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瓜裂枣傻狍子》 正文 第1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歪瓜裂枣傻狍子[重生 修真]》作者:艾酒 晋江201644完结 文案 隔了这么久终于把魔爪伸向了修真文。 谢景山上辈子被自己开大玩死了。 重生之后痛定思痛,安心升级打坏人养狍(徒)子(弟),哦对了,还要把那个凑表碾的情敌赶得远远的。 傻阳把我做的封面弄丢了,赔了这样一张给我,谁看得出那坨黄色的是啥玩意。 架空,没有历史根据,胡编乱造 注意 1金手指,那是必须的 2神逻辑,就是喜欢你你咬我呀 3变态依然有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景山;温白 ┃ 配角:傅何;温言心 xebookphp?novelid=2592409 第一卷 现魂钟 第1章 五色梅琉璃瓶(1) 谢景山惊醒的时候一手还在紧紧捂住腹部,他出了一身冷汗,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额头,上面汗津津的,汗水濡湿指尖,触感像血似的。 谢景山有些踉跄地站起身,看见了自己桌子上的五色梅琉璃瓶,他皱了皱眉,这东西不是好些年前就送出去了吗?他把前后的事情在脑海里理了理,自己这是……重生了? 门外突然有波动,谢景山抬了抬手,屋内顿时响起了小师弟毕恭毕敬的声音:“大师兄孙翎传讯,问谢师兄身上可还好。” 谢景山皱了皱眉:“知道了,你去吧。” 孙翎。 谢景山垂着眼,眼底尽是怒气,前一世他究竟是多瞎眼,愣是叫这么个人渣生生玩死了。 谢景山的师尊喜游历,三五十年见不着一面是经常的事,捡了他来往门派里一丢就算完事,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修行历练全在自身。 谢景山往主殿前跑了十几次见不着师傅心里也就大概明白自己这是被彻底放养了,又遇着同样寻师傅寻不见人的孙翎,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熟识了。 孙翎为人圆滑,谢景山性子直,前前后后看他不顺眼的很多,谢景山自觉无所谓,身边又只有个孙翎能说上话,有什么好事难免想着分他一口。 谁知他待孙翎真心为友,孙翎却不是这样,平日里一边占着谢景山的好,一边依仗着谢景山,一边转脸拖他后腿。 谢景山资质上乘悟性高,虽说总是帮孙翎出头解决各式各样的麻烦,刀枪无眼也难免受伤,金丹结得九死一生,却也算死里逃生,谁知孙翎后来为了讨心上人欢喜不知怎么招惹了魔道中人,为了自保竟推他下水,谢景山本就不善言辞,在两边围剿之下实在抵挡不住,正当心死如灰之时,一头异兽竟撕开重围硬闯进来,那兽上之人一把抓住谢景山硬生生将他拖走,那人身上也都是伤口,法器几乎尽毁,却塞了个什么东西在谢景山手里,吩咐道:“你骑着它跑,我替你挡一会儿。” 谢景山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人,只好问他:“谁派你来的?” 那人摇摇头:“没人派我。”他自嘲地笑笑,“你不记得了,我小时候曾得你相施一棵灵芝草,并不是什么好物什,却是救了我一命,如今自当还你。” 他话尽于此,身后的追兵又已赶到,他在那兽背上猛蹬一下,高高跃起,异兽展开四肢狂奔,谢景山回过头来,身后轰得一声,金光耀耀,竟是那人引着丹田内的金丹自爆了。 那人虽拼了命来为他争得一时半刻,却也不得逆转乾坤,谢景山御兽行至山崖前,终是不敌,毕生修为尽毁于一旦,见孙翎搂着自家小情儿躲在人群里看他,远远掷出一柄飞剑,刺向谢景山丹田,谢景山避无可避,也不愿自己剩下的东西便宜了这群人,干脆直接迎上,逼向孙翎,轰得一声自爆开来。谢景山手里还握着刚刚那人递给他的东西,此时掌心一热,四肢百骸如入油锅,神识一空,便不知事了。 究竟是谁?谢景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看着桌上的五色梅琉璃瓶,突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自己在外受了重伤,却也意外突破瓶颈,拼着结了金丹,刚刚出关便带着上回孙翎说想要的那个五色梅琉璃瓶去看他,回来心情好多绕了几步远路,看见地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自己手里有一枝品相一般的灵芝草,想着自己也用不上,顺手甩给了他。 谢景山皱了皱眉,本不想再见到孙翎那么个玩意儿的,这回却是非去不可了,他得把那个小崽子捡回来,把他好生养大,看他娶妻生子,也算还了他那救命之恩了。 谢景山是天灵根,走得是冰系的路子,连带着性子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会儿理清了前因后果也就懒得废话,将桌上那瓶子往袖子里一塞,一脚往旁边一点,化成一道光就往主殿飞去,留了一地冰渣子。 孙翎正在主殿喝茶,作为一个圆滑的大师兄,师尊又常常不在,他几乎成了半个主事的,门中事无大小,锱珠必报,谢景山前脚刚跨进主殿门槛,后脚那边的门童就通知了孙翎。 孙翎站起身来,他长得浓眉大眼,也算得上青年才俊,又总是笑面示人,叫人觉得看着就好相处,谢景山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此刻看起来却觉得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让人心烦至极。 孙翎没觉得谢景山有什么不同,反正他总是这么沉着脸,他能心甘情愿给自己做牛做马的办事就成了,至于他今天是哭是笑是喜是怒孙翎其实并不关心,于是也就没多想,拉住谢景山的手腕笑着说:“听说师弟已经结丹了,师兄实在是为你高兴。” 谢景山冷着脸把手抽出来,从袖子里抽出那个琉璃瓶扔在桌上:“给你。” 孙翎一见这瓶子笑得嘴都咧开了,这瓶子本身不值钱,难得的是瓶子里面装着的蕴含灵气的啸龙湖水,那啸龙湖藏在群山峻岭之中,湖中又有凶兽镇守,即便慕名前去之人十死九伤,也抵不住这灵水的吸引,前赴后继。孙翎资质并不是特别好,洗灵根的东西也不是说能弄来就弄得来的,有些东西,即便是有足够多的灵石也换不来,于是好些人便将主意打在了这灵水上,即便洗不了灵根,也能以灌濯使主灵根粗壮。他本来也就跟谢景山随口提了提,也没有多大指望,没想到竟真叫他弄了来,一时间也是惊喜非常。 谢景山东西已经送到,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告辞:“我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孙翎急着想打开瓶子一观传说中的神水,也不留他:“师弟说的是,好生回去歇着,师兄改日再与你聊。” 谢景山转身就走,往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方向走去。 孙翎眼瞧着谢景山走远了,啵得一声拔开瓶盖,迫不及待地往里面看了看,接着又把里面黏稠的东西倒在掌心里仔细瞧了瞧,皱着眉头叫身边的弟子:“去叫卫真人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景山在云光亭走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自己想找的人,整个人有些烦躁,旁边修炼的也有机灵,赶忙走上前来问:“景山师叔,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谢景山摆摆手,忽然瞥见他衣服上有红点子,皱眉道:“你身上沾的什么?” 那人低头一看,心里直骂晦气,面上赔笑说:“污了师叔的眼了,弟子这就去换掉。” “我问你沾的什么。” 那人打了个哆嗦,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答道:“前几日新收进来的小毛孩子,谁知手脚竟不干不净的,做出些那样事,我等自然要将他打一顿,撵了出去的……” 谢景山垂着眼,这底下的事他虽不甚关心但究竟怎么回事心里还是有谱的,必定是这些人看新来的好欺负,要教他如何“孝敬长辈”了。他瞥了那人一眼,看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觉得可笑:“那人呢,带我去看看。” 谢景山的脾气不好在门里是出了名的,偏偏又是年纪轻轻就结了金丹,有实力在身,便是他们心里再有意见也得憋着。所以这人并不敢多想他非得见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小新人做什么,只赶紧起身带路,早点办完事离这瘟神远远的。 谢景山跟着他走到个破落的小柴扉跟前,透过破破烂烂的门,隐约看见里面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席子上,胸口微微起伏。 还好,还没死。 谢景山抿着嘴角看门口这人,这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哆嗦得跟个落毛鸡一样。 谢景山盯得差不多了,问他:“这是拜在谁名下的?” 这人赶紧说:“现在还只是叫他扫扫地擦擦桌子,并未拜师。”他偷偷瞥了一眼谢景山,又赶紧补充道,“这小子叫温白,家里害病死绝了,前些日子刚刚被采买进来的,他便是想拜师也得有人肯收阿,我们也是看他可怜,谁知他竟做出这样的事……”他说到一半被谢景山冷冷地一瞥,马上闭了嘴。 “我那缺个服侍的人,你们既是不要他,便归我了。” 那人听了一愣,谢景山看他还杵在那里,声音里都带上了怒气:“还不快滚。” 这人立马屁滚尿流地跑远了,跑到门口的时候一不留神撞了个人,摔了个屁股墩儿,那人上前拉他起来,埋怨道:“师兄跑这么快做什么,院子里有东西要吃你不成?” “你懂什么,谢景山在里面呢。“ “谢师叔?真的假的,我得去看看,可是跟传闻里的一样俊俏” “呸!“那人啐他一脸,“你可是不要命了?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蛇蝎美人可惹不得,赶紧走。” 两人逐渐远去,谢景山眼角抽了两下,一掌劈开面前的小破门,在那气若游丝地少年跟前蹲下来,一指抵住他的眉心,硬往他神识里灌了些真元,待他睁眼后问他:“你可愿跟我走?愿意的话我便救你这条命。” 温白两眼迷迷蒙蒙的瞧不清晰,只依稀辨出眼前一个高挑的人影,身上带着些草木香,他想说话,身上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谢景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实在等得不耐烦,捏住温白的下巴将他的嘴掰开,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冰珠,这珠子里荡漾着什么液体,连带着整颗珠子都弥漫出一种温润的雾气来。 谢景山把珠子化开,把里面的啸龙湖水一滴不剩的灌进温白嘴里,确认他咽下去后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子,就这么拖着他的新私人物品曳光而行,留了一地冰渣子。 第2章 五色梅琉璃瓶(2) 要说这温白,名字听上去是个温婉柔和的,性子里却是带着些暴戾,他生下来的时候巷子里的老瞎子捋了半天稀疏枯瘪的胡须,叹息道:“过钢易折,带点水伴着还好些。” 就这样,他爹娘思来想去给起了个温白,平日里也不许他老跑出去撒欢,看着他老老实实地活了这么十几年。 温白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往死里弄他丫的。这么些年没出什么幺蛾子也实在是乡里乡亲确实和睦,直到半个月前犯了瘟疫,整个巷子里死了大半,温白跟着姐姐温言心出来讨口饭吃,却在茫茫人海里走散了,温白到底力气小,叫贩子撸走,跟一群半大的孩子串了一串去大街上,叫谢景山门里的管事乱七八糟买了些来做扫洒。 干一个月的活给三十个下品灵石,可这还没捂热就要一层层地往上“孝敬”,作为底层被压榨对象,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想着往上抱抱大腿,好歹混口饭吃活下去,温白初来乍到,还没弄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被拎去角落里抡起拳头“教育”了两次明白了,面上唯唯诺诺地应了,背地里往后山去寻一种带着电的铁蒺藜,乱七八糟地拗成一团,抽出一块下品灵石磨成个中空的器皿,装好了含在嘴里,老老实实躺在自己那张破席子上装死,只等上面再有人来好好“孝敬”他们一回,叫他们被电得爽个人仰马翻,谁知道没等来上面的师兄总管倒等来了谢景山,谢景山身上积压太强,温白几个月吃不上饱饭人又瘦小,被他的气息压制得动弹不得,这还不算,也不知道谢景山往他嘴里灌的什么东西,带着点甘甜味儿,入口却是直接将口中的下品灵石化开了,那带电的铁蒺藜与口腔内壁一接触滋味不要太酸爽,温白直接就给电晕过去了。 温白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旁边一团蓝色的人影,他眯着眼睛对了好一会儿焦才看清这就是给自己喂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那个人,温白试着动了动身子,惊讶地发现不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好了,甚至还轻盈了不少,丹田里也觉得雄厚了些,说不定再好好修炼几日便能筑基了。 谢景山看他醒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木然地转过脸来问他:“你是愿意拜我为师还是做个衣食不愁的普通散修?”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温白愿意跟着自己那自己自然费心尽力地教导他,若是不肯,看他前世的发展倒也不差,自己再给他些钱财物什傍身,暗地里守着他平安长大,也不是什么难事,最不济,自己也不缺什么,便是硬用些灵气将他强灌堆叠到金丹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的金丹也就是个空花架子,徒有其表罢了,也没多大意思。 温白这么会儿也转过弯来了,他之前虽然没死但也是在各种殴打中几乎折损了半条命,这次即便是计划成功了怕日后也讨不得好去,而眼前这个人一出手就将自己修为拉上去一截,虽说还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但总归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了,若是他真的肯收自己为徒,又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当真也会勤勤恳恳服侍左右的。 温白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弟子温白,日后定然尽心修炼,报师傅救命之恩。” 这些场面话谢景山听得多了,都不过说说而已,而眼前这小小的一团他却是知道的,他当真还了自己无意的救命之恩,谢景山拉起他一只手,往他脉上虚虚一扣:“既是拜了师,日后自当日夜跟随为师,其他人等不必多加理会。” 温白只觉得一股寒凉水汽顺着自己的经脉在体内行了一周,也知道大约是谢景山的真气,并未排斥阻拦,老老实实地坐着没动。 谢景山收了手:“双灵根?” 温白一愣:“弟子愚笨,只是伪灵根,资质杂糅,至今还未筑基。” 自己诊错了?谢景山又握住他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翻,确是双灵根没错,一条木系的粗壮些,另一条雷系的虽然单薄细瘦却也还看得过去,日后好好修炼能成大器也未可知。 “没错,木系和雷系,你自己好好看看。” 温白皱着眉自己坐着引着体内真气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发现确实如此,他心里吃了一惊,然后立即想到了谢景山给他灌下去的那口什么东西,那东西叫自己的灵根变异了?他看了一眼谢景山,发现谢景山面上带着些不耐,心里担心刚刚拜的师傅转眼间就有了隔阂,也就把自己的情况老老实实跟他说了一遍。 谢景山听了也是有些惊讶,心想这小崽子气运倒是好,前一世孙翎喝了那东西也没见他多大长进,小崽子直接连洗灵根的麻烦都省了,他站起身来,吩咐道:“此事不可与他人言。” 温白点头应了。 谢景山伸手虚抓,扔了个牌子给他:“这是我宫里的令牌,你收好,进出不受限制,想要什么自己往仓库里取,缺什么跟我说,不可虚度,潜心修炼,尽快筑基,稳住你双灵根。” 温白接住那小牌子,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得有些晕,这师傅虽然总板着脸,但对他也太好了些。 谢景山看他站着不动,以为他还有什么事:“你有什么问题吗?” 温白晃过神来,摇摇头:“谢师傅,徒儿自不会辜负师傅的期望,若说别的事情……徒儿还有一个姐姐,几月前与徒儿走散,师傅闲暇的时候可否帮徒儿留意一下?” 谢景山面无表情地问:“叫什么名字?” “家姐叫温言心。” “知道了。”谢景山一甩袖子,“我会留意的。” 温白笑道:“多谢师傅。” 一道音讯传来,谢景山听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交代了温白留在这里自己转身就走。 孙翎依旧坐在主殿里,这音讯正是他传给谢景山的,五色梅琉璃瓶里的东西他请卫真人来仔细断度了一翻,卫真人一口咬定那绝不是啸龙湖水,甚至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花盆里一些稳固植物根系的土罢了,他心里有些不悦,急急忙忙就把谢景山招了来要问个清楚。 谢景山进来后孙翎依旧朝他露出个笑脸,吩咐身边的弟子上了茶:“你这刚刚回去又叫你过来,师弟可别嫌师兄扰了你清闲啊。” 谢景山:“哦。” 往日里谢景山虽说脾气不好,但对上孙翎也是能耐住性子多憋两句的,他这样爱理不理地往那一坐孙翎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又毕竟有求于他,不好甩脸色,只得又笑着将那琉璃瓶从桌上轻推过去:“师弟你瞧,这瓶子可是拿错了?” 谢景山看了一眼,淡淡道:“就这一个瓶子,错不了。” 孙翎心里最后一点奢望也被打破,当即有些埋怨起谢景山来:“师弟来之前怎得不仔细检查一翻,倒叫这白跑了一回。” 谢景山心里冷笑,这次前往啸龙湖当真是险恶丛生,遭到了好几拨人的追击阻拦,结金丹的时候也是连个护法的人都没有,当真刀口舔血拼得生路,孙翎见不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轻飘飘一句白跑了就下了定论,别的一概不谈,也是当真可笑。 孙翎见他不说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口气有些重了,又和颜悦色道:“师兄也是担心你,这么白白受累,却没拿到什么实在可惜……听说你今日收了个小弟子那孩子我去问了,不过是个伪灵根的,成不了什么气候,脾气又粗倔,师弟若是想收,且从师兄这里挑几个资质上乘乖巧听话的苗子,岂不是好?日后师弟再去那些个艰险的地方历练也有几个靠得住的不是?” 这孙翎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这才几刻时间便想着往自己这里插人了,插了人手再捞东西,还能拾掇着自己往那些个艰险的地方给他寻些稀罕物什,算盘倒是打得好,打着关心师弟的名头,天下利处尽叫他占去了。 只是这谢景山也不是原先的谢景山了,哪里还能任由他捏扁搓圆,他性子直,不爱也不愿陪孙翎没完没了的绕那些弯子,直接站起身道:“不了,多了也教不了,收一个解闷玩就够了。师兄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过两日我再去那啸龙湖边看看。” 谢景山性子是直,但他也不傻,这话说得委婉,只说自己要去啸龙湖看看,至于去看什么,看完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只字未提,但听到孙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孙翎只当谢景山自己也愧疚没有弄来啸龙湖水,想着再去弄一份来给他,当即笑道:“师弟好生歇着。” 谢景山连继续跟他说下去的谷欠望都欠奉,转身就走。 孙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抬手将桌上那琉璃瓶在指尖把玩,身旁的弟子凑上来恭维道:“到底是大师兄有手段,几句话就哄得他乖巧温顺,我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孙翎嗤笑一声:“打一棒给颗甜枣罢了,不敲打敲打他哪里行,给我带来一瓶土来,是想叫我给他种棵花哄他开心不成吗?” 弟子笑着说:“这也难说,怕是开了瓶塞这里面的灵气散了呢,这景山师兄一向对大师兄上心得很呢。” 孙翎想了想,倒也真是这样,又想到谢景山那张脸,禁不止眯了眯眼,再等等,等他确实榨不出什么价值了,再拗断他的羽翼。至于他捡的那个小崽子,反正估摸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先搁置着也罢。 谢景山憋了一肚子火回去,回到院子里正想轰得一声砸在地上,突然想起来这里自己还捡回来一个小崽子,到底还是放缓了力道,轻轻缓缓地往里面走,他突然有些好奇,想看看那小崽子在干什么。 第3章 白顶金莲 谢景山放开神识,在整个院子里扫了一遍,发现小崽子正蹲坐在后院的角落里,一时间心里有些奇怪,那个小后院一向被他用来堆放乱七八糟的杂物,一时想不通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 谢景山慢慢走到后院,抬手推开门,惊讶地发现原本杂乱的后院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捡来的小崽子脸上挂着一道黑印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正拿着根针在……在补衣服? 谢景山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更惊讶地发现,小崽子在补的是自己的衣服。 那件法衣品相一般,又从啸龙湖走了一遭,上面的禁制几乎毁尽了,谢景山连看都懒得看,直接丢在后院,本想着得了空与那些没用的东西一起丢了了事,省得看了心烦,没想到竟是被小崽子捡了回去洗干净缝补起来了。 谢景山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给他缝补。 温白一转脸看见谢景山过来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这房子各处认了门,没有谢景山陪着也不好当真进去乱翻乱逛,闲着干脆就将这小院子收拾了一下,又看见堆在一边的衣服撕了个口子,温白没穿过这样柔滑的布料,觉得挺可惜,平日里他娘不让他出去乱跑除了看书识字偶尔也会“被迫”学着帮姐姐温言心做点女红补贴家用,这会儿干脆就抽出针线顺手给缝补起来了。他看谢景山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又有些打鼓,谢景山这是嫌弃他手艺不好糟蹋了衣服了? 谢景山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把衣服接过来:“你还会做这个?” 温白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包把针线收进去:“跟姐姐学过一些……” 谢景山一眼瞥见那个小布包里有个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抬手捏住他那个小包,从里面捏出个莹白的玉石。 这东西……这东西不就是当时温白死前强塞进自己手里的吗? 谢景山把那东西在掌心颠了颠:“这是什么?” “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温白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我娘死之前给了我,要我以后交给我媳妇。” 谢景山:“……” 谢景山把这东西又严严实实地塞进温白的小包里,一手拿着那件温白补好的衣服一手提着温白,有些暴躁地下命令:“去洗澡。” 温白一说到自己的家庭情况难免想多说两句:“我爹娘都去了,以后师傅就是我爹,师娘就是我娘,我若是要娶媳妇一定先带来请师傅过眼,师傅不喜欢那我就不娶了。” 谢景山哼了一声:“带给我过眼那是必须的,你潜心修炼,不要老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六根不净,如何能成大道?”他提着温白穿过几道连廊,一抬手把他扔进莲花池子,“洗干净点。” 温白泡在蕴着灵气的池子里把自己从上到下洗了一遍,旁边的荷叶晃了一下,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被放在了上面。 