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成川泽》 正文 第1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文案 淮北王凌夏南征北战,纵横乱世,在一干将士谋臣的辅佐下,荡平九州四野,进据前朝都城北安,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归心。 王业草创之际,凌夏帝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从谏如流,君臣和睦。好景不长,凌夏帝性格愈发多疑暴戾,几兴冤狱,被害之人多为往日功臣宿将。 新宁四年,赵党造反案牵连右丞韩渊,凌夏帝大怒之下将韩渊以谋逆之罪下狱,而韩渊一家,被处以满门抄斩之刑,一时之间,血流成河,鬼哭遍野。 只是赵党案发之日,韩渊幼子韩川正于岐山拜师学艺,案发后,韩川从此下落不明。 ps:我发誓绝对不坑!!!每天五点更新,请大家收藏评论,多谢~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泽;韩川 ┃ 配角:骆月;凌冬;亭哥; ┃ 其它:爱恨情仇何时了 ================== ☆、楔子 武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淮北王凌夏南征北战,纵横乱世,在一干将士谋臣的辅佐下,荡平九州四野,进据前朝都城北安,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归心。次年,凌夏于北安城外祭天台升坛受禅,改国号北周,建元新宁。 王业草创之际,凌夏帝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从谏如流,君臣和睦。好景不长,北周经过几年的休息,国力日益增强。凌夏帝性格愈发多疑暴戾,几兴冤狱,被害之人多为往日功臣宿将。新宁四年,赵党造反案牵连右丞韩渊,凌夏帝大怒之下将韩渊以谋逆之罪下狱,而韩渊一家,被处以满门抄斩之刑,一时之间,血流成河,鬼哭遍野。只是赵党案发之日,韩渊幼子韩川正于岐山拜师学艺,案发后,韩川从此下落不明。 新望一 是夜,夜风冷肃,几声虫鸣自石潭那边传来,一轮明月倒挂在潭水中,随着清波荡漾。潭水的那一边,是一间青砖碧瓦的小屋,朱红色的窗后有一盏如豆般的青灯正在案上燃烧,一青衣人衣袍微松,手上翻动着一本泛黄书册,时不时地打一声哈欠。 屋中静寂无声,烛光摇曳,青衣人目光渐渐有些涣散,他揉了揉眼睛,轻轻将手中书册合与桌前,一张苍白的脸凑近烛光,轻轻一吹,“呼”的一声,烛光应声而灭。 青衣人缓缓走到床前,寻处坐下,手上摸索着衣带的位置,准备解衣睡去。 倏忽,青衣人发出一声轻嘶,摸着衣带的手触到了一片凉意,青衣人寻着那片凉意探去,只觉入手柔软,他低头凝视,原是一只冰凉的手。 青衣人收回探出去的手,左右两手交握。恩,都是暖的 “那?”青衣人口中讶异出声,似是不解那只冰凉的手是从何处而来,莫不是自己有了幻觉? 正当他疑惑不解,身侧传来一声轻吟吟的笑声:“被人逼身在前也这么淡定,骆大人不愧是当朝右丞之子,能臣之后。” 青衣人此时才发现身侧有人,惊呼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来人啊!” 隐身于黑暗之中的男子又是轻笑出声,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蕴意。青衣人听到男子脚步声离自己远了些,这时,那盏青灯复又恢复了青红色的烛焰,照亮了这一室中的两人。 青衣人向案边那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白衣男子,青丝如瀑般在脑后束起,显得英气非凡。男子面容清俊姣好,只是一双冷眉星目平添了一丝郁郁之气。男子半抬下颌,斜斜地望向自己,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却带给骆泽一片冷意。 “你刚才吹熄烛火时,我便进来了至于院外的侍卫,今夜都会睡个好觉。”男子抬眸,一双点墨般的眸子如冰寒深井般深邃而冰冷,让青衣人一阵颤栗,“今夜月圆之夜,不知骆大人可愿同我步入中庭一赏月色?” 青衣人低下头,似乎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我觉得今天不早了,不是赏月的好时辰。我要睡了,您就请自便吧。”说着,自顾自的宽衣解带,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掀开被子往里钻去,“对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吹灯。” 男子闻言,脸色阴晴不定,立了良久才道:“也好,我便宿在此处,与你抵足夜谈也不错。”说着,男子飘逸的衣袖一翻,案边烛光随之熄灭。男子翻身上床,竟和青衣人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青衣人一惊,身子便往里侧躲去,却刚好为男子腾出了位置,他道:“这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男子合衣躺下,感觉身边人已瑟缩成一团,凑近一些说道:“我们同为男子,有什么于礼不合的?难道是骆大人心中有鬼,不然怎会有此一问?” 青衣人摸摸鼻子,打个哈哈就此揭过。 男子又继续问道:“不知骆泽骆大人此来岐山,所为何事。” 青衣人,也正是洛泽,感到身边男子对自己的压迫感,有些恼怒的言道:“还不是岐山一带独一教闹得太凶,最近又有传言说独一教的教主是罪臣韩渊之子韩川,所以皇上才封了我这个钦差,让我来岐山镇压独一教。要我说那个韩川一定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说不定是西域,天竺也不是没可能” “罪臣?”身边人突然插嘴道。 洛泽闻言一怔,没想到男子会在意这个字眼,他在黑暗中抓了抓头,懊恼道:“其实韩渊也不一定是有罪啦,说不定是皇上”似乎刚明白过来自己要说什么话,洛泽赶紧住嘴,伸手在自己嘴上抽了两下:“瞧我这张臭嘴!” 身边人却是笑着说:“怎么不接着说,说皇上是怕韩渊功高震主,所以先下手为强?” 洛泽一惊,翻身捂住了男子的嘴:“这种话可不敢乱说,万一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洛泽此时上身悬在男子上方,眯着眼睛打量着身下男子的脸部轮廓,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男子冷笑一声,手一挥把洛泽掀开,整了整被弄乱的衣服,冷笑道: “如果我说我就是那‘罪臣’韩渊之子,韩川呢?” 洛泽被男子一挥掀翻在里侧,胳膊碰在坚硬的墙壁上,却没发出一丝吃痛的惊呼声,他整个人都震惊于男子刚才的那句话,瞠目结舌,久久没有回神。 半晌,洛泽讷讷道:“你你莫说笑。” 男子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洛泽:“怎么,洛泽,你不记得我了?” 洛泽却是眉头紧蹙,不发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新文,发誓绝对不坑,哈哈。 楔子下面的内容和第一章一样,因为发现看过楔子的人都不会点击第一章看,所以添在下面。不好意思~~~ 如果有朋友喜欢,请评论收藏吧,也好让我有些信心,快乐的更文~~~~ ☆、新望 一 是夜,夜风冷肃,几声虫鸣自石潭那边传来,一轮明月倒挂在潭水中,随着清波荡漾。潭水的那一边,是一间青砖碧瓦的小屋,朱红色的窗后有一盏如豆般的青灯正在案上燃烧,一青衣人衣袍微松,手上翻动着一本泛黄书册,时不时地打一声哈欠。 屋中静寂无声,烛光摇曳,青衣人目光渐渐有些涣散,他揉了揉眼睛,轻轻将手中书册合与桌前,一张苍白的脸凑近烛光,轻轻一吹,“呼”的一声,烛光应声而灭。 青衣人缓缓走到床前,寻处坐下,手上摸索着衣带的位置,准备解衣睡去。 倏忽,青衣人发出一声轻嘶,摸着衣带的手触到了一片凉意,青衣人寻着那片凉意探去,只觉入手柔软,他低头凝视,原是一只冰凉的手。 青衣人收回探出去的手,左右两手交握。恩,都是暖的 “那?”青衣人口中讶异出声,似是不解那只冰凉的手是从何处而来,莫不是自己有了幻觉? 正当他疑惑不解,身侧传来一声轻吟吟的笑声:“被人逼身在前也这么淡定,骆大人不愧是当朝右丞之子,能臣之后。” 青衣人此时才发现身侧有人,惊呼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来人啊!” 隐身于黑暗之中的男子又是轻笑出声,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蕴意。青衣人听到男子脚步声离自己远了些,这时,那盏青灯复又恢复了青红色的烛焰,照亮了这一室中的两人。 青衣人向案边那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白衣男子,青丝如瀑般在脑后束起,显得英气非凡。男子面容清俊姣好,只是一双冷眉星目平添了一丝郁郁之气。男子半抬下颌,斜斜地望向自己,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却带给骆泽一片冷意。 “你刚才吹熄烛火时,我便进来了至于院外的侍卫,今夜都会睡个好觉。”男子抬眸,一双点墨般的眸子如冰寒深井般深邃而冰冷,让青衣人一阵颤栗,“今夜月圆之夜,不知骆大人可愿同我步入中庭一赏月色?” 青衣人低下头,似乎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我觉得今天不早了,不是赏月的好时辰。我要睡了,您就请自便吧。”说着,自顾自的宽衣解带,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掀开被子往里钻去,“对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吹灯。” 男子闻言,脸色阴晴不定,立了良久才道:“也好,我便宿在此处,与你抵足夜谈也不错。”说着,男子飘逸的衣袖一翻,案边烛光随之熄灭。男子翻身上床,竟和青衣人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青衣人一惊,身子便往里侧躲去,却刚好为男子腾出了位置,他道:“这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男子合衣躺下,感觉身边人已瑟缩成一团,凑近一些说道:“我们同为男子,有什么于礼不合的?难道是骆大人心中有鬼,不然怎会有此一问?” 青衣人摸摸鼻子,打个哈哈就此揭过。 男子又继续问道:“不知骆泽骆大人此来岐山,所为何事。” 青衣人,也正是洛泽,感到身边男子对自己的压迫感,有些恼怒的言道:“还不是岐山一带独一教闹得太凶,最近又有传言说独一教的教主是罪臣韩渊之子韩川,所以皇上才封了我这个钦差,让我来岐山镇压独一教。要我说那个韩川一定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说不定是西域,天竺也不是没可能” “罪臣?”身边人突然插嘴道。 洛泽闻言一怔,没想到男子会在意这个字眼,他在黑暗中抓了抓头,懊恼道:“其实韩渊也不一定是有罪啦,说不定是皇上”似乎刚明白过来自己要说什么话,洛泽赶紧住嘴,伸手在自己嘴上抽了两下:“瞧我这张臭嘴!” 身边人却是笑着说:“怎么不接着说,说皇上是怕韩渊功高震主,所以先下手为强?” 洛泽一惊,翻身捂住了男子的嘴:“这种话可不敢乱说,万一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洛泽此时上身悬在男子上方,眯着眼睛打量着身下男子的脸部轮廓,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男子冷笑一声,手一挥把洛泽掀开,整了整被弄乱的衣服,冷笑道: “如果我说我就是那‘罪臣’韩渊之子,韩川呢?” 洛泽被男子一挥掀翻在里侧,胳膊碰在坚硬的墙壁上,却没发出一丝吃痛的惊呼声,他整个人都震惊于男子刚才的那句话,瞠目结舌,久久没有回神。 半晌,洛泽讷讷道:“你你莫说笑。” 男子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洛泽:“怎么,洛泽,你不记得我了?” 洛泽却是眉头紧蹙,不发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章节短小,但每天会更新三千字左右,所以更新章数不一定。 开了新文,发誓绝对不坑,哈哈。 如果有朋友喜欢,请评论收藏吧,也好让我有些信心,快乐的更文~~~~ ☆、旧忆 一 凌夏帝还是淮北王之时,身边有两个谋士,并称双绝。这二人一是韩渊,一是骆丘,他们为凌夏帝出谋划策,策无遗算,最终助凌夏帝夺取天下,一统九州。凌夏帝统一天下后,这二人也相继拜相,韩渊与骆丘分别为右丞和左丞。那时,韩渊幼子韩川与骆丘幼子洛泽是好友,两人经常相携一起去国子监读书。 一日,正是秋高气爽,皇上沿袭前朝旧习,于皇都北安城东郊举行“秋猎”盛事。皇都大半的皇亲贵胄们纷纷倾巢而出,前往东郊猎场。 韩川来了兴致,一大早便来到骆府。适时,骆泽才刚刚起床,尚未梳洗更衣。看着门外韩川圆鼓鼓的包子脸上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骆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在为他束发的小丫鬟如是手一抖,拽起了骆泽的一束头发。骆泽痛呼一声,揉了揉头。待他再抬眼望去,只见门外的人眉眼弯弯,他的痛意也顿时去了几分。 待骆泽整理妥当,韩川急忙拉住了骆泽的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骆泽,听说皇上抓了一只可威猛可漂亮的大白虎,今天我们就比比看,谁能抓到那白虎如何?” 骆泽比韩川年长几岁,闻言失笑:“别让那猛虎将你叼了去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二人跨过重重门槛,向府外走去。 韩川却是不依:“你自己胆小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胆小,切,不和你比了,一会儿我找亭哥去!” 亭哥是勇武候赵长生家的独子,大名赵永亭,生的是浓眉大眼,打起拳来也是虎虎生威,人人都道亭哥长大了一定会肖似赵长生,当一位和他爹一样南征北战,勇猛至极的大将军。 看着韩川目光灼灼,骆泽失笑:“好好!咱们就看着亭哥会不会带你玩儿!” 两人走至府门,一辆宽敞朴素的马车等在门外,韩川也不用人搀扶,一脚跨了上去。骆泽则是慢吞吞的提起衣摆,在下人的搀扶下迈了上去,一举一动皆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韩川撇撇嘴,先行钻进了马车内,马车内垫着软塌,一张朱红色的小桌固定在中间,小桌下有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抽屉,韩川拉开一个,掏了一把蜜饯出来。 骆泽掀帘而进时正瞧见韩川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活像隔壁王大人家养的一只松鼠。骆泽摇摇头,劝道:“少吃些蜜饯,小心甜掉你的牙。” 韩川满不在乎:“我早换牙了,不会再掉牙了。” 骆泽无奈一笑,伸手也把小桌靠右的一个抽屉打开,一本《战国策》端端正正的躺在抽屉里,他斜眼道:“朱师傅交代让你看的书你怎么没看?” 韩川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谁说我没看,我偶尔会看的。” 骆泽轻笑:“我把书放在你抽屉里时刻意放了一根头发在上面,现在头发的位置分毫未动,你敢说你看了?” “你怕是连抽屉都没拉开过吧。”骆泽补充道。 韩川闻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骆泽:“骆泽,你也太阴险了吧。你可千万别告诉朱师傅,不然我可惨了。” “你这是教我说谎了?”骆泽挑眉道。 “非也非也,只是先生不问,你便不说,这也算不得说谎。”韩川目光狡黠。 骆泽呵呵两声,上身靠在车中的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韩川急道:“大不了我将白虎的虎皮分你一半。” 骆泽睁眼挑眉:“难道韩相家的家风便是将没影的东西许诺于他人吗?” 韩川气道:“那你要什么?!” 骆泽闻言笑笑,上身也挺直了:“我要你你家的那只虎皮小猫如何?” 韩川惊讶道:“你要小虎?!不行,它可是我师父从岐山带来给我的,而且小虎那么可爱……” “可爱?上次你带小虎来我家,把我新写的字抓了个稀巴烂,还抓破了我大哥的手,害的我被大娘指桑骂槐的一通骂,这也叫可爱?”骆泽怒目道。 韩川奇道:“既然你不喜欢,还要去做什么?” 骆泽敛去怒容:“我家来了个远房亲戚,说家里闹耗子,我心想你家正有只能捉耗子的。” 韩川气道:“这皇都里有的是野猫,怎么就非得是我家小虎了,我看你就是睚眦必报,想把我们家小虎发配边疆!” 骆泽闻言,不怒反笑:“那你就留着小虎,等着朱师傅向你家韩相大人告状吧!” 韩川一下哑口无言,只好垂下了头:“好吧,等秋猎过去了我便把它给你,在此之前,我得和小虎好好告别一下。” 骆泽轻笑着闭上双眼,嘴角挂着一丝得意。 韩川恨恨的看了老神在在的骆泽一眼,心中无比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五点还有一更~~ 开了新文,发誓绝对不坑,哈哈。 如果有朋友喜欢,请评论收藏吧,也好让我有些信心,快乐的更文~~~~ ☆、旧忆 二 马车行至东郊猎场,二人下了车,只见在猎场中央走动的都是鲜衣怒马的皇都子弟,这些年轻子弟脸上的表情皆是十分兴奋。韩川在众人的感染之下,也变得脸颊透红,跃跃欲试。二人行至猎场旁边的马场,韩川挑了一匹雪白色的高大雄壮的烈马,骆泽则是挑了一匹暗红色皮毛、性格温顺的小马。紧接着,两人又各挑了合眼的弓箭,才向猎场中走去。 此时场中人员纷杂,韩川骆泽皆是向四周看去,似乎在寻觅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韩川眼睛一亮,指着一处道:“看,亭哥!” 骆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亭哥被簇拥在一群少男少女之中,脸上隐有倨傲之意。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便于骑马的鲜亮短衫,领子高高竖起,显得十分精神。 似乎是看见了他们二人,亭哥朝他们的方向颔首一笑。 二人皆是笑着回应,点了点头,韩川拽住骆泽的胳膊,便要过去。骆泽则是摇了摇头:“大娘昨晚吩咐过我,到了猎场后先去找大哥碰头,你自己去找亭哥吧。” 韩川闻言一脸不忿:“你这个大娘真是多事,管你也忒多,这不让那不让,自己亲儿子却是整天在外面眠花宿柳……” 骆泽赶忙掩住韩川的嘴:“切莫多言!” 韩川扒开骆泽的手,没好气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只是你话说的痛快,让有心人听着我可要遭罪了。”骆泽劝慰道,“我亲娘早死,大娘管着我是应该的。你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快去找你的亭哥吧。” 韩川这才住了嘴,向亭哥那边看去,只见簇拥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着急:“罢了,我走了,一会儿见!”说着向骆泽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向亭哥走去。 骆泽告别韩川,站在原地等待大哥骆齐,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哥的身影,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突然有一人叠声喊道:“骆泽!骆泽!” 骆泽寻声望去,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姐骆月正急急向自己走来。骆泽连忙迎上前去,扶住眉头紧皱的大姐。 大姐急切道:“别等大哥了,听说大哥昨晚宿在朝红院今早才醉醺醺的回来,你先和我去见父亲吧。” 骆泽听闻,急忙和大姐向猎场之后的望台走去。 望台建在猎场后的斜坡之上,平日是供人休息赏景的地方,此时便成了大臣们临时的驿处。过会儿皇上也会来此处,待皇上宣布围猎开始,众人才可以骑马下场。 骆泽骆月来到一靠近望台中心的小亭前,骆丘正负手站在亭中,眉头紧蹙。骆泽骆月拜过父亲,骆丘眉头稍展,轻咳一声道:“你们的大哥染了风寒,今天是来不了了。” 二人虽知其中缘由,但见骆丘面有怒色,便也不敢做声。 骆丘接着道:“骆泽,你大哥来不了,你起码得下场意思意思。咱们文人不必争这些噱头,你骑马跟着众人跑一跑便好。” 骆泽应下后便立于一旁,向场中望去。 场中少年子弟们正在喧闹玩耍,骆泽远远地看见韩川的身影一步不落的跟在亭哥身后,俨然成了一个小跟屁虫。 这时,有人传话来,皇帝的仪仗已到达猎场门口。场中众人纷纷向望台涌来,等待恭迎圣驾。骆泽收回游移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场外传来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骆泽与众人赶忙屈膝跪了下去。只见猎场外明黄的仪仗队向望台行来,一着金丝龙袍的中年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双眼如鹰般向场中射来,众人感受到凌夏帝的威慑力,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凌夏帝行至望台,健步踱上主座,洪声道:“平身。” 众人起身,目光恭敬的望向凌夏帝。 凌夏帝往下首看去,只见年轻子弟们各个器宇不凡,脸上皆是兴奋的神情。他颔首对身旁老臣笑道:“你们这些老骨头别的不说,生的儿子倒都不错。” 勇武侯赵长生闻言,上前一步道:“生的儿子不错是托了皇上您的福,老天要我们生出栋梁之才壮大北周江山呢。” 凌夏帝笑骂一声“老骨头!”,转而道:“听说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赵长生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会耍些把式而已。” 凌夏帝挑眉:“这我倒要看看了,不知哪位是爱卿的公子啊?” 赵长生笑眯眯的看向身盼的亭哥,说道:“这位便是微臣的独子赵永亭了。” 亭哥上前一步,跪倒在台上:“草民赵永亭参见皇上。” 凌夏帝笑着让其起身,仔细将他端详了一番:“不知你将来要如何替寡人壮大北周啊?” 亭哥闻言,大义凛然道:“草民愿像皇上一样,做马上的万人敌,为北周驰骋沙场,开疆扩土!” 凌夏帝听言,却没有露出赞同之色:“如今天下已定,又有什么仗可打呢?” 亭哥愕然,没想到皇上会有此一问,抓而挠腮,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一个幼嫩的声音突然响起:“草民听闻,西北有西域诸国,西南有骠国天竺诸国,若皇上志在四合八荒,臣等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冒然发声之人正是一步不离亭哥的韩川。 骆泽骇然失色,另一边,韩川的父亲韩渊也立马惊的跪下,口中喊道:“幼子韩川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臣和臣的幼子!” 韩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皇上未曾询问,自己无官无职本不该说话,他立马跪下,开口道:“请皇上责罚!” 凌夏帝却是笑道:“韩渊,你这儿子虽有些唐突,话说得倒也不错,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揩去额上冷汗,站立起来。 韩渊瞪一眼自己的幼子,韩川脸上却是一片无辜之色。 凌夏帝笑笑:“话不多说了,寡人现在便宣布,秋猎开始!” 一声令下,众子弟都如脱缰了的野马,牵马向场中奔去。韩川跟在亭哥身后,叫道:“亭哥,我与你一起去抓那只猛虎!” 亭哥却是头也不回,骑上马向前略去,临走,还冷哼了一声。 韩川摸不到头脑,抓抓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抢了他的风头,他能不哼哼你吗?” 韩川闻言,回头道:“骆泽?我可是想帮他啊!” 骆泽不作回答,牵着他的红色小马,不紧不慢的下了场,路过韩川身边时,鼻子里蓦地也溢出一声冷哼。 韩川黑了脸,委屈的跟在骆泽身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待见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请收藏和评论哦~~~~~~~· ☆、旧忆 三 众人下了场,韩川翻身一跃,骑上马背。骆泽则是慢悠悠爬上了他的小马,小马同样是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在猎场中若闲庭信步一般。 韩川催促道:“快走吧,你这么慢悠悠的,什么时候能猎到猎物?” “我本也不想伤害生灵。”骆泽目不斜视的回道。 韩川:“算了,那我便与你一起吧。” 骆泽回视:“怎么?今天转性了?” “算吧。”韩川神情恹恹,两人信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韩川复又打起精神:“这么走着也怪无聊,不若我们比射箭吧!” “怎么比?” “这样吧,我射麻雀,你射树叶,如何?” 骆泽笑道:“麻雀会飞,树叶不会,这样你不是比较吃亏?” 韩川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无妨!” 骆泽道:“不若这样罢,你我二人既不用伤害生灵,也不要破坏草木,我们便射那处的山壁吧,看谁的箭扎得深便算谁赢。” 韩川听罢,道一声“这有何难!”,抬手便向那山崖射去,一声铮响,箭头没入崖壁三分。 韩川笑着回头,看向骆泽,挑眉道:“该你了!” 骆泽勾起嘴角,抬手拉动弓弦,还没松手,便听一声“别逃!”从身后传来,原是那白虎被放了出来,身后一大群人正在追捕它,为首的正是那勇武候之子亭哥。 骆泽忙向树旁退去,韩川则是目光灼灼,向骆泽疾声道:“我去追那只白虎,一会儿回来见你!” 