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魔王养成‘攻’》 正文 第1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文案 把魔王养大不容易,还总有人要捣乱。 太白本想把转世为人的魔王大人养成‘小公举’, 结果… 魔王一世——小少爷只会要抱抱, 魔王二世——小皇帝追不到人就要自杀是要闹怎样! 魔王三世——仙尊喜欢白莲花,可我才是白莲花…不对,是特么白莲花在冒充我! 太白深夜独酌,心酸无人诉,千言万语道成一声叹! 三世后,魔王觉醒。 “师父,咱们收拾收拾上天。” “干哈?” “找玉帝提亲!” “风儿是我养大的孩子,责任我担,罪孽我还。若敢伤他,休怪我逆了这天,毁了这道…” 外表冷酷无情其实心里装着个林黛玉忠犬攻x我的孩子宠到底谁敢碰我砍死他温柔受 ps:作者菌祈求上苍给我一个小天使,给我收藏给我评,带我装逼带我飞—— 内容标签: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白 ┃ 配角: ┃ 其它:1v1he应该不虐(╯3╰) ================== ☆、楔子(大修) 天都峰已经被魔气占据了百年,玉帝终于忍无可忍,召集众仙在凌霄殿集合商量对策。 “紫薇大帝告假。” “南极仙翁告假。” “太上老君告假。” “北斗真君告假。” …… 玉帝气得摔了杯子:“怎么连老君也不来?” 一旁的天将眼观鼻鼻观心,自从太白金星受刑发配,原本就门庭冷落的凌霄宝殿就变得更加无人理睬。来了区区十几个武将,能排上用的好像只有杨戬。 “让末将去扫平那魔头,还仙界一个清净的天都峰。” 玉帝目光深幽地看着他:“你准备带多少天兵天将去?” “十万?” 玉帝问他:“上回他闯南天门我们折损了多少?” 杨戬愣了愣,上回?一百多年前,他被派去西海追捕一只九头鸟,错过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听说战况很惨,玉帝直到现在都不允许仙人私下议论。 见杨戬答不上来,玉帝嘲讽地笑了笑:“十八万啊,竟拦不住他一个人。一步一个血脚印,几乎杀到凌霄殿的门口。” 杨戬惊呆了,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都没有这样惨烈的场面。他忍不住问:“那之后是谁将他拦下的?” “是太白…”玉帝眼神有些空,在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的场景。 ——一身白衣仗剑而立,在黑沉沉的魔风中单薄的就像一片轻舞飞扬的丝绢。他的肩上溅开了血花,那朵花还在不断地扩大,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玉帝从未想过一个总是面带微笑的人,狠起来可以这般不顾一切。 打败魔王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那个人的一声叹息。 “还是算了吧!”玉帝拍拍杨戬的肩膀,“即便要回天都峰,朕依旧是孤家寡人。” 杨戬:“……” 这样落寞的玉帝,数千年来他是第一次见。 杨戬不服——连太白金星都能击退魔头,更何况自己还是曾经和那泼猴战成平手的神将,怎么可能连一个文官都不如?! 当日,他收拾收拾就带着哮天犬就去往曾经的仙山福地——天都峰。 来到山下时杨戬吓了一跳,原以为此处早已被魔头糟蹋得不成样子,却不曾想,它的风光仿佛更胜当年了。 原来的老树青藤被漫山的桃花所替代,不知魔头使了何法,明明不是季节,却依然花开不败。若不是有缕若有似无的魔气,杨戬甚至以为入了哪位仙翁的洞府。 一山桃花化了杨戬的战意,他情不自禁地往上走,只想走到尽头看一眼种花人。花也有灵,此处的桃花开出了无声的寂寥。 杨戬有些不相信他是魔了。 顺着山路盘旋向上,哮天犬没走几步就用鼻子拱他——为什么要爬山,我们明明可以腾云驾雾? 杨戬没理它,连个眼神都欠奉——一只不懂浪漫的蠢狗! 来到山顶,杨戬看见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屋门前有条小路,直通向山崖。他朝那里望去,果然有个人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就是蚀阴王?”杨戬说话温和有礼,翻译过来就是——小生久慕盛名而来,希望有幸能与仙子见上一见。 哮天犬‘呜’了一声,耷拉下脑袋——丢人。 那人回头,长发轻轻摆动,露出了令满山桃花都为之羞愧的半张脸。 “我正是。” 杨戬的心蓦地雀跃了起来,神仙的身份、对峙的立场全被抛诸脑后。 “我…我想…” “你不是来赶我走的吗?”蚀阴王打断了他的话。 “不!”杨戬把玉皇大帝的落寞身影揉吧揉吧捏成一团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我就想问,天都峰的桃花都是你种的吗?” 蚀阴王垂下那双俾睨众生的眼,望着山下的花海:“是的。” “为什么要种桃花?”我也很喜欢桃花。 “因为太白喜欢。” “什么!”杨戬以为自己听错了,太白金星不是因为私自下凡扰乱人间秩序,被关押在海角之滨吗? 蚀阴王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说修道之人都爱桃,桃花桃木桃果样样都是宝,我愿用一山桃林换他一笑。” “……”杨戬呆呆地看着蚀阴王,许久他仿佛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他悄悄问自己:吸引自己的,到底是桃,还是蚀阴王,还是…太白。 “你要在此等太白金星出来?” 蚀阴王平静地点了点头。 杨戬激动地上前一步:“要是玉帝不放他出来,或者把他送上诛仙台怎么办?” 没有预想中的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代魔王蚀阴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无论多久我都等,无论去哪我都陪。” 杨戬没有想到,杀魔王的方法如此简单。他离去时深深看了一眼灼灼其华的桃花林,为了哀悼自己才怦然心动就碎之一地的处男之心,他决定不将此法告知玉帝。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万火千星消散后,一灯如明月为谁。” “师父…风儿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各位请各位新老观众多多支持,作者菌在此行个大礼!(oo) 万火千星消散后,一灯如明月为谁。——微博里看见的,鄙人觉得写得真应景。 ☆、出师不利(大修) 太白从凌霄宝殿里出来,守卫天将们对视一眼,决定当做没看见。 换做以往天将们总要与他开上两句玩笑——太白金星的好脾气跟他的事迹一样出名。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管仙界之主叫‘玉帝老儿’,却尊太白为上仙,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再加之太白金星还三番两次下凡去找那尊瘟神,历经过那场大战的天兵天将们每每想起,都会肃然起敬。 ——太白上仙真是一位有勇有谋、脾气好相貌佳的仙人典范。 这是仙界所有人的共知,连威仪的王母娘娘提起太白来都会面带笑意。 今儿个奇了怪了,守门的天将很有眼色地看出此刻的太白不能惹。一支不懂事的梅花仙调皮地挂住了上仙的发带,只见他脚下迅急如驰风,任一头乌发撒得满肩都是。扯落了几片叶子,梅花仙没得到他的一句安慰。 身影远去,一个人脸兔耳天将嗤笑道:“找上仙玩儿也不看看时候,没听见凌霄殿里摔杯子的声音吗?” 梅花仙委屈的卷起了叶子,将银色的发带小心地拢在中间。 另一个相貌端正却是蓝色皮肤的天将好奇地探过头问:“你听清里头说什么了吗?” 兔耳天将一副‘我是八卦王’的得意表情:“哎!都第几次了,玉帝又让太白主动去与老君和好,上回好像把太白上仙辛苦找来的仙参送给老君炼丹。话说回来,太白上仙从不对别人发火,怎么只跟老君过不去?” 蓝脸天将:“这个真没人知道,也许几千年前就结怨了,那时我们还神智未开。” 梅花仙悄悄的展开了几片叶子,偷听得很投入。 兔耳天将看着太白离去的方向,下了结论:“这回是把他气狠了,别是去把五行山下压着的齐天大圣放出来吧?!” 要说兔耳天将不愧是预言界的一颗沧海遗珠,他还真说中了十之八九。缺的一二就是,太白要放的不是齐天大圣,而是即将轮回转世的阴蚀王。 话要从十天前说起,那日太白起得早,闲来无事去昆仑瑶池遛了一圈,与王母讨了几杯酒吃。回程时见山间景色美极,当即觉得不睡它一睡简直对不起造化。于是太白翩然而落,趴在一块明净的碧玉上睡着了。 碧玉大约是一件上古法宝,修出了灵性,闲得无聊就让太白在梦中看见了一个人的三生三世。梦醒来,太白拢袖靠在碧玉上发呆,许久他才恍然想起这个人。 一个五千年前差点把刚上位的玉皇大帝打趴下的魔头,他要回来了? 太白回忆梦中听见那人的声音——我不过是个孤独了上万年的可怜人,为什么你们都容不下我? 乱糟糟的头发夹杂着血块尘土,贴在他削尖又苍白的脸上。他有一双动人的眼睛,整条银河都好像汇聚在那双眸子里,风华自成天地无双。即便疲惫令其失去了神采,却还是让太白心头一颤。身旁是尸山骨海、血流成河,他兀自坚毅地伫立在那,自成一派顶天立地。 投敌叛国的太白想:这样的人败在窝囊的玉帝手里,当真可惜。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太白看见玉帝又要逼着他和老君联手,他看不得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搓了把脸就把梦给抛在脑后,哪知今日… 阴蚀王要复活的事让天界几个研究星象的神仙捅到了玉帝面前,估计他没把握再跟阴蚀王打一次,于是就让老君想主意。那家伙漫天要价,说看上了太白洞府的那块地,打算要过来养他的牛。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白仗着比他们情报多,打算先下手为强,溜下凡把魔王找出来,养成只听自己话的乖宝宝。到时候他要把老君的牛宰了吃肉,把他的兜率宫全拆了种草养羊,哼哼,还要把他的那群白白嫩嫩的童子们…全部涂成黑色,笑起来一口白牙,晃瞎那老家伙的狗眼。 说干就这么干了,太白掐指一算,估计今日娃娃就要落地,他望着与家门一尺之遥兜率宫的宫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转身,他进了与隔壁相比明显破败得多,连牌匾都没挂的洞府。 太白站在镜子前把几乎坠地的长发扎成一捆,拿出块玉胎化成与自己模样差不多的肉身,一道金光乍现,肉身睁开双眼——温润如玉,肆意风流。太白满意地看着凡身的自己,抚了抚额角垂落的一缕碎发,小声嘟囔:“李耳凭什么跟我比,整天把自己打扮成老头子,骗的一身老成持重,万人敬仰。” 太白不知从哪翻出了把折扇,风度翩翩地拿着它晃到了厅中,惊喜地闻到了一股酒香。原来是孔雀仙子从南极仙翁处给他偷来的美酒,不喝掉是否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他空白乏味的漫长岁月里,只做两件事,一是为玉帝卖命,二就是喝几口小酒了。南极仙翁的酒比王母的玉酿还要难得,太白想,反正还早,难道让他下去给小娃娃喂奶吗! 一坛酒喝完,他心安理得地醉了,醒来便是十日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太白懊恼地瞪了眼空空的酒坛,火烧屁股般地赶下了凡间。 摇身一变,上仙成了神棍,落差有点大。 太白很自信地往年芳十岁的小魔头跟前一站:“小孩儿,我夜观天象发现你我非常之有缘,我收你做徒弟好不好?” 刚刚被亲戚一家烦得要发狂的程风,面对眼前这位突然蹦出来的闲杂人等生不出一点好感。 “自己报程家的名号上对面饭馆去要个馒头,闪开,别挡我路。” 程风绕开他就要走。 “且慢。”太白叫住他,“缘分修来不易,你应当随缘。” 太白在天界魅力无边,只要他想,勾搭谁都是手到擒来。被一个小孩拒绝,太白全都归咎在仙魔不合的传统文化上。 “你…”程风急着回家看望娘亲,归心似箭恨不能穿眼前之人而过。 “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喊人动手了。” 太白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高大家丁,他根本不当回事:“你骨骼清奇,慧根难得,习武学术都是极好的。千里马亦需要伯乐,认了为师包你不会后悔。” “滚!”程风愤怒地瞪着他。 太白叹口气嘀咕:“不就是迟了几日,怎的这般难缠。” 他看了眼程风身后,微笑着说:“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莫名其妙的疯子。”程风气冲冲地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太白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他抬头望望天,苦笑了一下:“蚀阴王啊,本仙的救命之恩你可要记得报。” 热闹的市场中有人凭空消失,竟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个卖菜的大妈抬头:“咦?难得见一个长得如此标志的道长,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神仙私自下凡本来就违反天规,更不许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好在天网恢恢,又疏又漏,太白笃定天界此时绝对没人在工作。 他闪身出现在一条小巷子里。 “诸位兄台,光天化日埋伏一个小娃娃,似乎有伤天理吧?” 五六个混混正在交头接耳,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恼羞成怒地走过来:“你他妈多管什么闲事,快点滚。” 太白一派从容地看着他,笑道:“我未来的徒儿就快来了,我先替他收拾一下前路。” 混混们靠拢过来,围着太白轻蔑地冷笑:“我看你是找死。” “是吗?”太白说话依旧如春风和熙,“那我们就开始吧。” 程风回家必须经过一条小巷子,往常巷子里是没有同路人的,今天却神奇地看见六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混混在给一个人下跪磕头,其中还有好些人已经痛哭流涕了。 “仙人我错了,求您放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改日我就改行,好好做人去…” …… 太白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淡笑着说:“行了,记住你们说的话,都去吧。” 那群混混们忙不迭跑了,地上还残留着两只鞋。 太白回身对着程风微笑:“我已经为你扫清前路,你可以过去了。” 程风看着那些小混混跑远,心里翻腾汹涌地怒火,骂道:欺负我年纪小,找几个人来演戏糊弄我。 他走到太白面前,脑袋刚到他的胸口,可气势汹汹,倒像是他比太白还要高一个头。 “死神棍,再到我跟前讨嫌,我就打断你的腿。” 太白怔了怔,有些失望地说:“我可是救了你呀,为了让你避过此灾我还犯了戒。” 程风年纪小,脾气却不小,他做过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狠事。对着一个讨人厌的神棍,他毫不隐藏这种凶戾。 他拽着太白的衣襟,把他抵在墙角。身高差有点滑稽,但程风不在乎:“我这辈子最恨神棍,没有之一。你敢再试图接近我家,我就让人把你沉塘里去,说到做到。” ☆、强制收徒 “嘿,算命的,识字儿吗?” 相士看了眼桌上的俩铜板,连白眼都懒得翻。 大汉有些急,用汗津津的手想去拍他雪白的胳膊。 “别动。”相士赶忙制止,“我观阁下面相凶险,恐有血光之灾。进日不宜出门,快快回家躲两日,避过此劫再说。” 大汉原本受雇于人,专程来找他麻烦的,乍一听自己有血光之灾,不由汗毛倒立,整个人心虚了起来。 “你…你别胡言乱语,我才不信你们这些妖道。快给我捡包袱走人,挡着我看风景了。” 相士摇了摇头:“信不信由你,见到名字中带木的人赶紧跑,千万不要与他发生争执。” 大汉眼珠转了转,实在想不起最近得罪了谁,面前的假道士一本正经说得跟真的一般。所谓怂人搂不住火,无端的心虚给他添了好大一把柴。他起手就掀了面前的桌子,相士闪得快,没受到波及。 “请阁下让背后的主使出来见我。”相士依然彬彬有礼,眉宇间却是严肃了不少。 “放屁,哪有主使,谁能指使我?”大汉想起掌柜说的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古董斋请来的人。 相士挑了挑眉,点漆般的眉目仿佛容纳了百川万物,他一眼望去大汉张狂的怒火刹那间冷却凝固。唇齿微起,他的声音竟是从人心底发出:“请回去转告他,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业障则会跟随生生世世。你们不信道,我就与你们说禅,还不信,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 大汉指着相士,不想却看见他身后的人。 “周大牛,你乘我不在睡我妻子。”来人是一个瘦小的柴夫。 大汉蔑视地看他一眼,对他根本没有印象。 “你妻子是谁?这条街和我睡过的女人多了去了。” 柴夫一只手背在身后,相士看在眼里。 “我妻子名叫阿秀,后街卖豆腐的。”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字字都是深深的恨意。 可大汉根本听不出来,转而把刚才从相士那攒下来的火全撒在了柴夫身上。 “原来那个小娘子的相公就是你?难怪她迫不及待的要爬墙,哪个女人受得了你这种小柴棍。” 一旁的相士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对面二楼的窗户,背着手走了。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人群的骚动,还能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着喊‘李力不要’。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凡人怎么都那么固执? 走开的相士便是白龙鱼服的太白金星,在凡间待了两日,碰了两鼻子的灰——该死的魔王小崽子竟然不领他的情,每次看见他都像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太白觉得自己太冤了,程风父亲的死跟自己又没有关系。 为了生存,太白只得临时支个摊子挣点钱糊口,顺便为小魔王积点福报。 谁能想到,万能的神仙是受到监管的,不能对凡人使用法术,不能变化金银珠宝来扰乱民间秩序,更不能暴露身份赚取香火——这些都是要扣功德的,年底评审若是不过关,严重的说不定要被扔下诛仙台。 太白把仙身留在了天界,带下来的肉身还需要靠五谷来滋养。上仙苦啊,总不能老靠着啃仙丹来过日子。 神仙就该无欲无求,住在漏风的茅屋里没什么,喝着浑浊的井水也没什么,闻着酒香却不能喝…更是没什么。 真是自找罪受。 太白一甩衣袖,决定再去同魔王转世软磨硬泡。 魔王似乎投了个好胎,住在朱门大院里。富贵自是不用说,光从外头吃得油光水滑的乞丐就能看出来。 小魔王如今已经十岁了,正是要懂不懂,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的固执年纪。加之他的早熟、叛逆,让太白头疼不已。 “道长,又来找我家公子?”来应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小伙,他人很懂礼貌,太白挺喜欢他。 “不,我来找你家夫人。”太白用两日就收服了这家人,小小的点拨让他们俯首帖耳。这家的夫人正是小魔王今世的娘,怀一肚子苦水,最容易让太白这种神棍乘虚而入。 要说魔王的娘程氏,头一年的新寡,在府中见一个年轻男子是很不妥的。但由于太白过于仙风道骨、道貌岸然,见过他的人竟都生不出什么歪念头来。 太白进门前对应门的少年说:“出门往西百步,可遇财神,速去。” 少年欣喜地睁大眼睛,对他道了声谢,拔腿就跑。 太白含笑看着他的背影,失笑着摇了摇头。泄露一些无伤大雅的天机,天庭没工夫管这些琐事。 听说道长来了,正在跟程风诉苦的程氏立刻眉开眼笑。她拉着儿子一同到大堂候着,生怕有半点失礼。 “道长突然来访,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前日太白对她说过,程府运势转了,恐有变。本来丈夫死后就留下一堆糟心事,太白的话让程氏愈发坐立难安。今日总算把他盼来,程氏几乎想扑上去。 全程府的人都把太白当成救星,除了程小少爷——也就是大魔王。 太白若有似无地扫了眼程风,嫩生生的小脸透着戒备,一双大眼睛如兔子看着大灰狼。这两天他受过恐吓,也被人堵截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都怪南极仙翁的那坛酒误事,太白推卸责任地抱怨。 拿魔王没办法就只能从他娘那里下手,于是就有了如下对话。 “程夫人,恕我直言,化解程府这场大灾不是件简单的事。要费我修为不说,还会有损寿数,贫道有一条件与夫人交换。” 程氏诚惶诚恐:“道长请说。” 程风赶紧拦住他鬼迷心窍的娘:“娘,您都还不知家中要发生什么事,怎能如此轻率信了外人。” 程氏一听愣了一下,觉得儿子说的没错,但担忧冒犯太白,一时又难以启齿。 太白‘呵呵’一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儿,机敏过人。” “什么?”程氏震惊地盯着太白,不一会儿又垂下眼帘,“实在抱歉,妇人无知,冒犯道长了,不知道长能否解惑。” 太白向程风靠近了两步,从他深邃的瞳孔中看到了他的前生——很像了,还好来得及。 “贵宅的布置本是腾龙之局,我观此处龙气仍在,但被困而不出。龙已生怨,这股怨念不去,程宅中人怕再有血光之灾。敢问程老爷为何要在冬日深夜去往那灯火不见的夺命寒潭?” 程氏眼中由惊诧变成了惊恐,她慌乱的想:他知道了,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外人都以为程老爷是病死的,其实不然,在某日深夜程老爷醉成了一滩烂泥,程夫人和儿子一同把他仍进了池塘,造成醉酒失足落水的假象。还有几日就要下雪了,待程老爷被下人捞起来,也只剩了半口气。没有半个月,就对外宣称其感染风寒过世了。 程氏已心虚地做不了声,她腿一软一屁股摔进椅子里。 “你个臭神棍在我家乱说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程风扯着嗓子朝太白吼,他不是做贼心虚,而是想护着他娘。世人都在欺负他们母子,眼前这家伙也不是好人。 太白微笑着伸手按住了他的头顶,不顾一屋人各色的表情说道:“勿恼,我是来与你们解忧的。世间的公道不由我来断,我只做想做的事。孩子,你很孝顺。” 程氏这回醒过了神,扑上来拜在了太白脚下:“道长,求您,求您救救我们孤儿寡母。” “娘…”程风哀求道,不知为何,他就是对眼前这位白衣飘飘满身仙气的人充满敌意。可能他的穿着与四年前被他爹请来的‘高人’太像了。 太白搀扶程氏站起来,笑容仍旧云淡风轻:“贵宅是风水导致了人不和,要放了这条龙,方能回归太平。” 程风恶狠狠地瞪他:“他本就不是好人,不用怪那条龙。” “你啊…”太白摇摇头,转向程氏:“总之我要收您的公子为徒,才会替程家消了此灾。” 程氏为难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又看回太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要是把他带走…” “谁说我要把他带走了,”太白笑,“我不过就想每日教他些东西,不让本门的绝学后继无人罢了。” 程氏惊喜地抬头:“真的?我的孩儿还能留在我身边?” 太白含笑点头。 “风儿,还不快给师父磕头!” 半个时辰后… “哎,我的乖徒儿,可是哭够了?”太白站在后院的小桥上,脚下就是淹死程老爷的那汪池塘。 程风脸上已不见泪痕,只是双眼还红的像只兔子。 “你个神棍。”方才在房里娘亲对他苦口婆心,含泪相求,终是让他迫不得已认下了师父。认归认,他心里从来没把‘师父’当回事,总有一天要把他剁碎了喂鱼。 太白一步步蚕食小魔王的目的迈开了第一步,心情特别好:“乖徒儿,今后你就知道师父的好了。来,为师送你一个见面礼。” 一枚翠绿的八卦吊坠,水色之上成,人间难见。程风亦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倒吸一口气:“你靠坑蒙拐骗还能弄来这么好的东西?你到底看上了我家什么?” 太白把吊坠挂在他脖子上,微笑着说:“我就看上你了。这枚八卦牌是仙家宝物,不可轻易取下,更不能赠与他人。” 程风吸吸鼻子,冷冰冰地嘲讽道:“别有一天官府把我抓起来了。” 太白哈哈大笑:“不会的,要抓你就把为师供出来。” “道长——你真是神仙——” 桥上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由远及近跑来的少年,正是方才应门的小厮阿华。 看他跑得火急火燎,程风推他一把:“赶着投胎呢!” 阿华喘着粗气,面色狂喜:“道长真是神仙,我刚才听您的话往西走,救了个被恶犬追赶的小娃娃,没想到他竟是钱掌柜的独子,看,两贯钱,他给我的答谢。” 程风不屑一顾:“还以为有多少呢!” 阿华感激地说:“两个月的工钱啊,正好给我娘看病。谢谢,谢谢道长,谢谢仙人。” “嘁,他哪里像仙人了。”程风瞟了眼太白,这人就一靠脸吃饭的江湖神棍,“瞎猫碰死耗子罢了。” 太白先对阿华点点头:“这是你应得的,助人为乐的福报。” 然后问小魔王:“你觉得神仙该长成什么模样?” “不知道,最少要有让人不敢仰望的风仪,反正不是你这水平。”小魔王开始胡说八道。 太白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恐怕要你失望了,我的徒儿。天庭里有能长得像人的就很难能可贵了,再有为师这般相貌的,真心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下呗呗呗呗…… ☆、讨好魔王 被迫认了个便宜师父还不算,那神棍还要在程府住下。用程氏的话来说就是:‘养个仙人在家多好,吃的不多还能镇宅。’ 程风始终觉得‘仙人’就是骗子的代名词,那神棍总是笑呵呵的,一看就没安好心。当下虽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收,但保不准他图的是更大的东西。程风人小鬼大,有个人面兽心的爹,有个不懂事的娘,又有一家子糟心的叔叔婶婶,难免心眼多。 他迟迟不肯正式拜师,就在等着看太白如何有本事解决家里那条‘龙’。他才不信这些弄虚作假的东西。 太白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只是要对得起这具肉身,有个地方解决三餐才是最重要的。 拖小魔王的福,今天的午饭特别丰盛。若帮他解决了眼下的麻烦,今后还有可能更好。太白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嗯,吃鱼还是要去东海找龙王,不过他要肯换个厨子就好了。 太白到底是神仙,维持肉身不必太多进食,每道菜尝一口就饱了。程风作为一家之主是要陪客的,冷眼在一旁看着,心说:这食量是在喂猫吗?装吧,看你能装多久。 “风儿不动筷,是吃饱了吗?”太白问。 小魔王名叫程风,世上唤他风儿的只有娘亲一人,乍被个外人这么唤,令他怔了一下。‘风儿’,多么亲切又温柔,小魔王很渴望有更多的人能这么唤自己。 逐了他小小的心愿,程风的语气好了一点:“嗯,我刚才用过点心。” 太白点点头:“那待会儿你就陪着为师一道吧。” “干嘛去?” “让你瞧瞧为师的本事。” 程府的问题并不是太白瞎编,他初到此地时就发现程府乌云罩顶,开始以为是魔王降世的缘故。后来才发觉不对,程府的问题是人为的。 程家兴旺了近百年,从程老爷这一代起开始枝叶凋零,人心不合,估计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你们程家独占这条龙这么多年,是时候将它放走了。” 太白带着程风来到后山,那里有一块从不长草的土地。程风想起当年表弟被祖母抽了个五彩斑斓,就是因为他刨了那里的土烤叫花鸡。还害得程风从此对叫花鸡产生了阴影。 程风不明白这块一毛不拔得烂地会和龙有什么关系。 “退后两步。” 太白结了个手印,平地忽然起了风,程风差点摔在地上。 “别怕。”太白单手撑住他的后背,微笑着给他鼓励,“你比它强大,它不敢伤你。” 虚空之中出现一条高约数十丈的龙身,黑色的鳞片黯淡无光,头顶的龙角齐齐断裂。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你是何人?如何能将我唤醒?” 太白答道:“我乃太白金星,路经此地发现有上古龙族被困,特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黑龙盯着他:“原来是上仙,吾还不能走,程家仍欠我一愿。” “何愿?” 黑龙看见了一旁的程风,对方看不到它,不知道巨大的龙息就吐在自己面前。 “百年前程广平与我达成协议,我借龙气给他,他给我找来甘木助我疗伤。百年之期已过,等我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阵法困在此地。无耻的凡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太白‘啧啧’了两声:“甘木我来想办法,你放过程家如何?” “不行。”黑龙喷了口气,寒意顿时笼罩整个山头。 “甘木是程家欠我的,拘禁之辱不得不报。” 太白有些为难地看着程风:“你的祖先把这条龙得罪大发了,怎办?” 程风已经被寒气逼到了太白身边,又怕又冷,不知不觉把小脑袋埋进了太白的臂弯里。 程风瓮声瓮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使了什么邪法,快点收起来。” 太白想了想:“不如把财富还给它如何?反正你今世也没有子孙福,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不要,”程风抬起头来吼他,“没钱难道要我跟你去招摇撞骗吗!” “呵,你倒想得多。”太白敲敲他的头顶,又对黑龙说:“程家的家主已经因你的怨气死去,他的后代只有这个孩子,他,你动不得。” 太白广袖一挥,柔和的白光在黑龙身上亮起,残缺的鳞片渐渐复原,又泛起了耀眼的光泽。 “我不善治愈之术,只能做到这。三日内,我会为你找来甘木,让你恢复龙角。” 黑龙一声长啸,以程家为中心开始大量聚集乌云,雷声大作却不见下雨。 “上仙,吾给你个面子,三日后来取甘木。” “去吧,禁制已解,下回别再贪睡了。被凡人的小把戏困住,多伤颜面啊。”太白祭出长剑,凭空画了个符咒。符咒打入云层,大雨倾盆而下。 不消片刻,经雨水冲刷的地面露出了原型,他们脚底踩的正是用来镇压黑龙的石碑。纂文已经被破坏,现在它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黑龙一跃入空,绕着小城翱翔了一圈,钻入云层消失不见。 云收雨歇,阳光重回大地,程风惊喜地发现,原来天是蓝色的。 他指着蓝天白云:“这是怎么回事?” 太白背着手顺着他所指仰头看去:“那条龙的怨气笼罩了太多年,如今它走了,你的视野便不再有遮挡。” “怎么?”太白见身旁的人久久不语,低头看他。 程风正讷讷地看着太白,很有灵气的大眼睛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一个人。 “你真的不是…神棍?”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2节 “臭小子!”太白笑着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为师本领高强,想学就规规矩矩叫我声师父。” 程风捂着脑门撇了撇嘴:“有本事也不代表你就是好人,有本事的骗子更坏。” 太白真是败给他了:“小白眼狼,为师还要去给那条龙找甘木,你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行不行?” “甘木是什么?” 太白头疼地回答:“你家祖先欠那条黑龙的一件宝贝。” 程风蹙眉道:“柴房里好多木头,还有库房也有。” “你那些东西没用。”太白转身就要走。 程风忙拉住他的手,他有些过意不去,刚才的恐惧感让他意识到家里真有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别人帮了他忙,说什么也要感谢一下。话到嘴边就成了:“唉!你要去哪?” 太白的手被另一只小嫩手捉住,肉呼呼的,软绵绵的,这可是大魔王的手啊!太白乘机吃了把嫩豆腐,反握住孩子的手。 “乖乖在家等我,不出三日一定赶回。” 程风感受着手背上的温暖,小脸儿染上了一层粉色。 “你要不要人帮忙?”程风小心翼翼地问。 “你暂时还帮不上忙,等长大了再说。” 太白温和地笑着,他知道,小魔王这只青蛙已经下锅了。 一块甘木就换来小魔王的信任,真值当。 临走前太白交代:“我没回来前不要放任何人进家,若还是有人进来了,准备五十两纹银,把县太爷请来。” 待太白走后,程氏问道:“道长何事来去匆匆?” 程风把看向门外的目光收回:“他说去找个东西来还给那条龙。” “菩萨啊,家里真有龙?”程氏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程风笑了:“娘,那是道士,您该念道德天尊才是。” 程风不知道道德天尊才是他师父的忌讳,无意中给他娘出了个馊主意。 太白风尘仆仆地赶往瑶池,出卖‘美色’从仙女妹妹手里换来了一小块甘木。回来时就看到了程氏送他的‘大礼’。 太白一进大堂就愣住了,面前一尊真人比例的‘太清仙境大圣道德天尊’正在对他慈祥的微笑。 “……”太白冷下脸,“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程风看出他的不悦,心知娘亲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本该担忧的时候,他却从太白不高兴的脸上找到了喜感。心下窃喜,总算找到了这神棍不喜欢的东西,他不舒服我就开心。 也许魔对仙的排斥是出于本能。 他从容地回答:“这是娘亲感念你的恩德,特别诚心奉上的大礼。” 太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指尖微抬,‘嘎’一声,人像从眉心处裂开了一道细纹。纹路越来越大,直至整个身体都一分为二。 程风惊呼:“啊,他裂开了。” 太白冷笑着说:“他跟你们家八字不合,供奉不了,今后别做蠢事了。” 看见程风无所谓的神情,太白心情好了一点:“乖徒儿,来跟为师说说这些天的事。” 程风预感神像是他搞得鬼,为什么修道之人会跟道家始祖过不去?这个念头在乘风心里徘徊不去,看向太白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你不是神机妙算吗!” “那是,但有人可以说,我为什么要费这个神。”太白施施然坐在了太师椅上,拿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他的神态很专注,好像在十分认真的品味茶的味道。程风终于肯承认,他的便宜师父是个长相很不错的神棍。 “二叔来硬说要继承我父亲的家产,差点打伤了母亲。然后五十两买来的县太爷把他抓走了,娘亲这会儿正被族里的长老训斥。” 太白点点头:“放心,为师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大魔王要历经三世凄凉,令他心灰意冷,方能归位。太白不知能不能阻挡他归位,哪怕归位了,也不愿他变得那么冷… ☆、教徒有方 家里坐着一只‘神仙’,程府的人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 程氏被族长放回来时差点又给他跪了。 “道长啊,多亏您那五十两纹银,县太爷正在牌桌上输着,没带钱他真来不了。” 太白感叹世风日下,凡人的官有钱就可以请,天庭的神仙…连玉帝都凑不出来几个。哎,不提也罢! “你家的龙气已经消失,今后祸福就要靠自己了。了了这桩事,最好开始积点福报。” 程氏感激地道了谢,又愁眉苦脸起来。刚才族长找她去,一直逼她把家产给二叔管,甚至提出让她嫁过去。简直欺人太甚。 她有儿子,为何还不能继承丈夫的家业? 她很需要帮忙,却不知该如何像道长提这种家长里短的事。 程风做完功课回来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母亲身旁,不出声,不打扰。 太白不想插手太深,上次他帮程氏避过一劫,改变了她的命数。此事不可一而再,不然就全乱了。 程氏见太白无意点拨,她也不是贪心的人,只要有他守在儿子身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族里的事,只要自己强硬一点,拖到儿子长大成人就好了。 “风儿打算何时开始与我学艺?”待程氏走后,太白问。 程风还真没想过能跟他学什么:“你打算教我什么?看相算命看风水?” 太白平心静气地说:“学——修心。” 程风恍然大悟:“我以为只有和尚才念经。” 太白:“……” 大魔王真不得了,这么轻易就识破他准备进行洗脑教育的意图。 “你不喜欢?” 程风:“当然不喜欢,我又不想出家。” 太白想了想:“那就这样,明日起我带你出去攒功德,理论结合实践。” 程风不明白什么叫做‘攒功德’,但是他对‘出去’两个字很感兴趣,小孩子都喜欢。 “那我就不用念书了吗?”他问。 太白想也不想就说:“你再投十辈子胎都不会是文曲星,读书是在浪费生命。” 太白来的这些天,说过那么多话,只有这句说进了小魔王心里——原来这家伙是我的福星。 小魔王矜持地抿抿嘴,心里有几百只青蛙在欢跳,面上还要维持着‘我很想为往圣继绝学’的纠结。 “这事我说了不算,要去同娘亲请示。” 太白点点头:“应该的,好好同她说,不行就交给我。”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方才都是为师一面之词,风儿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可以告诉为师。” 程风歪着头,一脸不明白:“将来?长大成人以后?” “对,若合情合理,为师可以帮助你。” 哪怕是魔王转世,也该有他的人生。太白发觉自己有些武断了,若他向往功名利禄,现在让其修道,恐会修成怨。 程风想的将来跟太白有点不一样,他恶狠狠地说:“我不想看到二叔那一家,不想看到娘亲受欺负,我想做大英雄,坏人都不敢来招惹我。” 太白静静地听着,神色淡淡。程风说完之后问道:“你可以帮我吗?” “为什么要是英雄?” 程风:“啊?” “英雄首先是为善,与善相对都是恶。若为恶,恶至深处其相对就都是善了。做英雄很难,做恶人相对容易些。” 太白不知为何会突发奇想对大魔头说这些,也许就是一时好奇。 程风还小,善与恶只能唯心而定。 “恶人就是像父亲那样吗?喝醉了就欺负我和娘亲。” 太白怔了怔:“或许…还要更坏一些。” “不要。”程风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要做英雄,把坏人都打死。” “做英雄会很累,比做坏人要累百倍千倍。”太白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若坏人要写十篇大字,你就要写一百篇。坏人写一百篇,你就要写一万篇。很可能这一世你都写不完,赢不了坏人。到时,你怎么办?” 大字的比喻正中程风的红心,他不可避免地动摇了:“做英雄这么累啊?那我不做大英雄了,就做个不坏的人好不好?” 太白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与恶,不要排斥坏人,有时候不应该把好坏分的那么明确。你若想简单,做个安安静静的普通人便好了。” 程风听出来了,他的便宜师父是在教他,什么也不学,整天疯玩就好。 他眯着眼睛瞪太白:“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不知上进,就预谋着来带坏我?” 太白又被他打败一次,赶忙举手投降认错:“是为师错了,大英雄想学什么为师就教什么。” “总之不想写大字。”程风暂时把英雄狗熊放在一边,当下说服娘亲别让自己读什么劳什子书才是大事。 小魔头一溜烟跑了,太白失笑着摇了摇头。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一阵微风,太白看着被风卷落的一片树叶,若有所思。 程氏的意思是,不指望孩子能高中状元,但也不能让他变成个一无所知的混混。 太白保证,文化课程不会落下,品德教育也会重视,生活技能将因材施教,总之决不让程风荒废了大好年华。 出于对‘神仙’的盲目信任,程氏不知自己儿子即将被拐,反而还感恩戴德。在太白再次推拒‘答谢’之后,这种崇拜被冲到顶峰。要不是儿子还要继承家产,程氏甚至动了让他认师为父的念头。 对了,太白在凡界的名字叫李长庚。 “长庚,你说的实践就是带我陪你‘练摊儿’?” 程风满脸无聊支着下颚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旁边挂了面小旗,上面用苍劲的大字写着——看相算命,问鬼收妖。 太白似在打坐,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有嘴皮动道:“徒儿,不可直呼为师名姓。” 程风深深地怀疑他在装模作样,菜市口这样喧闹的环境如何能入定? “我还没正式拜师呢,不能算师徒。” “那何时拜师?”太白脾气真的非常好。 程风抬眼望天:“看吧,先让我考核下你的人品和本事。” “……”太白心想,这话让李耳听到了,最少会嘲笑自己五百年。 “徒儿,看来第一课为师要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日落西山,程风看着空空如也的钱罐。 “你这造谣撞骗的生意不咋样啊!” 太白手里拿着把色泽温润的紫砂壶,里面总能倒出清澈的茶水,冷热适宜,源源不断。 “没事就好,表示天下太平。”他不以为意地抿了口茶,神色泰然。 “那你在傍上我娘前是如何生活的?”程风好奇道。 “贫嘴。”太白笑骂,“为师乃世外高人,餐风饮露亦可逍遥。” 程风回想这两日:“我见你还吃肉。” “为师拜的又不是如来,”太白正准备好好跟他普及一下儒释道的知识,忽地目光一顿,面上沉静下来。 “乖徒儿,咱们生意来了。” “咦?”程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从街对面的古董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那人面色晦暗,一路长吁短叹。经过摊位时,太白出声道:“我观这位老爷面相凶险,再不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那人停住脚步,忧愁的面容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他几乎是在咆哮:“我都这么倒霉了,你个假道士还要落井下石咒我。” 太白无视他的责难,反而温文有礼地请他入座。 “您先坐,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同我说。” 那人警惕地看着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恕我直言,您已经命不久远,只有我才能救。”太白伸出手,“请让我看看您的手相。” 那人愣了一愣,戾气褪去:“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上有老下有小,如何会去…” 太白叹了口气:“护城河不是个好去处,水不仅不够深,还很臭。” 程风在一旁好像听出了点门道,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 “道长…求您救救我!”那人缓过神来,激动地对着太白下跪叩拜。 一般百姓都怕被人跪拜会折了寿,诚惶诚恐地把人拉起来。程风暗自观察,发现那神棍就像习惯了这些一样,坐的四平八稳,安之若素。不身居高位还能端出这么好的架子,真是太会装了。 太白虚扶了一下,示意那人起身:“若你命中有此一劫,我是不会管的。可邪祟为祸,我定不能袖手旁观。” “邪祟?”那人讷讷地跟着念了一遍,似在回忆什么。 “摊开手。” 太白执起他的手,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你给我如实说来。” 对面二楼的窗扇被关上,一道红色的人影飘出。 “主人,那相士又来坏事了。” 窗户旁坐了一位紫衣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本该是很和善的面相,却在左边眼角上长了一粒朱砂痣,平添了几分凶煞。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我出手,若连扬琴都奈何不了,哼,就随他去吧。” 红衣人是个女子,她微微诧异道:“主人拿扬琴试探,就不怕…” “我最不喜挖个人心还要扭扭捏捏的废物。” 红衣女子勾了勾唇,恭敬地行了个礼:“是,属下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我就很开心了!! 要是看完肯顺便收藏一下…嘿嘿嘿…作者菌会笑醒!! ☆、带徒收妖 那中年男子名叫周辉,原是布庄的老板。两个月前在古董斋买了一支花瓶,怪事就此开始了。 周辉好赌,买了花瓶后他就开始逢赌必赢。他高兴过后,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就开始不务正业,每天都混在牌桌上。有一天他妻子打扫卫生不小心摔碎了花瓶,周辉当日就输了快倾家荡产。 他回家将妻子狠狠打了一顿,他妻子气不过,就上吊了。不过因为发现得及时,人没死,昏睡了两日后又醒了过来。不过周辉认为,醒来的妻子,不像原来的那个了。 “就是说,你认为她被什么附身了?” 周辉慢慢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犹豫地说:“我也不确定,阿梅明明什么都记得,说话也很有条理。可我…就是觉得她不对。以前阿梅很爱唠叨,至那日起,没人同她说话,她能一天不开口。她不抱怨,不发火,好像把我打她的事全忘了。” “嗯。”太白又问,“那你今日又去古董斋干什么?” 周辉有点难为情地摸摸头,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拿着花瓶碎片想请他们帮忙补好,说不定还能用…”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连程风都要翻白眼了。 太白不对他的行为做任何判断:“他们同意补了吗?” 周辉沮丧地摇摇头:“掌柜说灵气已泄,补好也无济于事了。” 太白从个小皮囊里拿出张黄纸符:“把它贴身放着,不可湿水,不可脱。一切过了今晚再说。” 周辉半信半疑地道了谢,拿着符走了。 程风见他走远,跑过来拉太白的手:“怎么今晚不帮他?” 太白眨眨眼看着程风:“晚上小孩子要睡觉,不然长不高。” “你…”程风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神棍刚才还说斩妖除魔,义正言辞的。这会儿为了这种小事就把人打发走,程风无法理解。 太白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你放心,我画的符保他性命绰绰有余。” 月上中天,雪白的身影站在程家的池塘边。 “程世昌,你为何还不肯去轮回?” 忽隐忽现的人影缓缓出现在水面上,走近可以看到他双目赤红,惨白的肤色下是可怖的青筋,嘴巴张大,好像下颚与头骨分离了一样。 他的声音比夜晚的风声还轻:“我被至亲联手杀害,怎能咽得下这口气…道长,我要报仇。” 太白冷眼看着他:“你待妻儿不善,恶果是自己种下的,你若觉得不平,可去向阎王喊冤。” 程世昌抖着嘴唇,污水从那张合不拢的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 “不…不…我要亲手拧断那小兔崽子的脖子…” “执迷不悟,”太白眉心现出神仙印,对着虚空中说:“此地的黑白无常速速来见。” “下官见过上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齐拜在太白身前。 太白对他们说:“把他带走吧。” 白无常面色有些为难:“上仙,他还与另一个人的命数有关联,我们不能带他下地府。” “是程氏吗?”太白问。 “是的。” “哎!”太白叹口气,“程氏现在还不能死,能不能在宽限一段时间?”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问:“上仙要宽限几日?” 太白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太上老君炼的九转还魂丹,想必二位比我用得着。” 黑白无常一愣,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老君的仙丹啊,随便卖一颗就够他们逍遥一整年了。 白无常率先伸手接过:“上仙太客气了,那我们就先把程世昌带走了。” 黑无常瞪他一眼:“出息!” 他恭敬地对太白行了个礼:“不知上仙打算——” “五年。”太白抢白道,“她的五年阳寿我会用功德弥补,不会让你们难做。” 目送程世昌的冤魂在阳世上消失,太白转头进了程风的房间。夜深露重,小魔王一点也不怕冷,坦荡的双腿把薄被踢到了床下。 太白捡起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就坐在床边对着他发呆。 程风这一世,六岁前有祖母疼爱,享尽天伦。祖母过世后,父亲恶习难改,整日毒打他们母子。十岁后丧父,半年后丧母,被亲戚霸占家财,虐待到十四岁。杀了所有人后上山为寇,抢得一女子为妻,成亲当夜被妻子下药,死在最信任的兄弟手里,终年还不到弱冠。 这本该是程风的一生,太白的出现扰乱了它们。扰乱的命数都是要还的,与大魔王有关,本金翻十倍。太白心里苦啊,就为了跟李耳赌气,到底值不值? 睡的跟猪一样的程风翻了个身,一脚踹在太白的腰眼上,猝不及防的偷袭,害得他差点跳起来。 “臭小子!”太白泄愤似的在程风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挠了挠他嫩嫩的小脚丫,这才回房休息。 翌日,太白带着程风来到周辉的家。走到门前,太白问:“我给你的八卦牌戴了没?” 程风摸摸胸口:“带了。” 虽说程风的灵魂是只无法无天的大魔王,但他现在还是人身,保不齐会有什么大胆包天的妖怪打他主意。 甚至还要防着其它神仙来插一脚。 如今程风是他的人,不经过他允许谁都别想动一下。 太白让程风去叫门。 不一会儿,一个七十出头的老太太就来应门了。她一见到太白,浑浊的眼睛明显地闪躲了一下。 “请问你们找谁?” 太白道:“找要找的人。” 老太太面色不好,看起来又怒又怕,举手就要关门。 “老人家,你不想救自己的儿子吗?”太白单手撑住门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老太太退后两步,慌忙朝里屋看了一眼。 “我儿子好得很,不用别人来救,你…你快走。” 太白摇摇头,凡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惑,宁愿信眼前也不愿相信心。 “你的媳妇已经死了,如今家里的这位,恐怕不是人。”太白如实地告诉她。 “不想让你儿子死,就快带我去见他。” 老太太眼里突然大滴大滴的落下泪水,她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出来唤了声:“祖母。” 小女孩一点也不怕生,先对着太白甜甜一笑,又看见程风,笑嘻嘻地说了声:“小哥哥好。” 然后才像只欢快的雀儿一样,跑到老太太面前,抱着她的手:“娘亲说请客人进屋。” 老太太这才抖了一下,蓦地蹲下来抱着小女孩痛哭。 程风看不明白,又有些害怕,进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牵住了太白的手。温暖的手掌让他有安全感,第一次要去面对妖魔鬼怪的恐惧也抵消掉了许多。 “徒儿怕吗?”穿过大堂明显感觉到周围被湿寒的雾气所包裹,头顶上的阳光仿佛遇到了什么遮挡,小院里阴森森的。太白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考虑到程风还小,想给他点鼓励。 哪知小家伙躲在他手臂后调皮地龇牙:“不怕,有你挡在前面。” 太白笑着戳了戳他的脑门:“终于肯信任我了?” “不信。”程风做了个鬼脸,“就觉得你没那么容易输。” 太白哈哈大笑:“我就从来没输过。” 走到门前时程风已经冷得牙齿打颤了,太白就像没事人一样推门而入。 