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汉大故事》 正文 第1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汉武/霍卫现代]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文案】 写给自己,细水长流的温馨霍卫,不虐不强迫不苦逼。 内容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青,霍去病 ┃ 配角:刘彻,平阳,卫子夫,公孙敖 ┃ 其它:汉武,霍卫,现代 ================== ☆、 引子 当你发现电脑里所有exe文件图标都变成了一只手捧三炷香的野猪,那么恭喜你,你中了本年度风靡网络的蠕虫病毒——野猪烧香(又称“金猪报喜”)。短短一个月,数百万计算机用户中招,各大杀毒软件厂商频繁升级自己的病毒库和广告宣传,更有人悬赏十万美金缉拿病毒作者。 总之,在这个病毒肆虐数月,广大网友纷纷肉疼地付费购买正版杀毒软件,以为从此自家小电高枕无忧时,一波新的灾难降临——灰凤横空出世!它纵横网络江湖n年,有六万多个变种,诞生之日起,就被反病毒专业人士判定为最具危险性的后门程序,并引发了安全领域的高度关注,更是连续三年被国内各大杀毒厂商评选为年度十大病毒,堪称“毒王之王”。 之后的某天,国内某综合论坛出现了一个帖子,又掀起了一阵波澜,帖子中链接的是某高校论坛的bbs水区高楼“汉大唐大,谁才是民办高校的no1”数百页的楼里,砖头吐沫横飞,掐架爆料不断,就在掐得最严重的几天,一个新id的几个发言引起了广大网友的注意 “让你们汉大的野猪校长好好拜拜!” “不是说我们唐大工科不行吗?让你们这群工科男见识见识!” 下面是野猪烧香的截图。 以理工科立校,坚持“严谨勤奋求实钻研”的汉大学生,在掐架这个项目上本来就不是文法经管见长,“博学睿思会通中外”的唐大学生的对手,如今又被在专业内狠狠羞辱了一次……于是,顺理成章的便有了—— “就你家小凤校长白莲花一样高贵纯洁?腹黑到毛都灰了!” 下面附带一只灰灰的小凤。 这个帖子爆料这两个病毒是两校学生掐架掐出来的。帖里更有人证实,全国最大的两家杀毒软件厂商,别看最近各种广告商战,揭短抹黑,搞得你死我活,实际上两家的老板都是汉大校友,同年同系同班同寝室,还是上下铺,当年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踢球一起把妹一起搅基,这次病毒风波,两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广大网友刚在哀嚎,你们掐就掐关我毛事?我只是在水里好好游泳的说,两大高校发言人便及时出面辟谣顺毛了。 公孙弘发言人说:“众所周知汉大的学业负担非常重,课程非常饱和,白天课时全满晚上继续实验,寒暑假进工厂的进工厂下矿山的下矿山,学生们都是奋战在祖国工业生产第一线,用工业发展推动社会进步的好孩子!在校期间理论课程培养扎实,专业实践安排科学丰富,没有时间搞那些个东西的。而且我校与唐大一直是友好校兄弟校。” 房玄龄发言人说:“我校与汉大学科互补性好,我校文法经管专业是全国重点学科,汉大理工类专业实力强,我校女生多,汉大男生多(众笑),又因为地理上非常近,历来交流广泛,学生之间关系特别融洽,经常一起开运动会,联欢会,组织球赛,今年还准备开设几个联合培养的专业,请广大应届考生密切关注,踊跃报考。” 帖子于是开始吐槽发言人: “白天课时全满晚上继续实验,寒暑假进工厂的进工厂下矿山的下矿山”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作业月月实践年年论文,汉大是血汗工厂不解释!老师们你们不累咩? ——我们学院暑假要全员下矿,≈gt_≈lt ——泪眼婆娑,俺家有个亲戚,名校海龟博士,走关系花钱托人进的汉大(多少钱你懂的),没想到试用期没有通过,据说是真正的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虽然工资高,奖金多,试用期把打点的那些钱差不多都赚回来了,但是等于免费打工一个学期啊亲!!!!真血汗工厂不解释! ——求门路,学历合格能吃苦,专业热情高,愿投身血汗工厂。 ——你啥专业?有的专业不用走门路,直接投简历就行,笔试两轮,综合和专业,面试三轮,人事处、学科专家、校级领导,最后有一次试讲。我就是去年投简历进来的,不是海龟,有工作经验。工作是累点,教学科研任务都重,但是待遇真心好,完爆两桶油和电力,还能学到很多东西,有传帮带,系里都是大牛,真正做学问的好地方。 ——楼上是地矿学院的吧?哪个方向?在下应届,自知尚有缺欠,想先进站做博士后,最好能投在两位校长门下,烦请指点一二。 “而且我校与唐大一直是友好校兄弟校。” ——狗屁! ——俺看是夫妻校!(举例n多知名校友夫妻,下略) “我校与汉大学科互补性好,我校文法经管专业是全国重点学科,汉大理工类专业实力强。” ——汉大和唐大合并,取名汉唐大学,绝壁是全国no!!亚洲都可以争一争!新校舍都不用规划了,围墙推了就行! ——为毛叫“汉唐大学”?应该叫“唐汉大学”! ——唐大的妹妹们,哥哥来啦! ——真好!那样的话看帅哥搅基就方便多了! ——穷学理工,富学文史!汉大弱爆了! “今年还准备开设几个联合培养的专业,请广大应届考生密切关注,踊跃报考。” ——软广告不解释! ——又来了,真敬业啊! ——黑个毛!谁黑老房我跟谁急!“在校期间理论课程培养扎实,专业实践安排科学丰富,”这个不是软广告!? ——谁黑你们老房了?公孙爷爷容易吗?那么大岁数还在野猪手底下,活那么好干?要不让你们老房来试试? ——卫校长不干得挺好的?全国第一高薪不解释。 ——毛!挺好的个毛?!他这个层次的国内谁还给本科上基础课?都是野猪逼的!那个bt! ——对了,汉大的同学拿到下学期课表了吗?今年你们卫校长还有阶梯教室的大课吗?地点在哪里啊?想去蹭课看帅哥,o(n_n)o~ ——卫老师那个课今年换霍老师上了,在建章楼201,周二下午34单元。 ——﹃!!!不过你们霍校长不是跟狼女私奔了吗?(版主:随意诽谤,封id一年) 这个帖子之所以流得到处都是,点击数百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半部分关于汉大高层的各种内部辛秘猛料——没办法,工科男八卦脑补能力太弱,假期还要被抓去上工实践,文笔也渣得可以,于是被完爆了。 ☆、 1卫媪 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卫青很多很多次回忆过自己的母亲,但是真的就像烟一样模模糊糊,点滴痕迹都没有。而相反的,卫君孺却记得很清楚,虽然她自己并不想记得那么清。 她记不清母亲的名字,只模糊记得几个音,忘记了具体是那几个字,却清楚地记得已经不算年轻的母亲非常非常美,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她懂事很早,四岁以后经历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所以她记得自己的第二个妹妹卫子夫降生时父亲的笑颜和奶奶的不满,奶奶当时很希望有一个孙子。 之后的日子是平静安逸,后来听到“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句话,卫君孺都会想到那段日子——父母在工厂上班,自己带着小自己两年多的卫少儿在厂幼儿园的后院里过家家玩儿,奶奶不愿意带小小的子夫,母亲有小小的不满,婆媳间有小小的矛盾,生活琐碎而美好。 直到一次生产事故,她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 工人是主人翁的年代,因公亡故的工人家属会得到特殊的照顾,不光有每个月的抚恤金、逢年过节的慰问礼,母亲更是从一线车间调到了后勤招待所,这是非常好的差事,工作轻松,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有小小的油水补贴家用。每一季三个姐妹都有新衣服和新鞋子,小孩子都愿意和她们玩耍,眼神里有羡慕和嫉妒。 卫君孺当时觉得这种生活是理所应当的,而且,理所应当应该绵延下去。变故却忽如其来,母亲又一次怀孕了。 与现在追求个性解放不同,那时社会义务与道德是至高无上的,离婚再婚的人在厂里都抬不起头来,而丈夫公亡的单身女人竟然怀孕了!?卫君孺之后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疯狂到无法理解。爱欲的利爪牢牢地抓住了她,在浓烈时,现实中的一切待遇、家庭、工作、孩子都微不足道。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工亡家属成了破鞋!因为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大了,没有办法打掉,母亲被剃了头发,脖子上挂着破鞋挺着肚子游街——那时的她却仍旧顽强地美丽着。而小小的卫君孺当时并不能弄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一样了,她记得奶奶去世时盛大的葬礼,厂子里来了那么多人,好几个叔叔阿姨握着母亲的手,说以后有困难要跟组织上说,大家都会帮你……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妈妈爸爸奶奶曾经期盼的男孩。母亲叫他阿青,她没有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卫君孺一直坚信母亲是真爱那个人的,青和情谐音,哪怕是孽情,也是情。 生产前后没有得到照顾和调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瘦,眼睛却是明亮光彩的,她艰难地抚养着四个孩子,没有人愿意接触这个不洁的家庭,所以不时来敲门的人只有红卫兵。 两年之后,卫君孺生平第一次出远门。那时母亲的身体非常糟糕,总是生病咳嗽,又没有条件医治,却强撑着带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又走了半天的山路,路越来越窄,坡越来越高,天蒙蒙黑的时候,她们找到了山坳矿区里一户姓郑的人家。那是卫君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郑季。 阴冷的山间回荡着女人的叫骂咆哮,“你个骚比贱货,欠男人草的破鞋,我不找你你还敢来找我!?”肥硕的女人扯着母亲的头发,厮打她的脸。卫君孺第一次听到这样低俗的咒骂,吓得抱着弟弟大哭。姓郑的男人看那女人打累了,才低声说,“别闹了,让人听见了不好!有啥事进屋说。” “郑三,你个陈世美!王八蛋!被这个骚逼货迷了心窍了!这个贱逼凭什么进我家?!”说着又在母亲脸上抓了几把。 那天晚上,母亲跪着把一包钱还有弟弟交给了那个女人,因为郑季不敢接也不会接,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母亲。在咒骂声中母亲带着君孺逃一样离开了郑家,深夜里走在漆黑寒冷的山间,消瘦的女人背着女儿一路哽咽着哭,呜呜的声音随着刺骨的风,飘到很远的地方。在回家的火车上,她的眼睛红红的,嘴唇青白,手一直在抖,美丽哀怨。 母亲的脸上留了疤,很显眼,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没有办法再像原来一样带着君孺干精细的活计,为了生计,只能去干搬运的体力活。长时间搬扛和病弱,挺拔的腰身慢慢变得佝偻,她一刻也没有停止劳作,也没有停止寄钱,哪怕后来已经佝偻颤抖得不能写字,仍会带着已经上学的卫君孺去邮局寄钱给郑家。 她眼里的光亮慢慢消减,没几年,那束光亮便完全湮灭了,并不年老的她被消磨得没有一丝美丽的痕迹,苍老干瘪,她变成了卫媪。 那时,只有16岁的卫君孺带着12岁的卫子夫料理了母亲的后事,14岁的卫少儿上个月下乡了。 ☆、 2卫子夫 没有单纯、善良和真实,就没有伟大。——列夫托尔斯泰 卫媪去世后的第二年,卫君孺找到了一份工作。不是国企,也不是国营和集体制的工人,是一个艺术学校,合同工,每周休息半天,工作内容是管理学生,需要每天住在学校,工资是每月18元。和盯着国营集体身份等批条混日子的人不同,君孺很珍视这份工作,她这种身份家境的人,被安排进国营集体是不可能的,有这样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她很满足。每天她会第一个起床,收拾完毕之后,打开所有教室的门,以方便早起的学生进教室上自习。她是家中的大姐,从小撑着家里的担子,本性宽厚,又不记得失,学生和老师都喜欢她,渐渐的脱颖而出,是合同工里的第一个校先进工作者。 主管学生工作的刘主任是曹校长的儿媳妇,叫刘平阳,卫君孺跟她的私交非常好。平阳总是说,君孺的性子真好,不像我,我就是个火爆脾气,遇见不高兴的就要说,虽然完了就忘了,对事不对人,但是人家会记仇的!君孺只是低头笑笑,她这样的人,没有不高兴的资本。 这年秋天,卫子夫如愿考上了这所中专,念声乐。卫子夫是天生的好嗓子,人称百灵鸟,百转千回音色也十分优美。后来网络发达的时候,她已经不常登台,但第一社区仍有高楼《下辈子没有你的声音我该怎么办——卫子夫专楼》。卫子夫的性格比君孺还要温柔,她从不发怒,遇见特别不高兴的事情,也只是蹙着眉低头笑笑。 为了凑生活费,也为了赚钱打点关系让卫少儿早些回城,卫子夫每天晚上都会去刘平阳介绍的歌舞厅唱歌。没有固定的收入,唱得好的话,会有客人送花,歌舞厅每束花卖十元钱,结束的时候把收到的花交到后台,每束换三元钱,一束花一个晚上要被卖上好几次。 所有稍微熟悉卫青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对女人的疏离,他很少主动跟女人说话或者找女人合作项目,更不懂得怎么跟女人长时间维持亲密关系,以至于后来在情场上一直不顺,险些变成剩男……平阳曾经痛心疾首地批评教育他无数次,也曾经想联合刘家卫家众人开□□会,但是未果。 因为十分关心下属的弟弟刘彻劝她道,“你觉得小时候被后妈虐了那么多年能对女性有啥亲密感?行了,那边工程刚一半,你别把他批出啥事来!” 平阳虽然怒着反驳道,“你小时候也是被女人压制的,我看咋没啥反感?” 刘彻马上原形毕露痞痞地说:“咋没反感?这不一直坚持不懈打击报复呢吗?” 平阳笑着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连单独私下批评教育也一并放弃了,她知道的。 卫青是被平阳和子夫一起接回家的。那年正好艺术学校参加全国送文艺下乡活动,平阳带队演出,卫子夫的独唱节目压轴。到了一个县城,演出结束,卫子夫来找她,说自己的一个弟弟在附近的矿区,大姐卫君孺特意嘱咐让自己去看看。 不到下午三点,明早六点就要坐火车去下一个地方。这里又十分偏僻,平阳记得她在台上看下去,观众黑黝黝的一片,脸黑手黑脖子黑,身上的衣服也是灰黑色,微张着嘴惊奇于台上鲜亮的演员,艳丽的衣装,红红的脸蛋和嘴唇。不可能让卫子夫一个人出去,于是她找了辆拉设备的小四轮车,带了四五个团里的小伙子进了矿区。 她们照着卫君孺给的老地址,打听着找到了郑家,竟然是一个小卖店,关着门,朝院子里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几个人在店门口等着,看演出回来的人,三三两两,远远地偷偷看她们,却没有人敢过来,平阳之前特意吩咐几个带来的小伙子,务必要有凶神恶煞的气势。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人回来,院子里也没有动静,有人张罗着要回去吃饭,卫子夫哀求着大家,说是□□年没看到弟弟了,能不能再等等。平阳饿得心慌,却没有走。平阳每每回忆起来,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没有走,甚至连一点点走的想法都没有,她是娇养大的,那是她第一次知道饿的滋味,此后她再也没挨过饿,后来能想起来的感觉,只有心慌,不知道是因为饿得心慌,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慌。 心慌得受不了了,平阳就跑去敲旁边一家店铺的门,那是一个修理铺,铺子里乱乱的,桌子上有钟表手电筒鞋子脸盆饭盒……一个年轻人正在捣鼓一把雨伞。 “麻烦一下,这旁边有饭店吗?” 捣鼓雨伞的年轻人抬头笑笑,暖暖的,“没有。这附近就这两家店,要不你等小卖铺回来人买点吃的?” “我们好几个人,想吃点热的。” 年轻人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是该饭点儿了,要不你们在我这儿吃点,可没啥好的。” 平阳出去找几个人商量,大家欢呼着同意,对修理铺老板千恩万谢。 跟着修理铺老板进了院子,大家就一起七手八脚忙活起来了,一会儿就弄好了,菜是土豆茄子,炒鸡蛋,饭是大米饭和馒头,在那个年代的矿区却算是极其丰盛。修理铺老板给大伙盛了大米饭,又拨了一大碗饭菜送到屋里才回来自己吃馒头。大米饭是新做的,馒头是早上剩下的。平阳从进院子就听到那个屋子里有老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她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便打听起来。 “是我爸爸,这里有点问题。”年轻人指指自己的头“民国时候的大学生,原来是矿区的工程师,后来运动了,又出了次事故,转不过弯来,我怕人多了他害怕,就没让他出来。”说完抱歉地笑笑。 平阳想了想,说,“这总是咳嗽也不好,长安中医院有个专家很好的,你有空带他来长安治一下,找我就可以。”顺手从包里拿了张名片。 “下矿人都这样,老毛病了,您真是有心。”年轻人说完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名片……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隔壁院子有响动,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个孩子。平阳看到他托着重重的水桶,有些慌忙地往水缸里倒水。年轻人吹了一声口哨,那孩子才回头看他们,走了过来。 平阳自负一生看过很多美人,有男有女,或清冷或娇媚或温润或阳刚,有的能倾国倾城,有的能一笑千金,有的能金屋藏娇,有的能独霸天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一而足。但若单单论眼睛,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个人,又清又亮,就算不说话,单单那黑黑的眼眸水波流转,便光彩非凡,让人万分喜爱。 “没吃饭呢吧?给你,赶紧吃吧。”年轻人走到篱笆跟前,递过去一个馒头。那孩子点点头,低低的声音说,“我挑水回来了,你家里缺喝的水吗?” “不缺,赶紧吃吧。” 那孩子使劲咬了一口馒头,也不用吃菜,就美美地嚼了起来。刚吃下半个馒头,就听到前面小卖铺有说话的声音。 “妈,今天真高兴,那个节目真好!” “是啊!饭馆里的饺子也好吃!” “咋的,还能有妈做的好啊?” 那个孩子听到声音就跑进了后院的一个小棚子里,又仓皇着跑回来,刚举起桶要倒水,有开锁的声音,小卖铺的后门开了,一个肥硕的女人走了进来。 “骚比货,咋才挑水回来?!衣服洗了没?!”大嗓门传了过来,平阳看到那孩子明显吓得发抖,往后退了一步,“欠草的贱比养的,你就干了这么点活?!一下午你干什么了?是不是又想偷铺子里的东西,不看着就不干活,就知道偷懒,贱比货生的贱比玩意儿,是不是这两天给你好脸儿了?!皮子紧了不打你就不行!”说着那女人顺手去墙边摸了一根木棍,那孩子虽然吓得不轻,却不敢躲,只是小声说“我回来路上摔跤了。”那妇人哪会听他解释,抡起棍子噼里啪啦打过来,边打边骂。 两家屋里院里十来个人,没有一个人上去劝,过了好久屋里那个老人蹒跚地走出来,倚靠着门框冲着隔壁院子咒骂,“不是人的东西,畜生!畜生都不如!畜生都知道护崽子!他那么小你总打他干什么?!猪狗不如!猪狗不如!”修理铺老板赶忙上前,搀扶着把老人劝回屋,老人在屋里还是不停地咒骂。 他的咒骂没有起任何作用,妇人反而变本加厉地边打边骂,“咋的有老疯子给你撑腰了?你知道你吃谁的喝谁的不?又吃又喝还不干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比玩意儿!” 闹腾了一大阵,小卖铺屋里传来一个男孩懒懒的声音说,“妈,你别打了,赶紧让他给我洗校服,明天还上学呢。”妇人许是打累了,用棍子推了推那孩子的胸口,示意他去洗衣服,看他开始压水,才顺手把棍子支在墙角拍了拍衣服回屋了。 平阳这一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子夫才颤巍巍地问,“她一直这样对他?”,年轻人点点头,“那孩子是她男人跟别的女人生的,没户口,在这儿打死了都没事。”子夫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卫子夫原来是带了一千块钱和粮票过来的,想好好感谢郑家养了自家弟弟快十年,此时却全没了主意,她现在只想带弟弟走。刘平阳看她哭得直抽气儿,便自己带着几个小伙子进了郑家,那妇人是说什么也不让带走的,说自己养了这孩子不容易,如何如何困难的时候都没有亏待。卫子夫看她这么不要脸,反倒不再哭了,说什么也要带弟弟走,不让带就要闹到底,打官司报警都不怕。那是平阳唯一一次看到卫子夫强硬起来的样子,又看不过郑家这个妇人所作所为,自己便在旁边天南地北地闲扯吓唬郑家,郑家人也看出来他们是白天舞台上的人,不知道底细,更不敢得罪,又见有几个大小伙子跟着,抢也抢不过,便应下来,但是要五百块钱做赔偿。 平阳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当时就火冒三丈,就给一百块钱,爱干不干,不干就抢人。郑家只得应下来。 卫子夫去后院带卫青走的时候,他还在洗衣服,离家的时候太小,他已经不记得姐姐的样子,卫子夫低声,温和地告诉他,“阿青,我是你三姐卫子夫,我来带你回家。”他只是淡淡地抬头端详卫子夫,卫子夫要伸手拉他的时候,他才赶忙在衣服上蹭蹭把手擦干净,卫子夫心疼得不得了,一把拉过他,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卫青被卫子夫带着离开了郑家,没有行李,小心藏在羊圈里的两本书和半个馒头是唯一的纪念。卫子夫拿过来看了看,是三年级下学期的语文和数学课本,烂得不成样子。平阳瞧了瞧羊圈里的铺盖,心里难受,她是没见过苦日子的人,路上一直嚷着一百块钱都不该给郑家。 卫子夫想留些钱给隔壁的修理铺,毕竟吃了人家的饭,人家还一直照顾着自家弟弟,那个年轻人说什么也不收,说是卫青的姐姐来吃饭也是应该的,再说以后去城里看病还要麻烦平阳,于是两边互相千恩万谢了好久,终于分开了。 卫青也跟那个一直咳嗽着的老者道别了。 一直轻微恐惧女性的卫青,并不是对所有女人都那么疏离,尤其是卫子夫。 ☆、 3卫少儿 这种一时冲动而产生的爱情,可以说是一种又甜蜜又痛苦的错误,对于那些没有充分经验来掌管自己的未来幸福的年轻少女们,将使她们一生受到不幸的影响。 ——《苏城舞会》 转过年去,艺术学校改制了,彻底变成民办私立的中专,姓了曹,刘平阳主任也变成了刘平阳副校长。又过两年,曹校长去世了,校长变成了曹寿,但是大家私下都在说,其实校长的媳妇,副校长刘平阳才是学校的一把手,曹寿身体不好,长年住院,所有的内外文件都是刘平阳签批。 因为学校改制,不少老职员都调转工作去了国营集体编制的单位。卫君孺没有门路离开,也不想离开,她因为工作努力出色,升为学生处副主任,工资涨到了68元。 卫子夫遇到了喜欢的人,他送的花,她再舍不得拿去换钱。卫君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手捧一束玫瑰花,笑得幸福灿烂。对方是刘平阳的弟弟刘彻,汉朝大学的新校长,高大俊美,却已婚。 卫青因为没有户口,并没有上学,托人找了一份送报纸的工作,每个月有8元钱的收入,艺术学校有什么临时的工作,他也会去帮忙。 卫君孺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只期盼卫少儿赶紧回城,一家人平安和美过日子,于是卖力抓紧打点。终于,秋天的时候,卫少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两岁半的男孩。未婚先孕,仿佛是卫家女人无法摆脱的诅咒。 卫少儿和霍仲孺曾经是真心相爱的,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一起抚养孩子两年,霍家早就已经打点完回城,并且安排好了工作,无数次催霍仲孺回家接班,霍仲孺都没有回去。当时卫少儿是坚信霍仲孺和卫少儿可以白头偕老的。 直到半年前,霍仲孺的母亲重病瘫痪,霍仲孺不得不回城床前尽孝,临走的时候,也是十八相送,依依不舍的。没想到过了两个月就变了,霍仲孺回城、接了母亲的班去机关工作、然后,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卫少儿回家前先去找的霍仲孺,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只要找到单位,霍仲孺就完蛋了!那个时候未婚同居是流氓罪,轻则拘留,机关单位的话,直接要开除,在火车上她是下定决心的,她宁可陪着他蹲大狱!他不想让她好过!他就别想好!但是当他深爱的男人跪着求她,说他不怕跟她一起坐牢,丢了工作离婚也不怕,但是母亲重病呢,真要那样,母亲就活不成了!卫少儿犹豫了。她犹豫的时候,霍仲孺的妻子又怀孕了,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心却凉了。她找到霍仲孺,说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他! 霍仲孺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她手里拉着的去病嘱咐道,这孩子身体不好,好好照顾他,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卫少儿只回了一个字——滚! 卫少儿就这样带着小小的霍去病回到了在长安家。虽然能感觉到大姐的不满和心痛,但是回家了就是好。卫少儿刚回家安稳了两天,就开始跑工作的事情。是的,她现在没工作呢,还得养个儿子,她去父母原来的单位,看能不能安排工作! 厂机关办公室的一屋子人都看着她,问清来意之后很直接地拒绝了,现在回城的知青那么多,安排工作哪有那么简单? “我家是双职工,工亡家属,我是知青回城,凭啥不给我安排工作?” “你父母叫啥名字?我们查一查。” 她报出母亲的名字,办公室里都是耻笑, “你妈搞破鞋的,早被厂子开除了,你还接啥班啊?” “那我爸呢?我爸是工亡!我凭啥不能接班?我妈被开除了,有档案记录吗?谁看到了?” 那个时候工厂已经停止生产,都在搞运动,十分混乱,那人也记不清卫媪当时被开除是不是写入档案,也不好当面翻着查找。只是敷衍着说,先登记一下,看看有合适的岗位就安排。 卫少儿就这么在厂机关坐了一天,水都没喝一口,不安排就不走,一直到厂子下班了才回家。第二天厂子没开门,她就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但还是没用,任你坐着,机关该喝茶水喝茶水,该聊天聊天,就是解决不了。晚上,卫君孺和卫子夫已经开始劝她了,卫家人的性子都和顺,只有卫少儿像烈火,想干什么必须要干,而且马上!如果说儿子继承了卫少儿什么的话,可能就是这点。 第三天早上,她用罐头瓶装好水,带了几个馒头,把霍去病交给送报纸回来的卫青,就又去厂里了,一天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 她不气馁,打定持久战的准备,这样天天找,找了十几天,终于有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她认得他,他是机关办公室里的人。 “我跟你说,你这个事情找办公室也没用,咱们做不了主。上面有文件,工亡直系亲属的下乡知青,回城厂里给安排工作,你直接去三楼右边最里面那个屋找厂长,只要厂长给签字批准了就行,去的时候就提你爸,别提你妈,记住啊!三楼右边最里面那个屋!” 卫少儿照着这人的指点,又找了一个多礼拜,围追堵截,终于拿到了厂长的签字,正式成为一名国营工人!而经过这不到一个月的折腾,喜滋滋地拿着工作服回家时,才发现卫青已经正式升级为霍去病最喜欢的亲人。这个孩子学说话很晚,也不喜欢说话,喜欢自己玩,不喜欢搭理人……但现在全变了,忽然开窍了一样,会粘人会撒娇,卫少儿觉得很挫败。 在很多年以后,社会上流行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还有一句老话,你对生活笑,生活就对你笑,你对生活哭,生活就对你哭。很多时候遇到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结局,诚然其中有其他各种因素,但心境和性格也的确很重要。 那个机关办公室里的年轻男人,叫陈掌,是卫少儿未来的丈夫。在卫少儿正式入厂,熟悉了工作,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工人阶级主人翁后,陈掌对卫少儿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你本身就带着光明,自然有美好的东西爱上你。 “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妈出过丑事,你家都是干部,爸爸还是教授。” “没事,那都是老一辈的事,现在咱俩不是一个单位吗?都一样啊!” “我……我也没念过啥书。” “没事,以后孩子有不会的题,问我就行。” “我……我16岁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 “啥?” “你不乐意就算了,我……这事也改不了了,你不接受就算了。” “你让我想想。” 陈掌想了一个月,卫少儿想了陈掌一个月。那天中午午休的时候,陈掌拿着红红的户口本,去车间里面找卫少儿。 “我把家里的户口本拿出来了,咱俩结婚吧,下午我就给厂里打报告,你要是愿意,就明天把户口本带来,后天去婚检登记!” 卫少儿的心砰砰砰地跳, “你妈是咱厂老干部,她同意你跟我结婚?” “起初不同意,后来就同意了,你别怕,结婚后我俩单过,我保证不让你受委屈。”陈掌咬了咬嘴唇,“我没敢告诉他们你有孩子的事,你看能不能……先别让我妈我爸知道,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俩结婚以后,慢慢告诉他们,你看行不?” 卫少儿看陈掌局促不安的样子想哭,她一直是个拎得清的女人,也不像后来的女孩子那样坚持爱我就要接受我的全部。这个男人是真爱她,她有孩子这件事,她最好的同事她家的邻居都不知道,谁也没想过没到二十岁的她有个三岁的孩子,她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爱自己,接受自己。 卫少儿和陈掌结婚了! 那是理想中的婚礼,温馨气派而盛大,陈掌的父母不知道卫少儿的过去,一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霍去病变成了卫少儿亲戚家的孩子。 卫青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作为领导出席的刘彻。 刘彻露个脸就走了,没有看卫青一眼。 霍去病忙着吃鸡腿,也没看刘彻一眼。 卫少儿结婚之后曾经想把霍去病送到霍仲孺那里,霍去病自己死活不干,卫子夫和卫青也不同意。卫少儿决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更改,尤其她看出来霍仲孺那边很不乐意抚养霍去病,卫少儿性子上来,就是要送过去。 直到很少说话的卫青说,能别送就别送吧,那边不愿意,孩子也遭罪,弄不好以后连父子都做不成。我现在赚钱了,还有时间,可以养去病。 卫少儿想起子夫跟自己说去接卫青的情景,唏嘘不已,还是决定不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 第二年卫少儿怀孕了。卫家的老房子被厂里征用盖厂房,等待厂里再调配住处。卫子夫开始跟已婚的刘彻同居,未婚先孕,仿佛是卫家女人无法摆脱的诅咒。卫君孺因为工作原因要住在校,卫青带着霍去病在艺术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 命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4平阳 一个女人的美貌对丈夫来说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莫黛斯特米尼翁》 从刘平阳成年到去世后的很多年中,她的经历都是一类女人努力学习的模板,其中有的功败垂成,如陈阿娇,有的完美复制,如她自己的儿媳刘卫长,当然,也有人全方位超越,不过那就是唐大的辛秘了。 刘平阳从小就是孩子王,在汉大家属院里呼风唤雨,她性格里有与生俱来的勇敢与大气,良好的家境、优越的教育、精心的培养,又加上女孩子比男孩子提早到来的发育期,她在同龄人中一直是公主和女王的混合存在。和还是小香猪的刘彻万分依赖她一样,当时曹寿也时时缠着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那时刘平阳并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当母亲告诉她需要跟曹寿结婚时,她并不觉得委屈,这是母亲的需要,也是弟弟的需要——曹寿的家族跟刘家是世交,往来频繁,最重要的是,曹家有实力、有产业、有艺术学校、在确立汉大继承人上有发言权。就像后来弟弟刘彻娶陈阿娇一样,生在这样的家族,一切能让己方利益最大化的行为,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享受家族奢华和荣耀的代价。 刘平阳是成功的,她的弟弟刘彻成为汉大下一任校长,而她自己,成了曹家艺术学校实际的掌权人,甚至之后的很多年里,人们一直称那所艺术学校为——平阳艺术学校。 只是有时候回想起来,还会觉得有丝丝点点的不真切——平阳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跟曹寿那样的男人结婚。 人名字的意味往往跟命运走向没有任何关联,甚至更多的时候,表达的是一种祈求,富贵多是穷光蛋,因为缺什么,就用名字求什么。曹寿便是如此,他是曹家的三代单传,而且是老来子,生下来就孱弱,在保温箱里呆了好久才出来,曹家算是倾尽所能才保住这条根。后来曹襄回忆起来,自己的父亲一辈子只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病,一个是玩。如果不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住院,就是在某个□□玩乐。曹襄的奶奶之前还管一管,后来曹襄大了,自己也上了岁数,便再懒得管这个儿子。 刘平阳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艺术学校的事务,成为长安圈里手眼通天的角色,也顺理成章地,守着活寡。 这一年,有一个让整个刘家欢欣的好消息,一直被怀疑不育的刘彻有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儿有一个被霍去病吐槽了无数次的名字——刘卫长,这个名字同样隐含着某种对命运祈求,孩子的妈妈是卫子夫。 未婚先孕,仿佛是卫家女人无法摆脱的诅咒。卫君孺无法理解一向和顺懂事的卫子夫为什么也走上这条路,她劝过无数次,但是没有用。卫子夫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和已经有了子嗣的郑家霍家不同,刘彻需要一个孩子证明自己,她相信会是好的结局,她愿意赌一次。卫君孺在艺术学校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反倒不知道该对妹妹说些什么,母亲的事对她的影响太过巨大,她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 也许卫子夫是对的,刘卫长出生以后,刘彻的奶奶和妈妈都来看过她,陈阿娇再也没找卫子夫闹过。 霍去病四岁那年的夏天,平阳给卫青和霍去病办了户口。 卫青因为自己没上过学,所以心心念念的想让霍去病秋天去幼儿园。平阳托了艺术学校辖区派出所的关系,把舅甥俩的户口落在了艺术学校。霍去病的生日卫青记得特别清楚,没有什么问题,而轮到卫青的生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记清,连月份都记不太准,甚至年份还有歧义,最后没办法,只能胡乱填了个日期。年份上面,卫青想把年龄写成十八,这样就能出去打工赚钱,平阳打量了半天,怎么看都看不出他长得像十八,派出所的人也害怕出什么纰漏,又看他实在有难处,就把年龄改成了十七岁。 平阳把办好的户口本交给卫青的时候,面色很不好,卫青起初还没在意,打开看第二页吓了一跳, 姓名:卫去病 平阳火冒三丈地说:那个登记员眼睛真是漏了!我让他改他还不改!还说孩子不是跟妈姓就是跟爹姓,这一大家子没有一个姓霍的,孩子得姓卫。 卫青赶紧说没事没事,能办下来就挺好,转头去各个教研室发课程表去了。发完课表回到综合办,去病正在卫青的座位上啃桃子,看到卫青回来,蹬蹬蹬跑过去往卫青怀里窝。 卫青蹲下来抱抱他,才拉着他的手平视他的眼睛说, “去病,舅舅跟你说个事情。以后你不叫霍去病了,叫卫去病好不好?” 去病眨眨眼睛,“就是以后跟舅舅一样了?” “是的,去病以后跟舅舅一样姓卫。” “好!太好了!去病想跟舅舅一样。” 卫少儿对于卫去病姓卫这件事十分欣喜,一直念叨就是天意!要不怎么能碰上那么个二百五的登记员。 于是,卫青和卫去病,终于有了合法身份。 长安中医院的钱乙是全国最好的儿科专家,人称“儿科圣手”,每年慕名而来的患者不计其数,要想拿到他的专家号,早上三点就得来排队。 刚过了暑假儿科门诊的高峰,钱乙带着学生,悠然地进了科室,开始叫号。 进来的患者是个半大孩子,还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钱乙不知道他俩谁看病,只是觉得有趣,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个半大孩子的眼睛真亮,三四岁的那个孩子,长得粉嫩嫩肉嘟嘟,人参娃娃一样。 “你俩谁看?哪里不舒服?” “这孩子看,最近有点上火,不爱吃东西。” 钱乙细细看了看孩子的脸色,又让孩子张嘴,要看舌苔,那孩子却死活不配合,转过头去扭着挂住少年的脖子,头枕在少年肩膀上来回蹭。少年没办法,轻轻用脸蹭了蹭少年的脸蛋,柔声宽慰, “去病听话,好好看病好不好?张开嘴,让大夫好好看一下,听话。” “不!不想去幼儿园!” 这样的阵势钱乙在儿科见得多了,看少年也实在没办法,只得拉过孩子的手要号脉,那孩子扭着说什么不让拉,抽着气要哭的架势,少年没办法,只能亲了亲孩子的脸蛋,握着他的小手,安抚了半天,才送过来。 钱乙号着脉,又仔细瞧了瞧孩子,才道, “是上火了,刚上幼儿园都爱上火,得得场病,过去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又道“这孩子根底不好。” 少年赶忙点头,“是是是,一到换季就感冒。” “这孩子从小喝牛奶吧?” “恩,天天喝。” “太寒凉了,不用天天喝,偶尔喝就行。”钱乙又打量了一下少年,道,“我给你开点去火的药,吃个两三天就好了。体质弱的话,得多锻炼,慢慢调养。我看你面色也不好,这样,你这个礼拜五带他去唐朝大学附属医院,挂孙思邈的专家号,要是没号了就先等着,他上午出诊,能看十几个号,看完了你就进去,提我就行。” 少年道了谢去药局拿药了。钱乙听那个孩子一直念叨,“舅舅生病了吗?舅舅哪里不好?舅舅生病了,舅舅不要上班了,去病也不去幼儿园,生病了要呆在家里……” 钱乙看一旁的几个学生也在看这对舅甥,不禁道,“这孩子真历事啊!这才多大啊。” 有个学生道,“我看也就十四五岁。” ☆、 5孙思邈(涉及神棍迷信内容,不喜慎入) 高醫導以藥石,救以砭劑;聖人和以至德,輔以人事,故體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災。——《舊唐書孫思邈傳》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当今医药泰斗孙思邈有个业余爱好——看相,而且算是沉迷级别。所有找他看病的人,他都会看一看,多数只是一看一过,因为大都无甚新意,但是难得的,遇到特别有趣的,他会像发烧级藏友遇见珍品一般细细揣摩欣赏,若是心情好,还会指点一二。 让孙思邈在看相界名声大噪的,是因为给当年的唐大继承人副校长李建成看相的事。当时李建成只是偶感风寒,但是自家附属医院对自家未来校长,自然上心,泰斗孙思邈亲自上门看诊,开了药方,又端详了半天,神在在地提醒李建成说他怕是个短命的,这辈子千万要远离“玄武”二字。李建成本来只是小感冒,被他这么一说,当时上了一股火,把家里养的摆的乌龟全送人的送人扔掉的扔掉,连吃药再打针,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好。后来李建成当真出事故死在“玄武医院”,也不知道是真巧合还是心理作用被吓的。只是玄武事故之后,孙思邈在长安圈一炮而红,找他看相的比找他看病人还多,他一再推辞说当时只看出李建成短命,批出”玄武“二字的其实是李淳风,但是大伙只当他谦虚,慕名而来看相算命的人,挡都挡不住。 周五的中午,一打眼进来的两个人,孙思邈就在心中暗赞“老钱知我!老钱知我啊!” 卫青补完号带着卫去病进诊室的时候,屋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专家位置,一个在陪诊席,却不像学生。 卫青之前打听过,孙思邈是泰斗级别,看诊一次十分不易,所以之前好几天就跟卫去病商量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听话,让伸舌头就伸舌头、号脉的时候不准躲、翻眼皮的时候不要咬人……这几天卫去病生病不用去幼儿园,可以天天粘着卫青,之前的别扭劲儿早就过了,顺毛十分成功。 望闻问切之后,孙思邈开始吩咐医嘱 “这孩子……卫去病是吧?别看挺壮实的,根基其实不好啊!去病去病,无病何须去啊!大人得注意一点,病这个东西,尤其是根基不好的,主要靠日常调理,三分治七分养!秋冬总是生病的话,就去中医院那边找老钱贴伏贴,今年日子过了,明年伏天去就行,贴三年以上,能有起色。日常保健最重要了,作息规律,别挑食,多锻炼。”拉过去病肉肉的小手看了看,“这孩子生辰八字是啥?”顺手推给卫青一本处方联,卫青不疑有他,工工整整写了卫去病的生辰八字。 旁边陪诊席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过来, “这个真牛啊!天生富贵!” “是啊是啊!命格太高,难免冲人,担不住所以体质弱,我看有童子相……” “哪里能看出来?” “看这儿!童子命本来不好,但是千万个里面能出一大富贵!这个就是!不过命寿上有两道坎……”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才扭过来一起看卫青, “那个谁,你是他啥人?” “舅舅。” “那个,他舅舅……我一会告诉你哈,你帮他破一下,还个身!” “舅舅面相也好,双目如炬,贵不可言!” “恩恩恩,舅舅更有意思,极贵极贱!这样的我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舅舅叫什么名字?八字写出来。” 卫青被他俩弄得发毛,写了名字,表示不知道八字,两个人顿做痛心疾首状,捏着算了好半天, “名字也好,面相清,名字清,行运也清。” “那个,卫青,我告诉你啊,你不用不信,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你现在就是没启运明白吗?等一交上运……” 卫青被这两个人弄得毛毛的,不禁搂紧了卫去病,去病却是觉得好玩,歪着头瞅着这两个人捣鼓。过了午饭点儿舅甥俩才被放出来,拽着卫去病出了唐大附属医院的门儿,卫青回头好好看了看门口的牌子,确定不是唐大xx研究所。 “咋样?!有意思没?!有意思没?!” “老钱不错啊!可惜他舅舅没有八字!可惜舅舅没有八字!” “算了算了,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一恨刀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四恨他舅舅没八字!” “你俩说啥呢?” “天罡,你咋才来啊?人都走了。” “别提了,我都要下课开溜了,没想到老魏来查课啊!对了!淳风,今天老魏带着教务查提前下课,就堵在食堂门口,看到学生就问是哪个老师什么课,堵了好几个你的学生!” “不怕不怕,我认了认了!走走走!今天中午我请客吃刀鱼!天罡我跟你说啊,遇到珍惜度国宝级别的了,而且一下俩!可好玩了……” 三个人锁上门离开了诊室,处方联静静地躺在桌上,翻开的一页留了几个字:强极必辱,情深不寿。 卫去病接受去幼儿园了,卫青心里高兴得直想放鞭炮,他最爱看的就是外甥背个书包去幼儿园的小模样。每天早上八点,把吃完早餐的卫去病送到幼儿园,上午十点在幼儿园间食的时候去看看卫去病吃得好不好,受没受欺负,中午把卫去病接到艺术学校一起去食堂吃午饭,陪着玩耍一阵,过后送回幼儿园午睡,下午三点卫去病午睡醒了又会看到舅舅,再忍忍就能跟舅舅回家了!汉大幼儿园就在艺术学校对面,虽然隔着的是一级马路,但是来回一趟只有三五分钟。 卫去病上幼儿园之后,户口上年龄快满十八岁的卫青被平阳调到了艺术学校校长室,负责对外文件,平阳之前就发现他做事非常仔细,检查文件,哪怕小小的数字错误都能发现,做来往取用纪录也是工工整整,不像之前那些人,弄得隔几天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对卫青调任到这个跟卫君孺工资待遇一样的岗位,艺术学校不少教工有不满,但是都压下来了。 卫少儿生完孩子之后,身形一直没瘦下来,她记得之前生去病的时候不是这样,暗叹自己老了,同事都以为她是头胎,纷纷劝慰说过完哺乳期自然就瘦下来了。卫青来找她,事情还没说完,卫少儿就开始笑, “青弟你是让人骗了,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骗钱的。” “那人说的挺准的,之后不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挺准。” “他看你不知道八字就知道你小时候苦,这些人都是骗钱的!两头堵!你给了他多钱?” “我给多人家也不要,后来就收了九块九毛九。” 卫少儿想着钱都花了,又挺长时间没看到去病了,就点头答应了,又去机关跟陈掌说了一声,晚上晚点回家,让他先给儿子喝点牛奶。 晚上她到了的时候,卫青已经把卫去病接回来了,卫去病在屋子里用蜡笔画画,卫青在厨房里做饭,牛肉炖土豆,土豆刚下锅。 “姐来了?赶紧进屋洗手,马上吃饭了。” “我都闻出来了,牛肉炖土豆!哈哈,青弟做的最好吃了,牛肉烂乎乎的,土豆面面的。” “姐别笑话我了,这不是去病还小,怕不好消化吗?” 卫去病看卫少儿来了,只是站着看她,不知道叫妈好还是叫姨好。她洗完手看去病还在那愣愣地站着,忙过去拉过来。 “去病画画呢,让我看看,哎呦!画的真好,这是画的舅舅和去病?”去病点点头,幼儿园老师让画“我的家“,去病的家里只有去病和舅舅。 三个人吃完晚饭,家里的凉开水没有了,卫青烧了水,边用两个碗来回倒着给去病晾水,边跟卫少儿说着一会儿的事情,这个最好是舅舅来,“舅”跟“救”同音,等星星都出来了去路口烧,回来一路上不能回头不能说话,到了家卫少儿给卫青九块九毛九分钱,然后关上门,鸡叫之前不能开门,卫青不能说话。 试了试温度,卫青才把水给去病喝,直问烫不烫,去病喝完了一碗水,才扭头说不烫。星星还没出来,姐弟两个边聊天边看着去病画画,天黑下来的时候,去病画完了,用蜡笔在空白的地方歪歪扭扭的写“我舅舅”,然后献宝一样拿给卫青看。 卫青摸了摸倚着自己的去病,笑着说,“去病画的是舅舅啊?” 卫去病往他怀里扭了扭,“是的!去病最爱舅舅。”他抬头看了看舅舅的眼睛,“舅舅爱去病吗?” 卫青看了看卫少儿,怕她难受,看她面色如常才道,“爱,舅舅也最爱去病。” “舅舅,爱字怎么写?” 卫青都出门了,卫少儿的心还在疼,扎得难受,看着去病跟自己在一起局促不安的样子,不停地看门口和窗外,她怎么宽慰舅舅一会儿就回来都没有用。 儿子跟她不亲了,她这是自作自受。所以卫青一进门,她把钱塞到他手上,就顺着门走了,她越走越快,边走边哭,去病那么漂亮伶俐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她何尝不想自己养,但是不能啊,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喂奶的娃娃呢。卫青出门的时候她好好看了看屋子,桌上是整齐漂亮的彩色连环画彩笔,柜子里的衣服鞋子都是崭新的,这个时候的孩子最费钱,一天一个样儿,衣服鞋子穿几次就再上不了身了,一般都是拣亲戚朋友孩子留下来的穿,但是去病从来没穿过旧衣服,青弟对他是真的好,就算她自己养也不见得能这样,青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卫青一回来去病就缠了过来,“舅舅去哪儿了?为啥不带着去病啊?”卫青一看他这样,心里就凉了半截,他之前跟去病说了好几次,一会儿回来了舅舅不能说话,但是这孩子明显没听懂。卫青越不说话,去病就越不安,他走到哪就跟到哪,一直问,最后竟然哭了。卫青看他哭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原本想看自学考试的书也没法看了,轻轻抱起去病在怀里,扶着他的背,蹭着他的脸蛋,去病看他这样,还说不出话,心里越来越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卫青没办法,拿过来一张纸,写“舅舅现在不能说话”,卫去病看了半天,只认识“舅舅…在不…”完全弄不明白,哭得更厉害。 卫青没办法,怕他真哭坏了,帮着他换了衣服洗了脸,看着他自己慢慢刷了牙,洗了小脚丫,收拾妥当了,抱着去病进了被窝,睡觉吧,明天鸡叫就好了。去病在被窝里轻轻抽泣,卫青拍着他的背,摸他的头,安抚他的不安。去病只是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他,良久才抽着气道,“舅舅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说话了?舅舅不怕,还有去病呢,去病可以照顾你。”说完跳下床光着脚蹬蹬蹬跑过去拿来药盒子,“舅舅你吃哪个药能好?”卫青不知道怎么办好,怕他冻到脚,只能一把把他捞进被窝,暖着他的脚亲了亲他的脸颊,用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让他睡觉,小小的手却抚上自己的脸,“舅舅你不要怕,去病会照顾你的,是真的,你别怕,真的,能照顾你,一直……”卫青用力搂紧了这个孩子。 这是他此生得到的第一个承诺,哪怕来自一个小小的孩子。 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他们的爱是至纯而无私的,恨不得替你受所有的苦,你若过得不好,他们会坚信是自己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 “去病快起来吧,一会儿吃不上早饭了,快起来,看这眼睛肿的。” 卫去病愣愣地看着卫青好半天,“舅舅你会说话了?!舅舅能说话了!舅舅!” 卫青看他醒了,连忙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穿衣服,“舅舅本来就能说话,只是昨天晚上不能说话,之前都跟你说……” 第一次有人亲他的嘴,他第一次亲别人的嘴,是第一个吻。 ☆、 6刘彻 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然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汉书武帝纪》 汉朝大学的前身是秦楚学院的一个附属学院。用唐大众在帖子里吐槽的话说,秦楚学院就是个准二流,汉大顶多算一个准三流。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2节 汉大当年之所以能吞了母校秦楚学院,一是因为有个牛x无比的专利发明——造纸术,一是因为刘彻的太爷爷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多年,慢慢吞并联合了不少无力经营的民营资本教育机构,看准了时机,拿到了政策,后发制人一举吞并秦楚学院,虽然里面有不少运气因素,但是到底转制成了全国唯二的两家民办多学科综合性大学。 根据刘彻自己后来的回忆录,他25岁接手汉大的时候,汉大差不多就是个野鸡大学。当然,他表达的十分含蓄隐晦,但是文青难免话唠,回忆录里的n多事例和吐槽就是证据,最有名的就是“记过就退学事件”。 当年刚从常青藤10名校海归回来的刘彻先按计划与陈阿娇结了婚,然后就接任了校长,热情高涨意气风发地入主汉大,想要大展一番身手。那时他对汉大里里外外都极其不满,明察暗访了一个月,发现学生基本上不学习,上课的时候干什么的都有,吃东西的玩游戏的、女生坐男生大腿的、男生躺女生大腿的、下面学生爱咋样咋样,上面老师照着把课本念完,到期末再透透题,你好我也好。于是刘彻上任之后第一个改革重点就是教务和考务,教务处长赵绾和考务负责人王臧也是革命派,被老刘校长压制多年,一看小刘校长痛下决心要革除顽疾,都是热情高涨,组织教务人员查课,节节课查三遍,上课查下课查,查完老师查学生,期末考试更是在小刘校长的带领下,缴获小抄无数,待处理的违纪学生名单打印了5页a4纸。 就在全校风声鹤唳,所有老师都准备假期回家好好备课,学生都下定决心下学期好好学习的时候,待处理的百十个违纪学生找到了刘彻的奶奶——汉大实际的掌权人副校长窦漪房,表示如果学校坚持记过就一起退学。窦校长笑脸送走了学生,表示一定为他们做主,转头就把刘彻抓来狠批了一顿,刘彻的据理力争在自己奶奶面前屁用不顶,“都退学了明年学费找谁收去?这一个学生就够养一个老师的!每年要还匈大多少钱你不知道?” 刘彻无言以对,刘彻的爷爷,老老刘校长的时候,汉大因为资金困难,曾以联合办学的形式向世界名校匈奴大学借了一笔钱,现在看来合同十分苛刻,驴打滚利滚利,年年都有巨额还款,稍有经营不善,还可能被匈大合并变成海外校。 事件于是以开学前教务处长赵绾和考务负责人王臧学期绩效考核不达标被末位淘汰,主张提升教学质量,对学生态度温和的窦婴接任教务处长,学生无一受处罚画上了句号。经此一闹,汉大更加混乱,学生稍有不满就找校长告老师,教工待遇又低,教工离职率居高不下,也没有老师再管学生了——不见得比学生呆的时间长,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新上任掌管教务人事大权的窦婴是刘彻的奶奶窦漪房的侄子,刘彻管他叫叔叔,而主管汉大基建项目的田蚡则是刘彻的舅舅,汉大校内到处是走关系拉门子的,亲友团成风,婆媳本就微妙的关系,加上窦家王家的利益纠葛,更是把学校弄得混乱不堪,家里又有个天天嚷嚷没有自己刘彻就当不上校长的媳妇陈阿娇,可想而知刘彻的苦逼程度。 与水深火热只能没事儿找李小凤赵小龙互相诉苦的刘彻不同,户口本上满十八岁的卫青正在享受阳光灿烂的日子。刘平阳受不了学校司机每每把自己搞得头晕眼花的急刹车,头半年就找了人教卫青开车,卫青年满十八岁顺利拿到驾照,就正式转型成为刘平阳的贴身秘书兼职司机。平阳很满意,卫青对待车就像对待人一样温和,从此坐车再也不晕车了。 刚满6岁的卫去病在那年秋天上小学了。 刘彻因为在汉大无所事事,又闲不住,就把高涨的热情转移到了汉大附属中学小学幼儿园上,请了被汉大末位淘汰的赵绾和王臧主管附属中小学教学管理工作,经过几年潜心经营,倒是把汉大附中附小幼儿园搞得风生水起,不少人买房子托关系想把孩子送进来。 按照汉大附小的热度和难进程度,卫去病这种集体户口的非教工直系子女是不可能入学的,但正好赶上刘平阳的儿子7岁的曹襄到学龄,平阳见那年适龄入学的孩子不是特别多,就找刘彻打了招呼,办入学的时候把卫去病的手续一块儿办了,还跟自己的儿子安排到了一个班。虽然卫青担心去病早上一年学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跟不上,但过这村就没这店,第二年就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了,汉大附小是一年比一年难进。 卫青头几天就带卫去病去文化商店把文具书包都买了,不管多贵的,只要卫去病喜欢的尽收囊中,为了接送卫去病方便,还买了辆自行车。9月1日开学那天,卫青明显比卫去病激动得多,早早起来检查了卫去病的书包,到厨房蒸好馒头和鸡蛋羹,熬了粥拌了凉菜,又检查了一遍卫去病的书包,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才把卫去病叫起来洗脸刷牙,等收拾完了,馒头粥鸡蛋羹刚好温呼呼的,看着卫去病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卫青美滋滋地把书包放在车筐里,把卫去病放在车后座,上学去了! 在学校门口遇到送儿子上学的平阳和曹寿,隔着校门铁栏看着并肩往教学楼走的两个孩子,卫青的担心劲儿又上来了,毕竟卫去病提前上学一年,比别的孩子都小,平阳看他眼睛都粘在卫去病身上回不来,知道他担心,就冲儿子喊, “曹襄,你是哥哥,照顾好去病啊!” “放心吧!妈妈!妈妈再见” 卫去病还是往前走,也不回头说再见,两个孩子进教学楼了,平阳才道,“走吧,该上班了,要不迟到了。” 卫青那一上午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像缺了点儿什么。但艺术学校也是第一周上课,当时没有排课软件,难免有教室教师撞车的情况,有的时候两个部系都不给教务面子,都不想调课,就得校长办出面协调,卫青一上午马不停蹄协调了好几个教室,刚回到办公室想喝口水,赫然看到卫去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头看看表,还没到11点呢。 卫去病第一天上学,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汉大附小就在汉大幼儿园隔壁,隔着墙都能听到小朋友唱歌玩耍的声音,所以他觉得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他记得舅舅的话,很听老师的话,让坐好就坐好,让举手就举手。汉大附小13年级也有间食,卫去病一边吃蛋糕一边往窗外的校门口张望——舅舅好像说跟在幼儿园不一样了,不能来看我了,舅舅真的不来看我了?不能啊,舅舅怎么不来看我啊?舅舅咋还没来呢?舅舅呢?…… 老师让小朋友把包装袋扔在教室前面的垃圾桶里,可以去洗手或者上厕所,有需要帮助的小朋友可以找老师,然后赶快回来上第四节课。卫去病扔完包装袋,就自己蹬蹬蹬跑下楼,到操场上他往校门口望啊望——舅舅怎么还没来啊?舅舅跑到哪去了?舅舅呢?舅舅不来看去病,去病就去看舅舅!——于是卫去病侧着身子从铁栅栏缝里钻出去,过了六车道的一级马路,一路跑回了艺术学院他舅舅的办公室。 第四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都上了十分钟了,年轻的美女老师正在绘声绘色地给第一天上学的小朋友们讲着什么,忽然看到领导让自己留意照顾的曹襄小朋友举起手,于是和颜悦色道, “曹襄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那个……卫去病小朋友不见了。”美女老师本来就年轻,又加上都是新学生,还没认全人,曹襄这么一说,才发现丢了个人,她以为是小朋友第一天上学,上厕所慢,于是带着曹襄去厕所找了一遍,两个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看了,卫去病小朋友没在厕所里,也没掉到厕所里。 美女老师顿时心里没底了,课也不上了,让隔壁老师帮忙看着学生,赶紧去门卫打听,门卫大爷看她慌张成这样,马上宽慰说,放心吧,大门一直锁着呢,孩子保证跑不出去。不过想来想去还是给上面领导打了内线电话,说丢了一个学生。不出五分钟,主管附小的王臧带着没有课的老师教工把学校翻了个遍,孩子第一天上学就丢了,怎么向人家家长交代啊!美女老师急得呜呜哭。 里里外外操场教室厕所仓库都找不到,王臧又问了遍经过,想想只能再问曹襄了 “曹襄小朋友,你最后看到卫去病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啊?” “嗯……吃蛋糕的时候。” “后来呢?” “后来我去厕所洗手,问他去不去,他摇头,嗯,他的意思应该是不去,那个,我就自己去了,然后我洗手回来,卫去病小朋友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卫去病小朋友啊?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啊?” “嗯…那个是认识,卫去病小朋友的小舅舅在马路对面的艺术学校,嗯…那个卫去病小朋友可能去找小舅舅了。” 王臧一听脑袋都大了,嗡嗡响,那么宽的马路,车还多,要是孩子碰到了可咋办,赶忙把没有课的老师教工分成两组,一组在马路上找,一组由自己率领直奔对面艺术学校。 于是卫青还没来得及问在自己身上蹭蹭蹭的卫去病咋来了,王臧一队人马就已经杀到了, “在这呢!在这呢!” “哎呦!我的祖宗啊!可找着了。” “这可真是活祖宗啊!这大门锁着还隔着条大马路,咋跑这儿来了。” “别说了别说了,那谁也别哭了!赶紧带着孩子回去上课吧!下回看住了哈!其他同志也要注意!” 说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就从卫青身上往下扒卫去病,卫去病死活不干,抱着卫青脖子一直不放手,好不容易扒下来了就舅舅舅舅的号,却是没掉眼泪,卫青受不了这个,刚要上去抱,就被王臧拦下来, “你这当家长的也是,怎么能这么惯孩子呢?你过去抱他就更不走了,孩子要管明白吗?这今天是万幸没事儿,真要过马路让车碰了,你说是谁的责任?” 卫青没办法,卫去病又抱着门框舅舅舅舅喊了好久,卫青的心酸得都要碎了,才眼睁睁看着他被连抱再抗连拖带拽地弄走了,都走出去挺老远了,还能听到叫舅舅呢。 慢慢的消停了,办公室里一个阿姨才悠悠叹了一句, “唉呀妈呀这家伙闹的,都赶上昨天晚上电视里演的琼瑶戏了。“ “卫去病第一天上附小“后来成为汉大上到研究生院下到附属幼儿园广为传诵的经典段子,恒久远,永流传那个级别的。刘彻表示,这个事情对学生,老师、家长和校园管理者都有警醒教育作用。 卫青之前一直在念自学考试,专业是采矿工程。国家那时候也是百废待兴,于是大力鼓励找矿开矿,对矿业有不少优惠政策,采矿工程又本来就属于艰苦行业,所以自学考试采矿工程的专科段和本科段不但减免各项理论和实践考试费用,各地还有免费的培训指导。于是在卫去病刚上二年级那年秋天,卫青在通过16门理论考试,5门实践考试后,终于顺利拿到了大专学历,达到了艺术学校教工的平均学历,并信心满满地准备拿下本科学历。 刘平阳怀孕了。 这两年曹寿经过各方专家调养,加上自家老妈的严加看管,身体强健了不少,平阳竟怀孕了。找人看了,是个男孩,曹家老夫人每天乐得合不拢嘴。 出事的那天是平阳的生日,当天下午艺术学校有文艺汇演,卫君孺带队,所以临时调课,整个下午的课都停了全体去看演出。平阳因为怀孕没有去现场,卫青自然也在办公室待命,两点多的时候平阳给他打电话,笑着说放他小半天儿假,一会儿曹寿来接她。卫青看着时间也不能去看演出了,卫去病也没放学呢,就自己在办公室里看自学考试的书。 那天天气很不好,刚下午3点,天特别阴,就像黑夜一样,卫青打开灯看书看到四点多,拿着雨衣锁上办公室的门去接卫去病放学。走廊的灯没开,黑洞洞的,卫青看平阳的校长办公室灯还亮着,以为是她忘了关,过去关灯,一推门就开了,平阳倒在地上,下身全是血。 卫青那时还是个孩子,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在平阳模模糊糊还有意识,觉得有人来了,喃喃□□了几声,咬着牙说,“快…去医院。“卫青赶忙上去横抱起她,一直低声说,”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知道是说给平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血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走廊里和楼梯上全是,平阳强硬半生,御姐范儿十足,此时却无力地躺在这个少年怀里,靠着他稚嫩的肩膀。外面雨下得大,卫青用雨衣裹住她,放到了车里,开车把她送到了汉大附属医院。 汉大附属医院急诊科不认识卫青,但是都认识刘平阳,看情况紧急,马上调来了最好的医生设备,又打电话通知了刘家家属。卫青满身是血,脸色苍白地站在急救室门口,吓得不敢动弹,看着第一个赶来的是刘平阳的妈妈王娡和舅舅田蚡,才松了口气,找个座位坐下。陆陆续续的窦漪房、窦婴还有曹寿的妈妈——刘平阳的婆婆曹夫人都来了。外面电闪雷鸣,走廊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医生护士出出进进,不时有抽泣和啼哭声。 卫君孺演出完毕也赶过来了,看弟弟吓成这样,刚想要宽慰几句,就见刘彻带着韩嫣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王娡一看到儿子来了,当时就绷不住了,拉着刘彻号哭道,“你怎么才来啊?你上哪儿去了?你姐姐命都快保不住了!我苦命的丫头啊!!!”刘彻脸色锅底一样黑,田蚡道,“子宫摘除了,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刘彻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环视了一圈所有人,才沉声道,“谁把我姐送来的?啊?!谁把我姐送来的?!”卫青缓缓直起身子,刘彻看他全身是血,猛上去打了他一巴掌,卫青嘴角裂了,脸肿起来老高,脑袋嗡嗡响,众人赶忙上去拉住刘彻,刘彻疯了一样,一直吼着“谁把我姐送来的?谁把我姐送来的?!”曹老夫人哭得不成人样。 刘平阳被推出来,医生说命算是保住了。众人千恩万谢往病房推的时候,曹寿才慌慌张张跑来,诚惶诚恐地看着所有人,刘彻的样子恨不得撕了他,曹夫人泣不成声道, “今儿是平阳的生日,不是说好下午一起吃饭吗?“ “我……她给我打大哥大了,我没听见。“ 曹夫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狠命撕扯哀嚎着,“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孽子!孽子!你怎么让我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啊!!!!“ 卫青看看天色才想起没有接卫去病,慌忙把车钥匙交给卫君孺,赶着去了学校,雨已经停了,两个小小的孩子的脸映在门卫室的玻璃上,是卫去病和曹襄。 卫青一看曹襄,心疼得不行,“曹襄,你妈妈出事了,在医院。“ 曹襄慌了神,哭着道,“卫叔叔,我妈妈怎么了,卫叔叔,呜呜呜呜呜呜……“ 卫青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只得把曹襄送到医院,才带着卫去病回家, “舅舅,你的身上怎么都是血?“ “舅舅,你流血了吗?“ “舅舅,你的脸怎么了?“ “舅舅,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 卫青解释了好半天身上的血是别人的,脸已经不疼了,卫去病还是不放心,总是摸着他的脸问疼不疼。 卫青连着三天没上班,他也不知道该去学校还是该去医院,平阳的弟弟刘彻好像特别讨厌他的样子,他不想去惹人家生气,人家的姐姐还病着呢,哎,也不知道刘彻多讨厌他,会不会让平阳把他开除了,要是他没工作的话去病怎么办啊?他现在有个大专学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工作,说什么也不能让去病受委屈啊。 第四天一早卫君孺就来找卫青,让他赶紧去医院。卫青进病房的时候,平阳已经醒了,她的脸很白很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平阳一看他就气道, “再旷一天就直接开除了!你说说你还是我秘书呢,你怎么这么不会来事呢?把我自己一个人扔这儿了!我病成这样了也不管!“没绷住笑着把车钥匙扔给他,”把你给吓坏了吧这不是放你三天假了吗?今天开始上班。我弟弟是不是打你了?别怕他,他就是那驴脾气。“ 曹家已经给平阳雇了两个高级女护工,并不需要卫青做什么,平阳看他上班的点儿来下班的点儿走,闲得发慌,就让他在旁边看书。百无聊赖的翻着卫青的教材,实在看不下去,又指使卫青出去给自己买报纸杂志,过了几天胃口好了些,就挑着不忌口的让卫青开车出去买,卫青倒是认识了不少好饭店。 刘平阳住了二十多天才出院,卫青开车过来接,先回曹家放东西,一开门就见曹家一楼客厅里一屋子人,曹老夫人穿着正式地站在门口,放完东西也不回学校,拉上曹老夫人一起去银行。平阳还是虚弱,卫青扶着她看着两个人按了手印换了印鉴,又开车把曹老夫人送回家, “我这个不肖儿子算是指望不上了,以后艺术学校就交给你了。“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艺术学校办好。“ “放心放心,我们曹家以后就指望你了,都是我们曹家对不起你啊。“ “妈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以后多照顾着点儿寿儿,别嫌弃他,妈以后也靠你了,之前有什么,别记恨妈。“ “妈——“ “好在有你这个好媳妇,能撑住这个家业。“ 曹老夫人脸上堆着笑,平阳仍旧眼神坚毅。 ☆、 7公孙敖 要和善,因为慷慨暖人心窝;要宽厚,因为你周围的人跟你一样脆弱;要谦逊,因为你的傲慢伤害每一个人的自爱心。——霍尔巴赫 卫去病7岁,二年级。卫青开始读本科。 本科段虽然只有14门理论课外加5门实践考试,比专科阶段课程少得多,但是难度却高了不少,之前专科的辅导课,卫青有事情少去一两节,回家看看书都不影响,现在的课上老师会讲很多实践内容,有的时候还会带大家去附近的矿山,所以是万万不敢缺课的。卫青并不满足于在艺术学校当一辈子院长秘书兼司机,所以准备考研,又买了不少外语的书在学。 当时电视是个稀罕物,卫去病却并不爱看,尤其是那些儿童节目和动画片,甚至从骨子里感到厌烦,所以当卫青连续几天吃完晚饭在厨房里看书之后,他就很自觉地陪着舅舅在厨房里看书,卫青跟他说过好几次,作业都写完了,书都温好了可以去看电视,他也不走,后来卫青看他是真的不爱看电视,也就带着他一起看书。 卫青有从小学三年级到自学考试本科段的所有教材,卫去病来来回回把自己的教材看了好几遍,题也做了好几遍,实在没意思,就顺着往上看,有不会的就问舅舅。 卫去病每天晚上九点睡觉,舅舅说小孩子多睡觉可以长高个子,舅舅也会陪着去病睡觉。