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输给时间》 正文 第1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文案 盗墓笔记,老九门同人 张启山x吴邪 by 堂前茶几 雷勿入 内容标签:原著向 灵异神怪 民国旧影 盗墓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启山吴邪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前情接南派三叔 《老九门》第十三章 张启山已经接连两晚没有入睡,翘着腿坐在房中,房门大开,正对着院当中放着的已经散架的棺椁,外面用石碱盖满。因为没有足够的石碱加上棺椁内的东西没有清理干净,因此这个巨大的黑影此刻还静静的躺在月光之下。 张启山一个人守着,连副官也被他命令去休息了,自己默默的在这无边的静谧中思索着,这真的是日本人的一个阴谋吗?张启山觉得没那么简单,杜鹃花的顶针已经给二月红看过,可他也表示并不知情,但会帮忙查一查。 忽然眨眼之间张启山面前血红一片,空气中夹杂着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张启山并不着急,只是用力闭上眼睛,叹口气之后才睁开。只是想起来剪断手臂的那一瞬间,当时并不自觉,直到这时方露出心疼那个孩子的表情。 人人都称他为张大佛爷,却没人问他为什么单单钟情于收集佛像,若仅仅谈论价值,形色各样何必偏执。 是为了那被强迫克制却又向往的性情吧,只是这种性情张家人不需要、不能要——不敢要。 张启山定神将思绪收回到面前的棺椁之上,立刻发现就在这刹那的出神间,面前的棺椁发生了变化。张启山从凳子上跳起来,快步走出房间,却又在房门外停下来,转换角度仔细打量棺椁,确定刚才还未完全塌毁的棺盖,现在完全倒在了一边,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变化。 张启山相信自己的觉察力,于是小心翼翼的拔出腰间的□□,朝棺椁摸了过去。张启山这把枪也不是普通的货色,算是个舶来品,膛线枪管都是手工细致打磨过的,另加强了减弱后坐力的设置,使用起来非常顺手,极大的增高了命中率和连发效果。只是因为□□本来后坐力就小,且威力有限,因此这一批的研发并没有得广泛的发展使用,可是这种限量品还是被佛爷弄到了一把。 当靠近棺椁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时,从棺椁的最深处发出剧烈的声响,盖在棺椁上得碎木被震落一地,里面真的有东西! 尸变?张启山心底一惊。绝不可能!白天自己已经确认过,那具古尸彻底的腐烂,四肢关节已经烂透了,就算是诈尸他都没法控制自己身体那种透。 那会是什么?张启山想起白天那张家孩子说的话——他的喉咙里有东西,活的。想到这里张启山自然是怒气冲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东西而已。张启山走近抬起一脚踹飞了棺盖,连带着整个棺材又散了一回架。张启山没有打算叫人,警觉的听到声音自然会出来,没警觉的出来也是做个添头。 “哎哟!卧槽!死胖子能不能动静小点!!” 棺材里居然有人说话的声音?诈尸的还会说话?张大佛爷倒了这么多斗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难道是有人趁自己不注意钻了进去?绊哒麻痹,谁他娘的敢在佛爷面前这样玩?外面站岗的都死绝了吗?! 虽然这么说,佛爷到底不是个冲动的人,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乱世出妖邪,小心为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棺材从里面被翻倒在地,只见一个人猛得跳了出来,一边晃着身子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石碱,一边继续嚷嚷:“胖子,你说你刚才是不是站到棺材上去跳霹雳舞了!” 这回张大佛爷算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傻眼,眼前这明显是一个活人,穿着普通的黑色短皮衣,奇怪料子的裤子,跺着脚开始甩干净短发,嘴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如果是玩笑或者有什么目的,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嚷?张启山放低枪,看着那人转过身来,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月光正照在那人的侧脸,沾了灰尘也遮盖不住他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和一双清澈的如同玛旁雍错湖水一般的眼睛。 “你——你?”显然他对自己的处境也一无所知,支吾着四处张望,茫然无措的样子像一只误闯狼窟的兔子。 张启山被这个念头暗暗逗乐,用枪柄点点那人道:“你是谁?” “吴邪。”那人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转而一顿,像是发现自己太轻易暴露,故意恼火的说,“你又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把我弄来的!胖子呢?” “佛——佛爷!”正在这时,副官拖着鞋子,衣服套了一半冲进了院子,”发生什么事了?佛爷——这,这是——哪位——“副官咬着牙本想问这不速之客是谁,接着又想这人居然没被佛爷当场毙了,还是客气点好。 “去把外面站岗的卫兵叫进来!”佛爷晃着枪头吩咐道,然后把枪别回腰间。 副官出去后,吴邪看着已经没了□□的威胁,试探着从棺材废料堆里跳了出来。 “你从哪来的?”张启山问道,“谁派你来的?” 吴邪张张嘴,本想打诨,半响还是答道:“我说不清楚。” “你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 另有随从士兵跟着副官就冲了进来,看这样子二话不说先进房给佛爷拿了衣服。原本吴邪打量张启山的目光就很奇怪,现在看见那件军装外衣就更是一脸似笑似哭的不可置信,并且不断的偷看不远处的围墙。 张启山套上外衣,不去看吴邪,只是冷冷的说道:“老规矩,在我面前逃跑的,先打左腿再打右腿!” 旁边的小兵立刻立正敬礼,扬声应道:“是!” 吴邪眼见自己还在计划阶段的小算盘已经被人看透,垮着脸看着张启山,说道:“这位——佛爷?我也是被迫误入你的地盘,你看你为难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改天我要是找到了害我掉到这儿来的人,不消得你说,我第一个把他绑了来给你结结实实的捆起来吊打,三天三夜,十天十夜,只要佛爷你有体力,想打多久打多久,怎么样?” “呵。”张启山冷笑,掉进了狼窟的兔子打着抖还想跑。 第二章 “佛爷。”副官报告着带来了一溜儿士兵,挨个在张启山面前站好。 “嗯。”张启山点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一批精神抖擞的少年,今晚站岗的有一半都是张启山早年亲自带过的孩子,居然会出这样的纰漏,是这几年战事太紧,自己疏于管理了吗?“今夜东南方向是谁把守?” 立刻有两名士兵站了出来。 “琨儿?”张启山明显有些吃惊,这些人中如果说有一个人绝对不会犯错,那就是这名瘦高纤细,面孔甚至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年。 “是,佛爷。今夜我当值领队,东南方向是我和周维国。”那个叫琨儿的少年不卑不亢,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冷冷答道。 张启山用手点点吴邪,“这么大个人溜进来你们竟然没有发现?!虽说是没造成什么损失,但不罚你们怎么严明军纪!” 听这话那周维国立刻抖如筛糠,谁不知道佛爷的手段,说要罚那就是重罚了,说起话来都结巴,“佛——佛爷,我——” 琨儿愣了一下,斜眼看了吴邪一眼,梗着脖子道:“佛爷要罚便罚,不说府里进只蚂蚁我都知长什么样,但这溜进来一个活人都不能察觉,我这命留着也没用,佛爷救的还给佛爷!” “你确定?” “是!” 张启山为难的挠挠鼻子,副官出来对其他士兵说道:“也换了岗,你们去休息吧。最近怪异颇多,当值的时候都警醒点,真出了事,佛爷就不会这般好脾气了!” 众人皆松一口气,领命而去。当院中只剩下几个亲兵的时候,副官才问道:“佛爷,这人该怎么处置?” 张启山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吴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一个密不透风的牢房,往里一关再来慢慢盘问。但是张启山内心的感觉不允许自己这样做,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鬼啊魔啊的没见过,但这张脸上所表露出来的东西是真诚的,张启山莫名的就想相信他。 “带到我房里,我倒要亲自听听他的来龙去脉。” 副官走到吴邪面前一抬手,吴邪扭身不快的说道:“我为什么到这来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告诉你?而且我敢保证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只需要把过程说出来,其他的由我来判断。”张启山说完头也不回的朝书房走去,上阶梯的时候停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摇晃着手指说道,“对了,请不动的人该怎么办?你们应该知道的。” 吴邪几乎是被逼着踏进这这间年度豪华顶级大书房,吴邪瞪大眼睛看着闪瞎眼的摆设,想着自己还多亏了这几年倒斗还小赚了一笔,和胖子洋洋得意的以为改了下斗必走空的魔咒,现在看看真是人比壕,气死人! 副官站在吴邪身后,一副旁听的打算。张启山陷进沙发椅中,对副官挥挥手,“关门。” “是。” “从外面。”正打算合上门的副官,一脸委屈的看着佛爷,发现他是认真的,虽然担心还是依然转身退出门外。 “你和琨儿一起去检查围墙四周,另派小队看着门口的棺椁。”张启山虽然信任琨儿,但始终还是想要得到百分之百的确凿证据。 隔着门传来副官高声的领命声,张启山满意的呼一口气,这些年也亏得副官一直在身边。 “说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该不该说,能不能说的都得给我说全乎了。”张启山端起手边的一盏冷茶,抿了一口又皱着眉放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吴邪看直了眼,倒不是因为张启山那张脸,而是那端茶的手。一打眼吴邪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扑上去一把抓住张启山的手,看仔细了,抬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问道:“佛爷?你——您不会姓张吧?” 张启山倚在沙发里,任由吴邪双手握住自己的手,“长沙还有几个佛爷?” 吴邪整个人僵在那儿,脑袋里一团乱麻,前一秒还和胖子在斗里,后一秒怎么就被别人押到房间里来了?还是爷爷辈的男人,张大佛爷?呵呵,吴邪心想自己叫他一声爷爷他就得给一个红包,自己要是把这二十年份的爷爷全补上,他给的钱至少得顶上两盏天灯。 不对不对,现在是考虑钱的时候吗?而且天灯那玩意是为女人点的,自己怎么能拿这个来比较呢。果然是跟胖子在一起呆久了,心智都不太健全,回头得批评批评他。 张启山就这么眯着眼睛默默看着这个大男孩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比二月红在台上的表演还精彩。 “难道是哪家派来的美人计?”张启山一勾手指抬起吴邪的下巴,“佛爷我不好男色,谁出的馊主意?” 吴邪这才回过神来,推开张启山手,连滚带爬的远离这个眼睛里已经闪出不善光芒的男人。老纸可是你兄弟帮的孙子,你丫不能这么饥不择食! “嗤。”张启山不屑,收回手,“快说吧,别耗着我的耐性。” “不可能!”吴邪跳起来,“你不可能是张大佛爷,现在是多少年?”月光宝盒?五百年前?哪怕面前是一只人形猴子,都比是张大佛爷靠谱! “1939,桌上有今天的报纸。”自己居然这么好心,张启山摸着下巴思考原因。 吴邪扫了一眼报纸就甩在地下,脖颈以上涨得通红,冷笑道:“这又是它安排好的圈套吗?还以为我会向当初一样轻易相信吗?下圈套也动点脑子好吗?谁特么穿越连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高科技啊!” 张启山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他是真的在害怕,拼命想用愤怒来掩盖恐惧。张启山忽然就有点不忍,站起来,手指在吴邪脖子一侧不轻不重的压住。片刻功夫,吴邪就冷静下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被张启山单手揽住,放倒在沙发上。 “冷静,冷静!”张启山沉声说道,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第三章 吴邪两眼一黑倒在沙发上,耳中听到张启山沉稳的呼吸声,起伏如同海洋平静时的细细波涛,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被短暂的按住颈部的血脉,加上吴邪之前情绪的异常激动,足足两三分钟才缓过劲来,吴邪定睛看看近在咫尺的脸,依旧是那俊朗眉目中带着硬气的张大佛爷,不由绝望的叹了口气重又闭上眼睛。 “好些了吗?”张启山半蹲在沙发前有些疑虑,难道自己下手太重了?就这样也晕半天,太弱不禁风了吧。 “嗯。”吴邪不肯张开眼睛,面前的环境并没有危险,能逃避一刻是一刻。 问了几句没有反应,张启山不耐的挠挠头发,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这次怎么竟然感觉束手无策了。想了半晌,恼火起来,拎着吴邪的手臂拽起来说:”挺什么尸,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天下还有佛爷我撬不开的蚌?“ 从之前吴邪说的话和表现来看,张启山断定了这名青年遇到了麻烦,但是麻烦怕什么,这地头上有什么麻烦是张大佛爷没力扛的?何况这青年是被丢到自己家的院中,难说这麻烦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好!我说!”吴邪挣脱了张启山的钳制,“你敢信我就敢说!” 张启山大手一挥,“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奇怪诡异的事情没见过,还真不信有什么能吓倒我。” 自从小哥失踪之后,胖子拉着吴邪下了几个小斗,每次都赚得盆满钵满,还真有种天下我有的感觉。这次的小斗并没有什么奇险的地方,只是棺椁格外重,偏偏又看见尸体的手臂上套着几个玉镯子。够又够不着,搬又搬不动。胖子说他最近感冒身子虚,硬是出馊主意,说是从挪开的缝隙中钻进去就得了,里面的尸体都已经腐烂的只剩骨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体型决定一切的年代,如此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吴邪。没想到吴邪刚弯腰钻进去,正想着下次倒斗前也要增增肥,头上的棺椁就突然塌了下来。再接下来的事情,张启山就是都知道的了。吴邪尽量挑着重要的把事情说清楚,张启山摸摸鼻子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翘起腿思索着。 “这样你以为就算是离奇了?” “说。”张启山简洁的命令道。 “你猜我是谁?” “吴邪。” 吴邪一愣,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嘴巴,“我是说你猜吴邪是谁?” “我不猜。” “——” 吴邪气急,什么叫秀才遇到兵,算是领教了。“吴老狗。”吴邪只冷冷说了一个名字,张启山怔住,立刻皱眉道,“你是老五的人?” 张启山交握双手不停摩挲,从二月红到狗五,这事情迅速的牵扯进了老九门的关系,看来齐铁嘴说的不对,这火车不仅仅是冲着自己这个佛爷来的,只怕是冲着整个老九门来的。 “恩,我是他孙子。” “谁?” “吴老狗。” “谁?”张启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老狗!” “唔。”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张启山出奇的镇定,盯着吴邪的脸仔细打量,随即忍笑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吴邪的脑袋,”老五的孙子啊,乖——我是你大爷爷。“ 乖你妹啊——吴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去找我爷爷。“说着吴邪就打算站起身,屁股刚一动窝就被张启山按住肩膀又压回沙发上。 “老五前几天夹喇嘛去了,还没回来,外面现在很乱,你这么跑出去有个闪失,我怎么跟老五交代?你先在这呆着,老五一回来我就带你去找他。” 张启山虽说口上讲的条条在理,还真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但是手下的力道却制的吴邪无法动弹。硬撑着不让自己喊出疼来,吴邪强笑道:“那好吧,谢谢——大爷爷!” “乖孙儿——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澡水,换身衣服,你先好好休息。“说完不顾吴邪的抗议,喊了管家去安排,并找了两个士兵陪吴邪“聊天解闷”。 真是不消停的一夜,张启山松松肩膀从书房中走出来,看看月已西沉,不知明天能收回多少消息。面前是围绕着棺椁站岗的两排士兵,张启山站在阶梯上,默默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看向围墙外更远、更远的地方。 “佛爷。”回来的只有副官一个人,轻轻打断张启山的思绪,“并无异常。” “这么说,当真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除非他会飞。” 副官的幽默总是来得这么清奇,被张启山剜了一眼。 “佛爷。”副官赶紧正色,“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不先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 张启山双手抱胸,倚在一旁的廊柱上,“不,那小子说他是狗五的孙子,莫不是当我宝气(长沙话‘傻’)哦!不过长相跟老五还真有那么一点像,明天你派人去查查他的背景,老五的几个兄弟我都见过,查下有没有什么远房的堂兄表弟之类的。” “是。” “对了,别给老五发现。”张启山想想又追了一句。 天一亮,只怕事情就要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张启山缓步徘徊,忽然听见耳房中传来水声,看来管家已经安排好了。忽然张启山像着了魔一样闪过一丝念头,也许可以偷偷查查看他衣服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说不定有线索。虽然这念头很荒谬,但竟然挥之不去,张启山不是犹豫的人,立刻走了过去。 轻轻将耳房门推开一条缝,两名士兵正站在门内侧,遵照张启山的命令寸步不离的把守。本想让他们找找,但转念一想,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让他们去做反而误事。于是张启山在门缝外勾勾手指,让两人悄悄出来。 张启山蹑手蹑脚的而走进去,耳房隔着浴盆的是青白玉鸳鸯山水四插屏,就在插屏边上堆着的是吴邪的外衣,张启山一勾脚尖悄声无息的就得了手。 第四章 “谁在外面?”突然从插屏内传来吴邪的声音。 张启山一惊,没理由啊,压在水声之下,他没理由听得见自己的动静。 “没有香皂吗?”里面的吴邪继续问道。 原来只是想要香皂,张启山屏住呼吸,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这里,以后自己这个佛爷也别拿脸出去见人了。 可没想到,那边吴邪也有吴邪的打算。自从张启山变相软禁自己开始,吴邪就知道他根本没信自己的话。爷爷的日记中写到过,这一年他已经对局势有了担忧,一些比较大的墓穴计划都已经停止,即使有时候走走小斗,也是尽量只有自家人,连伙计都不带。这种时候,他会去夹喇嘛?张启山,你当我傻啊! 问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吴邪猜想刚才隐约听见的吱呀声可能就是卫兵溜了出去。 也是,哪个大男人没事喜欢看男人洗澡? 吴邪轻轻从澡盆中爬出来,滴答的水声吓了吴邪自己一跳,赶紧用手随意捋了下四肢的水,矮下身子去找自己的衣服,谁特么要穿长衫啊,翻个墙钻个洞什么的都不方便。 吴邪立刻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难道刚才那两人把自己的衣服偷出去了?吴邪摇摇头,唉,张家也是难啊,毕竟有家贼。 不对,屏风外面怎么有声音?老鼠?还是那些卫兵还没走? 后者应该不可能,偏偏干净衣服就在屏风外面的凳子上,吴邪偷偷的摸过去,伸手拽衣角的同时探头看出去。 只见一个披着军大衣的背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一察觉到异常,那人猛然回头狠狠得瞪过来。那一瞬间的杀气让吴邪呆了一呆,紧接着发现这个蹲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张启山!而且在他面前的地方,堆的是自己的脏衣服!! 还是张启山先反应过来,视线从吴邪的脸慢慢往下移,嘴里说道:“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要不然你先把衣服穿了?” 吴邪这才发现情况更尴尬的应该是自己,扯过长袍先盖在身上,吼道:“张大佛爷!!我还真没听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变态!你不是说你不好男色吗?!你这偷看男人洗澡的癖好是几个意思!” 张启山没想到自己走南闯北,战场墓穴什么没经历过,竟然栽在一个澡盆前! 正好门外的卫兵听到声音还敲门问道:“佛爷?” “走!都滚回去!”张启山一踢凳子恼羞成怒,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整个长沙城都要说张大佛爷是个兔儿爷了! 趁这机会吴邪赶紧把内衣内裤胡乱套上,问道“大爷爷,您这是找线索呢?” “线索?什么线索?”张启山看也不看,踢开衣服,硬撑着面子说,“我这是——我是准备拿出去让人给洗了。” “哦。”吴邪当然知道是假话,不过再追问下去也没意思,弄不好闹僵了又得掏出枪来。 这管家也不知道从哪里临时找的衣服,竟然是全白绣暗纹的。吴邪心道这玩意,外衣颜色娘娘们们的,干什么都不方便。张启山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叉着腿看吴邪穿外衣,忽然发现这个青年当真是长得不错,眼睛比老五好看。刚刚洗完澡脸颊被热气蒸的泛红,配上这一衫白衣,张启山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看着吴邪最后竖起衣领的样子,张启山忽然就笑了。 吴邪一撇他的神情,就知道这笑不怀好意。有些人是不能笑的,一笑就有人要倒霉。 “大爷爷!我晚上睡哪?”不管怎么说,张启山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吴邪的逃跑计划,因此吴邪不快的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的问道。 “哦——那就睡我的房间吧。” “为什么?!” “为了防止你逃跑。”趁着没人偷偷从澡盆溜出来,这打的是什么算盘,张启山还是门儿清的。 这回轮到吴邪蔫了,塌下肩膀无精打采的问道:“你还真不怕明天全长沙都说你是断袖之癖?” “什么短袖长袖,我只知道长沙城谁敢说佛爷,他就准备断臂吧。” “可我不想跟男人睡一起啊!”特别还是个陌生的满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吴邪心道。 “走。”张启山可不吃这一套,转身走在前面。 张启山的卧室和书房相连,是一张华丽的双人床。这个时间上面也没躺着人,再拽也是单身狗,吴邪心想。 “你去睡吧,我就坐这。”张启山示意吴邪自己进去,自己则在书桌前坐下,翻了两页文件又说:“逃跑这种心思,你就别想了。老五那边,我会联系的。” 张启山虽然没承认自己撒了谎,但好歹是松了口。这样的人是不能用硬逼的,能说出这话已经是对一个陌生人最大的信任了,吴邪心知这点。 可是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吴邪偷眼看看,张启山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文件,这家伙哪来的精力?这都快天亮了,不用睡吗?不过他要是真来睡,吴邪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踢下去。 “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吴邪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问道。 张启山从堆积的书案中抬起头来,确定吴邪不是说梦话,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知道老五今年多大吗?” “39年的话,爷爷应该二十四岁吧。” “儿子都没有哪来这么大的孙子?” 吴邪往被子里缩了缩,自己也没底气,“不是现在的,是以后的。” “你是说你是很多年之后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年代?” “对!”吴邪为张启山的理解力喝彩,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穿越这种事情是很难领会的。 张启山摩挲着后颈,半晌不置可否的问道:“那时候的国家是怎样的?” “你想象中的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是什么样?”吴邪反问道。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方的声音像是一根柔滑又痕痒的丝线钻进耳中,撩拨着隔着时空的情绪。 张启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缓缓走向内室,站在吴邪面前,声线前所未有的柔和,“说给我听听。” 一定是奔波了太久,坐在床沿的张启山听着吴邪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大事小情,床头的琉璃灯亮的晃眼,张启山伸手暗了暗灯光,从心底生出一丝本不该有的现世安稳的宁静。 第五章 吴邪有时说到一半又自己停住,失笑着说不能泄露天机,有时又渐渐低下声音,陷入安静的沉思。当张启山以为他睡着了时,他却又仰起脸继续说些张启山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这样随着两人絮絮的交谈声,天光一寸一寸的爬上窗户,从缝隙间钻进来,就如同有一些东西正在一丝丝的钻进张启山心中。 天已大亮,从院中传来人声,好像突然在眨眼之间环境就嘈杂起来,两人从另一个世界笨拙的跌落回凡尘,一阵落寞的疼痛。 张启山倚在床头,衣角正好落在吴邪眼前。墨绿色有些陈旧的布料上有一滴好似眼泪的墨渍,吴邪伸手拽住衣角,垂下的眼睫和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低声几不可闻的说道:“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是佛爷——我想回家。” 声音听在张启山耳中糯糯的,来不及便叹息着应了声“好”。张启山不敢去看那一双澄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从被子中露出来的手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温热,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 吴邪一时竟也忘了挣脱,事后整整唾弃了自己一天。一定是跟那个连粽子都敢□□的胖子呆久了,下限节操都喂了粽子。“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心里默念三遍,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如果有错,全是胖子的错。吴邪在心里果断的甩了锅。 做出这种突兀举动的两人都尴尬的不知如何收场才好,还好外面隐约的争吵声替人解了围。张启山蹭一下站起来,清清喉咙装模作样的整理下衣襟,撇过脸说道:“哪个兔崽子,我去看看!” 吵闹声是从垂花门外传进来的,混杂着很多外人的声音,张启山大吼一声:“滚进来!” 吴邪也悄悄穿了衣服跟出来,最先看见的是副官举着枪倒退着进了内院,紧接着跳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穿着俗弊的大胡子莽汉。乍一眼看上去都差不多,倒是其中一个穿着的毛皮大衣特别抢眼,跟一头金钱豹似得。 在他身后,一个打扮差不多的人正用一把刀抵在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脖子上,几人互相簇拥着走进了内院。 金钱豹看见张启山,抖着身体笑:“哟,又见面了,张大佛爷呢!叫他出来见我!“顺手又一指副官,“给老子把枪放下,不然就宰了你们张大佛爷的管家给我出出气。” “副官!”张启山皱紧眉头。 副官的枪正指在金钱豹的脑袋上,听到张启山的喝声,枪头往下微微低了一低,答道:“佛爷,昨晚那几个彪子,说是捐过军饷,硬要佛爷替他们撑面子。” 张启山本来是不打算与这些彪子置气的,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后方豢养的却是这么些货色。这也就罢了,世人百态,张启山并不打算以一己之力去改变数以万计的愚昧之人。愚昧可救不可教。只是这已经这祸闯进了张大佛爷的家,不扒层皮也想出去? 金钱豹听得副官叫了声佛爷,愣愣的看向眼中已经冒出怒气的张启山,忍不住浑身打个抖。只是转念又一想,事已经出了,不如就干脆豁出去,佛爷还能很动手杀人不成,只要出得这门以后自己也算是在佛爷头上动过土的人。也不知是什么邪心竟蒙了眼,金钱豹提一口气喊道:“就算你是张大佛爷吧,爷我也是捐了官的,怎么得这地头上我也得有点面子不是!不然老子这钱是白花了不成!” “你那不叫捐了官,那是军饷!前线物资紧张,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你给我闭嘴!”金钱豹吼着打断副官的解释。 “我不管什么军饷官饷,我就知道老子是出了钱的,出了钱就得有回报!”金钱豹一甩鞭子撩起衣服,指向张启山和躲在后面的吴邪,“我可真不比佛爷您啊,前半夜二月红,后半夜三月白的。” 吴邪一愣,想起自己穿的是白衣服,这不就是指的自己吗,气得脸都绿了,刚想开口骂人。金钱豹一笑又道:“怎么脸都酱紫了?那以后也改名叫四月酱得了?我们吃白葱的时候也好就着你。”金钱豹那一伙人笑得一脸淫邪。 要不是情势太乱,吴邪恨不得冲上去拿鞋底板抽他脑袋。 张启山已经怒不可遏,但如今实在不适宜另生事端,于是张启山冷笑一声,看上去极为平常的问了一句:“你说捐了官?” “啊?——嗯。”金钱豹本打算迎战暴风雨的攻击,结果一拳打了个空,他那脑袋原本就蛮,现在更是猜不透账张启山的心思。 张启山对副官说道:“那就给他个官做,扒了衣服送去前线,吩咐着一定要安排在先锋军里,要是跑的话以逃兵论处!” 副官当然求之不得,立刻招手唤来一对小兵,“佛爷的命令都听到了?” “你们敢!”金钱豹没想到来了这一招,吓得连退几步躲在被挟持的管家身后,吩咐那个持刀的人,“再靠近就弄死他!” 张启山一挥手,示意小兵继续执行,口中嘲笑道:“没听说过吗?佛爷我家养的兔子都会咬人。” 话音刚落,只见管家一把攥紧那人的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之后手肘在他喉部轻轻一击,顺势后扫堂腿已经将金钱豹掀翻在地,手掌撑地翻起一脚正踹在倒地的金钱豹脸上。 半分钟时间就放倒两个,其他的人群龙无首慌乱想逃,早有人关上了宅门,只待瓮中捉鳖。 吴邪看在眼里,庆幸昨晚没有逃跑,不然下场恐怕就和这两位一样昏倒在地。 剩下的就交给了一拥而上的小兵,“佛爷。“管家拍拍手掌的灰,朝张启山走过来,”二爷刚送来口信,说也不知您起了没有,要是起了就给他送个信,或者您去一趟。“ “这么早?”张启山也有些纳闷,以二月红的性子,这事情恐怕还有些蹊跷。 第六章 张启山只带了副官一人就匆匆出了门,到二月红府上时,二月红正坐在偏厅对着一树枯梅喝茶,眼圈有些泛青,显然一夜未曾安眠,看见张启山来依旧端坐不动。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张启山在他对面坐下。 “昨天你让我打听的顶针有消息了。” “嗯?”张启山挺直身子,单手撑在桌上。 只这细微的动作,机灵人自然能看出端倪,二月红放下茶盏,奇怪的瞄他一眼,却不知张启山焦急是因为这事情牵扯出了一段匪夷所思的人事。 “这枚顶针根本不可能存在。” 张启山思索片刻也猜不出原委,要在平时也就和二月红慢慢绕也无妨,这时却轻轻一拍桌子道:“老二,直说吧,你心有九窍,我可猜不出你的哑谜。” “这顶针本不是单独一个,应该与毛定针是一套。是我们家传下来的法子,专为下哨子棺做的准备。顶针既然落了下来,想必下手的人也好不了。” “那为何说不可能存在?” “你待我说完,仔细看这杜鹃花中藏着的字。”二月红从袖中掏出顶针递过去,“甄,我家到现在为止没有甄字辈的,但单单有一人。“ “谁?” “李甄屏。” 张启山一愣,不知这人这名从何说起。 二月红袖起双手,叹口气幽幽说道:“是外房一家的,说起来也是孽债。那孩子的父亲是个诨儿,在外惹了债生下了他,却又不管不顾,时不时还对那对母子痛下狠手。他母亲前不久悬梁自尽,之后的事只怕你万万想不到。那李甄屏举刀守着挂在房梁上的母亲尸体,硬等到三天后他父亲开门,几刀砍死了他的父亲。” 张启山心中一阵酸楚,却无法表露出来,世态炎凉,自己能改变的有多少,能撑起的又是多久?只能暂且放下不表,单单问道:“那孩子从了母姓也不足为奇,为何说绝不可能存在?” “因为那孩子今年刚刚七岁,怎可能落下顶针在墓中?” 二月红倒没自觉,张启山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一枚绝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顶针,但它出现了。如果昨夜张启山是在情感上信任了吴邪,而现在已经在理智上信任了他。 如果真的可以连接上两个不同的时代,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看现在这种状况,恐怕已经危在旦夕。 “听说那孩子无人敢养,眼见着就给卖去做大茶壶(妓院的杂役),唉,好歹也算外支,不若将他领来算了。”二月红还在絮絮说着,继而又道:“不过用到这套反打针的墓穴,通共不出四五个,你这究竟是哪来的?我担心得紧。” 张启山知道二月红能说的已经全说了,加上心中惦念着自己之前对吴邪的怀疑,简直一刻也坐不住,站起来告辞,“我之后与你细说,这孩子——你还是——别领了。先走了。”张启山当然知道这对李甄屏来说是天壤之别的两种命运,只是他如果不进二月红的家门,兴许能与九门不相干系,便不会有这顶针之事。 只是张启山没有想到的是,如果顶针之事被改变了,那么被改变的就不单单只是顶针之事。 “哎——”二月红看着张启山匆忙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惜张启山这人,要是不想说的事情,九天神佛来了也撬不出一句话。这么想着二月红又淡然了些,摩挲着那枚顶针,考虑张启山最后留下的建议。 张启山回到家,发现家里隐隐有些不对劲,果然刚走进内院,就有两个小兵跑过来战战兢兢的行了个礼。 “发生什么事?” 两个小兵互相看了一眼,壮着胆子回答:“佛——佛爷,那人跑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张启山现在的恼火是双倍的,天知道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吴邪说。 管家上来替小兵解围,“佛爷,那当儿大家都在忙着运送石碱,琨儿带着府内大部分人押送那些匪类走了,谁料他就趁这机会翻墙逃了出去。” 张启山张嘴还要骂,恰逢齐铁嘴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佛爷好精神,大清早就训兵。” “我要出门,你有事吗?” “待佛爷回来说也不迟,是昨天的甲片有了消息。” 张启山左右一衡量,还是眼下的事情比较要紧,吴邪跑出去也顶多是去找老五,便喊来副官道:“你现在立刻去吴老狗家!让他把孙子交出来!!别等着佛爷我上门把他们爷孙一起掀翻了!” “啊?是!”副官只傻了一秒,便履行着对佛爷的命令刻不容缓执行的忠诚,转身跑出府去。 齐铁嘴跟着还在气头上的张启山进了书房,小心的掏出那块甲片说:“我差点带不回来。” 桌角已经换了一碗温热的参茶,总算让张启山顺了点心,端起来问道:“谁那么大胆子?” “哪里说去,正是拜会的董作宾先生。弗一拿出甲片,他便吓得脸色发白,是我在场,这才硬撑着。只是说什么也不看,嘴里说着螯甲螯甲什么的,我硬求着将甲片放在他桌上,他抓起来就往地上摔,亏得我手快,否则我也别活着回来见您了。” 张启山心道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暴虐,道:“老八,你把自己跟甲片比,可是驳得我的脸。” “不敢。”齐铁嘴笑,“我只得赶紧收起甲片,过了好久先生才缓过气来,可恰恰这时候日本人又来了,我只得避开先回来再说。” 张启山点点头,“虽然不知甲片上写的什么,但应该可以肯定,这东西之前出现过。螯甲?” “鳌嘛,龙生九子,龙龟为鳌,我猜测不过是指千年龟万年龟之类的,不过用这种稀有的甲片记载的想必是很重要的内容。” “老八,只怕没有这么简单,这当儿再去太引人注目,迟些你还是要再去请教先生一趟。” 齐铁嘴应道:“当然。佛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第七章 接下来的打算?张启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吴邪那张白净又懵懂的脸,明明和副官差不多的年纪,却像个孩子似的单纯,那种干净的眼神,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出现,这也许是战争带给一个时代的生命印记。如果有人说可以终止这场浩劫,不管是什么代价,张启山都会去做。 “佛爷?”齐铁嘴猎奇的看着这个男人,张启山的喜不一定是喜,怒也不一定是怒,绝大部分时间没有人猜得透他的想法。这会子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细微神情,齐铁嘴是头一遭见识。 “啊——”张启山回过神来,自责于自己的分心,不得不承认被吴邪的突然出现搅乱了心神,“老八,有一个人想让你见见。在还没有把他找回来之前,我们得找那个知晓这个阴谋的人谈谈。” “谁?”齐铁嘴不解。 “那位向我们报信的齐家人。” “你是说吊死在火车里的?” “嗯。” 死人能说出什么来,齐铁嘴虽然不信,倒也跟着佛爷来到一座离火车站不远的空仓库。几截车厢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全都被搬到这里来。 仓库四周有两队重兵把守,门外还有岗哨,一有动静高声鸣笛,立刻半城兵力支援。 张启山推开仓库们,正对着的便是挂着青铜古镜的火车头,这时躲在黑暗中的机械像一头狰狞的怪物。 挥手驱开面前被扬起的灰尘,张启山打头走了进去,来到车前的时候一蹬脚飞身几步取下了那面铜镜。 “你看。”张启山随便打量一下就笑了起来。 齐铁嘴凑上前,看见铜镜背面朝上躺在张启山的手心,只见那上面粗糙的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中间是四片簇在一起的叶子似的,但又比叶片圆润的多,每个叶片上还有奇怪的符号。外面围着个链珠似的圆圈,这圆圈是后刻的,最后收尾粗劣的一笔划过,显然是被紧急发生的事情打断了。 “这刻痕很新,应该是来不及刻完便匆匆挂上,只是这个图案我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意思。佛爷,你怎么看?” 张启山只是摇头,翻来覆去再找不到什么奇特之处,收进袋中,朝车厢内走去。 齐家先人的尸体昨天就已经放了下来,平躺在驾驶室内,上面盖着块旧布。 刚一看到躺在那的尸体,齐铁嘴哎哟一声就吓得连退几步。原来旧布下面不知起了什么变化,滚圆的顶了起来,像个充了气的大皮球。 张启山拔出腰间军刀,挑着一角将旧布猛得掀开,却见下面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像被蚕丝裹满的巨型人茧。 张启山摸到人脸的位置,手掌为刀扑哧一声戳穿了蚕茧。 “佛爷小心!”齐铁嘴一惊,来不急想就开口提醒道。 张启山已经收回了手,朝齐铁嘴笑笑,接着双手从破口出扒开那一层又一层的蚕茧。 齐铁嘴见没有危险,勉强又往车内踏了一步,说道:“佛爷这种事也亲自动手。” 张启山头也没有抬,答道:“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该派上用场时谁也被想跑,不该胡乱送命的时候谁也别想死。” 这就是为什么长沙城没见过佛爷的没有一个不怕佛爷,见过佛爷的没有一个不尊敬他的原因吧,齐铁嘴心想。 很快就露出了那蚕茧下的脸,面目已经肿得不像人样,七窍五孔全被蚕丝似一根根的东西塞得满满的,张启山拨弄了一下,便发现这些蚕丝并不是从外面堵住的,而是从身体里面涌出来的。一扯动眼珠化成一丝丝粘液跟蚕丝缠在一起,黑乎乎的往外流。 “不知在古墓里碰见了什么,竟变成了这样,也是可惜。”齐铁嘴有一种物伤其类得悲哀,叹着气说道:“佛爷,看也看了,不如趁早烧了吧。” “嗯。”张启山虽然应着,却站起来双腿跨在蚕茧两侧,一刀从中间竖剖下来。只看见这人衣服裤子早就被撑破,露出涨的像一只肥白肉蚕一样的身体。张启山探手在表面轻轻一按,便惊道:“里面有东西!” “是什么?”齐铁嘴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知道。”张启山转身走出车厢,朝外面的士兵吩咐道:“去找到总队长,让他立刻带两队人来,还有二十桶汽油和木柴之类的易燃品,有多少带多少,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东西出现在我面前!” 在等待的时间,两人又去看了剩下的那些日本兵的尸体,发现和前一天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齐铁嘴道:“看样子东西是被那位高人封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嗯。”张启山若有所思,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 齐铁嘴不知他刚才摸到了什么,但看情形并不太乐观。他只当那些木柴汽油是为了烧毁这些尸体,却没想到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大概半个钟头之后,琨儿带着车队驶到了仓库外,车上放着需要的东西。当士兵把东西卸下来后,张启山吩咐车队远离仓库。 琨儿走近行礼道:“十八桶。”大约是最快只能弄到十八桶汽油,张启山点点头说:“绕着火车头堆满木柴,汽油给我浇透彻了!” “是!”琨儿立刻带兵去执行。 当一切安排好之后,张启山让所有人退到仓库之外,持枪把守,仓库内只留下琨儿、齐铁嘴和七八个亲兵。 张启山拎起一个还剩下小半桶汽油的罐子,掂在手里。齐铁嘴不知他想干什么,怎么得,佛爷还想亲自添上一勺油才甘心? “佛爷!我来!”琨儿冲上前。 “让开。”张启山异常严厉,“守在边上,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点火,不准有丝毫犹豫。” 齐铁嘴左右看看,忽然醒悟过来,惊呼道:“佛爷!不行啊!您出事了,整个长沙城都要乱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2节 “乱不了,因为我不会死!“张启山倒头将剩下的汽油全部浇在身上,冰凉的液体加上刺鼻的味道,但这一切对于此刻的张启山来说都像不存在一般,脑海中想起的竟然单单只是“吴邪”这一个名字。如果自己死了,还会有谁相信他?但是这一步,是送他回去必经之道,没有谁一定能安全拿到里面的东西,为了吴邪,也为了弄清整件事情,自己绝不能逃。 第八章 张启山丢下汽油桶,只身冲进了驾驶室,这时候别说点火,任何一点小火星子都能要了他的命。齐铁嘴提心吊胆的等在外面,不多会就听见驾驶室内传来强烈的撞击声,和军刀砍在铁皮上的声音。齐铁嘴其实心里非常害怕,双脚打着抖就想往后退,看看旁边的琨儿,一脸镇定的双眼紧盯着火车头的那扇门。他是相信佛爷一定会没事的吧,齐铁嘴硬定住心神,依旧站在原地,翘首等待张大佛爷的消息。 这几分钟比几个小时还有难熬,齐铁嘴的神经绷的紧紧的,因为紧张而导致的呼吸困难带来一阵晕眩。正在他眼睛一花的时候,觉得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同时听见佛爷喊道:“火!” 几乎是同时,琨儿丢出手里的火柴,眼前蹭一下就变成一片鲜红的火海,滚烫的烈焰立刻喷了出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拼命撞击火车头内部,晃动着冲天的火苗拼命晃动。琨儿赶紧推着齐铁嘴往外走,与此同时齐铁嘴背后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浪袭来。就在那股皮焦肉绽的感觉让齐铁嘴觉得这次自己会被烤熟了的时候,有人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同时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跌落滚倒在地。 眼睛被烟熏的睁不开,不停的咳嗽流眼泪,等齐铁嘴缓过来时,发现眼前早有人打了水,给脱光身上衣服只穿条短裤的佛爷冲洗身子。张启山胸口几道血痕,血痕在当中齐齐断开,显然佛爷用刀挡了一下攻击。齐铁嘴一回头看见背后的仓库已经关上,从门缝中冒出滚滚的黑烟,仓库门外一个火人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旁边有几个人用衣服不停的拍打他。 等火扑灭一看,那熏得跟包公一样的是琨儿,半边脸和身上都有些烧伤的痕迹,被人搀扶着下去。经过身旁的时候,张启山对他点点头,琨儿露出一个抽搐的笑容。 三月的天还带着透骨的寒气,早有人拿来干净衣服给冻得脸色发白的佛爷换上。 “佛爷——那是什么东西?”齐铁嘴捂着可得生疼的肚子。 “你看——”张启山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递过来一样东西。 齐铁嘴接在手中,许是刚从火场中出来,带着一股温热,材质像是玉石,两个圆盘似得贴在一起,中间不知用什么机括相连,从表面看不出一丝痕迹,光滑的像是面镜子似得。两个圆盘可以互相转动,每个圆盘分成一十二格,每个格子上刻着一个图案,各个不同。这个图案像是标识着什么,只是齐铁嘴从未见过。 “看得出来是什么?”张启山已经穿好衣服,裹紧身上的军大衣。 齐铁嘴摇摇头,将圆盘递了回去,问道:“那活物是什么?” 张启山只是摇头,像是不愿提及。从仓库门缝中涌出来滚滚黑烟,也许是要看见焚烧殆尽才放心,张启山抱着酒壶在不远处席地坐下,和齐铁嘴继续细细研究这块圆盘。 齐铁嘴忽然想到什么,奇怪的说道:“昨天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看到血迹,这圆盘是剖腹放进去的吗?” “不是,肚子上面并没有伤痕。” “奇怪——”张启山的回答让齐铁嘴更添疑虑,这圆盘足有巴掌大,并且坚硬敦实,是在无法想象是用什么方法进到了肚子里。但也许这就是最关键的东西,是前辈想要托付,而对方想要夺回去的东西。只要解开它,也许就能解开什么问题,可是——齐铁嘴兀自摇了摇头。 两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士兵跑了进来报告:“佛爷,副官说不在五爷家,他已经带人去找了。” 张启山蹭得一下跳起来,这话他再明白不过了。吴邪没有去找他爷爷?可是没有见到副官本人,很多细节无从问起。左右为难张启山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这里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托付齐铁嘴留在这里盯着,招手让军车带自己离开。 “副官去了哪里?”张启山在车上问道。 “带人去了南城区。佛爷,现在去哪?” 张启山想了想不信邪,决定还是先去吴老狗家一趟。 吴邪当然是想去找爷爷的,翻了墙出来后就撒腿狂奔,等回过神来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自己只能记住爷爷家的大概位置,可这里是几十年前,中间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这时候的吴老狗也没什么人认识,于是吴邪华丽出逃后欢脱的迷路了。已经绕了大半天,又饿又累的吴邪泄气的在路边坐下,寻思着要不还是回佛爷家算了,大不了就是被嘲笑一顿他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只要心够大,所有的讽刺嘲弄都是天边不足为奇的浮云。对,浮云,吴邪拦住身边经过的路人问道:“请问,你知道张大佛爷的家在哪吗?” 那边张启山一脚踹开吴老狗家虚掩的院门,大声喊道:“吴老狗!把你孙子交出来!” 一听到有动静,立刻有几只大狗狂吠着冲了出来,看见是张启山又夹着尾巴退了几步。 吴老狗早就从房中走了出来,顺脚踢了它们几下,骂道:“狗怕恶人,那是说一般的狗,我真是白教你们了!” “别说废话,你孙子呢!” 吴老狗穿着天青色的长衫,双手抱胸压制自己冲天的怒气说道:“张启山你是不是没吃药,大清早还躺床上就被你那副官吵醒,缠了我半天问我什么孙子孙子的,他刚走你又来了!我要有孙子,就特娘的让孙子弄死你们!” “你别跟我来这套,大概这么高,白白净净的穿着身白衣服,长得和你一个死样。”张启山比划着。 吴老狗一踢脚边的狗说:“去把你儿子叼来,佛爷来讨他的孙子了。” 那狗汪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要是平时,张启山就要骂人了,现在却没心情计较这个,还是不相信的问道:“你真的没看见?” 吴老狗道:“你先给我个老婆,我十八年后给你个孙子。” 张启山盯着吴老狗看了会,确定吴邪是真的没有来过,转身就要走,一条狗拦了上来,嘴里叼着一只刚刚睁眼还在嘤嘤叫着的纯白色小狗崽。张启山一弯腰捞了起来,说道:“你爷爷不要你了,还是跟我走吧。” 第九章 张启山单手托了小狗就走了出来,心里寻思吴邪除了找爷爷还能找谁,想想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早先不多了解他一些,现在长沙城这么大,上哪找去。突然眼睛一亮,又一脚踹门冲了回去。 “吴老狗!借只狗给我!” “张启山!你赔我的门!” 张启山懒得和他废话,“哪条狗的鼻子最好?” “你手上那条!”吴老狗抱着手恨恨的说道,“不信我也没办法!” 张启山怀疑的看看自己掌心那只小狗崽子,又怀疑的看看吴老狗。 “看看看,看什么看,这叫白獒。普通的九犬一獒,可是千只万只獒也不见得有一只白獒。隔着娘胎就能认定我的味道,你要找什么孙子儿子的,快去找去。” 张启山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吴老狗就是贼,一早他就已经决定帮忙只是不说。 “找到赶紧给老子送回来!掉一根毛张启山我要你偿命!” 将小白獒放在墙角,张启山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鼻子虽然灵,但是它腿短啊,绕着长沙城一圈这狗就得嗝屁。要不弄一块板装上四个轮子做个狗车?张启山一边抽着烟,一边摸着下巴思索。只见趴在地上的白獒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突然就撒开腿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像屁股上挂了一串炮仗,眨眼就冲出后巷。 “哎哟!卧槽!”张启山吓坏了,还真小看了这只小崽子,来不及命令别人,丢下烟头就跟着冲了出去。 没想到这一跑就几乎绕遍了大半个长沙城,这是跑出来玩躲猫猫了?白獒像是打了鸡血,倒是张启山喘着粗气骂道:“吴邪!你别被我逮到!” 胸前的伤口有一些渗血,从开始追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张启山也只有咬牙继续跟上。偏巧天上又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水一冲刷别说是白獒,就是哮天犬来了也没辙,张启山有些着急,这个吴邪究竟想在长沙城里面捉什么鬼! 白獒像是有灵性一般,甩了甩被沾湿的毛发,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一个戏园前面停了下来,张启山抹掉脸上的湿气,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不就是昨晚二月红的新戏台吗?怎么会在这里,但是看着白獒已经蹲在门口,咻咻的吸着鼻子,像是在说到了。 应该不会错,张启山把白獒装进里面的衣服口袋。把它弄丢了,吴老狗真的会跟自己拼命。露天的戏台,今天看起来是不会开台了。张启山一推园门,发现从里面被拴住了。