屋内又黑又冷,还有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程风捂着鼻子:“什么味道?” “尸臭,里面有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道长,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从帐子后面走出一个女身,已经看不出容貌了,全身上下都是烂肉,估计应该死去好一阵时日。 “你就是阿梅?”太白问。 “我不是,她是。” 太白看着她:“麻烦姑娘恢复本来面貌,别吓坏了孩子。” 程风忙收紧下颚,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发出来。 女身豁然倒地,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了他们面前:“道长,你认为周辉是罪有应得吗?” 太白失笑:“你们诱惑周辉深入迷途,还恶人先告状说他罪有应得?多年未见,妖物的想法我是越来越不懂了。” 女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程风看清了她的相貌。秀丽的脸上带着哀凄,仿佛有说不尽的苦楚,让人忍不住想去倾听她。 程风年纪小,思想简单,他扯了扯太白的衣角:“那位姐姐看起来不坏。” 太白拍拍他脑袋:“我们不论她好坏与否,只要她做错了事,就必须受罚。” 女子叹了一声:“道长,周辉也犯错了,不该罚吗?” “该,他几乎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些都是他的报应。”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太白伸手一指,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捧着心喘粗气,看起来很痛苦。 “他罪不至死。” 女子瞪着床上的人,怨恨地说:“他不仅还死自己的妻子,还想把女儿卖掉,就为了换点本钱继续赌。” “人间的事不由你们决断,不要做贼的喊抓贼了。”太白结出手印,周身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在那女子惊恐的脸上。 她瘫软在地,口里低声碎碎念着。程风蹲下仔细听,方听清她在说:“可怜曦儿,没了娘还要跟着一个畜生一样的爹。我早该杀了他,早该杀了他…” 光围着她聚拢,孱弱的身躯逐渐缩小,变成一条银色的锦鲤。 太白问:“你为什么不杀他?” 锦鲤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人声:“曦儿舍不得爹爹,我舍不得曦儿…” “哎!”太白素手一挥,锦鲤化作一团白雾收入他的袖中。阳光终于能照射进来,驱散了房里的阴气。 周辉胸口的疼痛停止,终于渐渐缓过气来。 他见到太白,连忙下跪:“谢道长救命之恩,谢道长救命之恩。” 太白并指轻触他眉心,将最后一点妖气驱逐。 “不要责怪你的母亲,她也是被妖所惑。日后好好做人,善待你的母亲和孩子,就当是给阿梅赎罪了。” 周辉这才想起去看阿梅,她的尸身已经腐败,再找不到依稀的容颜。 “道长,阿梅还在吗?” “人间不在,地狱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白白胖胖的汤圆可好吃了…替正在减肥的作者菌多吃几个!ua! ☆、徒儿真乖 太白带着程风走在街上,那熊孩子时不时就要掀他衣袖,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你真的认为一条鱼能被藏在袖子里?”太白干脆停下来,满足孩子的好奇心。 程风纠结道:“当然不能,但是我亲眼看见它飞进了你的袖子里。” 太白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翻出个巴掌大的葫芦:“它进了这里面。” “哇,刚才你藏哪了,我怎么没看见?”程风想去摸那个葫芦,讨好地对太白笑笑,“它好漂亮啊,给我摸一下好不好?” 太白逗他:“送给你都行,不过要先叫声师父。” “哼!”程风撇下他往前走。 太白笑着摇摇头,火候还是不够啊。 “喂,那里不是回家的路。”程风蹙着眉,抄着手站在拐弯处,一脸严肃,学着大人模样。 太白指了指百米开外的古董斋:“我怜这鱼妖心存善念,想救她一救。” “怎么救?”一听要救鱼妖,程风甩开架子跑过来睁着大眼睛问。 “把它的真身要回来。” 太白拉着程风的手,走进了古董斋的大门。 二楼之上… “主人,那道士竟然赶找上门来了。”红衣女子着急的掀开床幔,里头盘着一条昏昏欲睡的巨蟒。 巨蟒吐着信子:“看来他还是有两分本事,修道之人的精血最补了,你说他能给我补几年的修为?” 红衣女子担忧的低下头:“属下不知。” 眨眼间巨蟒变成了一个白衣男子,他轻蔑地笑笑:“红袖,你几时变得这般胆小了!扬琴不过是才化人形的小妖,你已成精六百与年,连一个小道士也怕?” “属下只是担心…” “担心也没用,他已经上来了。”蛇妖化作一缕黑烟撞向大门,‘轰’地一声,木门应声而碎。 太白牵着程风,毫发无损地站在门前。 黑烟聚成人形停在他们面前。 “好俊俏的道长,不知来此处有何贵干?” 太白眯了眯眼,认真地凝视着他:“熟悉的妖气,太久了,我都快把它给忘了。” 蛇妖勾起嘴角:“你连我的原身都看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程风,阴险地笑:“你把这小孩儿留下,我可以饶你一命。” 太白摇摇头:“此间内有一只六百年的喜鹊,一只一千一百年的蛇妖。让我感到熟悉的不是她,而是你。” 蛇妖蹙眉看着面前的道士,能一语道出他们的原身和修为,这人必定不简单。问题是他看起来这么年轻,自己也探不到他的任何底细。去年自己还曾吞下了一个修仙门派的长老,他们俩截然不同。面前的人给人感觉不到一丝灵气,要不是个刚入门还没灵力护体的小道士,那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能。 这个认知让蛇妖不寒而栗。 又听见太白接着自说自话:“当年我途经昆仑,在山脚下救了只渡劫失败还剩一口气的小蛇,它说它叫蚩鳘。你的气息很像它。” 当他说完最后一字,蛇妖已经汗如雨下——蚩鳘,是他的祖父的祖父,他们这一族里唯一一只得道成仙的蛇妖,据说它三千年前成仙后成了哪位仙翁的坐骑。 面前这人说他认识自己祖宗! 蛇没有腿也要软了。 ‘快跑吧’,蛇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蛇妖看见太白身后的程风,知道他就是自己逃跑的机会。他的妖气骤然暴起,人身化作一条巨蛇,承载着千钧之力的长尾甩向太白。 程风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眼看着长尾就要招呼到他们身上。太白好像全不在意,就见金色的光芒在蛇尾接触到太白前筑起了一道金墙。两股力量碰撞,蛇妖敌不过整条蛇弹了出去。 程风刚想说:哇,你好厉害。可话还未出口,就见蛇妖身躯突然解体,变成无数小蛇像利剑一般射向他们。太白广袖一卷,小蛇们集体被吸入袖中。 这回程风总算可以拍手跳起来了:“天呐,你赢了一只大蛇。” 太白把程风的话当成夸奖收进了心里,他想乘机掐一把小魔王的脸,余光一撇,喝道:“小心——” 一条银蛇埋伏在角落,就等他们松懈的一刻。它张着大嘴,只要毒牙碰上那小孩,它就有谈判的筹码了。它卯足全力,拼尽千年修为撞碎了面前的屏障。 千钧一发,太白把程风拉近怀里,用身体替他挡住了蛇口。 蛇妖没有想到自己一口咬在了太白的腕子上——血的味道,好香,是仙人的血。 太白皱了皱眉,掌中出现一道黄符,澎湃的仙力如移山填海之势,将蛇妖压倒在地。符文散发着红光,在符咒的施压下缩成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小白蛇。 太白甩了甩手,几滴血溅在地上。 “你没事吧?”程风紧张地抱住他。 “放心。”太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丹药,“蛇毒虽毒,但与这炼丹的人比起来就不够瞧了。” 程风担心地问:“吃了它就没事了?” 太白不想承认,却还是老实回答:“嗯,它能解百毒,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增强功力。就是味道不好,不然拿来当饭吃也不错。” 太上老君炼的丹,世上能拿来当饭吃的能有几人! 太白上前捻起被符纸包裹的小蛇,他转头对一旁吓傻了的红袖说:“你还不值得费我一张符,快老实交代你们干了多少坏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3节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白蛇已经是红袖能接触到最厉害的妖精了,居然还撑不过三招就被打败了,自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她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大仙饶命,红袖什么都告诉您。” 原来他们是一支近几年才组织在一起的团伙,靠在古董中施法来蛊惑人心。越是有钱人欲望越强,所以他们才开了古董店。把人逼疯了之后,在他们最绝望最怨恨的时候挖取人心,这样才能得到最肥的养料。 这些年里,他们已经害了数十个家庭。 太白心里骂,管事的神仙真是无作为,任妖怪在人间肆虐,他们在天上逍遥快活。一句闭关就可以不理世事,白享香火。 难得见太白沉下脸,程风从阵法里走出来默默待在他的身边。 “你们害□□离子散,就为了不劳而获涨那么三年五年的修为,就不怕天道吗?” 红袖哭着磕头:“妖界里没有妖在乎这些,若是不小心成了仙,天道便也不会管了。” “……”简单一句话就道破了天机,太白又一次想起大魔王战天帝时说的话:“魔出生即是恶,仙生来就是善吗?” 仙为何要灭魔不灭妖?因为妖可以成仙,而魔只能是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原来…如此。 太白收了红袖,便开始对着葫芦发呆。 一旁的程风还是第一次看到如眼前这般‘郁郁寡欢’的太白,凭白地为他心疼起来。又想起方才他舍身相救的一幕,小孩儿心里什么防备都被瓦解了。 他一点一点地凑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能把这个葫芦借我摸一下吗?” 太白愣住:“你唤我什么?” “师父!”程风红着脸跺了跺脚,“你不是说我若唤你师父,就把葫芦给我吗?快拿来。” “给。”太白喜笑颜开,这声‘师父’如千军万马,把他心中的烦闷清扫得片甲不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招架不住。 为了不显得太丢人,太白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方才不能给你看是因为,道家法术不能同寻常人解释,若说出来就会失效。现在你是我徒儿,那为师就把它教授与你。” 程风高兴地接过:“我就先看看,往后再学。” 不一会儿他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其实我对修道没什么好感,就怕学不了两天就厌了,害你失望。” “你会担心让为师失望?!为师真是太感动了。”太白眼里的温柔都快溢了出来,“你能体谅为师,为师也能体谅你。你要是不想学符咒,为师就教你强身健体的东西。” 程风眼睛一亮:“强身健体?是武功吗?打败坏人的绝世武功。” 太白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如果你愿意,为师不仅授你武艺,还可以教你腾云驾雾、撒豆成兵。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有一颗端正,辨析善恶的心。” “怎么才能辨析善恶呢?”程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读书明理,阅尽千帆。”太白看他的表情,好笑道:“为师不逼你,多跟着我学段时日,想清楚了再来说。” 程风抿抿嘴,深吸了口气一把抱住太白的腰:“师父。” “哎,我的乖徒儿。”一不小心上仙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一对师徒牵着手,慢慢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们俩从未想到过,从今往后的每一日,他们都会这般扶持,这般依赖。走到天涯海角,走向时间尽头。 与此同时,在旷达无际的远方,一只鲜红的眸子慢慢睁开:“好香,好精纯的仙气。别跑远了,待我出关就来找你。桀桀桀桀桀…” 作者有话要说:  略作修改!~_~ ☆、天意难违 程风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到太白,在晚饭时还没见到人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了。 太白就住在他隔壁的院子,程风在他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踏入。 “师父…师父…”程风的呼唤声很委婉,像在唱歌一样。可唱的再好听,里面仍是无人应答。 程风见他师父从古董斋出来后就闷闷不乐,心下担心,不等人开门就擅自闯了进去。 “师父…师父傅傅傅…” 程风摸进卧房,果然看到太白懒洋洋地靠在竹榻上,闭着眼睛,散开的长发垂到了地上。 莫非是睡着了? 程风蹑手蹑脚地蹭到太白身旁,又轻声唤了几句。 奇了怪,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师父睡觉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没有。程风这才发觉不对,忙把手指放在太白的鼻端。 “娘喂!”吓的程风赶忙收回了手,过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趴在太白身上嚎啕大哭。 “师父…我的师父啊…你怎么能扔下徒儿走了…呜呜呜…徒儿还没正式给你拜师呢…快回来…师父…呜呜呜呜…” 他哪知道太白其实是嫌肉身慢,直接元神出窍回天庭处理那三只妖精。太白已经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还是耽误了晚饭。 元神归位时,他还来不及睁眼,就感到一阵胸口疼,紧接着是怪腔怪调的哭声。 “呜呜呜…师父你别死,徒儿打算明日为你办个别开生面的拜师礼…呜呜呜…我让人把太爷爷埋下的酒都挖出来了…还有今晚我打算给你绣条发带做回礼…呜呜呜…你原来的发带太素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上坟呢…呜呜呜…师父…你快回来…徒儿舍不得你…师父…” 太白憋不住笑了:“唉,我的乖徒儿,为师回来了。” 程风停止了锤师父胸口的举动,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跟核桃一样大。 “师父…师父!你没死?”小孩一下就蹦了起来。 太白捂着胸口坐起来,笑的都岔气了:“你…你还会绣发带?” 他想问的就这一个问题。 程风木然地回答:“当然,我可会绣了,从前爬树挂坏衣裳都是我自己补好的,娘亲从来没发现过。” 太白笑着朝他招招手:“来,到师父跟前说,别离那么远。” 程风没有动:“师父,你刚才没死?” “为师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太白还在笑个没完。 “所以说…你刚才是在耍我?!” 程风板着个小脸,一脸委屈的模样实在可爱。这一世的恩怨情仇还来不及伤他太深,小孩的喜怒哀乐还能写在脸上惹人怜惜。 太白自知方才让他担心了,敢叫小家伙不高兴,必须马上哄回来。 “是为师的错,方才为师元神出窍,是处理那三只妖精去了。” 程风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元神出窍,嚷道:“骗人,你刚才明明在装死。” 太白失笑:“为师没有装死,再说装死哪能装那么久。为师只是施法让元神暂时离开躯体,肉身没了支撑,就会如假死一般。” 程风想想自己确实趴在师父身上哭了许久,哪有人能憋气别那么久的。 “假死不是真的死了?” 他不想师父死,这个便宜师父挺好玩儿,脾气也好,他舍不得。 太白拉过他的手让他靠近点:“假死是让身体‘静止’,一定时间内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元神若不能及时赶回,假死就成真了。所以修为不够,切莫轻易尝试。” 程风伸出小手摸了摸太白的脸,滑滑的,有点像沾了糖粉的糯米糍。他讷讷地问:“那你现在赶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厉害?你是神仙?” 太白会心一笑:“等你以后见了真正的神仙,自然就知道了。” “哼!”差点被他打岔唬过去,这人刚才笑话自己的账还没算,他插着腰恶意地嘲讽道:“信你才怪,神仙怎么可能会死,会死掉的只有神棍。” “你啊…”小孩的心思真是变化莫测,上一刻还是贴心的小棉袄,转眼又变回熊孩子。太白头疼地想——李耳收那么多道童,都是怎么养的? 不管是谁,不管怎么养,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才能体味其中乐趣。 太白头一次带孩子,凭着强大的耐心总算把他拉扯到了十五岁。 “师父,你的发带该换了,这回我给你绣了根黑色的。” 太白任爱徒帮自己把发带缠上,他开心归开心,却还是对小魔王这诡异的爱好十分无语。 “风儿,为什么不喜欢画符,却喜欢针线?” 这个问题太白第一次正式提出来,他觉得孩子长大了,需要正确引导。 程风还沉浸在对自己作品的欣赏之中,他拨了拨太白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画符又不能贴在师父身上。” “……”太白好像被感动了,他翻动手掌,一把银色的匕首出现在程风面前。 “风儿喜欢吗?” 程风瞪大眼睛看着泛着银光,仙气缭绕的匕首。精致的符文活灵活现地刻在上面,组成一个古老又庄严的阵法。程风已经不算门外汉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把匕首出色的不仅仅是外表。 太白见他脸都要贴上去了,笑着说:“这是为师的回礼,风儿是男孩子,玩刀更威风。” 程风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匕首,银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这回你该明白为师的用意了吧! 太白想把旧发带拿回来,结果又被程风夺去。 “师父你还要吗?我想把上头的两颗珍珠拆下来,下回说不定还能用上。” 你都有刀了,还去折腾这些干嘛?随便一根绳子就能绑头发,何必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太白愁苦地望着天,他的爱徒还要不知死活地补一刀:“师父,这把刀好锋利,你看我随便割一刀都不会留下线头。” 师父苦,但师父不说。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七月半了,太白这阵子对程风特别好,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不想念书就不念,不想画符就不画。 程风都快玩野了。 “风儿,去你娘亲那转转吧,为师困了想睡一觉。” “师父,你要睡觉啊?”程风扔下雕了一半的小人儿跑过来,“天有些热,我给你打扇子吧。” 没错,自从下魔王认师之后他就这么乖。 太白懒洋洋地摆摆手:“为师不怕热,去吧。” 程风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半大少年再没有肉嘟嘟的脸,瘦削的脸颊虽然还有未褪完的稚气,但已能看出将来堂堂伟丈夫的雏形。 太白暗自伤神,程氏去了以后,他还能不能这般无忧无虑的开心下去。 这五年像是偷来的,程风平安快乐地长大,无忧无虑,比一般孩童过的都要快活。太白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注定的命运又要开始运转了。 这天午后,黑压压的云层一直盘聚在小镇上空,雨要下不下,空气沉闷又湿润。 程风实在闷热得很,连打扇子也不管用了,上串下跳的像只猴。 “心静自然凉,来和为师一起打坐。” 程风停下来看他一眼,说在打坐的人正侧卧在榻上,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闲适垂在腿上。好一副懒人午觉图,还好意思说自己在打坐。 “师父。” “嗯?” “这几日你怎么不出去练摊儿了?” 跟着太白出门总能遇上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上回捉了只很会说书的兔子精,在程府赎罪期间跟程风说了好多妖魔鬼怪的故事。程风如今没事就盼着师父出去抓妖怪。 太白眼也不睁道:“太热,不想动。” 程风咬着牙瞪他,什么鬼,这借口太没诚意了。 “师父,好无聊,我们出去逛逛吧!” 太白马上就尝到了溺爱孩子的苦头,程风近两年也开始练些皮毛的武艺,学得特别快,力量也大得惊人,没两下就把太白给拖了起来。 “慢点儿,慢着点儿。”太白不是不想出去,就觉得今天有点心神不宁。昨夜他就偷偷卜了一卦,大凶——不知指的是不是程氏。 是祸躲不过——一个活了上万年的神仙居然还看不透。 “这一阵卖蜡烛元宝的摊贩真多。” 太白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别乱碰那些东西,坏了要赔的。” 程风不以为意地转头对他嬉皮笑脸:“没事儿,我钱多。” “风儿,听话。” 程风一愣,马上乖乖地站了起来,小声道:“师父…” 师父不高兴了,两人相处多年,只要一个小小的眼神程风就能感觉得到。一个爱笑的人一旦不笑了,比亮出血淋淋的刀更有杀伤力。 “乖,我们尽快离开此处。” 太白看了一眼那个形状逼真的纸人,心中的不安继续扩大。 “这位道长,请留步。” 太白牵着程风的手骤然一紧,他低头看身旁戴着草帽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小贩。 “师父,他在叫你?”程风也奇怪地看向他。 太白凝神探查了一下,一无所获。是人是鬼还是妖都无法探查出来,来者不是一般人。 “风儿,快回家去。” 太白松开他的手:“为师想吃贵妃楼的鸭子,你买了带回去。” 程风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平白无故地吃什么鸭子,一起去买好不好?” “快,听话。” 面前的小贩已经站了起来,低矮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让人瞧见他血染过一样的红唇。 “小孩儿,听大人的话,乖乖回家。” “……”程风不傻,听出了那人在用话激自己。他真的是懂事的孩子,跟在太白身边从来不使性子添麻烦,太白让他走,一定是有道理的。他挺胸叉腰:“回就回,师父我买好鸭子在家里等你。” 太白忍不住笑了出来:“快去吧,买只最大的。” ☆、为师有难 看着程风沿街跑走,太白依旧笑着,只是笑不达眼底。 “阁下有话可以说了。” 那人将帽檐抬了抬:“我闭关三百余年,五年前被一阵美味的仙气唤醒,顺着味道就找来了。” 太白眼露锋芒,嘴角含笑:“你是什么东西,明知是仙还敢打主意?” 那人干脆站起身,黑影挡住了日光,将太白整个人笼罩在雾气里。太白不为所动,随着雾气去了另一个地方。 “你竟然是魔。”太白站在一片昏暗之中,周围全是汹涌的魔气。他不是善战的神仙,与仙界死敌几乎没有过来往。魔与他,是全然陌生的。 太白想起了昨夜的卦象,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意了! 此时在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还好风儿听话离开了。 那魔头露了全貌,典型的魔族长相,五官深刻,皮肤苍白。看起来勉强过得去,但跟他家小魔王比起可是要差远了。太白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对对方评头论足。 魔头完全把太白当成了他的猎物,看他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 “可把我饿坏了,你的血一定很好喝。” 太白瞥他一眼,心说:我的血在仙身里。 打就打吧,自己弃武从文了万八千年,活动活动精骨也不错。 与此同时,仙界兜率宫里。 “不好!” 安静盘坐在蒲团上的太上老君睁开了双眼。 与这只魔相比,太白一路收妖捉鬼都是小孩子过家家。面前这只魔敢捕猎神仙,还真不是大放厥词。一交起手来,太白才知道他最少也有四五千年的修为了。 一干乱七八糟的符咒法宝,只能在拖延时间。因为没有仙身,太白的修为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厉害的法宝带了也没用,他发挥不出来。更何况太白从未想过会遇上什么对手,以前他只要随便报个名号别人就给他跪了。是太久不出山,被后浪推前浪了吗? 长剑在空中飞舞,画出的阵法困不住魔头一时半刻,太白连搬救兵的机会也没有。 终于找到间隙,太白飞身一剑刺中了魔头的心口,却在他用力往里扎的时候剑身受不了魔气,转眼化成了粉末。 “道长,你的心,我领了。” 一只利爪从太白身后钻入,直接从前胸穿了出来。 元神出窍前太白郁闷地想: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太白‘哼’了一声。 “醒来。” 严肃低沉的声音在太白的脑中回响,他蓦地睁开眼睛。 一个满头银发,却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男子正握着他的手腕。男子表情狰狞,比方才那只魔头还要到位。 “你真是太乱来了,竟然敢把仙身藏在洞里,私自溜下凡去。” 那位男子就是此刻太白最不想看到的人——太上老君,李耳。 李耳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一耳光扇下去,见太白刚醒来的脸色不好,一肚子骂人的话被硬生生塞了回去。 “少来多管闲事,快让开,我要出去一趟。”太白刚要起身,一股蛮劲把他又推了回去。 李耳万年的修养在他面前都等于零:“你还想下去?不先看看自己成了什么鬼样。” “关你什么事!”太白恼了,“去炼你的丹,别来我这讨人嫌。” 李耳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恶狠狠地逼视着他:“你在哪里染上的魔气?” 太白一愣,李耳起手就一巴掌拍上他的眉心,一缕霸道的仙气顷刻入体。 “呃…”忽如而来的疼痛从眉心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他想赶走李耳,却没了力气。 片刻后—— “你这几日给我好好在洞府内调理,不要以为魔气入体无所谓,侵入真元有你受的。” 李耳强行为他排出了大多数魔气后,又恢复成了一派淡然、老神在在的模样。 “好了,我知道了,快把我放开。”太白今日倒霉,被魔头捅了个对穿不算,又被捆仙索绑成了一只粽子。 李耳背着手往外走:“三日后自会解锁,不然你立刻赔罪,说不定我会心软。” 太白嗤笑:“你莫不是仙丹吃太多了。” 李耳冷冷地回眸看他一眼,一掀衣摆跨过门槛,把他无情的扔下:“那你就捆上三日吧,记得把剩余的魔气清除干净。” 太白使劲挣了挣身上的绳索,结果越挣勒得越紧。 他懊恼地吐了口气,悲愤万分地想:难道真要为了小魔王向李耳低头吗? 一扭一扭地从床上起身,好不容易蹦出了洞府,就看见太上老君赶着他家的牛‘嗖’地从头顶经过。 太白急得大生叫:“师兄,给我解了绳再走——” 再低声下气也还是迟了,老君的牛长得是丑了点,可脚程不是盖的,一会儿功夫就连个云尾巴都看不见了。 一见李耳变成白胡子老头的形貌太白就知道,肯定又是参加什么抛头露面的法会茶话会,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 这下乐子可大了——要捆三天,再下凡风儿还认不认识自己? 太白垂头丧气地在兜率宫门前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豁出脸面找几个老友来想办法。 “太白?” 太白豁然回头:“太乙!” 太白有些激动地蹦上前:“你不是在地狱清荡血湖,还要三百年才能回吗?” 这么久没见老友太乙也很激动,不过在看到太白身上这根绳子时愣住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白有些窘迫地说:“哎,快别说了,想办法帮我解开它吧。” 太白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很快,太乙也跟着他一起坐在台阶叹气。 “老君的咒我也没把握能解开,不过可以用其它方法试试。” “什么方法?”太白赶紧抱住这条粗大腿。 太乙讪笑道:“我前阵子养了条狗,没事就爱磨牙。上回哪吒来看我,不小心踩了它尾巴,它追着哪吒绕了大半个血湖,把混天绫都给扯破了。” 太白惊异道:“什么品种的狗?牙口真好!” 太乙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什么神兽杂出来的。” 太白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拉着太乙就去找他的爱犬。 神犬果然不负众望,在太乙的徐徐善诱下啃了一天一夜,太上老君的那条捆仙绳终于断在了狗嘴里。 太白松了松手腕,看着那条狗眼里满是赞赏:“你喜欢吃什么?等我办完事就给你带。” “汪汪。”同样的绳子再来两条。 恢复自由太白一刻也不敢再耽误,换了个肉身立马投身下界。算来他在天界也耽搁了快两日,不知风儿如今过的怎么样? 当初自己不告而别,贵妃楼的鸭子,他一个人吃完了吗? 离开时是酷热的盛夏,如今却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才一年半,不算太久。 当太白敲开程府大门,来应门的阿华眼睛都直了:“道…道长,您可算回来了。” 太白听他语气不对,蹙眉问道:“怎么了?风儿可在家?” 阿华红着眼眶就跪下了:“您去把少爷带回来吧,自从夫人过世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二叔占了家财他也不管,跟着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道士说完学长生不老之术。” 太白的心‘咯噔’一沉——虽然全乱了,但该来的始终没放过他。 中途插一脚的道士又是何方神圣,连太白金星的弟子也敢抢! “去了多久了?他现在在哪?” 阿华摇头:“有快一年了,好像说是太华观什么的,我偷瞧见二老爷给那老道士好大一笔钱,我担心…我担心小少爷是被骗了。” 太白眼里的怒气快化为实质,也不顾的在凡人面前遮掩,一回身便招来祥云,匆匆消失在阿华面前。 阿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太白早先站着的地方,许久才将嘴巴合上:“他真是个神仙!” 太白并没有去找那莫名其妙的太华观,只要程风还带着八卦牌,太白就能立刻感知他的方位。 程风没有离开很远,但太白赶到时还是迟了。 破败的荒山里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引来猛禽在上方盘旋。 不大的道观里传来一声惨叫,太白应声而落。 “风儿!” 眼前的场景让太白心口阵阵发疼,他的风儿披头散发,一身染血的蓝色布衣,上面血还是新鲜的。他正拿着自己送的匕首追着一个蓝衣小道士,而地上躺着个胸口已经被捅成筛子的老头已经断气多时。 太白慢慢走向程风,而程风却像疯了一般只追着小道士砍,对其他人完全视而不见。 小道士惊恐地叫唤着,看见来人就奔过去。 “救命…救命啊…他…他杀了师父…” 程风追着小道士来到太白面前,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别人,越过太白就要行凶。 太白在他经过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长大了,但为什么这么瘦? “风儿…为师来迟了…” 程风此时才有了反应,呆滞的目光逐渐有了聚焦。他动作猛地定住,那双被血色浸染的眸子紧紧地盯在太白脸上。 前胸蓦然一凉,太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风儿…我真的是你师父啊…”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匕首落到地上、洁白的衣摆上、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布鞋上。 程风木着脸,却用颤抖的声调说:“我的师父是李长庚,你们不要再来骗我。” ☆、陪你一起 太白的心疼的都快炸了,他知道自己在流血,不过此刻再没心思去管那些。 他握着程风的手腕说:“风儿,为师真的回来了,认真看我一眼好不好?” “不!”程风突然拔出了匕首,眼看就要刺下第二刀。太白连忙闪开,这具肉身再不能开第二个窟窿了。 “风儿,我是李长庚。”太白急道。 “骗我的人都该死!”程风已经不追那小道士了,所有的攻击都冲着太白去。 太白一边躲闪,一边试着和程风交流。最后他决定不能再这么耗着了,在血流干前他必须让程风冷静下来,最快的方法就是——太白并指轻点他眉心,程风尚未来得及眨眼就软软地栽倒在太白身上。 “傻孩子。”太白把他抱在怀里,唤出祥云,“我们回家。” 阿华没有想到时隔这么短的时间他还能见到太白,不仅如此他还见到了从前的小少爷。 “准备热水,热茶,还有点心。” 太白抱着程风,走进自己当年的院子。 阿华赶忙应下,看着太白一身的血,他吓得腿都软了。事后又觉得庆幸,还好他没去少爷的院子,那早成了二老爷大公子的地盘。 太白安置好程风就马上处理自己的伤势,那一刀偏了寸许,这才没让他当场又滚回天界去。不要命伤吃一粒老君的仙丹就好,太白掏药时想了一下,把仙丹一分为二,一半给程风服了下去。 见阿华端水进来,太白吩咐道:“我出去一下,你替风儿净一下身,换身衣服。我没回来别叫醒他,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回来了。” “是。”阿华看见他胸前的血洞,惊道:“道长,您受伤了?” 太白摇摇头:“无事,我去去就来。” 太白是要赶回太华观,为程风收拾残局。 他回去时小道士居然还没走,正在内室搜刮细软。听见身后有声音,惊恐地回头:“是谁?” 太白走到他面前:“告诉我程风为何要杀你们?” 小道士目睹他带程风腾云驾雾的全过程,知道他是不能惹的人,一股脑就全招了。 “是他自己突然发疯,师父不过是让他接待徐员外罢了。” “他年纪最小,为何要他接待香客?” 小道士咽了口口水:“大概是他长相好,徐员外每次来见到师弟都特别大方。” 太白呼吸一滞,双掌紧握成拳,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招道天雷来劈了这座假道观。 “还有呢?从头开始说起。”此时的太白不像是勘破红尘、逍遥万年的上仙,周身的冷意让小道士脊椎发凉,他无端想起了小时候在菜市口看热闹时瞧见的那把闸刀。 “我…我不是很清楚他是怎么被领进门的,这么漂亮的小少爷怎么会愿意来到这荒郊野岭的野道观。不过他来之后我们就有钱了,师父开始只是让他给香客端茶递水,后来开始有人点名要找他。次数多了谁都看得出端倪,可师父不管,只要给钱就行。有次师父让一位香客把他带出去,后来他又一身伤地跑了回来。从那之后他就不对劲了,也不喊着要长生不老,也不嚷着要找人了。” “他要找谁?”太白心里有答案,却还是要亲耳听一听,在心上狠狠地割一刀。 小道士抓了抓脸,不确定地回答:“他一下叫师父,一下叫长庚?对了,他从来不管师父叫师父,他都只叫真人。” 太白森冷地看着他:“他也配叫真人?” 小道士害怕的低下头。 “他为什么没有离开?” 小道士回答:“走过一次,第二日又被人送回来了。来人给了师父一包钱,让师傅看住他。” 太白只觉得前胸的伤口在不断地扩大,一阵一阵地扯着疼,让人忍不住想补一刀了结干净。他一甩衣袖,劲风直接将小道士掀了出去。 “滚,此间的事你敢透露半句,你的下场会比你师父凄惨万倍。” 小道士屁滚尿流地跑到山下,忽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他也不记得跑了,痴傻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山腰处万雷齐轰,浓重的黑烟巨浪滔天般地涌来。山下村民都跑出来看稀奇,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乌云散去,本就不高的野山已经成了一座土丘。哪里还有太华观,哪里还有曾经的道玄真人。 太白收拾好心绪回到程府,阿华还在尽职尽责地守在程风身旁。 “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其他的事交给我。”太白冲他点点头,将目光放回到程风身上。 阿华担忧地看了程风一眼,叹口气退了出去。 “风儿,该起来见见为师了。” 程风沾着水汽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睁开眼就对上了面前的人。 “……” 太白温柔地唤他:“风儿。” “……” “风儿渴了吗?起来喝点水吧。”太白单手把程风扶起来,另一只手把茶杯递过去。 “滚!” 茶杯被打翻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太白失措地看着他,居然说不出话。 “你不是我师父,我师父已经走了。你滚…”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程风的脸颊一直滴,滴在浅色的衣领上,化作难以言说的悲伤。 “风儿,是为师错了。”太白环住程风,让他紧紧地挨着自己的胸膛。‘噗通噗通’的心跳和怀里的人一起颤抖,太白活了近万年从未像过今日这般的无所适从。 哭累了,恨够了,程风从怀里抬起头。十七岁的少年瘦到脱了形,一张脸上仿佛只承载一双眼睛,经过血的洗礼,依旧很清澈。 “你真的是师父?” “嗯。”太白觉得嗓子有点哑,让他不想开口说话。 “你没有在做梦?” “嗯。” “你为什么要走?” “我…”太白该如何说?说自己打不过一只魔,被他毁了肉身? “为师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太白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能说的,这就是全部了。 时光一去就是一年半,对太白来说就是十几个时辰的事。他想象不到一个少年坐在月光下等他,面前是一盘冷掉的烤鸭。一等就等了十几日,找不到,没有任何音讯。接着母亲离奇去世,一大家子都找来要替他守护家产。又是几个月过去,看透人心险恶的少年麻木了,他想与其留下来煎熬,不如学一身本事去寻找他在乎的人。修道之人哪里都有,程风就一眼看中了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道——他们都穿白衣服,或许跟他消失的师父有联系。 少年跟着他学打坐,背经书,打扫庭院,吃糠咽菜。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忍了,直到老道让一个恶心的男人把他带走。他崩溃了,逃跑了,又被家人绑回去。怨恨化作锋利的刀刃,插/入温热的胸膛,一刀接着一刀,血液喷溅。少年想,就此疯了了吧,再不用体会尘世的苦恼了。 最后,直到有人送上来,让他捅了一刀。那个人还骗他说——为师来迟了。 程风把手放在太白胸前的那团血渍上,用力摁了摁:“疼吗?” 太白吃过仙丹,身体基本上恢复了,只是伤口还没那么快愈合。他点点头说:“疼。” 程风仍旧呆呆的:“你还会走吗?” “不走了,为师今生今世都陪着你。” 还有下一世,下下世。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4节 “师父,下回你要走,记得先告诉风儿一声,我等你等得好累。”程风把头轻轻靠在太白肩头,呼吸喷在他的颈侧,一种描绘不出的感情随着粘稠的空气被太白吸入腹中。 “为师答应风儿,今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程风用力搂住太白的脖子,把头彻底埋进去:“好。” 本以为师徒重逢该是激动人心的,谁知激动是有,但却不是两个人。太白躺在床上看着面如冰霜的程风,忍不住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扯他的袖子。 “为师没受什么伤,上点药就好,不需要卧床这么麻烦。” 程风一翻身就把手搭在太白腰上,整个人又拱进了他的怀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沉闷:“不许动,这刀是我扎的,我有数。” 太白被他的霸道弄得哭笑不得,他们师徒五载,今日是头一次同床共枕,这孩子撒起娇来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柔声哄道:“刚才不是你替我上的药吗?都结痂快好了,真的没怎么伤到。” 感到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太白识相地闭了嘴。 身前的人过了许久才说话:“我很后悔,刺那一刀时我认出你了,不过我气疯了,只把气发泄出去。” 太白拍拍他脑袋:“别想了,都过去了。” 程风从他怀里退出来,露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你不生气吗?如果偏一点…你会…” “不会。”太白打断他,“为师不会死的。还有,为师不生风儿的气,你是善良的孩子,为师知道。” 眼看程风又要落泪,太白忙又抱紧他。 “乖,再睡会儿,为师抱着你睡。” 程风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也许是累了太久,他真的睡着了。太白给他施了个安神咒,把他轻轻推开,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刚推开门,就看见阿华小跑过来。 “道…道长,不好了,二老爷正带人往这里来了。” ☆、恶有恶报 “不着急,我正要会会他们。”太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素色的道袍勾勒出修竹般的身姿,通常他都是面带微笑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若不笑了,就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垂下眼来,仿佛觉得看他的一片衣角都是罪过。 短短几个字就是阿华的定心丸,他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做个看戏的旁人。 程德昌带着二十几个家丁,风风火火地赶到太白所在的院子。此处景色甚好,他曾想把它给二儿子。后来听说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像仙人一般的道士,里面还放着他的东西。进去看一眼,几本破书,一只纸鸢,一把壶,一个葫芦。不知怎么的,程德昌莫名就怵了,把这个院子空下来,一直没敢动。 今日他也是壮好了胆子,打算好好领教一下这个道士,彻底除了他的心魔。 “就是你?”程德昌还在回廊处就停下,底下那双脚怎么也迈不动了。 太白一只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走下台阶。 “正是贫道。”太白来到他面前一丈处站定,“程德昌,三房姨娘所生,懒惰无耻,谋财害人,却可以安享荣华至百年。天道是瞎了眼吗?” 程德昌睁大眼瞪着他,方才的理直气壮全没了,结巴道:“谁谁说的谋财害人了,你个妖…妖道不要血口喷人。” 太白轻蔑地看他:“你这样的人,天不收,我来收。” 说罢,并起两指指着程德昌。在场的人明明没看见太白嘴巴动,却仿佛都听见了压迫人心的吟唱。程德昌在咒文停下后,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无端的空虚感让他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又发现哪也没少。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对我使了什么邪法?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太白冷笑着说:“我不过抽走了你的运势,一时半会儿你还感觉不到,时日长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来人,给我上,谁杀了他赏银百两。”程德昌的手痉挛得像只鸡爪,挥舞着,号令他的家丁们都冲上去。 越是愚昧的人就越迷信鬼神,看着太白那张脸,家丁们几乎都犹豫了。但在一百两银子的驱使下,还是有人肯为财放弃信仰的。就有两个不怕死的人,举着木棒冲向太白。 眼看就要杀到面前,那两人突然转变了方向,对着程德昌就是一顿胖揍。 在程德昌的哀嚎声中众人吓得纷纷朝太白跪拜,口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都是在忏悔,恨不能连儿时尿床都要数出来。 太白挥了挥手,打人的也停了下来。 “带着他滚,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风儿的,谁敢带走一件,我会亲自去向他索回。” 程德昌被打的晕头转向,话是听清了,却没有回嘴的能力。他眼看着自己被人抬起手脚,离地时下身一热——他竟然失禁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屁滚尿流。 那些人走后,阿华不放心地问:“二老爷他没事吧?” 太白对着他又变回了如沐春风、和蔼可亲的模样:“没事,死不了,他照样可以活到九十岁。” 阿华真的很好奇,一个人没了运势到底会活成什么样子。 太白今日为程风破了个大戒,年底仙界的功德排名黑榜他一定能榜上有名了。丢人受罚也罢了,他容不得风儿受半点委屈。 “真是欠了他的。”带着浅浅的笑意,太白轻声抱怨了一句。 翌日,太白牵着程风在花园里遛弯。 “师父,我娘是如何死的?” 当他们遛到水塘边,一直沉默的程风突然问道。 太白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因果循环,轮回报应,程夫人欠下的人命债是要还的。” “原来是我爹。”程风看着水面,波光粼粼的倒影里有一个残缺扭曲的人影,他问:“那我会有报应吗?” 太白走过去与他一起看着水面,一会儿风就停了,水面平滑如镜,清晰地映着两个人。 “你的因果在为师身上,无论发生什么我替你承担。” 程风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笑了起来:“师父为什么要对风儿这么好?不要用夜观星象来唬弄我。” 太白果然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风儿入过为师的梦,从那时就冥冥注定了。” 程风不满地撇撇嘴,抱着太白的胳膊就往前走:“我不管,回去立个字据,就写李长庚这辈子只疼程风,永远不离开他。” 太白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世上哪有师父给弟子立字据的。” “我想过了,若是今后师父要走,我看着这几个字也算有个安慰。” 太白拿他没办法,被抓着非写不可。 “风儿啊,你可知为师可从来不敢做什么一辈子的承诺。”因为为师的一辈子太长了,长到提起永远就害怕。 “师父不愿意?”程风失望地垂下头,可怜的模样像只失去庇护就无法生存的雏鸟。 为了惯孩子太白也失去原则了,赶忙提笔按程风的要求写好。不仅如此,他又另外拿出一件礼物来讨好爱徒。 “喜欢吗?”太白把它递到程风手里,“上回那把被我烧了,这回送个真的仙器给你。” 与上次那把外表华丽的匕首不同,这回的通体乌黑,可以用不起眼来形容。程风上手掂了掂:“好轻,我都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太白微笑地点头:“它不仅轻,还无坚不摧,更不一般的是我给它施了咒,它可以随心而动。” 程风还来不及做反应,手中的匕首就脱离了他的掌控,眨眼间它就飞出了窗外,紧接着一声痛苦的惨呼传来。 “哎呦,我的妈…” 程风赶紧跑出去看,捂着鼻子倒在地上的不正是他的堂哥吗! “好大胆子,还敢来找罪受。”太白不紧不慢地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地上的年轻人笑道。 程林只比程风大半岁,也还处在爱冲动惹事的熊孩子阶段。他指着程风破口大骂:“你请来了个什么鬼东西,我爹昨夜吃鱼被鱼刺卡,喝水被呛,连睡觉都摔下床还折了手。快点解了妖法,不然…不然我杀了他。” 程林是有备而来,他手里还真提了一把剑。只是剑还没□□就又被撞翻在地。 程风把他摁在地上,手里是冒着寒光的匕首,刀刃已经划破了程林的鼻尖。 “再说一遍你要杀谁?” 程风眼里的凶光连太白看了都觉得害怕,他发觉程风的状态不对,出声提醒道:“风儿,冷静下来。” “冷静不了。”程风凶狠地说,“他说要杀你,我就先杀了他。”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程林躺在地上失控地喊着,双腿乱蹬,看起来也是离疯不远了。 太白干脆让他先睡一阵。 “风儿到为师这来。”太白厉声命令道。 这是太白第一次凶他,程风愣住了。 “过来。”这回直接成了呵斥。 乘风红了眼睛:“师父…” 他乖乖站起来,走到太白身侧。 ‘啪’,程风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白。 太白瞪他:“看什么,如今我是你唯一的长辈,教训你有什么不对?” 程风连呼吸都在颤抖,用力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为师送你武器,是让你防身,而不是主动伤人。”少年身量拔高,已经和太白差不多齐平,太白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有怨就要杀人,今后得罪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要都杀了?” “不是说要做英雄吗?有气就撒到别人身上与你那父亲有何区别?杀人多简单,一刀下去就了事了。原谅多难,忍一辈子就过去了。可你若做到,你就是英雄。” 看着少年倔强的双眼,太白叹了口气,软化了态度。 “苦难是考验,伤口好了之后那里会比原来更坚硬。平静地接受你的怒火,不要把它转嫁到别人身上。” “不能以保护为由,放纵以起的杀心。” 太白靠近他,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 “风儿明白了吗?” 程风点了点头:“风儿明白了。” “乖。”太白微笑道:“疼吗?为师给摸摸。” 程风就坡下驴,乘机把自己贴上去,抱着太白撒娇:“师父,疼。” 太白温柔地摸了两下他的脸,心疼地说:“为师也是气狠了,下手太重,回房去,我帮你上药。” “嗯。” 两师徒就这么‘你侬我侬’地进了房间,冰冷的地上还躺着一个‘睡’得正香的程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就这么被遗忘了。 久别重逢,太白从未想过他的风儿会变成如此粘人。白日黏在一起也就罢了,夜晚也赖着不肯走。每次太白要把他从自己床上赶下去,程风就会可怜兮兮地诉说起这一年多的悲惨遭遇。 “那个老头把我带回家,夜里突然爬到我床上动手动脚。我踹断了他的命根子,他就要打死我。多亏师父见过我一些功夫,让我侥幸逃了出来。所以如今一到晚上我就害怕,本以为师父回来了,我能睡个好觉…” 太白的心被他捅破了个窟窿,补都补不回来了。 “风儿快到为师身边来,为师给你说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睡过头,忘记发惹π_π ☆、魔心不死 “风儿,口诀记住了吗?”太白歪靠在椅子上,翘着腿喝茶,笑看着程风和那把匕首追来追去。 五六天了,程风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虽说还是有些敏感,但只要有太白在,程风每日都有明显的进步。 程风熟练地操控着它在院里遛弯,一会儿打落树上的积雪,一会儿又在雪地里画大字。 “师父,它真好玩儿。这就是仙术吗?师父会不会长生不老?” 