但是去病夜里醒来好几次,舅舅都不在身边,有微弱的光,舅舅在厨房看书呢,去病还是太小了,有时候可以起来把舅舅拉进来睡觉,更多的时候却转个身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日休息的时候卫青要上一天课,偶尔还要去周边的矿山,卫去病就被送到三姨家,众所周知刘彻是个文艺范儿十足的人,他的女儿刘卫长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刘卫长四岁开始在市少年宫学画画,卫去病跟她一起学,却只陪了她短短半个月。 那个时代的老师很负责,少年宫属于公办,项目也多。十几天的光景,美术老师趁着卫子夫来接孩子找她谈话,卫去病画画画得很快,横平竖直,圆画得圆圆的,一丝不苟,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呢,就是因为太快了太平了太直了太圆了,反倒没有感情在里面,是绘图,不是绘画。卫子夫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领会到了大致精神,就是说卫去病不太适合学画画。卫去病也嫌画画无聊,又看到曹襄在少年宫一楼学武术,死活不想跟刘卫长一起学画了,要跟曹襄一起学武术。卫子夫看两个班时间一样,就给他办了转班,武术老师一看到卫去病就喜欢得不得了,说是个好苗子。 去病周日在少年宫学武术、吃喝、接送都是卫子夫花费,卫青要给钱,她说什么都不要,自家弟弟自家外甥,她总是觉得贴补得少了。 卫家几个人都担心因为成长环境特殊,卫去病会交不到朋友,看他跟曹襄相处得很好,心里都很欣慰,后来同班的几个孩子跟去病关系也都不错,特殊好的一个孩子有个非常革命的名字——赵破奴。 赵破奴从小到大被调侃过无数次,他要是再早生十几年,凭他名字的革命程度,一定叫胜利爱国解放爱党红军抗美之类,赵破奴的爸爸妈妈是做中匈边贸生意的,不知道为什么给儿子起了个这么苦大仇深的名字。 转过年的春天,卫青和卫去病租住在艺术学校附近的小房子要拆迁了。之前被拆迁做厂房的房子回迁无望,陈掌去房产处打听了,论资排辈,前面还有百十来人。卫青正发愁的时候,刘平阳出手相救。 房子在汉大院里的家属区,僻静,不到两年的新房,三楼,两室一厅,南北通透,门窗水电地面大白都做好了。那时候流行一句话:一楼二楼,老弱病残;三楼四楼,有职有权;五楼六楼,傻帽青年。这是各机关单位分房标准的真实写照,刘平阳不光是曹家艺术学校副校长,也是汉大的副校长,校长刘彻的亲姐姐,汉大艺术学院的院长,是汉大的实权人物。 刘平阳带着卫青和卫去病一起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看没有什么渗水返潮需要维修的地方,才把钥匙交给卫青,卫青说什么都不要,刘平阳表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房子下来有一阵了,扔着也是扔着,她住不上,租还嫌麻烦。 卫青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的确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没有地方住,想着以后看书再也不用再厨房了,就应下来了,要给房租,平阳最后虎着脸了,才作罢。当天又找人看有没有需要再装修的,又找木工量了尺寸打了简单的家具。 卫青和卫去病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住所。 那还是研究生学历能改变命运的年代。和后来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卫青牛x无比刚自考本科毕业就考上汉大研究生院,笔试面试双第一,众考官惊为天人,减免一切学费“完全不同,虽然找人划了重点,第一年卫青还是落榜了,而且算是双落,外语和专业课都有很大差距。就是费了吃奶的劲儿再战一年,二战初试成绩也只排了个中下游。 公孙敖在地矿学院一直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他的毕业学校一般,并不是名校,只是省矿业学院,后来有了什么211,985的,也都排不上,比不得长安大学毕业的李广,专业素养也只是马马虎虎,硕导的资格,算是纯混资历混下来的。当时你若是问他的理想是什么,那么一定是——评上高级职称,退休有个好待遇。公孙敖的情况在汉大很有典型性,学校牛学历高专业精的根本不可能来汉大,民办院校,待遇还不高,谁也不是被门挤了。 但是公孙敖为人确实厚道,在部系里也是属于与世无争的那种。对学生十分宽容,多差的学生他都能找出来优点,拿论文来说,写得工整的,就评语“对待学习认真”,有抄袭的,就评“广泛涉猎”……… 卫青二战杀进面试那年,正好是公孙敖第一年带硕士,公孙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儿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的意思。 李广翻着复试学生基本资料,看到卫青时,嘴都撇到了后脑勺,“中学都没上过啊,三四年混了个自考学历,还没到22呢,这就来考研了?汉大真是啥人都敢要啊。就这样的人,长安大学保证是不要,也是,他也不敢考长安大学啊!” 又特意翻出来卫青初试卷纸,发现基本上都是死记硬背答上来的,而且专业课分数都不高,五门功课里,最高的是政治,便又嘲讽起来,公孙敖凑过去看了看卷纸,“我看还行啊,那么多本书,都能背出来答出来也不容易,至少是努力学了。”李广一向自视甚高,听不得人反驳自己,尤其还是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公孙敖,“会背有个屁用,下矿了是背书吗?” 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看他们要吵起来,忙说,“这个学生刘校长上午打过招呼,说差不多就要了,是艺术学院刘院长的朋友,好像还是刘校长女儿的舅舅。”李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愈发鄙视这个托关系的学生。 复试那天李广好好难为了卫青一通,就挑矿山实际操作的问题问,卫青没怎么下过矿,多数都答不上来,公孙敖觉得孩子怪可怜的,多提了几个理论问题,给匀了匀平均分,韩安国和公孙贺也挑着问了几个不太难的问题。 最后李广问卫青下过几次矿,卫青答十几次,又问一次在矿山多久,卫青老老实实回答周日早上去晚上回来,李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复试结束了核准成绩,卫青的分数还不是很低,韩安国的意思是看着还不错,刘校长又打过招呼,还是要了吧。李广却是极力反对,说这么下去汉大研究生院的牌子也得完蛋,另几个人心说汉大研究生院哪有什么牌子啊,隔几年能有一个半个的项目,没下过矿就没下过矿吧,没项目做也不用下矿。于是三比一,还是收了。 因为其他三个导师明里暗里都不想要,公孙敖又是资历最浅的,又觉得卫青挺可怜的,挺努力的,校长还打过招呼,于是第一年带硕士的菜鸟导师公孙敖就有了平生第一个学生——没念过中学没下过矿造假之后年龄才满22岁的卫青。 卫青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就跟平阳说了辞职的事情,却是干到报道的前几天才离职,他离开艺术学校那天平阳请大伙儿吃的饭,说算是庆祝艺术学校出了第一个研究生,那天晚上平阳喝醉了,醉得很厉害,很晚才让新司机给她送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平阳忽然改口管卫青叫“青弟”,和卫青的三个姐姐一样。 就在卫青盘算着怎么在研究生阶段勤工俭学养去病的时候,他的下一份工作已经有着落了。平阳找到自家弟弟, “小猪,还记得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不?” “记得。”不敢不记得,否则后果更严重。 “他考上你们学校研究生了,那孩子多好啊,可怜见的,救我还被你打了,还得养自家的外甥,你跟研究生院说一下,别让他住校,还有,帮我给他找个勤工俭学的岗呗,工资别太低。” “学生工勤岗哪有工资够养孩子的啊?“ “你想想办法吧。” “他学历还不高,本科,自考的,也没有能安排的啊,这样吧,姐,他不是给你当秘书兼司机吗?让他给我当司机吧,我原来那个司机家里有事儿,刚离职。算后勤岗,工资也不太低。” “能行吗?他上课呢,平时你出去办事儿也没法儿给你开车啊? “没事,姐,你放心吧,他没空的话我自己开,谁让他救你我还把他打了呢……“ “恩,真是乖猪。姐真舍不得给你啊,他是真好,哎,我找了四个人顶他的岗,还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在那段时期,平阳在刘彻面前提卫青都要加上一个定语,“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百试百灵。第一次问他“还记得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不?他要考你们学校研究生”刘彻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忙别的事,没在意说忘了,被亲姐折磨完被亲妈折磨,是的,双重折磨,他再也不想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不愉快,卫青很不愿意给刘彻做司机,而且下定决心就算天天早上送报纸晚上打零工端盘子洗碗也要跟刘彻保持距离。无奈平阳十分积极,拉上卫子夫找两人吃了好几次饭,刘彻在期间表现良好,化身一只博学幽默文艺深情温柔的小香猪姐夫样。于是卫青还是被迫忍着头皮发麻当了刘彻的司机,并且一再表示自己做不到全职,要一半工资就行,但是刘彻坚决不同意——他害怕他姐念他。 研究生一年级是卫青长这么大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公孙敖当初收卫青,不排除有刘彻打招呼的后门人情和自己身为菜鸟导师别无他选的无奈——是的,那年公孙敖就招上来这么一个学生,没有其他学生愿意跟他——但是公孙敖本性厚道,想着都收了人家孩子,就得好好带着,两个人的拜师宴上就跟卫青说好了,孩子啊,你看看,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知道你基础差,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努力,你要是想毕业,四个硕导都得签字,你可得好好学样样都达标啊!要不真有不给面子不给你签字的!卫青马上表决心,一定抓住宝贵的学习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卫青之前没上过学,所以学习热情十分高涨,给自己买了一堆崭新的笔和本子,每天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连政治课都听得津津有味,公孙敖对他十分满意,不迟到不早退不缺课,公孙敖的本科课都去旁听,取钥匙开门擦黑板,勤快得不得了,还把他俩的办公室收拾得窗明几净,跟隔壁几个脏乱猪窝对比鲜明。两个人混熟了,公孙敖也知道卫青的家庭情况,知道他带个外甥,平时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些。 十一的时候公孙敖带着卫青下了次馆子,算是摸清底细之后交代一下学习计划,主要分析了地矿学院的形势,卫青需要提高的地方,又推荐他去旁听几门其他老师的专业课——李广的课就别去了,别找不自在。公孙敖那天挺高兴的,慢慢的就有点喝高了, “你别怕,告诉你,他不用看不起哥,我跟你说小卫,你只要能顺利把毕业证拿了,哥就能帮你找到好工作,大不了哥花钱帮你打点了!不瞒你说,哥家和你嫂子家都是开矿的,明白不?要不就这点儿工资哥能在这儿混?公孙贺家也是有根儿有门儿的,咱都不是差钱的,就在这儿找个混着方便的地方,韩院长路子广,对缝矿山项目,咱们这几个人里,别看他天天咋咋呼呼得得瑟瑟的谁都看不起,什么书香门第,地矿世家,有个鸡毛用啊?!他要是真那么牛逼长大毕业还在这儿混个屁啊?就他指望学校那点工资……” 卫青没喝过酒,那天真多了,公孙敖问他多大,他说十七。公孙敖心道我说看着你怎么长的那么不着急呢,他之前答应卫青,一定利用所有机会让卫青多多下井实践,一知道卫青实际就十七,说什么也不让他下矿了,说明年满十八周岁了再说。 公孙敖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几岁,跟卫青年龄相仿,但没有卫青懂事,于是公孙敖把卫青当自己孩子一样,看自家孩子爱吃啥爱玩啥,不出大格的都给卫青带一份,看着卫青鼓着小腮帮子嚼着东西的小模样,喜欢得不得了。卫青实在忙不开的时候,公孙敖还去接送过几次卫去病。那年因为特殊原因,汉大的课程安排的不多,又没有项目,卫青闲不住,公孙敖就动用社会关系,找着长安大学和地质学院的同学,看有啥卫青合适去旁听的课,托着人让他去旁听,又舍下脸低声下气连请吃饭再送礼,找了长安几个学校图书馆资料室的负责人办了借阅证,总之只要有利于卫青顺利毕业的,公孙敖都坚决贯彻执行,而且时时耳提面命——孩子你要好好学啊,好好学吧,不是吓唬你,要不毕业答辩的时候真有人卡你,别人玩也别眼馋啊,真有人卡你啊。 司马迁编撰的汉大校史上说,公孙敖待卫青堪比亲子。 刘彻头一个月根本没用卫青干活,基本上都是自己开车,他有个习惯,就是在车上看文件,尤其是新下来的上级文件,于是有时候自己开车十分不便,又想自己不单给卫青开工资,还给卫青免学费,这么一核算人力成本可真不低啊! 于是在某天卫青屁颠屁颠跑来履行每天的责任,问刘校长你今天用我开车不不用我回办公室了你要是有啥事再找我,说完就准备走人的时候,快速抢答道,用你马上跟我去教育厅办公室有啥好呆的没有课尽量在校长室呆着万一我要用车咋办明天把课表拿来。卫青苦着脸在校长室等刘彻收拾包,十分想念办公室里公孙敖出差从燕京带回来的果脯,还有半袋,要是带着就好了,刘校长去教育厅办事,自己可以在车里吃,但又不敢回去取,初次见面的经历太过惨痛,千万不能惹刘校长发脾气。 凭刘彻从小受的各种为未来校长量身打造的精英教育,外加三分钟看透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综合能力,他不出三天就把卫青的脾气给摸透了,卫青是自己小到大接触的人里面最呆萌的一个,还有点儿死心眼儿。之后就有针对性地顺毛了几次,期间又发现一边吃烤肉一边顺毛更有效果,立即判定对方为吃货一枚,于是又带着卫青去吃了好几次烤肉。卫青从此对刘彻的印象大为改观,记吃不记打地觉得刘彻是一个好人,好校长,被奶奶姑姑妈妈媳妇欺负很憋屈很可怜。 刘彻为了随时呼叫卫青方便,给卫青配了一个汉字传呼机,又给卫青和卫去病的房子配了个电话。传呼机马上被卫去病充分利用,周日在少年宫经常用磁卡电话传呼卫青, “舅舅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舅舅有空吗?来接我啊。” “不想去三姨家,舅舅早点来接我。“ “早下课了,舅舅快来。” “晚上想吃牛肉炖土豆。” …… 上课的时候刘彻从来不找卫青,白天偶尔会让他送送对外文件,晚上则经常是喝醉了打电话或者呼他,“我在xxxx,来接我“。 有次让卫青给教育厅送新专业材料,那天时间非常赶,火急火燎的弄完了,顶着点儿往上报。卫青出去没两分钟又跑回来了,刘彻急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卫青硬着头皮躲着他的脸色,说有几个数据跟上个星期报的不一样,刘彻抽回来看了看,报上去的是财务的实数,真要是送过去就麻烦了,拿了电话和颜悦色陪着笑脸跟财务说,错了几个数,麻烦能不能帮忙查一下,最好快点,十分钟之后要送走。卫青觉得奇怪,难得刘彻脾气这么好,原来财务是陈阿娇负责,摊上这么个媳妇,不卖笑也不行。 刘彻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卫青的,做事很周密细致,是的,在盖个教学楼教室里都忘了留电源插孔的汉大,周密细致太难得了。车开的稳当,为人也稳当。 刘彻虽然在卫青面前比较收敛,从来没在车上乱搞过什么,但是身为司机,卫青对刘彻的私生活还是了解的,而慢慢的卫青也明白了,刘彻在自己面前比较收敛,不是因为他是卫长的舅舅或者卫子夫的弟弟,而是因为归根到底,卫青还是汉大的学生,校长在学生面前,不能太放浪形骸。 刘彻不光有陈阿娇和卫子夫,卫青早就听姐姐们念叨过,最让卫青惊诧的是办公室主任韩嫣,原来男的和男的还能那样啊。韩嫣有次堵住车,在车里哭诉,说刘彻的妈妈王娡十分讨厌自己,看他就不烦别人,更是把他从刘彻的秘书升为办公室主任,直接上级——主管行政人事财务的刘嫖天天变着法的折磨他挖苦他,求刘彻赶紧给他换个岗位,去当门卫都行。刘彻当然是不可能给他调岗的,刘彻不可能为了韩嫣得罪自己的妈妈姑姑和奶奶,只是韩嫣自己没懂而已。刘彻虽然表面文艺感性,骨子里却凉薄,身边的男男女女也太多,他不可能为谁真的怎么样,更不可能把他们的父母双亲都孝顺,兄弟姐妹都照顾。卫青是明白的,自己能给刘彻当这个不称职的司机,拿工资免学费,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卫子夫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救过平阳的命,而且还被刘彻打了。 虽然有那么多红男绿女围着,刘彻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回家——刘彻和陈阿娇的家。 被治疗不孕症折磨的陈阿娇性格愈发阴晴不定,但是没办法,她把着财政大权、她在奶奶面前更受宠、只能由着她哄着她。刘彻之后概括这段生活是——每次都像被强了一样。 卫青过着努力学习好好钻研功课,时常剥削公孙敖和刘彻,连吃再拿回家喂去病的好日子。卫去病也作为祖国的花朵茁壮成长,再也没发生过逃课不乖的情况,虽然早上了一年学,但是学业完全跟得上,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名,卫青去开家长会的时候,美女老师把卫去病夸得像朵花一样,是学习好踢球好的好少年。 转过年去,不用卫青说,公孙敖就联系着给卫青找实践的地方,找的都是那种安全生产时间长的国营矿,临去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好好学习,到矿上不会的就问,都已经打点好了,千万好好学多多问啊,要不那个谁到时候真卡你,毕不了业啊!可千万要毕业啊!这么一说老师我好紧张啊!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外带附送一大包风味美食。 卫青一上矿实践,刘彻更抓不到司机了不说,连卫去病都得他负担了——卫去病被送到了三姨家。刘彻跟自己姐姐打电话的时候调侃了好几次,姐,你给我找的不是司机啊,是债主!把平阳逗得哈哈大笑。刘彻没办法,让后勤又招了个司机,平时工作在后勤,但是负担一部分校长司机职务。之前刘彻不太去卫子夫那里,卫子夫才把卫去病接过来的,没想到卫去病来了,刘彻倒来的勤了,卫去病非常对刘彻的脾气,看着他的小模样,刘彻突然很想有个儿子。 卫青匆忙赶回来是因为卫去病的美女老师要找他谈话,卫去病打架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慢慢知道和明白很多大人的事情,也会慢慢学会很多大人口中的嘲讽,学习好踢球好什么都好的卫去病却有一个很大的嘲点——野种,连养他的舅舅都是野种。九岁的卫去病起初并没有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看到了他们眼里的鄙夷,他们鄙夷着他,也鄙夷着舅舅,卫去病的眼睛暗了。 那时一场群架,对方有十几个孩子,这边是卫去病、曹襄和赵破奴,曹襄的胳膊被抓破了,赵破奴混乱的时候被绊倒摔了一跤,碰到了头。孩子打架都不会下什么狠手,卫去病却把带头叫他野种嘲笑他的那个孩子胳膊踢骨折了。骨折孩子的家长是做皮货的个体户,关系很广,校长的外甥曹襄也受伤了,王臧只好先让学校财务垫了医药费,又找两边家长来协商解决。 刘彻一回家就听到女儿刘卫长高喊,“去病哥哥惹祸了!去病哥哥惹祸了!妈妈打去病哥哥!“看到自己回来,笑着跑过来,”爸爸,去病哥哥惹祸了!“刘彻抱着女儿坐下,问一旁的卫去病惹了什么祸,卫去病脾气上来了,没搭理他,卫子夫忙道,”在学校把人家胳膊打骨折了,要找家长,我刚要给青弟打电话,他不让,曹襄也受伤了。“刘彻也表示,就这么点儿事不用打电话找卫青回来了,又打电话给平阳慰问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平阳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就是被抓一下,没啥事。刘彻就让平阳第二天不用去学校了,由他全权代表。 第二天王臧看到刘彻来就暗叫不好,骨折的那家暴发户气十足,说不光要让卫去病家道歉,负责医药费,孩子这辈子这条胳膊要是啥时候疼了,都得找他家负责。 刘彻表达了两点主要意见, 第一,你家的孩子先侮辱卫去病的。一个男人人格受到侮辱起来反抗是合情合理的。你们回去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要随便侮辱别人的人格。 第二呢,你家孩子找了十几个人堵在放学路上打咱们三个孩子,是被打骨折了,我这边的孩子也受伤了,有个孩子还脑震荡了。怎么说也不能全是我这边负责,而且还要负责一辈子。 赵破奴的家长立刻领会了精神,直说孩子脑震荡了,还在住院呢,现在昏迷不醒,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傻掉或者不认识爸爸妈妈了,说完赵破奴的妈妈还掉了两滴泪。 那家听了也觉得虽然自家孩子被打了,但是理亏在先,又咽不下这口气,就说要回家商量两天,再找个大医院看看孩子的情况。 大家想着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却不知道那家从哪里知道刘彻是汉大的校长,又找着王臧闹了一通,说学校太偏心了,校长出来帮着一方欺负另一方,要告到教委去。这一下不但刘彻没办法再出面,连平阳都不好出面了,只能找卫青回来。 卫青是个惯孩子到骨子里的,在矿上接到电话一听卫去病打架了,就紧张着问卫去病被打了没,受没受伤,知道卫去病把人家打了,才说没事没事,马上买火车票回去。 卫子夫知道刘彻平时最烦管这些婆婆妈妈的烂事,但这次可能是让对方气到了,格外上心,卫青刚说去病没事就行,把人家孩子打了,人家让咋赔偿就咋赔偿吧,刘彻听了马上就火冒三丈,说卫青这么退让会让公理和正义无法得到伸张,还会扭曲几个孩子的世界观,让他们成年之后无法拥有正常的价值观,危害一生。 几个人都没有他有文化,觉得这个事情处理不好真是影响孩子一辈子的事,于是听从校长安排教导,一切都按照他说的办,刘彻每天教卫青应对对方家长,再加上王臧在中间调和,最后象征性地赔了点钱——还是因为卫青心肠软——道歉都没有。 经过这件事,再没有人敢在卫去病面前说野种之类的话。而卫青经过刘彻的指点,谈判能力大涨。 处理完卫去病打架的事情,就快到期末考试了,公孙敖跟卫青说就别再折腾回矿上了,正好周边高校之前停的课都开了,这段时间就多去旁听,准备考试吧。又嘱咐道,孩子你要好好考试啊,别看别人挂科没事,但是你挂科不行啊!真有人卡你啊!老师是个没啥能耐的,不参加出题,要不恨不得都透给你啊!不过我看了,你比他们那几个学生都好不少!保证能考好!一定注意卷纸上别让人家看出来是你啊!不过也不怕!他要给你压分我就去教务理论!有啥需要就找我啊!卫去病闹不闹啊?用不用我帮你带几天啊……… 吃过晚饭收拾完了,卫青坐下来整理笔记,卫去病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整理完了一科,看看时间,去厨房给卫去病拿水喝,回来看他正在初中课本上写写画画, “去病能看懂吗?“ “还行。“去病咕嘟咕嘟喝完水答道。 “不用太勉强,要是没意思就买别的书看。”说完又拿了三百块钱给他,“舅舅过几天可能还得去矿上,你喜欢什么就买,千万别紧着自己,要是不够的话就管三姨要,舅舅回来再给她。” “舅舅上次你给我的那些钱我买完练习册还剩一百多,不用给我那么多。” “没事儿,拿着吧,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背景吵吵嚷嚷的,刘彻大着舌头使劲喊, “卫青?喂喂!卫青?是卫青吗?你,卫青,你开车,来接我!长安饭店!车在学校!然后回家!203!” 卫青马上跟去病说了一声,下楼到学校取车,直奔长安饭店203。 打开包房门,一屋子群魔乱舞,地上全是杯盘酒瓶的碎片,刘彻和两个卫青不认识的人满屋子乱跑乱喊,拉都拉不住, “草你妈,你说你苦?你有我苦吗?他妈的谁有我苦啊?啥都做不了主,给你个那样的媳妇儿你受受?回回都像被强上一样!我姐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了我嫁给那么个货,就为了我啊!呜呜呜呜呜呜,我姐命都差点没了,再不能生孩子了,呜呜呜呜呜呜。”卫青看刘彻跳着脚连哭再喊,怕他被碎片扎了脚,赶紧往外拉他。 “你那个算鸡毛,你姐死了吗?我哥死了!啊啊啊啊啊,我哥就那么死了,当时用药同意书还是我签的字,我哥才多大岁数啊,就那么没了,呜呜呜呜呜呜,还都说是我害死的。”有两个人也使劲把他往外拽。 另一个倒是相对平静,坐在凳子上呜呜哭,“刘小猪李小鸟,你们苦,倒是都有个苦能说出来,知道苦在哪儿,我有苦也说不出,呜呜呜呜呜呜,现在宋院算是真的穷的就剩下钱了,呜呜呜呜呜呜,咋还不来结账啊?服务员!结账!这次我请!要钱有个鸡毛用!” 刘彻都横着走了,他比卫青高比卫青壮,又晃又扭的,卫青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他,害怕他摔倒,只能一点一点扶着他靠着墙下楼梯,那个人有两个人扶着,走得比他们快,等他们下到一楼大堂,就跌跌撞撞地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卫青扶着刘彻让路的当口,那人忽然冲着卫青大声喊, “哥!哥哥!你们看啊!那是我哥哥!哥!呜呜呜呜呜呜,哥你跑哪儿去了?!哥!哥我想你!哥!你别走!哥哥!你要去哪儿啊!?哥哥!你咋不理我?!” 旁边两个人赶忙连拉再劝的把他拖走了。 卫青看了眼横在后座上睡得直哼哼的刘彻,直接把他拉回了卫子夫家。 很多年以后,教育部名师名录中对公孙敖的介绍是:公孙敖,教授,博士生导师,汉朝大学地矿学院院长,矿业工程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副主任,省级学科带头人,矿山测量权威,享受□□特别津贴专家。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叫公孙敖为公孙教授或者公孙院长,关系特别亲密的,会叫他老敖子或者老敖,却单单只有一个人一直称他为“公孙老师”,有时候,学术圈的称呼就是这么微妙,“院长”不见得比“老师”尊贵,因为要看,一直叫你老师的人是谁。 ☆、 8龙城 想升高,有两样东西,那就是必须作鹰,或者作爬行动物。 ——巴尔扎克 地图上,靠近边境有一个点,附近就是解放军和武警边防部队,虽然离最近的车站县城才十几公里,却没有任何道路,想要到车站只能步行两个多小时。 五、六年间,国内外的地矿勘探队、矿山企业、学校科研机构在这个点上来来回回了几百次,却一无所获。有个国外专家说,凭他的专业直觉,总是觉得这里有个大家伙。但又确实没有,所有的探测设备都过了好几遍,无功而返,一无所获。 当地因为是边贸城市,政府还算活泛,借着省里承办一次全国地矿研讨会的机会,打了招呼拉着与会专家又去走了一圈。 很多专家早就来过好几回了,下火车一看又来的是这里,对组织者的安排非常不满,留在接待的宾馆里说什么不走。公孙敖和卫青倒是没来过,一大早跟着组织者和其他几个专家坐着车颠到了无路可走,又在戈壁化的土地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地标处,有挖掘过的痕迹,一帮人蹲下来看石头的看石头,讨论的讨论,公孙敖和卫青都不是勘探方向的,就听着几个人说,大家看了一会儿,组织者又趁着热气没上来带着大伙儿回到了车里,颠回了县城。 中午吃完饭不少专家去逛附近的市场买边贸的小玩意儿,按日程开的研讨会,少了一多半的人,好在讨论还算热烈,当地政府还是挺看重这个项目,不少官员都出席了,为防止冷场,又找了本省的一个权威专家和几个相关领域的学者做陪同。可那个权威专家倒是不客气, “要我说,这个地方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不说别人,单说我,来这个宾馆这个会议室讨论这个地方都有二十多次了,国内的国外的专家都来过了,有几个队还进行了初步勘探,也没弄出什么来。” 另一个专家给大家发了材料,“这个是地台和当地的地层剖面、结构剖面图,不排除里面有煤或者沉积矿产,但是表层地质环境不好,挖掘难度较大。” “不错。我们勘探队曾经在当地勘探了一个月,纬度太高,没有道路,稍大的机械进不来,接的临时电不稳定,也没有水源地,气候十分恶劣,昼夜温差很大。我们还是建议地方上以后有机会申请国家级项目,周边配套都上来以后,让大的国营矿山企业和中科院专家一起测定开发。” 当地官员和组织者看都是泼冷水的,也没办法,陪着大家吃了晚饭,第二天早上送大家陆续返程。卫青给卫去病带了不少吃的玩的,又给刘彻、平阳和三个姐姐家带了不少特产。 刘彻放下学校的工作陪着陈阿娇出去玩儿了一圈,散散心,一个多礼拜后才回来。刘彻散心散得直恶心,又趁着卫青没下矿,频繁找卫青和卫去病两个人吃饭。 有一次三个人在饭店刚一坐下,卫青就摸出来两张图,问他俩觉得像不像,刘彻是商科出身,看那些弯弯点点根本看不出个四五六,只是觉得还算类似。卫去病直接当成找共同点游戏,找出了十几个共同点。刘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卫青说, “这个是前几天去开会拿回来的材料,这个是长安大学图书馆老资料上面的欧拉帕矿平面图和剖面图。” “欧拉帕是个什么矿?” “金伯利岩矿。” “金伯利岩是啥?” “钻石的指标矿,差不多五分之一含有钻石。” 听一直周密细致稳妥的卫青这么说,刘彻的心动了。 开学之后,地矿学院以生产实习为名,把三年级以上完成基础段学习的学生都组织起来,刘彻找了个矿山机械厂,租借了设备,又找了几十个有开采经验的工人,由李广、公孙敖和公孙贺带队,开赴前线。 李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十分不满,刘彻刚开完会他就在走廊里大声抱怨, “秘书秘书,真是又蜜又酥,秘书完姐姐秘书弟弟,这秘书当个办公室主任就行了,开矿是闹着玩儿吗?怎么的?长安大学也去看了,匈奴大学也去看了,人家那些个专家教授都比不上个小司机小秘书?!这不是瞎胡闹穷折腾吗?”旁边的教工虽然多有不满,但都不应和他,匆匆忙忙走了。 民办大学的学生很多家庭条件非常好,来念书抱着的是花钱买个文凭的想法,一下车看了环境就不干了,但是回也没法回了,咬着牙跟着带队老师把设备拖了进去,又跟着接了临时电,搭了简四个帐篷,每个帐篷里50个人,分两边的通铺,分别由李广、公孙贺、公孙敖和卫青管理。 来了一个多礼拜,李广的抱怨就没断过,不少学生也陆陆续续换到他的帐篷,到了开工的时候,更是摩擦不断,他一副领导派头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公孙贺和公孙敖他支使不动,就找卫青,卫青没办法,也不想跟他起冲突,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一次他发现卫青没有按照他说的做,当时就大发雷霆,卫青也是死心眼,回了一句,“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就被他打断了当着学生面怒斥,顶得后半句之前看的国营矿也不是这么做的都出不了口, “你是什么?啊?!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到本科生都叫你老师就牛了?!你这还没留校呢!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还记得不?要不是刘校长打招呼你能考进来?以为自己学得挺好了?年年考第一就骄傲了?!谁知道是不是刘校长给你透题你爱咋弄咋弄吧!出了事儿别找我!老子还不管了呢!” 之后他真不管了,他那一帐篷学生也不出来干活了。 卫青没有寒心,有学生偷偷跟他说,“小卫老师你说的对,书上不是那么写的。” 上午下午开井钻探,中午晚上在帐篷里讨论,很快一个月的实习期就满了,老师和学生先返回学校,工人留守,李广还一路上跟学生说, “这不是把学生当童工吗?那是大学生干的活儿吗?你们别怕,他们不敢跟校长说,不敢得罪校长!我去说!” 带回来的样本送到省研究所分析,是金伯利岩,含有镁铝榴石、大颗粒形的橄榄石、斜方辉石、金云母大晶体等,但是不含有金刚石成分。 李广找刘彻抱怨了一通,刘彻又找学生了解了情况。 当地政府看工人还在留守,就打电话找刘彻,问是不是要承包开采,刘彻找到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韩安国极力反对, “矿这个东西,不是照图看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金刚石,照着图,苏联在西伯利亚找了十几年才找出来,那还是举国之力,咱们汉大这样的民营学校根本没有这个财力和人力,人工机器的成本都算上,汉大现在的状况也就够支撑一年半载,就算找到了,宝石级别低怎么办?而且带着学生,学生安全也是大问题!真要是学生真在矿上磕了碰了,怎么交代?” 后来刘彻在回忆录中很文艺地说,在此之前,他过的一直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当时在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在问——生存还是毁灭,他宁愿毁灭,也不想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刘彻的奶奶窦漪房已经糖尿病晚期,并发症十分严重,双目接近失明,刘彻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权,他找自己安排在财务的会计桑弘羊和审计张汤核算了成本,又看了账面,决定干了! 地方政府见刘彻没有答复,一天打两遍电话催着问,刘彻借机压了好几次价,并且约定先签合同,承包款开学之后再给。对方马上派相关人员坐火车来汉大签合同,那时候有一句话,叫“坚持改革开放一百年不动摇”,于是汉大签的矿山承包开采合同的期限也是一百年。 汉大原定要开工两个楼,一个是学生寝室,一个是行政楼。 刘彻的爷爷刘恒和爸爸刘启都是节俭到吝啬的人,汉大现在的行政楼还是刘恒刚当校长那年启用的,而且是用之前秦楚学院的学生寝室改造的,每个办公室都很小,门对门,据说用了很多年还能看出来寝室床留在墙上的印子。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前身是学生寝室的行政楼究竟有多少年月了,爬满外墙的爬山虎和潮湿阴暗的走廊又十分渗人,于是关于它有不少恐怖故事,比如二楼的厕所吊死过人,原来的414寝室有对情侣殉过情到现在还总是在附近徘徊…… 暖气管道也老化了,很多办公室冬天暖气不热,高点的楼层马桶都不太能抽得出水……教工们意见很大,于是主管基建的田蚡早前就打了申请,刘彻批完王娡批,王娡批完窦漪房批,中间还有n多简化省钱的建议。 学生公寓是必须盖的,否则来年新生没有地方住。行政楼可以等一等,盖行政楼的钱正好够开矿的承包款。 刘彻的舅舅田蚡对此非常不满。 刘彻找地矿学院和学生处开了动员会,组织老师学生去开矿。 韩安国有院长工作要负担,不能去;李广对这个项目十二分的不满,不愿意去,而且表示自己的学生都不会过去;公孙敖和卫青是一定去的,而公孙贺竟然也对项目很感兴趣,决定带着自己的学生过去参与,看工作安排,不一定长时间驻守,青年教师中也有一部分表示愿意参加项目。 刘彻想着地矿学院还有一二年级要上课,也需要老师,就同意了这个方案。项目负责人是公孙敖,卫青是助理。 学生处动员之后统计了愿意参加项目的学生人数,比预想的好,达到了四分之三,刘彻很满意,千叮咛万嘱咐公孙弘不要太勉强学生。又给参加项目的学生放了一周的假,准备需要带的物品,另外联系自己的家长签署《家长知情同意书》,之后再集体参加了三天的安全教育,大部队坐着火车唱着歌奔赴矿区。 被后世称为“金伯利岩001号矿”的项目正式开始了。 10岁的卫去病四年级毕业,考上了汉大附中的少年班。 这个后来饱受争议的教育方式,从招考开始就无比残酷。 先是从几千个报名考生中通过笔试选拔出60名实验班学生,考试科目是语文和数学。实验班一共30天,中间无休息日,学习内容是语文、数学、外语,每节课90分钟,每天四节课,前三节授课,最后一节课答疑和考试。从第一天起,每天淘汰一个人,在放学时公布。30天后,剩下的30个人被正式录取为少年班学员,开始新的征程,用四年的时间完成余下的小学、初中、高中课程。 对卫去病的报考,卫子夫是不大同意的,毕竟孩子太小了,压力太大,但是刘彻表示支持,卫子夫想给卫青打电话,却根本联系不上,等一个多星期后卫青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实验班成绩都下来了,卫去病、曹襄和赵破奴都考上了。卫青知道卫去病考少年班,很是心疼,反复说不要太累到,不要太勉强,卫去病一再强调放心吧,相信我的实力。刘彻在一旁看他那混不吝的小模样,喜欢得不得了。 到实验班阶段,第三天赵破奴就被淘汰了,数学讲的是立体几何,四面体、六面体、球体、圆柱体,各种连线各种切割各种翻腾;语文很体现汉大特色,讲的是聱牙无比的汉赋;外语为了公平起见,特意聘的老师,讲西班牙语,刚讲完了就考试……赵破奴的妈妈带着儿子连着吃了几天长安最好的馆子,给吓傻了的儿子压惊。 曹襄坚持到了第十五天,他顽强地每天预习复习到深夜,房间里的台灯堪比中南海的灯光长久不灭,第二天上课更是兢兢业业地听讲做笔记,不会和没弄懂的就问卫去病。到了第十五天打开试卷曹襄就懵了——你妹啊!不是都考刚学过的吗?都讲到排列组合和概率了!这个四面体上面放个球是神马?这句话是在哪篇里面来着?我记得我会啊!——当天放学刘平阳去学校接儿子的时候,就见儿子拎着书包埋着头灰溜溜地跟在卫去病身后,出了校门,自己刚要问,儿子就扑到自己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卫去病坚持到了最后,卫青十分心疼,这种心疼压过了高兴和骄傲。 关于当时为什么违逆舅舅和三姨的意愿念少年班,卫去病一直记得很清楚——他从六岁那年,就是上学的第一天就开始明白,自己要上学,卫青要上班,他们要分开。 他不喜欢这样,想快点结束。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早熟。 刘彻在那年秋天利用开会的机会,带着韩嫣绕远去矿上看了卫青。 两个人下了火车,找了半天都没有车,都要找地方住下了,才在宾馆门口见到救星一样的两个摩的,马上谈好价钱奉上路费。路况十分颠簸,韩嫣惊叫连连,摩的只开了一会儿就把两个人扔在了路边,韩嫣直嚷嚷还没到呢,摩的司机不管那个,指了指方向,说前面没有路了扭头就走。 韩嫣一直念叨着就不该先给钱,刘彻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有大的机器和帐篷,逗着韩嫣走了过去。荒芜的地方就是这样,看着近走着远,两人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你背我十步,我背你五步,慢慢的就没那个心思了,头顶的太阳和脚下的路烤的人难受,韩嫣一边喝水一边嚷嚷这不是人来的地方,下次再也不来了,刘彻也是头一次遭这样的罪,累得直哼哼,走了快两个小时,水都喝完了,才走到,韩嫣也不管不顾了,刚到离着最近的帐篷就钻了进去。 刘彻跟了进去,帐篷里蒸笼一样,比外边还热。左右看了看,两排大通铺,中间有几个炉子,一块黑油漆刷过的木板支在门边,上面勾勾圈圈写着什么,两个人找了个干净点儿的铺面坐着,帐篷里一个人都没有,歇得差不多了,刘彻看了看表,刚寻思也快到饭点儿了,就听见叽叽喳喳几个女学生的声音,门帘一晃就进来了。 几个人看到他俩吓了一跳,有个学生认识刘彻,忙道,刘校长好!刘校长来了,我去叫卫老师。说着就跑了。其他几个学生也跟着道了校长好,也不管别的,开始里里外外的生火做饭。 韩嫣渴的厉害,拿着水杯让一个女学生给他倒水喝,女学生去角落里拎出个黑黑的水壶,给他倒了小半杯,看刘彻也拿个杯子,又给刘彻倒了半杯。刘彻也渴了,看也没看,咕嘟咕嘟全喝了,刚想再要,韩嫣举着自己的透明水杯冲那个女学生喊起来了, “你给我倒的是什么啊?这么浑是人喝的水吗?喂牲口呢?洗菜刷锅水?怎么这么浑啊?还没有冲厕所的水干净呢!”说着赶忙把水泼了出去,还一直念叨,“赶紧给我拿点儿干净水来,把我水杯都弄脏了,以后怎么喝水啊?” 那个女学生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旁边忙着切白菜的一个学生倒是不乐意了,汉大的学生根本不怕老师,当时就冲着韩嫣喊, “爱喝不喝!有能耐你在这儿一天都别喝!你知道这一壶水多少个人喝?一个人才多少?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那么娇气?我们几个小姑娘都能喝,你有什么不能喝的?爱喝不喝!一会儿谁也别给他水喝。” 刘彻看了那杯水,胃里一直翻江倒海,说不出话。 卫青听学生说刘彻来了,又看看差不多该吃饭了,就收队让大家回去吃饭,公孙贺和公孙敖急忙跟着那个学生到了帐篷,刘彻见他们进来,忙压住恶心说, “没事儿,出来开个会,正好有机会来看看。” 公孙贺忙汇报情况,“这个坑还得再挖挖才能出矿,少说得一个多礼拜吧,我跟小卫和老敖商量了,就不拿回长安检测了,来回折腾又费时间又费钱。” 刘彻点头应了,公孙敖看他脸色不好,一直念叨让他休息休息,刘彻看了看几个人说,不是特别累,大伙都辛苦了,到点儿了赶紧吃饭吧。 午饭时卫青才回来,菜是白菜炖土豆,没有一点儿油星儿,因为是学生做的饭,白菜土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有的生有的熟,韩嫣看人多也不敢太放肆,就小声跟刘彻嘟囔, “这都没熟啊,怎么吃啊?” 刘彻故意逗他,“这还是用比刚才那个水还脏的水做的呢。” 韩嫣因为没喝到水,刚喝了不少汤,吐也吐不出来了,恶心得受不了,把碗一推就不吃了。 吃完饭公孙敖、卫青还有公孙贺带着几个年轻老师和研究生一起在黑板上比比划划了半天,又翻图纸又算数,学生都在一旁休息。 下午刘彻非要跟着去看看矿,韩嫣说自己中暑了,挑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铺了层儿自己带的塑料布就躺下了,刘彻吓唬他说帐篷里不透风,要是呆一下午就真中暑了,他也不起来。 刘彻跟着去矿上,也看不明白,旁边有几个大洞,很深,知道都是没钻石的。来来回回看了看学生工人,挨个都慰问了一下,表达了敬意,公孙敖看他热得直打晃,一直劝他回去找个背阴儿的地方歇着,刘彻也是热得受不了了,挺到三点就回了帐篷,一进帐篷也不嫌恶心了,从那个黑黑的茶壶里倒了杯水,一口气全喝了。 韩嫣还在那儿躺着呢,刘彻摸过去,看他睁着眼睛看自己, “我可能真中暑了,那水那么恶心,你咋还喝呢?” 刘彻亲亲他,“我说的吧,这帐篷白天就跟蒸笼一样,还不透风,不中暑才怪呢,我看看蒸熟了没?”说着就开始摸起来。 韩嫣娇笑着躲,“小猪,别闹了,咱俩趁着天亮赶紧回去吧,这哪儿是人呆的地方啊?我可受不了这个罪。” 刘彻压着他摸着,“我刚才问了,出去可没有车,就是路上都没有车,咱俩这样的,走到县城得三个小时,你不累啊?”又亲亲他的耳朵。“再说我是校长,刚来就走不好,怎么都得忍一晚上,明天再走。” 韩嫣还是不乐意,刘彻就逗他,“你急着要走回宾馆是不想那个啊?要不咱俩现在来?” 韩嫣又羞又气,“这是啥地方啊牲口圈一样,你不嫌恶心啊?”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外面忽然一阵混乱,女生锐利的尖叫声传过来。 刘彻三步两步跑了出去,韩嫣理了理衣服也跟了出去。 正在开的那个矿坑,升降梯升到一半缆绳断了。 学生都吓傻了,刘彻到的时候看到公孙敖和公孙贺正在安抚学生,独独没有卫青,有几个学生站在矿坑旁边哭着喊, “卫老师还在下面呢!卫老师还在下面!卫老师让我们先上来了,自己还在下面呢!” 学生听了都急着喊, “卫老师在下面呢!卫老师!” 刘彻说不出的心慌,看这么乱着也不行,找公孙敖和公孙贺问了情况,原来下午下井的时候就觉得升降梯有点儿晃,刚才有学生说看着有石头掉下来,卫青就决定立即升井,学生先走。学生害怕,不敢上升降梯,于是公孙敖带着第一批学生升井,公孙贺当时就在上面,知道情况赶紧帮着一起安抚学生,这样陆陆续续又升上来三批学生,最后缆绳断了的时候,井下就剩下卫青和几个年轻老师。清点人数之后,又问了一下,这几天正好有设备厂家的人来维修,下面还有一个厂家的维修人员,井下正好十个人。 刘彻让大家肃静了,几个人围着讨论,因为是设备出了问题,厂家的人也十分积极地配合。 先是让嗓门大的几个学生冲井下喊,看看下面的情况,竟然有回应,虽然听不太真切,但从听到的只言片语和回答语气看应该是人都没大事。刘彻松了一口气,设备厂家的人忙说, “有人就行,下面有个工程师,可以把缆绳顺下去,他身上带着维修工具,让他把缆绳换了,开动机器就能升井了。”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一起把缆绳顺了下去,韩嫣也前前后后帮着跑,顺到底儿了,感觉下面有人拉拽,众人的心终于落了地。又过了半个小时,下面又有人拉绳子,众人一起又向上拉了拉缆绳,拉不动,确定是拴上了。维修单位马上连上电机,准备升井,却是怎么打都打不开。 刘彻的火气上来了,冲着设备厂家的几个人吼,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用?!就你们这个破机器,以后谁还能用?!” 厂家的人知道他是校长,忙陪着笑,说是电压不稳,公孙敖和公孙贺也劝,说这边电压不稳定,看看能不能想别的办法。 刘彻急得受不了,心慌意乱,搓着手来回走了好半天, “有没有跑的快的学生,赶紧去县城里,找找人或者打电话,申请设备来救援。” “校长,这不说来来回回的时间,这条路现在这样,救援设备根本进不来,等救援设备拆了拖进来,再安装调试,就算不塌方下面的人也冻死了。” 刘彻急的眼睛都红了,卫青要是死了怎么办?卫青要是真冻死了怎么办?急得直吼, “赶紧想办法!赶快给我想办法!” 有女生在呜呜哭,公孙敖也急得掉了眼泪。 正没办法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学生喊了一句, “都连上了,大伙儿一起把卫老师拉上来!” 学生都跑着去抓缆绳跟着喊, “对!大伙儿一起把卫老师拉上来!” “我也来拉卫老师。”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3节 “还有我,拉卫老师。” “拉卫老师上来。” …… 嗓门大的几个学生对着井口喊,“卫老师,大家一起拉你上来!” 刘彻也过去拉,韩嫣也过去拉,终于把升降梯拉上来了,学生欢腾着跑过去围着,没有卫老师, “刚才下面商量了,厂家的人也说,人多了怕承不住,一次上来三个人。” 大家又赶紧跑回去继续拉,拉到第三次升井卫青才上来,所有人都围过去,学生们都哭了,刘彻也哭了,韩嫣一直给他擦眼泪。 卫青看学生们呜呜哭,又看到刘彻哭得泪眼模糊的,笑着安慰大家, “都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上来了吗?都别哭了,下面还有一个人呢。” 大家于是又跑回去了喊, “卫老师上来了,还有一个人呢,把他拉上来。” “卫老师上来了。” “太好了!卫老师上来了。” …… 这个最后升井的厂家维修人员叫苏建。 刘彻觉得苏建这个人很有能力,能让卫青比自己先升井。 折腾这么长时间,想回县城也回不去了。晚饭还是白菜和土豆,一样半生不熟没有一点儿油星儿,饭后老师跟同学们一起讨论,讨论结束了公孙敖就过来给刘彻和韩嫣挑了两个干净的地方。 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呼噜声梦话声此起彼伏,没有水洗脸洗脚,人这么多,全是汗味儿,帐篷里白天像蒸笼一样,晚上却冷得要命。公孙敖给他俩安排的是好地方,不漏风旁边还有火炉,韩嫣看着被吹得来回摇晃的门帘,想这要是睡在门口得多冷了,转身看刘彻没睡呢,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明天说啥都得回县城啊,不能再呆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床太硌人了,还有这股子味儿啊,多恶心啊。听着没?明天一早就回县城啊!” 刘彻却是没动,他的两只手都磨出来水泡了,今天经历了他没经历过的事情。 刘彻把一部分盖寝室楼的款项拿出来给矿上改善了居住环境和饮食,再这么下去人都熬不住了。刘家人在办公室围着他骂,他的大伯说要把卫青找出来打死,刘彻说你去找吧路不通你能进去吗。王娡骂他是逆子,陈阿娇天天在家摔东西,姑姑也找他闹过好多次。 他躲在卫子夫那里,好在姐姐还支持他,刘家几个亲族去找重病的窦漪房,说在这么下去汉大就保不住了,要换校长,窦漪房却说, “事已至此,换校长也没用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后来卫青问过刘彻,当时怕不怕,刘彻说, “起初想赌一赌,我之前虽然觉得能出东西,但也很担心出不来钻石怎么办,汉大完了怎么办。后来我去看你,跟着学生一起拉你上来,当时忽然觉得,就算不出东西也没关系了,有这股气儿在,汉大就完不了。” 矿区的天冷得早,过完十一学生和工人就陆续往回撤了。卫青周密细致惯了,不放心把机器设备和大家没拿走的物品放在县城居民家的仓库里,于是便找当地几个相关部门协调到了一个有人值守的工厂仓库,又雇人搬运整理,等都忙完了回去,长安已经在下第一场雪。 那天因为下雪,少年班取消晚课,跟着附中附小一起放学,卫去病和曹襄带着一年级的刘卫长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舅舅在等自己,雪下得很细,华灯初上,有淡淡的黄黄的光,舅舅站在里面,舅舅瘦了。卫去病狂奔着跑过去抱住舅舅,头埋在舅舅的肚子上。 卫青紧紧抱住他,好一会儿才拉起来看他,卫去病满眼的委屈欢喜揉着他的心。 刘卫长和曹襄也跑过来, “卫叔叔好!” “舅舅你回来了!?” 卫青又拉过卫长抱了抱,摸了摸曹襄的头,卫长看卫去病抱着舅舅不放,气道, “去病哥哥是坏人!看到舅舅就不理我了!”又听卫去病说要跟卫青回家,不去自己家了,急得快要哭了,“不行不行!去病哥哥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家的!去病哥哥送我回家!”曹襄连忙上去劝,刘卫长对他又推又打,最后拧不过,去病哥哥也不看自己,就哭着跟曹襄哥哥回家了,边哭边对卫去病喊,“舅舅回来了就不认我家了,以后舅舅走了也不要来我家!” 卫青心疼得不得了,又抱了去病一会儿,才拉着他的手回家, “去病冷不冷?” “不冷。舅舅,你的手好凉啊,舅舅的手怎么破了?” “舅舅的手冻了,去病冬天要听三姨的话,穿得暖、戴手套,要不会被冻的。” “知道了。三姨说了,冻坏了就不容易好。” “去病学习累吗?” “还可以。” “去病想吃什么?” “涮羊肉。” 两个人在菜市场买了羊肉片儿、白菜、冻豆腐、粉丝、麻将、韭菜花……又买了三斤鸡蛋,家里好久没人住了,不知道冰箱里的东西还能不能吃。 回去洗菜下火锅的时候,卫去病说什么不让卫青上手,说卫青的手破了,不要再沾水,好在火锅比较简单,卫青在旁边一边调调料一边指点着他洗菜开煤气下菜,一会儿就弄好了,两个人也是真饿了,把东西全吃完了。 卫去病吃完饭,刷了锅洗了碗筷,才回来做作业,卫青在旁边陪着他,看他做得差不多都对。 第二天一早卫去病又早早起来说要给舅舅做早餐,卫青拉也拉不住,饭是新熬的粥和昨天买的面包,菜是煎蛋和拌土豆丝儿,卫青看他慢慢切着土豆,动作僵硬神情专注,土豆丝儿切的还挺细, “去病啥时候学会的做饭啊?” “这么简单,看三姨做几次就会了呗。” “你在三姨家做饭?” “我凭啥给他们做啊?舅舅手破了,去病只给舅舅做。” 卫青瞬间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卫青考完两科试就放假了,刘彻也没找过他,公孙敖倒是请他吃了很多次饭,吃货需要解馋。 卫子夫看卫青手和脚都起了冻疮,十分心疼,去医院开了药,又找了好几个偏方,抽空的时候还织了好几副三四股线的羊绒手套袜子给卫青穿着。 卫去病考完试又上了两周课才放假,每一科的老师都留了很多很多假期作业。卫青每天骑车带着卫去病去长安市图书馆,卫青让管理员帮忙找了所有能找到的相关资料做抄录,卫去病就在一旁写作业。卫去病干什么都快,作业一周就写完了,看着卫青抄抄画画, “舅舅,我帮你画啊?” “去病觉得没意思了?要不拿一本故事书看?想不想去三姨家找曹襄和卫长玩儿?” “我才不找他们呢!舅舅让我画吧,我能画好,那些外文我不认识,写不好,那些图我能画好。” 卫青看他也是闲着,就给他让他画,就像美术老师说的一样,横是横竖是谁,圆非常圆,比例都对,标注也做得仔细。 卫青看着很高兴,从心里觉得欣慰。 到腊月二十三小年儿那天,图书馆提前下班,卫青就带着卫去病买了一箱苹果一箱橘子,骑车去了张骞家。 张骞是刘彻的高中同学,据说留学过五个国家,精通八门外语,连媳妇儿都是外国人,名下的新西方外国语学校是上市的跨国连锁培训教育巨头,不但教中国人学外语,还在匈奴办了好多好多学校教匈奴人学汉语……这段不对,跑远了,现阶段新西方培训班还只教中国人学外语,不过呢,已经是长安最火最牛最赚钱的外语培训班了。 张骞没想到卫青能跑自己家来送礼,看着三个箱子心里直嘀咕,给自己送礼的人倒是不少,培训班的那些老师年前都得来一趟,但是这个卫青除了有次同学聚会自己喝大了,开车送过自己,跟自己也不熟啊,而且听说卫青也不是这么会来事儿的人啊,会来事儿也来不到自己这里啊,外语学院和地矿学院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卫青看他一直瞅着那三个箱子,犹豫了半天把最上面的搬了过来, “张老师,我想来想去就得找您了……这是我这几天抄的资料,有些单词实在不认识了,查字典也没有,猜也猜不出来,您能不能帮我标一下意思啊,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您能会。我都用红笔标出来了。” 张骞打开箱子看着厚厚一摞子八开大纸,正背面密密麻麻的不是图就是字,还用红笔钩钩画画,都要泪奔了,但想着刘彻现在的情况,还是接了, “我是就懂一点儿外语,对地矿完全不懂,也不见得全能弄对。” “谢谢张老师!您能帮忙就太好了!知道大致意思就行,大家一起再往下顺一顺猜一猜估计就明白了。” 张骞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要留着卫青和卫去病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卫青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吃人家饭,带着卫去病千恩万谢地回家买灶糖过小年儿去了。 刘彻的高中同学年年腊月二十九要聚会。刘彻看张骞神情疲惫目光憔悴,调笑道, “咋的了?被嫂子榨干了?” 张骞一看到他就想到这几天起早贪黑咬牙切齿地边啃苹果边搬砖头翻砖头还被砖头砸的苦逼经历,跟刘彻大倒苦水,最后还冲刘彻委屈地喊,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就那两箱水果,都不够我打国际电话的钱!”看刘彻好久不说话,才说,“你护得挺好,暴风眼倒是平静。不过说实话,小卫那人真不错啊,快毕业了吧?你寻思寻思给他留校吧。”看韩嫣靠过来才转头说了点别的。 刘彻的眼睛暗了暗。 汉朝大学到了最危难的时刻。 中层以上领导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普通教职工也是百分之七十开工资,全校自己申请辞职和被末位淘汰的员工达到三分之一,所有人都想到了当时社会上经营不善濒临停产倒闭的大中型企业, “汉大看来是要黄了。” “哎,没想到啊,大学都能黄啊。” “有啥没想到的啊?那大型国营企业都能倒闭,汉大一个私人学校,有啥不能黄的?” “寻思寻思赶紧找地方吧。” “你不说我也找地方了,我刚看了课表,这一个学期要上四门课,还这么点儿工资,哪能受得了啊?”“我媳妇儿也不让我干了……” 返校的学生也惊奇的发现,新建的寝室楼还停留在放假前的状态,没有门窗,还有两个多礼拜新生就报到了,这是要让新生住在哪儿啊? 刘彻每每想起当初,都万分感谢那个没有网络和微博的年代。 平阳这一阵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汉大,但是姐弟俩真是无能为力了,所有银行管贷款的,看到汉大的电话都不接,寝室楼门窗厂家和装修施工也说什么都联系不上。刘彻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桑弘羊和张汤,看住陈阿娇,别让她把钱卷走了,现在也压根儿不用看着了,一点儿钱都没了。 “我把艺术学校的钱转过来吧,赶紧把寝室装修上,新生来报到了,交了学费,还能缓一缓。” “学费来了也堵不住窟窿了,刚够还上工程欠款,匈大的欠款根本不够。” “要不把艺术学校卖了吧!卖了艺校保住汉大。” “姐,你疯了?!你卖了艺术学校,曹家能放过你一定告到你坐牢!而且现在汉大这个样子,他们早就防备了。” 刘彻看平阳握着拳头不看自己,眼神坚毅在盘算什么,忙道, “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把造纸术专利卖给宋院,宁可卖给宋院也不能让匈大一起收购了!” “你疯了?造纸术专利是汉大的命根子!你卖了这个专利以后汉大怎么办?我宁可坐牢也不同意卖造纸术。” 刘彻看平阳掉了泪了,他很久没看过平阳掉泪了,上次姐姐差点死了,他一直哭,姐姐却不哭, “姐,你听我说,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坐牢!我跟赵小龙平时关系挺好,他不能做得太过,后天我过生日他能过来,我好好找他说说,造纸术卖了,汉大的牌子不倒,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就算真的汉大没了,还有附中和附小,我就算当不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校长,也能当全国最好的中小学校长。太爷爷不也是十几个兼职老师的辅导班起家吗?” “傻弟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宋院那边也不能太指望了……” 刘彻的生日是七夕,很多人很多次在他的生日宴会上调笑过他,耽误人家找小情人儿过节啊。和以往的热闹调笑不同,今天的宴会格外冷清,来的人本来就少,还有不少刚来了又走,上个月喝酒的时候李世民还调笑他说国家银行副行长在招女婿,他可以卖身救校,今天却刚来露个脸就接了个电话说唐大有事,溜了。赵祯也想溜,却被刘彻拖住了进了大厅旁边的小会议室。 赵祯起初十分不安,他性格不是很强硬,要是刘彻管他借钱,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借的,但是怎么拒绝,还没想好,但听刘彻说要卖造纸术专利,赵祯的眼睛马上就亮了。 刘彻看他这样,说明了情况, “现在是真想卖,咱俩平时关系不错,价钱你回去估算一下,你也不用太为难,但也别太难为我。” “造纸技术专利和设备技术专利都一起转让?” “是,都转让,你回去估个价吧。” 赵祯兴高采烈地走了,造纸术对宋院太关键了! 宋院其实也有自己在出版印刷方面的专利技术——活字印刷术,但是技术含量太低,容易被模仿,根本比不上汉大那个神秘而又利润无比丰厚的造纸术。宋院因为是项目起家吃了母校,所以历代宋院院长都十分注意限制专业人员申请大型科研项目,以免重蹈覆辙。与之相反的,倒是大力发展文史哲工商管理等专业,学院的出版社已经集团化经营,分社科、文史、教育、医疗、生活、艺术、科技、外文等八个分社,每年占全国图书出版份额的一半以上,宋院也因此成为了全国最富有的几个高校之一。老师一看动动笔杆子就能来钱,自然不愿意再辛苦跑项目做项目,在宋院,你要是没出过三五本畅销书,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出书,就需要纸,想要纸,只能找汉大,这是垄断的,所以宋院出版的盈利,每年都有一大部分又流到了汉大的腰包里,支撑着汉大生存发展,这也是宋院和汉大世代交好,被称为“汉大系统”甚至后来被称为“汉大分院”的原因。 宋院只要拿到汉大的造纸技术,就不再受任何限制,别的出版社都要看宋院脸色。独霸出版行业,让自己霸业永固,这是宋院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 刘彻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自己独自走在平坦的沙漠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整个天空是淡紫的颜色,四周也是淡紫色的,天上有黄黄的月亮,他不停地走,没有终点,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树、没有一个建筑、连一个土坡都没有,他冷得刺骨,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身边,他想看清那个人,却猛地惊醒了。 不到五点,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慢慢有了人声喧哗,是早市的小贩儿吧,然后,天蒙蒙亮了。 手边的电话响了,刘彻抖了一下,摸了摸脸坐过去接起来, “喂。” “喂,刘校长吗?你起床了吗?我是卫青。”因为线路不好,少年清越的嗓音,混杂在沙沙沙的杂音里。 “嗯,你那边还好吗?”他想说还有一个星期就得停矿了,不能再挖了,学校支持不住了。 “刘校长,这批矿石的送检报告出来了,宝石级别含量60,昨天晚上省研究所的人特意送过来的,还看了矿洞,我马上带鉴定书和矿石回去……” 刘彻的手不停地抖,眼泪一直流,出矿了,他几点出来的,走了两三个小时…… 平复了一会儿,才又抓起电话, “喂?赵小龙吗?造纸术技术不卖了,恩,是,都不卖了!” 刚放下,电话又响了,是平阳, “乖猪儿,你接到电话了吧?青弟打电话来了,矿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总算出来了……” 刘彻看到旭日从楼与楼的间隔缝隙中缓缓升起,磅礴有力。 卫青回来那天,刘彻特意一早就派了一个司机和一个办公室行政去火车站接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行政半个小时给刘彻打一次电话,说没接来。刘彻害怕卫青带着钻石被人谋财害命,万分担心,想想刚要着给派出所的朋友打电话,就见卫青自己进了办公室。 卫青长高,也瘦了,眼睛里有了沉着和精干的色彩,但是……他穿着洗得发灰的一套衣服,鞋子已经磨白了,头发长而杂乱,脸也是黝黑黝黑的,怎么看怎么像进城务工人员。 刘彻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想说点儿文艺的话,却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卫青却从脏脏的要磨出洞的包里摸出了一张纸和一个布包着的盒子, “这是省里权威机构的鉴定书,这个是一盒子原石,我找好的大的拿的。” 一个陈旧的,坑洼不平的铝饭盒,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在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布里,刘彻按了按盒盖才打开,满满一盒子石头,最小的也有指甲大小。 卫青下午就得走,那边离不开人,又想看看卫去病。刘彻打电话让司机赶紧回来,拉着两个人去学校把正在上课的卫去病接了出来,三个人又匆匆忙忙去卫青最喜欢的烤肉店吃了烤肉,又风风火火地送卫青去车站。 开学迎新会的时候,刘彻的腰杆儿前所未有的直挺,他面前放了一个很破很脏的铝饭盒,若是扔在路边,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看上一看,但此刻,大家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刘彻的内心像发疯一样地咆哮着黄金咒,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 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 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吓!你们这些天神们啊,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呢? 嘿,这东西会把你们的祭司和仆人从你们的身旁拉走; 把健汉头颅底下的枕垫抽去; 这黄色的奴隶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 它可以使受咒诅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的癞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 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 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 来,该死的土块,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 自己手里的东西,是钻石,比黄金还稀有昂贵的钻石…… 负责制作安装寝室门窗的老板还是不接电话,刘彻没办法,开车找了个路边的公用电话, “喂,我是汉大的刘彻。” “你这个瘪独子玩意儿还敢给我打电话?还大学呢?有没有信用啊?我这料都下了,窗都做了还不给我钱,年年结款都费劲!你今天就是说出来龙叫唤也没用,我再给你们汉大干活就是王八犊子!” “你干不干?抓紧时间,新生要报到了,这边着急,装上了检查合格现场就给钱,报到那天之前,装上一个给一个的钱,其余的年底一起结款……” “啊!哎呦!啊!那个刘校长,你等会儿,我叫上人马上就去啊!” 新生报到那天,还有两层楼的学生寝室门没有装上,公孙弘在那两个楼层接待新生和家长,家长看到寝室门还没装完,对学校很不满意,没等公孙弘说话,正在装门的一个人就跳过来说, “姐,我跟你说,咱们老板就是个2b,人家刘校长说为了学生安全让弄防火门,他耳朵漏了没听明白,这不吗?咱们赶紧来换来了,放心吧,马上就换好,保证不耽误孩子睡觉。” 家长很满意,跳过来的那个人就是老板本人。 后来在长安圈里,有不少关于刘彻和钻石传说,据说某暴发户开party,炫耀自己家大厅里巨大的吊灯都是施华洛世奇水晶,被众人鄙夷——刘彻家的吊灯是钻石,而且大得多,据说走廊里的小吊灯也是钻石做的。更有人说见过刘彻家的游泳池,下面一层钻石,直到刘彻去世,还有人说刘彻的墓里面满满的都是钻石……刘彻在某次专访曾经说过,如果他在家里打碎个玻璃杯,把碎片扔到门口的垃圾箱,看到的人都会过去翻翻是不是钻石。 那年十月正好是汉大的四十周年校庆,因为准备得很仓促,仪式和典礼都不是很盛大,但却有不少重量级嘉宾出席,气氛欣欣向荣,道贺的花篮密密匝匝地从老旧的行政楼门前一直摆到了走廊深处,让人无处下脚。 病入膏肓的窦漪房坐着轮椅出席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校庆典礼。典礼结束的时候,窦漪房让刘彻独自送自己回家,在刘家的老宅里嘱咐刘彻, “刘彻啊,奶奶今天真高兴,没想到能经历四十年校庆,这道坎儿算是挺过去了,汉大也有钱了,咳咳咳咳咳,你爷爷和爸爸,都是苦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一分错钱也不敢花,兢兢业业才把汉大经营下来,嗯…咳咳咳,你爷爷和爸爸寿命都不长,都是,咳咳咳,都是累死的。汉大原来没有钱,但是大学,宋院……咳咳咳咳咳……宋院是有钱,却是学院,咳咳,没钱照样能艰苦奋斗,有钱,咳咳咳咳咳,有钱却也有不少纸醉金迷玩物丧志……从前因为没有钱,汉大有很多该做的事儿没做,有很多想做的事儿,没有力量做,你……以后……要想好以后……好多事儿才刚开始,才开头儿……明天,咳咳咳咳咳,找律师换银行的印鉴,咳咳咳咳咳,财务的权力也,咳咳咳咳咳……以后好好干。” 窦漪房没有看到来年的春色。 刘彻生性凉薄,对于这个一直培养自己又压制自己的奶奶的故去,并不感觉那么悲痛。 凉薄,经常被用来形容刘彻这个人,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和凉薄简直互为代名词。在国营集体铁饭碗末世狂欢的岁月,他的西方化商学管理是那么的冷血而凉薄。 窦漪房去世之后,刘彻就提拔了公共教研室的思政教师汲黯做教务处副处长,汲黯不善与人交际,且尤其容不得过错,刘彻于是让他负责教学质量监督和教师考核工作, “给我查他们!知道唐大的魏征吗?要是不知道就找唐大的学生老师打听一下!他怎么查你就怎么查!比他查的还要狠!他要是一节课查三次,你就一节课查四次,你手底下那几个人,每节课都不能闲着,每个教室都要去!一趟一趟的去!注意不能打扰学生上课!看到学生听课状态不好的,老师照本宣科的,都记下来!每天记一次,第二天早上上班就报给我!每天都报!” 那个学期,汉大剩下的教工陆陆续续被砍掉了一半,留下的都是年富力强努力工作的,相应的,刘彻提高了教工各方面的待遇。 “这真是卸磨杀驴啊!之前没人的时候怎么不开咱们?” “这不是没事找茬吗?一直就这么上课,有什么不行的?” “真是伤了老员工的心啊。” “是啊,有了钱就不认人了。” “不管了!他敢开咱们,咱们就去劳动局告他!” 当时的劳动法律法规并不健全,部分国营集体企业经营困难,工人纷纷留厂待业,劳动局的主要职责是协调安置这些职工,根本无暇处理汉大这档子事。 期末考试之前刘彻让各部门分别以专业和年级为单位进行考前诚信教育,并让每名学生签署《考试诚信承诺书》,然后又亲自带队到各个考场,抓到了一百多人作弊违纪,之后该开除的开除,该取消学位的取消学位,该记过的记过…… 被开除的老师和学生闹到了教育厅,后来又找来了新闻媒体,围在汉大门口,对着所有记者的长枪短炮挖苦责问,刘彻亲自出马, “汉大不会留任何一个不称职的老师,不管他是谁。汉大也不会随便给任何一个不合格的学生发毕业证书,不管他是谁。就是这两点,找到谁来也不会更改!” 汉大在学生家长和用人单位中名声大噪。 春光明媚的时候刘彻又去矿上找了卫青,这次路况好了一些,可以开吉普车进去。 卫青带他去了出了钻石的岩筒,那是刘彻第一次下矿,两个人并肩站在升降梯上, “这四周就全是钻石?” “恩,也不全是,每平方米2克拉左右。” “有很多很多?” “是的,厚度有五十多米吧。” 光影在将要褪去稚气的脸上来回摇荡,刘彻静静的看着他。 