说着,韩川驱马赶至白虎身前,抬手一箭正中虎背,白虎痛啸一身,掉头向林外跑去,众人纷纷追赶白虎而走,顿时,崖壁之前只剩骆泽一人。 骆泽苦笑一声,暗道韩川也忒不仗义,只好骑着小马,独自在林中游荡。 韩川那边,众人追着白虎跑至主场,望台上的人刚好真真切切的看个正着。凌夏帝一瞧,兴致勃发,吩咐侍卫将猛虎困在主场之内,由此,一场人虎相逐的大戏便拉开了帷幕。 猎虎的主力分别是韩川和亭哥,两人左右夹击,却互不帮助,一时之间,望台上的人都看出了二人之间的相争之意。 赵长生和韩渊都有些尴尬,连连骂着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凌夏帝看的兴致盎然:“年轻人有些冲劲也是好事。” 两位大臣不敢反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场中,亭哥突然发现了一个好机会,骑马迎面对上白虎,抬手拉弦,一支利箭便要向猛虎眼中射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突然横插而来,不偏不倚的把亭哥的箭推偏了出去。亭哥抬眼,狠狠地看了箭的主人一眼,连忙避开袭来的猛虎,掉头向后跑去。 亭哥向后,白虎也向后追去,韩川收弓,倨然一笑,追了上去。 眼看白虎越追越近,亭哥危急之下只好向侍卫们围成的包围圈跑去,及到包围圈近前,围合的侍卫见亭哥没有要转弯的趋势,连忙散了开去。 只是谁也不知,侍卫散开,一人的身影却猝不及防的显现了出来,亭哥撤马不及,马身直向那人身上冲撞而去,望台上的众人俱是大惊。 骆泽本是见众人聚集,有心上前一瞧,现在猝然被亭哥从马身上撞落,好不倒霉。刚落在地上时,骆泽只感觉背部疼痛不已,倏忽,他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骆泽扭头看去,只见那白色猛虎张开了巨口,就要向他咬来。 骆泽大骇之下魂不附体,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小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原是亭哥身后的韩川也来不及停马,紧急之下用马身撞开了猛虎,一只马蹄却正踩在骆泽的小腿上。 猛虎吃痛之下反扑二人,一支箭矢忽地破空而来,携摧枯拉朽之力射向猛虎,将之一击毙命。 亭哥来不及擦头上的冷汗,丢下弓箭,跳下马去。 只见骆泽额角满是细汗,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已人事不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少,稍后还会有一章哦~~ 还是那句话,新文新作者,需要您的支持~~~请留下您宝贵的评论吧! ☆、新望 二 “真是你?”骆泽从被窝里一下翻身而起。 韩川看着惊诧万分的骆泽,低低笑道:“也是,已经十年这么久了,骆大人不记得我倒也不奇。” 骆泽张口结舌:“不是……你怎么回来了?你该走啊,你该走的……”他喃喃。 韩川起身侧头,贴近骆泽的脸,缓缓启齿道:“该走的人还在,我为什么要走?”说话间,脸上露出一丝狠厉,让看在眼里的骆泽心惊不已。 骆泽不自觉的摇摇头,声音恳切:“当初的那件事,所有人都忘了,皇上……皇上也已经年老,不再像当年那么心狠手辣……” 韩川厉声打断道:“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不会忘记!”也不知怎的,韩川突然轻笑一声:“我身在岐山,没能看到我家人的下场,你该看到了吧?” 骆泽脑海中又想起那一日,韩府上下百余人被拉到午门处斩的血腥一幕。那时韩府百人一口,皆在喊冤,他远远站在人群的尽头,身子不停地颤抖,他听见身边两个看热闹的人说,韩渊韩渊,落个含冤而死的下场,倒像是应了这个名字…… 他看着眼前的韩川,失神道:“韩川,你回来做什么?” 韩川抬起下巴,扭头看向窗棂。那窗纸上泛着白光,是被隔绝在窗外的月色。 “你也知道,独一教的教主是我,回来自然是主持教中大局。” 骆泽叹息一声:“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独一教主可千万别是你,没想到还真应了那句话,好事不灵坏事灵。” 韩川怪笑:“坏事?看来骆大人你是当真不想见我。” “你可别再一口一个‘骆大人’的喊我了,这不是折煞我吗?你还如往日一般喊我骆泽便好。”骆泽自嘲道,“你这一回来,不知道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我再想见你也不如不见了。” 韩川不置可否,半晌道:“旁的话不多说,你可知这次我为何来找你?” 骆泽闻言叹道:“你是独一教的教主,我是朝廷派来镇压独一教的狗官,你是来取我狗命的,我说的可对?” 韩川一笑:“你我有少年情分,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取你的命。”他突然正色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骆泽疑惑不解道:“哦?” 韩川:“不过我要先问问,你可愿意帮我?” 骆泽皱眉道:“那你得先说说这忙的内容是什么……” 韩川一双黑眸凝视着骆泽:“看来你是不愿意了……这样吧,我这里有几个人,你可以把他们杀了交差,但不可以动我的人。” “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 “不是,帮我忙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说着,韩川掀开被子,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月色入户,夜风也一下子钻了进来,在整间屋子里来回翻腾,把室内的温存之意席卷一空。 骆泽身子一阵颤抖,将被子裹紧了一些,忽听得韩川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用你的命换来的。你不杀我的人,我不杀你。” 门再次“吱呀”一声应声而合。 骆泽闭上了双眸,两眼突然有些酸涩。 他心想,明日还是不要点灯看书了,恁地费眼。想着,他翻身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就发完了~~ 请大家抽空评个论,顺便收个藏,哈哈哈哈哈哈! ☆、新望 三 第二天,骆泽快晌午了才起。 骆泽走出屋外,屋门左右有两人正在等候,一是骆泽的小厮莫问,一是保护他的侍卫长李世长。 骆泽瞟一眼立于屋门右侧的李世长:“昨晚可发生了什么事?” 李世长闻言一愣,抓了抓头:“没什么啊,兄弟们睡得都可香了。” 骆泽看着李世长憨厚的脸,冷笑一声,丢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侍卫长,整了整衣服,带着莫问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李世长忙向外追去,心想,他们这钦差大人莫不是睡糊涂了吧?怎么一早醒来突然就阴阳怪气了起来? 岐山地处定安府,骆泽在莫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向定安府知府衙门行去。 刚到知府衙门,刘知府就顶着一张谄媚的脸喜滋滋的向骆泽邀功道:“独一教的教主被我们捉到了!” 骆泽闻言一怔:“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刘知府早有准备,引着骆泽上了一辆马车,向大牢行去。 “听闻骆大人您身体不好,天牢阴气重,我特地备了一件披风,您快系上吧。”刘知府道。 骆泽含笑道:“还是刘知府周到。” 身旁的莫问接过披风,替骆泽围上。刘知府打量几眼围着青色披风的骆泽,心道自己准备的这件披风还挺衬这钦差大人的肤色,只是钦差大人的脸色未免也太苍白了些,恐怕寿数难长啊。 想到这,刘知府暗叹一声,这就是个人的命,命里沾金带贵又如何,一人总有一人的磨难。 骆泽看眼前这位刘知府似乎早已神游天外,不禁失笑。他也不打扰刘知府,扭头掀开右侧的车帘,目光向外探去。行于人群中的一人突然变了脸色,急匆匆向旁边的店铺里钻去。骆泽皱了皱眉,放下车帘。 到了大牢,穿过幽深无光的甬道,来到大牢的最深处,一精壮男子被锁链绑在身后的石柱上,浑身鲜血淋漓。听到几人脚步声,也不抬头。 骆泽问道:“他是谁?” 刘知府道:“他就是独一教的教主,杜大!” 旁边李世长插嘴:“肚大,我还肚胀呢?不是说独一教的教主是那十年前潜逃了的罪犯韩川吗?” 骆泽微怒:“李世长,你怎么对刘知府说话呢!” 李世长憨憨一笑,对着刘知府解释道:“我没当侍卫之前是个粗人,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刘知府您多包涵了。” 刘知府心里腹诽侍卫也是粗人,嘴上还是连连说道“无妨无妨”。 他解释道:“不瞒钦差大人,我手下的人已经查实,他们是为了煽动民意,所以才假冒韩川之名,实际上不过是一些山匪,平时做些打家劫舍,拦路劫道的勾当。我现在已经派人将他们尽数捕回了。” 骆泽颔首,看向那绑在石柱上的杜大:“他怎么不说话?” 刘知府面色一整:“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抓捕他时他正欲咬舌自尽,舌头都咬下来半拉,失血过多差点就救不过来了。” 身边李世长皱了皱眉,正欲多说些什么,骆泽一抬手,制止住了李世长。 “既然这样,带回去给皇上问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着几人将他们的口供整理一下,我带回去给皇上过目即可。” 说完,骆泽掩袖轻咳。 刘知府善于察言观色,忙道:“定是这牢中气氛太过阴郁,冲杀到大人了,大人请随我快快出去吧。” 骆泽颔首,抬脚向外走去,走了四五步,又回头看了那杜大一眼。 甬道尽头,男子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和评论,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看~~~~ 另外,稍后还有一章~~~ ☆、旧忆 四 自那日秋猎起,骆泽已经整整一月没来过国子监了。 韩川曾去骆府探望过几次,几次骆泽都闭目躺在床上。大夫说骆泽受了惊,腿上又受了伤,正是要好好睡觉休养的时候,让他千万不要叨扰。韩川也只好捺住性子,一直在等着骆泽恢复。 韩川不顾朱师傅在堂前口若悬河,兀自百无聊赖的翻开桌上的书,正是朱师傅要他读的那本《战国策》。他翻一页便叹息一声,叹的身边人都被他感染了几分。 “你莫再叹了,叹的我都不好受了。”亭哥在旁边皱着八字眉,悄声道。 韩川闻言,眉一挑,也是偷偷回答:“如今与我同病相怜之人,也只有你了。” 亭哥撇撇嘴:“当初真不该和你逞一时之气,闹得现在这个局面,教我怎么好意思去见骆贤弟。” 韩川皱紧了眉:“要是他有个什么事,我才真的是没脸见他了。” 朱师傅察觉到二人在堂下窃窃私语,怒目而视。 韩川和亭哥吐吐舌头,正襟危坐了起来,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朱师傅正欲讲下去,突然瞟见门口站了一个身影。待朱师傅看清来人,一张老脸顿时笑的皱作一团。 骆泽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归来,朱师傅哪有不乐的道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2节 朱师傅笑着道:“骆泽,快进来罢!” 闻声,一屋子的学生都惊讶的向门口望去,韩川和亭哥俱是一副激动的样子,心想这几天的苦日子终于是熬到头了。 只见门口处,骆泽轻笑,慢慢俯下身向朱师傅行了一个拜礼。 一月未见,骆泽双颊有些微微的下凹,整个人都显得清瘦苍白了很多。 骆泽抬脚,向屋内走来,世界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朱师傅的笑意刹那间凝固在脸上,韩川亭哥满脸的难以置信。只见骆泽左右支绌,举步维艰的慢慢走着,俨然成了一个瘸子。 韩川脸色青白,想要上前搀扶一把,但又觉得自己是害他如此的人,顿时觉得自己不配这么做。 众人就这么看着骆泽一瘸一拐走到韩川身旁自己的位置,坐下掏出书,面色如常。 半晌,朱师傅叹息一声,举起手中的书,担起他为人师者的责任,为学子们授道解惑。 韩川失魂落魄,自责和心疼一股脑涌上心头。他时不时偷瞄骆泽一眼,而骆泽一直专心的听着课,似乎不曾分出一点心思在韩川身上。 韩川很是难过,行至今日课程快要结束,先生一一考校众人时,他索性趴在了课桌上。 韩川暗自忏悔之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师傅,你月余前吩咐韩川看的《战国策》,他根本没看!” 朱师傅闻言一怔,不知骆泽此言何意。 韩川也抬起了头,怔怔看向骆泽,莫不是骆泽还怨他怪他。正当他沮丧之时,却看到骆泽冲他狡黠一笑。 韩川睁大眼睛看着骆泽,活像一只不安的小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得,韩川叫道:“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 “你还答应了要把小虎送给我呢,你没遵守约定,我也不会帮你隐瞒。”骆泽回道。 韩川瞬间哑口无言。 似乎是明白了骆泽的用意,朱师傅笑笑,对韩川道:“好啊你,小小年纪就学会阳奉阴违了,手伸过来。” 韩川走到朱师傅身前,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把手伸出去。朱师傅“啪啪啪!”三下,打的韩川手心泛红。韩川揉揉手心,回头看向骆泽,眼睛里透出一丝期望和小心翼翼。 骆泽淡淡笑着和韩川对视:“现在我们一笔勾销了。” 一旁亭哥却突然出声道:“骆泽,朱师傅让我看的《左传》我也没看,要不你也告发一下。” 骆泽抬眸,眉一挑:“我没这个兴趣,倒是听说你有一张跃云弓……” 亭哥忙道:“给你给你!” 三人相视一笑。朱师傅看在眼里,也为他们能经历此事而彼此之间不生罅隙感到欣慰不已。 只是可惜了骆泽,以后想要出仕,怕要受些波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便更新完了,欢迎评论哦~~~~~~ ☆、旧忆 五 骆泽因腿伤从此不能再骑马,韩川亭哥也甚少在他面前提及这些,所以终日形影不离的三人也很少有机会再去跑马。 春日踏青,骆泽突然提议去西郊远足,两人心想骆泽不良于行,马骑不得,走路也不宜过多,便连连推脱。 骆泽笑道:“你俩莫不是怕我拖你们后腿吧?” 韩川摆手:“没有没有!要不这样吧,我骑马带着你如何?” 骆泽笑道:“也可,那我们便约定三月三一起去西郊,一言为定。” 三人定下誓言。 到了三月三,碰头时却不只骆泽一人来了,只见他跛着脚,身边站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女子牵着一匹毛色乌黑油亮的骏马。 韩川双眼一瞪,大叫道:“骆月姐,你怎么来了?!” 亭哥没有见过骆月,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骆泽。 骆泽会意,向亭哥介绍道:“这是我大姐骆月,她怕我出来不便,便跟着一起来了。” 韩川抓抓头,有些不情愿的插嘴道:“跟着我们出来怎么会有不便呢?骆月姐你还是回去吧!” 骆月则是柳眉一挑:“怎么会有不便?我弟弟上次和你们一起玩儿可是发生了不测!搞得现在成了个瘸子,将来都不一定能有姑娘肯嫁给他。” 二人闻言俱是脸色一红,偏偏又不能反驳。 韩川吐吐舌头:“大不了我以后嫁给他。” 骆月冷哼一声:“你想嫁,我弟弟还不想娶呢!”说着翻身上马,身手利索,看的三人俱是一赞。 “来!”骆月将手伸向骆泽。 骆泽笑笑,在骆月的帮助下上了马,坐在骆月的后面。 韩川瞠目结舌:“骆泽你不坐我的马了?” 亭哥则是吃惊的道:“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带,恐怕不太好吧。” 骆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骆月则道:“我不放心他坐你们的马。”说着,还嗔怪的瞪了亭哥一眼:“你是大男人,一会儿到了西郊和我这小女子赛一场马如何?” 亭哥皱皱眉:“那不是欺负你吗?” 骆月展颜一笑,双眸闪动,直晃到亭哥眼里:“你欺负我?!哈哈!”说着打马而走,边走还边爽朗的笑着。 “诶,等等我啊。”韩川也立马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只有亭哥愣在原地,心想这骆家儿女性格差异也太大了些吧,莫不是生错了性别?回过神来,才发现几人都已走远,他抓紧上马,疾驰而去。 到了西郊,正是个好日头。 骆泽在韩川搀扶下下得马来,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生机勃勃的草木,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浊气,双手背在脑后,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眼前白云朵朵,随风游移,骆泽闭上双眼,好不惬意。 “你来了就是要睡觉的啊?”韩川牵马走到骆泽身旁。马头垂下,对着骆泽的脸喷了两下鼻息。骆泽睁开眼,脸上带着怒意。一边骆月见了,急急喊道:“韩川,你的马是要把我弟弟吃了不成?快牵走!” 韩川不敢反抗,乖乖的把马牵到一边。 骆泽笑笑,早上还觉得骆月碍事,现在倒成了好事一桩。 亭哥坐在马上,向骆月问道:“你不是要赛马吗,咱们就绕那边的三棵树一圈如何?”说着,分别指向了不同方位的三颗大树,皆是目力所能及的极限。 骆月爽快应道:“好!” 韩川闻言,不甘寂寞道:“我也要赛!”说着上了马,向两人跑去。 骆泽眯眼:“听我发号施令。” 三人聚神以待,骆泽大叫一声:“开始!”三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绝尘而去。 “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骆泽满意道。 三人同时出发,不一会儿,韩川便落在了二人身后。前面亭哥和骆月二人你追我赶,互有赶超。 “没想到你的骑术这么好!”亭哥在马背上喊道。 “你也不错!”骆月回道。 亭哥:“你一个女子,从哪儿练的这么好的骑术?” 骆月闻言嗤笑道:“你别一口一个‘女子’,女子和男子只不过先天有些差异,不代表一辈子就会比你们差了!” 亭哥想了一想才赧然道:“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骆月看亭哥脸颊通红,心下好笑道,原来这远近闻名的亭哥竟是个傻小子。 “不过你们女子,不不……你,你能练得如此好的骑术,一定是比我还努力,你比我厉害,我佩服你!”亭哥道。 骆月笑道:“你这是认输了?” 亭哥凛然:“谁说的?!” 这时,韩川终于追了上来:“你俩怎么还闲聊开了,还能好好赛马吗?” 骆月轻笑,一夹马肚子向前冲出一段距离。亭哥有样学样,向前冲去。韩川苦涩的想,早知道就和骆泽一起睡觉了。 骆泽听到耳边有马蹄声传来,睁开双眼,原是骆月亭哥齐头并进,一齐拔得头筹。而韩川落后几步,得了个倒数第一。 韩川垂头丧气的走来,看向骆泽,想要寻求一些安慰。 骆泽则是瞧着骆月亭哥二人,总觉得一场赛马下来,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亭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骆月则是时不时地勾勾嘴角。 骆泽向二人看着,问韩川:“他二人怎么了?” 韩川没好气道:“谁知道他们怎么了,反正我追上他俩的时候他们都聊了许久了。” “莫不是?!”韩川骆泽齐声道。 二人互看一眼,满眼的难以置信。 他二人,莫不是春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章哦~~~~ 所以,都散了吧~(自嗨) ☆、新望 四 “骆大人,这是刘知府派人送来的口供。”李世长将一沓供词送上,骆泽坐在案前,细细翻阅一番。 “骆大人,我看那刘知府分明是没能力抓住那真正的独一教主,想草草了结了这个案子。”李世长神情激愤道。 骆泽将供词按下,抬眸道:“李世长,你的职责是什么?” 李世长面色一整:“是护卫您的安全!” 骆泽语气冷淡:“那做好你份内的事便够了。” 李世长皱眉,欲言又止。 骆泽挥挥手:“你退下吧。” 李世长依言退下。 骆泽攥紧手中的供词,一只手揉着额角,似是十分头痛。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贴在骆泽额上,轻揉起来:“你原来可没这毛病,什么时候落下的?” 骆泽一惊,执起来人的手:“你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有人看见你了吗?” 韩川一笑,抽手道:“我们又不是偷情,分什么白天黑夜。你说那个李世长?要我说杀了便好,免得你为他费心。” 骆泽看向韩川,眉头不展,半晌,叹口气道:“杀了他,上面那位会起疑心。” “怎么,他连你这个所谓的‘忠良之子’也不相信?” 看到韩川眼里的讽刺,骆泽无奈道:“先不要动他,且让我一试。” 韩川笑道:“若不是……我还真当你是心慈手软之人了。”说着手下的力度突然大了几分,骆泽吃痛,轻呼出声。 韩川不理会骆泽,继续大力揉捏。 骆泽只好说道:“供词我已经看过,皇上应该能信上七分。” 韩川将手收回身侧:“七分?够了。” 骆泽不知怎的,被韩川慢悠悠的声音激的有些烦躁,不由疾声道:“韩川,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川先是有几分奇异,奇异过后又不紧不慢的欣赏着骆泽焦躁的神情:“你猜呢?” 骆泽无奈道:“你若想翻案,我还可一帮,若是想别的,恕骆某无能为力!” “想别的?什么别的。”韩川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骆泽不作答。 半晌,韩川道:“你是说造反吗?” 骆泽皱眉,怕别人听到,他望了望窗外。 韩川道:“骆泽,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蠢到要造反?!” 骆泽闻言松了口气。 韩川笑着继续:“只不过是皇位更迭,我从中插上一脚罢了。” 骆泽皱眉,犹疑道:“插上一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川桀然一笑,脸上俱是癫狂之色:“我父亲为北周鞠躬尽瘁,我自不会让他背上‘逆贼’的恶名。我要的是我全家的清白,要的是凌夏老儿以及所有暗算我家之人的狗命!” 骆泽闻言,浑身一震,几乎有些抓不住手中的几张薄薄的纸,他低声道:“这些……新帝能帮你做到吗?” 韩川将骆泽反应看在眼里,冷笑出声:“不过是满足我一些小小的要求,我除此之外便再无所求,用过便可扔,哪个皇亲国戚不会心动。” 骆泽神情急切:“用过便可扔,怎么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新帝登基后怎么可能放过你?便如当日凌夏帝坐拥天下,怎么可能放过手握重兵的勇武候一样。” “这些事,便不累你费心了,我自有安排。”见骆泽动怒,韩川淡淡道。 骆泽轻揉眉心:“你派人跟踪我?” 韩川一笑:“那不叫跟踪,叫监视,看你够不够听话。” 骆泽不再言语。 韩川忽然瞟到骆泽凌乱的鬓发,伸手替骆泽拢在耳后,他慢慢附身下来,凑到骆泽的耳边。 喘息的热气扑在骆泽耳旁,直激的他一个激灵。他听见韩川破天荒的用亲昵的口吻说:“待我查清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可以不杀你。” 骆泽目光呆滞,似对韩川所言毫无反应。 韩川似笑非笑,走出房去。 待韩川走后许久,骆泽才缓缓起身,几乎站立不稳。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一章。 如果有收藏和评论,我会开心一整天,说到做到! ☆、新望 五 了结峡山独一教之事,骆泽即刻返回皇都。 临走一夜,骆泽将李世长叫入房中。 “大人,不知您叫小人来所为何事。”李世长俯首道。 骆泽抬手,将一张四四方方叠好的纸送到烛焰里,轻咳一声道:“李世长,你可知皇上今年多大岁数了?” 李世长透过飞灰瞧见骆泽冷淡的面容,一愣:“皇上今年五十有八了,不只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骆泽敛眉一笑:“人活七十古来稀,为皇上办事也不过多享十年富贵,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以后的哪位贵人,倒霉可不止十年。” 李世长神色一凛:“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李侍卫人看起来虽十分憨厚,却是有一颗玲珑心。”骆泽言道,“刚才我烧的那张纸看到了?知府、钦差与独一教教主韩川相勾结,欺上瞒下,为祸定安府,这些都是你说的吧?” 李世长脸色一变,手中按着的刀柄随之一动。 骆泽抬眉:“李侍卫别急,我一文官,你何时下手又有什么差别?” 骆泽轻咳两声,继续道:“只是我已将你的信替换,交上去的信里言明你此来岐山,多见匪患打着韩川名义到处撩拨生事,又写了岐山一行你与我之间多生罅隙,觉得我十分无能,不堪大用,说要留在岐山剿灭匪患……此时你突然杀了我,又找不到那韩川人影,无凭无据,即便皇上怀疑,我父亲便会放过你吗?” 见李世长似乎有所动摇,骆泽道:“若我是你,不如早为自己打算,远离这朝廷纷争,做一个表里如一的李世长。人都道难得糊涂,你又何必非要往这龙潭虎穴里扎身呢?” 李世长闻言看向骆泽:“大人如此劝我,为何自己却……” 骆泽恳切道:“你还有的选,故我一劝。” 李世长闻言一笑:“骆大人,你刚还说了我有一颗玲珑心,自然猜得到骆大人既已知道我是皇上派来监察你的人,便早可将我杀之而后快,只是怕皇上因此起了疑心,所以才有此一劝。如今我李世长若想活命,也没得选,只能和你们一路了。” 骆泽眉一皱,声音凌厉道:“你怎么不懂?我说你有的选,自然是不只这刀尖舔血的路给你走,我是要你先和我回皇都,然后你向皇上请命剿灭匪徒,我自可安排刘知府让你‘牺牲’在战场上,从此远走高飞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惜着自己的一条命,争着抢着要往那火坑里跳!” 骆泽气急,说到最后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李世长赶忙倒了一杯茶,送到骆泽手中。骆泽喝下茶水,神色才平静下来:“今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自己回去仔细想想,且先退下吧。” 李世长皱着眉,一脸纠结的退了下去。 “怎么一个两个胆子都这么大。”