温白主木系灵根,木系的前期除了皮糙肉厚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运气不好的同等修炼等级下还只能被压着打,也就跟周边灵木灵兽的通感性略强一些,但这种特质有些鸡肋,大部分修士即便没有这种通感也能凭借其他方式招收驯养灵兽,或作坐骑或招来增强攻击力。温白本来这种通感性仅在于能更快地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比如那株在后山石缝里薅出来的带着电的铁蒺藜,这会儿把手伸向那摇晃的荷叶,荷叶竟像回应似的微微向这里弯了弯,柔韧带刺的长茎像拉满的圆角弓,温白把那柔软的布料套在身上,正要翻身上岸,衣袖一下被那植物细密的短刺钩住,温白转过头,一株白莲缓缓顶出水面,在他胸口前慢慢绽开,莲香清幽,层层叠叠的花瓣依次展开,露出里面精巧纤嫩的莲心,里面长着一枚金色的莲子。 温白抬手托住这朵白莲,指尖刚刚触到花萼,那花便像开到了尽头似的,花瓣噼里啪啦散落下去,只剩一枚金莲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温白捧着这枚金莲子,翻身上岸去找谢景山。 谢景山坐在院子里,远远感受到一股非常纯净的真元向这里移动,抬眼一看,看见了温白捧着个什么东西往这里跑,心情终于便好了些:小崽子洗干净了还是挺好看的嘛,唇红齿白的。 温白在谢景山身前跪下,奉上金莲,将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金莲是谢景山刚搬进了这院子便发现了的,也不知究竟长了多长时间,确实是个好东西,甚至拿来做结金丹的底子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只是谢景山等了这么多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就作罢,这会儿竟叫温白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撞大运撞上了。 谢景山撑着脑袋看了看温白,这小崽子倒是有点良心,居然没就这么吞了,还知道捧到自己面前来。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是个好东西,吃了吧。” 温白自然知道这东西不是凡品,但是谢景山实在对自己没得说,况且这也是谢景山院子里的东西,也就摇着尾巴捧了来了,他把金莲子又往上捧了捧:“师傅收了吧,弟子连筑基都未筑,裨益不大。” 谢景山一向不喜欢推来推去的废话,把那金莲子执在指尖,直接塞进温白嘴里:“吃完去筑基,这还筑不了你就别拜师了,自己收拾包袱走吧。” 话已至此,温白只得把金莲子吞下肚去,丹田内一股温暖气息,像是喷泉似的源源不断往外涌出,他当即盘腿坐好修炼起来。 谢景山在温白旁边坐定,抬手打出去几道符箓,将自己整个院子都封闭起来,严丝密和地扣拢,替温白护法。 两日后温白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谢景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错,已经开光了。” 这金莲子当真玄妙,又有先前的啸龙湖水浸润经脉,温白这一下竟是连着完成筑基,直接奔向开光了,谢景山的手罩在他头顶,温润柔和,一时间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谢景山一甩袖子,倏忽间人已飘至七八丈外,他抬了抬手:“攻击我,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程度。” 温白也有些兴奋,抬手向谢景山的方向一挥,谢景山脚下一震,带刺的枝条猛地抽出地面将他牢牢捆住,那些枝干上带着雷纹,一旦谢景山动了立刻就噼里啪啦地闪出火花,蓝紫色的雷光不依不饶地搅着他。 谢景山安静地感受了一下,衣袖翻飞,呼吸之间已经欺身压至温白面前,好像之前那些恼人的雷刺都不存在似的,温白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腹部一凉,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寒风裹挟着冰渣子,糊了他一脸。 金丹期的谢景山对温白几乎是碾压的。 谢景山把温白从墙上抠下来,木着脸给了一句评价:“要好好修炼。” 温白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谢景山转过身,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小崽子资质还是可以的,自己好生将他操练着,日后定有作为。 安静平和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院门就被叩响。 孙翎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几日之内三次将谢景山招致身前有些不合适,这次竟亲自来了。 谢景山站在院子里,好看眉毛几乎拧在一起,看起来非常不悦,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面部表情变得木然,手指微微一动,院门啪得一声打开。 孙翎笑着站在门外:“正巧路过这里,突然觉得师弟这里气息不稳,师兄担心得紧,来看看你可还好。” 谢景山知道是他必定是察觉了刚刚那枚金莲子的气息了,六壬峰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大门派,里面但凡有点分量的东西不是师祖留下来的便大多是谢景山四处挖来的了。孙翎一向被谢景山捧着,鼻子比恶狗还尖,此刻嗅着点肉腥味儿哪里忍得了,即刻便奔了来,又不愿恬着脸追问,只装模作样地摆出个架子,等着谢景山亲自捧来给他。 谢景山瞥了一眼温白,温白静静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参合。 谢景山抬手在温白头顶拍了拍:“没什么事,不过是小徒筑基了。” 孙翎笑着一拍手:“恭喜师弟,收得这小徒弟倒是勤于修炼,才两日不见,便都筑基了。”他边说边往里走,作势要拉住温白好好查看一翻。 温白往后一退,避开孙翎,躬身行礼:“谢师叔夸奖。”他又转向谢景山,笑着说,“师傅,徒儿去后面给你煮茶。” 谢景山抬了抬手把他轰走了,在孙翎对面坐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孙翎安静了没多会儿,又问道:“师弟说要去啸龙湖,不知何时启程?可要师兄给你几个得力的弟子跟着?” 谢景山看见孙翎这幅故意做饰出来的关切模样就有些反胃,哼了一声:“不了,带温白去长长见识。” 孙翎笑着点头:“这样也好,师弟路上要仔细着,可莫与师兄断了联络。”他正说着,看见温白从里面捧了茶出来,心想着上回尝了谢景山这里的灵山雨茶当真是好,也想再多坐一会儿蹭点茶水喝,笑眯眯地看着温白,等着他给自己奉茶。 温白捧了茶来,小心殷切地烫了杯子,手腕一转,提着小壶冲了一盏恭恭敬敬地捧到谢景山面前。孙翎等了一会儿发现温白没什么动静,抬眼一看这熊孩子竟然已经站在谢景山身后了,两眼放空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翎咳了一声,温白倏地一下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冲他笑了笑,孙翎也回了一个自认为包容的笑脸,等着他给自己斟茶,温白走上前来,低声问:“师叔可是哪里不舒服?弟子以前听大师说过,要勤于修行才能肢体强健,费心劳思损筋骨,师叔可要回去歇息?” 孙翎一下子变了脸色,又不好当着谢景山的面发作,只当没听见,转向谢景山:“师弟何时启程。” 谢景山站起身来将那茶水一饮而尽,挑起一边嘴角:“即刻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傻阳乐呵呵地给我发了张自拍,我没搭理,过了一会儿这厮气势汹汹地打电话来了,那么雄厚的声音非得装小媳妇说话:“都给你发照片了你也不知道夸我!” 我:…… 好好好,你最美。 第4章 玄光白梦桃 谢景山说即刻便走还真是即刻便走,半点不带马虎的。他已经提前把有用的东西都清点收拾了一遍,这会儿单手一提温白的领子把他往怀里一揣,呼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孙翎一人傻站在一边半天回不过神来。 提着个人在天上飞这法子毕竟太烧真元,谢景山出了六壬峰的势力范围就放缓了速度,召出自己的飞剑,两脚稳稳踏上,然后把温白也放了上去。 温白被风吹得有些站不稳,一手扯住谢景山的袖子稳住身形,回过头问:“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谢景山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抬手把温白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去啸龙湖。”他怕温白年纪小误会,又加了一句,“啸龙湖水蕴含灵气,于你我修行都大有裨益,但毕竟有上古灵兽镇守,凶恶难当,你必要跟紧为师,切记切记。” 温白心下了然,他虽不知道谢景山跟孙翎究竟怎么回事,但师傅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想来日后也自不必给他好脸色看。 傍晚的时候谢景山带温白找了家客栈歇脚,谢景山收了飞剑,他本来也是豢养了猛禽代步,只是在上次去啸龙湖的时候折损在乱七八糟的暗算混斗里了。 出来该省的钱财要省,省不得的也不能省。温白琢磨了一下,选了一家规模较大的客栈。 客栈的老板姓李,留了一撮小胡子,在这块地方干了几十年了,油精油精的,看见这么个少年进来单手合上账本,笑着问他:“这位小公子要个什么房?” 温白还没说话,谢景山已经走过来了:“一间天字房。” 李老板笑着又打开账本:“真是巧了,小店仅剩下一间了,正好给两位公子。” 谢景山从储物袋里抽出灵石付款,温白看着那几枚中品灵石觉得肉都疼了起来,谢景山瞥了一眼自家崽子苦大仇深的脸,一脸的若有所思。 温白发了个小呆回过神来,李老板正把牌子递过来,他伸手接了问:“老板家生意这么好,竟然天字房都住满了?” 李老板笑着摸了把翘着的胡须:“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近几日玄光门的白仙子路过这里小住几日,周围的侠士纷纷想要一睹仙子真容,这才致使房源紧俏的。” 温白正要再问,被谢景山一把拽住领口从李老板面前硬生生拖走,皱着眉头不悦道:“也没见你对古籍书典这么上心过,区区一个女修,你就费心劳神的打听去了?少动这些歪心思,叫那些蛇蝎吸干了也未可知。” 温白不知道白仙子何许人也,谢景山却是知晓的,不仅知晓,还了解得咬牙切齿。 白仙子全名白梦桃,是玄光门掌门的独生女,白掌门中年丧妻,把白梦桃捧在掌心宠着,一不小心宠出了娇纵的性格,奈何白梦桃实在长得颇有几分孤冷气息,又是一副娇软作态,不管究竟是冲着她讨好还是冲着白掌门讨好,终究是一群人乐意围着她,且白梦桃本身资质也不错,又有玄光门做底子,成为了修真界里难得的年纪轻轻就有结丹可能的女修。 谢景山对这位传说中的白仙子自然不感兴趣,只是这白梦桃前一世不知怎的与孙翎勾搭上了,一来二去竟暗结珠胎,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白掌门震怒,孙翎不敢露面,却将谢景山推出去顶包,白梦桃那脾气哪里肯依,先是哭闹不止,待见了谢景山那身段容貌又蛇随棍上,将谢景山死死缠住,白掌门自然是听女儿的,不管谢景山如何说明,只管召集全门上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景山想起以前的事只觉得心里窝火,手下力道止不住地加大,险些将温白勒得背过气去,直到温白反握住他的手腕才反应过来。 温白领子上结了一层冰,又冷又硬。他抖了抖领子,心里转得飞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年纪尚小,他这师傅对着他总不大掩饰情绪,喜是喜悲是悲,一眼就能看明白,这会儿看他抿着嘴角垂着眼睛,跟见着孙翎简直一个样儿,一看就是心情不佳。 难道师傅跟那个白仙子有过节? 既然是敌人,那更得小心应付着。温白边想边往前走,跟着谢景山进了房间,一时没留意谢景山已经停了下来,差点撞上。 谢景山依旧板着脸,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巧的乾坤袋,丢进温白手里。 温白用神识往里面一探,里面有三面靠墙而立的大柜子,从左到右依次装满了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和各式丹药法器。谢景山看着温白有些惊讶的脸,严肃地说:“缺什么东西再找我要。” 温白抬头看了一眼谢景山,发现他耳根有些红,顿时觉得自家师傅这傲娇别扭劲儿实在是太可爱了,硬压下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老老实实地谢过师恩。 谢景山也觉得自己真是个赏罚分明的好师傅,心满意足地抬手在温白脑袋上揉了两下:“要好好修炼,不要乱找女修。” 温白低头应了,谢景山怕他糊弄自己,又在他头顶拍了两下:“你抬头,看着我说。” 温白没辙,只得抬起头来,谢景山比他高,垂着眼看他,纤长的睫毛垂着,根根分明,漾在眼眸里温润得不像话,温白只觉得自己要溺死在里面,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盯着谢景山的眼眸,张口道:“徒儿向师傅保证,以后绝不找女修。” 谢景山就是怕自家崽子年纪小叫外面乱七八糟的人骗了走,想让他先好好修炼,待得成了大道,要什么样的找不着?但是好好的一句不早恋被这崽子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憋了一会儿,看这崽子瞪着大眼睛温顺地看着自己,又觉得自己大概重生了以后太过敏感,胡思乱想地太多了,也就又随意拍了拍温白的脑袋,不再管他了。 谢景山辟谷很久了,温白却是最近才开始的,多少有些不习惯,又是窜个子的年纪,多少还要往肚子里拾掇点东西,谢景山不放心他自己下去,好在这家店里也提供晚膳,下去要一份就行,倒也方便。 温白跟着谢景山走下楼梯,正要叫住小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温白转头看去,一个身着水粉色长裙的女修单手提剑,气呼呼地往里走,看她粉面桃腮,倒是有几分颜色,女修身后跟着好几名男修,跟奇怪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个熟面孔,竟然是孙翎。 女修愤愤然地走进来站定,旁边的人立刻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白玉石的椅子在她身后放好,待她坐下又殷切地捧了茶来给她:“白仙子消消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原来这就是白梦桃。 白梦桃执起那茶碗狠狠置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真是气死我了,区区一个炉鼎罢了,竟敢折辱于我!”她咬了咬嘴唇,大概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于凶狠了,又站起身来拉住身边的一个男修,拽着他的袖子晃了两下,柔声哭道:“孙翎哥哥,你可得替我做主。” 孙翎见这白仙子向自己寻助,一时有些得意:“白仙子,此事我等定会给你个说法,我们先照原计划,往那啸龙湖去寻得宝藏,再回去狠狠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必要给你出这口气的。” 白梦桃不高兴了:“我不依,我要现在就去,你不是说你有个很厉害又听话的的师弟吗?你叫他去啊。” 很厉害又听话的师弟一下子暴躁起来了,地上凝了一层冰渣子。 温白赶忙拽住谢景山:“师傅,我们先回去吧,徒弟突然想起来昨天看书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师傅。” 现在还不能出手。谢景山很清楚,白梦桃身份特殊,且不说她身边还围着别人,便是今天真的将那一群一块儿弄死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孤家寡人一个,凭一己之力对上玄光门也很头疼,万一有个不小心,剩下的那个小崽子怎么办? 温白把谢景山又拉回房间里,自己下去找小二胡乱要了点吃的,顺便打探了一下白梦桃那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闹了大笑话啦!”小二收了温白几个灵石笑成了一朵花,边忙活边用轻快地调子说,“北边那家最大的炉鼎楼,前不久新收了一批姑娘,要说这一批姑娘当真是好,有几个特别好看的,脑子又机灵,细节小的是说不上来,就是听说今儿那批姑娘开头日,开头日你懂不说白了就是要开始正儿八经的干活了,热闹的很。” 小二说得唾沫横飞,将那繁花铅华的热闹劲儿很是描述了一翻,好像他亲眼瞧见了似的:“这白仙子心气儿高,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里面有个姑娘比她还要好看,非得要进去瞧瞧,这一瞧啊可就瞧出事儿来了。” “也不知道里面那姑娘使的什么法儿,竟换了她的衣服跑了,留得白仙子躺在那儿,险些叫给当成炉鼎卖了,你说她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哎。”小二叹了口气,“那姑娘现在杳无音讯的,跑得倒是快,不然能去瞧一眼也是好的。” 这坑人手法实在太过熟悉,温白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可知道那姑娘叫什么?” “不知道。”小二耸了耸肩,外面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出门之前又回过头来,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姓温。” 第5章 啸龙湖 温白心里有些复杂,好消息是温言心还活着,不仅活着还生龙活虎地狠狠坑了白梦桃一把,坏消息是她这辅一露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温白捧着一笼包子食不知味地回去了,把打听来的八卦跟谢景山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谢景山也挺奇怪的,孙翎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一看就是早有预谋的,而非临时起意,况且他们说要去啸龙湖寻宝,那里有什么宝可寻?他思来想去,奈何上辈子对这段事的记忆一片混乱,自己从啸龙湖回来后连着闭了三个月的关,出来的时候孙翎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了,当时也只是以为他有啸龙湖水打底,又寻了些别的,一气儿修为窜的飞快,现在想来,大概真的是在啸龙湖还藏着什么奇遇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俩真的得快些走,最好能赶在孙翎那群人前面,眼下并没有趁手的代步法器,速度上提升不了,只能在时间上赶一赶了。 谢景山心里盘算了一下路程,往嘴里塞了一枚金丹,一手拎起温白,一手压住飞剑,一路轮换着往啸龙湖飞去。 快是快了些,但终究对真元的消耗量太大。 三天后,谢景山和温白终于靠近了啸龙湖。 谢景山放下温白,长长地缓了口气,几翻抽空叫他丹田内终究几近见底,强行塞补丹药的方式终究是不舒服,但现在不是春秋玩赏,松不得劲。谢景山正要再抓住温白的领子,温白抢先一步伸了手过来:“师傅,我扶着你。” 温白实在是怕了他了,再拎一会儿领子只怕自己就要叫他师傅亲手勒得背过气去。 谢景山没什么意见,握住自家崽子的爪子,回忆着啸龙湖边的路线。 啸龙湖周围三面长了一圈迷魂草,开着猩红色的花,长在白骨之上,迷人又危险,牢牢地圈住中间的湖,剩下一面未长这植物,却是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加上那些觊觎湖水的三教九流,乱得不像话。 上一次谢景山走得是那条没有花的道路,那里稍微有点用的东西几乎都被挖了个空,连森白的兽骨都被磨成了粉泡着药酒,即便掘地三尺怕也实在没什么好东西,看来这次只能从另外三条路上下手了。 谢景山还没想好究竟选那一条,手里突然一空,他晃过神来往前一看,温白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 “温白!“谢景山叫他,“你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回来!” 温白转过脸来,有些茫然地往回走了几步,边走边解释道:“师傅,我刚刚听见有人叫我。” 谢景山皱起眉来,他实力比温白深厚很多,刚刚根本没听见有人叫他,这地方实在有些古怪,他板着脸快步往温白那里走了几步,两人还差三五步的时候温白突然往下陷了一截,这变故来得太快,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温白吃痛地哼了一声,被谢景山一把拽住手臂,那将他往下拖得力量并不松口,双方僵持起来,一时间温白的脸上全是汗。 “师傅。“温白抽了口气,“松手吧,一会儿把你也拽下去了。” 谢景山皱眉看他,当真慢慢卸了力,在温白被拽下去的时候却也跟着跳下了那个坑。 地下到底有些暗,温白被那东西拽着腿拖下去摔在地上顺势往旁边滚了几圈,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这里的亮度,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劈头盖脸地甩过来,正要抬手挡住,一股寒凉之气贴着他的脸划过,将那东西一下子冻得结结实实的。 谢景山收了手,抬手拎着温白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身后,他板着脸,一脸不悦地教训他:“孽徒,教给你的都喂狗了吗?被缠住脚了一动不动地任它宰割不成吗?” 说起来温白确实是有些委屈的,他先前确实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未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回事人已经被生生拽进了莫名其妙出现的坑里,他反应倒是快,手下一道禁制就打了下去,却不知道是方向不对被避开了还是自己修为太低,那东西不痛不痒的,蛇一样冰凉又柔韧将温白绕得更紧,几乎要将他的腿骨压得错位。 温白抬起头来,正要说明情况,一眼看见谢景山脸侧一道浅浅的伤痕,连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丝都有些凌乱了,他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憋着怒气一样,一手不甚温柔地拍下温白身上粘黏的枯枝落叶,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将他护在身后。 温白的话都哽在嗓子里了,他上前一步抱住谢景山的腰,将脸在他身上略蹭了蹭,小声说:“师傅教训得是,徒儿记住了。” 也许是自家崽子主动示弱寻求帮助的举动称了谢景山的心,谢景山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打掉温白抱在他腰上的手,就着这个姿势打出了几颗珠子,一下子将附近照得雪亮,眼前的景象,饶是谢景山活了两世依旧是有些震惊。 这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巨大空间,像是一个正着放着的葫芦,温白掉进来的地方是葫芦嘴,现在他们正处在一个相对较大的空间,地面往中间倾斜着,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缺口,大小几乎能与普通人家的三五个房子相较,谢景山与温白站的这一方相对干燥,对面却是像决了堤一样,不知道从哪涌来的水,顺着中间的缺口往下冲灌,水汽漫天,潮湿阴冷,一条金龙在水中翻滚,与一堆黑褐色的东西撕咬缠斗,那东西像树根一样,一半牢牢扎进土石内,一半鞭子一样挥舞在空中,很显然刚刚将温白拖拽下来的就是这东西。 温白没见过金龙,谢景山却是见过的,不仅见过,上一次来啸龙湖他还与金龙缠斗过一翻,因此他几乎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条金龙正是守湖的那条! 只是这里终究在地下,空间比不得湖里宽敞熟悉,又或者顾忌着,怕动静太大引得湖水倒流,金龙一时间有些放不开,庞大的身躯盘绕起来,冲那黑褐色的东西嘶吼威胁,那东西踟蹰了一下,枝枝蔓蔓盘绕起来,竟然织开了一张网。 