刘彻这一生,曾跟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人同席饮酒、领过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奖项、也得到过据说是最美丽女子的朝夕相伴……但回想起来,却并没有哪次比得上这一刻。 虽然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推迟了数月,卫青还是顺利毕业并且留校,以他的毕业论文为底稿的《“金伯利岩001号矿”开采记录》被发布在全国核心期刊《长安大学学报》中,并荣获当年度国家科学进步一等奖。当然,根据当时的惯例,第一作者的署名是导师公孙敖。 由卫青抄录、卫去病绘图、张骞翻译的资料后来被整理成讲义,供汉大地矿学院学生授课使用,这套讲义后来以转抄、复印、高价售卖等形式流传到全国各地。复印次数太多很多文字不易辨认,转抄中也难免出现差错,于是两年后,宋朝学院教育出版社应读者强烈要求,联系相关人员做了编排整理,以系列教材的形式出版了这套讲义,并获得国家图书奖、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一等奖,后经过十余次再版修订,至今仍是全国应用最广泛的地矿专业核心教材。 从第二年起,来汉大招收学生的企业越来越多,后来竟出现招聘人员提前两个月占领汉大周边宾馆和用人企业贿赂毕业年级辅导员的情况。hr之间都流行着一句话——招汉大学生要看年份,那年之前,几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两个好用的,那年之后,几百个里面才能有一两个不好用的。 因当地发展需要,经国务院批准,矿区及周边区域被正式命名为“龙城”。“金伯利岩001号矿”也被称为“龙城矿”。 汉朝大学在一年半的初步勘探后,又经过地矿学院广大师生多年努力,共在该区域探得含宝石级别的金刚石岩筒3处。在后来的五到六年中,汉大陆续指派本校城市规划、给排水、道路、电力、能源、建筑等相关专业师生到龙城生产实习,参加过龙城建设的学生达数千人。 这数千名学生毕业后经国家分配和自主择业走向全国各地,在经济改革大潮的冲刷洗礼中快速成长,经过国营集体企业倒闭重组改制和深入开放引进外资等巨大变革的磨砺,纷纷凭借学术水平高、实践能力强和吃苦耐劳的优点脱颖而出,其中有国土资源部部长和交通部部长各一人,相关各部副部长五人,数十人成为各省市地区相关领域责任人,其余也都是各大学术科研机构和工矿企业骨干。在讲究关系派别的社会中,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威震九州的名字——龙城派。 ☆、 9烈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薄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解人颐》 “激励,需要及时不能拖延”这个后来被某畅销职场特意用一章内容强调的理念,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刘彻玩烂了。卫青毕业之后,工资奖金大幅度提升,为解决后顾之忧,刘彻专门聘用了一个后勤人员负责接送卫去病上学放学和给卫去病送饭——食谱由刘彻和卫去病决定,非常华丽。 关于卫青的薪水,一直是一个谜,汉大之前为鼓励教职工申报项目,有一个奖励规定——项目负责人在项目款全部收回后,会有百分之一的奖励,没有人知道这个规定是否在卫青身上实行。 最近刘彻有个闹心事儿,就是卫青的职位。 刘彻觉得不给卫青个院长当当不足以彰显他对汉大的贡献以及汉大对他的敬意,但是相关各个学院的院长都干的好好的,并没有适合调整的。开院务会提议任命卫青为副院长,也是大部分人都反对。汉大最近改革,很多人反映副院长夹在院长和各系专业负责人中间,实际上有名无实,于是刘彻就把各教学单位的副职全部取消了,刚刚取消现在又独独给卫青加上个副院长,很不合适。刘彻想狠狠心干掉个院长给卫青腾地方,平阳却私下说太不低调,以后各部系之间的工作也难开展。于是这个事情就先一直让刘彻闹心下去了,他一提,平阳就劝不用着急,反正卫青现在在龙城不光要探矿挖矿,还要负责其他相关专业的实习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为广大师生矿工实习生活需要,政府暂时不做投入又十分急需的周边配套设施,汉大决定自己调动专业力量先行完成。 刘彻正闹心的时候,卫青就出事了。 那天刘彻正好在卫子夫那里,卫长都睡着了,公孙敖打来电话,说卫青急病现在在县城医院。刘彻都没细问,马上打电话让秘书买最快的机票,到离龙城最近的机场,卫子夫听他打电话,赶忙在一边帮他收拾行李,卫去病也从房间里出来,一听说卫青生病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刘彻和卫子夫根本拧不过他,于是刘彻带着卫去病连夜赶过去了。 那是卫去病第一次坐飞机,刘彻一直照看他,没有晕机恶心,外面黑黑的,一点点微弱的光,卫去病睡不着,想着舅舅的病、想着舅舅会不会出事,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没想过舅舅可能离开自己,他盯着漆黑的窗外,觉得仿佛航行在地狱里。 刘彻下飞机就包了辆车,终于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县城医院。医院是几间平房,公孙敖带着几个学生在院子里,一看到刘彻,公孙敖就绷不住了,拽着刘彻的手哭了起来, “之前说好了这个月要开工修路,到现在还不动工,小卫和我去问了好几回,我寻思这不是都看出矿了眼红吗就请他们吃了几次饭,又送了些东西打点打点,昨天晚上那边儿那意思又要吃饭,我就带着小卫过去了,那些人非要小卫挨个敬三中全会,说喝高兴了就开工,回去路上小卫就不行了,这都快一宿了……”还没说完就捂着脸蹲在了墙边。 刘彻知道卫青一直当司机,不会喝酒,也着急了,赶紧进去看,卫青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疼得睫毛都在抖,刘彻赶忙过去喊卫青,卫去病一看舅舅这样噌地爬到病床上摇着卫青喊舅舅舅舅,两个人喊了两声卫青就把眼睛睁开了,眼睛里水汪汪的,看看卫去病,又看看刘彻,想说话说不出来。 这边正闹腾呢,就有一个护士模样的大姐从一旁挂帘子的角落里闪出来喊,“6床的干什么呢病房里肃静!没看到这边还处理病人呢吗?” 刘彻这才细细看了,不大的屋子里八张床,他本来就高壮,站在容一个人的床缝儿里,转身都费劲,更别提坐了,旁边两个床,一个断腿骨折的,一个正在呻吟的临产孕妇。产妇的丈夫看到护士,赶忙问, “大夫,马上生了,啥时候能进去啊?” “着啥急?不是告诉你还得有一阵儿呢吗?手术室用着呢,没看这儿还有个车祸刚送过来的正处理呢吗?” “就一个手术室啊?” “那你还想有几个?” 刘彻看这样手都凉了,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就是死在一个叫“玄武”的县城医院,当时哥俩儿出去办事,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故,李建成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还说没事儿呢,就是破了点皮儿,都没骨折,没想到李建成最后没回来。又想起来前几天李世民讲了个事儿,说认识的一个人带着儿子一起去抽彩票,听说小孩儿的手壮,就让三岁的儿子抽,还真抽出来了个头奖,爸爸正高兴呢,回家的路上小孩却让车撞死了,有的孩子来报恩,有的孩子来讨债,这孩子就是报恩的,报完恩就走了。 刘彻信这个,刚出矿没几天卫青就出事,他吓得不得了。再看这个医院的条件,不出事儿都难,就赶忙过去找那个护士大姐要转院, “你这床家属咋回事?跟你们说了没大事儿!他吐就让他吐,吐胆汁胃液都没事儿,多喝水,喝不进去水脱水了也没事儿,这不给打生理盐水了吗?” 她一说刘彻就更害怕了,话刚落地,卫青就又吐了一次,吐不出来啥,就是胆汁胃液。 刘彻一看不行,就去办公室找领导,领导好像是刚上班,找医生问了情况,回来说, “就是急性胃炎,没啥大事,你要转院,咱们这儿这么偏,离着最近的大医院坐火车都得一个小时,中间出啥事儿咋办?你们家属能负责吗?” “家属负责,赶紧给转院就行。” “那家属来签字吧,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姐夫。” “姐夫不行,得直系亲属,父母配偶兄弟姐妹啥的。” “他也没有父母配偶啊,他姐也不在身边。” 卫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他这么说,翻来翻去从书包里拿出个户口本, “我是直系亲属,一个户口本的。” 那个负责人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拿过来翻了翻, “你也不行,你还没成年呢。” 刘彻看屋里没有别人,就递过去一千块钱,那个人犹豫了好半天才接下,终于同意转院,但是刘彻和卫去病都得签字按手印,那人真是怕出事儿,趁着换班,又找了两个刚下班的医生护士跟着,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路上出事儿。刘彻马上买了最快的火车票,几个人把卫青送到了附近城市的市医院,用上药当天晚上就能喝水说话了。 刘彻带着卫去病又守了一夜,卫青说了好几次没事儿了让他们睡觉,他俩也不走也不睡,卫青病后虚弱,慢慢自己就睡着了。第二天刘彻又呆了一上午,又问医生确定没什么大事儿了,就决定回去,汉大那边实在也离不开,找公孙敖嘱咐了一番,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要是有比这个还好的病房就转过去,让卫青好好休息别着急出院,有什么情况要打电话,又留下了很多钱。 卫去病死活不想回去,卫青知道他上课的进度快,劝了好几次,卫去病看自己留下舅舅会担心,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刘彻回去了。 刘彻一路上就盘算着得把卫青调回学校。龙城这边虽然比第一次去强了不少,但是毕竟气候不好也偏僻,根本没法儿跟长安比,铁打的卫青流水的学生,工作量也巨大,总让卫青在这儿干身体就累垮了,至少得找个人来回换换。 刚回到学校王娡就找刘彻,说之前申请的国家补助有消息了,有风声儿说批了两个学校,是唐大和汉大,就差下文儿了。 刘彻乐坏了。民办学校没有国家补助,培养费用都由学生学费负担,汉大虽然现在各项硬件软件都上来了,但是学苗还是不行,学费太高了,能上好的公立大学的学生不会花钱来民办,这次国家补助虽然不多,但是学费至少能降下来一些。 趁着这批学生实习结束回校考试,刘彻派了几个之前去过龙城的年轻老师过去,把卫青换了回来,没有实习学生的话,日常采矿生产就可以,工作量和工作难度都不大,再说还有公孙敖守着呢。 卫青回来第二天就去学校后勤处报到了。他现在的职务还是后勤处司机,刘彻看着期末了,也就没动,想着要是实在没有稳妥的办法,就在假期期间执行干掉院长计划,临开学在院务会上直接发文让卫青当地矿学院院长。他特别找卫青谈话说明了情况,卫青却不太在意这些。 这天后勤司机办公室很热闹, “小卫,有个什么厂长找你。” “李厂长,你好!啊!放心吧,这个月能把租赁款给打过去。恩,先不买,暂时就想租,下学期能再多租个十几台吧。对了,开春的时候还需要辛苦一下,派人来龙城检查一下设备。” “小卫,有个什么局长找你。” “何局长?您好您好!是的,还在生产呢,再过一个月吧,再过一个月给工人放假回家过年。好的好的好的,一定注意安全生产。” “小卫,公孙老师找你。” “公孙老师好,啊,我知道了,那个通风口那么弄一下就好了,你记一下……” “小卫,刘校长找你。” …… 当天下午卫青就被安排到了电话旁边负责接电话。 晚上下班刘平阳过来找卫青。 卫青现在住的汉大家属楼参加了房改,从之前的一个大房本变成了分户的小房本,刘彻找平阳商量了一下,除了几个在特别重要岗位和有突出贡献的,其他房子产权还是归学校,写刘彻刘平阳的名字。卫青住的房子写的是卫青的名字,房本早就下来了,一直在平阳手里,所以他一回来就给他送过来了。 卫青很是激动,终于有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家了,自己和卫去病的家。平阳看他乐成这样,就让他请吃晚饭,请了的话还告诉他一件好事儿,卫青想卫去病有人送饭,就跟着平阳吃饭去了。 席间说了好事儿。原来是大姐卫君孺和公孙贺要结婚了,卫君孺年龄到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她虽然貌美,但是跟异性相处非常被动,总是显得局促不安,慢慢就把岁数熬大了,平阳跟她认识多年,很是着急,来来回回介绍了很多次就是不成。 平阳自己都泄气了,有一回跟公孙贺提了一嘴,但是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公孙贺家境非常好,据说爷爷那一辈是抗日战争时就入党的高干,父母也都是干部,公孙贺没赶上好时候,家里十年浩劫被下放才阴差阳错的来了汉大。公孙贺的父母据说十分挑剔,公孙贺眼光也不低,人长得虽然魁梧,却不帅,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那一套,慢慢也成光棍了。 听平阳一提,公孙贺就问了问,平阳觉得并不是十分般配,公孙贺家早就已经平反,对于卫君孺来说太过高攀,卫君孺年龄也大。不想公孙贺听说是卫青的大姐,一直说想要看看, “没关系没关系,小卫的大姐错不了,错不了,年龄也不大,比我小啊,可别嫌我老了。” 两人见面之后一来二去,倒是两情相悦上了,公孙贺的父母对卫君孺挺满意,还去合了两个人的八字,说是很好,最近每次见面,卫君孺都是满面春风的。 卫青跟公孙贺算是熟识,却没想到他是这个背景,公孙贺平时都是乐呵呵的不太爱说话,专业水平也不错,对学生要求也严,却极少发脾气,是个很本分又勤奋的人,一点儿没有那种跋扈劲儿。 卫青十分高兴,大姐从小支撑这个家,早早工作又照顾这些个弟弟妹妹,她一直没有归宿,卫家人都很心急,就算不考虑家庭背景,公孙贺也是个结婚过日子的理想对象,姐姐和他两个人都勤快,日子过得一定不错。 平阳看他高兴,就道, “子夫和少儿都知道了,估计去病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呢,等着问你意见,我看你乐成这样一定是同意了。他俩岁数也都不小了,公孙贺家也着急,东西也都齐备,这一个月半个月就把事儿办了吧。” 卫青自然没意见,两个人又商量了给卫君孺准备点儿什么,到卫去病快放学了,卫青才回家。 正月腊月不嫁娶,两家人把事儿定了,就开始忙活起来,公孙贺那边东西基本上是现成儿的,父母早几年就准备好盼着了,卫君孺这边卫青跟平阳商量后就陆续置办了,两家又一起合计合计看看缺什么,把还需要添置的添置了,公孙贺的妈妈找人挑了个好日子,期末考试还没考完,卫君孺和公孙贺就领证办婚礼结婚了。 卫君孺这一结婚,户口本年龄直奔25岁的卫青就成了工作重点,相熟的人都帮着给他介绍对象。卫青的相亲水平还不如卫君孺,虽然长得挺好,工作不错,还有房子,但是大部分女孩还不想跟这么个木头过日子——尤其这个木头怎么看着比自己还小好多啊? 后来刘平阳帮忙介绍了一个小学老师,两人相处得还算顺利,两家都有谈婚论嫁的意思了,没想到女方却提出结婚之后不能带着卫去病过,卫青回家看着卫去病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问自己是不是要结婚了,卫青哪能受得了这个啊?于是就婉言拒绝了。 慢慢就没有人给卫青再介绍对象了,还有人怀疑卫去病是卫青的亲儿子。 没到老师放寒假通知就下来了,汉大和唐大成为第一批享受国家补贴的两所民办高校。两所学校都乐坏了,大肆庆贺,赵祯看着眼馋,被调侃反正宋院也不差这点儿钱。 汉大开新年年会暨庆祝大会那天,刘彻没让卫青给自己当司机。卫青刚到饭店门口就遇见一个人跟自己搭讪,卫青记得,是上次喝醉了的那个人, “卫青来了?” “……” “不认识?我是唐大的李世民。” 卫青总听说李世民的名字,而且普遍评价较高,忙道, “李校长好。” 李世民笑眯眯,“别客气别客气,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全长安圈没有人不认识你。” 卫青不知道怎么答,李世民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瞅着他看。 刘彻出来就看到两人一个娇羞一个得意,气不打一处来, “李小鸟我警告你少勾搭我的人!卫青!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进去,就差你了!” 开完大会吃饭的时候刘彻更生气,他稍微不注意李世民就又坐卫青旁边了,他明着暗着给卫青调了好几次座位,又让底下的人注意保护,但是李世民就是能凑过来,没有位置搬个凳子也能坐旁边。 刘彻没办法,趁着空隙把卫青拉到阳台上批评教育, “你是不是觉得李世民特好,特温柔特和蔼,对下属也特大度宽厚?” “嗯……大家都这么说,今天一看也这样。” 刘彻都要咆哮了,忍着维持形象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 卫青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刘彻咆哮道, “你别看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儿,他……他吃人都不吐骨头啊!你明白不?”看卫青傻傻地不明白,“我也吃人,但是我吐骨头,吐出来骨头就有人说,看,他吃人了!李世民那小子不吐骨头,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好人样。” 卫青明白了,原来是说他俩是一号儿人。刘彻看卫青明白点儿了,继续加料。 “你是不是也听说他特专情,对媳妇儿特好,恨不得你姐是他媳妇儿?我跟你说,你知道vivi不?就是那个一米九的模特儿,早就让他给搭上了!这小子就会装!” 卫青不认识那个vivi,但是持续震惊于一米九,刘彻于是上了猛料, “还有他哥哥李建成,你知道不?长安圈里都说李建成是这小子害死的,好好的破个皮儿打什么药啊?打药了咋那么寸劲儿就过敏了呢?这小子连自己亲哥都能这么算计,还有啥事干不出来?” 卫青吓坏了,跟着刘彻回到饭店礼堂,只要看李世民过来了就往刘彻身边跑,李世民要跟他说话他就往刘彻身后躲,刘彻对自己批评教育取得的伟大成就十分自豪,再加上真高兴,对来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喝高了,又嚷嚷着让卫青送自己回家。 一路上刘彻就在副驾驶上手舞足蹈,嚷嚷着有补贴了真高兴啊,汉大这回算是赶上跟唐大了,卫青怕他磕到,帮他系了安全带,又怕他恶心,车开得尽量平稳。渐渐的刘彻就没声音了,卫青扭过头去看,发现刘彻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看。 到了卫子夫家门口,卫青帮刘彻解安全带的当口,刘彻忽然压过来抱住他,炽热的气息喷在卫青脸上,手试着往冬衣里面伸,脖子也被咬了一口,卫青吓坏了,一把推开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卫青站在外面死死盯住紧闭的车门,心怦怦跳,初次见面的经历太惨痛,刘彻不会跳下来打自己吧?自己能打过他吗?不行就跑吧,反正他喝多了也追不上。他为啥对自己那样啊?是不是喝醉了认错人了?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刘彻出来,卫青小心翼翼把车门打开个缝往里瞧,紧绷着身体害怕刘彻忽然跳起来打他,看了好一会儿,见刘彻真是睡着了,都打上小呼噜了,口水也快流下来了,才一把拽出来刘彻,扛在肩上三步并两步给卫子夫送了过去。 卫子夫一打开门,卫青扔下刘彻就要走,卫子夫忙叫住他, “别走啊!我自己扶不了。” 卫青这才连忙回头帮姐姐扶着刘彻,“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别提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去烫头吗?烫完了一看底下都焦了,我就剪了。” “这样也好看。” 卫青放下刘彻就要走,让喝水都不喝,卫子夫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是应酬累到了,边送他边嘱咐慢点开车。 卫子夫帮着刘彻擦了身,又给他喝了点儿醒酒汤,就在他身边睡下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刘彻摸了过来。虽然窦漪房过世之后刘彻不再那么顾忌陈阿娇,但来自己这儿的时候也并不多,一周能来一次看看卫长,一个月半个月才会留下来住一夜,做的时候也是用套的,今夜却是温柔热情,卫子夫略微惊讶,想着可能是补贴下来了真高兴了,于是柔顺地配合着。 卫青到家已经很晚了,卫去病还在看书。卫青去看了卫去病,让他早点休息,就去洗澡了。夜里卫青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啊?刘彻为什么那样啊?是他认错人了还是真想跟自己那样?要是真那样了,三姐怎么办啊?要是没有三姐,自己现在还在郑家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阿青,我是你三姐卫子夫,我来带你回家”…… 卫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卫去病却抱着被子摸了进来, “舅舅你睡了没?” “没有呢,去病怎么了?” “舅舅我做恶梦了。” “别怕别怕,赶紧来舅舅这儿。” 卫去病卷着被钻进了卫青的被窝里。舅舅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只有一丝丝,但是闻起来很不舒服,蹭蹭蹭蹭蹭,蹭掉!卫青被他拱着,轻轻拍着他安抚,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卫去病的睡颜——那样的话,去病怎么办? 第二天刘彻窝到很晚才被卫长弄起来,“爸爸是懒猪!爸爸是懒猪!”,刘彻把她抓过来逗了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学校了。今天有个大事儿要办——找韩安国谈话,这还是平阳的主意,让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去管理龙城矿,韩安国是老院长,管理科研都没问题,之后任命卫青做院长助理,院长不在,助理正好全权负责相关工作,这样既不是太高调,又抓到了实权,韩安国几年之后退休,卫青顺理成章接任院长。 韩安国听出刘彻的意思,赶忙表示后生可畏,自己愿意让贤,把院长位置让出来都行。刘彻跟他客套了一番,对他以往工作做了高度评价,双方又是唏嘘又是感叹,还一起展望了汉大的美好未来,算是相谈甚欢。刘彻前脚刚送走韩安国,还没坐下,就接到桑弘羊的电话, “喂,刘校长吗?有个事情不知道您知道不?是这样,卫青离职了,刚才来财务领的工资。”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马上跑着去找韩嫣——之前机构精简,人事处被合并到综合行政办公室了。 “卫青离职了?” “是啊,刚离职,这是离职单。” “谁同意他离职的?啊?谁签的字?他离职怎么不汇报给我?你有什么权力给他签离职?”刘彻看着离职单上韩嫣的签字就指着韩嫣骂。 韩嫣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之前他虽然受王娡和刘嫖挤兑,但是刘彻在外面一直给他面子,从来不对他说重话,这次看刘彻这样,韩嫣气得不行,带着火气对刘彻道, “他一个后勤司机怎么我就不能签字?后勤本来就是归办公室管,是你说的后勤临时工多离职入职频繁,不用找你签字了!他今天早上来说要离职,后勤检查了车子说没问题,我就签字了,有什么不对?啊?你说说……” 刘彻也不等他说完就跑着走了,心中万马奔腾,山河咆哮——我好好一个院长,被你当司机签离职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4节 刘彻在学校里找了一大圈,挨个科室打电话,都说没看到卫青,还特意找了公孙敖,听公孙敖的语气还不知道卫青辞职了,又给卫家人打电话,说也没联系家里人,期间一直给卫青家打电话,没人接,传呼了好几次也没有人回,刘彻实在坐不住了,自己开车去了卫青家,怎么敲门也没人开,里面也没有声音。 刘彻也不走了,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在门口等,边等边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李小鸟拐跑了?不能啊!昨天教育得挺好啊。那能是啥啊?昨天回去的路上也挺好……等等……昨天喝醉了,好像亲他还摸他了,就摸了两下就跑了?! 没等回来卫青,倒等回来了卫去病, “刘校长你咋在咱家?” “去病,你……你知道你舅舅在哪儿吗?” “在家呗,这个点儿保证在家等我吃饭呢。”说着就从兜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刘彻这个后悔,咋没早想到找卫去病呢。卫去病一进屋就舅舅舅舅喊了两声,没人应,只有两个屋,一看家里就没人。刘彻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传呼机和钱,忙过去看了看——卫青留了不到两万多块钱还有房本,还留了张纸条说这些都是留给卫去病的,害怕卫去病受委屈,两万多块钱先让卫去病花,房本等卫去病到岁数了就改成卫去病的名,让大家多照顾卫去病。 刘彻拿着纸条心都凉了,这看着是不想回来了,连卫去病都能扔下,这是下决心了,我就摸你两下,至于吗? 卫去病看完纸条,急得不行,一直问刘彻出了什么事儿,刘彻有苦说不出,只能赶紧给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帮忙找人。 卫青送卫去病去上学,又去学校办了离职,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留下纸条带了五百块钱就走了,到门口想想去病不能赚钱,会不会不够花,又送回去了三百,背着包拿着二百块钱去了火车站。到火车站他拿钱买了张到很远地方的慢车车票,看快要检票了,就在候车室等着,快过年了候车室里人也多,没有坐着的地方,他就在检票口旁边站着,马上要检票了,听到有人叫他, “小卫,小卫,小卫?” 卫青回头一看,“公孙老师?” “啊!我过来送个朋友,你这是去哪儿啊?又有项目了?” 卫青不知道怎么跟公孙敖说,公孙敖看他这样,就觉得不对劲儿,顺着问他要去哪儿,干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公孙敖知道有情况,就要带他回家。 “不行不行,不能回去。” “小卫,你要是不说我可给公孙贺打电话了!” “恩,我是惹祸了,不能回去,别告诉我姐夫他们啊,也千万别告诉学校里的人。” 不能啊,这孩子这么稳当,能惹什么祸?还非得走……是得罪什么人了?公孙敖看实在问不出来,又说什么不放心他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孩子满打满算才20出头啊, “你别去那儿了,人生地不熟的,你去了干啥啊?要躲也得找个能投靠的人,这样吧,你去我家或者你嫂子家的矿上躲躲。” 卫青一想刘彻看自己不见了,一定要查公孙敖,说什么也不去。公孙敖没办法,又想想,那边眼瞅着要检票了,卫青急着要走, “要不这样吧,我在咸阳有个铁哥们儿,是养出租车的,你把票换了去咸阳,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接你,去他那儿咋的有个照应,帮他开车就行,比去那些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强,你先安顿着,过几天考试完了我去看你啊。” 卫青想想刘彻估计找不到,于是换了去咸阳票,坐车去咸阳了,一下车还真有个人拿着牌子等自己。 卫青丢了十多天了,刘彻和刘平阳急坏了,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公孙敖公孙贺陈掌的亲戚家,还有卫青平视挺好的几个同事朋友家,连郑家和修理铺,还有霍仲孺家都派人去看了,根本没有。 刘平阳一直念叨,“这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为啥要走啊?也没出啥事啊。是我让他相亲他烦了?”刘彻不敢吱声,不敢告诉自己姐姐自己摸了人家两下。 到半个多月了,刘彻觉得卫青真跑到海角天边回不来了,家里卫去病又好几次逃学闹着要去浪迹天涯找舅舅,刘彻派了几个人天天在附中门口守着,一个是防止卫去病逃跑,一个是用卫去病吸引卫青上钩。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公孙敖跑到刘彻办公室来坦白从宽了——卫青这次真丢了。 卫青到了咸阳投奔了公孙敖的朋友,公孙敖的朋友看着卫青人也行,就让他开一个出租车的夜班。之前那个司机开大班,一看卫青来了自己工作时间少了,收入还差不多,也挺高兴,还教卫青认路。夜班虽然辛苦,但是卫青觉得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很是高兴,对公孙敖和公孙敖的哥们儿千恩万谢。公孙敖怕他夜班开车冷,第一个礼拜就抽空过去给他送了羽绒服和毛袜子毛手套,之后还顺路去看过一次,卫青过得挺好,就是一直打听卫去病咋样,还跟公孙敖说不用总来了以免被人发现。公孙敖正想着把卫青稳住了,看看过年的时候能不能给劝回来,哥们儿一早上就打电话说卫青出事儿了,晚班的车没回来,年根儿底下出租车盗抢案件多,已经报警了。公孙敖知道刘彻的路子广,就跑来求刘彻帮忙找卫青。 刘彻气得直迷糊,连骂公孙敖的心情都没有了,赶忙给自己认识的公安的朋友打电话,又找了几家私家侦探,几波人一起找。 有的时候有一个办事不靠谱的媳妇儿并不全是坏事,因为她办好事不靠谱,办坏事一样不靠谱。刘彻知道这两天陈阿娇没上班,找人查了通话记录和行车记录,发现陈阿娇竟然在咸阳。几伙人盯住了陈阿娇,当天夜里就找到卫青了,卫青跟出租车都被关在郊区的一个仓库里,没受什么伤——办事的一帮人看陈阿娇出手阔绰,于是坐地起价,两边一直谈不拢,所以没有下手。 连出事再找人,刘彻这个年都没过好,他深刻地检讨了自己——在核心成员中乱搞男女男男关系是团队大忌,他当时怕是真的喝迷糊了,若真想要排解欲望,找什么样的人没有?有没有必要招惹卫青啊?于是搭救卫青他也是派公孙敖出面的,后来卫青住了两天院,之后又过年,他一直保持得远近有度,一副早忘了那天喝醉的事儿的样子。卫青起初还紧张着,看他这样,也就坚信那天他是认错人了。 过完年刘彻就提出要离婚,王娡看闹成这样也就同意了,陈阿娇和刘嫖也不得不同意,自己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呢,不同意去坐牢吗?因为刘彻的主要财产名义上都属于学校,陈阿娇没有分到多少钱,母女两个人开学的时候又去刘彻办公室闹,打开门一看却是平阳, “你们家人太过河拆桥了!” “姑姑不是我们人吗?还是姑姑觉得自己是陈家人?” “是刘家人……” “姑姑是刘家人,为刘家做过什么?前一阵子学校困难的时候怎么不见姑姑出面?” “我……” “姑姑年前刚拿了分红了吧?听说还给小男朋友买了辆车。姑姑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是谁赚来的?刘家人不能过河拆桥,你说对吗?这次你们也做得太过分了些。” 刘嫖臊得说不出话来,陈阿娇从小就怕刘平阳,母女俩哭哭啼啼走了,临走的时候陈阿娇还哭着咒骂刘彻, “刘彻那个货,那个性子,你看着吧,他跟谁都过不长,谁能一直受他?” 刘彻听姐姐学给自己听,直乐,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再结婚,第一次婚姻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他再也不想受婚姻的束缚,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样多好,没事儿结什么婚?! 刚开学就有个好消息,卫子夫又怀孕了,孩子还太小,不知道是男是女。 卫青被任命为院长助理,开始了在汉大本部的第一个学期,不过第一天上课,就被汲黯告到了刘彻那里。 卫青是给本科段上“矿山测量学”,他没上过大课,课前努力备课,准备得很充分,但毕竟是第一次上课,再加上没太上过学,看老师上课的次数都不多,根本把握不住讲课进度,90分钟的内容,他不到一个小时就讲完了,然后跟学生大眼瞪小眼,学生越看他,他越紧张,就更不知道该讲什么了。 学生都认识他,再说第一次课是绪论,讲得快些也能跟上,于是看着他局促不安紧张到不行的小模样,好几个胆子大的学生就逗他,让他画图举例,卫青倒是实在,学生让画什么样的矿图他就画,画得像挂图一样漂亮,于是学生热情更高,后半个多小时师生就画图玩了。 因为是开学第一节课,有新入职的老师,汲黯抓的尤其紧,查到卫青这个课就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更加留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并予以记录——课程进度把握不好,后半段授课秩序混乱。刘彻第二天拿到报告,上面第一个就是卫青的这个评语,是所有教师里面问题最严重的。刘彻这才想起来是卫青头一次上课,之前好像也没培训过,就说再学学练练就好了。汲黯说什么也不干,说要是他都这样,其他老师怎么管啊?刘彻也没办法,就同意走第二个程序——学生考评。如果教务发现问题,下一步就是让被授课的学生打分,以此决定这个课是否还用这名教师继续讲授。没想到让学生打完分,还挺高,学生普遍表示卫老师好呆萌啊,好可爱啊,图画得好美啊!汲黯也是没办法,只能让卫青继续上课。卫青倒是很自觉,节节课不落去旁听讲公孙敖的“矿山测量学”,认真记录授课速度和进度。自己上课之前也都练习,慢慢的也就好了。 “卫青第一天上课”流传的深广程度,堪比“卫去病第一天上附小”。 刘彻看着卫青在本校,韩安国在龙城,都干得挺好,于是很满意。到期中的时候,各相关单位收到通知,河朔探明一处矿,并决定对外承包给有实力的单位开采。 地矿这个圈子里,实力最强的是长安大学以及匈奴大学在国内控股的一个公司。长安大学偏重于理论研究和勘探数据采集,对实际开采方面参与的不多,于是匈大控股的公司就占了国内矿山开采的大部分份额,这个也是匈大的最主要收入来源。对于勘探开采“龙城矿”的汉大,圈子里普遍认为就是运气比较好,瞎猫碰着死耗子了,真跟匈大控股公司硬碰硬竞标比技术,还是差了一大截。 本着学习和积累经验的目的,地矿学院去现场勘探了几次,测绘完了数据,又做了相关的技术分析,初步确定了开采方案,又配了示意图,刘彻找桑弘羊最后确定了一下报价,就把投标材料报上去了。 没有想到,最后中标的竟然是汉朝大学。 刘彻很意外,左右打听了一下,说是的确标书做的好,价格也好,有专家提出汉大经验少,也被上面驳回了,据说是高层早就不满总是由匈奴控股的公司开发国内矿山,有意培养国内自己的开采力量。 河朔的气候好得多,矿区也不偏僻,道路配套设施都齐备,刘彻想了想,决定让卫青负责河朔矿这个项目。 大家正欢欣鼓舞着准备出发去河朔,刘彻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公安边防部队和边境海关查到一批非法出境的矿石,顺藤摸瓜查下来,发现出自“龙城矿”。韩安国已经坦白交代,说是龙城矿出去的,有关部门联系刘彻要调查核实一下是韩安国的个人行为还是汉大涉嫌走私矿石。刘彻震惊之余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调查,最后确定了是韩安国私自盗卖龙城矿上的矿石给走私人员,跟汉大没有关系,韩安国被判了刑。 刘彻对龙城矿的安全一直很放心,离着很近就是武警和公安边防部队,觉得保证不怕偷不怕抢,现在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派桑弘羊和张汤过去查账审计,发现问题很大。 韩安国这么一出事,卫青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地矿学院的院长。现在放心的人只有卫青了,也就有卫青了,但是卫青只有一个,现在河朔那边马上要开矿了,之前的工作也都是卫青负责,根本没办法再把他调回龙城去,正发愁的时候,母亲王娡找到刘彻, “我就跟你说吧?不是自己家的人,就是不保靠!现在出事儿了吧?让你舅舅去龙城矿吧。” 田蚡之前负责汉大基建项目,刘彻知道舅舅是什么样的人,不想让他去,害怕再出事儿。架不住王娡天天提,也实在没有其他人了,只能让田蚡去负责龙城矿,但是让桑弘羊和张汤严加紧审计。田蚡就算再精明,两个月之后还是被查出来有问题,王娡又过来说好话, “我跟你说,在那个位置谁都得拿点儿,反正谁都拿,让自己家人拿也比让外人拿强!” 刘彻看问题不是很严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也就这样了。 那年秋天刘家出了几件大事儿。 窦漪房的侄子,刘彻的叔叔,教务处处长窦婴突发心肌梗塞在工作岗位上去世了,刘彻一向凉薄却也觉得窦婴对汉大贡献良多,小小地伤心了一阵子。 过了不久,卫子夫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刘彻很高兴,给他取名叫刘据。 生命可能就是这样,不停地繁衍交替。 田蚡和窦婴一向不和,窦婴这一去世,王娡就天天跟刘彻念叨,让他给田蚡多点工作,比如现在开采顺利的河朔矿,等着前期工作结束了,最好也给田蚡管,毕竟是自家人。 龙城矿冬天要停工,田蚡十月份就回来了,刘彻亲自去接他,发现他瘦得厉害,起初刘彻以为是龙城那个地方折磨人,后来田蚡去医院检查,竟然是得了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并且大面积转移,无法治疗,大约只有半年可活。 田蚡这么一病,龙城矿又没人管了,刘彻想让卫青主管所有矿,桑弘羊和张汤严抓财务审计,但是刘家人根本不干,说不是自家人,说什么也要让刘家人去负责龙城矿,两方僵持不下,一直争论到了期末。 下雪的时候田蚡给刘彻打电话,让他来自己家。田蚡已经没有住院的必要了,瘦得皮包骨头一样,精神却还好。刘彻带了不少东西送过去,田蚡直说不用客气,直到两个人都坐下喝了暖暖的茶,田蚡才道, “你带的那些,舅舅也吃不了了。舅舅找你来有个事儿,舅舅去了龙城矿了,去看了,彻儿,你知道吗?舅舅是真高兴啊!舅舅想好好干来着,没想到得了这个病。你知道舅舅是什么人,之前汉大那个样子,舅舅就想着拿一些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哪天汉大不在了也好生活,这次去龙城矿看了,看看矿、看看老师、看看学生……汉大是真好了!舅舅找你,是这样,舅舅给图书馆买了十万册的书,图书馆别看大,里面太空了,舅舅都知道,你拿了国家补贴,国家要检查你的,不能像原来那样造假了,舅舅就联系宋院买了十万册的书,专业书还有孩子们爱看的那些畅销书啥的,也不知道买的对不对,还剩下点儿钱,我想给汉大设个奖学金,就算有了国家补贴,汉大的学费还是贵啊,你就算比人家办的好,家境差的好学生也拿不起学费,不会来咱们这儿,我寻思你拿这钱设个奖学金,分高的学生,就把人家学费免了吧,至少也别比公立学校贵啊……” 说完推给刘彻一个信封。 刘彻想起小时候舅舅常常把自己扛在肩上奔跑玩耍,忍不住湿了眼眶。 元旦的时候,卫青也撤回来了。 期末工作完成之后,学校开年会,破天荒地把卫子夫也请来了。吃饭的时候王娡让卫子夫坐到自己那桌,又让人把卫青找来。卫青看那桌都是刘彻的家人,不好意思过去,王娡亲自过去把他拉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哟,这个就是卫青啊?眼睛可真亮啊。” 卫青对这个岁数的女人有阴影,只能低头, “这孩子这么害羞啊?怕什么啊?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彻儿也一直夸你好呢。” 她看出来卫青局促不安,上菜的时候一直给卫青夹菜,卫青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平阳在一旁笑道, “妈,你真偏心眼儿,你咋不给我夹呢?” “妈怎么偏心眼儿了?妈少给你夹菜了?再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偏心眼儿不偏心眼儿的!” 吃得高兴了,王娡看了看卫青戴的旧手表, “卫青啊,我头一次见你,你是我女儿的恩人,也是我们刘家的恩人,我这儿有一块手表,是彻儿他爸爸留下的,就算是见面礼了,你可别千万嫌弃啊。”说着就往卫青手腕上戴,卫青吓坏了,一直往后躲,刘彻搂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躲, “我妈给你戴你就戴着吧,难得老太太高兴!你就让他偏心眼儿到底吧,你看这都不给我!” “就是就是!别躲了!戴着别摘掉啊!让我看看!卫青戴上正合适啊!看看,多好看!这个表就该给卫青戴!” “妈,你就偏心眼儿吧。” …… 桌上有刘家人小声儿对旁边的人嘀咕, “妈呀,这是百达翡丽啊,刘启一辈子抠成那样儿,能有百达翡丽?” 卫青当然不认识百达翡丽,虽然尴尬,但看老太太高兴也没再拒绝。一直气氛都挺好的,慢慢上着菜吃着聊着,王娡脸色却忽然变了,让人把韩嫣叫来,刘彻一直劝着说这个日子让他过来干什么,惹您不高兴,王娡气着说,你也知道他惹我不高兴。 韩嫣战战兢兢过来,王娡狠狠瞪着他, “这个席是你定的吧?谁上你上豆腐的?啊?谁让你上豆腐的?”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豆腐就是都福啊。” “你还犟嘴!干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东西,大过年的又不是白事儿,你上什么豆腐?你是嫌今年白事儿少了是不是?你是想咒谁?” 韩嫣本来是好心,被她一骂说不出话来,委屈得都要哭了,桌上的人都劝王娡,说就讨口彩当成“都福”吧,刘彻没办法,劝着母亲又骂了韩嫣几句,让他赶紧走。 没开学呢,刘彻就跟卫子夫登记结婚了。 三月份,按照刘彻的计划,龙城矿和朔方矿都由卫青负责,并定下了严格的规章制度,卫青这一阶段主要呆在朔方,时常检查过问龙城那边的情况,桑弘羊和张汤负责审查财务情况,从此两个矿上都很平安。 对这个任命刘家人没有什么意见,刘彻和卫子夫一结婚,卫青就是刘彻的小舅子,刘彻唯一的儿子刘据的舅舅。 春暖花开的时候,汉大出了件轰动长安的大事——韩嫣跳楼了。 那天正好是周一,还是上午两节课的课间,韩嫣从新建好的行政楼顶楼七楼跳下,好多学生都看见了,刘彻当时不在学校,赶回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拉走了,据说红的白的一地,连抢救都没抢救,直接尸检了。 警方最后确定是自杀。 有人说那之前看到韩嫣进了王娡的办公室,两个人吵了好久。 最近汉大从老行政楼搬到新行政楼,中间状况不断,王娡对负责相关工作的韩嫣很不满意,估计是韩嫣想不开就跳楼了。也有知道韩嫣和刘彻关系的人私下议论,说听韩嫣说过刘彻答应过自己一辈子不再结婚,一辈子只爱他一个,没想到刘彻这么快就跟卫子夫结婚了,韩嫣受不了,最近一直神情恍惚的,可能是想不开跳楼了。 不过议论的人都会最后加一句,韩嫣要是这么想,脑袋就真是转轴了,刘彻可能为他那样吗? 暑假的时候卫去病非要去朔方找舅舅,卫青想着他平时学习那么累,就同意他过来玩。朔方的环境比龙城好得多,矿的周边有山有水,工人学生也都有寝室,卫青是自己一个寝室,卫去病要来了,就加了张床。 卫去病来了之后三天两天就把作业写完了,卫青害怕他糊弄,特意看了看,差不多都对。少年班竞争激烈,卫去病的成绩是在十名以内,卫青很满意,他不是特别严格要求孩子的人,惯孩子都习惯了,害怕去病太累。 卫去病写完作业就天天跟在卫青屁股后面,还要跟卫青下矿,卫青慌忙拦住了,旁边的人都笑, “卫院长这是长了条小尾巴啊!” “是啊!外甥只跟舅舅亲啊!” “外甥是舅舅家的狗,打都打不走啊!” …… 天气热,呆着不动都是一身汗,下完矿卫青就带卫去病走着山路,去一个小池塘里洗澡, “水一点儿都不脏,舅舅经常过来的,没有几个人知道。去病不会游泳呢吧?舅舅教你游泳啊?” 去病顺从地让舅舅扶着自己下了水,他已经到舅舅胸口那么高了,刘彻负责期间喂养得太好,再加上卫去病平时爱踢球锻炼,身形已经显出英武精干, “去病都这么高了?这么下去长大了得比舅舅高不少呢!去病怕不怕?” “不怕,有舅舅在身边怕啥啊?” “这就对了,舅舅告诉你啊,水是有浮力的,沉到底下比浮上来难多了。” “舅舅沉到过最下面?” “是啊!一会儿去病到岸上,舅舅沉下去给你看啊?” “别了别了!舅舅教我游泳换气儿吧。” …… 他害怕舅舅浮不上来,他还不会游泳呢,不能去救舅舅可怎么办啊。 暑假太短了,去病不得不回长安,但还是在回去之前学会了游泳。卫青毕竟也不大,玩兴上来了在他面前沉了好几次底儿,前几次他干着急来回找,有一次找不到卫青,他竟然自己一下子扎到了水里,新手马上就呛了水,卫青吓坏了,忙把他拖上岸, “舅舅逗你玩儿呢。” 拽住舅舅不放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前几次不都是逗你玩吗?都这么多次还当真呢?”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觉得你要离开,我都会当真的。 卫青再不敢沉到水里逗他了,一直到他也能沉到水底,两个人手拉手一起沉。 卫去病梦遗了,是开学之后在三姨家住的时候。 梦中是舅舅古铜色柔韧的身体,还有永远温和柔软的眼睛。 “去病最爱舅舅,舅舅也爱去病吗?” 这种爱,不知何时竟慢慢染上了欲望的颜色。 那一年卫去病十三岁。 ☆、 10冠军 我不理解一个青年一旦掌握了坚强的意志,就会有多大的力量,如果这时候他有理解的能力,实行时又能豁出他全部的精力,青年人大胆的信念又使他如虎添翼。 ——《乡村医生》 秋天的时候,苏建去朔方找卫青。 苏建所在的长安矿山机械厂这几年一直不景气,苏建算是厂里的骨干职工,大学毕业分配到厂里之后,连续好几年都是厂先进工作者,戴着大红花的照片挂在厂门口的宣传栏里。可即便如此苏建还是从一年前开始就百分之七十开工资,最近整个行业更不景气,活儿越来越少,工厂没办法,陆续又下岗分流了几批职工,最后这批的名单里,就有苏建。 苏建的孩子在上中学,吃穿学费正是花钱多的时候,媳妇儿早两三年就下岗了,两边的父母也都需要赡养,苏建自己是大学生,算半个知识分子,有些好面子,下岗也不敢跟家里说,还是天天带着饭盒一副上班的样子,其实是出去找零活打短工,最近因为下岗的工人多,零工也越来越难找了,还被媳妇儿发现自己下岗,哭了一通。苏建托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朋友,找门路看能不能找到工作,可是一点儿回音都没有,现在各机械制造企业情况都不好。 没有收入,夫妻俩就在马路市场摆了个小摊卖日杂,头一次做买卖没经验,加上大家都下岗,生意很不好。一家人天天吃咸菜米饭勉强度日,孩子眼看着上高中了,学费都交不上,苏建走投无路,想起来在龙城时跟卫青有些交往,动了家里老本买了车票,硬着头皮来朔方找卫青帮忙找个工作。 卫青对苏建的印象很好,苏建专业技术很拿手,龙城的时候,有一次矿车坏了,换了好几个人都修不好,最后就是苏建弄好的。苏建人也好,随和热情,干活儿从不记得失,也不抱怨苦和累,矿山机械厂的技术员都不乐意去龙城,互相推,每次都是苏建到龙城检测维修。听苏建说了情况,没想到这样的职工也下岗了,卫青心里怪难受的,带着苏建去矿区附近最好的馆子吃了一顿,能看出来苏建挺长时间没吃好的了。苏建原意是想在矿上找个维修机器的工作就行,卫青就先给他安排在矿上,让他帮忙检修了一遍机器,从来的那天开始算工资。 卫青想了两天,还是给刘彻打了电话,矿山机械厂这么一倒闭,汉大各个矿的机械供应就出了问题,那个厂是全国有名的机械厂,经营管理不善加上人员臃肿,现在濒临倒闭,但是技术能力还在,不如由汉大出资收购过来,就算行业长时间不景气下去,也可以内部供应给汉大各个矿山,还能给机械相关专业的学生做实习基地。 刘彻开会商议了一下,机械工程学院是最强烈支持的,近几年因为行业不景气,学生就业都很困难,要是这次能收购矿山机械厂,可以解决很大问题。汉大机械专业实力很强,是省重点学科,汉大本身也有造纸设备的制造厂,技术和管理经验都具备。桑弘羊却是难得的泼了冷水,说这类老牌国企收购起来比较麻烦,人员臃肿,安置经费就是很大一笔投入。 刘彻于是先联系了矿山机械厂的厂长,说汉大有意收购,并许诺收购之后还是让他当厂长,不过现在汉大在收购价格和人员安置费用上还有所顾虑。厂长听了马上打保票说这些都可以解决,于是估算了资产价格,又跟下岗工人谈好了买断条款,刘彻拿着报价算了一下,跟之前预算给龙城矿和朔方矿买机器的钱差不多,是大大的合算。于是又找厂长说买断的价格还是高,承受起来比较困难,又跟市政府联系说想要收购濒临破产企业,减轻市政府负担,市政府对于汉大此举当然是欢迎的,于是在厂长几次压低买断价格,工人围堵厂门口时,市政府出面协调了关系,并补贴了一部分买断资金。 “长安矿山机械厂”在年底前更名为“汉朝矿山机械厂”,重新招录工人技术人员,原来的厂长还是厂长,但实际权力非常有限,刘彻保持了他原来在老厂的薪资待遇水平,直到他六年后退休,苏建成为了主管技术的副厂长。 汉大通过同样的方法在经济体制改革期间又收购了“长安建筑机械厂”,更名为“汉朝建筑机械厂”,这两个机械厂和之前的造纸机械厂,分别被俗称为“汉一工”、汉二工”、“汉三工”,是后来“汉工集团”的前身和主体。 卫去病上“少年班”四年级了,不能再去踢中学生联赛了,武术班也只能偶尔过去练练。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年前舅舅就能回来,因为过完年之后还有不到半年卫去病就要参加各大学少年班的考试和全国统一高考,舅舅特意申请这半年在家陪着去病,不常驻矿山了。“家有考生”是很充分的理由,刘彻虽然有点儿不情愿并多次强调自己一定能管理好卫去病,但是在卫青和卫去病双方的共同要求下,还是妥协了。 卫去病平生第一次为钱发愁——他想给舅舅买一件礼物。他不是没有钱,舅舅每次回来都给他很多钱,在学校也有拿奖学金,但这都不是自己的钱,怎么能用舅舅的钱给舅舅买礼物呢?而学校的奖学金,在卫去病心里也是姨夫的钱,他想用自己的钱。 上个月他参加了学习报举办的竞赛,如果得了一等奖,会有200元的奖金,这钱对天生富贵的卫去病很珍贵。期末考试之前,竞赛成绩和结果都下来了,卫去病拿了第一名。报社到学校做了一个小小的颁奖仪式,第一名的孩子拿到奖状奖金后难得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介绍学习经验的时候,却只说了句,好好学就行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新华书店就关门了,所以第二天中午卫去病没有吃饭,跑着去了附近的新华书店。那支钢笔他看了很久了,全钢的笔身,柔柔的微微的泛着光,小小的笔尖微微露出来,又低调又大方,跟舅舅现在用的塑料的那款很像,但是舅舅那支已经很旧了,塑料磨得厉害,笔尖的铱粒都磨平了,他听卖钢笔的人说过,这种全钢的不怕磨,只要不摔到或者是被硬物划到,一直都这么柔柔亮亮的。 卫去病手里攥着200块钱,隔着橱窗从上到下看里面的笔,有比这支笔贵的,但是不是太花哨就是太俗气,他就是喜欢这款,柔柔的,亮亮的,卖笔的售货员看过他好几次了,又看他手里攥着钱,忙说, “这个是好笔,14k金的,□□都用这笔,你看这全钢的抛光多漂亮,比美国的派克做得都好,美国人还特意到厂里来学呢。” 卫去病决定就买这个了,让售货员拿出来,用红墨水一个个试笔尖,他是个急性子的人,但是送给舅舅的第一个礼物,无论如何都要选好。 挑好了,售货员把笔放在皮面儿绸缎里儿的笔盒里包装好给卫去病,是928元。服务员心想,现在的孩子可真敢花钱啊,这够下岗工人一家吃一个多礼拜的,于是又劝道, “还买别的吗?这个笔也好,是对笔,一对儿的,一个圆珠笔一个钢笔,你看多好看,还不贵。” 卫去病并不喜欢那对儿金光灿灿的笔,但听到“一对儿”的时候心却动了,一对儿,就是两支一样的,一对儿……于是二话不说又买了一支之前一样的全钢钢笔,他记性好,记得哪几支比较顺手,从里面选了一支就交款了,也没用售货员好好包装,回到学校洗了笔就开始用了。 年前卫青回来给卫去病带了不少河朔特产,两个人实在消化不完,又分了一些给三个姐姐家。 晚上,卫去病看到卫青在灯下用旧旧的钢笔整理材料,凑过来说, “舅舅,我用竞赛的奖金买了样东西,要送给你。” “去病拿一等奖了?真厉害!舅舅不缺什么,去病自己花就行,不用给舅舅买东西。” “舅舅,我想送你嘛!我还没送过舅舅东西呢。” 他撒着娇,卫青心里暖暖的,在他目光注视下打开盒子, “真漂亮啊。” “舅舅喜欢不?” “喜欢,当然喜欢!去病送舅舅的。” “舅舅,你试着写写,看看顺手不。” “好滑啊,是金尖儿的吧?舅舅还头一次用金尖儿的笔呢。” “舅舅以后就用这个笔写字啊!” 卫去病小心地把卫青的旧钢笔收在了皮面儿缎子里儿的笔盒里,这个是舅舅用过的笔,要好好留着,珍藏起来。 过完年之后卫青基本上都呆在长安,只在每个月初去看一次龙城和朔方的矿,也都呆不过一周就回来。学院知道卫青家有考生,大家都很照顾,姐夫公孙贺和恩师公孙敖分担了很多工作和课时。之前几年地矿学院建设得也比较好,各种流程都很健全,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根据几年摸索出来的经验,各名校今年招“少年班”考生都是采取两次考核,而不像之前那样直接招录。从5月中旬开始,卫去病陆陆续续参加了好几个名校的招录考试,成绩比较理想,都拿到了意向录取函,只要在全国统一高考中达到一定的分数,就可以自由选择报考院校。 卫青虽然只考过研究生,但打心眼儿里觉得考生都辛苦,所以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他这个学期只有一天上午最后一个单元有课,所以基本每天都是下课之后忙一忙院里的工作就回家做饭,净挑卫去病爱吃的做,有课的那天,则到学校食堂买卫去病最爱吃的菜带回家。 卫青之前想中午给卫去病送饭,这样就不用卫去病来回折腾一趟了,卫去病不干,说喜欢回家吃,而且也不远,在家里吃完饭还能眯一小觉,卫青也就同意了。不过晚上晚课前的休息时间太短,不能回家,卫青就天天给他送饭,保温桶和学校热的饭盒没有新做出来的饭菜可口,卫去病也不喜欢吃学校外面卖的那些吃的,于是卫去病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卫青抱着包得严严实实的饭盒在校门口等自己,菜饭都是热乎乎的,还有点烫,舅舅刚做完就送来了,卫去病觉得很幸福。 晚上回家,舅舅一般都是在看书,屋子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卫去病放下书包,把衣服挂好就陪着舅舅看书。卫青害怕自己打扰去病复习,所以晚上在家不看电视不听广播,之前还想着一定晚点儿睡觉多陪陪去病,没想到每天晚上九点刚过卫去病就嚷嚷困,要睡觉,卫青是打熬惯了的,这个点儿还没困呢,但想去病白天在学校累了,这么早就困了,自己不睡觉他也睡不好,所以也跟着九点多就上床睡觉了。 卫去病要高考这段时间,他俩倒是难得的早睡早起。 高考是七月七日,卫少儿一大早过来送卫去病去赶考,卫青早早起来给卫去病做了可口的早饭,然后帮卫去病收拾东西,卫少儿在旁边站着,插不上手, “去病就带一支钢笔够吗?” “够了。舅舅别忙了,赶紧过来一起吃饭吧。” “带一支万一摔了咋办啊?再带一支吧。” “行,那就带舅舅你用的那支,正好是一样的,钢笔水也带上啊!” 卫青收拾完文具,又检查了准考证,卫去病没有身份证呢,带的是户口本。 第一科是卫去病不太擅长的语文,那天又是工作日,卫青学校里还有个很重要的会,早上送完卫去病就得回学校。卫少儿直说要是忙就不用赶回来了,她能在这儿陪半天,下午才回去。卫青想卫去病跟自己惯了,看到自己不在怕是不习惯,所以一散会就马不停蹄往回赶,刚到考点门口里边就结束了,卫去病跟着人群走了出来。 卫青是不想问的,怕影响孩子,卫少儿却急得够呛,想问还不好问,卫去病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拽着卫青说, “上午答得挺好的,里里外外就那么点儿东西。” 卫去病答题的时候用的是卫青一直用的那支钢笔。虽然是一款,他却能得分清,自己的那支笔杆接口上有一处微微的不平整。发卷纸的时候,他看着文具盒里紧紧躺在一起的两支钢笔,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拿起卫青用的那支开始写姓名考号答题,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舒服,就像舅舅在自己身边一样。 下午的数学是卫去病的强项,卫青看他出来的时候面带喜色,却还是没问,卫去病跳上卫青的自行车后座,搂着舅舅的腰, “舅舅,晚上给我做排骨炖藕吧,我想吃。” “那么腻能行吗?” “舅舅!我想吃!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考试的时候就想吃。” “考试的时候就想啊?” “是啊,我答完了,又检查验算了两遍,就想吃舅舅做的排骨炖藕。” 卫青于是骑车带着卫去病到市场买了排骨和藕,回家炖汤。 两天半的考试结束,大家各自回家估分准备报志愿。 考试一结束,刘彻就拿着答案和各校招生参考目录到了卫青家,卫去病照着对答案算分,刘彻在一旁问, “去病,你想报哪儿啊?能考上不?” “放心吧,我保证能考上。” “好!这小子真出息啊!姨夫没白疼你。” “我咋没看出来你哪儿疼我?” 他这么跟刘彻说话惯了,刘彻也不在乎, “你说说想报哪儿吧,你手里那么多意向录取函,你想选哪个,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给你分到好专业。” “姨夫,你不用找人了,我就想报汉大,到时候我想去哪个专业你让我去就行。” 卫青听了一惊,诧异地看着他,刘彻却马上火了, “你有没有出息啊?!你就考个汉大还上什么少年班?白受罪穷折腾!怪不得你舅舅说你天天那么早就睡觉,你就这点儿志向啊?!你看看人家都学到几点?!你原来底子那么好,就不能考个燕京的名校,给汉大附中争争脸?!你太让我失望了!” 刘彻气得不行,说了些重话摔门就走了。 卫青从来不强迫别人做什么,对卫去病也是惯孩子惯了,所以卫去病自己不说自己要考哪儿,他也没问,寻思等考完试报志愿再商量。汉大当时在市本批次录取,只有地矿机械等几个好的专业在省本批次招生,卫去病这样的学生,是不可能考汉大的。 卫青看着卫去病算分,坐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之前以为卫去病会去燕京,还想着是不是太远了,毕竟孩子小,才14岁,是不是建议他去长安大学,在一个城市自己也好照顾。 卫去病看他不说话,转过身看着他, “舅舅也不同意我考汉大吗?” “嗯……也不是,这个要看去病自己喜欢,汉大有的专业也很好。” “是的,舅舅,我不想走太远,也不想去燕京,我想在舅舅身边,报汉大的地矿学院。” 卫青一听吓坏了,“为啥报地矿学院?你去机械学院多好!家里条件好分数高的学生没有报地矿学院的,你知道多遭罪吗?” “舅舅,我早就想好了,就决定去地矿学院。卫院长不能不要我!” 卫青没办法,他没对卫去病说过重话,养了这么大,更是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对他骄纵惯了。想来想去,卫青还是给刘彻打了个电话求助,刘彻有学问,还比自己会说话。刘彻听卫青说同意卫去病去汉大,但最好能别去矿院,都快气疯了,说他俩是一对糊涂的。 刘彻骂,卫少儿卫子夫卫君孺都跟着劝,公孙贺公孙敖也明着暗着跟卫去病提了好几次,但是啥用没有。只要卫青没有坚决反对,卫去病就敢在志愿上面只填汉朝大学,采矿工程专业,其余都是空白。 刘彻知道了,又发了一阵脾气,之前承诺的高考之后带卫去病出去玩的事儿也不提了。 刘彻是跟李小鸟赵小龙出来鬼混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好在背景还不算太嘈杂, “小刘啊,在外面忙着呢啊?”是教育厅的刘副厅长。 “是啊!刘厅长好啊!最近身体怎么样?挺长时间没去看您了。” “挺好挺好!我知道你也挺忙的,这几年汉大办得好啊!跟你说个好消息吧,阅卷工作这不刚结束吗?你也好奇今年状元是谁吧?跟你说啊,结果出来也吓了我一跳啊,在场的老师都惊呆了,是你们汉大附中少年班的卫去病!才14啊!全省理科状元!数学是满分!” 刘彻听完之后血压蹭蹭往上蹿,头都晕了,想着卫去病你是想整死我啊,这起起落落的谁受得了啊!连忙道了谢,厅长又夸了汉大好半天,才挂了电话。 刘彻接完电话回去,一看到李小鸟就马上得瑟上了。唐大和汉大虽然都是民办,但是区别很大,唐大是从私立中学起家,是的,你没听错,唐大的前身是全国第一批私立中学,之后稳步发展,国家放开权限让办私立大专了,唐大就申请大专,评估合格了之后再等机会,等着国家放开高等教育民办限制,又是第一家评估合格的民办高校,算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至于汉大,前面也说了,是秦楚学院的分院,趁乱抓住机会小吃大,很有点投机取巧的意味,之前各项评估指标数据也多有造假,不像唐大那么踏实。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别管你是多牛的中学,只要没出过高考状元,在本地你就不敢说自己是老大。不管是多牛多有名的大学,招不来高考状元,你再咋吹自己哪里哪里全国领先也是狗屁,现在有了卫去病,汉大和汉大附中,两大历史难题都解决了。而且卫去病还是汉大教工家属,自己的教工最知道学校的底细,谁都不能害自己家的孩子,谁也不能拿自己家孩子的前途开玩笑,所有的名校都不去,就要念汉大,这就是说汉大是真好啊。 李世民看着刘彻,觉得他尾巴都翘上天了。第二天的本地报纸头条都是14岁的高考状元卫去病,汉大和汉大附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好几天。 8月份刘彻的生日party,让卫去病也参加了。卫去病虽然是小孩子,但很讨厌别人像看珍稀动物似的看自己,更讨厌他们对自己品头论足说个不停,于是就紧紧跟在舅舅身边。卫青也不喜欢应对这些,就一直带着卫去病呆在角落里,慢慢给卫去病剥虾吃。 卫去病看到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舅舅一看到他,吓得虾都扔了,拽着自己往姨夫身边跑,一会儿那个人也跟过来了, “李小鸟,看着眼气啊?” “不眼气,不眼气,这孩子就是卫去病吧?看着好眼熟啊!很像我小时候嘛。” 刘彻气得恨不得踹死他,挺住身份小声说了句,“滚犊子!像你个鸡毛!” 刘彻没事儿的时候就想,越想越想不出来,百思不得其解,为啥卫去病能当高考状元呢?他带过卫去病几年,不是打击挖苦孩子,他觉得卫去病的作文写得简直惨不忍睹。因为比较文艺,刘彻喜欢看小孩子的作文,比如他自己的宝贝女儿刘卫长,我的爸爸,写得多帅气,爸爸又辛劳又有事业心,表现了爸爸建设社会的决心和担当;我的妈妈,写得多温柔,妈妈又美丽又能操持家务,展现了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我的xx,写的是小猫咪,稚趣可爱,生动活泼……刘彻最爱看女儿的小作文了,有自己文艺的遗风! 再看看卫去病,我的爸爸,第一句就是,“我没有爸爸,舅舅就是我的爸爸”,下面是流水账一样的跟舅舅春游跟舅舅踏青跟舅舅爬树抓蝴蝶被公园的大爷追;我的妈妈,第一句就是,“因为很多原因,妈妈从小就不在我身边,舅舅就是我的妈妈”,下面还是流水账,端午节跟舅舅去河边放鱼玩儿回来的路上一起去吃农家院舅舅说这家农家院最好了明年还来;我的xx,不用问,一定直接写成“我的舅舅”,下面是外面下雪了跟舅舅在一起逛市场回来洗菜做饭涮火锅然后出去堆雪人儿……总之没有趣味没有主题没有思想没有教化作用,难得老师还给了个及格。刘彻看了几次就再也不看卫去病的作文了,以至于很多年之后看到卫去病写“我的卫青”,他也是难得的没有一点儿惊讶。 后来有媒体来采访刘彻对卫去病的教育心得,刘彻难得的没有走软广告路线,很直白地说, “让他想干啥就干啥,这小子踢球拿过中学生联赛的最佳射手,武术学了这么多年,也小有成就,打人一下子让你疼三天,所以就是想干啥就干啥。” 记者马上说,再说说吧,他舅舅那边也没说啥经验,就说什么事儿都听孩子的…… 于是这篇14岁高考状元学习经验的报道,很不受广大家长欢迎! 卫去病虽然只比第二名高了2分,但是状元就是状元,而且还是只有14岁的状元,他是汉大校史上招收的众多高考状元中的第一个,也是汉大附中培养的众多高考状元中的第一个。 从这时起,卫去病就广受各方关注,一直是聚光灯的焦点。 九月份新生报到之后,卫去病正式进入汉大,采矿工程专业,本硕连读。 卫去病是地矿学院卫院长的外甥,本来就在汉大小有名气,这次又以高考状元的身份入学,还代表新生在入学典礼上发言,于是很快就成为汉大的风云人物,无人不知。 “看,那个就是卫去病。” “才14?看着一点儿不像啊。” “是啊!现在的孩子发育都早,才14就这么高了。对了,你知道不,他上咱们附小第一天逃课那事儿?” “知道!咱汉大老师学生还有不知道的吗?三岁看老,这孩子从小就机灵啊,能从王臧手里面跑出来,不是一般孩子。” …… 出乎所有亲友的意料,卫去病一上大学就坚持要住校。卫家几个姐妹过来帮他收拾东西,送他去报到,边收拾边叨咕, “去病,这你跟舅舅就住在汉大院里,你还住什么校啊?” “是啊,去病,不是妈说你,在学校寝室能比家里吗?条件也差,你从小就没住过校。” “去病想住就住吧,男孩子在一起多玩玩,反正离家也近,住不习惯就回家住。” “去病跟他们差那么多,能玩到一起去吗?” …… 卫青倒是没说什么,男孩子还是不要总呆在家里比较好,在寝室多几个哥们儿朋友,也不错,而且这么近,想回来就回来了。 刘彻听到卫子夫说卫去病要住校,很是惊奇, “这小子从小恨不得黏在卫青身上,怎么念了大学了倒忽然转性儿了?” 卫去病是有点儿转性儿了。卫去病很苦恼,这种苦恼困扰他有些时候儿了,之前要考学,比较紧张,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高考结束放假,再加上之后的第一个学期是新生适应期,课程也不多,他越来越的烦恼。 卫去病发现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好吧,他本来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比同龄孩子都高,也早慧一些,聪明一些,正因为这样,他才愈发明白自己不正常。 十四五岁的孩子,正好是青春叛逆期,家长们会发现家里之前那只一直依赖着自己的小狗狗,忽然变成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猫,你让他干啥,他就不干啥,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往外跑,偷偷找异性去玩,高兴的时候才会偶尔跟自己亲近一下。 赵破奴曾经在暑假里找卫去病倾诉了一天,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事儿,他多么多么喜欢隔壁班的学习委员,那女孩不知道喜不喜欢他,但是他还是为她跟人打架了,父母很生气,但是他觉得他们只要相爱,是不会被父母拆散的。 一直是乖宝宝的曹襄,也忽然叛逆上了,据说跟父母吵架逃家过好几次,有一次跑到卫子夫家,抓着刘卫长的手说了好多,让卫长跟自己私奔,把卫长吓得哇哇哭。 男生寝室里的一大主题就是夜聊女生或女人,之前因为卫去病小,尚未成年,其他人都很收敛,后来发现这个十四岁的高考状元并不是想象中的戴着厚瓶底眼镜的书呆子豆芽菜样,个子高高的,并不比大他好几岁的同学矮多少,洗衣服洗床单也是又快又勤,跟大家一起去踢球,带起球来惹得场边围观的女生惊叫连连,根本没有太大的年龄差距感。于是大家夜谈会也开始放开了,对班里院里校里的各支小花品头论足,外带评论隔壁艺术学校和唐大的女生,以及各类女星,间或还会讲些带颜色的话题。但是卫去病对这些女的完全没兴趣,谁的胸大、谁的身材好、谁的腿长……他都没注意也没在意过。 他跟他们都不一样,他只想跟舅舅在一起。 如果舅舅有空,两个人就一起在家看书看电视做饭收拾屋子,卫去病觉得很快乐很安心;如果舅舅没有空要上班,他就在家等他,把家里打扫干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或者准备饭菜,然后坐在窗口看书,不时望一望舅舅是不是回来了,守望着一种幸福。别的孩子都想往出跑,他却只想回家,跟舅舅在一起。出来住校也是,刚过了两三天他就忍不住了,就想回家,离得那么近,舅舅会不会也像自己想念他一样想念自己啊?当初就不该坚持要住校的!之前他也自己在三姨家住过,但那是舅舅出差了,舅舅在家的时候他从来没在别的地方留宿过,离得还那么近,好想回去啊。 可是寝室里也有很多人想家,还听说有个男生想家了在夜里哭,卫去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单纯不想离开家的庇护,他对舅舅是亲情还是爱情,他对舅舅做的,攒钱买东西做饭,好多同学都对自己的父母做过,他除了在梦遗时会梦到舅舅,好像跟别的同龄人又没有太大的差距…… 卫去病这么挺了一周,到周五上完课,实在受不了了,在寝室收拾了东西就往家跑。卫青还没下班呢,家里很干净,冰箱里有葡萄,卫去病用剪刀剪成一粒一粒的,洗干净了捧着盘子坐在窗口吃葡萄,卫青下班回家走到楼下,就看到他从窗口露出来的小脑袋,赶紧上楼, “去病怎么回来了?” “想舅舅了呗,舅舅你想我没?” “舅舅想你什么啊?想你回家把舅舅的葡萄都吃了?” “才没有!我知道你爱吃,留了一嘟噜在冰箱里呢,舅舅你不能吃太凉的,拿出来放放晚上再吃吧。舅舅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想去病啊?去病一个人在外面一个礼拜了,舅舅不担心啊?” “什么在外面?不是都在汉大吗?我向老师打听了,说你挺好的,上课都不缺课不迟到,寝室管理员也说你可勤快了,天天洗衣服,前几天上课路过球场我还看到你踢球了呢,跟新同学相处得好吗?” 卫去病一听高兴了, “还行,舅舅你看到我踢球咋不叫我呢?” “我要去建章楼上课,叫你干啥?” “舅舅你下次叫我啊!我想看看舅舅上课是啥样的。” 说着两个人就开始忙活晚饭了。 周一上午上完课刚回到办公室,卫青就看到卫去病抱着书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等自己, “舅舅,你咋才回来啊?” “路上碰到个学生,聊了聊,去病你怎么来了?” “舅舅,你让我在你办公室看书吧,行不?我不爱去图书馆,好多人都过来看我,寝室人多,也不安静。” 卫青一听乐了, “去病在汉大很有名,就让他们看吧,过一阵子看够了就好了。” “舅舅,那样影响我看书,你办公室那么大,给我加张桌子就行……”又撒娇了好半天。 卫青没办法,让人帮忙拿了个不用的办公桌放在自己办公室里, “去病,以后在学校里,最好不要叫舅舅姨夫什么的,管你三姨夫要叫刘校长,大姨夫叫公孙老师,管舅舅叫卫老师,明白吗?要不不太好。” 卫去病对自己的办公地点很满意,终于又回到上幼儿园之前的待遇了,所以一口答应了,于是两人就在卫青的院长办公室里一个看书一个看教案讲稿。 “舅……卫老师你要去哪儿?” “各部系下周的教案讲稿都看完了,给送回去。” “我去送吧。” “你认识吗?” “认识认识,咱俩不是一个院的吗?” …… 于是卫去病开始承担地矿学院院长秘书的工作。 下午刘彻一进卫青的办公室就看到卫去病有模有样地坐在那里, “卫老师,刘校长来找你。” “哎呦,这怎么称呼都改了?” “舅,卫老师说了,在学校那么叫不好,不能搞特殊。” 刘彻心道,这俩人还知道不好呢?这都进院长办公室里了,还不特殊啊?特殊就特殊吧,我就知道这小子得黏着他舅舅。 从此卫去病就成了卫青的兼职院长秘书。而且努力向又蜜又酥方向发展,只要没有课没有球赛就往卫青办公室跑,十分体贴负责。 白天能在一起了,晚上住在寝室就不那么难受了,不过卫去病还是很烦恼,不知道这种心情怎么定义,跑到图书馆借了好多心理学的书。 ——“爱”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爱”包含了父子、母女、夫妻、国家、民族、爱侣……等各方面的感情形式。而狭义的 “爱”即是一般意义上的情爱专指男女之间的爱情。便如瓦希利耶夫所指:“就是像一道看不见的强劲电弧一样在男女之间产生的精神和肉体的强烈倾慕之情。”我所说的爱的排他性,便是指狭义的男女之间爱情的自私性。 爱情永远是自私与狭隘的,爱情的排他性永远与爱情共存。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则笑话:男人说:“你是我的太阳……不,你是我的手电筒。”女人惊奇:“怎么?不是说太阳吗?”男人解释道:“不行,太阳普照着所有的男人。我只希望你照着我一个人。”大笑之余,的确耐人寻味,发人深省……【作者注:引用自网络】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5节 卫去病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这页书想了很久。 如果只是恋家不想独立,是不会排斥舅舅跟别人亲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舅舅跟别人太亲近,小时候大家给舅舅介绍女朋友,舅舅还差点儿要跟一个女的结婚,自己心里痛苦极了,不过那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小小的自己要失去唯一的依靠,也不见得是排他,慢慢长大以后呢?嗯……然后长大了,用平阳笑话卫去病的话说,卫去病讨厌所有带毛的喘气的来自己家,是的!非常讨厌他们来舅舅和自己的家!所以卫青一般会客都是在外面,只有特别亲密的亲戚才过来家里,而且看着卫去病的脸色,谁都不敢过夜,多晚都得回家。舅舅对别人也是,大姨和三姨生的都是女孩儿,卫少儿的孩子不太跟卫家来往,舅舅还好,对她们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后来三姨有了刘据,刘据慢慢长大,会大着舌头叫舅舅了,卫去病心里那个吃味儿啊,看着舅舅对着据儿又亲亲又抱抱,自己难受得受不了!这个就是排他,一定的! 自己对舅舅不可能是单纯的迷恋,只是迷恋心中的一个理想化幻影,慢慢了解之后感情就淡掉了,自己对舅舅这么熟悉,不会是迷恋,那就是……自己爱上舅舅了!? 少年卫去病正为了自己的感情烦恼呢,他烦恼的对象就又出差去矿上了,还拒绝了卫去病左右相随的请求。卫去病自打卫青出差,也没张罗去卫子夫家住,不是在自己家就是在学校寝室,卫子夫一直念叨,卫长也缠着刘彻说想去病哥哥了,刘彻就到寝室大门口找卫去病。 “去病,怎么不到三姨家住?” “刘校长,在学校不能三姨三姨的。” “哈哈哈,你舅舅说的你倒是都记得啊。不叫三姨叫啥?再说在寝室区呢,你给三姨打电话不叫三姨叫刘校长夫人?别住校了,去三姨家住几天,你三姨和卫长都想你了。” “我这么大了,总去三姨家住不好。” 刘彻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才笑道,“是啊,去病真长大了,明白挺多事了。” 想了想又说, “姨夫送你个礼物吧。” “我才不要呢,我想要礼物找舅舅就行,还用你送?” “走吧走吧,跟姨夫走吧,这个礼物你舅舅保证不能送你!别寻思了,赶紧上车吧!姨夫又不能把你卖了。” 刘彻带着卫去病去了一家酒吧,而且是很开放的那种,门口的人看卫去病略显稚气个子却不矮,又看到刘彻,就放两人进去了。 里面倒是不吵,放着蓝调,有个浑身亮片的年轻女人在台上唱歌。 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刘彻到吧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又给卫去病要了一杯橙汁。一个管事儿模样的人特意走过来问,刘老板今天是点人还是自己看,刘彻指指卫去病,说是带孩子长见识,那人一笑就去忙别的了。刘校长这个称呼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太过违和,所以一般都称老板。 卫去病胆子大,好奇心也强,看着刘彻的酒看了很久,刘彻得意道, “怎么样?打死你舅舅也不会带你来这儿吧?” “恩,我舅舅来过吗?” “来过两次,后来吓得不敢来了。” 又看卫去病看着他的酒好奇, “这个是玛格丽特,不是果汁,是酒,以后别被人骗了。你还没喝过酒呢吧?男人以后在社会上混,得会喝酒能喝酒,不过也得知道自己的量,喝多少正好,喝多少迷糊,喝多少会醉,如果身边没有托底的人,千万别喝多了,以免被人算计。还有,在酒桌上一定要小心戴眼镜的和扎小辫儿的,尤其是做买卖谈生意的时候,一般这样的只要能上桌,就都不白给。今天我有事儿跟你说,不能给你酒,等下次带你来,让你每样都认认,也测测自己的酒量。” “我舅舅能喝多少?” “你舅舅?”刘彻指了指自己的酒杯,“我骗他是进口果汁,他就喝了,就这样一杯下去就高了,我去了趟吧台又要了一杯别的,拿回来让他喝,他就让我离他远点,劝他喝他还让我闭嘴。” 卫去病听得直乐,看刘彻说完喝了口酒,他也有模有样地喝了口橙汁。刘彻看他喝完,很认真地问他, “去病,你也快十五了吧?一上大学,身边的人都是十□□岁的,你告诉姨夫,你有喜欢的人吗?” 卫去病正处于无法给感情定位的烦恼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舅舅,再说就算爱了也没必要告诉别人啊,于是摇了摇头, “不能啊!你这个孩子这么早熟,这都快十五了,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喜欢过好几个人了。” “你十五岁喜欢谁?喜欢陈阿娇?” “是啊!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渣啊?我当时可喜欢她了,给她唱《弯弯的月亮》,唱到‘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给她感动坏了。” 卫去病头一次看到刘彻除了父亲、姨夫和校长以外的其他面孔,觉得有趣极了,被逗得直乐。 “所以姨夫跟你说,你现在这个岁数,喜欢上谁也正常,不用管他们说什么早恋早恋的,那都是怕孩子耽误学习,你现在念大学了,喜欢个谁跟谁搞对象都正常。就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就比如我,那时候喜欢陈阿娇喜欢得要命,后来不也那样了吗?所以人家就算不喜欢你,也不用太在意,可能你自己过了几年以后回头想想就不喜欢了,那时候要死要活的值得吗?人的品味和身高一样,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你品位上来了,她还那样,你还咋能喜欢她?” 卫去病觉得刘彻这段说的还挺有理的,可是他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喜欢舅舅的,也不知道能喜欢到啥时候。 “男人是用征服世界征服女人的,你明白吗?你得好好学习长本事,你有钱有事业,什么样的人没有?倒贴着来,打都打不走,想要啥类型的都有,想要长啥样的都有,现在能整容了,你喜欢啥样他们自己就能给你弄成啥样,围着你贴着你哄着你。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没钱没事业,你倒贴着人家有几个能理你?所以对他们也不用认真,高兴了逗逗他们,喜欢了就亲热亲热,但不能太好,要不就蹬鼻子上脸了。” 刘彻喝得有点儿多了,话也多,卫去病很好奇地问, “那三姨夫,你喜欢我三姨吗?” 刘彻想了很久才道, “喜欢啊,你三姨性格好,长得美,能持家,这样的女人很难得。我跟你说,长得美的女人性格好的特别少,能持家的就更少,都是从小被男人惯的,”想了想又道,“而且你三姨的确是比较适合结婚。” 刘彻觉得话题有点太深入隐私,马上转向, “还有,下面我跟你说的不许告诉你舅舅啊!也别告诉你舅舅我带你来这种地方!记住了!要不就没有下次了!还有就是就算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要做也要带套,要不万一有孩子了就麻烦了。另外别啥人都找,”刘彻用酒杯微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一个男人正伸手在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裙子里摸来摸去,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酒吧里游走着不少这类穿着暴露的女人,“这种都少碰,脏的要死,属于千人骑万人踏的。很多下面有病的,都烂了淌水了,其实要是这样还好,顶多恶心恶心踢走不用了,有的有艾滋病的,传上就要命了,根本治不了。所以千万别什么人都找,这样的鸡啦老鸨子啦都别碰,能离多远就多远,也不是找不到别人,这些货都不知道出来卖了多少年了,什么人都用过,要多脏有多脏。对不知道根底的人也是,做之前得让他去做检查,没事儿了再弄,就算当时再喜欢也别心急,要不谁知道他之前有过什么经历,有没有什么病,伴侣也不能换得太勤,要不不安全。” 卫去病是第一次听人说这种事,刘彻慢慢喝着酒,让他消化。卫去病却冷不防问了一句, “姨夫,男人跟男人怎么那个啊?” 刘彻吓了一跳, “去病有喜欢的男人?是谁啊?” “不是,我就是问问,跟女人怎么那个书上都有写,但是跟男人的就没有,我寻思姨夫你保证知道,就想问问。” 刘彻无语了,想着原来自己在下一代心目中就是这个形象啊,他是不太避讳这些,但是没想到孩子都知道了,卫长还小呢,知不知道啊?再说这个场合,也没法跟卫去病说男人和男人怎么做啊。 刘彻正发愁呢,现场示范的就来了。 中间那部分的座位突然嘈杂起来,几个长相凶悍的男人围住一个男的, “李延年,你还敢来这儿啊?你欠的两万多块钱什么时候还?” 那男人都吓哭了, “哥……哥,我求求你了,求你了,我真没钱啊,你再容我几天,等有演出了我赚了钱马上还。” “没钱了?那两万多你花哪儿去了?” “大哥,还用问吗这个骚货保证拿着跟他妹妹整容去了,整完了又浪又骚的,好去勾人。” 那个叫李延年的跪下使劲磕头道, “是是是!我是去整容了,整完了有演出了才能赚钱啊。” 中间的男人用脚踢了踢他的头, “这帮贱货都是想出名想疯了,你妹妹是‘小子夫’,就是真整成跟卫子夫一模一样了,她还能真成了卫子夫啊?” 卫去病听到有人提三姨的名字,好奇地看过去,他不明白为啥两万多块钱还还不上,也不多啊。刘彻却是明白,当时工厂分的带个人产权福利房,一室一厅的也就七千块钱左右,两万多够买个好房子了,他也听到那人提卫子夫的名字,一直眯着眼睛看,之前那个管事儿的看那边闹不大,挨个桌安抚客人,他走过来的时候刘彻问, “那个人是谁啊?” “走穴跑野台子的,叫李延年,有个双胞胎妹妹叫李妍,是个组合,”那人看了看刘彻,又想了想才说,“他妹妹长得跟卫子夫有点儿像,前一阵子他俩就找人借钱,整得更像了。” 刘彻听着倒没在意,笑着跟卫去病说, “我刚才跟你说了吧?有钱了想整啥样就整成啥样。” 那边继续闹腾着,不知道谁把酒倒了李延年一身,几个人污言秽语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李延年只是哭, “求求你们了,把我怎么样都行,别找我妹妹,借钱的事儿她不知道。” “你?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啥?你能值多少钱?烂货一个!” “大哥,这个烂货虽然前面不行,是个太监,但是后面还行,挺勾男人的,不行找个地方让他卖着还钱吧。” 那个李延年吓得大声哭着喊, “求求你们了,我能唱歌赚钱还钱!真的!” 那个被叫大哥的用手指隔着湿透贴身的裤子,来回捅着李延年的后面,李延年吓得大声喊救命,酒吧里的人都兴致盎然地看着活春宫,没人上去管。那个大哥玩了一会儿,起身示意身边几个人把李延年拖走了。 卫去病看人走了,就低头喝橙汁,刘彻喝了一口酒,贴近他小声说, “看到了吗?就是那么弄,你小子运气真好,刚问就来了个活的。” 卫去病听了吓坏了,橙汁差点儿喷出来,脸都白了, “那样能行吗?!那个地方那么小,不得疼死啊?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做多了就不小了,你没看刚才隔着裤子都进去那么多吗?”刘彻看他像是挺上心,又强调了一次注意事项,“玩男人这个圈子更乱,这个圈有情的少,大家都是玩玩,没人当真的,所以一定小心,一定要带套,不能啥样人都找,弄不好会染上艾滋病……” 卫去病没太听得进去,还在想刚才看到的,又惊悚又心疼,刘彻叫来司机带着他回三姨家了,这个劲儿还没过去呢。 原来男人跟男人那么做啊?那能行吗?得多疼啊…… 卫子夫对刘彻带卫去病去酒吧有些微词,刘彻却说,卫去病到岁数了,周围同学还都是十□□岁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货色,早点儿去见识见识,知道是咋回事,也比以后傻乎乎的被别人骗了强。卫子夫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所以没几天刘彻就又去找卫去病,带他喝酒。得抓紧时间,他舅舅快回来了。 去的还是上次那个酒吧,两人这次因为要喝酒,就直接坐在了吧台旁边,刘彻挨个给卫去病点酒,每个调好了拿过来都跟卫去病说说烈不烈,有什么意味在里面,有几种是专门算计人的,要是别人给你喝就要加倍留心着点儿,别着了道。 卫去病爱喝的就都喝了,不爱喝的尝一口扔在一边,刘彻要是爱喝就喝,刘彻也不爱喝的话,就扔了,调酒师一直说他俩这是在浪费自己的心血。 喝到一半的时候李延年进来了,看到刘彻在,就走过来,刘彻瞪了他一眼,他就跑到角落里坐着了。卫去病虽然有点儿迷糊了,但是都看得清楚,他还知道前几天管李延年要钱的那群人也在酒吧里,但是没人再过去找李延年了。刘彻跟卫去病说了几句话,看他都明白,笑着道, “去病,你这孩子干什么根底儿都好,学习是、学武术是、这喝酒也是,你以后要是好好练练,能千杯不醉。” 再怎么说卫去病也是头一次喝酒,慢慢的就醉了,刘彻逗他玩,问他, “去病究竟喜欢谁啊?” “舅舅。” “我知道你喜欢你舅舅!我问你爱谁?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种。” “去病最爱舅舅。” 刘彻看他这回是真喝醉了,又看他摇摇晃晃的要去上洗手间,也没上去扶着,招手让李延年过来。 卫去病上完洗手间又吐了,头晕的要命,站在洗手台前面洗脸,忽然感觉有个男人在身后要搂他,卫去病头也晕,没看清是谁,抬脚就踢了过去。 刘彻刚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里面“嗷——”一声尖叫,还带着某种唱法的颤音儿,之后就没声了,刘彻知道是李延年的声音,赶忙跑过去,看李延年蜷缩着躺在洗手间地上。卫去病吐了又洗了脸,清醒了一些,看刘彻进来说, “他在我身后过来要搂我,就踢了他一脚,没看清,踢得挺狠,在肋骨上。” 刘彻跟卫去病说没事儿没事儿,他就是闹着玩想看看卫去病醉到这样会不会被算计,又想试试卫去病究竟喜不喜欢男人,喜欢什么样的,于是就让李延年来逗他,没想到卫去病这么厉害,这个时候还能打人,还挺狠,刘彻很高兴。 刘彻扶着卫去病出去了,刚才打电话叫的司机已经过来了,李延年弯着腰一瘸一拐地跟着。刘彻扶着卫去病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看李延年也想上车, “你别上来了,自己回去,你刚才摔了,身上脏。” 李延年忍着痛道, “肋条骨实在太疼了,想去医院。” 刘彻不耐道, “别给脸不要脸,给你钱,你自己打车去医院,我得先送他回家了,这么晚了哪有时间送你去医院?你还想跟回家啊?” 说着扔下钱让司机走了。 卫去病看得很清楚,李延年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过了一阵子卫去病才知道,那天李延年被自己踢得骨裂了,刘彻直夸卫去病厉害。 不久之后隶属于平阳艺术传媒的 “倾国倾城”组合李延年和李妍红透了半边天,大街小巷都是他俩唱的同名主打歌《倾国倾城》,李妍也不再被叫“小子夫”了,被誉为第一美女,全国最性感的女人。她是有些像卫子夫,但是卫子夫清丽纯真,给人很干净的感觉,李妍却是妩媚动人,举手投足是很勾男人。不过,用圈内人的话说,身上洗不净那股子风尘味儿。 卫去病在大街小巷的《倾国倾城》歌声中穿来穿去,去上课、去寝室、去舅舅办公室、去找舅舅一起回家、一起去市场买菜……同学里也有人很喜欢“倾国倾城”,但是卫去病对他们记得清的只有李延年佝偻着身子冒着冷汗的脸。 十四岁的卫去病终于知道自己是爱舅舅卫青的,但是他不知道卫青是不是也会这样爱着他。这份爱是禁忌见不得光的、遭人鄙夷的,哪怕是最爱自己的舅舅,知道它的存在以后也可能会再不搭理自己。所以自己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足以承受得住这份爱情见光后的一切后果。 卫去病细心珍藏呵护着这一份情感,培养它,并用时间加以保鲜和发酵。 ☆、 11高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16岁那年的春天,卫去病第一次上矿下井。 此前一年夏天,汉大继在朔方矿招标中击败匈大后,又在匈奴境内高阙矿的招标中成功中标,成为国内第一个在境外中标矿产开采的民营单位,轰动业界,卫青也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对高阙矿,汉大十分重视,因为之前没有在匈奴境内开矿的经验,各项规划预案都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甚至让熟悉匈奴环境的外院院长张骞亲自出马,到当地各相关部门做协调工作。 春天一开学,整个地矿学院的工作重点都转移到了高阙矿,除了个别调不开课和自愿留校的老师,所有力量都开赴高阙矿。又因为高阙矿位于匈奴知名的矿区,学习机会难得,当地条件也允许,学院安排所有完成本科基础段学习的矿院学生也都到高阙矿实践。 刚刚升入三年级的卫去病正好符合条件,卫青觉得他还小,考虑了好久,卫去病急得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不能搞特殊不能搞特殊,其他老师也建议不搞特例,以免造成其他学生有情绪波动,卫青只能同意了。 卫青过完年就去高阙做前期准备工作了,卫去病要跟着去,卫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强调了好几次,说不能搞特殊。 三月份开学之后卫去病跟大部队到了高阙矿,四周是很大一片矿区,汉大前期已经建好住宿区,条件还可以,两个三层的小楼,有上下水,老师和学生同吃同住。 卫去病刚到住宿区就背着行李奔到卫青的寝室, “舅舅,舅舅,你是不自己一间?不能搞特殊!我跟你一个屋吧!” 打开门一看,张骞正在和卫青商量事情, “去病,你刚才叫什么?” 卫去病看了一眼张骞,很不情愿地跑到卫青身边贴着坐下, “卫老师,卫院长,你是不是自己一个屋?不能搞特殊!” 卫青还没说话,张骞倒笑了,指指屋子里的一张床, “卫去病同学,寝室早就安排好了,我跟卫院长一个房间。” 卫去病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就是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卫青看他强忍委屈的表情,也乐了,揉揉他的头发, “一路上坐火车累没累?晕车没?在矿上要多跟同学和带队老师在一起,来之前你不就跟我保证了不搞特殊吗?赶紧回寝室去吧!一会儿每个带队老师都要清点人数,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哦……” 卫去病拖着行李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张骞看他这样笑道, “卫去病同学知道自己住哪个房间吗?也在这层,斜对门。” 说完哈哈笑起来,卫去病高兴地回过头看卫青,卫青也在看着他笑。 卫去病跟着同学和带队老师在一起,在矿上并不能经常见到卫青,实习学生不会下到太深的工作面,但是好在每隔一天的晚上各年级都会交叉着由各带队老师组织讨论会,卫青每次都会参加,所以还是可以经常看到舅舅的。 卫去病发现卫青总是咳嗽。在长安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才分开一个多月,就咳嗽得这么厉害,有好几次做讨论点评的时候都咳得说不出话, “舅舅,你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啊?” “刚过来的时候有点冷,又盯着前期施工,有点儿上火就感冒了,后来一直咳嗽。” “吃药了吗?” “去医院开药了,感冒早就好了,就是有点儿咳嗽。” “不行就别下井了,下面空气不好,过几天好了再下去。” “傻孩子,这段时间正好是啃劲儿的时候,怎么能不下去?不是什么大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卫青一直咳嗽。张骞回本校或者外出办事的时候,卫去病会赖着住在卫青的房间里,帮卫青整理资料和图纸,他发现舅舅夜里咳嗽得更厉害,撕心裂肺的,卫去病心里很难受。 一直到六月份,高阙的天气都很热了,这个咳嗽才好。 六月末所有的实践学生要撤回本校准备期末考试,临走的前几天,卫去病想去看看最下面是什么样子,卫青考虑了一会儿,就带他下去了。 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啊……回去的路上,卫去病一直很好奇, “舅舅,也没啥稀奇的,你为啥不带我下去啊?我又不是女人。” 卫青看着他,笑着问, “小孩儿下去不好。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女人。你怎么又叫舅舅了?” “舅舅,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不能让我过过瘾?我多久没叫你舅舅了?舅舅,我不是小孩儿了!舅舅,女人为啥不能下矿啊?” “嗯……你下的矿多就知道了,这个矿还好,有的矿下面特别冷,有的矿下面特别热,特别热的,之前人工开采,矿工都是什么也不穿,所以不能让女人下去。” “不是女人下去就矿塌?” “呸呸呸呸呸!当然不是了,就是光着身子不能让女人看到!” 卫青看了看他的眼睛, “去病,你觉得矿上苦不苦?” 卫去病想了想道, “我觉得还可以,没有想象的那么辛苦。” “这样就好,你当初要报地矿学院的时候,舅舅不是很同意,但是现在既然学了,就得好好学,知道吗?矿上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哪里出了一点儿纰漏都要命,开矿和采矿的时候都要注意,尽可能细致,尽可能多考虑,要多听意见。有的时候老矿工,尤其是在一个大矿区工作多年的老矿工,对当地情况都很了解,直觉也强,要多听取他们的意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安全第一,明白吗?” “舅舅你在下面出过状况吗?”卫去病担心道。 “当然了!就算再仔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不过都是小状况,到时候不要慌张,如果有学生,就让学生先升井,学生经验少,还容易慌张,留在下面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去病以后假如带学生了也要这样,学校一定要为学生负责,安全是最重要的,现在一家都是一个孩子了,辛辛苦苦把孩子养这么大出了什么事儿,家长受不了的。” 卫青又想了想又道, “以后要是去企业,就对矿工好些,家里稍微有点儿条件的,都不会干这行,又累又危险。这些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一家人都靠他,工程上一定要细致,一个矿不知道要开多少年,有多少矿工在里面工作,千万不能马虎大意。生活上也尽量对他们好一些,他们都挺不容易的,食宿上尤其要留意,尽量避免中间环节有克扣。” 卫去病是可以理解“安全第一”的,从他入学开始,基本上每天都受这个教育。但是,“苦”、“不容易”并不是他能理解的,他和刘彻一样,从没有见识和体会过最底层人的苦。 高阙矿开采得很成功,仍旧是零伤亡,得到匈奴有关部门的高度评价。 圈子里渐渐流传起一个说法——只要是汉大卫青想拿的矿,没有拿不下来的。 6月末的时候,卫青和大部队一起返校,汉大为了迎接45年校庆,根据学校发展需要,在隔着一条马路的艺术学校附近圈到一块地,建了一个新的校区,地矿学院是第一个搬迁的学院,卫青需要回去主持搬迁工作。 新校区的各项设施比老校区好很多,所有的教学楼和办公楼都是七层,设计得很文艺。条件改善最明显的是学生寝室,老校区是八个人一个房间,新校区是四个人一个房间,上床下桌,有封闭阳台和室内卫生间。看着地矿学院的学生喜气洋洋地搬到新校区吸甲醛,其他各院学生都很羡慕嫉妒恨。 这次施工是刘彻亲自盯着,又派桑弘羊和张汤严格审计,一切都挺顺利的,刘彻看着物美价廉的新校区也很得意,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心病——新校区和老校区之间那条一级马路。从卫去病上小学一年级开始,那条马路车就多,到现在,卫去病都上大学了,马路更是繁忙。学生课间从新校区到老校区上课很不方便,而且过马路容易出交通事故。刘彻找到城建交通规划各个部门打申请,又派人来来回回找了不少关系上下打点,却说什么不给封路,只同意在新老校区之间设立红绿灯和过街天桥。 一般学校都是十年一大庆、五年一小庆,但上次汉大40年校庆的时候刚开出龙城矿,还没缓过劲儿来,准备得很不充分。而45年这个校庆,却办得十分隆重,很多省市领导和知名企业负责人都出席了,各界有所作为的校友也都得到邀请,就连“友好学校”匈奴大学的校长伊稚斜都亲自出席道贺。刘彻特意在校庆典礼上当众宣布,任命卫青为汉朝大学副校长。 刘彻私下又找了市里领导说那条路的事儿,那个领导看左右也没太多人,就坐下来跟刘彻好好聊了聊, “刘校长,按理说汉大这种全国示范校市里应该大力支持,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的工作,你这个事儿,交通城建规划都涉及,一级马路,光公交站点就多少个?能说封了就封了吗?周围的居民也不干啊!要是哪天把汉大旁边的路封了,你不也不乐意吗?市里现在已经是尽力了,财政拨款设置红绿灯和过街天桥,你刚才说的也对,学生着急了怕是闯红灯,但是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就得你们学校自己多教育了。” 刘彻也没办法了,只能让老师多多教育学生,过马路要注意。 校庆第二天,伊稚斜到汉大校长办公室找刘彻。 刘彻对伊稚斜的印象并不好,伊稚斜之前拿那个合作书威胁过他好几次,不还钱就直接合并,卫青在龙城开矿那阵子,刘彻每每做噩梦都是跟伊稚斜签合并协议书,丧权辱国地把汉大签给人家了。加上刘彻通过很多渠道打听过,都说伊稚斜这个人人品不太好,做生意手段比较阴损,所以就算后来汉大情况好了,刘彻也是跟伊稚斜井水不犯河水,尽量少接触。 伊稚斜先是客套了一番,汉大近几年办得好啊,之前都是汉大的学生抢着来匈大留学,现在是匈大的学生巴巴的想去你们汉大了。刘彻也跟他客套,都喝了两道茶了,伊稚斜才说主题。 原来匈大想跟汉大合作,在匈奴办造纸厂,汉大出技术和设备,匈大负责生产和销售,每年按照销售额的比例提成给汉大。 若是之前汉大穷的时候,这种合作汉大是求之不得的,匈奴境内纸张需求量巨大,又因为运输成本,纸张价格一直很高。但是现在不同了,汉大不差这点儿钱,反倒是匈大,近几年在矿山开采上的份额被汉大分走了大半,需要新的项目保证学校收入。 所以刘彻搪塞了一番,便把这个话题闲置了,伊稚斜后来打过好几次电话询问,一直很关心这个项目。 秋天开学卫去病又跟着大部队去了高阙。 十一刚过卫青就开始咳嗽,比春天的时候更厉害,也是先得了场小感冒,去医院治疗,感冒好了,咳嗽一直不好。卫去病看他震得脸都红了,摸了摸发现手都是凉的,心疼得不得了,就给刘彻打了电话,刘彻之前给卫青打电话就发现他咳嗽,没想到他一直没有好,叫他回来去汉大附属医院检查,说怀疑是支气管肺炎,而且疑似很小的时候就有过支气管肺炎,没好好治疗。 卫青被强制留在长安治了一个冬天的病,来年春天情况不错,但是冬天只要一感冒就还是咳嗽,医生说已经落下病根了。 来年5月份是地矿学院的45周年院庆,之前地矿学院都没有搞过院庆,这次好多校友打电话问搞不搞,龙城矿的第一批学生已经毕业5年了,想要回来聚一聚,公孙敖和公孙贺都支持搞,问了刘彻,刘彻也表示支持,于是地矿学院又举办了一次成立45周年院庆。 院庆搞得并不隆重,就是在宣传板上宣传了一下,然后组织本院学生举行了一个文艺汇演的晚会,倒是不少已经毕业的学长回来捧场,礼堂门口停满了车子,蔚为壮观。演出之后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刘彻自然也参加了。 毕业的学生一看到卫青都上去亲近,嘘寒问暖,有的学生听说卫青前一阵子病了,还特意从外地带了不少偏方特产来。他们本来就跟卫青很亲,不太拘束,慢慢喝上酒,就更是现了原形。 “卫老师,我上回回来,是不是咱们院搬地方了?没找到啊。” “要不咋说你缺心眼儿呢?这个还用问老师啊?不是搬到马路对面挨着艺术学校的妹妹了吗?你找不到不会问啊?” “是啊!我也去看了,弄得挺漂亮啊!建章楼也搬了!” “好好的搬啥啊?中间隔着条大马路,上课不费劲啊?别的院也不搬,公共课还在老校区呢吧?” “是啊!那条大马路就该封了!” “你能给封了啊?熊样儿吧!就你能耐。” “能!为啥不能?! 为了卫老师也能给封了!”那个学生有点喝多了,凑过去跟卫青说,“卫老师,你还记得建院那个姓李的小卷毛不?上学的时候说话特费劲那个?他刚调回来,你们等着啊!我给他打电话!” “喂,李局,在哪儿潇洒呢啊?” “求你办个事儿……” “行!我请不动你,卫老师行不?……你来不?咱们矿院吃饭呢,卫老师也在呢,就在长安饭店,要来赶紧死过来!” 过了十多分钟就看到一个人带着风进来了,刘彻不认识,那人一看到卫青,激动坏了,直喊着卫老师往身边凑,其他几个同学起哄,说来晚了,罚三杯,那人倒是不推脱,先喝了三杯,才被放过来在卫青面前行了个师徒大礼,卫青就是觉得看着眼熟,忙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卫老师!我找过您好几次!去汉大找,回回都说您出去去矿上了,我结婚那天就想着让您去给我证婚,也没找到。”说得十分伤感,旁边的同学都起哄, “李局长你就装吧!你还能找不到!?一定是不想找卫老师!再罚再罚!” 那人被灌了两杯,有些激动, “是副局长!我刚通过公开竞聘调回来,之前在外地,来长安出差啥的都想去看卫老师,都没看到。天地良心,我咋能不想找卫老师,俺家里穷成啥样你们也都知道,用的草纸都是铅笔写一遍钢笔写一遍,我最后一年学费都是卫老师给交的,上学的时候卫老师没少搭我,要不是卫老师我哪能有今天啊?” 说着眼圈都红了,几个跟他熟识的都知道这情况,忙打岔道, “行了行了,别自作多情了,卫老师还用说吗也不是就对你一个人这样!” “对对对对对!你们公路管理局不是管大马路吗?赶紧把汉大老校区和新校区的那个马路封了,卫老师和师弟师妹们过马路不方便。” 那人借着酒劲一口应了,又从怀里摸出钱包,里面夹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卫老师,您瞧,这个是我爱人,当时处对象的时候就想带去让您看看,这个是我儿子,一岁半了!卫老师您啥时候有空,一定来俺家啊,我刚在长安买的房子,离汉大不远,一定来啊!……” “别墨迹了,赶紧的,大家一起敬卫老师!祝卫老师健康如意!” “卫老师胃不好,别喝酒了,来,用茶就行!” “卫老师现在是卫校长了,应该敬卫校长。” “不!卫老师永远是卫老师!” “哎呦,刘校长还在这儿呢,来来来,先敬刘校长!祝汉大明天更美好!” “好!大伙儿一起先敬刘校长。” ……… 不到一个月新校区和老校区之间的马路就封闭了,变成了汉大校园内的一条宽宽的校内马路。 刘彻看着那条马路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悲,全国十佳教育工作者、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离学生都太远了,远不如和蔼可亲的卫老师。 ☆、 12定襄 蠢材的钱……是聪明人的财产。 ——《纽沁根银行》 有内部消息说,为了保护环境,国家准备限制造纸行业发展,关停小型造纸企业,对大型造纸企业严格监管。 转眼之间,伊稚斜提出的合作方案充满了诱惑。 刘彻找桑弘羊核算了分成比例,又找好几家律师事务所帮忙看了合同文本,在限制造纸企业的消息公布之前,汉大用最快的速度跟匈大签订了合同,汉大只负责出技术和设备,每年分得五成的利润,厂址定在定襄。 刚刚上任的副校长卫青负责汉大所有的工科专业对外项目,且分管三个机械厂,所以定襄造纸厂项目汉大这方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卫青。虽然知道卫青一向周密谨慎,刘彻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好几次,跟伊稚斜合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卫青从项目启动就紧紧盯着,来来回回定襄了好几趟,因为不了解造纸和机械,还特意找来负责机械厂的苏建做项目助理,苏建是老国企劳模出身,工作也是尽心尽责惯了,刘彻过问了好几次,对项目进度和周密程度都很满意,慢慢的也就放下心来。 夏天的时候,刘彻的外甥曹襄考上了汉大管理学院,平阳很是高兴,做东让刘彻和卫青带着孩子来聚聚。 曹襄已经过了青春叛逆期,被高考岁月磨砺以后,本性敦厚的他已经显出稳重的味道。女儿像爸爸,小曹襄五岁的刘卫长却正在青春期,而且越长越像刘彻,也愈发古灵精怪,刘彻宠她宠得不像话。卫子夫说据儿还小,不懂事,一起吃饭怕影响大家兴致,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带孩子,平阳无意中问起来,刘彻对此很是不满, “据儿也不小了,眼看着就六岁了,有什么小的啊?去病六岁的时候都知道逃学了。” “是啊,去病历事早,很小就跟着青弟在艺术学校,一点儿不用大人操心。” “据儿学什么都慢,人家同龄孩子都会用筷子吃饭了,他用羹匙还费劲呢。” “说起来子夫也是好心,怕孩子吃得慢或者弄脏了,惹你不高兴,不过男孩子照顾得太周全了,也是不好。” 卫青听着这姐弟俩说育儿经,笑道, “我觉得据儿还好啊,又懂事又听话,多乖啊。” “他也就是乖点儿!但是男孩子那么乖有什么好的?我宁可他像去病一样!” 卫去病听着他们说话,觉得刘据很可怜。他有的时候会跟卫青一起去看三姨和据儿,三姨可能是太珍惜据儿了,什么也不让据儿干,什么都担心据儿做不好,总怕他会磕到碰到或者把衣服地毯弄脏……自己小时候舅舅就不是这样,自己想做的事情舅舅都不会限制的,弄脏了也不怕,用不好筷子弄得饭菜哪里都是舅舅也不会责备自己,会耐心慢慢教自己用,然后把弄脏的地方收拾好,磕到碰到了自己是不哭的,舅舅就说自己很坚强。 几个人边吃边聊,刘彻忽然文艺地伤感了一下, “哎,这一转眼曹襄都十九了,咱们是真老了。” “是啊,好像昨天看卫长还是个小女孩儿呢,现在转眼成大姑娘了。” “爸爸别这么说,爸爸才不老呢,卫长的眼里爸爸永远是帅哥。” “爸爸现在是帅大叔了。”刘彻自谦了一下,又转头看看曹襄,“曹襄都十九了,这也眼看着上大学了,告诉舅舅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平阳听了,也转头笑着看曹襄,曹襄没绷住,忍不住看了一眼专心吃冰激凌的卫长才摇了摇头。 刘彻和平阳会心一笑,卫青没看明白,继续吃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问卫去病, “去病今年也十八了,上大学也四年了,也应该有交往的女孩了吧?可好像没有啊,从来没有女孩往家里打电话找过去病,是不是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家去病啊?” 刘彻被逗得直拍桌子, “你没看到他踢球啊?场边那一群群鬼哭狼嚎的啊。” 卫长赶忙问, “好多人喜欢去病哥哥吗?” “当然了,姑姑告诉你吧,你曹襄哥哥都说了,附中好多小姑娘为了你去病哥哥要考汉大呢。” “恩,我决定了,明年汉大招生简章就上卫去病的照片!” 几个人笑了起来,卫青还在认真思索,想了半天才问, “那么多人喜欢去病,去病还没有交往过女孩子,是不是去病还不明白啊,我好像也没教过他。” 刘彻和平阳都要绝倒了,心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呢?但又不知道怎么接茬好,过了好一阵子,卫去病才咬牙切齿地道, “舅舅赶紧吃吧,刚给你夹的烤肉的快凉了,不用你教,早几年姨夫就带我去过酒吧了。” 卫青狐疑地看着刘彻,刘彻做贼心虚,很是不安,偏偏这个时候卫长问, “爸爸带去病哥哥去酒吧,怎么不带我啊?我也想去酒吧。爸爸,下次你带去病哥哥去的时候一定带上我啊!爸爸,酒吧是干什么的啊?” 刘彻狠狠地瞪了一眼卫去病。 天气一热,卫青就不再咳嗽了,之前去中医院看过,说是体质太寒,卫去病觉得有道理,卫青从来不爱吃冷饮,再热的天都喜欢喝温热的水。 卫去病买了很多姜,每天早上起来给卫青熬姜水喝,吃完早饭,温度刚刚好,可以喝完了上班。 卫青喝完一碗姜水觉得浑身热热的,看着锅里还有,但说什么也喝不下了, “去病,还剩半碗,你喝了吧。” “咋还剩半碗?今天水也不多啊,没熬到时候?” “可能是,去病你喝了吧。” “舅舅是只喝了半碗吧?我身体又不寒,外面那么热,走到办公室都一身汗,喝了姜水不得热死啊?” “冬吃萝卜夏吃姜,去病不寒吃点姜也没坏处,舅舅实在喝不下了,好容易熬的,去病喝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去病觉得舅舅的语气里有疑似撒娇耍赖的意味,迷惑地看了看卫青,一口气儿把剩下的姜水都喝了,好辣啊。 跟卫青一起去未央楼的路上卫去病热得够呛,越走越热,觉得身上都汗透了,是不是舅舅也觉得热了,就耍赖不喝?总喝是不是也不好啊?卫去病偷偷看了几眼卫青,看他不像热得受不了的样子,看来身体还是寒,明天还熬姜水!给他加点儿糖!耍赖也不帮他喝了。 到了会议室,刘彻一看到卫去病就惊奇地问, “去病这是咋了?热成这样呢?” “刘校长,别提了,我早上喝姜水了,越走越热。” 卫青听刘彻说,也察觉到卫去病的异样, “去病有那么热吗?我觉得还好啊,怎么出这么多汗?生病了吗?” 卫去病愤恨道,“没有!下次说啥我都不帮你喝姜水了!” “冬吃萝卜夏吃姜,对身体好,舅舅也是为你好。” “卫校长,在学校不能总舅舅舅舅的。” …… 三个人正聊着,人陆陆续续就都到了,今天是学期最后一次院务会,安排暑假工作。卫去病也出席了,是唯一的会务人员,副校长的贴身秘书。刘彻对他这几年的秘书工作很满意,时常让他参加院务会。 会议内容不多,也就是几个常规项目的工作安排和暑假各层次招生工作部署,没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大问题,散会就放假了,会议气氛也是轻松愉快。开了半个多小时,刘彻看着差不多了,想散会,卫青的手机忽然震动,卫青想出去接,刘彻看马上散会了,就示意他坐着接就行, “恩,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报警了吗?怎么说?” “你现在在哪儿?好,可以。你马上回来……等等,这样吧,你还在那儿等着,一会儿把你的地址发过来给我,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我安排高阙那边的人陪你回来。” “不麻烦,不用去高阙,没关系,事情出了就出了,没关系,你别多想,这个事儿不怪你,我马上联系高阙那边,上午就有人去你那儿,没事,没关系,你别乱想。” 挂了电话,卫青脸色惨白,手有些颤,刘彻心一下悬了起来,卫青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平平地说, “苏建刚才来电话,带过去的造纸生产说明书被偷了,里面有造纸术的配方。” 刘彻嚯地站起来,死死盯住卫青,好半天,扬手把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苏建知道定襄造纸厂的项目对汉大和自己有多重要,他是国企下岗后一步步做上来的,现在负责三个机械厂的生产和管理。刘彻一直很器重他,造纸术专利曾经是汉大的身家性命、命根子,是最危难的时候转危为安的保证。定襄这个项目,他是考量到细枝末节的,现在合同也签了,设备也陆续到定襄了,装配调试之后就能生产,没想到这个时候把生产说明书丢了。 苏建这次安排矿山机械厂的赵信跟自己一起去定襄组织生产。赵信是混血儿,爸爸就是定襄人,对定襄的环境十分熟悉,又精通匈奴语,在厂里工作多年,平时考核一直是优秀,工作积极,口碑很好,苏建对他很信任,也想借机提拔他,可没想到,出事就出在他身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苏建就觉得意外,他生物钟很准,都是六点半起床,那天起床却是八点了。和自己一个房间的赵信没在,苏建以为他出去买早点了,就起来洗漱,刷完牙洗完脸拿毛巾的时候才发现,装着生产说明书的密码箱不见了,再看看,赵信的包也没了,一些零散小东西还在桌上,可能是没来得及拿走。苏建顿时慌了,打电话报警,警方过来看了现场,又调了旅店的录像,发现密码箱是赵信在夜里1点多拿走的,苏建的水杯里也有药物残留,于是确定赵信是第一嫌疑人,但是因为离案发时间很长了,追回来的希望很渺茫。 苏建一看到来机场接自己的卫青就哭了,卫青安慰了一路,两个人直接去的七楼会议室,里面有很多人,主要是刘家的人。 气氛很不好,有点儿三堂会审的意味,平阳脸色煞白,没有说什么,但是刘彻的几个叔伯兄弟却是抓着不放,卫青这几年干得太顺,升的太快,眼红的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问来问去,倒是责问卫青的多,说苏建不是的少。 刘彻脸色阴沉,平阳也是难得的没有吭声,卫青本来就是护短的性子,又怕苏建想不开,倒是把责任都抗下了,最后几个刘家人拍着桌子让卫青必须给出个说法。刘彻看越闹越不像话,外面的天也快黑了,就把卫青和苏建打发走了。 苏建念叨了一路,说自己连累了卫青,卫青却反过来一直安慰他,把他送到家,跟他家里人打了招呼才离开。 卫青回家一打开门就看见卫去病坐在沙发上等自己,看到自己回来跳了过来, “舅舅你咋才回来?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栗子炖鸡。” 卫青喜欢甜口儿,很喜欢吃栗子炖鸡,卫去病学做的第一个肉菜就是这个,很是拿手,卫青看他这样,笑眯眯地说, “闻到了,一定很好吃,去病一直等舅舅呢?赶紧洗手一起吃饭吧。” 晚饭卫青很难得的吃得心不在焉,卫去病怕他吃不下饭,使劲给他夹菜,可最后还是剩了不少。卫去病看他实在吃不下了,才问, “舅舅,那个造纸术配方真丢了?” “是啊,舅舅这次大意了。”于是就把经过跟卫去病说了一通。 卫去病听了愤恨极了,“舅舅这个不是大意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这么下作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就是铁了心不想走正道,就算这次不丢,以后生产了也得出事。” 卫去病看着卫青自责成这样,心疼得受不了,他这阵子一直跟着卫青,知道他为了定襄造纸厂思虑到什么程度,该防的都防了,就是没想到伊稚斜连下药偷东西的事儿都敢干,看来也是真急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卫青有点儿累了,就要上床睡觉。卫去病还是气得够呛,卫青反过来安慰他,事情都出了,生气也没有用,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卫去病实在是气不过,但又怕影响卫青休息了,也就收拾收拾关灯睡觉了。 卫去病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好多,这次丢了造纸术配方舅舅得多伤心多着急啊,伊稚斜也太可恶了,姨夫会不会生气啊,姨夫的那个性子,怕是也要为难舅舅的……卫去病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迷迷糊糊醒了,翻身看了看床头的表,是下半夜两点多,他觉得有点儿口渴,就起身去客厅里喝水。 客厅里开着暗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的,卫去病吓了一跳, “舅舅,这么晚你咋还不睡?” “我睡不着,起来坐一会儿。” 卫去病坐过去,看到茶几上有一份生产说明书,卫去病狐疑地看着卫青,又是一惊——他从来没看到过舅舅的眼睛这样冰冷,连整个人都显得冷峻。卫青一向是好脾气的,对他没说过一句重话,没碰过一根指头,待人接物也是和善,卫去病实习的时候,也听别人说过卫青会为矿上的事情发火,但是来来去去听到的都是一个事儿,他头一次看到卫青这个神色。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6节 卫青看到卫去病,神色缓和了一些,卫去病忙上去撒娇道, “舅舅不困吗?我都被你弄醒了,赶紧跟我睡觉去吧。” 卫青本来坐着不想动,却被卫去病拉了起来,去病十八岁了,力气大了。卫去病拖着他上了自己的床,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又跑到卫青的房间拿来卫青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舅舅赶紧睡吧,还能睡一会儿呢,舅舅,你的手怎么那么凉?你冷吗?” 卫青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翻身背对着他躺着,卫去病轻轻地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在怀里,握住他的手。 卫青微微抖了一下,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抱他,或者说,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抱他,后背感受到的胸膛是暖暖的,踏实有力,能够驱散夏夜里微微的凉意,原来这个就叫做依靠,去病都长这么大了…… 卫去病紧张地观察着卫青的反应,感觉他慢慢在自己怀里松弛下来,卫去病一动不敢动,不敢紧握一下卫青的手或者再用力搂卫青,他害怕惊扰到他。 卫青的呼吸慢慢变得沉稳而绵长,是睡着了,卫去病一直搂着他,头靠着他的头,呼吸他的味道,恍恍惚惚间,听到他喃喃地说, “怎么能这样,还是百年名校呢。” 卫去病轻轻笑了一下,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想了想,又小心地亲了亲他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又心疼又怜惜。 第二天,卫青一上班就独自去了刘彻的办公室,刘彻也早早地在办公室等他。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整个七楼都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出大气儿,卫去病独自一个人坐在隔壁的副校长办公室里等舅舅。 过了半个多小时,整个七楼都能听到校长办公室里骂人和砸东西的声音,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走动。卫去病气得不行,姨夫怎么能这样?舅舅又不是故意的,姨夫的这个性子太差劲了!真想去找姨夫理论,但是自己,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进隔壁那个屋子…… 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平息下来之后,卫青出了校长办公室。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汉大都知道了,苏建被开除了,卫校长要在下午的全体员工大会上作检讨。 放假前的全体员工大会,气氛十分压抑,一点儿都没有明天就是暑假的欢乐气氛,卫校长在全体员工面前做了十五分钟的自我检讨,大家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都明白,下学期得好好干,别出篓子,要不不管是谁,不管之前贡献多大,刘校长都翻脸不认人。 卫去病站在会场的大门口,远远地看着卫青在台上检讨…… 卫去病等了卫青好久,卫青还没出来,就先回家做饭去了。路上买好菜回家正在洗菜呢,电话响了,是刘彻, “去病干什么呢?你怎么先回家了?” “洗菜呢。”卫去病没好气儿。 刘彻笑笑,“别洗了,赶紧来海鲜食府。” 卫去病很生气,觉得刘彻就是个没良心的,刚欺负完舅舅就去吃海鲜,决定亲自出马去给他点lour瞧瞧,于是穿好衣服下楼打车直奔海鲜食府。 一进包间卫去病就懵了,包间里就两个人,卫青正在没心没肺地剥皮皮虾,卫去病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卫青身边看他剥皮皮虾。卫去病过分早熟的心智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舅舅有点儿记吃不记打,但是没想到记吃不记打到这个地步。卫青剥皮皮虾在圈子里都是一绝,除了头,可以整只剥出来,一条儿的肉,完好无损,卫去病想着生气看着闹心,一把夺过他刚剥好的一只塞在嘴里, “舅舅别吃了,这个东西挺寒的!” 刘彻一直在吃扇贝,看卫去病坐下就说, “爱吃啥就吃啥,你舅舅非要吃这个,都过时候了,剥起来还费劲,去病要不跟姨夫一起吃扇贝吧。”说着叫门口的服务员加了扇贝,又点了几个卫去病爱吃的菜,才继续回来开吃,边吃还边说, “卫青,你说的这个主意好!嘿嘿,没想到你还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 “嗯,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最主要得找个合适的人。” 卫青看刘彻好久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发现他正盯着卫去病瞧,忙道, “去病可不行!他还是小孩子呢!去病才多大啊?” “我看也就他行。” 伊稚斜接过下属递给自己的密码箱,心情很是激动,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也不顾斯文了,拿着各种电钻电锯,终于把密码箱弄开了,里面是生产说明书,伊稚斜兴奋地翻找着,终于找到了造纸配方——一共两页半,题头是“造纸生产流程009”,下面有各种造纸需要的配料,加量和步骤,还有用★、△、☆标注的重点步骤。 伊稚斜冲着自己的核心成员高喊——让汉大抢咱们的开采项目去吧!咱们现在抢到他们的造纸术了!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伊稚斜只高兴了半天。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汉大方面的工作人员就一起到了生产车间,伊稚斜亲自出马对付领头的张次公。 “你说我们拿了你们的生产说明书,有什么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好好装机调试,我就告你们汉大违约!” 张次公倒是镇定,坚持说接到上级通知,要把机器拆走,伊稚斜看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忙吩咐身边人,片刻之后,上百名保安就拿着警棍堵在车间门口。 那边的人越围越多,张次公眼看着己方寡不敌众,一声令下,汉大所有的工人技术员学生老师一起拿着手里的家务事儿把造纸设备砸了个稀巴烂,速度之快惊得在场的匈大人员目瞪口呆,想过去拦都来不及。 张次公趁着匈大众人措不及防的时候,带着汉大的人员全部撤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就是汉大和匈大旷日持久的相互诉讼,一个告对方侵权,一个告对方违约。 机器没有了,配方就只是白纸。 伊稚斜通过各种途径想购买造纸设备,完全没有门路,造纸设备也是汉大专利,根本不对外销售,全是自产自销给隶属于汉大的造纸厂。现在刚出现配方丢失的事情,机器设备管得更严,伊稚斜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各种威逼利诱,到寒假了还是一套设备没弄来。 审批也跑下来了,场地也买了,工人也招了,配方也到手了,现在卡在设备上,伊稚斜要多窝火有多窝火。圣诞节的时候,各种聚会上,伊稚斜遇到熟人就问,四处打听着。有一个做边贸的人说,自己有个熟人,也是做边贸生意的,好像认识汉大的高层,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涉及设备这块儿。 伊稚斜听着留了心,反正也走投无路了,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牵线,找那人吃了一顿饭。对方叫赵爱民,他的儿子赵破奴有个好朋友叫卫去病,卫去病的来头很大,管卫青叫舅舅,管刘彻叫姨夫。伊稚斜一听心凉了半截,卫青和刘彻死都不会卖给自己机器,他们的外甥就更没指望了。没想到赵爱民闲聊时说,卫去病是个典型的很二很二的富二代,满十八了想买兰博开,他姨夫和他舅舅最近心情不好,没给买,正在闹别扭。 “我听说卫青为人很稳重啊,咋能养个这样的外甥?” “你别提了,我儿子跟他是小学同学还不知道,卫青惯孩子惯得没法儿,工作还忙,那孩子从小就那样,不管惹什么祸卫青都给顶着,再加上学习好,考了全省第一以后,更是惯得无法无天了,啥祸都闯过。有不少人说,这小子可能是卫青的私生子。” “别扯了,卫青才多大啊!?“ “你是没见过,见过你就知道了。“ 伊稚斜就听说过卫青有个外甥是高考状元,但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卫青原来养了个这么让人操心的外甥。 那次吃饭之后,伊稚斜又找了赵爱民几次,说好如果能有门路买来设备,走赵爱民的公司,给赵爱民提成1项目款的好处费。商人重利轻义,赵爱民马上就同意了,并许诺过完年让自家儿子张罗着去找卫去病,搭伴儿来定襄玩。 卫去病刚到,赵爱民就给伊稚斜打电话,伊稚斜求着赵爱民,说第二天要见面。 第二天伊稚斜就等着赵爱民的电话,下午两点了,才打电话来,说卫去病才睡醒,一直抱怨着路上太累,伊稚斜没办法,赶紧找秘书安排晚饭。 伊稚斜知道赵爱民跟卫去病说自己是生意上的朋友,最近正好走了个大单子,要招待赵爱民,带着出来玩玩儿,正好赶上赵爱民的儿子还有同学过来了,一起招待招待。伊稚斜想着赵爱民的儿子都十九了,就选了个带荤菜的地方。 席上都落座了,赵爱民负责介绍,卫去病和赵破奴都管伊稚斜叫伊叔叔,伊稚斜打量着,卫去病能比赵破奴高半个头,虽然只有十八岁,却能看出来身材高大,满身都是名牌,揣的是最新款的手机。 点菜的时候卫去病十分挑剔,一本菜谱翻了两遍,没看上第二个菜,菜上来之后也是不满意,不是咸了就是太硬,伊稚斜觉得有点尴尬,赶忙说没招待好,借着机会试探着灌了卫去病几杯酒,卫去病倒是不客气,拿过来就喝了,喝完了啥事儿没有,一旁陪着喝了两杯的赵破奴倒是有点醉了,酒过三巡进来几个帮忙倒酒布菜的,倒着倒着就倒到人怀里了,伊稚斜和赵爱民搂着,赵破奴被吓得够呛,卫去病倒是神色如常,倒酒的胸都贴过来了,还在那儿边抱怨边挑挑拣拣着菜。 总之,这第一天的招待伊稚斜是看出来了,卫去病是啥也没看上,临走的时候还很不客气地点评了一通,菜难吃姑娘丑。被很二很二的富二代鄙视了,伊稚斜觉得很没面子。 第二天下午伊稚斜给卫去病打手机,约着出来玩,卫去病很不耐烦,说那个档次的不愿意去了。伊稚斜陪着好话,又找了赵爱民帮忙,才把卫去病请出来,赵破奴前一天被吓到了,没跟着去。 这次倒是很像样,找了个正经的饭店,吃定襄特色菜,中间也没有荤节目,伊稚斜为了避免冷场,特意找了两个人陪,一个是中行説,一个是他的干女儿wolf,伊稚斜介绍的时候闹了个笑话,说中行説是自己兄弟,wolf是中行説的干女儿,自己的妹妹。 卫去病喝着酒问了一句,你是中行説的干儿子吗?弄得伊稚斜很是尴尬。 席间没有人陪酒,倒是wolf负责倒酒贴胸,中间还有意无意碰了卫去病的手指,送了好几次秋波,卫去病倒是没什么回应。 吃完之后卫去病说没有尽兴,几个人又跟着wolf小姐去了她自己的wolf酒吧,边喝酒边看wolf上身穿着两个亮片儿下身穿着丁字裤跳热舞,惹得四周乱晃的男人们上下其手。 喝酒喝到下半夜,卫去病还说没玩够,伊稚斜把被灌醉的妹妹wolf扔在酒吧,带着中行説、卫去病、赵爱民去了一家地下赌场,几个人玩到天亮,卫去病手气不好,输了很多钱,伊稚斜全买单了。 回去的路上卫去病表示对招待比较满意。 伊稚斜陪着卫去病玩了三天,实在是累了,这个小子精力太充沛,好奇心还强。很多伊稚斜之前没玩过的,他全玩过,吃喝嫖赌除了嫖,样样上手,中行説都快累倒了,伊稚斜一看时机也到了,找了个吃饭的当口,当着赵爱民和中行説的面儿提了设备的事儿,卫去病听了,当时就火儿了, “原来你天天带我玩儿是有事儿求我!” 伊稚斜心说,这话问得就够二,忙解释道, “伊叔叔这是真遇到麻烦了,不找你也不行啊,我听说你想买兰博,这样,这事儿办成了,你随便挑哪款,伊叔叔保证给你弄一辆。” “不用了,你别蒙我了,还事儿成了,我可信不过你,你给我钱吧,我爱咋花咋花。” 伊稚斜一听有门儿,忙道,“行行行,给钱也行。” “给钱也没用,我舅舅和我姨夫知道了非得打死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儿。” 中行説和赵爱民忙在旁边劝,卫去病就是不干, “根本弄不出来新机器,想都别想了,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为兰博发愁啊。” 伊稚斜听了也不泄气,问了汉大的造纸设备管理流程,发现旧机器报废有空子钻,就给卫去病出主意,卫去病寻思了一会儿,道, “旧的机器也行呗?行,五百万一套,你要多少套?” 伊稚斜吓了一跳,“我打听过了,你们汉大造纸厂加盟费才多少?那机器押金才二百多万。” “是啊,那你就去买去吧,别找我了,我这儿就五百万一套,爱买不买,我给你一千万,你给我弄一套试试?” 伊稚斜被他噎得不行,说要回去考虑考虑。 伊稚斜想要二百套设备,在定襄原有厂房的基础上扩建一个占地面积20多万平米的造纸科技产业园,规模化生产之后挤走汉大,垄断整个匈奴的纸品市场,然后通过价格优势再挤掉汉大在本国的一些份额。 “五百万一套,二百套就是十个亿啊!” “是啊!伊校长,这够匈大干多少年的啊?一个学生一年的学费才多少?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出来?” “等着纸造出来了,这些都是小钱。” “这不是瞎胡闹吗?现在匈大也拿不出这个钱啊。” “可以找银行贷款,暂时不能露造纸技术,就用匈大作抵押。” “伊校长啊,先上十套二十套的,试验一下,看看出产的纸品咋样再扩大生产吧。” “这个就是一锤子买卖,你弄个十套二十套,汉大知道了,以后再也别想拿了!一次就得买全。” “我在匈大干了三十年了,匈大一直是踏踏实实干项目,现在冒这么大风险弄这个事情,我不同意!” ……… 三月份的时候,卫去病给伊稚斜回信儿,说二百套设备弄齐了,有的新有的旧,伊稚斜激动万分,让先把设备弄过来几套试试,卫去病不见兔子不撒鹰,两边僵持不下,还是赵爱民作担保,两家的设备钱款都先到赵爱民的光辉公司,双方才各自撒手。伊稚斜又给了赵爱民百分之一的好处费,终于拿到了机器。 赵破奴陪着卫去病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回长安。 赵破奴从小就有点儿崇拜卫去病,这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汉大地矿学院,考上之后才发现两人的差距更大了,自己虽然上了大学,却怎么看都是个孩子,而卫去病俨然是个大人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卫去病说去哪儿,两个人就去哪儿。 出发的时候卫去病特意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件地摊货给赵破奴和自己换上,之后坐着火车晃晃悠悠来到一个地方,下车又坐汽车,在乡村公路上颠来颠去,终于到了一个矿区。 下了汽车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一路上卫去病一直跟路上的人打听一个姓郑的人家,路上人都说搬走了,卫去病看有面善的,就细打听,好像这个姓郑的人家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搬走躲起来了。 赵破奴最后跟着卫去病到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修理铺。 “请问一下,隔壁郑家有人吗?” 在屋里忙着打扫的妇女高声冲里屋喊, “孩儿他爸,有人打听人家!” 慢慢悠悠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个眼镜,手里拿着修到一半的东西, “你们干啥啊?隔壁老郑家早就搬走了。” 赵破奴不知道说啥好,就在一旁看着, “我们是他们家亲戚的孩子,家里出了点儿事,大人让来找。” 中年男人眯着眼看了看他俩, “你俩还是学生吧?家里出事了进屋坐吧,慢慢说。” 卫去病和赵破奴跟着进了院,发现门脸虽然旧,院里却是不错,跟四周的房子比新了不少,隔着院子的铁栅栏,能看到隔壁的院子,里面都是荒草,房子已经破败坍塌。 进屋看了看,里面家俱家电一应俱全,不比城市人家差,两个居室是门对门,中年人冲着一个屋里喊, “爸,来了两个客人,你把收音机小点儿声。” 哇啦哇啦的声音小了不少,中年人又让着卫去病和赵破奴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了两罐露露两罐果汁, “不知道你俩爱喝啥,随便喝啊。”看他俩拘束,又要打开,两个人害怕他都打开了浪费,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中年人看了挺高兴,“对,不用客气,邻里邻居的。你俩都是学生吧?家里出事要投奔郑家?要我说啊,你看看你家还有什么亲戚吧……” “你们多少年不来往了?不知道他家人性差啊自己的孩子都不养,咋能接济你们?”另一个屋子里的老头不知道啥时候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收音机,声音倒是不大,“那家人猪狗不如!你投靠他们干什么?” “咱们两家是好多年没来往了,这不出事儿了吗?父母就让过来找找,看能不能指望得上。” 中年人苦笑着摇头,“他家是真的自己的孩子都不管,郑三儿这个人,哎,咱也不好说啥。” “他倒是享福,啥都让孩子干,还让孩子住在仓库羊圈里,根本不是人,自己的孩子都这样,能对你们这些多年不走动的亲戚咋样?!” 赵破奴觉得卫去病有点儿反常,非要去那个荒了的院子看羊圈和仓库,几个人跳过围栏过去了,羊圈有一半都塌了,仓库上着锁,锁都锈死了,隔着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乱糟糟的,卫去病看了好一会儿,眼圈都红了。 修理铺那家人要留他俩吃午饭,卫去病死活不留,急着想回家,赵破奴糊里糊涂地跟着,临出门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回屋拿了张纸出来, “你家要真是实在找不着亲戚能帮靠了,就去长安这个地址找一个叫卫青的人,他八成能帮你,你要是不好意思,给我留个地址也行,他隔三差五过来一趟,我看到他跟他提提,看他啥意思。” 赵破奴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看着卫去病接过了写着自己家地址的纸条,红着眼圈走了,走到半路,卫去病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那是赵破奴唯一一次看卫去病哭。 所有人都知道汉大的造纸术秘方丢了,还丢到了匈奴,那边已经开始组装设备,投产运营了。赵祯特意找刘彻,说伊稚斜给他打电话,愿意给宋院出版社按汉大价格的七折供应纸张。刘彻瞪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汉大价格不变,你要是用那边的,就永远别想再用汉大的纸。 赵祯吓得不敢再提。他打听过,好几个出版社都接到伊稚斜的电话了,也跟刘彻说了,得到的都是这个答复。 五一节的时候,卫去病正跟卫青边看电视边包饺子,手机响了,一看是伊稚斜,按了不接,又打又按,按了又打,卫去病无奈,调整好情绪接了起来, “草你妈伊稚斜,你这个三驴逼,谁让你四处嚷嚷你有设备的?我舅舅差点把我腿打折!滚犊子,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卫青拿着擀面杖直乐,卫去病挂了电话,凑过来问,“舅舅,是不是很二?” “是啊,再这么二舅舅真打你了!” “不行!别把我腿打折!” 两个人正闹着,伊稚斜又打电话,卫去病没办法,接了,原来是设备到了那边安装不上, “咱俩这个是一锤子买卖,不管售后维修,早就说好了。” “三十万。” “不是一共,是一套设备三十万,爱干不干,我还不爱管你呢,你个三驴逼。” “行,你先给钱吧,还打到光辉公司,我找找人。” 卫青疑惑地看着他, “伊稚斜要干啥?” “机器装不上,求我找人去安装。” “你也没找刘校长商量啊。” “放心吧,他上杆子送钱,姨夫保证乐意。” 说完卫去病给刘彻打了个电话,刘彻很高兴,说卫去病是坐地起价的行家里手,上次说好三百万,自己叫到了五百万,这次价钱也够黑。 伊稚斜打了好几次电话,说让卫去病跟装配工人一起过去,卫去病研究生阶段的方向是矿山设计,跟长安大学联合培养,因为课程进度,五一长假只休息三天,卫青亲自去长安大学给卫去病请了假,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放他去定襄。 卫去病去了一看,伊稚斜动作倒快,厂房都弄好了,整整齐齐一大片。伊稚斜带着卫去病看了一遍厂房,又说要亲自招待卫去病,带着先去看了酒店,又要去吃饭。卫去病提出酒店环境不好,要换一家,伊稚斜打岔推托掉了,卫去病马上就留了心眼。 果然,半夜卫去病的房间里就进来一个人,是那个wolf。 卫去病看她披头散发的,吓了一跳,以为闹鬼了,看清了才发现是她,秉承风格,一贯穿得少, “你咋进来的?来干啥?” “干爹让我来的,这么晚了你说干啥?”说着就往前凑。 卫去病虽然早熟,但这个架势的却是第一次遇到,他知道伊稚斜不是好东西,这是来下套了, “你是不是要凑过来,然后马上喊我要强奸你?” wolf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卫去病心里大骂这群王八犊子,镇定道,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跟你说吧,你要是这样了你就丢脸了,我告诉你,我有病,性冷淡,这个是确诊的,有权威病例,你要是喊了我也不怕。” wolf听他一说,顿时不知所措,脱到一半的上身也不动了,委屈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我不信!你一定能强奸我!” 卫去病都无语了,又想起刘彻说的那些话,卖了多少次了,要多脏有多脏,不知道有什么病,恶心得不行,强忍着说, “是真的,你没看我从来不玩女人吗?” wolf听他这么说,仔细想了想,忽然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伊稚斜就带着人在隔壁等着,他发现卫去病这小子门路倒是硬,但是不老实,总让他这么来回刮不是办法,于是中行説想了这么个主意,要抓卫去病的把柄在手里,以后好办事。 伊稚斜正巴巴等着呢,等了半天隔壁也没喊,倒是wolf哭着进来了。伊稚斜问了经过,气得不行,他本就脾气暴躁,打了wolf好几个耳光,wolf倒在地上,伊稚斜又踢她,wolf大声号哭着,中行説在旁边骂边劝, “你他妈是傻吗?有胸没脑袋的,你贴上去管他冷淡不冷淡,照片有了他还咋抵赖?说出去也是他丢人,他这是吓唬你呢!伊校长别打了,再去隔壁看看吧!” 隔壁哪儿还有人啊卫去病发现不对就打电话找了赵破奴的爸爸赵爱民,赵爱民正好就在定襄,卫去病直接去了他的住处。 赵破奴正好放长假来定襄,赵家的房子也大,赵爱民把卫去病迎到家里,问明了情况,再也不敢放卫去病一个人跟伊稚斜打交道了,后几天的装配工作也是全程陪着。伊稚斜邀请了好几次让卫去病出来玩,卫去病也都推脱了,每天晚上都是跟着赵爱民早早回家。 晚上没事儿干,卫去病就陪赵破奴玩游戏,但是每天晚上七点半多,卫去病一定会准时打一个电话, “喂,干什么呢?” “想我没?” “晚上吃的什么?” “我挺好的,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就回去。” …… 赵破奴听了好几次,忍不住好奇, “卫去病,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啊。” “那你给谁打电话?像女朋友一样。” “给我舅舅啊,在这边不方便,害怕被人听到,所以不叫舅舅。” …… 卫去病回来之后才告诉卫青wolf那个事情,卫青很是后怕,以后再没让卫去病去定襄跟伊稚斜接触。卫青起初是不愿意让卫去病参与这个事情的,但是就如刘彻说的,卫去病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年龄小,伊稚斜不会防备。 这可能就是命,卫青十八、九岁的时候去开龙城矿,卫去病十八、九岁的时候去定襄。 伊稚斜觉得很奇怪,200套机器,装上之后都能运转,半个月之后却只有一半能用了,过了半年,只有30多台还在工作。他让工人照着配方生产出了第一批纸,整个匈大都是欢欣鼓舞,交付印刷厂之后才发现不能印刷,韧度非常差……伊稚斜后来又寻着门路找到了一位汉大造纸厂的退休工人,那老工人看了配方,问伊稚斜还有别的方子吗——配方上这点儿怕是不够,生产的时候汉大都是派专人再加料。 定襄造纸科技园项目让匈奴大学元气大伤,购买设备的投资不说,厂房、招工、审批等一系列程序下来,匈大欠了银行巨额贷款,好多极力反对这个项目的教工都被伊稚斜开除了。