从门缝中看见里面有灯光,还有人唱戏的声音,下着雨二月红还在练戏吗?张启山侧耳一听就觉得不对,这哪是唱戏,这声音更像是叫魂,而且似乎是——吴邪的声音? 看来地方是确实没找错,张启山捂住口袋,退后几步冲上去一脚踩在围墙上,伸手一攀整个人凌空翻了进去,轻巧的落在园内。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那就是青藏高原——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一阵嘹亮高亢像公鸡打鸣一样的歌声从戏台上传来。 “这他娘的唱的是什么东西。” 站在台上吴邪已经恼火到了极致,一跺脚吼道:“你特娘的爱听就听!老子就会唱这个!” 台下一人跳起来骂道:“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这个三月白打成九月屎,打得张启山那个□□的都不认识你!” 张启山认出来那个邋里邋遢,衣服一边拖在外面的男人就是今早那个土匪金钱豹,不知道怎么被他跑了出来。 一对一都被他掳来,这个吴邪也太弱鸡了,不怪是吴老狗的孙子,体力也是遗传吗?张启山脑子里瞬间就冒出数十个训练吴邪的方案。 “快给我继续唱!”那金钱豹还在吼着,“老子这次被张大佛爷害惨了!手下的兄弟全被逮了进去,今天不好好玩玩你,特么的怎么对得起张启山!”不知道他还从哪弄来了几壶酒,说着说着抬手将手里的酒坛子砸了出去,正砸在吴邪小腿上,滴溜着滚到一旁。 吴邪吓得一抖,忘记了疼痛,这个年代的人也不讲什么法律,硬忍着气问:“唱什么!”说到一半又笑起来,看着远处正在慢慢走近的人。 “就唱昨个二月红唱的那一出,我喜欢得很!” “唱你奶奶个腿,你自己唱去吧!”吴邪骂道。 金钱豹觉得不对劲,顺着吴邪的眼神回过头去,突然看见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修罗一般的张启山,硬生生被这恶煞之气吓得连连倒退,眼睁睁看着张启山擦着他的身子一步跳上戏台。 “过来!”张启山站在戏台边上,朝吴邪伸出一只手。 这种来自靠山的召唤,吴邪怎么会不听,扑棱着尾巴就跑到了张启山身边。细雨越下越密,张启山刚揽到吴邪的肩膀,就往怀中一带,将吴邪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外衣之下。 吴邪本来只穿着件夹衣就跑了出来,早就冻得瑟瑟发抖,这时猛然一股来自身体的暖流和安心的感觉涌了过来,只恨不得靠得更近些,早忘了这些全是他自找的这回事。 张启山几乎是单手提着吴邪跳下戏台,想想之前的歌声,又好气又好笑的低头问道:“外面好玩吗?” 吴邪面上一红,只能支支吾吾的答道:“还——还行吧。” 虽然才分开不到一天,张启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见他所有的恼火都不见了,就只是想笑。 “张启山!!” 两人都把那个金钱豹给忘了,听到他的喊声,吴邪忽然想起什么,拽紧张启山的袖子说道:“他有枪!” 张启山眼角早已经瞄见了那黑洞洞的枪管,一缩身子从外衣冲脱了出来,翻身推开裹在衣服的吴邪,顺势一个飞踹,脚尖勾起地上的酒坛踹向金钱豹的脑袋。 金钱豹那种土匪,混迹全靠得是一股蛮恶之气,要说什么真本事那是一丁点都没有的,哪里见过这种招式。酒坛砸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他还在纳闷佛爷人去哪了。 第十章 咣当一声,金钱豹就砸倒在地,张启山捡起落在一旁的枪,指着他的脑袋。 “你,你敢杀我?”金钱豹吓得声音都变了。 “唱个小曲。” “什——什么?” 张启山一脚踩在他胸口,勾勾嘴角冷笑道:“我说唱个小曲儿,给你自己送送行。” “你,你不能杀我!这儿是城中,你不怕被人知道你张大佛爷的嘴脸!?这地头现在归日本人管,你也不怕不好交代!?” “兹有逃兵,意欲谋杀军官,就地执行军法。谁的地头也没用,我是谁?神佛见了我也得尊声大,下去看见阎王告诉他,这条命是佛爷我收的!”张启山说完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随着枪声血沫横飞,张启山却只是冷冷的看了眼□□,说道:“劣等货。”然后将□□丢在尸体旁边。 顺便在尸体上蹭了蹭鞋子上的血迹,回过头来张启山看见一双害怕又悲伤的眼睛。这可是欺负你的人啊,张启山想这样说。纵然不算是杀人如麻,但张启山也绝不会为杀了一个人而心软,却在对上吴邪的眼睛时忽然感到心虚。从那个时代来的他,恐怕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吧,张启山自嘲的笑笑。 雨还在下着,径自朝外走去的张启山到这时才觉得寒意。这种从内心深处透出的刺入骨髓的寒意,令他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扑了上来,大衣盖了一半在张启山身上。 张启山一惊,定住脚步,听见贴在身后的吴邪低声说道:“只是,有点吃惊。” “嗯,我下次注意。”张启山点点头,不敢表露出情绪,甚至连这种情绪是什么,他自己也无法清楚的表述。接过大衣一角,将两人都拢在衣服中,说道,“回去吧。” “嗯。”吴邪小声说道,忽然感觉手臂旁边有什么东西在拱,吓了一跳低头看见张启山的口袋中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噯!这是什么!” “你爷爷的狗。” 吴邪掀开衣袋看个仔细,惊呼道:“这是那只白獒?我只听爷爷说起过,可惜走得很早,白獒虽然灵气特别强,但是生命力却特别弱,从出生就要特别照顾,否则活不过几天。但就算是费尽心思喂养,生命也不长,爷爷每次说起都心疼得要死要活。” 张启山笑,心想要死要活就对了。 “你刚刚说——我爷爷?”吴邪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这么说张启山是相信自己了,欣喜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雨下得紧了,回去再说。”张启山摸摸后颈,故意岔开话题。 等跑回佛爷府上的时候,雨已经如帘子似得。管家站在门口,看见佛爷带着个人冲进来,倒一点也不吃惊,招呼着人去拿毛巾烧水,另派人去寻副官,口中还说道:“方才八爷来过了,说仓库那边的事都了了,您不在他便不呆了,得空去寻董作宾先生去。” 这管家真是个八面玲珑的,想着也是个人物。吴邪想着跟在张启山身后去了正房,张启山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毛巾,背身把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只穿件单衬衣。本来房中是没有火盆的,这时才有人端了个来放在沙发前。张启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说说吧,小子,跑出去干什么?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这话不说还好,正戳在吴邪自己都不忍面对的地方,支吾着不想开口。 “你又怪我不相信你,问你却什么都不说。”张启山叹口气,“你不是去找吴老狗的吧,绕着长沙城大街小巷跑了个遍,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吴邪不是不想开口,而是觉得真的没脸开口,可听到张启山耳中却不是个滋味。要是平常人张启山可有的是办法满清十大酷刑就上了,可到底是自己亲自救下的人,总有点什么非同一般似得牵绊,张启山破天荒的摇摇头说道:“真不想说就算了,赶紧把头发擦干。” “不是!——”虽说身上其实没淋着什么雨,吴邪还是往火盆旁靠了靠,拉住想要起身的张启山,“你听我说。” 好不容易才得到张启山的信任,为了这么点丢人的事又产生隔阂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吴邪也不顾上别的,说道:“我是去找爷爷啊,不然我还能找谁,只是——可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吴邪放开张启山的衣服,双手捂住脸道:“我特么的迷路了!行了吧!!” 张启山大概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在他听来匪夷所思的答案,然后忍俊不禁,想想自己被白獒带着在长沙城的那一通长跑,终于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张启山有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一时竟停不下来,笑声透过墙壁一直传到院中管家的耳中。管家诧异的看向正房,暗暗寻思那个看上去普通的青年究竟是什么人。 “喂,笑够了啊!”吴邪开始还忍着,眼见着张启山这是要没完没了的笑到天荒地老,一拳朝他肩上呼过去。 张启山怎么可能被他打中,身子往后一撤,单手擒住那只砸过来的拳头。吴邪这一下没留余地,身子一歪就撞到张启山胸前。 “啧!”张启山一窝身子,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随便撞下就喊疼,身子也弱得很嘛,吴邪爬起来刚想嘲笑回去,却看见张启山的衬衫上渗出浅红色的液体像是血迹。刚才就发现张启山换下来的衬衫上有些暗褐色的印子,还以为只是泥渍。 “你受伤了?”吴邪着急的问道。 “嗯,去找你之前不小心弄伤了。”张启山拿起毛巾从衬衫扣子之间塞进去按住。 吴邪后悔不已,受了伤还冒着大雨去救自己,结果还被自己打了,这叫什么,这叫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啊。于是赶紧凑上去问道:“怎么样?我看看?” “看有什么用?你能用眼睛疗伤?”张启山虽然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有一丝窃喜,吴邪的紧张是真的。 十一章 “少废话!快让我看看。”吴邪心说张大佛爷怎么也变得这么贫,和传说中不一样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手去解张启山的衬衣扣子。 张启山单手按住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眯着眼睛逗趣的盯着吴邪。 “干吗?” 吴邪一抬头才发现气氛不对,自己几乎是半趴在张启山怀中,手上还在拼命脱他的衣服,这画面简直美得自己都不敢想象。 脸红得像过节门口挂的灯笼,还是点亮了的那种,吴邪从张启山身上跳起来,“我就是——看看——” 张启山笑笑自己动手解开衣扣,露出被雨水泡得泛白的伤口,伤口边缘都卷了起来,变成奇怪的暗粉色。 “这么严重?有没有药?放在哪里?” “没毒,不用管它。”张启山合起衣襟,招手让吴邪坐下,“继续说,迷路之后发生了什么?” 吴邪瞄了一眼他的伤口,不想在这时候再争辩,顺从的坐下来说道:“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啊,又累又饿我就想,找不到爷爷家,但是张大佛爷家肯定有人知道,不如就回来算了——” “你准备回来的?” “嗯。”吴邪低着头,没有听出张启山语气中暗藏的欣喜,“是啊,结果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就碰到那个回来寻仇的老土匪,他有枪我也不敢反抗,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多亏了佛爷你——” 张启山其实心中有些愧疚,说到底金钱豹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看着吴邪那可怜的小眼神,张启山决定把这种愧疚掰碎了揉烂了吞进肚子里。不欺负兔子的狼还叫狼吗?这么一想张启山就安心多了,故意板着脸说道:“尝到苦头了?” “尝到了。”吴邪把脑袋点成鸡啄米。 “还乱跑吗?” “大爷爷智勇双全、英明神武,以后坚决以大爷爷为中心展开一切自我营救活动。” “乖——给我把茶端过来。”张启山用脚尖踢踢吴邪,看着他麻溜的样子在背后捂着脸笑得东倒西歪。 等暖了身子,肚子也填饱,看着吴邪还在狼吞虎咽,张启山开始说起正经事。现在放下了芥蒂,并且也觉得吴邪是关键人物,因此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二月红关于顶针的消息,都一并告诉了吴邪。 吴邪将最后一个桃花糯米丸塞进嘴里,这些军阀家的供给就是不一样,想说话张嘴呛了一口,嚼碎了的糯米丸子全喷在张启山脸上。 “吴!邪!” “对不起——大——大爷爷——”吴邪伸手凑近想帮张启山把脸上的东西抹掉,结果又噗嗤一口把原本还有空地的脸全喷满了。 这回药丸,张启山的脸已经在抽搐了,吴邪赶紧撩起衣角帮他擦干净。 “你吃好再说!”张启山推开他去洗脸。 “土里来土里去的还洁癖。”吴邪有些不好意思,便吐了句槽,动手把桌上的盘子叠到一起去。 “吃饱了?”张启山用毛巾擦拭着脸,在毛巾上闻到一股残留的淡淡的桃花甜味,心神不由一晃,便深嗅了一口。这桃花糯米丸的味道不错,改天问二月红再讨一些去。 吴邪哪知道张启山的心思,依旧仰起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看上去就和蹲在旁边的白獒一样。张启山心道吴老狗养出来的果真性子都差不多,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刻说跑就跑说翻墙就翻墙,不带一点犹豫的。 “佛爷——佛爷!”吴邪喊了两声没有反应,伸手在张启山面前晃晃。 张启山一怔,用毛巾掩住自己的脸,这是怎么了。 “你说。” 吴邪点点头,“要我说这事很好查。” “说来听听。” “我按照我的推测来,要是跟实际情况不符合,你就提出来。” “嗯。”张启山紧挨着吴邪坐下。 “其实我从你现在掌握的资料中也看不出什么,但是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你看现在这种战乱时候,各种物资都紧缺,特别是燃料,对吧?有地图吗?” 张启山二话不说起身拿来一份军事地图,在茶几上摊开,指出火车站所在的位置和铁路线。 吴邪讶异的瞟了眼张启山,自己只是提了句燃料,他就知道自己想什么,“这是火车来的方向,火车里剩下的燃料你肯定是知道的,顺着就能找出火车出发的地方,或者是补充燃料的地方,现在燃料紧缺,这么大的需求一定有迹可循。我想找到了火车出发的地点,一定多少有运输的痕迹,我们就能找到墓穴所在。” “你的意思是跳过日本人直接查源头。” “当然。你想,如果我们固执的这么沿着线索查,不管怎么查得到的都是他们所掌握资料的一部分。而且你也说了,这很可能是日本人布的一个局,万一他们一点点的放出线索给我们,我们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走进迷阵,最后得到的也许黄雀在后,都是帮别人做嫁衣。” 张启山只要细想就会发现吴邪说的不无道理,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吴邪继续撑着手肘说道:“我在自己的时代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别人放在你面前的事,你永远无法凭借只字片语断定真假,要想知道真相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亲自把它的最深处一刀剖成两半,便黑白毕现了。” “所知甚少,太过于危险了。” 之前的种种吴邪也都知道,危险当然是危险,“佛爷,要赶紧拿定主意,时间拖得久,这方法可就行不通了。第一,沿途的痕迹至多两三天,不会更久。第二,这事儿争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让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机会。况且,说危险的话,这种看不见的危险,两眼一抹黑还给你一个安逸假象不是更可怕吗?” 张启山不说话,交握双手,换上了一副冷漠又严肃的面孔,盯着吴邪目不转睛得看。 吴邪一阵不自在,在沙发上扭着身子问道:“大爷爷,想什么呢?” 这家伙,张启山心底暗骂道,用不着的时候叫佛爷,用得着的时候叫大爷爷。什么兔子!根本是个披着兔子外衣爱撒娇的小狐狸! 十二章 “想你。”张启山淡淡的。 “额——”吴邪语塞。 张启山一垂眼,身子往沙发中靠了靠,“你也并不似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邪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反而弄巧成拙,只怪一时心急,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讪讪的辩解道:“我又不是傻白甜,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傻白甜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女孩子傻傻的,长得白净甜美,招人喜欢。” “嗯。”张启山几不可见的点点头,“除了不傻,其他都对。这么说,你开始就猜到我会去救你吧?” “也没有那么肯定。”吴邪低下头,“但期望还是有的啊。” “这事非同小可,让我考虑一晚上。”张启山架起修长的双腿,把吴邪踢了下去,“睡床上去。” 吴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生怕张启山变卦,毕竟能不能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全在张启山的一念之间,这时候不表白真心还待何时?因此趴在张启山耳边说:“大爷爷,我虽然聪明,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回家。” “你聪明个屁!”张启山闭着眼睛一巴掌朝吴邪的脑袋拍过来。 吴邪没躲,却也没预想中的疼痛,那只手掌轻轻搭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吴邪再定睛的时候正对上张启山的灼灼目光,吴邪觉得那吹拂过来的呼吸热气几乎要将自己融化,脸蹭得就涨得通红。 对视良久,张启山轻声耳语般低喃一声“知道了”。 “那你相信我吗?”吴邪急切的问道,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更加在意。 张启山看起来累极了,闭上眼睛推了吴邪一把说:“你也算是九门的人,也要相信张大佛爷我啊。快去睡——” 吴邪踉跄了一下,看着张启山的脸色不对,远远近近的观察了会,壮着胆子伸手去摸了下,发现额头烫得吓人。叫你丫逞能!吴邪暗骂道,伤成这样,得用抗生素了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 “大爷爷——佛爷?“吴邪试着想要拍醒他,”张启山!“ “嗯——” “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不行——“张启山迷迷糊糊的答道,“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伤了——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我一天也不能离开——” “那怎么办?你家有药吗?消炎药什么的?” “去找管家——” “早叫你吃药你不信。” 吴邪嘴里埋怨着赶紧去找管家,拿了些消炎药,一些磨成粉洒在伤口上包扎好,另用水硬给张启山灌下几粒。一通忙乎下来吴邪急得额头冒汗,管家则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漠然,安顿好之后带上门要走。 “等,请等等——”吴邪喊住他,“不用把他抬到床上吗?” “这点小伤,佛爷爱睡哪就睡哪,我们下人管不着。”管家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嗳?!——喂!这真的是你们家的头头吗?命这么不值钱!?吴邪无力看看脑袋歪向一边的张启山,只能靠自己了,毕竟就这么把救命恩人丢在这听上去太不道义。 “一看你就是平时太嚣张跋扈了吧,关键时候都没人管你。”吴邪一边费力的把张启山架起来,一边嘴里抱怨的嘟囔着。没想到张启山看上去身材修长匀称,实际上沉得像块石头似得,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刚刚能扶起他的上半身。 “我去,死沉死沉!”吴邪喘着粗气将张启山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这身肉怎么长的?比胖子那丫还沉!”吴邪说着就伸出手指在张启山身上戳了戳,意外的发现敦实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吴邪偷瞄一眼张启山,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手痒又多戳了两下当做给自己做苦力的补偿,毕竟能欺负张大佛爷的机会不多的。 然而小动作做了个够,该做的苦力还是要做,吴邪憋足气嘿呀一声将张启山架了起来,全部的重量压在自己肩上,差点没给压趴下来,再想走也是半步都迈不动。最后只能从背后环抱着,硬拖到了床边。吴邪脱了鞋子蹲在床上,蹬着床沿将张启山拖了上去,放平躺好。 “天哪!张启山!这事儿也就是我吴邪这样重情重义的才干得了,你换别人试试,早把你丢地板上了。你看,救我没救错吧,小爷我对得起你吧。”吴邪累得直喘气,把被子给张启山盖好,心里得意还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心里已经打好算盘明天怎么表功。 吴邪舒心的挨着张启山躺下来,半晌觉得不对,一扭头就看见张启山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浅棕色的皮肤额角还有道不太显眼的疤痕,睡着时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吴邪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自己怎么这么心安理得的和张大佛爷躺在一张床上,这简直不合理!吴邪朝沙发走去,可是沙发这东西睡上去是真的不那么舒服,顾着头顾不着脚,翻来覆去怎么也不对劲。吴邪坐起来看向沉睡的张启山,心道,男人和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平时也没少和胖子他们挤一块。胖子那么猥琐的人自己都睡过了,还怕他张启山? 想着吴邪赤着脚又跑回床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看看动也不动的张启山,小声说道:“我可不是想跟你睡一块,我这是为了保存体力。这不是生活作风问题,这是军事战略问题。” 自我安慰一番,吴邪安心的闭上眼睛,还没一会脑子里又浮现出张启山说过的话,蹭得一下又坐起来,这家伙可是个连男色美人计都吃的,自己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还是睡沙发好了。 刚爬出被子冷得一个哆嗦又打了退堂鼓,心说应该不至于,没听爷爷说过张大佛爷是个兔子,倒听说他还为个女人一掷千金。男色什么的他自己不也说不好这一口吗?想着心里酸酸的,吴邪一赌气又躺了下去。 不对!这家伙还偷看过自己洗澡呢!吴邪想起那个蹲在地上翻衣服的背影,一个激灵又想跳起来。忽然张启山一个翻身,伸腿重重压在他肚子上。 “你够了!烦死人了!还睡不睡了!”张启山闭着眼睛骂道。 十三章 “你你你!你一直醒着的!”吴邪涨红了脸,张口结舌。 “腰差点被你折腾断,下次抬人记得先抬脚。”张启山忍着笑。开始是真的昏睡,被床沿撞醒后打算看看吴邪这个小狐狸的真实反应,却意外的看了一出好戏。 “张!启!山!我要掐死你!”回想刚才自己的表现,吴邪内心崩溃的想要杀人泄愤,大吼着就扑上去掐张启山的脖子。 张启山这才睁开眼睛,刚一对上眼,吴邪心一慌立刻收回双手,拼命想挣脱张启山的压制,说道:“我,我还是去睡沙发。” “怎么?你喜欢男人?”张启山问道。 “放屁!怎么可能,我可是根红苗正大好青年!” “那你怕什么?” 吴邪语塞,“我,我怕什么,我怕你喜欢男人!” 张启山裹在被子里哈哈大笑,“我若是喜欢男人,那你就更别想睡沙发了。” 压在吴邪腹部的大腿也笑得直抖,吴邪红着脸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介意,憋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拿他的无耻毫无办法,这场战役自己是彻底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自暴自弃的丢了一句话,“你——你想怎么样!” 张启山脸颊透出一抹不正常的绯红,额头满是薄汗,眼神虽然晶亮却掩不住眼底的倦意,装作满脸委屈的说道:“我都这样了,你想我怎么样啊?改天吧,佛爷也是人,快睡吧。” “改天你妹!”吴邪小声嘀咕着,还是顺从的缩进被子里,闹腾了半天好像就为了得张启山一句话才能安心似的。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伸手摸过去身边冰凉一片,坐起来看见张启山在书桌前批阅文件,旁边还站着副官在汇报军情。 听见声音两人都回过头来,张启山精神奕奕一扫之前的颓萎,钢笔在桌上点了几下说道:“醒了就起床,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噢。”吴邪觉得这情景实在是太过暧昧,套了衣服抱过枕边的白獒就冲出房间,刚梳洗完就听见里面张启山在大声吼着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楚,赶紧跑回来,便看见疾步走出来的张启山,黑着脸看了吴邪一眼,简洁干脆的命令道:“走!” 吴邪点点头不敢说什么,紧紧跟上走在副官后面,张启山看上去和昨晚就像是两个人,所有的戏谑全换成了冷峻威严,让人只是看着就感受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压力。 上了军车一路疾驰,吴邪缩着脖子看路边摊子零星摆了出来,香味被风一刮,刚嗅到就全散开。吴邪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车里还有副官,因此也不知自己方不方便问。车子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院子门口站着两位持枪看守兵,外面还有几个警察正在交头接耳,看见佛爷来,顿时全部立正站好。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个管事的人走上前,对佛爷敬了个礼,“佛爷,除了发现的人,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继续封锁,你们守在外面。” “是!” 有人推开门,张启山打头走了进去。吴邪四下看看,这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小院,院子里种了些花草,有些拉丝海棠正含着苞,紧挨着花丛放着一个小石凳。院子打理的非常舒适,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张启山等人如此紧张。 张启山径直朝院子正前的主房走去,推开门吴邪远远看见房内的情况就吓了一跳,难怪所有人都一脸严峻,果然事情非常诡异。 房门推开时绕住了很多白色的丝状物,不但如此,整个房间内都布满这样的白丝,吴邪顺手从门旁的桃树上折了一根枝,进门后就用树枝去挑那些白丝。 白丝有黏性,拉不断只能不停的绕,吴邪拽回树枝仔细打量,看上去像是蛛丝,但这遍布的样子比蛛丝密得多,而且如果是蛛丝,这么粗的蛛丝起码得是春十三娘那样大的蜘蛛精才行。 “昨天也就是这些,看情形应该比发现时更多,小心一点。”张启山挡住吴邪不让他往里走,一边对副官说:“去点几个火把进来。” 门旁放这个花架,吴邪手指一撵发现花架没有灰,诧异的说道:“这房子不像是空了很久,怎么会这样?” “直到昨天还有人住,不过一夜之间的事。”张启山暗暗捏紧拳头,“是齐老八。” “老八?齐铁嘴?” “嗯。”这时副官举着火把回来,张启山接了两个过来,白丝碰到火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慢慢得焦黑蜷缩起来。废了点工夫才走到床前,张启山掀开枕头被子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吴邪却发现床单被奇怪的液体大片大片的浸透,用树枝挑挑,粘液拉成一条丝。 “不见了。”张启山并不算太意外,但还是命令副官,“你去医院确认下,算命的身上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是!” “佛爷,找什么东西?齐铁嘴怎么样了?” “齐铁嘴昏迷不醒,生命堪忧。那甲片他一定是贴身放着,如果不在这里,一定是被人抢走了。”张启山暗含愁容,另派人用木柴将房子四周围住,一把火烧了这个藏在乱世当中的安逸小园。开始时我们都是这样,希冀着能独自在黑暗中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后来才发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却不独立的活在这个世界,总要为着一些必须坚守的东西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否则就要被逼迫着覆灭,这是一个不存在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火焰冲天后渐渐熄灭,眼见不会再有什么异变,张启山吩咐一旁待命的警察局分局长,“去请董作宾先生到我府上。” 然后带着吴邪上了军车,两人贴着坐在后座。 “我们现在去哪?”吴邪问道。 张启山脸色不善,答非所问的说:“你说的没错,必须要尽快拿定主意,这块甲片也许是意外,就是日本人不希望我们查到的一条线索,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被牵制住。” 十四章 “这么说大爷爷你决定了?”刚刚发生这样的事,吴邪没法产生太多的欣喜情绪。 “嗯,但我需要人帮忙。”张启山带着吴邪下了车,这幢房子比较偏远,左右邻居都隔着两三米远的小巷,青砖砌起来的围墙,朱色大门,门内隐约传来狗吠声。 吴邪一打眼就知道这是哪,加快脚步冲了进去,刚冲进大门突然又猛地调转回头,正撞在张启山胸口。 “怎么了?”张启山替他揉了揉额头。 “万一我爷爷不相信怎么办?你帮我说说——”吴邪求助的望着他。 张启山轻笑着摇头,开口喊道:“吴老狗!” 一人穿着月白短衫,不慌不忙的从后院走出来,浅白色裤脚上还沾了不少狗毛,看见张启山没好气的说:“我的小白獒呢,没伤着吧?” 不说还好,说起来张启山还有些不顺气,“吴老狗没存着好心,说什么小白獒,跑起来比匹马还快,我还能伤着它?差点没被它伤着。” “那是你没用。”吴老狗才不跟他客气。 吴邪从怀里捧出小狗,激动地都要跳起来却硬生生压着自己,战战兢兢的递过去,小声喊道:“爷爷——” 其实吴老狗一早就看见这个白净青年,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一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只是这种感觉令吴老狗有一种非常不舒适的抵触。加上之前张启山说的话,心中早已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张启山所说的自己的“孙子”。 但是听到吴邪开口,吴老狗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斥道:“别乱喊!” 吴邪眼泪都已经含在眼眶里,硬生生被骂了回去,惊得浑身一震定在原地。这个原本最疼爱他的爷爷,可是没有一丝皱纹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爷爷令吴邪不知该如何亲近。 吴老狗略略侧过身子,故意避开和吴邪直面,看见自己脚下的几条狗对第一次见面的吴邪亲昵得哼叫。 张启山只是不解,吴老狗出了名的老好人,对生人尚且不会如此,心知有异也不便去安慰吴邪,和吴老狗往旁边退了一退单独商酌。 “你见过他?”张启山问道。 谁也猜不出吴老狗此时心中满怀恐惧,缩起肩膀把袖中的三寸钉抱得更紧些,口中不爽快的说道:“我哪里见过。” 张启山松一口气,道:“我昨天说找的就是他,我琢磨着真的是你孙子,这事儿确实有点难理解,容我慢慢跟你解释。” 吴老狗摇摇头,一点也不想听下去,“我不管他是谁,你人也找到了,带着他赶紧离开,我看着他——心里——心里不舒服。” “老五?”张启山熟知吴老狗的脾性,知道他必是心里有事,“有不妥快快说,我一个粗人,没得来跟我绕弯子!” “你说他是我孙子?”吴老狗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吴邪,背过身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一个绝不会出现的人出现了,这不是个好兆头,甚至,可能是一个灾难的开端。你不需要解释,正是因为相信你说的话,我才对他那张脸感到恐惧,我无法想象在这背后会带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时代已经被战争□□的支离破碎,我们无法承受更沉重的打击。佛爷,这个责任我自然无从谈起,可你也担不起!”吴老狗的脸因为惊惧和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这也许就是无论他怎么毒舌张启山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原因,看上去波澜不惊的他心底装满的是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时代以及对张启山的担忧。 张启山微笑着盯着吴邪沉默了很久,他很清楚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也许是最后一刻的沉静,他想多停留一会,再多一会就好。 “佛爷——”吴老狗很清楚这种沉默对于张启山来说代表着什么,试图作着最后的劝阻。 “老五,”张启山叹息着呢喃,“老五,你知道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什么吗?”不待吴老狗接话,张启山继续说道,“我看见的是幸福、宁静和圆满。你不明白吧?我仿佛在他身上看见另一个时代的美好,那个时代的人可以没有负担的嬉笑怒骂,没有压力的尽情玩乐,做着喜欢的事,爱着可爱的人。很多次我在战场上看着那些残骸断肢,他们之中有的是不更事的少年,有的是暮暮垂老,有的家有妻女,有的上有父母,我不止一次在想战争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如今看着他我豁然开朗,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仿佛都有了确凿的价值,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几乎撑满了我的全部身心,为此我愿献出全部的生命和热血,我甘之若饴。” 吴邪站得并不远,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他耳中。他偷偷蹲下身子装作在跟狗群玩闹,却早已经浑身颤抖着泪流满面,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贴近的感受到战争给人带来的改变,这不是电视里演的闹剧,这是对于举国上下造成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吴老狗在张启山的徐徐道来中松懈了情绪,扭头再次看向吴邪,轻笑着说:“是,佛爷始终是佛爷,看得一向比我们远。” “我已经比所有人都幸运,我已经看到了结局,可更多的人正为着看上去绝望而不可测的未来付出血和命。”张启山心中多了一个想要昭告天下可却一字一句都不能透露的秘密,“老五,我要你帮我个忙。” “好。”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 “我说好。” “老五,你啊——”张启山笑着摇摇头,“什么也别带,跟我走。” 没有外人的时候,张启山的声音总是低了几度,唤道:“吴邪。” “嗯。”吴邪带着鼻音,埋头在抱着的大黑狗身上擦干眼泪,低着头走过来,手中还捧着小白獒对吴老狗说道,“爷爷——嗯,这个——” 吴老狗挠挠头,实在不知该怎么和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大孙子说话,“白獒离不了人,你先带着吧。” “嗯。”吴邪点点头,眼睛还有点红,偷摸着揉揉眼睛。 出得门来正看见副官守在正门口,这个人有点神出鬼没的,张启山倒不觉得奇怪,没有点本事怎么成得了他的副官。 十五章 “佛爷。”副官看见他们出来,立刻报告说,“八爷身上什么也没有。” “嗯,你现在去请二爷到我府上,说长久不见,备了薄酒赏脸小叙。”佛爷吩咐道。 “是。”这个字可能是副官说得最多的一个回答。 张府门口等着个警察焦急得擦着满头的汗,看见张启山戴上帽子深深鞠着躬说道:“佛——佛爷,董作宾先生失踪了,我已经派警察局的所有人去找。” “知道了,去吧,有消息立刻来通报。” 许是没想到张启山今个这么好说话,那人愣了一下掉转头就跑了。 吴老狗虽然不清楚始末,但董作宾这个名字还是略有所闻,待没人的时候问道:“董作宾先生他——” “可能是被日本人掳走了。”张启山将前因后果以及齐铁嘴的现况一一说来。 “啊,八爷他——” “还在抢救,生死未卜。我估摸着董作宾先生也是不保,果然如此。”张启山使劲的用手压着额角,承受着如山般的压力。 “那佛爷,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要你代替我。” “你是说——” “对。”张启山点点头,“我要亲自去墓里探探,赶在日本人前面,但长沙不可以无人镇守,我没法□□,你易容成我呆在这,一切有副官衬着,我快去快回出不了大事。” “短时间倒也可以撑一撑。”吴老狗思索片刻,“只是,为何不请解九、二爷带人去一趟得了。” 张启山道:“我信不过解九,他心思太深,极容易走歪。况且这一趟只怕异常凶险,我不得不亲自上阵。”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3节 “也是。”吴老狗不无担忧。 “你别以为我让你帮的忙是小事。”张启山语带严厉,“不知多少人想要我这条命,虽然有副官在,安危还是要靠你自己多加小心,别以为呆在城中就掉以轻心,可不比下墓轻松。” “我醒得。”吴老狗笑,“可是你只叫上二爷?” “半截李他们只要有钱倒也叫得动,只是此事动静越小越好,况且关系重大,我不想带着危险在身边。” “嗯,白獒你也带上吧,别看着小,可是没人抵得上的,几时出发?” “等老二来就走。” “这么快?”吴老狗大吃一惊。 “没错,我考虑过了,吴邪说的没错,赶早不赶晚。一早我就已经找了人来,眼见着左右也该到了,你准备一下换身衣裳,内里多穿上两件,衬得起身子。”张启山一步步全都仔细安排着。 趁着这时间间隙,张启山匆匆签阅了几卷文件,在纸上大段大段书写着看不懂的暗语,同时招来管家问道:“琨儿怎么样了?” “不碍事,在家中休养着呢。” “这样啊——”张启山踌躇着,“能下地吗?” 吴邪听得明白这下地的意思,管家皱眉似有疑惑,还是立刻应道:“我去问问,应是无碍。” “嗯,让他准备一下。” 张启山点点头,拧眉思索着又在纸上加了几句,这才站起来换衣服。把全身上下的军装都脱下,换上贴身便服,顺便抬手揉乱自己的头发。 终于找到了机会,吴邪偷着眼又背过身问道:“大爷爷,要不把我原来的衣服还我?这长衫下地不方便啊。” “你在家呆着,跟你爷爷呆在一起。”张启山答道。 “啊?佛爷,你过河拆桥啊,这招不是我想出来的吗?我也要一起去!” 张启山捞过来一件大披风,连头带脚裹住,对着窗户的反光看看,瞄也不瞄吴邪一眼说道:“太危险了。” 吴邪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张启山面前,“这事儿要是没我,你解决不了。” “为什么?” “你想想这从头到尾,谁知道的最多?我。谁有从古至今的知识储备?我。你能保证看到什么突破时间的东西能第一个发现吗?我我我,只有我。还有,你别小看我,不说数量,小爷我下的斗说名字出来都吓死你。你放心,我不会是累赘的,保管能照顾好自己。”吴邪连珠炮似得说道。 张启山一歪头,似乎看见一只露出了爪子的狐狸,眯着眼睛说道:“小爷?” “额——不是,大爷爷——不对!你不要歪关注点。重点是,我是军师型的。” “好吧。”张启山知道吴邪说的不错,也不再坚持,“不过下了墓得听我的。” “当然!一切为大爷爷为中心是我的做人原则。” “得了!”张启山伸手在吴邪额头上拍了一下,“拍马屁的时候叫大爷爷,趁我睡着喊我张启山,等回来再跟你算账!” 吴邪嘿嘿笑着去找洗衣娘讨衣服,等回来的时候发现房中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副官吴邪认得,另一个穿着个浅绯色滚边长衫,衣角绣着一株细梅,负手站着背挺得笔直,显出颀长身段。 吴邪估摸着这肯定就是红二爷了,红二爷吴邪也算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而红二爷身体已经不大好,露了一面给个红包也就回房去了。说起来张启山的红包还没拿过呢,吴邪琢磨着回头怎么着也要讨几个来。 “红二爷。”吴邪微微鞠了一躬。 红二爷眼神只闪了一闪,面上没有太大变化,点点头看向张启山。 “继续说。”张启山没有明说,但语气全是对吴邪的信任。 “据我所知,日本人已经找了解九,昨日解九也来请我,被我拒了。不想为日本人做事是第一遭,第二佛爷知道的,我就一戏子,宁负天下也不想不负佳人。但我听说这一趟不止是解九,还有霍家小姐。” “哪一个?” “道上称她霍仙姑的那个,佛爷可还有印象?” 张启山定神一想,动动大拇指比个手势说,“那个霍仙姑不是和老五——” “嗯,不知老五可知此事。” “不知。” 红二爷露出莫测的笑容,“不知也好,戏如人生,我看得太多,要我说他和霍仙姑这事儿成不了。霍仙姑那性子太急,想着出头上位,这一趟我看她是必定要去的。” 十六章 张启山没想到日本人在九门里竟然找的到帮手,面上已经不太好看,只是敛着,问道:“不碍事,老五另有任务。他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听那意思还在计划中,解九想要多找些人,这不像他的性子,看来并没有什么把握。” “他倒是都和你说了。”张启山道。 “大约是诚心求我吧。”二月红笑,“原说着今日还要来的,你不找我,我迟些也是要来找你的。” “你怎么想?” 二月红没有回答,叹了口气犹豫很久。 “无碍,你留下也好,真出了什么事,有你在我也安心些。” 二月红却摇摇头,“老八的事我听说了,有些事情你已经预见了它的发生,却无法躲避是很可怕的,唯一的办法也许只有在对方出手之前先下手吧。唉,一切听佛爷的安排。” “副官,我命你查的事查到了吗?”张启山问道。 副官立刻走上前,拿起一旁折起的地图,说道:“查到了,火车的出发点是北面靠近汨罗的凤凰镇,这个车站战前时就已经废弃了。那里现在是28团把守,团长葛先才,已经预先联系过了。”(国军28团葛先才1942年中日长沙战役一团战三师。) “嗯,去准备三辆军车,问管家东西备好没有,叫琨儿挑上十来个能派上用场的,人不用太多。” “是。” “对了。”张启山拿起桌上写着暗语的纸条,“收着,出了事照着上面的做。” “是。”副官收了纸条贴身放好,转身下去安排。 “二爷。”张启山整个人身子都是紧绷的,浑身散发着猎豹般危险气息,“还得请您先回去,军车给您留一辆,人也配着。解九今天来你就回他考虑两三天给他回话,让他等着。我们先出发,一路上留着记号。你也回去准备些趁手的,赶上来跟我们汇合。” “行了。”二月红笑着舒展身子,“我可不是你的副官,你就少操些心吧,看你这半年皱纹见长。” 张启山摸摸额头,“倒也是不想操心来得。” 二月红飞眼看了吴邪一眼,笑着说:“这位小哥也去吗?” “啊?”吴邪被问的一愣,“嗯,去的,二爷。” “可护着我们佛爷一些。” “我护着他?”吴邪心道有没有搞错,地球倒转也轮不到自己去保护张启山啊。 “嗯。”二月红抿着嘴唇,“佛爷就交给你了。” “老二。”张启山觉得尴尬,瞪着眼睛道,“你还不走!” “好好好,我走了。说什么备了薄酒,张大佛爷专会唬人,小哥你可留点心。不过佛爷,权谋算计我比不过你,可这种事只一个眼神就别想瞒过我。”二月红留下一串笑声闪身出门,房内还留下一抹脂粉香气。 “他说什么?”人都走光了,吴邪被晾了半天,终于能凑到张启山旁边。 “他说你别拖我后腿。”张启山打量着吴邪的衣服,拽拽他的短皮衣说,“腰都盖不上,这衣服不冷吗?” “你懂什么,我们那就流行这种里长外短,死了没人管。糟糕!呸呸呸,下地前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吴邪看着张启山露出一抹笑意,又恢复了之前熟悉的模样,不由心中就跟着高兴了起来。这个张启山看起来像是有两幅面孔似得,吴邪喜欢这一副,这么想着身子早就贴了上去,“大爷爷,什么时候走。” 张启山看了眼抱着自己手臂的吴邪,忽然冷了脸,“这么着急想回去?” 吴邪身子一僵,张启山不说吴邪差点忘了这回事,这么激动只是因为要和传说中的张大佛爷一起下墓,竟然这么快就把正事丢在一边,这种主次不分的习性实在太可怕了。怪胖子,对,都是胖子的错。 张启山却以为沉默就是默认,一咬牙抽回手臂,压低帽檐拢上风衣朝外走去。 管家垂手和琨儿站在院子里正说着话,看见张启山便停了口。管家上前来说道:“佛爷,都准备好了。” “嗯,那就走吧,里面你多担着点。” “家里的事您放心。” “嗯。” 想起前几次下斗的经验,吴邪问道:“炸药带了吗?” 管家第一次正眼看吴邪,不卑不亢的点头道:“都备着呢。” 吴邪开口就已经觉得自己有些逾矩,赶紧回礼说,“谢谢。” 管家微微有点笑意,颔首道:“几位一路小心。” 一辆军车刚刚停在正门口,张启山最先迈进去缩在车子里。管家最后关上车门,鞠着躬说道:“五爷,您好走。” 车子在城内绕了半圈才驶了出去,坐在副驾驶的琨儿看着地图说道:“两个小时。” “嗯。”张启山依旧缩在那里,“抓紧时间休息。” “还有人呢?”吴邪前前后后看着路上只有一辆车。 “分开走比较安全。” “喔,也是,你们都有伤,我看着吧。”吴邪一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张启山从帽檐下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忽然身子一歪靠在吴邪身上,说道:“别吵我。” 吴邪肩一沉,心一暖,应道:“额——嗯。” 汽车颠簸着,吴邪忽然想起以前在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一句话,写在夹缝当中,“肩上无物,心中无乐。”当时不明白这意思,如果肩膀上没有重量,没有珍贵的可背负,太轻飘的人生体会不到幸福感,应该是这样吧。 吴邪垂眼只能看见张启山的帽檐,却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这个男人肩上的只怕要沉得多,多得是人想帮他分担,可是谁也担不去。是不是上天造出一个完美的人,就是为了让他到世上代替神佛承受灾难?吴邪忽然觉得心疼,张大佛爷这个称号,其实多么悲哀。 张启山的手臂搭在膝上,粗糙的手掌,左手虎口处有一个枪伤的伤疤,形状像一颗拖着尾巴的彗星。吴邪悄悄的伸手用指尖去触摸那块伤疤,触到的地方热而光滑。常说软玉温香抱满怀,吴邪现在就有这感觉,这块疤痕多像是一块时光沉淀下来的软玉。不知是不是按到了痛处,张启山的手抖了一下,吴邪赶紧收回自己的咸猪蹄。 十七章 张启山身子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翻手摊开手掌。吴邪看着那只满是掌纹长着老茧的粗粝手掌,鬼使神差的居然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可是在冰冷的空气中,刚一接触到那股温热,吴邪心里打着抖就猛得缩回手。只不过张启山比他更快,一把紧紧攥住。 着魔了,一定是着魔了。这是什么意思,两个可都是男人啊!上一次还能说是被情境所惑,这一次算什么啊。吴邪心底翻江倒海又无比沉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相拉扯着他的灵魂,直至最终放弃了挣扎。谁也没有说话,这双手就这么紧紧握了一路。 车子到了凤凰镇,路过关卡的时候,琨儿只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就顺利通过。看来副官在后方早已经做好了安排,立刻有车在前面带路,将他们领到了火车站。 几人下车往简陋的木板搭出的站台方向去,张启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和琨儿走在最前面,领路的人等在车站外。吴邪心里不是滋味,只是低着头走在最后。 车站早已破败,地上的木板上有几处被踩踏的痕迹,看破损处很新鲜,是新近发生的事。琨儿验过后,从一个塌陷的洞里掏出一小块黑色的木屑,和棺椁的材质一致,站起来说:“佛爷,是这儿。” “附近看看。”张启山吩咐道。 琨儿和一路上来的司机四处查看,不一会回来说道:“有军卡的车痕,痕迹很深载了不少东西,看时间也就是两三天的样子,这儿没有下雨还能看得清。” “走。” 琨儿出去拿些银元打发了带路的小兵,循着车痕朝前开去,可是中间经过了一条穿过镇子的青石路,车痕很快无迹可寻,琨儿扭头用征询的眼光看向佛爷。 张启山已经摘了帽子,头发散乱着更透出一丝不羁的野性,与寻常时候又是不同。远眺着说道:“看着那座山没有,到那儿去。”张启山所指的那座山在镇子的另一边,一条相连的山脉并不是最高的一座。 穿过镇子本应远离人迹,吴邪却发现军队的人反而渐渐多了起来。看见有车来,全都紧张的监视着动向。这些人和最初管理关卡的人穿着打扮一样,应该也是国军。 琨儿手撑在车窗上,闲闲的看着风景,半晌缩回身子低声说道:“全是日本人。” “不会吧。”吴邪琢磨着这一路少说有一个营的兵力,如果全是日本人的话,表示这一块已经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想要开展行动危险重重。 “看口型,日本人中国话说得再好,发e和o的口型也不一样。” 道路距离两旁最近的岗哨也有十来米远,竟然还能分辨出口型,吴邪算是明白,哪怕是受着伤张启山也要带上他的原因。 “佛爷,现在怎么办?”琨儿问道。 张启山倒是气定神闲,“是日本人就对了,说明我们没有找错地方,一直开,直到出了包围圈为止。” “是。” 等过了张启山所定的山头,兵力骤减,张启山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说道:“绕过去停在密林中。” 琨儿从车里拎出准备好的背包,司机熄火要接背包,张启山拦住他道:“你不要去了,继续往前开,一个小时后掉头回去。把情况跟后面的人说下,然后立刻联系副官,通知他‘使齐’。” 司机一愣随即重复了一遍密令,得到张启山的首肯后上车驶离。 因为吴邪的存在超出琨儿的预想,所以他重新分配了下背包,把最轻的交给吴邪。 “不用照顾我,我能背得动。”吴邪不想给人小瞧。 琨儿不理会,说道:“佛爷说过尽量对外人好一点,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没了。” 张启山摸摸鼻子,“琨儿,这可是我们的军师。而且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不是让你见人就背诵一遍的。” 三人背上包跟着张启山偷偷从山背爬上去,一路上沉默无话,倒是琨儿问道:“佛爷,这里山势平缓,而且地壳变动不大,不像是有什么风水大穴。” 居然还知道地壳板块,吴邪不得不刮目相看,要知道清末民初中国可算是还未开化的农耕时代,就是到了这时在知识文化方面也是极其落后的。 张启山大概是感觉到了吴邪的神态,不无玩味的说道:”军师,你看呢?“ 吴邪心道自己一个现代人还能给小看了去,便说道:”切,地壳这种东西我们那十来岁的孩子都懂。” “呵,真是个好时代啊。” “风水风水,看得是风水可不是定律。如果被葬经风水框死了,可会错过不少好东西。“ “说说看,我们琨儿可是留过洋的,你可得说的信服才行。” 我们琨儿,张启山你丫就是喜欢男人,吴邪心底冷笑一声,无名之火已经一路冲到脑门,咬牙切齿的说:“你放心!” 中国的龙脉风水最早把它固定下来的是正一道教徒——东晋的郭璞,最早的山海经版本也是他所著,可以说以他对于江河山川的熟悉程度,千百年来龙脉宝穴不出其右。但凡事万物皆有例外,何况在这件事上还有三个例外。第一,《葬经》著于东晋,总结的是周朝之后的风水习惯,夏商略有涉及但无从考证,所以存疑。第二,不适于文化断代的元朝,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外族入侵的朝代——元和清。但又以元朝为特例,因为元朝没有融入汉族的文化,所以在很多方面,元朝是属于一个中华文化断代的存在。很多元朝权贵的墓穴完全不合中国的风水习惯,成吉思汗万马踏平的墓穴可以称之为代表,而且直到今天蒙元所有君主的墓穴一个也没有被发现。第三,就是少数民族,他们没有什么太典型的丧葬文化,所以容易直接被忽略。 张启山赞许的点点头,心想不愧是吴老狗的孙子,便继续问道:“那你看这儿是哪种可能?” “没进墓穴不好说,三种都没有规律可循,你让我怎么猜?”吴邪没好气,再问就是故意刁难了,加上原就怒气未消。 张启山仰头大笑,转头跟琨儿说:“这个军师可没白带,还会跟我顶嘴。” 琨儿不知内里隐情却也猜了个十之八九,自觉这一路不好走,后面第二梯队怎么还没到,也只能讪讪的跟着扯扯嘴角。 山坡不算高,说着也就爬到了顶,往下看去,日军的驻守看得一清二楚,张启山一一记在心底。吴邪则去看周围的山水走向,发现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山灵护野,水伯守泽,无仙则妖。两人一对眼,便互相心中有数,要找的地方在哪,该怎么过去都已经有了打算。 十八章 说到寻龙定穴,吴邪觉得自己还能说上一说,便开口道:“这里四面环山,山高相均,是个聚宝盆式的风水穴。但如果没有那个缺口,可就算是个死穴,缺口正对生门,生生不息源源不断,这个聚宝盆就活了。不过照这么看下面葬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商,墓穴在生死之气相交之处。可是既然说这里很可能不是寻常风水穴,我觉得应该相反从最简单的角度去看。