这网织得大,更多的藤曼从土里伸出来,密密匝匝,温白躲开了几枝,然后发现自己几乎没地方能落脚了,谢景山在温白边上,切除掉了一些,然后他发现自己切除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这东西新生的速度,不仅如此,它们还开始有意识地反击了。 谢景山抬手砸下一大块厚重的冰将附近蠢蠢欲动的东西死死压住,一手拽住温白,倒掠着往那条金龙飞去,金龙双眼大睁,目眦欲裂,看见有东西过来长开血盆大口就要咬,谢景山正面对上那些网样的的藤蔓,两只手都腾不出空来,温白抬手抽出储物袋里的一块铁杉木拍出,这木头上尽是细细小小的刺,他五指指尖紧贴木面,一下就被勾破,温白不得已,只好松开另一只原本抓着谢景山衣襟的手,快速打了几个手势,食指尖抵在右手腕上,一时间,蓝紫色的光噼里啪啦得闪过,那块铁杉木倏然变大,盾一样死死卡在金龙上下颚之间,电光顺着水流溅上对面的藤蔓,滋嗞地电糊了一片,连带着金龙也被电得有点懵,张着嘴愣在那,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攻击温白。 温白刚刚两手松开了谢景山,为了不往下掉,他下意识的抬手扒住金龙的吻部,糊了它一鼻子血。 谢景山在一截被电得焦枯的藤蔓上借力往前跃了几步,正要往温白这里来的时候,那藤蔓像是突然暴走了一般,猛地从地里抽出新的枝条,遮天蔽日地拍下来,谢景山左右各有一支,那枝条上像侧开了一张嘴,里面密密麻麻的锯齿,温白手下的金龙被几根枝条抽中,狠狠扯下了几大块鳞片,这猛兽愤怒地嘶吼腾跃起来,几乎要将温白甩脱,温白单手拽紧龙须,扭头去找谢景山,那枝条速度太快,呼吸之间已经挥至谢景山衣角,下一瞬就要拽住他两条手臂撕扯开来,温白实力并不深厚,即便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打落一枝,他犹豫了一下,刚要出手,一支短箭呼啸而至,一下子射中谢景山肩头,噗得一声穿了过去,射箭的人大概用了很大的力气,那惯性带着谢景山身子往前倾了一倾,却也因此避开了两边夹击的藤蔓,然而这一倾也叫他蹭到了往下灌涌的巨大水流,被带得身子一歪掉了下去。 温白又急又恼,身后藤蔓又至,他转过身来,将刚刚积攒的全力狠狠砸了出去,一时间电闪雷鸣,中间夹杂着带刺的蒺藜牢牢钩住那藤蔓,让它不能再诺动一丝一毫。 温白倒着掉下中间的大洞,水声轰鸣,他感觉像一个被从高处丢落得面口袋,哗啦一声砸进潭中,溅起漫天的水花。温白这一下被摔得有些懵了,有些茫然地漂在水中,吐出一个接一个的泡泡,他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向他游来,那人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拖拽着向前,温白有些溺水的错觉,他下意识地伸手,企图抱住眼前这人的脖颈,这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伸手捏住温白的下巴,迷迷糊糊地,温白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他张开嘴,想跟这点可怜的温暖靠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第6章 剑出花落 谢景山有些迷茫,按理说修真者大多气息绵长,轻易并不会出现溺水的状况,眼下他收的这小徒弟竟像傻了似的任凭自己往下沉去,谢景山顾不上自己肩上的箭伤,拽过自家崽子给他渡一口气,没想到这崽子竟抱着自己就不撒手了,要说只是单纯的渡气也就罢了,这崽子在自己脸上贴着唇角蹭来蹭去是要做什么!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他非得好好教教崽子什么叫尊师重道。 整个下部空间全是水,水中暗流涌动,周围尽是大大小小的漩涡,好在水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谢景山伸手画了个圈,这圈从他掌心扩散出去,形成一个密闭的球,将谢景山和温白罩在里面。 谢景山把温白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在地上,板着脸不搭理他。温白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利令智昏”干了什么,他看了看背对着他站着的谢景山,慢慢凑了过去,作小服低状地小心问:“师傅,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景山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温白已经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跪坐在地上哀哀道:“师傅,你别不要我啊,没有你我怎么办啊,我会死在这的啊。” 谢景山:“……” 谢景山彻底没了脾气,轻轻踢了一下温白没踢开,也就懒得管他,任他抱着了。 谢景山抬手往前指了指:“你看那里。”温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推挤着这里的水穿透葫芦壁往另一边去了。 “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我们现在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你刚刚没清醒的时候上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掉下了很多石块土砾,已经将我们坠下的洞口堵死了。“他看了一眼温白,微微蹙起了眉,事到如今,是福是祸,只能拼一拼了。 温白站起身来,谢景山控制着他们的水泡小心地避开周围的小漩涡,慢慢地往底部去了。温白敛了笑意,顺着气泡边缘小心地勾画起来,坚硬的蒺藜木互相盘绕,像一个护在外围的套壳。 水泡距离底部越来越近,控制起来越发的费力,温白指挥着那圈蒺藜在外层长出长刺来,深深扎进地下,借此拖慢前进速度,谢景山冲温白抬了抬手:“过来。” 温白赶紧狗腿地过来了,一看谢景山又要拽他衣领,忙先一步抱住他师傅的腰:“师傅,我会紧紧抓住你的,你安心空出两只手就行了。” 谢景山:“……”抱就抱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谢景山没再多注意温白,专心应付起眼下的形势来,气泡已经非常靠近底部了,谢景山微微抬了抬手,气泡在原地缓慢地停了下来,与旁边被水流激起的水底暗流轻巧地碰触了一下,整个气泡壁外的蒺藜诡异的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拽住撕扯一般,下一秒倏地一下被推进狭隘的水底洞穴,起泡球翻卷着顺着蜿蜒狭长的水道向下潜行,强烈的失重感让温白下意识地抱紧了谢景山,谢景山一手压住温白的后背防止他被甩开一手紧贴着气泡壁,源源不断地将体内的真元当燃料补充进去,修复它的破损;温白摸索着抓住谢景山的手腕,这个半大的少年心里很清楚,之前连番的赶路已经将谢景山的丹田几次掏空,以谢景山的能力,虽然不是他故意招惹是非,但假使谢景山当真对他不管不顾他也无话可说,可谢景山几次救他,试问这修真界又有几位师傅能做到这种地步,如今情势危急,抱着别人对我挖心掏肺我就要肝脑涂地能出力绝不做累赘想法的温白不遗余力地抽出自己的真元不要命似的往谢景山身上堆。 谢景山在刚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崽子在干什么,心里有种温暖的安慰感——到底没白疼他,可一想到前一世温白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豁出命来救自己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石道狭窄,气泡行至尽头咔得一声卡住了,眼前是林立怪石,石峰尖锐,身后是势不可挡的水流,谢景山浑身爆出蓝光,体温瞬间降了下来,从他被温白握住的手腕开始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和青绿色,师徒两人苦苦坚持,身前的水流被强行凝成冰块,将水道硬生生撑开了一些,温白死死咬住嘴唇,胸口有什么东西烫得他烫得他浑身都疼痛起来,那些萦绕在他指尖的青绿色光斑逐渐凝聚起来,它像是上好的缎子精心编织成的纤巧手套。 龙吟雄厚,一条浑身闪着金光的长龙破浪而来,它将谢景山的气泡衔在嘴里,一爪拍碎眼前林立的巨石,顺着轰鸣的水声,昂首摆尾,几下便冲破水面,将谢景山和温白从一个不高的地方抛落下来。 谢景山落地的时候略微踉跄了一下,再看温白,整个人躺在那连手指都动不了了,他嘴角微微带着些笑意,正要走过去拉起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有些不悦地呼唤:“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孙翎与白梦桃一行人大约也是从有迷魂草的一边过来的,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几个人都有些狼狈,连最爱保持仙气范儿的白梦桃脸上都是一副掩饰不了的受了惊吓的样子,她紧紧跟在孙翎身后,甚至他们的队伍里还有几个之前并未见过的生面孔,大约是半路加进来的,只是这半路之行各怀鬼胎,内里究竟能有几分合作互惠的心意就不得而知了。 身后的金龙已经又潜入水中去了,谢景山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正站在啸龙湖边,只是这会儿他连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感觉不到了,若不是周围的景色和那条金龙,他几乎要认定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景山皱着眉过去把温白抱起来,回头看着孙翎,淡淡地问他:“有事?” 孙翎身后还跟着白梦桃,他本想着谢景山见了自己怎么着也要恭敬地跟自己这个师兄问声好,没想到他竟这么不痛不痒地,一下子就叫自己在人前丢了面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却又想着刚刚那追着出来的金龙,那金龙初看着实可怖,身上的鳞片都像是被硬拽得脱落了好些,混着血水,里面的皮肉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谢景山和温白既然能活着从这守护神兽手底跑出来,想来也是得了些好处的,他想着先哄一哄谢景山,最好能叫他亲手将那宝物奉上。 孙翎这样想着,脸上又添了几分笑意:“师弟辛苦,为兄这里有上好的灵药,你来,我与你敷上。” 谢景山瞥了孙翎一眼,孙翎手里那雪莲还是他当年去北岐山上亲手采来的,这会儿竟被孙翎拿来做自己的人情,当真可笑。 谢景山懒得理他,他怀里抱着的温白却不是个好想与的,温白一直醒着,就是使不上劲,这会儿一看师傅板着脸垂着眼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狗腿的徒弟温白怎么能忍受别人爬到自家师傅头上撒野呢?他靠在谢景山肩膀上,额头抵着他的脖颈,嗤笑了一声:“师伯是在说笑吗?” 孙翎愣了一下,温白这句不上不下的,一时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温白盯着孙翎看了一会儿,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师伯是认真的。” 孙翎整个人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气冲冲地问:“是又怎样?”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2节 “不怎样,就是师伯拿出的这些东西……“ 孙翎以为他这小孩子没见过好东西,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说:“这在本门也不过是普通物什,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吗?” “不,师伯怎么能是吃干饭的呢?”温白笑着看他身后面色不愉的白梦桃,“师伯不是吃软饭的吗?” 孙翎一听这话当即大怒,抬手就朝温白打下,温白一点也不担心,谢景山动都没动,不轻不重地在温白大腿上掐了一把,示意他适可而止,孙翎挥到一半的手就那么直愣愣地停在半路,像是有人生生在半路坳住他的手腕一样,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几下,愤愤道:“谢景山,我教训小辈,你要拦着我吗?” 谢景山依旧是那副表情:“你教训便是,我又没动。” 孙翎回头看了一眼白梦桃,他先前没少说自己有个任拿任捏的师弟,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他想要,师弟也能给弄了来。 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孙翎流水样的给白梦桃和周围的几位分发法器丹药,抢着给他们付款,花样百出地讨白梦桃欢心,只想着回去再从谢景山那里补缺掏空也就是了;但是这一会儿时间里谢景山一次次地忤逆他,他觉得自己在女人弟兄面前跌了面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白梦桃嘟着嘴,看起来也不大高兴,斜了孙翎一眼,心想着他怕也只是一副空架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又看着谢景山和温白刚刚也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心想着他们估计也没讨得什么好处。 白梦桃仗着自己是白掌门的独女,这一路又被护得最为周全,几乎没什么损耗,噌得一声抽出长剑,这剑是白掌门特地为她寻来的,剑出花落,更衬得她柔弱飘摇。 白梦桃手执长剑,站在飘飘扬扬的落花之中,剑尖直指温白:“孙翎哥哥惦念着同门情谊不好出手,如今我便来教教这小辈究竟要怎样说话。” 第7章 银霜绛珠木 白梦桃挽了几个剑花,立在原地,她心里还在估计着谢景山的实力,不敢贸然动手;谢景山依旧是那副不爱搭理的表情,他不像温白那么尖牙利齿的,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还打不打?磨磨蹭蹭的。” 谢景山这仇恨拉得稳极了,白梦桃一向是叫人捧着护着哄着的,这么多年来谁敢这样对她说话?当下小脸气得煞白,抬手举剑就往他身上刺去。 白梦桃的身周环绕着花瓣,既是保护她的法器,又能迷晃对手的视线,但是她忘了,往日里那些与她过手的又有几个敢不忌惮着白掌门实打实地与她对上,多半随随便便地糊弄过去,承让完了还要笑着称赞不愧是白仙子,剑出花落清然出尘,这让白梦桃的虚荣心极大程度的得到了满足。 但是谢景山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带着厌恶,他站在那,衣摆长衫无风自动,整个人生出一种清冽的气质来,不是白梦桃那种刻意营造出的不凡,而是青莲出水,天然雕饰的,由内而发的一种自然感。 白梦桃有些呆了,手下不自然地收了几分力。 然而谢景山想打她很久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雄厚的龙吟声,温白整个人被震得抖了一下,几乎要吐出血来。 白梦桃已经吓傻了,她看见一条巨大的金龙从湖中跃出,强劲的身躯在空中盘绕,龙鳞光耀平滑,龙爪粗壮有力,这守湖神兽积压甚重,它的鼻息几乎喷上白梦桃的身上,白梦桃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两条腿抖得像筛子,孙翎比她好一些,他强作镇定,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什么法器直往金龙脸上砸去。 金龙怒吼一声,它动作极快,孙翎还没看清究竟怎么回事,直觉得自己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狠狠抽中甩了出去,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侧过头来,看见那金龙卷了卷自己的尾巴,接着又将白梦桃抽飞出去,接着,它垂下头,铜铃一般的眼睛往下俯视着谢景山和温白,不喜不怒,长开大嘴将两人吞了下去。 白梦桃在地上滚了两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她没想到会正面对上守湖神兽,也没想到这神兽实力竟如此之强,她看得出这金龙对她并不感兴趣,不然刚刚就直接抽死她了。 可这会儿却比叫她死了更难过起来,堂堂有名的白仙子,衣服扯坏了,头发凌乱了,还在这淤泥地里滚了两圈,任她怎么打扮这会儿也是白搭,跟走街串巷的卖炭翁差不多了,偏偏她又不敢再靠近那湖,只想赶紧回玄光门才好。 孙翎扶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他是真的摔得有些很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又想到谢景山和温白刚刚被那巨兽生生活吞了下去又在心里止不住地冷笑起来。 孙翎将之前取出的雪莲扯下几瓣塞进嘴里,生生压下胸中翻涌的腥甜血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摊手道:“各位道友,大家也都看到了,实在是我那师弟出言不逊在先,并且那怪物又着实凶狠来得太快,并非我等不愿出手相救。” “时至今日,一切后果都是我那师弟谢景山咎由自取。““现如今,人既已去,多说无益。” “从今日起。”孙翎朗声道:“我六壬峰再无谢景山,再无温白。” 孙翎边说边止不住地微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心里是如此得畅快,谢景山处处比他强,从外貌到身手到财力,先前愿意顺着他也就罢了,最近谢景山的不安分让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憎恨着:我才是六壬峰的大师兄!我才是六壬峰未来的掌门!谢景山的死亡无疑是最有用的镇定剂,孙翎微笑着,他终于放心了。 呆在龙嘴里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尤其当这条龙有一口锋利洁白的好牙的时候。 不过这对温白来说都不是问题,毕竟他还窝在谢景山的怀里,呼吸之间都是谢景山身上的气息,温暖又带着些安抚的味道,叫他昏昏欲睡。 谢景山戒备着,他并不知道这金龙要做什么,偏偏它又阖着嘴,根本看不见外面,连神识都放不出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谢景山感觉这龙潜行的速度放慢了,它似乎慢慢穿过了什么东西,然后慢慢落在了地上,接着张开了嘴。 谢景山抱着温白走出来,眼前是一座小岛,这岛上尽是些珍奇的灵花仙草,有的看起来都有七八千年的药龄了,在外面有灵石都换不到,整个小岛沉寂在啸龙湖底,周围有一层半透明的罩子护着,那金龙将自己盘起来,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地,巨大的脑袋凑到谢景山面前,轻轻蹭了蹭他怀里的温白,只是它即便只是轻轻蹭也是将谢景山推了个踉跄。 温白醒了过来,有些吃惊地唤了一声师傅。 谢景山低头看他:“你也感觉到了?” 这里的灵气非常浓厚,浓厚到几乎在呼吸之间都在争先恐后地往他们身体里钻,这难免让他们有些疼痛不适,几乎让谢景山怀疑整个啸龙湖的灵气都集中在这里了。 谢景山将温白放下来,伸手拔下自己肩头的断箭,吩咐道:“啸龙湖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水中灵气尽失,想来那些怕死的玩意儿不敢陡然冒进,这几年我们先在这里修炼。” 温白应了一声,在又探过来的金龙脑袋上摸了一把,大金龙推开温白的手,往后退了些许,从嘴里吐出一块树瘤一样大疙瘩,歪着头看他。 温白把那东西捡起来看了一会儿,没认出来是什么,转身交给了谢景山。 谢景山皱着眉辨认了一会儿,这东西大概是被金龙咬过,有些许残缺,但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银霜绛珠木,传说中能肉白骨活死人的东西,哪怕只是指甲大小的薄片也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 谢景山给温白介绍了一下,温白边点头边看,突然咦了一声,他拿过那个木疙瘩又看了看,从一道裂缝里抠出一个小小的蒺藜刺:“师傅,这东西……难道是我们刚刚打的那个成精了得藤蔓?” 大金龙在旁边晃晃脑袋,有些愉悦地轻哮一声。 温白把这东西又还给谢景山,谢景山摆摆手:“你收着吧。”他是无所谓,肉不肉白骨值不值钱,在他眼里都没什么意义。 温白执意又把它塞给谢景山:“此物过于贵重,还是师傅收着好了。” 谢景山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接了过来,如果温白需要的话他也还会拿出来给他,只是徒弟这份心意他领了。 杂事处理暂时告一段落,师徒两人挑了个背山面水的位置,双双坐下入定,一心一意地修炼起来,大金龙盘在一边,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十年后,啸龙湖中隐藏的小岛上一条金龙从水中钻出,紧接着那湖中湖唰得一下从外到内都凝成了冰,被冻得结结实实的,接着冰冻的湖面微微抖动起来,像是湖底有什么东西似的,下一瞬张牙舞爪的多刺植物带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火花将冰面劈开,哄得一声炸得七零八落,漫天冰渣细细簌簌地飘落下来,竟像下雪了一般。 温白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在谢景山身前跪下笑道:“恭喜师傅,已经是元婴修士了。” 谢景山抬眼,眼前的青年已经长大了不少,变得棱角分明眉眼深邃,宽肩窄腰,甚至比前一世更加英气俊朗,他嘴角带着点笑意,在自家长大的崽子头上摸了摸:“不错,长大了。” 谢景山欣赏完自家崽子的皮囊,又板起脸来做出一副严师的样子来,伸手扣住温白的手腕。 温白现在已经不觉得谢景山气息寒凉了,他甚至主动引导着谢景山的气息在自己体内走了一圈,让自己全身都被那种叫他安心舒适的气息沾染一遍。 谢景山收了手站起身来:“你修炼得倒是快,已经结丹了。”他主动退开几丈远,冲温白抬了抬手,“叫我看看,你是不是空有个花架子。” 温白苦笑了一下,自己现在再怎么也从谢景山那里讨不得好处去的,谢景山哪里是要看看他是不是花架子,只怕是想在他这个皮糙肉厚的徒弟身上试试自己元婴期修士的能力。 但是,作为一个好徒弟,师傅有需求,舍我其谁! 温白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自己周围竖起一道荆棘墙,然后下一秒谢景山的冰山就从天而降,直接从他头上砸下来,温白不敢硬抗,侧身避开,还未行两步又是一座冰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谢景山手下不停,温白被五块冰山围得有些狼狈,往后一仰,手下的荆棘猛然抽长,将最小的一块冰狠狠推了出去,那冰块行至谢景山身前,刚触及他的衣角,猛地噼里啪啦地闪着蓝紫色的光亮,放出电来。 谢景山收了手,温白小心仔细地控制着,这点电花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 谢景山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不错,我们可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饭吃太早了,半夜饿得不行疯狂地想吃肉,傻阳听说了以后非常迅速给我发了两部18x本子……也是真爱= = 第8章 伏山 这回去也不是说走就走的,温白看着这岛上的格式珍惜草药土石发起了愁,这些东西要怎么带走?留在这里肯定是不安全的,难不成挖出来放在储物袋里?先不说耗时耗力,这每种草叶花朵都有不同的成熟季节、采摘方式、储存方法,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 谢景山靠在一块石头山眯着眼睛看自己长大的崽子,如今温白长开了比小时候更加耐看,也许是这一世这十年一直呆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整个人比前一世都丰腴了些,不同于先前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讨生活,整个人透着股暴戾,如今的温白整个人气质透着温和,大约也有他主木系灵根的原因,眼前的青年谦和温润,细腻得像一块玉石,尤其那双眼睛,勾人得很。 谢景山咂咂嘴,他对前一世的温白了解得实在太少,也不知道他可曾娶亲生子,若是有的话自己日后自然帮着早日撮合,若是没有,那自己这一世自当给他寻个更好的。 