匈大的学生形容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热开水之前免费,现在一元钱一壶;洗澡之前两元钱,现在八元…… 赵祯知道这个消息后悄悄擦了一把冷汗,有的时候人胆小也有好处,为了表示宋院对汉大诚意,挥手把最近出书黑卫青的苏轼发配到异地二级学院去了。 关于汉大和匈大合作造纸厂这个事情,后来江湖上有无数传说,而且传得神乎其神。苏建第二年就又被任命为矿山机械厂厂长,据说被开除期间一直领着工资。几年之后定襄造纸科技园归汉大所有,躺着的半死不活的设备只用了半天就都好用了,纷纷争先恐后吐出柔韧的白纸。传的最离奇的,是有人看到赵信在造纸机械厂销售部上班……有人说,这是汉大故意设的一个套,给匈大钻,也有人说汉大只是将计就计。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个叫李广利的人拿着据说是全套的造纸术配方找到匈大投诚。当时的匈大校长毫不犹豫,立即报警并第一时间通知了汉大。 ☆、 13霍去病 无数人事的变化孕育在时间的胚胎里。——莎士比亚 如果你的下属知名度比你高、人脉比你广、口碑比你好、说话力度比你大,你该怎么办? 刘彻看着题目思考了半天。 知名度高就是个屁,汉大知名度最高的院是地矿学院,地矿学院知名度最高的教授是李广——因为他拿不到项目,只能一有机会就上媒体炮轰对掐,又特乐于上各种讲坛,区图书馆的讲坛都去,于是时不时的引来记者采访,弄得好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他是汉大第一知名导师学术权威,殊不知知名导师学术权威们都争先恐后地跑项目做工程哗哗捞钱呢,谁有闲心扯这些? 人脉比我广?就我手底下那几只,有谁像我一样脚跨黑白两道,纵横政学商流行演艺各种圈圈? 口碑比我好?不招人妒是庸才!黑我代表我还有让人嫉妒的地方! 说话力度比我大?汉大还能有人力度比我大?刘彻脑子里瞬间闪过卫青,不光说话力度比自己大,每年还过手十位数以上的项目…… 于是某天出去鬼混的时候,刘彻很难得地出了一个严肃的思考题——如果你有一个下属,说话力度比你大,每年还过手十位数以上的项目,你该肿么办? 赵小龙严肃地批评了他, “怎么能给下属十位数的项目?九位数都不行!他要是能独立拿十位数的项目,办个有点规模的学校都不成问题了,还能给你好好干?千万不能让他们做项目,做项目就容易滋生各种不安定,过手的钱一多,想法就多,男人有钱就变坏!为了培养好人,创建和谐社会,千万不能让他们做项目!” 李小鸟倒是不以为然, “项目还是要做的,做项目最来钱啊!看你手里有几张牌了,两个人一分,十位数马上就变成九位数了,人越多越好办,要懂得各种分割排列组合,保持绝对控制力!这样他们就都紧紧地围绕着你了!” 刘小猪觉得很烦闷,你们曰曰这么多,说了等于没说嘛! 与刘彻的烦闷不同,卫去病最近挺高兴,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收拾了伊稚斜之后,刘彻交给他一张□□,说是奖励。卫去病去查了一下,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在at机前面愣了一阵子。 卫去病当然没用这些钱买兰博开,他找到几个有经验的朋友做了调研和策划,又雇了几个他看着不错的设计师和装修工人,跑下来各种证照后,在长安新建区域开了家叫做“艾蔚”的家装公司,专门做中小户型装修。 试营业期间“艾蔚”就在周围各新入住楼盘免费装了几个样板间,又发了一些广告单,效果还算明显,正式开业后一直有生意。卫去病管理严格,不管平数多小的房间,也给业主签订最详细的合同,让设计师按照需求出装修方案和效果图,找业主做详细洽谈,都落在纸面上,约定装成什么样就一定装成什么样。装修做的越来越多,“艾蔚”在业主中口耳相传,口碑极好,不到半年就成为那个区域最火的装修公司,扩招了两次设计师和工人,还有不少大户型的业主也过来询问。 卫去病用剩下的钱买了辆奥迪车,公司在新城区,离汉大比较远,来回开车方便些,更重要的是,卫去病和卫青搬家了。 汉大因为这几年新入职的教职工比较多,还都是年轻人,住房需求强烈,所以经过商议在离汉大六站路的地方建了一个“汉大新村”,卫青按照级别,分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 卫去病打心眼儿里不想搬家,这个房子他跟舅舅一直住着,快十年了,点点滴滴都是感情,不过看着家里满满都是两个人泛滥成灾的各种书刊资料,也只能点头同意搬了。原来在汉大校内的老房子还留着,没有出租,卫去病舍不得那房子沾上别人的气息,而且午休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落个脚也方便。 两个人一起去看了新村的房子,因为产权不归个人,给钥匙之前都做了简单的装修并配了家俱,不太挑剔的年轻人收拾一下添置些家电就能入住。但是卫去病挑剔,尤其是对自己和舅舅住的房子,万分挑剔,于是就想打电话叫“艾蔚”的设计师过来,又想了想,还是开车带卫青去了“艾蔚”一趟。 卫青不是管束孩子特别严格的家长,他上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允许学生边听课边吃早餐,对卫去病更是放心的不得了,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只要不出大格就不干涉。卫去病告诉卫青刘彻奖励自己钱了,他也没细问是多少,看卫去病每天跟着人忙东忙西的,害怕耽误毕业,就过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卫去病开了家设计公司。 卫去病开这个设计公司是为了卫青,准确地说,是为了卫青和自己的将来。在汉大,说到底还是给刘彻打工,受刘彻的影响太大,如果一切顺利,有一天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曝光,汉大不见得能容下他们,在学校里为人师表,师德要求高,同性相恋难免遭人非议,卫去病并不觉得这种感情是肮脏不道德的,但是他知道,大多数的人还不太能接受,尤其,他俩还有血缘关系。而设计家装这个圈子就不一样,跟业主并没有太长期的业务关系,圈子里的氛围也是开放自由,他早先就知道好几对出柜的,现在新建楼盘多,装修需求也多,又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熟人,所以拿到刘彻给的钱之后,他稍作考虑就进了这行。虽然之前卫青就问过几次,用不用帮忙,有什么需要,但是卫去病都没带他来过“艾蔚”,他想在公司像模像样了之后再带卫青来看,乱糟糟的或者生意冷清,卫青会挂心的。 两个人进到公司一看,每个设计师都在忙,卫去病点头示意以后就带着卫青四处看了看,问卫青的意见,又找了个沙发并肩坐下看装修图册,问他喜欢哪个风格, “我看都挺好的,去病,我也不懂这些,你看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就弄吧。” 卫去病拿着册子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几个忙完的设计师过来帮着参考,各个房间是多少平、格局是什么样、采光如何,又给了几个建议,卫去病拿着给卫青看,卫青觉得都挺好看的,卫去病还是觉得不满意。 商量到快吃午饭了,卫去病也没定下来,下面的人都不知道他要弄成啥样, “老板,你想要啥风格的?能形容出来不?或者有个类似的样式图也行。” 卫去病想了想,就让大家各自吃饭去了,只叫上两个设计师,带着卫青一起去附近的一家回民小店吃烧麦。两个设计师有点儿受宠若惊,坐在车上,一路都很拘谨,到了饭店卫青让了几次,卫去病也让他俩随意些,两个人才放松下来, “老板,您要是不说咱们都没看出来啊,以为是您哥哥呢,一点儿不像舅舅。” 卫去病最爱听这话,神色柔和了不少,“他本来就不比我大多少。” “是吗?我还寻思是不是因为在学校总跟学生在一起啊,看着真年轻啊,一点儿都不像差一辈儿的人。” “是啊,总跟年轻学生在一起,都显得年轻。” 卫去病很是受用,觉得今天这家烧麦做得格外好吃,第一次吃就想带舅舅来了。 卫青没有插话,一直吃。 吃完饭结完帐卫去病开车带着几个人去了汉大家属楼,打开三楼的两室一厅,表示就想装修成这样。 两个设计师在小屋里转了两圈就出来了, “老板,您要这个风格的?” “是的!就想要这个感觉的。” “老板,可是咱这行不兴做旧啊。” …… 卫去病又带着两个人去了新村的房子,看了采光格局,回去大家商量着做了个方案,两个书房两个卧室,卫去病虽然还是不太满意,最后也同意开工了,只是装完以后说一直有味,得散散,要不住着对身体不好,陆陆续续搬了几次书过去,房子晾了半年两个人才进去住。 刘彻给卫去病最后这一学年的主要任务就是下矿,并且安排卫青带着他去了龙城、朔方和高阙,临去的时候还特意找他来单独谈话, “去病,姨夫对你可是抱着很大希望的,一定要跟你舅舅好好看,仔细学,一定要全弄懂,你能明白吗?你不能总靠着你舅舅,以后就算你自己,也要能担起来,我的意思你懂吗?” 卫去病的嘴角向上勾了勾,他跟着刘彻这么多年,刘彻教过他很多。仔细想想,他们骨子里应该算是一类人,身为同类,他不会不明白刘彻的意思。但是他又不舍得让舅舅再去矿上,只要留在长安,秋天好好调养,冬天住在温暖的屋子里,来回路上开车,舅舅就不咳嗽了。 最近大家都传说匈大的情况非常不好,定襄造纸工业园项目失败以后,匈大欠了巨额的贷款,还利息都很吃力,伊稚斜曾经在一次大会上念叨过,他这辈子可能都还不上这个贷款了。学校一缺钱,教职工的待遇就下来了,学生的负担也上去了,匈奴本国这几年的经济情况也不太好,很多行业不太景气,匈大不少有实力的教工都出国发展或者转行跳槽,人员流失严重,据说匈大现在是暑假大批量招新员工,简单培训就马上上课,教学质量每况愈下,招生一年比一年困难。 作为“友好合作”校,刘彻打电话去问候过好几次,伊稚斜起初面上倒还不错,只是希望汉大能多鼓励学生到匈大留学或者参加2+2联合培养。汉大学生想去匈大的不多,最后伊稚斜实在绷不住了,请求汉大给匈大增加联合培养的名额,想借汉大的号召力多招学生。 刘彻当然是不同意的,凭什么跟你2+2,想来汉大直接留学多好! 挤兑现在这个境况的伊稚斜,刘彻得心应手,可是有一件事,刘彻觉得,太难太难太难了。 这件事就是刘据。 刘据秋天就要上小学了,刘彻已经不指望他像卫去病了,他能像卫长就行! 刘据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越大越听话,第一天上幼儿园,老师让刘据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去给他拿苹果吃,回来的路上老师看到两个小朋友互相扔玩具,老师拉过来教育了一番,一个小朋友觉得委屈,大哭起来,老师又安慰了好半天,后来一个小朋友要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小朋友摔了一跤,哭着不起来……老师忙了一上午,回头再看刘据时,他还在那个椅子上乖乖坐着。 刘彻难得去接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儿子,在门口听老师形容了一番,觉得简直是嘲讽!心里气得不行。 老师们都发现刘据这个特点,于是格外留心,校长的孩子在幼儿园被欺负了怎么得了。 刘彻想不明白,刘据为什么这样。他这样的人家,压根不需要孩子老实听话,调皮捣蛋算什么?就算跟小朋友争执打架——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也不是大问题,他没法想象以后的汉大校长是那么的听话…… 自己怎么养了个这样的儿子?家长之间微妙的攀比心开始萌动。刘家的基因一直彪悍,自己、姐姐以至于女儿,都是这样,为什么到刘据这儿就转性了?卫家基因不好?卫家人是都温顺,但是绝没到这个地步啊!看看卫去病,就他那个成长环境,私生子带个私生子,到四岁了才落上户口,怎么跟刘据比?人家咋就能养出来那么好的孩子? 是自己这几年太不顾家了,汉大是占据了很多精力,但是自己也没少花时间泡在那群红男绿女中间,儿子是在父亲的背影里长大的,刘据的成长里,父亲仿佛是失位的,每天跟妈妈在一起的刘据,不大能看得到父亲。 五月份,卫去病从龙城回来的路上,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去看霍仲孺,认祖归宗,改姓霍。 霍光一直记得那天,爸爸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就不太好,妈妈回家以后,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久,妈妈还哭了。 爸爸告诉霍光,他还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十六岁的霍光还是个半大孩子,一直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对于凭空出现个哥哥,只是觉得又突然又好奇。晚上的时候哥哥在本地最好的饭店请一家三口吃了饭,妈妈一直沉默不语,连笑都是勉强,爸爸有些尴尬,却不时盯着哥哥看,哥哥好高大啊,一点儿都不像只比自己大四岁的样子,哥哥的嘴唇抿得直直的,只有爸爸搓着手询问什么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但是他还是听明白了,哥哥好像很厉害,哥哥在汉大,七月份毕业就留校了,霍光觉得汉大是最好的学校了,他早上学一年,明年就高考了,一定要考上汉大啊!霍光一直偷偷看哥哥…… 那天晚上哥哥开车送一家三口到楼下就走了,妈妈请他上去坐,他摇头拒绝了。 第二天早上哥哥又来接一家三口,一起去给爷爷上坟,霍光很奇怪,爷爷的墓碑前面怎么围了好多人了?都是拿着□□短炮的记者,大家看到哥哥来了都骚动起来,哥哥平静地给爷爷鞠了三个躬,上了香,等香烧灭就走了。 路上记者都上来围着哥哥问,哥哥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之后哥哥开车把一家三口送回家,就开车回长安了。中间没有叫一声爸爸、妈妈,也没上楼去家里坐,只有刚见面的时候,爸爸让自己叫了声哥哥,哥哥的神色动了动,低下头看自己, “是叫霍光吗?” 第二天霍光就看到报纸上的自己,这个城市并不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史上年龄最小的高考状元卫去病其实是本地人,而且不姓卫,姓霍,同学们都羡慕霍光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哥哥。 霍去病这次是先斩后奏,只跟卫青商量过,卫少儿知道之后简直气疯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有两个月毕业了,自己有公司了,你公司是长安十佳你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不认卫家了,霍仲孺扔下咱们娘俩之后管过你吗?给过你一分钱没有?你吃过霍家一口饭一滴水?还不是卫家把你养大的,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自己有能耐了,要去找亲爹了!” 卫少儿气的呜呜哭,陈掌在一旁劝了好久,陈掌的父母头两年相继去世了,倒是不怕卫少儿和霍去病的母子关系公开,卫少儿抽泣着, “我知道我没养过你,你也不把我当妈看,但是你舅舅养你这么多年,为了你婚都没结成,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你说改姓就改姓,你舅舅心里咋想?你倒是不用管我,我在你心里算个什么?但是得给你舅舅个交代!否则我跟你没完!霍仲孺也别想好过!” 霍去病去找霍仲孺之前就跟卫青商量过,卫青听了很欣慰, “你爸爸不能养你也是不得已的,当初我带你的时候就说过,这样也挺好的,勉强让他养反倒成不了父子兄弟,归根到底,人在这个世上有父亲兄弟,总比没有的好。” 刘彻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很高兴,霍去病很聪明,一点就透,只要一点拨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愧是自己教过的,于是很积极地找关系帮他把所有证件姓名从“卫去病”改成“霍去病”。 ☆、 14河西 为了得到财产,人们悄悄地干了多少卑鄙无耻的勾当!私人生活中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跟财产有关,就具有极大的利害关系。 ——《莫黛斯特米尼翁》 7月份霍去病毕业了,直接留校。 填了各种表格办理了入职手续,最后去财务确认工资卡。 “本校学生留校不用办新工资卡了,之前交学费的□□留一下姓名卡号就可以。” “工资卡一定要用本人姓名的啊?可以留别人的不?” “你想用谁的啊?” “用我舅舅的,直接把工资都打他卡上就行。” “不行不行,这个就得是本人姓名,再说卫校长那个税就够高的了。” 桑弘羊正好在喝水,看小出纳给霍去病登记卡号,水差点儿喷出来。 弄完行政手续,霍去病就去地矿学院办公室报到,领了办公桌。从今天开始,霍去病和卫青就是同事关系了,哈哈。 拿着新教材备了一天课,到下班的时间霍去病就去未央楼下接卫青一起回家。 “去病第一天上班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 “没有课的时候也别着急回家,要多听听老教师的课,第一轮上课都比较辛苦的。” “我知道了。舅舅,给你。” “给我这个干什么?” “舅舅,我都工作了,之前你说装修公司的收入不稳定不要,现在每个月都有工资了,就不能在家里白吃白喝了。” “你把工资卡给我自己还够花吗?舅舅不差那个钱,再说你平时也往家里买很多东西啊。” “够花够花!不够再管你要。” …… 河西有个大的矿山开采项目在招标。 刘彻之前跟卫青商量,汉大这几年做项目做得太多,有好多老师把精力都放在申报项目课题上,根本不重视基础理论课教学,早前有汲黯盯着还好些,但是汲黯年纪越来越大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又在查课的路上摔了一跤,根据本人申请,本学期开始调汲黯回思想政治学院担任公共思修课教师,教务处新上任的郑当时还不能马上接上来,所以想让卫青这段时间留在本校做教学管理工作。 卫青没有细想就答应了,又说自己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要到兄弟学校多学习学习。刘彻表示支持,别光在长安的学校学习,燕京那边也可以去看看,人家有什么先进经验,适合在汉大用的,都可以试一试。 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卫青向刘彻推荐了一个人,刚从国外回来做人力资源的主父偃,是朋友的朋友托着介绍的。汉大这几年大跨度发展,其他部门都还好,就是人事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负责人,这个部门涉及的面太广,汉大这种家族企业人际关系还很复杂,刘彻试了几个,都不好用,所以一直由自己直接管理。 一个单位,最重要的就是钱和人。刘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这茬。 隔了几天,刘彻还是没给卫青答复,卫青想之前自己推荐的苏建刚出事,刘彻可能信不过,就只好给主父偃打电话表示歉意,主父偃很礼貌地感谢了卫青。 筹备河西项目的时候,卫青正好出差在燕京。 有敏感度高的人已经明白,这个项目卫青是不会参与了,公孙敖现在是地矿学院院长,新生刚入学工作比较多,公孙贺前几年转岗去了行政部门负责汉大对外联络,算来算去,最有希望负责河西项目的是李广。 李广也的确急需一个项目。 卫青没考上研究生的时候,李广就是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到现在卫青都是博士生导师了,李广还是副教授硕士生导师,连李广平时最看不起的公孙敖头两年都评上正教授能带博士生了。 圈子里一直有个传言,说那一年评比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正教授名额,而最有希望拿到这名额的就是李广和公孙敖。 李广很有社会影响,是社会上知名的学者,专家组不少人想把这个名额给李广,李广资历比公孙敖老,还有就是害怕这次再评选不上,李广又要跟媒体炮轰职称评审制度,到时候评审机构压力也大。 评审组的几个专家一起审核李广和公孙敖的评审材料, “李广这几年怎么没做啥项目啊?学术论文也不多。” “恩,要是比项目和论文,还是公孙敖占优。” “奇怪了,公孙敖的论文和项目怎么都是跟卫青啊?早几年公孙敖还都是第一作者第一责任人,之后变成后面了。” “让我看看!” “哎呦,这个经典论文第一作者怎么是公孙敖啊?” “是啊,这个不是卫老师的论文吗?” “听说公孙敖是卫老师硕士时候的导师。” “真的啊?” “应该是吧,你看这个论文和项目,他应该是卫老师的老师。” “别猜了,他就是卫老师硕士时候的导师,开学术会的时候卫老师一直叫他老师。” “卫老师的导师?那必须是正教授啊。” …… 最后评上正教授的是公孙敖,李广听到这个传言,郁闷了好久。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7节 官方给李广的解释是他这几年科研成果不够,他没有反驳,从龙城矿他中途撤回来开始,他就没再开过矿,他不乐意跟自己看不上的人一起干项目。 李广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想在退休前混个正高职称,这次河西矿的项目卫青和公孙敖都不参与,他一定要拿下来。 项目会是刘彻组织的,很多人回忆,那真是,刺刀见红,满地是血啊。 开头的时候还有几个人挺李广,但是刘彻的倾向性表现得十分明显,到后来几乎所有人都见风使舵地支持霍去病, “的确啊,霍去病这几年去的项目不少,论文做的也好。” “他才多大啊?才20吧?就带这么大的项目了?投标的时候没有风险吗?招标单位能认可这么点儿个孩子负责这么大的项目?” “卫青也是硕士没毕业开的龙城矿,霍去病这硕士都毕业了。” 众人看刘彻这么坚持,都不说话了,校长这个意思是舍着丢标的风险挺霍去病啊。 李广一看这个情势,很是激动, “我20多岁在长安大学毕业就来的汉大,这都干多少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霍去病这刚毕业工作几个月就要负责项目,这合理吗?我算是一辈子都献给汉大了!申请项目也得看看工龄吧?这也太伤老教工的心了。”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刘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皱着眉头,其他人都不敢吭声,一直没有说话的霍去病忽然开口, “工龄从什么时候开始算?我幼儿园开始一直在汉大,到现在也算是一辈子。” 好几个人都乐了,刘彻也没忍住,李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霍去病也太厉害了,一句话就把李广堵回去了。” “最年轻的高考状元嘛。关键还是刘校长挺他,他背后还有卫校长呢。” “这你就错了,挺他跟卫校长可没关系,你没看出来?自打上次定襄出事儿卫校长作检讨,刘校长就挺看不上卫校长了吗?” “是啊,现在这个意思就是不让卫校长带项目了。” “不还是副校长吗?” “副校长也要看干啥的,带项目一年多少钱?中间多少油水呢。业绩也大,容易出成绩。你管教务,就是干出花来能咋样?汉大不像原来了,那阵子窦婴田蚡争着管教务,是因为没有大项目。” “刘校长为啥这么提拔霍去病啊?” “最年轻的状元,还是根正苗红,从幼儿园培养起来的汉大学生。” “哎,你们听说没?刘校长的女儿喜欢霍去病。” “别扯了,刘校长的女儿才多大?” “都十六了,可不小了,霍去病他妈生他的时候才十六。” “我说他咋急着改姓呢,他姓霍了,跟卫校长关系就远了,要是再娶刘校长的女儿,就是刘校长的女婿,刘校长当然提拔他。” “这都赶上十年浩劫的时候了,还带划清界限的啊?” “你没看电视上演的啊?为了套小房子父子兄弟反目的有多少?现在拉出来一个项目可都是十位数。” “一个女婿半个儿,小舅子也没有女婿亲啊。” “现在的人啊,怎么都这样啊,卫校长对他很好的,没想到现在这样,卫校长养了条狼崽子!” …… 万事开头难,汉大的标书因为项目负责人资历太浅,差点被枪毙,刘彻来来回回找了不少关系,终于给通过中标了。秋冬季做了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建好了配套设施,开春才正式开工。卫青想去看看,又害怕霍去病觉得自己不信任他,但是这孩子是第一次开矿啊,霍去病倒是善解人意,挑着天不冷的时候带着卫青去了好几次,不太能确定的地方,都找卫青过去看了。 真到开工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霍去病比大灰狼凶残多了。 矿工上来的第三天就在食堂闹事了,食堂负责人压不住,跑到井下找霍去病,霍去病安全帽都没摘就进了食堂,一群矿工马上围了上来, “究竟是咋回事?为啥俺们吃的都是素菜,他们吃的都是肉菜?” “是啊!昨天就这样了,俺们过去打饭还不给打。” “你究竟会不会管啊?” 不少矿工都知道他二十刚出头,还是第一次负责项目,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也想吃肉?” “当然了!干了一上午了,凭啥就给咱们素菜啊!” “等你们超过那个组,他们吃菜,你们吃肉,明天开始,所有的技术人员和老师学生也都分组。” 霍去病身材高大,虽然年龄小,却能俯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 第一次上矿实习的赵破奴咬着筷子远远看着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霍去病,去病好厉害啊,学生也分组啊?那就不一定能吃上肉了。 “不光要干得快,还要干得好,我带人亲自检查,这个跟薪金挂钩!有意见的人可以滚蛋,现在就去结工资。” 等了一会儿,看在场的人都没动,霍去病才带人回去下井了。 这么生产竞赛了一个月,不少中层都受不了这个剑拔弩张的劲儿了,派代表去找霍去病。 “霍老师,你现在这么弄,好多老技术员受不了啊,之前卫校长带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待遇,同甘共苦,这样大家也都团结,气氛也好,你现在忽然弄这个套路,不少人意见都很大。” “我就是这个风格,河西矿现在是我负责。” 刘彻不放心霍去病第一次带队,特意过来看看,发现矿上井下生产热情十分高涨,一副繁忙景象,每个人都绷着脸努力干活——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刘彻看着心里欢喜, “你这个河西矿搞得好,这才像干活的样子,那些松松散散嘻嘻哈哈的,像什么啊?”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又小声说,“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就找你舅舅过来看,你舅舅的经验比较多,你要好好学,明白吗?” 卫青过来看了几次,非常满意,各方面做得都好,霍去病缠着让他说问题,他才勉强挑了两个小毛病,回到汉大之后也跟刘彻夸霍去病做得好,比自己强,语气里都是骄傲和欣慰。 卫青从燕京学习回来,发现主父偃竟然是汉大人事处处长了。卫青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把人家求的事儿办好。主父偃看出来了,私下跟卫青说,自己是在网上投简历参加五轮面试进来的,最后面试和拍板的是刘彻,一个领导一个风格,可能是刘彻不喜欢中高层之间互相推荐,让卫青不要放在心上。 卫青主管教学工作之后,教学纪律好了很多,基本上杜绝了硕士生博士生替导师上课的现象。卫青通过外出交流,发现汉大教学中一个很大的问题——汉大因为新建校区,配套设施都很先进完备,每个教室都有多媒体设备,但是利用率却很低,卫青听了一圈的课,发现只有几个年轻教师上课是用ppt做课件讲解,其他老师都拿多媒体设备当之前的电视用,讲完课给学生看看视频。卫青去燕京的高校看了,发现人家基本上都用ppt授课了。 卫青自己也不会做ppt,但是看人家用着授课,的确是方便快捷,用黑板画图的话,就算快一个复杂些的图也要两三分钟,还要反复擦掉,图多的话想在课堂总结回顾的时候再看图基本上不可能了,有了ppt就好了,一点就出来了,想回看就回看,节省了很多课堂时间。 卫青组织了几个年轻教师在教学工作会上给大家演示,简单地教了大家制作ppt的方法,鼓励大家在课堂上使用,一周之后的教学工作会却是抱怨连连, “用这玩意儿做课件太慢了,平时我备课,一个课时两个半小时就足足够了,做这个东西,弄了快一天还没弄好。” “是啊,这玩意儿太费劲了。有啥用啊,这么多年没有不也一样讲课?” “这不是折腾人呢吗?我都要退休了,还学这玩意儿啊?” “卫校长,我有个意见。你看像一些专业,画图是基本功,现在都用这个了,老师慢慢都不会画图了,哪天停电了咋整?还不上课了?” 大多数年轻教师接受起来比老教师容易,不过其中遇到了很多问题,大家都不是太懂,没法解答。 卫青鼓励了大家,说这个东西还是利大于弊的,是一种趋势,慢慢各个高校都要用这种方式授课的。看大家都不太会,卫青请了几个燕京的专家过来给大家培训ppt课件的制作,又跟刘彻商量,这个学期开始熟练使用多媒体设备授课的老师,优先评优评先资格。 卫青自己还买了好几本做ppt的书认真学习,回家之后就自己在电脑上捣鼓。霍去病抽空回家,发现舅舅抱着电脑根本不理自己, “舅舅,我回来了你都不理我!你干啥呢?你弄这个干啥?” “弄课件啊!去病会吗?以后上课都得用这个了。” “当然会了,之前在装修公司就总用。” “太好了,去病过来教教我吧,我好几个地方没弄懂≈gt_≈lt。” 霍去病靠着卫青的背,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手把手教他做ppt, “就这么弄就行。”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快把笔给我,我要记下来。” 霍去病搂着卫青把能教的都教了才直起身, “对了,去病,宋院的出版社联系要出一套通识教育的书,不用太厚,讲一些学科基础的,你要不要出?” “舅舅要出吗?” “恩,出版社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推不开,我都写了不少了。”说着拿出一小摞稿纸。 霍去病边翻边说,“那我也出吧,设计方向不用单出了,内容也不多,我跟舅舅出一本就行。” “那好的,我跟宋院出版社说一下。” “舅舅不要太累了,下次不想干的话就直接推掉,别累坏了。” “去病在河西矿上还好吗?会不会累啊?” “当然好了,也不是太累,一期马上干完就能经常回来陪舅舅了。” 大力推广了一个学期,汉大课堂信息化建设取得了喜人成果,95的教师都是电子课件授课,一些老教师接受起来比较困难,也在慢慢适应,还有教师在“全国多媒体课件大赛”中获了奖。 卫青组织完迎新工作,才想起来有件事忘了做。 霍光军训之后回到学校,正在教材科门口跟几个同学一起等着领本班的教材,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师冲自己走过来, “是霍光吧?” 霍光认识他,开学典礼的时候见过,他好像是副校长,他的眼睛好亮啊,好像有水波在转动,霍光一动不动地瞅着他,好一会儿才点头。 “我是去病的舅舅,霍光吃晚饭了吗?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霍光还要跟同学一起领教材,卫青不知道这个孩子喜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是霍去病弟弟,就远远地在楼门口等着。过了快一个小时霍光才跑回来,卫青带着他去食堂吃饭。 卫青不上矿这两年,基本上都在学校食堂吃饭,霍去病在学校的话也陪着吃午饭,霍去病出门的话,卫青一日三餐尽可能都在食堂解决。后勤食堂负责人看副校长天天来食堂检查工作,不敢大意,工作兢兢业业,成绩斐然,菜品样多量足价格低,被长安高校圈誉为“吃在汉大”,更有附近居民和单位员工高价求购汉大饭卡。全国高校后勤食堂检查,汉大食堂也是好几年的标杆单位,被称为“全国高校看长安,长安高校看汉大”,长安消费水平中等,汉大又是民办学校,拿国家补贴不多,价格很有参考意义。 卫青问霍光想吃什么,霍光摇摇头说吃什么都行,他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要麻烦哥哥和哥哥的舅舅。 卫青看霍光很是拘谨,就去买了两碗面,霍光要付自己那碗的钱,食堂的服务员没有给他刷,卫青时常带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一起吃饭,这阵势服务员都习惯了。旁边好多同学都过来跟卫青问好打招呼。 霍光低着头吃卤肉面,他觉得热热暖暖的很好吃,小孩子就是这样,有了吃就不那么拘谨了,卫青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他吃,他赶忙又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卫青,卫青笑着跟他说不用客气的,自己愿意的话也可以叫他舅舅,还跟自己说了好多,哪个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在哪里买东西方便一些,还告诉了自己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卫青才提霍去病, “你哥哥现在在矿上做项目,没在学校,要不他也跟我一起来看你了。” “去病哥哥在哪儿做项目啊?” “在河西。” “河西远吗?” “很远的,要是近的话舅舅就带你去看哥哥了。” “我是学管理的,不能上矿做项目。” “学管理的也好,矿上太累了。” 临分别的时候,卫青要给霍光一千元钱,说是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要给的,让霍光拿着花,霍光说什么也不要,卫青要往他兜里揣,他吓得跑了。 卫青跟霍光说,有困难的话可以去办公室找他,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霍光就发现有困难了!自己的饭卡余额多了个零!旁边打饭的同学都吃惊地看着他,食堂服务员也确认了好一会儿,一千块钱够在汉大食堂吃两个学期的了。 霍光知道一定是哥哥的舅舅给自己存进去的,妈妈之前就不同意自己考汉大,说学管理的话去唐大也很好啊,但是自己就是喜欢汉大,妈妈又嘱咐了好多次,千万不要麻烦哥哥和哥哥的舅舅,爸爸妈妈送自己来报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哥哥,妈妈一直到回去了还是很担心的样子。 霍光自己一个人上了未央楼的七楼,他不敢坐电梯,又静悄悄地挨个办公室找了,有两个副校长办公室,哪个办公室是卫青的啊?他在门口鼓励了自己好半天,才敲了一个办公室的门, “请进。”是个女人的声音,霍光想转头跑掉算了,但是太不礼貌了,只能转开门探个头进去, “请问,恩,卫校长是在这个办公室吗?” 很漂亮的阿姨看着自己笑了笑,指着旁边说是隔壁的那间。 霍光又站在隔壁的办公室门口平复了一会儿,才敲门,这次应门的声音是卫青, “小光怎么来找舅舅了?进来坐吧,小光想喝什么?” 霍光被拉进来坐到靠墙的沙发上,卫青给他倒了橙汁喝,还给他拿了好几袋零食吃。霍光觉得卫青的办公室比别的办公室都要温暖一些,坐下来喝了橙汁也不那么紧张了, “卫校长,我饭卡里的钱是不是您存的啊?” “是啊。小光不高兴舅舅给你存钱吗?” 霍光把手里攥着的一千块钱放在茶几上,又要跑,却被卫青拽住了, “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 “哥哥的舅舅不是别人啊。” 霍光不知道怎么办好,卫青把钱揣在他兜里,他死活不干, “舅舅不会告诉别人给小光钱的,小光也别告诉别人,这样小光的爸爸妈妈就不会知道了。你要是把钱放这儿了,舅舅一会儿还会给你存在饭卡里,小光的钱都到饭卡里了,以后买别的东西怎么办啊?” 霍光觉得饭卡里要是有两千多块钱的余额就太惊悚了,而且自己的确没有钱买别的东西了。 卫青说马上要吃饭了,让霍光陪着他一起吃,霍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橙汁,悄悄打量着这间很多年后会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霍去病回到本校的第一天中午才发现自己被第三者插足了! 这个好像是霍光吧?霍光啥时候来汉大的?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还有,他怎么跟我舅舅混得那么熟!一个刘据还不够啊?!有完没完?! 刘彻对现在的状况十分满意,卫青把汉大信息化建设搞得有声有色,省内很多高校都过来学习。霍去病的河西矿更是创了掘进日进尺的全国纪录。刘彻在大会上宣布把霍去病提升为矿山资源开发专业的系主任地矿学院的副院长,还大力表彰了霍去病的成绩,要求各单位推广先进经验,最后表示很后悔,从龙城开始就该引入竞争机制。 公孙敖和公孙贺都很不平,跟卫青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说着, “龙城推广?龙城那个矿,要是这么苛刻,谁会过去干啊?” “刘校长说的是对的。就是拿龙城举个例子,去病这个的确是先进经验,咱们老的那一套看来是要改改了。” “你到现在还那么惯着他啊?你知道他在矿上说过啥吗?现在负责人姓霍不姓卫啊。” “是啊,矿上的人回来都说了,一点儿没给老人面子啊,提你也没用,这小子是条狼啊,看刘彻这个意思,小心有一天汉大有他没你啊。” “不会的,去病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他不能有那个心思,他还把工资卡给我了呢。” “算他还有点儿良心。” …… 霍去病很高兴,他跟卫青合著的那本《矿山测量与设计》出版了,插图差不多都是他特意亲手绘制的,封面也是他选的风格,颜色他特意定的淡青色,卫青和霍去病的名字,在一起。 霍去病回来之后,平阳特意去找过刘彻, “听到下面怎么说了吗?你真不给卫青做项目了,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啊。” “没事儿,卫青不会介意的,在他心里霍去病做项目跟他自己做一样。” “地矿界现在是‘卫家军半华夏’,据说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矿,技术负责人都跟卫青有关系,还有个龙城派,你这么做,就算卫青没意见,下面的人也有意见的。你信不过卫青,咋就那么信得过霍去病?” “我有什么信不过的?姐,现在大环境都变了,再也不会出一个龙城那样的矿了,就算出了也不会那么艰苦了。再加上霍去病这个性子,跟下面的人也不亲近,大家都是单纯的师生上下级关系,哪像卫青搞得那么盘根错节的。” “可人家两个毕竟是舅舅外甥。” “我也是当舅舅当外甥的人,你觉得名利面前这些算什么?我舅舅在基建的时候少贪我的钱了?” 平阳还是觉得不托底,“可是……他俩不一样啊,不光是舅舅外甥吧,还算是养父子。” 刘彻听了笑起来,“姐,你也是当人子女父母的人了,不知道大爱下行吗?晚辈对长辈怎么能跟长辈对晚辈比?现在这代孩子这么自我,霍去病尤其是,你看他管矿那个套路,那股子狠劲儿,一点儿不像卫家人,倒像刘家人。” 刘平阳没办法,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隐隐的担心。 霍去病是最年轻的院级领导了,开河西矿出了彩,在长安圈一炮而红。年轻有为,高大帅气,好多女人贴着往上上,他之前跟着刘彻出来玩的时候见识过这些,所以处理得还算得心应手——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对搭讪女人都不假颜色。 霍去病刚得心应手没几天,就郁闷上了,匈奴经济不好,那个wolf小姐来国内发展了,有个公司还捧她,霍去病刚小有名气,那边就知道借着炒作了, “就是最近开河西矿的霍去病,嗯,你不知道,霍去病第一次见到我,我才十七岁,他在我的酒吧第一次见我的,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呢,之后就爱我爱得不得了,像疯了一样,还强奸我。” “我当然不乐意了,他太粗鲁了,而且我当时心里真爱的人可不是他!他出身那么不好,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没有家庭温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只有我能温暖他,照耀他,他就一天到晚死缠烂打缠着我,还跪下来求我跟他在一起,我看他可怜,同情他才跟他在一起的啦。” “当然啦!我这次来这边发展就是为了照顾霍去病啦,我在匈奴很火的,是天后级别哦,在匈奴演出太忙了,才没空来你们这边的,所以你们才没听过我,我跟那些混不下去的小明星不同的啦,我干爹是传媒大佬哦,很照顾我的哦,我是为了爱情才来这边的,你们这边气候太不好了啦,我到这边皮肤都变差了好多呢,用匈奴的护肤品才好一些。” “你们知道吗?其实霍去病不会开矿的啦,都是我教他的,他什么都不会,矿都分不清,我看他好可怜好可怜哦,也没有人肯帮他,我才去帮他的。他家里人对他都很不好,特别冷漠,他是私生子嘛,他家里人都讨厌他,这个世上只有我对他好。” 专访结束的时候,不知道谁踩了一下wolf小姐的山寨版el长裙,wolf小姐的裙子掉了,里面什么都没穿…… wolf小姐火了,霍去病倒霉了。 霍去病除了自己无法决定的出身问题,一路履历都是梦幻般光华夺目的,不知道为啥,就让这么个货给盯上了,汉大官方马上让公孙弘出面辟谣,说当时霍去病都不叫霍去病,汉大地矿是全国重点学科,霍去病是优秀毕业生,那个wolf一派胡言,大家不要相信她。 除了辟谣,什么都做不了。霍去病要是跟媒体说不认识她,她会借着炒作,说霍去病是忘恩负义薄情郎,或者两人闹别扭了,霍去病在撒娇呢;霍去病要是找人教训她,她还是会炒作,说自己说到了霍去病的痛处,或者说到了霍去病家里人的痛处,被打击报复了;霍去病要跟她打官司,她更乐意了,可以炒好久呢……她巴不乐得霍去病出面骂她打她告她,只要霍去病肯出面,她全脱了在街上跪着跑都行,她好借着炒作啊。 她这样,霍去病倒是不能少块肉什么的,大多数有理智的公众也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大家就是爱看她没事捎带着霍去病说点儿雷人的话,或者找媒体弄些露点的照片——可以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霍去病被这么个烂货缠上,还束手无策,大家心里阴暗地小小平衡了一下。 癞□□跳脚背,不咬人各应人! 谁要是在霍去病的面前提wolf的名字,不管什么场合,霍去病一定是一副要喷火的表情。卫青只看党报,也没时间在网上看娱乐八卦,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呢。 刘彻看着报纸娱乐版被逗得不行,李妍也凑过来看,知情知趣地在一旁陪着刘彻。 “现在的人啊,为了出名真是啥都能干。” 李妍柔顺地靠着他,喂他水果吃,刘彻边吃水果边看,忽然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好奇怪啊,卫青长得也很帅啊,出名也挺早啊,咋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呢,有大场合的时候,从来没有女的上去贴他。” 李妍在一边弄水果没接茬,刘彻用脚踢踢她,“你认识卫青不?” “当然认识了,全长安圈哪有不认识卫青的啊?” “那那□□际场的女的咋从来不招惹他啊?太正派了?不会啊,他长得又不凶,还那么帅,又凶又丑又正派的都有好多人上去贴。” 李妍娇憨地笑着,“阿彻是装傻吧,圈里都知道为什么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 “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唔,嗯嗯……” “快说!” “唔……你轻点儿,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他是平阳姐的男朋友。” “啊?!你说什么?!” “真的,圈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大家都看出来了,平阳姐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跟看别人不一样,嗯……就是,那种特有温度的,平阳姐的男朋友谁敢去招惹啊?不想活啦?” “那他看我姐呢?” “那倒没看出来什么,你们这群臭男人,有些修炼成妖精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掩饰得可好啦,男人都是坏种!” 刘彻之前能隐约觉察出平阳对卫青不一样,但是两人不能有啥啊,曹寿还在呢,平阳不是因小失大的人,卫青也是一副没开窍的样子……自己的老姐不会是一直暗恋卫青吧? ☆、 15狼居胥 伟大的一般的说,女人总另有一套信仰,另有一种规律,凡是能满足她们的利益和情感的,都被认为千真万确之事。 ——《邦斯舅舅》 刘彻觉得自己对卫青的限制是十分成功的,但是事实表明,并非如此。 他试探着带卫青参加了几次省级以上的院长会,大家对刘彻多数是点头问好就走过去了,对卫青却是都能坐下来聊聊,唠唠家常外带交流经验。头几年找卫青攀谈的还都是地矿类别的学校或者地矿出身的领导,这几年卫青转移方向主抓教学管理工作,认识他的人就更多了。 刘彻和卫青一起走在学校里也是,很多学生只认识卫青,不认识刘彻,更过分的是,不少学生就算认识刘彻,也是先问卫青好。 霍去病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河西矿项目比预计进度快了很多,一期完成后,霍去病就主要是在本校工作了。每天早上起床,霍去病和卫青两个人一起做早饭,吃完饭一起出门。这个学期不知道为什么,卫青的课安排的非常少,行政工作也不多,卫青就想趁着这个空闲做一些之前开采矿山的总结整理工作,第一节没有课的时候,霍去病就把他送到图书馆,再自己开车去建章楼上课。 卫青取完资料就回到未央楼的办公室,处理一些琐碎事务,闲下来就整理资料,霍去病中午下课之后,会来找卫青一起吃饭,饭后两个人一起散步回家属区的小房子睡午觉…… 生活按步就班,平静而安逸。 狼居胥项目筹备申报的时候,河西矿正在收尾,霍去病回到学校才知道,最后确定的负责人是自己,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霍去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愤怒,有种脱离计划的无力感,他去找刘彻,要求跟卫青一起带着个项目, “你疯了?你知道狼居胥是这几年匈奴境内最大的项目吗?这个项目拿下来,做好了,你在国际上都会有影响,河西的项目做得那么好,你自己怎么就负责不了?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需要协助的话可以找其他人,尽量不要带卫青,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霍去病从未央楼慢慢走回到建章楼,想了一路,他没想到刘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这不是简单的分配问题,汉大的院级领导是末位淘汰制,这个学期卫青的工作不多,负责的课时也很少,如果再没有项目的话,很可能到期末的时候在最末位。 霍去病抬头看着天,风很大,眼睛涩涩的。这跟他设想的根本不一样,他并不怕苦也不怕累,他一直很努力,努力学习一切东西,只想跟卫青肩并肩站在一起。当初坚持学地矿有很多理由,可以跟舅舅一起工作、可以每天跟舅舅在一起、舅舅身体不好,不方便去的矿自己可以替他去……但是这些都是最初的,小孩子的想法,他慢慢成熟,专业学习渐渐深入,他有了更宏大的希翼,想跟舅舅一起在这个学科上有所建树,两个人要一起去开好多好多的矿、出好多好多经典的书……哪怕是在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久远到石头都变成了尘土,人们只要提到这个学科,就会想到他们俩个,谈论他们一起写的书,一起开的矿……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在这个专业里,霍去病和卫青会永远在一起,只要提起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 霍去病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舅舅可能不在自己身边了…… 张骞在匈奴的朋友说,匈大现在状况很不好,前一阵子因为违规招生还被教育部门处罚了,教职工发工资都困难,情况堪比十年前的汉大。匈大没有造纸专利,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压在狼居胥矿上,如果中标,还能保下匈大以图再战,如果不中标,匈大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为了抢到狼居胥这个项目,刘彻调动了整个汉大最强的力量,标书里的名单十分华丽,外院院长张骞再一次亲自出马,汉大后勤的一把手也被调到矿区负责后勤工作。卫青手里没有项目,手下能力强的小导师和博士生全部被调到了狼居胥项目。 霍去病把名单从前到后看了一遍,仔仔细细找,没找到卫青的名字。回家的时候霍去病还是忍不住问了卫青, “刘校长说要有人负责校内工作啊,所以我就留下来了,去病,我现在手里没有项目,博士生跟着我干不上项目出不了论文,你就帮我好好带他们吧,这帮孩子都被我惯坏了,要是有什么错处,你该说就说,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霍去病只能答应了。 最后中标的是汉大,但是霍去病并不高兴。 狼居胥矿刚中标没几天,匈大的独立学院——浑邪学院的负责人就来找刘彻。 很多年以前订立友好合作校协约的时候,匈大坚持加入了一些优先合并条款,因双方长久友好的合作关系,若一方经营困难,另一方有优先合并困难一方的权利,若无力继续开办,应优先考虑与友好合作校合并,友好合作校无条件或无意愿合并的情况下,再根据本地相关法规做相应处理,此条款适用于两校附属的所有独立学院,另若独立学院有出资人,应充分考虑出资人的意愿。 这个条款当初是给匈大有朝一日合并汉大铺路的,没想到现在咬了自己的手。混邪学院办得一直不错,匈大这几年困难,明着暗着刮了混邪学院不少油水支援总校,好多教学设施和师资也是免费蹭着混邪学院的用。混邪学院的出资人受不了了,表示不愿再做隶属于匈大的独立学院,想投靠到汉大这边来,并且希望汉大多给一些合作培养的名额。 国内还没有学校设过海外分院,刘彻特意去燕京问了相关政策,有哪些需要审批的手续,又派张骞亲自去匈奴问了一下那边的政策,忙了一个多月,两边的批文都下来了,汉大成了国内第一所拥有海外学院的大学。 刘彻很高兴,借着签约仪式大肆庆贺了一番。这是全国教育界的大事,很多部委领导都出席了。签约仪式上霍去病被频频点名屡屡露脸,卫青在主席台上静静地坐着,欣慰地看着他。 刘彻还没过这个高兴劲儿,又一件喜事儿就来了,李妍怀孕了,刚一个多月。 刘彻对这个事情一贯很注意,这次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头,但他相信李妍没胆子骗他,再加上最近也是高兴,觉得这孩子是带喜的,也没太深究。 刘彻自认为在教育刘据的问题上比较失败,所以很希望把总结的经验教训用在另一个儿子上,有一次无意中当着李延年的面儿提了一句, “妍儿生个男孩吧,再给我生个儿子,我一定好好教他。” 李妍和李延年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刘彻在这方面一直小心,能怀上孩子很是难得。偏巧赶上刘彻高兴,没有追究,留下了这个孩子。更想不到的是,刘彻竟然希望是男孩。圈子里的人都说卫子夫的儿子性格太软,不受刘彻的宠爱,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还得了刘彻的喜欢,很可能李妍的儿子就是汉大未来的校长,甚至刘彻会跟卫子夫离婚娶李妍…… 兄妹俩疯了一样希望是个男孩。 李延年找了很多偏方,天天给李妍吃牡鸡,又服食雄黄。 “妇人妊娠未满三月,著婿衣冠,平旦左绕井三匝,映详影而去,勿反顾,勿令人知见,必生男。” “哥哥,这个好用吗?” “这个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家院子里正好有个水井,明天你就试一试……白天人多,明天晚上你在院子里试!” 第二天,李妍等到很晚,刘彻还没来,寻思是不会过来了,就让李延年帮自己穿上刘彻的衣服,到院子里开始绕井三圈,刚走到两圈半,就听到一个人呵斥, “谁?干什么的?” 李妍听出来是刘彻,却还是吓了一跳,一个屁股做在井边。刘彻过去才看出来是她,李延年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 “三更半夜你穿着我的衣服在院子里干什么呢?我以为进来人了。” “没事没事,就是出来走走,妍儿摔到没?” 兄妹俩陪着笑跟着刘彻进屋了, “下次可别这样了啊,想走走在屋里走不行啊?跑出来干什么?” …… 刘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妍晚上还没事儿,第二天早上就发现不对,下面见红了。 李延年吓坏了,带着李妍去唐大附属医院找孙思邈,挂不上号,高价买了前面一个人的号,等了快一上午才排到, “你都这样了还排啥队啊?直接去急诊啊!” “去急诊不放心,就想让专家看。” “都这时候了还挑啥专家啊?” 孙思邈细细看了,又问了问,开了保胎的药,李延年知道让孙思邈看一次机会难得,忍不住问, “孙大夫,您有什么生男孩的法子没?我妹妹这胎不容易,想要个男孩。” “谁怀胎都不易,你要是听我的,千万别贪心,现在都这样了,这胎能保住就不错了,不能再折腾了。” 李延年哀求着就是不走,孙思邈没办法,又在方子上写, “取□□弦一枚,缝囊盛带妇人左臂,一法以系腰下,满百日去之。 取雄黄一两,缝囊盛带之,要女者带雌黄。 以斧一柄,於产妇卧闲下置之,仍系刃向下,匆令人知,如不信,待鸡抱时……” 李延年千恩万谢带着李妍走了,孙思邈看着他俩的背影直摇头。 去药局拿药的时候李延年才发现孙思邈的方子是啥意思,这也没有药啊,能好用吗?正想着就听旁边俩个妇人在聊天, “孙大夫这个丹参丸有奇效,我姐就吃的这个,之前好多大夫都说怀的是女孩儿了,结果生出来是男孩。” “真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姐之前生了两个姑娘,婆婆可不乐意了,没少给她脸色看。现在好了,老太太天天抱着大孙子,乐得合不拢嘴。” …… 李延年听着动了心,暗骂孙思邈没有医德。他想在药局开丹参丸,但丹参丸是唐大医院独家秘制的,没有处方不给拿,李延年等了好几个人,看着终于有人拿着丹参丸的处方开药,便哀求着高价把药买过来了。 李妍吃了一疗程的丹参丸,托着人做了检查,还真是个男孩。 霍去病带队去了狼居胥,卫青还是每天很有规律地取资料、去办公室、看资料、开会……霍光二年级了,参加了学校的实践岗位,在图书馆资料室工作,卫青想要送还的资料,他看到了都会顺路带回去,若是知道卫青想用什么资料,也会给送来。 李妍怀孕的事情,刘彻是瞒着所有人的。但李妍是平阳演艺公司的,总是不演出,平阳当然要过问,见面一看才发现李妍怀孕了。李妍看着平阳脸色阴沉,没有一点儿喜色,也没细问孩子的事情,转头就走了。 刘彻正在看新闻,匈大老师在校门口堵着讨薪,平阳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刘彻,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让李妍怀孕了?” “姐,你知道了?我还想跟你说呢,喜事儿,是个男孩。” “喜事儿什么?!男孩就更不行了!你晕头了吗?你赶紧给李妍打电话,让她把孩子打了,这个孩子不能要!” “姐,你究竟是不是女人?你心怎么那么狠呢?这孩子是咱们刘家的孩子,为什么打掉?” “你现在这么排挤卫青,还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卫青会咋想?” “他咋想能怎么样?现在汉大不用他不也一样吗?” 刘平阳气得直发抖, “刘彻,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是真拿不到项目吗?就算不通过汉大,不用汉大的人,只要他出面,挂靠在哪个单位拿不下来项目啊?他这是顺着你,也是顾念着子夫和据儿。” 刘彻听她这么说,把报纸往桌上一扔, “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他就不行,为了他高兴,我连自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 “你要什么样的女人给你生孩子没有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什么节骨眼儿?匈大马上就要倒了,现在怎么了?” 刘彻也来了火气,想到李妍之前说的平阳和卫青的关系,忍不住道, “姐,在你心里是我这个亲弟弟亲还是你的青弟亲?你为了他就这么对你亲弟弟?” 刘平阳被他气得不行,眼圈儿都红了, “刘彻,你想想汉大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大家都花了多少心血,牺牲了多少?现在匈大垮了你就满足了?你就这么点儿志向?你太让我失望了!“ 刘彻被她一说,不怒反笑, “汉大有今天都靠卫青是吗?你也这么觉得?!我就是要让李妍把孩子生下来,我看你们能怎么样!” 平阳气得哭了出来,颤抖着嘴唇吼着给了刘彻一个耳光, “刘彻!汉大就得这么毁在你手里!” 这是长这么大姐姐第一次打自己,刘彻也是急了,吼道, “刘平阳!你别太过分!这个孩子我就是要留!我就是要看看,汉大到底是姓刘还是姓卫?!” 平阳也不等他说完,摔上门出去了。 霍光正好来未央楼给卫青送资料,要敲门的时候看到刘平阳从校长办公室哭着跑了出来。刘彻最后那句吼得很大声,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卫青听到了没有,更不会知道,在很多年后也会有一个人这样吼他。 霍去病最近曝光率很高,又是狼居胥矿又是汉大海外分院,wolf小姐高兴坏了,找了不少媒体花钱上专访,大爆自己和霍去病的私生活,有个电视剧还找她演了个不温不火的小角色,开机之后制作方也帮着炒,wolf小姐看着自己眼看就要大红大紫了,炒得不亦乐乎。 wolf小姐正高兴呢,没想到有人竟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要踩着自己上位,这人竟也是个匈奴人——自称是伊稚斜女儿的桑宜。 “你们知道吗?我是匈奴草原之花,我爸爸是匈大的校长伊稚邪,我是书香门第。” “是啊,但是我就是热爱演艺行业嘛,家里反对也没有用的,而且我爸爸很开明。” “我不仅有着羞杀翰海沉鱼的容貌,还有弯弓落雁的豪气。你们知道吗?我九岁的时候就认识霍去病了,当时他十三岁,我们是在国际少年儿童矿学研讨会上遇见的,我们都得了奖,还有照片呢,我留着那一期的《匈奴日报》,我从小成绩就非常好,非常优秀,省里的考试都是前十名哦。” “他当时没理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我这么美丽,他怎么能不理我!真是南蛮!于是我就小小地教训了他,我给他出了三道题,他都不会,嘻嘻,于是我们就认识了。” “嗯……其实说起来挺不好的,我也不怕影响自己以后发展,我们匈奴那边法定结婚年龄和你们这边不同的,我和霍去病已经结婚了,他还给我写过好多首情诗呢,有一首我记得特别清楚,开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我们是在匈奴结婚的,他家里和我家里都不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不好,我们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彼此深爱着。你知道吗?我爸爸是匈奴最厉害的地矿专家,我把我爸爸的好多资料都给霍去病了,我们匈奴的开矿技术比你们强多了,你们根本不会开矿。” “是啊,霍去病拿了这些资料,学会了开矿,就回到汉大了,还抢了我们好多项目呢,这个说起来不好呢,好几次他们能中标都是我给霍去病看了匈大的标书……我知道这样做不对的,匈大现在都很困难了,但是我不后悔,为了爱情,为了让我最爱的霍去病成功,这些我都愿意!” “那个wolf算个什么东西?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匈奴名声多坏,好多人提起她就恶心!她是个小太妹,十一二岁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混在一起,要不怎么能十七岁有酒吧?我是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歌剧交响乐的,她怎么能跟我比?我家霍去病才不会看上她!” “她干爹才不是什么大佬,她干爹是个太监,还是个假匈奴人,是你们这边的人混不下去跑到我们匈奴来的,觉得自己了不起像什么似的,匈奴人都看不起他的。” …… wolf看到桑宜的专访,简直气疯了,带人查着揭了桑宜的老底,那份《匈奴日报》是伪造的,桑宜当然不甘示弱,就去揭她的底,两个人你来我往,后来两个人都因为禁三俗被封杀了,不过好在博客在国内兴起来了,她俩就跑到博客上杀,从霍去病杀到包包名表…… 霍去病从狼居胥回来之后发现,wolf很少再提自己了,忙着跟桑宜拼爹拼车拼名表呢。 五一节的头几天,汉大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影响深远且广泛流传,被称为“资料室风波”。关于这件事有很多种版本,又因为目击人太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以至于八卦到十分专业的图书馆馆长司马迁最后也没弄清具体细节究竟如何。 卫青最近在做总结研究,第一节没课的话,都会去图书馆三楼的资料室借地矿项目的数据材料,那天早上,卫青还是早早来到资料室门口等着开门,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开,有不少学生也要到资料室借资料写论文,门口的人越围越多, “卫老师好!” “卫老师亲自来拿啊?下回告诉我,我来拿给您送过去。” “这资料室怎么还不开门啊?都八点二十了。” “是啊,不是八点就开门吗?” “里边的老师是不是放假了?不会出啥事吧?” “不能,我刚才还看到里面有人影呢,不知道为啥就是不开门!” 几个离门近的同学敲了好几次门,有脾气大的同学忍不住了,啪啪啪使劲拍门。 卫青看了看表,八点半地矿学院还有会,再等着怕是来不及了,就转身下楼了,他刚下了半层楼梯,资料室的门就开了, “咋才开门啊?这都几点了?” “是啊!不是八点开门吗?今天咋这么晚?” 卫青在缓步台上站了好久,才继续往下走,有学生借了资料下楼看到他, “卫老师,您不也要借资料吗?咋不进去了。” 卫青勉强笑笑,“今天要开会,来不及不借了。” …… 霍光正好是那天的班,他一直在里面,不知道资料室老师为什么不开门,还一直偷偷往外瞧。他知道哥哥的舅舅每天都要来借资料的,中午下班的时候就去了未央楼。 推开门的时候,霍光吓了一跳,外面是个阴天,卫青没有开灯,坐在桌子后面,脸色很不好,霍光还小,不太能从人的表情里看出太多的东西,只是觉得卫青像是很不舒服,便伸手开了灯, “卫校长,您不舒服吗?” “嗯,有点儿累了。”卫青对他勉强笑笑, “我看您今天没来借资料,就给您送来了,您看看对不对。”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8节 卫青拿过来看了看,“是这个,小光怎么知道舅舅要借这个?” “您都是按年份借的,我查了一下昨天的,就知道了。” “小光真聪明。” 霍光觉得卫青很反常,他主动说要跟卫青一起去吃饭,卫青也没有动,也没给自己倒饮料塞零食。 下午刘平阳气急败坏地找到刘彻, “刘彻,你就这点儿肚量?” “我怎么了?” “资料室的事儿,你不知道?现在汉大bbs上全在说这个事儿!” “资料室什么事儿?都是小题大做,打电话让信息把帖子都删了!” “刘彻,你听姐的吧,你不能这么弄。你稍微表现出来一点儿,下面的人就拿鸡毛当令箭了,这么下去汉大就完了。” “姐,你管得太宽了,前几天你还去找李妍了吧?你就那么想让她把孩子打掉?!” “是!那个孩子不能留,刘彻,那个孩子留了,汉大就没了。” 最近,李妍的孩子状况不断,搞得刘彻焦头烂额,听平阳这么一说,脾气也是上来了, “刘平阳,你管得太宽了!汉大现在的校长是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好!以后我保证不管!” 刘平阳这次没打刘彻,也没摔门。前几天她去找李妍,李延年很是嚣张,有恃无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当时就明白刘彻的意思了。 从那以后除了开会和公事,刘平阳再也没进刘彻的办公室,也不打电话。 卫青病了,咳嗽得厉害,晚上睡觉要靠在沙发上才能睡着。 霍去病在狼居胥没有回来,卫青趁着五一长假独自去的市中医院,中医院检查了一下就建议转院到胸科医院。 卫青没有告诉任何人,亲戚朋友学生知道了,都给人家添麻烦。霍去病每天打电话都问他为什么不在家,卫青说在省内旅游呢。霍去病很不满地说,哪儿哪儿都是人旅游什么,想散心去狼居胥找他。 卫青住的是普通病房,屋子里有四个人,谁都不认识他,其他医生护士也都不知道他是谁,看他独自一人,也都很照顾他。白天大家一起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卫青睡不着,倒是不咳嗽了,但是就是睡不着,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做采矿的。” “我说的嘛,你这个病,不能劳累,要多休息,以后尽量少干重体力劳动。” “那还能做项目吗?” “当然不能了!不能操劳,要多休息!这是医嘱!” …… 卫青一出院就上班了,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请假。 院里有个年轻老师的父亲生病了,要接到长安治疗,家里人口多,住房很是紧张。卫青给霍去病打了电话,征得了同意,就把四室两厅的房子腾给了那个老师。 又过了几天,卫青去校长办公室找刘彻。刘彻看他进来觉得很不适应,卫青好像很久没来自己的办公室了,卫青怎么瘦了这么多?刚想寒暄几句,卫青忽然说, “刘校长,我想辞职。”说着双手递过来辞职信。 刘彻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开玩笑,卫青虽然上学期考核在后面,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卫青会离开汉大,打着岔问, “霍去病知道吗?” “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说了。”霍去病看他干得不是很开心,也同意他辞职。 刘彻盘算着,卫青请了好几天的假,是不是找好地方了?他是去哪个学校?他要是去长安大学就坏了,长大理论强,就缺个带着干项目的人。去唐大?李世民是不是找他了?唐大现在地矿也是弄得风生水起,也是差个重量级带头人…… “恩,是觉得汉大哪里不适应吗?有什么打算?” “我身体不太好,不能再做项目了,燕京的一个研究院正好缺人做基础研究,我想去那里。” 刘彻松了一口气,不在高校了,更不做项目,看来没去有竞争关系的院校, “你真不想留在汉大了吗?” “是的,现在我不太合适留在汉大了,不符合汉大的要求了。” 刘彻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 “其实你不找我我也想找你,最近国内漠北有个矿的项目在招标,匈大伊稚斜亲自带队在争取,汉大这边的人都派到狼居胥去了,这个矿不能让匈大拿到,拿到了他又缓过来了,趁着现在就得把匈大摁死。你明白吗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才有这个机会,你既然要走,就在走之前把漠北矿的项目做了吧。” “能不能让我回去想想?” “不能,我现在就想要答复,这几天你没上班,我一直想着这个事情。” 卫青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刘彻又跟卫青说了一些,根据狼居胥的合同哪些人可以调动,哪些人必须在狼居胥,卫青都一一记下了。刘彻送卫青出门,看着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关上了。 刘彻沉在老板椅里面,静静抽着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今年是汉大五十年校庆,十年前,也是春天,一个人到他办公室给他送来一饭盒龙城的矿石,那个破旧的饭盒他一直留着,原来的办公室又改成学生寝室了,现在不知道谁住在里面,而风尘仆仆从龙城送来矿石的那个人,要离开汉大了…… ☆、 16漠北 从伟大到可笑,相差只有一步。 ——《人间喜剧》 漠北的项目比较特殊,是个国营矿的一期设计施工,只有爆破通风支护设计巷道,到出矿的步骤就交给国营矿山自己组织生产。若是在原来,漠北这么瘦的项目,根本无法引起汉大和匈大的兴趣。而现在,因为生死攸关,竟成了两个大学争夺的焦点。 匈大这次是校长伊稚邪亲自带队,匈大长期在漠北区域开发矿山,属于老合作单位,配套设施和政府关系都十分有优势。伊稚斜对漠北矿势在必得,早早地就把匈大的报价露了底,这次是低价中标,这个报价吓退了不少竞标者,刘彻听到消息直皱眉, “匈大这个报价也太低了,能做下来吗?” “匈大在这个区域长期经营,好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成本节省了不少。” “咱们报这个价格就得赔钱啊!” “卫青控制成本方面比霍去病好,可以少赔一些,这次就是赔钱,也得把匈大挤掉。” 卫青翻着项目书,几个人都等着他说话, “可以比匈大的报价还低一些,应该能做下来。” “能行吗?恶意报低价也不行啊,到时候直接取消资格了。” …… 最后还是按照卫青的意见做的投标书,卫青这两年整理资料,总结了之前几个矿的经验,研究出一套新的开采方法,可以大幅节省成本。但刘彻还是很担心,卫青有快五年没有做项目了,五年,时间太长了,都毕业了多少茬学生了…… 招标会的当天,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现场出结果,专家组分歧很大,刘彻心里没底,害怕匈大翻过身来,找人上下打听着,过了一个礼拜,结果才出来,中标的是汉大。 