太白问:“谁告诉你世上有长生不老的?” 程风笑嘻嘻地趴在他膝上歇气:“我从小就知道啊,修仙的人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吗?对了,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师父多大了。” 太白摸了摸他的脑袋:“为师早就一把年纪了,具体多大,我也记不清。” “师父骗人,你明明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 太白笑着说:“是吗,你再仔细看看。” 程风依言抬起了头,他看见太白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里面有包容和宠溺,更深处是浩瀚的星辰和波澜壮阔的大海,又深又广阔。它们藏在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飘渺遥远。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师父是这样的。 “怎么了?”太白见他忽然埋头下去,担心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程风枕着太白的膝盖,慢慢地摇头:“没什么,风儿只是在想,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师父。师父的年纪,师父的来历,师父的目的,师父将来要去哪儿…风儿一无所知。” “……”程风的这番话让太白哑口无言,他本来就动机不纯,所以才要隐瞒身份。他想在魔王归位前,把他养成听话的小乖乖,这一刻,太白突然没了底气。 “风儿,为师…” 最终太白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安慰自己:对风儿再好一点吧,再好一点就好了。 程风今晚包了一盆饺子,屁颠颠地端到师父面前显摆。 “师父,快来尝尝风儿的手艺。” 他把一只卖相最好的饺子夹到太白碗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下去。 一如既往,太白先是赞扬,然后开始但是。 “为师以为你放下了针线,这回你又混进了厨房,什么时候你才能开始好好跟为师学本领?” 太白心道苦,要做个讨孩子喜欢的师父不容易,既要让他开心,还要对他负责,为玉皇大帝办差都没这么累。 程风就只会嬉皮笑脸:“师父要教我什么?教我学长生不老好不好?” 太白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世上没有真正的长生,长生都是要借助外力的。” 程风竖起耳朵:“神仙不都是长生不老的吗?” “不,并不是。”太白慢悠悠地说着,“虽然是仙,但命也是有定数的。五百年一小劫,五千年一大劫。要是在渡劫时遇上了什么事,很可能就此灰飞烟灭了。” “那神仙们为什么都能活这么久呢?”程风问。 太白笑着告诉他:“因为有王母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师父快说啊。”程风催促道。 “还有就是金蝉子转世的肉身。”太白看着天空,“它们都能延寿,却不能使人永寿,所以为什么仙人都要为玉帝做事,就是这个原因了。” 程风还有些不明白:“吃蟠桃能延寿多久?” “五百年。” 程风又想了想:“就是说不一定非要是仙人,只要拥有这些东西谁都能长生不老?” 太白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没告诉程风,世上还有一种长生不老的方法,那就是成魔。魔只会被外力杀死,除此之外它们几乎是与天地同寿。所以神仙才会那么惧怕他们,仙魔的矛盾永远也协调不了。 程风说:“我不想长生不老,可我想跟师傅在一起。” 太白笑笑:“想这么远做什么,你现在还是个孩子。” 程风也笑了:“是啊,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先玩够了再说。” “……”太白简单粗暴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诡辩,立刻给我抄写经文去。” 程风大笑着跳起来:“不,我要给师父绣发带去,师父现在的太丑了。” “……”太白哭笑不得,“臭小子。” 这一晃,花又开了。 太白每日都陪着程风,又或者是程风每日都粘着太白。太白乐在其中,同时也隐隐开始担心——风儿这一世的走向他看不到了,只得每日靠占卜预测吉凶。孩子渐渐长大,总有一日要放出去,不能用绑在身边的。 如果他有难,自己还如何及时援救? 比如此时,已经连着三日大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太白不由也着急起来。 “风儿,最近几日切莫离开为师身边。” 太白想着,不会是那个魔头又来找他麻烦了吧?可为什么卦象所指的人是程风? 他越想越不对劲,夜里还偷溜回天庭找天蓬借了把法尺。武装到了牙齿,这一天终于来了。 天快黑时屋外头突然聚集了许多黑鸟,唧唧喳喳的吵个不停,程风想出去把它们赶走。 “别去。”太白拦下他,透过窗户的缝隙,他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鸟瞳。 “乌鸦不祥,你等下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能出这个房间。” 太白拿出一把红绳,将窗户、大门封了个严严实实。 他回身指着程风,再次严厉地强调:“除了我让你出来,否则你敢擅自跨出来一步,我们师徒的缘分就尽了。” 程风从未听过太白用这么吓人的措辞,他一时有点懵。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太白恍然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他露出个安慰的笑:“说不定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来了个魔,为师有办法解决它。” “魔?”程风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太白听见了门外乌鸦的躁动,转身出去,把程风锁在里面。 “戴了八卦牌你就不会有事,在房里等为师回来。” “师父——” 太白听见了里头的拍门声,他微笑着说:“你要是还像两年前那么乖就好了。” “不许出来。”太白再没回头,大步走下台阶。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太白对着乌鸦群说。 空中盘旋的乌鸦都停在了树梢上,每一只都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它们齐齐看着太白。蓦地一只带头乌鸦尖叫着俯冲向太白,其它乌鸦纷纷同它做出一样的动作。 太白飞快咬破指尖,在面前画了一道符。乌鸦们撞在符上四散而开,掉落下来凝聚成一个人影。 “美人儿,当初居然用一具假肉身来骗我,如今我找你算账来了。” 来人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当日捕猎他的魔头。 太白这回算有备而来,也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了。 “魔修有千百种修行方法,你偏偏选择猎仙,真是找死。”太白轻蔑地看着他,这家伙今日撞见自己算他倒霉,不收了这家伙难解心头之恨。 魔头对着太白挑/逗地舔了舔嘴唇,淫/邪地笑声不堪入耳。 “你留下的那具肉身虽对我的功力没什么用,但它有你残留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我没有浪费,血被我喝的一点不剩,你的心脏也被我一口吞下去了。不能果腹,打下牙祭还行。” 太白拧着眉,这家伙说的实在太恶心了,太白真后悔没在肉身上下个自动销毁的咒。 魔头似乎还沉浸在美味的记忆里,神情很是享受。 “前几日我又闻见了你的味道,行房行一半就跑出来了,现在还□□焚身,看来只有找你泄火了。” “真是肮脏,魔果然都是天理不容。”太白被他惹怒了,不等他开始攻击,拿出法器先下手为强。 “美人儿,我今晚不仅要你的血,还要你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风把窗户偷偷开了条缝,他眼睁睁地目睹了他们对话的全过程。并且认出,这个魔头就是当年市场上卖纸人的小贩。 原来当时师父让自己走,就是因为他。接着师父就被他带走了,吃了心——喝了血! 程风的指甲已经嵌入了窗棂,血从指甲里渗出来染红了窗纸。 难道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再一次被魔头杀死,身体被他亵渎吗? 光是想想,程风就要疯了。 外头打的昏天黑地,乒乒乓乓的像是要拆房子,一时间根本看不出高下。 程风看见太白用一块黑色像尺子一样的东西,狠狠抽了那魔头一胳膊,顿时就冒出了黑烟,他受不了疼的直接摔到了地上。 程风差点拍手叫好。 真没想到自己看起来文文弱弱,只会对人卖笑的师父,一旦出手打人,还真的挺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疼! 他的喜悦只停留了一瞬,魔头反击很快,他的阴招层出不穷,不知从哪里蹿出条触须,一招洞穿了太白的肩胛骨。 “师父!”程风已经全然忘记太白的警告,焦急万分地推开了窗户。 “回去。”太白分神看了他一眼,不小心又被抓住破绽,手臂被撕了条口子。 魔头伸长舌头舔了舔触须上的血液,十分陶醉。 “果然是甜美的仙人味,能把傀儡肉身也浸染得这么美味,你应该是位上仙吧!”他看向太白的眼神已经带上几分迷醉了,看起来像是用眼睛把人剥了个精光。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上过仙人呢,我打算先跟你快活快活,然后再把你吃掉。嗯,我的提议怎么样!” ☆、缘起缘灭 太白已经被他恶心透了,再不想听见他那把难听的嗓子。还有件法宝太白一直没用,因为那是李耳加持过的。当初给他时,李耳说:“拿去防身,就你那稀松的道法别给人吃了。” 被膈应了这么些年,太白一直把它当成耻辱,这回却鬼使神差地把它带了下来。 讨人厌的法宝对上讨人厌的魔,再合适不过。 “别废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太白面前出现一面金色的令旗,上面的图腾如游龙一般,活灵活现。宝印闪着耀眼的光,庄严肃穆的浑厚仙气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魔头瞪大了双眼:“太上老君印!” 太白冷笑一声:“看好了,他那家伙的手段毒得很,有你受的。” “出!” 太白将令旗打出去,它立刻化作一道光刃紧追着魔头不放。这魔头还是有点能力的,能与老君的法宝缠斗几十个回合。但他始终不敌,逐渐开始有了败相。太白在一旁操控着,不见得多轻松,却要比那魔头舒服多了。 魔头被追的很狼狈,他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请到太上老君这样的助力。不搏一把就真的会折在这了,魔头怒吼一声,魔气暴涨之后他露出了原身——一只张开双翼有三丈来宽的三头鸟。 仗着身体的优势,与令旗有了一拼的可能。不过他很聪明,转头将攻击对向太白,操控的人都死了,空留个法宝也不会自己动。 太白全心全意地操控法宝,分不得心。利爪已经近在咫尺,又被令旗顽强地挡了回去。魔头不死心,尖啸一声后居然自断一头,用力吸引令旗。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太白被巨大的鸟爪整个提了起来。 “师父!” 程风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从窗户翻了出来。一个硕大的鸟头在他面前被烧成渣渣,但令旗却逐渐暗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抬头看向被拖入半空的太白,就见太白嘴角流出献血,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痛苦。 当然痛,魔气的侵蚀透过太白的皮肉焚烧着五脏六腑,再操控令旗他有点有心无力了。 程风在下方干着急,现在能救师父的只有这张令旗。他想着操控法宝的诀窍是不是都差不多,照着玩匕首的口诀照葫芦画瓢,滴了滴血在上头,令旗果然又有了灵气。不过与太白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程风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对了!他灵光一闪想起了师父送的八卦牌,一把拽下来直接挂在了令旗顶端。 “求求你,借我点力量。” 果然八卦牌散发出微光,令旗就像活了一样,光芒大盛。 “去,把我师父救出来。” 魔头差一点就得手了,太白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身后一道火海铺天盖地而来。 令旗像一张毯子将魔头包裹在内,太白乘机脱离了掌控。 他摔下来时有点狼狈,被程风扶了起来。 “师父,你没事吧?” 被徒弟给救了,太白觉得有点丢人,又有一点小小的欣慰。 他喘了几口,带着点点笑意:“为师没甚大碍,风儿不必担心。” “你快把我吓死了!”程风替他抹点嘴角的血迹时,手还在微微的发抖。 太白蓦地想起想起什么:“你如何使唤得动令旗的?” 程风缩着脑袋说:“你给我的八卦牌。”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还…”太白气的吐了两口血,“赶紧给我滚回去,我真要揍你了。” 天空中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估计魔头差不多已经被解决了。太白刚要抬手把令旗和魔头一起收回葫芦里,就听见一声巨响,原来是魔头自爆了。 变化太快,根本来不及应变。一束黑雾直穿入程风身体,太白大骇,想要出手已经迟了。 黑雾笼罩着程风,开始说话。 “你逼我至此,只能用你徒儿的身体来还我了。” 太白脸上血色尽褪,一双长眉几乎要拧到了一起。 “离开他的身体,我放你走。” ‘程风’狰狞地笑着说:“你散了我的修为,回到魔界我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用你的爱徒陪葬。” “别伤害他。”太白急道,魔头用程风的手掐住了喉管,再用一点力他就死了。 “你想怎么样?只要不伤他,我全都给你。” 魔头阴测测地笑:“我要你的心头血,要元神中的。” “好!”太白一咬牙,掏出长剑就要往胸前刺。 “不要——”这是程风的声音,他痛苦地挣脱了魔头的控制,撕心裂肺地冲太白喊,“师父,不要——不要——” “哎,风儿…”太白冲他僵硬地笑了一下,“为师不会死的。” 程风拼了命的挣扎,黑雾不断在他脸上变换,可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没入太白胸膛,鲜血如泉涌一般喷了出来。 “师父…不…” ——我宁可死,也不能害师父… 魔头让血液凝成一条血泉,隔空吸食。 太白还在想怎么拖延,就见魔头吸食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呃…你——” “风儿!”太白慌忙上前接住程风倒地的身体,接触到他时,太白被一件事物冰了一下。 “风儿,你怎么能…” 程风的后心,正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天家仙器,降妖伏魔。这是太白亲手送给他,又亲自传授用法。最后却被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师父…”程风的嘴角涌出黑血,周身黑雾散去,清明又回到了他的眼中。 太白悲伤地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 “风儿只想给你帮忙…并不是…要…添乱…” “嗯,为师知道。”他不敢眨眼睛,怕不小心会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程风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了,他大概是想笑,可惜费尽力气也没笑出个样来。 “风…儿…舍…不…得…师父…” 夜色中,趟了一地的浓稠得像墨一般的血,摊开来,像张毯子铺在程风的身下。太白抱着程风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月在朗星稀的春日夜晚中无声地静默着。 第二日清晨,无端地下了场大雨。程府的下人们如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再醒来,家中的小主人,和那位温和的神仙一同消失不见了。 “你又惹出了什么麻烦?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收拾东西又准备去哪?” 太白心情恶劣地回头瞪老君一眼:“你那锅丹要烧糊了,赶紧回去看火。” 老君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师弟,你到底在闹什么?” 太上老君的话从来都是不多的,不熟悉的人甚至觉得他严肃的有些可怕。只有对着这个师弟,活生生把一个高冷逼成老妈子。 “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太白甩开他径直往前走。 “李长庚!”老君拿这个师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有仗着比他多吃几年饭,以武力压制。 太白不会再蠢到让捆仙绳捆住,转身就直接放大招,老君一下没防备,胡子被燎去了一截。 “你这是要造反!” 接下来没什么可说了,撸袖子开打。 一旁的金童子打着哈欠:“嘿,快看,他们哥俩又打起来了。” 银童子揉揉眼睛,提不起看上一眼的兴趣:“往常都要隔个百八十年才打,这次怎么提前了?” “天知道。”金童子扭着肉呼呼的小屁/股,“好无聊啊,我们下凡溜一圈儿吧。” 银童子眼睛一亮,一个劲的点头:“好,好,长安街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 金童子看了火花四射的战场一眼:“老君那锅丹快开了,估计老长一段时间记不起我们来,要走现在立刻出发。” “好嘞!哦!等我,先去拿两件宝贝傍身。” “快点儿,快点儿。” 太白精疲力尽地靠在石碑上喘气,看着不远处是正打扫战场的太上老君。 “这回轮到你去找玉帝报修。” 老君勉强救了些花花草草,见他这德行又气不打一处来:“平时让你好好习武强身,不然也不至于连一只魔也打不过。” 太白的神情晦暗不明,许久都没有吭声。老君以为他还在赌气,认命地妥协道:“回去我给你找几样好防身的法宝,准备妥当了再出去乱跑。” “不必了,你给我的令旗够用。” 几千年的魔也不是那么常见,敢直接找神仙麻烦的就更少了,太白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背。还有一点就是,他觉得主要问题在自己,装备再厉害也顶不住自己是个二百五。 老君看他一脸挫败的模样,心知这次遇上的是对他打击挺大,也就没再唠叨了。 “别的不拿可以,这张符拿好,遇上危险时烧了它,能唤出我的法身。” 太白撇过头不去看他,老君无奈地摇摇头,那张符自己飞进了太白怀里。 “失了点心头血,元气大损,记得吃点药补回来。凡间灵气比不得仙界,你得勤一点吐呐,不然光吃药也没用——” “知道啦,真啰嗦。”太白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跟老君是有恩怨,但不妨碍看清别人对他的好。他暗自决定,下回路过东海龙王那给他带几只千年龟壳,算是还人情了。 “我就下去待几个月,你别操心了,回见。” 太白甩甩衣袖,消失在厚厚的云层里。 “师弟…”老君想起前阵子卜出的奇怪卦象,他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兄能帮你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世讲完辣,下面要开始进入感情戏了…嘿嘿嘿嘿! ☆、帝师难为 大魔王的这一世太白并没有急着去参与,按照命格,他这一世是凡间的皇帝。十六岁之前是太子的亲弟弟,受尽宠爱。之后卷入夺嫡之争,被亲兄长陷害,又被弟弟抢了挚爱的女人。一发狠就夺了皇位,将亲哥哥赐死,从此母子反目,再无亲情。随后强纳弟媳为妃,背上污名,开启残暴皇朝。一生应付各种阴谋诡计,不得一夜安眠。晚年病痛缠身,被最爱的女人毒死在龙床上。 经过上一世,太白检讨了一下。他的人生,自己不该涉入太多,只要在他身旁陪着,时不时提点一番。过得顺逐安康就好了。 想明白了,太白就先去王母那讨了点酒,到玉帝跟前露了次脸,去五行山喂猴子,再去东海挖了几百斤龟壳。做完这些,小魔王十六岁了,正好皇帝要给他们换个老师。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5节 太白再见到大魔王时差点红了眼眶,他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在人前爱端架子,人后却是嬉皮笑脸。还有,他还叫风儿,这一世他名为李承风。 “这就是新来的先生?”小魔王晃头晃脑地进了书房,一堆弟弟们早已端正坐好,只有他无组织无纪律地还在散漫游荡。 三弟承业跟他年纪相当,关系也最好。他悄悄地凑在承风的耳边说:“就是他挤掉了林学士,莫名其妙成了我们的先生。” 承风眯起眼打量缓缓走来的太白,撇了撇嘴:“这人别是谁家的亲戚吧?” 承业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是说他是丽贵妃的人?” “保不齐,看他们俩有点像。”承风勾起了一边嘴角,坏笑道:“甭管是谁的人,就冲那相貌我就不喜欢,咱们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承业也坏笑起来:“二哥,你打算给他上什么色?” “黑色呗,咱们手最黑。” 承业看了眼桌上的砚台,拍桌子大笑:“二哥太坏了,等下我要捂眼睛。” “出息!”承风一见着白衣服就觉得刺眼,从小到大他就看不惯爱穿白衣的人,总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这个颜色。凡在他身边经过的,总要被他恶意攻击一番。 承业太了解他哥,立马开始着手准备犯罪工具了。 太白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承风,他正撑着头看窗外的蝴蝶,一副完全将先生无视的态度。 又是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这次又怎么惹到他了?太白觉得好笑,兴致来了头一堂课头就点了承风的名。 “下面有请二皇子给我们解释下一章。” 承风正在研究自己腰上挂的一块玉牌,通透的水色让他产生一种‘我是不是还有一块更好的’疑问?想得入神,冷不防被念到名字,打断了他的思路。 敢点他的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承风长眉随意地挑了一挑,懒洋洋道:“我不会。” 第一堂课就被落了脸,今后的课看你还怎么教。 承业狗腿地在旁边捂嘴偷笑。 调皮啊,为师最喜欢调皮的孩子了。太白眼中笑意不减,他走到承风身旁,弯下腰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皇上已经走到荷花池边了,二皇子若是不想挨训,最好照我说的做。” 承风蔑视道:“你骗谁呢!”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讲台上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下面有请二皇子给我们解释下一章。” 他话音刚落,一片明黄的衣角在门口闪了一下。其它人有没有看到不得而知,承风却看得清楚,分明是有人提了脚又收回去——父皇真的在门外偷听! 最近他差不多要到年纪出宫开府了,自由的生活在向他张开怀抱,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刻被抓住把柄,被父皇找借口多关两年。 在承业和众皇子目瞪口呆下,承风一掀衣摆利落地站了起来。 待他磕磕巴巴地说完,太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二皇子真是好悟性,虽然反应慢了点儿,但却都说在点子上了。今后若能保持,定成大器。” 面对太白的褒奖,承风有些犯恶心,字字都在打他的脸,还在那笑嘻嘻地等着自己去谢他。承风心里已经掠过了一百种待实施的‘感谢’方法。 他礼貌地对太白回以微笑,继续目不斜视‘认真’听讲。 整堂课太白的嘴角都没有放下来,先前有了‘老大’的示范,其它皇子们都对这位新来的先生高看一眼,再没人敢捣乱了。太白的工作开展得很轻松。 临近放学,承风见该走的人已经走了,就又恢复成了二皇子该有的德行。抬头看了眼桌上磨好的墨汁,他转头看向了与他一廊之隔的承业。 正巧,承业也在心有灵犀地看他。 承风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台上讲课的人,承业眨眨眼——得令。 “先生,我有个字不解,能不能来帮看看?”承业举手道。 太白点点头,却朝承风笑了一下,把他的寒毛都笑立了起来。 就在太白弯腰去看书时,承风手起刀落举起砚台,对着他的腰臀处就泼了过去。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泼出去的墨汁像打在了一张透明的墙上,全数反弹回来。 “哇啊…” 全体学生:“……” 承业:“……二…哥…” 承风:“……” 太白不紧不慢地回头,然后做了在场唯一一个敢笑出声的人。 “呵!二皇子实在是渴了也不能把墨喝脸上去啊!” 出了这样的乌龙,承风再没敢作妖,匆匆回去换衣裳去了。 午后,天空晴朗的像一张湛蓝的纸,透亮透亮的,让人产生可以窥见九天之外的错觉。美好是有的,但也有买一送一的——热。 承风和承业在院子里啃西瓜,吃的好好的承风突然把一块西瓜甩在地上,即时四分五裂、汁流成河。 承业‘哼哧哼哧’地抬起头:“二哥,突然是怎么了?” “气不过。”承风甩了甩手上的西瓜汁,顺手又擦在了承业的衣摆上。 “那家伙是不是会妖术,我怎么可能蠢的对着自己泼!” 承业现在想起还是很想笑,他使劲让自己憋出一张正经的脸:“哎,算了别气了,这次是他运气好,我不信他还能每次都那么好命。” 承风‘嗯’了一声:“那你帮我想个办法,让他也丢一回脸。” 承业正事不用脑,一旦要干坏事脑子转的飞快。 “诶!他不是住鸿儒馆吗?听说那闹鬼…” “皇宫里传闹鬼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打算怎么干?” 承业笑的一脸奸相:“找人扮鬼去吓他,半夜把他脱光了赶到院子里溜一圈。” 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承风头发丝儿都热了起来:“就这么干,找两个轻工好一点的侍卫,把他吓傻了才好。” “嘿嘿嘿嘿…嘿嘿嘿…”承业笑的整个人都在哆嗦,不小心被西瓜汁呛了一口,一粒瓜子从鼻孔里飞出来。 “出息!”承风嫌弃地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太白端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卷书。烛火渐渐地暗了下去,他抬眼一看,发现是灯油没了。 “也罢,该睡了。”太白解下外袍,侧躺在床上闭上眼,安安稳稳地睡了。 鸿儒馆,前坪,草丛中—— “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喂蚊子,也真是吃多了撑的。” 承业瞪大了眼睛看他:“是你自己说要来看热闹的。” 承风恶人先告状地咬他一口:“说你蠢啊,看热闹非得在泥巴地里看吗!” “那该在哪看?” 承风本就是随意一说,接着他就随意一指:“躲那口井后面,最少周围没草。” “……”虽说小了点儿,躲俩大高个儿有点困难,不过大半夜的谁看得清呢,承业点头同意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承业就地一坐。 “哎呀我滴娘,腿都麻了。” 承风踢他两脚:“别说,这还挺凉快的,比刚才那舒服多了。” “嘿,二哥,快来看,这贴了张黄纸。” 承风被他拽着袖子过去看,黑灯瞎火的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干脆把纸扯了下来。 “这里写的什么鬼东西?歪七扭八的,看着不像字儿。” 承业也凑脑袋过来:“莫不是张符吧?” 此时一阵小风吹过,承业脖子上爆出了一圈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冷啊?” 被这么一说,承风也觉得冷了。正直酷暑,做什么都跟冷字沾不着边,太反常了。 “什么人!”他们俩被身后的响动吓的齐齐回头,然后就见一位看不清脸的青衣女子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 承风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大晚上怎的随意出入鸿儒馆?” “二皇子问你话。”承业在一旁壮着胆吼。 那女子还是不肯抬头,仍旧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 “奴婢名为柳云,十岁进宫,服侍贵人多年,还有两年奴婢就可以放归了,她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 承风见她全身湿淋淋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他沉声问道:“她把你关在哪里?” 承业都快给他跪了,在一旁带着哭腔埋怨道:“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啊!这一看就不是嘛好东西。” “闭嘴,”承风表现的十分镇定,“管不管咱们都跑不掉了,不如问个清楚。” 青衣女子悠悠地伸出手,还在滴水的指尖赫然指着他们身后那口井。 “就在你们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风儿要开始发/情了! ☆、求助于人 承业的腿已经软了,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肩膀被只手摁着,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救…救命啊…二哥快救我!” 承风也是头回碰上这种邪门的事,心里发怵,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淡定地问与他们只有半臂之遥的柳云:“放了我弟弟,你想申冤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柳云抬起了头,毫无神采的眼珠锁定了承风:“放我走,把我的尸身带出鸿儒馆。” “怎么带?” 柳云抬头‘看’向大门的顶端:“那里有七张符,帮我撕了它们。” 承风站起来:“然后呢?” 柳云:“把我的尸身背出去。” “没问题。”承风一脸正气地发号施令,“我去撕符,三弟,把这位姑娘的尸身照顾好。” “二哥——” 承风对承业的惨呼充耳不闻,猴似的爬上了墙头,果然在几块瓦片下找齐了七张符。 “撕碎它们。”柳云的声音不像方才那样哀凄,而是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承风留了个心眼,扣了一张藏在掌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能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哈…”柳云的青衣在笑声中变成血红色,原本还算秀气的脸,布满了青紫色的脉络,她用黑色的指甲指着承业:“快把我的尸身背出去。” 穿红衣服的是厉鬼,这种常识几乎人人都知道。但让程风想不通的是,都成了厉鬼,还要尸体做什么。 承业脚软也要拖着尸体往门口处爬,就快到门前时,承风大喊:“扔下她快跳出来。” 他反手就把那张符往门上一贴,承业反应也快,打个滚就出来了。他们边跑边听见柳云愤怒的嘶吼:“一张符困不住我,你们等着,所有人都要死…” 本着挖坑不埋的精神,这两兄弟一口气跑回了自家院子。 “二…二…二哥…哎呦…心…心都要跳…出来了。” 承风一手扶墙,一手捂肚子,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 “世上竟然真有鬼,可算长见识了。” 承业哭丧着脸:“二哥,你还有心思长见识?快想想厉鬼要跑出来了怎么办?” 承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哪知道怎么办,明日去大国寺转一圈。” “也只能这样了。”承业摸摸脑袋,“哎呀!” 承风被他吓了一跳,怒极一巴掌把他拍扁:“咋呼什么,吓死人了。” 承业捂着脑袋看他:“我们把厉鬼放出来了,鸿儒馆里的人怎么办?” 承风:“……” 他默默转身,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一夜过去,他们派出去的两名侍卫还没回。 承风忐忑地进了鸿儒馆,进门时下意识地看了水井的方向。白日里那就是个平常的完全让人注意不到的角落,自从知道那有鬼,承风看哪都别扭起来。 对了,那女鬼的尸身呢? 身后又走进来几个皇子,嬉笑打闹着,与平日一样。承风步伐都不敢迈大了,生怕进书房看到什么吓人的景象。他低着头慢慢走,经过花园时被一个声音叫住。 “殿下,可是有心事?” 略带调侃的声音把承风从不安中拉了出来,他抬头就见到抱着胸斜倚在廊柱上老神在在的太白。 苍天无眼,这家伙怎么屁事也没有? 承风昂着头用眼尾扫他:“本皇子光风霁月,何来心事。” 太白被他逗笑了,被昨夜那两蠢人稍稍勾起的不愉快也因这个笑而消散了。 “二皇子的光明正大,下官受教了。中午想请二皇子喝杯茶,我们商讨一下那两只鬼的事。” 提到‘鬼’承风立马紧张了起来,他霎时退变的脸色引起了太白的注意,太白收起笑脸,正色道:“二皇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承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突然想冲上去捉着他问:你看到的鬼长什么模样,你是怎么从它手里跑掉的! “等等,”承风蓦地想起一件事,“两只鬼?” 太白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看来二皇子记性不好啊,快去上课吧,午后我们再谈。” 进了书房,承风看见了没精打采的承业,两个人都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承风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其实他困得很,但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昨夜的女鬼。 他想,鸿儒馆风平浪静,也没听说什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没事了吧?但那只女鬼的尸身又上哪去了呢?难道被巡逻的侍卫收走了? 今日讲课的还是太白,见承风没什么精神太白也就没计较他上课睡觉的事。不过视线注意始终关注在他身上,太白一堂课下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关心成了习惯,太白见承风脸色不好,干脆饭都不让他吃了,带着人去开小灶。 太白这好吃的没有,补血补气强身健体的仙丹倒有一大把。他刮了一小块放进承风的茶里,看着他喝完。 “你不是还让人扮鬼吓我吗?怎么跟自己见了鬼似的。”太白又替他满上热茶,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 承风郁闷地撇撇嘴,心说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跟着走了,凭白让人看笑话。 太白见他不语,也没勉强。从袖子里掏出个龟壳,当他面摇了摇。 “二皇子怕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下官会些占卜之术,不知可否帮殿下解忧?” 太白光看脸就能看出承风的麻烦,弄个龟壳出来不过是走过场唬人。 承风终于有所触动肯正视太白了,不过仍旧没好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先生为人师表怎真看不出来。” 太白闻言大笑出声:“你不信?不信你还被吓成这幅模样!” “你——”承风被他笑的脸都黑了,可他转念一想就品出话中的味道。 “你知道?”他睁大眼睛问。 太白点点头,同时伸出手轻轻的在他眉心抹过。干燥温润的指腹划过肌肤,承风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二皇子身上染了鬼气,不早点驱除对身体不好。” 承风把手放在刚才被太白碰过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错觉,困扰他一整晚头重脚轻的症状消失了。 “请先生说说您的高见。”承风在心里悄悄地把敌意减了一分。 太白看着他明明很迫切,却又偏要装出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曾经的回忆扑面而来。太白笑了,由心底发出的笑意让承风看得愣了神。 他想——这人可真好看,哪里像丽贵妃了,根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春花秋月在一块未经世事的净土上悄无声息地发了芽,少年的心事何时变了,连春风也不知道。 太白笑的眉眼弯弯:“不如今晚我陪你去了了这桩孽债如何?” 承风不知为何自己会信了一个相逢还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这个人很奇怪,见了就让人忘不了,忍不住想去接近他。出于少年叛逆的心思,承风不愿承认自己对他产生了好感,所以答应起来也是别别扭扭的。 太白看起来脾气很好,从不和他计较,承风被他摸顺了毛,也就不那么抵触了。 其实与脾气无关,太白心里已经乐翻了——他的风儿闹别扭的模样真让人怀念,忍不住想快点听到那声小狗狗一样叫唤的‘师父’。 承风放学后就找了个理由把承业给甩了,承业不满地小声嘟囔:“凭什么让我去接他们啊,让母妃知道了又要骂我。” 承风一个眼刀甩过去:“你找来的俩废物,不你去谁去?我丢不起这人。” 承业直喊冤枉:“他们都是舅舅手里最得力的侍卫,天知道他们怎么泡西亭湖里去了。” 太白跟他说过,那两人是中了幻术,回家喂点艾草喝喝就好。不过在御花园的湖里脱了衣服洗澡被抓,这不仅是丢人了,还要害得他们被刮层皮。承风只能拿弟弟顶罪了,作为回报,他去把女鬼解决,让他们能睡个安稳觉。 没有跟承业解释太多,趋于淫威他也不敢多问。目送他灰溜溜地走远,承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蓦地他想起太白那张笑眯眯的脸,心里突了一下。 他赶忙甩甩脑袋:“我这是吃错药了,一天想他干嘛!” 夜幕降临,太白抱着酒壶翘着腿怡然自得地靠在栏杆上看月亮。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连星辉都被隐没了。 这样的夜诗人喜欢,妖魔鬼怪更喜欢。太白根本没把那只鬼当回事,如此设阵正儿八经的捉鬼,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子时到了,太白拿着酒壶出现在承风的房里。 “二皇子还没睡?” 太白欣赏着承风从床上滚到地下,狼狈地翻个身才爬起来的惨况。 “你…你何时进来的?”承风吓的魂都要没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着要不要履行承诺去找太白,接过人家直接找上门了。 太白笑的很无辜:“就在方才呀,我一来就跟你打招呼了。” 承风打量着太白,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还真的深藏不露。大半夜皇宫早就宵禁了不说,他能不露一点痕迹的进到自己房里,一般人绝对做不来。 承风说:“待会儿你要保护我,那厉鬼估计被我气着了。” 太白忍着笑保证道:“殿下放心,绝对不让她碰着你一根毫毛。” ☆、僵尸道长 乘着四下无人,他们一路溜到鸿儒馆。就差一脚跨进院门时,承风怯场了。 “怎么鬼气森森的?”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生怕被那只鬼突然冒出来,“你的能耐不是吹的吧?” 太白见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十分可笑,偷偷乐了一回,还是大发善心地向他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有什么让我给你垫背。” 让一个文弱书生牵着走,曾经的二皇子是丢不起这个人的,但此刻的承风中了邪似的就握住了那只手。 握住那只手时承风的心一下就静了,那只手很瘦,却温暖有力。被它包裹在里面,就好像把心贴在了一起。承风想不起上次跟人牵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许是在小时候。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把这次经历放进了回忆的格子里。 承风小心地偷看了太白一眼,觉得脸有些臊得慌。 一步之差,夏日酷暑变成了天寒地冻。承风搓了搓胳膊,但无济于事,这种冷是浸入骨头里的,披棉被也没用。 当他们一走近,那口荒井就有动静了。‘咯咯啦啦’地声音从里头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攀爬。 承风吓的掌心都出汗了,紧紧地反握住太白的手。人就是奇怪,当有依靠的时候就容易成为软骨头,此时的承风就是昨晚的承业。 太白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种感觉像是大人牵着孩子指着条狗崽说:“不用怕,它不咬人。” 承风故作镇定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眼睛就直了。井口不知何时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鬼气森森。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脸,隐约能看见一张怎么也合不拢的下颚。 “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跑来了。”从他的身后,渐渐凝出一个人影,正是柳云。 承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被太白拽了回来。 “怕什么,你是人,她是鬼,该她怕你才对。”太白笑着说,那神情俨然没把柳云当回事。 承风咬着后槽牙说:“她会杀人,我可杀不了鬼。” “未必,你煞气重,我教你方法,或许能跟她拼一拼。”太白还想因材施教,可惜没用在对的人身上。承风可是皇子,这辈子杀人可以,杀鬼是万万没想过的。 果然把承风惹恼了:“我还能杀猪呢,你怎么不教!谁吃饱撑了要去学那玩意。” “……”什么叫那玩意,捉鬼除妖是你师父的老本行。谁叫人家是大魔王呢,有本事就是任性。 “风儿不学也罢,为师这就替你料理了她。” 太白松开承风,从容走到柳云跟前:“为何不去投胎,要滞留此地为祸人间?” 在柳云眼里太白就是个普通凡人,她被‘为祸人间’四个字给激怒了。 “我死的冤枉,死后尸身拘禁于此,你让我如何安宁。”柳云尸身长而卷曲的指甲突然暴起,直冲太白的咽喉,她阴毒地笑着:“杀了你们,以平我心头之恨。” 太白叹一声:“我给过你机会了。” 锋利的黑指甲差一点就碰到了太白,他侧身一挡,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符纸。符纸扔出去的瞬间,太白灵光一现的想——是不是还有句什么口号没喊?什么急急如律令来着? 符纸碰到柳云,她好像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一躲。想象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符纸擦过她的身旁,随风缓缓落入地下,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承风:“……” 柳云:“……” 太白:“……” 虽说驱鬼是修道之人最基本的技艺,但抵不住近万年的荒废。太白尴尬地笑了笑:“是我逞能了,改日定好好修习回来。” 承风对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顷刻间崩塌殆尽,他崩溃地咆哮:“你找死何必拉着我,不解决它我们都没有改日了!” 承风还从来没有这么想亲手掐死一个人,那人不顾他的抓狂,气定神闲地摆摆手:“没事,我只是忘了基本功而已。” 柳云狂笑着掀起一阵阴风,她的尸身从井中跳出来,直扑向承风。 “多亏你放我出来,月圆之夜让我补足力量,尸身总算可以动了,今夜就让你们成为我的祭品。哈哈哈哈…” 柳云的尸体还很僵硬,能动却不灵活。承风连滚带爬避过了攻击,踉跄着躲到太白身后。 “你倒是想办法啊!”承风推他道。 太白一点也不着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实在是想不起来步骤了,还是老老实实用术法吧!啧啧啧…李耳那家伙没事真能折腾,这么多步骤谁记得住。!” 正所谓装逼就要遭雷劈,柳云的尸身张着大嘴一口就咬上了太白的手臂。 承风睁大眼睛看着即将发生的‘惨剧’,被那副尖牙利齿咬一口,非掉块肉不可。 不知哪来的临场反应,在大脑运转前就猛起一脚,正中尸体的脸。尸体的头被踢得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太白的手没事,衣袖却难逃厄运被撕了条长长的口子。 完成救人的壮举承风自己都吓了一跳,还没醒过神,就被太白提着衣领扔到了一边。 “你逞什么英雄,给我老实待着去。” 冷不防被凶了一嗓子,把承风满腹牢骚给堵了回去,他就一个念头——这人笑起来好看,凶起来更好看! 承风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呆愣地注视着女尸被一块黑乎乎的破板子给拍扁,然后柳云当场就跪了。她好像在哭着求饶,喊着‘大仙’什么的。 太白扯下袖子上那块破布,黑着脸抱怨:“就想做个普通的捉鬼道士怎么这么难,非逼着我暴露身份。” 柳云头贴在地面都不敢抬起来,刚才法尺发出的仙力不是她这种才几年鬼龄的小鬼能承受的。 即便不是天上的神仙,也是高阶的修士了。柳云除了求死的痛快点,其它无能为力。 太白怕她多嘴,没让她在叩首。 “你已起杀心,人间再留不得你。我怜你含冤而死,只削去一半魂魄,留你残魂去阎王面前告状。” 天下不平事太多,太白不想管也管不了。对自己的冷血嗤之以鼻,不过在天庭为仙多年,已经习惯了。 太白指尖轻轻一划,柳云惨叫声响起,灵体周身燃起大火。待火灭烟飞,她红衣褪去,冤仇爱憎皆从她脸上消散,只剩一个若隐若现仿佛会随时消散于微风中的透明影子。 她伏地再拜,声音听起来有些呆滞:“谢仙人不杀之恩,小女子去了…” “去吧…” 太白轻轻一挥手,柳云彻底的消失。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样就完了?” 太白:“那你还想怎么样?” 承风脱口而出:“不是应该轰轰烈烈打一架,然后听她的冤情,最后在替她申冤让她瞑目吗?” “……”太白默了半响,决定实话实说,“鬼的冤情不是由人来管的,我们只能送她去该去的地方。至于冤不冤,她和我们都说了不算。” 太白指了指天:“天道自会裁决。” 承风眉峰微动:“什么是天道?” “大概是…决定你我命运的东西。”太白轻飘飘地摇了摇头,他也没见过天道,也许只有天知道。 承风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又觉得有劲没处使。 “我觉得你的处理太草率了。” 太白怔了怔:“你让我捉鬼,我捉了,你分毫未伤!” 微风起,吹乱了承风的额发,在阴影里的眼睛让人看不分明。太白叹口气,上去拍他肩膀,哪知手却被人紧紧拽住。 承风起伏不定的呼吸里好像透露着什么情绪,他拽着太白的手不放,沉着嗓子说:“我不信那天道,明天陪我去把事情查清楚。”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待承风缓过神,这才想起还拉着别人的手,一把甩开。 “笑什么笑,本皇子有时也想做一些勤政为民的事。”承风羞红了脸,拔腿就跑出了鸿儒馆。 太白看着方才被他拉过的手,怅然若失的想:臭小子,你是不信天道还是不信为师? 从那晚起,承风对太白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下课就围着他转,死缠烂打要太白把他带出宫去。 太白被他缠的没办法,随意画了张符,骗他贴在脑门上能隐身。随后使个障眼法,牵驴似的把他牵了出去。 长安街上游人如织,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喧声笑闹不绝于耳。正是王朝盛景,承风却看得皱起了眉。 太白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明明听说西北大旱,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已经开始易子而食。可为何皇城脚下一片繁荣,简直就像太平盛世。” “……”太白又想说天灾人祸都是注定的,画到嘴边才发觉不合时宜。承风不再是上一世吃饱穿暖全家不愁的小公子了,此时他是皇子,为天下操心是他的职责所在。即便看淡生死轮回的神仙,也不能给他灌输‘祸福由天’的消极思想。昨夜与他说‘天道’,是自己欠思量了。 见太白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追问。作为一个长期关在宫门里的皇子,他并不是不同人情世故的。张扬跋扈只因他有个太子哥哥宠着,作为回报,他想为哥哥做点事。 ——还他个海晏河清的太平人间如何? 承风幸福的想:皇兄知道了一定会为我的志向骄傲,我跟承业那个饭桶是不一样的。至于身旁那个人,管他答不答应,本殿下是赖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早茶,大清早就爬起来,吃了一半想起来还没存稿……→_→ ☆、冤家路窄 在还不知是谁赖上谁的情况下,承风已经把太白划分成了他的人。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在熙攘的人群里速度不减,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的方向来。 承风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回过头时目眦欲裂——那家伙眼瞎啊,还摇着扇子东瞧西望,马蹄子都快蹶到他脸上啦! 带着‘我要掐死他’的仇恨,承风旋风一般将太白扑倒在地,但由于距离太近,马蹄不可避免地要从他们身上踏过。 时空仿佛凝固住了,两只高高抬起的前蹄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马儿的两只后蹄好像抽筋了一样,擦着他们往一旁倒去,连带着整个车厢侧翻在一边,滑行了数米才停下,正好停在承风的身后。 承风一咕噜爬起来,看着身后的惨相心有余悸,把太白提起来就开骂:“你走路不长眼呐,被那马蹄子踹一脚你这身板儿就散了好吗!” 太白心说,我还没骂你呢,谁叫你不要命的冲过来的? 里头的人已经爬出来了,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 承风一见他怒火连升两级,来人正是丽贵妃的弟弟,张束权。 今天是冤家路窄了。 太白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承风明白太白的意思,皇子偷溜出宫,罪名可大可小,这口气现在必须忍下去。 太白不动声色地挡在承风面前,吸引张束权的注意。 “抱歉,是我们——嗯…” 一只手直接卡在太白咽喉处,五指成爪,用力的陷下去,好像随时都能把这细细脖子折断。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小爷的道,我敢当场撕了你信不信!” “住手。”承风一个箭步上去,把张束权一脚踢开,他红着眼睛扶着太白,见到他颈上细白的皮肤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发紫。顿时脑中血红一片,旧怨新仇,他想把张家所有人都杀光。 太白扶住他的手,站稳了。方才那一爪子让他声带受损,现在说话都疼。 “风儿,冷静。” 张束权被下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他恼羞成怒地眯着眼打量承风——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能不能直接打死?还是留着慢慢阴死? 张束权没想多久就被另一道目光给吸引去了,他看到一双很温柔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暖洋洋的,被他这样看着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敞开心扉。 ‘你有急事马上就要离开,立刻走。’ 凶神恶煞的脸渐渐柔和了下来,张束权一拍脑袋:“娘喂,差点误了进宫的时辰。” 他好像忘了方才被踹了一脚的事,小跑着就走了,留下面面相窥的家丁,和一脸莫名其妙的围观人群。 “想走。” 太白一把抓住承风的手,忍着嗓子的不适,轻声:“回来,别惹事,乘他没缓过神来赶紧走。” 承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整个人郁闷成了一只人棍。被遗留下来的两个家丁,看他这架势也不敢造次,默默地收拾东西,绕开他们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承风还杵在那里,太白碰了碰他,哑着嗓子说:“殿下,难得出来一回,别为了这种人扫兴。” 承风撇了眼他的脖子,‘哼’了一声,大跨步就走了,留下原地苦笑的太白。 承风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恶狠狠地朝太白伸出手:“快跟上。” 大庭广众的被人牵着走,太白老脸有些挂不住。虽说人挤人看不出什么来,但两个男的始终有些别扭。太白安慰自己说,就当带大孙子逛街了,反正没人认识。 不过别扭归别扭,太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风儿会心疼人了,凶一点也没什么。 两人越过汹涌人潮,一路赶往大理寺。别以为只有丽贵妃有弟弟,皇后的弟弟更有出息,现任大理寺卿正是承风的大舅覃景兰。 覃景兰人如其名,长相斯文,却能年纪轻轻当上大理寺卿。除了国舅这层关系,他本人的能力也不能小觑。 承风就非常敬佩这位长他二十岁的大舅舅。 覃景兰正在看卷宗,听来人禀报,手一抖打翻了书案上的几卷册子。 “简直是胡闹。”覃景兰火急火燎地赶出去,见到人来人也不管周围有谁,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承风放在一肚子火都被这巴掌给打散了,他捂着后脑委屈道:“大舅,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了,你就这么对我!” 覃景兰提着他的耳朵,见承风越是龇牙咧嘴他就越用劲:“你是怎么出来的?我才不信是皇上开恩放你出来玩,快老实交代。” “大舅…”承风哀嚎。 此时的熊样哪还有半分二皇子昔日风光的影子。 太白适时出来救场,他恭敬地朝覃景兰行礼:“下官李长庚,见过覃大人。” 覃景兰这时才注意到承风背后还有人:“你是…”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6节 “他是鸿儒馆的掌事,我的先生。”承风抢着回答。 覃景兰略微讶异地打量着太白,心说这人好年轻啊,看起来就是弱冠之龄。寻常人这个年纪想入鸿儒馆都不容易,更别说掌事。更奇怪的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绝不会是通过科举出来的。 太白看出他的疑惑,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说:“下官原本是山野村夫,承蒙陛下错爱,覃大人不认识下官也是应该。” 被人直白的道出心中所想,覃景兰有些微窘,轻咳了一声:“是我冒昧了。” 顿了顿他又问:“是你带他出宫的?” “当然不是,我和二皇子是在街上偶遇的。” “你——”承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被出卖了,欲哭无泪地看着覃景兰,准备接受第二□□力。 在承风耳朵掉下来前,覃景兰总算开恩放过他。 “先进来再说。” 承风悄悄掐了一把太白的手心——不讲义气。 太白回他个爱莫能助的微笑——难道要告诉你舅舅我是用‘隐身符’偷渡你出来的? 是承风自己要出来的,他只能忍倒霉,不甘心地拽着太白的袖子,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大理寺卿的办公室。 时间有限,承风直说了来意。覃景兰奇怪地看着他:“你平常的课业太少了吗?怎么有心思插手管大理寺查案的工作了?” 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太白,太白笑笑仗义地替承风回答:“二皇子的想法是好的,再多的课业也换不来一颗勤政为民的心,下官以为覃大人作为舅舅,应该喜闻乐见。” 覃景兰垂下眼帘,似在思考,半晌才道:“柳云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她是丽贵妃身旁的人,五年前失踪了,当时丽贵妃还为了她报过大理寺,所以我有印象。如今你们说她死了,还在鸿儒馆里找到了尸身?” 承风点点头——那晚柳云走以后,她的尸身就消失了,太白说它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覃景兰皱了皱眉,说:“风儿你先出去,我有话问李先生。” 太白微笑着对承风点了点头,承风不放心地扯了扯覃景兰的衣角:“大舅你别欺负他。” “哼!”覃景兰气的差点冒烟。 承风出入后,覃景兰问:“先生也支持风儿这般乱来?” 太白坐在椅子上喝茶,惬意的模样就像在自己家里。真是不见外,覃景兰想。 “二皇子的这份心是好的,不过正巧涉及了党派之争。难道覃大人不觉得此次机会难得吗?” 覃景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睛看:“先生这是何意?不怕其他人误会?” “误会?”太白摇摇头,“我没必要隐瞒立场。” 对方的直白让覃景兰心头一跳,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却什么也没抓住。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一些话,全都跟柳云无关。覃景兰显而易见的试探,被太白云淡风轻地带过。说了半天覃景兰只搞清了他的目的,却闹不清他想得到什么。 他会不会是想通过承风去到太子身边?覃景兰顿时就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年纪轻轻,心思太重,都是很难让人产生好感的。他失望之于还有些遗憾,无端冒出来的亲切感,让他很想与之结识,心里却又解不开这个疙瘩。 会谈结束,覃景兰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太白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覃景兰还没明白他是何意,承风就推门闯了进来。 “大舅,再说下去天就黑了,你们聊完了没有?” 覃景兰刚想拍桌子斥责他,被太白抢了先:“我们已经谈完了,覃大人应该有话交代二皇子,这回换下官出去了。” 太白起身走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大理寺的后院里待着。 “文曲星,多年不见你还是那德行,疑神疑鬼的。” 太白轻声笑了一下,仰起头看半悬于空中皎皎的明月——仙界三十年前,文曲星顶撞玉帝,被罚堕入轮回七世,这是他最后一世了吧? 多年老友,又可以借嫦娥仙子的广寒宫躲起来喝酒了。 ☆、国师九尾 承风没待多久就被覃景兰给赶出来了,太白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问:“怎么,挨骂了?” 承风愁苦地摆摆手:“还用问,大舅比母后还能唠叨。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我管这件事,还逼着我保证不主动招惹丽贵妃的人。” 他没说完,覃景兰还让自己防着点太白,说他居心不正,有意拿他当垫脚石接近皇兄。不过承风不信,更不会放在心上。让他烦的是覃景兰看起来并不是太愿意支持自己,他不明白为何从小身边的人就鼓励他做一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皇子。 太白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看他:“不用多想,先做好这件事再说。” 承风抿了抿嘴,心说这人教书可惜了,他应该取代大国寺当国师才是,抓人心思猴准的。 又是一日,承业趴在桌上打瞌睡,冷不防被一巴掌拍在背心上,差点把早饭给吐出来。 他怨念地回头看一眼:“二哥…” “就知道睡,给父皇看见又得赏板子。” 承风端正坐好,把书本整整齐齐摆在案上,然后开始研墨。 承业看傻了眼:“二——” “闭嘴,先生开始授课了。”承风瞪他一眼,又目不斜视地看回正前方。 我的娘…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承业一脸见着鬼的表情,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书,讲句实话,他连该翻到哪儿都不知道。在承业的眼中,他二哥应该跟自己是一路人。 太白今日的声音还是哑的,没说几句就要喝口茶润润嗓子。承风从来没注意原来微哑的声音可以这么动人,渐渐入了迷。可偏偏要有几只不长眼色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窗外叫个不停,声音太吵,太白不得已要更辛苦地提高音量。 承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抱歉,先生,我要打断一下。” 太白以为他有疑问,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福,拿个弹弓守在外头,见鸟就射。”承风对太白微微鞠了一躬,规矩坐好。 太白忍不住提了提嘴角,柔声对窗外道:“赶走就行,别伤了它们。” 书房里诡异地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的那种静——所有在场的皇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二哥是病了?还是病了? 午时,太白挑好的时辰。承风找来几个侍卫把鸿儒馆的井给掘了,里面果然有一具青衣女尸。一时在皇子中引起轩然大波——女尸相貌栩栩如生,尽然像是刚死一般。 太白的解释是,柳云变成厉鬼比较早,所以尸身被她保存很好。若再迟一两日,尸体就该发涨了。 闹得太大,还惊动了皇上。一听说女尸叫柳云,一路小跑着就来了,承风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他父皇当时的模样——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顷刻间爬满了血丝。虽然神色没变,还是他那严肃刚毅的父皇。但就是那一瞬的神伤,让承风觉察,原来父皇也是有感情的。 帝后感情不好,五年前升丽贵人为妃,一年后又提为贵妃。张家一跃成为朝廷中唯一能与皇后一族抗衡的势力,近几年互相碾压,皇帝都视而不见,甚至有稍稍偏向张家的举动。多亏丽贵妃一直无所出,大皇子才能坐稳太子之位。 承风想不通的是,为何他父皇要为一个宫女伤心? 皇帝雷霆震怒,下令大理寺严查,当晚乐凰宫就被集体隔离审问。连备受宠爱的丽贵妃也没能幸免。 按理说承风帮不上什么忙,太白却主动提出把柳云的魂魄找上来问个清楚,这样可以帮助覃景兰,到底时隔太久,许多证据都被埋没了。 当晚他们就开始招魂,柳云的残魂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承风再三见她,身边又有太白,早已不害怕了。 柳云跪着哭诉,原来她和丽贵妃从小一起长大,如张家的半个女儿,也是知书达理,德艺双馨的。后来她跟着进宫,与一个男子相爱。她形容这位男子气宇轩昂、相貌堂堂,虽然年纪不小,但他很有耐心,能把她照顾得很好。柳云甚至想与他私定终生。不过她很清醒,能在内院里出去自由的男人,只有皇孙贵胄。于是柳云产生了出宫的念头,乘丽贵妃还没受过宠幸、乘她还是无人问津的小人物。 然后某一天,丽贵妃突然指责她忘恩负义、勾引皇上,当晚她被丽贵妃身旁的太监勒死,弃尸井底。 承风听完,立刻与皇帝的异样联系在一起,他脱口而出:“你说的那个男子会不会是父皇?” 柳云也愣了:“我…我不知道,他都是夜里来,穿的也很普通。他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份,我开始也没怎么在意。” 承风想了想:“他是不是看起来凶巴巴的,从来没笑过。” “他不笑的时候是有些严肃,但还是会笑的,而且还很温柔。对了,他右边眉毛中间有颗痣。” 承风抚了抚额:“肯定是父皇没错了。” 太白对柳云点点头:“你知道的就这么多?” 柳云一时也有些激动,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是的,下令杀我的人是张婉,动手的是孙公公。我是被一条黄色的绸缎勒死的,那是张婉的东西。” 承风转向太白:“我们是否让人再下去捞一遍?” 太白笑笑,走到井边:“起。” 一条依稀还能认出颜色的绸状物从井底升了上来。 柳云害怕地瘫软在一边,用袖子遮着眼:“就是它。” 太白让它又飘回水面,刚想让柳云回去。她突然惊恐地抱着脑袋,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消失了。 太白掐指一算:“不好,有人施法拘了她的魂。” 承风急道:“是谁?好大胆子。” 太白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妖物。” 他让承风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他来做。 承风立马垮下脸来,端出皇子的架势命令道:“不行,你上哪我都要跟着,皇宫大内岂容你随意乱跑。” “……”太白心说,这粘人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 “你必须答应我,待会儿不能出声,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寸步不离’四个字明显取悦了承风,他忙不迭点头——别说跟着,贴着都行。 太白故技重施,给他施了个隐身诀,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 “这是要去大国寺?”承风对大国寺没有好感,他一直认为装神弄鬼的都是神棍,里头的国师就是妖言惑众的神棍头头。 太白在大国寺的朱门前站定,仰头看了一会儿肃穆庄严的牌匾,他蓦地笑了出来:“九尾狐都爱漂亮,怎的宁可化身成一个和尚?” 承风没听懂上半句,下半句是听明白了,他解释道:“什么和尚,哪有不剃头的和尚!待会儿你见了就知道,长得真叫一个…”妖孽! 那两个字他不敢说出口,潜移默化多年,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敬畏。 “果然如此。”太白笑的让承风心口发紧,他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耳根,怕人看见还欲盖弥彰地搓了搓。 太白见了好奇地捏了捏:“耳朵怎么这么红?” 被太白碰的那一下,承风差点没跳起来,他气急败坏道:“乱碰什么,我的玉体很精贵的。” 太白想也不想就学着覃景兰的模样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从自动打开的大门间信步走了进去。 身为皇子被人打了,承风没有半点不高兴,心情反而雀跃起来。屁颠屁颠的就跟了上去,恨不能插上翅膀就起飞。 太白走的不快,用余光瞟了承风一眼,眼中的笑意更甚了。 禅室里,摇曳的烛火费劲的企图把光明撒满每一个角落,可它越是光芒大盛,越是有张牙舞爪的黑影涌现出来。光明与黑暗对峙着,一时分不出高下。 一身袈裟,却留着如瀑长发的僧人睁开了他略微有些吊稍的眼睛。 “来人不简单呐!” “过奖,九尾狐妖。你好大胆子,敢公然在人间作乱。” 禅室的大门向两边敞开,从正中央走出来一个人——白衣黑发,清俊雅致,正是太白。 明惠眼中有一抹绿光飞快的闪过,他疑惑地轻语:“我怎么会看不出他的道行?” 太白走到他面前,用怜悯地目光看着他:“我劝你尽快收手,修行是不能走捷径的,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 明惠奇怪地打量着他,懵懵懂懂的模样我见犹怜。他竟然伸出手抚摸太白的脸颊,边摸还边自言自语地说:“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太白拿开他的手,轻笑道:“你们狐族出一只九尾不容易,连天庭都要高看你几分,大约我们是见过的。” 明惠歪着脑袋沉思,仍旧是毫无头绪,他静静地看着太白,眼眸中好像有一汪水。 “我是听天命而行,你不该阻止我。” 紧接着他又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说:“我好喜欢你,可不可以与我双修?” “……”太白头一次让人提出这样的要求,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尴尬一下子笼罩了他,直到后腰被人掐了一把。 承风见太白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惠看,心中一股无名火烧上了头。他早就知道明惠是个人间绝色,一时间忘了这茬,早知道就不让他来了。 一愣神的功夫太白又恢复了正常,他笑道:“双修是犯戒的,你承受不起天罚。你把柳云放了,今夜我们就当没见过。” 明惠露出可惜的神态:“你果然是神仙,就算你是神仙我也喜欢你,还有柳云不能放,她会对张家不利。” 末了他还要再坚定地补充一句:“就算你同意与我双修也不能放。” ☆、天神之怒 太白很想跟他说,年纪不小了还整天想着双修,害不害臊! “不放就算了,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你不放我就让鬼差来找你要。” 太白转身就要走,被明惠一把抓住胳膊。 “你想干什么!” 明惠顺着声音的方向一掌挥过去,被太白及时挡下。 “你还带了人来?”明惠的语气明显不悦了,“是二皇子那个小鬼对不对?” 说罢便破了太白的障眼法,承风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才挣脱他的手,整了整衣袍,满不在乎地说:“行了,我不是来和你动手的,话说完,我们走。” 承风气鼓鼓地拽着太白的袖子,一直警告地盯着明惠。 ——他是我的人,狗爪子拿开。 明惠眯眼阴测测地笑了笑——臭小子整不死你。 “喂,上仙。”明惠叫住太白,又变回了傻里傻气的模样,“想通了就来找我,我们不修炼,春风一度也行。” 承风气的脸都黑了,冲上去就想给他一拳,被太白单手拖了回去。 “别理他,这事儿对狐妖来说就像吃饭一样平常,别跟他计较。” 太白回身对明惠说:“你几千年的修为不易,好自为之。” “我…我方才真的迟了一步?” 太白顿了顿:“嗯?” 明惠的掌心中出现一个紫色的光球,他指着它说:“柳云的魂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太白点头。 “哦,那你拿走吧,我留着没用了。”明惠把它仍给太白,“卖你个人情,想双修的时候优先考虑我。” “你!” “走吧。”太白把承风拖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已经走没影了,明惠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狂风忽至,卷起他鲜红的袈裟和黑色的长发,他纹丝不动地站着。 半晌讷讷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见过他,能把他拐上床我愿用一千年修为来换。南无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 月亮的银晖铺满了来时的路,空寂无人街头巷尾时不时传来几声黏黏腻腻的猫叫。 最初的愤怒过去,承风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的尴尬当中,与刚才的太白不同,少年人刚起的心事…难以言说…… 双修…春风一度…两个男人… 他悄悄瞥了太白一眼,那人正直视前方,长长的睫毛搭着,从侧面看去都好像弯成了一个带笑的弧度。是长得挺好,但也不像女人啊!承风蓦地反应过来,那只狐妖是母的? 怪不得长成一副比太监还太监的德性! “风儿在想什么?” 太白觉察到身旁的目光,转过头就对上一双探究的双眼。 承风赶紧低下头,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儿,不仅耳根,连脖子都红了一片。他僵硬地扯了个别的话题。 “你为什么不收了那只狐妖?还任它作乱?” 太白无奈地笑了笑:“他也是受命而来,我管不了。” “受命?”承风首先想起的是敌国细作,“我能告诉父皇吗?” 太白摇了摇头,温和的笑容变色,带上了连承风都能轻易看出来的忧虑。 “不能,天机不可泄露。你必须也当做不知情,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嗯。”承风似懂非懂地应下,脑中想起了柳云和明惠对太白的称呼——仙人。 有了柳云提供的证物,覃景兰很快锁定了丽贵妃和她的大太监孙公公。上头有皇帝压着,又是仇人提审,丽贵妃只能用孙公公顶罪,理由是很可笑的见财起意。 皇帝削了丽贵妃的头衔,降为嫔妃。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丽妃的恩宠不在,一连三个月皇帝都没有踏足过乐凰宫。 好在张家并没有被弃,终于在柳云事件被人淡忘后,他们开始了打击报复行动。 他们唆使让太子去西北赈灾,皇帝竟然答应了,这可急坏了皇后一党。 西北的灾哪里是这么好赈的,连着两年滴雨未下,朝廷一波波的粮食送去,这样的无底洞什么时候才填的满?听说西北已经开始有人反叛了,当地驻军也不怎么听话,就算皇帝亲自去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子。 皇后被急疯了,她很担心这是个要儿子命的陷阱。于是就上演了一出太子遇袭,堕马断腿的大戏。 哪知圣意坚决,大儿子去不成二儿子去,皇后只得把承风叫来,抱着他哭了一场。 承风必须得代替他哥哥去了,不然两个儿子同时出问题皇帝不起疑心才怪。皇后权衡之下,只得用承风来保太子的地位不动摇。 别人都在纠结为难,承风却高兴得很。要不是鸿儒馆里有太白,他早就坐不住了。能做成一件事,回来父皇肯定要给他建府封王。天大的好事面前,什么危险劫难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他想把太白带去,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承风已经一日也离不开他。接到圣旨后,他立马进宫求皇帝的恩旨,理由是自己年轻没经验,需要有个熟悉信任的人提点。 皇帝对太白的记忆很模糊,却又奇怪的为他命是从,只回了承风一句话:“他愿意去就去,风儿不得勉强。” 承风乐开了花,连恩都不记得谢就跑走了。 于是五日后,绿草茵茵的小路上奔来一辆不起眼马车。车头只坐着一个车夫,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厢里坐着一个,躺着一个。 躺着的是承风,昨夜太兴奋了一夜未眠,到了好不容易盼来的独处时光他却悲惨地睡着了。 太白看着他奔放的睡姿,忍不住屈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 若时光一直像此时该有多好,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躺着睡觉。太白收回手,轻轻握成拳。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魔王成了他的心头宝? 身旁贴着个令人舒适的体温,太白笑着感叹,或许活太久、太空虚了,风儿正好能帮他找到陪伴的满足感。 车行了七日,承风赶到盐城时运粮的大部队也才刚刚抵达。 他们被当地官员安排进了一间别院里,吃饭的时候见他闷闷不乐,太白问:“怎么了?饭菜不和胃口?” 承风赶紧摇头:“我哪还敢嫌这嫌那,沿途一路,看见那些灾民,和风化的土地,心里不是滋味。” 桌上摆了一盆馒头,两碟咸菜,一只烧鸡。在别的地方用这样的才招待皇子,估计是不想活了。但是在盐城,太白相信当地官员是掏出家底了的。 太白唤来侍卫,吩咐道:“今后起,二皇子的饮食同当地官员一样,违者革职查办。” 承风感激地看了太白一眼,会心地笑了。 太白把烧鸡推到他面前:“今晚的就别浪费了,也是人家一番心意。” “嗯。”承风这才乐滋滋地动了筷子。 其实他饿坏了,路上荒凉,他们都是靠干粮渡过,热乎乎的饭菜他几乎是朝思暮想。 见他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太白压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 一场天灾,百姓流离失所,慌尸遍地。他看见一群乌鸦在啄食一个幼童的腹腔,身旁还有一具残破的骨架,估计是他的亲人。真的是天意吗?所以不能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真是这样,又何必降天罚,让他们受尽苦难?别人怎么活,干卿底事! 太白的心里也不好受,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深夜,院子里寂静无声,连蛇虫鼠蚁都被捕杀殆尽,死亡的腥味混合着干枯的浊气让人想吐。 一道雪白的身影站在院子中央,不久又有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见过上仙,不知唤土地何事?” 太白的影子覆盖了他矮小的身体,阴影中看不清脸。 “此地为何要受如此严重的天罚?” 土地叹了口气,想尽量控制情绪,最终还是失败了。他焦急地恳求道:“求上仙回去请王母娘娘开恩,不要再生这些凡人的气了,他们知错了。” 太白蹙眉盯着他看,严厉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土地开始从头道来。 十五年前,盐城及周边虽不算富饶,但也能满足人们的生活。当地居民想过上更好的日子,就祈求神明,众人许愿大概传到了王母耳里。王母受到感动,就将荒山变成丰富的矿产。这一带的人们有钱了,大肆修建庙宇,供奉神明,一度香火联通天地。从那以后,家家以挖矿为生,逐渐废了农耕。 但矿产总有挖完的一日,于是他们再次祈求,结果这次没得到回应。如此过了两年青黄不接的日子,又有人重新回归土地。人越来越多,完好的土地却越来越少。有人认为既然神仙不管他们了,那就把庙宇都拆掉,用来种地。 一年间,再不见一座神相,一线香火。 王母得知,勃然大怒。令雨神五年内不得布雨,以示天庭之威。 “本来就贫瘠的土地,五年不下雨,还能剩下活物吗!”土地想替他们求情,奈何官微言轻,他连王母的面都不可能见到。 “王母娘娘可能不知道,当年得到矿山实惠的人都已经举家搬迁了,剩下的人,都是老实本分贫苦百姓,他们代人受过太可怜了。” “可怜…”太白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对他来说熟悉又遥远。悲悯天人的神明,对它的信众们又做了什么? ☆、舍身求雨 太白并没有立即答复,潜退土地后,他独自一人在月光下,直到东方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晨星。 承风起了个大早,吃了半个噎死人的馍馍,又喝了碗粥。他就扯着太白开始一天的工作。 此次运来的粮食还不足上回的一半,剩下的缺口国库短时间内无能为力。按照皇帝的意思,大约是准备放弃这些人了。 承风不认同他爹的做法,决定还要最后努力一番。 “等下去一趟西营,或许能从军粮里匀出来点儿,这里与维州接壤,那里没有旱情,想办法同当地富人赊一点。” 承风苦恼地拔着头发,这些话说来简单,要真那么容易实现,也轮不到他来了。 太白跟着他跑了一天,驻军部队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们,鸡鸭鱼肉美酒佳肴。大致意思就是,你们在这里吃饱喝好,想带走,没门。 第二日,他们又启程前往维州,马不停蹄赶了两天路,见了当地太守。 一番吃吃喝喝,有人想巴结太子,就给了承风面子。多少有些收获,但与缺口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押运粮食回去的路上,承风趴在车厢里一路都不动不吭声,太白知他根本睡不着。 “风儿,起来喝口水吧。”太白将水囊递给他。 承风顺势抱着太白的手,整个人压过来枕在他的腿上。 “我不渴,别给我喝了,现在提起水我就难受。” 他把脸埋在太白的衣摆上,嗅着淡淡的檀香味,焦躁的情绪也跟着舒缓许多。 “我都不知该给他们什么承诺,要粮食,有,但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总要给别人一个数啊,这么大的窟窿谁一直替你补。” 承风的丧气这阵子太白感同身受,所有人都在劝他算了,连皇帝都默许各州关闭城门,不再接收盐城难民。等该死的死了,事情就过了。几十万人的性命,果然与蝼蚁相同。 “先生,只要下雨,只要下半天的雨。我就有底气上书父皇,让军队借粮食,让那些富人们慷慨解囊。能拖一年是一年,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太白闭上眼睛,安静的像是入了定。承风趴在他腿上眼看就要睡着了,忽听见太白叹息着说:“好吧,为师答应你。” 当他们再次回到盐城,承风就发觉太白好像变了个人。不仅对周围反应慢,还时常像个假人一般在一旁发呆。要不是对话还算有条理,简直就像患了民间说的失魂症。 其实太白是去了东海,这件事他不方便告诉承风,就施了个法,做了个假魂替他应对两日。 “太白老弟,今日怎的有空造访我东海龙宫?又想吃鱼了?” 太白悄悄翻了个白眼——你这万年还不到的小龙哪来的底气管我叫‘老弟’。 这么多年也没纠正过来,太白已经放弃了。今日有求于人,恭维一下他也无妨。 “敖兄,老弟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事出紧急,也不跟你客套了,借凝水珠给我用三年。” 龙王一顿,又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老弟?凝水珠可是我东海的镇海之宝,岂能外借,你一借还要借三年。” 太白还他一副‘你得了吧’的表情:“当年你们四兄弟合伙送了齐天大圣一身装备,其中的如意金箍棒也是你东海的致宝吧?还叫定海神针呢,这都能送人。一颗用来做摆设的珠子算什么。” 龙王被他的一番说辞吓的后背冷汗直冒,差点冲上去捂太白的嘴。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说:“太白老弟,话不能乱说。那可不是送的,是被他抢去的。” 太白嗤笑一声,没说话——一人一件,刚好给他凑了一身,有这么巧的事?明知那猴子是什么德行,送他那些东西还不就是怂恿他上天跟玉帝找不痛快。谁不知道你们龙族对天庭怨念已深,这点小心思只是没人点破而已。 太白的沉默让龙王心里更加没底了,他一咬牙一跺脚。 “行,老弟。凝水珠本王可以借给你,不过本王也有个条件。” “请说。” 龙王指着自己的腰上说:“前段时间跟九头怪打了一架,不小心让他伤了。这块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我找了南海观音,她说要配合仙人之力。吾乃龙王,有几个神仙能配合得了。寻遍了仙山洞府,帮得了忙的人都不在。老哥哥实在没法了,只有请求你借内丹给吾一用,三个月必还。” 借内丹是大事,没了内丹等于和凡人无异。会衰老、生病、受伤、甚至是死。 太白没有半刻犹豫,爽快地答应。 龙王把凝水珠拿出来,交到太白手里。他拍拍太白的肩膀,颇为感慨地说:“其实老哥哥知道,不用东西交换你也会借的。今后若有用的上东海的事,尽管说,老哥哥砸锅卖铁也会帮你。” 太白笑着摇头:“别老哥哥来,老哥哥去,我成仙的时候你连个蛋都还不是。内丹明日自己来取,我先走了。” 东海龙王:“……本王认为年龄大小是看脸来区分的,活该你总被老君压一头。” 太白回到盐城时目睹了一件奇怪的事。 “先生,来,张嘴。” “啊…” 承风小心扶着一块酥饼送进‘太白’嘴里:“多吃点,你这两天都不吃东西怎么行?不缺你的这一口,再喝口汤。” ‘太白’微笑着咀嚼,看起来像个傻子。 承风还在乐此不疲的喂,殷勤的模样比傻子也好不到哪去。太白就抄着手欣赏他们你来我往的相处方式,到承风用袖子给‘太白’擦嘴角的汤汁时,太白看不下去了,一闪身回到了身体里。 “……”太白抬眼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戏虐的光。 突然神采加身的转变看的承风一愣,他没由来地窘得无地自容。 “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太白笑着说:“没什么,下官只是被二皇子的贴心感动了。” 他的话提醒了承风,自己一个堂堂皇子,对下属是不是太好了?哪怕是自己的老师也不对啊!不过让承风生气的是,这家伙扮猪吃老虎,占完便宜了又来笑话自己。 二皇子不干了,气哼哼地甩下话:“饿死你活该。” 说完他甩袖子就走,一阵风似的,门板都快让他撞散了。 太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离去,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在遗憾吗?方才只做了旁观者,没能亲身体会风儿的…温柔?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忙从胡思乱想中跳脱出来。拿着水凝珠寻了处宽阔的河床,深深地埋了进去。 不出三日,此处就会成为一条波浪滔滔的江河,润泽这座城。 龙王在傍晚时分到来,太白没什么诚意地倒了杯茶给他。 “老哥哥难得来,可惜老弟没东西招待。” 龙王大鼻孔哼哧哼哧地吐了两口气,不理会他的揶揄。 “太白金星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天庭上下谁不知道,说的好像你有好东西招待我似的。” 太白笑笑,不置可否。 半个时辰后…… “老弟,你还好吧?” 太白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内喘气,说起话来都感觉吃力。 “怎么感觉跟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样?” 龙王略带愧疚地说:“也许是你习惯了内丹护体,或许过几日就好了。” 说罢,他原地蹦了蹦,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老龙王整个龙兴奋了起来:“别说,我这会儿感觉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飘起来。内腑里的力量源源不绝,我好像年轻了一万岁。” 太白用力瞪他一眼:“说了一万年前你还是个蛋!有力没处使是吧?帮我个忙。” “别老蛋蛋蛋的好不好,那就是个比喻!”龙王吹胡子瞪眼,“要我帮什么忙?” 太白有气无力地往外面一指:“到天上去喷水,喷到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 龙王沉下脸严正地说:“我不想问你为何会插手凡间的事,老哥哥就是提醒你,差不多就得了,别把自己折进去。” “知道了,快去吧,我要睡觉。”太白对他摆摆手。 龙王感同身受地为太上老君默哀了一遍,手中幻化出一块金色的鳞片,扔进太白怀里。 “拿着防身。” 太白就手把它往枕头下一塞,翻个身闭眼就睡着了。 龙王重重地吐口气,化身为一条金灿灿的巨龙,直入云霄。 “下雨拉,下雨啦。” “天神显灵,再下大点救救我们吧!” “河里有水啦,水呀!我们得救了吗?我们得救了吗——” …… 太白在睡梦中只觉得头胀欲裂,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身体又疲乏得要命,想醒也醒不过来。这场欢天喜地的降雨他不仅没法参与,大雨带来的降温还让他也十分难受。冷原来是这番感受,时隔太多年,他都给忘干净了。 冷死了他也醒不来,第二日太白是被一口苦涩的液体给唤醒的。 睁眼就看到了一张因为忧虑而有些憔悴的脸,太白费劲地扯了扯嘴角,唤道:“风儿,你怎么在这?” ☆、师徒嫌隙 昨夜忽下暴雨,承风乐疯了,跑来找太白分享喜悦。结果发现人躺在床上,烧的不省人事,叫也叫不醒。 跟来的下属们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由晴转阴,连忙脚不沾地地请来盐城仅存的两个大夫。会诊了一夜,最终确定是体虚导致风寒,吃几服药就能好。 承风的深情呼唤没能把人叫醒,却是大夫的一碗药把人苦醒了。 太白烧的晕乎乎的还有点懵:“我这是怎么了?” 承风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语气不善,眼神又深情款款:“还敢问,我来的时候你都烧成虾子了,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呼吸困难,反胃想吐算不算?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7节 太白点了点头:“好多了,刚才你是在喂我吃药?” 承风这才想起来,把手里那碗黑中带绿的药凑到他嘴边,命令道:“喝下去。” 闻见那气味太白就受不住别过了头:“不,不用了,我躺会儿就好。” 开什么玩笑,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不吃,谁要碰那玩意儿。 可惜有人不理解,以为他是怕苦,使性子。 承风强硬地把太白揽进怀里,一手扣着他的下巴,一手把碗凑过去。 “喝掉,别让我说第三次。” “……”这样的姿势,太白枕在承风不算宽厚的肩膀上,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更加使不上劲了。 “别,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喝。” “嗯——?”拖长的尾音根本就没有听从于他的意思,太白为了尽快摆脱这奇怪的境遇,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 喝的急了,把自己差点呛死。推开承风,自己趴在床边上咳了半天。 承风见他病殃殃的样子实在可怜,开始自责起来:“都怪我,不该让你跟着来。这里太苦了,你这种文弱书生怎么受得了这个罪。” 咳了一阵,把太白积攒的少许力气全用完了。他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缓了半天劲才有力气说话:“不关你事,我生病不是因为条件苦。大概是昨夜没盖被子,着凉。” 说起被子,承风才反应过来。此时正是深秋,他昨晚跑来发现这人被褥根本没有摊开,就直接合衣睡在床上。衣服还穿那么少,简直就是找病。 人都病成这样了承风也不好再骂,干脆又抱来一床被子,把太白活生生压成一张饼。 这下太白真的连喘气都有困难了。 承风把下雨的喜事跟他分享了一下,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威胁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威胁内容大意就是你敢不盖被子我就把你关起来,你敢不吃饭我就把你关起来,你敢不吃药…你敢不好好休息…总之违逆他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关起来。 太白都差点笑清醒了,在承风走后,他拿出半颗仙丹,吃完了悄悄去了床被子才闭眼休息。 承风中午来给太白送饭时,惊喜地发现他的病不仅全好了,而且容光焕发。 “没想到盐城还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让他再抓两服药,给你好好补补。” 太白有苦说不出,太上老君的丹药是凡间大夫能比的吗! 踏上归程是一个月后的事了,算算承风在盐城待了不到两个月,解决了一年的口粮,还遇上了降雨。降雨还好说,城内那条枯竭了河流每日生机勃勃,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为之。盐城的百姓都把承风当成天神下凡,他走时全城相送,当时的盛况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承风美滋滋地回了长安,皇帝亲自为他接风洗尘。家宴上,给他赐府,封为秦王。 现场气氛其乐融融,承风第一次成为全场的焦点,他开怀的都快忘了行。分毫都没有注意皇后和太子那不怎么和谐的脸色,等他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太子和皇后同时离了席。 “先生,先生,下雪了你还穿这么少!”承风这几日被皇帝叫去帮忙处理朝政,已经不用去鸿儒馆了。好不容易得空,他来看望太白。就见那人穿着件不薄不厚的袍子,看起来跟周围人不是一个季节。 “嘴唇都冻乌了,天,你的手是刚刨过雪吗!”二话不说,承风解下自己的狐裘,将太白整个裹起来。 骤然被温热的体温包裹,把太白就快僵硬凝结的身体激的一抖。不是他自不量力穿那么少,而是他实在怀念寒冷的感觉,想乘着这几个月好好体验一把人间冷暖。反正太白有得是仙丹,每天半粒,百病不侵,心安体健。 原来暖并不只是穿的多,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让人在寒冬腊月里体会一把春暖花开。 见承风为他冻的掉鼻涕,太白微微一笑,暖意从眼中直达心底。 他顾不上还在外面,拉着承风的手一路回到他的住所。沏了杯热茶,用的瑶池水,蓬莱的茶,再放上半颗老君的仙丹。 太白把茶推到承风面前,笑着问:“风儿这般高兴,可是有好事发生?” 承风完全是随心回答:“能见到你就是好事,当然高兴。” 太白笑而不语,就这么看着承风。许久,承风被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迫于无奈说了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我封王就不必上课了,见不到你好生难过,你怎么也不来看我?” 难道他们之间就是先生与学生的关系?出了课堂他们就不能再有联系了吗?承风想不通,他想再任性一次,把太白叫到自己身边来。 太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嗯?” 此番幼稚到可爱的举动,被承风看在眼里。他想起了自己最小的弟弟,那光滑的小脸直想让人啃一口。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脸都吓白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想让你到□□做事,你在鸿儒馆连个官衔都没有,跟着我待遇一定比现在好多了。” 本来太白对此无可无不可,在哪都不打扰他看着承风。只是被这么冒昧的一问,太白深思了一下。这阵子承风好像太粘着自己了,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身旁跟着个来历不明、莫名其妙的人好像不太好。 太白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 哪知承风变脸就跟翻书一样,突然就发起了好大的脾气。 “你果然跟大舅说的一样,你就是冲着太子去的,巴结不上就来找我,那我当跳板是不是!” 太白哑口无言愣在当场——好个文曲星,在背后插朋友两刀的仇我记下了。 “风儿,听——”我解释… 他的话被毫不留情的打断:“风儿是你能叫的吗?别自作多情了,本王一点也不喜欢你,今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太白很不喜欢被人妄加猜测,更何况是被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风儿。太白真正生起气来是不动声色的,他的眼里一旦没有笑意,连太上老君都要绕着走。 “殿下,凭你们谁能请得起我?你最好清楚一点,目前为止我一个东宫的人都不认识,你们凭什么说我巴结这巴结那。” 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承风说话,而这人竟然是一直待他很温柔的太白,反差太大,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反弹更大。承风直接掀了桌子。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竟然凶我?”承风突然就委屈了,“我不理你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太白决定要严肃地跟他讲道理。 “我不听,你不跟我走就是想去找皇兄。再给你一次机会,走不走?”承风瞪着太白,他豁出去了,无理取闹也要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太白叹了口气,掸了掸被茶水弄湿的衣服:“风儿啊,上一个敢在我面前掀桌子的人,到现在我都没原谅他。你是要跟步他后尘吗?” “……”承风紧握着拳,问,“什么后尘?” “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太白口里说出来,承风又怕又怒,王子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认错,于是只能变本加厉的闹。 “你敢,你敢不理我试试看,我…我定让皇兄永远将你置之门外。” “呵!”太白气笑了。 承风已经撑到了极限,再待下去不知又会说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话来。原本一场温馨的见面就这样不欢而散,太白默默打扫战场,蓦地拾起香炉转身就给砸了个粉碎。 过了两天心烦意乱的日子,太白在考虑要不要告假。正好路过暖房,一群皇子在里头闲聊。 “听说这几天全国上下都在为二哥选妃的事情忙,啧啧啧,二哥艳福不浅呐。” 这一听就是承业的声音,太白忍不住驻足听两耳朵。 “怎么说?能当正妃的就那么几个,长得好的…真不多。” “凌将军的女儿可是一朵千年难遇的娇花,不知二哥能不能摘下。” “她?不行吧,太子…” 接下来的太白没有听,按捺着心里的一点别扭之感,他匆匆回房写假条去了。 难得的休息,太白清早就被一阵严重的心悸扰醒。他捂着胸口坐起来,使劲捏了捏眉心。这种感觉,跟当年很像… 赶忙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龟壳,两个铜板——这是他做街头神棍时用来唬弄凡人的工具。 此时没有法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办法。 卦象结果——大凶。 太白衣裳都来不及系好,拿上锦囊就奔了出去。 ☆、朝歌陷阱 住在皇宫里就是不方便,出一趟门麻烦得要死。 太白办好出宫手续已经过了午时,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被下人告知清早承风就去狩猎了。 “冰雪天里狩猎,他是有病。” 太白借来一匹马,冲着东郊奔了过去——原来自己还会骑马,太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白衣一路飘洒,绝尘而过。赶到东郊,太白比马还要累。 猎场已经被重兵围了起来,太白差点进不去。后来还是秦王的家丁认出了他,才把他放了进去。 “李先生,猎场这么大,想找到殿下恐怕不容易。”徐管家帮太白牵着马,想劝他留在原地等候。 太白蹙眉看着密林深处,雪地间留下的一排马蹄印已经很浅了。他预感,危险就在里面,不管卦象说的是谁,该来的躲不过,只有去面对。 太白扬鞭策马,义无反顾地进了黑暗森林。 承风今晨心情格外不好,应该说他自鸿儒馆回来后心情就没好过。那位突厥王子没事说要狩猎,太子伤还没好全,就让他来陪。他烦的要死,扛着山炮一连点了十发,把山林里大小走兽全给轰了出来。 心情不好的日子就该大开杀戒。 一开始,承风一骑当先,只带了两个亲兵,冲在最前面。在捕猎一只熊的时候,他撇下那两人,进了山谷,然后大雾忽起,封住了来时的路。 太白找到那两名急得团团转的亲兵,得知承风刚刚失踪,连忙下马布了个简单的阵法查询方位。太白面色几乎苍白到透明,他潜开亲兵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自己骑上马去了阵法中所指的方向。 “风儿,一定要撑到为师赶来。” 庆幸太白身上戴了许多仙家之物,破除邪祟妖物的障眼法并不在话下。闯进白雾的瞬间他就知道来者不善,而且完全是冲着承风去的。 “风儿,你在哪?” “风儿,回答。”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的雪浪,割的人脸颊生疼。太白一身衣物根本不足以御寒,就快冻成了一根冰棍。 身体僵硬,血液却在沸腾。他的风儿危在旦夕,哪还有功夫记得冷。 不知往里走了多久,白雾逐渐稀薄。一声骏马的嘶鸣响彻山谷,太白身下的马儿也长鸣附和。 太白欣喜地拍拍它的鬃毛:“快去,找你的同伴。” 马儿很快找到了在山谷那一头的同伴,果然是承风。 承风正在安抚躁动的马儿,听见来人头也没回:“你们怎么来这么迟,本王都被困多久了!” 听这不耐烦的语气就知道他把太白当成来找自己的亲兵了,太白轻笑了一声,仍坐在马上看着他。 承风听来人声音不对,他皱眉回望:“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先生!”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神仙眷侣——这一刻承风听见了自己的心声,气了这么多天,他总算明白了愤怒的根源。 承风抬头仰望,那人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后是雾色缭绕,迷迷蒙蒙的背景。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天地之间,他们只看得到彼此。 他再也不要选妃了,一万个王妃也比不上此一人的笑容。 之前的不愉快被两人默契的扔在九天之外,太白向他伸出手:“来,我带你回去。” 承风会心一笑,握住那只朝思暮想的手,翻身上马坐到了太白的身后。 “……”太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人贴的太近了,承风的胸膛笼罩着自己,双手十分不客气地环绕在自己腰上。好像这也没什么错,可太白就是觉得哪哪都别扭。 “风儿,可不可以不要勒这么紧,我喘不上气了。” 承风把脸贴在他的背后,不要脸地回答:“不可以,我怕。” 在看不清前路的迷雾中,他们漫无目的地乱逛。太白表情越来越凝重,而承风却是一脸熏熏然。 手下的温度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掌中,承风不禁幻想衣服之下的风光——太瘦了点,不知道皮肤光不光滑,应该是不错的,他的脸和手就很好。没想到我会是个断袖,好幸福!还好我是个断袖,不然就没这样的艳福了,嘿嘿嘿嘿!回去求父皇,我不要什么尚书女儿,将军女儿,发配到贫瘠的封地也行,只要可以带着他双宿双栖。 