温白是不知道他师傅这些想法的,他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好主意来,本想问问谢景山的意思,一扭头看他两眼放空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吧,还是得自己来琢磨,他想要什么,他师傅只负责给,给不了的想办法给,没办法的暴力给。 温白看着谢景山扑簌扑簌的眼睫毛,心里叹了一声自家师傅连发呆都这么好看,又转头去继续自己想办法。 大金龙从水里钻出来晃了晃脑袋,甩了温白一身水,它有些愉悦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趴在温白面前,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 温白顺手在大金龙鼻子上摸了摸,大金龙冲他喷了喷气,硕大的脑袋往他怀里凑,将他揣在怀里的那个白色玉石碰了出来。 这玉石被谢景山钻了个孔拴上红绳给他牢牢地系脖子上了,要他保证不乱拿出来,若是将来要送媳妇一定要先跟他说明。 温白不知道谢景山怎么对这么块没什么大用的石头这么上心,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他身前保证了。 此刻这莹白的玉石正散出一些柔和的光来,带着点温暖的金黄色,波澜起伏,像秋风里温柔的麦浪。 大金龙长嘶一声,游龙惊鸿,化作一道金光穿过温白的身体,消散弥漫了。 整个小岛像是受到了一种默然的召唤,像是消失在阳光下的晨雾,逐渐黯淡下去,消失不见了。 温白觉得自己胸口变得火热,像毛笔沾着滚烫的朱砂在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什么,他一把扯开衣襟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胸口赫然多了一道金色的龙纹。 谢景山游过来,食指在龙纹上划过,隐隐感到一丝排斥,皱着眉头看向温白:“有没有不舒服?” 温白的心脏跳得极快,恨不得冲破那层阻拦实打实地贴上谢景山的指尖才好,他有些慌乱又有些迷茫,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叫他不安,他赶忙又把衣服理好束上腰带,恭敬道:“徒儿并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神识之内多了些东西,想来那小岛和金龙已被徒儿收入体内,想要之时召唤即可。” 谢景山看这崽子一边老老实实地回话,一边又别扭地躲开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再看看崽子的身高外貌,恍然大悟,又有些遗憾:终究是长大了,没小时候跟自己亲了。 哎,也罢,等他娶了亲生了子自己的任务也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自己云游四方还不是一个人?总不能陪他一辈子的。 谢景山笑自己被这些年有人陪伴的温度蒙了心窍,前一世孙翎假意给他这种温度他就赔了命进去,现如今又要在老坑里栽跟头不成吗?谢景山啊,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白试了几次,将大金龙重新招了出来,这家伙除了出去太惹人注目之外,倒实在是个不错的代步工具,能攻能防还会卖萌。 温白在龙头站稳之后伸手拉谢景山,谢景山没拉,直接翻身上去。温白收了手,抬手在龙角上轻拍两下,金龙会意,冲破水面,直指苍穹。 温白在一个不偏也并不十分喧闹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在谢景山给宅子周围设禁制的时候表示自己想出去溜达溜达,谢景山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自己手下的工作。 温白有点闹不清谢景山怎么突然有些变了,心里有些莫名地焦躁,他往繁华的街道里走去,这十年并不是很长但也并不是很短,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变化,新老势力更迭,他要先弄清楚,别的不说,至少孙翎和白梦桃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温言心,不知道她现在…… 温白还在走神,突然觉得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他回过头,看见身后一个酒家的柱子边依着一个年轻人,这人戴着兜帽,只露出半截鼻子和下巴,尽管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却依旧能从他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线条推测出这人大概有张不错的面皮。 这人发现温白看向自己,冲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温白装作没看懂的样子,转头就走。边走边腹诽,谁啊这是…… 那人看温白转身走了顿时有些惊愕,快步走上来一把拉住他,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调子低声道:“你跟我走一趟。” 温白想都没想,手指微动唰得一下从地里钻出带刺的荆棘,一下子钩住了这人的双脚,他懒得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纠缠,转身就跑,那人见温白几下就要没了影子,急得一下甩出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柔滑得像丝绸,却沾在身上就甩不掉,几下将他捆了个牢牢靠靠。 温白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如今被束住,越挣越紧,索性不动了,看那人想做什么。 那人几下扯脱了纠结在自己裤脚的多刺植物,松了口气,走到温白面前,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看。 温白:“……?”怎么回事? 那人把温白半拖半抱地拽到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温白一看这阵势不太对啊,偏偏这绳子实在奇怪得紧,叫他连真气都提不起来,他看那人抽出个麻袋,心一横,哼唧着说:“哎哟,不行了,我胸口疼……”他边说边往地上躺,还装模作样地抽抽了两下。 那人嘴角抽了两下,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有些不耐烦地抓住温白的肩膀,一手在他胸口随意拍了一下:“你胸口怎么……” 温白挑着眼角看他,笑得贼灿烂:“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能动了?” 金色的龙纹闪耀,威压逼的那人几乎要倒下,温白察觉到那绕在自己身上的绳子逐渐松散开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一拳砸中这人的腹部,看他慢慢倒在地上,一手扯掉他的兜帽,看见他从额角到耳垂的花纹愣了一下:“你是个魔修?” 温白皱着眉,他并不想胡乱招惹是非,眼前的魔修显然是个大麻烦,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有些犹豫,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人收拾干净。 “喂!“那人在身后喊他,“温言心的弟弟,你站住!” 温白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叫我什么?” “我叫伏山。“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地腹部,抽了一口冷气,“真是跟你姐姐一样,什么都还没说清楚呢就动手。” 说真的,伏山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不像谢景山的那种精致,而是带着股张狂的硬朗线条,眉眼深邃,瞳仁带着些魔修特有的异色,脸上那些暗色的花纹倒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风情。 伏山叹了口气:“你跟我走一趟,这里不安全。”他又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往墙上极快地敲了几块石砖,转过身来露出个幽暗的洞口,抬手冲温白做了个请的动作。 温白快速地从随身储物袋里挑出几个简单便捷的护身法器,跟着伏山走了进去。 “你别太担心。“伏山不知从哪抽出个灯笼在前面挑着,那灯笼闪着绿光,像个长得太过放肆的青椒。 “你姐姐温言心现在还好,并且,实话告诉你,是她叫我来请你的。” “她叫你来请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你在这,她知道你在这。”伏山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你在这,你感兴趣可以去问她。至于怎么认出你来……很简单,你们姐弟俩长得挺像。”他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性格也是一样的烂。” 温言心是长女,温白又总是被关在家里,所以免不得叫她脾气有些强硬,要说跟温白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俩人都看起来温温和和恬恬静静的,内里都倔得跟头牛似的,又都不肯吃亏,这直接导致两个人小时候不对盘总打架,打架的结果通常是以温老爷子祭出长扁担追着温白满院子跑以及温言心哭哭啼啼地去后院劈完柴火烧完饭为代价,两个人指天画地握手言和。 然而再怎么说这些事情都抵不住血脉里的一种东西,这种东西玄妙又奇特,它能叫姐弟俩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互相扶持着生存下去,也能让他们千里之外发现冥冥之中的羁绊,身远万里,互相挂牵。 第9章 温言心 温白以为伏山会带他去一些相对隐秘的场所,或者在地下,或者是个偏僻的院子,再不济也是个饭店茶馆之类的地方,所以伏山打开门带他走进去的时候温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红艳艳的灯笼高高的挂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脂粉香气,三五成群的姑娘或坐或站,聊天侃地的有,饮酒作诗的有,耍牌掷骰的也有,她们大概对伏山很熟悉,看他过来都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行礼,对他身后的温白探来好奇的目光。 温白有些恍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踏进勾栏院,还是来找姐姐,这让他不得不担心,他一把拽住伏山,伏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做了个叫他安心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一个穿着薄荷绿的裙子的姑娘笑盈盈地走过来,在温白脸上捏了一把,打趣道:“老板娘那里招来的这小鲜笋?还是个雏儿吧?咱们这儿不是天不黑不开张的吗?” 伏山有些无奈:“别闹了,怎么都开始寻我的开心了?言心呢?” 薄荷绿掩着嘴笑了一阵:“温老板在楼上呢,快去快去,这小鲜笋送得晚了可不要打断你的腿?” 伏山不再搭理她,带着温白往前走,穿过长廊踱过水榭,迈过门槛行过天井,在一栋朱红色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抬手在墙上跳跃着以特定的调子扣了几下,那门应声而开,里面又是几样子温白从未见过的关卡,他一边跟着伏山往里走一边问:“这些东西如果我强行打掉会怎么样?” “整个房间会被强制锁起来,你攻击的大部分力量会反弹回去,温言心会在这段时间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温白有些惊讶:“这些东西我都没有遇见过。” “当然。“伏山有些骄傲地回头笑笑,“这些都是我做的,它们与我之间存在很强的感应,一旦这里出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传送过来,帮助言心拖延时间。” 伏山停下脚步,打开最后一道门,脚步放得很轻,缓缓往前走。 这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里面温暖如春,芳草遍地,溪流清澈,周围有些温和的动物。不远处有一栋小房子,房子旁边有一棵桃树。 温白眼眶有些酸,十几年前,那个小村子里,他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他家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 桃树下坐着一个粉色衣服的女子,她察觉到有人来了,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一张与温白有几分相像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你长大了。” 温言心冲温白轻轻招手:“你过来,我好好看看你。” 温白在他姐姐身前蹲下,嗓音有些哽咽:“姐。” 温言心眼眶也湿了,她抬手捧住温白的脸,然后狠狠糊了他一巴掌:“小比崽子!这些年都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老娘担心得要死要活的吗!” 温白捂着脸愣在原地,伏山扶着额头转过身去不忍心看。 温言心心情好了些,站起来掸了掸裙子:“去屋里坐着吧,我这儿给你备着蜂蜜牛乳糕呢。” 温白颠颠地跟了进去,这蜂蜜牛乳糕他小时候最爱吃,就是做起来特别费事。 小孩子爱点甜食,日日盼着娘亲什么时候过了农忙能做一点儿,现在品着也就能琢磨出一点儿当时的味儿来,那火候不好掌握,稍微过了点儿味道就发苦,咬在嘴里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滋味儿。 温言心看温白吃得狼吞虎咽的,她笑着给他倒茶,抬手偷偷抹掉眼角的泪花。 “这些年还好吗?”温言心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那个人还好吗?” 温白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时候是你?” 温言心点点头:“也是碰巧遇着你们,当时我也实在没办法,射了她一箭。”她抿着嘴笑起来,“从身影看是个美人。” 温言心想起谢景山那张脸,点头道:“是挺好看的,他是我师傅。”他将这些年自从和温言心分别之后的事情讲了讲。 温言心垂着眼睛,这姑娘对他弟弟倒是真的上心真的好,就是这脾气有点暴躁啊。她瞥了一眼自己这个脾气婆婆妈妈的弟弟,小时候连打架都得事先琢磨两三天仔细地部署一翻,也是烦人烦得不行。 温言心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给我看看?” 温白也觉得自己是该介绍姐姐和师傅认识认识,毕竟这两个是现在对他最好的人了,也就答应道:“我回去问问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温言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居然不能现在定日子,还要回去请示,看来自己这个蠢弟弟被吃得死死的,一时有些不满道:“你这样不行啊,总不能时时顺着她,这是要宠坏了的,以后她脾气会越来越暴躁。” 温白想了想觉得温言心说得很在理,马上问她:“是的是的,他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爱搭理我了,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言心皱着眉细细问了温白一些细节,在听到那个“姑娘”修为比温白高很多但是从不嫌弃他,缺钱给钱缺药给药缺法器给法器,自家种的金莲子,徒弟用得上,给!九死一生得来的啸龙湖水,徒弟用得上,给!的时候,心想着自家这弟弟倒是傻人有傻福,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地被包养着了。 温言心老神在在地放下茶杯,拿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教育温白:“弟弟啊,你这样不行,你虽然对她很敬重,她是你师傅,这没错,但是她想要的绝不仅仅是这样,就拿我来说,我要是她的话没抽死你都是客气的了,不肯搭理你算什么呢?” 温白有些愕然,赶紧请教道:“那我要怎么办?” “宠她!你给我往死里腻歪!把你这婆妈的性格发挥到极致!这么好的一个人,你要是给不明不白的给弄丢了,你姐我可第一个饶不了你啊。“温言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看她也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不然哪里能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我看她这架势真是为了你命都不要了。” 温言心后面说什么温白都没听到了,他被这一句震得有点蒙:“姐,你说他爱我?是我理解的那个爱吗?” 温言心气得上去拧他的耳朵:“我说她好好的怎么不肯搭理你,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爱你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她对你这么好图什么?你说说你有什么?一穷二白的,图你这张脸?你这张脸再好看连看这么多年也腻死人了好吧?” 温白愣愣地坐在那,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拨开云雾见青天,为什么谢景山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谢景山一次次地救他。 原来谢景山对他是这样的感情。 那自己呢?自己喜欢谢景山吗? 温白想了想以后跟谢景山牵手亲吻的场景,居然觉得意外的有些期待。 温言心抬手在他耳垂上使劲拧了一把:“笑,还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简直丢人现眼!” 温白依旧一个劲儿地傻笑,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换了个话题:“姐,你这些年怎么过的,你还没跟我说呢。” 温言心耸了耸肩,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当年跟你走散之后我被卖进了炉鼎楼,后来设法逃脱,却也因此得罪了玄光门,后来我去查了一翻,发现白梦桃跟孙翎勾搭在一起的事情,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你们被吞下去,没想到你竟因祸得福了。” 她抿着嘴笑了一下,摇摇头:“但是玄光门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他们一遍遍地追查我,动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力财力,跟条恶狗似的穷追不舍,非要置我于死地。” “七年前吧,终究是防不胜防,着了他们的道儿了,是伏山路过把我救回来的。“温言心挽起自己一边的袖子把细瘦的手腕伸在温白面前,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与不干:“我的修为全毁了,此生不得再修真,这些年,也是有些艰难。” 温白在她手腕上搭了一下,皱眉道:“你……” “是的。“温言心垂下眼,“我堕魔了。” 站在门口的伏山往里面瞥了一眼,微微攥紧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温言心手指有些抖:“阿白,你怪我吗?我知道修真之人大多不齿与魔修有联系,我也想远远的看着你,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 “别说了!”温白站起身来,紧紧握住温言心的手:“我根本不在乎你修什么,我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活着!” 他有些暴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以前不是一直很直率的吗?我听话的时候给顿好的吃,不听话了狠狠打一顿,哪里要这样瞻前顾后的。” 温言心噗得一声笑了起来,安静了一会儿,抬手示意温白坐下,又伸出手腕:“我已经时日不多了,这些年我到底也积攒了些底子,过两日你将那人带来,我细细与你们说。” 温白握住她的手腕,试着往里探入一些真气,还未行出手臂,温言心已经疼得脸色煞白。 温白皱着眉收了手,温言心如今经脉尽碎,他不知道这些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这些年有些艰难”便带过了。 温言心拍拍他的手背,从怀里抽出一个精巧的挂件,材质形状几乎与温白那个一模一样:“别担心。”她说,“这东西还续着我的命呢,我们的仇都没报完,我们的好日子都没开始,我哪里舍得去死呢?” 温白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第10章 弟妹 谢景山觉得温白自从回来就有些不对,整个人神情恍惚的,他弄完了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看看他家崽子怎么了,刚刚靠近了一些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儿,再看温白,垂着眼睛低着头,耳垂上还莫名地红了一块,顿时有点冒火:“温白,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温白摇摇头:“没去哪,就随便走走。”他想探探谢景山的口风,试探着问,“师傅,你对魔修……怎么看?” 谢景山一想到前一世孙翎和白梦桃勾结魔道中人加害自己的场景就恼怒起来,当即冷哼了一声:“怎么看?我喜欢站着看他们死在我脚下。” 对话结束,没有然后了。 温白心里发愁。 谢景山在自家崽子身前站定,低头看他:“你遇着魔修了?” 温白还在犹豫。 谢景山莫名地暴躁起来了,这个长大的崽子不再像以前那么爱粘着自己、什么都跟自己说了;他出去了一趟,去了哪,不知道,一身腻人的脂粉味儿底下掩着魔修特有的气息,他的脸上,下巴上,甚至胸口上;他吃了自己并不熟悉的东西,喝了自己陌生的茶水,见了自己不认识的人;他见着繁华了,说不定还温软在怀溺死在那温柔乡之中。 谢景山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叫他慌张,他觉得自己该好好冷静一下,抿了抿嘴转身就要走。 温白看得出谢景山不太对,抬手扶住他:“师傅,你怎么了?” “让开!“谢景山挥开他,“离我远点。” 谢景山焦躁地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回过头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温白心里一凛,这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说不准,可是温言心拖不起了,他忙往前拽住谢景山的袖子,有些着急地问:“师傅,那银霜绛珠木能给我一些吗?” 银霜绛珠木,据说能肉白骨活死人的东西,也是在啸龙湖底几乎要了命的东西。 谢景山脸上阴沉得几乎要结冰了,他想不出究竟是个怎样的魔修,竟能哄得这傻东西来问自己讨要银霜绛珠木,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轻笑了一下:“你要把这东西拿给谁给你今天见的那个人吗?” 温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很好。”谢景山一甩袖子,“我跟你一起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温白还想再说什么,谢景山已经没影儿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一样的东西,跟温言心确认了时间和地点,几下将它折成一只飞鹤,看它化了形飞走了。 温言心没想到温白这么快就跟她联系了,想来这弟妹实在是个火爆的性子,她一边打发伏山去接人,一边想着不能叫弟妹看扁了去,也就细细画了妆容,温婉端庄地坐在那儿等着。 