伊稚斜不服,找上级部门反映情况,专家组特意开会召集起所有投标单位说明原因:一是卫青的标书中引入了新的生产方法,比原来普遍使用的方法省时省力,国营矿山企业有社会责任鼓励实验生产创新。另一个原因是近年国内矿难频发,社会上对矿山安全很关注,相关各级部门都在严抓,生产企业也都签了安全生产责任状,卫青之前负责的矿一直是零伤亡。综合这两方面,征求了上级部门的意见,最后确定中标的是汉大。 虽然已经五年没有负责项目,但传奇还在继续,只要卫青想拿的项目,就一定能拿到。 霍去病走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厨房的灯亮着,有暖暖的光,一个人影在忙碌着,间或向外张望,看到他的时候,从窗口伸出头冲他招手——是舅舅。 霍去病在楼下抬头望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仿佛一只手在心中拨动。 没到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是排骨炖藕,还没拿出钥匙,门就开了, “这么热的天就别做炖菜了,在厨房闷着热不热?” “不热!去病不是喜欢吗?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回来了。” 霍去病换上家居服,在屋里看了一圈,都已经收拾好了,卫青打电话说过是霍光来帮忙弄的。霍去病最喜欢这个房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点点滴滴都是感情,他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卫青没有什么钱,慢慢攒着,一个月两个月添置一样东西,那是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双方除了彼此一无所有,卫青只有去病,去病也只有卫青,不是校长也不是院长。 霍去病去厨房忙了一阵,菜饭就都好了,霍去病觉得哪怕是一碗白米饭,也是跟这个人一起吃才最有滋味。 睡觉的时候霍去病赖在卫青的房间里不走, “舅舅真要离职啊?” “是啊,舅舅身体不太好,干不动了。”不能告诉霍去病生病和医嘱的事情,否则漠北矿就去不成了。 “也好,去研究院挺好的,不是很累。燕京冬天还是冷,舅舅要注意身体。” 霍去病知道资料室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提。提的话,会引着卫青伤心,卫青上的学少,一直就喜欢在学校里,现在竟然去了研究院,霍去病很难受,伸手拉住卫青的手。 卫青以为他在撒娇,握着他的手,侧头看了看他, “去病,狼居胥矿上累吗?” “还行,不累,条件挺好的,比龙城强很多。”于是又聊了些矿上的事情。 卫青听着他说,慢慢就睡着了,霍去病轻轻握着他的手,看他睡熟了,悄悄吻了他的嘴。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去卫子夫家。 刘卫长今年考大学,考上了汉大的财务管理专业,卫长自己是想去唐大的,被刘彻制止了, “汉大就差到这个地步吗?说什么我刘彻的女儿也不能去唐大,传出去让人家怎么说?你要是看不上汉大,就直接出国留学!不许去唐大!” 卫子夫也跟着劝,刘卫长想着自己去了人家一定以为汉大不好,于是也就报了汉大。 女儿上大学了,卫子夫很高兴,找了所有亲戚来家里聚会,她早早准备好,一大家子在树荫下面烤肉。卫长是主角,所有的长辈都给了她红包和祝福, “卫长要好好学习啊!财务专业课程挺多的。” “放心吧,舅舅,我一定好好学!” “这一转眼卫长都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去病今年都22了,再过年就23了。” 几个长辈看着并肩而坐的霍去病和刘卫长,越看越觉得般配,卫君孺忽然想起什么, “青弟都30了,还自己一个人呢,这回自己去燕京得张罗张罗,赶紧把婚结了,一个人在外地,有个女人在身边照应才好些。” 刘彻一惊,忙问, “你怎么知道卫青去燕京?” 卫子夫接道, “他都告诉我们了,你还替他瞒着呢?青弟说想去个公立单位,也嫌开矿太辛苦了,正好有关系,就去燕京了,我都说他了,他这么一弄,不是把你闪一下吗?” 刘彻哑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平阳见子夫瞅着刘彻的神色有些起疑,才开口说, “青弟去燕京也好,国字头的研究院,比咱们这民办高校强。” “强什么啊?怎么的也比不上给自家人干呐,我都说他了,这次可是把他姐夫坑了!” 平阳过了好久,才轻声道, “咱们都没有青弟觉悟高,青弟这叫舍小家为大家,给国家做贡献去了。” 卫子夫又埋怨了卫青几句,平阳看卫青一直低着头吃东西,时而应和姐姐两句。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但是,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幸福下去吗? 卫长和霍去病坐在一起,对大人说的话没太大兴趣,听到卫青要走,才问身边的霍去病, “去病哥哥,舅舅要去燕京?什么时候啊?” “最快寒假吧,最慢的话,要明年这个时候,看我矿上的进度。” 刘彻已经跟霍去病说了,开完矿回来就接手卫青的工作。 霍去病回答完就不说话了,默默帮身边的卫青烤肉,卫长看他不理自己了,忍不住道, “去病哥哥,那个wolf和桑宜,是真的吗?” 霍去病要是听到别人问,必然翻脸,但是卫长是自己表妹,今天又是这个场合,只好摇摇头否认。可他越是这样,卫长就越想问,越问霍去病的脸色就越难看,曹襄在卫长身边,试了好几次引着卫长聊点别的,卫长就是想这个事情,总是想问。 卫青看几个孩子这样,以为去病出了什么事情,小声问, “去病,出什么事情了吗?那个什么芙的,是谁啊?” 霍去病不知道怎么说好,用叉子使劲戳烤在火上的肉。 刘彻听不到他们说话,看卫长和去病都脸色不好,就冲着他俩说, “大人说话小孩子去一边儿玩吧,卫长不是要逛街吗?跟去病哥哥逛街去吧。” 卫长兴高采烈地跳上了霍去病的车。看着他们离开,曹襄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平阳进去看了一眼,曹襄一个人在电脑前面玩游戏呢。 霍去病一走,刘据就从刘彻身边蹭到了卫青身边,卫青很喜欢刘据, “据儿想吃哪个?舅舅给你拿。” 据儿指了指鸡翅膀,卫青微笑着给他烤了一对儿,又用签子叉好了给他,让他慢慢吃。 刘彻看着刘据乖乖在卫青身边吃东西,发难道, “你都多大了?你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自己烤肉吃了,你一个男孩儿什么都不会!” 刘据被他一说,吓得不敢吃了,卫青问他还要什么,他也不敢要了。卫青觉得很难过,想起自己小时候,别人吃东西自己只能站在一边,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被挖苦打骂一阵子,于是就想带着据儿出去玩。 “据儿想出去玩儿吗?舅舅带据儿出去吧。” “好啊!舅舅,我想去看童话剧!” “那个童话剧你都看多少次了?你舅舅都带你去看好几次了,你不腻歪啊?” 刘据又被说得不敢动,卫青伸手拉他走。 卫青自己没有车,卫子夫借他自己的保时捷开,刘彻看着卫青带着刘据开车走了,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汉大刚好些,刘彻买了个进口奔驰开。卫青从龙城矿上回来看到喜欢得不得了,开了好几圈,刘彻看他真喜欢,就说再给他买一辆,他说什么也不要,说自己在矿上开不了,后来回到学校又说自己住在学校用不上。现在李延年都开宝马了,卫青连台车还没有呢。 刘卫长是第一次和男孩上街,对方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霍去病,两个人并肩走着,她总忍不住偷偷看霍去病。 简直像约会一样。 临出门的时候子夫特意告诉卫长不要再问wolf的事情,卫长一直记得,她带着霍去病去了几家自己很喜欢的小店,买了一大堆东西,又说要去商业街。霍去病也是第一次跟女孩单独出来,不知道女孩这么麻烦,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只能开着车带她去了商业街。 卫长其实没什么要买的,她就是想跟霍去病多待一会儿,于是挨个商场逛,每家店都转转。到了一家服饰店的时候,店员很熟悉霍去病的样子,一看到他就上来打招呼, “今年的秋装刚到货,您需不需要看看。” 卫长看着霍去病挑了几件衣服,挨个试着,于是凑过去帮忙参谋, “去病哥哥,你以后就穿这样的吧。你现在穿的风格都太成熟了,你看舅舅就是穿这个风格的,显得多年轻啊,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他比你还小呢。” 霍去病很满意,点了点头,吩咐店员找小两个尺码的付款,之后又自己试了几件。 卫长在这家店看上了一件连衣裙,她还没有这个风格的衣服呢,成熟职业的款式。试着穿上跑过来问霍去病怎么样,霍去病看她喜欢,就说挺好看的,旁边的店员也一直夸卫长穿起来漂亮,霍去病看卫长爱不释手的模样,想着身为表哥还没给表妹买过什么,就让店员装起来一并付款了。 逛完街卫长还想去看电影,霍去病一看手表都挺晚了,打电话一问,家里果然都等着他俩吃晚饭呢,挂了电话连忙往回赶。 客人都走了,卫子夫和刘彻看着卫长在镜子前面试裙子。 “妈妈,好看吗?” “恩,真漂亮,这个牌子做工和面料都好,卫长穿上这个风格的,一看真是大姑娘了。” “是去病哥哥给我买的,爸爸,男人看男人最准了,你说去病哥哥喜不喜欢我啊?” “我的宝贝女儿当然谁见了都喜欢了,他敢不喜欢?”去病从小在自己身边,应该比谁都清楚,娶卫长为妻,做自己的女婿意味着什么。 卫子夫对着卫长笑笑,小声说,“第一次出去就买这么贵的衣服给你,当然是喜欢你了。” 刘彻也道,“放心吧,你们两个是最般配的,要好好相处,如果最后能走到一起,去病做我的女婿,那是最好的。” “可是爸爸,那个wolf是怎么回事啊?” “别听那些个东西乱说!你姑姑已经动用关系封杀她了,17岁就开酒吧,多大就得出来卖啊?脏都脏死了,一身病,去病怎么会跟他搞在一起?卫长,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东西得学会分辨!” “我知道,爸爸,我总是觉得……去病哥哥对我淡淡的,好像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他看我的眼神,还没有看舅舅热呢……今天他还给舅舅买了好几套衣服。” “去病这孩子,性子本来就淡,除了青弟对谁都那样。又是在男孩儿堆里长大的,不会哄女孩子那一套。卫长,这么多年你舅舅一直带着去病哥哥,多不容易大家都知道,为了怕你去病哥哥受委屈,有合适的对象都没结婚,你去病哥哥是孝顺的好孩子,在他心里舅舅当然是最重要了,你也不要拿自己跟舅舅比,这是两回事,以后卫长跟去病在一起了,也要好好孝顺舅舅,知道吗?” “妈妈,去病哥哥是不是什么都听舅舅的啊?我跟去病哥哥在一起,舅舅会同意吗?” “当然同意了,舅舅听了可高兴了,刚才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大家还在说这个事儿呢,你舅舅还说,先让你们交往两年,合适的话,你年龄够了就结婚,结婚的钱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卫长听了十分欢喜。 刘彻正在陪妻子女儿聊天,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是李延年,十分不悦。他已近吩咐了,今天不要打电话,调成静音,那边还是一直打,刘彻没办法,怕卫子夫察觉到起疑,就找了个借口到书房接电话, “喂,不是告诉你今天别给我打电话吗?!” 李延年顾不得他语气不善,哭着说, “快来唐大医院吧,妍儿的孩子没了。” 刘彻一听吓坏了,急忙穿衣服往出跑,卫子夫看他慌慌张张的,边帮着他弄衣服边问, “这么晚了要出去吗?出了什么事儿?” “学校出了点事儿。” 卫子夫望着超速开走的车子,很是疑惑,这学生老师都放假了,学校能有什么急事啊? 刘彻到了唐大医院,李延年早在门口等他了, “今天妍儿说不舒服,我就带她来医院,等了半天挂不上专家号,没办法去的妇科,去了人家就让做检查,后来就说是没有胎心了,刚做完的手术,胎死腹中啊!胎死腹中啊!都六个月了……” 刘彻跟着去了术后病房,李妍已经清醒了,看到刘彻就死死拽住刘彻的胳膊哭, “我可怎么办啊?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安慰了一会李妍,李延年又带着刘彻去看了那个孩子,已经有头发和指甲了,刘彻想着昨天这孩子还踢了自己两脚,他和李妍连这个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现在就这么没了,刘彻心里难受极了。 霍去病和卫青一起打车回家,两个人都喝了点儿酒,卫子夫不放心他俩自己开车。到家以后,卫青试了新买的衣服,发现稍微有点儿紧,霍去病让卫青抬了胎胳膊,又下蹲试了试,还可以,不用去换。卫青身上有肉了,霍去病很满意。 睡觉的时候霍去病又黏了过来,卫青也由着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去病今年都22了,都能成家了,真快啊,好像昨天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一样,今天一下子长大了。” 霍去病直直地瞅着他,不说话, “去病喜欢卫长吗?你们出去的时候你三姨都跟我说了,我以后去燕京了,去病一个人在长安,需要有个人照顾才好,卫长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三姨教导得很好,脾气好又能干。你三姨说了,卫长很喜欢你,去病要和卫长好好相处,感觉好的话,过两年卫长到了岁数,你们俩就结婚,我一直给你攒着结婚的钱呢,你工资卡里的钱我也没动,办多大的婚礼都够了,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姑娘,千万别让卫长觉得委屈了。” 卫青喝多了,话有点多,说完了转头看霍去病,问他的意见, “舅舅,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想跟卫长结婚。” “为什么?卫长这么好,去病还不喜欢?去病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 霍去病不说话,卫青轻轻笑了起来,凑过去小声逗他说, “去病喜欢那个wolf?” 若是别人,霍去病一定会摆脸色,但是对方是卫青,又是万分难得的调笑着凑近自己。霍去病忍不住弯过身去挠他的痒痒,弄得卫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讨饶,闹够了,霍去病才支起身子,手放在卫青两侧,俯视着他,眼神幽深, “我品味没那么差。舅舅,我心里有人了,是个男的。” 卫青听了一惊,皱着眉疑惑地看着霍去病,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他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去病心里爱着的是个男的……是谁呢?是曹襄?赵破奴?去病来往的人不少,但是亲近的人不多。 霍去病看着他迷茫的神色,忍不住问, “舅舅,我想跟个男人过一辈子,舅舅同意吗?” 卫青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 “去病,男人是应该跟女人结婚生子的,这才是正道,但是去病如果心里喜欢男人,对方也是个很好的人,也很喜欢去病,还是不错的,总好过去病自己一个人孤单着。” 霍去病虽然早知道卫青宽容惯了,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忍不住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说, “舅舅,我心里的人是你,我不喜欢别人,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看卫青愣愣地看着自己,霍去病蹭了蹭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向下吻他的嘴唇,舌头试着撬开双唇伸进去,他想这样好久了,想说出来,想亲他…… 正迷醉的时候,左边脸就挨了一个重重耳光,卫青使了全力,霍去病感觉左边脸火辣辣的疼, “去病,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霍去病知道卫青气坏了,这是卫青第一次打自己,还这么用力,握着的右手青筋都起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畏惧,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反倒觉得有些飘忽,他轻柔地说, “我有这种心思好多年了,阿青,这个世上我只爱你。我不求别的,只要我俩在一起就行,像现在这样也行,我可以等你一辈子,如果你有一天也爱上我,我们就像结婚那样过日子,或者去结婚,我查了,去国外可以结婚的。如果你一直都不爱我,哪怕就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一直一直陪着你,像晚辈孝敬长辈那样,天天照顾你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我心里也是满足的,因为这样我们还是在一起过一辈子……” 他低声说着,卫青紧绷着神色,一下下打他耳光,让他闭嘴,他不听,继续说,脸肿起来,嘴角渗出血, “所以你也不用劝我了,我不会跟别人结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人。” 卫青打累了,右手很疼,霍去病看着他,想伸手去揉他的右手,被他甩开,卫青盯着看了霍去病好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眼神冰冷刺骨, “你不愿意结婚,但我可以结婚。” 霍去病死死盯着他,反复品味这句话的意思,眼神沉到了深渊里。过了良久,他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床,翻身躺了回去。 “你要是真有这种心思,就不要再在这个家呆了,你姨夫不是分给你房子了吗?你搬出去住吧。” 卫青竟然赶自己走,霍去病气得不行,他那套房子赵破奴在住着,其实赵破奴家里早给他在长安买房子了,他让赵破奴住,只是找了个借口赖在家里。 霍去病抱着毯子回到自己房间,静不下来,又到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酒劲儿还没过去,有点儿晕乎乎的,他害怕自己借着酒劲干出什么事儿来,又害怕卫青看到自己生气,就从阳台进屋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冲着卫青的房间喊, “舅舅,我去赵破奴家住一宿,明天回来。” 卫青没有回答他。 赵破奴接到电话,霍去病说要来住一宿,他知道霍去病爱干净,赶忙收拾好屋子在家等着。十多分钟以后霍去病就来了,赵破奴看他左半边脸肿得老高,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谁敢打霍去病啊?还打得这么狠?霍去病工作之后都是尽量回家过夜,今天咋跑这儿来了?又看霍去病脸色阴沉,也不敢上去问。 霍去病洗了澡换了新的睡衣,赵破奴的衣服他穿着短,只能凑合。他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屋子里来回乱晃,赵破奴看他这样,也不敢看电视了,赶紧回屋睡觉,霍去病也只好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翻腾着睡不着,他很担心,会不会把舅舅气到啊,喝酒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都说了,这个算告白吧?舅舅好像气坏了,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真想现在回去看看,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霍去病左思右想还担心,一夜没睡,早上四点爬起来,赵破奴还在睡,被他摇醒了, “你睡吧,我回去了。”赵破奴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霍去病赶大早去市场买的活鱼,他想明白了,伟大领袖说的好,卫青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阵地一直是自己占领着,凭啥交给别人?想要得到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何况这男人还是个吃货,霍去病雄纠纠气昂昂买了活鱼杀回到阵地做鱼片粥去了。 卫青倒是没有太生气,打霍去病也是心疼,这孩子好好的,二十出头就带这么大的项目,咋就有这种心思呢?这么下去以后不是全毁了吗?卫青好好反思了自己,教育上是不是出了问题,太溺爱了?不是啊,去病有啥问题该说也说啊,说了就改了。青春期对他太亲密?也不对啊,青春期开始两个人就分开睡了,也没一起洗澡,去病一直是独立的孩子,好像真没什么大的纰漏啊。是不是从小接触女人少了啊?是不是在三姨家的那几年跟刘彻学的啊?但是喜欢男人这个,也不是想学就能学会啊…… 卫青翻来覆去想着,他酒量差,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灯都没关。半梦半醒之间,有人进来关了灯,空气里有丝丝的,鱼片粥的味道,翻过身在鱼片粥的味道里继续睡。 起来收拾完毕,鱼片粥已经做好了,还有几样小菜,去病屁颠屁颠递过来筷子,又给他盛了一碗粥, “舅舅赶紧吃吧,温度正好,你要是再不起来我都想去叫你了。” 卫青抬头看了看他,要不是看到去病高高肿着的左半边脸,他都怀疑昨天的事情就是一场梦,霍去病没事儿人一样忙前忙后…… 哎,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好吧,他俩姑且算父子,霍去病都这个姿态了,自己也不好抓住不放。于是日子继续过,两个人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只是卫青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让霍去病像之前那样撒娇赖着自己了。 霍去病这几天小心翼翼地坚守阵地,卫青没有再说赶他走的话,但却很注意和自己相处得分寸,不管怎么样,阵地算是保住了。 刘彻找霍去病商量合并匈大的事儿,看他左脸肿着,直问他让谁打了,霍去病死活不说。刘彻合计着,这世上能让霍去病挨打的也就是卫青了,这是咋的了?聚会的时候夸霍去病夸得太狠了?看来卫青还是不愿意离开汉大,卫青还是嫉妒了,卫青终于嫉妒了。 李妍本来就娇气,在唐大医院住了好多天才出院,刘彻天天过去陪着,卫子夫问起来,他就说学校里有事儿。李妍出院那天,李延年开车带着两个人一起把孩子给葬了,买的是市郊的一个公墓的墓地,孩子小,墓洞里面正好放得下,碑上写的“爱子刘髆之墓,父刘彻,母李妍。” 李妍的脸是动过刀打过针的,怀孕这段时间,她为了孩子护肤品都不用,更别说打针维护了。休整之后开始上工,原来圈里的人看到她都吓了一跳,脸都有点儿变形了,鼻子也怪怪的……孩子没保住,李妍本来就有些抑郁,现在又遭了圈里人的议论嘲笑,她心里苦闷得很,每次见到刘彻都诉苦哀哭。李延年劝过她好多次,她也告诫自己强忍着,可是一看到刘彻,说说话聊聊天,或看到别的小孩子,她就又开始哭,还一直问刘彻以后怎么办。 刘彻找他们这些人就是图个乐儿。像平阳说的,他想要孩子,找谁生都行,子夫现在都还能生。孩子没有了,对他的影响并不像李妍那么大,也就刚开始的时候还跟着伤心了一阵,之后一忙上并购匈大的事儿,这个劲儿就过去了。每次去看李妍,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李妍却哭丧着脸,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还带着自己难过,刘彻慢慢的就不爱去她那里了,连李延年都不爱看了。 漠北矿卫青用的是后来被命名为“卫氏工作法”的新生产方法,所以对技术人员经验要求并不高,把自己的硕士博士带着,公孙敖、公孙贺也都调过来了,差不多也就够了。出发前卫青给相关人员做了一周的培训,讲解了新的生产方法和生产上需要注意的问题。 李广没有参加上狼居胥的项目,心里知道这个漠北的项目,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为了这次能参加上项目,评上正高职称,李广难得找刘彻低头说了小话儿,还去卫青办公室恭恭敬敬当面递了申请。 刘彻想着毕竟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卫青也看他是实在走投无路了,都快退休的人了,难为他做这种低声下气的姿态,想着漠北矿时间不长,生产起来也不困难,也就带着李广一起去了。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用了新办法,人力物力消耗都小,生产速度还挺快。卫青管理矿上还是老办法,不像霍去病那么凶残,学生和工人心情都好,生产热情也很高。 生产了不到一个月,就遇到麻烦了,矿上生产倒是顺利,就是安监局的人天天来检查,周六周日都不休息。公孙敖看着不行,赶紧偷偷给刘彻打了电话。 刘彻知道匈大在漠北根子深,一直提防着,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这天天检查就得天天接待。刘彻想起卫青在龙城病倒那次,害怕卫青身体受不了,再出什么状况,就给卫青打电话,说狼居胥矿上现在有些生产问题需要他去解决,又给霍去病打电话交代了一下,让卫青在狼居胥矿上呆一阵。 卫青前脚刚走,汉大行政中心负责接待的东方朔就来了,安监局还是每天来检查,却发现接待的人变了。东方朔比卫青上道儿多了,吃喝嫖赌一条龙全会,没两天就跟安监局的人混熟了, “我跟你说,以后这个矿就是我负责了,你们有事儿就找我啊!” “行!有兄弟你在我就放心了。不过怎么你负责了?之前那个卫青不是副校长吗?听说还是汉大主管矿山生产的。” 东方朔看他知道的还不少,故意大着舌头说, “你听他瞎吹,那小子就是咱们校长的小舅子,副校长多个屁,汉大有二十多个副校长,我还是副校长呢。” 那人听了赶紧敬酒, “是是是,咱们也觉得您比他像副校长。” 东方朔在漠北矿呆了几天,安监局的上级领导来检查,看到他是负责人,吃了一惊, “漠北矿咋换负责人了?卫老师呢?出啥事了?” 东方朔听那领导的口气,就知道是“卫家军”的,故意嚣张道, “小卫干活干得不好,被拿下来了。” 那个领导吓了一跳, “卫老师做项目还能做不好?出啥事了?” “做的不好,安监局发现问题,提了不少意见,他还不改。安监局天天来检查,刘校长生气了,就把他拿下来了。” 那人一听很生气,让安监局负责人拿检查记录,一页页仔细看了,把记录本摔在桌上,当着东方朔的面,把安监局从上到下骂了一通。 东方朔又守了几天,看着安监局不敢来了,就想回去,还没给刘彻打电话呢,就出事了。 李广出车祸了,还是酒后肇事。 矿上的人平时都爱喝两口酒,自打卫青负责项目生产,就反复强调矿上生产实习严禁喝酒,一个是不安全,一个是在学生面前醉醺醺的,影响不好。李广是老教工,之前喝酒喝惯了,来了这么长时间没喝酒,早就馋坏了。卫青在的时候,他不好太过分,也就忍着,卫青一去狼居胥,李广连着好几天晚上带着几个相熟的技术员开车去附近县城喝酒,公孙敖、公孙贺和东方朔劝了好几次,李广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这天几个人又一起出去喝酒,席上李广说起来自己的悲惨境遇,说这个世道都是小人得志。越想越难过,酒入愁肠愁更愁,慢慢就喝多了,大家陪着他,也喝了不少。回来的时候,李广非要自己开车,在县城公路上一路狂飙,车子转弯的时候撞到电线杆翻进了沟里,前排的两个人一死一伤,副驾驶的人死了,李广一条腿卡在驾驶室里,最后没保住截肢了。 东方朔一听到消息就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呆这么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赶忙给刘彻打电话,刘彻听到气坏了,摔了电话。 刘彻气得呼呼直喘,他那几个叔伯兄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一起来办公室找他, “刘彻,这个是好事儿,死了伤了没办法了,你正好能用这个事儿整倒卫青。” “是啊,他现在能开矿,就是因为零伤亡。这次的事儿,你就对外说是他擅离职守,下面的人看他离岗,不守规章制度,就有样学样出来喝酒。” “我说就趁着这个事儿,把他开除了。反正他也要走了,不如咱们开除他,把事情说严重点儿,他名声就坏了,他说去研究院,谁知道真的假的,不一定啥时候转身去了哪个学校,到时候就是咱汉大的竞争对手!” …… 刘彻没想到他们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觉得太过了,说什么不同意,无奈几个人一直坚持,非要第二天开院务会商量李广事件的处理办法。 狼居胥矿上的人看到卫青,就像看到亲人解放军一样,卫青是跟工人同吃同住的,根据以往经验,霍去病一定跟着卫青,只要卫青一来,狼居胥的天就是明朗的天,食堂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克扣落后团队伙食了。 矿上没有多余的宿舍,霍去病让人在自己房间里加了张床。那天晚上他告白之后,卫青一直躲着他,除了拖地板,他都没进过卫青的卧室,卫青看了看霍去病的房间,条件比下面住的好很多,没说什么就住下了。 狼居胥矿上还真有些问题需要卫青解决,卫青到了也不歇着,马上下矿,中午跟大家一起吃完饭,下午开了技术会,开到天都擦黑了,解决方案还是没出来。 晚饭霍去病带着卫青出去吃的烤羊腿,回来之后都七点多了,卫青拿着材料回到屋里继续看。霍去病又去矿上转了一圈才回屋,看卫青已经缩在被子里看材料了。狼居胥的纬度高,九月份晚上已经很凉了,霍去病知道他怕冷,打量了一阵,脸色有些苍白,又过去握了握他的手,看看凉不凉。卫青吓了一跳,要往回缩,没缩回来。霍去病看他这样,隔着被子挨着他坐下,靠着他给他取暖,又跟他一起看材料讨论矿上的问题。一说上工作,卫青就没心思想旁的了,觉得还是冷,忍不住往霍去病那边靠了靠。 霍去病害怕他感冒了再咳嗽,第二天晚上带他一起去县城买了个电热毯,又一起吃了当地小吃才回宿舍。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一个屋住着,之前的生分化解了不少。 霍去病一出矿,下面的人就告诉他学校来电话了,让回过去。霍去病到办公室回电话,校长办公室通知明天十点开会。霍去病问可不可以不去,对方说不行,是院务会,商量处理李广的问题。霍去病知道李广出事了,就又问用不用卫青回去,对方说不用,霍去病一个人回本校就行。 霍去病放下电话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宿舍,卫青一个人在屋里看图纸呢, “舅舅,今天晚上不出去吃了,在食堂吃吧。” “这样才好,总出去吃搞特殊不好。” 霍去病没有接他的茬,看了他一阵,才说, “舅舅,明天上午我要回学校开会,一会儿就走,你帮我在狼居胥矿守两天。” “坐夜航的飞机走啊?能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走?” “明天再走就来不及了,我刚让人帮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 卫青有点儿担心,霍去病22岁了,再过年就23了,之前有个唐大的人跟他说过,霍去病怕是活不到第二个本历年的。这几年他总是时不时的担心,有意无意提点霍去病注意安全,只要霍去病说矿上生产有问题,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解决,就怕霍去病出事情。 霍去病给他插上电热毯,又陪着他看了一会儿图纸,商量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叮咛他早点睡觉,睡觉前把电热毯电源拔下来。 霍去病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夜航,当时是卫青在龙城生病了,他跟刘彻赶过去。霍去病有几年是在三姨家生活的,他比其他人都了解刘彻和刘家人。李广这个级别的,出了这个事情,根本不用开院务会讨论,现在连他都被召回去开院务会,就是有人要拿李广这个事情做文章,现在这个情势,最大的可能就是针对卫青。 霍去病猜不出刘家那一群人会做什么文章,这个是很明确的事情,下属趁上级外出私自饮酒,能有什么文章可做?但是他就是担心,担心到不行,他每每噩梦都是定襄造纸厂那次卫青在台上作检讨,自己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那种无力到心痛的感觉,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有。 会议是上午十点开,过了五分多钟霍去病才到,道着歉在最后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刘彻正宠着他,说就他离着最远,这个不算迟到。 会上对李广的处理意见出奇的一致,矿上私自喝酒醉驾,直接开除。但对卫青这块却是针锋相对,以人事处处长主父偃为首的,极力反对, “人都要去燕京了,咱们还做这个有什么意思?他去燕京的研究院是国字头的,凭他的知名度和实力,过两年就是相关部委的智囊顾问,现在撕破脸,到时候怎么见面?” 几个地矿学院出身的也说, “是啊,咱们这个圈子谁都知道卫青的人品,你说他擅自离岗,有几个人能信啊?” “咱这个圈子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一定谁用上谁,以后咋办事啊?” 连平时不太参与这些的张骞都说, “好来好走,有什么不好的?非要人家走了咱们这么弄人家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到时候大伙儿得咋说我们汉大啊?以后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 主父偃这几年在人事处,清了不少刘家在学校里吃闲饭乱管事的人,刘家人都恨他,一听他反对,大家都支持,两边吵成一团。 刘彻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他这次真是好心,害怕卫青接待喝酒再出啥事,没想到李广闹了这么一出。这帮叔伯兄弟咬住了就是不松嘴,看了看坐在自己右边一言不发的刘平阳,知道自己姐姐是真不管自己的事儿了。又看了看坐在最后面的霍去病,这孩子咋回事啊?这群人这么算计他舅舅,他闷着头一言不发的,要是按平时的脾气,不得跳起来啊?这是怎么了?上次他舅舅打他打狠了,现在还记着仇呢?到底他舅舅为啥打他啊…… 刘彻不想处理卫青,两边的人还僵持着,根本定不下来,刘彻想把这事儿压过去,就散会了。散会回办公室的路上刘家的叔伯兄弟还一路跟着他说呢,千万别手软,要不以后后悔,看到几个老师等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这些人才散了。 卫青要离职的消息在教工中不胫而走,自从开学刘彻这边签离职就没停过。看了门口的几个人,刘彻无奈地开了门, “你都在汉大干这么多年了,现在是副院长级别了,怎么也要走?是对汉大哪里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不是对汉大不满意,刘校长,汉大这几年发展得好,我也不想走,毕竟干到这个岁数,也有感情。但我儿子今年就上高中了,燕京有个高校头几年就跟我说了,能给我落实户口,我儿子成绩不太好,又找人补课又买学习机,成绩还是上不去,我爱人天天嚷嚷着让我去燕京,咱做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实在是没办法。那个,我爱人是管理学院的,这次咱们一家一起去燕京。” 燕京高考分数低,这点是地方高校比不了的,有不少高端人才为了孩子念个好大学也要去燕京发展。刘彻没办法,他没能力给人家解决燕京户口,但是……这最近为孩子去燕京的也太多了吧。 “反正也要走了,没有啥顾虑了,跟我交交心,你觉得汉大还有需要提高完善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汉大现在挺好的,算是发展最快的民营高校了吧?这不是眼看着就合并匈大了吗我也是没办法,不能再在汉大了,自己也遗憾啊。” “嗯,你的工作还需要交接,这学期还有课呢,能不能别急着走?” “行!我也是提前来打个招呼,咋的这个学期的课得上完。还得调转档案迁户口,跟那边也说好了,下个学期开学过去。” 刘彻跟着他握了手,把他送出门,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有说要去东南沿海发展的、有说要去跟朋友创业的、有说要出国移民的……刘彻桌上是这个月离职的人员名册,年初招上来实习的博士,没剩下几个,全跑了,地矿学院教工走了一大半,据说被某个燕京高校找到突破点,一个带一个,一个劝一个,都组团了。凭汉大地矿现在的实力,组团去哪个高校都是老大,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剩下的老师也不稳定,长大唐大那边用校友同学关系频繁联系汉大教工,不知道这个学期还要走多少人,最后能剩下多少。要是光地矿学院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卫青的人,其他学院人也跟着走,连外院张骞手底下都走了好几个…… 之前有矿院老师很嚣张地跟全体报到的新生说,你们来矿院就对了,汉大其实只有一个院,就是地矿学院!下面学生欢声雷动。刘彻听说了气得够呛,现在他也气不起来了,矿院算是自我瓦解了,以后的项目咋办啊? 好在还有霍去病。 平阳看他们开会吵完了,就回到办公室歇着,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弄过去,别让刘彻处理卫青。刚坐下霍去病就敲门进来了, “你这孩子还客气什么啊?进平姨的办公室不用敲门,从狼居胥赶过来累坏了吧?歇一天明天再走吧。” 霍去病也不跟她客套,走过去直视她的眼睛,平阳看着他的神色一惊,他的眼睛幽深残忍, “你能不能别让他处理我舅舅?” 平阳被他的神色影响,也不套家常了,严肃道, “去病,平姨跟你说实话吧,平姨也是不想处理你舅舅,但是你姨夫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有时候我不劝还好点,越劝他越来劲儿,平姨也是没办法。” 霍去病听她说完点点头, “没办法也得有办法,你在刘家和学校都有发言权,一定能压下来,这个事儿必须压下来。” “平姨知道你心疼你舅舅,但是你姨夫这两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事儿能不能压下来,谁都说不好。” “你压不下来也得压,这样对我舅舅和刘家都好。刚才开会我录像了,你要不要看看?只要学校处理我舅舅,我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平阳笑了笑,没当回事,“去病,你当是演电影呢?吓唬平姨呢?你上哪儿录像去啊?” 霍去病不说话,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dv。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9节 平阳一看,脸都白了,手吓得冰凉,霍去病来得晚,进门就坐在了最后面,随手把这个小包放在会议桌上,当时大伙都没留意,那个角度,所有东西都能拍下来……平阳伸手要拿,霍去病一扬手收回到包里, “你要看可以给你看,你别动手拿,我刚才看了,录得挺好,声音清楚,该录的都录上了。” 这下倒是好,以后汉大再怎么黑卫青都没用了。这个东西流出去,汉大和刘家就丢人丢大发了,一群人开会商量怎么诬陷自己学校劳苦功高的副校长,这事要是闹开了,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平阳吓得声音都抖了, “霍去病,你这是拿刀捅你姨夫啊!你是想要你姨夫的命啊!你知道他多信任你?多器重你!?”她搓了搓手平复了一下,“霍去病,你听我的,这事儿你要想好,就别让你姨夫知道,我保证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卫青,你要是让你姨夫知道你干了这事儿,他性子一上来,谁都拦不住了,别弄到那个地步。” 霍去病冲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一定有办法。你也别告诉我舅舅今天开会的事儿,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平阳舒了口气,这事儿是不能让卫青知道,知道刘家人这么算计他,他得多心寒啊。霍去病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到底咋想的?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孩子了…… 从此以后,平阳再没管霍去病叫过孩子,在他面前也没再自称平姨。 刘彻刚送走过来签离职的教工,张骞就进来了,刘彻以为他也要离职,吓得脸都白了,张骞看他那样,一笑, “放心吧,我不离职,咱俩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咋的我也不能拆你的台。” 刘彻尴尬地笑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我来是跟你说一下卫青的事儿,你看这大家刚知道他离职,就这样。你要是再闹着开除他,汉大不一定出啥事儿,他去狼居胥的事情,漠北和狼居胥矿上的人都知道是你安排的,谁想的这个主意,不是傻吗?回来能封住矿上所有人的嘴?” “你说的对,我是不同意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当时听说安监局总来检查,他要接待,我就想起来当时去龙城那个医院看他。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干了这么多矿,身体也不好了,有什么不能好聚好散的?他要去研究院我是相信的,卫青没必要骗我,他就是去长大唐大,告诉我我能把人家咋样?他也是顾念着汉大,不想跟汉大抢项目。其实现在想想,他就算辞职走了,也是咱汉大的传奇啊,原来是校长的司机,好好努力,成了学术带头人,全国学术权威,开的矿零伤亡,多传奇啊……” 张骞知道他那股子文艺劲儿又上来了,听他叨咕, “不看别的,他还是子夫的弟弟,我咋的也得顾着老婆孩子吧。是我姐让你来的吧?” “是啊,是平阳姐让我来的,会上平阳姐没表态,回去之后急坏了,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谈话,让大家劝你,现在又找你那些叔伯兄弟去了。” “行啊,她出面我就放心了,我那些叔伯兄弟都敬重她。”刘彻以为平阳真像说的那样不管自己了,看来姐姐还是关心自己的。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只是上回闹得太僵,谁都拉不下脸先说话。这个事儿还跟卫青有关,姐姐看来真是喜欢卫青啊。 三天之后汉大门口贴出来告示,李广因为在矿上不遵守规定外出喝酒,酒后驾车造成一死一伤被学校开除。学校不给申报工伤,也不负担任何医疗费用,李家人来闹了好几次,还堵到了刘彻办公室的门口。李广家人有个神逻辑,认为卫青不去狼居胥的话,李广不会出去喝酒,这样就不会车祸,这么一说学校是有责任的。刘彻发现跟这种人讲不清道理,就让保安拉着他们走了,并且告诉门卫不准他们进校。李广的儿子李敢还在汉大,李家也不好闹得太厉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卫青回到漠北矿才听公孙敖说李广的事情,卫青唏嘘了一阵,本来是好心带李广来矿上做项目,没想到反倒害了他。 刘彻正忙着的时候,接到了李妍的电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刘校长,我是李妍,我要不行了,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哥哥李广利?” 刘彻听她这样,赶忙问她在哪儿,她死活不说,就让刘彻给李广利安排工作。李广利也是学地矿的,李延年刚搭上刘彻的时候就求着刘彻让李广利上汉大的研究生,刘彻撂了脸子,李延年不敢提了。后来李妍又软磨硬泡了好多次,刘彻才软化,说可以照顾一下。但李广利是个不争气的,考了好几年都进不去复试,刘彻不可能给他透初试题,想照顾都照顾不上。李延年看着也是没办法,花钱打点让李广利上了省矿院的研究生,今年可算是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李妍怀孕的时候就提了好几次,问能不能进汉大。 最近主父偃力度很大,汉大这种亲友团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刘彻不想搞这个,李妍听他不答应,哀哭着求他, “求求您了,刘校长,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我要不行了,你看在咱们死去的孩子的面子上,帮我哥哥这一次吧,我求求您了。” 刘彻想到孩子,就答应了。 李妍说是不让刘彻见,最后还是见到了,是在遗体告别的时候。李妍是平阳演艺公司的艺人,平阳也去了,演艺圈去了不少人,还上了新闻,李妍已经脱相了,好多人都认不出来是她了。 比自己年轻健康的人逝去,对刘彻这个年纪的人打击是最大的。在他心目中李妍一直是年轻美丽,知情知趣的,就这么就没了。刘彻出钱给李妍买了墓地,就在孩子墓地的附近,李妍很爱这个孩子,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相伴。 刘彻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想起韩嫣、想起他和李妍的孩子、这人啊,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说没就没了。于是文艺情怀又上来了,在博客上写了篇《我认识的李妍——给刚刚逝去的美丽生命》,这篇文章写得情深意切,怀恋之情观者动容,被广泛评论转发,还被几家平面媒体引用刊载。 李延年借着刘彻伤心的当口,求着刘彻把李广利安排到地矿学院。刘彻看最近离职的太多,也缺老师,就同意了。 李广利接受完培训就上讲台了,第一堂刚下课,郑当时就跑到校长室告状了。郑当时虽然负责,却不像汲黯那么死脑筋,也能看出来人情火候。刘彻看他跑着来的,就知道李广利的课砸了,但顾念着李妍的遗愿,就压下来说现在缺老师,让李广利锻炼锻炼。这么锻炼了一个多礼拜,负责学生工作的公孙弘亲自找过来了,说学生要罢课。学校里最怕的就是学生群体事件,刘彻没办法,走下一步程序,让学生做评定,李广利分数太低,按照规定要试用期开除。 李延年一知道这个事情就急了,他知道刘彻不是只有李家这一杯茶,李妍活着的时候,李家都不是优乐美,这人走茶凉了,以后就更难办了。趁着刘彻现在还念着李妍,李延年使劲浑身解数找刘彻讨刘彻欢心,让刘彻把李广利留在汉大, “教学不行,不能干项目吗?广利可能是太闷了,不太会讲课,做项目应该没问题。” “讲课都讲不好还做啥项目?现在项目都是霍去病带,严得要死,稍不满意就辞退。” 长安圈都知道霍去病的凶残,李延年想了想, “我听说韩嫣的弟弟也在汉大,在行政口,不行把广利调到非教学岗位也行。” 刘彻最烦这帮子男男女女比来比去,韩説是正经汉大毕业,凭成绩留校的,这个也要比?但也是念着李妍,没办法,最近准备校庆,后勤比较忙,于是把李广利调到了后勤岗位。 刘彻很讨厌别人拿什么东西或事情要挟自己,对李延年十分不满,这件事办完了再也没找过李延年,李延年找他出去,他也推了不去。 眼瞅着就是汉大五十年校庆了,校庆上还要宣布汉大正式合并匈大这个世界名校,成为第一个有海外校的国内高校,全国有头有脸的相关领导到时候都要出席,刘彻安排准备校庆典礼,邀请海内外嘉宾,忙得不亦乐乎。 李延年一天五六个电话找刘彻,约刘彻出来,刘彻忙得够呛,也不爱跟他出去,就问他什么事情。 李延年一直忙李家的事情,先是李妍怀孕,后又生病,再后来给李广利安排工作,前前后后一年多,演艺圈都换了几茬人了,现在谁还记得“倾国倾城”啊?再说李妍没了,只剩下他一个,组合也不成立了,他回去复工了两个月,一个演出也没接到,汉大马上校庆了,是全国的大新闻,他想在校庆演出上露个脸,回回温。 刘彻觉得就李延年的级别和名声,要是上台了,演出的档次都得下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李延年天天打电话软磨硬泡,刘彻被烦的不行,同意开场和散场的时候放他跟李妍唱的那首《倾国倾城》。 汉大五十周年校庆典礼盛大非常,省市领导全参加了,国家部委的相关领导也出席了,收到邀请的海内外嘉宾一一列席。拿到名单的时候,刘彻和东方朔一起发了愁,座位没法排,远近亲疏那么多人,还有平级的,主席台都坐不下,最后东方朔想了个招儿,不设主席台,全摆圆桌,又能吃又能看,坐一圈儿主次顺序也不敏感了。 当天的典礼非常成功,刘彻带着刘据和刘卫长一起出席,刘据倒不那么拘谨了,刘卫长穿着霍去病送给她的那套连衣裙,美丽动人,听到刘彻当着全场贵宾宣布任命霍去病为副校长,刘卫长笑得甜美。文艺演出的压轴节目是卫子夫演唱的《汉大走向新时代》,一曲完毕全场掌声雷动。 看演出的时候还好,到吃饭了大家就开始互相走动,刘彻挨桌敬完酒,就被一个省里领导拦住了, “刘校长恭喜恭喜啊!” 刘彻赶忙笑着回礼,那人拉着刘彻走到一边僻静点儿的地方,刘彻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儿, “刘校长,我听说个事情,你们学校的卫青校长是不是要去燕京啊?” “是啊,他身体不太好,干不动了,想去燕京的研究院。” “干不动了也不用去燕京啊。刘校长,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汉大有什么困难?今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主管咱们省的人才工作,是省人才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你也知道,这几年孔雀东南飞,咱们省别说引进了,人才流失能控制住就不错了。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卫校长这个级别的,各省都在抢。我之前还挺放心,你俩毕竟是亲戚,想着谁走卫校长也走不了,前几天下面的人跟我说,卫校长要去燕京,我还不信呢,他也没孩子也不用考虑孩子上学,去燕京干什么。你们汉大要是经济上有困难,可以跟省里说,权限内的我一定照顾,要是能留住,就算你们给省里引进一个高端人才,按相应政策给奖励。这几年咱们省人才流失太厉害,卫校长再走了,我也没法向上面交代啊。” 刘彻不知道说啥好,只是说没什么困难,就是卫青自己想走,省里领导没办法,最后跟刘彻说, “你是他姐夫吧?你帮我劝劝,让他留在省内就行,去哪个高校和研究机构都行,省里开绿灯,保证给他安排到他满意的岗位,待遇也可以特批,只要不出省就行。刘校长也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吧,这个工作不好干啊。” 刘彻没办法,只能说自己尽力劝劝。 刘彻回到座位上,看那个省领导去长安高校那一桌敬酒,跟桌上的人说了半天,又找了省内几个研究所厂矿的负责人。刘彻看到李世民溜到卫青旁边坐下了,卫青这次没有躲,也没跑来找自己。不一会儿东方朔回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 “副省长刚才找省内各高校和相关单位说了,让大家想办法把卫青挖过去,哪个省内单位留住就奖励哪个单位,许诺按引进国际知名研究学者给奖励。” 一会儿卫青那桌的人都换了,卫青被围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下意识地找霍去病,发现新任命的副校长在挨桌敬酒呢, “卫校长不想做项目也行,下矿是辛苦,说实话,您只要带带队挂个名就行,活让下面的人去干,平时过去检查检查就行。” “是啊,再说卫校长教学管理能力也强,为啥去研究院啊?那不是屈才了吗?” “去研究院也不用去燕京啊,我听说卫校长家里人都在长安,不如留在长安的研究所。” ……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从邻桌走过来一个人, “这是干啥呢?人没到我手里就抢上了。” 卫青一看是燕京研究院的负责人,赶忙站起来,那人等着卫青先伸手了,才迎上去跟他握手,又揽着卫青坐下,旁边的人不情愿地挪了个地方。 研究院的负责人一过来,一桌子的人都不好说什么了,那个负责人对大家炫耀地笑笑, “卫校长跟我说了,来我们单位不带项目,想做点基础研究,我一想也是,咱们这个学科,在新时期是大发展,到现在是需要总结的时候了,就跟国家申请了课题,整理一套地矿学科新时期成就的丛书。” 桌上的人看他转移话题,才回来了点儿兴致, “是啊,其他学科早都有了,咱们学科新时期成绩不少,应该做个总结性文献。” “这文献需要个牵头的啊。” “牵头的还用愁啊?卫校长不是想做基础研究了吗?就让卫校长牵头就行!” “行!就这么定了!等卫校长到了咱们研究院,就先负责这个课题,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可都得支持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责无旁贷!” “好!为了地矿人!为了地矿学科新明天,干杯。” “干了!” …… 刘彻远远看着那一桌的热闹,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压制着卫青,就是怕卫青有一天会走,惦记着要挖他的人太多了,不那么出风头了是不是就能好点儿?没想到阴差阳错,卫青还是走了。 刘彻想起在龙城矿,两个人一起站在升降梯上,少年仰着头,眼睛乌黑而明亮…… “这四周就全是钻石?” “恩,也不全是,每平方米2克拉左右。” “有很多很多?” “是的,厚度有五十多米吧。” 光影在将要褪去稚气的脸上来回摇荡,刘彻静静的看着他。 刘彻这一生,曾跟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人同席饮酒、领过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奖项、也得到过据说是最美丽女子的朝夕相伴……但回想起来,却并没有哪次比得上这一刻。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卫子夫到后台卸妆,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自己。她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每天坚持练功,不光嗓子好,耳力也好。 “这真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 “是啊,她都多少年不出来了,这么大的场合还是她压轴。”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可不羡慕她。” “你可不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咱们这个圈子的,谁不想像她那样嫁个好人家啊!” “一入豪门深似海,只是表面风光,你们不知道李妍的事儿?” “李妍前一阵子没了,跟她有关系?” “你们还不知道呢?她老公跟李妍一直在一起,还跟李延年有一腿,她老公特别爱李妍,前一阵子两个人在外面还差点儿生了个儿子,后来没保住,李妍受不了打击,也没了。” “是啊!我听说了,李妍要是把儿子生出来,压轴的就是李家兄妹了。” “哎,这个就是命啊!” “对了,你们知道吗?李妍的哥哥李广利来汉大了,还挤走了她弟弟。”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弟弟马上就走人了!刘校长是真爱李妍,你们没看到他写的那个文章?” “是啊……” 卫子夫留了心眼儿,第二天下午找了几个圈中的好姐妹出来喝茶, “子夫,你还是知道了。” “是啊,这种事儿当事人总是最后知道,你们谁都不告诉我。” “哎,告诉你有什么用?有时候不知道才过得好,我们这些人,这么大岁数了,除了唱歌也干不了什么,能把男人怎么样?大家之前都羡慕你嫁得好,每天相夫教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坏。” “是啊,而且李妍已经死了,再闹也没有意义,不如好好过日子,你不知道,反倒过得更好些。” “你们知道他们在一起几年了吗?” “有很久了吧,圈里人都知道,前一阵子李妍怀孕,大家就说一定是刘彻的种。” “你们知道李广利去汉大的事情吗?” “倒是听说了,但是具体怎么样,汉大毕竟是学校,咱们都不清楚。” 卫子夫开着车回家,想了一路,她知道刘彻的性子,喜欢跟俊男美女玩,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刘彻也是有家庭的,所以结婚之后她过问得不多,一是不想给刘彻造成束缚感,刘彻这类人,感觉被束缚了,反倒会变本加厉。另外就是刘彻在外面都是玩玩,平时很注意,并不滥交,也没让谁怀过孩子,对家庭也还有责任感,在卫长和据儿心目中,是好父亲的形象,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 卫子夫知道这种事情吵吵闹闹是没有用的,想问清楚,汉大的人也不敢说,想来想去,给霍去病打了电话,让他一会儿到家里来。霍去病买了些新鲜水果带来,卫子夫跟他客套, “去病这孩子,来三姨家还客套什么?赶紧坐吧。” 霍去病也不说话,跟着她坐下, “三姨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个事情,你知道你舅舅是为什么离开汉大吗?是不是你三姨夫赶他走?” 霍去病疑惑道,“三姨,你咋知道了?” 卫子夫心里凉了半截, “是真的吧?三姨听说了,三姨虽然每天呆在家里,但是不聋不哑,我真傻,青弟怎么会好好的就不在汉大干了呢。去病,你是好孩子,告诉三姨吧。” 霍去病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卫子夫相信霍去病,一个是姨夫一个是舅舅,两边都亲,说到“资料室风波”的时候,卫长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哭着喊, “去病哥哥你胡说!爸爸不是那样的人!爸爸不会那么对舅舅!” 霍去病冷冷回道,“你可以去汉大找学哥学姐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卫长跑到房间倒在床上呜呜哭。 刘彻这几天回家发现女儿不像原来那样跟自己亲了,以为是孩子长大了,没在意。这天正在办公室办公,有人敲门进来,一看竟然是卫子夫。 卫子夫不像陈阿娇,三天两头看着刘彻的钱刘彻的人,她这么多年,很少来汉大,很少过问汉大的具体事务,只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刘彻看她来了,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子夫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卫子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平静道, “刘彻,我要离婚。” 刘彻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跟卫子夫吵架都少,卫子夫一直宽容着他,他在外面玩,只要不出格也很少过问,这怎么忽然要离婚?刘彻不想跟卫子夫离婚,卫子夫温柔贤惠,端庄大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呢。 “这好好的离什么婚?你是不闹着玩儿呢?别瞎闹!” “我为什么离婚你自己知道。” 刘彻大声吼着给自己壮胆, “知道什么?!你别听人瞎说!他们都是嫉妒你,看不得你过得好!你不想过,也得考虑考虑孩子啊!” 卫子夫仍旧神色平静,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刘彻,刘彻打开一看,是一沓照片,有小李小刑小尹,最多的是李妍,还有在唐大医院他扶着李妍走路的,很模糊,但是能辨认出来人,应该是录像截下来的,还有刘髆墓的照片…… 刘彻看了这些,傻眼了, “子夫,都过去了,李妍和孩子都死了,我只是玩玩,没成想她怀孕了。咱们还有咱们的孩子,你顾念着孩子,也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啊!咱俩吵架都少,就为了那么个人离婚了?我不想离婚。” “刘彻,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要离婚。”卫子夫攥了攥拳头,有些激动地说,“你就为了让青弟给那个李广利腾地方,就那么欺负他?青弟小时候就苦,厚道惯了,他就是那个性子,就怕自己做的不好惹人厌,勤勤恳恳给你干项目,身体都累坏了,你稍微顾念一点儿旧情也好,何苦这么欺辱他?” 刘彻也着急了,拉着卫子夫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误会了。卫子夫抽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刘彻, “刘彻,这个婚我离定了,现在由不得你,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你不是觉得我们卫家人碍眼吗?我已经搬出去住了,两个孩子我也带着。这是我律师的名片,你有什么事情找他联系,分割好财产定完协议我们就签字离婚,你不签协议我也可以起诉你,到时候你不要怕丢丑。” 卫子夫平静地关上门走了,刘彻不知道怎么办好,低头看了一眼名片,眼前一黑,缓过劲儿来打电话找李世民。 “我草你妈,李世民你个损比!你大舅子帮我媳妇打离婚官司,你咋不告诉我?!” “啊?刘彻,你要离婚了?” “是!你让你大舅子别帮我媳妇打这个官司!” “我大舅子的事情我管不了。” “有什么管不了的?!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 “你还跟你小舅子好得穿一条裤子呢,你能管了他?!” 刘彻没办法,做东带着赵祯把李世民请了出来,总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大舅子帮自己的小舅子分汉大的财产。 “刘小猪,你这次倒大霉了,长孙无忌老厉害了,□□会法制建设顾问,当了妇联十几年的维权律师,打这个官司顺手得紧。” “是啊,这种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普通律师都能割走六七成财产,我家无忌一发力,能割走□□成吧!” “刘小猪,你傻啊!?就为了李家那么两个货,值得吗?” “他是傻了,还写什么我认识的李妍,就显摆你会写啊?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 “是啊,卫子夫人不错,挑不出来毛病,你这次是把人家惹急了。” “哈哈,这次是刘小猪第一次被人甩,之前都是人家哭着喊着跟他好,这次被自己媳妇儿甩了。” 刘彻听着气不打一处来,问李世民, “有那么个大舅子你就不闹心?” “闹心什么?我又不会离婚。” …… 刘彻回家就被叔伯兄弟们围在中间,汉大创校这么多年,婚后财产最多的就是刘彻,之前太爷爷刘邦婚后财产也多,出去找小三,被太奶奶吕雉抓住了,怕割财产,小三最后很凄惨,刘邦也跟着凄惨了好几年。现在刘彻的婚后财产这么多,刘家全乱了阵脚, “你以为还是跟陈阿娇似的呢?除了学校啥也没有?你现在咋整?” “是啊!你弄成这样,证据全在人家手里呢!你咋跟人家争?”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没看出来卫子夫还有这一手儿,她找了最好的律师,证据全拿到了,你现在被她牵着走了。” “是啊!他手里的证据都够告你重婚了!” “那是刑事罪!判了要坐牢的!你说咋整啊!” “你之前嚷嚷着汉大姓卫姓刘,这回好,到了儿姓卫了。” “几个矿还有机械厂,能保住的也就龙城矿和一工了。” “这不是笑话吗?刚收了匈大,汉大闹着要分家了!” …… 刘彻和刘家的亲戚一起找卫子夫,卫子夫根本不露面,说要谈谈协议情况,露面的是笑眯眯的长孙无忌。 转眼到了元旦,刘彻被离婚搞得焦头烂额,卫子夫下了狠手,要直接分割财产过户,汉大的投资也要分割,刘彻刚收了匈大,资金根本运转不开,求了多少次都不行,最后还是卫青出面发话了, “姐,就听刘校长的吧,你就当入股,每年给你相应比例的盈利,你都拿走了,汉大就完了,学生们咋整啊,上到一半学就上不成了,汉大不光是刘家的,也是学生学费一点一点垒起来的。你弄那么多矿啊厂子啊,有什么用啊?咱家谁会管啊?我是管不了,过几年都得赔光了,还不如让刘家管着,你不操心,还拿着钱。” 卫子夫看他这么说,也就应了,跟刘彻继续分财产。 元旦地矿学院一起出去吃名副其实的散伙饭,席间却是离别之情少,嬉笑之意多, “兄弟我过完年先杀到燕京给大伙儿探探路!” “行啊!看看那边咋样?摸摸底细,做好前期工作,等着接应大部队。” “卫老师的房子定了吗?大家都在附近买吧,有个照应。” “我就说你们就不该走,汉大挺好的,好好的去什么燕京。” “卫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啊!” “是啊!大伙都是为了孩子,赶紧商量商量房子的事儿,孩子多还能一起玩,互相帮着照看,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啥的。” “这小子动机不良,就想蹭饭。” …… 不少卫青的学生知道卫青要去燕京,趁着元旦来长安办事,都凑了过来。一群人在包厢里吃得兴高采烈,正高兴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敬卫青喝酒。 卫青看敬酒的是李敢,微微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伙儿都知道卫青不喝酒,这次却拿起酒杯要跟李敢碰杯,几个知道底细的老师怕出事,凑了过去。 两人碰了杯,卫青刚要喝,冷不防李敢抬手一仰,一杯酒全泼在卫青脸上,李敢扔了酒杯,还要上去打卫青,坐在卫青左右的两个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李敢上前要打人,才合计过味儿来,忙上前挡着护住卫青,包厢里的人看李敢要打卫青,纷纷上去连拉再拽,手忙脚乱往李敢身上招呼了好几下子。 李敢挣扎着还要打卫青,嘴里喊, “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秘书加司机,靠你姐当小三才念的研究生带上项目,你也太损了,怎么这么害我爸!我爸当初是得罪过你,你至于这么报复吗?” 李敢正喊着,包厢的门开了,霍去病跟刘彻出去参加应酬,刚赶回来,一推门就见里面乱作一团,他寻着找到卫青,看卫青坐在椅子上,头发直往下滴水,脸也是湿的,又听李敢在那里越骂越难听,登时一股火顶了上来,挤开拉着李敢的人,二话不说上去给了李敢一脚。 李敢疼得张着嘴,一口气顶在那里,别说骂人了,喘气都疼。 霍去病闯了大祸,他十四岁喝醉酒就能踢裂李延年的肋骨,这次一脚使了全力,李敢折了两根肋骨,肾也挫伤了。李家人本来就恨汉大和卫青,一看到李敢伤成这样,马上报了警,鉴定之后是轻伤害,李家不同意调解,就是要告,霍去病被刑事拘留了。 卫青急坏了,亲自找长孙无忌,让他帮着霍去病打这个官司,长孙无忌同意了,看他急着什么似的,调笑他, “你家可真行啊,打官司还带买一送一的。” 卫青笑不起来,又是拜托又是感谢,把长孙无忌弄得很不好意思。 长孙无忌出面提了申请,刘彻又找了关系,霍去病拘留了两天就被保释了,卫青和刘彻去接他,看他胡子拉茬的样子,刘彻就生气, “你傻啊!缺心眼儿的玩意儿,你打他还用自己动手?哪天找几个人把他打了就得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他要打我舅舅!还骂我舅舅!得当面教训。” 刘彻气得说不出话来。 卫青知道霍去病的心思,也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霍去病幽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他吓得转过头去,心里怪怪的,从来没有过的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喜是悲。刘彻骂了霍去病一路,卫青不敢抬头看霍去病的眼睛,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长孙无忌说了,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儿,多陪李家点钱,做个和解,霍去病应该就没事儿了。可李家说什么都不干,卫青和刘彻都亲自去看过李敢,连据说是李广家远房亲戚的李世民都出面了,劝李家人和解,钱不是问题,拿多少都行,李家人油米不进,死活不肯,就是要让霍去病坐牢。李家还找了记者,媒体一介入更乱了,霍去病本来就是热门人物,这事儿一出又在各个报纸转了一圈儿,wolf和桑宜这次出奇的一致,都说因为李敢多看了自己一眼,霍去病生气了,把李敢给打了。 李家一心想着要让霍去病坐牢,没想到李敢倒让人给告了,当时坐在卫青左右两边挡着的,一个是省国土资源厅的副厅,一个是邻省的煤矿老板,两个人都挨了李敢的打,去医院验了伤,也是轻伤害,副厅不好出面,煤老板一纸诉状告李敢故意伤害,也不同意调解,也是就要让李敢坐牢。 这官司乱了套,问当时包厢里的人,看没看到霍去病踢李敢,大家都说太乱了喝多了人太多了没看清,就看到李敢泼了卫青一脸酒,还要打卫青,谁拉就打谁。 法院最后判的是霍去病故意伤害罪成立,构成受害人轻伤害,但受害人伤人在先,情有可原,故判处霍去病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李家不服,一直上述,到了终审还是维持原判。 