”剔他的胡子就跟剥光他的衣服一样难受。 大约在十天前,江湖上开始传出叶孤城没死的消息,消息的来源是一个带蛇的少女。这个人就是陆小凤他们提到的曲萌萌。 面对前来求证的人,曲萌萌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而是告诉那些人,“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把叶孤城的坟挖开,看他还是不是在棺材里面不就知道了吗?” 按理来说,凭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名望,不该有人去动他的坟冢,可耐不住名利诱惑,这些事人除了单纯好奇的,还有对白云城城主身后那些秘密感兴趣的,更别提黄石镇宝藏的事了。 本来被曲萌萌说动,可真正谁也不敢去,直到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可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西门吹雪出现了。 从头到尾西门吹雪只说了一句话:“挖坟者,死。”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路上听了这件事情的各种版本,内容都差不到哪儿去,偏偏都没有提到西门吹雪要杀曲萌萌这一茬。 陆小凤道:“我看八成又是她的癔症犯了。” 花满楼道:“你觉得她的话不可信?” “疯子是另一个世界的聪明人。”陆小凤抬眼望向停泊在码头边上的船只,“总说白云城,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呀。” 这时,一根竹竿从一艘船上飞过来,力道不大速度却很快,陆小凤手一伸,将竹竿抓住。 “不知又是哪位朋友?” 码头边上,一艘船里钻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灰旧道袍,腰间挂着一个青色的酒葫芦。 “陆小凤,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陆小凤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阁下是?” 男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狂放不羁的面容,“我叫谢临,我家六儿猜到你要渡海,让我在这送你一程,就当报答你替她查清是非台一事。” 听对方提到唐天霜,陆小凤来了兴致,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你是唐六新的相好?” 谢临也不生气,只懒懒地瞥他一眼,“我是她相公。” 陆小凤摊手,对花满楼道:“她每个相好都这么说。” 谢临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到船里,丢下一句:“你们还走不走了?” “当然走!谢兄等等!”陆小凤歪着头嘀咕,“唐六的审美还真是统一。”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晚上发都要第二天才过审…… 发完去看欧冠了(/w\) ☆、白云城 自打陆小凤对谢临说了那番话,谢临一路上没给陆小凤几个好脸,倒是与花满楼相谈甚欢,陆小凤反而被冷落一旁。 好在谢临大多数世间要注意行船的方向,否则还没等他们到达白云城,陆小凤就先在船上闷死了。 能说话的朋友被抢走不算,抢走花满楼的那个人还当着他的面喝酒,简直忍无可忍! 谢临一点也不关心陆小凤会怎么想,谁叫他说话把人得罪了呢? 没想到刚在码头下了船,就有城主府的家仆把他们认出来,倒是省去他们不少功夫。 “陆小凤陆大侠,我奉曲姑娘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被曲萌萌打发来蹲人的,是城主府的马夫,名叫叶传。 码头有城主府专用的马厩,叶传带他们挑了马,进城去了。 陆小凤道:“方才听叶大哥所言,曲姑娘在你们这说话还挺有用的。” 叶传答道:“是叶管事吩咐的,曲姑娘对白云城有恩,她的要求尽量满足。” “叶管事?” 叶传解释道:“叶管事单名一个裘字,城主不在的日子里,白云城的事务都由叶管事一手打理。” 陆小凤听完说道:“你们城主一定很信任他。” 叶传笑了笑,“叶管事打小就跟城主一块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 一行人抵达城主府,倒是见到了叶传口中的叶管事。 若不是有人介绍,叶裘活脱脱一身贵公子的打扮,一点也不像城主府的管事。 “在下叶裘,是府里的管事。”叶裘身后跟着两个人,各自手上捧着一叠厚厚的册子。 “叶管事。”陆小凤跟他打了招呼。 “我已为各位安排好客房,稍后会有人带你们过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他对叶传道,“传叔,还请你去告诉曲姑娘一声,她请的人到了。” “我这就去。”叶传应道。 叶裘见过陆小凤他们,只寥寥交谈几句,就急急忙忙走了。 边上的侍女走到陆小凤跟前行了一礼,“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陆小凤看着叶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侍女带他们到了休息的地方,正要告退时,陆小凤叫住了她:“姑娘,你们叶管事的武功应该不错吧?” 侍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叶管事跟城主学过剑。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下去了,几位若有事,可随时吩咐这院中的姐姐。” 等她走了,陆小凤问道:“她刚刚怎么用看笨蛋的眼神看我?” “城主府的人武功都不错,你这么问可不就是笨蛋吗?”谢临翻了个白眼,把袖子一撸,抬脚走出去,“我去四处转转。” 陆小凤瞪着眼,“唐六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这样的人也敢要。” 花满楼摇扇的手一顿:“也许他只是对你这样。” 陆小凤郁闷极了,“要是唐六真跟他成亲,我就把胡子剃了。” “哎呀,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要把胡子剃了?”一个娇娇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裳,手上挂着成串银铃的少女,从屋顶上倒挂下来。 陆小凤闪到花满楼身边,手中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色的小蛇,那蛇只有拇指大小,被他抓着头,蛇神紧紧绕在他手腕上。 “曲萌萌!”陆小凤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看了眼没受到影响的花满楼,终究是忍住没说什么。 “陆兄。”花满楼摇摇头,他大致能听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曲萌萌的恶作剧他已经习惯了,况且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子心地并不坏。 曲萌萌一个跟斗翻下来,赤脚走过来,眨巴着眼道:“人家只是打个招呼,你的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把蛇丢回去,陆小凤道:“曲萌萌,叶孤城真的没死?” 曲萌萌用力点头,“那当然,我还会骗你不成?我从小用血养大的蛊可是很厉害了,可惜以后都没有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懂了,叶孤城跟西门吹雪决斗时一心求死,断然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只是曲萌萌用她的蛊虫做了手脚,让蛊虫一命换一命,叶孤城被她救了下来。 这样说的话,如果说曲萌萌担心西门吹雪找她麻烦,那大可不必担心,以陆小凤对西门吹雪的了解,“单凭叶孤城这条命是你给的,西门也不会杀你,你大费周章让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曲萌萌笑嘻嘻说:“如果我不这么做,你肯定不会来。就是我在白云城发现个有趣的东西,叶孤城说他不知道,我觉得是个大麻烦,就想到了你。” “我在你眼里就等于麻烦?”陆小凤哭笑不得。 “反正你的麻烦那么多,也不多这一个。”曲萌萌玩着小蛇,犹豫道,“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请你喝酒,白云城城主珍藏的酒。” 陆小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服了你了,你得先告诉我,你发现的有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曲萌萌看了看花满楼,对陆小凤招手,“你靠近一点。” 陆小凤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曲萌萌踮着脚凑在他耳边道:“火药,足以夷平整座岛屿的火药。”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曲萌萌有些失望,他怎么没有被吓得跳起来?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曲萌萌有些生气,她可没兴趣大老远把人叫过来耍猴戏。 曲萌萌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不过陆小凤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曲萌萌道:“我只告诉了叶孤城,还有你们。”她知道花满楼出色的听觉,本来也没打算瞒他。 陆小凤点点头,探究似的打量曲萌萌,“萌萌,我不是很懂,既然你那么在意叶孤城,为什么西门吹雪跟他的决斗,你没有阻止。” 曲萌萌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那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单纯的决斗呀。” “或许在你们眼里,我曲萌萌就是一个任性妄为下毒害人的妖女,但大是大非我还是能分得清的,不然就凭我杀了那么多人,早就是西门吹雪的剑下亡魂了。”曲萌萌说得理所当然,却也直白得让人无法反驳。 花满楼道:“曲姑娘真性情。” 曲萌萌看了眼花满楼,忽然低下头,似有些羞赧,“如果早些与花公子相识,当初在广源楼,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人。”她喜欢花满楼身上的气息,在他面前杀人是一件非常不可原谅的事。 花满楼笑道:“曲姑娘现在愿意与花某交朋友也不晚。” “那真是太好了!”曲萌萌开心地拍手。 曲萌萌的画风转变太快,陆小凤可做不到花满楼那样处变不惊,“早些认识,你是不是就喜欢花满楼了?” 曲萌萌道:“那怎么能一样?欣赏和爱是有区别的,我可以为朋友而死,但我会选择与心上人在一起,无论生死。” 陆小凤道:“难怪当年你替我挡箭那么不含糊。” 提到当年,曲萌萌赏给陆小凤一个白眼,“好歹我跟你也算共过患难,可你呢,还不是把我当怪人。” 陆小凤举手投降,“是我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曲萌萌把腰间的一个牛皮带解下来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打开口袋一看,“夜明珠?” “没错。”曲萌萌道,“等查出来,我一定要把那人分成七八块拿去喂蛇!不,那样太便宜他了,还是直接把还没孵化的蛊虫给他喂下去比较好。” 陆小凤无语,刚刚谁说自己不是怪人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5节 花满楼忽然道:“曲姑娘,叶城主先在方便见我们吗?” 曲萌萌有些苦恼,“他在海边悟剑,不知道愿不愿意见你们。这样吧,陆小凤你的灵犀一指那么厉害,不如你过去看看。” 陆小凤好笑道:“该不会你自己想跟他说话,拉我去当挡箭牌吧?” 曲萌萌脸一红,“是又怎么样?反正花满楼也想见,你总不会不去吧?” 陆小凤彻底服了这姑娘,“我真是怕了你了。” 曲萌萌嘿嘿一笑,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用花满楼威胁陆小凤比什么办法都有用,下毒威胁他还会被鸡啄呢。 叶孤城练剑的海边,其实是一处布满嶙峋怪石的峭壁。据曲萌萌介绍,那里还是叶孤城悟出天外飞仙地方。 “你知道的还挺多。”陆小凤打趣道。 曲萌萌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赤脚踩在砂石上,听了陆小凤的话,骄傲地昂起头,“那是!”有关心上人的事,她自然要了解得一清二楚。 越靠近海边,浪涛拍击海岸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曲萌萌却忽然一咬唇,不走了。 “叶孤城就在前面,我就不过去了。”曲萌萌把陆小凤往前推了推。 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花满楼折扇一收,“我去吧,我有些事要跟叶城主说。” 曲萌萌是没意见啦,陆小凤要说点什么,袖子却被人攥住了,只得点点头。 等花满楼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陆小凤才把曲萌萌的手指掰开,救出自己的衣袖。 “你拉着我做什么?”陆小凤叉着腰问。 曲萌萌撇撇嘴,一脸嫌弃地道:“你去了还有花满楼说话的机会吗?” “……”她说的好有道理,陆小凤无法反驳,不过,“你好像知道花满楼要什么?” 曲萌萌双手环在胸前,“花满楼肯定是在劝叶孤城要热爱生活,就算是为了剑,也不要轻易求死。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 陆小凤哈哈一笑,“你可以啊,萌萌,都会用叶孤城说过的话来劝他了。只不过,你是把花满楼当成活菩萨了吗?” 曲萌萌笑道:“我的眼光可没那么差,菩萨哪有花满楼有人情味?” 陆小凤笑声更大,佩服地摇摇头,“幸好你没有比我更早认识花满楼。” 曲萌萌一脸得意:“这么怕我抢走你的好朋友?” “唉。”陆小凤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你抢不走的,除了花满楼自己,谁也不能抢走他。” “陆兄,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只见花满楼正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袭白衣的叶孤城。 “花兄,一定是你听错了!”陆小凤向叶孤城挥挥手, “叶城主,别来无恙!” 叶孤城微颔首,“陆小凤,曲姑娘。” 叶孤城一出现,曲萌萌变得特别安静,只除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孤城瞧。更别说叶孤城与她说话了,支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干脆一跺脚藏到陆小凤身后去了。 谈到曲萌萌说的火药一事,叶孤城态度诚恳地拜托陆小凤调查。 “白云城不只叶某一人,火药一旦引爆,岛上的住民都会受到牵连。”叶孤城不希望打草惊蛇,所以他并不打算疏散岛民。 陆小凤十分认同叶孤城的做法,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感觉着他所散发出来的剑意,笑道:“叶城主似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孤城不置可否,只道:“花满楼也这么说。” 花满楼摇摇扇子但笑不语。 陆小凤道:“城主可想过之后的事?” 叶孤城道:“三天前,锦衣卫开过。” “锦衣卫真是长了狗鼻子。” “只要叶某不再踏入中原,皇帝可以当做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出岛的必要,除了那个人—— “叶城主,你应当知道,如果西门吹雪来找你,必然只会为一个理由。”陆小凤明白他的顾忌。 “杀我。”叶孤城眼神一凛,“或者被杀。” 陆小凤一怔,心道不愧是以剑交心的绝世剑客,就连剑和生死的看法都如出一辙。 等叶孤城离开,陆小凤便嘲笑缩在自己身后的曲萌萌:“你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 曲萌萌踩了陆小凤一脚,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你怎么会懂?”一个浪子怎么会懂想见又怕相见的心情! 花满楼好奇道:“你不是最怜香惜玉吗?为什么总是跟曲姑娘过不去?” 陆小凤小声嘟囔:“谁叫她想抢走你……” “陆兄?” “没什么,就是逗逗她,谁让她把我们大老远地坑过来呢?”陆小凤急忙转移话题,脸上却大大松了口气的表情,“方才你与叶孤城谈得怎么样?” “他说从今以后,他只为剑而活。”花满楼感慨,“大概人死过一次就会变得不一样吧。” 