温白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件事,谢景山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他琢磨着明明白白地把温言心这事儿跟他说清楚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万一还是调和不了矛盾到时候再想办法,谁知道整个下午谢景山都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直到傍晚金乌西坠的时候才板着脸出来,出来了也是一言不发,连看都不肯看温白一眼。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伏山到了,他提着一盏灯笼,驾着一辆马车,紫檀木鎏金,银钉锦盖,拉车的马健壮俊猛,他与温白打了招呼,看见他身后的谢景山有些愣住了,微微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解,但他终究没问什么。 谢景山在马车驶进勾栏院的时候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伏山引着他们下车,这次温言心并没有呆在那个独立空间里,而是在主楼上的一个房间内。 谢景山一进房间就发现这屋子里有很多禁制,它们将房间隐藏得很好,以至于在外面几乎察觉不到屋内有人,更奇怪的是这里的很多禁制他居然都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温白还在门口与伏山说着什么,谢景山已经走到了房中央。 房间中间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支雕花白玉瓶,瓶内插着几只含苞的红粉芍药,矮几旁边架着一顶精巧的兽脑熏香炉,烟烟袅袅的,带着点橘子的清甜气息。 地上堆着很多软垫,一名穿着水色长裙的女子正在案几前俯首写着什么,她写完最后一段,抬起头来,大概是想冲谢景山笑一笑,但是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又变得有些古怪。 谢景山看着她明艳的脸也微微皱起了眉,这张与温白有几分相似的脸叫他想起了一个叫“夫妻相”的古怪词语,平心而论,这姑娘着实漂亮,气质干净利落,只是隐约有些颓败的气息,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感。 他能猜到,温白大概就是为了这个人才来跟他讨要银霜绛珠木,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大舒服。 温言心看着谢景山也觉得不太对,温白跟她说得清楚,要带自己的师傅一同前来。她看了看谢景山,又往门口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自己预想之中的那个曼妙女子,她心疑自己看走了眼,又重新看了看谢景山,眼前这人身材修长,面容白净,五官精致,着实叫人挪不开眼,可这凸起的喉结和平板的上半身怎么看都改变不了他身为一个男修的事实。 难道又突然出了变故?温白的师傅临时有事没来换了这个人? 温言心微微笑着冲他扬手:“请坐吧。” 谢景山在她对面坐下了。 温言心笑着给他递了一杯茶:“还不知道你是……” 谢景山说:“我是谢景山。” 温言心一口茶喷了出来,谢景山不是温白的师傅吗?不是那个曼妙的女子吗?打住,她当年其实也只看见了一个背影,所以曼妙不曼妙并不清楚,但是,谢景山不是个女子吗! 温言心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失礼了,你是说,你是那个谢景山?温白的师傅谢景山” 谢景山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哪个谢景山?” 温言心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再细看对面这人,这衣服,这容貌,似乎都说得过去,她伸手握住谢景山的手腕,想探探他的修为,还未碰到衣角就被狠狠挥开。 即便普通的修身之人也不会叫人轻易扣住自己的脉门,更何况谢景山本也不喜欢别人碰他,当即站起身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温白还在门口跟伏山说话,还未说两句伏山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往里跑,温白吓了一跳,跟着往里一看看见了谢景山推开温言心的一幕。 伏山接住温言心,两只眼睛死死盯住谢景山,像一头凶狠的狼;谢景山冷眼瞧着他,面无表情的,手底已经浮出了一层莹蓝的光。 温白一个头两个大,他急忙跑过来,拦在两个人中间赔笑道:“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嘛!” 伏山不肯让步,温白只好去晃谢景山的袖子:“师傅……” 谢景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还是率先收了手。 温言心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抬手招温白过去,低声问:“你上回跟我说的师傅呢?” 温白说:“这就是啊。” 温言心表情又有些奇怪了:“这个男的?” 温白不明所以:“对啊。” 谢景山看见那女魔修只招了招手自家崽子就屁颠颠地跑了过去,心里愈加烦闷,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着了心魔,想着自己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冷笑一声叫住温白:“你不是要这个吗?”他抬手把银霜绛珠木扔给他,“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温白上去拉住谢景山:“师傅,师傅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急事,不耽误你们交流感情。“ 温白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耽误我们交流感情啊,师傅,你再等我一会儿吧,那宅子里徒儿还未收拾好,怕你回去住不舒坦,等徒儿跟你一起回去好吗?” 温言心好不容易从弟妹是个男人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一下就听到温白这么愚蠢的话,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狍子弟弟,笑着站起身来:“弟妹是不是跟我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就此说开了?” 谢景山慢慢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你叫我什么?” 温言心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给温白挖了个大坑…… 温白还没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他依旧拉住谢景山,高兴地向他介绍:“师傅,这是我姐姐温言心,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你还记得吗?” 谢景山看看温白再看看温言心,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还是板着脸,耳根却有些红了,他心里觉得有些抱歉,低声问温白:“你没跟我说过你姐姐堕魔了。” 温白有些无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师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魔修有这么大的敌意,但是我姐她绝不是坏人。” 温言心笑着抬了抬手:“现在我们能坐下好好谈谈了吗?” 谢景山叹了口气,一侧头看见温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翘了翘嘴角:“当然,不过你先解释一下刚刚叫我弟妹是怎么回事。” 第11章 温言心的计划 说真的,温言心挺体恤她这个小时候关在家里长大了苍蝇似的到处欢快扑腾的弟弟,为了防止进一步出现内乱,立刻岔开话题,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说明了自己修魔的原因。 谢景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言心大力拍了拍温白的肩膀:“这十年我也积攒了一些底子。”她把刚刚写好的那几份纸推到谢景山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列着一些产业,从布庄首饰这样的明面捞财到勾栏院茶楼馆这样的暗庄布置,零零散散倒也不少。 “消息不灵通我早就给抓走了。“温言心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一直呆在这里除了這儿的浓厚脂粉味儿能遮掩我和伏山的气息,还有就是……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能接触到上位者而把嫌疑度降到最低呢?” 谢景山翻了几眼那一沓纸,兴趣了了,他不缺钱财傍身,自己的徒弟自己会养,不需要麻烦温言心,只问道:“那伏山呢,这个魔修什么来历?” 伏山皱了皱眉,脸上显出微微的厌恶,还是耐着性子说:“跟我大哥起了龃龉,被逐出门了。” 温白对魔修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随口问了一句:“你大哥是谁?” “无恨门的左宿。” 谢景山手下无意识地攥紧了杯子,这个左宿正是前一世与孙翎互相勾结的魔修,他指尖冰凉,胸中血气翻涌,恨不得即刻便冲出去将那些人一一手刃,他手下止不住地用力,直到听见温白叫他名字的声音。 温白觉得这一天实在过得跌宕起伏,刚刚伏山说完话谢景山就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啪得一声把杯子都捏碎了,自己怕那些细碎的瓷片扎进他的掌心,忙握住他的手,接着他师傅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好像要将他的手腕捏碎似的。 谢景山回过神来,指尖轻轻划过温白红肿的手腕,带着股寒凉的水汽,叫温白很受用。 温言心对温白是不设防的,连带着对温白不设防的谢景山也不设防,接过了话头说:“左宿与伏山是同父异母,之前无恨门老门主意外失踪,伏山不想跟他哥争门主之位,准备带着母亲离开,谁知左宿依旧不依不饶,非得斩草除根……说起来,伏山的母亲才是主妻,左宿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罢了。”她抬手在伏山脑袋上摸了摸,眼神温柔地像在看一只迷路的幼犬。 温言心托着下巴,对温白说:“小厨房炖了你喜欢吃的牛肉,你去瞧瞧好了没。” 温白不知道温言心要支开自己干什么,不大情愿地说:“我又不认识路。” 温言心在伏山肩膀上拍了一把:“你带他去。” 伏山:“……” 两个人不大乐意地出去以后,温言心笑着看向谢景山:“左宿与孙翎和白梦桃都有勾结,我觉得我们会很有话说,你觉得呢?” 谢景山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扣了叩桌子。 温言心继续说:“你们不在的这十年里,你们被孙翎逐出六壬峰,巧得很,我手底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修真门派,叫白羽宗。”她抬手把一块精巧的牌子抛给谢景山,“我都这么费心尽力地给温白铺路了,你还不肯相信我吗?等我行将就木的那一天,这些都是温白的。别跟我说你看不上我这点东西,那是我亲弟弟,我乐意,他愿意相信你跟着你那是他的事儿,我这儿得给他留好退路。” 谢景山接住那块牌子,一个行动不便的女魔修,竟然是修真门派的掌门,也是挺讽刺的。他将那调动全宗的牌子在指尖转了几个来回,低声问:“你的目的呢?你拿这个跟我换什么?” 温言心沉默了一下,缓声道:“谢景山,哪天你不愿意要他了,就把他还给我。” 谢景山轻轻笑了一声:“你大概搞错了,保护他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他勾了一下嘴角,微微歪过头,难得显出几分天真,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不可闻,“是我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谢景山把那块牌子摊在手里:“我会给他的。” 肉香弥漫,温白捧着一个白瓷大碗进来,里面装着刚刚出锅的牛肉,炖得软烂靡香,筋皮入口即化,他搓着被烫红的指尖笑得像一朵油菜花,伏山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手,他身后还跟着之前温白见过的穿着薄荷绿裙子的姑娘。 温言心抬手示意那个姑娘过来,介绍道:“这是千面薄荷,白羽宗现在明面上的宗主,元婴期修士。” 薄荷清了清嗓子向大家问好,清朗的男声把温白唬得一愣一愣的,薄荷冲他眨了眨眼睛。 温白拿出银霜绛珠木递给温言心:“你看看这个,这个能缓和你的病情吗?我那个空间里还有好些珍奇草药,你要不要进去修养一段时间?” 温言心笑嘻嘻地接过去,也不跟他客气:“好啊,我修养的这段时间还有别的事情要麻烦你,你可小心点儿别死了,不然还得拉着我垫背。” 温白问她:“要做什么?” 温言心取出一颗珠子递给他:“你可知白梦桃那把剑是怎样得来的?玄光门有一名器甲师,但他其实并不足够锻出神器,真正玄妙的地方,还是那里的一口井,他们将器甲模子掷如井中,与井中之物产生共鸣,天生地养,日月之气长出来的。白梦桃那把剑不过是个实验品,而且是个糟糕的实验品。” 温白已经猜到温言心要他做什么了,他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玄光门有这么好的东西,岂不是早就神兵泛滥了?” 温言心摇头:“这井三千年一开,平日里都是干涸的,只有三千年过后的第一个月食之夜,在月亮变红之时将珠子抛下才行。半个月之后,正好是第二次时机。” 第一次时机当然是指出了白梦桃那把剑的时候。 温白皱了皱眉:“玄光门有大乘期的长老坐镇,这么大的事情,想来困难,况且,现在就与玄光门对立起来,是不是还是为时过早?”他看了一眼谢景山,自家师傅依旧是那副谁挡杀谁的表情,天地无惧的。 温言心抿了一下嘴角:“我知道。薄荷会和你们一起去,我还会给你们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器,这件事,我们只能智取,不强攻。”她挑眉看向温白,“发挥你长处的时候到了,你尽可以往死里婆妈墨迹。” 温白:“……” 温言心取出一份地图摊开,示意温白仔细看:“薄荷会带你们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进去,那里有一个内应会带你们走水路绕过第一批逻巡,进入主殿需要两块紫玉钥匙,这两块钥匙分别由两名金丹期修士看管,你们取得钥匙以后可以开启殿门,但是看守这道门的可能是个元婴期修士,薄荷会把你们分别化成之前两个保管钥匙的修士模样,并且我会给你们一道特殊法器,可以混肴门禁的辨识度,帮你们混进去。” “接下来这一步有些困难,殿内有一百零八名守殿将,这群人有些难缠,并且你们在与他们纠缠的时候不能惊动外面,不然就难以脱身了。““你们可以留一个活口,逼问他最后的守井者在什么地方。这个守井者是个分神期的修士,你们切记切记,万分小心。” 温白皱了皱眉:“差一级都是实力碾压性的,这分神期与元婴期差了两级,便是师傅和薄荷一起上也困难得很,你有别的办法吗?” 温言心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只要有爱好,这点爱好就能致命。好巧不巧,这名分神期的修士喜欢豢养炉鼎,只是他手段残忍,落入他手下的炉鼎也是凶多吉少,很多炉鼎楼心里并不大愿意与他做生意,又碍于他身份敢怒不敢言……薄荷,你该知道他的喜好。” 薄荷低头应了一声。 “薄荷会帮你们拖延时间,温白你和你师傅尽快潜入木合殿,在玄光门的人到来之前锁住整个殿堂,看准时机将这枚珠子掷入井中。“温言心摊了摊手:“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薄荷去拖住最强的那个……在这个时候我们锁上了门,那他怎么进来?” “我不进去。”薄荷冲温白笑了笑,“一旦确定你们进去我立刻想办法脱身,万一我脱身失败,你们也不需要管我,继续做你们的就可以了。” 温白:“……好吧你很有自我牺牲精神,我们到时候再讨论这个,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一旦我们锁上那个什么木盒子。” “木合殿。”谢景山插了一句。 “是的,木合殿,一旦我们锁上它,连玄光门大乘期的修士都要惊动了吧?即便我们能脱身以后也是要被追杀到死的吧?“温言心笑得眼角弯弯的:“我能提供的都已经提供给你了,我相信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她边说边看向谢景山,冲他挑了挑眉。 温白:“……” 温言心这句话并不是很难理解,温白看着伏山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温言心大概是要借刀杀人。 接下来几个人又确认了一些细节问题,聊了些家常,伏山教了温白一些自制法器的用法,看着温言心精神已经不济,半睡半醒地靠在那里,也就与几人道了别,温白把温言心和伏山封进了金龙的空间里,薄荷安排两个人去房里休息不提。 第12章 坠月之井(1) 不得不说,薄荷是个全方位人才,尽管事物繁杂冗乱多如牛毛,他依旧八面玲珑应付得如鱼得水,不求事事完美无缺,总归是妥当无误的。 温白很快跟薄荷混熟了,他抱着一坛桂花酿冲薄荷咂咂嘴:“你这不化妆整张脸还是很清秀的。” 薄荷冲他挑挑眉:“化妆了难道就貌似无盐了吗?” “化妆了你依旧是楼里的头牌。”温白腾出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先走了啊,回见。” 薄荷反手拽住温白的袖子,勾起嘴角笑道:“月色正好,干脆我陪你喝一杯?” “不了。”温白冲他摆摆手,“我这酒不是喝的,师傅说他没吃过酒酿圆子羹,我做给他尝尝。” “这样啊。“薄荷松了手,“那你去吧,我不打扰了。” 温白冲他点点头,脚底抹油走得飞快,他没看见,薄荷站在那棵甜得腻人的丹桂树下微微蹙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丹桂落在地上,踩一路寂寞的香。 半个月后,三人乘马车来到了玄光门山脚下。 玄光门背山面水,易守难攻,风景如画。 薄荷带着温白和谢景山绕小路走到半山腰,七转八转地拐进一个小院子,这院子里还晾洗着好些衣服,大概是那些做扫洒的门仆住的地方。 乌金西坠,整个院子里都染着温黄柔和的光。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3节 温白这半个月整日黏着谢景山,谢景山任他黏着,只是三五不时地拉他到院子里“试炼”一翻,温白心里叫苦不迭,面上还得笑嘻嘻地表现出一副师傅求虐的样儿,他也试过跟谢景山商量能不能下手轻点,结果当天晚上温白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谢景山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说:你这么弱,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弟子。 温白泪流满面,心想着师傅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指望我这个金丹期的能追着你这个元婴期的打不成吗? 薄荷作为温白唯一能接触到的第三方,自然偶尔也听温白吐吐苦水。 薄荷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许他根本没空搭理温白,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只被温白每天吃过晚饭边跟他洗碗边在一边谢景山长谢景山短的念叨,念叨得多了薄荷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也是元婴期,要不我每天抽出点时间陪你练练,我下手不狠。” 温白其实也就是随口说说,他并没有见过薄荷出手,心想着多个人过过手也不是坏事儿,乐呵呵地回去把这件事跟谢景山说了,结果第二天温白下不了床了,薄荷在第二天晚上去看他,温白一副丹田内修为干涸的样子半死不活地告诉他:“我错了,我昨天不该乱说,其实我师傅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薄荷:“……” 在谢景山高强度的训练下,温白的实力大幅度提升,虽说距离再进一阶还差着一段距离,但比起之前实在是强了不止半点,比如现在,他已经可以在最小的影响范围内散开神识,感应到这院子里有个女修而不惊动她。 薄荷走上前,在门上轻叩了几下,门后安静了一会儿,也传来了几声迟疑地叩门声,薄荷翘起嘴角,用一种柔和得带着安抚意味的调子轻声说:“是我。” 那扇小木门刷的一声开了,一道橙红色影子极快地扑了出来,一下子将薄荷按在门上,她一手扣住薄荷的脖颈,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压在自己腰上,她是如此急切地,迫不及待地去亲吻这个男人,吮吸,噬咬。 温白惊呆了,薄荷像个被强上的良家妇男,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脸,一味地任人轻薄。 谢景山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抬手捂住温白的眼睛,低声教育自家的崽子:“你以后不能找这样的女修。” 薄荷任那女子搂抱了一阵,终于在她要拽着自己的腰带往屋里去的时候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了小橙,办正事要紧,我赶时间。” 这名叫小橙的女子显然不大高兴,嘟着嘴说:“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你亲我一口,不然我不原谅你。” 薄荷非常敷衍地低头亲了她一下:“我朋友看着呢。” 小橙不情不愿地往前带路:“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弱得连自保能力都没有,非得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她走到一个井口边上,率先跳了下去,薄荷冲谢景山扬了扬下巴:“你们先下去,我殿后。” 谢景山看了一眼温白,翻身跳了下去。 温白冲薄荷挑了挑眉:“好啦,小薄荷,你先下去吧,我来殿后。” 薄荷抬手画圈,凭空掬出一捧水来,他仔仔细细洗了脸和手,叹了口气,瞥了温白一眼,没说什么,当真跳了下去。 温白在上面等了一会儿,待得谢景山与他传来消息确认了才仔细地掩去几人来时的气息,最后一个跳了下去。 温白相信温言心,但是对薄荷却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井里水凉,温白刚刚落下就觉得那缝刺骨的冷,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却并没有坠入意想之中的寒水之中,相反落入了一个还算温暖的怀抱,他睁开眼睛,看见谢景山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夕阳的余晖透过井口,穿过迷迷蒙蒙的水雾,沾染在他的睫毛上,反射出一种醇厚的色彩。 谢景山眨了一下眼睛,扑簌簌地,睫毛上下轻轻一碰,温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被升扰的细碎灰尘漂浮起来,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穿破了时间的碎片,蝶翅春晓,破茧成蝶,只为了眼前的这一刻;沧海桑田,人世沉浮,只为了眼前这个人。 谢景山低头一看,自家崽子两眼冒光,显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儿来,心里一惊,当即执住他的手腕细细查看,生怕他叫什么唬了神智去,待得确认他无事才放下心来,却又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井下水中暗藏激流,小橙怕呆得久了出事,打了手势示意几个人跟着自己,小心地避开水里林立尖锐的石柱,辨着方向往前游去了。 谢景山有避水符,温白抱着师傅大腿,两个人行至薄荷身边,谢景山低声问:“等上了岸这个女修还有用吗?” 