太白不知自己正在被人意淫,他全部精力都用在观察周围环境上。现在他肯定,此阵只能进,不能出。要出去就得把阵眼破坏,而阵眼恐怕就是那只妖物。 “风儿,你进来时可曾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承风意犹未尽地蹭了蹭:“我当时正在追那头熊,什么都没顾得上,嗯,好像看见那头熊也在追什么东西,爬的那样快,难道是条蛇?” “蛇?”太白想起动不动就放雾,还真是蛇妖一族的爱好。风水轮流转,他们竟然栽在一条蛇精手里。 太白从怀里拿出龙鳞,递给承风:“放在身上,别让人看见也别掉了。” 承风笑眯了眼,把它当定情信物一般收了起来。 太白见他神情诡异,一个劲的傻笑像中了邪,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承风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等出去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太白也笑了:“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承风把脑袋直接搁他肩胛骨上,两人几乎脸贴着脸:“此处场合不对,我不想让你分心。” “……”太白很想把他的脑袋推开,正在此时,他们同时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嘶嘶’声,那是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声音。 “风儿,待会儿找机会就往外冲,往雾浓的地方走。” 承风一愣:“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扔下你一个人!” 太白急道:“我没时间解释了,这妖怪是冲着你来的,你走了它不会伤我的。” 嘶嘶声越来越近,在浓雾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影,若那是蛇头的话,该比他们的马还大。 承风抢过缰绳,一手死死扣住太白的腰:“若是冲我来,断没有扔下你一个人的道理,要走一起走。” 这下太白是结结实实陷在了承风的怀中,可惜承风没时间低头看一眼他羞红的脸庞,不然定会笑上三天合不拢嘴。 马儿急行了好一阵,太白才缓过心神,怒道:“你还敢不听我的话了,再任性我们俩谁都走不了。” 承风嗅着他柔顺的秀发,一直痒到了心里——场合不对啊…场合不对…我多想对你表白… 他贴着太白的耳朵,用轻佻的语气说着最严肃正经的话:“若只能走一个,我希望是你。若你不肯走,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太白周身一震,心中似乎有什么破茧而出。他一肘子撞上承风的右肋,乘他吃痛松手的刹那,旋身从马背上飞落。 承风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白衣旋转悠扬的身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甩了。 “你——” “闭嘴,不走就老实待着。”太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分为二,一半在骂‘臭小子不听话,有空非抽一顿’,另一半在悄悄窃喜‘风儿不肯离开我,好开心’。眼前蹿出来的哪怕是上古恶兽他都不怕了,与风儿相比,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小角色。 蛇妖角色不大,身子大。冰蓝色的眼瞳,太白一眼就认出它是□□控的,幕后有人不肯出现。 他大喝一声:“九尾,你会后悔的。” 蛇妖一个扫尾,在他面前定住,明惠的声音从头部传出来:“不悔,杀了他我才可以成仙。” “你是被人利用了,还记得妲己的下场吗!” 太白的话起了作用,蛇妖的凶戾之气在慢慢减弱。就在它双眼就要恢复如常时,忽地凶光大盛,气焰胀大数倍。 “我不信,为了万年修为,搏一把也值得。我不想伤你,闪开。” 蛇妖张着血盆大口猛然俯冲朝着承风而去,马儿受惊,原地乱蹦,承风想跳马也找不到机会。 就见太白祭出长剑,上头密密麻麻的符文同时亮起来,长剑快狠准地对着蛇妖的尾巴,一剑削掉了一块碗口那么大的肉。 蛇妖吃痛,一尾巴扫过去,砸在太白的肚子上,把他拍进了一旁的岩壁。 “先生——”承风再顾不上安抚马儿,冒着被马蹄踩踏的危险,纵身跃下,一连打了几个滚才滚到太白身边。 见到太白时他正在咳血,边咳口里边念念有词。 “咳咳…不应该啊…我以为最少可以把它尾巴砍下来…咳咳…凡人太弱了…咳咳咳…” 承风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蛇妖的长尾又扫了过来。他迅速把太白护在身下,用后背硬生生受了一尾巴。 本以为自己最少也该吐两口血,结果只觉得背上麻了一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惊诧地看着太白。 太白哆嗦着手给他后脑来了一巴掌:“你身上有龙鳞护体,它一条小蛇伤不了你。” 承风瞪大了眼睛,赶忙扒衣服要把‘定情信物’找出来还给太白。 太白推开他:“别费劲了,赶紧点火帮我把这张符烧了,我们要找帮手。” 承风呆呆地看了片刻:“你不是会法术吗?‘唰’一下自己就燃了的那种。” 太白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废话太多的小孩会被妖怪吃掉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少啰嗦!” ☆、师兄救命 “废话的确太多了,”明惠操控这么大的东西也很吃力,他只想速战速决,“龙鳞护体也没用,我就不信它挡的了我的毒液。” 毒液不可怕,可怕的是毒液产生的气体会进入身体内部,由内而外的侵蚀,一样是死。龙鳞只护得了一个人。 太白把符纸扔给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先去挡一阵,烧了它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不行,我来挡。打火石我不会用,带着玩儿的。”承风把打火石掏出来和符纸一起塞进太白手里,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就冲着蛇妖的眼睛刺去。 蛇妖偏头躲闪,毒液擦过承风的身体喷了一地。 太白急的冒汗,不停的碰撞打火石,许久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我也没用过啊啊啊,原来我没了法力就是个残废! 再回头看承风,已经第多少次被掀翻在地了,头破血流的样子十分不美观。 “风儿!” 承风被蛇尾高高卷起,甩在地上,虽然人没事,但却不小心把龙鳞甩了出来。没有龙鳞护体,承风与蛇妖就是以卵击石。 太白将打火石重重一摔,迸发的火芯正好溅在符纸上,顷刻间就燃了一角。太白顾不上等火烧完,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蛇口与承风近在咫尺,突然出现个人,蛇妖目光微顿,想收口也来不及了。太白以身挡住了蛇妖的毒牙。 承风眼睁睁看着又尖又长的牙齿穿透了太白的肩膀,血从伤口里喷薄而出,滴在承风深色的衣服上,滴出一副写意的画卷。 “师弟,你又惹了何事?” 蛇妖身后,一束金黄闪耀。一位鹤发童颜,神情肃穆,宛如天神的男子赫然出现。 此人正是太上老君的法身。 “师弟!” 老君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被师弟召唤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还准备乘机教训他一下再出手。血淋淋的人低眉垂目,不知是死是活地嵌在蛇口里,这样的场景比当年那妖猴推倒他的炼丹炉还要触目惊心。 老君一怒,比叁味真火还要可怕。 拂尘扫过的地方有如千军万马,蛇妖的身躯即刻化作齑粉。他手在虚空中一抓,从白雾间扯出一只硕大雪白的狐狸,不是明惠还能是谁! 太白被承风抱在怀里,拼在失去意识前冲老君道了一句:“别杀他,不能…杀他。” 明惠哪知能引来万仙之祖,这类神仙不都是生活在传说中的吗?狐狸的九条尾巴吓的都缩成了一团,乖乖化作一只小狐狸,匍匐在老君脚下。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还在好奇,刚才被他咬一口的人到底是谁。 老君此时没空理他,快步走过去从承风怀里把昏迷的太白捞出来,扳开他的嘴,放进去一粒仙丹。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一道仙气打入太白体内,登时勃然大怒:“简直胡闹!” 老君把矛头指向承风,厉声道:“怎么回事?” 承风被吓的一哆嗦,莫名有种被老丈人训斥的恐怖之感挥之不去。 “我原本在狩猎,后来迷路了。先生突然出现要带我出去,随后有条大蛇跑出来,先生为了救我,受伤了。” 其实老君是想问太白的内丹是怎么回事,不过转念一想面前的凡人一定还不知内丹为何物。他闭上双眼,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带我去个可以安置他的地方。” 明惠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想找机会逃跑。可爪子还来不及动,就‘嗖’一下被关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地方。老君把葫芦收好,抱起太白,他所到之处白雾自觉地朝两边散开。 承风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目光一刻不离太白紧闭双目的脸。他一路都在想——先生以命相救,又怎会是攀龙附凤、利用自己的人!想回到争吵的那一天,恨不能狠狠给自己一巴掌——小人之心! 承风把他们带回□□,直到确定太白不会有性命危险才有功夫瞧自己的伤。好在承风的伤只是难看了点,并不严重。 他料理完杂务,赶到太白的房门前,徘徊着不敢进去。 老君为太白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听见门外的响动,便把人唤了进来。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承风偷偷瞟了太白一眼,见他睡的安稳才放下心来。 “你和长庚是什么关系?” 承风想了想:“先生和学生?朋友?生死之交?” 老君皱了皱眉,一脸嫌弃:“你认识他多久了?” 承风:“半年。” 对不上啊,老君回想太白种种迹象,好像早段时间就开始了。 “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承风怔了怔,使劲思考了一下:“花前月下,吟风颂月,畅谈人生,琴瑟和鸣。” “休得胡言。”老君气得拍了桌子。 “他教书我听讲,偶尔帮我忙,还陪我赈过一次灾。”承风被一喝道出了实话。 老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想去捻胡须,摸到光洁的下巴,尴尬地顿住。 “长庚有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在老君犀利的逼视下,承风再不敢胡言乱语,小心翼翼地答道:“他从未说过,我只是从支言片语里猜出一点。他是仙人对不对?” 老君舒展了眉峰,想来听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他也大方地回答承风的问题:“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没有内丹,没有仙身,连凡人都及不上。 老君的回答让承风大大地松了口气——不是仙人就好,若真是仙人他哪高攀得上。 “呃…疼…好疼…” 桌前的两人齐齐奔至床边,太白在疼痛和两道殷切的目光中慢慢苏醒。 “师弟。” 刚刚睁眼的太白恨不能再闭眼晕回去,反应神速的他痛呼一声:“啊呀,头好疼,疼死了。” 承风连忙扑上去握住他的手,不怕死的屁股用力挤开老君,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还很疼?你明明伤的是肩膀,头怎么疼了?” 太白:“……”谁教出来的好徒弟,真会拆台。 老君眯着眼打量了一阵,冷笑着说:“师弟,要是我没来,估计你也用不着疼了。” 太白如今打不过他,跑又跑不了,等待他的只有四个字——在劫难逃。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挽回一些颜面。 他用拇指按了按承风的手背:“风儿出去把门带上,走远一点,我和…这人有话要讲。” 承风对被支开的下场很不高兴,但迫于老君那张‘全天下人欠我钱都不还,我要把他们都毁灭’的脸,他扛不住,乖乖夹着尾巴出了门。 关上门,承风想留下偷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紧随其后:“走远一点,不然我就封你五感。” 承风拔腿就跑。 一代魔王混成这般德行,也是挺有出息的。 承风走了之后房间里冷的就像冻住了一样,两个人干瞪眼,谁也不先说话。 半晌,老君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想给太白露在外头的手放回到被子里。 太白反射性的一缩,动作太大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嘶…”痛的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娇生惯养那么多年,哪受过这份罪。 老君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惨不忍睹了,照着画下来可以做门神。老君没好气的说:“还乱动,你的胳膊差点被整条撕下来。” 太白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生怕动一下痛苦的呻/吟就会泄露出来,他还要脸。 “为了清除蛇毒,我不能封你的痛觉,血液流动才能早日把毒素代谢出去。”老君木着脸看他,“谁让你现在是凡人呢。” 就知道是这一茬,太白明知躲不过,干脆一股脑全说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太上老君何许人物,一下就联想到了承风。 “他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豁出命去帮?” 太白死猪不怕开水烫,接着把事情原委全倒了出来。 “……就是这样,我如今挺喜欢这孩子,真把他当成了徒弟。” “胡闹!” “混帐!” “你简直无法无天!” 老君如果有寿可以减,估计当场就被气死了。 太白面无血色地躺着,对老君的咆哮充耳不闻:“师兄,蚀阴王并没有那么不可救药,我们为什么不能化敌为友呢?” 老君额角的一根青筋就快爆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当场为师门除害。 “化敌为友?你还记得那只妖猴吗?杀了我们多少天兵天将,整个天庭都让他毁了一半,这么多年你看人的眼光怎么还没有长进!” 太白亦肃然回道:“不是我们先伤了他的猴子猴孙,先毁了他的花果山吗?那些生灵何其无辜,它们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老君闭上眼睛不想见到他:“这是对那妖猴的惩罚,他先侮辱天庭,所以他的同类也要接受株连。” “呵,天威不可犯吗?”太白惨然一笑,“师兄,若有一日我也触怒了天威,你会不会大义灭亲以求自保?” “哦,也对,整个天庭都要依仗你而存在,又何来自保一说。”太白有些失神地看着他那不敢面对自己的师兄,“不过大义灭亲你还是可以做的,对不对!” 许久都没有等到老君的回复,太白身体尚虚,终是抵不过疲乏又睡了过去。 待呼吸变得均匀平稳,老君慢慢睁开了双眼。此时他才敢面对这个与之较了上万年劲的师弟:“师兄不知该如何回应你,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求爱不得 傍晚时分,承风鬼鬼祟祟地接近房门,把他吓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安静的走进来。” 承风原本转背就要跑的,听清内容时活生生转了一个正圆的圈。他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压低声音问:“大仙,唤我何事?” 自从知道承风就是蚀阴王后,老君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大名鼎鼎的蚀阴王怎么跟只小狗似的!师弟这喜欢招小孩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从前养只猴儿,现在养只狗! “长庚伤的很严重,还有蛇毒没有清理干净,必须卧床修养半个月。我不在的期间,你要负责看好管他。” 承风忙不迭点头,心说不用你讲我也会照顾好他的,他可是我的人。 本想说几句好话,可看到老君那张死人脸,承风还是选择了沉默是金。 老君不放心,再强调了一句:“接下来一个月内,任何危险的事都不能让他碰,若真有困难就烧了这张符纸,我自会赶到。” 承风恭敬地接过,心下打定主意要去好好学习怎么点火。 ‘准岳父’走了以后,承风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太白的脸发呆。 刚才他从皇宫回来,父皇与他说了选王妃的事,吴尚书的女儿是最好人选。他庆幸没有父皇没有选凌家女儿的同时也在纠结他和太白之间的事。 要是两情相悦还好,总有办法可以想。问题是现在只有自己一头热,无论走哪一步都觉得不踏实。 承风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太白的脸颊:“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也喜欢我?” 从太白失去内丹起,他回顾了冷热伤痛,还顺带体验了一把坐月子的待遇。 “把药喝了,不然我就烧符。” “乖,再吃两口菜,符我随身带着呢。” “谁允许你下床了?翻身你怎么不叫我帮忙?我烧符了你信不信!” 太白当真恨死了东海龙王——你个没用的东西啊,连条虫都打不过,迟早你也得变成海鲜被谁给吃了! ‘烧纸’这个紧箍咒让承风活学活用,半个月来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日你就刑满释放了,我带你出去玩吧!” 承风与太白并排躺着床上,他们手挨着手,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彼此。 太白偏头看他:“去哪?” ——太费劲的地方懒得去! 承风神秘地冲他眨眨眼:“秘密。” 太白:“……” 如今已毫无师徒间该有的样子了,臭小子仗着手里有把柄就蹬鼻子上脸,等恢复法力后,一定要重振师威才行。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总算是迎来雪后的艳阳。虽然寒冷不减,但却能给人阳光灿烂的好心情——春天就要到了。 承风弄了个大狐裘把太白从头包到尾,洁白无暇的毛皮衬的太白仅露出的那张脸晶莹如玉。阳光折射在他的瞳孔深处,看着谁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甚至是大姐对着太白暗送秋波了。承风越看越不是滋味,拉着太白赶投胎似的拐弯进了一个小巷子。 他们进了一个偏僻的酒馆,清雅的环境和醉人的酒香很得太白的心,不过他还是要多嘴问一句:“好端端的为何要特意跑来此处喝酒?” “这里气氛好。” 承风的话快而小声,传到太白耳里就成了‘嗡嗡嗡’。 “啊?” “别问了,赶紧给我过来。”承风扯着他的袖子,在小二的引导下进了一间雅室。 两人并肩盘腿而坐,喝着小酒,吃着点心。推开窗户可以看到园中的歌舞,太白入神地看着弹琴的乐师。 “那人长得好吧?”承风把脑袋凑过来问。 太白点点头,由衷感叹:“确是天姿国色,比那嫦娥也不遑多让。” 承风转了转眼珠:“你再仔细看,那是男的。” “……”太白这才注意到,那人一身轻盈的纱衣,长发随意披在身后,若是女子如此就太过于失礼了。“…真可惜了!” 承风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说:“不可惜,这样的男人比起女人来更让人心驰神往。” 太白了然地笑了:“你是意思是有人肯为了他断袖?” 承风激动地点头:“当然,他长得好嘛。可我就不喜欢他,因为我不是断袖。” “嗯。”太白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断袖,你喜欢的是凌淑君。 说起凌将军的女儿,她和承风见过面了没有?本来风儿该是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被太子挑唆,凌淑君竟然成了承业的王妃。这对好兄弟就因一个女人彻底反目了。 太白每次想起凌淑君心情都很复杂,他在纠结是不是该帮承风一把,让今世的他抱得美人归。但…为何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别扭感?以后风儿就缠媳妇儿去了,还会记得他这个隔世的师父吗? 惆怅啊,太白很惆怅。 见太白失神,承风一下雀跃了起来,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太白压在了身下。 太白:“……” 承风端详着太白的脸,有几分陶醉——任楼下的人再天姿国色,与我的心上人相比皆是庸脂俗粉。 “长庚,我愿为了你断袖,你能不能答应同我共结连理。”承风在太白的瞪视下慢慢靠近,直到碰上光滑的侧脸,他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我好喜欢你,喜欢到想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你。” 太白此刻的状态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完全懵了。与承风对视了好半晌才想起来挣扎,他抬起腿就踹:“风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承风死死地摁住他,没有法力的太白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从小习武的承风。 “放开我,风儿,你是不是弄错了?” 用什么来形容太白的处境,那就是一头饿了两个月的熊好不容易扑到了食物。承风痴迷地吻着身下的人,从脸颊到嘴角,一路延伸到颈间那一点细腻的肌肤。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8节 多么艰难才控制住了扒衣服的冲动,承风不甘心地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没有弄错,我想得很清楚。今夜我就进宫找父皇,王妃、亲王头衔我都不要了,只要跟你在一起。” 太白慌乱的想——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承风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太白,把他眼眸的每一个闪动都看在眼里。 太白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不愿,不可能,我们永远没有这一天。” 承风:“……” ——这是在拒绝我? 从小到大,承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的东西皇兄、母后都会竭尽所能替他达成心愿。‘不能’这一词离他太远了。 “难道你心里有别人?那你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承风红着眼眶,像随时准备把猎物撕碎的恶兽。 太白被桎梏在他身下,根本无从躲避。承风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对着那张开合的唇就吻了下去。从激烈程度来看,更像在撕咬。 “吾…” 唇齿的碰撞,被迫的缠绵。太白脑中被一摊血色替代,鲜血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梦境——蚀阴王再让人同情,他也是魔。 太白猛然惊醒,重重地一口咬下去,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承风抬起头是嘴角还在流血,太白双眼仿佛被刺了一下,睫毛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承风,若你不立刻放开我,我们就此恩断义绝、此生不见。” “你…”承风捂住嘴,慢慢坐了起来。 “你真的不想与我在一起?” 太白一脚将他踹开,用最快速度爬起来,狼狈地冲了出去。 太白真的很想一走了之,回到天庭再也不下凡来自讨没趣了。奈何离龙王约定之期还有半个月,他想走也走不了。 一口气冲回了鸿儒馆,拿起冰冷的茶水‘咕嘟咕嘟’全灌进了肚子里。冰水一直凉到胃里,才让整个人稍微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太白一拳砸向桌面,茶壶跳起来落到地上,碎成了数瓣。 他的风儿怎么会… 太白不自觉地捧着心口,那里疾速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七情六欲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是早被放弃的东西,哪怕时至今日自律没那么严了,但情之一字还是敬而远之的。 不知情为何物,又怎会深陷其中。 ——会吗? 太白打定主意要走,快刀斩乱麻结束这段荒唐的感情。 第二日太白就复工了,还是课堂上最安全。 于是他接到了一封信,承业拿给他的。疑惑地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 接下来几日,每日一封,从未间断。 到了第八日,太白见到承业都绕道走。 承业拔腿就追,边追边央求:“先生,先生你就看一眼吧!二哥吩咐我一定要让你看一看,看在他就要出征的份上,您老施舍一眼吧!啊啊啊!” 太白疾行的脚步一顿,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字——出征。 “怎么回事?” 承业差点一头撞上突然停下的太白身上,他把信高举过头,毕恭毕敬地递上去。 太白没有接,只是背着手看他。 承业哭丧着脸说:“上月凌将军巡防遇袭殉国了,消息前两天才传到长安。父皇决定御驾亲征,二哥,二哥不知怎么,不跟任何人商量,就上书请求跟随御驾出征。” 太白将信抢过来,抖开一看,一排红的刺眼的大字赫然在目——生无可恋,承风决意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以死相逼 太白气的将信焚之一炬——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他如何知道自己会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这明明就是在要挟。 幼稚啊,太幼稚了。 可承风偏偏不留余地地做了,决心可嘉,动机可笑。 这时,承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 “二哥说这是他的宝贝,若你不接,就让我扔进塘里。” 太白摆他一眼:“池塘都冻住了,你扔吧。” “……”承业懵里懵懂地被这两人夹在中间当炮灰,他也很憋屈,一怒就脱口而出。 “我可以砸了它,把它扔灶里,还可以随便赏个漂亮宫女!” 太白直接从承业手里把锦囊夺了过去,他沉声问:“大军什么时候出征?” 承业挠挠脸,不确定地说:“大概就这几天吧,听说蛮子都拿下我们两座城了。向来都是我们欺压别人,哪受过这种鸟气,我猜父皇是打算把北边那群蛮夷小国给一次推平咯…唉,人呢?” 承业碎碎念的时候太白已经沉默地走了,回房关门,他才把锦囊拿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块玉佩。 成色谈不上多好,是寻常人家也用的起的物件,可太白就是觉得它极其眼熟。 许久,掌中触摸到的纹路渐渐清晰起来——这枚玉佩与上一世送给风儿的那枚形似。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太白握着玉佩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次真的扔下他不管了吗? 漆黑的夜,龙吟震天,太白从床榻上起身,推开了窗户。 一束金光点亮了房间,太白打了个哈欠坐在桌边:“你就不能早点来?睡的正香让你给扰醒了。” 光束收缩,从里走出来的人正是东海龙王。 “老哥哥不是你怕白日在忙嘛,不识好人心呐。” 大约是神仙的内丹用久了,龙王走起路也带了几分风雅之气,看的太白眼角直抽。 “行了,快把内丹还来,这阵子我可算受够了。” 此时在抱怨的人是谁?龙王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太白金星啊,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有事就做,无事就帮忙的模范神仙。做了几个月凡人就学会了抱怨,难道是被污染了? 龙王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老弟可是遇上了难事,需要老哥哥帮忙?” 太白斜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别瞎参和。” “话不能这么说,”龙王有点不高兴,“是我害你没了内丹,老哥哥有责任帮你忙。” 太白心说,歇了吧,谁瞧不出来你那颗看热闹的心。 他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还来。” …… 东海龙王悻悻而归,临走时还消遣他一把——你别是没仙气加持,动了凡心吧? 这张乌鸦嘴,说的比卦象还准。 消化完内丹,太白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比月老宫里红线还乱的思绪从头至尾也没有得到一丝丝缓解。太白用力揉了揉眉心,随即走到书房,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叠从未开启的信件。都是承风写给他的,一共十一封,打止于他出征那日。 都走了三日了,就快到了吧? 太白把它们捏在手里,指腹过度用力已经泛白,十几页薄薄的纸像刀山火海让人难以逾越。太白终是败下阵来,把它们草草往乾坤袋里一塞,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招来九霄雷劫。 “最后再护你一程,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太白再见到承风时,他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押运粮草的车上。背对夕阳,灰黑落寞的剪影,同他嘴里叼的狗尾巴草一样无精打采。 第一次随军出征,不该是凌云壮志,豪气盖云天的吗? 太白负手走了过去,轻声唤道:“风儿…” 骤然的惊吓让承风差点扭了脖子,狗尾巴草寂寥如许的掉在了泥巴地里,被人无情的踩过。 “长庚…你怎么来了?” 太白侧身躲过那只想碰他肩膀的手,清冷地说:“事因我而起,我不能放任你乱来而不管,所以我来了。” 承风还在为刚才那一躲而失神,听他这么说目光又亮了起来。高兴是显而易见的,可他神色几经变换后却说:“你伤才好,怎能随军来到此苦寒危险之地。不行,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见他纠结的模样,太白的心蓦地就软了下来,语气虽未变,言辞却不那么冷漠了。 “我的伤已痊愈,法力也恢复了,自保绰绰有余,你无需担心。” 承风弯了弯亮晶晶的双眼,含蓄地表达着他的爱慕:“那你不可勉强,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我好照顾你。” “是我照顾你。”太白瞪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霞光万丈中交汇,成就那一人的一生一世。 承风只顾着点头,心花怒放泛滥成灾,心说只要你还愿意理我,那就是上天的隆恩,命运的眷顾。 承风以皇子的身份出征,却没有跟随御驾。他负责押运粮草,同时肩负打前站的责任。总的来说,这支部队里承风最大,同行的将军轻易不会惹他。所以对突然出现号人,他们也就是私下里议论,不敢当面说什么。 当天夜里承风抱了一套铺盖走进大帐:“时间仓促,暂时匀不出多余的帐子。你…愿不愿意委屈一下…和我一间?” 太白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征询别人意见了!住就住,谈不上委屈,别装模作样。” 承风本来打算好了走委婉、装可怜的路线,本以为太白吃软不吃硬,结果人家一点面子也不给,当面拆穿他。 承风扁了扁嘴,小声嘟囔:“还不是担心你睡不着,不识好人心。” “为什么会睡不着?”太白问。 承风把铺盖往地上一扔,兴冲冲地跑过去,凑到太白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你不怕我…嘿嘿…半夜兽性大发,把你…” “呵!”太白嗤笑一声,“就凭你?!尽管试试。” 承风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人就在身边,近水楼台,来日方长… 他端起笑脸,不谄不媚:“长庚放心,上回我已知错,断不会再强迫于你了。” 太白闻言终于正眼看他一回,少年端正地站在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似是有些紧张。太白叹了口气,招手让他再靠近一点。 “风儿,你还小,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当阅历增加,你就会知道依赖和情爱是不一样的。” 承风目光闪烁,急着辩解:“不是依赖!我有父皇母后皇兄,为何要依赖你?我知道这就是相许终身的情爱。” 太白:“……” 他不是上一世那个雏鸟般的风儿了,太白无奈的想,蚀阴王的灵魂到底记住了自己哪里? “一时冲动的情情爱爱都是过眼云烟,也许几载之后,你会遇上更好的人,您们可以两情相悦,携手终老。那时你再回想今日,我不过就是你人生中一页新奇的过往罢了。” 承风怔怔地凝视着太白,从他落寞的眼神中看出了心疼,心脏骤然缩紧,一不留神身随心动,他紧紧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不知是否是被人误会的委屈,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太白完全懵了,慌乱地抱住承风,嘴巴张开却不知如何安慰。 承风趴在太白肩头哭累了,一扭头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太白叹了口气,默许他这种幼稚的举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并且说了也没用。你且看着就是了,我会证明你方才所言是错的。” 太白无言以对,两人在沉默中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从那晚以后,话说开了,虽然未达成一致,但不妨碍他们各按各的贯彻下去。 承风实行温水煮青蛙的策略,该远时远,该近时分毫也不错过。 “长庚,若不用赶着行军,真想带你去放纸鸢。你看这里天多高,我想把对你的恋慕写在纸鸢上,然后把它放到天上,让所有的天神做我们的见证。” “……”太白,“恐怕不行,会遭雷劈的。” 浪漫的少年不能理解,他认为太白在对自己的憧憬不屑一顾。皇子的愤怒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嘴撅得老高,让人想在上头挂把壶。加上呼之欲出的大眼珠子,凶恶得不忍直视。 太白失笑,曲起两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二皇子殿下,你现在是督军。” 承风捉住机会就抱着太白的手,在手背上狠狠亲了一口。 “阴谋得逞,赶紧撤退。” 太白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如扯旗的猴,‘呼啦’一下溜得没影了。 “……”太白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几日的日夜兼程,大军终于汇合。二皇子被安排在领军元帅左右,一边鼓舞人心,一边学习实践。 打仗很辛苦,时常昼伏夜出,三餐不定。热菜热饭就像是奢望,连皇子的待遇也就是一口热水而已。 每当打来热水,承风就会先拿到太白面前,时不时夹带个热番薯。而他自己就提前吃一顿雪水泡干饼子。 太白看在眼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有一个疑问——蚀阴王和风儿…是一个人吗? 凌晨,尖锐的号角划破寂静的夜空。太白的帐子被人猛然掀开,承风神色焦急地冲了进来。 他不由分说把刚起床的太白又扑回床内,身上冰冷的铠甲撞在太白的肋骨上,让他闷哼了一声。 承风没有道歉,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太白刚要发火,承风放开了他。 “后营和前营同时遇袭,我要独自带兵守粮草。长庚,我怕。” ☆、天降神兵 太白尚未来得及说什么,承风已经起身离去,来去匆匆,他只是想来攒几分勇气罢了。 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中,太白静的像尊雕塑。外头的厮杀拼砍都与他无关,他默默坐了许久,星辰落下,骄阳东升。一帘之隔的账外传来了胜利的欢呼,太白缓缓抬起头,眼中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温柔。 不一会儿就有亲兵来报,承风受伤了,点名要太白去看他。 进来传命的小兵只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不见了。相隔不远的承风刚上完药,军医准备替他包扎。 “先别包,让它敞开会儿,透透气。” 军医:“这…天气尚寒,敞着殿下就盖不了被子了。” 承风对他摆摆手,想快点把人赶出去。 “我不怕冷,只怕热,热了伤口疼。就敞一会儿,不会着凉。” 已经悄无声气守候多时的太白微微勾起了嘴角——臭小子想用苦肉计来对付我,这招上辈子我就用过了。 待军医出去后,太白才显了身。 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太白很随意地坐在承风床边,检视他那条斜跨整个后背的伤口。 “怎么回事?” 承风吓了一跳,太白的声音冷出了冰渣,听起来好可怕。 “就…就是被几个人夹击,刀口不深,大夫说了可能连疤也不会留。” 早算计好的苦肉计承风不敢用了,整个人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想把伤口遮住。此时的太白太陌生,承风都不敢正眼看他。 须臾太白自己也注意到了,方才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内腹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不过一瞬间的事,他以为关心则乱产生了错觉。 明知是承风的计策,太白在见到伤口的同时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这道伤虽然不深,但却足够让太白看到后果的可怕。若承风没及时躲闪,若这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该死的卦象,居然还显示为大吉。 承风痛并快乐着享受了一场甜蜜的包扎,被人捆成粽子也不自知。系里衣的时候才发觉有点紧,自我调侃道:“这回我真的可以刀枪不入了。” 话音刚落,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粒丸子。承风不敢问,默默地咽了下去。 见太白起身要走,承风赶忙叫住他:“你怎么能扔下伤员一走了之!” 太白转身看了他一会儿,才无奈地解释:“皇上马上就要到了,等他走了我再来,你乖乖在此装可怜。” “……”承风不满地嘟囔,“我不用装也很可怜。” 太白微微一笑,替他把被子盖严实,转身出了门。 不出他所言,皇上果然在片刻之后驾临了承风的大帐。看见自己儿子负伤,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痛。赏了一大堆东西,仿佛还不能表尽心意。承风不知道,自己在皇帝的心里已经一跃上了好几个台阶。他终于从皇后的儿子,变成了朕的儿子。 一场战役的结束,就意味着有很多生命要被迫结束。太白第一次拿出拂尘,成千上万的亡魂在向他哭喊。科仪从傍晚一直到凌晨,太白疲惫地收了法器,转身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怎么是你?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做什么!” 看清那人就是承风,太白严厉地瞪着他。可惜积威不足,承风乘着夜色,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他笑嘻嘻地靠近,自然而然地挽着太白的胳膊。 “睡不着,突然想你了就出来透透气…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太白想给他脑袋上来一下,念及他的伤,没下得去手。 “回去睡觉,别在这说梦话。” 黑暗中承风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会不会真的死在战场上?” 太白脚步一顿,目光在他嬉皮笑脸的脸上扫了一遍:“人总是会死的,想通了这点就无所谓担不担心了。” 承风哑然,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语言:“你好狠心…” 太白勾起一边嘴角:“所以你收起瞎捣乱的心思,威胁我没用。” “谁说我在瞎捣乱。”承风嘟着嘴凑近他的耳边,“我就赌你在口是心非。” 太白不想理他,加快步伐就要走,结果承风硬拉着他不给动。 “皮痒了?”太白冷冰冰地警告道。 “嗯,痒。”承风出其不备地搂住太白的腰,把人拉进怀里,对着那那张唇就吻了下去。只是浅尝一口就放开了,承风笑着说:“刚才你站在那,美的就像是墨描出来的,不是我说,你以前就没遇上为你动心的人?” “……”太白这下没有心软,把承风变成了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木头人,“在这里站到天明清醒一下,明日我给你送药来。” 坏孩子不罚不行,希望现在狠下心还来得及。 那晚乱来之后,承风被迫老实了几日,伤势完全恢复之后他想去招惹太白也没时间了。 太白每日就待在大营里不出来,对承风的事,不问也不关心。 这天,大军转移,承风带一千人断后,迷惑敌人视线。 太白没有跟大军转移,而是留了下来,甚至还肯抛头露面,一直跟在承风身旁。 “只要坚持到晚上,让父皇他们过了河。这对我来说简单的很,你还是跟他们走吧,对着你我总忍不住动歪心思。” 太白嗤笑一声:“量你有贼心也没贼胆,那晚还没受够?” 承风:“……” 提起那个夜不能眠的晚上,承风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被冻成人棍的感觉真不好。 太白面带微笑地从他面前走过,用余光对他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嘲笑,然后就掀开帐子,走到了站岗的地方。 我方只有一千人,对岸却有五万人。把承风留下来当靶子,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这笔账日后再算,当下先想法帮他度过这一关才是。 说来也巧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承风弃营而去的规定时间,一整个白日都相安无事的敌营竟然响起号角,这是发动总攻的阵势。 一千对上五万,在开阔平原之地,扫平一切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皇子被俘会是什么下场?说不定早已有人下令,只要承风敢降,就当场杀了他。 另则,若承风敢退缩一步,那就是违抗军令、临阵脱逃。回去即便不被斩首示众,也会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好狠的置人于死地的计策,太白恨的牙痒痒。 对付千军万马不是耍些小把戏就行,更不能伤人,不然这笔债够太白上几次诛仙台的。 左右为难之际,太白只有兵行险招。 太白一把将提刀上阵的承风拉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风儿,你信不信我?” 承风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跟他谈信不信的问题。他敷衍道:“你愿意替我追上大营搬救兵我就信。” 太白弯了弯嘴角,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里透着温暖。 “你此时不信我还能信谁!”太白屈指碰了碰承风的眉心,在他还来不及眨眼时就失去了意识。太白把人抱起放回了帐内,转身时叹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外头已是鼓声震天,敌军还没到,太白已经发现他们自己这边已经四散跑了好一波人。留下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勇士,太白自然也会照顾到他们。 敌人的先头部队怎么也想不到冲到一半起雾了,此处的天气如何起得了雾。当雾散以后,所有人都傻了眼。对岸的寥寥数百人摇身一变成了高头大马,身披黄金甲的骑士。延绵数百丈长的骑兵方阵,后面跟着乌央乌央的金甲步兵。占据了整个平原,放眼望去根本找不见队伍的尾巴。 这该是有多少人? 在他们被吓傻前,还有人眼尖看到了金甲士兵的相貌——蛇首人身、青面獠牙,更有张开翅膀比人还长的大鹰,有小山那么高的白虎,还有会喷火的兕…… 冲在最前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与金甲士兵保持一箭之隔。对视了许久,不知是谁哀嚎了一声——有妖怪! 人墙似的防线轰然倒塌,如决堤般溃散。 来时的路上,只留下两面悠扬的彩旗。 太白松了口气,广袖一卷,金甲士兵化成雾水收进了太白手中的八卦镜内——他是借了当年围剿妖猴时天兵的残影,只能吓唬吓唬外行人,若当时有不怕死的敢往前冲,当场就会露馅儿。 此时从后方传来了两声尖锐的信号,大部队顺利过河,承风可以撤离了。 与此同时,天庭。 “我方才是不是看见了天兵天将和太白金星?”千里眼仙君不确定地眨眨眼,捅了捅顺风耳的胳膊,“你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战场中的惨叫和天马的嘶鸣。” 千里眼瞪大了双眼,一副发现了天大秘密的得意之相。 “那就是说我没看错,太白金星私自下凡还干预凡界秩序?” 顺风耳对太白印象不错,他谨慎地告诫千里眼:“话不能乱说,说不定太白上仙是有任务在身。” 千里眼撇撇嘴:“有没有任务去查一下南天门的记录就知道了。” 顺风耳抖了抖耳朵,不以为意道:“四大天王的酒估计还没醒,你悠着点儿,别被当成下酒菜吃了。” “……”千里眼对那四大酒鬼心有余悸,暂且决定不去招惹他们,“那我过一阵再去吧,反正记录不会飞。” ☆、命定姻缘 承风这一头莫名其妙的取得了胜利,得到了皇帝的大力嘉奖,在军中建立了威信。本该是很开心的事,在挫败敌军主力的庆功宴上承风却喝了个酩酊大醉。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一旁的顾元帅听着他的醉话哈哈大笑:“二皇子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怎不陛下说去?” 为首的皇帝也笑了起来,摸摸胡子道:“是该尽快给风儿把娶妃的事给落石了,可朕怎么觉着风儿对吴卿的女儿无甚兴趣。” 顾元帅了然地眯了眯眼,倾身凑过去:“陛下,恕臣直言,长安城中没有不对凌家小女不感兴趣的公子哥。”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场仗持续了将近半年,皇帝没能推平一众小国,但却打的他们十年八年内难以翻身。承风从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正式升级为铁血铮铮的男子汉。 此一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皇帝顶着一身压力,即便胜了也没好过多少。真要算起来获益最大的就是承风了。一时间长安城内风评极佳,风头盖过了太子。 太白要走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拖拖拉拉的也不知想做什么。他也懒得去深思了,每日在鸿儒馆中上课,给孩子们传递和平的美好。 好在承风回来后每日忙得都不挨家,更别说去骚扰太白。太白过了好一阵风平浪静的安稳日子。 可好景不长,承风已经憋到了极限,硬是装病溜出来,缠着太白出宫透气。 转眼到了盛夏,人们换了一身轻袍缓带,姑娘们更是花红柳绿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 太白乘机教育他:“温香软玉在怀不好吗?跟个硬邦邦的老爷们儿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承风笑道:“我不喜欢老爷们儿,我喜欢你。” 太白无奈地摊开手:“你觉得我哪里不像男子?” 承风顺势揽住他的腰:“是男是女不重要,是你就行。” “放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太白挣开他,大步向前有去。 承风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唉,你耳朵红了,你耳朵红了!” 太白想一巴掌把他扇飞!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段路,终于远离人流,来到相对清净一点的城郊。 前面不远就是承风此行的目的——月老庙。 当来到庙门前,太白用惨不忍睹的眼神看着他。 “这里就是你说有大事发生的地方?” 承风心安理得地点头:“还不大吗?本王要与你私定终生。” 太白转背就走。 “唉,别别,来都来了,陪我进去求支签。”承风拖着他袖子哀求道。 太白气不打一处来,又发觉身边路过的小姑娘在悄悄捂嘴笑。拉拉扯扯的当真丢不起这人,太白只得从了他,让他赶紧速战速决。同时他心里也起了看笑话的心思,心说等你归位以后再忆起今日,堂堂蚀阴王居然跑来求月老,乐子真大! 月老庙不大,但香火异常鼎盛。太白背着手如上司巡视一般,看着月老相冷笑——红线扯得一团乱,蚀阴王这笔账我暂且记下了,回去有你好看。 在月宫中打瞌睡的月老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眨巴了两下,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全程观看承风磕头抽签,庙里的小道士说的天花乱坠,听的太白嘴角直抽。末了还哄得承风花了大价钱买了根编好的红绳。 太白生怕这条红绳会落到自己身上,赶忙躲开。承风却当他面笑笑,揣进了自己怀里。 “我跟月老许了个愿。” 太白看他一眼,没吱声。 “能让你心如我心,哪怕只有一下,我愿意用命来换。” “……”太白的心脏骤然缩紧了一下,一股控制不住的怒火烧遍全身。 “胡闹,性命是可以随便用来交换的吗!”太白气的指尖都在发抖,“我等着看你决心,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笑话你。” 承风轻飘飘地回他一句:“走着瞧。” 太白被气着了,他决定做些事情来改变如今被动的局面。 他拉着承风来到将军府门前,把人丢在那,恶狠狠地警告说:“在这里站好,我没让你动就不许动。” 