陆小凤点点头,问道:“花满楼,你喜欢大海的声音吗?” “当然喜欢,它充满了力量和激情,就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花满楼抬头朝着大海,“可惜不适合我。” “怎么说?” “如果我住在岛上,你来找我就要坐船,天晴还好,若是遇上大风大浪,你岂不是要变成落汤鸡?”花满楼光是想像就觉得很好玩。 陆小凤苦恼地皱起眉,“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不适合我,还好你没住岛上。” 他说完,他们俩便一齐笑了起来。 陆小凤他们回到城主府的客房时,谢临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子里喝酒,桌上还摆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烤鸡。 “谢兄真会享受!”陆小凤揉揉肚子,他也有点饿了,大半天的还没吃饭,曲萌萌方才跑掉就没了影子,他还想问问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谢临瞥了他一眼,“没你的份!”又招呼花满楼道,“花公子,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花满楼也不推辞,在桌边坐下,笑道:“谢兄还会做烤鸡?” “以前在武当山被罚思过的时候,没少打山里的野鸡,熟能生巧,手艺就这样练出来了。”谢临说着掰了个鸡腿给花满楼,烤鸡一撕开,香气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陆小凤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花满楼接下谢过,“谢兄是武当人士?” “嗯,普普通通的弟子,没什么名号,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谢临对此看得很淡,“反正现在已经不是了。” “早先听说唐家六姑娘大闹武当抢人,那个被抢然后被逐出师门的人,莫不会就是你吧?”桌上的烤鸡不翼而飞,曲萌萌坐在房梁上抱着失踪的烤鸡啃了一嘴油,“我是来叫你们去吃饭的,这个就当做跑腿费吧,我就不客气了!” 陆小凤也顾不得烤鸡了,更有趣的事吸引了他的休息注意,“唐六大闹武当山?还抢人?” 听上去就跟女土匪抢压寨相公似的。 谢临手腕一动,酒杯打上房梁,只见曲萌萌伸手一捞,稳当当地接住,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她晃了晃手中的空杯,“谢谢你的酒!”反手将酒杯掷回桌面,动作潇洒利落。 花满楼趁着他们没出幺蛾子,适时开口:“不如我们先去用饭,别的事稍后再说。” 其余三人点头,无异议。 酒足饭饱,陆小凤的好奇之心又复活了。 “萌萌,刚刚你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来都是别人去唐门抢唐六,第一次听说唐六会上门抢人的。 曲萌萌无视谢临的视线,说道,“这还是紫禁之巅决战时候的事了……” 等曲萌萌八卦结束,天也黑了,谢临也早就甩甩袖子走了。 陆小凤跟着花满楼回到客房,花满楼道:“陆兄的房间似乎在隔壁?” “离得太远我怕出事来不及,万一我睡得太死,你叫我我没听到……”陆小凤说什么都不肯走。 花满楼也只好由他去了,“不过,你还是得把你的被子搬过来。” ☆、叶孤城的剑 第二天曲萌萌跑来问陆小凤什么时候行动的时候,在他房间扑了个空。 随即她便意识到陆小凤在花满楼房间里,但是她没办法像对陆小凤这样去闯花满楼的房门,总觉得那样对待花满楼她会有负罪感。 不过曲萌萌是谁?不闯房间她还是可以上房揭瓦的,揭开瓦片再把蛇丢下去,最好能把陆小凤吓一跳。 院子里的侍女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跳上房顶,纷纷不忍直视,她们城主的恩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上大男人的房顶揭瓦什么的,她们要不要制止一下?算了,还是装作没看到吧。 谢临出来就看到噤若寒蝉的侍女们盯着房顶上的曲萌萌,而曲萌萌的手正要揭开一块瓦片。 “漂亮姑娘家偷看男人睡觉可不好。”谢临冲她喊。 曲萌萌停下动作,飞了个白眼,“被看的又不是你,你喊什么?” “曲萌萌,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爱好?”陆小凤伸着懒腰走出来,还打了个哈欠,与跟在他后面打着扇子的花满楼形成鲜明对比。 曲萌萌这才跳下来,解释道:“要不是有些人不老老实实睡自己的房间,我才懒得做这种事。” 陆小凤忙把人请到屋里,谁知道再放任她贫下去会说出些什么话呢。 花满楼问一旁的谢临:“谢兄不一道吗?” 谢临手一摆,道:“不了,我还是四处走走。”他才不要参合叶孤城的事。 唐门与叶孤城有仇,叶孤城杀了唐天霜的天字辈的大哥,谢临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屋里,陆小凤听了曲萌萌的来意,苦恼道:“你也知道,能在白云城众人不知不觉中运来这么多火药的人一定不简单,若是我冒然行动的话,必定会打草惊蛇。”白天不何时,夜晚就更不合适了。 曲萌萌想了想,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到时候你只管跟我走便是。” “好办法?” 曲萌萌挪揄道,“你想啊,我这么漂亮的姑娘生气了,哄我开心这事不是挺适合你干吗?” “确实是个好办法。”花满楼正巧听到,表示赞同。 陆小凤道:“那我就只好拭目以待了。” 女人太漂亮通常会引来麻烦,同样的道理,男人太出色也会引来麻烦,尤其是长得不错还非常出色的男人。 当然,这里说的不是陆小凤,而是叶孤城。 这次矛盾的双方分别是曲萌萌和吕芊芊。 吕芊芊是谁呢?据说是叶孤城的故人之女,因为家中生了变故,如今只剩她一人,叶孤城与她家人有旧,便收留了她。 大家平日里见不到,也是因为她呆在自己的小院不出来,这次她肯出来,还是因为曲萌萌打扰了她与叶孤城的“好事”。 这些都是曲萌萌后来告诉陆小凤的,有多少真话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吕芊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开口却带了几分贵女的气势,“曲姑娘,白云城上下都非常感激你对城主的救命之恩,大家都知道城主每日都会到悟剑崖练剑,曲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与叶管事说便是,城主练剑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吕芊芊的话来得太突然,在场的人除了曲萌萌,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女人吵架,男人除了老实闭上嘴,并不能做什么。 至少叶孤城在这一点上就表现得很好。 曲萌萌看他事不关己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谁也不帮,黛眉一挑,嗤笑道:“有些人,明明寄人篱下,硬是要拿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要我说,叶孤城就算喜欢西门吹雪,也不会喜欢你。” 叶孤城喝入口的茶差点没再喷出来,忍住之后眼角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吕芊芊一直留意叶孤城的反应,她一没想到曲萌萌那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更没想到叶孤城谁也不帮。 大概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吕芊芊的眼眶当场就红了。 叶孤城不说话,不代表没有怜香惜玉的人。 叶裘站了出来,“曲姑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曲萌萌闻言笑了,“除了叶孤城,你们白云城的人我还真不屑交好,反正在江湖上我名声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也用不着刻意讨谁喜欢,没必要在你们这里委曲求全。” 曲萌萌猛地推开挡路的叶裘,头也不回地跑了。 也不知是曲萌萌有意还是无意,叶裘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捂着胸口被撞的位置,半天没能开口。 “萌萌!”陆小凤看了眼在场人的反应,拔腿追了出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叶孤城道:“叶裘,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传叔?” 叶裘脸色有些发白,听了叶孤城的问话,深吸两口气才答道:“我也没见到他,最后一次见到他好像还是陆大侠他们来那天。城主有事找他?” 叶孤城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这边,跑出来的曲萌萌带着陆小凤去看放火药的地方。 山洞入口位于一堆乱石从里,准确说来称作石洞比较恰当。 陆小凤拿出曲萌萌先前交给他的夜明珠,照亮前行的路,入口进入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过,脚下的砂石还有些泛潮,几乎不会有人相信火药放在这里边还能保持干燥。 陆小凤打量着石洞,说道:“萌萌,要不是早就知道,我还以为你来真的。” 曲萌萌冷哼道:“我是来真的啊。我不讨厌有人喜欢叶孤城,我的眼光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只是看不惯吕芊芊那副嘴脸,非亲非故的孤女,偏偏摆出女主人的架子。” “孤女?”陆小凤回忆了一下,方才看到吕芊芊一身着素,还以为是她的喜好,现在细想,应当是在孝期。 曲萌萌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她那样弱不禁风的女人?” 陆小凤道:“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漂亮女人我都喜欢。” 曲萌萌冷笑,“叶孤城才不像你这般不挑嘴儿。” 陆小凤耸了耸肩,“他是一般的男人吗?” 曲萌萌不想继续跟陆小凤讨论这个问题。 两人一路往里走,过了一道石砖垒的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石室展现在他们面前。这里的石洞很明显被人为的改造过,相隔的石壁被挖通了,组成这个大石室,这里堆放着密密麻麻的木桶。 “这些木桶里就是火药。”曲萌萌说着打开最近的一桶给陆小凤看,“这里下边是空的,潮漫不上来,八面石壁都砌了石砖。” 陆小凤闻了闻火药,又敲了敲地面,果然如曲萌萌所言。 “木桶下面还搭了架子,能做出这么大的防潮工程还不被人发现,这个人在白云城还真是举足轻重。”陆小凤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去了。” 二人正欲离开,曲萌萌手上的白蛇却忽然滑到地上,往一堆木的缝隙钻去,“小白?” 白蛇没有搭理曲萌萌的呼喊,曲萌萌只好跟上去。 陆小凤在原地等她,没想到等来的是曲萌萌的一声惊呼:“死人!陆小凤你快来,这个人死的样子真难看!” 陆小凤立刻快步上前,那堆木桶之间蓦地空出一个空隙,正好能够塞下一个人。 一个看不出面目的死人刚好被摆在这里,他的身上插着一把剑,四周没有血迹,显然是被人抛尸到此。 “这是叶孤城的剑!”曲萌萌借着夜明珠的光认出了尸体上的剑,很快又道,“不可能,不是叶孤城做的,他杀人没必要躲躲藏藏,且不说他已经许久没有用剑,单是火药的一事,他是真的毫不知情啊。” 陆小凤观察完尸体,把剑拔了除来,说道:“我同意你的观点,叶孤城的剑法没这么糟糕,人不是他杀的。” 曲萌萌松了口气,不是怀疑叶孤城就好,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具尸体吸引了,“你看了半天,看出什么名堂没有?比如说这个死人是谁?” 陆小凤道:“他的脸部皮肤已经被毁,只是他的这身打扮,我恰好见过。” “是谁?” “叶传。” “怎么可能?” 陆小凤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叶孤城,所以当他和曲萌萌把剑还给他,并且把叶传之死告诉他的时候,叶孤城的反应与曲萌萌一模一样。 “叶城主请节哀。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不可能?”陆小凤好奇道。 叶孤城道:“实不相瞒,传叔本是南王早年派来指点我,看着我长大的人,他的武功只强不弱,如今白云城里能杀得了他的,不到五人。” 曲萌萌道:“他比叶裘还要厉害。” 叶孤城道:“这把剑是我之前所用,已经被我送给了南王世子,怎么可能会是凶器?” 曲萌萌猜测道:“会不会有人想要陷害你?” 陆小凤道:“陷害也许是目的,但他想要陷害的人不是叶城主。” “那是谁?” “除了叶城主,还有谁在白云城做那么多事情而不引起旁人怀疑呢?” 叶孤城笃定:“不会是叶裘。” “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绝不是他。” 不仅是曲萌萌,就连陆小凤也感到惊讶,叶孤城仿佛对叶裘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没有什么能够打破。 叶孤城道:“我相信叶裘。就像你相信西门吹雪,相信朱亭,相信花满楼。” 陆小凤道:“我明白了。” 虽说叶孤城十分笃定不是叶裘的手笔,曲萌萌还是忍不住要怀疑。 回到客房,花满楼早已点好了灯,他知道陆小凤肯定会回来。 “怎么样了?”花满楼问。 陆小凤摇摇头,“叶孤城排除了我怀疑的对象,线索又断开了,现在我们手里只剩一把剑。” “剑?” “叶孤城的剑。” 一个人忽然闪到桌边坐下,谢临不请自来,还拿走了陆小凤面前花满楼刚刚倒好的茶。 “陆小凤,你该谢谢我。” “为什么?”喝了我的茶,我还要谢你? “方才我误闯了一个姑娘的房间。” 曲萌萌拍着手笑了起来,“那你一定挨了打。” “不错,这个姑娘身手很不赖,一定是个用剑高手。”谢临道,“足以匹敌沙曼。” “吕芊芊那么厉害,万一动起手,我岂不是会输很惨?”曲萌萌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不过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个姑娘拜的观音像,观音像被我打斗中失手打破,里面竟然藏了一块灵位。” “灵位?” 自从那天与曲萌萌争吵之后,吕芊芊露面的时间多了起来,只不过她还穿着素服,多数时间都跟叶裘在一起。 陆小凤道:“叶管事趁虚而入的功夫不错呀。” 花满楼道:“不过是陆兄用烂的招数。” 曲萌萌看了他们一眼,不以为然:“你们以为女人那么容易就会移情别恋吗?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包括身边的助力。” 不管陆小凤和花满楼怎么想,曲萌萌竟是跑去问叶孤城,那天晚上过后,她似乎没之前那么怕他了。 曲萌萌带回来的消息可以说又一次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叶裘。 吕芊芊后天要出海。 “我就说叶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整个白云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吕芊芊,难怪这些天没在打着叶孤城的名义去探望佳人,原来在这里等着。”曲萌萌提到这事时的表情很是不屑。 “问题又陷入了怪圈。”陆小凤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愁眉不展。 花满楼道:“你的心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 “如果我得到的信息都是真实的,除非还有第三个人。他在白云城地位不一般,不仅有声望,还是叶孤城信任的人。”陆小凤□□怀里的被子,“而且,这个人还要跟吕芊芊有关系。” 花满楼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来,被子拉到身上,“你觉得火药会在出海那天引爆?” “百分之百的可能。”陆小凤支起头侧躺着,“总觉得我还漏掉了什么。” 陆小凤风风火火地跳下了床,穿上衣服拿了夜明珠就往外走。 “你去哪?”花满楼问。 “我很快就回来!”陆小凤道。 花满楼摇摇头,拉好被子躺下,这一觉他睡得安稳,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岛上,没有能伤到陆小凤的人。 陆小凤确实回来了,不过那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的脸上沾了很多灰,衣服也变得邋遢。 曲萌萌见到他的样子,一时竟忘了自己在哭。 谢临本来被曲萌萌拉着哭诉自己的宝贝灵蛇被人杀死,就已经头疼得想跑,一看见陆小凤就收回了迈出去的脚,“陆小凤,才一晚上没看到你,你就变成蚯蚓刚从泥巴里钻出来吗?” “挖坟,换你你也会变成我这样。”