薄荷摇头。 谢景山没再说话,几个人在水中默默前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几人终于看见了岸,小橙第一个上去,她转过身,向“柔弱”的薄荷伸出手,薄荷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少女娇俏的笑声里将她拉得弯下腰来,右手里握着的利器一下刺穿了她的腹部。 姑娘趴在薄荷肩上,哆嗦着抬手摸向自己的伤口,沾了满手的血,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低低地喘着气,两眼看向眼前微笑的男人,徒劳地张了张嘴,哀哀地流出泪来。 薄荷看着她,直到确认这身体彻底冷硬,再也没有半点活着的气息才站起身,冲谢景山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薄荷的衣服还湿着,整个人透出一股疲惫感,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准备好的物品,极快地将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曼妙的女子。 温白心里还没平静下来,他虽然知道谢景山与玄光门大约是有仇的,但就这么将一个玄光门的姑娘利用完抛在水中实在叫他有些难接受。 薄荷手里拿着一片螺子黛,皱了皱自己细长的眉,边画边说:“谢景山把你护得倒是严实,清汤面似的,一眼望到底了。这女子负责处理上面丢弃的炉鼎,她妒忌心强,最爱将那些可怜人剥皮割骨,她屋子里有好几套骨头风铃,呵,这修真界又当真比魔修如何?”他瞥了一眼温白,“怎样,你现在还觉得她可怜吗?” 温白:“……” 谢景山最为护短,他本着自家崽子自己每天训斥一百遍都没问题,别人偏偏说一句都不行:吃你一口灵草了吗?花你一份灵石了吗?犯得着你劳心费神吗? 此刻谢景山这毛病一发作,登时冲薄荷冷冷地开了口:“你会不会画眉毛,画那么慢,还那么丑。” 薄荷:“……”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 薄荷把螺子黛抛给谢景山:“你会画你来啊。” 谢景山哼了一声,把螺子黛又扔到温白手上:“你去给他画。” 温白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看薄荷一脸“我等着你们”的表情,心想你都不怕我来画我还怕什么!当即上前抬起薄荷的下巴,一手在他眉上左涂右抹。 片刻之后。 薄荷顶着两道蚯蚓一样扭曲的粗黑眉毛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景山,谢景山摸摸下巴,评价道:“我觉得你还是没有眉毛比较好看。” 三个人在岸边耽搁了这么些时间,后面必须要赶一赶了。 薄荷跟他们讲了要进大堂需要的那两把钥匙的位置,总结道:“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分两路,分别去取钥匙,我和谢景山分开,温白,你跟谁走?” 温白犹豫了一下,薄荷是个不确定因素,修为又高他太多,万一真的出了问题他当真难以全身而退;但是就因为他的不确定性,才更需要跟着他来确保计划的进行。 谢景山拉过温白,替他下了决定:“温白跟着我。” 薄荷扬了扬眉毛:“好,那就开始吧,我们一炷香后大堂门口见。” 第13章坠月之井(2) 避开几支巡逻的队伍,温白和谢景山躲在几根石柱的阴影里,等待在傍晚来送茶的童子。 “师傅。“温白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薄荷有点古怪。” 谢景山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童子。 温白缄了口,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事儿又得“看着办”了。 送茶的童子打着哈欠,只想着赶紧把这烦人的差事办完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去休息,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冷不丁踩上地上一块小石子,险些滑了一跤,茶碗里滚烫的茶水溅在他前襟上,痛的他当下咒骂了一声,他左右看了看,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旁边攀着花枝的大石头旁边,想将自己这衣服弄干净,正发愁将这滚烫的茶碗放在哪,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这手皮肤莹白,只是上面隐约能看见些不同于普通修真之人的纤长花纹,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双好看的手直接把茶碗接了过去,接着他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白把这碍事的童子抛在一边,摸出他袖子里的门牌,往上面贴了一小片温言心提前备给他的东西,接过谢景山手里的茶碗,等谢景山板着脸洗完手,两人继续往不远处的楼阁走。 楼阁底下有个金丹期的修士,他伸手接了温白的牌子,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换人了?之前送茶的人呢?” 温白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别提了,听说他胡乱吃什么丹药弄坏了身子,上面才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分我头上了……哎,这送杯茶的事儿,冷了,热了,浓了,淡了,可不都得我们这些小的挨骂得训”他边说边摸出几块中品灵石递上去,“我跟我哥老实,被人坑了才知晓这份差事辛苦,往后见面的日子还多,还请你多行方便,好叫我们完了差事赶紧回去,省得提心吊胆的。” 这人一看温白还挺上道,乐呵呵地将门牌还给他:“可不是,咱们这些替人办事的,可都得警醒着点儿呢。”他冲温白扬了扬手,“你们快去吧。” 温白又谢了他一番,拉着谢景山的袖子转身上楼去了。 楼上是间书房,谢景山一迈进去就将整个书房罩了起来,叫里面半点消息也传不出去。 温白捧着茶碗走上去,还未靠近,那人便有些不耐地说:“放那就行了,你出去。” 温白假装没听见,依旧走上前去,将茶碗铿得一声顿在案几上,低声笑道:“冷了就不好喝了。” 那人皱着眉转过脸来,清瘦的面孔上带着恼怒:“我说放那你没……” 他看着温白,眼里的恼怒突然就变成了惊讶,惊讶之中又有些惊喜,这几种复杂的感情将他的面孔拉扯得有些扭曲。 温白对他到底想表达怎么个意思不感兴趣,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带电的铁蒺藜电得这人突兀地打了几个摆子,一下子趴倒在桌上。 温白转身去柜子里寻钥匙,等他把钥匙拿出来装好再回头的时候那人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温白:“……” 这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往温白面前走去,眼神涣散,嘴角带着些扭曲的笑容,他像个蹒跚学步的什么东西,伸长了手臂,嗓子里发出嗬得一声,被从身后拧断了脖子。 谢景山收了手,一脸不悦地样子,走到桌案边看了一眼,整张脸都黑了。 温白收了手里噼啪作响的电花,谢景山若是稍微慢一星半点,这人就要栽在他手里了,他从怀里抽出个洗净的帕子,一边狗腿地上前去给谢景山擦手一边也伸了脑袋去看案上画了一半的画,画上那人与温白有几分相似,穿着件水色长裙,巧笑倩兮温婉动人。 温白:“……” 谢景山拈起那张纸,轻轻一震,整张纸碎成齑粉,飘散在空气里了,他并未急着走,而是执起桌上的笔,另起一张纸飞快地勾画起来,不多时,持剑立于花雨之中的白梦桃跃然纸上。 温白看着能文能武的谢景山,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 温白:“师傅……” 谢景山:“闭嘴。” 温白:“好的。” 谢景山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微微勾了勾:“快点走。” 走出这楼阁的时候那守门的修士随口问道:“你们怎么呆了这么久?” “别提了,上面的心情不好就拿我们这些小的出气。“温白凑近他轻声道:“好心提醒你,这会儿可千万别上去触霉头,他正心烦意乱地在上面不知道写画什么呢。” 修士冲他点点头,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目送温白和谢景山出去了。 薄荷比这两人动作还要快,已经在大堂门口等着了,他使出了一个障眼法,将自己的气息藏得隐蔽,见谢景山和温白过来了,赶忙取出已经备好的易容丹:“你们谁来?” 薄荷自己已经扮好了,此刻顶着一张半老的方脸活像街口卖大力丸的。 温白拿过那枚药看了看,问他:“既然有易容丹你之前为什么还要往脸上画?” “易容丹变出的脸并不能跟目标脸型完全相似,短时间内吃太多也伤身。“温白把药吞下去,脸上的骨骼微微生出些酸胀感,薄荷又将他的面容稍微修了一下,三人将分别取来的门牌贴上东西,核对完紫玉钥匙,待判得一切无误了,才进入大堂。 大堂里还有些修行的弟子,他们看见温白和薄荷顶着的那两张面孔都毕恭毕敬地上来行礼,薄荷笑眯眯的,温白揣度着这张脸本尊的性格,嘴角往下撇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走到前厅的时候立在门两边的修士拦住了他们,躬身道:“南镶师叔,北亥师叔,请出示门牌” 温白和薄荷将两道发着白光的牌子掷出去,玉牌在空中转了一圈,自动与门上的凹槽镶嵌,轻微地震动起来,不消片刻,啪啪两声掉在地上。 那修士上前捡起门牌,有些狐疑:“师叔,这牌子和你们身份不匹配,可是出来得急拿错了?” 温白心里一惊,伏山的门牌贴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这个时候出问题?他装模作样地接回自己的牌子,飞快地又换了一张贴在上面,重新掷出去,结果还是啪啪两声掉在地上。 守门的两名修士脸色有些不太好,其中一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大概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温白正要说话,突然从脚底升上一股凉气,再看那两名守门,已经被冻得结结实实,那名本要往前走的守门大概是重心不稳,一下子歪了下去,与旁边一名守门撞在一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好了。”谢景山在椅子上坐下来,“你们慢慢试,希望还有能用的,不然我们就要强行打碎这个门了。” 温白:“……” 薄荷:“……” 温白和薄荷前前后后试了十几张,终于遇见两张能用的,这才将门打开,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你来之前检查了吗?“ “检查了。”薄荷皱了皱眉,“大概是在那井水里泡坏了一部分。” 温白哦了一声,又蹭到自家师傅跟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面具:“师傅,等下就要混战了,人多手杂,你遮一下脸。” 谢景山本来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对他而言那些都是必然要死的,既然是将死之人,又哪里要顾及他们看不看得到自己的脸呢?但是这是自家崽子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谢景山板着脸接过面具戴在脸上,轻声哼了一声:“麻烦。” 薄荷将身后的门关好锁死,低声道:“这里有一百零八名守殿将,修为基本都是金丹期以上,并且不能放出任何一个漏网之鱼,以防他们出去报信,我们小心行事。” 跨过门槛进入第二道门,这里是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物,一百零八名守殿将以特殊的阵法站立,天色昏沉,他们看见三个人影慢慢走过来,里面有两个面熟的。 薄荷低声道:“我去把整个院子锁起来。”他说完走得很快,转眼之间便滑至墙角,抬手啪得一下往墙上贴了一张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谢景山猛地抬手砸下一块冰山,前面与他靠得近的几个一下子被压扁了。 剩余的守殿将一下子反应过来,为首的一个大声喊道:“散开,别挤在一起!快散开!” 温白招出荆棘林,这种多刺的灌木上闪着蓝紫色的电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迷离,守殿将一时被勾黏在一起,谢景山抛起冰山,碾压式地砸过去,很快将对方人数折损过半。 温白侧头避开一个向他攻击的将领,转身划出一道弧线,一根荆棘枝条瞬间涨大,一下钩住那人的衣领狠狠甩了出去,那人一路哀嚎,被甩到薄荷脚边,薄荷抬脚抵住他的额头,往一个奇怪的角度略一用力,那人便被拗断了颈椎,再也发不出声了。 温白看了薄荷一眼,被身后的谢景山推了一把:“发什么呆。” 温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谢景山给自己套上了个罩子,而谢景山的衣袖上却斑斑驳驳,连面具上都被溅上了血。 谢景山一甩袖子平地升起一道水浪,不同的是这水浪是被冻住的,没往前压一寸都发出叫人酸进骨子里的咔咔声。 剩下的守殿将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为首的显然慌了,他派了好几个人往外报消息,却都毫无疑问地被墙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弹了回来,整个院子里连风都没有,全然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他咬破了手指,指挥着剩下的人极快地摆出一个阵来,手中长矛直指谢景山,唰得绽出红光来,几名弟子站在他身后,每人脚下踏着一瓣莲花,站位看似零散,却又能相互照应,端得一幅鱼戏荷。 谢景山往前一步,负手而立,下颚微扬,整个人显出冷冽的气质来。 “有什么招式,尽管上来吧。“ 第14章 坠月之井(3) 他见过这个人!这个守殿将的首领!他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的叫嚣声。 杀死他!杀死他们!这些人都该死!他们都曾经围剿过你!伤害过你! 翻涌在胸中的情绪几乎要燃烧起来,谢景山整个人都被非常刺眼的蓝光罩住,像是浴火的凤鸟,整个院子里肃静得可怕。 温白非常担心,他隐约觉得谢景山跟眼前这些人是有仇的,虽然他师傅这么个少说废话直接开打的性格确实是容易招惹仇家,但就他认识谢景山之后的这十几年对他的了解,谢景山也并不是不辨是非爱招惹事端的人,他也未曾听说过谢景山之前与这些人有什么血海深仇,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白非常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他既怕惊扰到谢景山,又怕他有什么不慎走火入魔。 谢景山也注意到了自家一脸担忧状的崽子,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柔和,他侧过头,冲温白招了下手,见自家崽子屁颠颠跑过来后在他头上还算温柔地摸了一把。 温白还顶着易了容的脸,一脸“被顺毛了!”的震惊,回过神时谢景山已经跃出几丈之外。 翩若游龙,矫若惊鸿。 温白并不知道谢景山之前用的是什么法器,此刻他赤手空拳,指尖所略之处锋利厚重的冰刃平地破土而出,硬生生将排成阵列的守殿将割裂开来,谢景山在冰刃间轻盈地飞掠,几下没了踪影。 温白也快速的动了起来,他虽然有谢景山给他披上的罩子,但心里也清楚自己此刻就是个会跑的活靶子,那些人即便杀不了他也能将他围困起来掣肘谢景山。 温白侧头避开身后刺来的一柄长矛,手在冰刃上一撑翻身跳了过去,这冰刃还在持续上涨,一下拦住了追上来的人的道路。 温白站在冰刃上往墙边看了看,薄荷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守殿将领显然发现阵法在谢景山高强度的破坏力面前根本没用,立刻召集人手,示意他们去追捕温白和薄荷两人,自己则实打实地对上谢景山。他手中长矛一抖,一抹红光开在矛头,炽热的温度一下子叫周围不断移动变化的冰刃软化了几分。 “你究竟是谁!竟敢这样硬闯玄光门,你就不怕我玄光门上下一同找你寻仇吗?“谢景山心里好笑,这人一边说着不知道他是谁一边说要找他寻仇,玄光门里都是傻子吗?他懒得废话,双掌推出,将这将领和自己周围简单粗暴地冻了起来,两人像是在一个周围都被冰冻住的井中一样。 将领脸色并不好,这里空间狭隘,他手中长矛一下失去了优势,一边小心应付一边暗中期望自己那群手下能抓来一个人质。 温白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在这现在已经被改造得如迷宫一般的院子里,对方人数大概有四到五个,实力都在金丹期以上,硬碰硬对上的话自己并没有胜算,即便全身而退也免不得一翻恶战。他心里一边思考着解决方法一边溜着他们继续绕迷宫。 “别跑啦,你累不累啊?”在追着温白跑进一个死胡同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那五个人终于松了口气,有了些逗弄猎物的兴致,散成扇形,慢慢向温白包了过来。 温白后背贴上冰面退无可退,笑嘻嘻地看向那几个人身后。 “怎么,你还想越过我们几个逃走吗?“那人笑着咬破手指往身后一划,一叶鲜红的莲瓣绽出温暖的光芒,头顶上尖锐的冰刃被炙烤得化开,啪得一声从中间断开,直愣愣地掉下来,将退路堵死了。 “瓮中捉鳖。”那人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小子,给爷瞧瞧你的脸,若是可人儿,说不定死前还能给你个痛快。” 温白皱了皱眉,突然有点理解谢景山的感受了,跟这种人,实在没必要过多地交流下去。 他一手按在冰壁上,身子像一只燕子一样轻巧地跃起,一手向下一指,指尖萦绕着苍绿色的光,转瞬之间将下面几人罩进一个荆棘笼子里;地下的人急了,正要招出红色莲瓣,温白猛地一下握拳,“瓮中捉鳖,原话奉还。” 蓝紫色的电光噼里啪啦地闪起,电光经过冰壁,绕过荆棘,像是被什么力量滋养了一般壮大粗壮起来,不消片刻那被束在荆棘里额五人便没了生息。 温白翻身下来,挨个确认死亡,顺手摸空了他们的储物袋,翻身去找谢景山。 守殿将领非常会缠人,他感到自己的手下与自己的联系渐渐都断了,心里又急又恼,心想不管怎样都得拉个垫背的,一时间法器翻飞,不管不顾地全都掷出来,倒叫谢景山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 温白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守殿将领手执红勺火莲长矛刺向谢景山的场景,谢景山侧头避过,谁知那矛头上还藏着一片暗刃,一下将谢景山脸上的面具勾出个口子,谢景山觉得有什么顺着脸颊淌下来了,心里有些暴躁,一抬头看见温白在上面,估摸着上面的杂兵也该处理得差不多了,一甩长袖,将整个冰壁铺散开来,夷为平地。 守殿将领望着空旷的院子,自己的下属全都静悄悄地躺着,竟然全部赔进去了,他心里骂了一句这群无能的废物,铿得一声将手中长矛插丨进地上,眼里迸出些许疯狂的神色:“你们不怕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那长矛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似的,从顶端耀出红光,它像一棵扎根进地的植物,拼命地吸收养料,急不可耐地想要长出枝干来,它发出炽热的温度,这温度烤得地上干涸焦黑,一点水渍都没有了。 这守殿将领本身又是元婴中期,实力也不弱,又是与谢景山水火不容的火灵根,这让谢景山被这温度烤得非常不舒服。 谢景山皱了皱眉,往前半步,把温白护在身后,低声问他:“薄荷呢?” 温白摇头:“不知道,没看见他。” 谢景山挥手打出一道屏障,与那高温隔开,与守殿将领两厢对峙。 温白细细看那半植物半兵器的长矛,仔细回想那究竟是什么,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靠近,一转身正对上薄荷。 薄荷此刻有些狼狈,衣服都被划破了好些口子,手腕也青了一块,他冲温白抿着嘴角笑了笑:“就剩这个了?” 温白看着他,地上一根尖锐的刺钩住薄荷的裤脚,温白轻声道:“你就站那,别过来,再过来可就不只是勾你裤脚了。” 薄荷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温白你这是,怀疑我?” 温白心里还惦记着谢景山这边,只随口道:“你先在那站着,其他的等会再说。” 薄荷做了个息事宁人的手势:“好,我们等会再说这个,先把眼前这个守殿将领解决掉。”他伸手指着那个奇怪的兵器:“仿制的半成品而已,毁掉它的根就可以了。” 谢景山扣住温白的手腕,温白只觉得从手腕到指尖一阵酥麻,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谢景山从他体内抽了一部分雷属性的真元出来,接着谢景山吩咐道:“你去看着薄荷。”自己则揉身向前,向守殿将迎面扑去。 守殿将一看谢景山这么大开大合地动作,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身迎敌,脚踏炽热的莲花,连眉心都浮现出一抹红色来。 谢景山凭空掷出一座冰山,从上将他狠狠压制住,手臂下滑,划出个圆来。 守殿将领大吼一声,猛地将那冰山震碎,融化成水的冰渣像下雨一般淅淅沥沥地飘摇下来,他抹了一把脸,看着眼前戴面具的年轻人,哈哈地笑出了声:也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 谢景山站在这如烟似雾的雨霭里,那些陷入地下的溪流卷携着他从温白那里抽出的雷系真元,汇成一道洪流,从地下向那红勺火莲呼啸而去,紧紧缠上那纤细柔软的根脉,倏忽一下将它冻住,噼里啪啦地被电得焦黑枯萎。 守殿将领哇得一声吐出血来,他看着自己逐渐变得暗淡无光的长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来,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指着谢景山,半张着嘴说:“你……你……” 谢景山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一向不爱跟别人废话,手起刀落,锋利的冰刃一下落了下来,前世猖狂大笑的那个将领,此刻静悄悄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谢景山并没觉得有什么愉悦的情绪,他就像做了一件本该完成的事,他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温白,抬手摘掉自己脸上的面具冲他露出一个非常淡的微笑,评价道:“还可以。” 温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谢景山是指从他这抽走的雷系真元还可以,成功的把那东西电死了。他往谢景山那里挪了几步,一下看见他脸上被割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忙从储物袋里抽出备好的毛巾给他擦洗,谢景山任由自家崽子在自己脸上比划,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以示自己是个关爱徒弟的好师傅,接着看向薄荷,面无表情地说:“谈谈吗?” 第15章 坠月之井(4) 薄荷已经开始开始卸脸上的妆,他拿出两枚丹药,一枚自己吞了下去,另一枚递给温白:“你们想问我什么?快问吧,月亮已经出来了,我们得快一些。” 温白把那枚丹药在手里抛了几个来回,没吃,只看着薄荷:“耽误点时间没关系,要是赶着为别人做了嫁衣,那可就划不来了。” “做嫁衣?”薄荷冲他挑起嘴角笑了笑,“若是你来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温白皱了皱眉:“我直说吧,我确实觉得你不太对劲,在我们要去拿紫玉钥匙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这里非常熟悉,不仅如此,你似乎是有意与我们主动分开;接着是伏山失效的门牌贴,你告诉我们是在井水里被泡坏了……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不小心的人,而我手里的这一份却并没有出问题,那么,它们只可能是被你有意破坏了;最后,在刚刚与守殿将的对峙中,你也只是在最后才出现,整个过程里我都没有找到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这期间甚至不在这里呢?” “温白。”