骆泽顺顺胸口的郁塞之气,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 ☆、新望 六 定安府离皇都有几百里的路程,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之前赶回皇都,一行人家也不回,先行进入皇宫,向皇上禀报此行结果。 来到皇极殿前时,天空正下着小雪,几人的鞋底都有些潮湿,因为刚从南方赶回还未归家,是以身上穿的都比较单薄。 李世长看着骆泽冻青了的双手道:“骆大人,要不我把身上这件衣服脱下来给你吧。” 骆泽笑笑:“马上就要面圣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样子,骆泽咳嗽几声,突然看见自殿内走出一人。 几人见了,纷纷俯首行礼:“雍王殿下。” 雍王是凌夏帝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同胞兄弟,名为凌冬,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比骆泽还要小上几岁。 雍王朝众人雍容一笑,状若无意的扫了骆泽几眼,便颔首离去。 这时,有太监来传骆泽,骆泽整理衣衫向殿内走去。 行至大殿,骆泽低眉,屈膝而跪:“微臣参见皇上!” 凌夏帝眯着眼睛,乐呵呵道:“快起吧。”说完,他皱了皱眉,“这寒冬腊月,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来人,赐狐皮大氅一件。” 骆泽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连叩谢。 围上大氅,配着皇极殿内温暖的炭盆,骆泽搓搓双手,暖和了许多。 “你传信说,岐山独一教只是山匪冒名?”凌夏帝问道。 骆泽点头道:“禀皇上,确实如此。岐山山匪众多,他们沆瀣一气,有个叫杜大的人便出了这么个主意,联合众人,造谣生事,想要煽动民意。” 凌夏帝脸色一暗,道:“哦?他们都造了些什么谣啊,你说来听听。” 骆泽沉默一会儿,神情激愤道:“山野村夫,不懂朝政,强行为逆臣‘韩渊’翻案,说什么韩渊是上天派来的灵鸟,助皇上您打下天下,您却觊觎韩渊的妻子韩娥,所以才杀了韩渊。村野之夫言语粗鄙不堪,请皇上切莫动怒!”说着,骆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恳切。 凌夏帝闻言,本来绷紧的脸突然回复了笑意:“韩娥?我与韩渊共同谋事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过他有这么个妻子。”凌夏帝接着道,“快起来吧,回皇都后还没有回过家吧,自你大哥去世以后,你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快回家去看看罢,我准你半月假,不用上朝。” 骆泽连忙叩谢:“谢皇上恩典!微臣告辞。” 拜别皇帝,骆泽向殿外退去。 出了殿门,他与李世长几人相携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李世长惜别道:“我也该去复命了。骆大人,我们先就此别过。以后我要有事去骆府叨扰,骆大人可不要关门放狗啊。” 骆泽看一眼李世长,低声道:“我刚才将杜大他们编的皇上为霸占韩渊的妻子韩娥才杀了灵鸟下凡的韩渊这一谣言告于皇上,皇上不仅没生气,还笑了,你说怪是不怪?” 说完,骆泽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向李世长拱拱手:“就此别过。” 李世长像看痴傻之人一般看了一眼骆泽,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骆泽这是在皇极殿里受刺激了? 两人别过,直至李世长回去复命,上面的人问他杜大他们都编了哪些谣言时,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长心里埋怨道,这事哪有现编的道理,为什么不提前串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两章~~~谢谢大家! ☆、新望 七 回到骆府,两人出门来迎。 来人是管家孟伯和丫鬟如是。 如是见骆泽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便没有将手中的青色大氅递过去。 孟伯笑着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大氅?” 骆泽笑笑,将身上大氅脱下:“皇上赐的,拿去好好保存吧。”说完伸手,将如是怀里的大氅接过。 孟伯连忙点头应是:“皇上御赐的,那可要好好收起来。” “父亲呢?” 孟伯道:“老爷在书房内等你呢,快去吧。” 骆泽慢步走到父亲的书房,轻扣门扉。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骆泽回来了吗?进来吧。” 骆泽抬脚,走进书房。 老态龙钟的骆丘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儿子,叹口气:“我这一生许是犯错太多,只是这果报怎么都应在你们这些儿女身上。” 骆泽闻言,笑了笑:“父亲在说些什么胡话?儿孙自有儿孙命,我倒觉得我这样挺好,瘸了一条腿,那些谄媚小人也不会眼巴巴的往我身前凑,少了多少麻烦。” 骆丘嗔怪道:“人人都道你成熟稳重,怎么到了我面前却净说些混账话!”他看着清瘦羸弱的儿子,“爹早年对你大哥多有偏爱,惯坏了他也委屈了你,你可怪我?” 骆泽笑道:“爹,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怪您!”他佯怒道,“您再这样,儿子可要生气了!” 骆丘笑着拍拍骆泽的肩膀,连道三声“好好好!”。 骆泽顿了顿,道:“父亲,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骆丘:“何事?你说。” 骆泽想想,斟酌着说道:“父亲,您年事已高,不若辞去右丞一职,告老还乡罢。” 骆丘看向骆泽,目光沉寂:“羽不丰者,不可以高飞。我在朝一日,你便是丞相之子,若我告老还乡,在朝廷里你还有谁好依靠?” 骆泽苦笑道:“父亲,我能依靠你一时,还能依靠你一辈子吗。再说我本也不想高飞,只想做个闲臣。” 骆丘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年后便向皇上请求还乡。” 骆泽喜道:“这便好了,等您告老回乡去,也不知乡亲们还认不认得您了。” 骆丘笑笑:“我少小离家,别说乡亲们,你奶奶都不一定还记得我了。” 骆泽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半晌才轻声道:“回去了便记得了。” 骆丘欣慰的笑笑:“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你一路风尘仆仆,叫下人热些水,好好洗洗身上的尘土。” “父亲这是嫌我脏了?”骆泽轻笑,“我扶您回房。” 骆丘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骆泽依言:“那儿子便回去了。” 说着,躬身而退。 走到书房外,骆泽靠着窗棂揉了揉眉心。 不管怎样,父亲肯告老还乡,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发完了哦~~~~ ☆、新望 八 无边地狱,鬼影幢幢。 骆泽站在一只小船上,小船周围是一片黑水,水声如潮,向骆泽一遍一遍拍打过来,他听见几声小小的啼叫,从四面八方袭来。 骆泽来回张望,不见有任何生灵。 “这里是哪里,为何天空是灰的,土地是黑的,水也是黑的?”骆泽本不期望有人能够作答。 “这里是地狱,天空是灰的是因为阳光照不进来,土地和水是黑的是因为这里遍地污浊,而我是你的摆渡人。” 骆泽循声望去,一个灰衣老妪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支竹篙,身影一动不动,脖子向船头探去,维持着一个眺望的姿势。 “你要将我摆渡到哪里?”骆泽问。 “将你摆渡到没有痛苦的地方。” “那一定是个没有人的地方。”骆泽呵呵笑道。 老妪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咯吱咯吱,倒像是个孩童。老妪一笑,四面八方又传来小小的啼叫。 骆泽问:“这是什么?” “是鬼鸥,它们是人类死后的愚昧所化,只要有人发笑,他们就会跟着笑。你说,可笑不可笑?”说着,老妪又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骆泽在船头坐下:“要行多久才能到达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向后行二十余年,向前行……” 突然,老妪慢慢转动脖子,一双充满沟壑般的皱纹的脸显现在骆泽面前,她的眼珠一转不转:“你是要向后还是要向前啊?” “少爷!快醒醒!” 骆泽睁开眼,如是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淡淡道:“以后我不叫你你便不要进我的房。” 如是有些委屈的点点头:“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只是大小姐回来了,我想少爷你一定很高兴,所以跑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骆泽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逝,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像是在为什么担心。 如是见骆泽面色并不算好,便道:“少爷,你……” 骆泽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若是平日还好,却偏是……” 骆泽抬头对如是道:“罢了,你先出去,看大小姐有什么该收拾的便搭个手,我洗漱好了便去找你们。” 骆泽洗漱完毕,差莫问引他去见骆月。 行至堂前,前方有一个黝黑的身影,骆泽惊道:“大姐,科察的阳光可真够毒的,把你都晒成包黑子了。” “骆月”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不是你大姐,我是你姐夫。” “姐夫?!”骆泽不可思议的皱眉道:“我姐夫不是科察大王子吗?怎么会和大姐一起到北周来?” “我哥死了,我娶嫂子。”那人痴笑道。 一个人忽然从堂内冲出来,直接给了那人脑袋一记:“什么鬼话,给我滚进去!” 骆月扭过头来,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一把将骆泽抱住:“弟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么差……” 骆泽笑着回抱:“我昨日刚回皇都,风雪兼程,能不瘦吗?姐,你真拿我们当外人,改嫁了也不和我们说。不过这个新姐夫倒是比原来那个好多了。” 当年赵党造反案波及很多人,凌夏帝独独对昔日老臣骆丘不加猜疑,善待有加。百官都道凌夏帝是感念骆丘忠良赤诚之心才如此厚待骆家,并以此得出了韩渊一定是做下了凌夏帝不能容忍之事才惹来杀身之祸这个结论。 得皇上青眼相看,骆家本该从此顺风顺水,福泽深厚。但骆家大少不久便在欢场与人斗殴时不慎落水,溺死在一条深不过七尺的河沟里。而远在西北的科察王子前来北周请求和亲,该王子容颜丑陋,态度轻浮,加上语言不通,公主们都不愿下嫁,骆家独女骆月却自请前往,远嫁科察。从此,骆家子辈只剩下一个骆泽,还在早年时坠马成了个瘸子。骆丘也适时地将手中权力一放再放,虽从左丞升任右丞,却空落得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虚名。 虽然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骆家不过剩了一个空壳。 骆泽从思绪中抽身而出,骆月看着他笑道:“科察离皇都山高路远,我又如何能及时通知你们。至于改嫁,科察习俗如此,对女人如货品一般,父死子继,兄死弟及。我本也是不愿……但谁知道是福不是祸。”骆月向堂内瞟一眼:“卓络虽晒的黑些,但终究不像他大哥般混账。他也是个不顶事的主,爹不管娘不管,刚好陪我回家来。” 骆泽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二人相携走入堂中,骆泽道:“皇上准了我半月假,父亲现在还在朝上,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我昨日正劝了父亲告老还乡,父亲也答应我了。不若等父亲回乡,你便和父亲一道回去吧。” 骆月闻言点点头:“这样也好,要不你也辞了官,我们骆家总不至于不做官就吃不起饭了。” 骆泽闻言,摇摇头:“过些日子再说吧。” 骆月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你刚回皇都,是刚从岐山回来吗?你此去岐山所为何事?” 骆泽苦笑:“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不过是去解决一些匪患而已。” 骆月蹙眉:“我怎么听说是什么独一教的事,据说还和韩川有关?弟弟,有什么事你便和我说,我们两人之间没有必要相互隐瞒这些。” 骆泽摇摇头,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姐你就安安心心的住下,一个黑姐夫还不够你操心的吗?” 骆月却是不理会他调笑之语:“当日之事,你我二人,还有父亲,我们都难辞其咎,是该给他一个交代。只是……” 骆泽打断骆月:“当日之事已经过去,你就别再提了,免得再生事端。” 骆月只好作罢,招过自己的夫君,说了一串骆泽听不懂的话。 骆泽挑眉:“说什么悄悄话呢?” 骆月道:“自我给他讲过一次中土的美食后,他就一直想吃芙蓉糕。我说今天便给他做。我们去厨房了,你要来吗?” 骆泽摆摆手:“你们去吧,一会儿父亲回来了,我派如是去叫你们。” 见姐姐姐夫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堂去,骆泽欣慰一笑,心想大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骆泽起身,向屋外走去,阶下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阳光照在雪上发出白莹莹的光,一瞬间晃痛了骆泽的双眼。 骆泽眼中有水雾氤氲而出,他怔神,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问问,有人能看见我的封面吗?我在另一台电脑上好像只是显示了一个v(微盘的标),而不是我的封面。 今天的更完了,继续求评论,随便说点儿啥都行~~~~~~ ☆、旧忆 六 韩川十六岁那年,他的师父从岐山来看他。 素日里,韩川将他的师父,也就是韩渊的师弟原鹤离说的神乎其神,骆泽和亭哥二人也不免感到好奇。现在正有机会去瞧上一瞧,二人连带着骆月,一同前往韩府。 三人一到后院,便闻听有铃铛摇动的“叮铃”之声传来。骆泽脸色一变,一只虎皮小猫突然钻了出来,围着三人打转,十分可爱。 亭哥骆月都欢喜不已,唯有骆泽,嫌弃的走远了些。 “这么可爱的小猫你竟然不喜欢。”骆月奇道。 骆泽冷哼一声:“不敢喜欢。” 韩川赶了过来,看见调皮的小虎和骆泽横眉冷对的脸,忙把小虎抱起来递给旁边的下人:“快带它下去。” 下人依言将小虎带走,骆泽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一只猫嘛,瞧把你吓得。”亭哥道。 骆泽蹙眉,也不解释,对韩川说:“你那师父呢?” 韩川:“师父在后院竹林,你们随我来!”说着,向一条小径走去,三人紧随其后,到达了一片幽静的竹林深处。 竹林中,根根劲竹直插入土,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此时空地上竹叶凭空旋舞,却没有卷起一丝沙尘,三人正感到惊奇,突然,一股肃杀气息迎面而来。 一人身影骤现,从天而降,足尖轻轻落在空地上,旋转回身,看向三人。 这人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身上着一件灰扑扑的道袍,腰间斜斜挂着一把朴素的佩剑。他表情肃穆,眼神凌厉地看向三人 三人见到此人身手俱是一副惊艳之色,骆月第一时间凑上去:“您就是韩川的师父吧?一直听他说您十分厉害,今日一见我才知韩川说错了,您岂止是厉害二字而已,简直是惊才绝伦!” 男子,也就是原鹤离,闻言神色一敛道:“不敢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3节 骆月:“是真的!师父你怎么不信呢?” 韩川在一边面有不虞道:“骆月姐你叫谁师父呢?是你师父吗你就乱叫?!” 原鹤离点点头:“小川说得对,你们便叫我原先生吧。” 三人闻言,皆是俯首叫了一声“原先生”以示尊重。 “不知原先生还收徒弟吗?”亭哥踌躇着问道。 原鹤离歉意一笑:“并无此打算。” 亭哥闻言“哦”了一声,显然很是失望。骆月则没有打消主意:“那原先生您的同门呢?有打算收徒的吗?” 原鹤离回道:“这倒是有的。” 骆月亭哥闻言一喜,正待询问,原鹤离便开口说道:“只是你们若想拜师,便要随我回岐山修习。” 家里人一定是不会答应的,骆月和亭哥刚热起来的心马上又寒了下去。 原鹤离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突然看向韩川,肃声道:“对了,韩川,我此次来皇都便是要接你回岐山的。” 三人闻言诧异的看向韩川,韩川自己也十分意外:“回岐山?” “正是,我已和你父亲商量好,带你回岐山修习三年。” 三年? 韩川目瞪口呆:“可是我不想……” 原鹤离皱起眉:“你是我岐山弟子,却从未在岐山修习过,岂不是名不副实?你不是也说过想学到一身本领,保家卫国吗?” 骆泽自进入竹林便从未开口过,此时却突然问道:“韩相乃天下第一谋士,却从未见他修习过武艺,不也是岐山弟子吗?” 原鹤离闻言,也不生气,解释道:“外人有所不知,岐山分为两脉,分别是文脉和武脉。本来韩川子承父志,也是该拜入文脉的,只是他哭着喊着要拜入武脉,韩师兄无可奈何,只好让他拜我为师。” 哭着喊着?骆泽看一眼韩川,沉吟道:“原来如此。” 韩川一脸的羞赧,正想解释,骆泽便接着道:“那就祝韩兄此去岐山学有所成了。” 原鹤离却是略有所悟:“你们是舍不得对方吗?不如你也拜入岐山,我看你浑身气度和文脉的那些同门倒是像的很。” 骆泽拱手笑道:“多谢原先生抬爱,拜师一事倒是不必了。” 原鹤离奇怪的看看骆泽,又转头看向韩川:“也罢,小川你准备准备,三日后我们就动身出发。” 韩川为难道:“这么赶?” 原鹤离:“我认为三日尚可,你先与挚友们说说话,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原鹤离便转身走出竹林。 四个人面面相觑,半晌,骆月对韩川比个鬼脸:“负心汉!” 亭哥却是一脸丧气道:“等你学成归来,一定比我还厉害了,唉,到时候你可得教教我啊。” 骆泽则是淡淡笑着,不发一语。 韩川看骆泽脸色,为难的皱着眉:“要不我退出岐山好了!” 骆泽真心劝道:“韩川,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当珍惜。只是三年而已,三年之后你再回来,我们难道还会不认得你吗?” 见韩川犹豫,骆泽又道:“学得一身绝世武艺不一直是你的理想吗?如今只是因为舍不得家便要放弃理想,看来你也不是真的想……” 韩川急急道:“我当然是真的。好吧,我会去岐山的。只是回来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忘了我!” 骆月调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个小霸王!倒是你,说不定在岐山玩儿的乐不思蜀,最后都不肯回来了。” “哪里会?”韩川没好气的嘟囔道。 三日后,三人于西郊驿站送别韩川。 韩相叮嘱完韩川后,三人上前。 “此去岐山,山遥路远,你路上小心,要多听你师父的话,别净胡闹。”骆月替韩川抚平肩上衣褶,“这是我送你的马鞭,寓意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珍重!” 韩川拿着骆月送的马鞭,哭笑不得:“这颜色好像是女人用的吧?” 骆月一瞪眼:“爱要不要!”说着便要把马鞭抢回来。 韩川忙躲:“姑奶奶我错了!我要!我要!” 亭哥在一旁道:“骆月,这马鞭不会是你自己用过的吧?”说着拿出了自己的马鞭:“韩川,我和你换换!” 韩川挑眉:“怎么,你俩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要交换定情信物啦?我才不换!你的礼物呢,拿来!” 亭哥闻言拿出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鞘雪白,乍看之下十分质朴,仔细观之却又暗藏玄机:“这拏风剑与跃云弓是一对,都是品质上上乘的神兵利器。今日给你,我父亲都说我是大出血了!” 韩川一把抢过,抽剑出鞘,剑光闪动,旁边原鹤离看到也是眼睛一亮:“好剑!” 韩川嘿嘿一笑:“那就多谢亭哥了!” 他笑着转头看向骆泽,骆泽摊摊手:“你们一个两个都有礼物,怎么也没和我打个招呼,我可什么都没带。” 韩川顿时黑了脸。 骆月插嘴:“别听他瞎说!好像是幅画……我见他画来着。” 骆泽笑笑,从身后的莫问手中拿过一副小小的卷轴:“答应我,到了岐山再看。” 骆月奇道:“什么啊还要这么神神秘秘?” 韩川将画轴接过,郑重点头:“一定。”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原鹤离催促道。 韩川点点头:“今日一别,三年后再见,说不定亭哥和骆月姐都……” 骆月照脑袋给了韩川一掌:“说什么呢?快走吧!走了我们就清净多了!” 韩川揉揉头:“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三人点点头,看着韩川翻身上马。韩川拜别众人,与原鹤离绝尘而去。 三人望着韩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骆月道:“等他再回来就是个大人了。” 骆泽点点头。 “其实韩川刚才说的不错,我们也该抓紧一下办正事了。”亭哥煞风景的说道。 骆泽骆月皆是一脸惊吓的看向亭哥,异口同声道:“什么正事?!” 亭哥道:“求亲啊。” 骆月:“求什么亲?我答应了吗你就求!”说完翻身上马,向城中疾驰而去。 亭哥赶忙上马追赶,二人一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韩相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呵呵的笑了两声。 骆泽扶额,这两人单独待着的时候都挺正常,怎么凑到一块就这么丢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完了,继续继续求评论~~~~~~· ☆、新望 九 “听说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快让我看看!” 骆丘洋溢着喜气的声音将骆泽的思绪拉回现实,骆泽笑道:“父亲,大姐拉着姐夫去后厨做芙蓉糕了。” 说完吩咐如是将二人唤来。 “姐夫?”骆丘奇道。 骆泽扶着骆丘坐下,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听说原来的科察王子死了,依照习俗,大姐改嫁给科察王子的弟弟。” 见骆丘皱眉,骆泽解释道:“大姐说这个新姐夫卓络是个草原上的闲散王爷,也疼她爱她,这是姐姐因祸得福呢,父亲你该高兴些才是。” 骆丘眉头微松,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我还是得亲眼看看那个卓络。” 骆泽苦笑,他这个爹,年轻时疼爱大哥,后来大哥去了,才恍然醒悟自己一碗水端不平的行为对儿女们都造成了伤害,方才明白了为人父母的真意,想要尽力弥补。 不一会儿,骆月便带着卓络走进堂来,两人一身的面粉,好不狼狈。 “父亲!”骆月见到骆丘,带着卓络“扑通”跪下,眼角含泪。骆月十年没回中土,到今天,父女二人终得一面。 “月儿,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骆丘老泪纵横道。 骆泽在一旁赶紧将姐姐姐夫拉起。 骆丘眼光瞟到卓络,先是一惊:“这个人是?!” 骆月将卓络带到骆丘跟前,解释道:“这就是我的新夫君,卓络。” 骆丘把骆月拉到身侧:“当初那科察王子皮肤也没这么黑,他怎么?” 骆月道:“前些阵子我和他去高原上住了些日子,他成天往外面跑,就黑成这个样子了……本来还是挺白的。” 骆丘闻言放下心来,他看向卓络:“你会说汉话吗?” 科察点点头道:“会。” 骆月补充道:“我教过他一些,别看他看起来傻,学东西不慢。” 骆丘颔首:“看你这么维护他,便知道他是真的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骆月鼻子有些酸涩:“爹……” 骆丘拍拍骆月的手:“好啦好啦,你弟弟昨天刚回家,你们今日便回来了。好事都凑到一块了,我吩咐下人们做些好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吃饭时,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人,骆月疑惑道:“大娘呢?” 骆泽在桌底下扯扯骆月的衣服,但骆月话已说出口,骆丘便叹息一声,回道:“你大哥的事让你大娘郁结于心,没几年便去了。” 骆丘说着这句话,脸上更显老态。 骆月放下筷子,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父亲。 “大娘一定是更想陪着大哥。”卓络突然道。 骆丘闻言,深深地看了卓络一眼:“她最疼的便是她那个混账儿子,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更是将她儿子的死迁怒到骆泽头上,把……”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转言说道:“吃饭吃饭,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净提些前尘旧事,我个老头子都知道人要往前走。” 往前走? 骆泽突然想起早上的那个梦,轻笑一声,甩了甩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稍后还有一章! ☆、新望 十 腊月十三 半月假转眼便过去,骆丘带着骆泽寅时便等在宫门口,上完朝,凌夏帝留下骆丘等官员议事,骆泽先行走出大殿,拢拢袖子,就要向宫外走去。 