环山避云遮雨,干而不旱,雨水充而不沛,单从环境考虑墓穴应该在最为避讳的死门位置。” 琨儿本不想多话,犹豫着还是忍不住说道:“除非是故意诅咒,没有将墓穴葬在死门的。” 吴邪先是认同的点点头,也不恼,“如果我们是一无所知来到这里,我肯定和你想法一样。我想生门那挖下去十有八九也是有个墓穴的,只不过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一个。” 两人说着一起看向张启山,等他拿主意。 “墓室的正下方应该是在死门的位置没错,不过吴邪,有一点你没有说对。”张启山说道,“这下面应该只有一个陵墓,而且比我们想象中大。” “为什么?” “初看这里确实是个聚宝盆,但是你再看一看,这里的风水已经死了。” “不可能。”吴邪虽然不服气,倒还是老老实实的仔细又观察了一番,忽然灵光一闪,倒吸一口冷气道,“这——这里的树木密度不对。” “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或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是树木的间隙比四周山林要大,而且以老树为多,只死不生,看上去千疮百孔似得,这样的聚宝盆聚的了财吗?” “你说这是陵墓建造材质造成的影响?” “嗯,也许是加了碱,不好说。”张启山皱眉。 “这下面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平方千米,如果是一个整体的陵墓,你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吗?秦始皇的陵园也不过八平方千米。” 张启山看吴邪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笑着说:“刚才谁说的,不按风水埋葬的可包括历代的蒙元君王。” “可是蒙元的君王怎么会葬在这里?” “别猜了,下地去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对吧,军师?”张启山眨眨眼说道。 吴邪知道他是故意调侃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更惹来张启山的一阵笑声。 下了山坡就进入了日军的包围地,不消得说三人都隐在树丛中,压低声音前进。有张启山带路,一路安全的躲开了日军的岗哨,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张启山做了个手势,几人聚拢停下躲在一块山石与树木的夹角之后。 张启山神色严峻,竖起指头点在唇上,格外提醒噤声。 只听见山石的那一边人声嘈杂,还有人安排着安营扎寨的意思,吴邪估摸着已经到了死穴的位置,要不是有了阻碍也该下洛阳铲定位了。可是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张启山猫着腰从树叶的缝隙中往外看,吴邪也跟着偷眼。 有一些穿着军装的日本兵在下铲,指挥的是个穿着黑色缎面长衫的削瘦男人,这个天还笼着个薄棉手笼,剑眉高挑隐含戾气。在不远处放着个折椅,坐着个女人翘着二郎腿悠闲得晒着太阳,说不上漂亮,但是双目含星藏月甚是夺目。 吴邪还在那琢磨,张启山拍拍他的肩膀,琨儿早已经退到了不远处一个山洞当中。 “是解九和霍仙姑!”刚一钻进山洞张启山就忍不住斥道,“原打算让二月红拖着他们,还是被那个解九看穿!只怕我们前脚走,他后脚知道我和二爷碰过面就跟出来了。” 琨儿道:“地利人和都被他们占了,佛爷,现在怎么办?” 现在就算是想从生门的墓门处开始走,也绝对赶不上解九他们的进度,不得不说解九的提前发难打乱了张启山的计划。早知如此不如一早将二月红一起带来把握也大些,现在只有三个人,还要提防着不能被山那边的大部队发现。如果只有自己和琨儿倒也可以拼一拼,只要下了地也不怕那些日本兵人多,可现在还有这个粉嫩的跟个玉人儿似得吴邪,估摸着是个打也打不得,跑也跑不得的主。张启山也犯了难,想着就瞟了吴邪一眼。 “你在看什么?”张启山这才发现吴邪站在石壁前出神。 吴邪扭头欣喜的说:“佛爷,不怕,他们有地利人和,我们占着天时。” “怎么?”张启山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与普通的石头无异,只是表面鲜少寄生物,石面完整的暴露出来,也因此更能看出端倪。 吴邪伸手在石壁上慢慢摸索,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舔舔嘴唇得意的说道:“我在现代是学建筑设计的,这个洞穴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虽然表面因为时间长被风化光滑了,但是隐约还是能感觉到凿痕,这个洞穴的方向是螺旋式的,能很好的引起空气涡旋式流动,只要微风就能快速促进空气交换。” “墓穴为什么要增加空气流通?” “那我就不知道了。保持干燥?好像也不合常理。”吴邪放弃琢磨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不可能是凿穿一座山让两边空气对流吧,往下走估计不会错。况且我们在这干着急也没用,回头也没可能。万一走不通回来跟着他们已经挖通的盗洞想法再走,那时在下面对付他们总比在这儿要放得开手脚一些。” “嗯。”张启山难得对一个人如此赞许,这小子别说还真有点底子,反应也够快,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了,转头对琨儿说道,“出去给二爷他们留下点记号,我们就往里去看一看。” 见琨儿走了出去,吴邪抬起脸看张启山,咬着后槽牙说道:“怎么样,不比你们家的琨儿差吧!” 看他鼓着腮帮子那样,张启山忍俊不禁,硬是憋着笑故意问道:“琨儿确实是我们张家的啊。” “是是是,你们家的你们家的!”吴邪甩头独自朝前走去。 “哎。”张启山赶紧拉住他手臂,笑起来,“小心一点,九门一心,整个老九门都算是我家的,你也是。” 吴邪脸一红,这才发现张启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经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居然被他给激了气,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一时下不了台阶,恼羞成怒道:“整个老九门都是你家的,外面那两个怎么不听你的啊?” 张启山立刻冷了脸,“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明白的。” 吴邪不清楚张启山所说的是指明白什么,现下只要打消张启山那股得意劲就够了。 十九章 琨儿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家佛爷在和那个白面书生拉扯,真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 “现在可以走了!”吴邪见人回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还不忘狠狠跺了张启山一脚。 “嗯,琨儿你在前面。”张启山被踩得生疼,心想这只小狐狸是越来越胆大了,心中却是生出欢喜。 这种安排琨儿求之不得,其实别的他倒不在乎,只要佛爷能高兴,做什么他都愿意。只是自从东北沦陷后,他们这一支从南京一路往南退,这数年间佛爷几乎没有露过笑意,这个男人心太沉了,有个人能让他轻松片刻有什么不好。 琨儿第一次见到佛爷是在十岁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被佛爷从烂泥堆中抱出来,琨儿不知自己的姓氏,佛爷说他姓张,那便姓张吧。佛爷不但给了他吃给了他住,半年后把他送到了英国。那一批同去的共有十人,佛爷的吩咐只有一条,学习。其他的任何事情统统不要考虑,只给他们十年的时间,用尽一切方法学习一切能够学到的东西。琨儿只花了八年时间,因为战事需要,便和另一人一起提前回了国。那个人死在了南京保卫战,想到这琨儿打了个抖。人都是会死的啊,但是佛爷不可以,自己一定要守在佛爷身边,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山洞越往内走越窄,开始还能蹲下身子走,大概二十来米之后陡然缩小。琨儿往里挤了几步发现确实没法通过,而且后面也是实心的,不像是有空间,因此回头说道:“佛爷,是死路。” “怎么办?”张启山看向吴邪,潜意识还真把他当了军师。 “怎么会?我看看。”吴邪挤到琨儿前面,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筒,发现真的没法通行,不死心又探手去掏,触手全是石壁。但很快吴邪就摸到异样,缩回手对着身旁的石壁拍打。 “发现什么了?”张启山问道。 “这山有古怪。”吴邪说着再次探手去摸内里的石壁,“里面石壁也保持着一样的倾斜度,如果单独的石块,我能理解。但在这只能单手探进去的地方是怎么开凿的?而且这座山的外层是坚硬的花岗岩,可是到了这儿却是正长石,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松软的正长石不会出现在花岗岩之下,这不符合自然规律。除非——” “除非这座山是人工堆砌出来的。”张启山一点即通。 “对,但是只听说过移山填海,为什么要造山呢?这么说的话,这个聚宝盆的风水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你刚说这什么石很松软?” “嗯,正长石,除了滑石石膏之类,就是这种硬度最低了。” 张启山点点头,放下背包对琨儿说:“接上洛阳铲,挖挖看。” 正长石脆而软,两人动作又快,挖出的石头压在边上,省去了搬运的时间,不过半小时的工夫就挖出了一条向下的通道。果然几米之后通道又宽阔起来,看来死路只是一个假象,这山洞里面果然大有乾坤。 挖通一条可供爬行的通道之后,三人收了铲子继续往前爬,坡道急转朝下十几米,吴邪觉得快要脑充血,还得注意口袋里装着的小白獒。石壁上像是被蛀了似得四面全是拇指大小的空洞,看上去让人非常不舒服。因为挖洞的缘故,吴邪落在了最后,通道狭小头也抬不起来,只能盯着张启山的鞋底跟着往前爬。 长期枯燥的固定动作加上倒挂着身子的姿势,吴邪觉得脑子都开始浑噩,因此脚踝传来一阵瘙痒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那瘙痒越来越烈,只是也没办法抓挠,只能勾在石壁上蹭蹭。却没想到越蹭越痒,还带了点刺挠。吴邪警醒过来,这感觉不对劲,怎么还有活的东西在用爪子刮自己皮肤的感觉,便赶紧朝前喊道:“后面有东西!” “什么?”张启山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撞破山石,着急也掉不了头,现在停下来更碍事,只有问道:“还能爬吗?” “快快快!快走!”吴邪能感觉那东西瞬间就爬到了自己的小腿,这东西也奇怪,明明已经勾住了吴邪,却不发难只是拼命用爪子在吴邪身上刺刮,挠的吴邪是又痒又疼,苦的是看不到摸不着,别提有多难过了。“你们能不能快一点,都快爬到我腰上了。” “抓着我的脚。”张启山喊道。 “抓个屁啊,你少废点话赶紧的,这特么什么玩意啊,专门挠脚底板,小爷我快痒死了!” 张启山怎么不着急,如果是痛倒还好说,痒的话只怕是什么毒物就更麻烦。这左右也没有办法,除了赶紧爬到比较开阔一点的地方。好在总算通道不算长,张启山发现前面琨儿不见的时候身子就已经脱空,半空中打个滚单膝落地。估摸着足有两三米高,生怕吴邪没注意跌下来,紧跟着就跳起来就去托他。 说起来吴邪还真是如他所愿的哎哟一声就摔了下来,正跌在张启山怀里。 “琨儿,看看是什么!“张启山抱着吴邪半蹲在地上。吴邪早已无暇顾及别的,卷起裤腿就开始使劲的挠,嘴里还骂道,“下个墓太特么难了,活活痒死我了,卧槽,这什么东西!” “别抓!”张启山按住他的手,用手电一照,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被吴邪一抓更是一条一条的红色划痕。在踝骨上的部分,有白色的绒毛从红点上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吴邪紧紧揪住张启山的手臂,两条腿还在不停的互相蹭着,“这可不是小爷的汗毛啊,这特么都快长成猕猴桃了,快想想办法!” “你别动!”张启山也是恼火,摁住他的腿,掏出打火机点燃就凑近那些白色的绒毛,果然一靠近火源绒毛便蜷缩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 吴邪一脚就踹倒他,“滚蛋,废话,不烫的那是猪皮,你想烧死我?!” 张启山懒得跟他废话,倒地一滑又扑了上来直接从腰上揽住,把他双腿夹在腋下狠狠制住。 “喂!你要干什么!”吴邪失去平衡,只能撑起身子吼道。 二十章 “你闭嘴!”张启山一扯衣襟飞快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用打火机点燃衬衣,拔出别在后腰的匕首在火上消毒。“忍着点!要是痛得话,就咬着我的手。”张启山说着就用烧热的匕首去烫那些已经长出白毛的皮肤。 “滚你的蛋吧,你当是生孩子呢!”吴邪心知想要保住腿,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双手紧紧掐进张启山的后背抵着额头骂道,“两个人痛不如我一个人痛,小爷我忍得住,你动作快一点!” 滚烫的匕首紧贴在皮肤上,吴邪似乎闻到自己的皮肤被烤熟的味道,咬着嘴唇默数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难耐的灼热只维持了数秒,吴邪看张启山没有再下手的意思便道:“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来,倒是动作快点,火都快熄灭了!” “不,你看。” 吴邪这才发现刺痒的感觉正在渐渐消退,扒着张启山□□的手臂一看,只见腿上白色的绒毛正在慢慢脱落,掉在地上的绒毛有一个小小的梭形根蒂,像是毛囊,但却在地上细微的扭动着。 “这是什么?”吴邪赶紧拍打裤腿往后退,这些东西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想想刚才这么多小蝌蚪往自己身体里钻,实在是令人作呕。 掉落的绒毛扭动着就往张启山的方向爬,张启山脚尖勾起还在燃烧的衬衣将它们烧干净,找出包里一小卷绷带把吴邪的脚踝包扎好。 “不知道,还好你没事,否则叫我怎么跟老五交代。不过为什么会自己掉出来?”张启山扶起吴邪,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便想起可疑之处。 吴邪想起青铜树和老痒的事儿,说道:“有人说我可能是吃了麒麟竭,也许有关系吧。” “你竟然吃到了那种东西,还能走吗?”张启山驾着吴邪的手没有松开,讶异着点点头,对于这种事也有所听闻。 吴邪跺跺脚虽然疼痛未消,却比刚才痕痒不止好了很多。正好琨儿从上面的通道跳了回来,神情不太好看,说道:“佛爷,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但是路被封死了。” “是解九他们?” “不像。”琨儿踌躇着,对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都产生了怀疑,“是石头长了出来,白色的石晶把路堵死了。就像是这座山是活的,突然自己分泌出来的一样,我挖了一下,坚硬无比,回头是不可能了。” 吴邪咬唇,“难道说这是个陷阱?” 三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条狭窄的山体裂缝,裂缝深处一片墨黑不知道有多深,但是到这里为止,人工的痕迹全部消失。吴邪后悔不迭,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一发现痕迹就想当然的肯定,不得不说有些冒失。 像是看穿了吴邪的想法,张启山随意揉揉他的头发,“别想太多了,事情不发生谁也不能百分百预测,你只是提议,决定的是我。” 山体裂缝有一人多宽,通行绝对没有问题,张启山早已穿上衣服,独自往前探了十几米,回头来说道:“我看这不像是陷阱,更像是一个防御机关,一旦被触发,这条路就会被封死,以防止外面的人再循路进来,也不让里面的人把东西带出去。你的推测不算是错,裂缝中隐隐有气流,应该是通的,我们继续往前走。” “只是二爷没法找到我们了。”琨儿说道。 “他走别的路也好,大家多一点机会。”张启山前面的话半是推测半是安慰吴邪,拍拍他低垂的肩膀,“拿出点精神来!我张启山面前没有走不通的路!南天门关上了,我想进去都照样炸得开!” “嗯,我明白,谢谢。”吴邪难得拧紧眉头,神色严峻的点点头,自己是太大意了,光想着和张启山赌气,到时候真出了不可挽回的纰漏,拖累他反被嘲笑不说,小命不保才是真的,死在几十年前上哪说理去。 “你走中间。”张启山对吴邪说着,示意琨儿在前面探路。等他走进去后,吴邪正准备跟上,张启山抬手拦了一下,低垂的脑袋,嘴巴正巧凑在吴邪耳边,便低声说道:“别怕出错,有我在。” 张启山越是这样吴邪反而越是内疚起来,咬着下唇说:“是我的问题,我会注意的,这种时候心思还不放在正事上,我也是够了。” “是我,想着也许你呆不了多久,便想从你身上多留下一些欢乐。”张启山自嘲的笑着摇摇头,这几年终究是太累了吧,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有时古灵精怪,有时又娇憨傻气的人,每天撒着娇大爷爷大爷爷的跟在身后,竟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吴邪原还低着头,听到这话猛地抬眼,看着张启山脸上没有任何的戏谑与捉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行了,走吧。”张启山轻轻推着吴邪的后背,“我说过会送你回去的——当然应该回去——”最后这句话张启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人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凭借着那点贪念就想为所欲为吗。别做梦了,张启山心道:星星的话,就算是张大佛爷我也真的没办法摘下来啊。 况且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种话,张启山自己也有些犹豫,只是看着他那么委屈自责的样子,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女人,张启山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终究是战事为重,几次三番也就散了。但这样患得患失忽高忽低的心情,张启山却是头一遭。 看着前面吴邪那稍显纤细的背影,张启山心里打了鼓,刚才的话是不是太鲁莽了?之前自己可是说过不好男色,现在又说这话,万一把这小狐狸吓跑了怎么办。到时候就算回不去,他也会跑啊,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况且现在他和吴老狗相认了,有亲爷爷还要大爷爷有个屁用啊!要不干掉吴老狗?张启山眼神一闪,又自己抿嘴唇笑了一下。 听到他无端的笑声,吴邪讶异的回头看他。 张启山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心道自己跟这小狐狸呆的时间太长了,怎么也这么有头无脑起来。 二十一章 裂缝时宽时窄,时而需要侧身擦着石壁挤过去,越往里走隐约听到滴答的水声,在静谧狭窄的空间回荡显得格外阴森。越走越近水声规律而逐渐清晰,倒是没有再遇上什么意外,顺利到达一间石室。 石室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石室的一侧墙上,雕着一颗半似巨蟒半似龙的头颅。在一人多高的位置,整颗头颅从墙上探出来,龇着獠牙的嘴巴微微张开,水滴正是从它的嘴巴下缘往下滴落。手电扫过那狰狞的面孔明暗晃动,蟒龙看上去竟像是活的似得,让人担心下一秒它是不是就要破墙而出。蟒龙的身体在石壁上并没有刻画出来,三人站在入口处四下环顾,才发现在头顶上,裂缝的正上方凸起的正是蟒龙扫出来的尾巴。不管是蟒龙丑陋的遍布嶙凸的外形,或是这样的雕刻方法都是三人没有见过的,看上去倒像是硬生生困住了一只活的怪物。石室中央是凹下去的浅槽,蓄着一点水,水中密布着灰白色双拳大小的鹅卵石。 吴邪初时吓了一跳,再看便道:“这么大的陵墓工程期一定很长,也许这是蓄水池,引来地下水,供给工人生活。因为时间长了,地下水干涸所以这样。” “佛爷,这东西看上去邪气得很,算是变异的龙形吗?”琨儿问道。 张启山倒是对地上的鹅卵石格外在意,用手电不停在水中探寻着什么,口中答道:“不是,是一种磷蟒,按说早就应该绝种了,早前我在越南地下倒是见过一次。” 虽然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年,但是水面倒是清澈的很,能清楚的看见一颗颗鹅卵石挨个排布着,虽然个头大小不一,但是间距均匀,中间大约恰恰一个脚掌的样子。 “别管那么多了,水下看起来没东西,我们淌过去吧。”吴邪左右总觉得那条磷蟒看上去不太对劲,不舒服得很。 石室对面是一条规整的甬道入口,看起来张启山的推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吴邪急于验证这一点。 “嗯,小心脚下。”浅水刚刚没过脚面,张启山打头走了下去,小心的从鹅卵石中间穿行。经过那条蟒头的时候吴邪小心的瞟了几眼,越是近看越感受到那一股压迫感,哪怕是隐在光线的边缘,也能清楚的看见鳞片一层覆着一层,兴许是表面镀上了什么涂料,鳞片还泛着暗青色光泽,因此格外逼真。 吴邪这么一路紧盯着,搞得跟在后面的琨儿也紧张起来。 正当越过了那颗蟒头,眼看就快要到达甬道入口,吴邪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那颗蟒头的眼珠滚动了一下,现在那只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大,大,大爷爷,活得。”吴邪结结巴巴的说道,心想开棺必出粽子也就算了,现在连石雕也要一起来玩吗? 张启山一回头便发现异样,那磷蟒的眼珠滚动着,眼神阴毒的又看向琨儿。 “走。”张启山招手让他们两赶紧走上前,磷蟒眼睛紧紧盯着三个人,张启山落在最后,和它互相瞪着眼慢慢往后退。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从磷蟒的喉中传出来,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动作,张启山觉得不对,电光火石之间便醒悟过来。正当要说,只听琨儿吸一口冷气,脚下传来咔擦的碎裂声。 原以为是鹅卵石,便没有过多在意,没想到看上去坚硬的石头只是一层外壳,碎裂之后从中间溢出一滩黑水,还有一团看上去像是头发似得东西,荡在水中不停浮动。看这情景,一着急吴邪啪啪踩碎两个,抬眼和琨儿无奈的互相对视一眼。 加上后面的磷蟒口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将三人撕成碎片。“跑吧,还等什么!”吴邪喊着就和琨儿踮着脚尖三步两步冲进甬道之中,回头看张启山还蹲在那儿,用匕首挑起那团纠缠着的黑毛,看了会丢进水中,这才快步朝甬道走来。 “大爷爷,快点。”吴邪开始很着急,这会站得远才觉得不对劲,随着声音的逐渐增强,磷蟒的眼珠也越转越快,最后哗啦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水流,灌进下面的浅槽当中。 看来不是地下水干涸,而是因为这个地下水是间歇性的,工匠就利用这一点将石雕的眼珠做成了可以活动的机关,利用水流来推动。不过竟然做的这么活灵活现,看上去实在瘆人,也许它的本意也就是为了吓退意外闯入的人。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吴邪道。 “也不算是,还好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张启山示意琨儿继续往前走,“这是一股地下温泉,这是一个孵化池,利用温泉的温度孵化那些鹅卵石。” “隔了那么长时间,里面的东西早死了吧。” 张启山摇摇头,“说不好,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你刚才看那黑色的是什么?” “分辨不出,不管是什么,这种东西光是尺寸和数量就已经够麻烦了。” “也是。” 现在的情况,能不招惹的东西就尽量不去招惹,本以为幸运躲过一劫,没想到现实狠狠的给了三个人一巴掌。二三十米的甬道,走到头却是一条死路,石壁打磨的光滑毫无接缝,也就没有任何机关的可能。琨儿还不相信,和吴邪两个人把石壁几乎每一寸都查了一遍,最后泄气的坐在地上。 琨儿说道:“佛爷,不行回头用炸药炸开吧,二爷他们估计也该到了,我们出去正好和他们汇合。” 后面温泉的水声渐渐低落,吴邪忽然跳起来说道:“不对,一定有出口!否则这里早就被水淹没了,水槽那里一定有排水口。” 可是不说水槽里面全是那些奇怪的蛋,单说排水口能不能容纳一个人通行还是个问题,想到这吴邪又沉默了。 张启山想法和吴邪差不多,所以也明白吴邪忽然沉默是因为什么,只不过在这一点上他和吴邪有不同的看法。 二十二章 “应该是没问题的,去看看吧。”张启山说道。 “不会。”吴邪否定张启山的看法,“这种水量只需要很小的排水孔就够了,如果能借助稍微宽一点的岩石缝隙,连排水都不需要设置。” 吴邪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跟紧张启山走回石室当中。蟒头喷出来的水已经变成涓涓细流,兴许是因为水温上升的缘故,灰白色的蛋壳变得半透明,能隐隐看见里面黑色的液体随着温度在流动。 “不,我说一定有。”张启山让吴邪呆在甬道中,自己和琨儿小心的摸下水,打着手电寻找排水孔。 “大爷爷,你知道如果有那么大的排水孔意味着什么吗?”吴邪蹲在甬道边沿,掏出口袋里的白獒和一小瓶乳黄色的液体。这是临走的时候爷爷给的,白獒可不能乱吃东西,必须是纯白绝无杂毛小母狗的头胎乳汁。 “嗯,根本不是为了排水。”张启山抬手捋开滑落下来的头发,“而是为了让什么东西通行,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一定有。” “因为这里太干净了?” “嗯,除了完整的包裹外壳,存活的残留痕迹,孵化的痕迹,什么都没有。这么大费周章,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孵化过,这里存在的必要性就没有了。那么孵化出来的那些东西去了哪里呢?按照这个大小的成年体那说,那条通道完全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张启山说道。 琨儿听了这话,更加小心脚下,说道:“会不会是跑到山外面去了?” “不会,那里的封锁机关,不单是为了防备我们,而是为了防备所有通过那里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想让这些东西出去,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因为一直成长在国外,琨儿其实是第一次下墓,这连墓门都没摸着就看到了这么多东西,不免有些心虚。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完全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东西。 “佛爷,在这里!”琨儿发现被遮蔽的洞口后也没有轻举妄动。 吴邪跟着站起来张望,原来在水槽东南角的方向,有一颗鹅卵石蛋较其他略大,阴影遮住了一大半的洞口因此不易察觉。洞口大小刚刚一个肩宽,得缩着肩膀才能钻进去,看样子爬行非常困难且隐在水中,如果通道过长,根本没法一口气爬到头,还是没有用。不到万不得已张启山不想用炸药,引起外面日本兵的注意,加上解九和霍仙姑,这一趟十有八九就算是白走。 琨儿从包里找出登山绳,一头绕在自己腰上缠住,另一头交到张启山手里,二话不说先钻进去看看,约定好如果拉扯三下就是安全可通行。 留下来的两人紧张的盯着绳子越扯越深,这几分钟时间竟然如此漫长,如果那一边还是找不到出口,琨儿憋着的这一口气不一定能撑得回来。 “佛爷,时间太长了!”看着绳子还在往里拽,吴邪禁不住提醒道。 “再等等。”张启山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大拇指有节奏的在关节处敲打,默默忍耐住等待琨儿的极限时间。 一直趴在地上的白獒突然蹦起来发出低低的叫声,这声音就像一把刀割在两人紧绷得弦上。吴邪吓一跳不说,连张启山也手上一紧就准备收回手中的绳子。 “吴邪!看看!”张启山双眼仍然紧盯着洞口,手中开始发力,就要把琨儿拽回来。一拽就发现那头的力道拉扯着在跟张启山抗争,张启山心道不好,双手快速将绳子在腰上绕了几圈,下盘一沉就要发狠劲。可忽然那头传来的接连三下的拉扯让张启山大大舒一口气,不放心又拽了三下回应,那头立刻再次给出同样的信号。 “可以走。”张启山回头说道,不放心又添了一句,“我们赶快过去汇合,白獒在叫什么?” 白獒晃动着小短腿来回走动着朝同一方向吠叫,要不是情形太紧张这嗷呜声简直把吴邪的心都叫碎了,难怪爷爷对这只小白獒简直惦念了一辈子。吴邪用手电照过去,发现那是刚才被自己和琨儿踩碎了几颗鹅卵石蛋的地方,只见那几团原本分开的黑色毛发已经纠缠在一起,随着水波轻微的晃动而漂浮扭动着。白獒的叫声不停,吴邪便多看了几眼,立刻发现那东西扭动的方向与水波的衍射并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那东西是活的!而且看上去竟像是互相在扭打压制! 张启山说话时吴邪刚好发现了这个问题,抱起白獒就跑到张启山身边,拽着绳子说道:“错了!错了!那些东西是活的!琨儿有麻烦了!” “快钻进去!”张启山立刻就明白吴邪指的是什么。 “你先走!我爬的慢,会挡住你的路!”吴邪说着就去抢张启山手中的绳子,“你先过去还能在前面拽我!” 张启山一把抓住吴邪的手腕,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绝不会再让你落在后面!琨儿暂时还安全,我相信他。你要是真担心他就赶快走!”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4节 吴邪迟疑了几秒,知道张启山绝不会松口,再多说也是废话,咬牙皱眉说道:“张启山你有病!小爷我不需要照顾!” “你需不需要照顾由我来决定!快走!” 吴邪了解他那样的性格,既然这么坚决就不会更改,不用他催促便爬进了洞里,拖拉时间只会对琨儿不利。 不规则的圆形通道内四壁长满了黑色的苔藓,手臂一蹭成片成片的掉下来,混进水里模糊了视线,再加上打滑非常不好爬。通道有一个凹下去的弧度,后半段朝上的走向吴邪是爬两步滑一步,按说离出口应该不远,可这点距离眼看着就耗尽了吴邪肺里的那一口气。 咕噜咕噜的气泡从口中溢出来,吴邪可不想淹死在几百上千年前的下水道里,拽住还拖在通道里的绳子,朝前用力抖动。很快从吴邪手中到出口的绳子紧紧绷直,吴邪这才借着这股力,几乎是被连拖带拽的爬出洞口。 二十三章 头刚探出水面,就有手将吴邪从通道中提出来。吴邪甩掉头发和脸上的水,大口喘着气。 “你——佛爷呢?” “叫我吴邪!”吴邪说着扯动手里的绳子发出讯号,“佛爷在后面。” “哦。”琨儿和他不熟稔,应完又坐回地上。 吴邪警惕的四下看看,这里应该是陵墓的耳室,位于主墓室的左右各一,一般左将右妃,安葬着皇帝最青睐的人。 只是现在那原本应该放着棺椁的地方空无一物,也许那个哨子棺就是日本兵从这里搬走的。石室中还剩下些零散的陪葬器物,四角各有一根单人怀抱的柱子,象征着将领威震四方,平定天下。柱子看上去墨黑有纹路,其中两根石柱从上至下刻着一条倒挂着的—— 吴邪没法继续形容下去,耳室中石柱上刻着龙是不合礼数的,将军的耳室一般陪葬品的纹饰应是白虎为多,后或妃则以鸾凤为主。不过这雕着两条像龙蛇形状的巨型毛毛虫是什么毛病,这皇帝忘吃药了吗? 吴邪琢磨着就想走近看看,琨儿叫住他说:“吴邪,别走远,等佛爷来了再说。” 吴邪想想也罢,刚才水中那些东西说明这里也许还有活的东西,还是小心一点好。回来蹲在琨儿身边,有一个浅槽沿着墙壁绕过石室四周,吴邪他们爬出来的通道就在这浅槽中。在浅槽中的水底有很多浅青白色的碎渣,看上去像是汝瓷的瓷片,如果是汝瓷的话,还真可能是元朝大墓,不过陪葬就陪葬干吗要敲碎呢?吴邪有些心疼,这要是完品,半座城都买下来了,不过捞几袋回去拼拼裂纹瓷也还能换个几幢房子吧。奸商本性使然,吴邪伸手就去捞碎片,看看有没有拼接的可能。 一上手就知道不对,这些碎片有一面还粘着一层薄膜,质感也不像瓷片,这是刚才那些鹅卵石蛋的碎片,不过碎的太彻底,吴邪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看来上一个孵化室中的东西最后就是全部冲到了这里,张启山还没有爬出来,吴邪呆不住又四处看。墙上绘着壁画,颜色大多已鲜艳的赭红为主,年代过久所以变成了浅褐色。画面内容不过也就是些领兵打战征战四方,和吴邪推测的差不多。将领的面目已经看不清楚,奇特的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小兵,牛头马面鸟翅兽身,总之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 倒是有神话将领的,可是这样把夸张的部分落在小兵身上的,吴邪倒真是闻所未闻。手电就这么一点一点移过去,直到视线无法企及才收回来,光线晃动间吴邪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恐惧之感。很快就发现这种强烈的恐惧源自何处,那倒盘在石柱上的毛毛虫,有一条不见了! “琨儿——张启山再不爬出来,我们两就要交代在这了。”吴邪说着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四下寻找那条不见踪影的大毛毛虫。 “怎么了?”琨儿从吴邪的语气中听出危险气息,立刻跳起来。 “那东西还真是活的。”吴邪说这话的时候,身后哗啦水声,张启山正从水中钻出来。听到这话从一把从吴邪手中抢过手电筒,拧到最大丢到石室最中央的黑暗当中去。 咣当一时,手电滚动着停在石室当中,却几乎在同时被啪一声踩灭。 “关掉手电。”张启山压下琨儿打着手电的手,整个石室顿时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关掉了视感,听觉就格外警醒起来,黑暗之中有轻微的沙沙声,时左时右辨不清方向,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迫。吴邪伸手摸到张启山的手臂,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张启山拍拍他的手背,从他手中接过手电,将他往后轻轻推了一点,自己则抽出腰间长刀,朝石室中央摸过去。 与那沙沙声相比,张启山的脚步声反而几不可闻,吴邪实在是为他捏一把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邪觉得那沙沙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腰间倒是有一把油纸包着的□□,可是手电被张启山拿了去,真是打也没法打,躲也没法躲。吴邪矮下身子尽全力分辨方向,朝发出声音的另一个方向慢慢挪。 这时吴邪才发现连琨儿也不知去了哪里,想象着自己一个人和两条一两米长的毛绒绒的长虫在黑暗□□处一室,冷汗顺着额角就滴了下来,越急越慌吴邪听见自己心砰砰跳动的声音已经压过了沙沙声,无论怎么命令自己冷静也没有用。 不行,吴邪强迫自己停下来半蹲在地上。不用担心,张启山在这里,一定有办法,不会出事的,那可是张大佛爷!这么自我安慰着,吴邪觉得心头略微松懈,情不自禁就吐出了胸中憋着的那口气。这边气还没吐完,一阵微风刮过,吴邪感觉有东西拂过自己的手背,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翻身爬起来就跑。脑后一股疾风刮过,吴邪心道不好,用尽全力往前扑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站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看见石室一角有急速晃动的光亮。吴邪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手电筒的方向跑,隐约看见张启山和琨儿正跟一条黑影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跑近了看见张启山几步退到柱子上,跳起来踏上一脚,翻身背刀朝那黑影砍去,刀身嵌进那条毛绒绒的长虫身体里,扭动着在地上翻动还想靠近张启山。张启山看了两眼掏出怀中的□□,只两下不知打中哪里,那虫子再没再动弹,只是浑身的毛发还轻微的在地上沙沙磨出声。 吴邪正准备慢下脚步就感觉身旁有东西飞快的跑过,这方向正冲着张启山的后背,吴邪心中着急,想也没想就冲了几步纵身一跳,正压在那浑身长满黑色长毛的东西身上,触手处都是滑腻的像是头发一般的东西,吴邪硬生生忍住自己作呕的感觉不敢放手,只吼了一句:“张启山!!” 二十四章 张启山回头就看见吴邪和那东西滚做一团,一弯腰抽回军刀就冲了过去。 “吴邪!放手!”张启山腾空跃起的同时喊道,从吴邪头上飞过去,单手抓住那长虫的毛发,缩手往后带倒用力一甩,手上的军刀朝那长虫的脑袋就狠狠扎了下去,接着双手握住刀柄又送了一段。长虫虽死不僵全身毛发倒卷,猛地翻过身子将张启山整个裹进去。前后不过几秒钟,吴邪离得近和琨儿同时赶到,想用匕首割断那些毛发,随着刀锋所及之处,毛发根根滑腻的抖动着。这根本不是毛发,而是一根根纤长的触角,一时竟没法立刻全部割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邪越扯越慌,这种慌乱比起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处来的更甚,手下已经没了章法,只是不停喊着张启山的名字。 很多次有人在吴邪面前遭遇到危险,这都会令吴邪慌张失措,但最终仍能冷静的找出方向。可是这一次,吴邪的恐惧却是前所未有的,脑海里只剩下张启山那张看上去冷酷无比却总是在吴邪面前轻言细语的面孔。 眼见着这长虫已经完全没了动作,只是数以万计的触角仍紧紧得互相交缠,像一个严丝合缝的牢笼,将里外完全隔绝,不能撼动。 “让开!!”琨儿拔出军刀就要往中间□□去。吴邪拦住他道:“不行!会伤到他的!” “伤到也比死了强!” 吴邪不想让他这样做,心中恨不得被卷进去的是自己,好歹还有张启山在外面想办法,可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法为他做。一直以来都是仗着这个人的保护,“你过来”“你先走”“送你回去”,然后呢,如果没有他怎么办——吴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刀尖□□去一寸之后竟然再也没法往前,琨儿下盘一扎再往里推,刀尖应声而断。没想到这些触须交缠起来竟能轻松抵挡一般性伤害,吴邪一把抢过那半截军刀,狠狠往自己手臂上划过,将血滴在那些触须之上。 “你干什么?” “我吃过麒麟竭,血也许有用!” 伤口划的太深,血成股的往下淌,吴邪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却根本不在乎如果休克在墓室中会怎么样。 “没用,我来想办法,你去把血止住!”半分钟过去,没有一丁点反应,琨儿想要拦住吴邪。 吴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愿放手,“也许是不够。” 话音未落,那倒地不起的长虫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脑袋慢慢抬起,竟又活了过来,琨儿护着吴邪往后退开两步,“你的血真的是麒麟竭?” “呃——也许——是——” 长虫直起身子倾斜着想往前爬,晃动两下又猛地扑倒在地,轻轻扭动着身子像在挣扎,突然噗嗤一声,一只手臂从那些触角中伸了出来。 “佛爷!”“张启山!”两人同时喊着扑了过去。 从破口处又探出一只手臂撕扯着,张启山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裹满黑色的虫血,只有双眼充血泛红。整条长虫头部被撕得皮肉分离,绽开一朵绝艳的黑色大丽花,张启山踏着血肉走出来,宛如从地狱回归的恶魔。 张启山摇晃着身子被吴邪扶着坐在地上,双手抹了一把脸,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 吴邪心中生喜,双眼不知怎么就红了,低着头硬把眼泪憋回去道:“我说张大佛爷,你能不能别吓人。” “你这是干什么!”张启山倒没注意到别的,异常愤怒的一把握住吴邪的手臂。 吴邪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还没包扎,结结巴巴的说:“不小心割伤了。” 张启山百感交集,愣了半天却吼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傻啊!” “我——”吴邪吓得呆住,不知哪里出错。 “你有把握打得过那东西吗?” “没——没有啊。” “那你扑它身上去干什么!!” 吴邪明白症结所在,也恼火起来:“我不是怕它偷袭你吗?张启山你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其他的不用你管!你尽做些力所不及的事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我要费心去想你怎么办!你怎么样!你在哪里!你会不会受伤!”张启山握紧拳头,用力砸在地上,“我们是来盗墓!不是来过家家做游戏!要生要死都是自己的事!就算是我真出事了!你们也必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给我活着出去!吴邪!你给我长点脑子!像这种无用之事,我不希望看见第二次。”张启山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冷冷的指着吴邪还在滴血的伤口。 “张启山!”吴邪咬着牙从齿缝之间挤出来几个字,全身颤抖着站了起来,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张启山心中也难以言喻,益发觉得自己和吴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夹喇嘛张启山干过不少。救人这种事,外人的话必须十成十的把握,自己人哪怕是二月红,低于八成张启山不会去尝试,二月红也笑着说过同样的话。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来的,既然沾了这淌浑水就得有这个觉悟。 但是方才,吴邪恐怕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却毫不犹豫的—— 琨儿看看两人,先帮吴邪止了血包扎伤口,吴邪默不作声任由他动作。 “佛爷一直跟我们说,有力救人,无力救己。听上去很冷血是不是,其实佛爷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活着回来。但是现实摆在面前,我们都没有人可依靠,很可能也没法去救助,所以最低限度至少要保住自己。”琨儿包扎好后,拿出备用手电说道,“佛爷,我去周围看看,您先歇一会。” “嗯,小心一点。” 吴邪兀自站在那里,渐渐回味过来这些话,只是下不了台阶,一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等琨儿走远,张启山微微一抬眼,正看见吴邪脸色苍白倒是眼睛通红,胸口一热什么情绪也瞬时软化,伸手扯了一下吴邪的衣袖。 吴邪顺从的盘腿坐下,张启山拍拍他的脑袋问道:“你还好吗?” “你不必想那么多,我自己做的事,后果自己负责,不用你担心。”吴邪这会已经不是赌气,他回头想过,如果再发生一次是不是还会这么做?如果是,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假使上天给你两次机会,你都会选择同一条路,那么不管得到什么结果,都不必抱怨。虽说当时是一时冲动,但吴邪已经明白,自己必须为这冲动承担理智与情感的双重重担。 “吴邪,我做不到。”张启山淡淡笑着。 张启山的声音黯哑中带着一丝无奈,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他自己承认做不到的。张大佛爷做不到?呵,这是个笑话。也许这就是个笑话。 如果张启山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吴邪带来什么影响,也许他会选择不说。因为他发现,这世界原来有一种幸福竟然是令人不敢接受的。失也伤,得亦伤,所谓痛苦,大抵如此。 吴邪按捺住内心的悸动,直起身子瞪视着张启山,“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难道你认为我就可以吗?” “至少我希望能教会你可以。”张启山脱掉满是血污的外衣,衬衣一早烧掉,只能□□着上身。 吴邪脱下外衣丢给他,“张启山,这一点你一辈子都教不会!” “然而我们没有一辈子。”张启山低头捡起外衣,默默穿上,双眼的涨红已经褪去,却为何仍是如此疼痛。 不,不是——吴邪全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颤抖,缓缓伸出手,这半尺的距离却隔着不可企及的遥遥时光。吴邪抓住张启山的衣袖,不让他起身,垂着眼眸问道:“张启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送你回去,我说过的。这个时代不适合你。”张启山蹲跪在地,想要扯出衣服站起来。 吴邪说不出“我不回去”这句话,和平年代哼着小曲坐在小古董店吹着空调享受生活,闲了被胖子怂恿下下墓,累的时候交给王盟自己游山玩水。 另一边是战争、危险,和张启山—— 又止步于此,吴邪不知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却固执的不甘心,竟抓着张启山的衣袖不肯放,“张启山!你给我一句话!你大爷的!你到底什么意思!玩我吗!” 张启山被摇晃的不耐烦,单手握住吴邪的手腕拎起来,“你想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我——我不知道——”吴邪失神。 “吴邪,你这样——对我来说——”抱怨的话张启山还是咽了下去,又能怪得了他什么呢,全是自己心魔作祟啊。永远不要为得不到回报的付出而后悔,这一点担当张启山还是有的。 “我不知道——”吴邪还在喃喃着。 张启山放松手掌,改为轻轻握着,心疼吴邪的不知所措,他应该得到更好更周全的爱护,在这个被战火□□的时代,张启山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 “吴邪,是,我喜欢你——” 二十六章 吴邪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张启山含着笑意的脸,眼睛平静、诚挚,却缺少应有的那一点热切。吴邪来不及分辨就已经沦陷,试探着伸出手去碰触张启山的身体,指尖碰到那冰凉的衣襟又缩了起来。 张启山呼一口气,坦然张开双臂,将吴邪搂在怀中默默感受那贴在胸口的温度、湿热的呼吸,以及睫毛的颤抖,像胸口停了一只脆弱而美丽的蝴蝶,令人心生怜惜,可张启山却不得不冷下情绪说:“像一个长辈对于晚辈应有的疼爱。” 吴邪一颗心似坐上云霄飞车,呼一声又坠入谷底,明明抱着的是一具温暖而坚实的身体,却更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寒意彻骨。愤怒至极反而嗤笑一声,从容的放开双手说道:“张启山,你现在跟我摆长辈架子是吧?” “我不是摆长辈架子,我本来就是你长辈。” “张启山!——”吴邪用力一拽张启山的衣服,站了起来。 “叫我大爷爷!”张启山被扯得身体不稳,打断吴邪的话。 “呵呵,高兴的时候叫我吴邪,不高兴的时候就想叫大孙子?滚你的蛋吧!张启山!” 张启山也不以为忤,拍拍衣服站起来。琨儿正磨蹭着往回走,看见两人分开,赶紧三两步跑了回来,递上一样东西道:“佛爷,我捡到一块手表,是现在的东西,背面有日文。” 张启山接过来只扫一眼就看见表带缝隙中有褐色的血迹,手表的主人恐怕是没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棺椁所在地,看来真是意外发现一条捷径。只是这空空如也的墓室,哪里有吴邪穿越过来的线索? “还有其他的吗?”张启山问道。 “没了,都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腐烂不堪没有用处的。运到长沙的棺椁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批送出去的东西,结果遭到了突然袭击,棺椁的开启上也出了意外所以暂停作业。” “嗯。”张启山觉得这样的推测没有问题,“有没有找到甬道。” “有,在墓室底侧,我没敢进去,看了下似乎通行不太有问题。而且墓室没有其他缺口,日本兵运输应该也是通过那条甬道,我们应该可以放心。” “不对。”吴邪一听就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按说那条甬道应该通往主墓室,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日本人放弃主墓而先来盗取陪葬墓?” “他们过不去。”张启山道。 吴邪点点头,“如果连大部队都无法通过,我们真的要继续往下走吗?” 张启山勾起嘴角,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日本人一个团下了地还比不上老五的一条狗顶用。” 琨儿听了这话又看了眼地上瘫倒的两具尸体,倒不是害怕,只是世界观被刷新的太快,小声问道:“佛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活着?这后面不会还有很多吧?” “地下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现,琨儿,我带你来不是让你见识,是因为明白你做得到,你要多点信心。” “是,是,佛爷。”琨儿羞愧难当,觉得自己丢了佛爷的脸面。 “要我看,这东西不是存活的时间长,是自己在种族内构成了食物链。”结合刚才在孵化室看到的场景,吴邪已经心中猜个七八,“新一代孵化出来后互相吞噬,强者生存,弱者作为营养提供,直至仅剩少数一两只或者几只。成年后在孵化室产卵然后来到这里,利用残存的蛋壳内膜的营养继续生存一段时间。鸡蛋壳内膜在中医上称为凤凰衣,含有各种蛋白结构,从理论来说是可以的。然后生存至下一代到来,再次互相争斗吞噬求得存活。这样的生物环,不出现特别的变化,能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 “走了。”张启山催促道,“解九他们打盗洞的位置应该是在主墓之上,我们要抓紧时间。” 听这一番话,琨儿整个人看吴邪的目光都不同了,一脸钦佩的问道:“那这东西到底叫什么?” “嗨。”吴邪摆摆手道,“虽然说我奇奇怪怪的东西见得多,但根本没法考据,哪能样样都说出个名称来,不过道理嘛我还是能看懂的。” “琴虫。”走在前面的张启山摇摇头插嘴道,“以前和老八下了个商墓,里面的陶罐上看到过这样的东西,老八说的时候,我还当是神话,没想到真有。” “八爷见多识广。”琨儿赞叹不已。 “自然。” 吴邪脸上挂不住,鼓着腮帮子心想早晚要张启山跪下唱征服。 甬道出奇的干净,完全不像是尘封多年的古墓,中间有一处地方有塌陷,石块堆在边上,应是有人简单打扫过。 一直走出百来米,这甬道长得不正常。 “张启山,有什么——”吴邪想要说什么,张口却忽然全部忘记,是想提醒张启山有什么东西? “怎么?”张启山问道。 “没什么——”吴邪迷茫的摇摇头,“为什么和主墓之间距离这么长?” 张启山没有回答,三人又埋头走了一段,当面前第二次出现那处塌陷的时候,三人停下脚步。这个塌陷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地上的碎石堆在一起,搭出个八字形。 “我们怎么走了回来?”吴邪道。 张启山蹲下身子,扒开碎石排成个箭头形状,“可能只是看上去相似,再往前走走看。” 这么一说吴邪倒也不敢太确定,也可能凑巧被堆成了差不多的样子,不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当那堆石头第三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日本人没有进入主墓室,他们可能也是在这里走入了无限的循环。 “鬼打墙?”吴邪问道。 张启山踢散地上的箭头,回想不出是哪里招惹了东西,或者是只要经过这里就必然会遭遇相同的处境。毫无头绪可想,连张启山也觉得头疼,日本人束手无策也不奇怪了。 二十七章 吴邪提议道:“真的是鬼打墙吗?还是只是受到什么影响,或者有什么机关?这从空间上是说不通的,我们有三个人,只要一个人往前走,一个人往回走,如果是空间折叠的话,岂不是会碰见?” “如果只是这样,我想日本人早已经发现了。”张启山道,“我更倾向于不能解释的力量。” 张启山轻轻一跃伸手勾在塌陷处的边缘,不费力气就攀了上去,没半分钟时间跳了下来说:“全堵死了。”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管有没有用,总要把办法列出来去试一试,呆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算命的说过,我杀气重,下墓不会碰到这种事,早知带些辟邪的也好,回头我要找他说道说道。”张启山还真没了办法,“你说现在怎么办?” 吴邪望天,有时候你还要了解了解队伍里其他人的属性值啊,万一有人点特别背的呢。 “你们不是带了绳子吗?”吴邪问道,琨儿立刻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吴邪估摸着只有几十米的样子,接过来后把绳子分成几股,这样拆开基本上有一百多米的长度,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在甬道的中部,谁带上绳子往前走,正常的情况就能走出甬道,我就不信一根绳子能眼睁睁在我面前折回来,就算折回来,我们也能知道问题出在哪个地点。” “我去,你们待在这不要动。”张启山将绳子的一头绕在腰上捆住,独自拎刀朝前走去。 这一去足足过了近十分钟,按张启山一个人的步速,这甬道他能打四五个来回了,绳子的长度也不够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绳子静静躺在地上,蔓延到黑暗中纹丝不动。 “不对劲啊。”吴邪实在等不住,开始往回拽绳子,一拽手上脱力,开始还没觉得,也许是绳子没有绷紧,可是几下之后,才发现绳子的那一头根本没有吃力。 “走!”琨儿看出端倪,顺着绳子的方向就追过去。吴邪赶紧丢下绳子也跟了上去,琨儿先一步到达,吴邪看见他捡起绳子,已经到尽头,可张启山不在! 绳子是自己解下来的,没有切痕也没有血迹,琨儿又往前走了点,抵消被吴邪拽脱的距离。脚下是被张启山踢散的石块,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不但毫无进展,反而还丢了一个人。 张启山为什么要自己解开绳索,是发现了什么不想让吴邪他们知道的事情,还是遇到什么意外? 意外的话,吴邪觉得可以排除,如果需要解开绳子的话,那也一定来得及通知他们。吴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张启山又去了哪里?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允许吴邪和琨儿再分开,两人默不作声,吴邪跟在琨儿后面狂奔,一圈来回很快就看到当时留下来的绳子,如果不管怎么样都回到这一条道路上,那张启山人间蒸发到哪去了? “怎么办?”琨儿问道。 吴邪喘着气前后看看,捡起地上的绳子,上方是那个塌陷的洞口,难道是发现了可以通过的出口?那也没必要解开绳子啊,不过眼下这倒是最大的可能。 “你托我一把,我上去看看。”吴邪示意琨儿蹲下。 “我去。”琨儿退了两步一跃而上,人还没有全部攀进去就跳了下来,吴邪正想问,就被他拽着往回跑。 “快跑!”琨儿拽着吴邪的衣领往前甩去,自己则慢下来回头看情况。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吴邪边跑边回头看,只见无数尸蟞从刚才那个塌陷的洞口潮水般涌出来,爬满甬道的四壁朝吴邪他们冲过来。 “太多了,先跑!”吴邪看琨儿还在后面磨蹭,这些尸蟞通体墨黑,最小的也有巴掌大,与之前在尸洞里遇见的不太一样。琨儿虽然倒退着在跑,但时不时看看吴邪,并没有尽最快的速度。 吴邪想起之间尸蟞被张起灵的血驱散,按说现在自己也有这能力吧,有一半也行啊。想着扯掉手上的绷带,用力压迫手臂,刚刚止血的伤口又流出来一些。 鲜血一路洒在地上,尸蟞没有丝毫反应,踏着血迹继续朝前奔涌,眼看就要将两人卷进黑色的恐怖虫潮当中。突然有一只跳到吴邪肩头,一双鳌爪就刺进肉里,拽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肉扯下一块,吴邪用力朝地上砸去,一脚踩烂继续向前跑。 琨儿停下脚步,手中长刀贴地砍下一挑,掀翻了最前面的一波尸蟞,“你快走!!救佛爷!!” “琨儿——”吴邪脚步一缓,就被琨儿吼道:“快跑!” 吴邪咬牙朝前狂奔,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琨儿的人影,只见如潮的尸蟞当中鼓出来一块,吴邪眼睛湿润眼前的甬道都变得有些模糊,只能笔直的朝着前面拔足狂奔。突然呼一声耳边有风抚过,原来是从甬道钻了出来,吴邪胡乱袖子擦干眼睛发现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墓室。 前面是死路一条,后面是一堆吃人的尸蟞,炸药在琨儿的背包里,墓室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冷静!冷静!吴邪咬着牙,那两具琴虫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可是在那虫尸旁边,从柱子的后面伸出两条人腿,那人坐在黑暗当中看不见身形。 是谁?这墓室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难道在他们后面一直有人跟踪?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吴邪回头看看那些尸蟞涌到出口处却徘徊不前,像是在墓室当中有什么令它们不敢越界。 吴邪稍稍定下心来,虽然对琨儿的死亡感到悲伤,也只能祈祷张启山没事,能够完成琨儿的遗愿,把他救回来。 吴邪慢慢绕过那根柱子,探出头去看那人是谁,先入眼的是一件黑色皮衣——那是自己脱给张启山的衣服?吴邪疾步奔过去,看见张启山脑袋垂在胸前,双手耷拉在地上,倚在柱子上一动不动。 二十七章 “张启山!”吴邪是又惊又喜,喜得是总算是找到了他,惊的是不知他情况如何。等扑到张启山身旁,一伸手吴邪心底咯噔一声,手中抓住的那只手臂,衣袖里空空荡荡,再用力便像是摸到了嶙峋的骨头。 吴邪摇晃着那具轻飘的身体,张启山头一歪身子滑到在地,满身血污,头发和血迹黏在一起,胸前碗大的伤口,内脏已经几乎被掏空,早已经没有血可以流,森白的肋骨下有东西在移动。吴邪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已经止不住开了闸的眼泪,根本无暇顾及,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尸蟞从伤口中爬出来,一直爬到吴邪的手背上。 直到尸蟞开始啃食手腕上的肉,吴邪都没有动弹,默默承受这种疼痛甚至不希望摆脱,如果这种疼痛是张启山曾经承受过的。突然似乎从张启山的喉内传来咕噜一声,吴邪发了疯似得摇晃张启山的身体,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如果有声音是不是还有希望?“张启山!张启山!”吴邪抚开散在他脸上的头发,多希望随着刚才的声音,张启山睁开眼睛再开口说一句话,不管是骂人也好,哪怕是说要丢下自己都可以。 突然一只眼珠从眼眶内滚了出来,骨碌碌一直滚倒吴邪脚边,吴邪呆呆的看着自己双手捧着的那个面孔,一只小尸蟞从空洞的眼眶中爬了出来。吴邪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法再承受,一把抓住那只尸蟞砸在地上,狠狠的用拳头捶成一滩血肉,然后将张启山的身体抱进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管怎样吴邪你都要活着出去。”回想起这句话,吴邪悲从心来,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为什么——要让别人替自己承担死亡? 周围是什么环境,甬道中的威胁,已经啃噬到手腕的尸蟞,吴邪已经统统没法思考。就这样吧,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吴邪抵着张启山冰凉的额头,紧紧咬住下唇,用尽自己最后的心力喊道:“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了,张启山!我只想要你活着!” “吴邪——” “吴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打在吴邪脸上。 “醒醒!” 吴邪迷糊着眨眨泪眼,半天定神看见近在眼前是张启山完好的面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战战兢兢的伸手去摸。确定掌心触到的是真实而温暖的血肉之躯,吴邪跳起来直接扑进张启山怀里,双手从后背紧紧环住,生怕这是梦,眨眼就会消失。 “怎么了?”张启山被扑得坐倒在地,单手扶住吴邪轻轻拍拍。 吴邪不说话,只是缩在张启山怀里瑟瑟发抖。张启山叹口气,湿润的暖流淌在胸前,不用想也是吴邪的眼泪,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去追问,只是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张启山——” “嗯?” 吴邪抬起头来,依旧紧抱着张启山。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了一些事,眼神也就跟着坚毅起来,“我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张启山皱眉,伸手想要拨开吴邪的手。 吴邪紧紧箍住双手,说什么也不松开,大声吼道:“张启山你丫的!小爷我说不回去了!——“停了一会又低低的带着哽咽,“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身陷险境。” “吴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启山揉捏自己紧闭的双眼,简直不敢去看吴邪那张脸,他的脸透着单纯却又不顾一切的强韧,极轻易便令人沉溺下去。张启山觉得自己像一艘海上的孤舰,不管怎样决绝的转舵或逃离,最终仍会被卷入漩涡当中直至完全淹没。 “我非常清楚,不清楚的是你。”漩涡倒是比孤舰更明白这种因果相系。 开头只是喜欢逗逗他,把他当老五家的人保护他,看做时代的象征凝视他。可是那茫然无畏的调皮,奋不顾身的救助,敢爱敢恨的勇毅,无论是吴邪的哪一面,都让张启山不可抗拒,自我克制的抵御已经到了极限,有多想推开他就有多想抱紧他,已经没有借口辜负这一份真挚。 “吴邪——我会不想放手的——”张启山哑声说道。 “张启山!”吴邪抿住嘴唇,总算是露出笑意,“你敢给小爷我放手试试!” 回应吴邪的是一个突然而紧密的拥抱,张启山手掌抵住吴邪肩背往自己胸口里按,希望这个拥抱是签下一个生死不离的契约。为了得到这一刻的满足,之前所有的按捺和压抑仿佛都有了存在的意义。“是是,你是小爷,以后叫你吴小佛爷怎么样?” 这个名号让吴邪觉得两人之间多了一丝隐秘而暧昧的牵绊,面上一红应道:“马马虎虎吧。不过,你刚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 “那你还给我。”张启山十分干脆。 “那你张大佛爷多没面子。” “大佛爷的面子不是摆给小佛爷看的,来吧。”张启山握住吴邪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吴邪忍了半天,张了张嘴唇凑近张启山的脸,看着他期待中还有一点促狭的目光,一扭头说道:“饶你一命!等出去再跟你算账。” “小佛爷说了算。”张启山喜欢看他羞赧的神情。 吴邪对于张启山这表情心里有数,用脚尖轻轻作势踢了张启山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身处的位置还在甬道入口不远,回头还能看见原来那个墓室的轮廓,琨儿在甬道外背身站着。 看见琨儿没事,吴邪也同样感到庆幸。 张启山收敛情绪,说道:“我听见你说有什么,下半句还没说就突然拔足朝甬道中狂奔,我拼了命也没追上,便觉得事有蹊跷。回想起来,你说到半句话的时候,似乎我们都奇怪的停顿了一下,也许就是在这半秒钟的时间我们被替换了环境,或者是——陷入了一种幻觉。”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是想提醒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是什么呢?”吴邪拼命的回想那一刻的感觉。 “是空气。”张启山说道。 经他一提醒,吴邪回想起来,确实当时闻到一股非常清淡的谈不上香气的味道,开口的时候却立刻忘记了这件事。 二十八章 “你是说那气味有致幻的作用?我昏迷了多久?”吴邪问道。 “不到十分钟。因为你的提醒,我才能立刻有所警惕,所以吸入的并不多。集中全部精神咬破舌头才醒觉,发现我们三个当时都已经躺倒在地。我想在墓室中并没有发生这个情况,便屏住呼吸把你们拖回来。”张启山说着还吐出舌头给吴邪看那伤口。 吴邪一巴掌把他那舌头拍回去,说道:“但是日本人不是有防毒面具吗?还是说气体中的这种颗粒连防毒面具也过滤不了?那用湿布蒙住口鼻这类方法也没有用了。” “试过,没有用。”张启山看着吴邪皱眉思索,“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在下个墓室中要呆多久,不想出个万全的应对不能贸然行动。” “不对!”吴邪开口道,“如果是空气扩散的话,怎么会有界限,在这里为什么就不会受影响?是因为浓度没有达到?原本这个墓室与外界的空气相通,说是浓度不够也可以解释。但是现在已经封闭——是墓室里有什么东西能够解除这种幻术?还是再等等这里也会被那种气味充斥?”吴邪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走回到墓室当中,在心底一一排除着可能性。假设解除幻觉的东西真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可是—— 吴邪回头看见张启山跟在自己身后,便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现在回头大家都能全身而退。” 张启山明白吴邪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告诉我你想到的办法,这件事牵扯到日本人,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看看,你和琨儿等在这里,过上几个小时入夜了想办法先回去。” “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吴邪不快。 “当然不是,只是不想让你涉险。其实你明白我非去不可,否则就不会这么问我了。” 吴邪不语,张启山说的没错。他肩上的责任,吴邪一清二楚。现在又与之前不同,虽然依旧会害怕前路叵测,生死确实是大事,可有更多的事凌驾于生死之上,尤其是对于张启山来说。吴邪不想因为自己阻碍他的脚步,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帮助。 不需要过多思考吴邪就明白这些道理,只要张启山要走,那就陪他走。 “是水里的那些蛋壳残渣。”吴邪说道,“虽然不知道怎么用,可以试一试,放在鼻子上嗅或者含在口中。” 说着吴邪从水中捞出一把放在口袋里,说道:“没有什么危险,我去试试。” “小佛爷,我去试。”琨儿抢着说道。 吴邪涨得满面通红,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都像一颗熟透了的大番茄,尴尬地说道:“你——叫我吴邪。” “这——”琨儿看向张启山。 张启山虽然摇头,得意之情根本溢于言表,大笑道:“还是叫吴邪吧。” “嗯,还是我去比较好,如果不对我能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对于察觉力吴邪还是比较相信自己。 张启山也看出来吴邪的反应和对环境的敏感度都比寻常人强,于是点点头说:“捆上绳子,放心,我就在后面看着你。” 吴邪准备好之后,手心捧一把碎片捂在鼻子上,一股腥臭味呛人的直接钻进肺里。 看上去似乎可行,吴邪独自往深处走去,其他的气味倒是没有闻见,只是大约走了三四十米之后,听见有细微的嘶拉声时断时续,像是沉重的麻布袋在地上拖拉。 声音从手电照射不到的甬道深处传来,吴邪心下倒不是很害怕,只是疑惑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捧着蛋壳的手按在鼻子上,也顾不上难闻拼了命的嗅。 片刻之间果然没再听到那奇怪的声音,吴邪放下心来,回头看见张启山和琨儿模糊的身影,挥挥手电表示自己很安全,接着继续朝前走去。手电的光笔直照射进黑暗当中,猛然间吴邪看见在黑暗中悬空出现两盏莹绿的灯笼,反射着手电的光芒带着点晶面的质感。 吴邪一惊停下脚步,两个灯笼一动不动的挂在半空,难道是主墓室里挂着的夜明珠?不过这夜明珠挂得似乎太低了一点。琢磨不出是什么东西,吴邪一边打量一边慢慢靠近。 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两盏灯笼规律的摇晃起来,接着那嘶拉嘶拉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更加逼近,钻进耳中挑战着吴邪的神经。这是进入了幻觉还是真实场景?吴邪看着四周无法分辨,不管再怎么拼命嗅,手中蛋壳的味道毫不可闻,难道蛋壳的作用有时限?想学张启山集中精神咬着自己舌头,虽然似乎是有痛感却不那么分明。是幻觉吧,只是精神力不够,所以张启山的方法并不管用,看来只能等着被唤醒。 也许陷入幻觉会使时间感延长,吴邪看着灯笼晃动着到了面前,当看到它们的真身时,哪怕是幻觉吴邪也有些小腿打颤,那两只灯笼是一条巨型磷蟒的双眼。 这条磷蟒比之前看到的石雕更为粗壮,游动着身体,转眼脑袋已经到了吴邪面前。这时候掉头就跑只会被从背后攻击,虽然从实力悬殊来看,正面攻击和背面攻击连一秒钟的区别都没有。 全身黑色的鳞片一层层鳞次的排列着,腹背交界处坚硬的鳞片刮在地上发出嘶拉之声,脑袋上长满大小不一的包块,一双阴毒的眼睛紧紧盯着吴邪,却不急于进攻,只是慢慢盘起身子,竖立在离吴邪两三米的地方,脑袋抵着甬道的顶部。 吴邪慢慢侧过身子,瞄了眼甬道入口,原本在那等待的张启山不见了。一定是幻觉,虽然确定如此,一人一蛇就这么互相瞪视着,这种俯视的压迫力还是令吴邪想要拔腿就跑。 吴邪身不由己的慢慢往后退,开始磷蟒都没有反应,等到吴邪退出了十几米,突然唰一声探出身子紧跟上来,这一下几乎立刻冲到吴邪脸上,吓得吴邪浑身一震,已经能闻到它口中卷着信子喷出来的腐尸味。 看来是不想吴邪逃出它的攻击范围,这个幻觉产生的都是令人害怕却心中所想的事情,如果幻觉是根据人的内心产生的,那是否能被人心控制? 吴邪伸手指向磷蟒,大声喝道:“趴下!” 磷蟒微微缩了一下,吴邪心想有戏,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磷蟒就张开血盆大口朝吴邪扑了过来。 二十九章 还好吴邪反应快,缩起身子侧身一滚,磷蟒擦着他的后背袭过。倒在地上吴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得发麻,想站起来再跑竟然动弹不得,双腿发软提不上力气,也许是撞伤了脊柱。吴邪勉强拖着身子往后退靠在石壁上,这种程度的疼痛为什么没有醒过来?难道在幻觉中死亡就会真的死亡? 这功夫磷蟒已经卷着身子游了回来,面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吴邪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下来。蛇涎滴在脸上冰凉、黏腻,吴邪觉得自己再不醒过来不被咬死也会被活活恶心死。 张启山在磨蹭什么!吴邪正想着猛地从左手中指指尖传来刺痛,这小小的起点压住其他的所有感觉,带着一股吞噬的力量,痛感瞬间袭遍全身。吴邪浑身一震,眨眼之间便发现眼前所有的画面都瞬间改变,自己正半躺在张启山怀里,被咬的手指是小白獒干的,看见吴邪醒过来,它眨眨朦胧的眼睛把脑袋蜷缩回去又继续睡觉。 “怎么样?”张启山担心的问道。 吴邪没有回答,倒是先去看自己的掌心,蛋壳的碎渣还残留在指缝里,凑在鼻尖味道依然浓烈。 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吴邪对于自己的猜测大概有了□□分的信心。 并不是这些蛋壳的气味对于幻觉没有用,而是在陷入幻觉的那一刻无法控制身体,也就无法再将蛋壳放在鼻子前面。当时吴邪觉得蛋壳没有了味道,其实那时候吴邪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昏迷。 并且吸收进身体里的致幻物会随之累加,吸入的越多便越难唤醒。至于幻觉中的死亡会不会带来真正的死亡,对于无法再唤醒的身体也就不重要了。 将这些说给张启山听,吴邪叹道,“这种利用空气做的陷阱,真是最完美的墓室保护屏障。” “你能确定这些蛋壳有用吗?试想一下,既然设计出这样一个机关,绝没有必要在机关外留下破解之法。”张启山并不是十分赞同。 “中间曾经有片刻,幻觉出现又消失,我想这个方向是没有错的。这个相生相克,并不是设计墓室的人留下的。”这次的昏迷明显比上一次深,吴邪站起来活动有些麻痹的手脚,“是琴虫在长久的生存中进化改变造成的,我想这一点也是超出设计者的计算,活物是不可控制的,它们会自觉或不自觉的一直变化。” “要想办法保持那东西的味道。”张启山若有所思。 “我已经有办法了,再试一次。”吴邪重新从水中挑着大些个的蛋壳。 张启山想到吴邪说的无法唤醒,止不住担惊受怕,拦着他说:“我去吧,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吴邪不搭他,轻轻瞟他一眼道:“张启山你是英雄我也不是懦夫,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从今天起你得给我明白,只有你活着才能保护别人。如果我昏迷,你和琨儿能带我出去,如果你昏迷,我做不到。别担心了,还有小白獒呢。” 看着准备说话的琨儿,吴邪也作势瞪他,“别啰嗦,我的推测只有我自己能验证。” 吴邪不再跟他们废话,将两片蛋壳压在舌根后,对张启山点点头再次走进甬道中。这一次吴邪没有回头,很快他就看见了之前没有见过的场景,甬道塌了一大半,斜上方一个巨大的坑道,这么外行的盗洞,应该就是最开始日军干的。 吴邪踩着地上的石渣,轻微的哗啦一声,碎石堆得很松,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塌陷的另一边致幻气味变得更浓郁了些,不过喉间的腥臭苦涩仍在,不管是失神或幻觉都没有出现,吴邪又等了一会确认不受气味的影响,回头拽拽绳子,示意他们跟上。 张启山和琨儿很快赶到吴邪身边,张启山捏捏吴邪的手臂。因为不方便说话,三人匆匆收起绳索,踩过碎石堆往前走。盗洞之后的甬道没剩下多少距离,约莫十几分钟就到了下一个墓室。 只是出乎意料的这并不是主墓室,除非这里埋葬的是一位女皇。 然而最令人惊奇的并不是这一点,墓室正前方是一个几乎占据了大半面积的水池,在水池中浮着巨大的血红色多层花朵,花朵一半在水下,花瓣部分斜耸出水外,在花蕊中心托着一个六尺多宽的棺椁,不知用得什么材质,也是一片血红只不过比花朵颜色稍暗一些。 每一片花瓣的最边沿都泛着一点炽热的白色亮光,火焰并不明亮却星星点点闪动不息,燃烧所散发出来的正是那种迷惑人的气味。看仔细了发现那些花瓣还在极为轻微的浮动,活脱脱是一朵地面上随微风轻摆的花团。血红色的花朵盛放在这地下的黑暗墓室房中,这艳丽至极的强烈视觉刺激令人惊叹不止,吴邪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张启山的手。 小白獒从吴邪的口袋里拱出脑袋,大约是睡醒了,看着面前的景象倒没有什么反应,这么说来应该不会有太危险的东西。吴邪跟在张启山身后走向池子,水面不算太浑浊,是地下活水,能清楚看见花朵在水下的部分。花瓣最近离池子边沿只有几寸,吴邪看见花瓣上布满细小的孔洞,便觉得奇怪。张启山伸手沾沾池水,混合着温泉的热度,水温正适合这些东西生长。 “是珊瑚。”张启山抵着舌根含糊的说道。 之所以这朵珊瑚花能燃烧这么久,除了边沿的消耗非常慢之外,就是水下的部分仍在不停的生长。这个陵墓所有东西的设计都是奔着永久这个目标去的。 一座和无限的时间有关的古墓,此刻吴邪在乎的是日本人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这种珊瑚吴邪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是什么品种,虽然不知葬的是什么人,但年代至少还得往前再推一推。棺椁上刻着一朵长径花,和下面的珊瑚花看上去很相似。 历史上只出过一位女帝,而且会用花朵来象征的,还是更像陪葬妃。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将军和妃子的墓室相连这种荒唐事,总不可能这里葬的是合谋造反的夏迎春和吴起吧。 三十章 张启山看着花蕊中的棺椁,吴邪大概能猜中他的心思,便道:“这里看起来不会是主墓室,但却确实在我们预测的位置上,按说九爷他们打下来的盗洞就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我们之后,不过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真是个魔咒,张启山点点头,犹豫的原因是怕耽误时间错过真正要找的东西,可现在既然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就开一开棺吧,有点什么好东西也可以充充军饷。 “话虽这么说,不过前面运出去的哨子棺都已经如此危险。”吴邪说道,“我们现在也没有条件铁水封棺,这一个要开也要倍加小心。” “佛爷,我去。”琨儿卸下背包,取出铁钩绳子背在肩上。 跨过花瓣边沿,琨儿踩踏几下试探花瓣的承受度,确定没问题之后一步跃了上去,很快就爬到棺椁边上,绕着棺椁走了一圈却纳闷的回头喊道:“佛爷,没有缝隙,也没有封棺钉。” “什么东西做的棺椁?”张启山问道。 琨儿早就用手摸过,棺椁与手温相近,材质看上去虽有木纹,却比木质细腻得多,凭他的所知无从分辨。 “砸开。”张启山听完说道。 吴邪有点心疼,“一准是个好东西,运出去完整的棺椁也挺值钱。” 张启山觉得自己意外又发现了吴邪财迷的一面,笑说:“有命能运出去再说,再说,不是人人都想要个血红的棺椁,可不怎么吉利。” “我也是想不明白这点,为什么墓主人要用这种棺椁。” “虽然不知道这个陵墓存在的意义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设计的标准绝对不是一般求吉的风水。” “那倒也是,在死穴的位置葬的是这样血红棺椁,算得上是凶煞至极吧?” “嗯。” 举起铁钩狠狠朝棺椁上砸去,碎屑四溅,能凿得开还算是个好消息,棺椁比想象中薄,两下便从中间裂开一个口子,能容一只手探入,琨儿伸手想进去摸,被张启山眼尖喝住,“再凿开一点!” “是。”有了缺口后,三两下就掀开棺椁的大半,露出里面的东西。 “佛爷——里面全是——血水。” 如果是棺材里有水也还好说是因为尸体腐化,但棺椁中有水则不正常,更何况是血水。开棺就看到这种东西确实不吉利,张启山问道:“看得见水下有什么吗?” 琨儿打着手电望了几眼道:“看不见。”大约是等不到张启山的指示,二则有这么一会儿工夫,也没见水下有什么反应,按理说棺椁内还应有棺材,所以琨儿便道:“我摸摸里面有什么。” 伸手进去琨儿便觉得不对,血水比手臂还深,预计中的棺材并不存在,然而没有才是最可怕的东西,琨儿不敢再探身便想抽回手臂。手刚往回带就有东西缠住了他的小臂拼命往棺椁里拽。 琨儿还不想出声,单手撑着棺椁边缘往外拉,感觉里面的力道也并非完全不可抗拒,只不过几根纤细的东西勒得手腕发麻。张启山一眼就看出端倪,跃起两步赶到棺椁边上,举起铁钩敲在棺椁最下沿,几下砸穿血水哗哗的流出来。吴邪也随后赶到,帮琨儿将手臂拽出来,只见小臂以下的衣袖全被扯烂,皮肤一片通红布满细小的红疹。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5节 “是什么?”吴邪问道。 “不知道。这有没有毒?”琨儿自己一个人退到边上去处理。 “没有,一般尸菌的接触反应。”吴邪说着跟到张启山边上看,被张启山往后推了两步。很快血水见底,棺椁内四边红色的藤蔓交绕,托着中间一具基本已经完全腐烂的尸体,因为泡在水里,尸体表面保存的并不好,从陪葬的东西猜测是一具女尸。女尸身上穿的衣服只剩下丝缕,其他全化在水里,看上去并不像是会诈尸,吴邪越靠越近,看着这些藤蔓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忽然发现端倪指着棺椁内说道:“这些藤蔓和棺椁是一体的。” “嗯,不知道是什么抓住了琨儿。”张启山用长刀去挑女尸,随着拨动一点红光从她的头发里滑落下来。 吴邪眼尖看见似乎是一块石头,落在女尸脸侧。 也许刚才只是女尸的手掌随着液体的搅动挂在了琨儿手上,加上心理暗示便会产生遭到袭击被拉扯的感觉,这事在第一次下斗的人身上几乎都会发生。所以当吴邪看清落下来的是一条项链时,没有迟疑便探身去捡,是一条纯金穿着玉珠的项链,金链在水里泡得发暗铜色,中间挂着一颗三角形红珊瑚,红珊瑚上面刻着一个标记,吴邪正想拿出来看个仔细,女尸突然一个翻身咬在吴邪手腕。 真是日了狗了,张启山看你半天你丫也不诈尸,怎么捡你项链还是占你便宜了?!还是粽子也喜欢专挑软柿子虐?吴邪心底骂道,使劲想抽回手,还不忘抓紧那条项链。张启山一刀砍下女尸的脑袋,吴邪一脱力手上挂着个腐烂的脑袋就跌倒在棺椁旁边。手腕一动,女尸的脑袋就掉下来滚到一边,吴邪赶紧看看自己的手腕,连印子都没留下一个,只是女尸突然翻身牙床卡在了手腕上而已。 不过为什么女尸会突然自己翻身!?吴邪迅速把项链塞进口袋,转头就去看棺椁,那具无头女尸从棺椁里慢慢升起直到两米多高,在她背后撑着的是那些血红色的藤蔓。 无头腐尸随着藤蔓的扭动左右摇晃,身上丝缕飘扬的衣裾,舞在半空中,和周围的花瓣的浮动契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副阿鼻地狱之相。随着女尸的摆动,吴邪看见她背后被藤蔓刺穿,这一具尸体或许在死亡之前就已经生生被掏空,被藤蔓占据。是为了供给营养吗?吴邪觉得不像,更像是为了给藤蔓一个具象,让藤蔓拥有一个人形外表。 这里要葬的根本不是女尸,这个墓室的正主就是这具棺椁!女尸只是陪葬品和牺牲品罢了! 三十一章 吴邪呆坐在地上看着这诡异的画面,从裤脚传来的拉扯令他回过神来。小白獒咬住吴邪的裤脚往相反的反向拖,吸着鼻翼露出无声的怒容。 吴邪悄声爬起来,招呼张启山和琨儿一起退回去,能令小白獒都惊惧的东西,三人不由的屏住呼吸,好在藤蔓虽然竖在那里,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刚刚退到水池边沿,突然从水下蹿出很多黑影,溅出的水花洒了人一身。张启山不假思索反身抱住吴邪滚倒,翻身起来后挡在他身前拔枪去看冒出来的是什么。 眼前混乱得很,突然多了强光手电的光芒四处乱晃,将墓室照得倒是明亮不少,水池边站了很多人,看着花蕊中舞动的无头女尸全都发出疯狂的叫声,举起手中机枪不停扫射,这枪声更刺激的那些藤蔓从棺椁中爬了出来。不知谁的枪爆了膛,嗙得一声,更吓得这些惊弓之鸟四下逃窜。 是日军,张启山按下吴邪躲在墙角。 扫射只持续了半分钟,因为珊瑚花的致幻气体这些人纷纷倒地,混乱中只听见有人喊道:“别开枪!屏住呼吸!!”然而并没有太多人听从他的话,只有五六个人跟在他后面逃离水池,剩下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藤蔓失去了攻击对象,丢下女尸卷起地上一个男人,每支藤蔓的尖头像一个多爪倒钩,从男人背后掏进去,然后带着他缩回到棺椁里。 一切瞬间发生之后又归于平静,张启山站起来看着正瞪视着自己的解九。 “佛爷。”待张启山靠近,解九似笑非笑的打个招呼。 张启山一眼扫去,跟在他身后的有霍仙姑和手下的一个伙计,其他三个是日本人,其中一个还是个日本军官。在这些人面前说穿自己的身份,解九也是已经根本不顾忌张启山的面子。 “九爷。”张启山略一点头,低低哼一声。 “看来要比谁撑得久了。”解九看上去虽然狼狈,脸色苍白如纸,手上的棉手笼早不知丢到哪去,倒是气度还在,毫不露怯。 张启山不说话,怀抱双手好整以暇的和解九含笑对视。 倒是日本军官忍不住,不知一路上遇到了什么,精神已经恐惧到了崩溃的边缘,死命抓着解九的手臂道:“这里是什么东西!那些人还有的救吗!?” 解九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厌恶,淡淡说道:“救是有的救,不过还是省一口气吧。” “难道一直忍住不呼吸吗?!解九!这一路跟着你死了多少人!——” 解九一甩手,骂道:“下个大墓死几个人算什么事!你闭嘴!” 日本军官被激了气,直接掏枪对准解九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也早有人拿枪指着张启山,军官冷冷的说:“现在带我们离开!佛爷也行,立刻带我们出去。” 张启山笑出了声,对那柄枪倒是不在意,只是冷笑着对解九说:“你的队伍可不怎么好带啊。” “彼此彼此。”解九瞟了一眼吴邪和琨儿,“带了两个还是愣头青,佛爷你手下没人了吗?” “这个地方,诡是诡了点,倒也不是需要兴师动众,九爷你没什么别的,就是胆子依旧小了点。” “你们闭嘴!!”日本军官见自己身后的士兵又倒下去一个,怒吼着挥动手里的枪,“我数到三,没有人带路,我就把你们统统毙了!” 他还没有开始数,倒是手臂上有伤的霍仙姑先倒了下去。吴邪心软,好歹是九门里的,也听说和爷爷关系不错,虽然现在为日本人做事,也许只是一时行差走错,不至于见死不救。解九和手下瞟了一眼霍仙姑,都没有去扶的意思,还是吴邪一步冲了上去。 日本军官看吴邪有所动作,第一反应是他要偷袭,二话不说调转枪头直接射击。 张启山纵身单手按倒吴邪,从他背上翻身而过抬脚踹飞那把枪,接着再起后脚直接踢断了那军官的脖子,与此同时另一个日本人也被琨儿制住。张启山捡起□□走向他,指着他的脑袋回头问解九:“九爷,你的人你说说呢。” “九爷,九爷——”那日本人趴在地上哭喊着求救。 “都认出佛爷你了,杀。”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解九就毫不犹豫的说道。 张启山本也没打算饶他,不过探探解九的口风,二话不说一枪崩了那个日本人,看着解九道:“不是九爷你说穿的吗?” “咦——”解九笑道,“我当佛爷是懂我的。” “我可不想懂你那些花花肠子。” 解九是想暗示张启山有机会就把这些人杀了,张启山就是不喜欢解九这种性子,明摆着的大路不走偏喜欢拐弯抹角使着各种避人的小伎俩,利不利己另当一说,损人倒是实实凿凿的。 吴邪扶起霍仙姑,往她口中塞了片蛋壳,正在拍醒他。张启山走到他身边蹲下,“你怎么这么冲动,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我听说她和爷爷关系还不错,总算是九门里的,不好见死不救。”吴邪看见霍仙姑眨了眨眼皮苏醒,放下心来,回头对张启山抿嘴一笑,露出嘴角浅浅的酒窝,又怕其他人听见,凑近他耳边道:“再说你肯定应付得了,你会保护我的。” 有旁人在,张启山不好做出逾矩的动作,只是借着阴影轻轻握一握吴邪的手。被依靠是一种责任,只是以往的责任都太沉重,唯有这一次沉重中有带着些许令人轻飘的快意,可越是轻飘又越是不可承受,这样的情绪不知缘何而起,或许也无法控制。张启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彻底栽在这个善良的小狐狸手里。 “下次还是不要这样做。”虽然没有发生意外,但张启山还是提醒吴邪。 “嗯。”吴邪听在耳中却不以为意。 吴邪也递了蛋壳给解九,解九接过之后却问道:“你爷爷是谁?” “嗯?” “刚才听你说霍仙姑和你爷爷关系不错,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吴邪后悔刚才话说的太急,求助的看向张启山。 三十二章 张启山点点头,“说吧。” 吴邪发现张启山有一瞬移开了视线,便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现在真正知道的只有爷爷和张启山,连二月红也没有说,更何况是在张启山口中需要提防的解九。立时三刻明白张启山那一个眼神的意思,故作无奈的说道:“吴老狗是我堂哥,年前给本家去了封信说要娶个姑娘,爷爷说那姑娘家和我们家是旧相识,这事儿不错,让我代替本家来送个礼。”吴邪其实不清楚爷爷和霍仙姑是不是这层关系,不过之前听张启山和二月红聊天的口风,猜测也许是有这么一段隐秘的□□,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卖爷求荣了。 “哦——”解九是不怎么信的,虽然这个年轻人是和吴老狗有那么几分相似,于是又问,“那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夹喇嘛啊。”吴邪不假思索,指一指张启山,“那天见着佛爷,谈了几句,佛爷说我虽然身手弱点但是见识不错,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倒也合情合理,佛爷秘密出动自然不方便多带自己人,况且这吴邪对答如流,看不出什么破绽,年龄和相貌看着也相当。 正这时霍仙姑彻底醒转过来,张启山便道:“九爷,方便着您就带人原路回去吧,替日本人卖命这事咱们也就了了,以后道上也还留个好名声。” “呵,张启山,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便想着一个人独吞。”解九冷笑一声,双手想笼发现棉手笼一早丢了,收了收手臂又甩下来。 张启山倒是不在乎被人误解,倒是吴邪横跨一步向前,正巧拦在张启山面前,“九爷?我说不知道的该是您才对,难不成您认为日本人给的资料就是完全和真实的吗?若真是如此,您也不至于落得这么狼狈才刚刚赶上我们了。中国人的事嘛,各方各面倒确实是繁复诡异了些,但要真说着推测,总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猜得准些,您说是吗?谁了解的多谁了解的少,不是一目了然吗?莫说佛爷不是这个心思,即便是,你又能有什么奈何?所以既然站了日本人那边,九爷,有些话也就别说了。” 这些话正是张启山要说,但却偏偏不能自己开口的,正愁这次身边办事说话的副官不在,没想到吴邪一句不落字字说中自己的心思,不禁心底欢喜。 总是板着身子的解九忽然捧腹大笑,“佛爷,您这价钱可没白花。一点不错,只是到了这里想叫我空手而回那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大家合作,回头各走各的,日本人那边我给圆了,就说这里没甚东西随便糊弄过去,大家都有好处,您看如何?当然,小哥,你这一份不着落的另算,我再给你加上一份儿。” 解九这一段话是也打也疼,末了再顺带收买人心,吴邪暗笑,当下也不戳穿,只是点点头说道:“先谢九爷,不过还得看佛爷的,我是老实人,吃的这碗饭,规矩还得是规矩。” “那是自然。”解九微微翘着下巴看着张启山。 解九放不放都是心底一根刺,倒不如留在身边还放心些,解九既然倒了这里,二月红想必也快了,到时要制住解九和霍仙姑并不难。张启山心念已定并不犹豫,直接问道:“你得到的资料,主墓室在什么地方?” “根据日本人手中鳌甲的记载,顺着地下河便能到达主墓室,所以我们打的盗洞并不是寻龙定穴而是寻找地下河,倒真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河里不知有些什么东西,看到有出口便来不及跑出来。说起来我似乎看到了二爷,跟在我们后面,现在不知是被水流冲到哪去了。” “日本人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吴邪问道。即使打算不回去,还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他穿越到这里。 解九恢复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小哥你刚也说了,我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资料,跟我联络的日本军官叫做神田正种——” “日本军第六师团少将!”张启山咬紧牙关。(南京保卫战神田正种与张启山所带部队正面交战,后张启山被迫奉命撤离。1941年神田任第六师团中将,参与第二次与第三次长沙战役,与张启山再遇沙场。) “是,佛爷认识?” “不止是认识,你继续说。” “他从哪里来的消息,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发现的那片鳌甲并不是第一次现世,上一次日军从这里带出去的不仅仅是那具棺椁,还有不少鳌甲,记载了关于这个墓室的内容——漩涡,能翻译出来的资料并不多,他们已经软禁了董作宾先生,但是进展依旧缓慢。“ “漩涡?”张启山皱眉,整件事都越来越诡异了,“那日本人让你来墓里找什么?” “不知道,只说那件东西不需要任何提示,我只要一眼看到就知道是它。而且那东西绝对没办法带走,我的任务只需要找到通向它的道路。” “带不走?——”吴邪咬着手指悄声自语,带不走的话是指和山体连在一起吗?不会,这座山都是人造的,真要想搬绝对没有搬不走的道理。那会是什么让人敢断言绝对带不走?吴邪想了很多依旧没有头绪,暗暗对着张启山探究的视线摇摇头。 “九爷,既然带不走,那您这一趟是为了——?“吴邪探问。 解九浅浅一笑,“眼皮子底下这么一个绝顶陵墓,不来见识见识怎么对得起九门的名号,况且有人主动提供资料,借力打力何乐不为。” 只是为了见识?哪会这么简单,吴邪撇嘴。 “不管怎么样,我们耽搁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地下河这条路是别想了,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解九想想河里的东西还是有点后怕。 张启山招手吩咐琨儿:“去看看那些日本人死干净了没。”这话的意思是没死透的也就送他们一程,转头又对吴邪道,“你去帮帮琨儿,免得有回去报信的,来的倒不怕,反正也撑不了几分钟。” 吴邪一愣,这种事张启山怎么会让自己动手,而且这几句话非但不必要,且有些矛盾。吴邪虽然身体立刻付诸行动,心底却在琢磨张启山的目的,伸手在口袋中碰到剩下的蛋壳忽然恍然大悟。 不是来的也不怕,怕的是不来。 三十三章 张启山是希望吴邪给二月红留下记号,如果他们也在这里出水的话,能够立刻得到防备幻觉的办法。反正要作势,吴邪顺便探一下那些昏睡人的鼻息,微弱而平稳,全身循环减弱保持最低的生命体征,恐怕已经很难唤醒了。 摸到水池边上,吴邪留下了一些蛋壳和最简单的标记,能够一目了然明白留言的目的。做完这些看琨儿还在忙碌,吴邪也不便先离开,发现有一个躺着的人服装与别不同,就凑近去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衣服潮湿的黏在他身上,胸口有一块四方形的形状凸出来,吴邪从他衣服里面掏出一本黑色牛皮封面记事本,记事本用橡皮筋扎好,外面是数层防水纸。吴邪瞄一眼解九,发现他正转身看过来,便不动神色的慢慢把记事本塞进衣服里藏好。 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一时又无法打开看,吴邪急得心里痒痒的,匆匆走到琨儿身边,说道:“怎么样了?差不多就走了。” “嗯。”琨儿一点即明,刚刚站起来,白獒就拱了拱身子,闷在口袋里呜呜哼了几声。 现在它一出声吴邪就慌,可是棺椁中毫无动静,周围也不像是会有什么情况,虽然奇怪但吴邪还是拍了下琨儿的肩膀,示意他赶紧退回到张启山身边。 刚刚转头想跑,突然一个人直直跳到吴邪面前,僵硬的身体,双眼的眼珠已经爆开,整个眼球呈现一种混沌不清的暗红色。整张脸几乎面对面抵着吴邪的鼻尖,全无人色满脸鬼气,这情况来得太突然,吴邪一时竟忘记了躲避,愣愣的盯着这一张脸。还是在后面的琨儿拽着他的衣领往后拖,同时跨前一步扫堂腿掀翻那具看上去已似行尸的肉体。 吴邪一个踉跄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原本躺倒的那些人,不管有没有被琨儿捅过刀,全都跳了起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这些人的情况全都一样,双眼无神、不聚,身体虽然僵硬却仍能行走,死而不灭。 “吴邪,你先走!”琨儿喊着朝张启山那个方向杀出去,可是却并非那么容易,被绊倒的那个人几乎是立刻又跳了起来。挥刀砍去伤残全都无感,琨儿发了怒跃起来一刀劈向正前方那人的脑袋。这一刀直接将整个脑袋劈成两半,刀刃卡在颈骨里拔不出来,琨儿拽着刀柄将那个不再动弹的行尸摔倒在地,就想朝前肉搏。 吴邪一直忽左忽右的跟在琨儿身旁蹭安全地带,早看见张启山朝自己这个方向冲过来,此时看见琨儿发急赶紧喝道:“琨儿!不要慌!” 吴邪想把刀□□,发现已经没法靠近,只有跟着琨儿的脚步往后退。琨儿抓住一个行尸的手臂朝他背后反手一拧,单手揽住他的脑袋用力一转,嘎达一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行尸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不过在抱住脑袋的那一瞬,行尸张嘴咬了琨儿一口,牙齿刮开一个大口子。琨儿嘶得一声缩了下手,还想往前冲,可旁边一个行尸扑上来将他压倒在地。吴邪掏出□□,对着最近的行尸的脑袋就是一枪,弹药带的不多,本打算等到最紧急的时候再用,可现在看来情况已经不等人了。 那边张启山一挥手中长刀脚下一点纵身跃起,双手握刀干脆利落的从脖颈最脆弱的地方一刀砍断,踩着那往后倒地的残尸一个旋身又跃了起来,也不恋战直接跨过几个行尸,跳进包围圈当中。落地后一个矮身跳起后旋踢直接让吴邪身后偷袭的行尸颈骨错位,脑袋诡异的歪在身体的一边。伸手拽过吴邪半揽在身侧,看看琨儿也自己挣脱出来,背靠着背互相保护杀出包围圈,一边高声喊道:“老九!!找路!” “知道!”解九不像张启山,这时候能躲就躲,早就在寻找退路。 张启山的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迅速,吴邪经常被拖的一个踉跄,最后几乎是被半提着疾走。张启山的臂力也是惊人,无论怎么退避或攻击,吴邪总是被放在最安全的位置,虽然这种保护令人心暖,但这种被提来搬去的感觉也是崩溃的。吴邪想起很早很早看过的一步电影,里面东邪黄药师就是这么拖着他一生唯一的挚爱厮杀在仇敌之间,能够一同经历一段生死与共,总是好的。 也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只跟着张启山和吴邪,好不容易逃出了包围圈,吴邪被张启山推了一把冲得更远,抬眼看见解九和霍仙姑四下寻找出路,心想来时太震惊没来得及注意看下通往下一个墓室的甬道,实在不行的话先往回走躲一躲再说。 想到这点就自然的去看向来路,这才发现来时的甬道消失了,原本应该是甬道的位置现在是一面封闭的石墙。 “吴邪!小心!” 正在吴邪思索的时候,没注意身后有了危险,听到声音回头发现一具异常高大的行尸正朝自己扑来。条件反射就蹲下身子,眼角就瞄见一道黑影冲过来挡在自己前面。再抬头便看见张启山宽厚的肩背,单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抵住刀背卡在对方的脖子上,刀锋一半嵌进肉里,脖颈切开一半却没有完全断开,行尸张大嘴巴还想咬过来。张启山闷哼一声,手掌握紧刀身硬是凭空发力往前推去,生生切断对方的脖子。提刀再看,刀刃全卷了起来,完全没法再用,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吴邪看见倒在地上那个人,身高近有两米,留着小胡子,身材敦实,看上去应该是个武士,腰间配着一把长刀。一矮身便从张启山身侧窜出去,眼疾手快拔出长刀又逃回来。提手就知道这把刀不错,来不及看就丢给张启山。同时发现这些行尸只跟着自己,便想起刚才从棺椁里捡到的项链,看看解九他们都在远处,赶紧问道:“这些东西在跟着我,可能是因为刚才在在女尸身上里捡到的东西,要不丢出去试试?” “不行!”张启山一口回绝,“收好!也许很重要,我能抗住,你找路!” 三十四章 “没有路了!”吴邪看着张启山不断淌血的手掌,琨儿也有些顶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刚想丢被张启山一把攥住说道,“一定有路,你是军师!其他的交给我。” “这就是我的建议!”吴邪用力想要挣脱。 “吴邪!”张启山想要喝醒吴邪,那边解九在角落大声喊道:“佛爷!这里有条坑道!” “能走吗?”张启山应声。 “霍仙姑已经进去了!” “好!”张启山一拽吴邪手臂,道,”收起来!琨儿!撤!“ 吴邪项链攥在手心,仍是想丢,只要这条项链在,即使钻进坑道也始终是需要一个人殿后,不管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也凶多吉少,只是也必须承认,这条项链上必定有很重要的线索。 张启山带着吴邪跑向解九所说的那条坑道,解九早已经钻了进去,留下个小伙计在接应,看见张启山他们赶来,那伙计招呼也不打转身就钻了进去。坑道大概只有半人高,下宽上窄,并非人工开凿,是承重没有计算好或是地质变动造成的,并不能确定里面是不是通路,但现在也只有先躲进去再说。 “快进去。”张启山道。 “最后一个人怎么办?”吴邪不放心的问道。 “我有办法,你先走!” “赶紧跟上!”吴邪咬牙钻进坑道,两边石面凹凸不平,时不时杠得肩膀生疼,大概三四十米之后坑道开阔起来,渐渐能直起身子行走,吴邪扭头看见琨儿跟在自己身后,心底噗通一跳,虽然明知还是问道:“佛爷呢?” “后面,放心!” 琨儿的话让吴邪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你走前面。” 像是等了半世纪,吴邪数着心跳挨时间,直到亲眼看见张启山的身影才彻底放心,赶紧迎上两步问道:“没事吧!” “没事!快走!”眼见着后面已经没有危险,张启山放下背上的东西,是一具脖子被绳子勒了几道的行尸,原来张启山把他背在身后挡住身后的空门。 “嗯,那些珊瑚可能是传说中的莨菪石。“吴邪这时才有机会说这些,“莨菪子使人健行见鬼,多食令人狂走。我在一本笔记里看到过,说有一种被称为莨菪石的东西,血红坚硬形似鸡血石,不需食用,闻之有效。只是没想到所谓的石,是一种珊瑚。只是上面的棺椁是什么,我还是不清楚。” “无尽木。”张启山脸色不是很好看,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也许这个陵墓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地方。” “你在找什么?” “吴邪——吴邪——”张启山没有回答,只是喃喃的唤了两声吴邪的名字。 吴邪明白他心有苦衷,一声更比一声轻的呼唤从耳朵直接钻到了心底,无端的就令人心生柔软,吴邪想要保护眼前这个看上去坚毅又强大的人,虽然也许他并不需要,但如果他有软弱的一面,吴邪希望能替他抵挡。 张启山陷入沉思一时没再开口,吴邪也不打扰他,前面能听到细微的水声,坑道出口前就是一条几米宽的地下河,出口旁有一条仅供一人贴着石壁行走的狭窄石道,绕过凸出的山壁,石道变宽被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挡住。琨儿站在大石旁,看见张启山关切的喊了一声:“佛爷——” “没事,他们人呢?” 原来拐到大石后面是一块空地,这个空地面对着地下河,背靠石壁,十几平大小。看起来不会有危险,解九等人就坐在那休息,地上用石头围着,中间油脂块生了小团火,烧着水准备喝。 “休息一下。”张启山坐在火堆旁,撕下绷带给自己包扎手掌。 吴邪很想上去帮忙,可是怕被解九看出来,只能躺在地上休息,偷眼看着张启山。 张启山瞟见他委屈的小眼神,垂下眼暗笑,正在想找什么由头喊他过来,倒是解九先开口道:“还说着地下河这条路走不通,没承想绕了一圈还是回到这个辙上来。佛爷,您可这受累了,伤得重吗?” “我是习惯了,哪能跟九爷您相比,每次带上百十个人,旁人是没了,您是东西到手还毫发无伤。我们这一行像九爷您这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个疤来的可是没有了。不过这次,把霍家小姐也拖来垫背,可是不太厚道了。”张启山眼都没抬,自顾自的说。 解九浑不在意,笑道:“我这也是运气好而已,哪有谁给谁垫背一说。不过,您连二爷都没等,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令您如此心急?” 张启山想起二月红还有些担心,即便他顺利的到达那个墓室,还要应付那些发狂的行尸,说起来解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冷冷的应道:“九爷,怎么日本人没给你消息吗?还要到我这儿来打探?明人不说暗话,想要从我这得到消息,先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才好,譬如说你怎么能那么快发现墓室的空气有问题。” 吴邪这才发现,解九居然能在混乱之中快速的发现问题所在,当时自己和佛爷两个人都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才解开谜团,这个解九果然不省油! 解九和张启山瞪视许久,最后还是解九败下阵来,现在和张启山联手虽然不是必须的选择,但刚进墓室就受到这么大折损,眼下这明显是最有利的选择。所以虽然不甘愿,也只得原原本本的说出原委。 解九接触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日本人,名叫三宅秀久,三宅是解九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所以当神田正种意外得到第一块鳌甲去求教三宅时,他就向神田推荐了解九。但神田对于中国人始终有忌讳,无论解九怎么示意,始终大有保留。这也就是解九不能去找张启山,转而去寻求二月红帮助的原因。 “所以佛爷,我和您不同,只要能够得到最终想要的结果,这中间的方法道不道义、牺牲必不必要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随着解九冷酷的语调,小伙计丢了一块干粮在沸腾的水里,空荡的山洞中随之发出咚得一声回响。 三十五章 解九早在很久之前就联系到了董作宾先生,根据董作宾先生的破译,鳌甲上的语言是构筑在甲骨文之上的另一种语言体系,因为资料太少,所以在第一块鳌甲上董作宾能够揣测出来的只有“山”和“地下”这两个词。这种放之天下皆准的资料实在是没有用,所以一度进展停滞不前,神田也在中国境内四处寻找相似的鳌甲。 直到不久之前发现了这里,当时的领队就是最开始通风报信的齐家先人,原也以为这是一块死风水,正准备拔营离开的那天,恰逢雨过天晴阳光初绽,齐家先人意外的察觉整片树林有一股奇怪的光晕,硬要去描述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那一瞬令人感觉整个凹地似乎是个独立的与外界不相干的世界。 之后便是发现了第一个将军墓,当时齐家先人也认为与之相通的是主墓室,同时察觉了气味造成的影响,一时想不到解决办法,于是决定先盗取将军墓。下墓时齐家先人手下两百来号日本兵,等到出墓的时候连他自己总共只剩下不过十几。 第一批裹在尸体里运出来的鳌甲和书简摆在董作宾先生面前时,差点将这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吓晕过去,最后迫于压力之下战战兢兢的花了半个月时间破译了些许,也就在这个时候队伍出现意外,齐家先人私自带着棺椁和仅剩的人乘火车去了长沙。 现在猜测来,兴许他们下墓时正是琴虫老□□替,当新一批的琴虫长成,便给当时的队伍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进了长沙就是张启山的地盘,日军想要为所欲为也是要考虑考虑的,一时无从下手,不知齐家先人给张启山带去了什么消息,这才急急忙忙的找解九,买通他利用董作宾翻译出来的片面信息立刻带人下墓。 “董作宾先生破译出来的有多少?”张启山问道。 “书简只是普通的生活记载,没什么太大用处。只不过书简的记载用的是神秘文字和大篆相结合,对于破解神秘文字有很大帮助。鳌甲之上记述的是一个氏族历史和这个陵墓的建筑过程,细节还欠缺许多。