薄荷蹙了蹙眉,“我是你姐姐派给你的,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温言心吗?” “我信温言心,但这并不影响我怀疑你,并且,以你的修为和能力,愿意跟着温言心这点本身就很让人怀疑。” “好吧。”薄荷沉默了一会儿,盘腿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看来我不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是没法继续往下走了。” “我原名‘傅何’,我并不是跟着温言心,我是跟着伏山的。伏山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时间紧迫我就不赘述了,你们如果感兴趣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说,现在的情况是伏山愿意跟着温言心,我们这种做下属的,自然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傅何冲温白笑了笑:“至于你说的‘一遇见紧急情况就掉链子甚至一开始跟对方对峙我就消失不见’,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确实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伏山曾经派我在他哥哥左宿身边潜伏过一段时间,左宿对我的气息非常熟悉,现如今他又跟玄光门联系紧密,只要我出手,我们必定败露。过来之前我是想跟你过过手顺便说一下这个问题的,只是提了几次都被你带过去了。”他看了一眼谢景山,耸了耸肩,“你有师傅带你,也不需要我。” “拿钥匙跟你们分开来……实在是我自己都觉得那钥匙得来的法子叫人笑话。““以及关于门牌贴的事……这点我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没想到那个叫小橙的女修这么奔放大胆,确实是不小心被她在寒井之水中扯开了储物袋,她以为那是我的腰带。” 傅何笑得一脸痞相,一双勾人的眼睛水光粼粼地在温白身上打转:“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你们若是信我,我们便继续往前走,若是不信,就在这里杀了我。” 谢景山垂着眼睛看他,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了一阵,傅何败下阵来:“好吧,我还隐瞒了一小点,但是无伤大雅,跟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我今天并不打算说出来。”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冲自家崽子微微一扬下巴:“丹药吃下去,走吧。” 温白把丹药往自己嘴里一塞,颠颠地跟着谢景山,就差摇摇尾巴了。 谢景山看着自家愚蠢的崽子,皱眉道:“以后离他远点。” 温白颠颠地应声:“好的师傅。” 傅何从地上爬起来,边换掉身上的衣服重新往脸上抹脂粉边无奈道:“你们俩慢点,守殿将一个活口都没留,你们认识接下来的路吗?” 最后一个守井者是个分神期的修士,爱好是豢养炉鼎,并且折磨她们;对策是傅何针对守井者的爱好羊入虎口,谢景山和温白趁机进入木合殿并锁上殿门。 温白在脑子里把信息过了一遍,看着重新变得窈窕温婉,神情有些怯怯的傅何,一时间觉得挺难为他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你等会儿自己小心点。” 少女双眼含泪,三分委屈三分希冀参杂着一分天真凑成十分的乖巧,莹莹一挽秋水看向温白,用轻轻柔柔的调子说:“我知道,你也是。” 温白:“……” 由于守殿将被谢景山干净利落切萝卜似的收拾得一干二净,导致现在三个人连逼问守井者的位置的对象都没有,只好跟着傅何在木合殿门口兜圈子,小心地寻找目标。 在门口晃到第三圈的时候,门内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谢景山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温白身上落下一个阵,怕他因为修为问题被觉察出来,将他的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 可惜那人毕竟是分神期,依旧是快了谢景山一步,慢慢往大门的方向走过来:“谁在那,出来。” 傅何冲温白撇了撇嘴,慢慢走出去,柔柔弱弱地迎上去:“大人。” 守井者轻轻呵了一声,将傅何从上到下扫视了几遍:“谁派你来的?” 傅何上前半步试探着挽住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将他往旁边带着走了几步。 守井者跟着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捏着傅何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你是谁?你的同伙呢?” 傅何垂着眼,纤长的睫毛看起来跟他的人一样瘦弱,掩住眼底的不安。说不担心是骗别人的,两个级别的等级差别叫他心里本能的有些紧张,说起来,他今天也做好了说不定就得交代在这儿的心理准备了,但一旦真的对上了,还是有些侥幸的心理,总觉得万一自己真的能完成呢,万一还能活着走出去,还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那样的日子啊,还总是值得期待的。 傅何再抬眼的时候眼底已经一片清明,他冲这人抿嘴笑起来,清婉乖巧的样子:“哪有同伙呐,大人,只有人家一个,还是说……”他抬手,指尖微翘,轻轻抚上那人的眼角,“还是说,我这样的,都入不了大人的眼?” 守井者抬手攥住傅何的手腕,一下将他摔出去十几仗远,嗤笑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只是你这样的我都已经玩腻了……门口的那个,我都察觉到你了,你当真不出来,还要我去请你吗?” 他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一抬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束住傅何将他凌空吊了起来,守井者一指点在他眉心:“我数三声,一……” 傅何痛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守井者笑着摸他的脸:“叫出声来,我最喜欢听了,绝望的乐章最叫人兴,致,昂,扬,等你叫不出来的时候,我就将你的丹田掏空,吊住你的一口气,叫你眼睁睁看着我将你一点点吃干净……哦,你的同伴出来了。” 守井者把傅何抛在一边,转头看去,看见站在门口的谢景山,眼里闪过一道惊喜的光彩来:“棒极了,这个棒极了,你过来,快过来。” 谢景山瞥了一眼眼前疯疯癫癫的守井者,又看了看躺在地方的傅何,皱了皱眉:“你流血了。” 傅何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我流血了。” 谢景山负手身后,微扬下巴:“反正你也暴露了,不如你我二人联手打一场,倒有胜算。” 傅何吞了口血水站起身来,守井者与他们差了两个阶级并不是说他们两个人就能抵得过的,他心里觉得这谢景山当真太过狂妄了些,可当下却也当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他又看了一眼被谢景山藏得严严实实的温白,笑着摇摇头,算了,能活一个是一个吧,反正啊,这么些年他的日子,也就那样了,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伏山救他一命,温白是温言心的弟弟,将命抵给他,也是一样的吧。 傅何叹了口气,冲谢景山扬了扬眉:“好吧,就听你的。” 温白在一垛草堆里艰难地翻滚,谢景山走之前把他的手脚捆住了,这东西是一次性的,持续时间也不长,一般情况下静静地在那坐上半盏茶的功夫自己也就开了。 可是此刻明显不是安心喝茶的时机,温白听着木合殿前两方交手的声音心里急得不行,心想着自家师傅怎么能这样,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这时候多个人不就多份战斗力他想起之前傅何说的自己被谢景山护得太严实的那句话。 谢景山对自己,当真是豁出命去的好。 谢景山。 谢景山。 温白静下心来,专心用真元冲撞手脚上的束缚,后背很快被汗水浸透了。 温白冲破束缚的时候谢景山一下就察觉到了,这崽子这么不听话的胡来实在叫他不满,眼下情势确实惊险,傅何之前藏拙已经受伤,此刻拼出全力也不过是能与谢景山战个平手的实力,况且他与谢景山从未配合交手过,默契并不高,两人一个风属性一个冰属性,也没有很多互相促进的优势,单是避开守井者的攻击已经要十分仔细,而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却寥寥无几。 温白赶来的时候守井者刚被谢景山划伤了手臂,他暴怒之下重伤傅何,接着转向谢景山,勾手为爪,直取谢景山面门。 谢景山并不避让,他知道守井者势必也察觉到了温白,自己一旦避开,下一个倒下的必定是温白,而温白受这一爪必死无疑,自己迎上还勉强应付得了。 温白看得分明,守井者这一爪带着火光,指尖红的发黑,这颜色叫他心惊,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不行,绝不能让谢景山跟他对上,绝对不能! 温白手底动得飞快,谢景山面前一棵坚硬的荆棘木破土而出,盘枝错节,像一面坚毅的盾,挡在他面前。 守井者冷笑一声,手底加劲,以全力击出,坚硬的荆棘木脆得像一张纸,他轻而易举地穿过它的阻拦,锋利坚硬的手指一下刺破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谢景山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温白,守井者的手已经刺穿他的胸膛,那大概是带着什么奇怪的毒物,温白粘稠的血流下来,紫黑色的,触目惊心地粘成一片。 温白喘了口气,轻轻靠在谢景山身上,他小声叫他:“师傅……” 第16章 坠月之井(5) 温白疼得都快晕过去了,不知道这守井者修的究竟是什么鬼怪心法,叫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真元像是要炸裂出来一样,繁乱的气息几乎压制不住。 还好。温白想,还好是击中自己,自己修为低,这会儿只是难受而已,若是击中谢景山或者傅何,这会儿恐怕就得爆体而亡了。 温白咬了咬牙定了定神,他在扑上来之前已经抽调出胸中的金龙气息,用那股纯净的金龙之力护住心脉,此刻温白重伤之下金龙自然也有感应。 谢景山半抱着温白,被他胸口淌下的血沾了满手,难得的,这位一直以冷静自持的师傅突然有些慌张,他想将自己的真元抵进温白体内,又怕他经脉已经受损禁不住,犹豫之下眉心皱得死紧。 温白的体温降得很快,他能感觉到胸口破损的经脉正在金龙气息的维护下被飞速的修补,虽然还不能有很大的动作,但总归性命无虞。 守井者笑得非常愉悦,他来回走了几步,指尖上托着一层亮光:“真有意思,区区两个元婴期的,也敢来放肆,还带着这样一个废物,你们当我这里是茶话会不成吗? 守井者边说边往温白靠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抵在温白胸口,挑着眉梢嘲笑道:“你们柔软得就像几只小绵羊,我只要轻轻一戳,噗……” 温白半靠在谢景山肩膀上,爪子在他腰上轻轻挠了挠,示意自家师傅先别出手。他看着守井者,本想冲他露出个笑脸,努力了半天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勾出了副扭曲的面孔,冲他道:“你只要轻轻一戳,就有惊喜。” 守井者没听明白,有些愣愣地看着温白,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轰得一声,金光将整个木合殿都笼罩了起来。 龙吟声呼啸而至,守井者眼睁睁看着一道金光将他撕裂,从他小腹穿透过去。 温白松了口气,这条金龙有些玄乎,并不是时时待命的,他连续解开几道奇怪的禁制,呼唤了它很久,终于得到回应,虽说这时来得似乎也并不是金龙的实体,但好歹解了围。 守井者踉跄了几步,捂住自己血肉模糊的腹部,正要遁走,被什么东西噗得一声穿透了丹田。 温白在谢景山怀里看得分明,自家师傅是真的暴怒了,虽然谢景山平时也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但处得久了温白也总能从这张神经缺失的面孔上分辨出点什么,但是此刻,绝对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皓月当空,外面也隐约有些嘈杂之声,温白怕再耽误下去就真的走不掉了,马上趴在谢景山怀里装柔弱,小声地哼唧师傅。 谢景山被自家崽子这疼那疼说得担忧不已,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倒是旁边傅何歪歪斜斜地爬起来,一手刺穿了守井者的小腹,硬生生将他丹田内的真元抽了出来。 守井者还未死透,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傅何,喘气的动作像一只破旧的老风箱,偏偏气息又微弱得很。 傅何还顶着那张温婉娇弱的脸,只是这面孔上沾着血,倒叫他显出几分修罗的影子,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他就这样笑着低头看他,朱唇微启,轻声道:“你叫出来啊,绝望的乐章最叫人兴,致,昂,扬。” 守井者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只发出几声地位的“嗬嗬”声,便再也不动了。傅何往自己嘴里塞了几枚丹药,又从袖子里抽出个瓶子,他张嘴咬掉瓶塞,边将里面的东西抛洒出去边解释:“能遮掩多少是多少吧,这次暴露的气息实在太多,只能回去再讨论怎么藏尾巴了。”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了,谢景山腾出一只手塞了一枚金丹在温白嘴里,一手抱着温白一手提起傅何,转身闪进木合殿,抬手落下门锁,把傅何丢在一边,低头看了看温白。 谢景山塞进温白嘴里的这枚金丹是他曾经一个机缘巧合得来的,底蕴温厚,在走火入魔的时候能护住心脉屏退心魔,实在是难得的东西。这枚金丹谢景山一直仔细地保存着,倒不是他有私心,只是印象里他确实也走火入魔过一次,就是靠着这枚金丹才侥幸脱险,只是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待温白气息平稳了些能受得住了就急急忙忙将它从储物袋深处寻出来喂给温白,至于自己即将遇上的走火入魔……到时候再说吧。 金丹入口即化,像一股温泉,沿着温白的经脉,散掉瘀血,顺便修补之前仓促之中金龙之力未来得及复原的残缺部分,顺顺当当的一圈走下来,温白只觉得自己体内一片清明平和,虽然是依旧使不上劲,但对日后修为增长实在大有裨益。 谢景山握着自家崽子的手腕细细察看了一翻,发现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稍稍放了心,几大步走向木合殿底的井口。 温白虽然使不上劲,意识还是清醒的,此刻被谢景山护在怀里,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烘得暖烫,里面酸胀着,满心满眼都是谢景山。 木合殿内空空寂寂的,四条长廊连环往复,架成一个回字,那井便在最中间,隐隐约约地氤氲出些雾气来,谢景山扬起头,头顶皓月当空,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傅何倚着井壁坐下,撑着下巴看温白:“希望温言心没算错日子也没算错时间,不然这外面还有合体期、大乘期的修士,我们就当真要被一锅端了。”他瞥了几眼那光秃秃的井口,“要是把人放进去会怎么样?会变成人形法器吗?” “会的。“ 谢景山一说话整个胸腔内都微微震起来,温白趴在上面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酥了,心里盼着他多说几句,忙问道:“那岂不是很厉害?要不师傅你把我丢下去?” 谢景山摇摇头:“这井原本是鹤歌子的,据说是一个即将飞升的散修,他在一次神游中偶遇此井,发现它淬炼神兵的奥妙,也诞生了修炼人形神兵的念头,只是这器物要与主人心意相通实在困难,鹤歌子有一个爱慕他的小师弟,自愿投身井中。” “后来呢?“ “小师弟从井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成了一个人形兵器,但是神智尽销,并且记恨于鹤歌子令自己限于此境,散了屠城令,血洗全宗。” “全宗?” “是的,包括鹤歌子。“ “那这个小师弟现在……” 谢景山皱着眉看着井:“不知道,大约是被封在这井里了吧。” 光线突然暗了下去,整个月亮像是被一层纱拢住,隐约露出些暗红色。 木合殿地下的巨大转轴慢慢动了起来,各种禁制依次推开,将地面照得雪亮,温白听见外面发出非常嘈杂的声音,叫骂声,砸门声,简直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他知道玄光门的人终于来了。 谢景山从袖子里取出温言心交给他的那枚莹亮的珠子,将它抛入井中,珠子像是被什么力量托举着,飘飘悠悠,井水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从地底汩汩涌出,终是触上珠子,如水入滚油,哗啦啦地四溅开来,接着更加汹涌地裹挟上去,层层缕缕,延绵不绝。 木合殿的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不同的法器掷在上面,发出各种绚烂的光芒,衬得那掉落的木屑都鲜艳无比。 谢景山毫不分心,只盯着那井,看它如同沸水翻涌,泉水清亮,天上的月亮却渐渐淡去,似乎被掰碎了泡在井中。 谢景山伸出手,浸入那冰凉的水中,两指一勾,拽住了什么东西,他微微一愣,嘴角隐隐翘起:“坠月之井,竟然是真的。” 温白看着自家师傅略弯下腰,那支探入水中的手臂慢慢收起,从井里拽出一个……嗯?……这是个巨大的剪刀吗? 傅何也有些愣住了,看着谢景山抽出来的大剪刀有些出神。 木合殿的大门隐隐有要裂开的迹象,天上连星星都没有,黑得像粘稠的墨汁,那口喧嚣的井像是过了花期的花一样,慢慢地又重新干涸下去。 “好了。”傅何撑着下巴,“现在我们怎么回去?” 傅何重伤,温白重伤,谢景山也受了伤,无论是谁都不能在带着另外两个伤患的情况下在木合殿被强行破开之前撤离玄光门。 温白从谢景山怀里跳下来,蹲在傅何面前歪着头看着他笑了笑:“好问题,小薄荷,你愿意摸一下我的胸口吗?” 傅何当真伸手去摸:“你胸口怎么……嘶” 脚下的地面猛地震动起来,傅何捂着完全酸麻了的手臂,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出现的庞然大物。 温白一手扶住谢景山,一手握住龙角,用脚轻轻拍了拍大金龙的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大金龙回应了他一个轻轻的响鼻,龙身微动,一下子顶着众人飞上上木合殿顶。 傅何一边在龙头站稳一边回头问温白:“碰触你的胸口是契机吗?” “不。”温白笑道,“我就是想麻你一下。” 傅何:“……” 木合殿的大门轰得一声被强行打开,所有的禁制顿时失去作用,金龙倏忽一下飞上夜空,温白低头看了一眼木合殿内乱成一团的玄光门弟子,抬手环上谢景山的腰,闷在他颈窝里哼唧道:“师傅,我头疼。” 第17章 谢景山的小魔障 温白醒来的时候呼吸之间尽是安息香辛甜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子,略微动了动自己酸麻的右腿,坐起身来一看,傅何枕在自己小腿上睡得乱七八糟。 温白把傅何挪开,撩起床上的帷幔站起身来,他看着这雕梁画栋大红大紫的装饰风格,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在温言心的勾栏院里。 傅何被温白一挪动也醒了过来,抱着一个枕头呆愣愣地坐着,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门外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叩两下,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温言心半张明媚的脸来,她往里看了一眼,抿嘴笑着走进来:“你们俩可算是醒了。” 温白皱着眉问:“我睡了很久吗?” 温言心点点头,走到一边去拉开窗帘,本来昏暗得如同傍晚的房间一下鲜亮了起来,从光亮度上看现在大概正是晌午。 温白和傅何被光线猛地一照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两人一齐捂住脸大叫:“关上!关上!把那玩意儿关上!” 温言心走上前拔萝卜似的把俩人从屋子里薅出来:“赶紧去洗漱吃饭,都睡半个多月了,别磨磨蹭蹭的。” 温白小时候和温言心一起生活的几年里从不敢有起床气,不是没有,是不敢有,被温言心叫醒的时候他脾气暴躁,温言心比他更暴躁,吵又吵不赢,打又打不过(毕竟也不能真跟温言心正儿八经地打起来),加上温白本就性子还算平和,又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向来给予极大的容忍度,一来二去地也就对温言心“逆来顺受”了。 此刻温白被温言心一把推进浴池,也是直接就开始脱衣服。 温言心把盥洗用品堆在池子边上,转身走到屏风后面,边摆弄自己的东西边说:“你是不是长胖了?屁股上这么多肉,手感倒是不错。” 温白:“……”他不跟温言心继续纠缠这种问题,在池子里运了一下气,只觉得小腹内温暖无比,带着些微鼓胀感,蓬勃厚重的力量几乎要在小腹内搅起漩涡,源源不断。 温白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快要结婴了,问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你给我吃过什么东西吗?” 温言心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谢景山把你和傅何带回来的,我那会儿还没出关,伏山说他出来的时候只有谢景山还醒着,叫我们把你丢进小龙池里,伏山还没来得及问别的他也撑不住睡过去了。”温言心叹了口气,“伏山把你和傅何放进小龙池,傅何倒没什么反应,你倒是疯狂地吸取水里的真气,我醒过来以后怕你丹田爆裂,才将你弄出来的。” 温白心里一紧,忙问:“那我师傅呢,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还没醒过来。”温言心把准备好的衣服丢给温白,“你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温白把在玄光门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问温言心:“那你呢,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你了,你可算是想起来关心一下你的亲姐姐了。”温言心扬了扬眉说,“我好多了。银霜绛珠木被我用掉了大半,现在我体内郁结都已打通,只是我终究不想再修真,还是走了魔修的路子。”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4节 温白点点头,无论温言心选择修什么他都不甚介意,对他而言,这都是小事,就像她今天究竟选择穿一条红裙子还是蓝裙子一样,她还是活生生的她,这就够了。 温白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谢景山,他不明白,那天明明三个人都是乘龙而归,怎么就变成了谢景山把他和温白拎回来的了?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言心当然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么,拦住急着要跑出去的温白:“你别急,这些日子我一直看着他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一直没醒过来,我和伏山都是魔修,不敢贸然替他疏通经脉,你倒不如抓紧时间先突破元婴期,再去看看他,把握也大些。” 温白皱着眉,还是冲温言心笑了笑:“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就去看看他……我一定得去看看他。” 温言心带着温白穿过曲折回转的长廊,拂开长长的垂幔,卷起垂地的竹帘。 谢景山就躺在里面,地上垫着棉白的被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远处的苍山温婉成一抹翠色,风卷起帷幔,也卷起谢景山铺散开来的青丝,逶迤婉转,温白轻轻走上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握住谢景山有些凉的手指止不住地摩挲:“师傅。”