陆小凤有气无力地答,瞅了眼泪眼朦胧的曲萌萌,他忍不住问,“萌萌你怎么了?” 曲萌萌这才回过神来,嘴一扁又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还打嗝:“我,我的小白被人杀死了!” 谢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家六儿就从来不会这样哭。 陆小凤傻眼,“什么?” “小白死得好惨……今天早上我醒来发现的它时候,它的血都流干了。”曲萌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来,平日里跟着她的那条小白蛇一动不动地躺在里边。 蛇身完整,七寸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伤口,这个伤口应该就是致命伤。 陆小凤用手指拨了拨蛇的尸体,奇道:“萌萌,我记得那把剑我们交给叶孤城了是吧?” 曲萌萌不明白陆小凤何来此问,等她看到陆小凤手指的位置,顿时明白过来。 她犹豫了,“可是……” “这怎么可能?”陆小凤摊手,“我也想说,这怎么可能。” 剑分明已经还给了叶孤城,可断然不会是叶孤城。 曲萌萌道:“一定是吕芊芊干的。” “你想说叶孤城把剑又给了吕芊芊?”陆小凤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不过,好端端的,她杀你的蛇干什么?” “当然是泄愤。”曲萌萌把木盒合上,起身就要冲出去,“我要去找她算账!” 这次她没能跑掉,因为花满楼的扇子压住了她的手。 “花满楼?” 陆小凤道:“萌萌,大局为重。” 想到叶孤城,想到他们脚底下的那堆东西,曲萌萌静了下来,扇子也从她手背上移开了。 ☆、明月夜 如果花满楼和陆小凤还记得先前他们在楚留香面前评价曲萌萌的话,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曲萌萌那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也许她很爱叶孤城,但那条白蛇却是与她情同手足。 别人要砍你的手脚,你能忍着?更何况是曲萌萌这样任性到极点的人。 所以花满楼一放开她,她立刻跑掉了,他们甚至来不及拦住她第二次。 谢临有些幸灾乐祸,“你就不该告诉她是谁杀了那条蛇。” 陆小凤道:“我并没有说是谁下的手。” 谢临道:“她清楚是谁,你帮她做了决定。” 陆小凤道:“你觉得什么时候说更合适。” 谢临道:“都不合适,因为她都会这么做。” 陆小凤道:“她是我朋友,我不能看她去送死。”说罢,人从窗户飞了出去。 在他行动的同时,花满楼也动了。谢临仰头喝了一大口葫芦里的酒,把葫芦挂回腰间,大步跨出大门。 曲萌萌闯进吕芊芊的院子时,后者正在浇花,鲜花美人极为般配,在曲萌萌眼里却变了味。 银铃声声,清脆悦耳,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到来,本是女孩家打扮用的银铃串从雪白的藕臂飞了出去。 曲萌萌的攻击并不快,只要会一点武功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些铃铛。吕芊芊却没有动,她就站在那里,只是扬起了手中的水壶,她想要击落那些铃铛。 正常情况下,人们都会做出跟吕芊芊同样的选择,曲萌萌嘴角悄悄一勾。 “不可!” 只见一人长臂一伸,揽过吕芊芊,双双避开曲萌萌掷来的铃铛串,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一把剑破空而来。 然而就在剑快刺进曲萌萌的胸口,两根手指把剑身牢牢制住,这下,曲萌萌才看清打乱她给灵蛇复仇的人。 “叶裘,果然是你!”曲萌萌咬牙狠狠地道。 叶裘冷笑,“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方才吕姑娘若是打落你的铃铛,想必此刻早就中了你的毒,生不如死了。” “叶管事的剑很快。”断下他的剑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说着他松开了手。 叶裘顺势收回剑,对他们下逐客令:“几位都是城主的贵客,可吕姑娘也是白云城的客人,希望你们不要再擅闯她的居所。” 曲萌萌还想说话,被陆小凤抢先一步:“萌萌,我们该走了。” 方才过招,曲萌萌深知自己在叶裘手下讨不了好,此时他们给她台阶,她下了便是。 只是回去一路上她都咽不下这口气,“吕芊芊一点事都没有,我不甘心!” 陆小凤摇头叹息,“你这么一闹,只怕今晚大家都不得安宁。” 曲萌萌道:“难道真的是叶裘?” 陆小凤道:“八九不离十,可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曲萌萌道:“我不懂。” 陆小凤没有替她解惑,而是道:“只希望今晚海水涨潮能帮上我们的忙。” 曲萌萌道:“事情一定会如你所愿,毕竟陆小凤的运气一向很好。” 月,满月。 浪涛汹涌地撞击着海岸。 一只大船载满了货物,船帆只待一声令下就展开,准备要深夜出海。 一辆马车从小道往码头驶来,赶车的人穿着黑衣,头上戴了一顶带纱斗笠,把脸完全遮住。 马车驶到码头边上,正要停下来。 “驾!”一匹黑马突然从路旁窜出,从马车前越过,一道冷风自马上飞来。 “啪!” 伴随着刺耳的鞭声,拉车的马一声哀鸣跪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消一刻已然断了气息。 驾车的人和车上的人早在发生变故那一刻便跳离了马车。 “吁!”方才扬鞭之人策马回头,在两人面前停下。 “吕姑娘为何这身打扮?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啊?”骑在马背上的人正是曲萌萌,她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方才坐在马车内的正是吕芊芊。 “曲萌萌!”吕芊芊拿剑的手死死抠住剑鞘,而这剑却是之前他们发现的那把叶孤城的剑,“为什么你总跟我过不去?” 吕芊芊同赶车的车夫一样,穿着黑衣,不同的是,她的身上还穿着孝。 曲萌萌扬起下巴,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给出的回答是冷冽的一鞭。 “小姐,请速速上船。”车夫推开吕芊芊,顺势拔出她的剑迎上飞来的马鞭。 吕芊芊有几分犹豫,却见那鞭子缠上剑身的一刻骤然粉碎! 黑色的粉末恰好被两人的内力震开,这下一旁的吕芊芊遭了秧,她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倒了下去。 “毒妇!”怒极一剑,剑势封喉。 本该夺命的剑被两根手指阻止了行动,另一只手的手指顺势点在车夫的腋下,将人击退数尺。 “萌萌……”眼看着原本如花似玉的美人被曲萌萌毁了容,吕芊芊脸上的皮肤爬满了紫红色的纹路,陆小凤也不由得背后一凉。 车夫已经把人扶了起来,他对曲萌萌道:“你给小姐下的是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曲萌萌道:“用毒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毒可以杀人,蛊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别以为有陆小凤在这里,我就杀不了你。”车夫冷哼一声,扶吕芊芊坐下,脚下一动,手中之剑再次向曲萌萌袭来。 这剑很快,快得看不清剑影,快得曲萌萌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得让陆小凤的额际冒出了冷汗。 这般快的剑,不输紫禁之巅决战的两名绝顶高手,丝毫不怀疑它能破开大浪,斩断月光。 “铿!”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站在了陆小凤他们前面,只见来者白衣翩翩,持剑的手拿着一把红木小剑,就这么化解了对方的剑气。 剑仙! 目睹这一幕的人,脑海中下意识蹦出这个本来就属于这个人的称号! 很多年后,当人们议起最强之剑,陆小凤总会想起那天夜里,仅凭小孩子玩耍的木剑击败强者的叶孤城。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胡子,走上前对那车夫道:“恐怕今晚你们是走不掉了,叶传。” 车夫并不惊讶,收了剑摘下斗笠,赫然是已经死去的叶传。 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小凤道:“当我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叶裘,而叶城主却认定绝不是叶传所为的时候。” “杀害叶裘的剑,就是你手上这一把。叶城主会把剑给吕姑娘的原因,也是因为剑本来就是她的。” 陆小凤看向沉默的吕芊芊,说道,“那天,当他知道那个就是杀叶传的凶器,他的反应是‘怎么可能会是凶器’而不是‘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的不合理背后,都有一个万千合理的理由。城主府的人都知道叶裘喜欢吕姑娘,而吕姑娘心里另有其人,她突然跟叶裘走那么近一定是有原因的。”陆小凤道,“曲萌萌把我找来,你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便跟吕姑娘一起设计了叶裘,方便你安排后来的一切。” 陆小凤道:“还记得萌萌与吕姑娘争吵那一天,萌萌推开你跑掉吗?你当时被撞得退开了几步,还一直捂着胸口,叶城主与你说话,你还缓了好半天。可据我所知,叶管事与叶城主学过剑,而且武功不弱,萌萌那天并不是刻意发力,又怎么会疼到话都说不出来呢? ” 曲萌了然:“除非他身上有伤!” “而且伤在他被撞的位置,还伤得不清。”陆小凤道,“吕姑娘约了叶裘有话要说,他自然不会拒绝,你装作无意中偷听了他们的对话,被叶裘发现,你故意不躲开他的剑,让叶裘刺伤你,在他私下向你道歉时,你借机将他杀害,并取而代之。” 叶传道:“你很聪明。” 曲萌萌道:“可是为什么?叶孤城明明对他们那么好!” 陆小凤叹了口气,“因为吕姑娘是南王世子的亲妹妹,她应该姓宫才对。” 叶传道:“不错,小姐正是南王府郡主。我乃南王家仆,叶孤城忘恩负义,竟然不愿意为恩人报仇,我只好先动手了。叶孤城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家主人给的,既然他无意为世子报仇,他就要让白云城一起陪葬。” 吕芊芊,不,现在应该叫她宫芊芊,幽幽开口:“既然你不报仇,为什么要回来?”她不能选择出身,可既然身为南王府的人,自然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或许她深爱叶孤城,但她同时不会忘记,她姓宫。 叶孤城道:“传叔,芊芊,我没有忘记,白云城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曲萌萌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叶孤城,以前的我不管,也管不着,可你现在这条命是我曲萌萌的,谁也不能动,你自己也不行!” 叶孤城背对着她,听了她的话,竟是露出些许笑意,他道:“我没有想过浪费生命,这点你可以放心。” 叶传却是笑道:“不能报仇,我要这些东西来有何用!郡主,得罪了!”叶传一掌拍向宫芊芊,后者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我们走不了,大家就一块儿死!”叶传说着飞身引爆了马车上的炸药。 “小心!”“叶孤城!”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浓烟遮住了眼,呛住了呼吸,红色的火蔓延四周。叶传在炸药上加了铁片,爆炸使得铁的碎屑将四周毁得面目全非。 爆炸中心的叶传已然没了踪影,只有一阵阵皮肉烧焦的气味混在硝烟中,令人作呕。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6节 花满楼和谢临乘船过来便是见到这幅景象。 谢临怔怔地喃喃道:“这是霹雳堂跟唐门打了一架吗?” 花满楼只听到爆炸声,听了谢临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是个什么模样。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去,“陆小凤!陆小凤!” 没有人回答他,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哔哔剥剥的燃烧声。 “陆小凤!” 花满楼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好艰难,喉咙像是被塞了棉花,每喊一声都好费力。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置身火海,很可能一刻就会走到火堆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陆小凤! 他不知道他的手在颤抖,直到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 “陆小凤!” 花满楼狠狠地把陆小凤抱住,“陆小凤,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陆小凤同样抱住他,头贴着他的颈部,“我知道。” 谁知花满楼忽然推开他,广袖拂到他脸上,转身便走,“你根本不知道!” 陆小凤揉了揉有些疼的脸,心道花满楼不会真生气了吧? 追到船上,见到抱着曲萌萌的叶孤城,曲萌萌已经昏迷,她的左脸上血肉模糊,血透出了叶孤城披在她身上的衣服。 “爆炸的时候,她推开了我,自己却受了伤。”叶孤城道,“我带她回去疗伤,城主府后面还有一个可以停船的码头。” 谢临道:“我们破坏了石洞,那些火药已经被潮水浸泡,等涨潮结束,想必也剩不了多少了。” 叶孤城道:“谢谢。” 陆小凤道:“我们是朋友,不用谢。还是先回去处理萌萌的伤吧。” 谢临驾着船往城主府后面的停泊处驶去。 陆小凤望着站在船头一言不发的花满楼,他从来没见过花满楼生这么大的气,快一盏茶没有跟他说话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敢靠近呢?这不像自己啊。 陆小凤一步步挪了过去,花满楼早就觉察了他的动作。 “陆小凤,除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我什么都有。” 花满楼一开口,陆小凤就不敢再动了,他此刻停在花满楼身后三尺的地方。 “我知道。”他说。 花满楼接着道:“所以我不在乎。”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不在乎。 “可我的朋友里面,只有一个陆小凤。” 花满楼转过身来,说道:“我只在乎你,陆小凤。” 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海风撩起他乌黑的长发,他说他只在乎他。 陆小凤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真切响起,代表生命的律动。 温暖忽然包围了他,耳边响起花满楼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的好听—— “陆小凤,你的心跳得好快。” ☆、尾声 白云城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叶孤城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安抚白云城的居民后着手修缮码头,好在白云城的产业庞大,调几个能管事的人上来也没费多少功夫。 处理完叶裘三人的后事,叶孤城又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 曲萌萌这次受伤,整个人安静了好多,陆小凤都有些不习惯。 甚至她关起房门,除了侍女不见任何人。 谢临对此有他的理解:“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如果她是你喜欢的女人,她的脸突然变成那样,你还能对她深情款款吗?” 陆小凤想都不用想,当然不能。 虽然这样很肤浅。 这个话题花满楼不打算发表看法,反正他看不见,外表的美丑对他来说显得不那么重要。 原本陆小凤打算事情解决就离开白云城,可曲萌萌现在的样子,作为朋友,还是想确认她无恙才能安心离开。 第五天,曲萌萌一大早就出城主府,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的左脸被火药爆炸的碎片灼伤,从眼角到耳根,留下一片丑陋的疤。 自从这件事后,为了让新的管事尽快熟悉岛外产业,白云城每天都有船出海,曲萌萌要走不一定要告知叶孤城。 她还没到码头,就被人从后边赶上了,她的脚程不慢,这么快就能发现并追上她的,如今城里只有一个人。 “陆小凤。” “你要走,为什么?” 曲萌萌不说话,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陆小凤道:“不辞而别可不是你的作风。” 曲萌萌道:“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现在的样子配不上她心爱的男子。