说来也巧,皇上放他半月假,刚赶上昭德太后诞辰的前两日。昭德太后聪明知礼,贤良淑德,善于谋略,对先帝多有助益,更是养育了凌夏帝和雍王二人,自算的上是劳苦功高。后天便是太后寿宴,骆家父子作为朝臣自然要出席寿宴,为昭德太后祝寿。 “骆大人!” 忽听闻有人喊他,骆泽回头,叫住他的人竟是雍王殿下。 自己与雍王从未有过私交,骆泽不禁大为不解。但对方身份矜贵,他只好站定,向来人恭敬道:“雍王殿下。” 雍王摆手笑道:“骆大人不必多礼。”感受到骆泽疑惑的眼神,雍王解释道,“我叫住骆大人,是想邀请骆大人到城北的北安湖赏雪。” “赏雪?”骆泽轻咳两声,“殿下,我身体不太好,不能受寒,就不……” 雍王不等骆泽说完,便道:“有一位故人想要见你。” 骆泽怔然:“故人?” 随雍王到了城北,北安湖已经结成了一汪冰湖,满眼望去,皆是白茫一片,透着辽阔的寒意。 骆泽穿的虽厚,在漫天飞雪的环绕下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只好将两手揣在袖中互相取暖。他们延一条石桥向湖心走去,北安湖湖心有一座湖心亭,夏天在湖心亭眺望四周风景自是极好,可这冬天,湖心亭没遮没挡,自是八面透风。 是以骆泽也是鼓起勇气才往湖心走去。 走到近前,湖心站着一人,白衣狐裘,长身玉立,浅笑回望。 骆泽失色道:“真是你!” 韩川调笑道:“你的故人有很多吗?哦,对了,我是说还活着的。” 骆泽哑口无言,看了看雍王,见他面带微笑:“雍王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雍王道:“还能由韩兄来对你说吧。” 韩川踱步走到瑟瑟发抖的骆泽身前,拂去骆泽发梢上片片冬雪:“冷吗?你原来虽然文弱,可也不怕冷,现在怎么倒像是个病秧子似得。” 雍王闻言奇道:“韩兄竟然不知道吗?” 骆泽一惊,眉头紧锁,看向雍王:“雍王,若你们叫我来此只是闲聊,恕骆某不奉陪了!”说罢便要踏出湖心亭。 韩川见骆泽反应,将人拉回,钳制在身前,寒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雍王不顾骆泽神色,侧头回忆道:“说到此事,还与这北安湖有莫大的渊源呢。” 见韩川蹙眉,雍王清清嗓子,以一种说故事的态度道: “大概是骆泽的大姐远嫁科察的第二年,也是一个凛冬,皇上邀诸位大臣携带家眷,同游北安湖。那一日我也在场,所以才能将此事说与韩兄,否则事关骆相家的丑闻,恐怕是入不得常人之耳了。 那一日,我落后几步,恰好走在骆夫人身侧,只听骆夫人一路神神叨叨,不知在絮叨些什么,别府的女眷不愿与之相携,骆大人便走过来搀扶他那位大娘。 众人走到湖边,她那大娘瞧着那湖水,眼神直勾勾的,一双腿不住的往湖边凑,离的越来越近。我正要阻拦,忽听闻骆大人劝了一声‘大娘,离湖边远些吧,小心落下去’。骆夫人却突然抬头,死定定的看着骆大人。那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雍王唏嘘一声,接着讲下去:“也不知为何,骆夫人突然暴起,扬手扇了骆大人狠狠一巴掌,边扇还边嘶吼‘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偏偏是我那苦命的儿子!’。说完,骆夫人伸出双手,使劲一推,只听‘扑通’一声,骆大人砸穿冰面,落入湖中,瞬间就没了人影。岸上一众人都慌了神,皇上马上派人打捞骆大人,还好骆大人福大命大,最后被捞上来时还剩了一口气在。只是在床上养了半年,从此落下了不少病根……皇上还曾笑说道,自他登基以来,眼皮子底下只出过两次意外,两次出事的都是骆大人,让他都不好意思面对骆相了。” 韩川想起骆泽出的第一次意外,便是他胯下之马踩伤骆泽的那次。 “福大命大?我看他是多灾多难才是。”韩川眼神复杂的看着骆泽。 骆泽深吸一口气:“能说正事了吗?” 雍王无所谓的站在一边,韩川眼神定定道:“你是从哪儿掉下去的?” 骆泽白他一眼,甩袖便要往外走。 韩川抬脚跟了上去:“找个暖和的地方说话吧。” 雍王在背后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呵呵一笑,也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就更完了~~~~ ☆、新望 十一 酒楼。 三人落座。 “这地方人多眼杂,方便吗?”骆泽忧虑道。 “本王开的,能不方便吗?这雅间隔音很好,骆大人就放心吧。”雍王笑着回道。 韩川抬眉,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啜饮一口:“今日已是腊月十三,后天便是太后诞辰,不知骆大人准备怎么筹办这寿礼?” 骆泽愕然道:“自是往年怎么筹办,今年便怎么筹办。” “哦?我倒是听说骆月回来了,还带着科察的王子。骆月一向懂得怎么讨别人欢心,骆大人不若把这些事都交给骆月处理,做个甩手掌柜,岂不轻松?”韩川抬眸。 骆泽皱眉:“骆月回来不是帮我做事的。外面的饭我吃不习惯,你们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便回去用饭了。” 雍王此时突然笑道:“不知骆大人家的饭桌上,能不能再多添两双筷子?” 骆泽心中震颤,面色铁青:“你们要干什么?!” 雍王轻笑:“骆大人莫急,我们只是有事想找骆相谈谈。” 骆泽握紧茶杯的手骨节分明,他咬牙低吼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雍王眼睛微微眯起:“我和韩兄左思右想,始终还是觉得宣布皇上遗诏之事还是由德高望重的骆相来做最为合适。” 骆泽惊坐起,指着二人的手指止不住的发抖,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那位还高坐在龙椅之上日理万机,又哪里来的‘遗诏’之说!” 雍王:“骆大人所言未免绝对。今天没有,未必明天也没有,未来之事,又有谁可以断言呢?” 骆泽不理雍王,倏忽转向韩川:“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他们凌姓子弟众多,死一两个不打紧,而你是韩家唯一的一缕香火,你这是要韩相断子绝孙吗?!”。 不等韩川反应,雍王先在一旁摇摇头:“骆大人此言差矣,凌姓子弟死几个都无所谓,可死一个我就有大大的所谓了。”雍王一笑,“所以骆大人要尽全力让我二人免于一死啊。” 韩川淡淡瞥雍王一眼,继而对骆泽说道:“既然骆大人不甚好客,我们便不去蹭饭了。骆大人就当今天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骆泽怔道:“韩川……” 韩川不应。 雍王道:“既然韩兄都这么说了,我也不麻烦骆大人。骆大人,请走吧。” 骆泽低眉:“不知你们何日,准备何日……” 雍王:“怎么,骆大人是回心转意了。” 半晌,骆泽摇摇头:“知道了,我好提前做些准备……” 雍王眉头一挑:“韩兄信得过你,我便告诉你,寿宴之日。” 韩川突然说道:“骆大人,请回吧。” 骆泽点点头,六神无主,踉跄着走出隔间。 雍王见此,晃了晃杯中茶水,讥诮一笑。 骆泽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回骆府,抬脚进入自己的书房,立马屏退旁人,拿出纸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交给小厮寄走。然后从一副书画的夹层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揣在怀中,向外走去。 如是见骆泽刚回来又要出门,疑惑道:“少爷,您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去?” 骆泽蓦然抬头:“父亲回来了吗?” 如是:“尚未,老爷派人传话回来说他大概晌午方能回来,让少爷小姐们先用午饭,不用等老爷了。” 骆泽点点头:“我出去见个朋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叫大姐也不用等我了。”说完,骆泽不理一头雾水的如是,急匆匆走了出去。 如是赶忙追出门去:“少爷,您要去哪儿?不备马车吗?您的腿……” 骆泽摆摆手。 如是突然瞧见骆泽身上只着了一件青色外袍,跺脚道:“少爷,您怎么把大氅脱了?如是这就回去给您拿!” 如是急急回去取了大氅,再出来时门口已空无一人,她咬紧银牙,叹了一声,只好退回府去。 骆泽出了门,往皇宫方向赶去。 路上的行人看见一个瘸子走的如此之快,纷纷向他看去。 骆泽恍若未见,一只手放在胸前护着怀中的信,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暗自想到,也不知凌夏帝和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 眼看着要走到宫门前,骆泽心情更加复杂,终是一咬牙,迈步而去。 倏忽,路旁斜斜驶过一辆马车,向骆泽撞来。骆泽躲闪不及,就在马车快要把骆泽撞倒之时,一只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将骆泽一拽,骆泽眼前景物立转,他看见韩川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波澜,一双薄唇泛着青幽的血色。 韩川肩膀微微耸动,抓住骆泽的一只手青筋暴起,,一瞬不瞬的看着骆泽,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骆泽下意识的微微后仰,想要离此刻的韩川远一些,却一眼看到了韩川身后似笑非笑的雍王凌冬。 突然,韩川扬起一掌,拍向骆泽后颈,骆泽全身一松,倒了下去。 马车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骆泽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困在行进的马车里,马车中昏暗一片,显然天色已经不早。之前的二人未曾离去,他局促不安的移动双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小腿,张口结舌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雍王在韩川背后侃侃而谈道:“我便说这骆大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头刚打听到情报,衣服都来不及添立马给我大哥送去。他的心从来就没向着过韩兄你……” 韩川目眦欲裂,怒火中烧道:“闭嘴!” 雍王撇撇嘴,不再言语。 未几,韩川慢慢抬起晦暗的脸,双眸中水光潋滟:“骆泽,你还记得你送我那幅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两章,稍后第二章~~~· ☆、旧忆 七 韩川与原鹤离自皇都北安一路南下往岐山而去,行了足足有月余,才到达岐山脚下。 岐山背靠大泽,葱茏而高耸,直入云霄。山阴处,云层缭绕,有一道观影影绰绰坐落其中。 二人攀上山峰,韩川随原鹤离去拜见过师祖后,原鹤离便把他送到道观后院的一间小屋中。沿路有师兄弟遇到二人,皆是和气拜过。韩川见这些人有的斯文柔弱,有的雄壮威武,便知这便是师父说的“文武二脉”了。 当韩川走进小屋,知道这里便是他在今后的三年里要住的地方时,韩川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师父,没想到岐山条件这么艰苦,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原鹤离嗔怪的看一眼韩川,道一声:“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小屋,剩韩川一人在这只有桌椅板凳寥寥,枕头被褥一套的屋内。 韩川百无聊赖的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突然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 他先是拿出骆月送他的马鞭,这是一条水绿色的鞭子,只见这马鞭鞭梢舒展,鞭把不知是由什么动物的骨头雕刻而成。韩川在空中挥鞭几下,破空之声脆而响亮,韩川嘿嘿一笑,将鞭子收了起来。 然后是亭哥送的那把拏风剑。 他抽剑出鞘,只见拏风剑剑芒纯白而不刺目,剑身凌厉而不刚硬,剑柄上雕刻着巽风的图案,在光色映照下如银河般光华流转。看这雕刻手法,和骆泽那支跃云弓上的团团祥云倒是十分相似,果然是一人所铸。 骆泽…… 韩川嘴角微勾,拿出了那卷小小卷轴。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韩川先拿起信纸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韩川,你此行山遥路远,怕你携带不便,故送你之物乃一小小画作,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听闻《山海经》上说,岐山多桃李,便送你一副桃李争春图。 你在岐山,应尊敬师长,勤学苦练,方不负大家对你的厚望。 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三年后再见。” 韩川假想着骆泽写此信时定是一副正经的样子,笑了笑,将纸抚平放在一边,拿起那幅小小的卷轴。 画上果如信中所说,是一幅桃李争春图,只是这桃花只有一支,李花也只有一支。两支花下,却是两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猫。一只优雅的狸花猫斜卧于地,神情惫懒。另一只则是一只虎皮小猫,正跃起来够那支花枝玩儿,倒是活泼异常。 只是韩川觉得那只虎皮小猫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自己,而那惫懒的小狸花猫,也像极了瞌睡打盹的骆泽。 旁边用蝇头小楷写了三句《诗经》中的诗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与子同袍?那这狸花猫应该也是一身虎皮才对。 韩川想着,双手垫在脑后,慢慢合上双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一会儿,韩川沉入了梦乡,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了,大家明天见!!!! ☆、新望 十二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韩川默念出声。 他嗤笑一声:“骆泽,这些你送我的话,那时我全都信了。在岐山的一年,我白日练武,晚上回到屋中看看你送我的这幅画,便觉得劳累一天的身体都不痛不累了。那时,我没有一天不盼着回到北安,回到你们、回到你骆泽身边!可你之后所作所为,哪一件事对得起你写的这些字?!” “凌夏帝制造冤狱将我韩家满门抄斩,你有没有与我同仇!我欲洗清冤屈报仇雪恨,你有没有与我偕作!我将太后寿宴之事告于你,若我真的信任你,若我真的是要在寿宴那一日动手,我韩川是不是又要被你们骆家、被你骆泽害的一无所有,命丧黄泉?!骆泽,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明知你是对我存在最大的威胁,却还是下不去手杀你?明知当年那事是你们骆家从中作梗,颠倒黑白,千刀万剐不泄我恨,还是不忍心杀你?为什么?!”韩川箍住骆泽胳膊的手微微震颤,骨骼分明的手指上泛起一片青白,说到最后,韩川几乎是用一种咆哮的语气质问着骆泽。 骆泽魂不守舍,埋下头不敢看韩川的双眼。半晌,骆泽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有负与你。” 说完,骆泽低下头,用手揉了揉疲累的双眼,他叹口气,抬起头:“只是这一次,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掏出怀中的信,向韩川递过去,却没能看到韩川眼底一抹厉色。 韩川齿冷,看着犹自解释的骆泽,怒极反笑,一把接过信封,将信扔出车窗外,他一字一顿的低声道:“骆泽,这次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骆泽变貌失色,却不是因为韩川这句话。他的一颗心早已随着那向外飘落的书信而去,根本没有听到韩川所言。 骆泽猛地一下挣脱韩川,向马车外钻去。 马车外,是一片白茫,那白从眼前一直盘旋着蔓延到山顶,一瞬间让骆泽感觉到不知身在何处。 他呆了呆,不顾行动不便,纵身跳下马车。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上白雪皑皑,枯枝挂雪从厚厚的雪层中冒出,仿佛在昭示着天地的凉薄。 骆泽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前倾的趋势,他向崖壁望去,看见那封信摇摇欲坠的挂在山崖边的一棵枯树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韩川和雍王二人下得车来,骆泽听到二人脚步,不回头的道:“你们等我,这封信对我很重要。”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踩到崖壁陡峭的斜坡上,一个深深的脚印形雪坑出现在崖壁上,雪层下的枯枝烂叶在骆泽的脚底发出“簌簌”的响声。骆泽抓着斜坡上一株株的枯枝,不顾手中冰冷刺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棵枯树靠近。骆泽此时满心满眼的都是那封泛黄的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信拿回来。 韩川蹙眉想要上前,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身边的雍王制止:“韩兄,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对他心软了吗?若他有个差池,不是还免了我们动手?” 韩川闻言,神情复杂。 不过是一封告发他的信,骆泽为何如此珍视? 那边,骆泽终于爬到了枯树旁边,他踮起脚,伸长了手去够那封书信。够不着,脚再往前蹭蹭,突然踩到一处低地,骆泽晃了晃身,差点跌落。 韩川咬牙,双手紧握。 骆泽定神,右脚往前一步,努力半天,终于拿住了信的一角。 他藏了这封信三年,不惜背上不孝的骂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它当做救命之符,离开这是非之地。 想到这儿,骆泽兴奋地回眸,对着韩川灿然一笑。 韩川愕然,看着眉眼弯弯的骆泽,不自觉的伸出攥紧在身侧的手,向前探了一探。 突然,他看见骆泽猛地低下了头,脸色一片死灰。紧接着,骆泽弯下了腰,手探向地面,半晌都没有抬起来。 韩川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纵身一跃,施展身法落在骆泽旁边,只见一条颜色鲜艳的蛇正紧勒着骆泽的小腿,尖牙刺破衣衫紧紧嵌入肉中,骆泽伸手去抓那蛇的七寸,却动作笨拙迟迟不能如愿,眼看着就要被反咬一口。 韩川左手急速探出,箍住那蛇的七寸,指关节一用力,登时,那蛇便软做一团,从骆泽小腿上落下来,没了动静。他即刻将人带回崖边,蹲下来扯开骆泽的裤脚,查看小腿上的伤势。 只见骆泽小腿上两个深深的牙痕,显是毒蛇所咬。 骆泽先将信塞回怀里,才苦笑一声道:“寒冬腊月,他本该长眠,许是我踩到它的洞,把它惊醒了。” 韩川猛地抬头:“你这意思是不怪它,是你自己活该了?” 骆泽赶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骆泽顿了顿,终是叹口气,“罢了,就当是一段孽缘罢。” 韩川闻言,干笑一声:“孽缘……谁说不是。” 骆泽伤口处黑血渗出,韩川指如闪电般点在他小腿穴道处,暂时封住小腿血脉。 韩川低下头,准备将毒血吸出,骆泽却是用手一掩:“用刀划开放血吧。” 韩川眉头一皱,改为拿出一把尖利的小刀,道一声:“忍住!”。同一时间,手起刀落在咬痕处划了个十字,黑血滚滚流出,骆泽倒吸了一口冷气。 韩川:“什么感觉?” 骆泽有些昏沉,许久才轻声道:“疼。” “除了疼呢?” 骆泽:“冷。” 韩川无奈:“我是问你伤口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将骆泽背起,带回马车中,雍王也跟着二人,回到车中。 韩川感觉到骆泽有些神志不清,放柔声音道:“还有什么感觉?痒吗?麻吗?” 骆泽眉目低垂,显然是力有不逮,半晌,他喃喃一声:“说我留宿朋友家……” 骆泽沉沉睡去,不再动作。 韩川脸色青白,身体僵直,他揉了揉揉眉心,向马车外喊道:“快些上山!” 外面的马夫应了一声,“吁!”的一声,马车复又前行。 雍王皱眉,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叫的却是一声“师兄”。 韩川侧头,沉在阴暗里的侧颜晦暗难明,显得十分可怖:“麻烦雍王殿下派人去骆府说一下罢。” 雍王看了看一边犹自睡去的骆泽,叹口气。 骆泽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躺在一间朴素的小屋中,床的对面挂着一幅“道”字,用笔遒劲有力,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堪称佳作。 骆泽先是伸手往怀中探去,感觉到那封信还在,他呼出一口浊气,往自己的小腿看去。 伤口外已经被仔仔细细的包扎好,只是整条小腿都麻木无力,感觉像没有了似的,骆泽伸手掐了掐腿上肌肉,用足了劲却丝毫没有感觉。 呆呆的怔了片刻,骆泽仰面躺倒,合上双眼。 推门声响起,一人走入房内,拍掌道:“骆大人倒是比平常人都想得开。” 骆泽听出是雍王的声音,也不起身,道:“我家人相信了吗?” 雍王笑道:“你猜?不是我说骆大人,你对你家里人倒是十分的关心,只是这天下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家人是人命,别人的就不是了?” 话毕,走到骆泽床前坐下:“蛇有剧毒,你必死无疑。” 骆泽浅笑:“这天下谁又不是必死无疑?重要的是能活几天?” 雍王冷面道:“七天。” 骆泽摇摇头,又点点头:“时也命也,若是可为,七天也足够,若是不可为,七年也无用。” “骆大人,凌冬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雍王问道。 骆泽:“雍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雍王肃穆道:“你对我师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骆泽怔然:“师兄?” “骆大人可能不知道,我母后与岐山有一定渊源,这也是我大哥在韩川下落不明后没有为难岐山的原因。母后始终惦记着岐山,也传我岐山武艺,故我与韩川有着师兄弟的名分。” 骆泽曾听说过当今昭德太后与韩渊是师姐弟的关系,始终当做玩笑。若韩渊是昭德太后的师弟,凌夏岂不是要叫韩渊一声小师叔?今日却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禁哑然失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师兄的?” 骆泽皱眉:“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雍王闻言,神色间有些失望:“难道对你不重要吗?”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4节 骆泽不言,过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雍王嗤笑:“果然如此,你所言所语,尽是敷衍。” 他接着说:“你怎么看待我师兄,我不了解。只是我师兄怎么看待你,我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刚才说你只能活七日的话是骗你的,你腿上无力是因为我封住了你的穴道。我师兄用绝品冰莲心救了你,这本是原师伯为他好不容易求来保命用的,现在给了你,只希望你莫要再害他。你送信给你家乡人让他们准备迎接骆相回乡的事我们已经清楚,你怀中通报丧事之信我也已经看过。只是丁忧这个法子行得通行不通还是另一说,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雍王顿了顿,“我师兄不想看见你,下山的马车已经备好,你走吧。”说完,化去了骆泽腿上的指力,转身而走。 骆泽躺在床上,只觉得每吸一口气双肋就疼痛万分。躺了许久,他才摸索着下了床,向外走去。一个小道童拦住他:“公子请跟我这边走。” 骆泽浑浑噩噩的跟上前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回的骆府,只是一见到门口骆月的身影,便感觉五脏六腑都一阵翻江倒海。 他喉咙一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阶前白皑皑的雪。 骆家众人大惊失色,连忙把骆泽抬进屋,如是脸上急出了眼泪,一副仓皇失措的样子:“要是我拦住少爷不让他出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骆月看在眼里:“不到哭的时候,你主子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是点点头,擦干眼泪,叫大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章~~~~~拜拜! ☆、旧忆 八 韩川走后不足一年,皇都突然风向变动,凌夏帝几次在朝堂上对勇武候赵长生心生不满,所问话语之中多意有所指。 一次,凌夏帝问赵长生治理天下是“文”重还是“武”重。 赵长生答:“治国如做人一般,文武就相当于人的两只腿,一长一短不就成了跛子?臣以为,文可安定国内平民,武可震慑四海贼寇,二者缺一不可。” 凌夏帝却道:“爱卿所言有理,只是四海初定,百废待兴,国库空虚,然则兵将众多,日费千万金,这可如何是好?” 赵长生蹙眉:“只是这兵防之事,十分重要……” 凌夏帝道:“我自是知道这些,然而现在无甚战事,便想着裁军……” 赵长生闻言大惊,半晌道:“适当裁军,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知皇上要裁哪一处的军队?” 凌夏帝:“爱卿你统领的江西、梅安和桐城三军我看人员就比较冗杂。” 