我知道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不过在你们发现的那块鳌甲上有一条重要的线索,大概的意思就是&039;知天命,通神佛,则天下亡&039;。天下二字用得是一个四方框内天地二字,至于说的是哪一个天下就不得而知了。也正因为这样,自从南京沦陷后,日军面临的不仅仅是国内的反抗,更有国际上各方各面人道主义的谴责,中日处在一个鏖战时期,他们也不太好过,所以神田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墓里的秘密,希望能帮助改变现在的局面。” 吴邪早就坐了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心里有话早就耿耿于怀,见解九停了下来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九爷,您既然知道是这样,还帮日本人做事,是不是有点不太道义。老九门虽然干的是见不得人的行当,可也不该是这样的通敌卖国啊。也许您有您的打算,我们无名小辈是看不明白的。” 解九交握双手搭在膝上笑:“小哥真是天真,既然和死人打了交道,最好就别和活人谈什么交情。你不给自己安排好后路,就没有人会给你安排一个好下场。不管是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好,对于我们这一行不是利用就是毁灭。当面尊你一声爷,转身就敢来灭你满门。我不帮日本人,他们就下不来了吗?我不想和任何派别扯上关系,只是没法做到袖手旁观,至少参与进来我还能以个人的力量稍加控制,这两者之间,如果是小哥你,你怎么选?” “我——”吴邪哑口无言。 解九在一定的程度上和张启山有相似之处,如果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解九求得是至少要独善其身,而张启山是不顾一切也要兼济天下。吴邪对于张启山感动过、嬉闹过、心疼过,这时想来更多了一种敬佩,张启山不单是吴邪面前的张启山,更是一方百姓眼中的张大佛爷。 小伙计把干粮热好,小锅里面糊成一堆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大家挨个就着一个锅吃了点,连霍仙姑也不计较,吴邪虽然心有腹诽也只有和泪吞下,和三叔他们下墓,好歹饼干和午餐肉罐头还是有的。 趁着大家吃东西的时候,解九跟张启山搭话:“佛爷,虽然我是不相信什么知天命天下亡,不过难道您不好奇天命和神佛是什么吗?” “九爷,你说什么是佛,什么是魔?”张启山没吃几口东西,适当的饥饿对于精神力的集中反而有好处。 这回轮到解九抽抽嘴角愣了半天,思索半晌道:“善为佛,恶为魔?” “通神佛则天下亡,这是什么善?”张启山反问道,“善恶都不可分,神魔怎么分?” 吴邪不知动了什么心,一口气忍不住,竟站起来梗着脖子说道:“为什么不可分?佛和魔不是庙里的泥菩萨,不是画里的纸修罗。要我说张大佛爷就是佛,为什么不?拯救万民的不是佛,肆意屠杀的不是魔,那为什么安居如天堂,血肉横飞如地狱。既然天堂和地狱都在人间,那么佛不在天上,魔也不在地下,他们都在这世上。有人为世间带来劫难,就有人为世间抵挡劫难,这不才是真正的魔和佛吗?那些吃着香火受着跪拜的神佛又做了些什么?” 这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张启山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是惬意的。张启山心底有一些东西藏得很深,没有打算有人能懂,但却遇到想法相似的吴邪。这个吴邪还是从天而降,意外落在自己面前,这难道还不算人生大幸吗? “小哥说的在理。”连解九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吴邪这一番说法在当时那个年代来看并不简单。 “都休息一下,琨儿你把守。”张启山撑着膝盖站起来,摆手对吴邪道,“你跟我过来!” 张启山的话音生硬,吴邪心头一跳,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回想着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才对啊。跟着张启山两人走到大石后,刚开口道:“怎么——”就被张启山一把抓住,按在石头上。吴邪脑袋一蒙,就反应过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压低声音骂道:“张启山你这个老家伙是从哪里学来的壁咚?!” “嘘——小点声。”两人几乎嘴唇贴着嘴唇,张启山轻轻蠕动着说道:“臭小子,说什么,什么是壁咚?” 三十六章 吴邪觉得有一把火腾得一下从脚后跟烧到后脑勺,一股暖暖的热气喷进口中,除了感觉嘴唇上的触碰,其他张启山说什么也听不见。偏偏这感觉只是若有似无的蜻蜓点水,回过神来的时候吴邪在心底把张启山从里到外都痛骂了一遍,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启山,你这只老狐狸!” “嗯?”张启山正表白的自己都要痛哭流涕,却没料到吴邪回了他这么一句,神情一震问道:“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啊——?你说什么了?” “臭小子,你在想什么啊,连这种话都要我说两遍!”张启山不满吴邪的出神。 吴邪背靠着冰凉的山石,胸前紧贴着张启山火热的身子,扭动着就别过脸去道:“你,你转过去再说一遍——” “啧。”张启山看他这样,忽然醒悟过来什么,双手捧着吴邪的脸凑近了狠狠亲上去,卷着舌头含糊说道:“想好好说句话你偏不听。” 吴邪双手紧紧揪在张启山腰间,脑袋嗡一下就蒙住,要不是被张启山抵在石头上,估计早就瘫坐在地。魂已经轻飘的升了天,心却踏实的落了地。半晌喘不过气才用力推开张启山,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侧脸语无伦次的故意斥道:“说!快说!我在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启山放开捧着他脸的双手,从肋下穿过将吴邪搂在怀中,下巴抵在他肩上,说道:“我原以为你是聪明——” “我本来就聪明。”吴邪手足无措,只好在口舌上逞能。 “好好,小佛爷智勇双全。”张启山的笑声透过震颤的喉结传到吴邪身上,吴邪觉得自己心尖儿都在跟着震动。 “别说话,听我说。”张启山声音低下来,“开始我以为你是聪明,后来猜想也许是你恰好懂我,现在才明白,都不对。是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是我一直在寻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的那个最相似的灵魂。所以吴邪,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要走,请你活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感觉得怀里的身体因为动情而变得僵硬和轻颤,吴邪环紧双手,不用踮脚就能抵着张启山的肩窝,抬眼的一刹那似乎在这穹顶之上看见了漫天粲然的星光。世界的明灭,只是因为你眼睛里的那一个人。 吴邪自嘲的轻叹,居然在男人的情话中沦陷,不过这一次换自己来给他安全感吧。 吴邪作势拧着张启山的脸道:“张启山,你说什么胡话,小爷我都说了不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瞧不起我?” 张启山抓住他那只作怪的手,二话不说又压了下来,呢喃间道:“吴邪,有很多话想和你慢慢说,是你的话,一定能懂。” “等出去之后,我们有很多时间,把你这个老家伙的光辉事迹一件一件的说给我听——” 张启山又惩罚的轻啄一下,“你这个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 吴邪拧了他一把。张启山笑道:“别闹,项链在哪里?” “不都是你在闹吗?”吴邪嘟囔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推着张启山道,“你让开一点啊。” “不让,就这么看。”张启山反而把手臂收紧一点,搂着吴邪的腰,身子更贴近了些。 吴邪撇着嘴却是笑,抽回搭在张启山身后的手臂,左右翻看着项链。红珊瑚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损伤,反而像是在血水中得到了浸润,越发的红得滴血。上面的痕迹沉着血垢,看不清楚。吴邪用指甲拨掉污垢,才能依稀看清上面刻着一个符号。符号上面是个独眼的图案,眼睛下面是竖着的三条波浪线。如果是突兀的发现这个图案也许会不明所以,但是联系刚才看到的无尽木和女尸,一切就显而易见了。 “你刚才说无尽木是什么东西?”吴邪看张启山的心情已经平静很多,才开口问道。 “这个符号——”张启山却匆忙放开手,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圆盘,圆盘两层十二格,是从齐家先人腹中得到的,“和这里一样。“ 项链上的符号确实正契合圆盘上其中的一格,吴邪接手就咦了一声,“怎么是温热的?” “一直是,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你觉得呢?” “和田黑玉?也不太像,不过你看旁边的这个,上面是一个横弓形,中间这一竖特别长又被数个短横线划断。你把这拆开来看,像不像是代表之前那个将军墓和琴虫?” “这么说的话这里有十一个陪葬墓?”张启山一惊,按照之前这两个墓穴来看,这个王陵主墓室得是什么样才能压得住。但怎么才能分辨出来,这十二个里面哪一个才是主墓室呢? 吴邪捧着圆盘又看了会,拽拽张启山的衣服道,“不对,是十二个陪葬墓,主墓室并不在这里面。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从将军墓过来的那条甬道消失了,这个地方诡异的事情太多,我一时竟来不及去思考。现在看到圆盘倒是想通了,这个圆盘是一把密码钥匙,正面是十二陪葬墓,背面代表十二时辰,随着时间的改变,墓室之间的甬道会随之出现或消失。但怎样才是通向主墓室,我还没有想到。这是一个计算器,只是我还没有想到公式。”吴邪要把圆盘还给张启山,被张启山抬手一挡道:“放在你身上,小心一点,解九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们,在你想到办法之前,我们先顺着他说的地下河走走看。” “张启山你有没有发现,解九所说的和我们猜测的相去甚远,这里不是应该和我穿越过来的原因有关吗?你要说日本人想穿越过去偷一颗□□回来改变战局倒还有可能,否则就凭什么莫须有的秘密能让他们这么拼命?”吴邪说着说着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张启山的衣领,脸色骇然大变,“不,不,我错了!根本不需要得到那么实质性的东西。”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拉长了日军战线,美国因此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广岛和长崎丢下□□,不得不说这对于中日战争有推动性的作用,假使日本提前得到这些资料,那么一切都将会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怎么了?你说什么?”张启山不知吴邪所想,但只觉得吴邪浑身瑟瑟发抖。 吴邪埋头抵在张启山胸前,“张启山,我相信你,像相信我自己一样相信你,但是我不能说,我一定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张启山何等聪明一人,立刻猜到吴邪心里的资料对于国家对于战争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不是少一个人知道则安全一分,而是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立刻说道:“吴邪!忘了刚才的事!” 思想若能控制,万事皆可控制。吴邪仍兀自沉浸在那恐惧之中,颤抖的伸出手指点点自己道“知天命”,又指指张启山道“通神佛”,一双眼睛闪着无辜的泪光,“则天下亡”。 张启山不忍,一把揽进怀里道:“吴邪!!听我说——是巧合!什么也不会发生,相信我!你忘了我是谁吗?我是张大佛爷,纵使天塌下来,我也能扛起半边。” 河边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吴邪点点头刚缓过口气,眼睛撇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其中的一块石头后面,趴着个浑身灰扑扑的人,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骇了一跳声音不由就提了一度,“那里有人!” 三十七章 吴邪一喊,大石后面休息的众人全蹿了出来,琨儿打头大约是看得惯了,只顾问道:“哪里!” “石头后面!”吴邪全然忘了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伸手一指。 那整张脸全是暗灰色,身体看不清楚,五官看上去是个人面,但肯定不是活人。 吴邪一喊那人就缩回石头后面,琨儿跑过去的时候只是听见噗通一声有东西跳进河里。石头后面的地上湿漉漉一片,还有些暗灰色的软鳞片。琨儿摸到那些鳞片,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咬紧不自制打颤的牙关,硬克制着保持镇定,从齿缝中道:“佛爷,什么都没有。” 那边解九和霍仙姑冲出来,倒是见鬼一样盯着张启山和吴邪看,吴邪这才发现自己还缩在张启山怀里,赶紧跳出来作势踩踩地面道:“哎,地上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滑?” “兴许是青苔。”解九道。 “对对对对对,就是青苔,你别说九爷就是好见识,啊哈哈哈,对不对。”吴邪说和用手肘捅捅张启山。 “对。”张启山心中好笑,一边拼命开脱一边还做着小动作,到底该说这个臭小子太聪明还是太傻。不过张启山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所以远远的只关注琨儿那边的动静。 “我去看看。”吴邪实在是没法面对,跳了几步朝琨儿跑过去。 解九笑道:“佛爷真性情啊。” “好说,好说。”张启山抖抖衣服,见吴邪被琨儿拦了回来,便道,“不宜久留,休息好了就出发吧。” 几人灭火拔营不在话下,临走前琨儿回头又朝那块大石后看了一眼,不知想些什么,面露凄然,又看向佛爷和吴邪。 从休息的地方往前是一条陡峭的斜坡,下了斜坡之后地下河与石壁之间有一条两人宽的石道。虽说通行是没有问题,但是刚才那个鬼影就是跳进了河中,此刻道路紧贴着河水,走到当中,那真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怕是很危险。解九将顾虑说了出来,张启山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那些劳什子,走!” 琨儿和那个小伙计前后先走,手电的光稳稳得照着前路,倒是吴邪的手电时不时飘向河面,被张启山按手拉回来道:“不要去看,也许光线反而刺激到那东西,听声音。” 吴邪心道,这除了水流哗哗的声音还能听到什么,还不如看着能安心些,不过张启山说的也有道理,因此老实的收了手电的光,人也往石壁靠了靠。张启山看透他的小心思,笑笑落到后面去找解九套话。 吴邪算是走在队伍的最中间,想着怎么也弄不到自己头上,便放心大胆的跟在霍仙姑后面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不对,霍仙姑本来在自己前面五六米,怎么就快要和自己并肩?吴邪害怕言多有失,更是放慢脚步,没想到他慢,霍仙姑也慢,眼见着就相差一步之遥。吴邪断定霍仙姑有问题,索性连跑几步打算上前找琨儿扯淡。琨儿再怎么闷呆总比霍仙姑好些,刚刚擦着霍仙姑的肩膀就被她喊住:“等等——” 吴邪充耳不闻,装傻充愣混过去拉倒,没想到霍仙姑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吴——小哥怎么称呼?” “额,吴邪。”吴邪为难的停下脚步,挠挠耳朵答道。 “你是吴老狗的堂弟?” “是啊。不过我们一向不亲近,我家这一支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人丁单薄,所以不太喜欢出来走动。”吴邪还在想着法子圆得真实一点,回头才发现霍仙姑压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是微微绯红着脸问:“他——他真说要娶我?” 此刻的吴邪整个人是懵逼的,所以说不要撒谎,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现在要么卖自己,要么卖亲爷爷,实在是个很困难的选择。吴邪回头看张启山,正巧瞧见那货促狭的眼神,发现吴邪看他,立刻一低头和解九正襟危坐的讨论这条路通向主墓室的可能性。 张启山!你丫见死不救!吴邪咬牙切齿的暗骂,只能咬牙跺脚道:“好像是吧,我其实并不太清楚。” “这个老五。”霍仙姑咬着丰满盈润的下唇,“谢谢你刚才救我。” “嗳,别谢,你这么漂漂亮亮一个人,谁忍心见死不救不是。”吴邪打着哈哈,转而又道,“堂哥那事他既然没有亲口告诉你,你还是当不知道的好,兴许堂哥还有什么旁的打算,要是说穿了也就没意思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我省的。”霍仙姑笑得含羞带怯,“许是想给我个意外之喜。” 吴邪干笑,反正锅已经甩掉了,相信爷爷绝对有能力处理人生路上的这么一丁点小问题。 又往前走了百十米,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时宽时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脚掌的宽度,好在跳着倒也能跨过去。 水声越来越急,像是要收拢倾泻的意思,忽然走在后面的张启山喝道:“小心!” 吴邪倒还没发现端倪,此时他和前面的琨儿小伙计,后面的张启山解九中间都隔了十来米远,倒是和霍仙姑一起站在这一段隔断的石道之上。 张启山的话音未落,吴邪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水里钻了出来,啪叽一声砸在吴邪面前。 喔哦,这是跳出一条美人鱼吗?水花四溅,吴邪条件反射一挡脸连退两步。睁眼就再次看见那双血红的眼睛,一个灰不溜秋长满半掌大鳞片的人赤身趴在面前的地上,浑身的鳞片并不平伏,一层层尾端翘起一点。 不怕,还有霍仙姑,吴邪一扭头发现霍仙姑早不在身边。石壁上有些许凸起,霍仙姑一翻身,手掌一搭就翻身上去,倒挂在石壁上像一只壁虎。 “我了个去,说好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呢!你丫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对得起我爷爷吗?虽然我也对不起。”吴邪就差把这话骂出了口。 三十八章 大难临头夫妻尚且各自飞,更何况是打上八竿子都没有关系的霍仙姑和吴邪。 霍仙姑倒挂在石壁上,没有丝毫下来搭救的打算。吴邪看也不再看她,谁说强者就一定要仗义?这个道理早该明白的。说着面前那鱼人就四肢着地扑了过来,吴邪不敢露出后背,可是狭窄的石道上倒退的速度实在是快不了。眼见着那东西就要扑到面前,张启山在后面喊道:“臭小子!蹲下来!” 这话吴邪自然是立刻照做,刚蹲下就感觉肩上挨了一下,张启山从两三米外直接跃过来,一脚踩在吴邪肩上,在半空中翻身勒住鱼人的脖子,落地一摆手将鱼人肚皮朝上翻了过来,膝盖一顶掐住脖子就制住。没想到那鱼人力大无穷,双脚使劲一蹬石壁,借着反弹力就射入水中,要不是张启山放手的快,跟着往后跳起,差点也被带进河中。 “没事吧?”张启山回头拉起吴邪。 吴邪摇摇头,发下地上除了有水痕,还有一些灰色的鳞片,鳞片摸上去不像普通鱼鳞那么硬,倒更像是角质化的皮肤,难道那鱼人是人变成的吗?那他在水下又怎么呼吸? 鱼人落水后就消失了踪迹,如果解九之前在水下遇到的是这东西,那就说明不会只有一只两只,在这种环境下对张启山几人非常不利。石壁往上有数十米高,张启山指着上面问霍仙姑:“小丫头,那里爬得上去吗?” “嗯。”霍仙姑对张启山有点忌讳,也不计较他的称呼,应着就在石壁上游走。 吴邪看得眼花缭乱,眨眼间就见霍仙姑已经爬到了靠近顶端的一个凸出的石块上,张启山朝上丢出手电筒,霍仙姑伸手正好接住。 “看看前面还有多远。”张启山道。 霍仙姑朝前照去,不由大吃一惊,惊得倒不是前面的路有多长,而是临高一看便发现,整条河里翻涌着数不清的细小波浪,这波浪太过轻微,如果站在下面绝对不可能发现,赶紧朝下喊了一句,“快跑!!” 张启山二话不说,拉上吴邪就往前跑去,冲在前面的琨儿和小伙计倒是能看见,后面的解九可就根本顾不上。 刚跑没多远,只听见后面解九哎哟一声就落进水里,吴邪脚步想停,被张启山推了一把道:“往前跑!别回头!”张启山回身拔刀瞅准位置跳入河中,片刻功夫刀上带着丝丝血水拖着解九就爬了上来。两人也不多话埋头继续往前狂奔,张启山担心吴邪,虽然隐约还能看见身影,但耳中听到的水声却越来越响,这样的情况真是非得大罗神仙来才能救了!虽说如此但还不至于心灰,只是前面的人忽然全都停了下来,水声响亮的已经无法正常交流。 原来前面竟然是一道瀑布,对面十几米之外是垂直的石壁,石壁之上爬满灰色的藤蔓,瀑布下面至少二三十米,别说跳不了那么远,这是一条绝路,就算跳过去难道要爬在石壁上往前走吗? “咦?”解九也不免吃惊,若说是沿着地下河的方向,那现在就该跳下这瀑布,可水中却有那么多鱼人,难道这一趟就要中止在这吗?想想又不甘心,常说富贵险中求,何不孤注一掷赌上一赌?“佛爷,这下面听水声不会太浅,跳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九爷,霍仙姑只能挂住你一个,你让我们几个跳下去喂鱼吗?”张启山踩着石道边沿走到瀑布前,往下张望,看见瀑布斜下方十几米开外,有一块深色地面,只是在那块平地上有一块巨大的黑影,看形状像是一只猛兽。难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张启山拧亮光圈再照,发现那黑影动也不动,不像是个活物。 “我们到那儿去。”张启山指着那块地面,又让霍仙姑爬上石壁,在与那块地面相对的地方找一棵最大的石笋,拴上绳子又爬了回来。 吴邪站在张启山身边,奇怪的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很同意张启山的决定,“那里就巴掌大的地方,我们一起站上去连转身都困难,其他三面都是水,岂不是被瓮中捉鳖?” “总比我们这瓮都没有的强。”张启山安慰的拍拍他的脑袋,“车到山前自有路,爬下去你没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吴邪回得期期艾艾。 张启山不敢耽搁,接过霍仙姑递过来的绳索,对琨儿吩咐道,“保护着。”张启山故意简而言之,谁主谁次琨儿自然心中有数。 拽了拽绳索张启山呼一下打着秋千就滑落下去,吴邪担忧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弧线,看到张启山落到差不多和那地面相对的位置,脚后跟踏住石壁,手腕上带劲一勒,生生停住身势站在石壁上。接着用力朝后蹬开石壁,反复两次后抓住时机凌空翻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对面的平地上。 吴邪心里开始打鼓,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赶上奥运会体操吊环比赛了,这些盗墓的去发展国家体育该多好,真该把他们上交给国家,全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偏偏琨儿还抢着扯回绳索递到吴邪手上,“吴邪,你先走。” 吴邪也是胆怯也是顾着辈分,看了解九一眼,解九摆手道:“快!都什么时候了。” 吴邪只得硬着头皮,绳子在手掌中绕了两圈,还想再绕琨儿不让,道:“绕得太多,等会来不及放开。” 学着张启山的样子,吴邪拽紧绳索荡了下去,看着到了差不多的位置,也用脚后跟去踩石壁,没想到荡起来的惯性不小,加上石壁上长年被水花溅湿,长满了苔藓,根本踩不稳。 吴邪原把所有指望都放在这一脚,结果没想到,脚劲往下滑,手却还在往前荡,整个人歪着就朝下跌落。 三十九章 “吴邪!”张启山紧张地低呼一声。 好在手上绳索绕了两道,狠狠勒紧肉里,疼得吴邪龇牙咧嘴,整个人像腊肉一样吊在半空中旋转。晃了一会总算是蹬在石壁上,不过姿势恐怕就没张启山那么好看了。 “跳过来!” 吴邪心道这不废话吗,有那本事早就跳了,可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早死晚死都是死,咬紧牙关荡了两下便放手往前跳去。没想到这一下力道又使猛了,整个人朝着石壁上砸去。 还是张启山眼见不好,一步跳起来将他接住拽进怀里,两人抱着滚在地上,张启山后背撞在石壁上才停下来。 撞击声咚得一下,吓得吴邪赶紧爬起来问道:“没事吧?” 张启山撑着手臂,一下不得动弹,后背被劈开了似得疼痛不已,瞬间就冷汗满面,只是硬撑着笑道:“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看他脸色吴邪就知道不好,懊恼的只会不停的道歉,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不要道歉,扶我起来,他们快来了。”张启山勉强伸手,吴邪赶紧小心翼翼的托着他坐起来靠在石壁上。 “来。”张启山招招手让吴邪偎在自己怀里,“这样看上去比较自然。” 眼看着解九的小伙计荡着绳子就飞了过来,张启山贴着吴邪耳语道:“不要道歉,吴邪。永远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没事,不要动,让我坐着休息一下,别让他们看出来。” “嗯。”吴邪皱眉点头,顺势往张启山怀里钻了钻,其实暗暗提了劲,一点力道也不压在他身上。 很快后面几人都跟了过来,解九最险,差两步没上岸掉进水里,他那小伙计二话不说跳下去背他上来。霍仙姑落在最后,解九抖抖衣服上的水,就赶过来问道:“瞧着佛爷伤着了,没事吧?” “这就能伤着?”张启山反问。 “小哥这真是——”解九看着吴邪没有起身的意思,说是打趣其实是打探。 吴邪故意低头将脸藏在阴影里,故作娇羞只是不语,轻轻拧了张启山胸口一下就作势要起身。 张启山拉他一把又跌坐回来,道:“九爷也不是外人,怕什么。我们一时半会也离不了这里,九爷既然说让我们下来,一定有办法,让他想去吧。”张启山转头用手指抬抬吴邪的下巴,看也不看其他人。 “呵,佛爷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人。”解九挥手让小伙计和霍仙姑四下去看看,自己则留下来和张启山周旋。这一块地面接着浅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小半个篮球场,在空地南边放着的就是那个青铜兽。吴邪早就瞟见,但隔得太远分辨不出是个什么兽形,只见足有一人多高,下面有四方底座,单独放在这里,令人不知所以,是被废弃的吗?废弃的陪葬青铜器怎么会单独运出来丢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花费这种精力绝不可能是为了丢弃,一定有什么意义。 张启山无暇去想那些,只是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对抗着背后传来的痛觉,听见解九的话倒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捧着吴邪的脸说:“平日是平日,也得看是谁。” 虽说是故意遮掩,但这番话说的全是情真意切,解九看呆了眼,何曾见过张启山这等模样,却又全无破绽,心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凭着一身硬气名满全城的张大佛爷也不能免俗。 只是这样解九倒反而放心了,而且下了瀑布见不到那些鱼人的身影,也是歪打正着,便转身和霍仙姑去研究那座青铜兽。见没人吴邪咬着耳朵问张启山情况如何,张启山略略直起身子,知道行走是没问题的,遇上点什么事身手是必然大打折扣,为着吴邪宽心,只说已经没有大碍。看见琨儿站在水边守着,便唤他过来。 琨儿一回头,吴邪就发现他脸色不对,之前和琴虫面对面交手时也没见他这样,怎么这会还没打人就蔫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6节 张启山倒没觉察那么多,只是招手让他过来,等凑近了说道:“琨儿,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有一个任务。” “佛爷——对不起——”张启山还没说完,琨儿就兀自冒出了一句。 “什么?”张启山这才去看他的脸,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没,没什么。我知道,豁出这条命去也会保护小佛爷的安全。”张启山的吩咐是什么,琨儿自然是明白的。 吴邪不放心,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受了惊,自然而然的就伸手去拍琨儿的手臂。手掌刚刚碰到,琨儿就猛地抽回手臂缩在背后,这下连张启山都察觉异样,低声喝道:“说!” 张启山虽然压低了声音,怒意还是不可遏制,解九立刻就看了过来。琨儿瞟了一眼解九,低下头道:“佛爷,我没事。” 吴邪看着他藏起来的手臂,忽然想起之前在墓室里他被那些行尸咬伤,难道是有了什么变化?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拽琨儿的手臂,可是力气又没琨儿大,拽了两下忍不住大声骂道:“你留学都是学到猪脑子里去了吗?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分不清!” “我分得清,我正是因为分得清——”琨儿梗着脖子还在争辩,就被吴邪一个巴掌拍过去,琨儿没想到吴邪会动手,顿时有点蒙圈,就这功夫被吴邪撕掉手臂上的绷带。 看见那绷带下的情况,吴邪心底发凉身子打着踉跄才能稳住,这才明白琨儿为什么脸色难看。遇到这种事能故作平常忍耐到现在,已经是超出常人所为。 伤口已经不见,整跳小臂包括手背都已经一层层覆盖上了灰色的鳞片,就和刚才鱼人身上脱落下来的一样。之前吴邪就怀疑水底下的是人,却没想到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张启山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一些,所以没有吴邪那样震惊,抽出长刀就要砍。吴邪立刻挡在琨儿面前道:“等等!不要!先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琨儿本已闭眼准备挨那一刀,痛不痛对于琨儿来说已是其次,对于他这样的军人,少一只手意味着什么,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足够令他面如死灰。这么想着眼睛里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无助,加上吴邪的阻挡,张启山举起的长刀定在半空,平生第一次犹豫不决。 四十章 吴邪回身抓起琨儿的手臂,仔细去看那些鳞片,是皮肤一层层干裂翘起的大片角质。看来幻花之毒分为三层,最开始是闻之昏迷,久之狂走,到最后就变成这样的鱼人潜入池水通向地下河。 现在那个墓室中恐怕又和最初一样空无一人,如果说鱼人就是成了河粽子一直存活,这样完整的循环,无论是从哪里进来的盗墓贼都逃脱不了。而且来盗墓的人越多,这个陵墓反而越安全。如此缜密的布局,真的有方法可以解毒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吴邪道,“无尽木,无尽木肯定能解这种尸毒。”其实吴邪自己也不确定,甚至也不知道即使回到那个墓室,找到了无尽木之后又能怎么办,毕竟那可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死木头。 “怎么回去?回去之后又怎么办?”张启山看着对面的石壁,自己一个人还有爬过去的可能,吴邪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且瀑布上有成群的鱼人,顺利回到墓室的把握有多少。显然对于一条手臂,这样的代价是不值得的。 就算是吴邪也没办法立刻编出答案,张启山现在受了伤,难道要让他去为一个猜测冒死吗?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琨儿被砍掉手臂。吴邪两厢为难,一时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琨儿突然夺过张启山手里的长刀,二话不说砍在自己的手臂上。本是不想让两人为难,可自己砍自己终究下不去狠手,刀卡在骨头上,痛得琨儿也忍不住倒吸着气血泪横流。滚热的血一下喷在吴邪脸上,吴邪被血蒙了眼睛,只觉昏天暗地全是红的,耳边听见琨儿在哭喊道:“佛爷,帮帮我——帮帮我——” 最后那条手臂是怎么砍下来的,吴邪全没看见,当张启山用沾了水的衣服来给他擦去脸上血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看那边小伙计在帮琨儿包扎刀口。立刻跳起来一把抢过绷带,先将上臂紧紧扎住,这样才能防止失血过多,然后才把创口用绷带一层层包扎起来。 “谢谢。”琨儿对吴邪说道。 吴邪低着头没搭腔,说不上自己是为什么生气,好像是气琨儿的草率,气张启山的狠心,气自己的无用,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你都是为了救我。” 琨儿一路是越看着吴邪越觉得温暖,好似自己也学会了笑,虽然依旧笑得很难看,“我应该做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琨儿看看和解九站在一起的张启山的背影,“因为你对佛爷好,对我也好。并不是因为我是佛爷的什么人,而是你对所有人都抱着善意。” 吴邪最后系紧绷带,静静的听琨儿继续说下去。”我从小无父无母,被佛爷捡回来,虽然并不见得多亲密,但我知道佛爷就是这样的人。严厉是严厉了些,但对我们都是真心的期望与爱护,虽然从没有说出来,但在我眼里他就像是我的父亲。只是佛爷对自己太苛责,唯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开始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特别,后来却希望这样天真的你能永远陪在佛爷身边。我不太清楚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应该也是像你这样温暖的吧。小佛爷,你不要难过,我很庆幸能来这一趟,看见不一样的佛爷和你,就像看见我想象中的父亲和——“ “停!闭嘴!!”吴邪明明想骂他,却又莫名感动的头皮发麻,“后面那个词不要说出来!” “哦。”也许是因为受了伤,又或许是因为敞开了心扉,琨儿突然变得乖巧起来,应一声就低下头去,“总之我没关系的,只要你和佛爷能够安全。” 一直因为琨儿的寡言老沉而忽略了他的年龄,其实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啊,吴邪直起身子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像安抚一个孤单的孩子。张启山回头来看了两次,见吴邪站了起来,便招手让他也去看看那青铜兽像。 吴邪让琨儿坐着休息不要动,自己走到张启山身边,“这像是嘲风?”看着铜像的特点像是夏商时期,和之前推测的元朝大墓之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错,就是嘲风,用来消除风水中的反光煞。”解九道,“我们离主墓室不远了。” 风水中以反光为大凶,称为反光煞,过去多是因为河流或者湖泊引起的。在这河边放置一座嘲风也无不可,只是一般来说镇守墓室化解反光煞的嘲风应该位于墓室周围,怎么会孤零零的放在这河边? 因为长期水气侵蚀,青铜兽表面腐朽不堪,碰一下就成片的掉下来。 难道真如解九所说,这主墓室就在附近?可听水声奔流不息,前面不像是有什么阻碍的样子,吴邪总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 青铜兽身上剥下来的锈片里面是墨黑色,与普通的青铜起锈颜色不同,吴邪把这个和解九一说,两人商量着觉得青铜里也许是加了什么别的材料,不过商周有这样的冶炼技术吗? 吴邪问道:“这个东西会不会是后来别的朝代仿制的?” “仿制也不需在制作嘲风的青铜中添加什么材料,我没听说过,你有听闻吗?”解九先是摇头,不知不觉还真把吴邪当成了个商量的对象,“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是倾向于商周。” 吴邪能够理解解九的坚持,商周时期的历史缺乏确凿的记载,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很难说。不过就因为这样把所有难以解释的都扣在商周上,吴邪也不能苟同。 解九问霍仙姑,能不能靠着石壁往前攀爬,这话一问,等于说是前路不计后程不问,各走各路分道扬镳。 张启山当然明白这点,难不成还真把解九的合作当真?不过让他抢了先机也是没个道理,正盯着这奔流的河水想办法,忽然低呼一声不好,小白獒也跟着吠叫不止。吴邪回头就发现地上的血水流进了河里,引来了下游的鱼人。 四十一章 张启山捡起地上的断臂一甩手远远丢进河里,立刻在河面上激起胡乱溅开的水花,水花下能看见很多鱼人不停翻涌。张启山接着撩起水花冲洗河沿的血迹,虽然也不见得有什么用。果然水面上短暂的喧哗过后,一道道水痕朝着几人所在之处冲过来。 解九对霍仙姑使个眼色,霍仙姑三两下攀上了石壁,两人腰间早已经趁之前拴上了绳子,解九借着霍仙姑在上面挂着,也跟着跌撞爬了上去,回头对张启山道:“佛爷,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咱们后会有期!” “你!——”吴邪想起之前张启山跳下水去救他,怎么也咽不过这口气。 “算了。”张启山道,“难不成留下来陪我们一起死,让他们去吧。“解九连自己的小伙计也扔在这里,这个墓室他是下定决心志在必得,什么也不能阻拦他。 张启山捡起长刀,一手牵起吴邪,“吴邪,你怕死吗?“ 说不怕是假的,吴邪还没到视死如归的境界,张启山继续说道:“虞兮虞兮奈若何,没想到我张启山风光一生到了死在这里,憋屈是憋屈了些,不过有你一直陪着我,我比楚霸王还算是运气些。” 吴邪紧紧回握,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一时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能说是无憾。说着要说的话还没有说,说着要做得事还没有做,吴邪还想多抱抱他,想一直牵着他的手,想过着平凡或不平凡的生活,只要在一起。可一切刚刚开始就要终结吗?“张启山——”不想死这一句话吴邪不敢说,怕说出来张启山会难过,理不清的心思涌到嘴边也只化成了一句,“我爱你。” 张启山想听的也不过是这一句,握紧吴邪的手送到嘴边,轻轻碰触一下,道:“看着我,从今往后眼睛里只准看着我。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嗯。”吴邪抿唇含泪点头,自觉地退后一步,掏出□□和包里仅剩的三十几发弹药。前面张启山和琨儿双眼紧紧盯着水面,只听见哗一声四周喷泉似得溅开水花,看不清多少身影,满眼所见都是灰扑扑的鱼人,张启山退后一步才跃起来一脚踩在最先扑过来的鱼人头上,三指按住他的后颈,缩起身子伸手回刀一转,鱼人的脑袋就到了他手里。 接下来的动作吴邪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也不敢胡乱开枪,没多一会就听见解九的伙计大叫一声被撞进了水里,扑腾了半天撑起了上身,还没来得及往岸上爬,又一只鱼人压到他背上,张嘴咬在肩头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喷出的鲜血更是刺激了那些鱼人,小伙计吃痛挣扎也不那么强烈,瞬间整个人被按在水下,吴邪只看见一群灰色的人影趴在他身上,水面瞬间变成暗红色。 吴邪趁这空挡赶紧朝那几只鱼人开枪,有两枪打飞了,其他几枪也只有一半正巧打在鱼人脑袋上,剩下的全没打在重要位置。只能是暂时弥补了那个小伙计的空挡,不给张启山和琨儿带来更多的负担。只是很快子弹就用的差不多,剩下两颗做光荣弹都还差一颗。吴邪不知道张启山背上是否还疼痛 ,琨儿是之前就还没缓过气来,又得忌讳着不能被他们咬到,眼见着也是支撑不住。 吴邪已经没有弹药,三个方向已经失守一处,张启山和琨儿只得分得更开,可是也正因为两人分散互相没了照应,琨儿没多一会就连连倒退,低吼一声挥刀跳起斜劈下来。这一刀虽然能暂时击退攻得最急的三只鱼人,但落地后的琨儿喘着粗气,爬起来再冲就被侧面的一只鱼人拦腰抱住滚倒,吴邪上去啪啪两枪,用尽了最后的弹药,将琨儿拖着往后退,心中明白张启山所说的拼一拼已经到了极限。 吴邪拖着琨儿往青铜兽的后面退,一面对张启山喊道:“张启山!你走吧!” 无比惊愕的张启山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吴邪一眼。 “我知道你能赶得上解九,你一个人走吧!”吴邪喊道,“快滚啊!老家伙!” “和我分开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张启山说罢发了疯似得厮杀在鱼人之间,肩背已经被划伤,皮衣的一只袖子不知什么是时候被撕扯掉,露出满是血痕的□□手臂。 “张启山!”吴邪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让这个最爱自己的人离开自己,只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说太多的话了,琨儿挡在前面为他守着最后一个安全的死角,手中的手电混乱间不知被拨到了哪里,瞬间就被踩得稀烂,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漆黑当中,白獒蹲在怀中对着黑暗发出吠叫,除了喘气和动作的声音,吴邪完全不知道现在正发生什么事,可这些声音都渐渐低了下去,吴邪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惊惧的全身发抖,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张启山卒,全文完。 —————— 啊,不,别打,继续。 —————— 正当吴邪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时,从青铜兽里面传出了敲击声,敲击声开始断断续续,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响亮,声音是从底座下发出来的,青铜兽下面是空的?! 吴邪不知道琨儿和张启山在哪,也不敢开口喊叫,只得一个人卯足了劲去推。一推之下虽然青铜兽没有移动,但吴邪感觉出来,这个青铜兽的重量与它的体积不相符合,于是退了两步,吸足了气用尽吃奶的劲撞了上去。 青铜兽虽然没有一口气被撞倒,但却移开了少许,可下面的敲击声却停住了。吴邪猜不出下面是什么东西,也根本不想去猜,无非就是死和快点死的区别,所以也不管那声音有没有,继续去撞那青铜兽。几下之后脚下一空,踩进了个洞里,从下面传来哎哟一声。 吴邪心中一喜,特娘的是人啊!是个会说话的活人! 四十二章 “谁?”吴邪怕被误伤,赶紧收回脚,一边换个方向撞那青铜兽,好让缺口更大,能够钻进去。 很快就有灯光从洞里照出来,看见吴邪的脸,里面就咦了一声问道:“佛爷呢?” “二爷!!”吴邪简直要哭着感谢老天不杀之恩,二话不说抢过二月红手里的电筒,“快救张启山!” 二月红脸色一凛,赶紧从洞里钻出来。吴邪回头一照,琨儿血肉模糊的躺在一边,是死是活不知道,旁边一圈鱼人的尸体。 “张启山!”吴邪遍寻不到张启山的身影,鱼人非死即伤,还有几个正拖着身子往水里逃。 吴邪听得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声音,如果——一回头看见张启山脸朝下趴在青铜兽的阴影里,保持着想要朝前爬的姿势。 吴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的冲过去,脚一软扑倒在张启山身边,战战兢兢的托起他的身子翻过来,一探鼻息还算平稳,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刚想喊二月红,就听见他扫清剩下的鱼人之后跑回来道:“走!又来了!” 不用他说,吴邪也知道又来了是指什么,赶紧扛起张启山拖下洞去,一早就有人把琨儿也背了下来,二月红把青铜兽又推回来一点,恰恰留下个自己才能通过的大小,这才钻了进来,还不放心又挖了土将那一点洞口也给结结实实的堵上。吴邪担心空气问题,二月红道:“里面是通的,不打紧。” 二月红来得迟,带的东西比吴邪他们齐全得多,其中有个脸颊有刀疤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医生,手脚麻利的立刻给张启山处理伤口,捡着紧要的伤止血包扎,还带着抗生素,注射完之后又去看琨儿。这个年代抗生素比金子还贵,最主要是有钱也根本买不到,估计这东西还是张启山准备的,只是安排在了第二梯队的装备里。 得知琨儿也无性命之忧,吴邪又爬回张启山身边,心疼的看着这个疯男人的脸。 “吴邪——”呢喃间张启山低声模模糊糊的唤道,旁人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只有吴邪明白赶紧握住他的手应道,“我没事,我在这。” 哪知张启山根本没有醒转,只是说着胡话,二月红递了水过来,吴邪喂张启山喝了两口。又过了一会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吴邪一直在旁守着,立刻凑上前问道:“怎么样?” 张启山开不了口,只是点点头,转头看见二月红,明白已经脱险。 “张大佛爷可真是了不得,这英雄逞得,戏文都唱不出来您这般的。”二月红抱着手,说得很是置气,差一步自己就白跑这一趟,换谁谁不生气,想着别人来救,首先你得惜命不是。 “得了。”张启山撑着坐起来,就着吴邪的手又喝了几口水,“你怎么样?” “好得很。”吴邪低声答道。 “琨儿呢?” “那边呢,说是有的救的。” “那就好。” 张启山长舒一口气,气出了不到一半,呛了一口捂着胸口拼命咳嗽,吴邪赶紧轻抚着他的背。 二月红看见哎哟一声,竖着两个大拇指道:“这是点破窗户纸了?”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张启山缓过气来便狠狠瞪二月红一眼,这个死唱戏的知道的是太多了一点。 二月红嘻嘻一笑道,“佛爷您房中那对玉如意我是看中好久了,您一直不肯让,那玉如意在我眼里就像个清秀小哥,得不到我这心中简直——” “拿去!”现在只要能堵上二月红的嘴,张启山也不在乎吃个哑巴亏。 二月红露出满意又促狭的笑容,想在张启山身上讨便宜,全长沙谁有那胆子,没想到借着小哥的名头这么简单,以后可得留意些,口中说道:“难是难了一点,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我听解九说你们被冲进地下河别的支流,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张启山问道。 “你们见着解九了?”二月红咬着银牙冷哼一声,“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跟在后面,难怪带着我们往水里跳,幸而我发现河里那东西有些盲加上水流湍急,否则也活不到这里!这个解九,不知打得什么心思!” “河里有东西解九倒是真不知道,不过他倒说了从日本人那探到的信息,沿着地下河走到底就是主墓室,现在赶在我们前头。他说是跟日本人合作只是为获取资料,参与进来也是不让日本人得利,说来说去无非想抢先独吞罢了。”张启山歇了口气,吴邪赶紧让他休息,自己接下去把解九关于墓室的消息和盘托出,当然隐瞒了和自己身份有关的情况。 二月红指尖沿着眉线轻抚,思索片刻道:“莫非他想将那样东西带出去?” “但是日本人的资料报告上说那样东西绝对带不走。”吴邪道。 二月红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吴邪那么快应答,看他一眼接着说道:“绝对带不走的意思,是说带不走还是说不能带走。如果是说那东西包含着某种秘密,被带离这里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或许解九正是想把这种东西带出去,从而来掌控或者换取自己想要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解九之前说的不想和任何派别扯上关系是假话?他只是想利用这些资源获得自己的利益,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解九。吴邪记得听爷爷说过,解九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定力最好,可这些形容都和正邪无关,或者说这样为人的解九根本就让人无法定义他的正邪。 “啊,对。”吴邪忽然记起之前在那个日本人身上搜来的笔记本,赶紧从衣服里拿出来,打开包裹着的防水纸,里面的记录居然用的是中文,吴邪原还打算靠着自己以前看日剧的那点日文底子半蒙半猜。 翻开第一页没有名字,当中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字“寂氏宗史考”,下面是日期1931年7月,不知这是不是跟这个陵墓有关,但这段氏族考据已经延续了8年时间,牛皮本里有写有画还夹满了许多纸片和史书摘抄,似乎都是证明这个氏族在中国历史时间线中存在的痕迹。 四十三章 牛皮本中记载的资料太多,一直从夏商跨越到明朝,按说这样一个庞大的延续了这么久的氏族,在历史中应该有很重要的地位,然而吴邪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看摘抄的史书资料也多是旁敲侧击,从字里行间推测出这个氏族活动的轨迹。这样的推测可说有可说无,根本没法拿来当做确凿的佐证,这也算得上宗史考?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确信这个氏族真实存在,并且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做研究。 因为不确定牛皮本里的内容和现下的情况相关,因此吴邪只是走马观花的一页页翻过去,突然其中一页夹着的画纸引起了吴邪的注意。画纸对折,用的是厚实不浸染的厚白纸,在这种纸上写东西得待干透了才能移动,但是墨迹清晰不容易晕散变形。 画纸中间是个等边十二边形,里面分为十二格,每个格子中画着个符号,正和吴邪手中那块黑玉圆盘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画纸正中间本该空白的地方写着个“寂”字。 吴邪将画纸拿给张启山和二月红看,紧接着图纸之后,牛皮本上对于每一个符号都做了标注。其他的无从考证,但就从吴邪他们所经过的两个墓室来看,在上面都写出了推测猜想,而且非常准确。 所以解九之前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墓室中的空气有问题,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个陵墓和寂氏家族相关。张启山说他隐瞒了很多,看来还真是。如果是这样,解九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主墓室,虽然不甘心,但现在也没有办法立刻有什么行动。 吴邪还在顺着笔记往后翻,二月红跟着凑近看了会,发现吴邪看得快且入神,就抬起头来问张启山:“这个氏族我从未听说过。” “我知道——”张启山靠在狭窄的石壁上,仰头叹口气,石壁顶上有很多细小的裂纹,从裂纹中有细碎的苔藓,“寂氏最早出现在历史上要从黄帝蚩尤之战开始说起。寂氏信奉寂天大佛,全族兽面人身,自诩为最后的神之后裔。寂氏跟随蚩尤一族,蚩尤失败后他们退守云南、越南一带。黄帝在位时最鼎盛的时期,也没有拿下他们半分疆土。之后他们时不时会出现在各种战争中,最后一次出现寂氏的踪迹,是在明朝,从那之后,这个氏族像是从来未存在过似得,突然彻底消失踪迹。我曾得到消息,在越南发现寂氏宗主墓,但却空跑一趟。” “你为什么追寻寂氏陵墓?”吴邪虽然埋头牛皮本里的内容,但张启山说的话他也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张启山舔舔翘起皮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一本墓穴里盗出来的拓本里看到,寂氏举族为将,有守疆开邦之力,他们有一样东西,得之无战不胜。而且——那样东西对我尤为重要。” 吴邪点点头,并没有追问原因。至于那东西,或许只是在流传中被神话了,大不了就是什么武穆遗书之类的。 张启山所追求的恐怕就是日本人想得到的,只不过张启山意外从拓本中得到的,比日本人从鳌甲上翻译出来的片段内容更精准。 得之无战不胜,平天下和亡天下,不过在于谁先得到这一样东西。至于知天命,通神佛,也许真的是巧合吧。 “看这里,说寂氏的计时标准以月历为准则,他们认为月圆为始,月亏为末。”而吴邪穿越来的那一天正是1939年最后一个月圆日。并且黑玉圆盘背面的十二格分别用不同的弧线和短线组成(见图),这么看起来非常像表示月亮的盈亏圆缺。 吴邪觉得自己找到了破解圆盘密匙的关键所在,伸手掏圆盘之前先去看了张启山一眼,见他点头这才将那黑玉圆盘拿出来,上下一转又发现不对。如果这么说的话,每一天主墓室入口仅会落在其中一个陪葬墓之上,一天只会出现一次甬道转换。既然和月相有关,转换时间应该在月正当空,但是刚才吴邪看见甬道消失的时间应该在凌晨三四点。 如果说是将每天的十二个时辰按月相来区分,那一天内通道会依次出现在十二个陪葬墓,无论到达哪一个墓室,只要等着就好了,通往主墓室的道路会自己出现,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机关。而且这十二格只显示了从亏至盈,没有从盈至亏,那如果当天是下弦月也按上弦的时间轴计算吗? 