她喜欢的人就应该拥有最好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可现在已经不是。 “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可怜我,我就要疯掉。”曲萌萌再次迈开离去的脚步,“陆小凤,有缘再见了!” 陆小凤没有挽留,目送曲萌萌登船,目送船驶离港口,漂向天际。 陆小凤抱着手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想人留下就开口啊。” 叶孤城的视线还落在远方的海面,“她不想我见她。” 陆小凤问道:“你介意她的脸?” 叶孤城摇头。 “那是为何?” 叶孤城道:“能让曲姑娘改变想法的人只有她自己。” 陆小凤沉默了,因为叶孤城说的没错。 曲萌萌这个女人的爱与恨,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事,她爱一个人抑或厌恶一个人,都与那个人无关。 叶孤城伸手抓住飞过他面前的东西,听得陆小凤道:“我思来想去,这个还是给你吧。” 陆小凤伸了个懒腰,蹦着地走了。 叶孤城摊开手,只见一块灵蛇玉佩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曲萌萌走了,陆小凤他们也向叶孤城道别。 回来的时候自然有白云城的大船相送,谢临乐得清闲,抱着他的酒葫芦坐在船头,灰旧的道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 “谢兄,你葫芦里的酒好像永远喝不完。”有好酒的地方怎么能少了陆小凤? 谢临仰头喝了一大口,毫无征兆地将酒葫芦扔了出去。 “你做什么!”陆小凤看的直跳脚,只见他身影一花,飞身将那本该落尽海里的葫芦捞了回来,一脸心疼。 谢临哈哈大笑,他宽松的衣襟被酒打湿,露出一片胸膛。 花满楼忽然道:“谢兄可认识武当酒侠?” 武当酒侠,木道人之后又一位武当高手,传说每行侠义之事,酒不离身,若是有人非要谢他,他便让其将酒葫芦装满。 传闻酒侠的葫芦总是满的。 谢临笑道:“花满楼,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瞎子,为什么看事情总比别人清楚。” 陆小凤喝着酒眯起眼睛,“跟花满楼比起来,这世上大多数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花满楼面上挂着微笑,“看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只是谢兄为何要丢掉葫芦?它已经跟你很久了。” 谢临道:“一直以来,我总以为离开武当就是放下一切,可原来,只有丢掉那只葫芦,我才算真正放下了。” 陆小凤道:“那么多人做不到的事,竟然让一个道士先做到了。” 唐天霜的男人们可以为了她去死,却放不下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谢临倒是放得干脆。 谢临道:“人生在世,唯有真爱与知己最难得到,如果放下我有的一切可以换同时换来两者,我心甘情愿。” 日照当空,海风烈烈,一只海鸟停在桅杆上梳理羽毛。 谢临忽然从衣襟内掏出被酒打湿了一角的大红请柬,送到陆小凤与花满楼面前。 陆小凤两手都抓着酒葫芦,没有接,“这是什么?” “请柬?”花满楼接过来摸了摸上面印的字。 不待他们看请柬的内容,谢临开口道:“十二月初八,六儿和我的婚礼,你们两个一定要来!本来她准备了两份请柬,被我弄丢了一份,不过你们俩一份就够了吧?”说着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两下。 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惊飞了桅杆上的海鸟。 “怎了?”谢临被陆小凤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对方抚胸难言的模样,小心道,“该不会你对我家六儿……” 花满楼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呀,很快就要变成两条眉毛了。” 谢临:“??” 船靠岸的时候,陆小凤的胡子已经告别了他的俊脸。 谢临则是听花满楼说了事情的原委,脸上一直堆着笑。 “如果西门知道我把自己坑了,一定高兴的愿意跟叶孤城一起喝酒。”陆小凤郁闷无比地摸了摸原本生着胡子的皮肤。 谢临道:“说到叶孤城,曲姑娘一个人不会有事吗?” 陆小凤耸了耸肩,“我想,她应该会去找一个人,一个跟叶孤城关系最大的人。” 谢临诧异道:“西门吹雪?” 陆小凤点了点头。 其实叶孤城决战以后有没有死,西门吹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那日是他带走了叶孤城。 所以西门吹雪不但不会杀曲萌萌,相反两人或许还能说得上话。 一个生命里只有剑的男人,一个愿意当剑的女人。 当晚,陆小凤和花满楼在海边小镇的一家客栈落脚。 花满楼的屋里点了灯,因为陆小凤在这里。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倒茶的动作,建议道:“谢临的葫芦里装着好酒,花满楼,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喝吗?” 花满楼道:“谢临都走了那么久,你还没喝完?” 陆小凤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葫芦的酒好像真的喝不完。” 花满楼道:“那不是很好吗?” 陆小凤左手拿葫芦,右手拿茶壶,分别放在两边,“这样吧,花满楼,你选到什么我们就喝什么。” 花满楼笑而不语。 “怎么样,左边还是右边?” 花满楼道:“我陆小鸡。” 陆小凤一愣,接着道:“花满楼,你变坏了。” 花满楼折扇轻摇,“跟陆兄在一起,不变坏比登天还难。” ☆、入蜀 十二月初七,唐家堡,晴。 蜀中唐门,乃是武林中声名最显赫的武林世家。他们的暗器至今无人能超越,除了暗器之外,唐门还是易容术和机关术的佼佼者。 真正进入唐家堡,与来到一座城市一般无二,这里遍布着各式各样店铺,蜀中特色的商品琳琅满目,其中最名贵的当属名满天下的蜀绣。 “哎呀,唐家堡的繁华比起京城一点不差,就是不知道哪家酒楼的酒最醉人,等观完礼,我一定要找个喝个痛快。”陆小凤伸了个懒腰,这些天走蜀道可把他累坏了,好在胡子已经长出来,他又能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在他身侧,花满楼摇着扇子,全然没有一丝不适应。 陆小凤遂问道:“花满楼,蜀中有奇货,花家的生意也做到这边吧?” 花满楼点头道:“蜀中属于长江水路一站,这条路是三哥负责,我小时候来过一次。”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飘来一阵美人香,一把纸伞落在花满楼跟前,陆小凤的怀里多了一个美艳的女人。 她的脸蛋因为羞怯染上淡淡的红霞,绣花衣襟微微敞开,红唇微启,吐气如兰。 她的身材和相貌都有令男人疯狂的资本。 只是可惜,花满楼看不见,而陆小凤在花满楼面前,尚且还不能算个滚蛋。 所以他把这个女人扶起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这位姑娘,你还好吧?” 没等女人含羞带怯地开口,一个讥诮的声音抢了话头:“唐欢欢,是不是看六姐姐明天就要成亲了,你也想找个男人跟她一块办婚礼?” 女人的脸更红了,这次却是气的,不得不说,漂亮的人生起气来更漂亮了,“唐天星,你什么意思?” 一个穿着唐门传统蓝黑服饰的男子蹲在他们左侧的屋顶上,手里把玩着一颗不起眼的黑色圆球。 男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长了一张娃娃脸,右眼角下刺了一个飞星的红色刺青。 听了女人的话,他笑了笑,“这两位是六姐姐的客人。”说着一跃而起,落在陆小凤跟前,抱拳道,“陆兄,花兄,在下唐天星,是天字辈老幺。” “原来是小十三。”花满楼还记得他。 唐天星对花满楼也有印象,只不过当时的花满楼还能看到。 “原来是唐六最喜欢的弟弟。”陆小凤没少听唐六提起这个老幺。 唐欢欢在唐天星下来之后就识趣地走人了。 唐天星原本是出来看看明天婚礼筹备的情况,正巧遇上他们,索性带着他们一同进到唐家堡内堡。 陆小凤道:“方才我注意到,唐家堡的大门刷了新漆。” 唐天星道:“是的,因为明天就是六姐姐的婚礼。每年端午都会涂上新漆,因为那一天是六姐姐的生辰,所以唐门的端午比春节还要热闹。” 虽然早就知道唐天霜在唐门的地位,真正从唐天星口中得知,还是令人惊讶不已。 唐天星道:“二位是六姐姐的客人,自然也是唐门的贵客,只是有些事我还是要给二位提个醒。” “请说。” “除了六姐姐之外,我还有好几个姐姐,她们的性格有些古怪,为了不惹上麻烦,希望你们不要被她们的外表蒙蔽。”唐天星的说法虽然隐晦,意思却很明显,让他们避开招惹他们的唐家小姐。 一个世家的姑娘,尤其是没有地位,族谱上没有留名的姑娘,她们的婚姻也是没有自由的。 即便她们有着倾城美貌,也可能会被当做一件交易的砝码嫁给行将就木的老人。 陆小凤道:“谢谢提醒。” 唐门内部矛盾重重,甚至是同胞兄弟之间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唐天霜是个例外,除了唐门的利益,所有私人恩怨都要给她让步,甚至可以说,唐天霜代表的就是唐门。 有过一个内门,穿过一片竹林,一座恢宏的大桥飞跃深涧之上。 “这里就是内堡的入口。”唐天星忽然对花满楼苦笑,“花兄能来,整个唐门有一个人一定是最高兴的。” “花哥哥!”一个小人莽莽撞撞地飞奔进花满楼怀里,不是唐诗又是谁? 陆小凤捂着脸,唐天星揉揉太阳穴,只有花满楼还能面带微笑跟小唐诗说话。 唐诗说着拉了花满楼就要走,唐天星自然不敢拦她,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见后者点头,便放心让他们去了。 “我这个侄女儿就是个小魔王,听奶奶说,六姐姐小时候可乖巧了,哪像诗儿,揍起比她大的表兄一点也不吃亏。” 偏偏她在唐天霜面前特别听话,让人逮不到机会告状。 听着唐天星的抱怨,他们乘着升降梯直接到了二楼大厅。 这里已经布置出一个喜堂,挂满了红绸子和大红花,贴着刚剪出来的囍字,这里的唐门子弟都换了鲜艳的衣服。 “我好像闻到美酒的香气了。”陆小凤揉了揉肚子,他的馋虫快被勾出来了。 “那用不用把你关到酒窖里?”正在跟人布置细节的谢临闻言抬起头,冲陆小凤笑了笑。 唐天星叫他:“姐夫,我还有事要忙,六姐姐的客人就交给你了。” 谢临点点头,“好。”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那套灰旧的道袍,他的穿戴都打理得一丝不苟,除了他的眼神不变,再也找不出半点当日的痕迹。 陆小凤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最好关上三天三夜。”恨不得人家现在就把他关进去。 谢临道:“那可不成,万一你把酒喝个精光,到头来挨骂的还是我。” “什么人那么大胆子敢骂你?”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带着独有的低沉女声传来。 谢临既宠溺又无奈地笑了:“只怕没有。” 只见唐天霜穿着一件黑裙,前部裙摆略高,能看到她踩着一双深红色尖头靴,后部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她的眼部依旧扎着丝巾,只不过换成了红色。 原本在忙碌的唐门子弟见到她,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对她垂首行礼:“六姑娘。” 唐天霜摆摆手让他们不用理她,径自走到陆小凤跟前:“小凤凰,你的份子钱准备了吗?不然喜酒可没你的份哟。” 陆小凤道:“我是没有,可花满楼有,你的喜酒还是跑不掉。” 唐天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要从陆小凤脸上看出花来,只是她的眼睛被遮住,没那么明显罢了。 “哎呀,真羡慕小凤凰能有花公子这样的朋友。”唐天霜笑吟吟地踱至谢临身边,挽上他的手臂。 陆小凤瞪她,“好好的一句话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正常呢?” 唐天霜得意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呀。” 陆小凤默然,哪有人说自己不正常的,这话要他怎么接? “话说唐诗把花满楼带走了,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唐天霜与谢临对视一眼,无奈道:“实不相瞒,诗儿自从得知我与临哥的婚事,就没再同我见面。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心中有结不愿打开。她愿意见任何人,与临哥相处也很自然,只是不愿见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谢临握住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唐诗虽然年纪小,但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做不到无视她的感受,如果得不到她的祝福,唐天霜无疑是不会幸福的。 听了唐天霜的心事,陆小凤庆幸自己没有找个姑娘结婚想法,否则真是会有很□□烦呀。 唐天霜如果知道陆小凤现在的想法,一定挥手就是一把铁蒺藜糊他脸上。 陆小凤道:“和小孩子打交道,花满楼比我更擅长。” 唐天霜道:“我也这么想,其他人多少都会顾忌诗儿的身份,临哥的立场又不适合说这些,思来想去,只有花满楼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们在说什么?”花满楼到的时候正好听见唐天霜的话。 唐诗没有跟他一块儿过来,倒是花满楼手里多了一个小家伙。 小家伙一身黑白相间的毛色,圆滚滚的身子被花满楼抱在怀里。 唐天霜注意到陆小凤忽然不说话了,她抬头询问谢临。 谢临道:“花兄把诗儿的滚滚带过来了。” 陆小凤揉了一把霸占花满楼的熊猫幼崽,这才注意到谢临二人的交流方式,他略迟疑道:“唐六,你的眼睛?” “后遗症罢了,没什么要紧的。”唐天霜不甚在意,一年暂时失明而已,她已经习惯了。 唐天霜招来人带陆小凤他们去客房。 去的路上,陆小凤问带路的唐门弟子唐天霜的眼睛。 “六姑娘年中回来就是这样了,老祖宗不管,我们更是不能多问的。” 花满楼问道:“那她的眼睛多久能好?” “只需一年。” 抵达客房,带路的人离去,花满楼对陆小凤说道:“没想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不便。” 陆小凤点头道:“正因如此,她拜托起你来才那么自然啊。”他便将唐诗的事情与花满楼说了。 花满楼想了想,道:“可我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她还说明天婚礼会到场。” 陆小凤戳了戳熊猫的脸,换来对方没什么效果的反抗,“所以她就给了你这个东西?” “这是熊猫幼崽。”花满楼试图纠正陆小凤给的称呼。 陆小凤一脸嫌弃地撇嘴,“幼崽还要喝奶的吧,我们哪有东西喂它?” “诗儿说会有人送它的食物过来。”花满楼道。 这么说还不能还回去了?陆小凤不开心。 十二月初八,小雪。 诸事皆宜。 这天,唐家堡从大门开始,一路上挂着彩灯铺满红绸,红妆十里,只为祝贺他们六姑娘大婚。 唐门子弟个个都换上新衣,就连唐家堡的老祖宗,唐天霜的祖母都破例在众人面前露面。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唐天霜藏在红盖头下的面容却始终愁眉不展。 她抓着红绸的手十分用力,红绸仿佛就要被她抓出洞来。 主持婚礼的唐二先生与唐老太太低声交流了一会儿,让喜婆子先别唱拜堂。 在场的都是唐天霜的同门和朋友,他们心知肚明唐天霜在等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女儿。 一刻钟很快过去了,原本在喝酒的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新娘子身上。 喜婆子很着急,她怕这样拖下去误了吉时,可老祖宗不点头,她不敢拿命冒险擅作主张。 “三哥。”还是唐天霜自己开口了。 唐天纵马上起身走到妹妹身边,让她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看看。” “嗯。” 这边,陆小凤道:“花满楼,唐天纵去找唐诗了。” 花满楼轻抚着滚滚的脑袋,小家伙从下午开始就很不安,“诗儿不会说谎,她对我说了会来,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想,但很可能是出事了。” 唐天纵很快回来,脸色阴沉地在唐天霜耳边说了句什么,唐天霜一把掀开红盖头,飞一般冲了出去,谢临愣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唐二先生和唐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看向唐天纵,在等他解释。 唐天纵的声音很冷:“诗儿被人掳走了。” “什么?!” 在场的人神色大变,挑这个时候找茬,还拐走唐诗,这个人无论是死是活,终究都会收到唐门的报复。 