李家这边告着霍去病,那边又被人告着,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又有两个病人,慢慢就被拖垮了。 刘彻自己没滋没味地过了个春节,卫子夫没露面,连卫长都没给他拜年,霍去病还带着卫青出国旅行了,他也不知道去找谁过年好。大年初五,刘彻接到曹襄的电话,那边是曹襄带着哭腔的声音, “舅舅,你在长安吗?你赶紧来吧,我爸不行了,在汉大医院呢。”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开车过去,到的时候曹寿已经咽气了,曹家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刘平阳和曹襄在。这几个月曹寿病危了好几次,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曹家人都不当真了,又是春节,估计都出去游玩了。 旁边病床的一个老太太看他们三个人傻站着,连忙过来指点,赶紧给他穿衣服吧,一会儿僵了就穿不上了,马上殡葬车就来了。 刘彻带着曹襄去医院门口给曹寿买了寿衣,回来跟平阳一起扶着,让曹襄帮曹寿擦了身子,又穿好了寿衣,殡葬车到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殡仪馆办了手续。 刘彻送平阳和曹襄回家,又帮着在家里设了灵堂,曹家人还是一个都联系不上。都忙完了,刘彻让曹襄守着,自己扶平阳回书房歇一会儿。 平阳脸色苍白,却没有太多悲伤,刘彻劝慰着自己的姐姐, “哎,小猪儿,你看到了吧?我跟你姐夫,这也是过了一辈子。” 刘彻知道自己姐姐的苦,姐姐受的苦都是为了汉大,再看看自己,任着性子把汉大搞成什么样子,低着头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姐姐当初为什么跟你姐夫结婚。人都说咱们刘家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当初你能当上校长,出力最多的一个是陈家一个是曹家,陈阿娇是个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还不能生孩子,就这样的,你跟她离了还有不少人指着脊梁骨背后说我们刘家。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跟曹寿离婚,你明白吗?咱俩全这样,以后谁还给咱们刘家卖命?” 刘彻点点头拉过平阳的手, “姐,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阳摇摇头道, “我上次劝你,说话也是冲了,姐的脾气一直不好,你不爱听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刘彻啊,你是看汉大好了几年,不知道怎么耍好了,你去长安圈打听打听,没有不笑话汉大的,刚收了匈大自己就闹分家。你让子夫摆了一道,大伙全拍手称快,汉大这几年好了,多少人眼红?你多招一个学生人家就少招一个。你知道大伙儿都怎么说吗?若是小狐狸精割你的肉还好,现在是卫子夫,割走的都是人家弟弟外甥赚回来的,谁帮你说一句话?都说你是活该。我都听说了,你找律师都困难。” 刘彻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平阳叹道, “我去找子夫了,她是铁了心跟你离,你把她的心伤透了。” ☆、 17非典型 他们是……最大胆的海鸟,从浪尖上的泡沫里飞出来的,这些波浪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不断更新的浪潮。 ——《纽沁根银行》 曾经有人跟刘彻说过,他这辈子,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儿都能过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刘彻当时还被一群女人压制着,就笑着说,这样的人,点子太好命就短,那人摇摇头。刘彻是不相信有人会把所有的好处都占尽——哪怕是他自己,就追着问,那个人说,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刘彻带着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开车接卫子夫去民政局,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情,被割了肉也不怕,至少比刚接手汉大的时候强了很多,就当二次创业吧。可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是不想离婚,他生性凉薄,不知道一辈子最爱什么人,他只知道自己最爱汉大,为了汉大,连自己都能舍出去给陈阿娇折腾。 卫子夫年龄比刘彻小很多,最开始他跟卫子夫在一起,并不是太认真,后来有了卫长和据儿,又为了让卫青变成自己的亲戚,方便带项目,才跟卫子夫结的婚。但卫子夫却是认真的,少女总是单纯而感性,卫子夫曾经跟他说过很多次,她最理想的爱情就是一见钟情白头偕老,他们是一见钟情,她坚信他们可以白头偕老,但是现在,卫子夫坚持要离婚,虽然他是不舍的。女人在婚姻中的付出多过男人,尤其是卫子夫,在家相夫教子,事业上放弃了太多。 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卫子夫已经在等他了,这么久不见,卫子夫看起来很憔悴。刘彻坐下来,把协议递过去,卫子夫看了一遍协议,拿出签字笔签字,刘彻已经签好了,接过自己的那份看了看,心酸的不行。 刘彻开车载着卫子夫去民政局,临下车的时候,他检查了离婚登记需要的证件,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卫子夫给他打理,从来没出过错,他不知道自己带的全不全,会不会落了东西,卫子夫在一旁看着,刘彻一个证件一个证件慢慢看,心里苦的受不了,转头看卫子夫,她在注视着他, “能不能不离?我不想离婚。” 卫子夫继续注视着他,良久,终于摇了摇头,眼里有了水光,刘彻看她这样,心里疼得受不了,他知道是这个结局,之前平阳和卫青都劝过卫子夫很多次,卫子夫就是要离。 两个人进了民政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拦住他俩, “没看到门口通知吗?今天下午停电,啥都办不了,赶紧回去吧!” 刘彻没办法,又带着卫子夫出来,他要送卫子夫回家,卫子夫拒绝了,说要自己打车。 “我明天出差,一早的飞机,要去好几个地方,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等回来再办吧,反正也签完了,就差走个程序。” 卫子夫点点头,自己打车走了。 汉大是第一个合并海外名校的国内高校,刘彻去燕京参加了最高领导人与教育界的座谈会和晚宴、出席了教育部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的讨论会,还受了表彰,并且在《教育报》出了两个版的专访,介绍汉大教学改革先进经验,接着又随教育部专家团去了几个省做先进经验交流。 这一路上所到之处全是鲜花和掌声,回到长安机场,一下飞机,刘彻却被隔离了。 刘彻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自己体温不正常,在机场检测体温之后,刘彻和同机的几个人被送到了集中收治非典患者的定点医院——长安传染病院进行隔离收治。刘彻身体一直强健,很少生病,这一阵子又天天开会,没有看报纸和新闻,所以起初还没太当回事儿,以为就是个感冒,过几天就能好,还问医护人员能不能先回学校交代一下工作,可进了传染病院一看阵势,又被医生很严肃地告知了情况,刘彻彻底傻了眼。 第二天刘彻就开始咳嗽了,这不是好兆头,刘彻之前一直相信自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什么事儿都能挺过去,但是这次是天运,人命再强也斗不过天命,一场大灾面前,命多硬的人也都跟蝼蚁一样,头一年李妍和曹寿都走了,李妍那么年轻,曹寿是从小玩到大的,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个病又像专门克他这种人的,越是青壮年平时身体强健的,死亡率越高,刘彻觉得之前自己绷着的那股子劲儿都泄了,心里挺不住了——自己这几年闹得太凶,是天来收自己了,这时候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用了。 刘彻心里慌得受不了,隔离病房里有报纸,他看报纸的时候才知道现在各个学校都在封校防非典,想到自己这一被隔离了,汉大非乱了套不可,考虑了好久,先给刘平阳打电话。 刘平阳正在布置艺术学校的非典阶段工作安排,忙得焦头烂额, “姐,是你吗?我是刘彻。” “我知道是你,怎么样会开完了吗?啥时候回长安啊?赶紧回来吧,现在非典了,各个学校都忙死了,汉大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呢。” 刘彻一听鼻子都酸了,强自镇定道, “姐,你现在在哪儿呢?开车没?” 平阳有些奇怪, “我在学校办公室呢,一会儿要找后勤人员开动员会,怎么了?” “姐,我跟你说,我昨天下午下的飞机,被隔离了,昨天发热,今天开始咳嗽了,我……我可能是。” 平阳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刘彻听到声音不对,吓了一跳,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乖猪儿,你咋摊上这么个事儿啊!你平时身体那么好,这是为啥啊?这可咋办啊?” 刘彻看姐姐这个情势,心里就凉了半截,女人终归是女人,真要是遇到啥突发的大事儿要扛着,再强的女人也比男人差点儿,想了想才道, “姐,现在都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汉大现在也得赶紧封校,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帮我顾着点儿。” 平阳听说到正事儿,平复了一下情绪, “现在我这边得顾着艺术学校,霍去病还在狼居胥呢,你回不来,汉大找谁负责啊?” “我想找卫青代理校长职务,主持非典时期工作。” 平阳缓缓道,“能行吗?他刚跟霍去病交接完,也不是副校长了,只剩下教学工作了,这个学期结束人就走了。” 刘彻想好了,就算低声下气求卫青也得求下来,现在汉大只能指望他了。没想到刚说完,卫青就同意了,还安慰他保证没事儿,让他安心治疗。刘彻给姐姐打电话,需要照顾姐姐的情绪,现在跟卫青打电话,是卫青安慰他,马上就挺不住了, “卫青,汉大就全靠你了,千万别让老师学生出什么事儿啊!这个病治不了,真的,我打听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出院的,有好几个都不行了,我亲眼看到的,人没了家里人都不能看一眼,直接装黑塑料袋里炼了,遗体告别都没有,就剩个盒子了,卫青,我有个三长两短,汉大就靠你了,我只相信你一个,霍去病还是太年轻,只做过项目,没管过学校,之前很多事我做得很过分,你千万别记恨我,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看在据儿的面子上,你也得把汉大接起来。你姐姐和孩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多帮我费心照顾着点儿。” 卫青听他都带哭腔了,也绷不住了,声音发颤着安慰他,让他好好治疗,保证能出院。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刘彻的手机收到三千元的话费充值,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虽然是女人,却没这么细心,是卫青给充的。 当天晚上刘彻体温上了四十度,白细胞很低,呼吸困难,他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手机在响,被谁按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彻明白过来了,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了。医护人员告诉他已经确诊为非典病人了,让他添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刘彻想了想,跟子夫都到这个地步了,孩子又小,就填的刘平阳和卫青。 刘彻神志清楚了,就在床上静静躺着,这次是过来了,下次咋办?考虑了好久,管医务人员要了纸和笔,开始写遗嘱,他身体一直强健,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这回生病,不一定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得赶紧写遗嘱。 刘据还小,所有财产都给到刘据名下,卫子夫代管,汉大让卫青接手,到刘据二十五岁,看刘据能不能接起来,愿不愿意接,能接就接,接不上还给卫青管理。写好日期,按了手印,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刘家都是些什么人,害怕有纰漏,就找医护人员签字,证明自己神志清楚,有行为能力,隐隐的还是不放心。 给平阳和卫青打了电话,报了平安,查了一下未接电话记录,全是卫子夫。 刘彻以为她急着找自己办离婚手续,又想得让孩子知道这个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就给卫子夫回过去了,刚打过去卫子夫就接了, “刘彻?是刘彻吗?你现在好吗?怎么样了?我都知道了!” 刘彻心里难受,嗓子堵得慌, “子夫,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这次可能是要不行了,以后孩子都得你照顾了,我跟卫青说了,让他帮衬着你,我立了遗嘱了,财产都给刘据,他还小,你帮他管着,汉大给卫青了,我害怕刘家人闹你们,你明天送个能录音的东西来,我再立一份口头遗嘱……” 卫子夫没等他说完,吼道, “我不要什么遗嘱,刘彻,我就要你没事儿,没有你我活不了,刘彻,你没了我和孩子咋办啊?我不要那些个东西,我天天去医院看你,他们不让我进,刘彻,你现在怎么样了,呜呜呜呜呜呜,刘彻,我现在就想看看你,我就想看看你……”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彻用手捂住眼睛,手里全是眼泪。 平复了一下,又给平阳打电话,子夫是指望不上了,得让平阳拿个录音机来,卫青的代理校长委任状也得签好字让平阳带回去。 晚上来换床单和衣服的时候,刘彻发现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堆在一个车里,自己的单独叠的整整齐齐用个盒子装着,现在这个情形,你多有钱多有权都搞不了特殊,护士看他疑惑,跟他说, “你老婆给你送来的,说你有洁癖,受不了跟别人一起洗的,这几天天天来家属接待站送,告诉她别来也不听,你得劝劝,这样太危险了,容易传染。” 刘彻不信,“她开啥车?” “开个保时捷,戴口罩看不清脸,但是应该挺漂亮的。” 刘彻盖上换完的被子,眼泪一直往下流,他知道这个时候哭不好,但是忍不住。看着叠得那么齐就知道是卫子夫,只是自己不敢相信。以前他出差所有的东西都是卫子夫给弄,用透明袋分门别类装着,叠得整整齐齐,他让其他几个人帮着弄过,全都乱糟糟的,对刘彻的一切,没有人比卫子夫细心。 卫子夫一天三个电话打给他,问吃的什么,合胃口吗,医院统一配餐不让送饭,是不是需要什么,每天卫长和据儿也会给他打电话,卫青和平阳打电话汇报情况。他得非典的消息,长安圈马上就都知道了,李世民和赵祯也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情况,其他人也就隔三差五问候一下客套客套。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 不出刘彻所料,刘家那些叔伯兄弟到了啃劲儿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平阳跟卫青打开校长室的门,传真都成堆了,好在不少也发给行政办公室了,没耽误大事儿。 卫青的副校长办公室已经转给霍去病了,霍去病不在,卫青想回去用那个办公室,平阳不让, “你都代理校长了,就在这个办公室吧,你回去接传真也不方便,最近事情多,哪有功夫来回跑?” 卫青没办法,就在刘彻的办公室里办公,刚坐下分好传真,电话就响了,是教育厅卫生厅非典防治联合工作组,问汉大封校了没有,明天要过来检查。 卫青马上组织全校副院级以上开了会,下午就封校,学生处配合各个学院管理好学生,千万不能让学生外出,统计好在外地的学生,做好安抚,尽量不让回学校,一定要保证老师和学生不被感染。散会了又跟保卫处一起看了校园环境,现在这个关头,一定得封住校,哪里需要新设门岗的、哪里需要锁门封死的、保卫处人员够不够调配,从哪里调…… 卫青忙了多半天,别提吃饭了,水都没喝上一口,晚上去礼堂开全体学生大会,稳定学生情绪,说明非典严重性,教育学生配合学校防控非典。 第二天上午联合工作组就来汉大检查了,别的学校都封校快一个礼拜了,汉大前一天刚封完。虽然算是封住了,没什么大纰漏,但是毕竟刚封校,各种情况都没遇到,不完善的环节还有很多。工作组提了不少意见,临走的时候,负责人特意跟卫青说, “卫校长,咱们汉大对防非工作更应该重视啊,刘校长都感染了,防非工作一定要认真细致,各个环节都不能有差错,这个一旦在校内传播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卫青又马不停蹄地按照工作组的意见找各部门落实工作,手机响个不停,嗓子都哑了。 霍光中午去办公室,没找到卫青,下午没有课,就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卫青才回办公室,霍光问他吃饭没,卫青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呢。没有什么吃的,霍光包里有半袋饼干,卫青就着水吃了,边吃边看各部门报上来的物资申请。 申请刚看到一半,刘平阳就打来电话,哭着说刘彻情况不好,卫青看她情绪激动,问不清楚,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就联系传染病院,刘彻又发烧了,上四十度了,白细胞也低得吓人,呼吸困难,医院要用大剂量抗生素,可能有不良反应,刘彻昏迷不醒,需要家属马上签字。 卫青觉得头有点晕,不敢开车,叫了一辆后勤的车,去艺术学校接平阳,平阳哭了一路,到了家属接待区,有负责的人等着,拿过来知情同意书,让两个人签字。刘平阳吓得不行,也没细看,抖着手签了,又让卫青签,卫青看了看不良反应,吓坏了,问负责人情况,负责人安慰道,不是所有病人都有不良反应,现在刘彻需要抢救,家属得赶紧签字。卫青想了想,加了一句,“仅同意此次抢救使用”,之后才签了名字,又管负责人要用药的计量,负责人也不觉得他事儿多了,这个时候,医院有责任安抚家属情绪,就写了一份计量跟卫青。 卫青谨慎惯了,他不懂这些,平阳也不懂,他听刘彻说过,李世民的哥哥就是用药不当没的,这个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全乱套了,他得稳住。 卫青拿着用药剂量到汉大附属医院,找专家给会诊,普遍意见都是用的量太大了,不良反应也大,但是这个病之前没遇到过,现在还是保命要紧。有几个免疫学专家建议不用用那个量,减半就行。卫青不放心,又跑到市中心医院,公立医院不少专家都调到非典一线去了,找认识的几个专家看了,也说是量大。卫青觉得还是不托底,他虽然先入为主地对唐大附属医院的专业性有质疑,但孙思邈毕竟是长安圈医药界的权威,卫青想找孙思邈看看。但这个点儿唐大医院早下班了,卫青没办法,打电话找李世民。这是卫青第一次给李世民打电话,李世民一听是他,又惊又喜,听明白情况之后,让卫青先去唐大医院等着,他让人联系唐大附属医院的专家到医院会诊。李世民很给卫青面子,把唐大专家都找来了,唐大有医科,实力也强,大家一起会诊,得出结论是药量减半就行。 开完会都晚上十点多了,卫青对唐大众人千恩万谢,李世民看他一直接电话,嗓子哑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打晃,一问还没吃饭呢,执意带他出去吃饭,卫青不好意思去,孙思邈在旁边劝着说这么下去刘彻没咋地呢卫青先不行了,卫青才跟李世民走。到了这个点儿,正经饭店都关门了,李世民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做了些菜,带卫青回自己家吃饭。卫青觉得这么麻烦人家很不好意思,但是也真饿坏了。李世民一直坐在他身边,专注地看他吃饭,没说一句话。 卫青到家都过凌晨了,什么力气都没有,倒下就睡,还睡不安稳,手机开着,不知道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明天得去传染病院,交涉一下刘彻的用药剂量,对了,还得先跟平阳商量一下,刚才会诊的时候后勤打电话说学生都在校用餐,食堂承受不了,八点多网络中心说去上网的学生太多,站两个小时才能排上,意见很大,有两个学生还差点为抢机器打起来了…… 卫青有条理惯了,这辈子都没这么忙乱过,一个事儿刚开始处理,另外好几个事儿就来了,各院系都忙,为控制住学生不外出,加课时量,没课的时候上自习,加强查寝力度……还要上报万一不能放暑假的详细方案,公孙弘、公孙敖和张骞他们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卫青感觉自己可能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好多时候反应也慢了,他害怕自己这个时候出什么状况,汉大就更乱了,所以不敢开车,都是搭学校的车。 就这么小心着,还是出事儿了,有天下午赶着去省里开会,卫青刚处理完学生处的事情,看一车人都在等自己,就跑着上了车,右手用力关车门的时候,左手还扶着门框呢,把大拇指夹了。一车人吓坏了,都问卫青有事儿没有,卫青直说没事儿,让司机去开到医务室,包上就出来了,前后不到五分钟,还跟车上的人说,以后办事儿不能着急,越着急越添乱,好在是左手,不耽误签字。车里的几个教工看他举着指头看文件,心疼得不得了,有几个女教工眼圈都红了。 卫青忙成这样,也没让霍去病知道,霍去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问他吃饭没,都说吃了,问他好不好,都说挺好。他还嘱咐霍光不要告诉霍去病。霍去病到不了第二个本历年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霍去病他都没告诉,有些事情,不能说破了。国内现在疫情这么严重,霍去病在国外安安稳稳呆着,挺好。 霍光还是打电话给霍去病了。若不是卫青在中间,霍去病和霍光不会这么亲密,霍光的手机都是哥哥给买的,还时常存话费进来,霍去病告诉霍光,自己不在汉大的时候,舅舅有什么情况,一定要报告。 霍光那天过后连着好几天去校长办公室找卫青,只要是吃饭的点儿就去,但根本找不到卫青,他给卫青打电话,基本上都是占线,卫青一会儿还打回来,问他出什么事情了,他其实没有事儿,就是问问卫青吃饭没有,卫青这么忙,霍光觉得自己是在给哥哥的舅舅添麻烦。 霍光很担心卫青,害怕他吃不到饭或者太累了,但是他又找不到卫青在哪里。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卫校长的手被车门夹了,简单包扎就去开会。同学们都很崇敬卫校长,听到这个事情,也都觉得很感动,卫校长太辛苦了,大家要好好配合学校封校。霍光觉得很心疼,想来想去,还是给哥哥打电话吧,要不哥哥该生气了。 霍去病听霍光说了汉大和卫青现在的情况,气坏了。又怕吓到霍光,嘱咐着让他看好卫青,又警告了几句下次不许知情不报就挂了。霍去病知道卫青是什么样的人,这得忙成什么样才把自己的手夹了…… 霍去病给卫青打电话,卫青没接,过了一会儿打过来,霍去病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卫青说在另一个屋子睡觉没听到,霍去病当时就火了,这是他第一次冲卫青发火,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10节 “咱家才多大地方?!你睡个觉有什么听不到的?!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现在在哪儿呢?!你的手是不是夹了?!去医院看了吗?!你忙不过来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要回去!” 卫青赶紧说自己能忙开,不用他回来,霍去病火气更大了,卫青温言劝了好久,他才平复下来。 霍去病知道,卫青这样的人,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无助的境况了,这个时候,无论卫青怎么说,他都得回去。生活不是言情剧,幸福不是吵吵架摔摔门撒撒娇吃吃醋闹闹小脾气就能得到,真实的幸福需要苦心经营脚踏实地,滴滴点点日积月累,需要实实在在的实干,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 霍去病回来的时候,卫青正和刘彻打电话, “下学期新生来了,计划也是要新建两个多媒体教室的,现在都装修好了,能不能联系厂家先把机器运过来装上,供学生上网,现在网络中心上网太紧张了,学生意见很大,网络中心的运营成本不高,看看能不能把价格降一降,还有,学生现在都在校内,体育器材也少,能不能再买点运动器材……” 刘彻很生气的样子,打断他, “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点钱你自己做主就行了,不用告诉我,想花就花,刘家有人拦着你或者说三道四,你就找我姐,钱不够也找她!下次别告诉我了!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把手夹了?!” 卫青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呢,霍去病推门就进来了,卫青看到他吃了一惊,手忙脚乱之间把电话按挂了,刘彻很生气,又打了回来。 霍去病看清了,卫青一看到自己进来就把电话挂了。电话再响,一看是刘彻,霍去病以为刘彻又为难卫青,抢过来接了,刘彻不知道是他,吼着, “你是不是把手夹了?!我都知道了!你去医院看了吗?!去医院看能花多长时间?!你出去一会儿汉大也不会炸了!” 霍去病没好气儿地说, “姨夫你好好治病吧,我回来了,他手是夹了,缠着纱布呢,一会儿就带他去医院。” 刘彻听到霍去病的声音,吃了一惊, “你咋回来了?狼居胥矿上咋办?”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也不是头一次回来了,我就离开一阵子,狼居胥矿还能炸了?” 刘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卫青跟着霍去病上车才寻思过味儿来,他咋回来了?不是说好不回来的吗?忽然想起什么, “去病,你回来就直接进学校了,你咋不隔离呢?” “舅舅,我又不是感染区回来的,过机场测体温也没发热,根本没症状。” “那也不行啊!你得隔离几天再来学校。” 霍去病知道他死心眼, “你跟我密切接触了,要不明天开始咱俩一起隔离吧!” 最近疫情控制得不错,好多天没有新增病例了,气氛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卫青听他这么说,想着两个人都隔离了,汉大咋办,就不说话了。 去医院拍了片子,软组织挫伤了,医生忍不住问, “这得老疼了,你咋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啊!?总这么捂着也不怕感染了!” 霍去病心疼得不得了,看不得医生给他处理,出去药局拿药了。 敷好药霍去病想送卫青回家歇着,卫青不肯,两个人回到校长办公室,霍去病问了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简单看了看,问了几个不明白的地方,就让卫青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 卫青看着霍去病在办公桌上忙碌,只要霍去病回来,自己就能缓口气儿,但是他担心他出事儿,所以一直没叫他。卫青觉得很安心,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这种感觉让之前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也没事儿吗?卫青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看着霍去病,一会儿就睡着了。 霍去病看他真是累坏了,一会儿就微张着嘴打上小呼噜睡着了,怕他着凉,霍去病脱了外衣给他盖上,又害怕一会儿有电话吵到他,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把办公室的电话线拔了,看了看卫青手里攥着的手机,霍去病走过去,从他手里轻轻抽了出来,把电池卸了。 霍去病静静地注视着卫青,黑眼圈都出来了,又摸了摸敷着药的大拇指。 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哪怕排除万难,跨越千里,我也要回到你身边,跟你面对所有困难和危险,如果能防住,我们就一起努力,守卫这份安宁,如果最后防不住,就是死,我们也要在一起,因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霍去病一回来,卫青的担子就轻了,只负责开会和一部分校内协调工作,新建扩建项目都给霍去病来做。 不到一个礼拜两个新的多媒体教室就弄好了,开放给学生上网,桑弘羊核算完成本,价格降为原来的四分之三。体育器材也是陆陆续续安装在操场上,每个班还发了些跳绳和毽球。 霍去病跟长安的一个商场联系,学生有想买的东西,不光是生活必需品,衣服鞋子什么的都可以,商场做好报价,给学校送货上门。非典期间,商场冷冷清清的,好多东西卖不动,汉大学生的消费能力很强,商场当然乐意这么办,霍去病压了几次价格,送过来的报价比商场里的定价还低一些,学生很满意。 卫青去了几次食堂,发现人还是多,排队排的老长,有些学生在食堂里吃腻了,或是不爱排队,就隔着学校围栏买外面小店的东西,不卫生不说,也容易感染。学校有一个新食堂,装修好了,但是设备没上来,卫青跟霍去病商量,能不能把外面受学生欢迎的几个小吃店引进来。 卫青找几家小吃店的老板谈了,几家店都求之不得,外面的房租比汉大食堂的档口承包费贵,进了食堂,服务员都省了,离学生还近,大家早就想进到校内食堂承包档口,之前托关系找门子都进不去,这次汉大主动找过来,几个老板乐坏了。卫青跟他们说好了,约定至少在非典期间,不能涨价减量。 几家店面补齐了相关的卫生手续,一起来汉大签合同,这次出面的是霍去病。 几个老板打开合同吓了一跳,约定不能减量涨价条款里,自家菜品的重量配菜百分比全在上面,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几天卫青和霍去病让人挨家买,一样买二十份,挨个称完取的平均数。 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了,又有霍去病分担,卫青轻松了不少。霍去病知道他头一阵子累到了,天天中午让他回家午睡。 卫青趴在床上,霍去病帮他按肩膀和腿, “去病,你姨夫病着呢,卫长很担心,你有空去看看她。” 霍去病看卫青趴在那里舒服得眯着眼睛,手上控制着力道, “我说过,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人,有些事情不用总说,但不是没有。” 霍去病小心观察卫青的神色,看他还是迷迷糊糊眯着眼睛,一点儿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才接着说, “上次买条裙子就惹了那么多麻烦,再说曹襄天天过去呢,我过去干啥啊?” 卫青迷迷糊糊地说, “曹襄喜欢卫长?我没看出来啊。” 霍去病被他逗乐了, “是啊,喜欢好多年了,就你没看出来。” 卫青还是舒服地眯着眼睛,应了一句, “嗯。” “舅舅,要不有空的时候咱俩一起去三姨家看看吧,我回来之后还没去过呢。” “嗯。” “舅舅,你是不是困了?不按了,我给你拿毯子去,你睡吧。” “嗯。” 霍去病拿毯子轻轻盖在卫青身上,卫青还是侧着头趴着,表情毫无防备,有些孩子气,霍去病壮着胆子,忍不住虚握着他受伤的手指在他耳边唤了一声, “阿青。” 还是,“嗯。” 这不是错觉,霍去病这次回来之后就发现了,卫青不像之前那么防备着自己了,自己摸摸碰碰都没关系,刚才说他俩之间不会有任何人,要是之前卫青听了一定会不理自己,这次却没有…… 刘彻住了一个月的院,终于康复出院了,康复之后要多休息,刘彻没有到学校去,天天在家呆着,卫子夫照顾着他,卫长也天天回家陪爸爸,据儿看爸爸瘦了,很难过。刘彻好一些了,就每天开车接送据儿上学,陪他一起写作业。 谁都没再提离婚的事情,刘家家史上有名的“卫子夫逆袭”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非典时间,会有很多非典型的事情发生,所有人的心理和情绪都是特殊的,复杂而微妙,在生离死别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算事情了,在危难无助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用考虑了…… 刘彻回到汉大的时候,都快期末了,封校也解除了,走在校园里,一派欣欣向荣。汉大非典防控很成功,除了校长,再没有第二个病例。刘彻跟着卫青去新食堂吃饭,档口的老板说啥不要卫校长的钱,卫校长很着急,刘彻一边吃一边笑卫青。 回到校长室,卫青递给刘彻一样东西,刘彻打开一看,是那块百达翡丽, “刘校长,我要走了,这块表是老校长戴过的,对你来说是个纪念,我一直收着没戴,你父亲的东西,应该还给你。” 刘彻拿着表细细端详了一阵子,也就卫青相信自己那抠门的爹能有百达翡丽,他可能还不认识百达翡丽呢吧? “你在汉大干了这么多年,功劳不用我说了,还救过我姐的命,对我们刘家有恩,这个就当是个纪念,你带着去燕京,留个念想吧。” 卫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彻把表揣在他兜里。 刘彻看他出去了,站起来俯视窗外的校园,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卫青打了,还挺狠,这个可能就是命,开头就糟糕,结局也好不了。 刘彻上了汉大的论坛,有个很热的帖子,《谢谢你给我美好的十年》,是一个汉大学生写的,十年前入学,到现在博士马上毕业要留校了,正好见证了汉大这十年的发展。 “我的高考成绩不好,上不了别的学校,没办法才来的汉大。当时在高中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聚会都不好意思去,汉大当时也不好,什么都乱糟糟的,学费又高,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学校,都想着就是花钱买个文凭,我打电话跟家里商量了好几次,是不是要回去复读或者找关系当兵…… 我从没想到汉大能有今天,我想当时谁都不会想到,高中的同学都羡慕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学校呆上十年,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留在这里,学习我最喜欢的学科,遇见我最心爱的女孩,并且,我选择今后还要留在这里,成为汉大的一份子。前几天同学聚会,大家都为汉大自豪,汉大有最好的教授学者、最好的教学管理、最好的硬件设施、最好的同学校友、最好的后勤服务……就连前一阵的非典,汉大的学生也是最幸福的,你总是在我们不满之前就想到一切,让我们在这里享受着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我们肆意享受挥霍着,觉得汉大有你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你跟汉大就是一体的…… 但是现在,我留校了,你却要走。” 刘彻的眼睛湿了。 张骞刚出国回来,期末学院里的事情多,必须得回来主持工作。东方朔跟张骞一个小区,张骞回来第一天就来蹭车上班。张骞开车载着东方朔刚到汉大校门就被拦下了,疑惑地摇下车窗,门卫一看是张骞,上来打招呼,说今天进校的所有车辆人员都得登记,有点忙懵了,往车里看了看,另一个是东方朔,门岗才放行。 车开得比走路还慢,学校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张骞疑惑道, “这是咋的了?怎么这么多学生?” “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啊?我出国刚回来。” “今天是卫青最后一节课,学生们全来送卫青了,你没看一人手里拿一本书吗?是卫青跟霍去病写的那个《矿山测量与设计》,这本书都卖爆了,各大网络书店畅销第一名。” 张骞赶紧仔细问了,原来卫青要离职的消息,学生也知道了,在网上还发了好几个帖子,有个帖子建议要对卫老师表示敬意和感谢,送花啥的太俗了,有人提议到时候大家都在手里拿一样东西,最好是跟卫老师有关的,于是就开始找卫青相关的东西,卫青除了教材,只跟霍去病合著过这本淡青色封面的书,定价15元,八折才12块钱,学生表示毫无压力。 这个帖子越来越火,已经毕业的校友和长安其他高校的学生全都知道消息了,都要来凑热闹,公孙弘害怕出事,人太多也容易踩踏,所以今天入校严格登记,东方朔看着学生,自言自语, “咋样?壮观不?赶上十里长街送总理了。” “小心一会儿火烧赵家楼。” “公孙弘吓坏了,连着在学校住三天了,害怕学生有群体事件,你赶紧打电话让刘彻躲躲,今天别露面,学生都说卫青是他逼走的。” 张骞想着也是,赶忙给刘彻打电话, “刘彻,你在哪儿呢?” “我在校长办公室呢。咋的了?你回来了?” “是啊,昨天晚上下的飞机。你今天别出来了,外面全是学生,对了,你的车呢?” “在后勤停车场呢。” “赶紧让司机开出去吧。” 要是有学生砸车,群体情绪就失控了。 张骞刚挂电话,就看到卫青了。 卫青今天一进校门,就发现好多学生啊,这是要毕业照相吗?霍去病今天去省里开会,没有送他,他就一路走着,学生看到他,都过来行礼问好,他也回礼,然后问好的学生就跟着他,有骑车的学生,一看到他就跳下车行礼问好,然后推着车跟着他走……人越来越多。 卫青正跟身边的学生说话呢,看到东方朔从车上下来, “卫老师,你在这儿呢,赶紧上车,有急事儿。” 卫青一听,以为是霍去病出事儿了,慌忙跟着东方朔上车,学生看卫青焦急的样子,连忙让出一条路,张骞的车速上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去病出事儿了?” “不是,是害怕你出事儿。” “学生都跟着你,把路都堵死了,老师的车都进不来,得有多少教学事故,不是急事儿吗?” 卫青想想也是。 汲黯一进教室,发现下面座无虚席,很是生气,他是第一名捕,敢缺他课的学生还没出生。 汲黯讲了一个小时,发现下面还是安安静静,都是认真听课的模样,气得不行,扔了粉笔指着学生大声疾呼, “你们究竟怎么回事?都是没心没肺没下水的!都这时候了还能坐这么稳当?!汉大最好的老师就要走了!你们竟然坐得住!汉大怎么培养出你们这样的学生?!汉大要是连他都留不住,就是要完蛋了!” 学生不知道他啥意思,有胆大的问, “汲老师,那咱们也都出去了?” “那你们等什么呢?” 学生们一齐欢呼,人手一本《矿山测量与设计》背着包跑了。 汲黯是总找卫青提意见,什么移动麦克电池应该用充电的,省钱环保;教学楼楼道里的应急灯不科学……别人都觉得他事儿多,但是卫青不觉得,能提意见的都是爱学校爱学生,合理的尽量都给解决了。汲黯不太懂人情世故,却分得清谁好谁坏。 主管查课的郑当时那天还请病假了,汲黯的课都这样了,其他人可想而知,后来有学生总结过,外院各系老师用各种外语在黑板上写“卫青是最好的老师”、文学院有现场做诗歌的、很多老师课都不上了,直接带着学生出去了…… 卫青的课是在建章楼的阶梯教室,内容是总结和答疑。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后面旁听的站不下,走廊里都是人,卫青熟练地串联完全书重点,然后是答疑环节,学生的问题特别多,卫青一一解答。下课铃响了,还有学生要提问,又有学生要拷课件,卫青让到一边耐心地解答,学生好像越来越多,有解答不完的疑问,卫青想着这个教室下节还有其他的课,就把课件粘贴在了电脑里,让学生有时间再来拷。卫青出了教室,学生一起跟着他,卫青下楼,学生还是一起跟着他,卫青走出建章楼,站在阳光里,回头看学生们, “同学们再见。” “卫老师再见。” 卫青抬头看了一眼建章楼,转身走了,有女同学哭泣的声音,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卫老师,您能不能别走?” “卫老师别走了。” “卫老师您别离开汉大了。” …… 说好高高兴兴送卫老师去燕京,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为什么到最后大家都哭了? 刘彻坐在车里等了好久,卫青才从建章楼出来,他看到学生们都哭了,又看到卫青静静地站在那里。霍光跑了过去,把卫青拉到车里,卫青心里难受,任他拉着,打开车门吓了一跳,刘彻在里面呢。 “赶紧上来吧,我今天给你开车。” 卫青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快点的吧,一会儿学生越聚越多,你不怕出事儿啊?” 卫青想想也是,坐到车里,霍光从外面关上车门,刘彻开车载着卫青从建章楼旁边的小门出了汉大。 刘彻开车带卫青到了一个山坡,可以俯视汉大,两个人并肩看了好久,一直能说会道的刘彻不知道如何开口,想说几句文艺点儿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记得那片地吗?原来都是荒地。” “是啊。” “现在是机械学院的实验室。” “嗯。” 刘彻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百转千回,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好久才语无伦次地说, “学生们都不想让你走,今天下午两点有个会,你能参加……” 还没说完,卫青的手机响了, “去病,我在外面呢。” “哦,在山坡上。” “和刘校长在一起。” “就是你小时候总带你来玩的那个山坡。” 刘彻看卫青挂了电话,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卫青的手机说, “你换电话了?” “是啊,是去病的,他说用腻了不喜欢了,就给我了。” 刘彻心里吐槽,刚发布半个月的机器也能用腻了。 刘彻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才说, “今天下午两点有个会,我希望你能参加,可以吗?” “刘校长,我身体不好,再也不能上矿带项目了。” “没关系,矿上也太辛苦了,你总是那么客气,不能叫我一声姐夫吗?” 卫青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霍去病的车就过来了, “舅舅,你咋跑这儿来了?” 卫青转身向他走过去,霍去病看了一眼刘彻, “姨夫也在这儿呢?” 不知道为什么,刘彻觉得霍去病看他的眼神里有警惕和防备,我又不会欺负你舅舅! “舅舅,我跟你说,宋院出版社刚才来电话了,那个书要再版重印,协议都传真过来了。对了,我刚才顺路去了艾蔚一趟,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烧麦,赶紧回家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跟刘彻告别,开车走了。 卫青在车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刘彻发的, “只愿汉大百年校庆,依旧有你。” 下午两点在会议室开会,刘彻提前很久就到了,心里忐忑。卫青和霍去病是提前十五分钟到的,刘彻看到他俩,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排座位的时候,霍去病一定要坐在卫青下首的位置,卫青没办法,挨着坐在刘彻左边,平阳进来看到卫青,很是高兴。 正式开会的时候才下发会议材料,是下学年的任命,主父偃快速浏览了一下,看到卫青的时候仔细看了,还是副校长,原来的职责没变,加了两条, 负责汉大所有项目申报和审批 负责高端人才引进工作 这一个是钱,一个是人,主父偃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好几个人也都惊讶地看着他,大家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一齐看卫青,卫青还在一页一页看呢…… ☆、 18戒指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严华经开经偈》 伊稚斜用剩下的家底在匈牙利申请注册了一个学校,虽然审批下来的是学院,但伊稚斜还是习惯在介绍的时候自称“匈牙利大学”,简称仍旧是“匈大”。刘彻对此很淡定地无视了,用汉大学生的话说,爱匈大不匈大,胸大都没有人管你。 因为卫青留在了汉大,按照省里当初的许诺,汉大得到了相应的奖励,人才工作小组的负责人对刘彻很是感谢,私下问了汉大有没有需要省里特殊关照的,刘彻提了合并三国学院的事情。 刘彻出院之后就听长安圈里的人说卫青去找李世民求唐大医院专家给自己会诊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汉大一向以应用学科见长,现在各个应用学科发展得都不错,刘彻自己一向身体强健,对医科这块儿也是忽视了,怎么医科和附属医院都是这个熊样啊?尤其跟唐大比,能拿出手的重量级专家一个都没有,你看看人家唐大的权威专家孙思邈! 这几年各高校合并成风,强强联合、多专业合并、大吃小、小变大……汉大前两年刚把闹着要独立转设的淮南学院一口吃了,这一阵子刘彻深思熟虑,又瞄上了三国学院。三国学院内斗非常厉害,全国都有名,抢项目做科研都不咋样,从申报项目开始就互相拆台、互相使坏,医科却十分牛x,华佗、张仲景、皇甫谧,全国名医占了三个。收上来往汉大医院一放,唐大医院顿时被爆成渣渣。刘彻找人特意打听过,三国学院现在就是附属医院实力最强,收入最多,多年来一直是医院反哺学校,办学的经费除了那么点学费就是靠医院的医疗收入,这么好个附属医院,给这么个学校,都白瞎了。 三国学院这个状况,学生和基层教工意见都很大,尤其是附属医院的工作人员,天天忙得要命,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奖金还不多,大家都想改变现状,让三国学院好起来。自称是刘彻远房亲戚的刘副校长在竞选副校长的时候就喊过一个口号——“给我十年时间,建设一个汉大”。刘彻听说了之后笑得不行,先找了三国学院出资人——这个真是刘彻的远房亲戚,谈了收购条件和价格,出资人虽然觉得医院那边这么被收购不太合算,但是自己又实在压不住这帮内斗的,也就同意了。 汉大找省里开了绿灯,又在那边跑好手续,刚开学,三国学院就换牌子了。 刘彻在合并仪式上对三国学院全体师生说,“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汉大”。下面一片欢呼雀跃,学生的毕业证都变成汉大的了。 对待三国学院,还是按照老办法,把最精干的师资分解抽调到汉大,零散地分配到各个学院,然后把总校储备人才派到分院锻炼。总校和分院各种待遇都有差别,等附属学院的原师资慢慢代谢掉,汉大再加大建设,到时候大家已经不记得淮南学院和三国学院当年的种种辉煌,只认识汉大两个牛叉的分校。 刘彻看着汉大附属医院门口新挂上的三大名医照片,心里很是得意。 狼居胥矿一期工程一收尾了,霍去病就回长安了,这是霍去病工作之后在长安过的第一个暑假,必须要充分利用。 霍去病先是买下了卫青家隔壁的房子。 搬回家属区的两室之后,家里的图书资料已经有泛滥成灾的架势了。虽然卫青和霍光在整理的时候巧妙合理地利用了所有的空间,但屋子太小,怎么弄都显得乱,霍去病非典刚回来就联系了对门那家人,一问才知道,也是小房本有产权的,产权人是当时汉大主管行政的薛泽,现在早就下来了,霍去病出了高价,把房子买到手,写的是霍去病的名字。 等薛家搬完东西,霍去病进去看了一圈,没有一处满意的,都得重新装修。于是又找了艾蔚的几个设计师来,这次不要什么特殊风格了,只放书架桌椅装修成工作室,两室一厅,一人一间,霍去病又找卫青商量,在中间的非承重墙上砸了一个门出来,方便进出,卫青也同意了。 于是定了设计图,安排了设计师和工人,装修工程就开始了。艾蔚的人给老板家干活,一个比一个积极主动,吃苦耐劳。 装修正好赶上期末,校里院里的工作很多,卫青看没法给大家做饭,就问了每个人的忌口和喜好,在附近最好的饭店给大家买现成的带回来吃。大家吃完饭,霍去病就带着卫青去检查工程情况,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哪里需要改。一来二去,艾蔚的人跟卫青都混熟了。 “累死了,这个书真沉啊,搬书最累了!” “是啊,老板家的书太多了。” “老板和老板的舅舅都是老师嘛。” “老板的舅舅人真好啊,看着也年轻,一点儿都不像舅舅,像哥哥。” “是啊,他舅舅那么和善,咋带出他这么凶残个娃?” “可能是老板小时候他俩过得太难,他舅舅那个脾气,一定挨了不少欺负,所以老板立志凶残了。” “我觉得还是他舅舅惯的。” “不是啊,你们没看出来?老板在他舅舅面前一点儿不凶残。只要他舅舅在,对我们都温和不少。” “对了,你们发现没?他俩一直住在一起啊,屋子里一点儿女人的东西都没有。” “当然了,老板是老板舅舅养大的,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跟你没结婚住在家里是一个道理!” “说起来好奇怪啊,老板和老板的舅舅,条件都那么好,咋都没有女朋友啊。” “老板有女朋友还要向你汇报啊?赶紧搬书吧!” “你说那个wolf?” “你他妈不要命了?!让老板听到,咱几个都得被开!” “别唠了,赶紧干活吧!” …… 霍去病看着装修好的房子,很满意,他都想好了,卫青要是敢结婚,他就住到隔壁去! 刚放假,就接到一个全国地矿研讨会的会议通知,卫青跟霍去病都收到了邀请函。这几年霍去病做了河西和狼居胥两个大项目,在地矿圈名声大噪,会上发言也受到广泛好评,几个圈中老友都在会后恭喜卫青,看来汉大在地矿专业的优势会长期保持下去。 开完会霍去病带着卫青在当地玩了几天,去了知名的景点,又跟本地人打听有口碑的小吃和饭店。 有天下午,霍去病看卫青有点儿累了,就找了个地方吃过饭,想带他回宾馆休息,路过一个有点儿破败的门市,霍去病在门口看了看,拉着卫青进去了。 门市是一个钢笔经销维修部,工作人员一看到他俩进来,就忙着招呼,霍去病把随身带着的那支钢笔拿出来,卫青正好也随身带着,就都递过去给那个工作人员, “这是十多年前生产的,你俩一直在用吗?保存得挺好啊,笔身没有磕碰和大的划痕,用了这么多年,得把墨囊和毛细换换,铱粒磨得挺厉害,要是嫌写字粗,也可以换个笔尖。” 霍去病不想换笔尖,就让他把两支笔的墨囊和毛细都给换成新的,又调了调笔尖,最后总共才收了不到五块钱, “听口音你们是外地的吧?今天你们来巧了,咱们厂现在已经停产了,这个门市也是隔三差五开门。现在像你们这样用钢笔的人不多了,都用签字笔中性笔,就是用钢笔的也都用进口的派克万宝龙,没人用国产钢笔了,哎,再过不久就没有这个牌子了,当年多响啊,全国名牌。” 这两支钢笔是被细心保管和精心使用的,仿佛有使用者的气息在上面,霍去病看着手里并排躺着的两支钢笔,如当初新华书店那个售货员说的那样,十多年后全钢的外壳仍旧是柔柔的亮亮的,并不显得陈旧。他还记得当初是那么想送舅舅第一件礼物时的心情,舅舅用这支钢笔写论文、写书稿、签文件,而自己高考答题就用的这支钢笔……已经这么多年了。 不知为什么,霍去病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感伤,仿佛体会到了时光和世事的难以捉摸,走出门口的时候,这种情绪仍旧挥之不散。卫青看他很低落的样子,劝道, “这样的工厂现在很难生存了,市场份额本来就小,又有外资挤压,好多老牌子慢慢都没了,这也算是新陈代谢,现在都用电脑了,用笔写字的人都不多。” 霍去病握着卫青的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折返回去,在门市部买了两支跟之前相同款式的全钢钢笔。这次不买,以后可能就再难买到了。有些人有些物,就是这样,一旦错过了,以后就再难拥有,做再大的努力花再多的钱,都得不到了。霍去病紧紧握着两支新钢笔,想把这因惧怕稍纵即逝而产生的恐慌感挥开。 回到长安,两个人开始享受难得的悠长假期。霍去病说新装修的屋子还要放一放,所以只把书搬了过去,当藏书室用,平时看书写东西,还在老房子里。 卫青迷迷糊糊地知道,霍去病一大早就出门了,假期在家买菜做饭的都是霍去病,去病是去早市买菜了,翻过身继续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朦朦胧胧看看时间,这么早啊,去病忙什么呢?卫青可能是非典那阵子忙坏了,这阵子觉得特别累,睡不够,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最后卫青是被香味勾起来的,脸都没洗就跑到厨房去看,去病做了虾仁丸子汤面,好香啊。卫青赶紧刷牙洗脸,跟去病一起吃早饭,去病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去病不该开什么装修公司,去病应该开个饭店,一定能火。 之前约好了,今天卫青要去找张骞商量事情,吃完午饭卫青就出门了,霍去病没有申请陪同,卫青自己开车。临出门的时候卫青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厨房里满满当当全是东西,霍去病在忙。 卫青跟张骞碰完事情已经快到晚饭的点儿了,霍去病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喝没喝酒,用不用过来接,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在外面吃饭。到最后张骞都乐了,叫卫青赶紧回家,家里有个孩子等着吃奶呢。 卫青回到家打开门,厅里放着张桌子,一桌子菜,卫青走过去看了,全是自己爱吃的, “去病在家忙了一天练习摆酒席呢?” 霍去病端着最后熬好的汤放在桌上,笑着对卫青说, “舅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卫青想了好久,都想不出,霍去病静静地贴过来,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舅舅,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卫青哑了哑,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什么都有,觉得鼻子有点儿酸,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是哪天,更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 “舅舅哪有生日啊……” “舅舅有的!身份证上就是今天,之前都没有机会过,舅舅都给去病过生日的,从今往后去病也年年都给舅舅过生日,好不好?” 卫青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赶紧洗手换衣服吃饭吧,吃完了还有蛋糕呢,我都订好了。” 卫青顺从地换衣服洗手,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一桌子的菜,霍去病从对面递过来筷子, “别看了,赶紧吃吧。” 卫青觉得嗓子有点儿堵,拿着筷子慢慢吃,去病做的菜真好吃。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等天黑了,霍去病把蛋糕拿出来,关灯点了蜡烛,烛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朦胧而缠绵, “舅舅今年三十一了,我二十三,咱俩差八岁,其实舅舅不用太在意这个,比如你二十我十二的时候,看着就差很多,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现在就不是了,好多人看到咱俩都说咱俩像哥俩一样,根本不像舅舅外甥,等你八十八了,我八十了,别人看咱俩,就是俩八十多岁的老头儿。” 霍去病知道今天好多话自己说得过了,比如这个,比如年年一起过生日,其中都有再明显不过的深意,他一直注意观察卫青的神色,没有看出一丝排斥和反感。 “舅舅许一个愿望吧,然后把蜡烛吹了,默默许就行,让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卫青听他的话,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两个人一起把蜡烛吹灭了。黑暗里,霍去病轻轻地问, “舅舅,你许的什么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九月的早上已经有些微凉意,霍去病出门买早点,卫青非要吃油条,念叨了好几天,怎么劝不健康不卫生都不行。霍去病对他根本没办法,一大早出去给他买油条吃,临出门还警告不能总吃,下回不给买了。 卫青在厨房里面煎鸡蛋,身边豆浆机嗡嗡嗡地响,霍去病走到楼下,眼睛一直粘着厨房里卫青的身影。卫青感觉到了什么,把头伸出窗外看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看着对方,霍去病出门的时候披的是卫青的外套,贴着身体,都是卫青的气息,霍去病觉得被包围在幸福里。 之前也有无数类似这样的情形,但那时卫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现在知道了,两个人还可以这样相处,霍去病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霍去病去了朔方矿,带着三国学院新调到总校的周瑜和孙策,还有研究生赵破奴。用赵破奴自己的话说,当年两个人一起上小学,自己还比霍去病大一岁,现在自己刚念研究生,霍去病都当上导师了,所以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刘彻的方针是不要用新合并单位的人员带项目,但是可以参与管理矿区的日常生产,汉大的矿越来越多,原有汉大教工又要负责申报项目、又有日常教学工作、还得盯着日常生产,工作量太大了,所以要相应的拆分一下。 周瑜和孙策都管过矿区生产,跟着霍去病到朔方看了两天汉大的流程,又了解了情况,霍去病放着手让他俩带了一个礼拜,挺满意,没有什么大问题。 几个人买好第二天的机票准备回总校汇报情况,然后等着刘彻跟卫青商量之后再最后确定工作安排。闲着多半天没什么事情,赵破奴就跟矿工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当地的矿工都说附近的村子有个集市,可以去逛逛。霍去病对这种乡村集市没有丝毫兴趣,他想去看看卫青教他游泳的那个池塘还在不在,但是其他几个人头一次来朔方,很想去集上看看,顺便再买些朔方特产带回去,霍去病没办法,就带着几个人一起上集去了。 因为附近十里八村只有这一个集市,今天又赶上初一十五的大集,人很多,霍去病带着三个人挤了一阵子,实在是烦了,就约定解散各自活动,一个小时之后到集口的大树下面会合,几个人就各自散了。霍去病小时候卫青就没少带朔方特产回家,他知道卫青喜欢什么,挑着买了一些,觉得人呜呜泱泱的太乱了,来回碰来碰去的,霍去病看着就闹心,就挑了个集口清静的地方站着等其他三个人。 集口上有个卖旧货的,灰突突的各式物件乱七八糟摆在一张帆布上,反正闲着也没事儿,霍去病就走过去看,帆布上面有各式老旧的碗碟瓷器,也有银器手镯,卖东西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脑袋很大,眼睛圆而凸出,霍去病觉得他长得特某种鱼。 早几年搞收藏的都爱去偏远地区收东西,慢慢的再偏远的地方也知道老东西值钱了。霍去病站着看了一会儿,他不太懂都能看出来那些碟子啊碗啊,都是做旧造假的。 中年男人看他穿着入时,就忙不迭地介绍,这个碟子是宫里流出来的,那个碗是慈禧太后用过的……霍去病也不听,自顾自地看帆布上散放着的东西,他慢慢蹲下来,伸手拿过一对并不起眼的戒指,与其说是戒指,还不如说是指环,上面什么都没镶,就是略粗的两个相同大小的环,磨砂质地,银灰色柔柔的光。霍去病觉得好奇,他是搞矿的,虽然不搞鉴定,但是各种石头差不多也都见过,他竟然搞不清这两个戒指是什么材质。拿在手里反反复复打量着,忽然发现了什么,霍去病的眼睛暗了暗,一个戒指的内圈里,隐隐约约刻着个字母,是h。霍去病又细细看了另一个戒指,内圈里也有一个字母,很清楚,是个w。霍去病不由自主地将其中一枚戒指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竟然正正好好……一丝不松一丝不紧,就像订做的一样。霍去病心中一阵狂喜,卫青因为干过重活,虽然瘦,手指却粗,他试过,两个人左手无名指是一样粗的,也就是这个戒指卫青戴也正好。 霍去病控制住神色,把戒指放回去站起身,那个中年男人瞧他看了半天又放回去了,忙道, “你眼光真好,这戒指世上只有这一对儿,是用天上的石头做的,专门保姻缘的,能让你跟最爱的人白头偕老。” 他说的这句话正打在霍去病的七寸上,霍去病虽然站着,眼睛却焦灼在这对儿戒指上挪不开,虔诚地问, “这对儿戒指多少钱?” “一万块钱一个,买两个的话一万五。” 赵破奴知道霍去病性子急,害怕让他等着,看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就匆匆忙忙赶到之前约定的集合地点,远远地看到霍去病在个摊子前站着,就走了过去,正好听到最后两句,气道, “你这是真敢要啊!一万块钱都够买钻戒的了,就你这破戒指,一个卖一万,你糊弄傻小子呢?” 那个中年人看了赵破奴一眼,傲慢地说, “没钱就别买!一个一万,两个一万五,不能便宜,这世上就这么一对儿,爱买不买!” 霍去病是真想买,别说一万五,就是十五万也想买。但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他不会砍价,就让赵破奴帮着自己砍价,砍到周瑜和孙策都买好东西回来了,那个中年人还是一分不降。赵破奴家是做外贸的,从小就跟爹妈学砍价,还头一次遇到自己砍不下来一分钱的时候儿,更加卖力,软磨硬泡地跟那人砍,周瑜和孙策也在一旁帮着,可对方就是不降价,眼看着集都要散了,霍去病没办法,最后问了一次, “我手里真没那么多现金,咱们几个人凑凑也就一万二,要是可以我就买了。” 那人可能是被他们讲价讲烦了,摆了摆手, “爱买不买,一万二就够买一个的,买不了俩,一万五一对儿,一分钱不能少。”他看了看霍去病手腕上的表,“要不把你这块表加上也行!” 霍去病像被烫到了一样把手缩到身后,开玩笑,这块表是卫青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去买的时候两个人都喜欢这款,卫青也买了一块自己戴,霍去病还特意帮他挑的跟自己连号的。 霍去病也没办法,看着那中年男人弯腰收摊了,几个人才往回走,赵破奴劝着霍去病, “不值一万,一万块钱在汉大,内部价能买多大一个钻戒了,那是啥玩意儿啊?!像个不锈钢似的,一看就不值钱。那个胖头鱼一看就是个骗子!知道你看上了,就抬高价钱想宰你一把。” 周瑜和孙策也跟着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霍去病就想着那对戒指,抓心挠肝地想要买。 到晚上睡觉了这个劲儿还没过去呢,霍去病还想着那对戒指,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每年端午节卫青都会带霍去病去城东的河边踏青玩耍,从霍去病五岁开始,年年都会往河里放鲤鱼。霍去病早熟,五岁的事情记得很清楚,那天卫青骑着自行车驮着自己去河边放鱼玩儿,去的时候天气好好的,他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桶,桶里的鱼都不大,张合着嘴瞪着眼睛看自己。 鱼是霍去病自己去放的,他把一桶水往河里一泼,就算完成任务了,然后跑回去缠着管舅舅要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晴朗和煦的天气,却在要回家的时候狂风大作下了暴雨,舅舅没有带雨具,在空旷的河边,舅舅紧紧把自己护在怀里,自己却还是湿透了,雨打在身上很疼,舅舅一直问,去病冷不冷……霍去病拉着舅舅的手,舅舅的手很凉很凉,那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舅舅问去病冷不冷的时候,舅舅都很冷。 梦中的霍去病一下子长大了,有一年舅舅在矿上,端午节特意赶回来,一大早下飞机就回家了,两个人还是去城东的河边玩儿,那次舅舅借了姨夫的车,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就是要买鱼放鱼。天蒙蒙亮,舅舅开着车带自己去附近的早市,挨家买活鲤鱼,那年买的鱼都很大,最后舅舅说还差一条,两个人就跟着一个鱼贩子在弯弯曲曲的棚户区里穿梭,到了一个低矮的棚子,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头,推开嘎吱嘎吱响的门,才看清棚子的四面全是鱼缸,缸里的鲤鱼差不多全死了,只有一条吃力地动着腮吐着嘴,霍去病看到一个布满绿苔的鱼缸里,一条胖头鱼不知道是死是活,瞪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自己,阴森诡异…… 刘彻正在校长室办公,电脑屏幕上有一条新闻弹出来,“今晨西部航空从朔方到长安飞机失事”。刘彻的心咯噔一下,平复了一会儿才点开,他想是假的,别人逗他呢,反正他是不相信的,于是又去各个门户网站看了,最新消息都是这个,怎么办?霍去病坐的就是这个飞机。 对刘彻来说,霍去病比亲儿子还亲,他是不信霍去病有什么事儿的,网上假新闻多了去了,颤抖着手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航空公司说的确是失事了,遇难者名单还没出来,那边还没说完,刘彻就哭了,哭得说不出话来,那么年轻、那么嚣张、那么肆意、十四岁就拿了高考状元、十八岁从伊稚斜那只老狐狸手里刮了十多个亿、二十岁就能带大项目……那么不可一世又活力无限的霍去病,就这么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彻嚎啕大哭,主父偃正好进来签字,忙上前问,这边的声音把隔壁办公室的东方朔等人也招来了。大家一起劝,才从刘彻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听明白,知道霍去病出事儿了。大家十分震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知道还能怎么劝。刘彻又哭了好久,主父偃忽然想到什么, “刘校长,卫校长还不知道呢吧?”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抽着气忍住哭声, “他这节有课,赶紧通知所有人,不许告诉卫青!谁都不许告诉卫青!等他回来我慢慢跟他说!” 话音刚落,一个地矿学院的年轻老师就跑进来了,门都没敲, “刘校长,卫老师在建章楼昏倒了,您还不知道呢吧?霍校长的飞机失事了,航空公司说一个生还的都没有。” 知道霍去病出事,刘彻还有心情哭,现在卫青又倒了,他反倒没有心思哭了,打电话给附属医院派了救护车去建章楼,刘彻一路跟着到了医院。 卫青觉得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不能翻身不能行动不能呼吸。他虽然早有准备,也早知道料想到结局可能还会是这样的,但是他就是不相信,他从心底里不能接受,觉得会得到那份侥幸,还有不到一个月霍去病就过生日了,眼瞅着也要到霍去病的本历年了,怎么就卡在这个时候,人是真的不能跟命争吗?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刘彻一直握着卫青的手,喊他的名字,卫青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卫青,你得挺住了!别管那个瘪独子玩意儿了,他那么狠心,抛下咱俩不管了,你千万别为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是不是前一阵子累到了?还是我之前气着你了?没事儿,你歇一会儿,你可千万得挺过来啊!” 卫青分辨着刘彻的声音,觉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自己快要飘起来了,是啊,他那么狠心抛下自己就不管了,说好一辈子会在一起的,还说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慢慢接受…… “卫青!你别上火啊!除了他你还有据儿呢,据儿也是你外甥啊!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以后没子女,据儿也会管你,给你床前尽孝养老送终,别担心。” “舅舅,舅舅,舅舅,你怎么了?我是据儿,你看看据儿啊!” 我伤心,并不是因为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和床前尽孝,我养他,从来不是指望这个,而且现在更不是了。你们都不会明白的,我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能做的我都做了,过生日那天,我许的愿望,是年年都让去病给我过生日,原来都是假的,都不灵…… “卫青,小卫!你醒醒啊,他们都说我命好,收了你这么个学生,我是命好啊,要不是你,我啥都不是,我就顶着个你老师的名头,你可千万别有啥事儿啊,老师受不了,小卫,我是什么斤两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挺不住,那谁也不在了,矿院咋整啊……” 卫君孺站在一旁,哭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卫青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是明亮的,仿佛星星住在里面,而此刻,她看到那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母亲暗淡下去的眼睛,疯了一样喊, “青弟,青弟!