说完太白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茶肆,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承风搞不明白他想干嘛,又不敢违抗,只得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 突然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了,出来两个姑娘。承风见后头出来的小姑娘还挺漂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咳嗽,回头一看是太白被茶水呛到了。 他笑着用口型问:“我可以动了吗?” 太白对他严肃地摇摇头。 他身后的两个姑娘好像要乘马车,就在其中一个要踏上去时马儿受了惊吓,乱蹬的蹄子差点踩在姑娘身上。承风见不好,小姑娘这般娇柔哪经得起一蹄子。英雄救美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了,美人在怀,承风瞬间明白了太白的用意,两道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再回头看茶肆,哪还有太白的身影。 承风这两日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自从那天以后他再没有去找过太白。皇宫上下都在忙着帮他选妃的事,他就像个麻木的活死人,对父皇母后的话听之任之。 承风英雄救美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皇宫里,太子在皇后面前气的摔了杯子。 “他这阵子在父皇面前出尽风头,再让他娶淑君,岂不是又让他接手了二十万凌勇军。” 皇后坐在一旁让人捏肩,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 “你父皇心意已决,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 太子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父皇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是想废了我,扶承风。” 皇后皱眉:“不了乱说,你又没过错。” “可我也没有功劳啊,父皇根本不给我机会建功立业。上次去盐城,摆明是陷阱还让我跳,他早看我不顺眼了。” “闭嘴。”皇后也怒了,“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父皇,不可妄自猜测。再说,有覃家在他不敢废你。” 太子失望的想,承风也是覃家的种,反正对你们来说我和他是谁都无所谓。想放弃我,不可能。二弟,别怪大哥狠心… 于是没过几日就听说凌淑君与神秘男子相会,有人说那是三皇子李承业。 皇帝震怒,关三皇子闭门思过。当晚三皇子逃出皇宫,带凌淑君私奔,一日后被抓。 这天太白早早就来到□□,承风心情不好,正在赖床。 “你还有心思睡,媳妇儿都快没了。” 太白急急忙忙赶来是看情形还有回转之地,想让承风争取一下。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床上一个鼓起的包,登时火冒三丈。 承风被声音惊醒,见到来人是太白时眼睛都笑弯了。 “是你熬不住了来找我的。” 太白怔了怔,把突然冒出来的那点不合时宜的喜悦抹了下去。 “走,跟我去一趟凌府,同凌夫人说说,或许你还有希望。” 承风默默地摇了摇头:“我想先去看看承业,他是我兄弟,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太白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你不恨他吗?” 承风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说不上,只是有些生气,他明知道…哎,算了!” 承风露齿一笑:“要是他给个过得去的理由,我就原谅他。本来我也看不上凌淑君,何必站着茅坑不那啥。” “……”太白惊讶道,“你看不上凌淑君?” 承风更惊讶地瞪着他:“你竟然还不知道我心上人是谁?” 太白默了,在承风不怀好意的笑容下,认真地扮演一个聋哑人。 承业无精打采地在天牢理坐着,闲的没事用头发逗蚂蚁玩。 “三弟好有雅兴,身陷囹圄还有心思招猫逗狗。” 承风慢慢从台阶上下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老神在在别人还以为他在逛花园。 承业仿佛受到惊吓,头埋得更低了。 “这回知道心虚了,撬我墙角,你简直胆大包天。” 太白站在墙后头,听他说话的语气里哪有半分生气,招猫逗狗的人分明是他。太白叹口气,却也带上了笑容。 那头承业也鼓足了劲,在爱情的驱动下他要跟承风说实话。 “哪里是我撬了你墙角,明明是我跟淑君先认识。”承业悄悄地瞟承风一眼,“就…就在你刚出征那几日…” 承风睇他个眼神:“接着说。”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9节 “我见太子整天想接近淑君,就想替你占着,谁知一来二去…” 这事说起来也不仗义,承业开始是想把好的给承风留着,怕太子把人纳了当侧妃。自作主张冒充承风去表白,结果不小心两人看对眼了。正巧太子自己得不到人也不让承风得到,就怂恿他们私奔。承业掉贼船里,一点不自知。 当承风听说太子有份的时候,目光迅速冷了下来,承业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愈发慌乱无措。 承风的情绪一下就过去了,他伸手隔着牢门拍了拍承业头顶,难得像个哥哥样:“父皇只是气你的任性,过两日气消了就会放你出来的。凌淑君的事你别担心,我尽量劝劝父皇。” 承业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他:“你不娶淑君了?” 承风笑了起来,微微点头:“嗯,我不娶她。” 于是承业又犯二了:“你连长安第一美人都不想娶,那你想娶谁,天仙吗!” 承风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不娶她你还有意见了?” 承业赶紧讨好地凑上来:“没有没有,二哥高兴娶谁就娶谁,需要帮忙一定吩咐小弟。” 承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徐徐道:“我迎娶的路上一片荆棘呐,不过他就算真是天仙我也要拿下来。” 太白用手捂住心脏,狂乱的心跳被紧紧压制在滚烫的掌心下。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手,静默了片刻,太白露出难看的笑容道:“这回是真的该走了。” ☆、为师不能 待他们说完话,太白在回去的路上对承风说:“娶凌淑君对你有很多好处,说不定今后你就是太子了。” 承风用异样地眼神看着他:“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想要夺皇兄的位子?” 太白笑笑,笑的很平静:“你不想吗?天底下有谁不想?” “我——”承风本想否认,看着太白冷淡的眉眼他说出了心底的实话。 “我从前是不想的,这一阵开始想了。” 太白笑着问:“为什么?” “为了跟你在一起。这样就没人管得了我们了,你也不用怕被人指手画脚。”承风近乎虔诚地看着太白,眼中的期望像绚烂的烟火轰然炸开。 是路旁的花开的太美,是鸟儿的歌声太动听,还是说话的人太认真?是谁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回应! 太白清晰的听见了心底的声音,这一刻,他反而释然了。 “明日吧,”太白垂眸说:“明日你下朝回来,我在来的路上等你,告诉你我最后的决定。” ——什么叫来的路上? 承风没有追问,他就这么看着太白一步步离去,那天的阳光…好沉重。 承风下了朝就一阵风刮到了宫门口,一步之遥,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这两种感觉都让他想逃避。 可他在等我啊,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一步跨越了万水千山,在彼岸是太白暖心的笑容。承风把方才的忐忑都抛在了宫门内,笑着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等我,天太热,下回上府里等也是一样的。” 太白闻言笑笑:“我就是想陪你走一走,怕从明日起你就没这空闲了。” 承风无所谓地撇撇嘴:“大不了我就犯个错,让父皇再把我赶回鸿儒馆去,换我每天陪你。” 明知道他是在说笑,太白的的心还是暖了一下。他说:“风儿,或许我才是那个让你犯错的人,是我不该出现干扰你的人生。” 承风蓦地紧张起来,他不顾在大街上,捉住太白的手腕急道:“胡说什么,谁错了?谁干扰谁?我才找到一点人生的寄托,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太白看着他,目光有些哀伤:“你如今还不懂,等你明白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怪我。”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凭什么就你明白!”承风紧捏着太白的腕骨,用力之大立刻就起了一圈红痕。 太白像没事人一样看着他,清亮如琉璃一般的眼眸中映出一道羽箭,他猛地撞开承风,在承风惊诧的目光中被利箭刺穿胸膛。 大街上乱成一团,刺客们一箭不中又紧接着放了数箭。承风的侍卫们涌上来把他带离现场,他的肩膀仍旧中了一箭。 不过承风已经完全顾不上疼,他怀里的人被一箭穿心,滴滴答答的鲜血从大街上一路留回王府。 大夫已经在房里等候,看到太白的伤势时都不敢动手了。承风几乎在失控的怒吼,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他颤抖着嗓子唤道:“长庚…长庚…醒醒,我现在帮你取箭,你忍忍,很快的。” 承风的手抖得厉害,光是削剪头都做不来,在别人眼里还不如直接□□给太白一个痛快。 太白并没有马上金蝉脱壳,哪怕疼痛难忍,他也没舍得马上离开。这一刻他终于承认自己的不舍了,但又能怎样呢! “风儿…”太白用尽全力睁开双眼,想把最后一个笑容留给承风,他缓慢而清晰地说:“答案是…我不能!” “什么是不能?我不懂,不能是什么——”承风几乎是在咆哮,魔王发怒方圆三里内狂风肆虐寸草不生,太白为自己能惹怒魔王而感到荣幸。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赶在最后一口气用尽之前。 “风儿…乖…听我的话,今后做一个勇敢的人,自己保护自己…”太白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也请忘了我…” 承风紧紧咬着牙关,呜咽声仍旧从齿缝中泄露出来。他紧盯着太白那张安祥若熟睡的脸,哭声变成了哀嚎,在悲痛欲绝中晕了过去。 其实太白没有走远,在那声凄厉的哀嚎声后,他顿在半空,回身凝望。 “我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他。” 太白心中默念‘师兄看不见我’,反身又回到了□□内。这一次,他以灵魂之身,陪在承风左右。 这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很奇妙,太白看着面前的人忙忙碌碌,把他完全无视。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别人从他身体里穿来穿去的现实。 承风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变得很冷静。他默默替太白的‘尸身’收敛下葬,地点就在城南的一座土丘上。 他在坟前坐了一夜,伤口大概是裂开了,脸色煞白的他比太白还像幽灵。他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到了黎明之前,承风才轻轻的说:“长庚,我走了。” 太白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一个人一座坟,悄无声息地靠在一起,比死亡还要绝望。 那天以后承风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鸿儒馆的二皇子,吊儿郎当的每日约承业出去闲逛,好像对自己遇刺的事毫不上心。促成了承业与凌淑君的姻缘,在皇后的安排下与吴尚书的女儿定了亲。 他很温顺的照着别人给他安排的路走,看似与世无争,纯良无害。直到太子手下侵吞赈灾款被揭发,太子妃一家卷入科考舞弊案被削爵,太子亲自督办的防洪堤才开始使用就坍塌,造成一个村庄被洪水淹没,死伤数十人,太子被罚禁闭三个月。 期间承风自请去清除流寇,返回时又遭遇伏击。皇帝接到禀报后当庭将太子收押,一病不起。 两日后帝驾崩,遗诏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废大皇子承启太子之位,封为端王。立秦王为太子,即日登基。 遍野哗然,承启拿剑指着承风说他买通内侍篡改诏书,要将他以谋反罪论处。 承风冷笑一声说:“皇兄,挚爱被夺的滋味如何?” “什么?”承启显然没听懂他说的话。 “不好啦,皇宫被团团围住了,禁军也顶不住。”来人匆匆进殿禀报,吓跪了一殿的人。 承风推开承启的剑,施施然站了起来。 “你不高兴看我娶凌淑君,我随了你的意,但你设计承业的事,报应来了。” 作为旁观者的太白,目光紧紧追随着承风的脸。短短三年时间,青年的脸褪去胆怯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决。当他扬言要承启不得好死时,太白痛心地质问自己,逼他走上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承风登基为帝,太后被软禁,端王被发配给先皇守灵。不到半年暴病而死,承风母子彻底决裂。 三年后承风迎娶皇后,新婚当夜龙凤帐中只有皇后一人暗自垂泪。而承风却出现在南城的一座孤坟旁。 “生气吗?我今日娶亲了。” 承风微笑看着‘吾爱李长庚’几个字,笑容中一片温暖,与平日严肃冷血的帝王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都当了皇帝还是顶不住压力成了亲。怪我无能吗?要是你在的话该多好,你生起气来比那些大臣们可怕多了,这样我一定不敢妥协。” “哎,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连我的梦都不入。昨夜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唤‘风儿’,我一下就醒了,醒来后发现只有长夜漫漫…我…差点忍不住想去找你…” …… 太白斜倚在墓碑的另一边,就这么温柔地注视着承风。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安静地听他说话,那些寂寥的言语都被太白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心上。心疼的不堪负荷,偏偏还要甘之如饴地接受这一切。 承风靠着墓碑不知是否睡着了,太白慢慢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长庚,是不是你?” 太白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长庚看起来还没有醒,他摸了摸方才被太白碰过的地方,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就这么似睡非睡的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天明。 又过了两日,宁国公覃景兰逝世,帝亲自为其送葬。 “真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见到老友。” 太白笑呵呵地看着他:“文曲星,回去把好酒挖出来等我。” 文曲星眼里笑意慢慢褪去,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守他一世?” “嗯,吾友要替我保密。” 文曲星担忧地感慨:“这又是何必…” 太白笑而不语,目光深长,仿佛洞穿一切。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有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了…” 后宫有了女人后世界好像就安宁了,承风开始走他命定的路,杀伐征战,开疆拓土。许多人称他为千古一帝,可只有承风本人知道,他只是自私地幻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个白衣人出来救自己罢了。 登基后二十年,承风胜利还朝。不到半个月就传出皇帝伤重垂危,承业派兵守卫皇宫五日,终被召见。 “三弟,这回我应该是挺不过了。” ‘挺不过’的人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牌。 承业面有悲色,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帮二哥一个忙,我不想进帝陵跟那些老鬼们住在一起,南城那有个坟包,我带你去过的。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了,想陪着他。嗯?你向来最听话的了。” 承业的眼泪已经停不住的往下掉,承风的要求太荒唐,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承风笑着继续说:“他肯定气我娶了皇后,我要去好好解释一下。那皇后就是个摆设,我还是清清白白的,他不该嫌弃我。” “二哥…”承业终于忍不住了,又叫出了十几年前这个最亲切的称呼。 承风笑了一下,洗净铅华,这才是他最纯粹的笑容。 他不知道在看向何方,承业敢肯定刚才的微微一笑绝对没自己的份,只听见承风用轻松和愉悦的口吻不知在对着谁说:“长庚,我总算能用一生来证明,当初——不是一时冲动。” 深夜,承风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虚无的黑暗,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泪。他说:“当年…你是不是…故意离我而去的…” 手掌松开,一根褪了色的红绳,始终没能缠住两人的命运。 帝星陨落,终年四十一岁。 ☆、身陷囹圄 太白回到天庭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太上老君看不过去了就去砸门。 “把你的东西领回去。” 太白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我的什么东西?” 老君从乾坤袋里拎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扔到太白腿上:“那时你不准我杀它,怕它再伤你我就带回来了。” 黑黝黝像两粒葡萄一样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太白,小鼻子不断收缩着,我见犹怜。 太白这才想起还有九尾这号人,他把九尾抱在腿上,柔声问:“你还回去干坏事吗?” 九尾摇摇尾巴:“不会了,这么多天凡间早就翻天覆地,与我无关了。” 太白笑着摸摸它脑袋:“现在放你回去恐怕那人不会放过你,不如你就跟在我身旁,一边做我的坐骑,一边修炼如何?” 九尾傻了!太上老君把它带回来的时候它才知道太白的身份,咬了这样的人物一口,断它九条尾巴都不够赔。本以为会被废去修为,重新修炼——没想到天降这么大一块馅儿饼。 太上老君不喜欢狐狸这种狡猾的妖物,不悦道:“你想要坐骑,我那里有的是得道成仙的,它资质太浅了。” 太白压根不理他,兀自跟小狐狸说话:“你意下如何?我门下没有收过其它坐骑,你是唯一一个。” 九尾高兴地扑在太白身上,九条尾巴摊成了一把毛茸茸的小扇子。 “九儿愿意服侍上仙,当坐骑、小厮、暖床、双修都不在——”话下… 太白赶忙捂住它的嘴,心虚地看了眼老君。 老君鼓着眼睛瞪狐狸,口气恶狠狠的:“再由不得你胡闹了,赶紧给我搬回来,非得把你们俩放眼皮子底下管着才行。” “我不——” “太白金星,玉帝有命让你立刻前往凌霄宝殿。” 太白和老君听到这个声音皆是一愣,老君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太白耸耸肩——我哪知道! 老君:“我陪你去。” 太白挑起一边眉毛:“关你什么事?让玉帝看见还以为我们和好了呢!” “你——”老君有时真想把面前这位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师弟给拆开,看看肚子里的贼心烂肺可以换了没有。 太白把小狐狸安置好,随后便和仙鹤小弟弟去了凌霄宝殿。 才进殿,太白就看见托塔李天王在对他挤眉弄眼,他愣了愣,笑着问道:“李老弟,眼睛没出毛病吧?” 李天王恨铁不成钢地闭上眼。 “太白金星见过陛下。”太白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往常也就走个礼数,玉帝马上就会让人起来说话,但今日,他的脸色很不一样。 玉皇大帝没叫他起身,而是让仙鹤宣读:“太白金星所犯天规,私自下凡,干涉凡界事物,滥用职权,与妖魔勾结。” 玉皇大帝严肃的声音传来:“太白金星,你可认罪?” 认罪事就大了! 太白临危不惧,从容地回答:“不认。” 玉皇大帝一拍扶手站起来:“证据确凿你还不认?下凡私会蚀阴王的难道不是你?” 虽然预料到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作为万年人精,太白是不会背这口黑锅的。 “回殿下,属下是下凡了,不过是替殿下分忧。我与那魔王交好,是为将来劝他归降做准备。陛下所罗列的罪责,实在伤透了老臣的心呐!” 说完太白还配合着以袖遮面,状似悲痛地伏在地上。 李天王惨不忍睹地别过脸,玉皇大帝眼角跳了两下,一甩袖子,道:“罢了,你先起来吧。这些事上位定论,但影响十分不好。也怪你不事先与我禀报一声。” 太白假模假样地用袖子拭去不存在的眼泪,谢恩道:“多谢陛下。” 玉皇大帝百忙之中把人找来绝不是只为了让太白跪上一跪,接下来才是他的正题。 “蚀阴王此次归位是我仙界的大患,朕想能不动干戈解决他是最好的。”玉帝向太白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太白,基于蚀阴王对你有好感,朕想,这个任务就继续交与你完成吧。” 太白正色道:“不知陛下想让臣如何完成?” 玉皇大帝十分亲和地走下金座,牵过太白的手——这般亲密的举动从前不是没有,当玉帝还是个小娃娃时他老是这么牵着太白玩儿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娃娃早已成了陌生人,太白被忽如而来的亲密瘆出了一身冷汗。 “你下去接近蚀阴王,让他自愿把灵魂和不死之山融合在一起,这样就永生永世再不会有蚀阴王出现了。” 太白手一抖,从玉皇大帝的掌中强硬地脱离出来,他愤怒地瞪着玉皇大帝:“不可,蚀阴王何错之有,岂能把人无缘无故的打入永不翻身的地狱!” 玉皇大帝蹙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冰冷:“没错?魔的存在本来就是错,难道还等他攻上天庭再动手吗?” 被害妄想,后而以杀止杀是玉皇大帝一贯的做法,太白老早就不能和他苟同了。当初为了孙悟空两人就产生了嫌隙,这也是为何从那之后玉皇大帝老是用太上老君来打压他的原因。 太白的冷漠态度彻底勾起了玉皇大帝的怒火,他狰狞的指着太白的鼻尖吼道:“你又要妇人之仁?太白,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不惯我当这个玉帝?” 作为一个晚辈,指着长辈是十分没有教养的。作为一个上位者,这也是十分失身份的动作。 太白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是浓浓的失望,他慢条斯理道:“陛下,我们在讨论惩罚一个无辜者的对与错,您扯到哪里去了?” 眼前之人的这幅表情,在玉皇大帝眼里就成了刺人双目的鄙视。他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居然拽着太白的头发,把人用力甩了出去,直到撞在立柱才才得以拦下。 在场的人都傻了,堂堂玉皇大帝怎会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怎么说太白金星也是上万年的老神仙,身居高位,信徒众多,他还是太上老君的宝贝师弟。更重要的是,天界上下谁人不知,太白金星与当今天帝还有半师之缘。此番行径……实在是让人看了都心寒。 李天王第一个冲上前把太白扶起,太白向李天王道了谢,再慢慢把散乱的头发刮到耳后。玉皇大帝全程就这么冷眼看着,太白直视他的目光,朝他走了过去。 “啪——”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场面已经不能用失控来形容了,李靖恨不能躲进他的塔里——玉皇大帝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会不会把所有目击者全部杀了灭口?! “你…你竟然敢…”看来说不出话的不止在场的人,连玉帝都词穷了。这一耳光仿佛把他打回到了万年前,有个人在瑶池边的石洞里找到哭哭啼啼的他,温柔地摸他的脑袋,小声地哄道:不哭了,叔叔给你变只白兔好不好? 再多的前情往事也在岁月长河中慢慢流逝掉了,最后那一点微末的牵绊随着这一巴掌化成了银河的细沙。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太白已经没有了愤怒,如修竹般挺直的身姿,不卑不亢地站在玉帝面前。他淡漠地说:“陛下,要杀要剐随意吧,但请为天庭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带下去。”玉帝哑着嗓子命令道:“带下去关起来。” “是,属下遵命。”李天王把押送的活抢了过来,这时候把太白带走是最好的,这两人再凑一起不知还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祖宗,快走吧。”李天王拽着太白,手下不敢用力,只好低声下气的求他。 太白淡淡一笑,轻飘飘地丢了句:“陛下好自为之。” 玉皇大帝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李天王扯着太白几乎是跑出的大殿。出了门口他才喘着粗气慢下来。 “你真是不要命了,不想去就别去,为什么偏要顶撞他?”李天王埋怨道。 太白笑了笑:“不过是忍了多年,忽然觉得忍不下去了。” “哎,你呀!”李天王有句话没有说完——太上老君的白头发有一半是因为你! “关就关吧,正好干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太白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十分无奈,李天王十分忧郁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大祸临头居然还有心思去逗仙女玩儿。 “上回不小心扯掉你几片叶子,实在是对不住了,将来等你化形我请你吃仙丹。” 太白笑眯眯地看着那株娇羞的小梅树,还弯下腰凑在盛放的花朵上嗅了一口,那风流之态俨然就是凡间的登徒子。 李天王看不过眼,拉着人就走:“你现在是犯人,自觉一点行不行?” 太白无奈地跟着他:“什么犯不犯人,替我转告师兄,快点把我捞出来。” 李天王斜眼瞪他——有求于人就是‘师兄’,平时就是‘李耳那厮’。敢打玉帝的耳光,怕是要找如来捞你才行了。 其实早就有人去跟老君报信了,‘轰’的一声炼丹炉又翻了,凡间又燃起了第二座火焰山,不过这回是太上老君自己踢的。 “岂有此理,”太上老君气的眼睛都红了,“那小儿居然敢动手打本座师弟,老子尊他为玉帝是看在他爹的份上,真把自己当两颗葱。” 来报信的是勾陈,他抱着手臂倚在门框前,懒洋洋道:“你想怎么样?” 老君捻了捻胡子,思索了一下才说:“罢了,先让师弟关几日,他的性子是需要磨磨。” ☆、师徒颠倒 话说太上老君要教育师弟是一回事,别人欺负他师弟又是另一回事。 介于太白已经还了玉帝一耳光,老君也没了上门砸场子的理由。他采取的报复方法是,把兜率宫的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仙丹一概没有,要干正事通通找凌霄宝殿里的人干去。如此这般,整整一个月过去兜率宫的宫门才被打开。玉帝差仙鹤来了不下十趟,再不见人他就要自己登门造访了。 太上老君出门见到仙鹤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师弟。” 李天王给太白是开了后门的,玉帝也没指定关押的级别,因此只要贯彻‘关’的精神就好。于是太白就在一座远观可见小桥流水,近有衣香鬓影欣赏的小阁楼里好茶好水地过了一个多月,日子好生惬意。 太上老君原本怀的一丝歉疚,在见到他时全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上仙的琴弹的真好,云衣姐姐都比不上呢!” “上仙弹奏累了吃口点心吧,这是青儿搜集了最嫩的桃花花瓣做的,可香了。” “我和梅梅跳支舞给上仙看可好?” …… 要怎么来形容太上老君此刻的心情呢? ——千古之谜。 “咳咳!” 围绕在太白身旁的众仙子循声望去,脸色同时都变了,天庭能让人闻风色变的只有两人,一位是王母,另一位就是太白的师兄老君了。 “上仙有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莺歌燕舞霎时间飘散得无影无踪。 太白叹了口气,悠悠道:“活该几万年来都只能当个孤寡老人。” 太上老君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看来我不该多事,打扰了师弟的逍遥自在。” “你还可以再迟一点来,过了蟠桃宴给我打包一个回来。” “……”老君,“你自己做错事受罚,还埋怨上我了?” “哼!”太白扭头看风景去了。 “哎,我这是欠了你什么!”太上老君念了句管仙鹤要来的口诀,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 太白奇怪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直接破了。” 老君怒:“我是那么不守规矩的人吗!” 很有道理,太白无言以对。 “对了,玉帝有没有跟你提过对付蚀阴王的事?”这才是被关押的日子里太白最担心的问题。 老君:“你还想管他?” 太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得管,照顾了他两世,养只猫猫狗狗都该有感情了。” 他说的很轻巧,心里却明白得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老君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师弟,这次的情况与那只妖猴不同,你不能再管下去了。” “师兄,蚀阴王与我于孙悟空是不同的,我非管不可。” 老君愣住了,他极少看到太白在与自己打架以外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他又是担心又是动容,同时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老怀安慰。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已经派人下凡了——” 老君的话还没说完,太把脸色骤变,拔腿就要往外走。 “慢着!” 太白不耐烦地回头:“你别拦我,谁也拦不住。” 老君:“师兄是想告诉你,放心去吧,只要不造反,天大的娄子我都替你担着。” “……”太白眼中有一抹水光趟过,抿了抿唇半晌才道:“谢谢师兄。” 接下来的事太白做的行云流水,一番准备后太白踏上了找回爱徒的征程。 这一世的承风是九华山的仙尊,一人独战群魔,立下汗马功劳,却在即将飞升时被道侣陷害。渡劫失败,蚀阴王正式归位。 看起来最简单的一世,确是承风最痛彻心扉的一世。他对道侣爱之入骨,却惨遭背叛。一世做尽好人,到头来却落得悲惨境地。蚀阴王觉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平了九华山,将他的道侣碎尸万段,灵魂炼化,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可以说蚀阴王的仇恨是被所谓‘天道’活生生给逼出来的。 太白算了下时间,此时的承风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恐怕已经遇上那所谓的道侣了。太白心间一阵烦闷,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先去看看承风这一世的道侣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九华山——离昆仑最近的一座凡界仙山,灵力充沛,仙气缭绕。被凡人修士占领了上千年,如今修仙者衰落,妖魔也开始蠢蠢欲动。 直到一名叫做乘风道长的后起之秀出现,九华山之乱暂时得以平定。 太白去‘慰问’情敌扑了个空,情敌居然受伤闭关了。去看望乘风也没见到人,原来今日他要下山收徒。 得知此事太白的表情很玄幻,循环报应,这一世轮到他唤乘风一声‘师父’了。太白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往山下迈了一步。 山下的小镇因仙山得名,叫临仙镇。这几日是九华山每五年一次的开门收徒,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一点也没看出修仙门的衰落。人们的愿景还是很高远的,只有太白知道,凡人修仙者每五百年才能出那么一两个,妖界更是寥寥不用再提。 乘风原本是凡人里最有希望成仙的一位,可惜仙界不敢收他,因为堕仙成魔比天生魔人更可怕。 若让太白来抉择也是很为难的,不过他深信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他想不通天庭为什么老要配合天道把一个好孩子活生生的逼成魔? 太白来到招收弟的接待处,他一进门就收获了许多惊异的目光。他莫名地看着一位白衣弟子:“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白衣弟子道:“你是来拜师的?” “那当然,我肯定不是来算命的。”太白背着手面向那白衣弟子,修仙者不大能看出准确年纪,不过太白肯定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 他在打量别人时,别人也在打量他。 “那…这位兄台,您今年多大了?”白衣弟子小心翼翼地问。 太白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小孩儿,大言不惭地回答:“十五。” 白衣弟子满头黑线,他弱弱地说:“请你把手伸出来,我测测你的骨龄。” “二十一。”太白改口,他当年修得仙身时正是二十一岁。改变外貌让自已扮成十几岁的少年很容易,但太白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怎么?九华山收徒还规定了年纪?” 他先骗人好像还是别人错了似的。 白衣弟子抽了抽嘴角,忍着揍他的冲动替他填了报名表。 仙门收徒都是要经过筛选的,最初一关就是幻境试练。放些小妖小鬼试试他们的胆儿,使点绊子考下身手和品行。 太白在一干小娃娃中鹤立鸡群,自然成了大殿里嗑瓜子喝茶看笑话的一群准师父们关注的对象。 “这人根骨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 “长得也不错,收来做徒弟可惜了。” “身手也挑不出毛病,就是傲了点,不好驾驭。” …… 一干长老们挑了他一堆毛病,但还是不难听出他们都是动了心的。只有坐在掌门身侧的乘风始终一言不发。 “怎么?师弟今年又没入得了眼的?”掌门玉明和颜悦色地问。 乘风恭敬地回答:“不知,等他们到了殿里来再说吧。” 玉明了然地笑了笑——有戏。 太白帮两位哭着喊娘的小娃娃赶走了大老虎,费了半天劲才把人哄消停了,温柔地安慰他们道:“老虎和妖怪都是假的,只要凶一点就能吓走它们,别怕,到哥哥身后来,我保护你们。” 不得不说,太白进了满是小娃娃的幻境中就像掉进了蜜罐里,有小孩陪他玩儿,他一点也不急着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成了一干小鬼的头头,众人跟着太白,不像在试练,更像在郊游。 “孩儿们,那只豺狼其实是兔子变的,快去捉来玩。” 玉明:“……” 乘风:“……” 一众长老:“……” 跋山涉水,历经‘磨难’,太白总算到达了此次选拔的终点站。毫无疑问他是第一个到达的,只是没曾想…反应有点冷淡。 太白站在大殿中央,前方是十几位仙风道骨的修士,一看便知是人间龙凤,各个不同凡响。他一眼就看见了大殿正前方的乘风,还是原来的模样,不过褪去青涩多了一分沉稳,减了一分热情蒙上了一层拒人千里的冰寒。 他们目光隔空相对,周围的人都成了摆设。太白就这么施施然走上前,大声说:“我要拜乘风长老为师。” 乘风不语,反倒是玉明说话了:“胆量可嘉,可若乘长老看不上你,你岂不是得罪了在场其它想收你为徒的长老们?” 太白笑了笑,心说我的风儿怎么可能不要我。 “回掌门,我此番只为乘长老而来。”太白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乘风,他相信再次转世为人后他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 果然,乘风站起来走向他:“好,我同意收你为徒。” 即便早就知道结果,太白的心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一下。他发自内心地对乘风说:“多谢乘长老的错爱。” 太白深信,无论转世多少次,他的风儿始终不变。 ☆、师徒日常 乘风被太白的认真触动了一下,他微微颔首,露出了个昙花一现般的微笑。 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天神啊,乘风君居然对他笑了,快去看山门口那株铁树开花了没! 太白犹记当年承风弥留时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如今再能得他心无芥蒂的一笑——死而无憾。 “还不快拜师?” 玉明从首座上下来,笑呵呵地看着太白,亲和的形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信赖。只有太白知道,这人的心与外表正好相反。 不过拜师还是躲不掉的,太白心说我这拜下去上辈子欠你的都还清了,来日再不能向我讨债。拜乘风的感觉就好像与太上老君同塌而眠一样…不堪回首。 等他们所有过场都走完了,第二个通过试练的孩子才姗姗到来,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乘风对太白说:“我们回去。” 太白温顺的点点头。 “怎么师弟只收他一个弟子?”玉明问。 乘风惜字如金道:“我好静,一个足矣。” 太白在心中赞许地点头,两人又一次四目相对,乘风目光微闪,很快又恢复成了冰封海洋一般的深沉。 他不再回顾众人,淡淡道:“长庚,随我回去。” 修士都是御剑的,乘风先站上去,转头对太白说:“害怕的话就扯着我的袖子。” 太白微笑的想,他的风儿心真宽,若是普通凡人早就吓得腿软了,扯袖子有什么用。 不想表现得太与众不同,太白听话地牵住了衣袖一角。两人就这么无惊无险地回到了今后他们的居所——御风台。 御风台不大,由八间房子组合而成,起居学习练功都在一起。看似很方便,上来了才知道头疼。高处不胜寒,若不会飞,想来去一趟能把人累脱层皮。 这样也好,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乘风把太白带回房间后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就有只大鸟提着个篮子放在他放门口,太白好奇的打开,对九华派送饭的方式啧啧称叹。 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提上篮子就到里头去找乘风。才走到门口,太白敏锐地发现有禁制,破了它是很容易的事,不过太白还是闭着眼撞了上去。 里面有声音传来:“为师辟谷,你自己吃吧。” 太白失望地看着禁制后面那道门,许久露出个苦笑,提着篮子走了。 在门内的乘风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太白,回味他刚才在大殿的眼神,乘风心头的怪异感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乘风揉了揉眉心,把杂念摈除在外。再过三个月清涟就要出关了,为他配的药还差最后一味,上哪里去找才好? 翌日,这对师徒的二人的教学生涯正式开始。 乘风因材施教把入门哄小娃娃的都过滤掉了,直接让他从引气入体开始。说是教,其实就说一遍口诀,让太白自行领悟。然后他就甩甩袖子走人,交待两日后回来检查。 太白深觉摊上这样的师父会把徒儿苦死,收徒也太儿戏了。 不过这样也对了太白的心意,不用整天挖空心思演戏。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10节 两日后乘风回来检查,结果肯定是满意的。他还由衷的表扬了太白比自己当年还快一天,太白又一次为乘风的弟子默哀。 就这样放羊似的的教学,太白半个月‘学会’了御剑,一个月学会了各种基础的入门法术。他的进度令整个九华山惊叹,一致认为御风台这俩师徒能把修仙门派带入历史性的又一新高度。 这天,太白见乘风老是来去匆匆,关心地问道:“师父这是在忙什么?徒儿可帮的上忙?” 乘风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古籍,拿在手里。转身对太白说了两日来的第一句话:“为师在找东西,你帮不上忙,自去练剑吧。” 说完话就走,一刻也不多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父不待见这个徒弟,可太白清楚,这一世的乘风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怜的太白如今就是‘任何人’这一波里的。 关心不成太白就自己去找线索,半夜十分,花鸟鱼虫都睡熟了,他化灵出现在乘风的房里。 乘风平躺在床上熟睡,双手放松地交叠在腹部,长而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一部分垂到了地上。 太白驻足欣赏了一下,想起陈年往事,不自觉红了脸。他赶紧扭头去干正事,欲盖弥彰地骗自己是在做贼心虚。 在书案上摊着的正是白日乘风拿走的那本,太白看了那一页的内容,心下了然。原来乘风在找冥阴草,一种用来克制阴瘴之气的草药。 太白蹙眉盯着乘风,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完好没有一点问题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接到什么任务,要来以防万一。太白想,冥阴草他知道在哪,拿来也不费劲。麻烦的是他该如何把乘风引过去,还要让人乐意捎上自己呢? 太白就这么坐在床边对着乘风发呆,从午夜一直坐到天蒙蒙亮,见人要醒了才离开。 第二天,太白约谈了夜游神,编了一个故事让他托梦告诉乘风。他自己呢——积极参加九华山弟子的比试,不小心拿了新晋弟子中的第一名。 不出三日,乘风找到太白,让他和自己出一趟门。 太白编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夜游神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求助于凡人,作为交换他告诉乘风冥阴草的下落。乘风去砍了个不大不小的妖怪后,夜游神告诉他冥阴草在丰都,若八字不合是进不了那个入口的。于是他就报了太白的生辰八字,乘风只有带上太白一起去。 一个具有一定自保能力的弟子,乘风觉得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问题。 太白御剑跟在乘风身后,突然就见他减慢了速度等他。 “到我剑上来。”乘风命令道。 太白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了颜——风儿还是那么会体谅人。他也没等落地,直接从剑上蹦了过去,乘风吓了一跳,赶紧张开手去接。两人抱了个满怀,同时抬起头看到对方,皆是一怔,他们的耳根都红了。 还是乘风先反应过来,沉下脸斥责道:“胡闹,怎能如此乱来。” 即便挨骂了太白眼中的笑意也没有褪去,乘风目光闪躲了一下,人退后一步,路上再没有看他一眼。 太白哄孩子已经习惯了,每回他们相遇都要被排斥一阵。若风儿还是他的风儿,很快就会黏上来。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丰都,这座闻名的鬼城其实与其它城市并无二样,只是到了雨季,云雾较多,见不到阳光有点阴森罢了。 仅作为一个出入口的存在,‘鬼城’并不名副其实。 最开始乘风也想过到此来寻找,后来了解了丰都的气候,就明白冥阴草不可能存活在雨水充足,空气湿润的地方。经得夜游神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在丰都与鬼域之间,有一段非阴非阳的道路,冥阴草就长在道路的两旁。 只有太白这个八字的人才能开启通道,其他人除了死,不然不可能进得去。 乘风有些担心太白,就找了家客栈,暂且休整一下。 “待会儿你一定要牵好这根红绳,怀里的符切记不能掉,无论发生什么红绳不能松开。若觉得不适,立刻放弃冥阴草,人安全回来最重要。” 乘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太白好感动。据他那些师兄师姐们描述,乘长老就算对掌门一年都难得说几句话。 虽然太白还不习惯这一世话少的风儿,但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 “师父放心,徒儿会量力而为的。再说有师傅的护身符在,等闲妖魔鬼怪也不敢随意接近。” 见太白这般淡定如若,乘风的眉头也解开不少。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自己拿徒弟冒险很不厚道,看来事后必须好好补偿他,不然自己的心里必定会留个疙瘩。 这么想着,乘风看太白的神情也温柔了许多。房里很安静,太白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温情里渐渐入了迷。一阵微风吹来,弄乱了乘风额前的一缕碎发,太白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到耳后。 熟稔的动作是那般随意,两人都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乘风当晚心情很好,还破天荒的带着太白去游了夜市。 路过一个小摊时乘风多看了两眼,太白紧随其后,笑着问:“看上了什么?我买给你。” “……”这回乘风反应过来了,无奈道:“长庚,我才是师父…” 太白略微尴尬了一下,在看到小摊上的东西后他很快把‘谁才是师父’的事抛在脑后,他不经得乘风同意就向老板买了那块玉,在乘风诧异的目光中把东西递到他手里。 “这件东西必须由我送你。” 当街被徒儿强行送一块玉佩,乘风开始接受不了,他甚至是有些生气的——做弟子的怎能学这些奇技淫巧的招式来取悦师父。可当玉佩上手以后,他被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所吸引,明明是几十文的劣质玉石,在那一瞬间乘风有种找回自己丢失多年的无价之宝的错觉。 对上太白暖至人心的笑容,他僵硬地说了声:“谢谢。” ☆、内疚升华 打更的人刚敲了三下,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两个白衣人的身影。 “鬼界入口居然从居民家中穿过,这家人恐怕经常多灾多难。” 太白看这户人家门庭破败,于心不忍地说。 乘风看着入口微微点了下头,凭空画了张符打入墙内:“回去告知掌门,让他每五年派人来添一次。” “是。” 我家有儿初长成,是颗心地善良的好苗子。 时辰到,乘风想再说什么,一回头又再次看到了他的徒儿在慈眉善目地对自己微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家的弟子也是这么对师傅笑的吗? 乘风面无表情:“别笑了,谨记我之前说的话,发现不对马上回来。” 鬼门打开,两个世界被贯通,从那一头透出让人望而生寒的幽光。慢慢的开始有四面八方的游魂走近,整齐有序地进了那道门。 太白是生人,若不小心生气泄露,会刺激游魂们对人界的留恋,被吸引的游魂不知会对太白做些什么。 乘风看到太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心中的歉疚不断扩大——老天保佑,我的徒儿千万不能出事。 太白自是不把这些游魂放在眼里的,他甚至打个招呼就能让黑白无常给他把冥阴草送货上门。偏要来这一趟,是要借阎王的生死簿查个人。 “上仙驾临我地真是蓬荜生辉啊!” 太白瞥一眼秦广王:“还在记仇?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孙悟空去,他正在如来那做事。” 秦广王‘哼’一声:“本殿是在说孙猴子的事吗?你答应我的四海最大的夜明珠呢?” “……”太白愣住,冷不防被秦广王提起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上千年的醉酒之约,所以说喝醉之人的话是不能信的,因为他们根本记不住。 太白赶忙赔不是,好说歹说让他在延期一百年,太白好去各大龙宫搜刮。 “老弟,先帮为兄一个忙,”太白把手中红线拿出来,“帮我算算红绳那头的人,今世与之纠缠最深的人,我要看他的生死簿。” 秦广王拿起红线,神色严肃道:“是他?” 他把红线还给太白:“此人的命不在生死簿上,我无能为力。” 太白蹙眉道:“这如何可能?” 秦广王意味深长地说:“天知道。” “哼!”太白露出讥讽的表情,“也就是说那个人也不存在了,‘天’都安排好的。” 秦广王摸了摸胡子,不说话。 太白气得把路旁的冥阴草拔去了一大半——监守自盗,无耻至极,他为有这样的君主感到耻辱。 他已经能肯定,这阵子听说与乘风私交甚密的清涟长老,一定就是玉帝派来代替自己的人。 回来的路上太白兀自气得入神,没注意自己被只不怕死的怨灵盯上了。被从后心猛地一撞,乘风给他防身的符纸替他挡了一下,瞬时烧成了灰烬。怨灵惨叫着也烧成了灰,不过它的动静太大,使得太白被暴露在了亡灵之路上。 太白无奈地看着鬼魂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每只都仿佛在流着口水,把他当成了可口的食物。太白本想把它们都挥开,手刚扬起他又想到——苦肉计啊苦肉计,总得抓着风儿的一些把柄以后才有理由跟着他,不然老被一个人扔在山上,上哪儿去培养感情! 不使点小计谋,就会被那占了先机的清涟给比下去。 当感觉到太白身上那张符被烧了以后,乘风心急如焚。把自己杀了,变成鬼进去救人的心都有了。好在太白及时赶了出来。 “你怎么样?” 乘风及时扶住太白摇摇欲坠的身体,把他全身上下仔细地检查一遍,大惊失色。 “师父别着急,弟子并无大碍。”太白从怀里拿出一把冥阴草,“不知这些够了没有?” ——不够的话我的乾坤袋里还有一座小山那么多。 乘风根本无法想象他在鬼界里遇见了什么,生气被吸走了大半,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他很想骂人,不是说了情况不对马上就走的吗! “你——” 太白见他就要生气,赶忙把眼睛一闭,整个人软倒下去。 “……”乘风眼疾手快的把人接住,骂人的话被紧急收回肚子里,化作满腹的担忧。 “长庚别怕,为师马上替你医治。” 太白靠在乘风肩头,唇角翘成一个很微妙的角度。 ——太白啊太白,为何你出此下策还要乐在其中? 盛年男子失了点阳气,只要命还在,养养就回来了,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可乘风显然是乱了方寸,把太白抱回客栈后把随身带的灵丹妙药,也不管对症下药,什么都往太白口里塞。