唐天纵拿出他在现场捡到的玉佩,说道:“这块玉诗儿一直贴身带着,如今却被人用利器削去一角落在屋内。” 陆小凤一眼就认出那块缺了角的玉佩,因为那正是他送给小唐诗的连心锁,花满楼的连心锁。 ☆、散花天女 大喜之日没有拜堂,新娘子自己掀了红盖头跑处喜堂。无论那一件都是不吉利的事,可今天在这唐家堡内,没有人敢议论。 因为这里是唐门,因为唐门的暗器天下第一。 可又有谁敢跟唐门过不去,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掳走唐诗呢? 唐门的仇家不少,敢杀上门的一个也没有,因为那些来的人全都去见了阎王。 婚礼不得不暂停,唐二先生向大家表示歉意,宾客们也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客房。 拿了专人送来的鲜笋喂了滚滚,花满楼便坐在凳子上沉思,在他边上,陆小凤难得慢慢饮着竹叶青,室内萦绕着袅袅茶香。 花满楼道:“陆兄,我实在放心不下。” 陆小凤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我明白,可唐二先生和唐六不说话,我们不能在唐门随便行事,这里到处都是机关阵法,连个小小的树林都藏着奇门遁甲,那个掳走唐诗的人一定对唐门很熟悉。” 花满楼点头道:“想必那人早就潜进唐家堡,一直在等守备放松的一天。” 陆小凤道:“唐六大婚,唐门上下都在庆祝,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放松的时候。” 一旦放松,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掳走唐诗?”一个小孩子并不能对唐门的实力带来什么影响。 “如果她是唐门下任掌权者的女儿,一切就不一样了。”伴随声音响起,一只白嫩的柔荑推开了大门,一个女人带着浓郁的香气款款迈进屋内。 这个女人他们认识,正是之前偶遇的唐欢欢。 “欢欢姑娘?请坐。” 唐欢欢微笑道:“都说陆小凤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陆小凤道:“姑娘来此,不会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传言吧?” 唐欢欢道:“霜姐姐的朋友我可没有兴趣,只不过我听说你很聪明,想请你们一起帮忙找到唐诗。有我的话,你们走动起来要方便许多。” 陆小凤道:“我很好奇,你就不嫉妒唐六吗?” 唐欢欢道:“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未必过得比我好。这次若能找到唐诗,抓出奸细,老祖宗和二叔将来把我嫁掉的时候,还得看霜姐姐的面子,给我挑个好的。” 人都想自己好过一点,谁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弱女子。 原本抱着食物嚼得正欢的滚滚忽然爬到唐欢欢脚下,小爪子扯着她的裙摆想要往上爬。 唐欢欢乐了,弯下腰将滚滚抱起来,点了点它的额头,欣慰道:“唐诗没白疼你,还知道要找我。” 花满楼听着动静道:“看来姑娘与诗儿关系不错。” 唐欢欢闻言脸颊一红,悄悄地瞅了花满楼一眼,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他看不见,方才柔声道:“实不相瞒,滚滚还是我给唐诗送的。” 陆小凤心道,原来人家姑娘是看上花满楼了。 如果说之前两人还有所顾虑,在看到滚滚对唐欢欢的亲昵之后就选择相信了她。 有了唐欢欢的帮助,他们在唐家堡的行动有了很大的自由。 唐欢欢首先带他们去的是唐诗的住所,在主楼右侧花园往东的小道尽头,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小楼的主体是竹子所建,二楼种满了各种花草,即便是披上一层白雪,花草依旧傲然生长。 事发之后这里被布置了守卫,守卫见到唐欢欢,齐齐行了个礼。 唐欢欢道:“我带两位朋友过来查线索。” 守卫只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虽然表面看上去,唐门的姑娘没有入族谱的资格,名字里不能带辈分,实际上她们在唐家堡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唐欢欢解释道:“这是很多人都有的想法,不过也难怪,我们的婚姻一般都是为了唐门的利益,前一天嫁了人第二天就死了丈夫的在我们唐家不是什么怪事。不过我们自身的地位并不低,否则也不会历代掌权者都是女子了。” 他们的老祖宗就是女人,还是个外姓女人。 “如果你的父亲有很多女人,那么你一定不会奇怪我们同辈之间的矛盾,尤其是男孩和女孩的矛盾,所以我和唐天星两看生厌。” 陆小凤四处转了一圈,唐欢欢同花满楼呆着,屋里一时非常安静。 唐欢欢是真心喜欢唐诗这个侄女儿,她很佩服她的姐姐,不顾长辈们反对,生下了这个未婚先孕的孩子,还把她教的这么好。 小孩子很敏感,谁对她好她心里一清二楚,唐诗很多事情都会跟她这个姨姨说。 关于花满楼的事情,唐欢欢也是从唐诗那里听来的,当时她就在想,这个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完美的人,直到那天在外堡亲眼看见,她才完完全全信了,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她不敢跟花满楼说话,那是一种因为对方太好而产生的自卑。 幸好陆小凤很快就过来了。 唐欢欢问道:“可有发现?” “这里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如果不是花满楼的连心锁被人削了,恐怕很难相信有人抓走了唐诗。不过我发现了这个——”陆小凤说着,亮出手上的一个圆形物件,他没有用手直接触碰,而是拿了一块布包起来。 没等他开口询问,唐欢欢诧异道:“散花天女?”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唐欢欢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陆小凤问道:“这是你们的暗器?” 唐欢欢一脸慎重,想了想,说道:“准确说来,是暗器和火器的结合体。不过这只是个半成品。” “火器?” 唐欢欢点头,取下腰间的锦囊,拿出里边的铁质指套戴上,小心地取过陆小凤手里的散花天女,“你们应当知道江南霹雳堂。” 花满楼道:“其中的火器来自霹雳堂?” “不仅如此,这个东西,只有霹雳堂的人会做。唐门的暗器虽然厉害,在火器上还是比不得霹雳堂。”唐欢欢道。 陆小凤笑道:“想必单是半成品就研究了很长时间。” 唐欢欢道:“不错,没有人会乐意看到对手变得强大。这些年都是靠霹雳堂派来的奸细在制作,手艺上是要比他们堂主差一些。” 陆小凤问:“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潜伏那么久,这个人毅力不错。” 唐欢欢冷笑:“岂止是不错,废了双脚还能抓走唐诗,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那么厉害。” 陆小凤道:“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唐欢欢道:“那些人都关在一个地方,我去看看哪一间地牢空了,就知道是哪个赶着要死。” 关人的地方相当于唐门的一个禁地,唐欢欢是不能带他们去的。 两人在禁地外的坡道上等待——他们还要等线索追查唐诗的下落。 天暗了下来,又开始飘起雪花,好在唐门的道路两旁都造有精致的路灯,金属外壳的木架子上托着水晶灯罩,冬日里全天燃着火。 陆小凤原本看着灯出神,一转眼看见花满楼抱着滚滚站在灯下,柔和的亮光洒在花满楼的脸上,就好像他本身发出的光芒,陆小凤此刻忽然很想做一件事情。 “花满楼,不要动。” “怎么了?”花满楼虽然疑惑,但陆小凤的语气十分严肃,他便一动不动地站着。 直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还有竹叶青的香气。 他们的距离刚刚好,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接触,陆小凤很快退开,伸手在滚滚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短暂到花满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花满楼抿着唇,“陆小凤……” 陆小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我在。” 花满楼道:“你的胡子还是刮掉比较好。”说完绕过陆小凤继续往前走——唐欢欢已经出来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7节 “唉。”陆小凤叹了口气,苦恼地摸着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胡子追了上去。 ☆、另一个人 唐欢欢并不知道方才的小插曲,她脸色凝重:“不出我所料,雷庭不见了。” 陆小凤有些意外,“你们还抓了霹雳堂雷二少爷?” “他潜进来想窃取唐门机密,被二哥发现,便废了双腿,用三十八斤的链子锁在囚室,没想到还能掰断链子逃出去。”唐欢欢语气冷冷的,“我在他的房里找到一个酒杯,不过是个空杯子,不晓得是不是有关系。” 花满楼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给。” 花满楼将杯子凑近鼻子轻轻一嗅,向陆小凤投入一个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陆小凤凑上去闻,并没有发现异常。 花满楼把杯子还给唐欢欢,问陆小凤:“陆兄可还记得醉生梦死?” “当然记得。”陆小凤一怔,“你是说这杯子原本装的是……” 花满楼颔首,“我的鼻子是不会认错的。” 唐欢欢道:“既然已经有线索,我便把消息告诉霜姐姐,事关雷庭,我不好擅作决定。恐怕还得劳烦你们跟我跑一趟。” 陆小凤道:“没关系,欢欢姑娘请带路。” 唐欢欢点点头,“请跟我来。” 陆小凤正要跟上去,发现袖子被拉住,回过头听花满楼问道: “为什么?” 陆小凤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坦然道:“醉生梦死。” “我在你的梦里?” “是。”陆小凤点头。 宋绯的话仿佛又一次在花满楼耳边响起:“这个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可以看到内心的向往,却也会因此陷入其中无法超脱。” 花满楼又问:“你梦到我什么?” 陆小凤道:“你说你这辈子都只会养花,从来没有养过小鸡。”说着他自己乐了。 花满楼却是微微一笑,松开手转而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来日方长,我总会找到对的方法。” 他们见到唐天霜的时候,她身上还是穿着新娘子的喜服,只是摘掉了凤冠,谢临和唐二先生都在她身边。 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枚圆形暗器,跟陆小凤发现的散花天女一模一样。 情况越是危急,有些人的反应就越是冷静。 唐二先生道:“让人去囚室查一查是谁逃跑了。” “二叔,不用去了,我已经查过了。”唐欢欢又向旁边人打招呼,“霜姐姐,姐夫。” 唐天霜道:“可是雷庭?” “就是他。”唐欢欢忍不住问道,“霜姐姐怎么知道?” 唐天霜用戴了手套的手拿起散花天女,“没有人会把没有完成的失败品随身携带,除非他懂得使用。” 唐门目前的散花天女都是雷庭一个人掌握制作原理,唐门地界能够使用半成品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唐二先生冷哼道:“霹雳堂的狼崽子就该眼睛也给他不留。” 唐天霜道:“二叔说的是,手艺人留一双手就够了。” “老朋友。”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前一后走进来,“还记得我在信中提到的雪魔子吗?” 唐二先生脸色微变,语气急切:“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陆小凤道:“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 花满楼道:“气味不会错,只是酒里的血腥气更重了。我担心酒的功效也变了。” 唐天霜道:“我比任何人都要担心诗儿,可是在雷庭被抓之前,他到过唐家堡很多地方,二叔已经派人搜查,可是难免会有疏漏。” 陆小凤道:“如果找到他,你们会杀了他吗?” 唐天霜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陆小凤道:“那他抓唐诗就不是为了报仇,他想要离开。” 唐天霜道:“所以只要找除了大门之外能离开唐家堡的地方。” 除非雷庭生出翅膀,否则离开唐家堡只能选择黑山谷后面的那条河,那里是唯一不会领动守卫的出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唐家堡自古只有一条出路,这里说的当然是人可以走,马可以跑的路。 还有不能用正常办法走的,顺着黑山谷的山涧一直游到汇入长江的地方。 黑山谷,唐家堡唯一一处没有路灯的地方,因为极少有人造访,那里是一个避世隐居之所,通常住的是一些有难言之隐小辈,他们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他们忘记心灵上的伤痛。 假设雷庭真的挑了这条路,守卫和暗哨没有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唐天霜的眼睛没有暂时失明,她完全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唐家堡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可现在,她只能靠线索一点点去猜,她甚至不知道唐诗是否安全。 被雷庭抓去,怎么可能安全?唯一可以确定的,不过是在他出唐家堡前,唐诗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 黑山谷前,除了他们点亮的火光,一片漆黑。众人决定兵分几路往山涧的裂口搜寻。 唐二先生分好了人,正要进山,唐天霜忽然道:“等一下,花满楼,我们两一组吧。” 陆小凤正要说话,被花满楼阻止了。 花满楼道:“好。” 于是就变成花满楼和唐天霜一组,陆小凤和谢临一组。 陆小凤唉声叹气地用树枝扒拉着挡路的野草,谢临提着灯笼在后面跟着。 “他们两个不用照明,若是找到人,也不会打草惊蛇。” 两个瞎子,自然用不着点灯,黑暗比任何人陪伴他们的时间都要长。 有了唐天霜带路,花满楼跟着她就像在逛自己家的花园。 “花满楼,醉生梦死的原料究竟是什么?”唐天霜忽然问道。 花满楼迟疑片刻,说道:“萧家公子的血和一些令人产生幻觉的草药。” 唐天霜道:“若是功效有变,你认为应该是什么?” “激发人体潜力……”花满楼忽然停住脚步,“唐六,我找到他了。” 说着,他蹲下来,循着那股腥气正要伸出手,被唐天霜拉住。 “我来。”她戴着手套的手抹一一下草丛,“应该是血,他没有了双脚,走那么长的路迟早会被磨破。” 花满楼皱着眉,“气味不大对,血腥气里有一股很重的腐臭。” 像放久了的尸体。 唐天霜道:“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先把人找到。” 雪开始变大,夹着风迎面吹来,打在人脸上冷到了骨头里。 狂风穿过峡谷,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呼啸,犹如失控的野兽。 深壑边的一处巨石后面,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抓着头痛苦地跪在地上抽泣。他的双腿从踝关节被人砍去,留下了畸形的伤口和丑陋的疤。 他藏在肮脏的头发下面的一双眼睛大大的凸起来,眼白几乎变成了红色,血丝好像要在眼球里炸开,嘴里还不断流出黑色的液体。 “你怎么了?”这是唐诗的声音,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就这么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个人。 “你在可怜我吗?”怪人抬头,双眼发出利剑般的视线,他笑了起来,嗓子就像猫抓一般,声音非常刺耳。 唐诗道:“你很可怜吗?”她有节奏地晃着腿,双手托腮,行动完全没有受到限制。 怪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远处的亮光说道:“唐门的人在找你,他们不知道这附近被我布下了陷阱,只要敢接近这里,就会被散花天女打成筛子,连模样都认不出。” 唐诗眨眨眼,“你很厉害吗?” 怪人道:“如果我厉害,就不会被抓住。” 唐诗说道:“你今天抓了我,来日我就抓你儿子。” 怪人又笑了,“霹雳堂没那么好闯。” 唐诗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去霹雳堂抓他?” 怪人道:“那你要怎么抓?” 唐诗神秘地压低声音:“我爹教过我,冬天的时候草原上的狼找不到食物,只要有肉就能让它们自己掉到陷阱里。” 怪人却笑得更欢了:“你还有爹?