赵长生愁眉苦脸道:“只是这些都是跟随臣多年的部将,我……” 凌夏帝状若无意的轻呵一声,沉声道:“爱卿可是不愿?” 赵长生沉吟道:“不知皇上要裁军多少?” 凌夏帝扬眉:“这三军人数共三十万人,我便裁军十万。” 十万?! 赵长生恳切道:“现在决定裁军人数之事未免草率,请陛下容我将这三军人事调配等一干事务再整理一下。” 凌夏帝冷笑道:“不用了,裁军的谕旨我上朝前就下发了,爱卿下去执行便好了,退下吧。” 赵长生埋首在下,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许久,才行礼道:“臣,告退!” 凌夏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次事后,君臣之间多生罅隙。凌夏帝不只是对手握重兵的赵长生如此,便是对韩渊和骆丘也多有指摘,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家都说皇上这是有意想要将昔日的功臣宿将们一一翦除,而赵韩骆三家首当其冲。 五月里是骆月的生日,闺中女子的生日不宜大操大办,于是只是中午时骆家上下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大娘和别人打马吊输了钱,饭桌上没少数落骆月。 下午,骆月好不容易从骆府逃了出来,向城南行去。 走到城南一处蜜饯铺子,亭哥从里面走出来,手中提着一袋零嘴:“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骆月吐吐舌头,将袋子接过,挑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梅子含在嘴里,才鼓囊着嘴说:“谈不上欺负,只是老姑婆输了钱,又来唠叨我和骆泽了。” 亭哥一笑:“你过生日她也不让你安生,分明就是欺负。” 骆月眯着眼睛点点头:“下午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亭哥宠溺的摸摸骆月的脑袋:“好。” 骆月柳眉挑起,伸手打开亭哥的手:“摸小虎呢?” 亭哥偷笑:“你比小虎可难摸多了。”看骆月又瞪大了一双杏眼,亭哥转移话题道:“说吧,今天想去哪儿玩?” 骆月眼珠子一转:“你去过青楼吗?要不……” 亭哥连忙摆手:“我可没去过,你也不要去。” 骆月问:“为什么?” 亭哥:“你见过哪个青楼让女人进的?” 骆月道:“我扮成男人不就行了,我倒要看看大哥是被什么迷了眼,整日里乐不思蜀,家也不回。” 亭哥笑道:“扮不成的,你生的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个女子。” 骆月瘪瘪嘴:“那算了。” 两人漫步向城南深处走去,这里商铺林立,街上人流如注,热闹非凡。两人行至一面摊前,骆月塞了一个蜜饯在嘴里,道:“我歇会儿,你随意。” 亭哥忙在面摊找了一个靠里阴凉的地方,两人坐下。 “你吃过面摊吗?”骆月问。 亭哥摇摇头:“要不吃一次?” 骆月闻言点点头。两人各要了一碗吃食,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和一碗长寿面便被店家端了上来。 骆月挑起一根面条,急不可耐的放进嘴里,旁边店家笑道:“小姑娘,可担心烫啊。” 骆月果然被烫到了舌头,忙把面条吐出来,吸着凉气。 店家笑着走远,骆月顶着绯红的双颊看向亭哥,见亭哥脸皮一抽一抽,像在忍耐着些什么,她叫到:“好啊!你敢笑我?!” 亭哥收敛笑意,假装左顾右盼道:“谁笑你?!我帮你揍他。” 骆月眉头一挑,向亭哥招了招手。 亭哥苦笑,但迫于骆月的淫威之下,只好探身上前。 本以为骆月会教训他一番,没想到骆月却看了看旁边,掩着嘴悄声说道:“难吃!” 亭哥愕然,拿起勺子尝了尝自己的那碗馄饨,眼睛一亮:“我吃着挺好吃的。” 骆月皱眉:“那咱俩换换!”说着把亭哥面前的那碗馄饨捞过来,把自己的面推过去。 骆月兴奋的拿起勺子,将馄饨放入嘴中,一张俏脸顿时皱成一团:“你骗我!” 亭哥嘿嘿一笑,正要安抚骆月,突然听见二人身后,有一桌人正道:“这北周怕是要变天了。” “兄台何出此言?” “你可曾听说过,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上面那位怕是要所动作喽。” “你是说那位要做绝?不该吧,那几家可都是一路忠心耿耿跟着他……” “那三家实力太强,若只是一家心生反意,想要做些什么,那位尚有力镇压,若是两三家联合,那位又岂能争胜?若我是那位,也定不会留此隐患。至于忠心耿耿,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来开国功臣多少能有善终……” 亭哥心中一怒,正要拍案而起,骆月拉了拉他的袖子,放下几枚铜板,起身而走。 “骆月……” “你生什么气,他们说的哪里不对?”骆月看着亭哥。 亭哥垂头:“没想到这些贩夫走卒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骆月干笑:“山雨欲来风满楼,皇上想要收拾三家的事就差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两人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骆月道:“别像个孩子似的,我弟弟都比你沉得住气。” 亭哥不服:“骆泽天生像个小大人似的,论沉得住气,他都快成王八了,在水底下一钻能钻一年。” 骆月横眉:“你敢说我弟弟是王八?!”她转念又道,“不过自韩川走了后,他是越来越沉稳了。算了,在这种时候,沉稳些是好事。” 骆月道:“不早了,我回家了,免得被大娘逮到,又是一通骂。” 亭哥点点头:“等哪天我把你娶回家,谁的气你也不用受。” 骆月笑骂:“且等着把你。” 走时,骆月往亭哥怀里一钻,两人双手交握,骆月悄悄在亭哥耳边说了几句话。 亭哥会意:“路上小心。” 骆月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只有一章~~~~~~拜拜~~~~~~~ ☆、旧忆 九 兵变 也不知三家都做了些什么动作,总之新宁四年,七月十六,赵长生趁凌夏帝祭扫先帝陵墓,发动兵变。 赵长生率十万亲兵攻入皇都北安。七万亲兵随副将赵永亭留在宫外待命,三万随赵长生攻入皇宫,一路锋芒如入无人之境,正当赵长生攻破皇宫的最后一道防守阵营之时,他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终结了刚建国数年的北周王朝。可周围突然有数万火光向赵党涌来,原是数万军士手持火把向赵党扑来。凌夏帝不知为何出现在城楼之上,数千火箭手万箭齐发,又有步兵在箭雨之后扑向赵党,将赵党兵将围而歼之。赵长生那时方知,自己不过是黄粱一梦,可笑至极。 赵长生被斩杀之前,狂笑三声:“君要臣反臣不得不反!只当是少年之时,我错看了小人!”凌夏帝闻言不怒反笑,手势一挥,执刑的小兵手起刀落,昔日好友已是天人相隔。 热血淋漓,染红战旗。巍峨皇都,无间地狱。 凌夏帝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场面,面无表情,下令将赵家查封,与赵氏有关之人,无论是幸存的部下、妻儿,还是家中洗衣妇,统统打入天牢。 凌夏帝回到皇极殿,不久后便得到回报:“禀皇上,这是赵府搜到的几封书信,里面确有一封上书“丞相”二字,商讨的正是造反一事!” 凌夏帝闻言接过信封,冷哼道:“丞相?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丞相!” 通看全篇,却只有丞相二字,并未言明是左丞还是右丞。 凌夏帝咬牙切齿:“传下去,叫天牢的人给我好好审问,用些酷刑也无妨!我倒要知道是谁串通赵长生想要谋夺寡人的江山!” 那一夜,北周皇都数不清死了多少人,死去的人堆成小山,却谁也不敢哭,因为他们生怕触了凌夏帝的逆鳞,受赵党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亭哥作为那夜兵变的副帅,被打入天牢最深处。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亭哥怔怔抬头,见来人摘下罩面的兜帽,是神情憔悴的骆月。 亭哥面色紧张道:“骆月!你快回去,凌夏还不知道……” 骆月闻言,却显得十分漠然,她打断亭哥,用理智而疏远的声音说:“赵永亭,你可知罪?”不去看亭哥愕然的表情,骆月干咳一声,整整额前的乱发,“你父亲大逆不道,妄图谋夺凌氏江山,已在皇宫被当场斩首。你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不仅不相劝于他,还助纣为虐,你可知罪?!” “骆月,你怎么了?”亭哥起身,抓住困住他的牢笼:“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父亲还没被抓起来吧,你和骆泽赶紧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再不要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 “住口!”骆月喝到,后背绷的笔直:“你还不懂吗?有人传来消息,你爹的一封信被皇上查到了,上面写着‘丞相’二字。你现在是罪人之子,难逃一死,而我仍旧是当朝左丞的千金,你千万不要妄图攀咬骆家,拉骆家下水。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亭哥看着他爱慕之人,如今吐出如此冰冷的话语,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未几,他嗤笑两声,眼底全是嘲意:“攀咬?既然查上去的书信中白纸黑字写着‘丞相’二字,又哪里用得着我去攀咬!” 骆月抿紧双唇,姣好的面容沉进阴暗里:“这北周又不是只有一个丞相。” 亭哥看着骆月,似是难以置信般:“哈哈,哈哈,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面若痴狂,摇头道,“骆月,我不问你骆家为何没有依计行事,便是怕听到这样的回答。我赵永亭今天方知,你们骆家,你骆月,包括那个骆泽,全都是翻脸无情、卑鄙至极的小人!” 骆月猛然抬眸:“我们是小人,你又是什么呢?你父亲想要当皇帝,牵连之人之广,整个皇都伏尸近万。你父亲才是害的这些人无命无家的罪人!蝼蚁尚且贪生,我们又怎能不为之一搏?” 亭哥怔怔呆住,瞳孔涣散,嘴唇翕动。 骆月敛眉:“明天审问你的人来了,定会对你大刑伺候,即便你不想说,也会对你屈打成招。”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吃了这个,不会痛。” 见亭哥不接,骆月将小瓶放在亭哥够得着的地上,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停下。亭哥抬头,看向骆月脊背挺直的背影,眼眶突然有些红。 少顷,骆月终是启歩,向外走去。亭哥突然嘶吼一声:“骆月!骆月……” 骆月脚步不停,转过回廊。回廊后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目光呆滞,轻轻道:“姐,亭哥在叫你呢。” 骆月看了骆泽一眼,咬紧下唇,突然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走廊那头,亭哥始终在呼喊骆月的名字,似乎永远也不会觉得厌烦,或许直到声音嘶哑,他也不会停止这一声声不知是怨恨还是渴求的呼喊。 骆泽站在骆月身前,茫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催促二人离开,骆泽才扶起骆月,向外走去。 喊叫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骆泽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罪人畏罪自杀了!” 骆泽感觉身边之人一颤,他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半晌没有开口,只是咬牙扶着骆月匆匆离去。 七月十七寅时,有人截获到一封正在回撤的信件,凌夏帝拆开信封,只见信件中说明这次行动恐有变数,要立马停止,只可惜送信的人晚了一步,没在举事之前送到赵长生手中。信的末尾分明落着“子深”二字,正是韩渊的表字。 凌夏帝勃然大怒,不顾昭德太后反对,将韩渊连同满门连夜押入天牢,下令将韩家上下满门抄斩。韩渊在牢中得知此事,于天初亮之时畏罪自杀,韩府其他人则于午时三刻在午门斩首示众。 赵党造反案,匆匆落下了其血腥的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章,拜! ☆、新望 十三 腊月十五 “你这船行的也忒慢,还不如我去岸上走路快些。”骆泽坐在船头,俯身看黑色河水中自己光怪陆离的倒影,嘴角噙笑,却不出声。 灰衣老妪:“你怎么来了?” 骆泽道:“是你说要把我送到没有痛苦的地方,现在怎么反过来问我?” 灰衣老妪摇摇头:“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你身后之人。” 骆泽惊极回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自己身后,面如死灰,眼袋低垂,正死死地盯着他。 骆泽惊叫:“韩川!” “韩川!”骆泽大喊着翻身而起,惊醒了一旁趴睡的骆月。 骆月见骆泽惊魂未定,赶忙把他搂在怀里:“骆泽,有大姐在,别怕。” 骆泽看清周围景象,深呼一口气:“大姐?” 骆月放开骆泽,将他用被子裹好:“大夫说你是郁结于心,又受了风寒,合该好好休养。”骆月叹口气,“你被大娘推入北安湖之事,怎么不告诉我?还是如是在大夫把脉时提及此事,我才知晓。” 骆泽摇摇头:“我怎么能怪大娘呢?” 骆月愁眉道:“能听你诉诉苦的人也只有我了,你不愿意说,全憋在心里,难道就会好了?” 骆泽苦笑:“说来无甚用处,徒添烦恼。” 骆月又是一叹:“他回来了?” 骆泽不语。 骆月目光无奈的看着骆泽:“他回来了,对吧。大姐记得,十年前赵党案后你也是像现在一样,一下子就病倒了,吓得我和父亲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骆泽低头:“大姐,是我不懂事。” 骆丘从外面走进来,怒叱道:“什么不懂事?我看你就是太懂事了些!” 骆泽见父亲动怒,连忙想要坐起身来。 骆月把他压下,一旁骆丘苦笑一声:“只怪我当时一念之差,不仅自己黄泉路上无颜再见昔日好友,也累得你们小辈之间反目成仇,势如水火。” 骆泽急道:“父亲,当日之事是我劝您所为,怎么能怪在您身上……” 骆丘摆摆手,叹口气道:“韩川回来了,你便让他来见我罢。昔日旧事,也该由我亲自向他说明。” 骆泽急道:“不可!” 骆丘道:“为何?” 骆泽皱眉,急的又咳嗽两声:“韩川此次回来性格大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伤害了父亲您,您叫儿女们如何是好。” 骆月在一旁摇摇头:“难道就这样一直两不相见,眼看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吗?” 骆泽眉头紧锁。 骆月道:“这样罢,父亲,骆泽,你们听我一声劝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便交由我来处理。”她看向骆泽:“你要快些好起来,莫要让我们为你担心。” 说完搀扶起骆丘:“父亲,我先送您回房吧。” 骆丘叹口气,随骆月向外走去。 骆泽怔怔躺下,思索一会儿。如是进来更换炭火,骆泽问:“如是,今天是腊月十五吧?太后的寿宴……” 如是闻言抬起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少爷,今天是太后办寿时,外面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可热闹了,莫问他们都跑出去凑热闹了,您却躺在床上……”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骆泽看着如是眼角含笑:“怎么,凑不上热闹委屈了。再过半月便是除夕,比今天还热闹,到时候让你凑个够。” 如是泪中带笑,点点头。 “父亲去寿宴了吗?”骆泽问。 “去了,少爷莫担心,老爷给你告了假。听说太后觉得这时节太过寒冷,便让朝臣们早些散了。当朝这位太后,是个心疼人的主呢。”如是道。 骆泽闻言点点头:“那便好。”他掀开身上被褥,“你说的对,这大好的日子确实不宜躺在床上,你扶我出去看看吧。” 如是瞪眼:“这可不行,大夫说了您要好好休养,您可千万不能再受寒了。” 骆泽:“我就出去一小步,就看一眼。” 拗不过骆泽的央求,如是只好给骆泽裹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棉衣,又给骆泽揣了个手炉,才扶着骆泽,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地上的雪已经被下人们清扫出一条小道,大雪不仅遮盖住了朱甍碧瓦,古树盆栽,就连屋子左右两侧的大红灯笼上都挂着厚厚一层积雪。许是因为今夜喜气,庭前雪微微泛着红光。骆泽缘小径向外走去,停在回廊,遥遥望去,天际尽头有一座苍山掩映在夜幕之中,在火树银花的夜晚里显得不值一提。 “那是云台山罢。”骆泽问。 如是点点头:“对啊,那上面的云台观可有名了,皇上经常召见山上的道士入宫讲道呢。”言罢,她噘起嘴,不满道,“少爷,您已经看了好几眼了。” 骆泽失笑,只好随如是回屋。 如是伺候骆泽躺下,才放心离去。 夜里,如是怕骆泽被炭气熏着,几次进来翻动炭盆。在暗淡的火光映照下,如是看见骆泽皱起的眉目,见他似乎睡得不甚安稳,轻叹一声,悄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求什么收藏评论了,求也求不来。 还是好好更文吧。 ☆、新望 十四 骆丘替骆泽告假时,皇上失笑道:“他回来时,我吩咐他好好照顾你,没想到你这个儿子比你更加的弱不禁风。” 骆丘闻言只好苦笑。 骆月吩咐如是看好骆泽,叫他不要出门,安心在家静养。骆泽只好在被允许起床行走之后镇日待在书房里。 这一日,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骆泽本想出去走走,可骆月说什么都不答应,骆泽一气之下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谁敲门也不应。 如是急的在门外直敲门,骆月则是在门外对如是笑道:“我回来了,骆泽就连小孩脾气也有了,这我就放心了。如是,我看家里都是往年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置办过了。你随我去买些布料,给你家少爷裁剪几身新衣吧。” 如是闻言眼睛一亮:“我年年都劝少爷置办,少爷总是觉得家里的够穿,就不用再添新的了。要我说啊,过年便是图的一股新气,小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骆月笑道:“对对,你家少爷,是个念旧的人呢。” 如是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对了,少爷穿青色的衣服显得脸色太苍白了,这回要瞧几个暖些的颜色……” 声音渐渐远了,骆泽在书房中苦笑连连,不知说何是好。 少顷,骆泽拿了纸笔出来,摊在案前,一只手负在身后,埋首描绘着些什么。他执着笔,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画着画着笑出了声。 忽然,一道白光投射在骆泽案前的画纸上,骆泽颈间一凉,表情瞬间凝住,半晌,他搁下手中的笔:“这一笔画错,却是可惜了。” 雍王嗤笑,轻轻移动架在骆泽脖子上的长剑,剑刃锋利,划破了一丝皮肉,血色微洇。雍王正要说话,突然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门外有人叫道:“少爷,有一个叫李世长的侍卫要见您。” 雍王闻此,饶有兴趣的将剑收回。骆泽回身,吸了吸鼻子,见雍王向自己比划了一个“嘘”,又晃了晃手中长剑,走至屏风后。 骆泽皱眉,拉开门,见莫问领着李世长站在门前:“你来干什么?” 李世长上前一步道:“我有事想和骆大人商量。” 骆泽冷冷道:“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突然,骆泽感觉背上一痛,似乎有什么击打在身上。 他僵直了身体,半晌道:“进来吧。” 李世长虽有些疑惑,还是走进书房。 关上房门,李世长才露出了一张苦脸:“骆大人,你说的我考虑过了,现在的日子虽然富贵,但毕竟是刀尖舔血,朝不保夕。我愿意退隐江湖,只希望骆大人帮我这个忙。” 骆泽欣慰道:“这天下肯急流勇退的人不多,当初便是我劝你放下这些,如今又怎么会不帮你。你且放心,先退下吧。” 李世长闻言一喜,拱手拜过骆泽,却突然看到他颈间一抹血色:“大人,你脖子上……” 骆泽急忙摆手,面有急色,悄声示意他退下。 李世长却是不管不顾道:“有人威胁您?” 骆泽叹道:“那你还不离去?” 李世长:“我怕威胁你的人……” 骆泽:“不用怕,你回吧。” 李世长执拗道:“我不放心,是谁要威胁您?” 骆泽闻言,哀叹一声,轻笑道:“是我昔日一位故人,我们很是要好。” 李世长追问:“那现在呢,还要好吗?” 骆泽语塞道:“……只是曾经。” 李世长听闻,道:“曾经也好,想来是不会下杀手的。” 骆泽失笑。 雍王却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曾经和你要好过?” 李世长看见雍王,大惊失色,正待动作,身后门却被人推开,来人走入房内,冷声道:“大概是因为,他说的不是你。” 雍王愕然:“师兄,你怎么来了?!” 韩川不理会雍王,径直走到骆泽面前:“我仔细想想,还是要亲自和你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你猜今天更几章?以后全靠猜了,不预告了。 ☆、新望 十五 骆泽凝视韩川,久久伫立:“算什么账?” 韩川觉得好笑:“怎么,你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账要算吗?” 骆泽摇摇头:“自然有账可算,可你此次前来,我却不知你要算哪笔?” 韩川眯眼,目光微冷。 半天,他才问:“当年之事,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骆泽抬眸:“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韩川沉吟道:“若是没有,或许我可饶你一死……” 骆泽闻言,却放声大笑:“韩川,你错了,你可以饶了我爹,饶了骆月,你不可能会饶了我!” 韩川脸色急变,抽出腰侧长剑,抵在骆泽脖子上。骆泽向剑身侧头,韩川手一抖,却始终没有撤回。 骆泽脖颈又添新伤,他只是凝视着剑身:“这是亭哥送你的拏风剑?” 韩川不语。 骆泽继续自顾自的说:“可惜我那把跃云弓,早已经当做贺礼送给皇上了。” 李世长虽不知他们所言究竟是何事,但看韩川愈发激烈的怒火,也知骆泽一字一句都是在自寻死路,他不禁为骆泽捏了一把汗。 骆泽道:“韩川,雍王,你们现在杀我,不觉得太早了吗?我一死,皇上必然起疑,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雍王咬牙看向骆泽,目光森森。 骆泽似乎有数不尽的话要说:“不如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如何替韩川复仇,如何帮雍王登位。你们知道的,用的着我的地方还很多。而我也想通了,愿意帮你们搏上一把。” 雍王讥笑道:“你教我们如何相信你?” 骆泽道:“你不是也说了,韩川用绝品冰莲心救了我,我岂有不报恩的道理?” 雍王道:“你背信弃义的事也不是没有干过,上次错怪了你,不代表我们这次就会信你。而且,上次之事,是你使出的苦肉计也不一定。” 骆泽沉吟:“既然你们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这位李世长兄弟,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大碍,帮他一把,相信你们也是力所能及。” 雍王道:“他因为你三言两语而背叛凌夏帝,甚至刚才还回护与你,与你关系匪浅,我们如何能信他?” 骆泽道:“这样岂不是更好,你们便把他带回独一教,做个人质,若我有异心,你们就把他杀了,若是没有,你们就把他放了。” 李世长闻言,看向骆泽。 骆泽对李世长惭愧道:“答应你的事,我现在是办不到了,只希望以后,他们能信守承诺,善待于你。” 韩川突然道:“骆泽,你要做的事这么多,又是保全父亲,又是照看姐姐,甚至连萍水相逢之人也愿帮忙,却有没有一件事是为我而做?” 骆泽失神,呆立半晌,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韩川:“你不是要报仇吗,我说了愿意助你。” 韩川哂笑,终是将拏风剑收回,他走出门去:“这一次我信你。” 雍王追出,似乎是不相信韩川所言:“师兄,你怎么能信他?” 韩川回头:“人之一生,总该有些所求。骆泽对亲人甚为在乎,我已经安排好,相信他不会轻易行差踏错,让骆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骆泽看着韩川警告的目光,摸了摸脖颈。韩川与雍王跃上屋顶,不见了踪迹。 骆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上沾满了血。 李世长道:“骆大人……” 骆泽苦笑,想着要怎么和骆月解释,脑袋顿时大了几分。 骆月一回来便听下人说,骆泽看书时被书页划伤了脖子,出了很多血。 她急冲冲走到骆泽卧房,横眉冷对道:“为什么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出这么多事?!他们究竟要如何?!” “大姐,息怒,若他们真想杀我,我早死了。”骆泽劝道。 骆月坐在床边,看了看骆泽伤口,皱眉道:“那就拿你当个玩意肆意戏耍吗?” 骆泽无奈道:“也不是这样,是我不太会说话,惹怒了他们。” 骆月审视骆泽:“你从来不是不会说话的人。” 骆泽轻笑:“撕破脸,好办事。” 骆月闻言,执起骆泽耳朵,骂道:“你呀!就你聪明是不是,每次你一聪明,到最后害的是谁?还不如笨点呢!” “哎呀呀!”骆泽把骆月的手从耳朵上扯开:“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骆月骂归骂,对骆泽却是又疼又气:“骆泽,你究竟打算如何?” 骆泽也是正色道:“韩川只是想洗涮冤屈,韩渊确实没有背叛凌夏帝,我助他平反,也算是赎罪了。” 骆月叹口气:“那你呢?助他平反,你能全身而退吗?” 骆泽揉揉耳朵,道:“大姐,你放心吧,韩川终究是念着旧情,不会把我怎样的。