张启山看着吴邪手上反复转动着圆盘,皱着脸拼命思索的样子,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便去看琨儿的情况。 琨儿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再要想走,先得有人搀扶一段,好在二月红带着的还有两人,除了刀疤军医——张启山管他叫阿太,还有个也是张启山手下,唤做木墩。 这木墩也算是张启山手下的一个小军官,人长得黝黑精瘦一点也不像个墩,可是他走哪都喜欢往那一蹲,没点什么事不动弹,有几次还要张启山亲自去踹翻他才行,就像杵在那的一截黑木墩,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木墩,自然是姓张,可本名是什么就压根没人知道了。 木墩见琨儿醒来,手背打打他的肩膀,松了口气却骂了一句,“废物。” 琨儿看看他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大概才算是魂魄归位,问道:“我没死?” “你倒是想,阎王老子看你长这德行罚你回来再活三年。”木墩道。 “我能多活三天都谢天谢地了。”琨儿气息还是虚虚的。 张启山惦记着解九在前面,又不便催促吴邪,只有去问二月红道:“通道那头是什么?” “是个墓室,墓室只有这一条通道,我们就钻进来了。”过程自然没那么简单,不过详细情况不必要现在说明。 “只有一个通道。”吴邪喃喃的抬起头来问,“开口是裂缝样开口的还是规则的?” 二月红眼珠一转答道,“规则的,我见着是普通的甬道,便没多加注意,没想到却通向这儿。” “二爷,您经过的那个墓室,有些什么东西?” 四十四章 根据二月红的描述,吴邪在画纸上找出相对应的墓室,张启山见他脸色忽喜忽愁,像是有了端倪。 吴邪将圆盘正面按照东南西北正位摆好,背面如果按照现在所处的月相和时刻相加转动,圆盘上满月的标识正对着二月红所经过的墓室。 而且十二个陪葬墓通往左右墓室的甬道应该在两侧,但二月红他们找过来的甬道,却处在墓室的下方,只有只有一个可能,吴邪等人现在身处的甬道就是通往主墓室的那一条。 但甬道的终点却是一只青铜兽,难道主墓室在地下河里面?解九说主墓室沿地下河到底应该是真的,否则他不会坚持朝那个方向走,难道说不是沿地下河走到底,而是在地下河底下?河里都是鱼人且不说,没有潜水设备该怎么下去? 不对,如果墓室在水下,那么嘲风摆放的地点和方向都相冲,按照嘲风的方向,墓室应该在河的西南侧,也就是解九他们所去的方向。如果解九的方向是对的,而现在所处的甬道也是对的,那么去往主墓室的大门就应该在这条甬道内。 这一系列的线索凌乱的摆在吴邪面前,他想得头痛欲裂,用力的揉动眼睛。 “想到什么?”张启山问道。 吴邪合上牛皮本,先问二月红道:“二爷,您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这条甬道有岔路?” 二月红被问得莫名其妙,摇摇头说:“应该没有,怎么?” “因为按说通往主墓室的路就在这条甬道内,九爷的方向虽然对,但他们会被挡在主墓室的墙外。”吴邪道。 “你确定吗?”事关重大张启山不得不再三确认。 “按照现在得到的资料,在黑玉圆盘上也能够推演的出来,我想还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吧,值得我们去找一找。” 张启山道:“那既然这样就速速行事。” “我们分成两队,伤员留守。”二月红道。 “嗯,我去。”一路上都是被保护,吴邪想要做些事情,便急忙自告奋勇。 他一去张启山自然也要去,队伍分了两次,还是张启山摆摆手道:“行了!还是别分开的好,这里本来就诡异,分开了一时半会也许又碰不上头。” 张启山令木墩背上琨儿,阿太打头,几人就顺着甬道往回走。之前二月红来也没见有机关,所以除了寻找岔路之外,倒也放心大胆的走。 许久二月红忽然奇怪的说道,“这甬道似乎变窄了。” 他这一说吴邪心底咯噔一下,原以为甬道是采用整体位移的方法来改变,虽然是比较困难但也不是做不到。现在看来难道是采用最简单的闭合和打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条甬道打开的时间是固定的,如果不在时间内找到通往主墓室的开口,很可能就会被卡在石壁中间被夹成肉泥。 “张启山,要不我们退回去再想办法?”吴邪的态度向来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被逼到一定地步他不会豁出去。 可是即使退回去,外面空地那还有没有鱼人还不清楚,而且甬道一旦关闭,会不会再开启,什么时候再开启都是未知数,这唯一一次的机会张启山不想放弃。“二月红,你们从那边墓室过来有多远?” “至少数百丈。” “嗯,那就赶紧走!” 二月红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主墓室失之交臂,回头的路上自然格外仔细,走了过半也没有看见有任何岔道和机关。一旦发现了通道会闭合,似乎这闭合的速度都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人人都提防着两侧的石壁距离。到这时已经由原来的两人多宽变成仅供单人通行,如果再找不到主墓室入口,就只有按照二月红的来路走出甬道。这一路下来众人都已经筋疲力竭,无法再继续下去,势必要回去休整下次再来。眼看着是没有希望了,如果解九那边顺利的话—— 张启山心底正在揣度,听见吴邪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将手电朝墙壁的左侧照去,同时转头去看右侧的光晕。 “怎么了?”二月红问道。 吴邪一指光晕的最外沿,手电的光照向左侧,弧形光斑正落在右侧石壁,但是在光斑的外面多了一层光圈,并且这光圈的弧度和手电光圈的弧度并不一致。吴邪突然转身往回跑了一小段,再重新往前走,手电照在左侧石壁上前前后后寻找恰当的位置,再次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只是这次出现的光圈弧度与上次又不一样。但左侧石壁和普通的并无两样,摸上去平直无凹痕,不知这光圈是怎么来的。 不过不管怎样,吴邪觉得幸不辱命,道:“就是这样,光圈的位置就是机关,我们要找到现在月相的那个光圈。”这样的事相比较来说就简单得多,几人很快找到了相应光圈,果然在光圈的正中间有一块砖稍有松动。 吴邪不敢轻举妄动,看向张启山,这一巴掌下去可能波及的六个人的生命,非同小可。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和二月红他们点点头,这才对吴邪说:“打开。” 终于要接近整个秘密的最中心,吴邪手指微微颤抖的推动那块石砖,却发现推不进去,左右虽然能轻微的晃动,但也没有太大移动的范围,不足以启动机关。难道是个乌龙? 吴邪冷汗就下来了,脑子里瞬间倒回去从第一步想起。从圆盘、墓室到月相到光圈,没有理由出错啊!不,不对,这是墓室啊!谁的墓室还设计了钥匙让人进来?麻烦人家偷了东西记得把门关上吗?这是为了让某人或某些人进去,却又防止不相干的人闯入,这下面根本就不是墓室! 吴邪脑中还在千回百转,那边张启山走上来,两指点住砖块的缝隙,一提力就将砖块拉出一半。没想到机关开启是在脚下,众人不备,纷纷掉入一个突然出现的大洞中去。 四十五章 下面不知跌到哪去,一路弯弯曲曲不停撞在石壁上。吴邪直想骂娘,这‘电梯’设计的是给带壳动物坐的吗?把人都撞散架了。骂完又担心张启山受伤的后背怎么样,可是所有人都轱辘样直往下滚,根本无暇分辨谁是谁。 在被撞成肉饼前,总算是到了底,吴邪哎哟着扶腰趴在地上,抬头便喊道:“张启山——” “在这,我没事,你怎么样?” “没事。” 二月红叹口气从两人中间爬起来,道:“张启山我再跟你一起下地就把自己砍成半截李!” “你顶多是半截红。”张启山道。 四周有嘈杂的哗哗水声,地下潮湿有积水,不知谁摸起被撞灭的手电,拍打几下又亮了起来。 原来几人身处一个石洞深处,石洞不规则,拐出去看见洞口前面有瀑布挂下来,倒像是到了花果山。 穿过瀑布走出去,光线忽然亮得晃眼,吴邪眯了眯才能适应。怎么有阳光,这是跌到山外面去了? 瀑布外是一块潮湿的石台,石台前一条布满青苔的台阶,张启山已经独自从石台上走了下去。吴邪凝神去看,面前是一副任谁看见都永生难忘的画面。 在这地下本应是主陵墓的地方居然是一片村庄,村庄外围是一圈深不见底的悬崖,通过数个石桥与周围的山石峭壁相连,在村庄正中有一池湖泊,湖泊旁零散分布着村屋,有树木荫荫、有农田肥沃,只因荒废许久,田里长满了杂草,俨然一副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之景。 但确实是地下无疑,吴邪抬起头,发现有日光的原因是因为在石壁顶上有很多光源点,想起之前地上稀疏的树林,原来是为了让阳光能够照射下来。那些光源点或许是水晶或者镜面之类的东西,经过散射投下来的光芒变成交替叠加的光晕,使得整个村庄笼罩在异样柔和的光彩中。 吴邪无法用语言表达这将清浅和绮丽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融为一体的感觉,唯一的词也许只剩下圣光。 之前齐家先人在雨后看见的奇怪光晕,也许就是水晶意外角度折射造成的。也正因为地下是一个生活区,所以才需要最开始发现的通风口,也才会留下密匙供村庄内的人安全进出。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人震惊之处,张启山已经走到湖泊前,在湖泊的正对岸,石壁上凿出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高约三四十米,头顶山穹呈站姿,手臂高举紧握金刚杵,龇目欲裂张着嘴露出獠牙,比起罗汉更像是修罗恶鬼,可是却头戴宝冠足踏莲花,身着金缕缦衣,这些都显示这是一尊佛像。佛像两眼深陷,眼眶内嵌着的许是两颗七彩莹石,隐隐闪动着光泽。这就是张启山口中所说的寂天大佛? 只见张启山站在湖边低头双手合十,人间的佛爷和天界的佛爷隔着一池湖水遥遥相望。似乎在对话世间的苦难,又或是在说着佛的责任,说着这世上可拯救的不可拯救的一切,可遗忘不可遗忘的伤害,可抵抗不可抵抗的罪恶。 吴邪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喉头哽咽,耳中像是灌满了天外梵音,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等待着张启山到来而准备的加冕仪式。这也许是张启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如果佛不存在,自翊为佛爷的张启山又是什么呢?所以他拼了命的收集所有佛像,这些佛像是他心底的砖,一层层筑起坚如玄铁的城墙,却也压着他的那颗心一点一点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在给自己一个肩负天下的理由。 但是这样的张启山何其孤独,吴邪几步冲到他身边,却又突然在他身后停了脚步。张启山身上的光芒让他不敢靠前,不敢去拥抱。 “吴邪。”张启山感觉到他在身后,虽然没有转头,却说道:“有时当只有我一人,会有些许迷茫。所有的佛像都垂着眼,他们是不忍看这世界,或是不屑看这世界,他们心安理得的受着人们的崇拜,却又冷酷无情的绝不施以援手。我想找一尊睁着眼的佛像,我想知道,当他清楚的看见世间疾苦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真正的怜悯。” “就是这一尊吗?”吴邪静静地听着。 “寂天大佛在转世前为唯一的怒面菩萨,立为魔坐为佛,为人间一佛斩千魔被赶出天界转世重修,从那之后的转世寂天像与别再无差异。我一直想找到最初的寂天佛——是不是不作为才能成为佛?”张启山抬起头,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这不发一言的石头,更像是张启山在问内心深处的自己。 “张大佛爷。”吴邪意外的称呼令张启山转过身来。 一回身映入眼帘的就是吴邪浅笑梨涡的脸,吴邪伸手轻轻撩开张启山额头粘着血渍的发丝,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并不是拥有什么才变成什么样的人,而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拥有什么。纵使拥有千千万万尊佛像又如何,我们会去叫和尚主持为佛爷吗?大家称你为佛爷是因为敬你这一颗佛心。你说佛不作为,其实想想作恶的也不是魔啊,佛和魔都是被极致化了的人性。还记得我说的吗?真正的佛是人——”吴邪眨眨眼睛,加重语气,“是你!” 张启山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面上柔笑道:“吴邪,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吴邪心道,臭矫情,之前哪次问过可不可以了。但还是伸长了手臂,回应这个包含所有情绪,来自内心深处触及灵魂的最紧密无间的拥抱。 “张启山,烽火狼烟都别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你尽管去为天下人,有我为你。守着你生,陪着你死。不管任何时候,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你回头,一定能看见我。” “吴邪,我——” “啧啧啧,别撒手啊,我们可以瞎上一刻钟半刻钟的,佛爷,够了吗?”二月红几人晚一些,也顺着石桥走过来。 张启山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松开吴邪,言归正传道:“日本人说绝对带不走的可能就是这尊佛像,我们走近去看看。” “日本人那穷凶极恶的样子,这样的佛像要真想搬,拆开砸碎都会搬走的。”吴邪道,“是不是这雕像有什么作用,离了这里就发挥不了?” 没人能回答吴邪的问题,倒是二月红道:“那眼睛不知镶的什么宝珠,多彩琉璃得很,从未见过,不知哪来的,估摸着一人怀抱都不止。佛爷,我们一人一个可好得紧。” “那我呢?”吴邪问。 “你跟佛爷算一家的。” “我凭什么和他算一家的。”两人均一份,吴邪可不干。 “谁刚与佛爷难舍难分,谁就是和佛爷算一家的。” “——二爷!” 张启山静静听两人闲扯,一边摇头让阿太和木墩去看附近的屋宅。这村庄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村庄都没有差别,各家各户门口堆放着柴火,干成渣了的苞米谷物之类的,撑着晾衣被的架子,可唯独不见有一丁点的人声,整个村子一片死寂。 四十六章 每个屋子里都收拾的整齐,碗筷衣物放在该放的位置,虽然东西都留在这里,但没有一点仓皇的痕迹,村民们是有计划的离弃这里。既然花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建成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又为什么会放弃?实在是令人费解。 湖水静谧却清澈,应该不是死水,可却找不到地下河汇入口,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难道流通处是在湖底吗?吴邪趴在湖边,发现水下有不少彩色锦鲤,最小的也有半米长,大的搞不好都潜在湖底成了精。 “这里真像是仙境,有山形有水意还有佛像。”吴邪看着水面还倒映着湖边的桃树,桃花正当季,点点粉白。要是没来过这里,谁说地下有这样的地方,吴邪一定大嘴巴子抽他丫的骗人不打草稿。可是现在,他觉得能和张启山隐居在这也不错,两个人静静的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说一辈子的话,看一辈子的风景,吃一辈子的——鱼。 张启山不让吴邪靠近湖泊,道:“真要是仙境,就不会在地下了,都当心点。” 众人绕过湖泊来到佛像这一面,在佛像脚下一个九层石坛,顶层放置着一具石棺。棺椁的材质和后面佛像的材质相同,棺盖四角雕刻着四方神兽,神兽的眼睛镶嵌着四色宝石。四神兽口中喷出的火焰绕着边角一直蔓延到棺椁的所有侧面。在棺椁盖板的正中心并排镶嵌着两块暗色水晶石,晶面光芒不需光照兀自流动,一块圆月形,一块弦月形,围绕在两块水晶石刻着繁复的图腾花纹。整个棺椁被手腕粗细的石链层层捆绑,数十条石链的另一端连至佛像,藏在金缕缦衣之下。 棺椁里不知是什么人,不过地位一定很特殊,说不定是个氏族族长。可为什么只有一个棺椁,几千年的历史不可能只有一位族长,是成就最高的一位还是最后一位,或是全都烧成了灰放在一起?打开棺椁全是一排排的骨灰罐子,吴邪撇撇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开棺看看就知道了。 石链外层奇怪的遍布着斑驳的铜锈,张启山拉紧拽拽发现异常轻巧,便两手握住想要把锁链拽断,试了两下都没成功。这锁链拿上手轻巧,其实无比坚韧。可是这么一来铜锈被蹭掉不少,吴邪从张启山手上接过石链,发现石链内层和棺椁的材质一致,之前的嘲风也是这东西做的。可是上面并没有青铜装饰或者外层,剥开铜锈后就是彻彻底底的石质,为什么会长铜锈呢? 佛爷都动了手,其他几个也不客气,阿太手握铁链朝前撑着,木墩嘿呀一声跳起来就砍向石链,刀噔的一声崩开个缺口,可石链上连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木墩奇怪看看手掌又看看刀,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从看到棺椁的时候吴邪就觉得奇怪,“到了这里之后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点,也许就是因为这些锁链的缘故,一个无人可开的棺还需要什么保护。” “不。”张启山道,“最初这里所有的村民应该都是守护者。活物尚有忌讳,这等死物没理由打不开。” 刀都砍不断,还有什么工具?吴邪看看四周,灵机一动说道:“我有办法了。” 说着便让木墩和阿太,一个扛柴火木头,一个去湖里挑水,两者都越多越好。 木墩蹲在地上抬抬眉,没想到这个一般大的小子敢命令自己。 说是命令吴邪不过话说的急切了些,正在想自己要不要拿点小三爷的气势出来,张启山早一脚踢了过去道:“滚犊子,次次都是你这根木墩,尽磨蹭!” 木墩咂咂嘴,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小跑着追上阿太。 不多会工夫两人就带来了吴邪要的东西,吴邪一说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打算,高温加热后冷水一浇,只要这东西符合物理规律它都得断裂。所以众人都信心满满,可足足重复了两遍这个过程,锁链上才出现一道比较明显的裂缝。张启山抢过锁链双手握住,用力朝两边拉扯,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算了——”吴邪看得一阵心悸,这老家伙刚受的重伤,可别再受累了。 那边张启山已经拽断石链,哐当一声丢在地上,说道:“下一根。” 众人加紧动作,虽然费了不少时间,但总算把束缚着的几条主要石链全部扯断。几人也算是趁着时间得到休憩,琨儿已经能自己起来走动帮忙,虽然依旧缩着一边肩膀,木墩不让他多动,他也不肯。还是吴邪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拔出八十一根锁棺钉,要打开棺椁只是眨眼间的事,之前出过一次棺椁内没有棺材的事,所以即使是开棺椁,张启山也叮嘱众人多加小心。 木墩和阿太一人一边合力推开沉重的棺椁,刚看见里面的概貌都露出吃惊的神情。吴邪按耐不住,立刻跟了上去。棺椁内最先入眼的是正当中一具水晶棺材,能清楚的看见棺材内躺着一具兽面人身的尸体。 兽面半似虎半似龙,是和佛像想同的黑色轻石所造,表面镶嵌了金箔片来增加立体感,丝丝缕缕的毛发雕刻的栩栩如生,眼睛和隆起的鼻翼下都留出了孔洞,里面的人紧紧闭着双眼。但这样一个兽面人却是个女体,姣好的身形在露出衣物的部分肤色如玉,令人觉得它似乎还保有皮肤的弹性。女尸身着红金双色铠甲,身旁放着两把弯刀,符合了寂氏以武守疆的传说。水晶棺内保存完好,黄金铠甲闪着金属的光泽。就像是水晶棺不过是她的床榻,刚刚睡下的女将,随时会睁开眼睛跳出水晶棺。 在水晶棺外放着几样陪葬品,不用说肯定全是好东西,木墩和阿太早就拿出背包小心的装进去,吴邪看见其中有一枚玉印。 玉印这种东西,就像是个扭扭蛋,开出来是什么价格全看运气,差的不值钱,如果国玺简直无价宝,实在不行来个将军印也够吃个一两年。放在这里的至少得是个将军印吧,吴邪第一反应自然是先去拿玉印。 四十七章 玉印着手一沉,大小恰好一掌。别看就这么巴掌大的玉石上,却雕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飞龙,五条龙头在前昂着头,凹下去的位置正好是五指捏住的地方,四条在后托着手腕,象征着龙伏王气。这样的玉印可就不是将军印那么简单了,吴邪心头狂跳,这是得了宝啊!不管是哪个小国的玉玺,拿出去后半辈子只剩想办法挥霍金钱。玉玺翻过来一看,初不大识,再三辨认应是小篆,与现代小篆稍有区别,吴邪算是在金文方面有所长,稍加推测便倒吸一口凉气。 玉玺上的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得之受命于天,失之气数已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得之无战不胜的宝物。相传最后得到传国玉玺的是北宋哲宗,即使那一块传国玉玺是真的,也早就被金国夺走,从那之后传国玉玺便消失匿迹,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氏族为什么带着稀世珍宝消身匿迹藏于地下,又为什么废弃这里留下这具女尸,这个氏族是已经灭亡还是仍有后人流落在世间? 吴邪想起那本笔记本的主人,难道说他就是寂氏后人?亦或是他从某个寂氏后人中得到了资料?可惜那人已死,无从考证。 不过宝物到手,逝者安息,这些都不再重要,吴邪小心的把传国玉玺裹好放进背包。 看张启山还在棺椁内探看,便凑过去说道,“我拿到了。” “嗯?”张启山诧异,“你拿到什么?” “传国玉玺,你在找的不是这个?”吴邪想要打开给张启山看,被他按住手。 “我要找的,刚才在湖边已经找到了。”张启山深深看了吴邪一眼,这一趟已经解开张启山颇受所扰的困惑,有一种几近死亡的坚毅随着吴邪在心底的扎根而慢慢枯树发芽。要让天下华灯如星,要让世人皆拥有如斯笑颜,不管自己要背负的还有多少,不管自己最后的下场如何,这一世已然无愧。 吴邪想到在湖边说的话,脸上微露羞赧,转头去看棺椁内,发现张启山刚才看着的地方有一个椭圆形印记,印记足有三掌宽。那里原本应该放着一样东西,却不知去了哪里,看形状猜不出是个什么物件。 “那里是什么?” 张启山摇摇头,棺椁是被锁住的,里面的东西是谁拿走的呢?又是什么东西会比传国玉玺更重要,令人开了棺椁只取一件。 该拿的东西都拿的差不多,木墩问道:“佛爷,这水晶棺开吗?” 水晶棺内能看见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对弯刀,这女尸保存得这么完好,虽然现在看上去没有尸变,但难保接触到外界空气的时候不会产生变化。就算加上女尸口中身上所带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必要在现在冒这个险。况且几人到这已经疲惫不堪,既然掌握了开启墓室的密匙,不若下次再来。因此张启山道:“不开。” 木墩啧啧做声,眼神瞄向女尸,被阿太弹了个大脑嘣,骂道:“还不给佛爷上去挖宝珠!” 这回木墩倒是没拖拉,转身蹬着刻痕往雕像上爬,没多会就到了半腰,还回身喘了口气道:“佛爷,有赏吗?” “赏你奶奶个腿,就你废话多。”骂人的是琨儿。 “啧,几月不见,你现在话也不少,死棍子,好处都给你一个人占了。”木墩应着,翻身越过佛像的腰带继续往上。 “我有什么好处,你说清楚,我不知多想上前线,你自己跟佛爷说给我们俩调一下职。”琨儿说着笑就认真起来,声音虽然不响,但在这空旷的洞穴内也是反复回响。 “那还是算了,前线利落得很,比较适合我。”木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专心致志在手上脚下的动作,身上也没拴个绳子,有很多时候整个人都是横挂在佛像上,再拗身跃上去,吴邪在下面看着都提心吊胆。 约莫十几分钟的功夫,木墩已经爬到了佛像的脸上,蹲在佛像满是獠牙的口中歇气,还对下面说道:“你们别催,我还得想法子把宝贝吊下来,不喘匀实了等会打碎可别怪我。” 吴邪好笑,这木墩看上去和琨儿关系亲近,但两人性情却截然相反,能相处的来也是稀奇。 头顶上就是从未现世的珍宝,任谁也按捺不住,只是佛像的脸上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除了鼻子上面有几道浅纹,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所以木墩也不得不停下来观察一番。 看仔细了之后也不等别人催促,翻到了佛像的嘴唇之上。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跳起来凌空划出个弧线越过隆起的鼻孔,双手抓住鼻翼上的浅纹,收紧身体猎豹一般弹出去,直接跃进佛像的眼眶当中去。 这些繁复的动作在他身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也亏得有他,不然吴邪张启山他们三个,现在谁还能如此上天入地,看来老天待佛爷还是不薄的。吴邪很自然的就把这些顺遂心愿的事落在张启山头上,想着便回头看了张启山一眼,见他也舒心的弯了弯嘴角,心中更是安稳。 可吴邪的笑意还蕴在嘴角,便听得上面木墩喊道:“佛爷!小——” 吴邪还不知木墩说小什么,抬头便看见两道混彩光芒从佛像的双眼中射了出来,两股光芒半空中拧在一起,恰好是七彩霓虹色,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挂在佛像和湖泊之间。还在诧异这无雨无水哪来的彩虹,眼前一道黑影坠落,正砸在众人面前的水晶棺上,沉重的撞击声以及清脆的水晶破裂的声,吴邪从彩虹上收回视线,看张启山已经扑上去,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从空中摔下的是什么。 走近只见木墩浑身是血,双眼直瞪,手脚的关节都以一种奇怪的方向扭在棺椁里,鲜血从他的眼睛和嘴角涌出来。那总是闪着戏谑光芒的眼睛早已没了光彩,这时像两个混沌的玻璃珠。 四十八章 “木墩?”琨儿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应该早就明白生死一线吗?为什么还会对木墩离去在自己之前而感到不能接受,如果要死的话,不应该是断了手的自己先死才对吗?可是已然气绝的木墩再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更没办法跳起来再骂一句:哭什么啊,废物。 一直悄声无息的小白獒忽然从吴邪的口袋中跳出来,站在石棺前拼了命的吠叫。 从木墩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顺着水晶棺的裂缝渗了进去,张启山眼尖立刻将木墩拎出棺椁,可已经晚了。吴邪看见在那破裂的水晶之下,兽面面具内的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那黝黑的眼珠中吸去的是不是本该属于木墩的生命?可哪有没有时间悲伤,吴邪看见女尸的皮肤随着血液的滴落,瞬间由原本的吹弹可破皱缩成尸绿色的枯肢。 张启山也看到这一切,护着吴邪快速退下石坛,还没跑出多远,身着红金铠甲的女尸就撞破水晶棺纵跃而出,手中握着两把闪着寒光的弯刀。 开棺开出个粽子就算了,这没开也飞出来一只粽子,还特娘的是手握圆月弯刀,自带加持点的粽子。吴邪心想简直没法玩了,看这粽子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对付,四周都是悬崖,来时的通道肯定早就闭合,自己这种体质以后也就基本告别盗墓生涯了。 女尸转动着巨大而丑陋的面具,衣袂完整的垂在身侧,垫着脚尖站在棺椁之上,居高临下静静俯窥众人。 “怎么办?”吴邪小声问道。 张启山招手让二月红同自己一人一边摸过去,其他人留在原地视情况而动。吴邪清楚的看见女尸的眼珠转动了两下,分别看了张启山和二月红一眼,便知道不好,只是这种时刻还是不要出声分神的好,以张启山的观察能力不可能没有发现。 身前有阿太和琨儿,吴邪得空便想到刚才木墩为什么会突然跌下来,他口中没有说完的话,现在想来应该是佛爷小心。可是在坠落的这段时间,他连两个字都没有说完,看来他并不是摔死的,在跌落之前只怕就已经遭遇不测。 现在再看佛像,双眼中的光彩全部消失,现在只是两个深邃的黑洞,那光彩是随着刚才的光带倾泻进河里了吗?挂在半空的彩虹也消逝不见,如果说木墩在空中会遇到什么,人眼所及的也就是那两股霓虹,可是光芒会杀人吗? 张启山先一步拔出长刀朝女尸的脖子砍去,女尸抬手一挡,刀锋相交,噹的一声生生将张启山的刀势挡住。别看女尸那枯瘦的手臂,却怪力惊人,随手一抬张启山便反身翻了出去。本以为女尸会跟着趁胜追击,没想到她却一俯身冲向二月红,并不用刀,只是拦腰抱起,一甩手将二月红压进棺椁中。 棺椁内有水晶棺碎裂的残渣,以女尸的力道这一下二月红必然受伤。张启山跟着跳起来,女尸胸背皆覆有盔甲,长刀只有直□□女尸颈部。尸体从见血开始就已经僵化,普通的刀刃根本近不了身。吴邪还在为二月红担心,却看见他不知用了什么身法,蛇一般从女尸手下游了出来,手掌在棺椁边沿一搭连翻几个跟头远远站定,背后浸染透了鲜红的血迹。 张启山手上那把捡来的长刀当真不错,非但没有一点损伤,碰撞间的声音浑厚带着韧性。只是女尸身上的铠甲也非凡品,互相都占不到便宜,张启山单人堪堪能敌,但一不留神也被攻的连退几步,到了二月红身边。 二月红身上的短衫已经红了半件,鲜血顺着衣角往下滴,对张启山道:“这粽子——本可以一刀取我胸腹,却为何手下留情?” “许是想掳你做个压棺夫人。”张启山答道。 “呸!”二月红吐了口血痰,皱眉道,“她是在耍弄我们,没想到为个粽子我得歇个几天的园子。” 吴邪听二月红话里的意思,这女尸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似得,难道她是有思想的?女尸见两人没有攻上去的打算,直接从石棺上一步跳下,双脚沉重的落地声,扬起几缕灰尘。 “只怕没那么简单。”张启山的眼神不经意的飘向湖泊,然后转头对吴邪说,“吴邪,想想看有没有办法能出去?” 这个问题吴邪当然一直在想,只是这一次恐怕要令张启山失望,吴邪没有任何头绪,看看头顶的穹隆。按照之前下来的深度和山峰的高度,这里能够攀爬的最高处在佛像的宝冠之上,离山高至少还差着二十多米,唯一的希望是用炸药。也是到这时,吴邪才明白这座人造山的深意所在,外层是花岗岩,内里是松软的正长石,这就好比是豆腐上刚刚压着一块能恰当好处撑着的铁板,如果在豆腐里塞一个炮仗,只需要轻轻的震动,豆腐碎成渣不说,铁板也会直接砸下来。 这里的设计者没打算让闯入者活着出去,每一步每一招都考虑的周全,用蛮力是没法进更没法出的。除了瀑布之处,一眼扫除山体四周峭壁悬崖上都没有任何出口的痕迹,就算有机关,这么大的范围,只靠攀爬的,能够找到的机会几乎是零。 兽面女尸没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口中发出夜枭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就朝张启山和二月红冲了过去。两人同时朝相反的地方跳开。许是二月红身上有新鲜的血迹味,女尸锲而不舍的一直迫着二月红,张启山只得跟在后面被动的追逐。追的烦了,开口喊道:“唱戏的,飞过来!” 只见二月红脚步并无丝毫停顿,足见点地凌空后翻,身子猛然拔地少说两米多,稳稳的站定在张启山身后。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7节 兽面女尸跟着回头,正和张启山脸对脸打个照面,张启山这才发现那女尸双眼的眼珠不知何时变成七彩霓虹色,正和之前的寂天大佛眼里的宝珠相同。 四十九章 张启山来不及细究,跳起时膝盖顶上女尸的兽面面具,撞得女尸后仰,接着单手撑住女尸的肩膀凌空翻过去,长刀抹过女尸脖子勒住将她朝后带倒。但女尸立刻双手捏住张启山的双肩,卷起身子从他头顶翻过。 张启山□□出来的一侧肩膀上立刻留下一个青黑色的手印。 粽子吴邪倒也见过几个,但如此灵活的粽子吴邪是第一次见。 二月红紧跟着迫了过来,趁女尸刚刚落地,手臂夹住她的脑袋,足尖点地人就飞了起来,当空风车般转了一圈落地,带着女尸的脑袋转了少说一百八十度。吴邪仿佛都能听见骨头咔哒断裂的声音,只是离得远看不真切,却见二月红的脸色很是不妙,立刻放手身子朝后飘去,纵是这样也还是被瞬间挥出的弯刀当胸划出一道四五寸长的伤口。 女尸站起来,保持着脑袋朝后的模样,居然转动脚步直接冲到湖边跳了下去。 这是把粽子打得跳湖自尽了吗?吴邪看得傻眼,这粽子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打不过也不用跳湖啊,难道是因为是个女粽子? 张启山和二月红两人各自捂着伤口回来汇合,假使事情这么简单结束当然是极好不过,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非得等到出了墓室才高兴也不晚,张启山催促着大家赶紧寻找出口。阿太的提议也是炸药,但被吴邪否决了。 “那我们等到来时的甬道再开启吧?”阿太问道。 张启山摇头道:“这方法虽然听上去可行,可未必我们等得到那个时候,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没招了。”阿太挠挠头。 这时大家都有些急躁,完全没有刚刚来到这个村庄的惬意,倒不说佛爷,二月红的伤势着实不轻,吴邪打眼一看,那刀伤都有一指多深。阿太要给他包扎,被二月红拒绝了,撕下半件外褂压在伤口上。现在除了找出路,其他的事都只能暂放一边。 吴邪提议绕着外层山壁检查一圈,根据之前的经验,也许会有山体自然裂缝,豆腐被压久了总是会变形的。这个方法虽然没甚效率,但现在看来竟是唯一的希望。 外层山壁与石桥相连的地方还算有落脚之处,其他绝大部分地方只能靠攀岩,现在这时候就算吴邪有万般不愿也只得让张启山出马。吴邪想起最初穿越石壁的时候遇到的那些蝌蚪似的丝虫,手掌按在张启山的刀上一划,将血在每个人身上都抹了一点,提前做好预防工作。 只是刚刚商定,突然湖泊中涌起一股股的波浪,波浪从湖中心向外泛开,并且还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水煮开了?粽子变成饺子了?吴邪心道。 这四面都是悬崖,众人避无可避,只能暂且退回瀑布那里看情况再做打算。 还没跑多远,就见湖中波浪越荡越快,最后竟然凭空形成了漩涡,漩涡带着霓虹色彩,旋转中水光泛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这光芒和刚才佛像中的光芒几近相同,却因为加了水光而更加炫丽,整个湖泊此刻从高处看就像一颗巨大的写轮眼。 吴邪回头,觉得那漩涡有着令人迷惑的吸引力,身不由己的就停下脚步。旁边有一块大石,吴邪爬上去居高临下看那漩涡中心,那些无甚规律的色彩,却在他的脑中组成了无数的画面,和三叔、和胖子,自己的小古董店,王盟那张总是要加薪的脸……这些画面不受吴邪控制自己跳了出来,像是人死之前的走马灯。 虽然不明白是何道理,但吴邪觉得湖泊中就是自己穿越来的原因所在,甚至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湖泊,正当他跳下石头想要走向湖泊的时候,张启山发现他的异样,冲上来一把抓他的手。 “怎么了?” “湖水里——湖水里能看见我过去经历过的画面——”吴邪脑袋有些浑噩,一心只是极想知道漩涡的中心藏着什么。 “吴邪!”张启山见吴邪神情很是恍惚,急忙双手紧紧钳制住他的双臂,“不要走——” 张启山在耳边的呼声令吴邪回过神来,定定的看了几眼张启山,抽出手臂回握张启山的手道:“我不回去!快离开这里!” 湖泊上的漩涡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外圈的湖水蓦然被激荡起来,最高处越过湖面三四米,并且随着旋转越升越高。前面的二月红他们已经通过了石桥,站在瀑布前的石台上,吴邪和张启山转身正待走,只听见有响亮的破水声。 吴邪回头看见两道混彩光带从湖泊中冲了出来,这两道光带就是从佛像眼中窜出坠入湖底的东西,也正是杀死木墩的元凶。兽面女尸正站在其中一条之上,两条光带尾端交缠盘亘在空中,女尸看着了张启山和吴邪,伸长手臂一指,光带就俯身朝两人冲了过来。吴邪这才发现,那两条光带的头部虽然细长不显眼,但有须有角,原是两条彩色飞龙。巨蟒千年生角,万年乘风而起是为龙。 这东西吴邪大概能猜测的出来,张岱的《夜航船》《天文志》篇写道:“抱珥虹蜺”。一云雄曰虹,雌曰霓。本以为是古人把世间万物皆分阴阳,因此根据虹色分讲彩虹为两种,但不想是真有此霓虹龙形,佛像留空的双眼只怕就是为了给这双龙栖息。古代民间把彩虹叫做龙吸水,不知从何时流传下来,只是这么看来倒是确实如此。霓吞虹吐,形成了漩涡,也造成了地下河的涌逆,这也就是最开始琴虫孵化室会间歇喷吐温泉的原因。只是不知吴邪穿越到这里,是否也是这两条霓虹所致。 吴邪脚下不停,脑中瞬间闪过着若干杂乱无序的念头,霓虹双龙眨眼已经迫到了身后,而两人离瀑布还有数十米。一直跟在吴邪脚边的小白獒突然冲出去,直接奔到悬崖边沿,拼命对着对面石台的下方吠叫。二月红随着它的叫声朝下探看,只见在石台斜下方的暗处,贴着石壁有一条凸出来的石道,离石台约有四五米远。看石道的宽度,跳下去是足够立足的,在石道的边沿,山壁有一道裂缝,足以容纳一个人经过。 “这什么狗?”二月红已经打算跳下去看看,但还是问了一句。 五十章 “吴老狗的命根子!”张启山答道。 二月红立刻跃下石台,稳稳的躬身落在石道上。石道坚固的足够承受冲力,二月红钻进裂缝当中,面颊感觉到很细微的气流,立刻回身喊道:“都跳下来!” 吴邪和张启山也已经携手跑到石桥边上,吴邪率先一推,张启山就上了石桥,只得在前先走过去,吴邪跟在他身后。 眼角瞄见黑影掠过,兽面女尸脚踩霓虹双龙已经追到面前,直朝两人所站的石桥狠狠撞过来。张启山若是一人,纵身跃开便能跳上石台躲开,可吴邪还在身后,张启山如何能躲? 张启山伸手欲要按倒吴邪闪避,自己提刀就要跳起来去拼,却不想被吴邪用了狠劲死命一推,人已经跌在了水帘外的石台上。 吴邪用力过猛,跌得往后连连倒退,倒恰好躲开了从两人中间撞过的霓虹双龙,石桥顿时被拦腰撞断,剩下的部分眼看也不能支撑,吴邪只得继续往后退。 霓虹双龙撞断石桥后并无停留,余力未止一头撞在石壁之上,整个洞穴都开始摇晃,头上的光亮几乎瞬间减弱一半。霓虹双龙转身擦着悬崖两侧又游了上来,直接朝吴邪冲过去。 “吴邪!跳过来!”张启山站在石台边沿,身子探出来伸长手臂。 断裂的石桥中间少说四五米远,别说吴邪根本跳不过去,就算勉强跳过去能够着张启山的手,可他那样的接法只会令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这个男人真是个疯子,吴邪静静看着张启山的脸笑了起来,异常冷静的解下身后背包,卯足了劲朝张启山丢过去。 张启山明白吴邪在想什么,正因为明白才胆寒,哪有心思去管背包,任那装着传国玉玺的背包落于无尽深渊,伸长的手臂却慢慢缩了回去,颤声说道:“吴邪——不,不要这样——” “走吧——快走!”吴邪看得见他紧皱的眉头,看得见他因为震惊而颤动的唇,却再也不忍心去看那一双悲伤的眼睛,转头跑下石桥。 “吴邪!!”张启山后退两步就要跃过去,却被头顶上坠落的石块拦住。 霓虹双龙擦着吴邪的背掠过,又一路对吴邪穷追不舍,庞大的身体山体内不停撞击。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从顶上坠落,这个洞穴也许就要全部崩塌。大约是头顶镶嵌的水晶也随之掉落,洞穴内的光源已经所剩无几,吴邪身上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如果没有了光亮,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幸好这时还有小白獒跟在身边。 那边张启山被巨石拦了一下,再想跳发现面前的石桥已经全部塌毁,琨儿赶紧单手拦住他,不由分说将他朝下面的石道推下去。跌在石道上的张启山被阿太和二月红一个抓手一个抓脚就拖进裂缝中,琨儿也紧跟其后钻了进去。 几人刚刚钻进裂缝,就听见外面地动山摇般剧烈晃动,连裂缝之内也开始往下掉碎石,山体内已经不能久留,必须马上离开。 几人拖着张启山往裂缝深处躲进去,还没走出十来米,身后哗啦一声响,裂缝入口被全部堵死了。 张启山挣脱琨儿的搀扶,二月红还想来拉他,被张启山一掌推开。 “张启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二月红明白心失所爱必然难过,但面前这是谁?是九门提督张启山,是整个长沙城,甚至是力撑半个西南战场的张大佛爷,纵是一时迷失心智,也必然分得清轻重缓急。 “你们走!”张启山转头就要往回走,被二月红一把拽住,甩手一个巴掌就打将上去。 这一个巴掌没有打在张启山脸上,反倒是二月红的手被张启山攥住。一对上张启山的眼睛,二月红就明白此事绝无回转。张启山眼底没有丝毫的迷失之色,只满是剖心之痛。 “张启山。”二月红色厉,仍想做最后的劝诫,“你需知道,你并非只是一个张启山,凡事不能全由本心。辛辛苦苦打下的战场加上你自己的一条命,为了他值得吗?!” “不是他!是吴邪!——这一路与其说是我在保护他,不如说一直是吴邪在保护我,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张启山忽然回身一撩衣摆,双膝落地,琨儿见他跪下,虽不知为何却也二话不说跟着跪倒在地。 “二爷,我张家全家上下性命,今日起都交在您手里,运筹帷幄战术谋略你样样不在我之下。琨儿,回去带我话,我张启山今天折在这里,张家子孙统统给二爷跪下听凭号令。只盼二爷应我一愿。” “张启山,你疯了,你疯了啊!” “佛爷——”琨儿万没想到是这等交代,双眼含泪只喊得出一句佛爷便泣不成声。 张启山捡起地上装着炸药的背包,看看手表道:“我当二爷应了,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过后我就引燃炸药,你们快走吧。” “你没听吴邪说的吗?这里只要炸了就会全部塌毁!” 张启山不抬头,“我会控制炸药分量。” “佛爷,我要留下来!”琨儿怎肯独自偷生。 这个孩子虽常年不在张启山身边,却是最得张启山喜爱的一个,纵是这样也没得过张启山一个赞赏的微笑。一直要等到这时张启山看着他才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琨儿,领我之命,保护二爷回去,从今日起,二爷的命就是你的命。我如果真是佛爷,这里就应该藏着天命与天运,你们回城——等我。”张启山指指自己的胸口,“走吧。” 二月红一跺脚,带着琨儿和阿太转身离去,临走丢下一句话,“张启山,你要是不回来,就等着你们张家人全来充我的戏园子吧!”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张启山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虽说让他们回城等待,却也知这一次恐怕难逃绝路,惟愿能与吴邪安眠一处,也是安心乐意。从二月红他们转身的那一刹那,张启山只当张大佛爷已从这世上死去,这时活着的不过是为了救吴邪不顾一切的张启山。 张启山默数着时间,手掌按在堵在两人之间的石墙上,心中暗道:吴邪,你一定要撑住,等我。 五十一章 眼见着时间将至,不知二月红他们逃出去了没有,可张启山已经不能再等。在碎石中挖出个约一尺多深的小孔,将炸药填进孔洞的最深处。炸药的拿捏不能多不能少,张启山颇加了几分思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洞穴内哪经得起几下霓虹双龙的撞击,顶上的水晶早已掉落殆尽,吴邪摸着黑也不敢乱跑。大石不断的砸落在地,有一块正落在离吴邪不远的地方,激起的气浪直冲到吴邪脸上。双龙失去目视,似也找不到目标,渐渐平息下来。 吴邪摸到那块大石旁,紧紧贴着大石蜷缩着蹲下身子,只道这次不是被粽子咬死就是活活饿死,再无半分回转,心念已灰却无半点后悔。忽然有东西在脚旁拱动,吴邪吓了一跳正待抬脚要踢,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已经钻进怀中,原来是小白獒,吴邪心头一暖,紧紧抱住小白獒。 最后几下轻微的擦碰声过后,霓虹双龙的动作再不可闻,只听得耳中水流卷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似是湖中的漩涡越卷越高,大有将这孤地淹没之势,吴邪脚下渐渐被湖水淹没。四周皆是悬崖,被淹死倒不可能,只是会不会被带回到现代去?吴邪不能确定,虽是万般不愿,也总比死在这里强,只希望张启山能拔除思虑,也不枉自己走这一遭。 吴邪缩在黑暗中无甚好做,也只能胡思乱想。 突然从远处猛地传来一下强烈的震动声,这震动又与霓虹双龙所发出的不同,是从吴邪脚下传来。且稍作停顿之后,一下接一下,缓慢而有规律。 这又是什么要出来了?对于这声音,吴邪首先联想到的竟然是寂天大佛的脚步!无论是从最初传来的方向、声音的起落,吴邪都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但是石像会自己活过来四处走动吗? 吴邪在脑中想象着佛像迈动宽大的脚掌,从莲花座上踏了下来,一步步朝着湖边走过来,朝着吴邪走过来。随着他脚掌的落地,溅起飞乱的水花。而他脸上失去双眼仅留下两眼空洞,使那原本就狰狞的表情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要命的想象力吓得吴邪打了个冷战,赶紧克制住自己,心道,不会是佛像,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个死物—— 或者霓虹双龙醒来归位,就会令寂天大佛觉醒,从而穿越时空两界,这就是寂氏家族守护的秘密?也是日本人所要找的,绝对带不走的东西? 吴邪被自己的推测吓得汗毛倒竖,更是紧紧抱住手中的小白獒,这才发现小白獒很不对劲。虽然没有发出叫声,小白獒却全身颤抖,鼻翼无声的不停耸动,不知是在惧怕或是在戒备。 随着小白獒抖动着身上的毛发,吴邪总感觉它的身体较之前大了一些,黑灯瞎火也见不分明是个什么模样。 无论是琴虫,无尽木哪怕是兽面女尸,小白獒都没有像现在这副模样,难道这声音比那些都更令它恐惧?脚步声越来越近,吴邪又往石头后面躲了躲,小白獒却朝脚步声的方向跳了下去。 “小白——”吴邪不敢大声,轻轻喊了一句,伸手已经摸不到小白獒,只听见它的叫声越来越嘹亮,渐渐近乎是一种嚎叫。那叫声甚至不是它的体型所能发出的,振聋发聩像一头巨型野兽,又像是号令族群的狼王。小白獒的灵性已经不只是一条狗,它感受到了真正致命的威胁,它是为了保护吴邪。吴邪咬紧下唇,全身因为恐惧更因为悲伤而瑟瑟发抖,只听见小白獒的叫声越来越远,渐渐停了下来,当小白獒发出最后一声嚎叫的同时,那诡异的脚步声也突然停住,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等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吴邪战战兢兢的刚刚直起身子,就听见地动山摇的爆炸声,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天是成心要玩死自己啊,特娘的又什么炸了!吴邪骂着只能又抱头躲回大石下面,只感觉四周跟下流星雨似得,大大小小的石头噼里啪啦往下砸!要是张启山在这里,也算是两人一起来看货真价实的流星雨了。不知道张启山逃出去没有,想到这吴邪心思又黯然。 不知这爆炸会不会让外层的山体坍塌,吴邪胆颤心惊的等着老天的审判,却发现震动很快就停了下来,四周依旧黑暗一片,零星还有碎石落在吴邪头上。吴邪矮着身子朝湖边摸过去,如果说最后的生机就是湖水中藏着穿越的秘密,那现在就是跳进湖中的最佳时机,只是吴邪还是不舍,哪怕在这种时刻仍然不舍。 真的要走了吗?最后为什么不和张启山说一声再见呢?这一别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吧—— “吴邪!!” 正趴在湖边试探着伸出脚去的吴邪一个激灵,难道是太出神所以幻听了?怎么听见了张启山的声音?吴邪一愣就再次听见了那呼喊,声音中透着无比焦灼。 真的是张启山,吴邪打着滚爬起来,赶紧应道:“张启山!我在这里!” 一束手电的光线从悬崖下方映射出来,吴邪朝那个方向慢慢摸过去,生怕走急了掉下悬崖。光束快速移动,很快就爬了上来,朝吴邪发出声音的方向靠近。 当看见张启山隐隐约约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时,吴邪的眼泪突然刹那间就夺眶而出。之前那样恐惧的时候,甚至以为诀别的时候,吴邪都强忍住没流半滴眼泪,却在这时终于宣泄出来,来不及就朝张启山扑了过去。 张启山看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吴邪,心底是又气又喜,气的是他自作主张,喜的是还好他没有受伤。只是万般都无暇提及,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女尸、霓虹双龙都不见踪迹,赶紧抱着吴邪往回走,匆忙安慰道:“别怕,出去再说!” 张启山是将绳子挂在一座尚未完全塌毁的石桥上爬过来的,回到裂缝处要在石壁上攀爬一段。在万丈深渊的石壁上爬行,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体能,还得有十足的胆魄,吴邪光是朝下看看就有点腿软。 五十二章 张启山在吴邪腰间系紧两股绳子,问道:“以前爬过山吗?” “爬——爬过。”吴邪心想何止爬过山,还爬过青铜神树呢。 “就当爬山,一根绳子拴在我身上,一根绳子拴在石桥上。放心,不是很难的,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张启山道。 爬山能和这一样吗?不管了,好歹有爬青铜树的经验,硬着头皮也要上,现在不走,还等那粽子烧开了水来吃唐僧肉吗?吴邪跟着张启山的脚步,看他落脚在哪也跟着踩过去。这一路惊险自不待言,好歹安全到达那道裂缝处。 本已坍塌的裂缝是被张启山炸开的,外面的石道几乎全都被炸毁。张启山在裂缝内伸长手臂,一把抱住跳进来的吴邪。两人拥着往深处跑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的震动比爆炸时更加剧烈,脚下不停摇晃使人站立不稳。张启山赶紧压低吴邪的身子,护着他朝外跑去。 初时砸在身上的石块并不沉重,埋头不知跑了多久,混杂着有些石块砸地人生疼,应该是已经到了山体边缘。吴邪抬起头来,发现前面有细微的光亮,欣喜得喊道:“出去了!” 张启山还没应声,就被一块巨石砸中弓起的肩背,这块石头恰恰是最外层的花岗岩。连最外层也开始崩裂,用不了多久这座山就会完全塌陷。张启山忍着剧痛,只是更将吴邪罩在自己身下。 那越来越明亮的光线,是两人重生的希望,终于冲出了裂缝,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了两人的内心。远远离开山体才停下脚步,张启山紧紧搂住吴邪,像抱紧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片刻又放开他厉声斥道:“吴邪!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你置我于何地!” “我——”吴邪刚开口,两人身后的高山在剧烈的轰鸣声中塌陷成一块凹地,如果再迟一步,此刻两人就成了石下冤魂,不能不说是佛祖庇佑。 “吴邪——”张启山看着吴邪通红的双眼,垂眉低气,后怕这时才袭来,不禁也眼眶微红道,“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会害怕的。” “对不起。”除了道歉,吴邪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决定。一意孤行的决定自己的性命是对爱人最大的伤害,这就是人为什么要活着的原因。 “不,吴邪,是我令你不信任,我的能力让你怀疑,怀疑我无法救你、保护你。这是我的错。”张启山揽过吴邪,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相信我,不要离开我——更要爱我。” 吴邪面上一红,用力点点头,在张启山胸口趴了一会想起小白又鼻子发酸,哽咽道:“小白没了,为了救我——” “嗯,回去我跟你爷爷说,小白那么有灵气,它认定了你,愿意付出生命,这是从你们相见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的事。”说到后来,张启山不知道是在说小白还是在说自己。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这一小段路张启山却经历了颇多,从欣喜若狂到失魂落魄,从软玉抱怀到不惧身后,现在想来竟似大梦一场,只有怀里这温暖的身体最为真实,不由深深叹一口气。 “怎么了?”吴邪钻出小脑袋问道。 “没什么。”张启山抚去他发间的碎石,在吴邪额际印下深深一吻,直到吴邪推他才放开道,“我们想办法回城,副官联络的援兵应该到了。” “嗯。”吴邪抿着嘴,手指轻轻摸摸额头上的印记。 两个人出来的位置恰恰是最开始他们翻过的第一座山,没想到老天这么玩弄人于股掌。现在只要绕过塌陷的地方,找到公路就能等到接应的人。这一路意外的连一个日本兵都没有遇见,张启山心道必定是葛先才团长派的人已经到了,出了前面那片树林就能到达公路。 可钻进树林没多久,张启山就警觉地闻到一股血腥味,越往公路的方向走,血腥味就格外浓烈。张启山回头提醒吴邪放低脚步声,渐渐就能在林间看见泥土被血液染得发黑,躺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密集,虽然穿着国军的服装,但张启山翻翻他们的军牌发现都是伪造的,这些应该就是最初守在附近的日本军,张启山接连翻了十来个,发现这里躺着的全都是日本军的人,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是发生了遭遇战,有可能如此毫发无损的全胜吗? 蹲在地上的张启山还在研究散落的弹壳,那边吴邪忽然发出古怪的哭声,那声音哽在喉间要喊未喊,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还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痛苦。原来吴邪见满地都是尸体,便走到了张启山前头,当他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是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疲惫不堪的内心已经无法再接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可刚要哭着说出那个名字,却想起还有个人会比自己更悲伤。 