我以为唐天霜都分不清你是哪个男人的种呢。” “反正不会是你的。”唐天霜道,“雷庭,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诗儿?” “娘亲!”唐诗很开心地喊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没动。 雷庭的声音很冷:“唐天霜,你过来交换,我就放了你女儿。” 唐天霜道:“好。” 说着,她开始向雷庭走过去。 唐诗一双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盯着唐天霜的脚步。 就在她快要踏进陷阱的范围,雷庭的眼睛突然爆红,他的嘴里不住喃喃:“为什么害我……” 原本跪在地上的身体像是瞬间充满了力量,如猎豹一般扑向唐诗。 “诗儿!”唐天霜往前追,铺天盖地的暗器在她身边炸开,轰隆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黑山谷。 陆小凤与谢临闻声赶到的时候,花满楼和唐天霜都有些狼狈,不过他们除了衣服脏了些,没有受伤和中毒的迹象。 原来花满楼及时拉回唐天霜,并施展流云飞袖挡住了射向两人的暗器。 “诗儿被雷庭带下去了!”唐天霜说着又想上前,忽然听到唐诗的呼喊。 “娘亲!” 只见黑夜中出现一抹亮眼的白,一个旋身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 “楚兄!” 这个人正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在长安一别的楚留香。 唐诗一落地,撒丫子奔进唐天霜怀里,还不忘回头说道:“白衣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楚留香问道,“方才掉下去那人是怎么回事?” 唐天霜先谢过了楚留香,才说道:“那是霹雳堂的人,与我们唐门有些恩怨,原本他想要把我引到陷阱里,可不知怎了,突然发狂抓了诗儿就往崖底跳。” 楚留香道:“竟如此古怪。” 陆小凤道:“楚兄可是有发现?” 楚留香道:“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我绝不会看错,他手臂的皮肤上有许多尸斑。” “尸斑?” 众人回了内堡,陆小凤便将花满楼的发现告诉楚留香,后者很惊讶。 “萧棂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过门。”楚留香道,“不像是他。” 陆小凤道:“可醉生梦死里加了他的血。” 花满楼收了扇子,说道:“有没有可能,还有另一个人能取到他的血?”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一个人。” 陆小凤与楚留香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微笑。 ☆、尾声 次日,唐天霜与谢临完婚,楚留香自然是被唐门奉为上宾邀请参加。 雷庭的插曲并没有给唐家堡带来太多的影响,庄严肃穆的巨人依旧屹立蜀中岿然不动。 前一天才作为新娘子接受众人道贺,第二天就拿了最新情报找人商量,两种风格毫无障碍地转换,约莫着除了唐天霜,也找不到第二人。 不得不说,唐天霜这次带来的情报十分详细,是非台的一举一动都如数记录在册。 放眼现下,能与唐门情报网相媲美的,恐怕只剩下当今圣上的锦衣卫了。 陆小凤翻着手里的黑皮册子,咋舌道:“唐六,你们每年挣的不少吧?” 唐天霜正跟楚留香说话呢,闻言睨他一眼,“还行吧,自从大智大通死了以后,生意更好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二叔收过你钱?” 陆小凤道:“那倒没有。”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的朋友很少从他那里占到便宜,反倒是惹到了不少麻烦。”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唉,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们了。” “萧棂的淡出竟然丝毫没有影响到是非台的运作,看来长安那件事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本子上详细记录了是非台重要人员的行踪,以及他们的集会时间和地点。 楚留香道:“也许萧小姐自己也没有料到,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她的弟弟。” 陆小凤道:“难道他们的目的真的是颠覆朝纲?” 楚留香道:“恐怕不止那么简单。”雷庭身上的异状始终在提醒他,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无论如何,给雷庭带来醉生梦死的人一定与是非台有关,能够避开唐门所有暗哨的人必然不简单,毕竟就连暗哨的安排者唐二先生也做不到。 而这个人不仅没有惊动暗哨,还凭一己之力将一部分哨卫杀死,唐门对此非常重视。 唐天霜之所以积极提供情报给陆小凤,也是希望借他之手查出这个人,无论是这个人还是是非台,如今都被唐门列为必杀的目标。 花满楼认为这一次的醉生梦死也许只是一个实验,雷庭不过是个牺牲品。 楚留香神情严肃,“如果花兄说得不错,接下来会有更多人喝下那酒,如果不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陆小凤道:“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一早便走。可惜如今是冬季,否则从三峡行船,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陆小凤他们离开唐家堡这日,唐诗来送他们,她把陆小凤拉到一旁,往他手里塞了东西。 陆小凤低头一瞧,正是那块被削去一角的玉佩。 唐诗鼓着腮帮子小声道:“小凤凰,谢谢你把这个送给我,现在我不需要它了。” “为什么?”陆小凤好奇,小姑娘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唐诗偷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花满楼,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花哥哥太美好,就像诗儿一直以来的梦。可是经过了雷庭的事,我不可能再是以前的我了。” 她小小的身体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灵魂,“在他面前杀人,对他就是一种亵渎,我以后要做的或许比杀人还要让人害怕。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真正能站在花哥哥身边,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陆小凤一怔,“诗儿……” 唐诗笑道:“所以,我娘才一直叫你小凤凰啊。”她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一个笑称,而是娘亲对陆小凤的敬重。 陆小凤忽然很想伸出手拍一拍唐诗的小脑袋,可是他再也没有办法把说出这些话的唐诗当作小孩子,抬了一半的手放下来,只是说道:“保重。” 唐诗点点头:“保重。” 她看着陆小凤转过身走开,她亦转过身,抬起一直放在身后攥紧的手,手心里是从连心锁上削下来的一角。 唐诗看着自己的手心微笑,忽然间,崩落的泪水砸在残缺的玉块上。 陆小凤三人才出蜀,花满楼就收到自家二哥的飞鸽传书。 花满楼读完朱砂写的信,皱眉道:“陆兄,楚兄,恐怕我无法与你们同行了。” 陆小凤问道:“怎么了?” 花满楼把纸条递给他,花五少在信上说江南有变,让花满楼尽快回去。 “具体是什么事,恐怕要见了五哥才知道。”花满楼道。 陆小凤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先陪你回一趟江南,五哥轻易不找你,传书让你回去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花满楼脸色微变,“你是指……” 陆小凤对楚留香道:“花满楼的几位哥哥除了分管全国的商路经营家业外,各有所长,五哥恰好对玄学有所研究,恐怕我们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同花兄走一趟吧。” 三人做了决定便换行水路,顺流而下,到江南不过三日而已。 这次来花家,除了负责北方和关外的二少四少,花满楼几位哥哥都到齐了。不光是陆小凤,就连花满楼也是难得在春节之外见到他们一起出现。 “爹(伯父),大哥、三哥、五哥、六哥。”陆小凤跟着花满楼一起打招呼。 花家几位兄长围着最小的弟弟问长问短,谁让他们最宝贝这个弟弟呢? 花六少对陆小凤一脸嫌弃,“谁是你六哥?”花六少比花满楼长两岁,他一直都看这个小胡子不顺眼,偏偏弟弟把他当宝贝,小时候一听小胡子来了,就不要他这个哥哥,明明他们才是兄弟好不好。 花家其他几位少爷倒是默认了陆小凤这个叫法,尤其是花大少表示,陆小凤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叫哥哥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乐意的只有六少一个人。 自讨没趣的花六少发现了跟在后面的楚留香,一个惊吓跳到花如令身边,“爹啊,那个人……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花如令差点一口气喘不上,老眼一瞪,“胡说什么呢!楼儿,这位公子是你们新交的朋友吗?” 花满楼这才得以从几位哥哥的嘘寒问暖中脱身,“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在长安认识的朋友。” 楚留香拱手道:“在下姓楚。” “楚大侠,失敬失敬。”花如令道,“方才小儿不懂事,言语上有所冒犯还望楚大侠不要放在心上。” 楚留香笑道:“哪里,我第一次见到花兄,也以为自己有个兄弟。” 花满楼道:“五哥这么急叫我回来,不知是何要紧的事?” 花五少道:“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花雕。”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摘下瓶塞嗅了嗅,皱眉道:“醉生梦死?” 陆小凤忙拿过去闻了一下,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五哥是怎么发现这种酒的?” 花五少道:“说来也巧,那天货船到的时候我就在码头,这些酒正在卸货,搬运工人失手打碎了一缸酒。当然,我没有楼儿那么好的嗅觉,但我能认出那酒里加了东西,还要多亏二哥这些年的教导。”早些时候,花二少仗着有孪生大哥在上头扛着,当了很长一段的纨绔,被掰回来之后竟然也成了品酒的行家。 花六少笑道:“二哥知道你这么夸他,他会骄傲的。” 花五少从小个性非常正直,花二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天天把六少往纨绔带,可惜六少实在太正直,最后二少不得不放弃。 五少接着道:“出于慎重,我把酒压住不发,带了样品回来,结果发现酒中有蛊。” 花满楼道:“原来如此,难怪能惑人心智。” 五少道:“除了惑人心智,还能瞬间激发人体的潜力,就好像把所有的生命力都爆发出来。” 陆小凤道:“后遗症可是会尸化?” “尸化?”花五少愣了愣,“生命燃烧以后当然会变成死人,不过这种蛊会让死人能继续行动,变成没有意识只会残害人的尸体。你这么说也没错。” 陆小凤心有余悸,幸好他喝的不是现在这批酒。花满楼似有所感,拍了拍他的手,微微一笑。 五少道:“所以我才马上给你们送了书信,二哥四哥虽然赶不回来,却也回了信,新到的花雕他们都会扣下来。” 花三少道:“花家的损失是小,若是让这酒流通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三少除了负责长江水路商道外,更多的时间是作为皇商代表,与皇室往来。 花家大哥说道:“既然陆小凤你来了,这件事恐怕也要拜托你了。” 陆小凤皱眉道:“就交给我吧,谁让我也是受害者呢?” 花五少闻言上前扣住了陆小凤的脉搏,陆小凤没有反抗,而是道:“五哥放心,我喝的不是这种酒,不会变成尸体的。” 花六少一哂,“五哥才不是担心你,他是怕你万一失控伤害了楼儿。” 陆小凤抬手发誓,“哎呀,天地良心,我是宁愿伤了自己,也不会伤害花满楼的。” 既然幕后主使选择了最平常的一种酒,那么一定还有通过别的商人那里流入市场。陆小凤与楚留香正为具体的追查方向发愁,花三少的带来的消息为他们指明了道路。 “皇上传长安玄武营大统领宋绯进京述职。” ☆、解城 大统领进京述职不是什么奇事,怪就怪在宋绯这次进京一个人没带。按理来说,将领奉旨回京不能带兵,可是或多或少都会带亲卫。可宋绯不是,她一个人都不带。 陆小凤不觉得奇怪,毕竟以宋绯的武功,就算皇帝突然发难,她独自一人面对皇城三十万禁军也不成问题。 花三少不这样想,带亲卫是一种对皇权的敬重,代表的是天子对臣下的恩典,不带亲卫反而有蔑视皇帝威严之嫌。 陆小凤苦笑道:“三哥,宋绯若要反,我还真找不出能阻止她的人。” 花三少道:“别人找不到,但你不一样,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打不过她。” 花三少道:“如果再加上一个叶孤城呢?” 陆小凤叹道:“三哥这是在难为我,你分明知道叶孤城进京会被锦衣卫追杀。” 花三少笑了笑,“锦衣卫听令与皇上,只要皇上开口,就不会。” 陆小凤道:“这样的话,宋绯不就知道了?” 花三少悠然道:“演戏嘛,叶孤城又不是没演过。” 这是在说当年南王世子谋逆,叶孤城借替身金蝉脱壳逼宫一事。 陆小凤默然,叶孤城这一次是不得不去,去了说不定还能把前朝这事揭过。只是他更担心,就算叶孤城跟西门吹雪联手,究竟能不能打败宋绯的陌刀,还只是个未知数。 因为宋绯的陌刀,没有招式,所有的招式到了她面前,同样变得不复存在。 那是真正的强者才具有的力量,足以令所有不可能成为可能,一切的速度力量在她面前都不复存在。 对此,楚留香反而不担心,他道:“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陆兄只管放心,宋绯的弱点始终没有变过。” 陆小凤想说萧晴已经不在了,瞬间又明白了楚留香的意思,“我懂了。” 楚留香道:“当务之急,是找出解蛊的办法。” 花家虽然压下了大部分货物,必定还是有漏网之鱼渗透到民间,不可避免有人已经中了蛊,也许人数还不少。 恰好陆小凤有一个精通驭蛊之术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又正巧就在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里做客。 陆小凤道:“也许,曲萌萌会是说服叶孤城的理由。” 之后,他将白云城发生的事与楚留香说了,包括曲萌萌与西门吹雪在叶孤城这件事上的交集。 楚留香道:“现在听来,或许正是因为曲姑娘太过透彻,在一般人看来反而难以认同。” 陆小凤道:“是啊,我原本以为女人都很难懂,到了曲萌萌这里,根本不是难懂,她的想法比所有人都简单。” 楚留香道:“宋绯是三天前接的圣旨,从长安到京城,普通人最快也要近一个月。” 花满楼道:“我们从江南走直道,足够赶上,只是楚兄若要回一趟长安恐怕……” 楚留香折扇一收,微笑道:“说起这个,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们,还记得萧棂的聚灵阵毁掉以后发生的事吗?” 陆小凤正要说话,却见眼前活生生的好友竟然开始虚化,情急之下伸手拉住楚留香的衣袖,因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 花满楼“嚯”地站起来,“出了何事?” 陆小凤忙道:“没事,只是楚兄他……” “无事。是我的不是,吓到你们了。”楚留香说着,虚化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陆小凤原本抓着他袖子的手变成拳头往他身上锤了几下,“你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留香道:“还记得萧晴毁掉招魂幡之后流的泪了吗?” 陆小凤道:“记得,鬼还有眼泪吗?” 楚留香道:“鬼当然是没有眼泪的。” 陆小凤明白了,“这么说你能一直存在,甚至不再惧怕日光,也是因为萧小姐的眼泪?” 楚留香道:“萧棂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他还把缘由告诉了我。” 花满楼道:“人的眼泪代表执着,而鬼的眼泪代表爱和重生。” 楚留香道:“不错。花兄竟也知道?” 花满楼点头道:“小时候听五哥说过,没想到会是真的。” 楚留香道:“如今我从此地到长安不过瞬息。” 陆小凤叹了口气,可惜道:“这下我就更不敢跟楚兄比试轻功了。” 由于楚留香如今独特的体质,他们决定兵分两路,陆小凤和花满楼走直道往北出发,去长安找萧棂的重任就落在了楚留香身上。 花满楼道:“曲姑娘那边怎么办?” 陆小凤狡黠一笑:“叶孤城都上京了,曲萌萌还坐得住吗?” 腊月二十三,小年,忌出行。 解城,小雪。 解城作为江南到京城直道上的重要城镇,不仅是陆路的重要枢纽,还是京杭大运河的途经城市。 这里不仅商业繁华,自身的农业也非常发达。