太白苦不堪言地装死,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甜蜜的负担。 乘风还担心他畏寒,初秋的天气夜晚有些凉,客房里都备有棉被。当太白被两层棉被包裹起来时,他忆起了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往事。今时不同往日,乘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太白偷偷伸了只手掌出来,很快又被人捉住塞会被子里。 不能用老君的仙丹,太白恢复的很慢。不过能得到乘风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也没什么怨言可说了。 为了让他身体恢复,他们在丰都逗留了五日。 回到九华山后,乘风就整天泡在炼丹室里加班加点,晚上回来再给太白带一堆补品当宵夜。 一个月后,乘风清早就兴冲冲地就要出门,太白拦在门口:“我也要去接清涟师叔出关。” 乘风想了想,自己收的弟子,带去给清涟看看好像也没什么错。于是他就同意了。 去的路上,太白问:“师父,您跟清涟师叔的关系很好吗?” 乘风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帮过我很多。” “师父喜欢清涟师叔多一些,还是掌门师伯多一些?”太白酸溜溜地问。 他的问题让乘风愣了一会儿,他如实回答:“不一样,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太白差点喷他一身——真真气煞我也,不一样是哪样?风儿你的定力怎能如此之差,玉皇大帝随便找只妖精就能把你勾引了去,你当年说的话是哄鬼的吗! 乘风见太白脸色不好,关心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太白没好气道:“无碍,好好看前面,御剑时别分心。” 乘风:“……” 到底谁才是师父! 清涟道长的洞府有点远,在后山一片茂密的竹林中有两座简单的竹室,他就住在里面。 太白落地时仔细探查了一番,居然无一丝妖气,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乘风轻轻唤了一声:“清涟,我到了。” 不消片刻,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一个白衣人。太白一眼见到他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内心的狂澜差点没把持得住。 来人一袭轻薄的白衣,广袖流纱,黑瀑般的长发直至脚踝。清俊温润的眉眼,无时无刻都带着莹莹笑意的眼眸,就连对乘风的称呼都是一样的。 “风儿,你身后之人就是你的新徒弟吧?” 话语轻柔,若春风拂面,繁花盛开。 可太白听的全身都不舒服,他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个礼:“弟子李——长——庚,见过清涟师叔。” 小小的一朵莲花仙也敢扮做我太白金星! 清涟面色立马就变了,身形晃了一下。 “清涟小心。”乘风一闪身就到了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把人搂在怀里。 太白彻底黑了脸,佩剑因他的愤怒发出‘嗡嗡嗡’的呜鸣声。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声音停止。 “看来清涟师叔的伤势还未好全,弟子略知一些治疗之术,或许能帮上忙。” 清涟已经镇定下来,不敢再直视太白,只是摆手道:“不必,一时真气冲撞罢了,自然就会好。” 乘风扶着他,还是一脸‘老婆在里头难产就要死了’的表情。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倒出几粒放在手心。 “这是能化解你体内的瘴气,服下后我助你运功。” 太白嗅到了空气中淡淡冥阴草的香味,胸中那口血终是忍不住喷了出来。 “长庚——” 乘风扶了这个又扶那个,一时间头都大了。 清涟十分体贴地说:“你先带他去医治吧,我吃了药后会自己运功。” 乘风抱着太白,为难地看着他。 清涟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快去,你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多亏太白这次是真晕了,不然一定拔剑把他砍到玉皇大帝脚边哭。 太白再次醒来,觉得胸口很温暖,有一股涓涓气流滋润他的四肢百骸。舒服的想开口叹一声。 “醒了?” 太白睁眼就对上了乘风那双幽森的眸子,他看到身前替自己顺气的手掌时,会心一笑,脱口而出:“风儿真好。” 乘风怔了怔,赶忙收回手,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胡闹,为师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叫的。” 说是如此,乘风好像也没起什么责备太白的心思。这么一说,让人听上去更像是在害羞。 太白见好就收,笑着赔了个不是:“我是先前听清涟师叔这么唤你,不小心就叫岔了,师父见谅。” 说罢他就要起身,又被乘风一手按了回去。 “你身体还未好全,怎么不跟我说?”乘风蹙着眉,满是愧疚地说:“也怪我,平时待你太过于疏忽了。长庚,你有什么不满尽可告诉为师。” “好啊。”太白抓住机会顺杆爬,“师父以后去哪都要带上徒儿,别再把我一人扔山上。” ☆、一朵白莲 乘风不知此时心中淡淡的酸楚从何而来,他终于又发现一个自己无法拒绝的人。 不自觉伸出手在太白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一扇心门轰然打开,这番亲昵的举止真情流露,两个人脸上都是猝不及防的慌乱。 乘风赶忙退开两步,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仓皇而逃。 太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烧的发烫的脸颊,惆怅地嘟囔:“臭小子这是反了天了。” 打那以后,乘风就默许了身后跟着一条尾巴。好在那条尾巴称心好用得很,话不多,各方面也面面俱到。每回出门,太白事无巨细的把事情全包了,乘风既惭愧又感激。 师徒二人的小日子本来过的很好,可偏偏有人要来捣乱。 太白刚‘练’完剑回来,走到屋前觉察到有股陌生的气息。才打算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乘风的声音。 “长庚,待会儿你自己去找夏叶吧,为师待客,就不陪你了。” 太白长眉一拧,立刻就意识到来者是谁。他不情愿到:“可师父说好了要一起去的,我们都是新入门的弟子,没有带队的人,万一…” 乘风把门打开,把自己的佩剑递过去:“把含光拿去,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能用。” 房里的人探出身,几日不见他好像已从震撼中走了出来,敢坦然地面对太白了。 “本就是小辈们的一次考核,风儿这是在帮爱徒作弊?” 看看,仗着自己后台硬,都敢说太白金星的风凉话了。 “有些人作弊也赢不了,”太白嘲讽地看着清涟,也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似笑非笑地说:“师父不想去就算了,徒儿不打扰您与师叔谈天。” 剑也没有接,转身就走,眨眼的功夫就从御风台消失的无影无踪。乘风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你这位弟子脾气不小啊!” 清涟适时地打断乘风的思绪,以自己对乘风的了解,再让他想下去,恐怕就马上追过去了。 乘风回神,淡淡道:“不,他从没发过脾气。” 本来已经说好的事,自己临时改变,生气了也是应该。 清涟在给他倒茶,长发从一侧滑下,落在白皙的小臂上。从侧面看去当真是一副深情款款,温馨备至的美人白描。 乘风忽然想到,自己的徒儿与清涟居然有那么四五分相似。 清涟转头见到乘风在望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嘴角上扬。 “看什么看,难得空闲也不陪陪我,有了徒儿就不要师弟了?” 一句话就打消了乘风追去找太白的念头,他想不过是去除几只丧尸,还不如他平时用来喂剑的人偶厉害,有甚可担心的。 与清涟许久未见,陪他自然是更重要的。 太白气冲冲地带着一群‘小娃娃’们来到隔壁老王村,在所有人中他的年纪并不是最大的,为了以防万一多少要放几个师兄师姐进来看着孩子别乱跑。刚才所提到的夏叶,就是掌门的第七个弟子,他们这一行人的老大。 夏叶或许比长庚还要小两岁,但入门十一年了,被长庚唤一声‘师姐’也当之无愧。 “小师弟,你告诉那些猴孩儿们,待会儿看见丧尸注意点形象,想哭也憋着,别让对面山头的人看笑话。” 太白对这位带着点匪气的师姐印象挺好,他笑着说:“玄天山庄才来了六个人,如何敢笑我们。” 夏叶撇了撇嘴:“看那领头的刻薄脸没?他叫周慕,曾经还是我们师叔呢,后来因为行为不端被前掌门逐出师门。如今不知踩了什么狗屎,竟混成了玄天山庄的右护法,小心为上,别让他抓到把柄。” 其实今日来的弟子年纪也不是很小,平均十五六岁。但都是阅历不多,刚刚能提得动剑的小幼苗。太白往里一站,仙风道骨,风姿绰绰,各大门派都以为他是九华山带队的长老。 入场后,大家各走各的,谁先完成任务谁就出来。 太白带领着众人,一开始还井然有序,过不了多久丧尸们都跑出来,不一会儿就乱套了。对着那些恶心的家伙,太白连拔剑的兴趣都没有。他神色郁郁地靠在树干上偷懒,月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撒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线。 那两人现在在做什么?风儿如今还缠着要一起睡吗?他使坏占风儿便宜怎么办?风儿会理他吗…… 相思苦,莫过于挂念一人,那人却心系旁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太白如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对乘风到底是什么感情。到底是气他被人蒙骗,还是在担心他移情别恋? 算下时辰,差不多可以收尾了。太白悄悄把剩下的丧尸都烧了个干净,然后用信号把孩子们都召集过来。连发了三遍信号,可始终有一人未到。太白觉察到出了事,把孩子们都送出去后自己又回头寻找。 此处阴森无人,一定有游荡的幽灵,太白随便抓了几只来问,很快便找到了人。可他赶到时,场面却出人意料。 他靠近一颗老槐树时听见树后传来压抑的哭声和沉重的喘息——有两个人。 太白唤了一声:“齐淮师弟?” “师兄救我——” 齐淮的嗓音嘶哑,透露着凄厉,太白赶忙上前察看,却被一道禁制阻挡在外。 救人要紧,太白哪里还顾得上隐藏实力,随手就将它破了个干净。 “有点本事,居然进得来。” 太白看见一个男人从齐淮身上下来,他身下的齐淮衣衫半敞,胸前青紫一片,嘴角还在流着血。那个人起身后从容地整理外袍,人模狗样地说:“原来你不是九华山的长老,竟跟他们一样都是才入门的弟子,实在有趣。” 太白蹙眉看着他:“你是…玄天山庄的护法?” “正是,”周慕欣喜道:“你居然认识我。” 太白绕过他去把齐淮扶起,近距离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才明白自己撞见了什么事,他勃然大怒:“龌龊之人,竟然敢溜进来对我派弟子行苟且之事。” 周慕压根没把太白的怒火放在眼里,他笑嘻嘻地上前:“小美人儿,我方才就注意到你了,没曾想你自个儿撞我跟前来。有你在,我便看不上你的宝贝师弟了。” 他边说还伸手企图摸上太白的脸,实在是被恶心到了,太白往后一缩,躲过了他的触碰。 太白把齐淮拉起来:“你还能走吗?” 齐淮害怕的点点头:“师兄,他好厉害,我们赢不了他。” 太白把人往身后一推:“那你就赶紧去找人,快。” 周慕哪能让人跑了,出手快如闪电,眼看就要抓到齐淮的衣领。太白速度更快,反手一拧,将人拦了下来,两人很快交上手。 “快去找人,我来拖住他。” 周慕邪笑:“谁都别想跑。” 从他怀里飞出一把写有符咒的小伞,不停旋转中越长越大,直至将三人完全覆盖。一阵黑暗过去,再睁眼他们已来到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御风台。 夜已深,本该早就入睡的乘风此时还坐在床前。习惯了有人睡前来跟他道一声晚安,今夜过于安静,他很不能适应。 正想熄灯强迫自己入睡,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他以为是太白回来了,外袍也来不及穿好就迎了出去。 “长老…乘…乘长老…” 乘风没想到来人是掌门身边的弟子。 “何事?” “乘长老,今日山下试练我们有两名弟子失踪了。方才传讯回来,掌门让您马上去一趟。” 乘风心头一紧,立刻联想到太白。 来传话的弟子只觉得耳旁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再转身哪还有乘风的影子。 这头太白和齐淮被拖入一个幻境,周慕不知哪得的厉害法宝,太白一时也挣脱不开。 不过即便出不去,也不可能让人碰一指头。太白很想揍周慕一顿,可碍于齐淮在场,他施展不开,就只能同他耗着。 周慕使出的手段越来越低劣,说出的话也下流的没有底线。太白想把齐淮打晕,然后把面前的恶心人揍成猪头。 这么想着,他就真这么做了。 齐淮怎么也没想到朝他下手的会是自己师兄,眼睛闭上时满是不可置信。 “美人儿这是迫不及待想与我相亲相爱了?”周慕说着调戏的话,手中的招式却不断。 太白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把他后面的话都当成遗言,这才有心思对他笑。 “夜路走多了,今日定让你撞一回鬼。”太白手中之剑光芒大盛,一剑就刺中了他的手臂。 周慕吃痛,同时诧异怎么短短片刻,这孩子功力涨那么快。 “你到底使了什么歪门邪道?不过是才入门的小鬼,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太白又破了他一个法阵,再来剑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对付你这种人,我本该连剑都不需要用,不过是觉得你太恶心,怕脏了我的手。” 于是画风反转,不大不小幻境内展开你追我跑,不过对象反了。 太白怒:“你怎么不把幻境收了再跑?” 周慕跑出了一身汗,眼里透着恶毒地说:“浑天伞一旦打开,没有五个时辰不会关闭,刚好够我们逍遥快活。” 太白嘲笑:“明明是你法力不济,控制不了它。” “还轮不到你这小辈来教训我!”周慕逃够了,攒足了力气,乘太白靠近之际向空中撒了一把粉末。 “卑鄙,”太白紧捂着口鼻,却还是吸入了不少。毒性发挥很快,太白浑身力气消失殆尽,不得已拄剑单膝跪了下来,“这是何物?” 周慕一脸坏笑,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 “蛇妖交欢时会流出一种液体,晒成粉末就是它。”周慕一手捏住太白的脸强迫他抬起头,“待会儿你就能尝到它的滋味了,哈哈…哈哈哈哈…” ☆、爱慕之心 “把你的脏手拿开!” 乘风在太白身上下过追踪符,探寻到他的方位赶来就看见了那把奇怪的伞,便想也不想地跳了进去。当他进入时正好听见周慕说的最后一句话,再看到他手下的动作时,一股肝火焚遍五脏六腑,仅一瞬,心魔破茧而出。 太白如此恶心周慕都没想过要他的命,此人却在他面前被身首分离,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血液溅得一地都是。 “风儿…” 乘风飞奔过去将人抱起:“你怎么样?” 太白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是他逞强,而是如今身体里的不舒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不知该怎么说。 “这幻境为何还在?”乘风想带太白走,却发现他们出不去。 “必须过了五个时辰才能打开,我们置身在其中也不知时辰过了多少。” 太白被乘风抱在怀里,浑身热的难受,只想离人远一点。不停扭来扭去,还要伸手扯自己的衣带。 乘风制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到底哪里难受?” 太白悲催地感受了下,从发丝到脚趾,没有一处好受的地方。想起方才周慕说过的话,他好像明白自己吸入的是什么东西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仅存的理智开始逐渐崩溃——风儿,他的风儿就在面前,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还在蹉跎什么呢! “风儿,我也喜欢你…” 爱上便爱上了,何罪之有… 日后回想起来,太白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至少比承风当年毛头小子一样乱撞要好多了,他把今生的第一次献吻,形容为高山流水的壮阔,和风细雨的绵柔。 一人开窍,另一人却如遭雷击。两世的情形倒转,乘风可没像太白当年那样手下留情。一掌劈下去,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脱力地耷拉了下来。 乘风像躲避瘟疫一样把太白放了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中那股躁动压制下去。他不安地看着地上满脸痛苦的人,头一次,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好。 方才太白的行为已经让乘风超过了所能承受的负荷,人之情爱他有,在此之前乘风知道自己对清涟是有感觉的。但那只是种想象,他从未考虑过要付诸实践。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与清涟之间还蒙着一层看不清的东西,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考虑过别人。 可今日…最令他惶恐的不是自己的弟子对他做了什么,而是自己居然对这种行为有反应,而且反应异常强烈。 若不是他把持住了,后续会发展成什么? 事到如今乘风还不知太白中了什么毒就有点傻了。 地上冰寒,乘风还是没忍心将他放任不管,念了几遍清心咒之后他才敢把人又抱回来。自从上回,乘风随身都带了常备的丹药。喂下去不久,太白的脸色好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那痛不欲生的表情也恢复成原来恬静的模样。 乘风狠狠地松了口气,再看太白的脸时,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到底是谁?我们不该是师徒…也不对…我们就是师徒,但…为何我会喜欢听他唤我…风儿… “乘长老?” 乘风想得太入神,完全没想到地上还躺着另一个人。他有种被人撞破心事的局促,强做镇定地回头。 “嗯,你是…” 对了,之前来报失踪的有两个人。乘风很懊恼,他根本没记起第二人的存在。 齐淮揉着脖子爬起来:“弟子是奚涧长老门下的,名叫齐淮。” “咦?长庚师兄怎么了?”方才还生龙活虎把自己人打趴下的师兄,怎的一下睡在了长老怀里? 乘风明显僵了一瞬,不大的幻境犹如寒风过境,他冷冰冰地回答:“无事,中毒了,已解。” 齐淮本来还想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在乘风恶劣的态度下,默默,默默地把自己缩成最小——乘风长老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吓人啊啊啊啊啊! 幻境不一会儿就打开了,周慕的尸体被暴露于人前,玄天山庄的人还想上来找麻烦。乘风怀里抱着人,不方便与他们纠缠,就有人来想把太白接过去。 “别碰他。”乘风一点也不想让人碰太白,抱着人甩下一句话:“玄天山庄若有不服,我在御风台随时恭候。” 接下来解释扯皮的重担就交给重要人证齐淮,他为了能让太白好好休息,半刻也不耽误,直接御剑走人。 有弟子对境况表示担忧:“师姐说句话。” 夏叶看着他们远去,好生羡慕地说:“长庚师弟晕得好美,若有人也那样抱着我,我一定比他更美。” 众人:“……” 夏叶收回笑脸,转身指着天玄山庄的人:“敢碰九华山的人都跟周慕一个下场,谁敢再嚣张一个试试!” …… 本以为太白稍事休息就可以醒来,结果他一睡就睡了两日。乘风三番两次地把人翻身察看,生怕自己下手太重,把人打出了毛病。 这事闹得比较大,来慰问太白的人也很多,但都被乘风拦住。傍晚时清涟来了,乘风莫名地对他产生了一丝愧疚,再加之他说有办法尝试唤醒太白,便成功登堂入室。 同样身为仙人的清涟知道太白肯定是没有大碍的,只是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罢了。实在不行,输几分仙气进去帮他顺一下脉络就好。反正最坏不过再换副躯体,简单的很。 当晚太白就醒了,睁眼就看到足够让他再气晕过去的画面。 乘风怀抱着清涟,满脸焦急,自己弟子醒来都无暇过问。 “清涟,清涟你怎么了?别吓我。” 清涟靠在他怀里,气息奄奄地说:“无妨,一时损耗过大罢了,休息一阵便好。” “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长庚就要醒了,你不看看他?” “醒了便无事了,你要紧些。” …… 太白:“……” 一直以为天庭的神仙长久以来不用脑都退化了,谁想得到还真让玉帝找出个心有九窍的。太白回忆了一下从前跟他走的很近的几个帝君,成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到处游荡,跟这位小小的莲花仙比起来,全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群废物里也有他自己一个位置。 乘风这一走,到天亮方才回来。太白早就复原了,只不过还赖在床上装可怜。 在乘风进房时,他委屈地唤了一声:“师父…” 乘风快步走向他,蹙眉怒道:“你怎么就起身了?才好一点就不知爱惜自己。” 太白被他吼的更委屈了,心里骂道,要不是为了装给你看,我不仅要起身,还要去把你准回来打一顿。 “这几日你好好修养,为师有事要出去一趟。”大概是想起前两日的事乘风有些尴尬,不想在此时面对太白,进房转了一圈就要走。 太白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急忙跳下床追他:“师父,你去哪?带上我。” 乘风没想到他会追上来,回身看见太白赤着脚下地,肝火又旺盛地烧了起来。 “滚回去,敢再跟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还觉得不够,下了个定身咒在太白身上,强行把人抱回床上。对上太白愠怒的目光,乘风的心揪紧了一些,他无缘无故迁怒了旁人,出于一些无法告人的原因。 他还是不忍心软下了语气:“半个时辰就会解开,这几日你不可松懈了功课,我回来要检查。” 温柔的阀口一旦开始就难以关上了,乘风握住太白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如此这般他的心头之火才被灭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在他出门后,太白就掀被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刚才被握住的手,轻轻地笑了。 想甩开太白可没那么容易,他出去晃两圈就知道了乘风的去向。原来前日南疆传来异动,当地驻守的门派不敢妄动,玉明就派乘风前去察看。 相传南疆深山里沉睡着一只大魔,就让乘风一人去,万一真有什么事,他能不能回得来都是问题。 太白很想把玉明也捉去,这人实在太坏了。 没办法,谁让太白是好人呢,好人总是要让坏人坑一把才能绝地反击。 他尾随其后,与乘风一前一后到达南疆。 乘风果然独行惯了,也不与当地联系,自己一个人就进了大山深处。太白远远看着他,心中满是‘吾儿已成大器’的自豪感。 南疆气候湿润,植被茂密。密林里有些地方常年不见阳光,瘴气很重,这种地方人待不下去,魔却喜欢得很。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11节 太白忽然想起了当年害他风儿身死的那只魔。 切记不能冒进,敌不过就必须把风儿带走。太白再不能接受乘风的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历经两世,他受够了。 乘风已经来到一个巨大的峡谷,一座山壁的洞口内,蓬勃的魔气在向外蔓延。乘风第一次见这么强大的魔气,思忖着是不是该先撤退。可好像他想晚了,魔气自然发现了他。 “一觉醒来就能遇上这般美味的食物,不枉我多睡了一百年。你要为杀我徒孙付出代价。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来了,嘿嘿嘿,还是家里好! 我作者菌开新坑了,多多支持下,蟹蟹! ☆、将错就错 乘风还没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手就突然被人牵住。回身一看,他吓到了,来人竟然是太白。 太白神色凝重:“赶紧跟我走。” “你怎么会出现在此?”还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太白没工夫解释了,他预感到这只魔一定很强,跟当年那只小魔不是一个级别的。 “别问了,快走,乘他还未完全苏醒。” “想走?我怎么可能让送上门的食物跑掉!” 转眼间,本来就浓郁的魔气暴涨数倍,乘风一介凡人,当即就承受不住呛了口血。 太白赶忙扶住他,把一粒仙丹塞入他口里。 “风儿,待会儿我拦住他,你看准机会马上走。” 乘风呆呆地望着太白,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到底是谁?”再不符合此情此境他也要问。 太白一讪,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他慢慢抽出腰间的长剑:“有命回去我就告诉你。” 魔见他拔剑,似乎很兴奋:“同我一样的魔气,哈哈哈哈,血魔那蠢货果然没有白死。” 太白用剑指着他:“你到底是何物?” 魔在一片黑雾中现身:“我是即将出世的天魔,待我吃了你们,就能破界而出。” “你,”天魔指着太白,“看在你身上有跟我一样的魔气,我便不杀你,留下来帮我吧。” 什么魔不魔气,太白早把这点事给忘了。他正想跟乘风解释,就见乘风双目发红,怒不可遏地瞪着自己。 “风儿…等等,你别误会…” “你是魔?” 他就说自己何德何能收了个如此厉害的徒弟,原来他竟是混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太白头都大了,只怪他一时疏懒,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你听我说——” “废话少说,我解决了他再来处置你。” 乘风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把怒火全都撒到了天魔身上。好在出来的并不是天魔的原身,不然动动手指就能灭了他。 眼见乘风不敌,太白上前援救,却不料… “呃…”太白心间一阵疼痛,让他猛然摔了下去,“怎么可能!” 天魔哈哈大笑:“你体内的魔气是我的,我随时能让你生不如死。” 乘风恶狠狠地转头:“你还不承认!” 太白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咬牙恳求道:“你打不过他,快走。” “走?难道让你们继续为祸人间!”乘风举着剑,剑锋画出犀利的弧度,直直冲破天魔护体的法阵。这完全是自杀式的攻击,太白急的顾不上疼,逼出一口心血,不惜自损身体将那一丝魔气逼了出来。 “风儿——” 乘风速度太快,太白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可在最后火光电石之际,太白将仙气注入剑内,助了乘风一把,又替他挡下大半魔气的冲撞之力。 两股即将居然破了天魔的防御,可见现下这只天魔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天魔的化身被破,他怒吼道:“我要杀光你们,把天界和凡界都杀得片甲不留!” 太白抱起昏迷的乘风,接连扔了两件老君的法宝才得以脱身。逃出大山,两人皆是狼狈不堪。 见乘风伤重,太白怕清涟和玉明趁机使坏就没带他回九华山,而是在南疆寻了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暂住。 乘风再强,也只是凡人,对付妖类和一些低端的魔还勉强,对上天魔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别说凡人,从天庭里找单打独斗有一战之力的也寥寥可数。太白仙身归位对上他,最多也就是落个全身而退而已。 今次乘风能保住命,还是要多亏来的只是天魔的分/身罢了。 太白每日给他灌仙丹,在第四天乘风终于有了反应。 “风儿,看见我了吗?眨眨眼睛好不好?” 自从乘风醒来,他就只会呆呆地看着正前方,眼皮也不动一下,对别人的话都没有反应。可把太白给急坏了,差点以为他是失了魂。 又过了半天,在太白烧纸找老君前,乘风忽然开口说话了。本来是喜事,却让太白郁闷了半天。 乘风叫他——清涟…… 不知是哪出了毛病,醒来的乘风记忆相当混乱,甚至连自己在九华山修仙都忘记了。但他记得清涟,应该说他把太白认成了清涟。 这么不美好的误会,怎能让太白高兴得起来。 “风儿,回床上躺着,我给王伯把碗筷送去就回。” 太白无奈地看着乘风,他还是不爱说话,但成天就要跟着太白,分开一小会儿都不答应。 “不行。” 太白:“……” 如此这般的粘人,太白无奈之余还有几分甜蜜,甚至希望乘风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你在看什么?” 乘风午睡醒来,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找来外间,看见太白坐在桌前正全神贯注地翻阅一本小册子。 太白抬头冲他一笑:“闲来无事翻翻师兄的笔记,找找有没有让你恢复记忆的药方。” 乘风皱了皱眉,刚才的话不知哪几个字刺激了他。他一把将册子抢过去:“你的师兄不就是我吗?” “……”太白无语,“醒来就不高兴了?我和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乘风二话不说的拉起太白的手就往外走,出门时路过王伯家的牛棚顺手就把册子往里一扔。 太白:“……” 乡下地方,正是午后,大人们都在休息,街上只有精力过剩的熊孩子。 一群野小子呼呼啦啦地从他们身旁跑过,有一个撞到他们中间,一定要从他们牵着手的地方钻过。太白想松手让他过去,哪知乘风动手更快。 小家伙被提着衣领扔进了路旁的田埂里,乘风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再敢撞他一下,就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哇…这里有个叔叔欺负人…哇…” 太白怕他的哭声把刚才跑过去的小孩们引来,此处的居民本地人意识很强,人多了把事情闹大就不好处理了。他赶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玩意给他递过去:“乖,别哭,这个给你玩儿。” 小孩拿到东西瞬间就把什么委屈都忘了,破涕为笑,笑嘻嘻地左瞧右瞧,然后跑掉了。 乘风斜眼看太白:“你都没送过我东西。” 太白哭笑不得:“还不是你惹的祸,要不你来哄他!” “不行,我要去拿回来。” 乘风可不是说说而已,真的转背就要去追人。 太白赶忙拉住:“祖宗,算我求你了。我身上的东西全在这,看上什么随便拿。” 他大义凌然地摊开手,这画面似曾相识,乘风顺着本能就搂住了太白的腰,微微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你送过我这个。” 太白还没从刚才的偷吻中回过神来,就见乘风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玉佩。 “你记得?”太白震惊道。 “嗯,”乘风点头,“我记得它是你送的,但是何时何地,我忘了。” 太白深吸了口气,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情绪被压了下去,但他的嗓子还是有点哑。 “好,记得就好,今后也别忘了。” 乘风虽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太白那颗不安的心。他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也不顾光天化日大庭广众。 “从前我被你吸引,却从不敢碰你。如今记忆不全,我反而才觉得真真正正的拥有你。若我们能一直这样,我宁愿不要那些记忆。” 太白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沉默了许久,终是无法回应他的话。 ——风有一日,你想起我的名姓来再说吧。 就这样过了很多日,乘风的伤已经好全了。太白跟他商量要不要离开,被乘风一票否决。 “不走,这里没人打扰我们,我想跟你一直住下去。” 没办法,离开的计划就被无限耽搁下来。 这日太白在院子里晃了两圈,竟发觉一直跟着自己的尾巴没了。犹豫了一阵,他开始一间间屋子找人。找到后来是在主人家的房里发现了乘风。 “这孩子手真巧,手艺比我都巧多了。” 王大婶乐呵呵地看着乘风,可惜她只有两个儿子,要是有个闺女真想招他做上门女婿。 太白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乘风在里面就没去打扰他们。难得没双眼睛盯着,他想去找老君告知一下天魔的事。 从天界回来后,太白尚未睁眼就感觉如芒在背,果不其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背着我在干什么?” 太白一个激灵彻底醒来,睁眼看窗外的天色,暗自骂道都怪那家伙太唠叨,害我这么晚才回来。 逼得太白编了个理由,说自己练功出了差错,调息得久了点。 乘风似信非信,最后还是心疼地把人拉进怀里抱着不肯撒手。 “清涟,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嗯?”太白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闹得有点懵。 “我已经系在你头发上了。” 乘风说话的声音很轻,显然是害臊不敢开口。 太白一怔,伸手在头发上摸过,取下来一条发带。 只是一条普通的黑色的缎子,两旁细密的锁边非常精致,在底下还绣了两个端正的小楷。 ——清涟。 “怎么?你不喜欢?” 乘风坐在太白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有些着急,拉下脸就要发火。这时他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住,掌心的温度烫得灼人。 太白把脸靠在他的肩窝里,久久没有动。 “谢谢你。”他说。 乘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你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捏………………→_→ ☆、事与愿违 太白抬起头在他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一把年纪想哭就能随便哭的吗!” 乘风讷讷地摸了摸被敲痛的地方,不甘心地反驳:“我明明就感觉到你很难过。” 太白笑了:“那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就快被你勒死了,快放手。” “不放!”乘风固执地把人越抱越紧,“你不听话,放开了你就会走。” “哎!”太白无话可说了。 每晚他们都会一起睡,原本相安无事,但今日乘风去了一趟王婶屋里,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事。 “王婶和王伯是夫妻?” 太白失笑:“你现在才知道?你昨日还做法捉弄了他们的小儿子。” 乘风撇撇嘴:“他不该看你换衣服。” “你啊…他才两岁。” 乘风接着问:“所以夫妻都要睡在一起吗?” 太白想了想:“大多数是这样的。” “那我们呢?”乘风翻个身,压在太白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太白面色一红,没想到乘风在这里等着他。 “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吗?” 乘风慢慢凑近太白,在他嘴角轻柔地吻了一下,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风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矫情,堂堂太白金星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承认,还做个甚神仙! 一双手勾住了乘风的脖子,把人拉下来。手足相缠时,不知是谁想起放下了床幔… 正是情浓时,太白忽然想起——我这是犯戒了吧?不管了,凡事有师兄扛着。 太上老君估计没想到自己有如此荣幸,在红帐春宵间还被人惦记着。 这一夜几乎是完美的,若乘风没在动情是唤‘清涟’就好了。 乘乘风熟睡时,太白批衣起身。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支玉瓶,那是老君给的,可以解百毒,包括魔气入体。 乘风如今这般记忆模糊,十有□□是由于受魔气冲撞引起。用老君的话来说,随着他的修为增长,魔气迟早会被排除体外。不过吃了他的药会好得更快。 太白犹豫来犹豫去,还是觉得毫无头绪。 若让乘风彻底醒来,自己就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向他坦白,这么复杂,话又长,说起来好麻烦… ——要是他不信怎么办?要是他还喜欢清涟怎么办? 如若继续维持现状,他们已然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虽然被一个‘清涟’夹在中间,但这不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吗! ——真的不在意吗?那又何必害怕呢! 太白把药放在乘风枕边,他喝不喝,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醒来,乘风伸手捞人,又捞了个空。 太白刚帮王伯一家晒完稻子,一身草屑回来换衣服,开门就见到一张黑脸。 “你错了没有?” 太白一愣,还以为他恢复记忆了,脸上的血色霎时就退了个干净? 乘风见状慌了,忙下床把人抱住。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练功又出问题了?” 太白缓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反应有些大。他问道:“你吃了我放在床头的药了吗?” 乘风不明所以:“那是药?” 乘风观察他脸色,斟酌着说:“那是什么药?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吃?” “你没吃就好。”短短的一刹那,太白在心里做出了选择,“那是能让你记起从前的药,不过我不想让你吃,我想就这样维持现状过下去。” “你呢?若你想恢复记忆,我不会阻拦你。” 乘风看了眼那支玉瓶,嘴角微微翘起,他笑了。 “这些天你的不安就是因为它?”乘风轻轻抚摸着太白的脸颊,帮他把散开的长发顺到耳后,“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唯你命是从。” 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过去会成为我们的阻碍,那我宁愿不要。为了你失去一点记忆算什么,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从昨夜起,乘风一直觉着自己是只快乐的小蝴蝶。拉着太白漫山遍野的乱跑,用含光逮了几只黄鼠狼,就连池塘里的鱼也没放过,捕了一网兜拿回去给王伯家炖汤。 这么撒野的乘风是太白没见过的,他在一旁看着,竟也看出了几□□临其境的快乐。 晚饭时,乘风就不让太白跟着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半天,端上来一盆乳白色的鱼汤。 他站在桌前腼腆地笑道:“我记得你爱吃鱼。” “……”太白心里涌起一股不知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让人热泪盈眶的… “你今日在外头疯了一天,都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乘风脸微微发红,难为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呆。 “你对我那么好,我也想对你好一点,可我不知该怎么做。想来想去也就是给你绣发带和洗手作羹汤了。” 太白起身,慢慢把人揽进怀里,他的眼中倒映着烛火,柔和的火苗都汇聚到了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里,让见到的人忍不住想沉醉进去。 “你不用做什么,就这么陪着我就好。” 凡人的情爱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轰轰烈烈的以生命祭奠,也能平平淡淡相守到老。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也愿意做一只短暂而快乐的飞蛾。 可惜,这碗汤注定是吃不到了… “风儿,我刚押了个赌注,你别让我输。” “什么?” 太白推开他,走到门前把房门打开。他微微侧首,整个人有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他们来了,清涟和你的掌门师兄找来了。” 话音一落,王家院里就出现了两道身影。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房里的光线照亮了他们的脸。 来者不善如同写在他们脸上,乘风立马出来挡在太白前面。 “你们是谁?” 清涟脚步顿了顿,面上浮现出难过的神情:“风儿,你怎么会…难怪,难怪你不回来找我。” 乘风上下打量着他,是觉得挺熟悉。 这时玉明说话了:“师弟,你们在南疆遇到了什么?为何不回九华?” “他叫我‘师弟’?”乘风回头看着太白。 太白背着手,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师父这是怎么了?”玉明看着太白,眼里的怒意惟妙惟肖。 “呵,你明知故问。”太白站出来,鄙夷地看着他们,“好一招黄雀在后,是上头那人教你们的吗?” 若不是他回了一趟天庭,还不知玉帝早就知晓天魔的事,他的主意打的不错,让乘风去对上天魔。乘风若死在天魔手里,蚀阴王归位便一定会替自己报仇。到时两败俱伤… 玉明会太白的身份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清涟不是凡人,为了得到好处,他才不惜牺牲自己师弟。 “你在胡说什么,你擅自把自己师父囚禁起来,回去一定要将你治罪。” “你敢!”乘风盯着玉明,手中的含光已然出窍,在暗夜中发出微光。 清涟上前来到乘风跟前,哀凄地呼唤道:“风儿,我是清涟,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清涟?”乘风怔了怔,脑中有几段画面闪过,他慌乱地退了两步,来到太白身边。 太白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玉瓶:“风儿,喝了它。” 乘风看着太白:“你不是…” 太白微笑着摇头:“我不想再被唤成清涟了,等你恢复记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你怎么可能不是清涟?你就是我的清涟。”乘风崩溃地吼道。 清涟奔上来抱住他:“我才是清涟,风儿。” 场面有些滑稽,太白不忍再这么乱七八糟下去,命令道:“喝了它,你说过唯我命是从的。” 乘风看着抱着自己,面色哀伤的清涟。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要喝,喝了你的清涟就回不来了。 太白抢过瓶子,灌进了自己嘴里。他当着清涟的面,拉过乘风就把药渡进了他口里。 唇舌交缠,他勾起了嘴角——回去汇报给玉帝吧,我豁出去了。 “放开我——” 太白被猛然推开,他惊讶地抬头,对上的是一双震怒又鄙夷的双眸。 “呵,药效发挥这么快。”太白苦笑着说。 一旁的清涟欣喜地拉住乘风:“太好了,风儿。” 乘风没有理他,只是慢慢将他的手拿下来,他一步步走向太白:“你这只魔,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太白注意到他手里的含光,光芒大盛,分明是起了杀意。 “风儿,你冷静点,我不是魔。你前两世都与我在一起,我们约定好的,会一直陪着你。” 太白想上前一步,却被含光拦下。 “你骗我,这些天你冒充清涟来欺骗我,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风儿,我说的句句属实。”太白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要相信风儿,他相信… “风儿,他冒名顶替,一定不安好心。”清涟的目光从太白身上一闪而过,“从得知你收他为徒我就觉得不对,李长庚,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他分明不是人。” 乘风神色又黯了黯,他用剑指着太白:“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败涂地 “我无话可说。”太白冷笑,“我没向你坦白身份确实不对,但我不同意他说的冒名顶替。” 太白这回是真怒了:“挑拨离间的小人,你敢不敢变回你的原身,让人看看到底谁替了谁。我今日就把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看那人还会不会理你。” 清涟本也不想把太白得罪狠了,可上头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让蚀阴王顺利归位。权衡之下只有彻底当个小人了——造孽啊,如今进退维艰的场面已经脱离控制了。 晃神之间太白的剑已经来到了清涟面前,‘锵’,又被重重荡开,原来是乘风替他挡住了。 “风儿,你竟然对我拔剑?” 太白面上的震惊和难过不经掩饰地撞进乘风心里,他看见满天星辰尽被那人收入眸中——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偏偏在骗自己。 他失望地说:“说清楚你的来意,只要你不伤害清涟,我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太白:“……怎么?我若冥顽不灵,你就杀了我吗?” 太白的话里有失望,有委屈,却没有不甘,连旁人都能听出里头放弃的意思。 乘风的心一阵紧揪着的疼,往事历历在目,耳鬓厮磨就发生在刚才。他也在矛盾,明明开心是真的,但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为什么又是魔! “不要再提了,别忘了从头至尾我唤的都是‘清涟’。” 诛心不过一句话,太白此生从未输的这么狼狈。他一招手,乘风怀里的玉佩就飞了出来。 “风儿,为师真的生气了,这块玉佩收回。”太白把玉佩握在手里,慢慢的碾成粉末。他的脸同冰冷的石头一样,毫无血色。 乘风怔怔地看着那枚玉佩,从他身体离开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 ‘不要’两字呼之欲出,可他咬牙忍住了,为什么要向一只不怀好意的魔低头,绝不可以。 太白没有等来他想要的反应,眼眶都红了。一股怨恨油然而生,太白也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当即把气都撒在清涟身上。 “好,这局算我输了。就当此间事了,我们都不该再插手凡间,清涟仙君,跟我回天庭。” 清涟心说我才不跟你回去,你有老君撑腰我没有,回去要受罚的。 “要走你自己走,你走了我们就太平了。” “不走也得走。”太白怎会允许他留下来继续害乘风,他打算用最直接的办法把人送回去,既简单又解气的那种。 清涟没想到太白真敢这么打玉皇大帝的脸,凌厉的剑意每一招都在说‘你非死不可’。在场有谁能接下太白金星的剑,清涟边战边退到乘风身后,恬不知耻地拿人当挡箭牌。 “风儿,让开。”太白怒吼。 乘风刚刚看了一场不属于人间的高深剑术,被一吼才反应过来这把剑锋正对着自己心爱的人。 “你不能伤清涟,住手。”乘风想也不想,拔剑迎了上去。 太白怕伤了他,立刻撤回了仙力。哪怕赤手空拳乘风也不是他的对手,太白没有退让,找准空隙就绕开他,冲向清涟。 这么短的时间,清涟想清楚了,他不能回天庭,那就只有让太白自己走。 再赌一把,他用尽全力闪过太白的剑:“风儿,救我——” 清涟一跃至乘风身后,故技重施,他又利用太白不敢对乘风下手的破绽。在太白过来时,乘风决意以身为清涟挡下这一剑。太白大骇,连忙撤剑,卸了周身仙力以防伤着乘风。却不想玉明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长剑轻易地刺透了胸膛。 “长庚——” 撕心裂肺的场景再现,乘风眼前的画面变成一条喧闹的街市,长庚将他推开,一把羽剑带着夺命的呼啸…… 太白直接倒在了乘风怀里,因为疼痛深深皱起的眉,眼里却不合时宜地含着笑意。 “是我…大意了。” 乘风抱着他,慌乱的不知所措:“药呢,拿药来,救他——” “风儿…答应我…”太白拼命忍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说:“不要…不要去…不…死…之山…” “什么不死之山…我不要你死!”乘风把太白抱起来,他记得柜子里有很多药,太白说它们是仙丹。 “我马上就能救你,撑住。” 开什么玩笑,心脏都被刺穿了,师兄的药也不能起死回生。 太白把脸贴在乘风的肩膀上,贪恋地感受最后的一点温度。他很累了,要不是舍不得,不用玉明动手他也会走。 “乘风,帮我把发带解下来吧…我不想带着别人的东西走…” 乘风猛地一震,眼眶里的泪就这么滴落下来,打在太白的脸上。泪珠就这么渐渐变冷,划出一条水印没入太白的衣领里。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生息了,决绝的离开,最后连一句告别都欠奉。 清涟走上前,看着太白神色复杂地说:“他没有死,只是走了…” “他去哪?”乘风木然地问。 清涟一时答不上来,玉明抢着回答:“他是魔,当然是回老巢了。” 乘风的手在一点一点收紧,徒劳无用地想留住一点点温度。 “为什么要杀他?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玉明手中仍持着剑,大义凌然地斥责道:“魔就是魔,本就是天理不容的存在。以前师父教你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清涟也陪同了乘风几十年,头一回见到他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风儿,把他放下,跟我回去吧。” “对不起…清涟…” 有些人,即便让人恨之入骨,也再无法被替代得了了。 清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感情是假的吗?太白才来了几个月,就把属于他的东西都抢了回去。 “你要为了他将我们多年的情分都断了吗?” 乘风脸上慢慢浮现难过的神情:“对不起…我真的…” 玉明拉着清涟,对他摇摇头——不要感情用事。 清涟抹了把脸,正色道:“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动摇我们,给你三个月好好冷静一下,再回来你还是我的风儿。” 见乘风一直不肯把目光从太白身上移开,清涟胸口憋的这口气越来越大,玉明怕他说出什么刺激乘风的话赶紧扯着人走了。 今夜的月色格外亮,整个村庄还在宁静安祥的沉眠。 乘风把太白小心地安放在床上,替他擦拭干净血迹,换了身衣服。然后他也躺回床里,就像平时一样,仿佛只是睡下了。 