此间事一了,我就和你们一起回乡,过小老百姓的踏实日子。” 骆月惆怅道:“希望如此吧。” 骆泽颔首,眼神诚恳:“一定一定。” 骆月放下心,道:“你这么一弄,父亲又该担心了。我去打点一下,别让父亲知道了此事。” 骆泽笑道:“快去吧,一直在我耳边叨叨,我耳朵里都快生茧子了。” 骆月瞪一眼骆泽:“我走了,如果再出这样的事,我便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旁,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骆泽假装不耐烦的挥挥手。 骆月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屋中顿时寂静下来,骆泽蜷身缩在被子里,苦笑一声,这次回来,躺着的时间比做其他的时间加起来都多,这床是让自己赖上了。 “咚咚咚!”有敲门声响起,骆泽蹙眉,大声道:“进来!” 莫问推门而入:“少爷,有您的信。” 骆泽将信接过,示意莫问退下。 骆泽拆开信封,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腊月二十七,未时,雍王府,后门。”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 啦啦 啦啦 啦啦啦 ☆、新望 十六 腊月二十七 四天以后,腊月二十七。骆泽用过午饭,便独自出了门。 雍王府离骆府并不远,他未时准时到了雍王府后门。轻扣门扉,半晌,才有一个老眼昏花的老翁迎了出来,见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将他引到雍王府后院一座阁楼之上。 阁楼之上,一张小案两面,盘坐着韩川与雍王二人,他二人正在闲谈饮茶,好不惬意。骆泽伫立在旁,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自己要坐在哪里。 雍王似乎看出了骆泽困惑,指了指小案侧边:“骆大人便坐在那里吧。” 他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案两端,自己却坐在侧边,离两人甚远。骆泽有些哭笑不得,还是从善如流的提衣坐下。 骆泽道:“不知二位寻我来有何事?” 雍王笑道:“骆大人每次都要问上这么一句,好像我们没事便不会找你似的。” 骆泽道:“那你们这次是找我来玩儿的了?” 雍王不知该作何回答。 韩川瞧一眼二人道:“谈正事吧。” 雍王这才说道:“骆泽,你说的愿帮我师兄翻案,可是真的?” 骆泽面色一整:“童叟无欺。” 雍王继续道:“那若不仅于此,我们还想要更多呢?” 骆泽沉吟道:“那就必须杀了凌夏帝。” 雍王看骆泽的眼神意味深长:“我师兄愿意相信你,我便也把身家性命赌在你身上,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骆泽眼神诚恳,却引得雍王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不禁看了看韩川,见韩川低头轻啜茶饮,只好暗地里对骆泽多了几分防范之心。 骆泽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5节 雍王道:“这你就不用打听了。只要你在正旦之日带着你那封丁忧的信参加朝贺大典,我自会想法子把焦点引在你身上,你到时将真相告于众人,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骆泽疑惑:“带信做什么?” “让你带你就带,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雍王不满道,“你记得,你家人的命都捏在我们手里,如果哪句说错,你全家包括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骆泽点点头:“事成以后,你们会放骆家一条生路吗?” 雍王看向韩川,沉吟不语。 韩川抬眸道:“那就要看真相是什么了。” 骆泽皱眉:“韩川,看在你我少年情分上,留他们一条生路,便算作我帮你们的酬劳好吗?” 雍王齿冷:“你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韩川冷静道:“若是可以原谅,我可以酌情处置。” 骆泽闻言点了点头,道:“多谢。” 韩川看向骆泽,半晌,讥笑一声:“你是该多谢。” 骆泽茫然的歪歪头,又道:“你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控制住那时的场面吗?凌夏帝一定会用武力阻拦我说下去,到时候……” 雍王摆手:“既然做了,就有万全的准备。骆泽,做好你该做的事便可。” 韩川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看向骆泽。 骆泽疑惑回望。 雍王在旁冷笑道:“怎么,骆大人,还要我亲自把你请出去吗?” 骆泽赧然起身,随着韩川走出阁楼。 两人并肩而行,向后门走去。韩川忽然低声喃喃一句,又喊了一声骆泽的名字。骆泽抬头,疑惑道:“你说什么?”韩川看着骆泽不解的双眼,哂笑一声,先行离去。 骆泽站在原地,摸了摸头,一副呆傻的样子。 雍王看二人离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偏偏眼光不行,怎么就看上了骆泽这么个家伙。满朝文武都道骆泽是温文尔雅的佳公子,只是可惜在了一条瘸腿上。雍王却觉得骆泽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只是不知他所图为何。他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刚要饮,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雍王惊到:“你怎么还没走?” ☆、新望 十七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骆泽站在门口,抿紧下唇,向雍王看来。 雍王讶异道:“你回来做什么?” 骆泽不语,慢步走到雍王面前,表情凝重。 突然,他“扑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雍王惊的站起:“你这是干什么?!” 骆泽俯首郑重道:“殿下想要登位,非杀凌夏帝不可。朝野上下,黎民百姓,即便不宣之于口,也会在心中认为王爷的王位得来不正,是靠弑兄所得,难免会为那些史官文人留下话柄。” 雍王冷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泽神色凛然:“骆泽愿当千古罪人,殿上弑君,只是请雍王殿下饶我父亲和骆月一命!” 雍王一惊,杯中茶水倾倒而出。 “我父亲年事已高,我只盼他能寿终正寝不受刑法之苦,骆月也已远嫁西极,不能算是北周的人,将来也不会妨碍到殿下您的大业。”话音刚落,骆泽“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埋首在下,不再抬头。 雍王皱眉:“我曾答应过我师兄,替他报仇,若是骆丘骆月当真……” “骆泽愿当千古罪人!”不等雍王说完,骆泽又是三个响头,雍王见骆泽头上鲜血淋漓,显然是用了狠劲。 雍王急道:“你先起来说话!” 骆泽的目光接近乞求,一字一顿道:“骆泽乃千古罪人,殿上弑君,雍王殿下将我斩杀于皇极殿,为帝报仇,皇子年幼,众人自当拥戴雍王!” 雍王张口结舌道:“我若如此……师兄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了,又怎么还会再顾念少年情谊?”骆泽言辞恳切,神情凄楚。 雍王不语,他来回踱步,思索半天,才询问道:“你当真愿意如此?” 骆泽言辞恳切:“殿下想要登位,韩川想要为韩相洗刷冤屈,必然要以我为棋。而我一旦参与其中,揭开真相,势必会为凌夏帝和韩川所不容,既然谁赢骆泽都难免一死,不若为陛下效力,做个顺水人情,换得家人平安。” 雍王眉头稍展,沉吟道:“骆泽,我该相信你吗?” 骆泽一笑,尽显悲凉:“我对凌夏帝,又怎会是没有愤恨呢?只不过是多年来忍气吞声,无能为力罢了。”他抬头看向雍王,“望殿下成全。” 雍王凝视着骆泽,此时此刻,他好像有些不熟悉眼前的这个人了。 许久,雍王终是点了点头。 骆泽见雍王应允,松了一口气,继而言道:“骆某还有一求,望殿下应允。” 雍王皱眉:“还有一求?你且说来听听。” 骆泽颔首道:“韩川自十七岁起便活在仇恨里,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十年来未尝过过轻松自在的日子。待他了结了这段孽债,必然会对朝廷争斗心灰意冷,想要归隐山林。到时,望雍王抬手,放他离去。” 雍王不信道:“待我荣登大宝,师兄自会留下来辅佐我,又怎会弃我而去?” 骆泽摇头:“不若我与殿下打个赌,若是韩川自请归隐,便算我赢,你放他离开就算是赌注。” 雍王冷笑:“骆泽,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若是你输,你人已死,我到哪里找你去。” 骆泽低眉,面无表情道:“雍王这是不敢和我赌了?” 雍王倨傲道:“有何不敢?” 骆泽笑着颔首:“殿下这是答应了。”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雍王转身走到屋子深处,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瓷瓶。 他将瓷瓶递给骆泽,道:“含在嘴里,若是生了什么变数就将之咬破,不会痛。” 骆泽闻言一愣,许久,他才接下瓷瓶,抬头轻笑一声:“不会痛?听谁说的?” 雍王怔然。 骆泽看着手中瓷瓶,苦笑道:“当年我给了赵永亭一瓶毒药,也是这样说的。当时我就在想,活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这药痛不痛,没想到最后能亲自一试。” 雍王轻声道:“算是果报吗?” 骆泽摇头:“殿下若是信因果报应,就不会谋夺皇位了。殿下都不信,我又怎么会信?”见雍王面有薄怒,他将瓷瓶揣在怀里,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雍王不语。 骆泽站起身,拍拍衣服,抬首向外走去,脚步仍旧踉跄。 雍王站在骆泽背后,见骆泽满头青丝之中隐有白发显现,心中突然一动,开口道:“骆泽!” 骆泽回头,表情却是无比的轻松怡然,他偏头道:“殿下还有事吗?” 雍王嘴微张,半晌,才开口道:“骆泽,若有来生,你愿做什么?” 骆泽闻言,有些惊讶。他向雍王一笑,明眸皓齿,神采奕然,看在雍王眼里,不知怎的就品出了一丝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新望 十八 除夕 除夕,北周大地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骆府众人也早早起了床,骆月和如是更是忙里忙外。骆府到处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卓络跟在骆月身后,像个小尾巴似得:“娘子,今晚吃饺子。” 骆月道:“是啊,除夕晚上当然要吃饺子了。” 卓络道:“我们一起包吧!” 骆月点头:“好,我一会儿便与你去包饺子。” 卓络却是摇摇头:“还有骆泽和父亲。” 骆月闻言侧了侧头,突然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她转头道向身旁的如是道,“如是,你也一起来吧。” 如是大喜,眉眼弯弯:“那我去叫少爷!”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卓络看着如是消失的方向,好奇道:“她喜欢骆泽?” 骆月语气低沉道:“这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可莫在他人面前说。” 卓络十分疑惑:“为什么?” 骆月摇着头叹息道:“骆泽有他自己的苦衷,倒是可惜了如是这么好的姑娘。” 见卓络还想刨根问底,骆月急忙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叫父亲一起包饺子。” 卓络一听饺子,眼睛一亮,也不再纠结那些,当下便欢喜的走在前头,向主屋去了。 骆泽站在卓络身后,想到,若是人人都像卓络一般傻,或许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难为之事了。 一家四口加上如是,众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骆泽看着眼前的一团面,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余四人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俱是展颜一笑。 骆泽恼怒道:“不要告诉我就我一人不会包饺子。” 骆月道:“我可会包着呢,我在科察草原时好不容易搞来一袋子面粉,整天研究面点,别说是饺子,便是包子馄饨我也都是手到擒来!” 卓络连忙附和道:“我经常给娘子打下手!” 如是更是点点头:“家里年年包的饺子我都有份做。” 骆泽看向骆丘,骆丘一笑:“爹小时候家里穷,一年也就除夕夜能吃一顿饺子,是以包的不算好。” 骆泽哑口无言:“好好,我是不会包,可我会……” 骆月嘲笑道:“可你会吃对吧!” 骆泽笑道:“对,我爱吃素的。” 卓络闻言,摇头道:“肉的好吃!” 骆月笑着让厨娘端上几盆馅料:“饺子馅儿已经做好了,肉的素的都有。肉的是羊肉和猪肉的,父亲爱吃猪肉,卓络爱吃羊肉我就也弄了些。素馅是长寿菜掺了蘑菇、笋丝和麦筋,骆泽喜欢吃这个。你们喜欢什么就包什么,保管够吃!” 说着,众人甩开手开干,骆月揉面,如是擀皮,三个大男人拿起擀的薄薄的饺子皮,煞有介事的包起饺子。 骆泽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素馅放在饺子皮上,一对折,一个饺子便做好了。如是看着骆泽扁片儿似得饺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骆月则是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你看看爹,你再看看卓络,你那叫饺子吗,你那不是一个半圆吗?” 骆泽皱眉:“我这不是第一次嘛!”他凑到骆丘身边,看着骆丘的手将饺子边捏在一起,一挤,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便成型了。这还不完,骆丘用手指沿着饺子边轻压几下,饺子顿时长了一个花边,甚是可爱。骆泽哑口无言的看着骆丘:“父亲,这叫包的不好吗?” 骆丘老脸一红:“你奶奶就是这样教我的。” 骆泽突然灵机一动:“父亲,您做的饺子一看就是你捏的,这样吧,您只包素馅儿的,这样我就不会吃错了。” 卓络在一边抗议道:“我也要吃花边的!” 骆丘对卓络笑笑:“好!” 骆泽脸一鼓,退回自己的一角,和饺子皮置气去了。 厨娘拿着几枚崭新的铜钱上来:“小姐,讨个喜头。” 骆月一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说着,将铜钱一人分了两个,“拿去包了吧,吃饺子时小心着点,别崩了牙。” 众人喜滋滋的拿着铜钱,塞在了自己的饺子馅里。 骆泽却偏和别人不同,整张饺子皮里只包了一个铜钱,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骆月见到,也不戳破,只是暗笑两声。 她抬头看看门外,骄阳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带给人们一丝暖意。只是毕竟是寒冬,阳光再烈,也照不化满城冰雪。 骆月瞧一眼埋头苦干的骆泽,这几天来,骆泽似乎恢复了小孩脾性,时常欢笑,也不再动不动皱眉叹气。这本是好事,可骆月就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 她摇摇头,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新望 十九 除夕夜 众人包完饺子已是晌午,粗粗用过午饭,骆泽回房小憩。 正当他半梦半醒之时,鼻子突然嗅到了一丝香火气息,他猛地睁开眼,眯眼笑道:“你来了。” 韩川立在床头:“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骆泽翻身而起:“你还在皇都时,每年除夕下午我们都会一起出去放鞭炮。鞭炮我都准备好了,要去吗?” 韩川有些讶异,但还是点点头。 骆泽穿上靴子,整理好衣服,在柜子里鼓捣半天,拿出几挂鞭炮。他得意的朝韩川扬扬手中鞭炮,便要出门。韩川上前一步将人拽回:“披件大氅吧,不然你那小丫头又要着急了。” 骆泽哑然:“好。” 他披上大氅,对韩川道:“你走房顶吧,我们街上见。” 韩川点点头,先行走出屋子,身子腾跃而上,不见了踪影。 骆泽见此一笑,提溜着鞭炮,向府外走去。 大街上早已有人燃放过烟花爆竹,是以到处都是爆开的红色纸碎。骆泽向前走几步,见韩川远远站在巷口,他拖着跛腿一脸兴奋的走上前去。 韩川蹙眉:“你怎么这么开心?” 骆泽奇怪道:“大过年的,难道要我哭丧着一张脸吗?”他瞧着韩川板板正正的一副脸孔,“倒是你,板着长脸未免也太破坏节日气氛了。” 韩川漠然不语。 骆泽哼一声,佯怒道:“太没劲了!我回去了!”说着便转身欲回。 韩川下意识抓住骆泽的肩膀,将人带回身侧,做完这一切,韩川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张口结舌道:“你……别闹。” 骆泽回身一笑,小声道:“我不闹,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骆泽感慨道:“我比你虚长几岁,我记得你走时身高还差我些许,如今你我二人并肩而立,你却比我还高一些了。” 韩川本想说“你不经常运动,当然长不高了。”话未出口,突然想到骆泽那条跛腿,顿了一顿道:“你父亲本也没有我父亲高。” 骆泽想想还真是:“你说得对,我父亲确实是差韩相一点。” 韩川闻言有些不快,刚要说你父亲差我父亲何止一点半点,骆泽突然指着前方的一颗大树一脸惊喜道:“还记得这棵树吗?” 韩川扭头看向那棵苍老的大树,凝视片刻。 骆泽与他都还年少时,除夕下午便相约一起出来燃放鞭炮。那时,二人会爬上这颗高大的古树,将鞭炮挂在树枝上,二人跳下古树,在树下同时将鞭炮点燃,须臾之间,花树银花,好不漂亮。 骆泽有些遗憾的将爆竹尽数交给韩川,指了指大树:“去吧。” 韩川怔了半晌,道:“你不去吗?” 骆泽不提腿伤,只是道:“你去吧,我在下面点炮就好。” 韩川凝视骆泽,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道:“我带你上去。” 骆泽闻言先是一愣,后又一喜:“好。” 韩川一把将骆泽抱在身前,身子微旋,足尖一踏,拔地而起。只是呼吸之间,二人便落在一粗壮的树叉上。 骆泽面对面被韩川抱在怀里,突然有些赧然,他站稳身子,侧身靠在树干上,将手中鞭炮分了一半递给韩川:“挂分散一些才好看。” 韩川将鞭炮接过。 骆泽抓稳身旁树枝,身子向一根枝桠探去,他手腕用力将鞭炮抛出,只听“啪!”的一声,鞭炮滑过枝桠落在地上。 韩川无奈跳下树,将鞭炮捡回,还给骆泽。 骆泽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挂吧。” 韩川摇摇头,骆泽只好重新再挂一次,还好这次鞭炮落在了树枝上,骆泽松了一口气,突然瞟见大树周身已经挂满了红色的鞭炮,他瞠目结舌道:“比起你来,我也太没用了。” 韩川似乎忘记了要绷着脸,他轻轻一笑,将骆泽手中剩余爆竹接过,身子在大树之中穿梭,手中很快空无一物。 骆泽还沉浸在韩川那一笑之中,韩川已返身而回,他向骆泽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下去吗?” 骆泽回之一笑,将手交于韩川,韩川把人抱在身侧,突然不想提气跳下。 骆泽抬头:“怎么了?” 韩川凝视骆泽,环住骆泽的手微微用力,半晌,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完,他抱着骆泽,纵身下跃。 两人站在树下,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皆是有些失神。 韩川突然后撤一步,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淡淡道:“点炮吧。” 骆泽点点头,掏出两个火折子,递给韩川一个:“你快,你多点些。” 韩川颔首,两人站在树下,高举着燃着的火折子,骆泽大声喊道:“一!二!三!” 随着余音散去,火焰靠近引信,火光急窜而上,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骆泽掩住耳朵,仓促间回望,那人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回到了幼时时光,少年轻狂,无忧无虑。骆泽想要笑一笑,却感到眼眶湿润,他吸了吸鼻子。还好烟雾弥漫,遮住了这一丝失态,他眨眨眼睛,扯动嘴角,而那一头,韩川也被烟雾隔绝在另一端,让他看不清模样。 “少爷,您下午干什么去了,莫问他们都回家吃饺子去了,您再不回来,我也要回家了。”如是不满道。 骆泽笑笑:“我错了行了吧。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吃吧,走时给家里人也带些走。” 如是闻言,瞧瞧老爷,见老爷点头,她才入了座,指着一盘饺子道:“这是我自己包的素馅饺子,怕煮混了,我给您单独煮的。” 骆丘闻言笑道:“如是这小丫头倒是心细得很。” 如是双颊一红,默默低头看地。 骆泽轻笑:“那是,如是待我一向比亲哥哥还亲,我也早已将她当做我的亲妹妹了。” 如是身体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骆月见气氛尴尬起来,瞪了一眼骆泽:“快吃吧,再不吃可就凉了!” 骆泽道:“终于可以吃了,你们谁看见了我的铜钱,可不准据为己有啊!” 众人纷纷动筷,刚吃第一个,卓络就啊呀一声,吐出了一枚铜钱。 骆泽竖起大拇指:“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欺我。” 骆月挑眉道:“这话是古人说的吗?” 骆泽解释道:“话糙理不糙。” 不一会儿,其余四人又纷纷吃出了铜钱,骆泽不甘落后,挑挑拣拣,吃到最后,卓络打着嗝说:“太饱了,吃不下了。” 卓络桌前有三枚铜板,其余三人各两个,总共十枚铜板,现在只剩一个没有吃到。 骆泽苦着脸:“都煮了吗?” 骆月放下筷子:“咱们包的今晚都煮了。” 骆泽只好叹道:“看来我是没这个运气了。” 众人哄笑几声,如是怯生生道:“要不把我这两个给你吧。” 骆泽失笑:“这东西哪还有让的,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如是看看月色,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出去。 骆月站起来道:“父亲明日还要参加朝贺大典,我先扶父亲回去休息了,你慢慢吃。”说完,三人也相继离开。 骆泽有些泄气的戳了戳碗底。 算了,不吃了。 刚起身,他便发现碗底有光一闪,仔细看去,却见那枚铜板静静躺在几个饺子的下面,透出一丝反光。 “原来是煮破了。”骆泽笑笑,将铜板拿出来,打量一番后放在桌面上,起身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除夕了,一定要和家人团圆! ☆、新望 二十 骆泽一大早醒来,便揣上那封信,换上官府,披上大氅,向主屋走去。 走到主屋,骆丘正从房中出来,见到他吃惊道:“我替你告个假便好,快回去休息吧。” 骆泽笑笑:“老话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哪有春节第一天便告假的,岂不是开了个坏头?我现在身体好了许多,便由我陪您去吧。” 骆丘思索一番,点点头:“也好。” 马车已经备好,二人向外走去。 骆泽摸摸揣在怀里的信,定了定神。 马车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进着,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动,骆丘看一眼眉头间隐有青气的骆泽:“骆泽,你也快三十了吧?” 骆泽点点头:“儿子今年便二十八了。” 骆丘拍拍儿子的肩:“搁在别人身上孩子都该满堂跑了,我却迟迟没给你说上一门亲事。我看如是这丫头倒是贴心,虽然出身差点……” 骆泽失笑:“父亲,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我现在这种状况还不太稳定,怕是要耽误了人家姑娘。等过些年,我随父亲回乡了再考虑这些。” 骆丘看着他,目光幽远:“说是回乡,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骆泽道:“一定会的。” 骆丘又忧虑道:“就算皇上同意了,可韩川已经回来,你叫老父我怎么放心离去?” 骆泽:“就是因为他回来了,你才更要回乡。”见骆丘不以为是,骆泽压低声音道。“父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骆家已是穷途末路,此时还不激流勇退,说不定要累得姐姐姐夫、全府上下,落得个当初韩府一样的下场。” 骆泽字字在理,见父亲表情有所松动,骆泽恳切道:“您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我这做儿子的也就放心了。” 骆丘终是点点头。 马车行到宫门外,二人下车,向宫中走去。 一大早,皇宫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骆丘遇到左丞萧吉,与他寒暄两句:“今日宫中怎么这么多人?” 萧吉道:“说是皇上请了城外云台观的道士一大早到堂子祭祖,加上宫中各种操持的人、前来觐见的外戚国公,自比往年的人多上几许。” 骆丘与自己同居相位的萧吉并肩同行,骆泽自不好再并行,一个人静静坠在后头。 “骆大人!” 闻声,三人齐齐回头,见是雍王,骆丘奇怪的“哦?”了一声。 雍王不好意思道:“两位丞相,我叫的是这位小骆大人,让您二位误会了,是本王失礼了。” 萧吉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无妨无妨,雍王殿下合该与同龄人多走动走动,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说着,看向面有疑色的骆丘:“骆大人,我们走吧。” 