解城的百姓也多是务农经商,它的富饶吸引着各地的商贾,也正由于这个原因,没有形成一家独大的场面。 不过如今的解城,一点也看不出它曾经繁华的面目。 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镇在城镇上空,高耸的城墙满是积雪,紧闭的城门上,解城二字在寒风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肃杀。 这就是陆小凤眼中的解城。 冷得沉重,静得压抑,像一个坐在冰天雪地里的巨人,随时都会睁开他的眼睛。 陆小凤抬头看了寂静的成楼顶,被打落旗帜的杆子孤零零地朝上伸着脖子,好像在等待什么。 “陆小凤?”花满楼久不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困惑。 陆小凤回过神,道:“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花满楼凝着脸,慎重道:“只怕解城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 陆小凤道:“花满楼。” “嗯?” “你可要跟好了。” 城门被推开,雪块簌簌落下。 陆小凤刚走进城门,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披风一甩,竟然兜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你们是活人?”被红披风裹着只剩下一张花脸的男童半是害怕半是惊喜地问道。 陆小凤道:“你是解城人?” 会说话,那一定是活人没错了,男童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忽然又紧张起来:“我们快离开这里,那些尸人听到声音很快就过来了。” 花满楼耳朵微动,雪地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多人。” 陆小凤感觉到手里的人瑟瑟发抖,他看向花满楼,后者点了点头,二人舍下马匹施展轻功很快离开原地。 在男童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座大户人家的院子。 进屋后,男童谨慎地关上门,屋子里暗了下来,他却没有点灯,而是爬上了陆小凤旁边的凳子。 陆小凤饶有兴趣地瞅着这个不大的孩子,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害怕。” 男童咬着唇道:“如果你跟一群尸人生活一个月,你也会跟我一样。” 陆小凤问道:“你的家人呢?” 男童道:“他们都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男童道:“我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城里虽然都是尸人,可我不会饿死冻死。” 花满楼道:“好聪明的孩子。” 陆小凤点头赞同,“你刚才怎么在城门口?” “我要去拿吃的,那条路比较安全,现在怕是走不了了。”男童说道,“幸好我还知道另一条路,可是现在天快黑了,我一个人不敢走,你们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 花满楼从包裹里取出干粮,“我这里有吃的。” 男童眼睛一亮,“谢谢大侠!”他伸手抓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吃,别噎到。”花满楼递过水囊。 陆小凤却在他伸手的时候看到胳膊上露出的疤痕,看上去很像齿痕。 “小朋友,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男童动作一顿,吞吞吐吐地道:“被我娘咬的,咬完我她就自杀了。” 陆小凤又问:“你娘也是变成了尸人吗?” 男童摇摇头:“她只是偶尔认不出我人,不是尸人。” 陆小凤道:“那就是跟雷庭一样,没有完全尸化。”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小朋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娘亲就是被父亲咬了之后变成那样的,我以为自己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可是我一点事也没有。” 花满楼看了眼陆小凤,两人心里有了计较,这个孩子,他们得带上。 花家五哥说过,血蛊可以通过血液传播,跟狂犬症类似,如果这个孩子没事,是不是代表他们找到了解蛊的一个办法? 陆小凤问道:“小朋友,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走?” 男童眨眨眼,“虽然你们不像坏人,可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陆小凤失笑,“我是陆小凤,他是花满楼。” 男童却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花满楼:“花满楼?你是花世伯家的七公子?” 花满楼也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小孩认识他,还称呼他父亲为世伯,“你是?” 男童笑了笑,“我姓萧。” 花满楼忽然记起来,解城这边还真有一个与他同龄的世叔,似乎还给自己儿子起了跟他一样的名字。 “萧东楼?” “是我。七哥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陆花]奇闻异事 作者:桓十二 第8节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撤了卷标,还是提一下这是第五卷,一饮忘川 ☆、紫禁再聚首 皇帝召见宋绯,君王要见臣子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他们见面的时间是晚上。 晚上适合睡觉,当然也适合杀人。 宋绯那把漆黑的陌刀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她手上,就在她向龙椅上的人行礼的时候。 本该在进宫前就卸下的兵器,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她站起来,仍然面色不变坐在龙椅上。 宋绯问道:“你不怕死?”语气平常的仿佛就像在问“今天吃饭了吗”,跟弑君这个词半点边儿都沾不上。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和她手里的刀,说道:“当然怕,朕也是人,是人都怕死。” 宋绯说:“你知道因为你,我最重要的人死了。” 皇帝道:“你早可以动手,即便是朕的缘故,为何还要将天下和百姓卷进来?” 宋绯道:“我的心在她死的那一刻跟她一起死去,可她的痛苦还在这世上,所以我要改变,关于这个王朝的一切,无论是皇权还是子民,只有全部洗牌,她的痛苦才能得到解脱。” 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所以你拉拢蒙古王爷,勾结后金,甚至对无辜的百姓下毒。” 宋绯道:“现在就差你了,只要你一死,所有的罪孽才能得到救赎。” 她手腕一动,甚至来不及眨眼,手中的陌刀已然越过龙按,下一刻就能取下天子的首级。 刀风吹断了皇帝垂落的几根青丝,他的头却还好好的连在项上。 因为有两把剑拦下了宋绯的刀,这两把剑,皇帝是见过的。 “西门吹雪,叶孤城。”宋绯已经叫出了剑主人的名字。 剑神剑仙,两道白色身影一左一右傲然并立,迫人的剑势浑然天成。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的了我?”陆小凤推开门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花满楼。 他走到宋绯跟前,说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宋大统领,或者说,真正的雪魔子。” 宋绯却一点也不惊慌,好像与当世几大高手对峙的人不是她,不过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资本,所以她笑了:“就算再加上木道人,你们又能奈我何?” 陆小凤皱着眉叹了口气,“我们一对一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要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宋绯目光微闪,“谁说我一定要亲自动手?”她再一次出手了,陆小凤反应再快,也只是来得及躲过她的刀锋,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西门吹雪的剑先动了,他与宋绯交手,三十招过后仍未看出谁占上风,只是宋绯的刀更险了。 “西门庄主,我的刀代表绝望。”宋绯的陌刀,没有招式,只会伤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赢不了我的。” 不知何时,刀风竟然吹破了西门吹雪的衣襟。 叶孤城的剑也动了,就在他动作的那一刻,宋绯微红的眼角闪过得逞的笑意。 “不好!” 叶孤城没有回头,只是拔剑的手一个反手,一个倩影随着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响起,被定格在天子面前。 叶孤城收回剑,有些意外:“芊芊?” 行刺皇帝的人正是那场爆炸中被众人以为凶多吉少的宫芊芊,宋绯说不用她动手,原来是这个含义。 “叶哥哥……”宫芊芊向叶孤城伸出手,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宋绯冷笑,“皇上运气不错,不过明天天一亮,第一批尸人大军就会兵临城下,届时希望你们都能亲身体会绝望的滋味。” 陆小凤道:“萧小姐定然不希望看到你这么做。” “不要提萧晴!你们都没有资格提到她的名字!”宋绯怒了,刀风不仅划伤了西门吹雪,也伤了她自己,在她周围的物品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最近的一根柱子上也带上来一道道刀痕。 叶孤城的剑就在这时,穿过刀风的屏障,刺向宋绯的胸口,在与西门吹雪交手的同时,想要躲开这一剑,这个人就不再是人,而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同时对付已臻神境的两名绝世剑客。 宋绯当然不是神仙,所以她也没有躲剑,而是将自己的胸膛送了上去。 鲜血溅到了红柱黄缦,只不过不是宋绯的血,而且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血。 宋绯的确被剑穿了胸,她的刀却也砍伤了对手持剑的手。 剑是剑客的生命,像叶孤城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剑,于是他们就只能受了宋绯的刀。 两败俱伤。 战局却是一时僵持下来。 陆小凤道:“酿那么多酒,你把萧棂怎么样了?” “萧棂?我当然不会杀他,我要让他看着我是怎么毁掉这个天下,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宋绯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心口的伤,眼神和语气丝毫不受影响,“萧晴有一点说得没错,当年的变故,包括她的死,都是萧棂一手造成!” 花满楼道:“所以你囚禁了他,取他的血酿酒,想来长安那时的醉生梦死,萧棂也是不知情的吧?” 宋绯冷冷地道:“没错,除了聚灵阵,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计划,萧棂不过是我给自己布置的障眼法。只可惜那时我尚未制出一饮忘川,否则陆小凤就不止是做个梦那么简单了。” 提到这个,陆小凤心有余悸,“我的运气向来比较好,让你失望了。倒是你,就因为萧棂对你的心意,你就能够对他做那些事?” 宋绯道:“就算我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何况萧晴因他而死,他当然不会拒绝。”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龙椅上镇定自若的天子,“就因为你是皇帝,就能够给别人带去无尽灾祸,如果不是你,萧晴怎么会那么好的年纪就香消玉殒?” “十六年前,我为了跟萧晴厮守,答应了萧棂的求亲,没想到你一道圣旨,就要让萧晴进宫给你当妃子。”宋绯道,“萧晴虽然看上去温婉柔弱,可实际上刚烈得很,我钟情她,她亦倾心于我,你这么做,无疑毁了她的人生,她没有办法反抗,那时的我也没有能力阻止,所以她选择了牺牲自己。” 陆小凤道:“这个世上有很多可怜人,但是你的悲惨不是冠冕堂皇的犯罪理由。那么多人命,宋绯,你不是曾经爱民如子吗?” 宋绯道:“在你去过长安,阻止萧晴复活之后,过去的宋绯就已经死了。醉生梦死……原本我是自己喝的,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她。是唐天霜毁了我最后的希望!现在活着的宋绯,只为报仇,只为毁灭。” 陆小凤心底唏嘘不已,难怪雷庭会喝醉生梦死,哦不,应该说一饮忘川,原来都是宋绯的报复。 宋绯抹了下胸口,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笑了笑,“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是吗?” 幽幽响起一个声音,众人看到一把剑从宋绯的右胸穿出,她握刀的手一僵,竟然没有了动作。 那个声音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得很,你的心脏天生是长在右边的。” 宋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身后,站着一脸毫无血色的萧棂。 “姐姐的死是为了成全我们。”萧棂淡淡道,“你以为只有你把姐姐当成一个世界吗?你以为,你能丢下我吗?” 宋绯原本惊诧的神色忽然诡异地扭曲起来,她似乎在笑,口中涌出大量的血,铺到了地上。 就在大家以为宋绯必死无疑,她忽然发难,陌刀对皇帝施展致命一击,陆小凤夹住了刀,可那看似阻止了宋绯的萧棂,握着沾满血的剑却刺向了陆小凤,眼看他的背上就要多出一个窟窿。 陆小凤后面没有长眼睛,他也没有避开,他的身上却没有多一个窟窿,因为花满楼用灵犀一指接下了萧棂的剑。 最后一击,耗尽了宋绯和萧棂的所有生命。 萧棂跪在地上,吃力地开口:“其实这个才是真相,陆小凤,你确实不该到长安来,如果你们没有阻止我姐姐复活,就不会再有后来这些事了。” 他睁着眼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两个纯阳打苍云吧,反正我是打不过(冷漠jpg ☆、前因后果 危机解除,天子从容下令命人收拾残局,众人暂时移步至干净的偏殿商讨后续事宜。 眼下最紧要的当属宋绯所说的尸人大军,以及要如何解救被她残害的百姓。 皇帝在场,自然无人越过他开口,“陆小凤,现下宋绯死了,你可有办法救那些喝了毒酒的人?” 陆小凤道:“我有一个通晓驭蛊的朋友,她已经在研制解药,相信天亮之前就能找到办法。” 天子抚掌道:“如此甚好!今日多谢诸位相助,待事情完全解决,朕定会论功行赏。” 陆小凤揉了揉鼻子,笑道:“我仿佛已经闻到御制佳酿的香气了。” 在场都是陆小凤的朋友,被他这么一说,气氛缓和不少。 皇帝看了看抱剑而立一言不发的两名剑客,感慨道:“想不到还能有机会在紫禁城见到二位。”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手上的伤已上了上等的伤药,听了他的话,西门吹雪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依旧高冷。 叶孤城倒是说话了,“天子气度果真不凡。”皇帝没有追究他与南王世子谋反一事,着实让他佩服。 皇帝微笑道:“中原只要一日是大明国土,就永远欢迎城主到来。” 叶孤城颔首谢过。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皇帝对陆小凤道:“陆小凤,你向来聪明擅长解谜,此番事情想必已经了然于心,可朕却尚有许多疑惑未解。” 陆小凤在皇帝面前自然不卖关子,“宋绯一事,说到底是一场谋划了十六年的复仇。” 自幼作为孤女被萧老将军养在身边,与萧家姐弟青梅竹马,更视萧家如同亲人。 萧棂天生患病,头发与皮肤偏白,见不得光,从小就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甚至就连他的父亲都对他不报希望,否则也不会出歪主意让萧晴进宫为萧家挣富贵。只有姐姐萧晴与宋绯真心待他,自然而然视二人为生命。 随着年岁增长,萧棂渐渐对唯一可以接触到的女孩宋绯有了男女之情,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姐姐与宋绯之间有了不寻常的情愫。 那是不被世俗认可的情感,萧棂很痛苦,可他无法想象宋绯有一日会离开,所以他向宋绯提议,他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让她与萧晴厮守而又不被发现。 