张启山立刻抬头看吴邪,见他双手紧紧交握压在胸前,正回过头来看张启山,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着白,只是那白尚不及吴邪面上苍白的一分。张启山心中已有了七八分预感,只是终归要去亲眼验证,这所有的痛苦,从张启山踏上从土夫子到战场这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无法躲避。 张启山站起来的时候打了个踉跄,站定稳了稳身子,这才一步步朝吴邪所站的地方走去。 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打眼一看已经完全分不出是谁,脸上满是血污,腿从膝上被砍掉一条,胸口腹部插满了长长短短被折断的刀尖,双眼直瞪着天空已经没了生气。只是他一只断臂上包扎着的绷带痕迹,末端打这个鲁班结,那是吴邪的习惯,这些才证明面前躺着的这个人是琨儿。 张启山单膝跪在琨儿身旁,赤手握住那些刀尖,一根根从琨儿的身体中□□,结了一圈黑色淤痕的伤口已经没有血液涌出。 站在他身后的吴邪看不见张启山的表情,只觉得那肩头微微在颤抖,但在这一刻吴邪不知该如何给予安慰,只觉得张启山需要一点独处,因此只是默默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五十三章 当张启山将琨儿身上的刀尖全部拔除干净,吴邪也从不远处捡回了那被砍下的残肢。不知张启山是想要将琨儿带回去,或就在这里掩埋。 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不少,相比起吴邪的慌张,张启山显得异常镇定。很快一群穿着国军军装的部队朝两人围上来,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军官,看见张启山立刻收起枪支冲上来握手道:“张督军,我接到你的密令立刻就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葛团长。”张启山一抹脸就换了副面孔,冷酷得可怕,只是这冷酷在对葛先才还是略带亲厚,“有劳了。” “不敢,上一次没有张督军出手还哪有我的命在,我葛某铭记在心。” “葛团长这样说,倒是张某过意不去了。事态紧急,张某也就不和葛团长客套,麻烦葛团长派人秘密送我们回城。”张启山说完看着地上的琨儿道,“我家这孩子,也麻烦葛团长差人送一趟。多谢。” 葛先才看着地上的尸体,自然也是一声长叹,这些事全都着手安排不在话下。很快张启山就带着吴邪坐上回城的军车,后座与驾驶室中间被玻璃分隔开,上面有一个小窗,张启山落座后第一件事就是关上小窗,这才仰靠在座位上。 吴邪见他一动不动挺直身子坐在那里,板着面孔什么表情也没有,知道他心中有痛说不出。自己和琨儿相处前前后后算起来的日子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尚且觉得心如刀割,更何况是张启山。 “张启山——”吴邪不忍心,伸手轻轻搭在张启山捏住膝盖的手掌上。方被吴邪触到,张启山便无法再隐忍,用力蜷起身子,将吴邪的手紧紧压在胸口。那素来□□的脊背此刻弯曲得像是一棵被狂风肆虐而过的青竹,吴邪轻抚上去才能感受到那轻微的颤抖。车窗外也狂风乍起,卷得路边的树木发出悲痛的哭嚎,吴邪看着那些在风中被撕碎的落叶,听见张启山缓缓开了口。 “我以李中堂为楷模,兴中华先育少年。在送出去的这些孩子当中,琨儿并不算是最出色的。在我最初领他回来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没有开过口。却没想到出国之后,所有的孩子当中,却是他给我来信最多。他省下的所有时间和金钱全用在给我写信,字里行间将我当做父辈敬爱。我不大回,有时还斥责他心思不专。其实他每一封信我都逐字逐句的看了,他们所有人的信我都看了。我把他们一个个送出去,再将他们一个个接回来,送上一个叫做死亡的战场!“张启山的声音哽咽了,吴邪埋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张启山的悲痛与其说是对琨儿和木墩这些青年,更可以说是对这个无可奈何的时代,“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啊!” 吴邪早已泪流满面,眼泪一滴滴落在张启山的背上。吴邪弯腰将脸颊贴在张启山的背上,轻轻说道:“启山,国家就像一株苍天大树,我和琨儿,我们都是苍虬上数以亿计的叶片。如果树根死了,面对烈风的摧残,树叶也许挣扎、也许反抗,但最终不可避免的凋落。而你不是,你是守在树下的植树人,有你这样的人在,树根才算还有的救。但你能救树上飘落的树叶吗?你看外面的风中,那么多的落叶,你该先去接住哪一片呢?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你要做的是将落叶化作春泥,这件事只有你这样的人才可以。“ 片刻后张启山反身抱住吴邪的腰,依旧没有抬头,“吴邪,对不起,我这样一个残缺而痛苦的灵魂——” 吴邪打断张启山的话,“张启山,遇见了你,我的心是圆满的,所以你所有的残缺都交给我来填补,这也许就是老天带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张启山只是紧紧握住吴邪的手,一路无话。 等到入夜,随着车队进了长沙城,两人坐的车子在车队最末,驶过张府的时候停了半分钟。漆黑的夜里,长街连一盏灯也没有,两个黑影从车上下来,被门内的人迅速搀扶进去,随即车子立刻驶离跟上车队。早有人通知了管家和副官,两人站在门内,一听见汽车停下来的声音就跑出来,将吴邪和张启山接进内院。 “佛爷,您怎么样?”管家搭上手就察觉到张启山的身姿不对,忙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热水送到正房中,房内炭盆烤得暖烘烘的,吴邪伤的轻些,副官扶他在沙发坐下。 其实张启山一路下来身上伤势颇多,最后从裂缝中逃出时的那块石头几乎是最后一根稻草,再加上琨儿的死,早已是身心俱疲。此刻回到熟悉的环境,看见副官和管家,一口气松懈下来,这时已经陷入昏迷。 吴邪看见阿太背着药箱就冲了进来,副官搭着下手,两人处理好佛爷的伤势就已经是下半夜的事了。吴邪在管家等人的帮助下,也换了衣服,清洗干净身上的深浅不一的伤口。管家应是也有些经验,检查过伤口道并无大碍,一一包扎好。 “佛爷怎么样?”见阿太给张启山压上被角,吴邪迫不及待的上前问道。 “伤势是重了点,倒也不是抗不过,只是最近不大能动弹是一定的。”阿太道。 那边管家挥手,让佣人手脚麻利的先将地上的污衣碎布等一起先抱出去,等众人都退走这才对吴邪道:“您也休息吧,别过于担心,其他干系,皆等缓过气来再说。” “嗯。”吴邪点点头,“谢谢。” “进出是一家之门,不必客气。” 管家转身要走,一直闭目躺着的张启山出声唤住他,气息细弱,说道:“留着老五再呆几天,我动弹不得,面上的还得他撑着。” “你好生养着,其他自有我和副官,不必多言。”管家应道。 五十四章 看着管家带上门,吴邪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想依着张启山,却怕压着他的伤口,便又往旁挪了挪。 张启山平躺着没有动,轻轻说道:“没关系,过来一点也可以。” “可以吗?”吴邪迟疑了会,还是贴近张启山身边,手指慢慢的抚着他手臂问道:“痛吗?” “呵——还是有点的,怎么办,会痛的话就是人,不是你的佛爷了。”张启山笑。 吴邪不言语,手指已经爬到了胸口,掌心贴在心脏的位置,问道:“这里呢?” “——”张启山胸口起伏着,沉默片刻,自知不必和吴邪假意,低声道,“痛。” 吴邪起身伏在张启山胸口,贴上嘴唇烙下吻印,然后撑起身体在黑暗中和张启山对视,道:“痛的都给我。”见张启山没说话,又自己轻笑起来说,“好像没有用。” “吴邪,我不怕痛,我怕你痛。” “张启山,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 吴邪依旧半撑着身子,头贴着头一下下的轻抚着张启山的肩膀,想要为他减轻痛楚。窗户没有关严实,漏了一丝缝隙,时而从中钻进来一丝凉风,张启山担心的说道:“吴邪,躺下!天太凉了。” “我怕躺下会睡着。”吴邪道。 “为什么不睡?” “我想看着天亮,才相信这不是梦。” 张启山本已眯上的眼瞪圆了,促狭的对吴邪道:“你低下头,我和你说句话。” “什么?”吴邪顺从的弯下身子,张启山微微抬头,便将吴邪轻启的嘴唇堵住。这一吻难舍难分,直到吴邪实在撑不住弯着的身体才止住,虽说吴邪也没什么抗拒,但还是羞赧的瞪着张启山。张启山抬手压住吴邪后脑勺,迫着他低下头来,细细吻着那颤抖的唇瓣,将吴邪卷进被子里躺下。 “吴邪,不是梦,我爱你。”张启山低笑道。 吴邪想起最初在爷爷家听到的那番话,便问道:“你是爱我,还是爱在我身上看到的那个时代?” 张启山笑意更浓,将自己的话字字句句都放在心底,任何事情都和自己感同身受,甚至在想要哭之前担心自己更痛苦而硬生生止住哭泣的吴邪,才是张启山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原因,“我代表我爱你,代表我的时代爱你的时代!” “但我们相识不过数天?”吴邪并不犹疑,只是自己也对此吃惊。 “有些人相识数年而约定黄泉共往,这是缘分。而有些人相识数天便有幸一同历经生死、尝尽百味,这是命运。” 冰冷的空气中,张启山的话一字一句带着温度坠进吴邪心底,留下一个个的印记,这些印记连在一起又组成了一个人的名字。吴邪从心底开始变得滚热,手轻轻搭在张启山身上道:“当我们再睁开眼睛,新时代就会来临。” “我会让它到来。” 夜很静,呼吸很轻,茶几旁边的火盆发出噼啪火星声,两个人感受着得来不易的安稳,终于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吴邪睡到很晚才睁眼,翻身就看见诡异的一幕——面前有两个张启山,一个浑身缠满绷带披着单衣靠在床上正在喝粥,另一个冷着一张脸背手站在床边。吴邪一呆,揉揉眼睛才想起,站着的那个应该是自己的亲爷爷,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被张启山喊住道:“哪去?” “呃——那个——洗脸。” “让他们端水来,躺下。” 吴邪无奈,屁股搭在床沿坐下,悄悄瞥了爷爷一眼,知道这一顿暴揍是躲不过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爷爷,小白獒他——” 吴老狗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但和吴邪初次见面时相比,也算是缓了很多。听这话破天荒的居然没恼,点点头道:“前后我都听佛爷说了,白獒是很难得的异生犬,但本就不具有生命力,甚至会被父母抛弃。据说白獒现世是为了应劫,我得到白獒的时候在想也许指的是这一场战争。但看到你的时候,我立刻醒悟过来,白獒的出生或许是为了你。”说到这吴老狗停了停,还是面露心痛之色,“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白獒自有它自己的命道,顺命而为不可强求。“ “嗯。”吴邪虽然点头,也明白爷爷说的不无道理。每次在紧要关头,小白獒都会为救自己做出特别灵性的举动,自己和小白的生命之间一定是有些许牵绊的,也许小白的离去是代替自己了结“知天命,通神佛”的命结。但回想起白獒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吴邪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 吴老狗用手指点点张启山和吴邪,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们多休息!养好了身体!再算账!” 张启山从鼻子里嗤出了声,放下手里的碗,立刻有佣人收了去,副官也跟着走进来对张启山行了个军礼,便对吴老狗说道:“五爷,得出门了。” 见他们都离去,张启山拍拍身边的位置,吴邪不理会径自要出去洗漱吃饭。还没走出卧房便听见张启山□□着蜷起身子,只道莫不是伤口绽开,刚刚返身走近去看,便被张启山扑倒在床。 “你——丫!”吴邪怒道,“能不能小心点!还受着伤呢!” “你不跑我怎么会不小心。”张启山扑倒之时身上披着的衣服滑了下去,赤着上身压在吴邪身上,滚热的身躯暖得吴邪一直从脸上红到耳朵根,不过这时也看见张启山肩膀上青色的手印更加深了,泛着黑气,便碰了下问道:“痛吗?” “不痛,麻麻的。”张启山翻了个身,让吴邪趴在自己身上,“尸气太重,今早管家帮我拔过七八次尸气,看样子是去不掉了,由它去吧,回头我纹上条龙,这手印正好做是龙角龙须,你道如何?” “只怕这尸气会影响身体,其他还不由着你自己,问我作什么。我饿了,去吃了饭再来。”吴邪道,这张启山也恁是胆大,人家担心的是尸气,他担心的倒是不好看。 张启山像是看穿他的想法道:“这样别人就不会说我着了粽子的道,而会说张大佛爷着了千年粽子的尸气也不当一回事。” 吴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直点头道:“是是是,我佛爷是大英雄。” 五十五章 与刚到这里来时的清闲不同,养伤的这几天吴邪度过了最安定与温馨的时光,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甚至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也从未有过。张启山身体一日更胜过一日,倒是吴邪体血气弱恢复得倒还慢些,到最后反而是张启山来照顾他。不过没来由的吴邪特别喜欢这种感觉,除了喝药这关需要熬一熬,便干脆躺倒继续装着病。 从陵墓回来的第二日,张启山就派人给二月红送去了架子上展着的玉如意。那人回来带了二月红的口信,只道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对于琨儿的事万分遗憾,因此玉如意万万不敢再收,等定了琨儿出殡的日子他再来登门。张启山令那人二度送玉如意上门,余话一概没有。 琨儿的遗体是在第二日夜里送到的,管家亲自给琨儿擦身换衣,寻得上好的红木棺材,张启山寻定的墓穴。下葬那天吴邪再一次见到的二月红,这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二月红、琨儿和阿太从山体裂缝中逃出来,和张启山的打算一样,本想从后山绕回去,找到二月红他们第二梯队留下来的车。却不想那辆车已经被日军发现,并埋伏在四周。对方人数太多,硬拼的话也得不了什么好处。琨儿硬逼着二月红和阿太带着东西先走,说什么也不能让墓里带出来的东西落在日军手里。当时二月红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已经令他连行走都困难,留下来只能是大家一起死,不得已阿太只得用强扛着他先行逃离。独自留下来的琨儿是什么结局,二月红心知肚明,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时势造英雄,时势也同样能困英雄。 “不过好在你们回来了。”二月红看着棺盖被一铲一铲的填上土,对着墓穴躬身鞠了一礼,“佛爷,你说的天命和天运,现在我信了。乱世之苦,苦在身如浮萍命如草芥,我一向看不得这些,又更惶若苦上添苦。下地之事,我二月红就此划清干系。佛爷,你之前所托的张家,交还与你,今后只盼你珍重自己。“ “多谢。” 二月红领谢飘然离去,天色正在暗去,遥看天光,半边落阳半边青灰,似有雨要落又落不下来,也正似有泪要落却又说不分明为何而落。在不远处树下等着个少年,隔这么远吴邪都能发觉,那个少年跟琨儿不同,眉眼间透着点戾气,跟在二月红身后走了。吴邪听爷爷说过,陈皮阿四早年一直是跟在二月红身边的,在那时他虽然乖觉倒还不至于那么没天没地的,只是被二月红赶出来之后才做尽令人发指的恶行。 不久之后,张启山就恢复了日常军政,吴老狗也从张启山家离开,临走看了吴邪一眼,也没问别的,只是转身留了句话,“得空回来帮我这个堂哥遛狗!” 张启山叮嘱吴老狗,不管里外都将吴邪当本家堂弟看待,原因一概不提,吴老狗便也不问。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距离那场历险已然很久,吴邪觉得那种恐惧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连痛苦也是,这种状态本事其实很无可奈何。 这天吴邪没有出门,躺在沙发上正在看拓本,张启山从外面卷着风就冲进来,甩掉披风劈头盖脸丢在吴邪身上。 “多大的人?”吴邪恼怒的掀掉披风,被张启山兜头捧住脸。 “干什么?”吴邪手肘撑在沙发上,发现张启山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欣喜。虽然平日和吴邪在一起的时候,张启山也总是表露出温情的一面,但总归是平静的,又不像现在这一刻的火热,便笑着问道,“什么喜事?” 张启山半跪在沙发旁,捧着吴邪的脸细细看着,回想起来又愧疚的道:“回来之后忙着处理耽搁下的事情,忽略你了,我是不是很无趣?” 吴邪靠在沙发上,摸摸张启山的头发,“怎么了?没来由的?” “你们那里,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事?” 吴邪想要扭开自己的脸,却被张启山牢牢捏住脸颊,只得笑着被迫和他对视着说道:“我们那管这叫谈恋爱。” “那谈恋爱会做些什么?” “做什么啊——”吴邪想了想,自己仅有的经验也就是上大学时候,那个懵懵懂懂还谈不上是女朋友的女朋友,连手也没牵踏实。那之后也许是因为身边的事情看得多了,这一两年更是跟着三叔下地,之后完全顾不上这念头,竟然没一点想要谈恋爱的想法,和张启山纯粹是属于歪打正着因缘巧合。便道,“我们那很多人,也许做尽了谈恋爱所能做的所有事,可心中可以全无爱意可言。反之,如果两个人心意相通,在一起做什么也都是好的。” 张启山就这么蹲着倾身上来,单手揽在吴邪腰上,一张干裂的嘴唇就凑了上来,刮的吴邪生疼,舌尖立刻就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想推开他只是张启山不准,半晌终于受不了,拿脚蹬在张启山胸口道:“喂,大白天的,够了啊,顺杆子就往上爬。”一抹唇上果然满嘴的血,又心疼的去摸那张满是胡茬的脸道,“怎么出血了?“ “渴的吧,昨夜一直在等前线消息,忘了喝水,开完会立刻就赶回来。” “快去休息吧。” “不。”张启山按住想要起身的吴邪,“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要陪你去做你喜欢的事。吴邪,虽然要你配合我的时间很不公平,但是能不能借我一天时间?” “哪天都可以,我愿意,但不是今天,你看你——”吴邪看见张启山的眼底满是血丝,苍白的嘴唇偏偏还坠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更衬着这个伤未痊愈的男人有多艰辛。 “就是今天,好不好?”张启山明明攥紧吴邪的双手,偏偏还要问句好不好,本是习惯了下命令最强硬的人却尽自己所能的放下姿态,虽然这种姿态还有点生硬,不过对于一切都心领神会的吴邪已经足够了。 “张启山,你去过洞庭湖吗?” 五十六章 张启山愣了一下,答道:“原先驻军路过的时候,在汨罗呆了几天,那时去看过一次。“ “那陪我去洞庭湖吧?” 张启山哪还需要吴邪说第二遍,立刻就让副官去备车。吴邪见他今天是真的高兴,又何必勉强他去休息扫他的兴,跟在后面递上杯参茶,喝过后两人相携出了门。天气晴好,吴邪依旧穿着身白锦长衫,张启山喜欢。 一路颠簸着倒也很快到了目的地,副官早已叫人备好了小舟。张启山命副官等在岸边,这湖中孤零零的小舟也没什么危险,自己则搀着吴邪上船,竹篙一撑小舟就离了岸。 待到远离岸边,张启山便不再划舟,卷起军袍挨着吴邪坐下来。正是当午,湖光粼粼长天一色,正是景色绝美之时,就连张启山也露出一丝惬意。 这时吴邪也没有顾忌,直接问道:“今天这么高兴,究竟什么事?” “昆仑关大捷,日军21旅团几乎全军覆灭,虽然我军损失也不小,但对日军造成如此大的打击也是前所未有第一遭,吴邪,你说我该不该高兴?”说起战绩张启山眉飞色舞,又道,“我听说□□在敌后也发展出了约有百团的战力,如果国共能够合作,前后夹击,收复河山指日可待!” 吴邪本是一直眼含笑意看着张启山,可在说到国共合作的时候眼神略有闪烁,张启山立即察觉,叹道:“我也料到合作万难,战场也难免反复,路还很长——” 这回吴邪真正是笑出了声,覆上张启山的手背,凑近打趣的说道:“你这么聪明,我一个表情你就能知天命,这很危险你知道吗?” 张启山也笑了,因为心底知道吴邪那有所有的答案,说话间总难免去猜测吴邪的神色。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万一猜错岂不是弄巧成拙。因此拍拍吴邪的手,十指相扣道,道:“今天不谈军事!” 吴邪靠在张启山肩上,看远山相接处天边的如雾薄云,“张启山,让我们看着世间的变化,不要去试图做一些超出自己本心的改变,历史这条长河,让它慢慢淌,该来的自然而然就来了。” “嗯。”张启山也有他自己心中的担忧,只是不想再令吴邪替自己担心,便点点头亲在吴邪的发间问道,“为什么想要来洞庭湖?” 吴邪沉默了许久,语气间是压抑着的低沉情绪,“虽然离那件事发生已经一个多月,但我有好几次又梦见那地下的村庄,也按照笔记本上的记载去查证史料,我想知道寂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在地下生活了多久,又是为了什么?甚至有时我觉得,这世上纷扰太多,眼睛已经被蒙上了纱,见景不识景,反而是他们单纯干净的生活在地下,眼底的世界比我们看到的更美。这不是很可笑吗?所以我想认真看一看,洞庭湖也好,别的也好,这个值得我们驻留与守护的世界。” “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去看遍世间美景。” “嗯,替琨儿、木墩,替所有在战争中逝去还没来得及去看的人走遍每一寸土地。” 木舟轻轻摇晃,荡起一片涟漪,舟上的人说什么已经听不分明,但见映在水面上的身影越贴越近。呢喃暖语道不尽世间寒长日短,未春之色怎及衬舟上缱绻尤云。 这一天副官和护卫兵在岸边等了很久,打了两只野兔,温了几口酒两人分着喝,也是久来未有的闲暇。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小舟才乘着红透半边天的夕阳靠岸,副官早就放下手中的酒等在岸边,心道佛爷今天也是成了仙,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吗?好在还留了只烤野兔给他们。 副官倒没想到两人精神好得很,脸上许是晒得久了,红晕还未褪去,尤其是跟在后面的小佛爷,双眼更是顾盼生辉,像是把这湖水之色全吸进了眼底似得,盈盈动人。 副官被张启山瞪了一眼不敢多看,赶紧收回视线道:“那个——佛爷,您饿了吗,吃一些再回城吧。” “好。”吴邪和张启山围着火堆坐下,卫兵手上的木棍叉着一只烤得熟透了的野兔。吴邪闻到一股食物焦糊之味,低头发现火堆里还有小半只兔子后腿,便急忙说道:“掉在火堆里了。” 副官站在一旁强笑着说:“小佛爷别在意,给琨儿他们吃一点。” 张启山闻言端起一旁的杯子,二两烧刀子仰头一饮而尽,招手让副官坐下,春至未至暮色褪得快,几人分食而尽后立即往回赶。 快到长沙城的时候,张启山靠在吴邪肩头闭目休息,副官一直朝倒后镜里看,吴邪瞟了几眼没看出端倪便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副官看了张启山一眼,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没事,小佛爷别担心。” “谁?”张启山没有动弹,仍是闭着眼问道。 副官这才皱眉说道:“我们出城时便跟在车后,后来没多会便甩掉了,我还想着或许是多心,看来是跟丢了便一直在这守株待兔。“ “能看得清吗?” 副官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看了会道:“没有开灯,只隐隐觉得后面有车辆震动的声音,分不清是什么来头。” 张启山半晌没有作声,忽然道:“进了城,在新月饭店将我放下,你们先回去。” “佛爷,您一个人?” “嗯。” “可是——”副官还想再说,被张启山制止道,“行了,他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要我的命,我去喝一杯便回,你们一定要安全到达,别被人看出端倪。” “是。” 张启山见吴邪只是静静的,像是没事人似得,忍不住又去撩问道:“怎么不见你吵着要跟我一起去?” 吴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当我是谁?这种时候了——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是什么人的。” “你是什么人?”张启山得寸进尺。 吴邪再不耐烦,狠狠跺了张启山一脚。 张启山哎哟一声,借机趴在吴邪耳朵上,“下午谁说着宁可自己疼可不让我疼的,还体贴的不让我多动,这会又来打我,你不心疼吗?“ 五十七章 “张启山!”吴邪便宜没占到反倒闹了个大红脸,偷偷瞄了前面的副官一眼,生怕别人听到,“要不是看在你伤没好全,小爷我今晚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姓!” “好,你想怎么弄死我?我等着,别食言。”张启山依旧压低声音,可越是声线时断时续,更是让人心生遐思欲罢不能。 吴邪脑子里杂乱无序,便想起下午眯着眼睛看见的炫目日光,小舟就像无根之花摇曳在水面之上,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这晃动却又是浮在半空中,虚空的踏不到地面,温热的人像是要化进凉冽的风中去似得。原本打算问什么吴邪已经全部忘记,回过神来发现张启山已经独自下车。 到了张府,副官先一步下车,吴邪则故作唯诺的跟在其后。进得门去,管家便问道:“佛爷呢?” “有盯梢,佛爷稍后便回。” “这——”管家看了吴邪一眼,也是知道缘由为何,可是佛爷做事谁能拦得住,只得道,“先等着看吧。” 吴邪说是不担心,当真等分开了还是坐立难安。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好容易熬过半个时辰,总算看见有人开了院门,从外头走进个摇摇晃晃披着大衣的身影,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待了那么久?” 进了门张启山抖抖身子就抛开醉态,拥着吴邪走进正房,脱下大衣道:“不得喝一会才像回事?” “到底是什么人?” 张启山没有直接回答吴邪的问题,只道,“玉帅上个月走了,死因很是蹊跷。” “吴佩孚大帅?” “嗯,想着也该到我们这些人了,果不其然。” 吴佩孚大帅的死因虽说一直没有确凿证据,但应该是被日本人毒害所致,这种推测也得到绝大数人的赞同。 “那怎么办?”吴邪问道。 张启山宽慰的拍拍吴邪,“他们一时还拿我没有办法,不过多加些小心便是,不必为我担心。倒是你——” 吴邪心道这样的情况还怎么可能不担心,看来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张启山一起出门,以免被人察觉。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怕张启山受到胁迫,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自那之后吴邪进出反而谁也不带,一个人独来独往,这样看上去更自然些。张启山外出的时候,便去找爷爷,也顺便讨些爷爷没有记载下来的养狗方法,虽然爷爷经常臭着个脸,但怎么说那里也是安全的。有时候也去二爷那里,只是绝不能谈张启山,谈起来二月红便冷着张脸要骂人。时间久了,和陈皮阿四也能说上几句话,吴邪原本心有芥蒂,后来渐渐发现陈皮阿四这时还是唯二月红马首是瞻,暂时还是个能放心的人。 这日大年三十(2月7日),二月红唱罢封箱戏,好歹一年平平安安又过去了,心下格外高兴,着丫头好好备上一桌,莫因为战事怠慢,也好借着喜庆冲冲这漫天的硝烟。战还没打进城,该吃该喝的断不可少了。和张启山不同,二月红性喜书画金石,上次要玉如意原是调笑一番,所以吴邪更喜欢泡在二月红家的书房。这天转眼就呆到了午后,二月红便留他晚饭。想着张启山去参加蒋委员长秘密召集的会议,回来还要好几日,只是这么一来便不能去陪爷爷。 二月红闻言笑道:“吴老狗还要人陪?他只要有狗陪他就够了。也罢,我去差人请他一并过来,咱们几个也好兴致一起过个年,再落寞的日子也得懂得自己找乐子。去把霍当家和霍家姑娘,解九,齐老八他们一并请来,今个佛爷不在,老九门我二爷做个庄。” 说来过年也不过图个热闹,自打张启山到了长沙,从张大佛爷扬名到结定九门,钉钉卯卯定下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往年总是张启山牵个头,一年的恩怨是非全放下不计,年三十新月饭店一聚没人敢不到。也是这两年战事吃紧,1939年长沙城北外被日军付之一炬,战火烧到了城门口,张启山一门心思全在战事,已经连着两年断了九门之聚。一年阴郁到头,能热闹一次也是好事,红家班上下赶忙忙活开了,丫头立刻差人去新月饭店高价请了二月红夸赞过的两位师傅上门。 到了晚上,门口高挂红灯笼,给这个已经被战争欺凌得失去生气的长沙城点上了一盏忘忧灯。 吴邪自然算是吴老狗这一家的,挨着吴老狗下面坐着,齐铁嘴和解九两个孤家寡人,坐在一起张口就明枪暗箭斗得不分高下。 霍家当家的身子已经不济,只着了霍仙姑来,算是定了霍仙姑接替霍家这件事。正坐在对面的霍仙姑目光忽左忽右总离不了吴老狗身边,想起上次说的幌子,吴邪有些心虚,忙找爷爷搭话,生怕霍仙姑借着这好日子把话捅出来。 二月红举杯开席,众人收了话头都跟着二爷说了几句讨彩头。吴邪看着闹哄哄笑成一片,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在三叔身边的日子,一切都很平和,所以人们可以放肆。 觥筹还未过半,就有人闯了进来,看见吴邪在座,松了口气匆忙道:“小——哥,真是令人好找,佛爷在家正怒气冲着天呢,说有东西找不见了,您快跟我回去一趟。” 吴邪心道张启山不是说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吗?再说东西找不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看副官这么着急,还是赶紧站了起来。 二月红招呼副官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紧要?吴邪也别去了,你去把佛爷请来吧。” 副官一边道着歉一边说:“二爷,我也不敢应啊,等小哥回去之后跟佛爷说一声,转头再来吧。” 二月红冷哼一声,让陈皮阿四跟着送吴邪回去。倒不是不放心副官,只是现在的情况二月红虽然不问却样样在心,总不能让吴邪在自己门前出意外。 刚刚迈进院子,吴邪就听见张启山从房内传出来的斥责声,“从早到晚都不见回来!去哪了你们也不知道问一问!派几个人跟着总该会吧!!” 正走到门口的吴邪停了下来,管家在里面也不卑不亢的答道:“佛爷,他到底是个自由身,并非监下囚!” 张启山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啪一声狠狠拍着桌子吼道:“找!去给我派人翻遍长沙城也要找出来!” 五十八章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8节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吴邪赶紧推门进去,看见房中东西扔了一地,管家的脸色也不好看,见吴邪进来点点头退了出去。 吴邪弯腰将地上的书籍杯盏捡起来,一边问道:“我在二爷家呆得久了点,想着你也不回来,二爷那边晚上人多挺热闹,就留那吃了晚饭,九门都在,不如我们现在去——” “别捡了!”张启山铁青着脸,将吴邪从地上拎起来。 吴邪手腕被紧箍着,吃痛不住说道,“有话你就说,别这样。” 张启山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松开吴邪道:“没什么。” “我下次出去,一定和他们说一声,你不要这样。” 张启山不置可否,紧咬牙关走回办公桌,低头只顾整理被弄乱的文件。吴邪只当他是着急,缓过劲来就会好,便整理衣服走上前去,从身后揽住张启山的肩头道:“今天年三十,你不愿去二爷那里,那我们自己人也热闹一下可好?” 张启山僵硬的身体渐渐在温暖的怀抱中松弛下来,点点头道:“嗯,你去安排吧。” 看着吴邪离去的背影,张启山眉头却反而越锁越紧。今日是无事,明日呢,明日无事,今后都能无事吗?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有挂碍,不得自在。 张启山单手覆面,听说杜聿明师长手下有一员福将,也就是昆仑关战役的正面进攻旅团团长——郑洞国。昆仑关战役过去月余,郑团长的夫人独居在长沙,带着三岁的爱子。这个孩子素来身体孱弱,听说前几天接连高烧发热,中医未能救治。有相识的介绍她们去了仰德医院,可不想这医院是日本人投资的,郑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没几日孩子便没了。前线将领浴血奋战,可眼皮子底下他们的家人,张启山都没保护好。日本人已经猖獗至此,方听到此事,赶回来又不见吴邪,张启山的心底如何能好受,又如何能不担忧。(郑团长夫人爱子系属杜撰,抱歉。痛失爱子的是张学良,孩子叫做张闾琪。) 张启山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乱成一团,走出来一看,吴邪正这指挥着人搬桌子,又不知从哪搬出几个花台高架用来点灯,酒坛子碗筷也都摆了起来,动作还真是很迅速,见张启山出来,笑着说道:“让大家都来吧,年三十的,也休息一天。” “除了外面站岗的,不能放松警惕。” “嗯。”吴邪应声,又去让人给外面的哨兵单独送去吃的。 这一闹就过了午夜,长沙城里鞭炮零星,今年倒还是算是好的,秋末长沙战役暂告一个段落。薛柏陵为人是刚愎了些,但他任省长这一年来,长沙城安稳发展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去年,这个城才叫个一片死寂。院子里喝倒了一片,张启山依旧端坐在那,拿起面前的酒盏又独酌了几杯,烛光摇晃着映在他的侧脸上,管家和副官安顿好了众人,也各自下去休息。 张启山这才抱起趴倒在旁的吴邪回房,看着吴邪的醉颜,张启山又后悔起之前的冲动,伸手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抚摸着那张秀气的脸庞。醉了也许就能什么都不想,醉了也许就能什么都不怕,能醉还是好的,可是张启山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 可这些吴邪通通不知,只觉得张启山对自己是越来越冷淡,要非要找出原因,也不过就是那天在二月红家呆得久了点,可怎么就至于为这么一点小事?吴邪想不通,只能安慰自己张启山是事务繁多,这几个月军事会议不断,前线也时时有小的遭遇战。虽然日军大部队暂时撤离第九战区,但越是平静越需要防备。有时十天半个月见不上面是常有的事,吴邪便自己出去找乐子。 去二月红加次数多了,发现陈皮阿四很会来事,长沙城里哪哪都门儿清,便时常跟二月红借来领路,吃遍长沙城大街小巷。这天正在个茶馆吃点心,这家茶馆做的梅子糕和糯粢都是再好没有的了,正吃着便听见隔壁桌的人谈到了张大佛爷。其中一人说道:“你听说了吗,咱们那个张大佛爷要娶亲了?” “啊?谁家的小姐啊?” “尹家那个大小姐,尹新月。” “不能吧?没瞧见过啊。” “怎么不能,听说张大佛爷可宠得紧,不大让人看着。你是不知道,有人说张大佛爷硬是一天一夜战场下来,眼都没合过,就陪着她去游洞庭湖,你说说看,这还不眼见着咱们长沙城就要出喜事了。“ “当真?那可是不一般,看不出来咱们佛爷也是个痴情胚子。” “这又怎得?佛爷也是个男人啊。听说还不止呢——” 接下去的调笑吴邪是越听越心凉,只觉得捏着梅子糕的手三指冰凉两指滚烫,紧紧咬住牙关也止不住全身不停的颤抖,联想起张启山最近的态度,怎么能不让人惊慌失措。 吴邪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硬撑着辞别陈皮阿四独自走回的家,直到张启山入夜回来,吴邪还一个人呆呆坐在沙发上。张启山本以为吴邪已经睡了,却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楞了一下亮灯问道:“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坐着?” 吴邪本觉得两人之间没必要拐弯抹角,可话到嘴边又怕听到答案,只是闭口不答。 “发生什么事了?”张启山挨着吴邪坐下。 “我想搬到爷爷那里去住。” 张启山本来凑近的身子忽然僵住,半晌往后仰靠在沙发上,冷冷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在张启山回来之前,吴邪给自己假设了若干个可能性,然后又替自己想了无数的解决方法,询问吵闹或者要一个解释,可是当最后看见张启山的脸,吴邪忽然全都放下了。如果这个人是张启山的话,不论他想要做什么,吴邪都可以接受。 “张启山——” “嗯?” 张启山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淡漠,吴邪在此刻丝毫猜不透他的想法,想来确是疏远了,“我希望你知道,撇开别的一切不谈,我们首先是过命之交,这一点你同意吗?“ “同意。”张启山不知吴邪想说什么,但对于这一点,他毫不犹豫的认同。 “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都可以无所顾忌的告知我,如果你觉得退回到朋友比较好,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有生死至交这一点不可改变,其他的决定我都接受。” 五十九章 “我为什么要做别的决定?从我回来就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还用离家出走威胁我。”发现吴邪说的和自己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张启山哭笑不得,撑着脑袋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个——你不是打算娶亲吗?“吴邪也有些讪讪的。 “娶亲?你着急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像样的聘礼,吴老狗怕不答应吧。” 吴邪恼羞成怒,本还觉得自己不能像个女人样的哭哭啼啼,得维持一下君子风范,这会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抬脚踹过去道:“严肃一点!说!尹新月是谁!” “尹新月?”张启山没想到吴邪提到这名字,不屑的摇头说道,“不知所谓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提她做什么?” “我可听说她冒名顶替,明明是我和你做的事情,全部被换成了她的名字!?如果不是你说的,她怎么会知道?” 张启山总算是知道吴邪为什么一个人闷在黑屋子里,反倒松了口气,哈哈大笑着道:“已经传得这么街头巷尾众所周知了吗?” “你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 “你——”吴邪看张启山的脸色又不像是想要和自己摊牌,忽然明白了他的目的,只是之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怎么就没有早想到这种可能性呢。只是吴邪刚开口,便觉得房子突然打转,旋身就跌在了张启山身上。 “那天去洞庭湖就是她派人跟在我们后面,我第二天就查出来了。是说如果是日本密探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甩掉,太蹩脚。”张启山伸手将吴邪拉进怀中,贴在他耳边问道。 “然后呢?” “这个女人真是闲极无聊,我本不打算管这事,不想没过几天就出来了流言蜚语,说那日我是与她同去。“张启山说着发出不屑的笑声,“我后来转念一想,既然她想占着这个位置,那就让她占好了,索性送她一程,多添了些事情进去。”张启山一边说着,手掌在吴邪腰上轻轻摩挲。 “你是想让她成为目标?” “嗯,这样你就安全了。” “可——她也是好好一条人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吴邪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又替别人担起心来。 张启山收紧手臂,将吴邪冰凉的身体揽住,想想不知吴邪独坐了多久,便心疼起来。可听吴邪刚说的话,张启山知道先前的推测果然没错,如果一早被吴邪知道,他绝对不会允许张启山这样做。因此张启山才选择暂时瞒着他,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传到了吴邪耳中。“不用担心,和你不一样,尹家在长沙很有些势力,日本人不敢碰她,况且我也派了人去保护她,能保证绝对不会出事。” 吴邪叹口气,张启山越是派人保护,岂不更是将谣言坐得实实的。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张启山问道,“别生气,等到局势松了,我自然会将一切公布出来。我张启山眼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便不畏世俗的目光。” “也不全是——”吴邪顿了一下,蜷缩起身子,低下头道,“总觉得你最近似乎有意疏远我。” “你还是发现了。”张启山无奈的轻笑。 吴邪一个激灵,猛地从张启山怀中挣脱出来,翻过身子抵在他胸口问道:“还真是!你什么意思!” 张启山轻柔的拉低吴邪的身子,压着他的后脑勺埋在自己肩窝,长舒一口气道:“因为我不敢面对你。” “你做什么坏事了?”吴邪没有抬头,感受着张启山胸口的起伏,和停留在后背掌心的温度。 “当初是我让你留下来的——” “后悔了?” “嗯。” 这干脆的应声气得吴邪又想跳脚,却被张启山紧紧按住,说道:“别动,别看我。” “你后悔我就上我爷爷那去。” “那我就带人把吴老狗的房子给铲平了。” 吴邪心头一暖,只是可怜的爷爷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两人的口中吃了多少亏。 “从古至今,多少将士战场杀敌,可后方的亲人爱人却死在各种龌龊的明枪暗箭之下。继玉帅之后,近来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我不能不担心,每一次管家告诉我你出去了,我一颗心都提在半空,直到你回来才能放下。有时觉得自己很没用——是我请求你留下来,却又没有能力保护你。“ 张启山的语气满是无奈,可见这件事在他心中压抑了很久。吴邪感动之余却又气愤,两个人无论再怎样心意相通,刻意想要隐瞒的事情对方没办法猜透的啊,难道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能说出来吗?便问道:“你一早说清楚,让我不要出门不就行了吗?我反正出去没什么事,也就是玩儿。” “你让我怎么说,吴邪?你是从那样一个美好和平的时代来的,如果说我让你留下来,却连自由都无法给你,岂不是让你做了笼中鸟?你让我怎么能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可以的。”吴邪侧脸吻在张启山的颈项之上,手指顺着肩窝的弧度慢慢滑过,“张启山,我不在乎。” “吴邪。”张启山按住吴邪的手,“虽然暂时日军撤退了,但二次进攻只是时间问题,到时我必然再上战场。” “我在家等你。” “不,吴邪,虽然现在这样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但也并非长久之计。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到国外去。我不知道要多久,但一旦战势有转机,后方安全无忧,我就接你回来。” 吴邪没有想到张启山会说这样的话,而且看来这个办法他已经深思熟虑。缓缓得抬起头来,吴邪盯着张启山的双眼,尽可能用颤抖的声线说出坚定的语句,“张启山,我不会走的,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天涯相隔的!” 张启山抬头抚摸吴邪的脸颊,“如果能确保你安全,我愿意天涯相隔。” 两人为此争论许久,最后还是张启山败下阵来,用亲吻结束这个话题,“到那一天再说吧,只是得听我的。” 吴邪没有回答,却对此有自己的坚持,不说上阵杀敌,居然还叫自己跑,简直是不把自己当男人看。张启山,扯你的蛋玩去吧。 六十章 可吴邪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这一年长沙城异常的安稳,甚至一切都在稳步发展,这不得不说是托赖军政统帅薛伯陵薛岳。在吴邪的记忆中,长沙战役一共打了三次。吴邪的算盘是想着怎么说服张启山带自己一起上战场,张启山却在暗地里琢磨怎么安排吴邪出国,这也许是世上最甜蜜的同床异梦。也正因为整体战局的稳定,两人的计划都还没有等到时机。 一年四季,春夏流转,秋冬自徙,枝头桃花败了再开,浮云去了又来。世间万物像是转经轮上的图案,不断的在重复又重复,季节如是,生命如是,甚至战争也如是。 转眼吴邪到了这个时代近有一年,张启山从重庆参加蒋委员长的统战会议回来,蒋委员长桌上放着破译的日军密文《对华长期作战指导计划》《昭和十六(1941)年度计划》,日军夏秋作战计划已经部署下来,长沙是日军志在必得的目标。日军11军司令官也改换成阿南惟几,也许会有新的作战模式。但蒋委员长仍维持薛岳的军政指挥地位不变,而薛岳对于战局部署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分析不听任何建议。 张启山想起来还是叹口气,对吴邪这样说道:“委座还是不信任我。” 回到了长沙的张启山,接受了薛岳的安排,准备拔营奔赴新墙河第一战线。离出发还有几天时间,下面的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作战计划和分布都已经订好,除却对着作战地图思考,这反而成了张启山在家呆的最安稳的几天,用尽每一分每一秒陪在吴邪身边。 这天张启山收到了一张请柬,落款是新月饭店,烫金的请柬上只一句,万务赏面,旁边画了盏小马灯。 新月饭店发出请柬就只有一件事——今晚有古董唱卖,难得这次还多了一行字,十之八九得有龙脊背。天刚暮色,张启山就带着吴邪去往新月饭店,纵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赶在了前头。解九和齐铁嘴正坐在大厅一起喝着茶,你说两个爱说道的还偏喜欢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二月红和张启山前后脚,入夜后天气凉得很,二月红披着件白色滚边披风压着,披风下摆绣着几株令箭兰花,摆动起来阵阵轻曳。见着张启山和吴邪笑笑朝楼上的包厢走去,位置正在张启山所定包厢的正对面。很快吴老狗也走了进来,远远抬头看见张启山和吴邪点点头,反倒朝解九他们走去。 “哎?爷爷他——“ “他最近和解九走得近,不知什么打算。”张启山倒不太诧异。 有人送上了瓜片香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待他出去,副官关紧了门守在一旁。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东西?”吴邪站在栏边,好奇的四下张望,只见对面二月红边上的包厢里坐着霍仙姑,除却半截李和黑背老六,老九门到齐了。 “他们两个看不上买卖的事。”张启山答道。 新月饭店中间高起的琴台,钢琴早就搬走了,地上留下三脚架的印子,撤出来作为拍卖台。几个伙计手脚麻利的铺上红毯,抬出拍卖台来。八点钟声一响,新月饭店大门紧闭,自此门内门外被隔成两个世界,门内的人心中各有一个灰尘扑面、阴暗血腥的角落,不足为外人道也。 下面大厅中坐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着今天会出些什么好东西。“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吴邪回到桌边正准备坐下,张启山拦着他,嘱他不要坐在桌旁的凳子上。 “为什么不能坐那里?”吴邪不解。 张启山笑而不答,下面主持拍卖的已经走了出来,身着大红色绣着银丝的旗袍,发髻高高挽起,留下两捋垂在腮边,黑色的发丝衬得雪白的肌肤如雪,大眼睛眨眨四面环视,整个饭店瞬间安静下来。 “咳咳,谢谢大家今夜光临新月饭店。”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珍珠般一个个叮铃铃落在地上,“今夜的东西,只怕无人不动心,拼得就是谁出得起价了——” 下面也有人喊道:“咱们出不起,九门在这还出不起吗?别卖关子,快亮东西出来给大家伙长长眼。” 少女侧脸一笑,“等会可别吓掉眼睛珠子。“ “我的眼睛珠已经看见妹陀你的时候就已经掉了。” 少女瞪他一眼再不搭话,抬手就有人呈了东西上来,一件是书本大小的玻璃展示柜,柜子里铺着纯黑色的绒布软垫,软垫上一块不大的白色东西像是玉牌。离得太远吴邪看不清楚,心说不知这玉什么来头,能让人吓掉眼睛珠。张启山递给吴邪一个小小的望远镜,这才看清那是块和田玉无事牌。要说无事牌最辨不清来路,顶多算的是个年份玉价,不是什么奇突之物。吴邪有些失望的放下望远镜,回身对张启山摇摇头,“彩头倒是不错,若是价格合适,买下也可。” 那主持拍卖的少女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隔着七八上十米的距离,在这吵闹纷纷的人群中就瞥见了吴邪的一个细微动作,笑着说道:“价格可是合适不了呢。“ 吴邪一愣,那句话明显是冲着自己说的,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声音她也能听见,赶紧三缄其口。 少女拿出一双近乎透明的薄丝手套,芊芊素手恰恰好送进手套中,可别小看这一副手套,虽然薄得近乎透明,其实却叠了少说数十层。有说唐朝的丝衣隔了六层还能看见胸口的一颗痣,说的就是这种工艺了,戴在手上能绝对保护古董的包浆,而且这种手套也不是谁都能戴地进去的,少女一双柔荑只怕比丝还要柔滑。 跟展示柜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个银盆,里面盛着半盆水,不知做什么用处。 张启山是知道的,新月饭店很久没有开过拍卖,这东西必然素不了,便说道:“什么价格合不合适,只要你喜欢,就得是你的。”说完移步在小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场下顿时一片哗然。番外三note 六十一章 吴邪还在奇怪,为什么张启山只是换了个位置,饭店内的所有人都会有这样惊异的反应。只见唱卖的少女也惊得呆在原地,空举着双手说了句,“佛爷,今晚的东西可——” 张启山抬手打断她的话,“今晚你们这有几件?” 少女答道:“三件。” “今夜这天灯我不但要点,而且要连点三盏。”张启山话音刚落,饭店内更是一片沸腾,张启山接着后面的话几乎要压不住众人的声音。 点天灯可不是开玩笑,玩儿的倾家荡产的多了去了,更何况佛爷连今天的物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起的哪门子热闹?别说下面这些人,就是站在一旁的吴邪心中也早已翻江倒海。张启山连点三盏天灯,烧掉自家半年收成这事他是知道的。可那是说他点天灯跟人求亲,吴邪原以为自己来到这里,也许一切就会改变,所以点天灯这事许是不会发生,却没想到因缘巧合,难道这天灯竟是为自己点的? 不过这么一想却倒又对了,能到这儿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二月红都没带夫人,这天灯根本就是为这群土夫子里的人点的,这个人不是吴邪还能有谁。 少女还想说什么,在她身后的暗处坐着一位身着黑色缎面暗纹长衫的男人,此时开口阻止她道:“今晚的物件,还真有个非佛爷不可的。” 张启山起身走到栏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双手按在栏杆上。他刚一起身,所有的人都噤了声。张启山昂头俯视着众人,脸上挂上一抹桀骜的笑意,“我张某后天就要奔赴战场,这一战非但事关长沙的存亡,甚至决定整个国家的战局,整个世界的形式。若非胜,必战死。然而此身为将,血染河山,死何恨焉!张某这一生落魄过、叱咤过,本没有何事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却唯独却还没有娶过亲。也许这一去从此生死相隔,所以哪怕今天这天灯烧光我张某的全副身家,只要他肯嫁,张某无所容心。“ 底下先是持续的寂静无声,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嘘闹声,还有人喊着,“嫁嫁嫁!”“佛爷早日凯旋!" 吴邪赶紧往旁边的帘幕后躲了躲,脑子里一片空白。从想到天灯是为自己点的,到张启山求亲,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吴邪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只看见张启山扭头微笑着看着自己。张启山从来不像春风,哪怕笑起来的时候也不像,他的笑容下总是藏着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正是这些东西将他和所有人都隔开,他是超越时代的存在,所以他孤独的悲哀。但吴邪不求他温暖,只求他活着。 当张启山摘下一只手套,朝吴邪伸出那粗粝而厚实的手掌时,吴邪再一次看见那块像彗星尾巴似的伤疤,也就想起了第一次在车内牵着手时的温度,吴邪无从抗拒,也根本不想抗拒。 所以吴邪揪住帘幕依旧躲着,却用力得点点头,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张启山手心。 张启山舒心的笑了,紧紧回握着就如同那次坐在车内时一般,朝着下面的众人说道:“明天各位赏面,来我张府喝碗喜酒。” 大厅内还是那大嗓门的喊道:“佛爷,哪家姑娘被你糟蹋了啊,也让我们知晓一下喝的是您和谁的喜酒啊。”周围跟着哄笑成一片,张启山笑着瞟了吴邪一眼,凑趣的应道:“三月白。” “三月白?倒像是二爷家的妹妹?” 众人又是笑成一团,还是解九站起来,用茶盏在桌上敲了三下,抱拳对张启山道:“千骑为一队,万骑为一军,朝践狼山雪,暮宿榆关云。将军羽箭不虚发,直到祁连无雁群。佛爷早日锦囊还矢。”张启山亦是抱拳谢过。 众人跟着解九的话头纷纷说着讨彩的话,张启山在栏杆上拍了两下,压下众人连绵的呼声,抬手示意唱卖的少女继续主持。继而有人用竹竿挑了一盏小马灯上来,副官接过放在桌上。 少女接过场面,继续说道面前这一块无事牌,“这一块乃是正正宗宗的陆子冈无事牌——”话未说完下面一阵小声的质疑,少女接着说道,“玉匠绝不留名,加上无事牌没有雕工,不显山露水更是抬不上价。