骆丘担心的看骆泽一眼,耐不住萧吉催促,只好先行往皇极殿走去。 骆泽留在原地,向雍王拱手行礼:“殿下。” 雍王今日穿了一件暖色披风,缎面织锦,配上清冷又带些邪气的面容,端的是贵不可言:“骆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骆泽不语:“殿下若无事,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雍王一笑,拦下骆泽:“那封信你带了吗?” 骆泽抬头看向雍王:“带了。” 雍王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晃了晃头:“那就好。”说完,往前走去。 骆泽蹙眉,有心一问他到底如何安排,但此时朝贺大典已要开始。他匆匆步入皇极殿,列入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沉下心等待繁缛礼仪的开始。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凌夏帝着华丽的黑色衮服步入皇极殿。百官下跪,行“山呼万岁”之礼。 凌夏帝笑道:“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百官按照顺序纷纷献上贺表,各藩国使者献上进贡之物,皇子王爷们也争相献上贺礼,凌夏帝龙心大悦,赐亲笔“福”字送于殿上诸人。 朝贺大典的开幕这便结束,百官退出皇极殿,等待巳时的国宴。 国宴在万秀殿举行,百官鱼跃而入,骆泽虽是右丞之子,然而官位不显,落于下首,非得立身远眺才能看到首桌的皇帝几人。 百官先入座,皇帝自然是姗姗来迟。 再次出现在百官面前时,凌夏帝脱去了厚重的衮服,换上一件常服,阔步走入万秀殿。众人见到凌夏帝自是大行跪拜之礼,凌夏帝笑着坐入龙椅,挥袖请起。 众人起身,坐回原处。 凌夏帝朗声笑道:“正旦乃一年之首,诸位与寡人汇集于此,便是汇集了天地之精气,于我北周是大大的裨益,寡人在此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与凌夏帝遥遥相对,齐声道:“谢皇上!” 骆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屠苏酒没入喉管,回味苦涩。 众人落座,凌夏帝开始与坐在首位的王公大臣们话起家常。骆泽一心低头夹菜,偶尔有人向他敬酒,他便一一回礼,渐渐地,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骆泽?” 骆泽低头不语。 “骆泽!” 骆泽缓缓抬头,眼前雍王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嘟囔道:“干什么?” 雍王笑笑,回头对凌夏帝道:“骆大人喝醉了,怕是要让云台观的道士们失望了。” 凌夏帝大笑:“我还没喝醉,这小子倒是先醉了!既然几位道长们说只是借身体虚弱之人身体一用便能通先帝之灵,他醉不醉倒也无妨!” 凌夏帝登基以后,便追封战死沙场的父亲凌静为太上皇,迁陵墓于北安城外,令臣民祭拜。 骆泽茫然抬头,只见众人纷纷向他看来,他勾唇一笑,笑意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意味:“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骆泽啊!” 众人闻言先是一诧,转而哄堂大笑起来。众人常日里见的都是温文尔雅的学士骆泽,论学识,骆泽敢在青年一代中拔得头筹,只是因为不良于行才仕途坎坷,故而突然见得此幕,众人都是啼笑皆非。 凌夏帝莞尔,对下首的骆丘道:“你这儿子喝醉了,倒是与常日里有些反差。” 骆丘满头大汗道:“皇上,我这儿子昨日生了重病,今日是带病上朝,殿前失仪,还望皇上莫怪,我这便遣人将他送回家中。” 凌夏帝道:“正是带病上朝,才合了今天的意,要不然我这满朝文武哪里还能找得到身体虚弱之人?雍王,把他带上前来吧。” 雍王欲将骆泽拖走,骆泽不肯,两人当堂撕扯起来,惹得旁人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凌夏帝派了两个侍卫相助雍王才将他制住。 “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没想到喝醉了力气这么大。”雍王调笑道。 凌夏帝闻言也是一笑。 骆丘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吉见此,凑近低声劝道:“昔日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日骆泽殿前醉酒,权当是哄皇上开心了。皇上开心了,得意的还不是你们骆家?” 骆丘闻言,冷哼一声。 萧吉撇撇嘴,不再言语。 那边,骆泽被撕扯着拉到御前。侍卫手一松,骆泽便瘫倒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雍王无奈转头,对殿前立着的一位道长说道:“云霞子道长,人放这儿了,睡着了可不关我的事。” 一身灰衣的老道士云霞子轻挥拂尘,道一声:“无妨。” 他走到骆泽身前,瞧了瞧兀自酣睡的骆泽,右手取出一白色瓷瓶,扒开塞子,他将瓷瓶悬在骆泽上空,瓶口朝下,有液体缓缓流淌而出。 水色焦黄,骆泽被这水洒了一身,身子一颤,茫然看向云霞子。未己,骆泽身上散发出一股尿骚之气。 众人纷纷掩鼻,云霞子冷声道:“这是无根水,童子尿,用来驱这人身上污浊之气。” 说完,又取出一红色瓷瓶,疾速往骆泽身上淋去,这次是鲜红的血液,正倒在骆泽头发上,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向下流淌。 云霞子从容道:“这是公鸡血,用来除鬼祟之气。” 骆丘大怒,拍案而起,道一声:“皇上!” 凌夏帝见骆丘怒气冲冲,蹙眉问道:“云霞子道长,除了这无根水、公鸡血,还会不会有其他此等物什?” 云霞子俯身:“回皇上,没有了。” 自凌夏帝年过五十之后,年岁愈长,便愈发迷信方士,崇信道教,他招了很多云台观的道士留宿于宫中,对这些人分外亲热。故凌夏帝虽知骆丘不喜,还是挥手示意云霞子继续。 云霞子凝视满身腥臊之气的骆泽,蓦地执起手中拂尘,在骆泽身盼做起法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随之忽明忽暗,众人不免被之吸引,屏息以待。 “呔!鬼魅退散!恭迎先帝!”云霞子手指骆泽,神色一凛,片刻后,收起拂尘,退身一旁。 骆泽依旧怔怔,不明所以。 众人中有人嘲笑出声,凌夏帝微怒道:“道长,你不会是在戏耍寡人吧?” 云霞子依旧淡定道:“先帝气华之灵,以他凡人之躯不能承受,搜查其身,必有应验之物。” 凌夏帝抬眉,“哦?”了一声,对身旁小太监道:“三福,你上前搜搜看。” 小太监三福躬身应下,上前搜了半天,终于从骆泽怀中掏出一封信:“皇上,这里有一封信。” 凌夏帝兴致勃勃道:“你念来听听!” 三福将信拆开,清了清嗓子: “凌夏吾儿,怀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载而成帝业。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其实身兼之。然吾儿虽知人善任,不免寡恩刻薄,自古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赵党一案,数万冤魂,日夜侵扰,使我不得安宁……” “啪!”凌夏帝拂去案上菜肴,脸色可怖,猛地立起。 三福吓得立马跪下,不敢抬头,口中连连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凌夏帝冷笑一声,走下殿去,将书信一把抢过,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 凌夏帝皱眉走至骆泽身前,不顾骆泽身上脏污,抬起骆泽的下巴,怒喝道:“这信是你的?!” 骆泽眯着眼睛,瞧着凌夏手里拿的泛黄信封,想要伸手便被凌夏帝一掌打开。凌夏帝威严道:“我问这信是不是你的?!” 骆泽眼神涣散,轻声道:“我的。” 众人纷纷色变。 凌夏帝怒极反笑:“信里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骆泽淡淡道:“知道。” 凌夏帝怒急,把信拍在骆泽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假冒先帝、诽谤天子,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为乱党翻案,是谋逆之罪!” 骆泽醉醺醺的摆摆手:“什么谋逆,不就是我父亲骆丘三年前便死了母亲,却一直没有回家丁忧吗?”他笑道,“顶多算个欺君,怎么还扯上谋逆了?” 说完,骆泽晃悠悠站起,拽住了凌夏帝的袖子:“走!喝酒!” 大殿众人闻言均是窃窃私语,骆丘脸上动容,颤巍巍的走上前道:“骆泽,你说什么?” 骆泽脑中混沌,看见骆丘,笑道:“我说你母亲死了,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死了!前几年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就没敢告诉你,万一你一听,过去了怎么办?” 一边萧吉惊道:“骆泽,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右丞身体不好,你也不该三年都不相告,这不是陷右丞于不孝的境地吗?!再说丁忧政策古来有之,父母新丧,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堂堂右丞带头不丁忧,岂不是持身不正?” 骆泽接道:“论罪当罢官?罢吧罢吧,早不想当了。”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一笑,又要扯着凌夏帝去喝酒。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6节 雍王连忙将骆泽从凌夏帝身上扒下来:“皇上,骆泽这是在耍酒疯了!” 凌夏帝却是转身,不再瞧那痴傻一般的骆泽。 他看向云霞子,阴测测道:“道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寡人解释解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小太监所念一段,改自《明史》对□□皇帝的评价:“□□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汉以后所未有也……” ☆、新望 廿一 云霞子道长语气冷漠:“皇上叫我施法我便施了,先帝英灵将所想所说之事显现于这封信中,改变了信的内容,也不足为奇。” 凌夏帝冷笑:“枉我一向对云台观的诸位道长信任有加,却原来不过是一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妄图替赵党和韩渊翻案的逆贼!” 云霞子将拂尘一挥,凌厉道:“前尘散不去,是因为皇上没给数万冤魂一个说法!他们日日夜夜徘徊在这皇城之中,扰得先帝不得安宁,都是因为皇上您十年之前判下了冤案!” 凌夏帝怒道:“冤案!赵长生率十万大军攻入皇都,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你说是冤案?是假的?!” 云霞子厉声道:“那韩渊呢?!韩渊真的造反了吗?” 凌夏帝闻言一怔,脖颈上青筋暴起:“你和韩渊是什么关系?!” 云霞子抬眸直视凌夏帝:“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痛惜韩相一代忠良,却落得全家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故有此一问而已。” 凌夏冷笑:“你说寡人冤枉了韩渊?那勇武候府中搜出来的信件上的‘丞相’二字如何解释?” 云霞子桀然一笑:“这北周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位丞相!” 众人闻言一惊,皆听出云霞子的言外之意,惊疑不定的看向骆丘。 凌夏帝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之后截获到一封信,正是韩渊写于赵长生的吗?” 云霞子皱眉:“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又有何证据?” 凌夏帝:“落款处写有韩渊的表字‘子深’二字,字迹与韩渊平日所写殊无二致,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便请皇上拿出信来交于我们一看!”云霞子寸步不让。 凌夏帝狞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来人!”身后侍卫便要上得前来。 不料,此时萧吉越众而出,跪倒在凌夏帝面前:“皇上,臣曾在韩相手下做过事,始终不相信韩相会做出谋逆之事,请您将信件拿出来让老臣一看,也好让老臣认清了韩相的真实面目!” 萧吉此言一出,又有十数位老臣走上前来,附和道:“请皇上取出信件让老臣们一看!” 凌夏帝怒火中烧,指着眼前十几人连道三声“好好好!”,他大喝到:“来人啊!把这些老东西都给我拉下去!” 不等侍卫聚集,有一年老妇人自众嫔妃之后走出,正是昭德太后。她年近八十,颤颤巍巍的走到皇上跟前,道了一声:“皇儿,便拿出信来给他们一看吧。” 凌夏帝见昭德太后如此作为,怒目切齿,一字一顿道:“好!既然母后都这样说了,寡人便遂了你们的意!派人给我去刑部把信件取来!” 不一会儿,信件送到,凌夏帝将信从信封中抽出,掷在地上:“你们要看,便好好的看清楚了,寡人可有欺骗你们!” 云霞子俯身将信捡起,细细查看,迟迟不肯撒手。萧吉凑到一边,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只见信的落款确实有‘子深’二字,通篇笔迹也确实和韩渊如出一辙。 二人犹疑,将信件传阅众人,最后到了昭德太后的手里,昭德太后执信的手颤抖着,叹了口气。 凌夏帝讥笑道:“母后,这次你总算相信了吧?” 昭德太后双眼浑浊,将信递还给云霞子。 “哈哈。” 殿前一片死寂之时,一声低笑传来。众人望向笑出声的骆泽,疑惑不解。 骆泽低笑,凌夏帝突然色变,大步走到骆泽身前,伸手扼住骆泽的脖子。骆泽身旁的雍王见此,双手疾出,将骆泽从凌夏帝手中解救出来。 凌夏帝惊道:“岐山武艺?原来雍王你……” 雍王不看凌夏帝,对骆泽说道:“你笑什么?” “子深子深,‘深’字最后一撇应当重压,怎能落而又起,显得浅薄起来。” 云霞子闻言,忙向手中信件看去,萧吉在一旁呼道:“观之此处,确实和韩相平日有些不同。” 云霞子目光复杂,看向骆泽:“你又是从何得知?” 骆泽嘿嘿一笑,笑的失魂落魄:“不从何得知,我小声告诉你,这封信就是我写的。”说完,他看向凌夏帝:“皇上,您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人对骆泽皆是侧目而视。 云霞子目眦尽裂,一瞬不瞬的盯着骆泽。他手中信纸被捏的皱成一团,拂尘“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他却恍若未闻。 凌夏帝脸色奇差,叫嚷道:“快把这个酒醉之人给我拿下去!” 雍王却拱手道:“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我们且听这骆泽如何说,还望皇上稍安勿躁。”他一抬手,侍卫中有人突然反身而立,反过来牵制住其他正欲动作的侍卫。 凌夏帝一凛,手指雍王,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雍王躬身:“皇上息怒,臣等只是想让当初之事真相大白,以祭拜北周功臣们的在天之灵!” 凌夏帝急火攻心,气的一下子坐倒在地,之前念信的小太监三福立马去扶,替凌夏顺着心气。 雍王扭头看向骆泽,横眉冷目道:“你为何说此信是你所写?” 骆泽耸拉着肩膀,半匍匐在地上,呓语道:“皇上欲将三家斩尽杀绝,却没有实际证据,骆泽主动请缨陷害韩相,但求放过骆家。” 凌夏帝第一个跳出来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你们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我想处死一个韩渊,还用他帮我?当初造反之事骆家也有参与,不过是收手得早,若不是骆泽说他愿替骆家自断臂膀,我能让他骆家活到今日?!” 骆丘听闻,步履蹒跚着走到骆泽身前,颤声道:“什么叫替骆家自断臂膀?” 骆泽不语,骆丘把手放在骆泽背上,摇了摇骆泽,眼中是一片难以置信。 骆泽低垂的头终于抬起,脸上醉意似乎去了大半,整个人清醒了很多。他顿了顿,开口道:“大哥的死……是我做的,是我让姐姐远嫁异乡,也是我劝您放弃手中权柄,皇上要骆家只剩一座空壳,我便给他,只要死的人能少一点……” 没人能想到,这个一向闲散的丞相之子,却原来是这么多事的背后元凶,纷纷对骆泽怒目而视。 雍王却是冷笑道:“我还当你视亲情尤为重要,原来不过是惜自己的一条烂命……为了自己活着,可以陷害忠良、谋害亲兄,就连最疼自己的大姐也是说丢就丢。骆泽,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了……” 左丞萧吉一旁附和道:“真正是无君无父,丧尽天良!” 骆丘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只手捂住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骆泽忙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往骆丘口中倒去。 骆丘猛地一挥手,将瓷瓶打翻在地:“孽障!当年参与谋反之事时,你屡屡传来韩相的信件,我都信以为真,后来赵长生攻入皇宫,你劝我事态有变,不让我依计行事。多年来,我只以为是我们骆家背信弃义,临阵脱逃,却原来都是你一手谋划!” 骆泽神色慌张,摸索着把瓷瓶捡回,见里面还有两粒药丸,他看向骆丘。骆丘双目通红,捏紧胸前衣物,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相对而视,忽然,骆泽手刀扬起,打在骆丘颈侧,骆丘应声倒地,萧吉赶忙上前一步:“你要干嘛?!” 骆泽不做解释,只是将药丸喂入骆丘口中。他对一旁的雍王道:“骆丘完全是被我蒙在鼓里,当日之时,也没有参与到谋逆一事中,望雍王殿下念在他年事已高,有悔过之心,免其结党之罪。骆泽罪大恶极,自今日与骆丘脱离父子关系,与骆府再无瓜葛!” 雍王敛眉,沉吟道:“当年的功臣们死的已经足够多,北周以后不会再因此事添杀孽。” 此话是免了骆家的罪,骆泽放下心去,只觉身后有两双犀利的眸子正在望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骆泽不敢回头,雍王却冲他身后屈膝下跪道:“皇上,骆泽这些话你都听到了,即便他说一切都是受您指使是陷害于您,韩相无辜也是不争的事实,希望您能还韩相一个清白!” 凌夏帝怒发冲冠,在三福的搀扶下站稳身子,冷声道:“我要是认定韩渊有罪呢!” 雍王摇头:“皇上当年一念之差错断冤案,如今肯改正却还来得及。皇上乃一国之君,北周天子,千万莫要与臣子们置气,冷了忠良们的一片忠心。” 凌夏狂笑道:“你也知我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生杀予夺,尽在我手,便是我有心杀他们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北周江山永固,还不是为了凌姓子弟的万世之安!” 雍王闻言怔然,呆了半晌,突然叹息道:“皇上言之有理,骆泽胡言乱语,我这就将他拿下。”雍王说完此话,凌夏和云霞子都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凌夏眉头微蹙,正要上前几步,身旁三福扶着他的手却牢牢箍在他胳膊上,让他动弹不得。来不及回头怒叱三福,一道寒芒扫进凌夏帝的眼底,只见骆泽突然回身,手中不知何时攥了一把匕首,向他扑来。 凌夏有心闪躲,却被三福制在原地,锋芒没入胸前,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出声,骆泽便扭转刀柄,心脏碎裂,鲜血涌出,溅了骆泽满头满脸。 万籁俱寂。 众人仿佛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弑君了!骆泽弑君了!” 雍王站在骆泽身后,眼边寒芒一闪,抽过身旁侍卫的刀,大喊着“乱臣贼子!”向骆泽砍去。 刀锋就要落在骆泽脖颈,没料想到却被云霞子一阻。 雍王咬牙道:“他害死了韩相!” 云霞子一顿,回头望向骆泽,二人四目相对。 骆泽付之一笑,嘴边轻喃:“岂曰无衣,与子同仇。”说完,倒身而下,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他仰面躺在殿中,双眼微张,再没起身。 三福爬上前去,扒开骆泽额前凌乱的发探了探鼻息:“他……他服毒自尽了!” 萧吉此时突然跪倒在地:“皇帝驾崩,皇子年幼,请雍王殿下继位,主持大局!” 此言一出,雍王身周之人纷纷下跪。 越来越多的人跪在殿前,他们口中山呼道:“皇帝驾崩,皇子年幼,请雍王殿下继位,主持大局!” 几位皇子惊慌失措,纷纷涌到昭德太后身边,太后俯身,轻声道:“还不拜见北周的新帝?” 几位皇子闻言,也知大势已去,只好屈膝下跪,叩见雍王。他们只望日后,这位叔叔能够善待他们。 一时之间,殿上除雍王外几乎再无站立之人。唯一还呆站在原地的云霞子,此时便如鹤立鸡群一般。他怔怔的看着身前的两具尸体,三福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后知后觉,终是掩面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男主角死了,集体默哀三秒钟。 ☆、新望 廿二 一个月后。 刚刚出了正月,北周仍时不时笼罩在一片白茫之下。 择了吉日,凌冬于二月初一举办登基大典,正式继位,改元肃安。 骆府这边,卓络将行李都打包好,一同放上马车。骆月搀扶着骆丘从屋中缓缓走来,一月之间,这位长者已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父亲,上车吧。”骆月轻声道。 骆丘回望骆府这座他们住了十数载的府邸,立足良久,最后叹息一声,在骆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卓络“吁”一声,驾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车内,骆丘双眼浑浊,叹息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 骆月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终是别过头,望向窗外。 自“万秀事变”发生之后,人人都道骆泽无君无父,为子逆,谋杀亲兄,为友逆,陷害忠良,为臣逆,殿上弑君,可谓是千古第一逆贼。 骆月上街采办物品时,见人们纷纷为骆泽最后只落得一个服毒自尽的下场而感到可惜,他们都说,骆泽能轻易死去是新帝仁慈,若是旧帝一定会将骆泽处以大刑,鞭尸示众。 她想起前一日时,如是来帮忙收拾要带的东西,拉着骆月的袖子抹着泪说:“人人都道少爷是奸佞,如是至死不信。” 想到这儿,骆月眼中噙满了泪水,却只是默不作声的揉了揉眼眶。 马车行到城外,不知因何,卓络突然停下了马车。 骆月皱眉,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一个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向车中望来。骆月久久凝视着马上的白衣男子,半晌,轻笑道:“韩川,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幅老样子,喜欢骑大马,穿白衣。” 韩川也凝视骆月,缓缓开口道:“你倒是和原来相比变了很多,起码当日你身侧之人还不是这个男子。” 骆月看一眼卓络,冷声对韩川道:“我们还要出城,请韩公子让路吧。” 韩川道:“你对我不满?” 骆月冷笑:“谁敢对韩公子不满,全天下的道理都让韩公子一人得了,和韩公子作对,我骆月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骆丘在一边,见骆月如此态度,斥责道:“月儿,不得无礼,当年之事,确实是我骆家欠了韩家的。” 韩川见骆月欲言又止,便道:“万秀殿之事,我虽装作云霞子,却并不知雍王与骆泽密谋之事,见他身死,我亦惊心。” 骆丘喃喃自语:“与雍王密谋?原来如此……” 骆月神情恹恹道:“你仇也报了,天下也助雍王得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究竟为何?” 韩川蹙眉:“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我素日里,压制着不去想骆泽,午夜梦回却总想起骆泽死前对我一笑,便觉得心中有什么不太对,别扭的很。”韩川看向骆月,“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好像戏正演到精彩处,突然落幕了,心里空落落的,既不知前因,也不知后果,一时迷茫的不知去哪里是好。” 骆月却是嗤笑:“你这是拿我弟弟当做玩笑了。” 韩川脸色隐有怒意,但还是将之压制下去:“骆泽做了很多错事,你不恨他吗?” 骆月眉眼低垂,似笑非笑:“恨?人人都道骆泽做错,他也确实是错了。只是若他不错,和你在此说话的便不是我骆月,而是一缕亡魂了。”她抬起头,“人人都求一个真相,骆泽便还你们一个真相。现在尘埃落定,皆大欢喜,想来已是最好的结果。韩川,我最了解我弟弟,他应不愿看你在宦海沉浮下去,你若还肯念少年之谊,便早日离开皇都,踏实去做你的江湖侠士吧!” 说完,抢过卓络马鞭,抽打马肚,马车随之向前驶去。 韩川忙撤马退在一旁,他伫立良久,心口隐隐作痛,终是扬鞭启歩,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草民参见皇上。”韩川行礼道。 昔日雍王,也就是如今的新帝凌冬,忙将韩川扶起,也不自称寡人,只是平常道:“师兄,你和我客气什么,快快请起!” 韩川起身:“礼不可废。” 凌冬笑着点点头,却不以为是,道:“刚好南方送来了新茶,我这就请师兄品品。” 韩川摇头:“我此次前来是有事要找皇上。” “哦?”凌冬疑惑,“何事?” “不知那骆泽的身体葬在何处?”韩川抬眸。 