这个方法就是嫁给他。 宋绯对萧棂是完全信任的,她不知道他喜欢她,所以她点头了。 可是,作为萧棂唯一的姐姐,萧晴很清楚自己弟弟对宋绯的感情,也许是为了成全,她默许了父亲送她进宫的想法,而又无法忍受自己将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于是她选择了自杀。 从那一刻起,宋绯失去了挚爱,失去了值得信任的人,失去了家人。 除了仇恨,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之后,宋绯习武接掌玄武营,又将萧老将军交给萧棂的是非台纳入麾下,渗透江湖朝堂。 蒙古王爷穆东鹰混迹江湖,因缘际会结识了雪魔子身份下的宋绯,二人交好引为知己,宋绯授意穆东鹰□□,并为他与后金牵线,企图谋害阿什赞纳。 蒙古有变,以唐天霜的性情,自然不会对自己女儿的生身父亲坐视不理。这才有了唐门请陆小凤帮忙一事。 唐门一方霸主自然不会毫无所图,唐二先生希望顺藤摸瓜挖出是非台。恰好他的朋友陆小凤又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就有了长安一行。 宋绯在长安一事中的布局几乎是天衣无缝,除了她万万没有料到,萧棂真的能招出萧晴的魂魄,险些破坏了她的计划。 她冒着暴露的风险借陆小凤之手调查自己,故意在楚留香和花满楼面前露出破绽,利用和尚引陆小凤到萧家别院调查,引萧棂入局,洗清自己的嫌疑,退到暗中继续谋划。 宋绯的计划相当完美,甚至可以说天衣无缝,可她却忘了一点,唐天霜是一个惹不得也不能惹得角色。 唐天霜能让那么多铮铮男儿对她情深义重,让唐门子弟在她面前甘心低头,必然有她的高明之处。 当宋绯把手伸向蒙古王的宝座,就注定了她要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 甚至对方不用出手,就能搅得你天翻地覆。 她明白得不晚,所以她才会在一饮忘川刚研制出来,就闯入唐门放出雷庭借刀杀人。 好在受了那么多非人痛楚的雷庭意志比寻常人要坚强,少量的酒没有让他完全尸化,又有楚留香出手相助,最后唐诗安然无恙。 陆小凤说完宋绯的事,外头听到人禀报一位自称是陆小凤朋友的姑娘求见。 来的人正是曲萌萌,她牵着萧东楼的手进来。 她把萧东楼交给花满楼,自己对皇帝说:“我已经找到了办法,只不过还有一些问题,陛下可否私下一谈?” 皇帝同意了,于是除了天子和曲萌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半柱香后,曲萌萌抱着一坛酒出来了。 那瓶子陆小凤认得,宫廷御酒,他也喝过。 曲萌萌没有刻意遮挡她脸上的疤痕,径自抱着酒坛坐在当年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斗的屋顶的飞檐上。 夜风撩起她的发,扰动她的裙摆,她的身影在月下单薄而萧索,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她。 屋顶另一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并肩而立。 叶孤城道:“想不到我跟你还有一起站在这里的一天。” 而且不是为了决斗。 西门吹雪道:“你死了,我很寂寞。” 叶孤城道:“我知道。” 西门吹雪道:“幸好。” 幸好他的对手又回来了,脱胎换骨,卸下包袱。 仅仅两个字,叶孤城却十分动容,除了陆小凤这个朋友,他还有西门吹雪这个对手,他们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西门吹雪抬了抬下巴,“她怎么办?” 叶孤城愣住了。 就是换作陆小凤,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跟叶孤城一个反应。 西门吹雪又道:“她很好。” 叶孤城点头,“她本就很好。” 一把剑总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剑鞘。 可是曲萌萌注定只会是一把剑,她属于这个江湖,不属于后宅。 所以,在面对她曾经等了那么久来自叶孤城的邀请,她谢绝了:“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有要做的事,暂时不会离开京城。” 她跟皇帝约定,尸人一日未绝,她绝不离开紫禁城。 她研制的解药只对尚有意识的人有效,那些完全尸化的尸人,只能狠心除掉他们。 美名骂名天子愿一己承担,所以她更不可能在事情尚未完全解决的情况下潇洒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曲萌萌也不例外,她喜欢的厌恶的,谁也改变不了,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正如她做出的决定,除非没了性命,否则无可动摇。 所以叶孤城走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先后告别了几位朋友,也带上萧东楼回了江南。 花满楼把经过向父亲和几位兄长说了一遍,又提到了萧东楼的身世和经历。花如令当下决定将世交的遗孤认做儿子。 于是花满楼多了一个年纪完全可以当他儿子的弟弟。 花如令让萧东楼保留自己的姓名,又族谱上写下了第八个儿子的名字,亭轩台榭廊阁楼天。 花满天,重新拥有家人的萧东楼在花家住了下来。 夜里,他的梦里又出现了在京城时,曲萌萌对他说过的话。 “怀璧其罪,今天我们的谈话,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即便你有朝一日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也不要对第三个人提起。”曲萌萌抓着他的肩膀,神情十分严肃,“再强大的人,都防止不了意外。天底下只有一个陆小凤,所以你永远都不知道,运气什么时候会变坏。” 除了他和曲萌萌,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一饮忘川解药的药引会是他的血。 “你的血不仅能解蛊,更能解百毒,一滴血经过稀释,就能解一百人的鹤顶红。”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人知道。 他还要变强。 这夜没什么特别,可陆小凤却毫无睡意。 他穿着整齐,红披风就挂在边上,他开口对床上的人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花满楼的声音响起,他并没有睡,“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走。” 陆小凤的眉毛惊讶地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坐了起来,散开的青丝垂落在白色的中衣上,他对上陆小凤的目光微笑着问:“你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教我灵犀一指了吗?” “当然没忘!”怎么敢忘! 陆小凤快步走到塌前紧紧握住花满楼的手。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花满楼同样紧紧回握他的手道:“心里的人,他想的事情,我自然知道。” 陆小凤期待着问:“所以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花满楼笑道:“不必问我,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烛火猛地一跳,被敲响的门打乱了一刻静好。 陆小凤打开门,只见花满楼新晋的八弟遛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入睡的衣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陆大侠,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扰人家会遭天谴的! n年后跟西门儿子决斗变残疾人了吧→_→ 开个玩笑,我是萧东楼真爱粉。_(:3」∠)_ ☆、最终章 陆小凤找到了传人,他的朋友们自然少不了要向他道贺。 只是他们忽然就找不到人了。 “说失踪就失踪,陆小鸡真是个大滚混蛋!”司空摘星很抓狂,最近他跟楚留香打赌总是输,想找陆小凤转一下运,结果扑了个空。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偶像的楚留香对此不发表看法,折扇轻摇看向一旁静静喝茶的唐六姑娘。 唐天霜虽然双眼暂时失明,还是敏锐地觉察到那些投向她的视线。 她急忙抬起茶杯挡住脸,“我会闲着没事专门派人盯着他吗?” 众人心想,那倒也是。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手默默按上了剑柄。 曲萌萌眼皮一跳,尸人的事情完全解决,她一听说陆小凤收了个徒弟,立马就赶来了。 大概是西门吹雪的气场太强,唐天霜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你们没看到花满楼也不在吗?”真是一群没有眼色的人。 小楼里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而此刻,被人惦记着的陆小凤又在哪儿呢? 江南已是草长莺飞的早春,陆小凤和花满楼所在却是目之所及遍是皑皑白雪的山峰。 二人行到一间小屋前,开门走了进去。纵使他们有内力护体,长时间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还是要时间进食补充体力。 这山里有不少零落的猎人小屋,里面放着几件器皿和生火工具。 陆小凤坐在火堆旁,抖了抖红披风,喃喃道:“下次就算阳晏下山亲自背我,我也不愿再到这来了。” 花满楼低头摆弄随身带的酒,闻言微笑道:“北地的春天比较晚,若是换个时间,也许陆兄就不会那么抱怨了。” 陆小凤点头道:“嗯,要是整个天山都跟山谷中一样四季如春,我倒是愿意每年都到这里来尝一尝阳晏酿的葡萄酒。” 他喜欢喝酒,走运的是,他的大部分朋友在酿酒方面似乎都很有心得。 花满楼问道:“莫非你突然半路改道上天山,就是为了阳晏的酒?” 陆小凤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变得极其怪异。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他说是,花满楼绝对会让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喝不到百花酿。 “陆小凤?” 陆小凤摸着两撇胡子,故意道:“我在想,生命树到底长什么样,花满楼,你相不相信生命之源?” 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的小动作,被话题吸引的他也顾不上对方生硬的转移话题。 “让河水流淌、万物生长的生命树?”花满楼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向往的神色,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仿佛也有了神采,“阳晏找你,是为了这个传说之物吗?” 陆小凤道:“没错,它是天山派立足天山的根本,我原本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可阳晏告诉我,生命树真的存在。” 二人休整一番后,出了小屋,翻过最后一座山头,一条小路赫然出现,一路向下延伸,直到白色的尽头。 沿着小路走到谷底,视线豁然开朗,入眼尽是一片春天的景象,潺潺流水,青葱草木,甚至还有蝴蝶在花间飞舞追逐。 花满楼倾听着这方天地的声音,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 原本在花丛中穿梭嬉戏的一直蝴蝶,忽然悄悄地停在了花满楼的肩上。 陆小凤看似不经意地抖了抖披风,惊走了那只蝴蝶,拉起花满楼的手往山谷里走去。 天山派的建筑除了石头和木材,屋顶多是琉璃式样,阳光映射出七彩光华,煞是好看。 守门的天山门人见到有外人造访,先是惊讶,再是看到了陆小凤的两撇胡子,不等他们开口,喜道:“想必阁下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您可算来了!” 陆小凤被他奉若上宾的态度下了一跳,心想事情还没那么严重吧,可一见到阳晏,对方就拉着他怎么也不肯松手,顿时一阵尴尬。 要说阳晏生得也不赖,更有些男生女相,或许因为母亲是西域人的关系,他一对碧色的眸子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的气质。 换在往时,陆小凤或许还不会感到不自在,可如今在花满楼面前,被另一个男人握着双手,实在是让他坐立不安。 花满楼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似的,只微笑着听他俩讲话。 大概是他太过安静,阳晏对着陆小凤叙了半天旧,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他。 “这位是?” 花满楼微笑道:“在下花满楼。” 阳晏松开陆小凤的手,上前两部拉住花满楼,热情道:“原来是江南花家七公子,久仰大名,我是天山派阳晏。” 陆小凤双手抱胸盯着阳晏的手,眉毛都快要打结了,还不如一直拉他呢! 幸好阳晏没说太多,就切到了正题,带着他们走进了天山派建筑的最里边。 这里完全摈弃了木石,四周全部是琉璃建造。 传说中的生命树就这么生在琉璃建造的房子里,茂盛的树冠发着绿色的光,四周飘着的絮像萤火虫一样,树的根部是透明的蓝色,似乎能看到有水往外流,那些水在底部的坑中汇聚,又从一个沟渠向外流去。 很奇特地,陆小凤和花满楼居然感觉到这棵树所散发出的生命力,蓬勃而鲜活。 陆小凤不禁感慨:“真是个宝贝。”天赐的珍宝。 “那是自然。” 阳晏很得意,下巴抬得高高的,就像要戳到天上去。 花满楼摊开的掌心,一簇荧光落在上面,陆小凤好奇地综用指尖碰了碰,质感与一般的柳絮没什么两样。 阳晏见状忙道:“这些像柳絮一样的东西,你们最好少碰,虽然看起来很美。” 他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生命树是不仅是天山派立命的根本,更是整个天山维持平衡的存在,两个月前,生命树汇入水源的生命之源逐渐减少濒临枯竭,我们多方探查,也未找到原因,所以才麻烦你过来一趟。” 花满楼叹道:“但愿只是虚惊一场。”领略了天山盛景之后,实在难以接受它的消失,那一定很残忍。 陆小凤道:“不知这条沟渠通向何处?” 阳晏道:“从房子底部流出,直到汇入冰川水源。” 陆小凤明了,第二天便从建筑内部向外查看。 房子内的沟渠做的很大,几乎可以称之为“河道”。 走了大半天,水的流量一直十分正常。 直到河道骤然埋入地下的位置,看到一节手臂粗细的蓝色树枝探出头来。 陆小凤“咦”了一声,纵身一跃,抓住树枝向上一提,哪想竟然拔起一连串的树根,上面还有尚未冒头的嫩绿。 他正打算回头对花满楼说些什么,眼角忽然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迈出脚步,只闻“扑通”一声,整个人泡进了河里。 花满楼连忙循声跳下河,一把抓住正在下沉的陆小凤,“陆小凤!” 陆小凤一阵咳嗽,摇摇头道:“我没事。” 花满楼困惑道:“你方才……” “我好像看到了薛冰。”他本不愿提,他宁可相信那只是错觉。 没想到花满楼只是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下来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上官飞燕的存在。”那是不同的,薛冰下落不明,上官飞燕的死却是他们亲眼所见。 陆小凤苦笑道:“大概这就是阳晏让我们不要碰那东西的原因。”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应当知道,我的感觉不会错。”浓烈的鸢尾花香气,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陆小凤握住他的手,点头道:“我明白。” 他的花满楼,不是放不下的人。 花满楼笑了笑,“我们快些回去吧,否则阳晏该派人来寻我们了。” “好。”陆小凤将捡到的树枝拿在手里,牵着花满楼上了岸。 阳晏听说是断裂坠落的树枝吸收了水源差点在河道口长成新的生命树,立刻派人仔细检查生命树盘根错节的枝干。 好不容易找到了树枝断裂的地方,又砍下了一些撑住墙体的枝干,阳晏这才松了口气,免不了对陆小凤一番感谢。 生命树枯竭好像只是一场虚惊,拐角的地方,谁也看不到一个轻盈的身影转身离开,一闪而逝的裙摆下,露出一双红色的绣鞋。 陆小凤委婉提起他们出现幻觉一事,阳晏的神情有几分古怪。 他欲言又止,迟疑道:“那些絮状物的名字叫残魂,遇到生命之源就会出现奇怪的事情。这些都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本门迄今为止并未发现异常。” 又过了两天,果然如阳晏所说,他们没在出现幻觉。 二人决定向阳晏辞别,此时启程回江南,尚能赶上花老爹的寿辰。 自然的,也少不了孟河节。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