我是大姐!青弟,你不能想不开啊!” 卫君孺沉稳惯了,大家看她失控成这样,顿时乱作一团。 刘彻知道,这个时候别人可以乱,他得挺住,现在不管是刘家卫家还是汉大,就只有他一个主心骨了。研究生院刚打了电话过来,这几天正好研究生报名,好多地矿专业的考生都问今年导师是谁……地矿学院专业梯队建设得很好,年龄相差十岁就有一个带头人,卫青一留校,好多之前要辞职的也都留下了,但是一天时间,两个带头人都倒了。 刘彻强打着精神稳住自己,安排学校的各项事务。 华佗和张仲景已经会诊了,连李世民都带着孙思邈来看了,情况不好,心病难医。 天蒙蒙亮,霍去病就去找赵破奴,把赵破奴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不行,你陪我取钱去,我还想买那对戒指。” 赵破奴觉得霍去病是魔怔了,那一对不锈钢似的戒指,要一万五,他还巴巴地上杆子想买,看来多英明神武的人都有转不开磨的时候, “别去了,七点多的飞机,现在去根本不赶趟,赶不回来。” “没事儿,咱俩不回这边了,直接去机场,给他俩留张纸条,让他俩帮着带行李,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别墨迹了。” 赵破奴一贯对霍去病言听计从,哼哼着起来收拾了东西,迷迷糊糊跟着下了楼,正好有往集上运货的车,两个人搭着车到了信用社,霍去病取了钱,这回没搭上车,两个人连走带跑地往集上赶。 昨天是大集,今天就只有几个零零星星天天出来的摊子了,霍去病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根本没看到那个胖头鱼老板,急得直跺脚。赵破奴看他这样,也不敢催,跟着他等着,霍去病不住看表,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不来,咱俩就雇个车去机场,放心吧,保证能赶上飞机。”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11节 两个人站在那里伸着脖子等,不停看表,过了七分钟,那个胖头鱼老板推着个破倒骑驴慢悠悠走过来了,霍去病跑过去, “你可来了,我要买昨天那对戒指!快点儿的!我们赶时间。” 胖头鱼老板一听,赶快走了几步占好位置,在布袋子里来回翻,杯盘交错,叮叮当当响, “钱都带了?说好了,一分钱不能少啊!” “带了,放心吧,特意去取的。” 胖头鱼老板一听,更加卖力地找,却怎么找都找不到,霍去病急得一直催。翻腾了好久,终于在底下把两枚戒指找到了,霍去病拿到手里,好好端详了一阵,又试着戴了一下,确定是昨天那一对,才把钱给那个胖头鱼老板。胖头鱼老板怕是第一次见到出手这么大方的,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霍去病和赵破奴要走,他还不让,拽着他俩去了旁边的一个小店,那里有验钞机,又把钱验了两遍,才放两个人离开。 眼看着来不及了,赵破奴跟着霍去病就往外跑,冷不丁跟几个要进店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个人也没在意,跑到集市旁边雇了一辆车,等讲好价钱再掏钱的时候,霍去病的钱包和赵破奴装重要物品的小包都不见了, “保证是刚才出来的时候撞上的那几个人,弄不好跟胖头鱼是一伙儿的!这可咋整啊!机票还在里面呢!” 霍去病摸摸兜,手机也没了,看了看那个等着他俩付钱的人, “不去飞机场了,去火车站,能便宜点儿不,也不远!” 赵破奴费劲唇舌压下了价格,霍去病从夹克的里怀兜掏出了钱,两个人坐在车上,赵破奴忍不住好奇,霍去病手里还攥着那对戒指, “我舅舅告诉我的,出门的时候要在里怀兜揣点儿钱,钱包丢了还能应应急。我兜里加上零钱有五百多块钱,咱俩也别折腾回去了,回矿上让他们知道太丢人了,赶紧去火车站买票吧。” 去火车站买了两张时间最近的到长安的硬座,又留了回长安打车的钱,霍去病带着赵破奴去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两个杯子几个面包几根香肠,回去得坐差不多一天一宿。 霍去病天生富贵,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一天一宿的路途坐这种绿皮火车,还是硬座,他身形高大,腿都伸不开,难受得不得了。他知道赵破奴怕是也没遭过这个罪,都是受了自己连累,于是只喝水吃面包,香肠都给赵破奴吃,把赵破奴弄得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没什么行李,这一通折腾也是累了,九点多赵破奴就歪着脑袋睡着了,慢慢的车厢里的人都睡了。霍去病掏出两枚戒指,托在手心里细细看,慢慢的也睡着了,梦到的还是跟舅舅端午节去河边踏青,之后两个人一起去吃农家院,有土鸡和野兔,还有煎饼和锅盔,舅舅很喜欢那个农家乐,之后他们俩个去河边踏青,都是在这家吃饭…… 下了火车天都黑了,霍去病打车先送赵破奴回家,到自家单元门口的时候霍去病看了一下,报纸怎么还在报箱里?舅舅呢?忘了取报纸?又抬头往家里看了一眼,黑压压一片,舅舅没在家?去哪儿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怎么连车也不在?卫青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偶尔会跟朋友出去吃饭谈事情,这种夜不归宿是从来没有过的,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害怕舅舅自己在家出什么事情,或者,舅舅会不会被谁拐跑了? 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梯,钥匙放在行李箱的口袋里,没在身上。霍去病到三楼缓步台,在窗台上的花盆底下摸出了备用钥匙,把门打开,屋里没人,冷冷清清,舅舅跑哪儿去了?霍去病每个房间看了一圈,没有,又去隔壁新装修的房子看了,舅舅根本不在家,去哪儿了呢? 霍去病正要打电话给卫青,家里电话就响了,是赵破奴, “去病,你到家了吗?我跟你说,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原来要坐的那个飞机失事了!好在咱俩没赶上,无一生还啊。”霍去病愣愣地拿着电话,能听到那边隐隐的哭声,“我一回家就吓一跳,我的妈呀,都搭上灵堂了,我妈我爸全在,一看到我开门都快吓晕了,大黑天的,你可别出去吓唬人啊!哎呀,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吧?卫校长知道你出事,住院了,听说挺严重的,在附属医院抢救呢……” 霍去病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茶几上是汉大统一配发的校园小灵通,不能漫游,出差的时候就扔在家里了。霍去病以为应该没电了,拿过来打开,是满格电量,卫青给充的。霍去病也害怕吓到别人,可又太着急了,哪有心思收拾,直接拿了个墨镜戴上就出门了,边走边打电话给卫青。 刘彻下午去学校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就剩下自己了,汉大是卫青的心血,也是霍去病的心血,咋的到这个时候也不能出什么乱子垮了。晚上回到医院,刘平阳和卫家的人都在,刘彻连哄带劝把他们都弄走了,一群女眷,怎么陪一个大老爷们的床?公孙贺想留下来照顾,但卫君孺情绪很不好,刘彻把他也劝回去了。 卫青的病房是单间,自己学校的副校长住院,医生护士都很上心,不用刘彻做什么,刘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卫青。要是卫青也没了怎么办?卫青也没了,就只剩下自己了,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刘彻拉过卫青的手,低低地跟他说话, “没事儿,保证能过来,我相信你能过来,你看我非典都没啥事儿,是不是霍去病要带你走?别跟他走!他都扔下咱们不管了,他那么狠心,别跟他走……” 正絮絮叨叨地说呢,卫青的手机忽然响了,刘彻翻着找了出来,想直接按了,一看来电显示——霍去病,刘彻头发都立起来了,浑身汗毛都炸了,用力攥了攥手机,接了起来, “喂,舅舅,你在哪儿呢?” 刘彻一听真是霍去病的声音,粗着嗓子破口大骂, “我□□奶奶霍去病,你想怎么样?你自己死就自己死,为啥还要带走你舅舅!呜呜呜呜呜呜,我只有你舅舅了,你那么狠心就把咱们都扔下了,我□□奶奶的霍去病!你这个瘪独子玩意儿,我□□奶奶的,你要是敢带走你舅舅……” 校长在病房里声嘶力竭地咒骂,一层楼都能听见,什么粗话都往外蹦,不堪入耳,骂的还是霍去病,医生和护士以为刘校长受不了刺激疯了,赶紧联系值班领导。 刘彻正跳着脚骂呢,推门进来一个人,高高大大的,边摘墨镜边说, “我就问你我舅舅在哪个病房?你一个劲儿□□奶奶,我都没见过我奶奶,你上哪儿找她操?” 刘彻一看真是霍去病,一下子瘫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 卫青明白过来的时候,看到霍去病坐在自己的床边,握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是生是死是真是幻,只是没来由的安心,他盯着霍去病看了好久,才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是温热的,是生,是真。 霍去病看卫青憔悴成这样,心像针扎得一样疼,根本没法去休息,也没法移开眼睛,所以卫青一醒他就看到了。很多人说卫青的眼睛长得好,像一潭水,会流转会波动,又像星星,会发光会闪烁,霍去病很爱卫青的这双眼,从小就爱盯着看,那里总是温和的慈爱的宠溺的,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像一潭秋水,柔情万种,霍去病溺在里面,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两个人对视了好久,霍去病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太急了,脸上发烫,他知道这个氛围应该说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那些或文艺或感伤或甜蜜的,他不会, “阿青,我回来了,我,为了买一对戒指没赶上飞机……我觉得,这一世注定咱俩就是要在一起,白头偕老。” 霍去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屏住呼吸看着卫青,等他的回应。卫青想说话,说不出,想伸手摸他的脸,动不了,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出声, “嗯。” 两个人看着彼此,谁都没再说一句话,心中是无法名状的快活和幸福。过了好一会儿,霍去病拉过卫青的左手,把一直攥在手里带着自己体温的戒指套在了卫青的无名指上,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地矿学院里比较八卦的同学发现,卫老师戴婚戒了,又有更八卦的同学发现,霍老师也戴婚戒了,还跟卫老师是同一款,卫老师和霍老师都是啥时候结的婚啊?婚戒都一样……不过也不奇怪,他俩穿的衣服也是一个牌子的,戴的手表也是同一款,戴一样的婚戒,有啥奇怪的。 卫青听霍去病十分虔诚地描述了买戒指赶不上飞机的过程,也觉得十分神奇,正好过完年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了朔方矿检查生产,找了个休息日朝圣一样跑到胖头鱼老板那里买东西, “你眼光真不错!这个石头好!世上只有这么两块,特别灵!带着能心想事成!想啥来啥。” 卫青轻轻抚摸着两块淡青色的石头,小小的、圆圆的、温润可爱, “多少钱啊?” “看你是回头客老主顾,就便宜点儿,八千块钱一块儿。” 卫青不会讲价,也不想讲价,忙不迭付钱买了下来。 “这个是舅舅给买的,一块送给去病,一块送给据儿。” 说完就把一块石头放在了霍去病手心里,霍去病很小心地收起来了。 两个人又蹲着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了,卫青就跟霍去病念叨, “想给你的几个姨和姨夫买点儿,也没有啥合适的啊。” 胖头鱼老板边数钱边乐,听到卫青叨咕,从后面拿出来一个袋子, “买戒指吧,这个戒指可灵了,能保佑相爱的人白头偕老。” 卫青和霍去病凑过去一看,一袋子全是他俩手上戴的那种戒指,翻着看了好几个,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快全了,满满一袋子,有好几百枚。 霍去病觉得太丢人了,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卫青,气得受不了,只好强忍着,他真恨不得一脚踹死胖头鱼老板。 那对戒指两个人还是戴着,戴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他俩变成了两个老头子,仍旧万分珍视。哪怕是破铜烂铁做的,哪怕满大街都是,只要卫青和霍去病一起戴着的,就不一样,就是无价之宝。 ☆、 19逆伦 人们若是一心一意地做某一件事,总是会碰到偶然的机会的。 ——《死冤家》 刘彻被飞机失事的事情吓坏了,那一个学期都不怎么敢派霍去病出差,出差也不许坐飞机,都坐火车,要不就别去。 卫青是半个月后出院的,之前霍去病就不让他做家务,这次卫青生病之后,更是把所有家务都大包大揽了。卫青刚出院,刘彻害怕他身体没恢复过来,特意嘱咐教务和地矿学院尽量少给他安排课时。 于是这一个学期,霍去病和卫青两个人都难得地长时间泡在家里。 霍去病过生日那天,两个人没有去外面,也没有请别人来家里,一起在厨房里忙了小半天,一起吃晚饭。卫青不太能喝酒,霍去病开了一瓶红酒,两个人慢慢喝,气氛非常好,之后一起许愿吹蜡烛吃蛋糕。 收拾完之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卫青兴致很好,拿出了珍藏的宝盒,里面是霍去病从小画的画、得过的奖状……两个人一张一张翻着看,霍去病拿着自己幼儿园时的作品“我舅舅”看了好久,在空白的地方加了一个“爱”字。 卫青看着他专注的表情,忽然问, “去病,另一只戒指呢?” 霍去病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找出来交给卫青,卫青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把戒指郑重地套在了霍去病左手的无名指上。 霍去病觉得整个人幸福得都要飘起来了。 气氛太好了,不能不做点儿什么。 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霍去病一直粘着卫青,躺在他身边不回去,卧室里是暖黄色的光,霍去病凑到卫青耳边,轻轻地说, “阿青,我们做吧。” 看卫青不答复,霍去病又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你不喜欢或者不能接受就说出来,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一会儿……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或者难堪,就推开我,我不希望你有压力,也不希望你心里觉得这样不对,或者怕别人说什么,或者做了之后你都闷闷不乐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可以等你完全接受,其实,我们就一直像现在这样也可以……” 卫青是背靠在他怀里,他能看到卫青耳朵都红了,又重复确认了一句, “阿青,我们做吧,你要是不喜欢,就推开我。” 霍去病轻轻地亲吻卫青的耳朵尖,然后是脸颊、眼睛、鼻子和嘴,越来越往下,卫青并没有推开他, “阿青,你原来都是怎么做的?” 卫青不回答,霍去病温柔地挑逗他,反复问,直到他招架不住, “用手。” “多久一次?” “一周。”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在家。” 卫青是生涩的,霍去病也是生涩的,这些东西看多少次想多少次都没用,没做过就是生涩。 “那以后咱俩也一周一次……先用手,周五晚上做,第二天没有课。” “周六晚上吧,周六上午总开会。” “好。” 霍去病很细心,怕弄得卫青不舒服。 卫青也很细心,怕弄得霍去病不舒服。 汉大跟别的学校不同,外院包含外交和外语两个系统,院长这么多年一直是张骞。张骞提过好几次,应该按照惯例把外院拆分为外交学院和外语学院,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分担。 张骞是国际交流协会会长,外事活动很多,还有自己的外语学校需要管理,工作量太大,卫青刚负责高端人才引进工作,张骞就去找卫青,务必赶紧找一个院长来分担自己的压力。 卫青相中一个人,叫金日蟬,很想引进来。 卫青觉得金日蟬非常好,精通十三门外语,留学过六个国家,年龄也不大,还很想来国内发展。卫青跟他联系了几次,觉得金日蟬这个人的修养谈吐也都好,于是就拿着资料和张骞反复商量。张骞表示金日蟬在匈奴很有名,要是能引进来负责外语学院是最好的。卫青怕不托底,又让张骞帮着打听了几个匈奴高校圈里的人,对金日蟬评价都很高。 卫青觉得金日蟬是最最合适的外语学院院长人选了,但却不知道怎么跟刘彻开口推荐,总是怕时机不合适。他太想把金日蟬引进来负责外语学院了,害怕自己没选好时机刘彻不同意,错过了再想找这么合适的就难了。 卫青这么犹豫着找时机,张骞却坐不住了,趁几个在外地的同学回长安聚会,在酒桌上跟刘彻说了金日蟬的事情。刘彻想了想,卫青八成是有顾虑,害怕自己像对主父偃一样,越是他推荐的越不用,就私下找了个机会,跟卫青提了一下,问外语学院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听张骞说的那个金日蟬不错,怎么一直压在手里不走下一步程序。 金日蟬是匈奴有名的“神童”,中学的时候就拿过好几个语种国家级外语大赛的头名,其他科目也好,是匈奴大学的特选生,毕业后顺利留校,没几年就被提拔当上了副院长,前程似锦。少年成名难免锋芒太过,年轻气盛。伊稚斜要建定襄造纸工业园,匈大好多教职工反对,一起联名写信抗议,金日蟬当时太年轻了,阅历太浅,带头第一个签的名。伊稚斜看到抗议信很生气,从那以后对金日蟬各种挤兑,不到一个学期金日蟬就在匈大呆不下去了,只好去了其他学校。金日蟬后来去的学校实力一般,他又打听了一下,匈奴境内没有太适合自己的学校,弱的不想去,强的已经有带头人了,自己还年轻,不想这么混吃等死,就想着要来国内发展,好多高校一听说这个消息都联系他,想引进来。金日蟬综合考虑了各个院校的实力和待遇,最后选定了范围,但这几个院校各有长短,一时还真无法决定。 卫青得到刘彻的支持,跟金日蟬联系得很勤。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金日蟬害怕站错队进错帮,特意找了好几个知情人打听,了解到卫青是汉朝大学的二当家,大当家的小舅子,三当家的舅舅,四当家的心上人,不折不扣的实权派,站在他的队里保证吃香的喝辣的没人敢挤兑。再看卫青这么勤地联系自己,对自己态度也十分谦和,看来真是很重视自己,金日蟬就动心了。 金日蟬心里还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去公立院校好还是去汉大好,跟几个院校接触的时候,他提了个要求,家里人口比较多,想要个大点儿的住房。其他几个院校都说回去安排,只有卫青当机立断表示给金日蟬分配一套温泉别墅住。 金日蟬被打动了,下定决心非汉大不去。 双方约定好了,金日蟬先抽空来一趟长安,到汉大看看具体情况,再跟刘校长和张院长谈谈,看大家合不合拍。金日蟬住在汉大宾馆,负责接待的是霍光,整个接待工作安排得周密细致,无微不至,金日蟬对霍光的印象很好,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都这个素质,汉大一定差不了,又跟张骞和刘彻谈了两天,彼此说了各自的想法和规划,相谈甚欢,金日蟬决定期末忙完那边的工作,下学期开学就到汉大接手创建外语学院的工作。 一毕业霍光就留校了,在校长办公室工作,职位是校长秘书。 刘彻很久都没有称心的秘书了,干活快的毛躁、不毛躁的磨蹭、不毛躁不磨蹭的又老又丑看着闹心,霍光在校长办公室实习了半年,又麻利又细致,长相也符合外貌协会要求。刘彻很满意,心想霍光不愧是霍去病的弟弟,又很想看看两个人的爹——基因强大的霍仲孺是个啥样,咋能生出这样的两个儿子,问问他家还有其他孩子吗,能不能也弄到汉大来工作,再给霍仲孺发个“特殊贡献奖”…… 金日蟬是新学年开学到汉大报到的,卫青和张骞特意去机场接他。路上卫青一个劲儿道歉,说温泉别墅没完工,现在还没法住,金日蟬可以按照自己喜好,暂时住在汉大宾馆或者汉大出资给租房子住。既然都来了,就不用计较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金日蟬决定先在汉大宾馆住下了。 过了两个礼拜,卫青就把钥匙给金日蟬送来了,金日蟬找了个休息日,带着家人去看房子。 房子是在“帝王谷”,汉大唐大联合开发的别墅区,中间一条小路隔成两部分,业主都是两校的重量级专家和高层领导,环境清幽,温泉到户。 金日蟬说明来意,就有工作人员带他到了他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添置些家俱和电器就可以进住。金日蟬带着一大家子人楼上楼下看了好几圈,无一处不满意——院子里有水池,里面放养了金鱼和荷花,旁边移种了一架葡萄,书房是落地双层玻璃,通透明亮,墙壁內镶的落地书架,沿着窗户是长长的工作台,窗前有一棵大树,正好夏天枝繁叶茂来遮阳,冬天又不影响采光,坐在这里看书一定十分惬意…… 金日蟬的家人也十分满意,大家一起规划房间的用途,还需要加什么家俱,正说的高兴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走进了院子,带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忙上去打招呼, “霍校长来了?” “嗯。”那人看到金日蟬一家人在屋子里乱晃,十分不快,“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工作人员有些不知所措,搓了搓手道, “是外语学院新来的院长金日蟬,卫校长把这个房子分配给他了。” 金日蟬看那个人狠狠地瞪着自己,都要把自己刺穿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到车库,用力打开门开出了一辆宾利车,扬长而去。金日蟬觉得自己被瞪得心虚,就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那个人是谁啊?” “是霍去病霍校长。” 金日蟬吓懵了,匈大没有人不知道霍去病有多凶残的,当初让自己离开匈大的造纸厂项目,就是十八岁的霍去病下的套,自己咋把霍去病这个活祖宗给得罪了,这不是找死吗? 金日蟬问工地的人怎么回事,那些人都说不知道,他在汉大不认识几个人,就想到了霍光,赶忙给霍光打电话说了事情经过,霍光也很狐疑。 “霍光,我求求你了,你帮我劝劝霍校长,或者你问问他为啥生气,你毕竟是他弟弟,帮我说说好话。” “我哥谁的话也不听啊,只听卫校长的。” “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把霍校长给得罪了?” 霍光也想不明白,过了好半天才问, “你那个房子有门牌号吗?是什么?” 金日蟬转了一圈才找到, “有,是茂1。” 霍光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知道了,这个是卫校长的房子,但是也不对啊,就算卫校长让给你住,我哥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啊。” 金日蟬一听卫青把自己的温泉别墅让给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惊慌, “霍光,你在哪儿呢?你能过来吗?帮我出出主意,这个怎么办啊?” “我跟着刘校长在燕京出差呢,”霍光看金日蟬吓得不行,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个电话,是公孙弘的,你找他问问。” 公孙弘为人世故圆滑,资历又老,对汉大各种人际关系恩怨情仇了如指掌,是人事处房产科的编外顾问,每次分房子都得先请教他。一放下金日蟬的电话,公孙弘就开车过来了,在房子里看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又带着金日蟬去了隔壁一个更大的房子,每个房间都看了,才问金日蟬,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 金日蟬看得出,后来进去的那个房子,面积更大,装修得更豪华,但是跟自己拿钥匙的那个比,还是差点儿什么,仔细想了想,才说, “嗯……用汉语说的话,我这个房子是独具匠心,不是花钱就能装出来的。” 公孙弘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赞许模样,慢慢教导, “刚才去的那个房子是刘校长的,你拿钥匙那个房子是卫校长的,汉大的所有别墅都是艾蔚装修设计的,艾蔚的老板是霍校长,据说卫校长的房子是霍校长亲自设计亲自监工,你没看卫校长的茂1和跟霍校长的茂2那么近?明白了吗?” 金日蟬听到这儿哪还能不明白,魂都吓飞了,这个房子说啥也不能住,得想方设法退回去。周一一大早,金日蟬就去未央楼堵卫青,想把房子还给卫青。卫青吓了一跳,以为他干的不顺心,或者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想要走。金日蟬赶忙解释,一切都挺好的,就是说什么也不能住卫校长的房子。卫青是真心想留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一直劝, “是房子哪里不满意吗?说实话,那个房子刚下钥匙,我最近有点忙,一直抽不出时间,也没去看,真应该先看看再给你。是太小了吗?还是靠着马路有点儿闹?哪里不满意一定要跟我说,我跟房产科说一下,看能不能调一个你满意的。” 卫青说什么也不收钥匙,金日蟬退不回去,就去隔壁办公室找霍去病。霍去病看他递过来钥匙,也不接,反而从抽屉里拿出把钥匙扔在桌上, “卫校长跟我说了,当初许诺给你一套房子,我的那套还没装修,要不你住我那套吧。” 借金日蟬十个胆子也不敢住霍去病的房子,更不敢拿桌子上的钥匙,慌忙跑出了霍去病的办公室。卫校长给自己的房子成了烫手的热山芋,好拿不好还,金日蟬左右为难,为这个好几宿没睡,就想赶紧把房子退给卫校长。他打听了,霍校长不乐意别人去家里,所以决定把东西送到艾蔚。 那天正好霍去病在艾蔚,都快午休了,快递送过来一个大箱子,大伙刚忙完手上的活,都过来看热闹, “这是啥啊?这么大个箱子。” “不知道啊,说是给老板的。” “赶紧去叫老板吧。” 霍去病签收了以后,绕着长方形的大箱子转了两圈,下面的人窃窃私语, “咋像个棺材似的?” “是不是别的装修公司看咱们不顺眼,特意恶心咱们?” 霍去病不管那些,拿了旁边办公桌上的裁纸刀开箱子,大伙七手八脚帮忙,打开盖子一看,好几个女孩都叫出来了, “真是个人形啊!” “老板,报警吧!这是有人陷害咱们!” “是啊!赶紧报警!” “我看没事,没有味道,是个假人!” “淡定淡定,别慌,别让人笑话。” 霍去病也不说话,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过去把包装纸揭开——金灿灿一个假人,上面还有张纸,是金日蟬写的,说自己初来乍到不懂事不知道汉大水多深,让霍去病务必劝卫青把房子收回去,奉上祖传金人以表歉意。 艾蔚的一帮人围过去摸摸碰碰,连连赞叹, “这个真是金的,我认识。” “我的妈呀,那得值多少钱啊?这是谁送这么大礼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霍去病觉得太贵重了,把盒子扔到车里,去找卫青商量。卫青看到金人吃了一惊,问明经过,也觉得这个礼太重了,就跟霍去病一起抬着盒子去找刘彻。 刘彻听卫青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盯着金人看了一会儿,就跟卫青商量让他把自己的房子收回来,给金日蟬在别处买栋别墅,要不真把金日蟬吓跑了。卫青看都把金日蟬吓成这样,也只好同意了。 刘彻觉得金日蟬这人还行,挺上道。 天还没冷呢,大家陆陆续续都搬进帝王谷了。霍去病很舍不得原来那个房子,但想着帝王谷那边也是自己的心血,就跟着卫青一起搬过去了。还没有供暖的日子最难熬,卫青又怕冷,经常缩在被窝里看书看文件看图纸,霍去病撞见了就钻进去跟他一起看,卫青会有意无意地紧紧靠着他。 要是之前的刘彻,说什么也不会住到帝王谷,不方便出去玩,一有个什么事儿大家马上就都知道了,保不齐有多少风言风语说三道四的。但是非典之后刘彻比之前平和稳重了不少,之前的那些男男女女,基本上也都断了,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在校好好工作,在家好好看教育类图书,想着怎么把刘据打造成自己理想的接班人。但是儿大不由爹,据儿压根不太听他的,尤其再有子夫在背后撑腰。于是刘彻努力耕耘,想让子夫再给自己生个儿子,自己一定总结经验努力教导。 李延年找过刘彻无数次,刘彻就是不露面,好容易有一次在社交场合堵到刘彻了,刘彻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李延年日子过得不好,李广利总抱怨他没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好,请李延年演出的也少,都是平阳时常照顾,让大伙谁有机会就带着李延年去串个场,赚个生活费。 所以一抓到刘彻,李延年就粘上了来,怎么赶都不走。刘彻早就想跟他了断了,想慢慢放着就过去了,没想到一见面他还是这个德行,想来这种事还是早说清楚早好,就带着他去了一个咖啡厅。李延年一看刘彻让自己上车,乐得不行,可一看去的是咖啡厅,心就凉了半截。刘彻边喝咖啡边跟他说自己不太想玩了,不光是他,之前那几个也都不找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还差点儿死了一回,早没那个心思了,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到了儿看李延年萎靡不振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看看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之前写的那个《倾国倾城》,多好,专业评价那么高,听着是真好听,词好,曲子也好,你再看看这几年,你都干啥了?净瞎忙活,啥也没弄出来,我也不好说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些事情自己得想明白,你就想这么过一辈子?” 很多年以后,李延年成了国内最好的音乐创作人,他的词曲通透中带着淡淡的哀怨,好上口好传唱,谁唱谁火。所有的歌手都想求李延年给自己写歌。因为几年里没有钱整容维护,李延年的鼻子塌了,脸也松了,看着镜子,自己都觉得十分丑陋吓人,之前李延年光鲜亮丽,却无人理睬,等他丑到不堪入目,却是门庭若市,所有的演艺公司都找他想跟他合作,所有的新人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那些成名立万的见了面也对他礼遇有加……大树底下好乘凉,李延年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他还是一直在平阳的演艺公司,抽空也给艺术学校的学生讲作词作曲,还被好几个音乐学院聘为客座讲师。李延年是跑野台子的,之前都不敢跟这些科班出身的人说话,怕人家瞧不起自己,现在却给这些人当老师, “李老师,我可崇拜您了。” “是啊,您的歌写得真好,真的是倾国倾城。” “我都丑成这样了,还啥倾国倾城啊?” “李老师不丑,能写出那么好的歌,就不丑。” …… 命运是很会开玩笑的,李延年倾尽全力、绞尽脑汁,想让妹妹李妍嫁个好人家,以后李家有依靠,又想让哥哥李广利学术上有所建树,以后李家有指望,却在白白浪费了许多精力后才明白,李家最有天资也最可能有建树的,是他李延年自己。 刘卫长把霍去病甩了,刘彻很生气。 刘彻一直觉得,刘卫长跟霍去病、刘平阳跟卫青,都是天造地设,没想到刘卫长死活都要跟曹襄在一起,刘彻劝了好多次都没有用, “去病哥哥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爸爸你都不知道,你非典住院的时候,曹襄天天来陪我安慰我哄我开心,去病哥哥总共才来了一次!还是跟舅舅一起来的!我都看出来了,要不是舅舅要来,他才不会来呢,来了也没跟我说几句话!爸爸你总说去病哥哥忙,可曹襄也很忙啊,刚接任校长,却还是天天来陪我,这一对比就什么都看出来了。你说是不是,妈妈。” 卫子夫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这么一看的确是襄儿更喜欢卫长,对卫长更好,女孩子就应该找一个爱自己宠自己的男人结婚。” 刘彻在心里骂了霍去病无数遍无数遍,就不能不那么拽,就不能哄哄人? 霍去病这边砸了,就得加紧关注卫青和平阳,千万别出什么纰漏。刘彻跟卫子夫通了气,找了一天,两个人一起找平阳来家里吃饭,边吃饭边聊, “姐,你是不是喜欢卫青啊?” “哪有?别听那些人瞎说!” “什么瞎说啊,长安圈里都说呢。姐,你要是真喜欢卫青,我跟子夫帮你做媒。” 刘彻看平阳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娇羞神情,忙拍胸脯打包票,却不料平阳好久没说话,神色哀怨, “喜欢能咋样啊?乖猪儿,姐知道你是为了姐好,卫青那个条件的,什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找不到啊?姐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能生,不是连累人家吗?” 刘彻一窒,也慢慢泛起苦涩,不知道说什么好,姐姐这么好的女人,家里外头样样拿得起来,就是命太苦了。子夫却在这个时候笑道, “平阳姐,你可别这么说,就青弟那两下子,还小姑娘呢,他看到女的就害怕,这么下去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就算不能生,还可以领养嘛,两个人做个伴,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强。”顿了顿又道,“我看青弟跟平阳姐相处得还好,况且平阳姐您对我们卫家也有大恩。” 平阳叹道, “说什么恩不恩的?卫青救过我的命,对我才是有大恩。” “两边都有恩,这不就是缘分吗?” 平阳一愣,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过几天就是平阳的生日,阳历生日是公开的,要操办要应酬,刘彻就选了平阳的阴历生日,带着子夫请来卫青,四个人一起给平阳过生日。 刘彻和子夫是精心准备的,特意订了一家气氛温馨浪漫的西餐厅。两个卫家人两个刘家人,都是姐姐和弟弟,不会太拘谨,有什么话都好说出口。刘彻和子夫是夫妻,气氛上仿佛另一对也是夫妻。刘彻和卫子夫商量好了,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再灌卫青一些红酒,看看能不能出来火花。 卫青还好,一直吃东西,大家一起干杯喝酒也没推脱。刘平阳却是紧张得不行,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不知道怎么接话题,手都有点儿抖,叉子差点儿掉了。刘彻和卫子夫很着急,话题引过去好几次,一个不开窍一个不给力,最后好不容易挑明了,卫青已经喝醉了。刘彻看卫青醉了,就让刘平阳带卫青回家。平阳吓坏了,说什么都不敢。 几个人结了帐出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天气预报说有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刘彻扶着卫青,让平阳先去把她的车开过来,平阳刚走到雨里,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就动了,缓缓开过来,车门打开,是霍去病。 几个人看到他,都吓了一跳,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撞破一样, “去病,你不是出差了,怎么回来了?” “会开完了。” 霍去病自从和卫青确定关系,很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不想错过哪怕一顿饭、哪怕一个夜。今天他是在省内其他城市开会,下午开完会就直接回长安了,在车上给卫青打电话,知道他们几个在这里吃饭。 霍去病把卫青扶上车,慢慢让出车道,然后把车门打开,座椅放平,几个人看到他拿着矿泉水和毛巾帮卫青擦脸,隐隐能听到两个人说话, “怎么喝那么多,晕不晕?” “不晕。” “胃难受吗?歇一会儿再回家吧。” “不难受。现在就回去吧,一会儿下雪了。” “再等一会儿吧,开起来有颠簸,我害怕你难受。” …… 刘彻和卫子夫觉得他俩……太过亲密或者暧昧,总之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平阳站在雨里没有动,静静看着,猛然想起dv那件事,那件事只有她和霍去病知道,她一直想不明白霍去病为什么要那么做……雨打在她身上,心像被碾过一样沉痛。 平阳淋了雨,大病了一场。 回家的路上,雨慢慢变成雪,没有风,静静地下着,白白的雪花反射路灯的光。 霍去病停好车子,把卫青扶到卧室,握了握他的手,看凉不凉。卫青盯盯地看着他,眼里有水波流动,霍去病看他这样,赌气道, “下回我不在不许喝酒!” 卫青微笑着,用手抚去霍去病脸上的水珠, “我又没喝醉。” “还没喝醉?喝醉得啥样?” “不这样能回来吗?放心吧,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不是约好了你要去接我吗?”卫青吃吃笑起来,手在霍去病脸上来回抚摩,神色狡黠又有些调皮,“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害怕我被人拐跑了。” 霍去病盯着卫青,觉得一团火升了起来,他这是在挑逗自己, “阿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卫青用食指点着霍去病的嘴唇, “知道啊。” 霍去病受不了了,翻身压了上去,他想做,做到最后。卫青热烈地回应着他,到扩张的时候,霍去病从床头柜的抽屉里轻车熟路地拿出润滑剂, “你这都准备好了?” “是啊,早准备了。” “会不会过期?” “定时更换。” 霍去病很卖力地做前戏,他不想让卫青太难过,那里太窄太紧,他害怕卫青会疼,会流血,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但还是不行,怎么看进去都得流血,霍去病觉得很挫败,用头蹭了蹭卫青, “不行,太紧了,会流血,我舍不得,阿青,要不你在上面吧。” 卫青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早知道自己下不去手,才没跟你抢。” “你知道怎么做?” “废话,上网一找就知道。” 霍去病蹭够了,就看着卫青,怎么办?进去会疼会出血,但是自己忍得要爆炸了,怎么办? 卫青看他好久不动,翻过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睡觉了。”气哼哼地又补了一句,“不做以后也别做了!” 霍去病哪还能受得了,过去把卫青从被子翻出来。 还是做了,结合,合二为一。 外面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没有风,静悄悄的,覆盖万物,反着路灯暖黄色的光…… 霍去病醒了,卫青还在睡,霍去病大气都不敢出,怕吵醒他。 哪怕再小心,还是出血了,不是太多,卫青在洗澡的时候都要睡着了,看来是累坏了。 酒是好东西,刘彻很早以前就说卫青喝多的时候叫他闭嘴滚蛋,卫青喝酒了就跟平时不太一样,以后可以让他少喝一点儿……霍去病胡思乱想着,他很想去亲亲卫青,但是忍住了。 饭都做好了,卫青还没醒,霍去病俯下身亲他,卫青迷迷糊糊坐起来,腰有点酸,那个地方有点儿疼,翻身下床, “行吗?难受不难受?要不你躺着吧,我给你端过来。” “没事儿,赶快吃饭吧,我第一节还有课呢。” 下床了之后才发现,腿有点软…… “你躺着吧,我端过来给你吃,你那节课我帮你上了,讲到哪儿了?” “能行吗?教务查到咋办?” “填个代课申请就行了,找公孙敖签个字,放心吧,郑当时不敢难为咱俩。” “好吧,在建章楼302,讲到第六章第二节,讲稿和软盘在写字台上。” 看着卫青吃完饭漱了口,霍去病帮他掖好被子,又亲亲他,才到书房拿着讲稿和软盘走了。 302的学生看到霍去病都吓坏了。 霍去病和卫青完全是两个风格。 卫青的课,上午第一节前半个小时是可以吃早餐的,以免饿着肚子听课效果不好。每节课卫青都会提问到每个人,尽量让每个学生都跟得上,只要不缺课,每节课都认真听课,考试就一定能通过。 霍去病完全不同,不点名不提问讲得飞快,他刚上课的第一个学期好多学生看他不点名就不去上课,期末找霍去病划重点,霍去病表示讲的基本上都不在书上,没法划。于是只好找其他同学抄笔记印笔记,上课的同学都抱着笔记都啃得辛苦,不听课的,就算抄走了印走了也看不懂,题也难。那个学期霍去病直接挂掉了半壁江山,名捕之号鹊起,大有接班汲黯之势,下学期学生们都乖了,不点名不提问也屁颠屁颠去听课。 但是霍去病今天很反常——反常地和蔼可亲,迟到的两个人也让进教室了,有个同学手机响了他也没赶人,有好几个人饿得不行受不了食物诱惑偷偷吃东西他也没管…… 郑当时查到302,没等问呢霍去病就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十分谦和地说要替卫青一节课,下课了就去找地矿学院院长公孙敖签字,把代课单补给教务。郑当时被他的谦和弄得直发毛,学校规定不许代课,是不许研究生和博士生代老师上课,副校长给副校长代课,这个不算…… 一直到下午开会,刘彻看了好几次坐在卫青身边的霍去病,都觉得这小子今天……很不一样,大冬天的,满面春风。 元旦之前,刘彻出去应酬,回家一开门就听到喧哗声,以为卫子夫出了什么事儿,赶忙进去看,却见卫少儿气得不行,正在骂霍去病, “你简直是畜生!你舅舅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祸害他,简直是造孽啊!” 霍去病盯着她不说话,卫少儿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被他这么盯着更是火上浇油,上去给了霍去病一个耳光。打完了几个人都愣在那里,这是卫少儿第一次打霍去病,孩子不是她养的,她心里歉疚,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打霍去病,真出手打了,看着霍去病脸上的巴掌印,卫少儿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坐在那里呜呜哭,卫子夫怎么劝都不行。 刘彻一回家就看到这个阵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想绕着弯子说点有意思的事儿缓和气氛,几个人却都没兴有致,饭都没吃,不欢而散。 吃过晚饭,刘彻和卫子夫边看电视边聊天,刘彻忍不住好奇,一直追问,子夫起初不想说,又想这个事情刘彻还是知道的好, “二姐看卫长和曹襄都要结婚了,就急着给去病介绍对象,正月不相亲,这个月就抓紧时间介绍了好几个,去病那孩子……哎,这可怎么说好,看都不看,今天二姐来找我,正好去病跟青弟从乡下回来,带了些年货,二姐就跟去病说,让他赶紧相亲看对象,去病,哎,去病说,说,要跟青弟过一辈子。” 刘彻没听明白,狐疑地看着子夫 “去病说不想结婚了,要,要一辈子跟青弟过。” 刘彻皱着眉看着子夫,“你说他俩是那种关系?” “是啊,去病说他一辈子最,哎,一辈子最爱青弟,一辈子对青弟好,让二姐和我别管他俩。” 刘彻头有点晕,霍去病是从小就粘着卫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但是……他俩啥时候是这种关系啊? “卫青呢?卫青怎么说的?” “青弟的几个学生来长安,坐了没一会儿就被请走了,说话的时候青弟不在,去病说……去病说,嗯,说青弟,说他俩都乐意。” “什么?!” 卫青那种人,怎么能乐意这种事儿?当初谁被摸两下就跑了? 没几天卫家人和刘家人都知道卫青和霍去病的关系了,闹得鸡飞狗跳。刘彻不好细问,听过n多个版本,有说霍去病以死相逼的、有说霍去病用强的……刘彻弄不明白了,这俩人的意思究竟是啥,现在这个情形,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出柜”? 年夜饭的时候,卫少儿特意坐在卫青身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卫少儿举杯低声跟卫青说, “青弟,是二姐对不起你,我……我就不该留他,给他送回霍家就没这事儿了,我都知道,是他逼你的。” 卫青看她红着眼圈,轻笑道, “二姐,大过年的别哭哭啼啼的。”不敢看她眼里满满的歉意,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是去病逼我的,是我自己乐意的,真的,这种事情,自己不乐意,怎么逼都没用。” 卫少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刘彻和霍去病带着据儿去院子里放鞭炮,去病害怕外面空气不好,卫青咳嗽,就让他站在窗前看,据儿放了几个烟花,十分欢喜,自己在院子里玩,刘彻拉着霍去病说话, “你真跟你舅舅那啥了?” “当然了!” “我咋没看出来?” “我早就告诉你了。” “啥时候?” “十四岁第一次喝酒那次。” “那次你没醉?” “我记性好!醉了也能记住!” “我听说你逼他来着,还拿照片要挟他,照片在哪儿?让我看看!” “滚犊子!”霍去病瞪了一眼微醺脸红的刘彻,回头看了看站在窗前的卫青,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还这个损样呢?!有点儿校长的样儿没?你再说这些个不三不四的,我跟他过完年都走!去唐大!对,就去唐大!现在就给李世民打电话!”边说边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刘彻吓坏了,连连说再不敢说了,伸手过去抢手机,霍去病举着不给他。看他们闹了好一会儿,霍去病的手机要被抢下来了,卫青打开窗户喊他俩, “别玩了,赶紧带着据儿回来吧,马上下元宝了。” 霍去病回到屋里就粘着卫青,到了零点,大家互相拜年,刘彻给平阳拜年的时候,忽然觉得姐姐这一年老了好多,憔悴了好多…… ☆、 20伏贴 有一天,我要将我的财产和我的心奉献在您的脚下,因为我相信您有一颗充满智慧和诚实的心。总之,我会十分放心地将我的生命和我的荣誉交给您。 ——《莫黛斯特米尼翁》 每年伏天霍去病都会带着卫青来中医院贴三伏贴,就像小时候卫青带他来一样。关乎卫青身体健康的事情,霍去病都十分留意。 三伏头一天,中医院儿科诊室里挤满了人,这年头青壮年养生保健的少,注意保养身体的都是老人孩子,只见整个走廊楼梯大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好多孩子誓死抵抗,哭闹不止,钱乙带着年轻医生忙得汗流浃背。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12节 天热得不行,又是暑假,两个人一早就过来了,想赶在日头上来之前回家,领了号码,霍去病受不了一屋子的鬼哭狼嚎,就带着卫青坐在走廊里,两个人拿着晨报做填字游戏。 霍去病起初没注意,一直到卫青进去贴伏贴,他独自坐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旁边座位上有个孩子。霍去病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有多大,只觉得好小好小,霍去病低头看他的时候,他也瞪大眼睛瞧着霍去病,表情里带着笑意。霍去病觉得有意思,就一直看着他,这孩子真漂亮,眼睛像水一样会波动流转,好像舅舅啊…… 卫青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霍去病看他出来,就拿着东西陪着他往外走,刚走出两步,那孩子就大哭起来,一直坐在旁边的大妈大声喊道, “这孩子你不要了?!” 霍去病不知道叫的是自己,继续往前走,大妈是个热心人儿,跑上来拽住霍去病, “我说你这人咋回事,那孩子你不要了?” 霍去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以为是她带的孩子,奇道, “不是你带来的吗?” 大妈很愤怒,嚷嚷道, “你这人咋回事?咋这么缺德呢?我刚看到你一直瞅着孩子看,他还冲你笑,这就扔下不管了?造孽啊!” 大妈嗓门大,这么一嚷嚷,围上来一圈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卫青问明白怎么回事,连忙解释不是他们的孩子,大妈不依不饶, “你说你们哥俩,穿的溜光水滑的,咋这么缺德呢?那么点儿个孩子就扔了?孩子妈知道吗?” “是啊,咋这样呢?趁着人多来扔孩子。” “赶紧报警吧,这是犯法!” “现在这人啊……” 走廊里围了一圈人,马上就有院方人员过来, “怎么回事?注意保持秩序啊!今天贴伏贴的人多,贴完的赶紧下楼,别在这儿围着。” “这儿有两个人趁乱扔孩子。” 中医院警务室的人不认识卫青和霍去病,听大伙七嘴八舌说着,又瞅了瞅卫青和霍去病, “别站着了,越围人越多,抱着孩子跟我走吧。” 卫青贴着伏贴呢,霍去病就过去抱,说也奇怪,霍去病一抱起来,那孩子就不哭了。大妈一看这样,又嚷嚷起来了, “我说的吧?这个就是他的孩子,他还不承认!” 霍去病和卫青跟着去了警卫室,说明了情况,负责人起初还不信,后来钱乙出面作证明,又调了录像,两个人进医院的时候就拿了个小手包,根本没带孩子,最后没办法,只能报警。110来了又一起看了录像,想知道究竟是谁的孩子,却找不出来,嫌疑最大的邻座大妈也是只拎了个小包进的医院了。 是个健康的男婴,婴儿身上只有包被和一个出生日期牌,刚出月子,有人认识包被是市妇婴医院的,去市妇婴医院了解情况,那一天出生的孩子早就出院了,挨家打电话核实情况,也都没有说丢孩子的或者语气异常的。 卫青和霍去病为了洗脱嫌疑,跟着忙活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家,卫青身上还贴着伏贴呢,两人也没再出去,霍去病做了点简单清淡的,一直陪着卫青在家里。晚上霍去病帮卫青拿掉伏贴,用温水擦背, “阿青,咱俩商量个事情。” 卫青穿好衣服,转过身看他, “阿青,你不是一直喜欢小孩子吗?今天那孩子我看着挺投缘的,咱俩把他收养了吧。” 卫青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去病真想养孩子?” 霍去病猛点头,卫青想了想才道, “那过两天打电话问问吧,要是没找到父母,看看能不能收养。” 霍去病搂住他,低声说, “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我嫌麻烦,但是我挺喜欢那孩子的,”顿了顿才说,“他眼睛真像你。” 卫青翻了他一眼, “我本来不想说,他鼻子还像你呢,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霍去病听了蹭着卫青的脖子说, “那你说我哪儿像你,你说咱俩哪儿像。” 卫青不理他,他自言自语道, “慢慢的我们俩会越来越像,人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会有……那个夫夫相。” 开学前刘彻才出差回来,刚到家就听卫子夫说卫青和霍去病家多了个孩子,赶忙过去看, “这孩子叫啥?” “霍嬗。” “谁起的?直接叫霍招妹多好!”刘彻看霍去病狠狠地瞪着他,才收了戏谑,“这孩子长得真好啊,眼睛像卫青。” “是啊,不光眼睛像青弟,你看这鼻子多像去病啊。” “嗯,真是奇了,这样的都能捡到啊!哪天咱俩也去捡去!生日是哪天?哎呦,还有日期牌呢?还带生产日期?等有空让唐大那几个人看看。” 霍嬗被他折腾得不乐意了,扁着嘴哼唧着找霍去病,霍去病抱起来就好了, “这真是啊,太有意思了,他俩谁抱着都像亲儿子似的,太神了。” 吃饭的时候刘彻才想起来问, “为啥姓霍啊?咋不姓卫?” 卫青闷着吃饭没抬头,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我原本也不姓卫。” 刘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几个人都心疼得不得了。霍去病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又轻轻搂了搂卫青,刘彻在一旁看着,他俩极少在人前做这种亲密的举动。 吃完饭刘彻被罚洗碗,霍去病负责监工,卫子夫和卫青在客厅里聊天, “青弟,我仔细看了,手牌和包被都没啥标记,这孩子也没有特别显眼的胎记和痣,扔孩子的怕是真不想要这孩子了,你们就放心养吧。” “三姐,还是你心细,咱们都没想到这些。” “三姐没什么能耐,也就心细些。这孩子真不错啊,一点儿不闹,你俩都忙的时候就送到三姐这儿来……” 姐弟俩正聊着呢,就听到霍去病在厨房里咆哮, “别唧唧歪歪的了!有完没完!赶紧洗碗!里面外面都得洗!你洗过碗没?!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那边那个,都没洗干净!” 过了一会儿,又是霍去病, “你有完没完!跟你说了是捡的!要不你就当我生的得了!我不陪你了!你赶紧洗,我一会儿来检查。” 说着气哼哼跑到卫青身边求安慰去了。 秋高气爽,汉大校园里的路上都是落叶,扫都扫不完,刘彻心情很好,悠然地享受校园秋季的景色,慢慢开着车去未央楼。 刘彻正在车里编制各种文艺伤怀的句子呢,就感觉一辆车从自己身边嗖一下超过去了,刘彻吓了一跳,刚要仔细看是谁,又飞过去一辆车,边飞边喊, “你慢点儿,没事儿,保证不能迟到!” 后面边飞边喊的是霍去病,前面那个,不用说,是卫青,两个人前后脚到了建章楼,扔下车就往楼里跑,是的,扔下车——他俩都骑的自行车。 刘彻坐在车里都无语了,也不是没有车,为啥不开车啊?人家都骑车的时候他俩开车,人家都开车了他俩骑车,这是干啥啊?还有,卫青之前不这样啊,咋越活越回去了,像个小孩似的…… 这事儿一直在刘彻心里,所以院务会的时候有意无意就提起来了, “得出个规定,以后不能在校园里飙车。” “是啊,最近飙车案不少,咱们得出个规定,校园里开车要限速。” “不光开车,自行车也得限速。” 大伙不明白刘彻为啥忽然说自行车,只有霍去病狠狠地附和道, “对!自行车也得限速!” 一看霍去病开口,马上就有几个人跟着响应,平阳想了想,道, “自行车怎么限速?又没有车牌子,当场扣人?要是在后面追,学生一着急,骑得太快反倒容易出事故。没有办法执行的规定,最好也别出。” 卫青毫不犹豫地举手同意。 霍去病一看这个阵势,马上倒戈, “我刚才没想到这点,我也同意不出。” 刘彻鼻子都气歪了,他有三个副校长,个个得力,把他闲成了知名博主,对这三个副校长刘彻十分满意,但是……为毛这三个人里面,其中两个都想跟另一个结婚啊?!为毛为毛?!团队核心成员之间不能乱搞男男男女关系,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好吧,霍去病说以结婚为目的的不叫乱搞…… 卫青之前怕冷,从来不爱吃各类冷饮,这几年可能是身体调养得好了,卫青忽然迷上吃雪糕,尤其爱吃一种红豆雪糕。 周三下午是汉大的例会时间,一般不安排课,但也有极个别串不开的时候,这个学期,霍去病周三下午第一节就有课。大家在会议室等着霍去病开院务会,刘彻热得不行,让霍光去买雪糕吃,霍光问了每个人要吃什么,下楼骑着车去生活区超市买雪糕。 别人还在吃呢,卫青就吃完了,还把包装袋扔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垃圾桶里,霍去病一进会议室就发现其他人都在吃雪糕,就卫青一个人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满腹狐疑, “去病可算来了,就等你了,你热不热?赶紧吃雪糕吧,你舅舅说你爱吃这种,吃完了开会。” 霍去病接过雪糕,边撕包装边看着卫青,卫青不敢看他,霍去病凑过去小声说, “你刚才吃雪糕没?” 卫青摇摇头。霍去病站起来,走到离着最远的垃圾桶扔包装袋,又慢慢走回来,沉沉地问, “你刚才吃雪糕没?” 卫青知道他看到包装袋了,没办法,点点头。 “吃了多少?” 卫青还是不敢抬头,小声说, “半支。” 霍去病狠狠地咬雪糕,眯着眼睛看他, “那另外半支呢?跟谁一起吃的?” 卫青都无奈了,咬着下嘴唇抬起眼看着霍去病, “我吃了一支。” 霍去病都要喷火了, “医生是不是说你一天最多吃半支?要不就两天吃一支!明天不许吃!” 刘彻低着头忍着笑,憋得不行。 又是周三院务会,刘彻仍旧提议买雪糕吃,卫青犹豫了好久,还是要了红豆雪糕。 卫青这次不着急了,慢慢吃,等着霍光也吃完了,他把包装袋折得板板整整的,塞到了霍光的要扔的包装袋里,霍光看他得意的小样都要无语了,哥哥的舅舅真聪明,哥哥那种人,说什么也不会去翻垃圾箱的…… 霍去病上课回来,就看卫青很镇定地看着自己, “你刚才吃雪糕没?” “没有。” 霍去病皱皱眉,看了一会儿刘彻,又看了一会儿霍光,觉得有问题, “卫校长,你出来一下,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在这儿说吧。” “不行,出去说。” 霍去病拽起卫青就往外走,卫青可怜巴巴地眼神求助了一圈,只有刘彻站出来说了句, “去病你的雪糕不吃了?都要化了。” 被无视了…… 没两分钟两个人就回来了,刘彻发现,卫青的嘴唇……好红啊。 再下一次的院务会,刘彻又要吃雪糕,问卫青要不要,卫青摇头,刘彻故意逗他, “卫青不想吃吗?” “不想。” 刘彻还想说什么,霍光凑过来惨兮兮地说, “刘校长,就是卫校长想吃我也不敢给他买啊,霍校长特意找我说的。” 一圈人吃雪糕,卫青眼巴巴看着,霍去病上课回来坐在卫青身边,卫青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刚才吃雪糕没?” “没有!”气哼哼。 “我买了一支。” 卫青看着霍去病拿出来红豆雪糕,满眼欢喜, “我先吃一半,剩下的给你吃。” 猛点头。 霍去病边吃边问他, “真那么好吃?我怎么没觉得啊?你喜欢吃红豆,下次我熬红豆汤给你,不能总吃雪糕,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觉得这个雪糕多好吃啊,你怎么喜欢成那样……” 刘彻看卫青时不时在下面偷偷拉霍去病的衣角,让他少吃点,看来卫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像小孩了! 开完会霍光要去各部系送材料,平阳正好开车回艺术学校,就捎了霍光一段路,平阳的车里反复放的是唐大演艺新出的流行歌曲《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缠绵哀怨。 之前霍去病很不喜欢别人来自己和卫青的家,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新房子面积大了,偶尔会叫霍光来家里吃饭。 霍嬗已经会跑了,是带起来最累的时候,卫青带着他在院子里玩。霍光给厨房里做饭的霍去病打下手,拿啤酒的时候霍光才发现,他俩换了个双开门的大冰箱,有一个冷藏柜里全是葡萄,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巨峰玫瑰香马奶提子…… 刘彻带着张骞和东方朔出去应酬,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卫青带着霍嬗在院子里给池塘换水, “一晃霍嬗都这么大了。” “是啊,好像是上幼儿园了。” “这孩子可好玩了,越大长得越像卫青和霍去病,谁带出去都像亲儿子似的,不过老淘了,比霍去病小时候还淘,加个尾巴就是猴了。” 张骞被刘彻逗得不行,东方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俩不好奇吗?你说霍嬗管他俩叫啥?要是管卫青叫爹,就得管霍去病叫哥,要是管霍去病叫爹,就得叫卫青舅公,这都差辈儿了。” 张骞和刘彻一起看着东方朔, “要不你去试试?” “为啥回回干这事的都是我?!” 卫青不知道为什么进屋去了,可能是有电话,霍嬗拿着渔网自己捞盆里的鱼玩。东方朔趁这个时候下车走到门口,咳嗽了一声, “小孩,你家大人在家吗?” 霍嬗举着渔网跑过来,离门还很远就站定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东方朔, “你家大人在家吗?你把门开开,我找你家大人有事。” 霍嬗的眼睛眨了眨,举着渔网往屋里跑, “阿青阿青,有个坏人!阿青阿青,有个坏人!” 东方朔都无语了,刘彻和张骞在车里乐得直不起腰,卫青出来看是他们,赶忙让了进来,开门的时候霍嬗还指着东方朔告状呢, “阿青,他是坏人!别让他进来。” 几个人帮卫青弄好池塘,就坐在葡萄架下面聊天。霍嬗活力无穷,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霍去病回来了,霍嬗跑过去开门。 “去病上哪儿去了?才回来。” “艾蔚有点儿事要处理,过去一趟。” “艾蔚现在是长安最好的家装公司了吧?” …… 卫青看自己的杯子被霍去病抢走了,就进屋拿杯子去了,霍去病看卫青一走,就招手把霍嬗叫了过来。霍嬗一到霍去病面前就规规矩矩的, “今天都干什么了?” “上午浇水,然后看书,吃饭,下午弄池塘。” “你今天乖不乖?” 猛点头。 “今天吃雪糕了吗?” “吃了一个。” “你呢?” “我也吃了一个。” “你把一个都吃了,一点儿都没给他?!” 猛点头。 霍去病不信,死死盯着他,霍嬗一副大无畏神色,等着卫青回来救援, “我就不信你一点儿都没给他吃!” “去病也给他吃的,为什么我不能给?我都看到了!” 霍去病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刘彻乐得不行,插话道, “卫青还爱吃那个雪糕啊?这回一天能吃一支了?” 霍去病咬牙切齿道, “是!一支都不够!” 刘彻忍住笑, “卫青还真长情啊,就爱吃那个红豆雪糕。” 吃完饭张骞和东方朔就回家了,刘彻在院子里陪着霍嬗玩,刘彻很喜欢霍嬗,就像之前很喜欢霍去病一样,他做梦都想有个霍去病那样的儿子。 一提到儿子就烦心,刘据从小就跟自己反着来,越大越有主意,再加上卫子夫给撑腰,竟然去念了戏剧学院的附中,高考也考到了戏剧学院。刘彻是很文艺,但不代表能接受自己的继承人,汉大未来的校长去学话剧,刘据从小就喜欢儿童剧,长大了喜欢话剧,对做汉大校长没有任何兴趣。 卫子夫没有再怀上第三个孩子,刘彻郁闷了好久,有段时间,隐隐的都是伤心,这种郁闷和伤心,一直持续到李世民找他和赵祯诉苦。 李世民这次栽了个大跟头。 关系远的人不知道他的底细,关系近的人却都知道,李世民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敢玩也会玩,前几天还跟赵祯刘彻炫耀,勾上了一个海归硕士,还是刘彻的校友,也是商科的,年轻漂亮有学历有涵养,比明星嫩模好玩多了,没想到这次就来诉苦了, “我这次算是栽了,我也知道她那样的不是明星嫩模,保证不可能一直甘心是这种关系,她说想进唐大,我一看学历能力都够,就同意了,哎,没想到啊!你说现在的小姑娘手段咋这么高呢,我不联系她,她也不联系我,我以为咱俩就这么断了呢,没想到前几天我媳妇就跟我说,李治要结婚,我一看,要结婚的对象竟然是她!你们能想象不?我当时都要厥过去了!你说我能说啥?啊?我媳妇对她可满意了,被她哄得溜溜转,我做老公公的,身份敏感,多说也不是少说也不是,你说咋整?刘小猪和赵小龙,你们说咋整啊?” 刘彻很淡定地说, “我怎么知道?我家刘据又不会跟小王小尹小邢搞上。” “早就劝过你,别啥人都找,之前那个杨家的就差点儿出事,现在的小姑娘心机深着呢。” “实话跟你俩说吧,她要是就想当李家的媳妇,倒还没什么,就怕……哎,就怕当校长媳妇都喂不饱她。她才多大啊,就有这个心机手段。” ……… 他们三个人里,就李世民日子过得最顺,除了没事喝多了嚷嚷哥哥李建成,没啥别的烦心事儿,这还是头一回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让个小丫头给算计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么一对比,自家的刘据还不错,至少没把小王小尹小刑领回来要结婚…… 哎,儿子都是不省心的,省心的能有几个?这几个孩子里面,刘彻就觉得霍去病最好,样样好,干啥像啥,到了了他搞出的响动最大,谁能想到他对卫青是那个心思啊…… 前几天有非典时候的病友给刘彻打电话,问他的身体情况,很多人都有后遗症了,据说最严重的,骨头像石膏一样脆,刘彻去检查了一次身体,没有什么问题,骨头也很坚固,上次自己逗卫青问他想不想吃雪糕,要不分一半给他,正好让霍去病撞见,被狠狠地捶了一下子,疼了三天但没骨折…… 这人啊,一步步的不容易,说什么都得好好活着,别啥事都上火都生气,得坚持作息规律、饮食健康、适当运动,刘据不想当校长,不代表刘据的儿子不想当,儿子还能有儿子,只要自己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就能等到机会亲手栽培满意的接班人。 人年龄越大,身边的人就越少。 李世民走了没几年,唐大就大乱了;之后赵祯走了,宋院却还是老样子;之后平阳姐走了,艺术学院还有曹襄和卫长;再之后……子夫走了,刘彻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家里空荡荡的,卫长和刘据每周会回来一次,也是吃一两顿饭就走了,还不如病己来得勤,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的,保姆做完饭收拾完屋子就走了,连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卫青和霍去病开不动矿了,头几年开始,连书都写不动了,艾蔚也交给霍嬗在打理,两个人现在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人岁数大了,干什么事情都慢,之前一个小时能做完的,现在要两个小时,所以两个人每天就是忙活三顿饭。 刘彻从偶尔来蹭饭变成了时常来蹭饭,后来,一天三顿来蹭饭。 “没关系,反正也不差一个人,来吃吧。去病做的饭最好吃了。” 刘彻捧着饭碗细细嚼着,好久才说, “我还是觉得子夫做饭好吃。” 来蹭饭就得干活,刘彻负责洗碗,霍去病小声叨咕, “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吃还来?” “要不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刘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家有保姆,我不想一个人吃饭,我跟据儿不对脾气,不想去他家,卫长怎么的也是女儿,也不好去。” 霍去病被他弄得怪不得劲的,只能点头答应,刘彻边刷碗边问, “你为啥不乐意我来?” “影响我俩。” “你俩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亲亲抱抱的,不腻味啊?!” 霍去病明白了,有些人,就不能同情,相信他可怜那是自己脑袋残了! 三个人一起包饺子, “舅舅去看锅,我包饺子,姨夫擀皮。” “凭啥我擀皮?擀皮最累!” “你会包吗?上次是谁包的全都开了?想不想吃饺子了?” 刘彻没办法,只能擀皮,擀的皮方的方圆的圆还有三角的,卫青一会儿就来替他,霍去病又来替卫青,最后只剩下卫青和霍去病,轮流着,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 刘彻之前什么都不会做,都是这几年跟着卫青霍去病新学的,子夫在的时候,什么都不让他做,他自己去买菜,挑了好多烂的,买的蒜苗,老的像火柴棍…… 但刘彻还是坚强地活着,每天吃好几种保健品,还推荐给卫青和霍去病, “有用吗?” “有用!我一直吃,真的有用,你没看他们都没了,我还在呢吗?” “三姨不吃吗?” “你三姨也觉得没用,想起来才吃。这种东西要坚持!” “咱俩每天饮食挺均衡的。” “那也不行,得吃,有些摄入不足的。” “三姨夫,我觉得你像搞传销的!” “什么传销!人要相信科学!我得好好活着,过几年那个什么基因破解了,人都能返老还童。” “三姨夫,你这话说的,就是个传销的!” 刘彻对保健品是深信不疑的,隔三差五就送几瓶给卫青和霍去病。 冬天的时候,电视台要做一个卫青和霍去病的专访节目,霍嬗的大儿子过来帮忙协助,他孩子的预产期是下个月。 卫青和霍去病是泰斗级别的人物,这类专访并不会问太尖锐敏感八卦的问题,虽然大家都很好奇他俩,为什么一直住在一起?为什么一直都是单身?霍嬗的妈妈是谁?霍嬗究竟是霍去病的孩子还是卫青的孩子?但是这样的专访,根本不会问。 专访是在书房,背景是满满一架子书,上面卫青和霍去病的名字连在一起。两个人的反应速度很快,应对自如,录制很顺利,最后一个问题是,自己儿时的梦想是什么,如何实现的。 卫青梦想的很简单,吃得饱,穿得暖,大家都平安。 霍去病等他说完了才说, “我没有什么梦想,我过的一直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从不在梦里想着得到什么,想要得到,就要牢牢地抓在手里,什么相信有更幸福的地方,放手给你幸福,都是骗人的狗屁,霍去病一直深信,不会有人比自己更能让卫青幸福,无论是男是女——他俩都不太会跟女人相处,而男人,用刘彻的话说,那个圈子更乱,没有人当真。 外面有细小的雪花飘落,霍去病很满意,卫青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冒了,屋子里暖暖的,两个人相互倚着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卫青说话的时候,霍去病低下头把耳朵伏在他嘴边。 卫青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霍去病控制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 仿佛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经历了几世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