凌冬惊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骆泽乃罪人,我着底下的人处理的尸体,也未曾过问过,师兄是想?” 韩川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少顷,韩川又说道:“我还有一事,想恳请皇上同意。” “有什么话师兄就直说,用不着与我拐弯子。”凌冬失笑道。 韩川垂首:“我想离开皇都,回岐山去,请皇上同意。” 凌冬闻言讶异道:“回岐山?独一教现在已正式归军,你还回岐山干什么?” 韩川道:“什么都不干,只是我有些累了,想回岐山上好好静养。回去后我会好好侍奉师父师祖,或许再收上一两个徒弟,闲散度日,岂不快哉?” 凌冬面有难色:“只是我刚坐上皇位,许多事还需要师兄帮我打理……” “皇上不必为难,我手下有二人,他们统管我所有事务,也都是精明强干之人。我会把他二人留给皇上,他们从此以后也不会再与我联系。只是,草民恳请皇上善待二人,若有一日用不上他们了,也不用赐候封爵,便于他们二人一人一匹马,叫他们回岐山找我便是。”韩川抬头,目光中一片冷静。 凌冬懊恼:“师兄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便说师兄你不会答应的,可骆泽一心求死……” 韩川摆摆手:“与此事无关,只是我心已决,这便与皇上告辞了。昭德太后助我良多,也请皇上代为转告,祝太后娘娘长命百岁,一切安好。” 看韩川一脸坚决,凌冬只好叹口气:“当日骆泽与我立下赌约,打赌说你会自请归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我输了。” 韩川诧异道:“赌约?” 凌冬点点头:“便是腊月二十七,骆泽去而又返之时,他说你了结此间事后必会对朝廷心灰意冷,自请归隐。我不信,便与他立下赌约,若是我输了,便放你离去。” 韩川蹙眉不语。 凌冬轻叹一声:“若不是有约在先,我说不定还真舍不得放师兄离开……罢了,若是师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 韩川回神道:“一定。” 两人对视良久,韩川先一步开口道:“草民告退了,我明日便会动身,皇上就不必来送我了。” 凌冬不舍道:“师兄此去山重水远,我们不知还会不会再相见,还是让我送上一送吧。” 韩川无奈,只好点头,两人别过。 韩川回到城外云台山,把一应事情处理好,已是深夜子时,他吹灭烛火,解衣而卧。恍惚间忆起骆泽作为钦差去到安定府的那一晚,他睡在骆泽身侧,望着身旁人受惊的眸子,觉得异常心动。只是他当时压抑了下去,现在却再难抑制。 韩川甩甩头,把骆泽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这是在海边吗?无穷无已的黑水自天边滚滚而来,奔涌的浪流似乎是从天际席卷而下,带来阵阵波涛,韩川站在岸边,看着眼前茫茫海天,一阵发冷。突然,他听见海鸥啼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若鬼笑一般,刺入双耳。韩川向周围看去,空无一物,他方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踩着的黑色泥土黏腻非常。他想将脚从泥土中拔出,谁料却越陷越深。 “莫要挣扎了,老婆子我扶你一把,上船来罢。” 不知何时,韩川身前停了一艘破旧的小船,一灰衣老妪站在船侧,伸出一只竹篙来:“抓住。” 韩川依言抓住竹篙,不知为何,脚下土地突然坚实了许多。韩川上得船来,拜谢这位救他的老人家。 “不用谢我,有人让我来接你罢了。”老妪笑道。 韩川好奇:“是谁?” 老妪抬手,手从袖管中滑出,露出来的竟是森森白骨,那白骨向遥远的天际线一指:“是他。” 韩川顺着白骨望去,天际一片灰茫:“是谁?我怎么看不见?” 老妪咯咯笑道:“他走远了。” 韩川急道:“那我们快追上去啊。” 老妪笑着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追不上了,他顺着黄泉走远了,而你还要走很久。” “快醒吧,人人都要往前走,你也一样。”老妪笑道,身边又传来海鸥啼叫之声,他向四周望去,突然看见了那些发出鬼笑声的来源,那是一片片扭曲着的仿佛灰烬一般的海鸟,每啼叫一声,边缘便会泛起灼烧一般的火色边缘,他在灰烬中,仿佛看到了凌冬的脸,凌夏的脸,还有自己的父亲,昔日的亭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脸,却唯独寻不到那一张想见之人的脸。 他听见耳边有人低语:“人生来带一双凡眼,只能看见与自己相关的东西,又怎能不自私,不为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好好想想罢。”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韩川猛然被一阵巨浪拍打而落,海水冰凉砭骨,他挣扎着想要爬上船,却始终够不到那小船的边缘。他望着老妪扭曲的笑脸,身子急速沉入水底,渐渐没有了意识。 梦外,夜正深,霜风紧。 韩川惊起,发现脸侧的被子都濡湿了,他久久不能回神,指甲嵌在手心里,印出条条红痕。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完结了。 写这篇文用了月余,是我笔力不够。发这篇文用了不到一月,一月过去,无人来,仍是笔力不够。 本来这文可能是be,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有那么凄惨的故事,所以会给骆泽和韩川一个happyendg的,他们也算是我造我设的一对了,当然要对他们负责。 ☆、新望 廿三 韩川又来到驿站。 曾几何时他将要远行,来驿站送他的是父母家人,知交好友。而现在,送行之人换作了九五之尊,他却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凌冬匆匆赶来,身边太监带着一大包东西,递给韩川。 韩川蹙眉:“拿回去吧,我也不一定用得着。” 凌冬笑道:“你以为是送你的盘缠啊?这是我吩咐下面的人将当日韩府被抄没的一些东西整理了整理,大的不好携带我便留在皇宫,小的则想着物归原主。说吧,这份情谊,师兄你领是不领?” 韩川和颜道:“领,当然领。”说着,打开包裹。 包裹中尽是一些当年韩府珍藏之物,大哥视若珍宝的上好端砚,父亲生辰时送韩川的暗合川之意的玉佩,这些他都没来得及带到岐山,现在看到,心中无比怀念。突然,他眼前一亮,只见包裹中,一只锈迹斑斑的铃铛挂在一股褪色的红线绳上,他将之拿起,细细打量。 凌冬见此,好奇道:“这只铃铛是你的?” 韩川回忆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小虎吗?这便是小虎挂在脖子上的铜铃。”说着,他轻晃手中铜铃,许是时间太久,铃铛没有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他好奇的往里看看,却看到一团黄色的物什塞在铃铛里。 他面色一凝,手上用力掰开铜铃,将那物什取出,只见是一枚小小的纸团。 凌冬也奇道:“这铜铃还吃纸?” 韩川将纸团展开,是一片相当薄的纸,纸已泛黄,但墨迹依旧清晰: “ 七月十六,共举事。子深 ” “深”之一字,笔压犹重。 两人伫立良久,凌冬蹙眉出声:“或许这就是骆丘所言的韩相通过骆泽传于他的信件,既然已经证实是作伪,就不要再纠结于此了。” 韩川不语,半晌才开口道:“既然是作伪,直接交给骆丘便好,为什么还要塞在小虎的铜铃里?骆泽说皇上截获的那封信是他所写,可他又是从何得知我父亲的笔迹?” 凌冬道:“许是皇上赐予他的往年信件,让他照着临摹。” 韩川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我父亲一开始时的表字并不是子深,而是白清,便是师祖怕韩渊不够吉顺,以矛盾式赐字白清,后来北周建国,我父亲才用并列式又起了一个表字,唤作子深。可即便是北周建国以后,我父亲与皇上上报奏章,也都是以姓名落款,只有与友人书信往来,才会用‘子深’二字……” 凌冬摇头:“可能是骆泽去你家偷偷拿的吧,我看往年线报,自你走了以后骆泽确实抱着一只土猫到你家里去过一次,说是要配种还是什么,满京城的人都曾因此事笑话过他……”说到这儿,两人都是一怔。 猫?小虎? “即便骆泽偷了一封信,也不可能字字都能描摹到位,他手里一定是有相当多不同的信件,而且这些信中还有以‘子深’落款的……” 凌冬蹙眉:“可能是韩相曾与骆丘通过信件,也可能是骆泽搜集了韩相曾经的诗文书稿,师兄你切莫多想了!” 韩川神色飘忽,对凌冬所言不为所动,他蓦地翻身上马,攥着那只铜铃,疾驰而去。 凌冬站在原地,愁眉不展。 身旁三福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凌冬摇摇头:“我倒有些看不透他了。” “他,韩公子吗?” 凌冬笑笑,不予作答:“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章。 ☆、新望 廿四 骆月他们行了两天一夜,见暮色西沉,便在客栈歇下。 骆丘年纪大,吃了饭早早歇下。骆月和卓络则是坐在楼下客堂,边吃饭边聊些闲天,骆月道:“你天天赶车累不累?其实我们骆家也不至于请不起个马夫,只是皇都中的人一听是骆家……你也知道的。” 卓络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知道!不累不累!” 骆月笑笑:“明天还是换我来赶车吧。” 卓络一副反对的样子:“不可不可,我是男人,男人力气大,就该干活!” 骆月失笑:“谁和你说的?” 卓络一本正经道:“父王王兄都是这样的,他们说,女人是用来疼的。” 骆月哈哈一笑:“那他们还娶了那么多女人,疼的过来吗?” 卓络挠挠头:“我疼得过来就行了。” 骆月轻笑:“你倒是明白。我多久没有过过这种轻松自在的日子,若是骆泽也能一起……” 感觉到骆月的失落,卓络也露出苦巴巴的一张脸,看上去十分可怜,扰的骆月啼笑皆非。 夜色袭城,店家合上门扉,两人打个哈欠,正要往楼上走去,突然“砰砰砰”三声,门外有人用力拍打着大门,店家不耐烦道:“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那拍门声不但不停,反而更加响亮。 有人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惊扰,从楼上探出身来,叫嚷道:“店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店家赶紧安抚好那人,走到门前骂骂咧咧道:“谁啊,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打烊了!” 店家没好气的打开门,夜色下,一个风尘仆仆的白衣人立在门前,身形肃杀,表情凝重,腰间别着一把光华夺目的白色长剑,眼神凌厉的射向骆月,如凶神恶煞一般。 店家一下子吓得噤若寒蝉,飞快的退在一边。被惊扰的那人却是没看清楚,懒散道:“听不见店家说的吗,打烊了,我看你还是从哪儿来还滚回哪儿去吧!” 白衣人看也不看他,手一翻,一枚泛着白光的东西“砰”的一声,正钉在那人鼻子前的窗框上。待男子看清,才发现是一锭银子。他吓得屁滚尿流,也不敢去抠那银子,缩头回了房。店家见此,也立马连滚带爬躲回了后堂。 卓络忙挡在骆月身前:“你要干什么?!” 韩川目光越过卓络:“骆月,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他大步走入堂中,一把把卓络掀开,将手中的铜铃连带纸团拍在桌上。 卓络欲飞身回扑,骆月却伸手将他制止:“卓络,你先上去睡觉吧。” 卓络摇摇头:“我会担心。” 韩川目光直盯骆月,切齿道:“骆月,你有什么瞒着我,对吗?” 骆月见卓络不肯离开,只好坐下,拿起铜铃边的纸团,念道:“七月十六,共举事,子深……”她抬头,“你想问什么?” “这信是谁写的!” 骆月苦笑着摇头:“韩川,你为什么就偏要弄清楚呢?我弟弟常说,做人要难得糊涂……” 韩川打断道:“你弟弟说?你弟弟这样说却比谁都更清楚!他是我的谁?凭什么几次三番要替我做决断,为什么不将事情都告诉我,或许会有转机,或许我……” 骆月面有不忍,顿了顿才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未己,骆月将纸轻轻放在桌上,“你真的要知道?” 韩川点头,目光坚定。 “这信是你爹写的。”骆月终是说道。 韩川之前只是有所猜测,如今被证实,却是如蒙雷击一般,怔在原地。半天,他才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我爹真的谋反了,我爹真的是逆臣?!” 骆月却是摇摇头:“你爹没有谋反。” 韩川嘴微张,看向骆月。 骆月轻咳一声,才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旧忆新望 韩川,自你走后不足一年,凌夏帝开始露出了他想要整合权力,加强统治的意图,曾不止一次与赵长生之间发生摩擦。 赵长生又急又气,有一日便约来两位昔日好友,诉苦一番。但自那日起,或许是凌夏帝得知三人相聚,疑心三人密谋了些什么,便开始对韩骆二相屡次试探。 三人感到不妙,于是便不再碰面,若有事,便以骆家为中点,沟通其他两家。我负责和亭哥传口信,偶尔有书信往来。而骆泽则抱了一只小母猫去你家,你家的小虎果然被勾引,时不时溜出韩府,来我家一趟。骆泽便将信件搓成小团放在小虎身上的铃铛内,从未有人发现过。 过了一段时间,凌夏帝与韩相在殿中单独谈事,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纠葛,韩相再出来时衣服上都是茶渍,听太监们说,是凌夏帝与韩相发生了争执,一时气急将茶盏掷向韩相所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后,韩相传于骆赵二人的信中便提及此事,语气愤愤不平,言语之间似有反意。骆赵二人吃惊不已,但思虑再三,终于相互通气,说要共谋大业。韩相承诺,事成之后便尊赵氏为新帝,赵长生自然欣喜不已,首先开始了暗中的动作。 我与骆泽还有亭哥,一开始只是在其中扮演着传信的角色,后来大人们办事也不再避讳我们,亭哥甚至直接担任了兵变的副帅。当时我们都只是想着,即便不反,三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所以便也团结一心,共谋大事。 在兵变的前一日,因为我家里的猫怀了小猫,小虎便一直赖在骆府,不肯归家。骆泽只好一大早抱着小虎去了韩府,顺便取信和询问一些相关事宜。只是,骆泽这一去,回来之时却已是夜晚。三家约定了子时兵变,而那时已是亥时。骆泽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信也没有取到。我问他是何事,他也不说,直到见了父亲他才开口说事情恐怕有变,叫父亲放下手上一切动作,赶紧回撤。而且,还言明父亲不要声张,毁掉家中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书信和证据。父亲虽疑惑不解,但或许心底仍是不想举事,便听从了骆泽所言。 果然,半夜里皇宫火光弥漫,不久便传来消息,赵长生已被诛杀,兵变失败,皇上正在彻查赵府。我大惊失色,知道亭哥一定出了事,想要出府营救,但骆泽却拦下了我,他这才告诉我他那一天都去了哪里。 那天早晨,他因为避嫌,走的是韩府后门。行至门口,却正看到一个穿罩衫的鬼祟之人在韩府管家的接引下走进韩府。他当下便起了疑心,改为从正门进入韩府。进府后,他将小虎放下,便要找韩相议事,可韩府管家却一再推阻,骆泽只好告辞。可没人知道的是,他出了韩府后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到韩府后门,躲在了门旁的树丛里。 他等了片刻,终于见到那鬼祟之人被韩相亲自送了出来,那人兜帽已然放下,正和韩相相谈些什么。骆泽凝视那人,骤然失色,只因那人正是本应在城外祭扫先帝陵墓的凌夏本人! 骆泽惊诧万分,紧紧掩住了嘴。待那些人散了,他才小心的显出身形,急匆匆地往勇武候府赶去。他一路疾走,终于到了侯府,刚要上前敲门,突然被身后一人打晕,倒在地上。 当他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在皇宫偏殿,面前坐着的正是凌夏帝。凌夏帝笑语道:“此一事,连那两只老狐狸都没发现,却被你这只小狐狸发现了。” 骆泽惊慌跪拜,恭敬道:“皇上若担心臣下们功高震主,便应效仿宋□□杯酒释兵权,而不是逼反臣下!” 凌夏帝笑道:“寡人几次向赵长生示意,你看他可有放权的意思?你倒教训起寡人来了。” 骆泽闻言,当下便承诺,若是凌夏帝肯放骆家上下一条性命,骆泽一定劝骆丘放下权柄,远走他乡。 凌夏帝却是摇摇头:“你要骆丘远走他乡,岂不是显得寡人太过刻薄。” 骆泽连忙改口:“骆家为求一生,愿自断臂膀,做个闲臣。” 凌夏帝:“你这样想,你父亲也会这样想吗?我设计逼反他们,他不会恨我?” 骆泽磕头道:“骆泽在此立誓,不会将此事告诉父亲,他只会知道是皇上宅心仁厚才宽恕了骆家,若骆泽违背誓言,必举家上下,不得好死。” 凌夏帝思虑半晌,才开口道:“骆丘为人迂腐,在三人之中确实不足为虑。既然你这样说,我便允了你,只是我要求骆家无后,无学生,无党朋。无后是说不能有可以培养的后代,你大哥要死,你也不能生子,劝你爹也不要再想着有个老来子。无学生是指骆丘不得收学生,不得做监考官。无党朋是指骆家不能在朝廷中有任何亲近的官员,你可愿意?” 骆泽头伏在地上,半晌,才悲恸道:“草民愿意。” 凌夏帝起身:“记住你今日承诺,若是以后有一丝违背,便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刻。”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凌夏帝突然又停了下来:“你家中可留有韩渊写的书信?” 骆泽仓皇间抬头道:“已尽数焚毁!” 凌夏帝回眸:“那就骗韩渊再写一封!若是做不到,寡人之前答应你的话一律作废!”说完,身影隐没在重重屏障之中。 骆泽呆立在原地,有太监催促道:“骆公子,快随这位侍卫出宫吧,今后几天里,这位侍卫会在骆府外监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小公子千万莫要大意,做了错事,后悔都来不及。” 骆泽将此事告知与我,我恍然失措,然事情已到如此田地,除了忍气吞声,就此苟活,我们又能如何施为。骆泽吩咐下人烧毁了韩渊所有书信,咬牙找来纸笔,仿照韩渊笔迹做信一封,特地留下马脚,待后人观看。送信之时,我与骆泽同入宫中,向皇上承诺不会嫁给朝中权臣之子,以此求得见亭哥一面。 那时,亭哥已经被定罪,待严刑逼供之后,便要处以酷刑。 在天牢中,我见到亭哥,给了他一瓶□□,让他了却此生。 骆月苦笑道:“这便是所有的真相了。” 韩川低着头,不声不响,手向桌上的茶盏摸索过去,想要给自己斟一杯茶喝。茶水从茶壶中流出,却因为倒茶的手不稳而泼溅出去,洒了一桌。 韩川咬破了下唇,眼睛通红。 骆月道:“不管怎样,陷害你爹的那封信确实是骆泽写的,他也确实眼睁睁看着韩赵两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无所施为,这也是骆泽一直不敢面对你的原因,或许因此而死,他是心甘情愿的。” “砰!”茶杯重重落在桌面上,韩川声嘶力竭道:“心甘情愿!他倒是心甘情愿了,我呢?你叫我怎么能情愿?!”韩川状若疯癫的呢喃,“若是我知道,若是我知道……” “若是你知道,凌夏帝的仇也还是要报,毕竟他就是真正的元凶。人心不足,却要用旁人的无辜性命作为填补,实在是可悲可叹。”骆月接着道:“你要报仇,事情的真相还是需要骆泽来揭开,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骆月苦笑:“天底下有几人关心真相,大多数人关心的只是如何安放他们心中的仇恨怨念。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不懂吗?即便天底下人都知道了这个故事,知道了这场祸端是众人合力的结果,而并不是骆泽一个人的错,对骆泽来说,又有半分弥补吗?他生前所念所想,不过是老父能安享晚年,我能得到幸福,你能放下仇恨,天底下能少死几个无辜之人……不过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骆月见韩川不再显露癫狂之态,起身走向卓络:“我们回房吧。”她想了想,还是回头道:“韩川,既然你已用前半生写了一个恨字,就别再用后半生写个悔字。” 言罢,她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脚步有些不稳。卓络扶住骆月,瞪了韩川一眼,带骆月上了楼。 两人走到房前,卓络正欲推开房门,身旁的一间房却同时开启。 骆月呆怔道:“父亲……” 骆丘脸上老泪纵横:“我本想说是我拖累了你们这些孩子,话要出口,却又觉得是陈词滥调,一点儿新意也没有。老头子我也汲汲营营,谋划了半生,晚年不想再想这些,倦了,倦了。” 骆丘扶住房门,慢步回房,骆月却忍不住淌下两行清泪来。 卓络劝道:“难得糊涂。” 骆月点点头,不再看楼下,随卓络进了房。 客堂中一片静谧,此时更深露重,客栈门敞开着,涌入一室寒凉。韩川起身走到客栈外,轻合门扉。他形单影只向外走去,身影渐渐远了,隐没在冬日暗无边际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一个终章,1600字,就今天一起放出来吧。 ☆、终 早春三月,万物复苏。 韩川坐在房内,案前放着两幅画,一副是当年骆泽送他的桃李争春图,一副是骆月交给他的一副画像。画像上的韩川只有十六岁,手中提着一把剑,站在桃树下,一副威风凌凌的样子,只是眉目间有一笔斜飞而出,显得整个人怒气勃勃。 韩川依稀还记得骆泽的那句话:“这一笔画错,却是可惜了。” 那时韩川站在房顶,闻听骆泽的这份惋惜,却没想到他画的就是自己。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7节 “骆泽……”韩川低呼几声,将两幅画收起,走出房去。 岐山峰顶,浓雾一片,影影约约间有个人影向他走来。 那人走到身前,开心道:“你放纸鸢吗?骆月让我来叫你。” 韩川闻言一笑:“骆月不是都怀孕了吗,岐山上怪石嶙峋,道路蜿蜒曲折,你敢让她到处乱跑?” 卓络嘴巴微张:“你说的对!”说完,急匆匆跑了去。 韩川失笑,向前走去。 行到一处平地,见骆月手中牵着一只纸鸢,纸鸢高高飞在天际,被山间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卓络在一边纠缠不休:“回去吧回去吧!小心磕着碰着!” 骆月道:“你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是不是韩川又和你说了什么?” 韩川穿过山间浓雾,走上前去道:“且不说这山路崎岖,便是这风如此凌厉,你也该悠着点,小心着凉。” 骆月不语,卓络先急,他一把将纸鸢线抢过,放在韩川手里,拖着骆月便要往回走。骆月拗不过,只好随卓络往屋子那边走,临走时还不忘瞪韩川一眼。 韩川含笑,轻轻扯动长线,纸鸢便扶摇而上,直上碧空。 骆月一行回乡后,因为骆丘已被罢官身份不再显赫,又因为骆泽之事,颇不受乡民们待见,受了不少气。恰逢韩川去看望几人,得知这些事后,便请求骆家三人随他来岐山,作为半儿替骆泽尽未尽之孝。 骆月看骆丘需要静养,不宜受气,便答应到岐山来,算算日子,也已经一年有余了。 韩川放着纸鸢,一个小道童寻来,躬身道:“师叔,凌冬小师叔突然来了,正在前堂和师父师祖们说话呢,您不前去吗?” 韩川讶异:“他怎么回来了?” 小道童道:“说是南巡,顺便回岐山一次。” 韩川笑笑:“也好,他虽是岐山弟子,却因为身份原因一直没来过岐山,这次能来看看也算是好事一桩。” 小道童:“师叔不去吗?” 韩川摇头:“你先走吧,我收了这纸鸢再去。” 小道童依言退下。 小道童走后,韩川却是不急,仍是慢悠悠的放着纸鸢。他手中一张一弛,纸鸢也飞得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顶不住剧烈的罡风,被风吹破。韩川突然想到,若是纸鸢坏了,骆月一定饶不了自己。他这才忙将纸鸢扯回,只是晚了一步,纸鸢从中间处被风击穿,晃晃悠悠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不见了踪影。 韩川苦笑一声,他一边缠线,一边顺着线头寻了过去。 山路崎岖,韩川走了半天,才看到纸鸢的一抹影子。原来那纸鸢飘落而下,落在了山路边的一条小河中,被水泡着,是一点都不能用了。韩川低头向小河走去,想着自己是免不了要挨顿骂了。 走到溪边,他撸起袖子,伸手去够,河水冰凉,他向前探探,眼看就要够到那纸鸢,谁想到手还没碰到纸鸢的边,那纸鸢便“唰”的一声腾空而起。 韩川惊讶,正要回头。蓦地,一个温柔恬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好像傻了很多,有线不拽,用手够?” 韩川闻声,脊背僵直,他不敢回头,怕只是他一时听错。 那人轻笑,走到韩川身后,将他的手执起,把风筝放在他手中:“那日在雍王府,你对我说的话,其实我听清了。” “你说,千万不要是你,骆泽。” “可偏偏是我,你恨我吗?” 韩川闭紧湿润的双眼,蹲在河边,不声不响。 那人轻叹一声:“你还恨我。” 韩川笑笑,轻声道:“我现在回头,便千万要是你,否则,我就恨你一辈子。” 骆泽哑然,韩川回身,两人相视一笑,恩仇皆散。 远处,凌冬看到这一幕,摇头一笑。 旁边三福道:“皇上,你怎么就放了骆泽一马呢?” 凌冬道:“当日立下赌约之日,还不知谁输谁赢,若是他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三福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凌冬看着二人,突然想起那一日他问骆泽,若有来生,你愿做什么? 若有来生,骆泽愿当普通百姓,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关心,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不束缚别人也不被什么束缚,整天潇洒度日,羡煞他人。 那时,他曾问:这是人吗? 骆泽莞尔一笑: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完了完了,故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当然是有遗憾的,因为没人看。 但故事无人看也是故事,好坏也是故事。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出了一个故事,多年的心愿便算是达成了。 我开心啦。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