但是你们别忘了,子冈无事牌的由来是因为明代的玉雕大师陆子冈,唯一一位在作品留名的玉匠,连进贡的玉壶都敢留名,更何况是一块无事牌。“ 无事牌的由来和陆子冈这位堪称有史以来最卓越的玉雕大师,吴邪都是知晓的,只是无事牌取的就是“无一纹饰”,“无饰”谐音“无事”,刻了字的无事牌还叫做无事牌吗?这个名字又刻在哪里? 吴邪见少女捧出无事牌,托在掌心放进小银盆中,旁边立刻有人打了束光过来,吴邪拿出望远镜将距离调到最大,便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灯光映射进水面下,只见微微晃动的水中,泛出的光痕映成两个字——“子冈”,这两个字就像是凭空生在水中,水波晃荡便跟着荡开。少女见众人的面色便知大家都已见识,利落的收回无事牌,令旁人将银盆撤下,道:“奇更奇在,无论用什么方法,在这无事牌上均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痕迹,没有人知道子冈二字刻在什么位置。” 张启山见吴邪两眼都冒了金光,不由的笑道,“别急,等会就是你的。” 点天灯想要压过天灯,无非是在价格上把点天灯的那个人烧尽了,可张启山今天都已经放话要压上全副身家,谁还有本事能烧光张大佛爷的灯?因此众人均是随便喊喊价,做做样子。 吴邪只道原先说话那个黑衣人便是新月饭店的老板,心想这回他可要亏本了,却见他只是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那,仿佛根本不在意东西卖不上应有的价。 第二轮呈上来的物件倒乍眼一看便是极品,一尺来高的象牙九层佛塔,每一层的塔尖上都镂空雕着惊鸟铃,象牙佛塔保存的极为完好,表面润质泛光、金而不暗,吴邪多少年没见过这样上等的完品了。 六十二章 吴邪的赞叹还哽在喉中,就发现九层佛塔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罕有,只见少女在佛塔的底部拨动了一下,佛塔分成四瓣打开,一座巴掌大的象牙坐佛像从佛塔中间升了出来,坐佛的莲花底座上镶嵌着佛教七宝珠,雕刻栩栩如生,双目低垂,开脸传神,精致得惊心动魄。不想佛像升起后,从腹背当中剖成两半,里面藏有用银丝缠成的十八颗舍利子手串,暗合佛教十八界。不管这物件来历如何,就它本身的价值已经不可估量。 难怪那黑衣男人说今晚的物件有一样非佛爷不可,指的应该就是这尊玲珑象牙佛塔了,不知道会抬到什么价,吴邪有些心疼。第一轮的无事牌,彩头实在太好,谁也不能跟就要上战场的张启山争抢,但这佛塔又不同了,几番下来这价格还真是让吴邪肉疼。确是有几个人抱着怀疑的态度,说是娶亲,万一中途佛爷灭灯,来这一趟也能捡个漏回去。 可张启山稳坐泰山,今年张家的收获颇丰,和吴邪从寂氏棺椁中带出来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所以这个价钱他眼也不眨一下。见他这神情,不大会那些人都败下阵去。老九门除了张启山还没有一个人开过口,像是坐定了今晚做个看客。 等第二轮唱拍尘埃落定,不免零星的有些人焦躁起来,按说最后压轴的东西是最好的,可前面已经件件是稀世珍宝,这还能好到天上去吗?再者不管多好的东西,也铁定是佛爷的,索性早早见识一下,该散的就散了吧。 等到第三件东西上来,谁也没想到竟然如此平平无奇,开始众人还以为是自己眼拙,等看清了发现这东西甚至算是个残次品,怎得放在这种场合来压轴,均是面露不解。 可与他们不同的是吴邪和张启山的反应,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棺椁中那样一早被人拿走的东西,大小形状都和拍卖台上的东西吻合,只是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吴邪后背发凉,感觉黑暗中有一股力量,从头到尾一直擒住他们,在背后默默的窥伺和控制,还是根本一开始就没有从陵墓中走出来? 也意外的这件东西少女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托着展柜四面展示一番,这回所有人更是更得分明,展柜中是一尊黑色的石头佛像。 这是一尊站佛,说是佛像却龇牙瞠目,本应是眼珠的地方深深凹陷着两个黑洞,原应镶嵌着的宝珠丢失了,这所有的表象都与在主墓室看到的寂天大佛一模一样。 吴邪对此毫无头绪,可也没有时间让他和张启山两人商讨,因为下面的解九已经第一个开了价,而且这个价格令再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有人小声估测,这个数字至少是解九堂口一年的收入,这个其貌不扬的佛像究竟是什么来历?甚至有人将目光飘向了黑衣男子,两人互相做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张启山开口,张大佛爷以爱收集佛像闻名,今天又会不会跳这个局?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张启山等人眼中,这个貌似残缺的佛像究竟有多重要。但这么重要的东西,张启山并不一定想要收入囊中。首先,自打从墓中逃出来,张启山对佛像已经去掉执念。其次,这个佛像令张启山有不善之感,这天灯点还不点,重要的并不是面子,而是佛像下有没有阴谋。 倒是对面二月红先站了起来,应了个比解九高两成的数字,淡淡的笑道:“今天这天灯我替佛爷应了,也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三月白置点嫁妆。” 要按说这个价格可就是到了头了,可偏吴老狗站了起来,将价钱又提了两成上去。现在的形势看上去,像是吴老狗和解九联手。饭店内没有一人说话,这老九门里面的沟沟回回他们自然是看不懂的,但不懂归不懂,热闹总还是热闹。 二月红诧异的抬抬眉,不知道吴老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抬手又加了五成上去,现在的价格和解九最初开的价格比起来翻了一倍还多。可接下来吴老狗的加价之后,却是解九波澜不惊的又给翻了一倍。现在看上去又像是解九压下了二月红和吴老狗,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很多人将目光投向了张启山。 张启山隔着十来个人的距离和解九对视着,矛头已经指在了张启山的喉间,也无妨应上一应。而且张启山不想这件跟吴邪有关的东西落进解九手里,至于这东西是哪来的,拍下来之后方好询问。于是张启山抬手竖起了一根手指,唱卖的少女试探的问道:“一成?” “一倍。”张启山道,“这东西和我媳妇儿有些渊源,不管多少价,我均翻上一倍。” 当天新月饭店内的人,在日后说起那一晚的拍卖,均是一副不枉此行的口气。长沙城的老九门在那一晚拍卖场上的竞价,也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传世之谈,没有谁联手谁,有的只是谁能压得过谁。为了一块谁也看不出端倪的石头佛像,张大佛爷开出了自点天灯以来谁也没有开过的天价。 那一块石像绝不简单,但在这种猜测背后流传更广的是,跟二爷比起来,张大佛爷才是痴情的主,真正儿是瞧不出来的事。 解九听到张启山开的价后,勾起嘴角,微微对张启山一颔首,这意思也就是自己折了,谁爱买谁买去吧。正当唱卖的少女要落槌之时,吴老狗居然咬牙又提了价,抬头看着张启山和吴邪,只是皱眉一言不发。 吴邪小声问道:“爷爷为什么想要这佛像?是不是这佛像有什么问题?” 张启山只是摇头,难道吴老狗从解九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只是话已经放出去了,这佛像今天是谁也别想从张启山手中拿走,纵是有什么原委,只待拍卖结束再说吧。 六十三章 吴老狗瞪着这张启山,良久不语坐回位置上。吴邪有些不敢看他,过后也悄悄说道,爷爷今天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对劲,张启山只是默默沉思。 随着唱卖少女手中的木槌落下,众人不免唏嘘,再热闹的戏也有落幕的一刻。然而谁都不肯离去,有人嚷着要让佛爷带三月白出来让大家见见,张启山手肘搭在栏杆上,朝下笑着嗤道:“我张大佛爷的人也是你们想看就看的?” 底下又此起彼伏的喊道,今天就不走了,守在新月饭店的门口等着。 张启山点着手指一个个骂着,看见正往饭店外走的二月红喊道:“唱戏的,披风借给我。” 二月红回眸,一双眼睛笑成弯月,说道:“张大佛爷,我这件斗篷可值五百大洋。“ “明天让副官送一千银元上门。”张启山隐约觉得二月红那暗下去的眸子里泛着层水光。 二月红扯下斗篷,打着旋儿将斗篷飞上二楼,一边说道:“佛爷今天真是千金一掷,沾着光咱们一件破棉衣也倒变成千金裘了。” 张启山笑着俯身接过斗篷,回身给吴邪披上,顺便伸手将鬓角压在耳后。看了半晌,伸手扬起自己的军装披风将两人兜在里面,一张脸就凑了过来,嘴唇轻轻压在吴邪唇上,低声说道:“媳妇儿——” 吴邪本已微微张开了嘴,顿时憋红了脸,骂道:“滚蛋!” 张启山单手撑着披风,另一只手拽住想要转身的吴邪,紧紧贴着身子箍在怀中亲了下去。 下面的人只见一件军绿色还沾着些许火药痕迹的披风,披风中藏着两个人,在做些什么格外引人遐思,更是嘘成一片。 张启山露出头来,对着下面骂道:“都给老子滚蛋!” 再回身的时候,人走了泰半,二月红和吴老狗他们也早已离去。只是张启山并不是知道,吴老狗在门口等了等二月红。手指抚摸着袖中的三寸钉,吴老狗听见二月红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街口的风声太大,卷走了许多话音,只听见二月红寂寥的仰头看着将银辉洒遍大地的圆月,叹了一句道:“该走了。” “相处久了,多少不舍。”吴老狗垂首。自打那日解九找上门来,说破吴邪的身份,吴老狗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今日一见那佛像便知日子到头了。 夜凉如水潺,二月红抬手似乎想要接住这流动的月光,“你又还要来的好一些——老五,若我们成了历史,也该是一段苍凉吧,偌大的城不敢着一盏灯——但你看日月又多公平,不曾亏待谁人,可见每个人来世上所得竟是均等的。认真想来,所有的禅理教给我们的无非两个字——痛舍,佛爷会明白的。我想也许今后可以看见他从咿呀学语走到俊朗温润——老五,等那一天,我一定要上门道贺。“ “二爷挂心。” 两人再不知说些什么,各自怀着心事告别。 此时的饭店内,黑衣男子带人送来三件拍品,放在包厢内的圆桌上,请张启山验货。 “不必。”张启山道,“我倒有一事请教。” “佛爷,请讲。” “冒昧这黑色佛像是哪一家出的?不知可否告知?” 黑衣男人笑道,“佛爷您不问,这事儿我也受托要告诉您——是九爷。” “解九?”张启山楞住,想起解九开场喊价以及最后满意的笑容,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又带着三分怒气道,“这个解九!他有什么话儿要带给我。” “九爷托我告诉您,后天早上城西机场有一班军机,直飞美国洛杉矶。还有一句,知天命,通神佛,则天下亡。“ 张启山顿时脸色煞白,解九这句话是一个警告,安排吴邪乘坐那班军机的事,按说只有张启山和副官两个人知道,机师即便知道有人,也绝不可能知道是吴邪。解九的消息很可能来自日本人那方,也就是说日本人已经知道了吴邪的身份,甚至清楚吴邪的去向,出国这条路走不通了! “九爷还说,这佛像您必然需要,他可费了不少劲才藏匿至今,希望您妥善保管。”黑衣男人说完悄悄退了下去,包厢内只剩下张启山和吴邪两人,吴邪听着这些话加上张启山的脸色,便猜出了大概,伸手搭在张启山肩上道:“后天的飞机,是要送走我的吧?” 张启山咬紧后槽牙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愈加冷峻。吴邪从桌上拿起那块无事牌,抬手挂在张启山胸口,手心按住那块无事牌,“张启山,这块无事牌是为你买下的,你会平安无事,我也是。走不了了,让我和你一起上战场吧。” 张启山要摘下无事牌,被吴邪拦住,拿起那串舍利子手串戴在腕上,伸手抱住张启山腰间,“我们一人一件,今后不管走到哪里物不离物,人不离人。” “吴邪,你让我想一想。”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张启山比谁都更清楚,就算是胜,第一战线的死伤人数恐怕十之七八,这是一条不归路啊。但吴邪一个人留下来又该安置在哪里呢?张启山踌躇了,喃喃道:”让我想一想——“ “刘项佳人绝可怜,英雄无策庇婵娟。戚姬葬处君知否,不及虞姬有墓田。”乱世也许无法容纳感情这回事,但也正是乱世才催生出很多真正的情谊,所以多的是人同生共死,所以多的是人甘洒热血笑饮酒。我们把沉痛与悲凉给了历史,然后用短暂的快乐去麻痹她,没有人敢提及悔与不悔。历史从来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是演着纸影戏的幕后人,这出戏的剧本或真或假,但大多是真悲与假喜,你撩开帷幕一看,躲在后面那张苍白的面庞早已是泪痕叠泪痕。 ————————————分割线———————————————— 当晚一到家,吴邪就去请管家也帮自己准备行装,张启山这一次没有阻止,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吴邪回头又来劝慰张启山:“不要因为你爱我就将我视作弱小,我和你一样是男人,你可以为国为家,我也一样可以。“ “也许我们回不来了。” “一起战死好了,你死了我背你回来,我死了你背我回来。我为之流泪的事情是你的痛苦,你为之流血的事情也是我的责任。张启山,你不想我偷偷摸摸的跟着,最好就堂堂正正的带上我。“ “先成亲?” “成亲就成亲,谁怕谁!”吴邪一脚将张启山踹倒在床上,跟着就扑了上去,“八抬大轿准备好了吗?” “老九门除了我不还有八个人吗?“ “你在逗我?让我爷爷给我抬花轿?!” “你只管穿衣戴冠,闭上眼睛等我来洞房,其他的我自会安排。” “——好。张启山,一起去,一起回。” “嗯,一起去,一起回。” 唯有情到深处,终能生死不惧,为暗淡的滚滚红尘增添如许旖旎光华,将故事一代一代的演绎至今,传入你我耳中,成文成曲,添笑惹泪,然而,足矣。 六十四章 从新月饭店走出来,吴邪觉得恍如隔世,从进门时的好奇雀跃,到张启山求亲时的怦然心动,变为现在这般忐忑不安,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副官已经开车等在了前门,走到车前的时候,从两人身后闪过一道白光,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吴邪一怔就被张启山推进了车里。 一路上吴邪偎在张启山怀里,除了车轮滚动着撵在石板上的声音,宁静的像这条路是开往时间的尽头,却又安稳的如同到了命运的终点。就连坐在前排的副官都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拥有最好的结局,好像面前的黑暗中也开出了繁花,好像这辆车一直开到天亮就可以春暖花开,就可以和平安乐。 到这时好像所有的语言在两人之间都已经不需要,能够多拥抱一分,能够多凝视一秒都想要去感谢上苍,原来这世上有一种爱超越了爱这个字。 深夜,鸳鸯帐内花吐泪,夜露凝霜令箭寒。窗棂外的藤萝是吴邪去年早春亲手种下的,再过数月就要见到第一次的花期,吴邪很多次想象着如盖的紫色细小花朵挂满回廊,然后风一吹,星星点点洒在地上的情景。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吴邪双手扣在张启山背上,在间隙中偷眼去看那倒影在窗上的垂枝,真的想看一眼它们开花呀。 “吴邪,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成亲好吗?其他的事给我点时间想一想。” “嗯。”吴邪在张启山的耳语声中迷迷糊糊的睡去,夜半忽然冷得发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是一个很长很甜的美梦。醒来时张启山的手还紧紧搂着他,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冷?吴邪看见从书房映出一丝古怪的光芒,灯一早就关了,是什么? 吴邪轻轻从张启山的手臂下钻出来,赤脚一步步走向书房。是什么,吴邪其实心中早有预感,心脏跳动的声音敲击着鼓膜,一下又一下,像伴随着厮杀而来的战鼓。 那尊黑石的佛像就放在书桌上,从那本应是黑洞的双眼中溢出七彩流动的光芒,只一眼吴邪便忍不住仰天想要大声哭喊,却又只能从哽住的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泪眼朦胧中吴邪冲上去抱住石像,奔到外面的回廊下,拼了命地用手抠起地上的泥土往石像的双眼中塞,然而颤抖无力的手指却无法顺利的完成这个本应简单的动作。 今晚的月色实在太过明亮,脚步声中吴邪抬起头,看见走在门边的张启山。泥土还未将光芒全部掩住,诡异的七彩光芒映在吴邪脸上,将那满脸的泪痕照成了莹润的宝石。 张启山呆立片刻,忽然所有的谜底都解开了,捂着自己的心口缓缓在门槛上坐下,单手撑住膝盖,强忍住锥心的痛楚,用着最平静的声音笑着说道:“你回去吧。” 吴邪坐在地上,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不停摇头又拼命点头,终于不用再忍住哭声,泣涕如雨却挤出嘴角的笑容道:“好。” “媳妇儿——别哭——”张启山想要最后一次替吴邪擦去眼泪,可却不敢说出自己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起身体,全身的力气都在吴邪的饮泣声中被抽走,同时被抽走的还有张启山的灵魂,“我真的想娶你进门啊。” “张启山——我——”光芒骤盛,刺破了这一年的相处,将一切都变成一场梦境。 张启山没有听见吴邪最后说的话,只是静静靠在门框上一直坐到天明,想着这个人儿是怎么如一场微风似得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然后又如飘飞的柳絮消散无踪。可这些轻飘的美好,却给了张启山一直漂泊的人生中一场沉重到几乎无力承担的感情。 清晨副官最先起床,看见赤着上身坐在门口的佛爷,愣了一下问道:“佛爷?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张启山嘶哑的嗓音,低沉的答道。 “那我去准备迎亲需要的东西?” “去吧。” 副官应声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问道:“对了,佛爷,我还不知道迎娶的是谁家姑娘,轿子该抬到哪一家啊?” 张启山捂住脸,已经干涸的眼睛又涌出泪来。这个世界,这个年代,除了张启山,再没有任何人记得曾来过一个吴小佛爷。 在张启山的安排下,副官麻利的准备着喜宴的一切事宜。当晚张启山身着婚服应对着前来道贺的宾客,只有二月红悄悄对解九说道:“佛爷的大喜日子,怎得见他眼神比平常还要冷一些?” “还真是如此,话说回来,娶的是哪家小姐?我原应是知道的,好像忽然忘了似的?” “不是那——”二月红一句话梗在胸口,下半句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人进门递给张启山一张照片,正是昨夜在新月饭店门口被拍下的背影,照片上两个人,一人身着军袍,一人罩着白色斗篷。张启山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身影,斗篷上的那朵令箭兰花绣的格外好,灵动得像是正要绽开似得,张启山笑道:“拍得不错。副官,就当是婚照吧,去配个相框挂起来。” “可是,这照片只有背影——”副官奇怪的问道。 “就这张吧,我喜欢。” 还有什么比佛爷满意更重要,副官小心地接过照片。谁都知道张大佛爷今天格外地高兴,酒盏喝了一碗又满一碗,谁来敬酒他都决不推辞。渐渐也有了醉意,可偏偏就差那最后一口无论如何也喝不醉,一位位宾客告辞离去,张启山仍独自坐在那寻找最后一口能让他醉的酒。 最后甩脱了管家的搀扶独自回房,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东西静静躺在婚床上,张启山踉跄着扑过去,从床上抱起那件断了一边袖子的黑色皮衣,紧紧往胸口里压,“谁也猜不到,我张启山的妻子是一件衣服。从今以后,我张启山再无弱点。” “天真!天真!”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吴邪脸上,吴邪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身处一个黑色石头的岩洞内,旁边蹲着的胖子正急得满脸冒汗。 “这是哪里?” “卧槽,你丫倒斗居然能倒睡着也真是千古奇闻,要不是听到你的呼噜声,胖爷我都不敢相信啊!” 吴邪想要爬起来,发现浑身疼痛不已,一时不能动弹。 “那棺材里面居然有个盗洞,我听见你的叫声就赶紧挤进来救你,你看我胖爷的肚子都磨掉一层皮。这盗洞打得挺深的,我还以为你摔晕了,结果发现你丫居然在打呼,胖爷我也是服了。” “哦。”吴邪愣愣得,总觉得胖子说的事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心里像是忘了一些时光,眼泪就缓缓流了下来。 胖子吓了一跳,“哎哟卧槽,天真你是不是摔傻了,你别吓我啊!” 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自己也莫名其妙,只能骂道:“滚蛋,小爷我是泪风眼。” “扯蛋吧你,这他妈哪来的风啊?” “你尽他妈的瞎指挥,这墓都给人家掏空了,你从哪来的消息?我说胖爷你有没有个准的时候,跟你在一起他妈的没一次出过好东西。”吴邪说着抬手就要报刚才的巴掌之仇,却被胖子一把抓住衣袖问道。 “卧槽,这东西不错,你从粽子身上掳来的?手挺快啊。” 吴邪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一串舍利子手串,用银丝缠在一起,一共有十八颗。这东西哪来的?可能是摔得有些失忆了,吴邪晃晃脑袋,挣开胖子的手道:“想要好东西,下次你他妈自己先下来!“ “啧,天真,你真不厚道。” “你坑我你就厚道了?还不快他妈走,等着在这安营扎寨过日子呢?!” 两人从这奇怪的石洞中爬出来,正是村子的后山,将一身灰头土脸稍作整理两人便往回走,胖子还是挺满意这次的收获的,叨叨咕咕的说着这手串估计能值不少。 “不卖!想都别想!”吴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答道。 胖子也没辙,挠挠头发,又骂骂咧咧的说起那个卖给他消息的人。 村子后面零星种了几株梨树,花开的正好,满树白头,吴邪不自觉就停下脚步,看着满枝的梨花,心就揪成了一团,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喘不上气,眼泪开了闸似得滚落。 “哎哟,卧槽,他妈的倒斗倒成个诗人?天真,咱还是爷们,眼泪跟自来水似的你好意思吗?” 吴邪顾不上胖子的调侃,对着梨花问了一句:“胖子,梨花几月开?” “这都不知道,三月啊,胖爷我以前有个小女朋友,植物园工作的,人跟花儿似得,胖爷我那时也是学了不少园艺知识。” “三月梨花白啊。” 吴邪喃喃的含泪笑了。 初稿完成于2016323,零时 番外一 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吴邪有时倚在游廊,想起那段奇诡的经历如同梦境,连张启山说过的话仿佛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从墓地逃脱回来的第二天张启山就带着伤匆匆奔赴战场,只来得及摸摸吴邪的额头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吴邪用指尖抚上那曾被触摸的地方,又猛地缩回来。 “吴邪,我喜欢你。”这话真的是那家伙说的吗?唉——吴邪叹口气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都已经入春的天,怎么下场雨夜半还如此寒气逼人。 张府上下寂静如水,心情便真的如水波一样涟漪灵动,还是睡觉去吧。吴邪已经适应了环境,很明显环境也适应了他。张启山是军人,对自己一向严苛得很,自从吴邪来之后,下人们倒也很快习惯了每天生一个火盆来放在房中。 一进门就感觉到些许暖意,吴邪脱下外衣,拨了拨火盆,这才缩进被子里。 睡到半夜突然一个黑影撩开被子钻了进来,随之卷进来一股寒意,冻得吴邪惊醒过来。正待要喊,那黑影贴在他耳边说道:“是我。” “呃——嗯。”不说还好,一说吴邪的心扑通一声跳的更厉害些,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搭在吴邪腰上的那只手感觉到了震动,赶紧缩回来说道:“冷吗?我去暖暖再来。” “别!”吴邪赶紧拽住他,“这么冷,你上哪暖去。” “那有火盆。”张启山还想起身。 吴邪不理他,索性伸手整个人扑过去狠狠抱住。 张启山身体一僵,顺从的缩回来,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道:“冻坏了怎么办?” “一会儿就不冷了。”吴邪把脑袋埋在张启山胸口,“刚回来?” “前半夜就到了,处理完事情就赶紧回来了。”张启山用手掌摩挲着吴邪的后背,嘴唇轻轻印在他额际,触到了便不愿分开。 吴邪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果然满脸胡渣扎手,想象那模样吴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张启山抓住那只放肆的手压在自己脸上,“一个多月也没见你给我去一封信,全当我是没得。” “我不是怕影响你么。”吴邪想着又赌了气,“你不也没来信,我都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 吴邪低喃的声音,和口中呼出来潮湿的气息喷在张启山胸口,直暖得张启山仰头叹一口气。 “怎么?”吴邪抬脸问道。 “吴邪。” “嗯?” 张启山不答,一翻身将吴邪压在身下,口中含着一股烟味就覆在吴邪唇上。 “唔。”吴邪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紧张的不知如何呼吸,整个世界都陷入无边的虚无中,却只有面前这一张面孔明亮而清晰。 “喂。”张启山微微撑起身体,看着整个人都处在懵懂当中的吴邪,“不用闭上眼睛吗?” “滚蛋,女的才闭眼睛,要闭你闭。”吴邪回过神来,双手拉下张启山的身子,舔着嘴唇又亲了上去,“小爷我是不会吃亏的,这个是罚你一个多月没消息。” 张启山求之不得,手指描绘着吴邪脸庞的柔软线条,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待吴邪想结束时又多纠缠了一会才肯放开。 听见吴邪细细的喘息声,张启山笑着问道:“还罚吗?不罚我可要说了。” “说什么?” “说说你这一个月来根本没有想起我。” “胡说!我——” 吴邪被张启山从背上攀上来的手打断了思路,那掌心仿佛藏着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吴邪整个人拉进另一个炙热的世界。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盗墓]输给时间 作者:独目先生 第9节 “听说你还硬跟着管家下了一趟地。”张启山咬着吴邪的耳朵说道。 “——”吴邪咬紧下唇,张启山的话听在耳中无比遥远,全身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张启山的指尖和唇际。 “听说你硬要帮老五遛狗,最后狗回来,你迷路了,被老五打了一顿。” 吴邪下意识抵住张启山探到胸前的手臂,“等,等下。不是,那些狗跑的太快了。” “二爷的戏院差点被你唱关门?”张启山实在是忍不住,埋首在吴邪颈窝哈哈大笑。 “你,你怎么知道的?”吴邪没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落在张启山耳中。 张启山一歪身子,静静将吴邪搂在怀中,“因为——我想你啊。” 吴邪心头一暖,所有的忐忑不安到这一刻全都放低,只剩下对这个和自己紧贴着的温暖身心的依恋,柔声说道:“我也想你——真的。”末了还补充一句,生怕对方不信。 “我知道,听管家说你时常在院中等到深夜。” 吴邪没想到这他也知道,有些羞赧,又改口道:“也不全是想你。” 张启山如何不懂,吴邪心中还有芥蒂和担忧,只是并非一朝一夕,现在这样就已经让张启山感谢上苍。 “吴邪,我好累。”张启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眠。 “嗯,睡吧。” 张启山笑,“唱首歌给我听吧。” “好。”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静静的没有声音,正当吴邪以为张启山已经睡着时,却听见他隐隐说了一句“吴邪,谢谢你。” 那时常沉稳到近似冷酷的声音,却在午夜梦回时变得悄声而柔软,吴邪觉得自己心头轻颤,涨红着脸更往他怀中钻了钻。 “张启山,不客气。” 番外二 1941年初,天气并不会因为战事而变得更阴霾或更晴朗。 这日,张启山参加完华中战略会议,从武汉往回赶。蒋委员长称可能要对日正式宣战。一个被侵略四年以上的国家,一个用性命和鲜血作为代价从未放弃抗争的国家,却在全面战争后的第四年才正式宣战,这算不算一个笑话?张启山坐在车内疲惫地掩面,马上就要到长沙了,所有这些都该收敛起来,长沙需要的不是张启山,而是张大佛爷。 不过好在,现在除了一方安定能给予张启山安慰之外,更多了一个吴邪。想到这张启山忽然记起去年一件趣事,拉开与驾驶室中间隔着的帘布说道:“先去二月红府上。” 二月红多年不曾下墓,上次应了张启山之后,回来这整整一年都没给过好脸。无论什么人,只要沾上墓这个字,统统不准在他面前提及。张启山心底是明白的,下了地之后的事太无常,心中但凡有所羁绊,谁不想远离这和腐尸粽子打交道的行当。更何况那次之事如此凶险,当时为了——,又将一切都推到二月红身上,张启山是有些许歉意的,只是终究琐事繁重也就耽下来了,今日若不是心有思及,只怕仍是懒去上门。 “二爷。” 管家在前禀报,张启山也不讲究,直接跟了进来,不给好脸总还不至于拦着吧。 二月红原是微笑着和夫人谈天,见是张启山立时收了笑意,冷了一张面孔道:“呵——张大佛爷啊!有何贵干!” 二爷夫人抿嘴一笑,平常也总听闻,却不知究竟什么恩怨,不过二月红要真着恼,谁来也会被赶出去,缘此想来还不是那么计较的事吧,便弯腰行了个礼打算退出去。 “别,夫人,我还求得是您。”张启山拦着她。 “你想干什么!”二月红直接起身挡在他们之间,瞋目竖眉是真正恼了。 张启山一愣,之前也知道二月红对夫人是极为疼爱,看来自己是触着他的底线了。如果没有旁的可能张启山还会笑他,现在将心比心才是可怜,赶紧笑说道:“没别的,老二,快给我拿一盒桃花糯米丸子。” “哼,往年找你们来取,唯独你这个蛮子喊着费事,今年怎么,转了性了?”二月红神情缓下来,对夫人点点头。 “可有多的吗?多拿几盒也行啊,丫头。” “张启山!你不要得寸进尺!!”二月红对这个男人真是咬牙切齿。 张启山抱着三个食盒满载而归,想着那人嘴角弯起的弧线,身上的疲惫似乎都顿时消散了大半。 走进张府大门,管家接过外衣去整理,张启山提着食盒走进正房。沙发旁一个拨得很暖的火盆,吴邪捧着本书横躺在沙发上,垂下一只手臂晃荡,活像一只冬天撩火的猫。 听有声音抬起头来,见是张启山跳起来说道:“这么快回来了?” “嫌我回来太早?” 吴邪瞪他一眼,明明知道偏要把话反着说,非得让人面抵着面承认不可。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张启山也是笑,在茶几上摊开食盒。 “这个——我去年——吃过的。”吴邪硬生生把去年喷在你脸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每年二月红送这些东西来,张启山都不太在意,上前线的时候老鼠草根什么没吃过,回来之后对吃也始终讲究不起来,可是去年之后竟意外觉得这点心原来如此香甜。“你何止是吃过——这是二爷夫人亲手做的,每年也就这时间有一些,我把吴老狗的那份也抢回来了。” “啊?爷爷的?——”吴邪塞进嘴里的丸子咬了一半又停住,“他会不会说啊。” “别怕,他要是敢啰嗦我就把他那三寸钉逮来炖火锅。” 吴邪噗嗤一笑,早就知道张启山是个面冷心热的,也就是在几个亲近的面前才说这些笑话,和自己更是没个正形。 躺在吴邪刚刚躺着的地方,绣锦沙发上还有余温,张启山舒心的叹了口气,拿起吴邪方才看的书,是明代拓本,便问道:“和你那个时代相比,是不是很无趣?” “也不是。”吴邪发现自己还真饿了,一手捏了一个丸子,大咧咧的挤着张启山躺下,“任何时代都是繁杂的,只是要看你怎么过。除了下下墓,我这个小古董贩子平常也不过就是坐在店里看看拓本,发发呆。还不如在这里——” “还不如这里什么?”张启山明知故问,腾出一只手圈住吴邪。 吴邪将手中的糯米丸子硬塞进张启山坏笑的嘴里,“还不如这里有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爷爷,行了吧。” 张启山咬着丸子笑,“拿走,我吃浪费了。” 吴邪听得这话忽然就心底抽痛,张启山的心很大,大得能容下四方百姓却容不下他自己,可这样一颗赤子之心却能为吴邪一个人变得纤细如斯,得一人待己如此还有何求?吴邪转过身子和张启山面对面,湿润的眼睛闪着晶光,死死盯住张启山的眼睛。 “怎么了?”张启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了一跳,刚拿出嘴里塞着的食物,就被吴邪的唇堵住。 舌尖抵着什么东西硬塞进张启山口中,张启山吃惊得看着吴邪紧闭着眼睛涨得满脸通红,糯米在唇齿之间粘稠的化不开,最后几乎是将吴邪的舌头都吞了下去。 “这——这样,不浪费了吧。” 吴邪连耳根都红透,张启山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又仍觉不够,翻身按住吴邪,将剩余的甜味索取殆尽。 “吴邪——能不能——” “不能!” “我是说,能不能明年把二月红那里的丸子全部掳来,你以为我说什么?” “——我说的也是丸子,你全抢来,别人吃什么。” “吴邪——”张启山才不管吴邪的抗议,手指仍然点着火,“等战争结束,你想去哪?把所有的都丢下,我带你走遍万里河山好不好?” “你张大佛爷走遍万里河山是要盗尽祖国所有的墓穴吗?” “怎么样?陪我一起,有你在,管他是下墓还是别的什么。” “当然是下墓,不下墓我们俩难道去行侠仗义吗?” “好像行侠仗义也不错——”张启山捏紧吴邪的手,发现他手心里还有半枚早被捏碎了的桃花糯米丸子,这回是真正儿的浪费了。 番外三 我是一张茶几,不是普通的茶几。 和珅和大人和纪晓岚大人在我身边喝♂过茶。后来抄家被仪亲王搬回了仓库,封尘多年后辗转到了湖南,主人家是个没品位的暴发户,长得肥头大耳,还配个了绣锦沙发在我边上。这叫个什么事,你见过顶着个清朝发髻却穿着西洋裙子的吗?活脱脱个蛮子。 我看绣锦不惯,大抵她对我也一样。 后来没几年,家宅就易了主,新来的是个军官,连带着家里上下全换了面孔。第一次见到那军官时,我差点看呆了去,曾经听和大人吟过一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可不正该是此模样。 他来之后搬去了八仙桌,换了张洋派办公桌,时常坐在桌前批阅军政,不大见笑,没人的时候也是拧着眉头。最可怜是他那副官,开始总被呼来喝去,文件摔在身上脸上更是常有的事。可他事后又去拍拍人家的肩膀,这个军官也是有趣。时间长了倒是把那副官练出来,想哪指哪说哪打哪,没一次错的,这才少挨了几下。 有一次坐在绣锦身上,外面来了个人,断了腿的,才没说几句,军官发了怒一拍我狠狠将他骂将出去。那一下震得我后背发麻,可是使了不少力,我听得绣锦偷笑了一声。 里屋有一张双人大床,军官不大睡,多是和衣躺在绣锦身上眯一眯就算。 说实话,我有点嫉妒绣锦。因为军官总是把脚架在我头上,恼人得很。 就这么看着这军官进进出出,官衔似是越来越高,人却越来越不着家。即便是冬天,单衣军装罩着件毛领长披风也就四处走动,回来披风往绣锦身上一丢,也不见加衣,累得后面的人跟进跟出捧着个敞袍见机就给他穿上。 若干年过去了,原以为这军官会如此过这一生,我倒也不吃惊,对于我们来说人类的一生并不太长。心有所寄,便无孤寂。 突然有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家中多了个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像是身西洋的便服。开始以为他是来做客,不知怎的居然在这屋里住了下来,日日跟在军官身旁。我听他唤军官“大爷爷”。我也不太确定人类的称呼,但一般叫爷爷不应该差了很大的年岁吗? 不过从他来了之后,军官倒是变得不一样起来,面上的表情也多了,甚至有时候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我和绣锦互相看看,像是发现了旷世奇闻。 “那人是谁?”绣锦问我。 “我哪知道。” “哟,你不是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 “——”我懒得理她。 大爷爷乖孙子,两人腻歪几天就突然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气息奄奄,是被管家和副官架着回来的,纵是这样仍不愿分开,相互依着躺在床上。 那张双人床也该心满意足了,若不是这个青年,还有他的冷宫呆着呢,现在倒好,抢了风头去。 军官对管家道:“留着老五再呆几天,我动弹不得,面上的还得他撑着。” “你好生养着,其他自有我和副官,不必多言。”管家应道。 军官倒是三五天就起了身,那青年足足躺了小半个月,赖着军官每日早中晚准时准点回来看他,喂药端饭,搀扶着散散步。有时疲了军官更是压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更有甚者,有一次居然是抱回来的!抱回来的!他一定是装的! 我和绣锦约好了要拆穿他,那天青年半躺在绣锦身上看书,越看赖得越深,最后伸长双腿往我脑袋上架过来。就在这时我和绣锦同时缩了一下,那青年噗通一下就摔在地上,哎哟一声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绣锦。 我硬忍住笑,看他瞪着眼睛的样子,好像也挺可爱的。 倒是坐在书桌前的军官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抬脚就把我踹开,赶紧扶起那青年,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刚才那茶几好像自己移开了一点。” 军官探究的看向我,吓得我冷汗直流,别把我劈了当柴火烧,只是硬撑着不敢打抖。 “是不是伤还没好,晃了神?”军官问道。 “可能是吧。” “我抱你上床躺会?” “好啊。”青年伸长了手臂,大喇喇的跳进军官怀里。 我恨得咬牙切齿,只是也不敢再多话。等他们走进内室,半天也不见出来,绣锦这才嘲笑道:“他踢了你。” “——”废话,踹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傻! “他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滚你的蛋吧,你是不是傻,里面床上躺着的可是两个。 我发誓再也不理绣锦,不是耗到她死,就是耗到我死。虽然我们可能都还要活好久。 那天军官不在,青年坐在地毯上,把书摊在我脑袋上看,旁边还放着碗冰糖李子,有一滴糖水落在我嘴角,很甜,我也想吃。青年另一只手拿着笔,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出神就划到了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反反复复只是三个字——“张启山”。 这好似是那个军官的名字,不过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前清的黄花梨茶几!你这样在我身上乱写乱画,你有没有对一个茶几最起码的尊重啊! 虽然这么说,许是那滴糖水的缘故,我竟感觉到了青年内心的甜意,在他反复低吟着那一个名字的声音里,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是个好人,两人也是互相真心相待,这个世界不容易,相遇是福分,我和绣锦也是一样。 “真的挺好吃。”青年说着端起碗起身又跑了出去。 我已经死心了,但绣锦还没有。 直到那天晚上,军官回来的晚,带了三盒桃花糯米丸子,两人窝在绣锦身上吃,吃着吃着怎么就变了味,我是没眼看,只是声音可就挡不住了。 “张启山,等——等会——” “等什么?” “唔——别,你别动——” “嗯。” “嗯你个头啊——让你——先——先别动——” “在下没有前戏,从开始到最后都是cliax——” “滚蛋——我教你英文不是这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 “不,不是——别——嗯——” 第二天我看绣锦的脸都是绿的,实在是忍不住便问道:“两个人比一个人重吗?”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 “我猜也是。”我没笑,我真的没笑,我只是抽搐。 六月债还的快,我没得意太久。实际上只得意了一天,当天晚上这等惨绝人寰的事就发生在了我身上,讲真,你们有没有对一个前清黄花梨茶几最起码的尊重。there is 床!床!!双!!人!!床!! “两个人比一个人重吗?”绣锦问我。 “——” “你晃得比我厉害。” “废话!我是放茶的,不是放人的!” 绣锦笑了起来,我忍了一会,也跟着哈哈大笑。 活得久了,很多事,颇觉有趣。很多人,感心动耳。很多情,绮丽难忘。 ——来自张大佛爷家一张成精的茶几 番外四 嗯,生子梗,什么?怎么生的?那我哪知道啊~(岳云鹏脸) 与正文无关。 阅读前须知,张启山是爸爸,吴邪是爸。 小宝贝的名字,张歧邪,“歧邪”音略同“启邪”(小声:也音同“骑邪”)什么,刚那话谁说的,拖出去打死。 上面不算,“歧”做形容词可为:不同~,所以是不一样的吴邪。 小宝贝的性格,就是对着张启山用吴邪脸,对着吴邪用张启山脸的双子座不要脸不要命的小屁孩。 基本就这样,雷生子梗的话就不要往下翻咯…… ————————————————————————— “小邪,你这盗洞打得一点都不压土,还得往外搬土,得多浪费时间啊。”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拿着把洛阳铲,看上去身体瘦弱手脚细长,面相老沉持重,听得这话更是皱着眉头,把洛阳铲往地上一杵道:“爸!您能不能别说了!” “我这是教导你,你没有一点感恩之心,还在这嫌我烦,你这么顶撞我你爸爸知道吗?” 少年撇嘴,白了他一眼道:“您也就仗着我爸爸。” “你什么意思,开玩笑,我也是道上响当当的小佛爷。”吴邪一撩皮衣,叉着腰直嘚瑟。 “是是,小佛爷,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下回墓?”少年满脸敷衍,“小佛爷您就先回去好不好?” “那怎么行,你才十岁,不具备一个人下墓的能力,必须得有我们指导。” “你们?”少年脑袋嗡一下就大了。 “张歧邪!” “——”少年后背一凉,期期艾艾的转身,“爸爸。” “在吵什么?” “没,我在赞美我爸的教导有方,对我的关爱无微不至。”少年立刻换了副嘴脸。 “快打盗洞,今天过关,以后就任由你行事。”张启山穿着件黑色皮质长风衣,双手抱怀,脸颊已经有了浅浅的法令纹,冷着张面孔严厉得瞪着少年。 原来是考试,少年一嘟嘴,嗔怪的瞪了吴邪一眼,继续接着下洛阳铲。 不大会工夫少年整个人都钻进了盗洞中看不见身影,挖到最里层,洛阳铲噔的一下发出碰到砖块的声音,少年抽回铲子,发现砖块间有暗红色的血色。 不会第一次下墓就碰见血尸吧,这下墓必诈尸的倒霉体质特娘的还遗传啊?少年心底咯噔一下,这要回头去是绝对拉不下面子的,不管了,开吧! 刚要伸手,就听见背后有动静,一回头看见张启山正眯着眼睛看他。这两人什么时候跟下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张启山见他不动,道:“开。” 吴邪跟着在后面撺掇,“开吧,开吧,有我们在,来他十个八个血尸也不在话下。” 少年心道,来一个您老就得打头跑!不过倒真是添了不少底气,转身手指上下捏在砖块的缝隙上,指上肌肉一提力,将砖块生生从墙上拉了出来。 张启山看见隐隐点了点头,只是不做声。 少年一撵土放在鼻尖,闻上去一股铁锈味,这下面还真有好东西,二话不说拆了几块砖继续往下挖。不多会挖出个巴掌大的洞口,少年从怀里掏出个空气探测仪,这玩意爸爸是不信的,是胖叔给的,说什么新时代新科技,盗墓也要与时俱进。 少年欲伸手进去,被张启山从后一拍肩拦住,将探测仪放在洛阳铲上伸了进去,片刻听到探测仪的提示声后收了回来,结果显示墓室内的空气没有问题。 见张启山没有任何表示,少年抄起铲子继续挖开洞口,心底忐忑的想刚才已经犯了一次错,可不能再犯了,偏偏后面吴邪还在不停的絮叨着:“小邪,近圆古方,你这个打的圆不圆方不方你自己也看不过眼吧。” 少年心道,盗洞打来是钻的,又不是看的。不过看着张启山就在自己背后,也就忍下不说。好容易挖出了个一人进出的洞口,吴邪想让张启山先进去,张启山道:“我能护他一时,莫非还能护他一世不成?” “我自己进去。”少年打着手电,不服气的打头钻了进去。过去下墓,不说总是有人在前,几次三番也没去过什么大墓,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泥中带血的墓穴还真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只是听张启山的话憋着口气就往里冲。 墓里四周放这些陪葬的器皿,一眼看去都是些陶器,偶尔有些瓷器,打眼一看就是普通的民窑品,根本没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墓室中央放置着一具乌木棺材,也不是特别上品,少年顿时泄了气。 吴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还没开棺呢,就打了退堂鼓?万一棺内有龙脊背(好货)也很难说的。” “谁打退堂鼓了。”少年白他一眼,走上前去一看,棺材的封棺钉已经腐烂的七七八八,稍微推动下棺板就晃动起来。 这可省了不少事,少年正准备推开棺板,突然从棺材内发出咕咕声,这声音太突然吓得少年停住了手。咕咕声间断不歇,少年仔细听了会,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这声音非但没有陈年腐尸的枯槁感,倒是浑厚且中气十足,而且总觉得有一丝熟悉。 少年心中生疑,猛地推开棺板,一掌朝管内劈了下去,管他里面是人是鬼,来个先下手为强。这一掌没有打在什么实体上,倒是棺材内突然飞出许多蝙蝠,迷了少年的眼,只得赶紧朝后退去,同时双手齐挥,瞬间数十只蝙蝠被拍落在地。 一身白衣的尸体从棺材中跳了出来,头上顶着个瓦罐似的面具,直接朝少年扑了上来。少年就地一滚避开这一击,同时抬腿足尖在侧面点了瓦罐一下。哗啦一声,瓦罐碎了一地,露出里面一个肥大的脑袋。 “胖爷——”少年站了起来,双手抱怀,瞪着面前这个装粽子的男人。 胖子尴尬的缓缓回头,冲少年一笑,跟着扯掉身上的白布甩在地上说道:“我就说胖爷我不装粽子,你们特娘的见过这么多油脂的粽子吗?你们两考儿子,非让老子躺棺材,上哪说理去,这日子特娘的没法过了!” “你不装,难道我装?大家都是一起刀山火海的兄弟,让你帮这么点小忙,看把你给急得!你就这么经不起党和人民对你的考验吗?”吴邪道。 少年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说是考验最终还是安排好的,没处撒气狠狠踢了胖子一脚。 “哎哟卧槽,你小子也踢我!” “亏我还叫你胖爷,说好的罩着我呢,最后合起伙来一起耍我!” “诶嘿嘿。”胖子搔搔头发,“怎么不罩你,天真的儿子就是我儿子,这不是大家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嗨不嗨皮?你看合着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谁儿子?”张启山在后面阴森森的冒了一句。 “你儿子,你儿子!艹,你们的家事以后能不能别带上我!胖爷我也很忙的!” 吴邪看胖子是真恼了,只得上去又劝,一不小心踢翻了脚边一个封了口的陶罐。吴邪只见一点红光从罐中飞了出来,是尸蟞王!吴邪心道不好已经晚了,那尸蟞王已经扑到了面门。 关键时刻还是张启山反应的快,冲过去扑倒吴邪,倒挂金钩脚尖正踢中尸蟞王,将那只虫子踢飞出去。却没想到好巧不巧踢向了少年,少年虽然及时闪身,但眼角瞥见红光从身侧跟了过来,看来尸蟞王已经改变了目标。心里虽然百般感叹,也只有先将尸蟞王应付过去再说。转头看见倒在一旁的棺材板,赶紧翻身跃到了棺材的那一边,双手怪力举起那棺材板回身就朝尸蟞王拍了下去。 这一下结结实实的将尸蟞王拍在地上不说,不放心还跳上棺板用力猛跺几脚,这才一脸哀怨的看向张启山。 “这是对你的考验。”张启山面不改色心不跳。 “爸爸,看着我的眼睛,咱们爷俩说句实话行吗?” “——”张启山移开视线沉默不答。 “胖爷。”张歧邪回头看向胖子,“我还是跟你走吧。” “走走走,跟我走。”胖子一把揽住少年的肩膀,“别怕,爹妈管生,胖爷我管养。” “吃顿香辣蟹压压惊行吗?胖爷。” “行,有什么不行的!想吃什么?反正张启山管付账!不付钱老子就住他们家去!放心,我只要住两晚上,你爸爸肯定受不了,特娘的到时问他要什么都肯给!” 少年忍俊不禁,回头看看张启山正扶着吴邪起身,看上去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的跟着胖子两人钻出盗洞,头也不回的奔着楼外楼去了。 番外五 "臭小子,做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吴邪头也不回,随口应道:"回来了?" "嗯。"张启山看着院子里被糟蹋得一边狼藉,好笑地摇头走近,看见吴邪正在用手填着地上的泥,急忙上前阻拦,"不是有锄头吗?干什么要用手?" 管家无奈地站在一边扶着把锄头,脸上却是挂着笑说道,"锄头怕伤了树根。" 张启山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吩咐道,"去忙你的。" "这是什么树?"待管家走后,张启山将锄头倚在一旁,卷起袖子同吴邪一起将土坑填平。 "藤萝。"吴邪怕张启山不明白,又继续说道,"就是紫藤花,我们江南那边很多,每到暖春的时候一树树挂下来,小小的紫色花朵,像瀑布似的,风一吹又纷纷往下落。我一直想着,要是有院子和回廊,一定要种上一排藤萝。这儿没有树种,还是二爷去北京唱园子的时候带回来的。" "唱个屁的园子。" 吴邪剜他一眼,"听说是和梅大师同台演了几场游园惊梦,二爷现在的戏益发好了。" "想去听吗?" "今晚不知有没有?" "没有也得有。"张启山高声唤来副官,带上书房内的那对白玉异兽镇纸,去请二月红今晚开园子挂一曲游园惊梦。 吴邪惯了张启山这性子,只是摇头,其实说来人生在世,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左手来右手去,空空如也抓得住快乐便好。 总算将一排藤萝栽种好,吴邪累得也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还只是些棕褐色光枝的藤萝道:"也不知养不养的活?如果能开花,明年春天这儿一定很美。" 张启山用手背擦擦吴邪额头的泥点道:"你站在哪儿,哪儿就美。" 吴邪奇趣心起,嬉笑着将满手的泥一股脑往张启山脸上抹,揉了半天也不见张启山有反应,好奇地侧头问道:"怎么不躲?" 张启山拽下吴邪的手,撩起衣角给他擦干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淡淡说道:"躲什么?" 吴邪心头暖极了,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便道:"早些吃了晚饭去二爷的园子玩吧?" "好,快洗手换件衣服去。" 吴邪应声跑开,张启山缓缓起身,仍在原地站了很久,泥土的腥气还萦绕在鼻翼,看着这本和自己一样毫无生气的回廊,在吴邪的妆点下似乎渐渐活转过来。 到戏院的时候还早,二月红尚在后台上妆,吴邪熟门熟路的偷溜进去。 二月红刚刚拍好底妆,正准备涂腮红,吴邪抢上前道:"二爷,我帮您画,我画得可好了!" "你走!" 吴邪哪里肯干,缠在一旁递这个递那个,逮着机会就想凑上一手。张启山站在一旁看了会,笑着独自出来,坐在台下先喝一盏茶。茶盏还没见底,就听见后台吵嚷开了,二月红一挑帘子出来骂道:"张启山!把你们家的浑小子给我带走!带走!带走!!" 再看二月红脸上那妆,白的白红的红,两弯眉毛一直描到了额角。张启山掌不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张启山若有感触,却只是想不起来为何,因此一路沉默不语,待到归家,走到那藤萝之下便再也无法挪开脚步。天知道,他爱煞了吴邪种的这几株藤萝。 "怎么了?"吴邪见张启山呆呆站着,一只脚已经踏入房中的他又转身走出来。 "很想现在就看见他们开花。"张启山道。 吴邪笑着伸手一指,"你看,已经开花了啊。" 张启山惊愕得抬起头来,只见原是枯藤的树枝上挂满了星星点点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朵,夜风冷冽的气息袭来,花朵不堪其扰,纷纷扬扬往下落。忽然张启山就明白了,伸手将吴邪带进怀里,紧紧往骨子里搂,哽咽着问道:"吴邪,你现在好吗?" 吴邪笑着拍拍他的背,"我很好啊。" "你——有没有忘了我?"张启山语露怯意。 吴邪下巴抵在张启山肩头,"怎么可能,你我是彼此灵魂上的刻痕,不管相隔多少年,轮回多少世,只要相遇就会再次牵绊在一起。你知道吗?有个心理学家叫做弗洛伊德,他说人类的行动和梦境都是由潜意识决定的,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一切。" 张启山松开吴邪,贪婪得端详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有几朵紫藤花落在他头发上,衬得他比去时更加纤弱。张启山不忍,拂去那些碎花,吴邪也笑着指指张启山的头发。 "吴邪,我很想你。"张启山喃喃得。 "我也——" 有东西砸在张启山的眼睛皮上,张启山不由眨眼,笑意蕴在嘴角尚未退去,再睁眼看见的却是副官和管家。周遭断壁残垣,头顶上的碎石扑簌簌往下掉,张启山一抹脸,疲惫地说道:"我睡着了?" "嗯,佛爷,和您猜测的一样,日军果然深夜偷袭。"副官满脸按捺不住的急切。 "嗯,纵深和包围都到位了吗?" "都在待命。" 张启山起身,拿起桌上的佩刀,道:"司号员呢?包围战开始了!!" 弗洛伊德?真是个奇怪的名气,如果真的有这个人,也许吴邪确实在梦中回来过了,张启山抬手掠去梦里落在自己头发上的紫藤花,握紧佩刀朝前线走去。 黄粱一瞬梦里梦,战火数年人忆人。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