半夜,房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乘风把头埋进太白怀里,不住地呜咽。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不要你死…” 此时回了天庭的太白也没好到哪去,他发现自己居然被太上老君锁在了炼丹房里,身旁只有一只图谋不轨的小狐狸。 他醒来时发觉胸前沉得厉害,一看才知是九尾变成人形趴在他身上睡的正酣。身量纤长的少年睡觉还在流口水,一只手十分不老实地从他前襟伸了进去。 当真是一只色胆包天的狐狸,也不怕老君把它扔炉子炼了。 他提起九尾的领子,把它往外一扔,落地时自动自觉地变回了团子。它委屈道:“主人…” “这是怎么回事?”太白严肃地看着它。 九尾抖了抖耳朵,尽量把脖子缩短:“老君说你回来就不准乱跑了,让我看着你。” 太白挑眉一笑:“就凭你?” 九尾再缩缩脖子:“所以把你关起来了,门外贴了老君施过咒的黄符。” 老君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怕他误事才把人关起来。非得是跟蚀阴王有关的大事不可! 一想起乘风,太白整个人都暗淡了下去,背靠在立柱上黯然神伤地叹气。 九尾用湿乎乎的黑鼻子拱他手:“主人,你很伤心?” 太白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它的后颈:“何以见得?” “我是狐妖,感情经历比你丰富一千倍。”九尾骄傲地甩了甩尾巴,手脚并用地跳到太白怀里,把头凑在他胸前使劲闻。 “你跟人双修过了?你居然背着我偷人?!” 九尾后背和尾巴上的毛都炸了,龇牙咧嘴地同太白叫唤。 “……”太白赶忙去捂它的嘴,威胁道:“你敢乱说我就把你丢进丹炉。” 九尾挣扎着把鼻尖露出来喘气:“我没乱说,你内丹里有魔的味道,你们一定是做了什么!” 太白败给它了,狐妖天生对这方面最为敏感。 “你敢透露一句我就不要你了!” 九尾委屈地耷拉下脑袋:“为什么不和我双修?我毛茸茸的难道抱起来不比一只硬邦邦的魔舒服?”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12节 “这和毛不毛的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两情相悦,顺其自然…” 太白说不下去了,那晚有多么甜蜜,诀别那日就有多么惨烈。一场豪赌,他输的一败涂地。 “你喜欢他?”九尾问。 太白点点头:“很喜欢。” 九尾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太白想了想,“对他是喜欢人那种喜欢,对你是喜欢狐狸的那种喜欢。” 九尾估计修为都用在长尾巴上了,居然因为太白的话开心起来。 “那就跟我双修啊,我不变成人就是。” 太白一脸不忍直视地将它拎开:“自己去柜子里嗑仙丹,别客气,多吃点。” 九尾听出了他话里的嫌弃,生气了:“我倒要看看能与你双修的魔是谁,哼,敢撬本大仙的墙角。” 说罢一甩尾巴就跳窗跑了,太白追过去,差点被老君设的禁制撞掉鼻子。 “凭什么只有我出不去!” ☆、不死之山 太白感觉自己才睡着,就被‘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吵醒。明明是只灵巧可爱的九尾狐,怎么闹出的动静一点也不比老君的爱牛要小? “天,多亏我跑得快,广目天王差点把我当兔子逮了。”九尾一头栽进太白怀里,尾巴还是湿漉漉的,不知从哪蹭一身水。一直在太白身上把水蹭干了才老实下来。 太白笑着摸它耳朵,也不计较它的‘大逆不道’:“你身在天庭,以后再不能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九尾把脑袋搭在太白肩上,一脸无所谓:“上来了才知道,天规森严,可正经做事的一个没有,哎…比我当年在庙里好多了。” 太白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哦,对了。我见到那只魔了,原来是他!” 太白背脊猛然僵在那,他淡淡地‘哦’了一声。 九尾自顾自地讲下去:“他好蠢,别人叫他干嘛就干嘛,他那个师兄明显不是好东西,不死之山怎么可能找得到你。” “什么?你说哪里?”太白把九尾提起来,它的鼻尖擦过太白的脸颊,九尾抓住机会赶紧舔了一口。 “不死之山,他师兄说在不死之山能找到你。” “他去了吗?”太白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发抖。 九尾刨了两下前爪,回想道:“去了吧?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出发。” “不好。”太白扔下九尾,冲着那道禁制挥剑,强大的力量撞在一起,丹炉又倒了,可禁制还是没破。 九尾赶忙制止他的自伤行为:“别这样,你会受伤的。” 太白不理它,一次比一次力量更大,反弹回来的也更大。他额头都在冒汗,脸色也不好了。 九尾着急得不行:“你别这样,我去给你想办法把符撕掉。” 它三两下跳出窗外,紧接着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声惨叫后太白感觉门口的禁制消失了。他跑出门,看见九尾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张符。 “你…老君画的符岂是你能吃的。”太白被它气死了,还好就在兜率宫,不然九尾的修为不知要被散去多少。 兜率宫最不缺的就是仙丹,太白在它嘴里塞了五粒:“在此好好炼化它,等我回来助你飞升。” 一粒仙丹五百年修为,九尾可以直接飞升了。帮了太白这么大的忙,太白自会尽全力帮它应付天劫。 没时间说太多,太白仙身都来不及换就去了下界。 不死之山,在大陆最西部,流沙黑海之间,荒凉孤寂。用永生的寂寞换取天地同寿,谁人愿意? 太白赶到时松了口气,乘风他们还未到。 他等了两日,日出之时,他看见了乘风,还有玉明和清涟。 乘风也远远就看到了立在山巅的人,一身宽袍大袖的白衣,强劲的山风也吹不散他的高华。长发随风飞扬,丝丝缕缕都是温柔。分明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但那身炫目的仙气让人不敢相认。 清涟也傻了,没想到太白敢罔顾天条,以仙身下凡。 “小仙见过太白上仙。”见了仙身就不得不注重尊卑,清涟还在山下就恭敬地行了个礼。 玉明愣了愣:“你说他是谁?” 清涟几乎是认命地闭上眼:“太白金星。” “什么——”玉明此生能见清涟一个神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奇遇了,拜他所赐竟还能往太白金星身上捅了一剑,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了。 太白把他们当成透明人,他的眼中只有乘风那张沧桑了许多的脸。他才离开了多久,乘风都经历了什么? 不过他都不该过问了。 “乘风,不死之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这是命令。 乘风站在山下,抬头仰望着太白。朝夕相对了几个月,直至今日才得见他真正的面貌,乘风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真的是你吗?” 太白微微颔首。 “呵,师兄果然没有骗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乘风低着头,热泪滴进了滚滚黄沙里。他低声说:“你是太白金星?为何要白龙鱼服隐匿在我身边?” 太白从山顶飞身而下,那身仙姿美如画卷。玉明不自觉拿他来和清涟比较——相貌上确有三四分相似,再加上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清涟偏偏就被衬得平淡了许多。乍看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气势上差一截。 如今离得近了,才直观的感受到太白就是几个加强版的清涟,谁冒充谁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乘风,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过去再说无益。走,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永远不要再踏足此地。” “你们接近我果然都是有目的的吗?”乘风惨淡一笑,“我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劳烦两位仙家来照看。” “风儿…”清涟不是没有情感的,他也会难受。若不是玉帝的命令,他也舍不得伤害这个善良的孩子。 乘风漠然地看着太白:“你有一点真心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为了你把天条都犯尽了,还要怀疑我的真心吗?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我成仙都上万年了,七情六欲于我早已被割舍去了。” “那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 一阵强光突然照射在他们身上,不死之山上空出现了一朵沉重的乌云,乌云渐渐从两边散开,一人身着金色长袍,头戴金冠,整个人金光灿灿看不出相貌。不过他周身庄严之势不难让人猜出他的身份。 他于九天之上开口:“因为你的前身是来自肮脏魔域的蚀阴王,太白金星从你第一世开始就领职监视你,如今是第三世,若不能把你彻底封印就是他的失职,上诛仙台被天雷劈至魂飞魄散。怎么样,你恨不恨他?” 乘风低头静默着,不知将玉帝的话听进去多少。许久,众人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是魔?” 他是看着太白问的。 太白:“是的,你是蚀阴王。” 又过了半晌… “我居然是魔?没想到我从小立志斩妖除魔,到头来最该斩的是自己?” 太白眉目骤然凌厉起来:“斩自己?你生来何错之有,为何因别人的一句话就将自己全盘否定?即便是魔,也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乘风笑了,眼里满是不信任:“你是仙人,高高在上。规则是你们定的,你们说魔肮脏它就肮脏,你们说他邪恶,它就邪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风儿,”太白握住他的手腕,紧紧地握着,“不要妄自菲薄,你即便是魔,与它们也是不一样的。” 他仰头对着玉帝说:“不要以为自己站得高就可以俾睨众生,我们的手段并没有高尚到哪里去。放他走,今后若有不测我一力承担。” “长庚!” 乘风惊讶地看着太白:“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太白不理睬他,对着玉帝的方向一掀衣摆跪了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该滥杀无过之人。” “太白金星,你可知罪!”空中降下一道惊雷,就落在太白身侧一丈之内。 “臣不知,臣只是在阻止陛下犯错。” 玉帝站起来指着清涟说:“清涟仙君,开始施法。今日不能让蚀阴王离开不死山。” “陛下!”太白起身,“你们不能滥杀无辜。” “滚,我现在夺了你的太白金星之位,立刻押回诛仙台领罚。” “慢!” 乘风站了出来,他对玉帝说:“我答应你的要求,永不离开不死山。但你必须答应,不能动长庚。” “风儿。” 乘风挥开了太白的手:“这回我不会再自以为是了,太白金星,我恨你。” “你傻啊!”太白急道,“走,我拼死也会带你离开这里。” “还不动手。”玉帝看不下去了,他着急着要把蚀阴王封印起来。 不死之山早就布好了阵法,就等着乘风踏入陷阱。清涟和几位神仙同时催动,乘风的周围立刻亮起光芒万丈的佛光。 “又是如来!”太白怒不可遏,“乘风,快走,来不及了。” 承风冲着光源,义无反顾地往里走。 “我不走,像我这种该被厌弃之人,厌弃之地才是我的归宿。” “谁厌弃你了!风儿,你还有我…” 雷声太大,太白最后的呼喊被埋没其中。 “该死。”太白抹去了眼角沁出的泪,“我的风儿,不该由别人来主宰命运。” “拦住他,他要干什么——”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太白举起长剑,在雷电交加间飞身进入光芒之中,画出一道绚烂的霓虹。他要干嘛? 包括乘风也没有料到,他那一剑是想要自己的命。 ——原来心脏被刺透是这般感受…不痛…就是有点凉… 太白的手很稳,一剑致命。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如同亲手斩了一只妖魔那么平常。 怕他不死,长剑抽出,对着相同的部位又次了一剑。 血溅出来,染红了太白和乘风的衣襟。乘风觉得太白其实也很适合红色,死前能看一眼也知足了。 “长庚…对不起…” 灵魂已经不在了,阵法自动关闭,周围又恢复成一片死寂。数万天兵天将看着,没人敢吭一声。 太白把剑收回,一把火焚了乘风的尸身。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对天上的玉帝说:“罪臣太白金星,自愿上诛仙台领罚。”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作者菌申请个微博账号专门放和谐章,会有人去看吗????? ☆、大闹天宫 玉帝冷冷地看着太白,问:“你就这么想死?” 太白讪笑一下:“能活谁又想死呢?” “哼,你忤逆朕的时候怎么不想后果?”玉帝冕旒下那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他叹了口气,“朕也不想让你死,可你犯下了滔天大错。” “臣愿意领罚。” “你——”玉帝被气得站起来,珠帘晃动下他的慌乱被太白看得真切,太白又笑了。 玉帝对他的波澜不惊、淡若轻风时常又爱又恨,而此时是恨不能扒了他的皮。 “如此,朕成全你。” 太白周身立刻被捆上了沉重的玄铁锁链,两名天将押着他回了天庭。 要收队了玉帝才恍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清涟仙君,办事不利,自回天庭领罚。” “是。” 清涟刚要走,手就被人抱住,来人正是玉明。 “仙君,您答应我的…成仙的事呢?” 清涟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位已然飘然远去的身影,苦笑道:“事情办成这样,我都自身难保,他没连你一起罚就不错了。” 如今他两头不是人,若太白金星有什么事,老君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求他念在自己人微言轻,别迁怒于就好。 至于眼前之人——清涟心里也是看不起这种出卖朋友之人的,他有些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你我缘分已到,就此别过。” 玉明还是不甘心地想上前拦住他,被清涟一掌挥开,他不耐烦地皱起眉:“你死了这条心吧,在你身上从头至尾就没有仙缘,太上老君的仙丹也帮不了你。回去安分做你的掌门,告辞。” 说罢,脚底生出祥云以凡人望尘莫及的速度离开。 “听说太白金星被送上诛仙台了。” “别是你做梦还没醒吧?” “千真万确,太上老君都从南海赶回来了,昨夜在凌霄宝殿闹了一宿。” “咦?上诛仙台这么大的事,从前不都要召集人去现场观看的吗?怎么这回没见人通报?” “不知,大概是玉帝也心虚吧。” “那我们快去诛仙台看看吧。” “不行,路被封了,再说这会儿老君也在那,估计咱们的诛仙台要保不住了。” …… 说的没错,太上老君已经要开始拆诛仙台了。 “哎,师兄,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别这么野蛮好不好?” 老君的拂尘已经高高扬起,看上去更像要抽在他的不孝师弟身上。 “那你要我怎么办?嗯?”老君得知太白要上诛仙台时,当场就捏碎了玉麒麟的雕栏。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小子丧心病狂疯了,而后得知是你干了一件比打脸还蠢的事。我想帮你,但他不念旧情执意要这么做我怎么办!” 老君背着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向来直挺的背脊也有了弯曲的弧度。 太白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李天王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你还笑?马上就行刑了还笑得出来!” “行什么刑,谁敢动长庚一下我就跟他拼了!”老君站在太白身旁,对着虚空说:“我不许你动他,若一定要有人站上诛仙台,那就让我来替他。” 天雷由远及近,暴躁地狂吼着宣告自己的存在。凡人成仙历劫要被劈够九十九道,仙人每五百年一小劫是一百九十九道,千年大劫则是四百九十九。而上了诛仙台,不满九百九十九,天雷不会停。 谁能扛?谁敢扛? 太白心说:若…若还有将来,我就不跟师兄怄气了。 天雷下,太白目光平和地看着他老君,说出了他早就想说,但一直不好意思说的话:“师兄,其实我早就原谅你当年毁我棋盘的事了,你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老君怒道:“你还敢说,那副棋差点让你走火入魔,这事没这么容易了,你先搬回兜率宫再说。” 太白笑着摇了摇头:“搬不搬的以后再说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断没有让师兄来替我受罚的理由。时也,命也,都是我自己选的。” “不行,我还是先把诛仙台拆了!”老君一扫拂尘,诛仙台的石柱裂了一半。李天王立马上前阻拦他。 “老哥哥啊,你别乱来了,拆了诛仙台天雷也不会走啊!” “师兄…”太白无奈地唤他,“替我照顾好小狐狸,它就要渡劫了,帮着点它。” ‘轰’第一道天雷落下,太白闷哼了一声。 “师弟——”老君祭出剑,直入云霄,“不许伤他。” 太白终于没办法再淡然下去,对李天王吼道:“还不去把他抓回来。” “轰”又落下一道,天雷绕开了老君,只冲着太白一个人来。 李天王看着也急,他瞧老君那模样是准备弑君去了,到时候他该帮谁? 天雷落到第九下的时候,双雷齐下,地动山摇,整个天庭都在晃动。 太上老君红着眼睛在一旁看太白受刑,李靖要把他拉走,可他就是不肯挪动半步。 太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乘着还有点力气,嘲笑道:“师兄,哭一个来看看” “……”李天王:“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报——”一个金甲天将飞奔而来,在李靖面前跪下,“蚀阴王杀上来了,陛下让你马上前往南天门阻拦。” “是风儿…” 又是一道三雷合一劈下,太白撑不住一口血喷得老远。 老君连忙给他塞了两粒仙丹,喜道:“师弟,你再撑一下,马上就能放你下来。” 太白已经扛了百多道天雷了,有点脱力,想叫住他也力不从心。就这么看着周围人全都走得一个不剩。 他就想问,来的到底是蚀阴王,还是他的风儿? 蚀阴王忽然大驾光临,吓坏了一干天兵天将。这尊魔一路杀来,不留半点情面。李靖赶到时南天门已被血染成红色。 眼看李靖也敌不过他,再战下去大伙都要折在这里。他抓住传讯的仙鹤问:“陛下还不肯放那人前来?” 仙鹤叫唤得很惨烈:“不同意,不同意,你们必须守住,死也要把他拦在南天门外——” “他当真是——”李靖暴怒地吼了一声,玲珑宝塔被收起,“不想死的让开,放他进去。” 蚀阴王化作一阵黑风,果然没再伤一人。凌霄宝殿前守着四只神兽,是最后一道防卫。 大殿里头,老君用剑指着玉帝的咽喉说:“你放不放人!” 天雷的轰鸣,神兽的嘶吼,死伤者的哀嚎,和蚀阴王逼人的魔气。玉帝悲愤地看着老君:“放了太白,天威何在?” 老君咬牙道:“你死了天威又有何用?正视你这颗胆小自卑的心,放了太白一切都来得及。” 玉帝怔怔地望着他——自卑? ‘老二胆子太小,将来恐制不住下。’ “但他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具有明主的条件。” “太白,你为何不支持他哥哥?” “陛下,与谁无关,臣只选最合适的。” 父皇一直嫌我胆子小,太白却用对我说没关系,他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这么多年我都改好了,他们为何还要说我自卑? 太上老君打断他的回想:“陛下,没时间了。” “放…放人,撤天雷。” 太白被放下来时已经被劈了五百多下,衣裳前襟都是血,脸却白成了一张纸。 服下老君的仙丹,稍微缓了口气,人就来到了凌霄宝殿前。 四处都是黑沉沉的魔气,太白一身白衣浑然不惧地走向魔气深处。蚀阴王已经被神兽纠缠到失去了理智,看也不看来人就将染满了血的利刃挥洒出去。 魔刃与一股浑厚的浩然正气撞在一起,周围一圈形成强烈的气浪,站在正中心的两人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太白问:“你为何而来?” 蚀阴王暗红色的眼眸收敛了一切光华,让人看不真切,只听他冰冰冷冷地说:“来找人。” 太白:“找谁?” “……”蚀阴王沉思片刻,“忘了。” 太白上前一步:“你看我像你要找的人吗?” 蚀阴王目光灼灼地看着太白,隐约有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他手持长剑,一剑洞穿了他的胸口。 “是你杀了我?” 太白怔了怔:“你只记得我杀你的事?” 蚀阴王乃天下至邪,睚眦必报。他归位时记忆混沌,只记得要去找一个人,此时想起的片段,当即认定自己是要报仇。 他掌中幻出数枚魔刃,蓄势待发:“想不起来的以后再说,今日我先把仇报了。” 太上老君正好赶出来,听到他的话,忧心地冲太白喊:“师弟,离他远点,我来对付他。” 太白挥开手臂:“谁也不许动他,我的人我自己解决。” “师弟!” 太白转身看着老君,笑笑:“师兄,信我一次。” 看着太白的半片笑容,蚀阴王一时有些怔忡,忽地一阵怒意涌来——他竟然敢对别人笑,不行,不可以,见到的人都要死。 他蓦地调转方向,凝聚出的力量通通像太上老君挥去。太白以手化盾,一掌八卦挡住了它的去路。瞬间爆发出地动山摇的震荡,即便在阵法的保护下凌霄宝殿也被掀去了几块瓦片。 八卦盾应声而碎,太白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不可滥杀无辜,要报仇冲我来。” ☆、我的风儿 蚀阴王怒目而视:“你敢拦我。” 太白平静地看着他:“哎,我拦的就是你。” “你——”那声低叹触动了蚀阴王的一缕飘渺的记忆,他生气了,嗯…也不是平时那种生气,就像小孩儿要不到糖一般,撒泼似的那种生气。 他在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刀,刀锋微芒,藏而不露,一看就是一把神兵利器。 “我们好好打一架,别人都不许插手。” 太白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你终是要将怨气发泄干净了才肯理我。” 他一言点醒梦中人,蚀阴王总算知道心中那股愤懑之气是怎么回事了,他就是在找人出气。 “打不打?你若输了就任凭我处置。” 太白欣然一笑:“我气力不济,你得让着我点。” “哼,我要你哭着向我求饶。”蚀阴王仿佛找到了比杀戮更感兴趣的事,他要面前的人哭,每一滴泪都为自己而流。 太白已拔出剑,戏虐地看他:“你敢不用法力跟我打吗?我们真刀真枪比一回。” “好,依你。” 蚀阴王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太白,他又想着若是能一刀一刀划开这人的衣服就好了。 两人同时动了,刀剑在半空中相撞,瞬息之间他们过了不下百招。一旁的天将们都看傻了,谁说文官都是柔柔弱弱一折就断的,这眼花缭乱的招式、翻飞的白衣当真是美轮美奂。不过…呃…能否获胜另说,但还是很有看头的。 太白不是以武入道,如今仗着的不过是多年前的老底。蚀阴王也并不是多有章法,比太白强的也就是体力足,力气大罢了。 蚀阴王打的很兴奋,刀剑相接那一瞬对上太白似笑非笑的眼脑中有些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是被诱惑了。 剑和血,他的笑,以及一声牵肠挂肚的‘风儿’,一切都逐渐明朗起来。 太白直视他的眼睛,长剑架住他的魔刀:“风儿,想起来了吗?你是来找我,还是找清涟的?” 清涟?!——不要忘了,我从始至终唤的都是清涟。 蚀阴王没想起清涟是谁,忆起的却是翻云覆雨的那晚——销魂的喘息、嫩得让人忍不住一口咬下去的肌肤、还有事后的那种身心都被填满的心满意足… 心神激荡,他手中的利刃一下忘记了轻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太白被一刀劈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落了下来。他肩膀上开了一道非常骇人的口子,远看过去以为太白穿着一身红色的外袍。 “长庚!” 蚀阴王连刀都不要了,飞身上前接住太白下坠的身体。 太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点点头:“风儿,别来无恙。” 蚀阴王让人靠在他的肩上,紧张地察看伤口。一双如黑洞一般的眼睛与太白温柔如水的眼眸不期而遇,他就这么定住了一样,紧盯着太白。 太白暗自感叹,不愧是蚀阴王,归位了之后无论是当年的皇子,还是九华山的长老都难有其气度的万一。这么被他盯着看,太白难得紧张起来。 蚀阴王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伸手碰了碰太白肩上的伤,潺潺流下来的血液浸在他的手掌上,蚀阴王看起来倒像他才是受伤的人:“疼不疼?” 太白本想说,没关系,小伤而已。与被天雷劈相比,再砍几刀也像挠痒痒一样。 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新伤旧伤加于一身,全凭一口气支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撑到极致的太白眼前发黑,靠在他身上便晕了过去。 太白倒下后,蚀阴王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不记得他来此的目的了,抱着人就要走。 “慢着。”老君被交代不许插手,见太白受伤也只能干瞪眼,心里那个气啊,“你要带他去哪?” 有人阻拦,蚀阴王周围的魔气又暴躁地翻腾起来。 老君眼里只有太白,一拂尘挥去打散了魔气,什么蚀阴王,他不放在眼里。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又要开战。 太白及时地醒了过来,他虚弱地唤道:“风儿,他是你师伯,别打自家人。” 蚀阴王一时还没明白‘师伯’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老君见他没了杀意,也中断施法,他对蚀阴王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必须要马上医治。” 蚀阴王看着太白,仿佛在征求意见。 “听他的。”太白把头靠在蚀阴王肩上,又睡了过去。 太白再醒来时,觉得手心很痒。湿漉漉的,像是有什么在舔他。 他迷迷糊糊地唤道:“九尾?” “九尾是谁?” 太白一个激灵彻底被这个声音给‘冻’醒,他记忆里太上老君已经是仙界难得的高冷了,眼下这还要棋高一着的认识谁? 声音的主人离开他的手掌,抬起头来从碎发中露出两只摄人心魄的眼睛。太白心一紧——这人是蚀阴王。 “九尾是谁?”他又问一遍。 威胁的意味太明显,太白出于安全考虑撒了个谎:“我的坐骑,一只不懂事的小狐狸。” 蚀阴王盯了他一阵,才缓缓说:“谁敢碰你我就杀了他。” 太白心道好险,如今的蚀阴王和过往的风儿可是两码事,摸不准脾气前还是先顺着点好。 “你刚才在做什么?”太白问。 蚀阴王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继续用冻死人的声音说:“嘴馋,啃两口。” 太白:“……” 是不是该庆幸醒来得及时,不然就被吃掉了。 “你受了很重的伤。”蚀阴王眼里酝酿着怒火,“你师兄不让我去报仇,他说要先问过你,你答不答应?” 说到报仇,太白这才想起上诛仙台那天的事。睡一觉起来,痛苦和惊心动魄都成了一场梦。 不过谁要报仇?这事有完没完了! “好不容易太平一会儿,这仇我们先记着,有空了再说。”太白想坐起来,被人抢先一步整个捞了起来。 蚀阴王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他也能惬意地享受着太白身上让人留恋的温度。 “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说,害你躺这么多天的人绝不能放过。” 太白干巴巴地笑了笑:“我们先不说报仇的事了,你…”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你都记起来了吗?” “嗯。”蚀阴王好像受了一点触动,搂着太白的手又收紧了一点,“开始记起来的不多,那日醒来只知道要找一个人,然后你来了。这几天我守着你的时候,全都想了起来。” “风儿…”太白的感慨还没开始,就被骤然打断。 “你骗我!” 太白:“……” ——我承认动机不纯,可我从没骗你。 蚀阴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算了,我原谅你。从今往后我会把你护得好好的,谁敢打你主意我就砍了他。” “不砍人,我们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太白真害怕蚀阴王一言不合就要毁天灭地,自己可担不起责。 蚀阴王默了,太白以为他在反省,就也不说话,给他自省的时间。 哪知他突然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突然委屈起来的蚀阴王让太白一愣,赶忙说:“哪的话?你别乱想。” “你是不是只喜欢以前那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还是你还在气我冤枉你,害你被刺了一剑?” 太白头疼地看着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蚀阴王,跨度太大他一下有点适应不了。 “风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太白把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以前的乘风很喜欢他这么做。 可蚀阴王不吃这一套,紧紧地捉住他还不够,恨不能把两人的手嵌在一起。 “你不许、不能不理我,一丝念头也不让起。” 太白失笑,堂堂蚀阴王又变成了第一世的少年程风。此时他的面容虽然没怎么变,但也已是成年男子,幼稚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听见了没有?嗯?” 太白接着笑:“好,好,都依你。” 太白突然想到,三世的风儿不过都是蚀阴王的投影罢了,若从他诞生时就好好待他,蚀阴王也是能变成‘风儿’那样的好孩子的。 如今的蚀阴王是寂寥了十几万年的产物,若能早一点遇到…如今也不算晚,太白这么想着,心渐渐地柔软起来。 蚀阴王被他感染,目光也变得温柔。像融雪的阳光,不显山不露水,一点一点的渗透。 见到蚀阴王低头顺目的模样,乖巧的就像第一世的小风儿,太白的心如同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登时痒了起来。 “风儿,过来,靠近一点。” 蚀阴王不明所以地照做。 太白坏笑着,伸手就把人捞了过来:“来,让为师亲一口。” 四唇相接,双方立刻就像吮吸着蜜糖一样再难以松口了。蚀阴王更是动情,整个人压在太白身上,一只手不停的在脸颊与脖颈之间摩挲。 哪一点细嫩的肌肤就是温柔乡的归处,若不是顾及太白身上有伤,蚀阴王能让这场缠绵发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把魔王养成‘攻’ 作者:雅客六星 第13节 难解难分之间,太白倏地冒出一个念头:敢吻天下第一大魔头的是不是独我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要出去野两天,作为补偿,请关注微博六星大王!(?′?`?)?? 求安利一个好用的长微博app! ☆、注定分离 说来他们这几日的经历也是天界的一大奇闻。玉皇大帝的心头大患,居然一直住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在诛仙台被劈了五百多下还能单挑蚀阴王的太白金星,神乎其技的也住进了近万年也没跨入一步的兜率宫。 兜率宫几天内出尽了风头,好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纷纷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好茶好酒地搬到附近看起戏来。 不过没人敢靠近,因为玉帝已经派兵把它团团围住,连只鸟都不让放出来。 太白又睡一觉醒来,两个日夜过去了。 外伤已去了十之七八,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床上躺久了,就想出去逛逛。 房门打开,眼前的景色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的小狐狸趴在青牛身上不足为奇,但为什么老君会和风儿在一起? 只见这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两杯水。太白才靠近就见其中一杯开始快速沸腾,不一会儿就炸碎开去。 太白了然,这是他和师兄当年经常玩的,用来练习入定。谁的思绪有波动就会体现在水上,水纹动一动就算输。 方才炸掉的那杯必然是蚀阴王的。 太白走到蚀阴王身边,用袖子轻轻擦干他脸上溅到的水渍:“佛道两家最擅长的就是打坐发带,你跟着参和什么。” 蚀阴王没有动,只是愤懑地盯着另一杯水看。 太白直接拿起来泼了出去:“师兄,你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老君这才慢慢地抬眼看他:“他动不动就说要去宰玉帝,我能不想法子让他静下来吗!” 顿了一顿他蓦地站起身对着太白呵斥道:“伤还没好,你跑出来做甚,你以为仙身就不会死了吗!” 太白不满地嘟囔:“别那副德性,好像我重伤快死了一样。” 老君瞪他:“是死不了,但没有个一两百年你也好不了了。” 蚀阴王二话不说,直接两人打横抱起。 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放开我。” “放开他。” 蚀阴王充耳不闻,径直把太白抱回房间,强行镇压反抗,把人塞进被子里。 “不许动,你敢下床我就去拆了南天门。” 老君握紧拂尘,肃穆的脸上是忍而不发的怒气:“再让我看见一次你碰他,我就立刻收了你。” 蚀阴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对上太白时又换了副语气:“长庚,我不喜欢他,他老针对我。我可不可以跟他打一架?” 老君马上接话:“想打架我随时奉陪,若不是怕被外头的人捡了便宜,你以为我会不跟你算伤了师弟这笔账?” 太白瞧着他们两人低头失笑:“要打也别当我面说,偷偷的下凡打一架,谁赢谁输都算是给我报仇了,别打死就行!” 那两人一致对外地瞪了太白一眼。 太白叹了口气,笑眯眯地对蚀阴王说:“风儿乖,出去一会儿,我有话同师兄讲。” 蚀阴王满脸都写着不要,太白不动声色地用眼尾扫他一眼,又是那种淡淡的、不容置喙的命令。当年的小程风一旦遇到这个表情立马就怂了,如今的蚀阴王已被调/教的深入骨髓。哪怕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造次。 蚀阴王走远后,老君扬眉吐气地往太白身旁一坐,豪爽地说:“师弟有何事求助于我?” 太白心说:瞧你这嘚瑟劲、晚年凄凉也怪不得别人。 “师兄,我要与你商量一下解决外头那些人的事。” …… 那天与老君与太白密谈出来后,太白就一直待在房里不见人。到了晚上,蚀阴王憋不住了,闯进房里找人。 “你不高兴。”蚀阴王笃定地说。 太白向他招招手,蚀阴王小狗一样就滚进了太白的怀里,两个人躺在床上腻歪。 “风儿,为师在下决心做一件事。” 蚀阴王把头枕在太白的胸口,入迷地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仿佛是最好听的乐章,蚀阴王不舍得把头抬起来。 太白慢慢说道:“可能要做的事会让你有一点不高兴,为师在想如何补偿,风儿,你有什么愿望吗?” 蚀阴王闭上眼,把三世的‘风儿’都回忆了一遍,顿时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声竟然盖过了身下之人的。 他问:“你是在和我做交易?” 太白讪笑一下:“算是吧。” 蚀阴王一个翻身就压在了太白身上,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 “你先说说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太白试图推开这强大的压迫,无果,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可能…要稍微离开你一段时间。” 见蚀阴王面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太白飞快地补充:“时间很短,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蚀阴王满眼都是不信,可也想不出太白要骗他的理由,将信将疑地问:“你就出去一夜,为何要来问我。” “……”太白心虚地抿了抿嘴,“就是怕你不高兴,又跑出去惹事。” 蚀阴王宰玉帝的心思不死,到底当年被他阴过一次,这口恶气不出,他永远对天庭虎视眈眈。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太白真担心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事。 和太白担心的不一样,蚀阴王此时在想太白许诺的补偿… 他轻轻地吻上太白的眉心,一脸虔诚地说:“你刚说的愿望我想好了。” “是什么?” 蚀阴王勾了勾嘴角,坏笑了一下:“一夜换一夜,我要你哭着求我。” 太白脸上一热,刚想说点什么蚀阴王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唔…风儿…” 蚀阴王吻着他,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带着笑意与之对视。 “一夜换一夜,长庚不能耍赖。” 这一夜的颠鸾倒凤,太白好几次想把人一脚给踹下床去。奈何心有亏欠,终是任他为所欲为了。待一切结束之后,太白悄悄施法让蚀阴王陷入更深的沉睡,然后他偷偷起身,在床边对着他看了许久才离开。 离别看起来很难,其实就是转个身那么简单。 在微弱的光线下,太白清瘦的背影一直伫立在床边。半晌,他叹了口气,回身在蚀阴王唇上印下重重一吻。 “风儿要乖。” 他的手轻轻一拂,床上无知无觉的人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不知太上老君的捆仙索对魔王管不管用? 这次太白再没回头,站起来就走。 出了兜率宫的宫门,老君已经等候在那了。 太白眼眶有些发热,静默了一瞬随即低声笑了起来:“还是师兄了解我。” 老君‘哼’了一声,慢悠悠道:“你这半夜开溜的习惯我万年前就领教过了。” 当初为了掀棋盘的事这人连夜就跑了,老君每每想起那天晚上都恨得牙痒痒。今夜总算堵住一回,做兄长的怎么说也要对他负责到底。 “今日的场面…”太白苦笑道:“师兄又是何必…” 老君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这样的桎梏比千斤枷锁还管用,他不容置疑地说:“有我在那小子就不敢太过分,师兄陪你。” 一轮华月当空,凄凄冷冷地照在这没有一丝人气烟火的天宫。只有这对师兄弟一如当年,磕磕绊绊、相互扶持,一同走过漫无边际的岁月长河。 两百年后… 老君刚从海角之滨回来就被玉帝招到了凌霄宝殿,出来时老君神清气爽,直奔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的天都峰。 漫山遍野的桃花看得老君牙酸,他想若告诉蚀阴王太白喜欢桃花的真正原因会不会气得他又去大闹天宫?老君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让那朵可爱的桃花仙成为他们师兄弟间永远的秘密吧。 看着正在给桃花施法的蚀阴王,老君心里的快意又加了一层。他面色不显,但略为和善的语气还是让人看出他的不正常。 “如今有一个机会能让师弟提前出来,你愿不愿意为他争取?” 蚀阴王施法的动作一顿,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能完全学会太白那套喜怒不行于色。他猛然回头:“不是说最少要五百年?” 当年太白向玉帝主动提出去海角之滨,虽说是永囚修补天阵,但老君是打着将功补过的主意才同意太白去的。等过些年玉帝气消了,再找机会放太白出来。原计划怎么也要过个五百年,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 ——天魔出世了。 都怪玉皇大帝小肚鸡肠,老盯着蚀阴王,任天魔在人界横行。如今他终于修得天魔真身,又一个能挑战天庭权威的家伙出现了。 老君同玉帝谈好条件,灭了天魔,放归太白。 蚀阴王自是喜出望外,提着剑就要去砍人。 “慢着,”老君不紧不慢地叫住他,哪怕他再不喜蚀阴王也要顾着自己师弟,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法宝。 “拿去,它能在危急关头替你顶一命。为了师弟,你务必全头全尾地回来。” 蚀阴王随意地收在袖子里,不屑一顾地说:“那家伙当初还挑拨过我和长庚,这种货色有何可惧。” 老君捻了捻胡子,冷眼打量他:“你如此不可一世,为何仍旧着了他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害师弟挨了一剑。” 第三世是蚀阴王最不堪回首的一世,痛脚被人提起,他凝重地皱起了眉。蓦地转回头,一阵黑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山中的暮霭中。 老君一个人站在原地,冷笑道:“空有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后台屎也进不去啊啊啊,把我急死了! 今天六点钟要起床赶飞机,特意早起十五分钟来发! 看在作者菌这么勤劳的份上,最后还剩一章,明天接着看完吧! ps:炕戏请六星大王 ☆、风儿威武(终章) 太上老君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刚刚下凡历劫归来的清涟仙君。 一般仙人下凡历劫都是三六九世就够了,可清涟仙君却整整历了三十三世。把贪嗔痴爱恨情仇,各种人间疾苦都历了个遍,怎么折腾怎么来。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整了,只怪太白人缘好,为他抱不平的大有人在。 清涟仙君若当时能‘洁身自好’一点,也不会得罪挺太白的这一党。 如今他不能待在天庭,要去瑶池供职了,面对严肃的王母够他提心吊胆地度日如年。先前的事老君没有参与,但得知他要回来后,老君随意跟仙鹤透露了一句‘看见他我就心情不好’。 太上老君已经是生人勿近的德性了,再心情不好还了得。玉帝果断弃了清涟,他可再不敢拿摇摇欲坠的和谐来赌。 路过清涟身边时见他面有郁色,他停下来同老君行礼时都有点心不在焉。老君大方地赏了他个还不如不笑的笑脸:“仙君,恕我无礼,你这身打扮该换换了,不然今后还有得烦。” 清涟臊得脸通红,憋了好久才憋出几个字:“谢老君提点。” 老君嗤笑:“提点?呵,也是,不然你这样让蚀阴王看到了,估计你连朵花苞都做不了。劝你今后别出瑶池,保命要紧。” 说罢,老君再不看清涟难看的脸色,赶着他的青牛慢悠悠的走了——这般小肚鸡肠的太上老君,也只有在为师弟出头时才看得见。 太上老君每天往返海角之滨也不嫌累,说是监牢,但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境。本来也没人看守,太白身上的枷锁严格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 太白站在巨大的天柱下仰头观望,他面容平和,长发坠地,出尘的白衣与周围的冰天雪地映照出一片圣洁的光。只有左脚踝上那条泛着寒光的精铁锁链昭示着阶下囚的身份,不然他依然是凛然又高高在上的仙人。 老君闯结界已经形成习惯了,他像走进自家兜率宫一样,万道上古符咒对他形同虚设。 “玉帝知道你一天来两回吗?你干脆把兜率宫搬来好不好?” 太白头也不回,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人打扰。 老君走到他身旁停下:“你就快可以放出去了,我来帮你把剩下的天阵补好。” “怎么突然提前了?”太白回头看他,“这工作一半还没完成呢。” 老君检查了一下天柱,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两百年了才做了这么点儿,换我来二十年就都完成了。” “啧!”太白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一开始是你说不急的,都做完了剩下的日子该干什么!” 老君撸起袖子,看起来要大干一场,他恶狠狠地说:“你就从没想过要帮你师兄的忙?” “……”太白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识相地默了。 “来,我们争取两天把它补好。” 太白大惊失色,伸出两根手指:“两天?” 老君庄严肃穆道:“马马虎虎应付一下就好了,撑个几百年就行,不能让玉帝太清闲。” 太白:“……” 就在收工的前一个晚上,天空传来异相。层层叠叠的红云覆盖了整个夜空,红云中仿佛有两个黑影在其中穿梭。 太白在遥远的天际看得不甚清楚,他心悸得厉害,一直蹙着眉朝着红云深处发愣。 天降不祥之兆,太白却怎么也算不出因果。换做以前或多或少都能够窥到一些,若果真如此,那这不祥之兆就必定与自己有关。 他冲出去把老君抓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我突然提前释放是不是与此时的异相有关?” 老君轻咳了两声,因为心虚所以声音很低:“也不是什么大事,玉帝放你出来是有条件的,要先帮他除掉天魔。” 太白这才意识到问题在哪,一时手都开始抖了。 老君赶忙安抚他:“你放心,我给蚀阴王留了保命的东西。那天魔也才刚拿到真身,蚀阴王未必打不过。” 天魔一直占据着魔界的巅峰,蚀阴王虽说也不弱,但…怕只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太白连怪老君的劲也提不起来了,他慢慢靠在冰柱上,一只手捂着胸口。许久他才张口道:“罢了,若出了什么事,我陪着他便是。” 就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把存了看戏心思的老君吓得冷汗直冒,他当即表决心:“我这就去帮忙,师弟你无论如何也要等我回来。” 太白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一字一顿道:“还——不——快——去——” 养个师弟不如猪,老君忍着口血飞入红云中,打算把对不孝师弟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天魔身上。 都以为太上老君只会炼丹传道,日子久了,大家逐渐忘记他才是天庭缔造者的身份。所以,宁可得罪玉皇大帝也不要惹太上老君的传说是真的。 红云密布了两个昼夜,终于消弭了。太白一个人也敷衍地完成了任务,他实在无心其它,整日都在盼望来人。 望穿秋水之后,海角之滨迎来了一队天将。 “吾等奉玉皇大帝之命,来迎太白金星回归天庭。” 天将们肃然地分列两队,队伍尽头是一驾天马车。如此盛大隆重的仪式,竟然是接一个犯人。 太白心里乱七八糟,玉帝的态度如何已经跟他无关了,如今他满心的疑问是——风儿为何不来接自己? 凌霄宝殿上,玉帝在上头滔滔不绝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太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直盯着远处手持拂尘不知是在打瞌睡还是在发呆的老君看。 “咳咳…” “咳咳咳…” “太白金星!” 太白猛然回神,发现身旁李天王黑着脸唤他。 太白淡然道:“何事喧哗,玉帝在上头说话呢。” 李天王绝望地闭上了眼:“太白,陛下在问你话,请回答。” 太白这才看向宝座上一脸写着‘我想揍你,可我不敢’的玉皇大帝,半晌才慢悠悠道:“小仙方才走神了,请陛下再问一遍。” 玉皇大帝之前的原话是:“爱卿准备何时官复原职?” 可被太白这句不合时宜的‘小仙’一梗,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微妙了——他若都称小仙,谁还能称仙。问题是,他是不想干了呢?还是不想干了呢? 太白见玉帝面带诧异地愣在原处,遍微微一笑提醒他:“陛下…” 玉皇大帝面对这恍如隔世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启齿的酸涩,这人终于要彻底离开自己了… 他怅然一笑:“罢了,等过些时日爱卿想好了再与朕长谈吧。” 太白颔首,他也不想知道玉帝刚才问的是什么了,他们之间,再回不去从前了。 好不容易挨到散会,太白不顾大庭广众揪着老君问:“风儿呢?” 老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看得太白心都凉了半截。 “师弟,你要做好准备,蚀阴王的情况不好。” 太白松开他,踉跄了半步,被老君一把扶住:“没,没有那么严重,你跟我去看看就是。” 太白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天都峰的,更是对周围景致无知无觉。来到峰顶,那里有一间敞开门的木屋,老君指着里面:“进去吧,他就在里头。” “长庚!是长庚来了吗?” “长庚,我好想你!” 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肉弹一样的小身躯一阵风似的刮了出来。 太白只感到腰上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勒得喘不过气。 太白木然地低下头与那张略带邪气又可爱无双的小脸对视。 “……”太白,“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太上老君带笑的声音传来:“我再去迟一步他就要被人宰了吃肉了,如今不过修为倒退,吃点仙丹养两年就能养回来。” 蚀阴王拿脸在太白腰上使劲蹭:“你说只一夜的,结果一去就去了两百年,一夜换一夜,你算算欠我多少。” 太白:“……” 用什么来形容太白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如三昧真火烧猴子这般炙热吧。可惜腰上的小猴子没看出来,还毫无危险意识地挂在上面。 “就你现在的德性还想夜生活!”太白阴测测地笑起来,“若师兄没赶到,你连见都见不到我了,知不知道?” 蚀阴王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仰起头看向太白。 “啊——你要干什么——” 老君难得笑呵呵的,只因他看到恶名鼎鼎的蚀阴王被横着提进房里,不多时遍传来‘啪啪啪’和孩子哭叫的声音。 “让你不自量力。” “我想早点让你出来嘛——啊啊啊——” “你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 “就是一直想你过来的……” “我错了…不要打我屁股啊——啊——啊——” “早我就想打了,可每次都去迟一步,如今手感刚刚好。” “啊——啊——啊——一夜换一夜——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完了一个坑,好开心! 等作者菌旅游回来会开下一个,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吧! 收藏一下作者的专栏哦哦哦哦!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