他弓下身子,在谢景山耳边轻声说,“师傅,你别急,好好睡一觉,我待会儿就叫你起来。” 温白只用了三天,他从池子里跑出来的时候着实把温言心吓了一跳,以为他着了魔了癫狂了,再三确认他身体无碍后才放他走人。 温白一路跑去谢景山的那间阁楼,在他身边跪坐下来。 温白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温暖气息,尽管只是刚刚升入元婴初期,体内丰盈的感受却与之前的金丹期为云泥之别,他丹田内那团流转的真气化作一个婴孩的模样,盘膝稳坐,眉眼柔和。 这次结婴实在是顺利得有些过分,全程被一股力量刻意疏导引领着,坚定温和。温白猜这大约与谢景山之前塞给自己的那枚金丹有点关系,但也顾不上细想,此刻他一手轻托谢景山后背想将他扶起,无奈谢景山睡了一段时间,身子都软了,没骨头似的,头一歪就往一边倒去,温白只得将他调转个方向,两人面对面坐着,叫谢景山伏进自己怀中,一手按住他的后背,小心地探入一股气息查看。 温言心说得没错,从表面上看起来谢景山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既没有血气淤积也没有皮肉破损,但至今为止谢景山依旧处于昏睡状态,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心魔靥住了。 究竟是怎样的心魔,能将谢景山也深深困住如此之久? 温白知道这事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他定了定心神,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一股至臻至纯的真元,他心里有些庆幸,突然无比感激温言心小时候逼着自己帮她赶工女工,以至于他现在做起这些细微的功夫非常得心应手。 温白将这些剥离出来的细如丝线的真元再次捻开抽股,每一根重新分成十几股,提出最纯的那一份,轻巧地刺入谢景山身上几处穴位,谢景山的额头抵在温白颈窝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轻哼一声,温白略侧过头来,将嘴唇贴在他额角上,慢慢将眼睛阖上,敛去那些旖旎的心思,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谢景山坐于冰上,风雪漫漫,铺天盖地,不休不止。他在这片孤寂之中已经呆了很久,除了身后一棵枯折的松柏,满目尽是白色。 都说山中无岁月,水在冰下行,逝者如斯夫,露候朝阳。 谢景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他好像在这已经独坐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呼吸一瞬。 雪一直下,厚重,凝重,沉重,寂静繁重。 谢景山摊开手,看见自己掌心的那枚莹润的玉石,他记得温白手里也有一块,但眼前这枚又不太像,它的边角有一条裂缝,像是被什么漆黑的东西浸染了一样。 谢景山觉得自己心里非常平静,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尽散,无欲无求,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好似下一瞬就要睡过去了,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化作一粒晶莹的雪花。 痛。 谢景山猛地睁开眼,他几乎压不住胸中翻涌的血气,周身大穴像是同一时间被什么东西刺穿,身上的真气被迫运转开来,痛得他有些茫然。 周围的场景猛地逆转起来,它像是一只长开血喷大口的怪兽,嘶吼着,咆哮着,它用嘶哑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谢景山。” 谢景山双目一凛,站起身来,他像一柄锋利的剑,无畏无惧。 冰雪凝成的怪兽伏低了身子,绕着他周旋踱步,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气温骤然又低了下去,几乎呵气成冰,谢景山知道自己被困在幻境之中,他试了各种方法调动周围的冰雪以为己用,可惜无能为力。 “谢景山。”那怪兽虚身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幻成了温白的模样,他微微歪着头,挑着嘴角勾出一抹笑来,轻声唤道,“师傅。” 谢景山看着这眉眼俊朗的青年向自己缓步走来,略微抿了抿嘴角。 “师傅。”青年走近了一步,“徒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傅不吝赐教,‘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故何为道?”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青年笑了笑,在谢景山身前站定,一手抚上他的脸颊:“降本流末,而生万物。万物皆是生老病死之规律……”他慢慢贴近谢景山,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师傅,你不想抱抱我吗?” 谢景山伸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背上慢慢摩挲。 “师傅。”青年抬头,直直地看向谢景山的眼睛,几乎要吻上他,他用一种似乎在叹气一般的声音说,“师傅,留下来吧,留下来,我们永远在一起。” 谢景山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青年几乎要以为他要同意了,它得意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来,纤细细嫩的指尖点在他胸口,歪着头,尖尖的嘴角翘起来:“对自己的徒弟有这样的不堪心思……你要怎样去面对他,觉得难堪吗?留下来吧……跟我永远呆在一起,只有我们……” 谢景山两眼空空的,这怪兽缓缓张嘴露出獠牙,正要将这迷失了得魂魄吞咽下去,这一瞬间谢景山出手了,猛地将手中的白玉石打进这怪兽的身体,温润的玉石像一柄锋利的匕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浸入了怪兽的身体,从后背刺穿它的肩胛骨,一下子没入心脏。 这怪兽疯狂地挣扎起来,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它并未显出自己本来的样子,依旧顶着温白那张脸,躺在地上,一脸绝望地冲谢景山伸出手来:“师傅,你当真好狠的心。” 谢景山皱了皱眉,走到它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舍不了死,换不了生;舍不了假,成不了真。” 他抬脚踏在怪物的胸口,漠然道:“顶着他的脸,你不配。” 第18章 给我一个吻 冰雪漫天,怪物躺在地上,它被谢景山从背后重伤胸口挣脱不得,徒劳地翻滚了几圈,森然惨白的雪地上染上了斑斑驳驳的暗红色,它咳出一口血来,伸手向自己后背摸去,刚碰到那还露出一截在外面的白玉石就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它喘着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满脸泪痕,笑得撕心裂肺,伏在雪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谢景山垂眼看他,冷言道:“鹤歌子已经死了。” 这怪物怔了一下,它的身形迅速清瘦下去,再仰起脸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孔,它的上唇微微上翘,像花瓣一样,它支起两条纤细的手臂撑起身子,面孔上却是一副绝望:“我知道。”它喃喃道,“可是我还是爱他。” “他已经被他的小师弟亲手杀死了。”谢景山看着它,“鹤歌子心怀愧疚,并不曾奋力反抗,如今早已魂飞魄散,而你,你也不过只是一缕执念而已,你先附于那坠月之井,后来借我淬炼之际出来。” 怪物跪坐着,它并不去管自己破碎的身体,直勾勾地看着谢景山,冲他露出一副笑脸来:“你说得对,之前提炼出来的武器都是些残次品,我也看不上,但你不一样,你这件,堪称完美,就像你一样。”它向前膝行几步,在谢景山面前停住,“情之一字,是蜜糖,也是□□,要想达到至高境界,先求无欲无求,后能博爱众生,脱身于滚滚红尘,方能托身于芸芸众生。” “谢景山,你到现在对这白玉也不过堪破皮毛而已,我可以助你飞升于天,位列仙班。”它一手攥住谢景山的衣摆,有什么细如牛毛的东西顺着它的掌心蔓延开来。 噗得一声,这怪物突然伏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白玉刺穿它的身体,重新回到谢景山手中。 谢景山皱着眉:“既然本尊都早就入土,你也安心去死就好,位列仙班什么的,也带去你美梦的坟冢罢。”他与自家崽子的事,那是他自己的事;他日后的修炼境界如何,那也是他自己的事,自己事他自己会处理好,哪里需要外人置喙。 纤细的少年吐出一口血,眼神慢慢地涣散开来,它微微咧开嘴角,嘴唇轻碰,一句无声的“师兄”发自心胸,止于舌尖,自此了无声息。 啪,像是用剪刀狠狠戳向镜面,眼前的冰天雪地骤然破碎开来,谢景山知道这幻境即将消逝,放松身体,任凭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 谢景山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背上尽是冷汗,他微微动了动头,觉得自己正趴在什么温暖的东西上面,这温暖禁锢着他,源源不断地从他背后抵入温厚的真气。 谢景山一动温白就觉察到了,忙松开手臂忙扶他躺下,急切地问道:“师傅,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谢景山试着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僵硬的冻肉一般,非常迟缓,有什么像蛛网一样的东西阻在他经脉之内,连带着他本身寒凉的真气滞行凝涩,一运气就会疼痛不堪。他想起那怪物死前曾拽住自己的衣角,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温白如今也是元婴期修士,自然也是发现了谢景山的不对劲,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师傅,你先前都还好的,半盏茶的功夫前体内突然真气滞行,你且躺好,徒儿替你疏通经脉。” 谢景山摇摇头,温白看着脸色也是苍白的,想来也是快将自己抽空了,尽管如此,却对谢景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他不想多做这样的无用功,况且这会儿他还有别的事要问他。 谢景山冲温白扬了扬下巴:“扶我坐起来。” 谢景山躺的这地方并无靠背的东西,温白忙跪坐好,小心地扶起谢景山,叫他靠在自己怀里,谢景山一愣,这姿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侧着肩膀想要避开,这一动却从怀里掉出个东西来,他垂眸一看,正是自己在幻境里看见的那枚有道裂缝的白玉石。 温白伸了手过来,捏起那枚白玉石看了看解释道:“这是家姐温言心的,她总觉得这东西有点什么用,护身符似的,师傅你昏睡的时候她就拿来放在你身边了。” 这玉石,能打破时间限制,能收驯金龙,能吊住魂魄制退邪佞……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东西,你了解它吗?” 温白摇了摇头,把谢景山血脉不通温度降低的身体往自己身上揽了揽:“不知道,从爷爷那一辈一直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拿到的,况且……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动静,我娘一直就当是两块普通石头,以前还拿来垫过桌角,也没深究过。” 谢景山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清了一下嗓子,慢悠悠地说起了自己醒过来就惦记着了的事,他低声问:“温白,你可有心仪的对象了?” 温白迟疑了一下,有些拿不准谢景山的意思了,他自然是心仪谢景山的,这个把他从狼窝里救出来的男人看起来冷硬得像块石头油盐不进,实际上却有一颗非常柔软害羞的心,即便连对他好也是半强迫式的一脸凶巴巴的不耐烦的样子,但遇见什么危险第一件事就是先护住他,有什么好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说这是师徒之情?温白不信,哪有这样的师徒至少他自己是不肯信的。 原本朦朦胧胧的心思被温言心误打误撞地打破后他也暗自思考了很久,也确认了对谢景山的心思,只是他却不敢就这么贸然地提出来,他担心谢景山那脾气上来,自己连徒弟都做不成了。 温白有自己的小心思,之前在温言心这里呆着的那半个月,也不是没有颜色艳丽的姑娘瞧上谢景山这块木头央着温白做个媒人的,温白面上笑着,心里却又慌又急,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师娘,他甚至没法想象谢景山握住另一个人的手亲她吻她甚至是做更亲密的事,只是想一想就能叫他焦躁不已。 他小心地揣度着谢景山,温言心叫出“弟妹”的时候他既紧张又有些难耐地期盼,但是谢景山不置可否的态度叫他又有些疑惑了。 谢景山看温白半天不说话,脾气又莫名地暴躁了起来:“不说话,就是有了?” 对这样直白的发问,温白并不敢隐瞒,低头应了一声:“回师傅,有……有了。”所以不管你相中谁家的女修了都别拉郎配介绍给我。 谢景山心里一空,有了啊,那也好。 他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大概是在这崽子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连感情都混肴了,那怪物不过是要迷惑他的心智,它的话哪里能信呢?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他上辈子对这样的情爱一事向来不关心,也不曾找过双休的伴侣,重生之后一半心思在怎么弄死孙翎上,一半心思在崽子的饲养上。 说起来这崽子倒是真的挺好养的,给什么吃什么,叫干什么干什么,又听话又顺服,修炼也勤奋,长得也不错,看着赏心悦目的,自己只要时不时地撒上一些蹩脚的师傅爱,就可以愉快地欣赏自己的饲养成果了。 觉得自己应该想通了的谢景山努力撇开心底里的那点不舒服,质问自家低着头的崽子:“有了?你忘了曾向为师答应过什么了?” “徒弟不敢。徒弟曾答应过师傅,绝不乱找女修,找了一定要带与师傅过目。” “那你现在呢?为师若是不过问,你岂不是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师傅。”温白伸手搭住谢景山的肩膀,指尖有些颤抖,“徒儿只是单恋……他,他大概还不知道;况且……”他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他也不是个女修,他太好了,徒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景山心中的沉闷压抑越发蔓延开来,他从未听这该死的崽子这样夸奖一个外人,但这不就是他原本所期望的吗?看他结婚生子,守他平安喜乐,怎么这会儿又舍不得了呢这该死的小崽子! 谢景山莫名地暴躁起来:“真不敢相信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竟懦弱至此,连往前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早知如此为师还不如将你送入佛门,直接清静了六根才好。” 温白只是性子平和,懦弱当然不至于,只是那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叫他束住了手脚,此刻听谢景山这样一说,有些茫然地问:“师傅是觉得,我该主动些?” 谢景山轻哼一声:“不然呢?难不成还要为师替你去说情?你怎么不叫为师替你去拜堂?” 温白从不知谢景山还能如此地伶牙俐齿,他吞咽了一口,一手捏住谢景山的下巴叫他转过头来,嘴唇微张,凑上前去含住那线条微微绷紧的唇瓣,轻咬一下又温柔地吮住,顺着唇线用舌尖描摹舔舐,讨好似的温存。 谢景山一下子愣住了,他的嘴还没来得及阖上就被温白占了先机,他从未发现这初见面时的小崽子已经比他还要高了,此刻他被温白抬着下巴仰起头来,倒叫那小混球亲得更方便了些。 舌苔擦过上颚的感觉叫谢景山微微打了个哆嗦,这陌生的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感觉叫他有些不安,一手按在温白肩上想推开他,奈何手上无力,这个动作做起来倒像是鼓励。 温白在谢景山嘴唇上轻啄几下,把他凌乱了的发丝撩至耳后。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深又暗的眸子盯着谢景山,轻声说:“师傅,我刚刚对他主动了,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第19章 我也喜欢你 谢景山没动,温白有些忐忑地垂着眼看他,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得飞快,一眼瞥见谢景山泛红的耳垂,想起狗头军师温言心曾经交代他往死里腻歪的事儿,心一横,用鼻尖在谢景山滚烫的耳垂上蹭了蹭,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心地顺毛:“师傅……” 谢景山静了一会儿,问他:“你认真的?” 温白把自己抱在谢景山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师傅,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我也认真考虑很久了,我是真心的,我对你,对你……” “嗯。”谢景山嘴角隐隐地向上翘起,“我也喜欢你。” 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有些大,温白被砸得有些懵了,随即心里像砰得炸开了一朵烟花,应着他满脸的傻笑,像个跑出十几里终于找回家的流浪狗。 “师傅。”温白抱着谢景山可劲儿蹭,有些委屈地问,“之前家姐叫你弟妹的时候你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叫我忐忑了好久。” 谢景山被温白这黏糊劲儿弄得非常不习惯,把他推开了些:“弟妹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 温白:“……没事,你当我没说。” 谢景山对这个问题并不是非常关心,既然这崽子的问题解决了,他如今更关心的就是那日之后玄光门那里怎么样了,吩咐温白带自己去找温言心问问情况。 温白抱着谢景山站起来,像一只兴奋过度的大型犬,撒欢往温言心那里跑,一出门差点和路过的傅何撞成一团,傅何刚刚出门办事回来,袖子上不知在哪沾的泥水,往后躲闪的时候溅起一圈泥点子,温白眼疾手快,将谢景山稳稳护在怀中,一仰身,叫那泥点子擦着自己眼睫掠过去,傅何站在那儿看得分明,酱色的泥浆珠子,一丝不多半毫不差,从那纤长的睫毛尖儿擦过去,像是蝴蝶飞过大海,轻颤的翅膀卷起一场风暴。 傅何笑着冲谢景山打招呼:“你醒了啊。”接着又转向温白,“才几日不见,你这已然是元婴期了吧?” 温白冲他点点头:“你这是从哪来的,一身泥点子。” 傅何摆摆手:“别提了,先去温老板那里,交代完了我去换身衣服。”傅何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掖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从里面捏出一朵还带着体温的娇艳花朵,一下塞进温白嘴里,“来,哥给你个好东西。” 温白猝不及防地,这东西入口即化,呛得他猛咳了几下,脸都涨红了:“你叫我姐温老板,到我这儿倒称起哥来了,你这不是占我姐便宜吗?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这什么味儿。” 傅何眯着眼笑:“给你你就吃,还能毒死你不成?” 温白又与他说了两句,三个人一齐来到温言心的门前,温言心应声出来,一见温白那副傻笑的蠢样心知他跟谢景山那事儿差不多成了,笑着想在他脸上捏一把,想了想又放下了手,在地上铺好软垫,招呼几个人坐下。 温言心心里挺喜欢谢景山,理由简单粗暴,这个弟媳妇是个美人,自家美人就是拿来爱的。 温言心给几人斟了茶,转向温白:“弟妹身子好些没?” 温白把谢景山的情况大概说了说,温言心蹙着眉想了想:“这化寒之物既要有效又要不伤他身子,我倒是听说过段日子有个储明阁的拍卖会,明天我差人去打探,看看可有得用的东西,差人拍了来。”她又转向谢景山,冲他微微笑道,“你可千万别急,气急攻心,反倒好得慢了。” 谢景山确实不急,虽说这古怪的东西禁锢了他体内经脉,但他那里还有好些法器,若是真有人来找不痛快也够他喝一壶的。 谢景山冲温言心点点头,低声道:“那东西温白还你了,你好生收着,切莫随意拿出。” 温言心知道他说的是那块白玉石,抿嘴道:“我知道的,不过这房里的都不是外人,大家说话也可随意些。”言下之意,是叫谢景山不必如此防着傅何。 傅何低头慢慢地剥桌子上的落花生,置若罔闻的,连桌上的茶也不曾碰,这会儿功夫已经剥了一小堆儿,新鲜的花生粒儿带着股草木独有的清香。 温言心看了一眼温白,见这傻狍子正乐呵呵地捧了茶水递到谢景山唇边摇着尾巴问:“师傅,你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谢景山倒是给他面子,浅浅地抿了一口,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莹蓝的珠子:“喏,你之前叫我们去玄光门取来的。” 温言心接过珠子捧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这珠子带着水汽,寒凉无比。她将这珠子在空中抛了几个来回,笑着扬了扬眉毛:“谁放进井里的?我猜猜看。” 温言心将珠子递还给谢景山:“是你吧。” “你残留在上面的气息会影响淬炼兵器的属性,换句话说,你抛下珠子,这武器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傅何终于把桌子上的花生都剥完了,插丨进话题,“更何况,这武器并不会只适合你修炼中的某一阶段,他会随着你的进阶而不断变化,换句话说,你越强,这武器也会变得越强。” 谢景山有些吃惊,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即便温言心舍不得用那也是打算留给温白的。 温言心在桌子底下踩了傅何一脚,她当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还有几天日子好活,确实是有私心交给温白的,又怕自己这不着调的傻狍子弟弟不明白,当时可是亲手将珠子递给他的……只是如今,谢景山也成了自家人,她也看得出这人是真对温白好,再加上谢景山给的那贵重无比救了她命的银霜绛珠木,也就懒得再去掏这些个陈芝麻,没想到这傅何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栽进水沟摔昏了脑袋,非要来接这茬,也不知道温白怎么想。 温言心有点担心,瞥向温白,却见温白依旧坐在那傻乐,心想傻狍子果然就是傻狍子,费心担心傻狍子的人才是真傻,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乐呵着呢。 温白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别说当时他和谢景山都不知道这茬,就算是知道,只要谢景山喜欢,他自然也乐意亲手交给他,这珠子是挺稀奇,不过……谢景山人都是自己的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况且他这些年给自己胡吃海塞的那些个玩意儿,又有哪样不是好东西呢? 温白这样想着,看向谢景山的眼神越发甜蜜起来,黏腻得像蜜糖一样,温言心看了一眼就觉得受不了,齁死人了。 谢景山倒是怔了那一下就回过神来,反正这东西也退不回去,拿着就拿着了,温言心那里,他自然会念她一份好,至于温白…… 谢景山一转头就看见温白满眼温情地看着自己,当即把脸转了回去:至于自家这崽子,日后果然还是得严厉得好好教导,监督他修炼,这几日没看着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景山收回珠子:“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待身子好些的时候自会炼化它。” 温言心笑着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是呢,到时候可一定得叫我来看看,开开眼界。” 一件事情解决完了,就可以解决下一件事了。 温言心给几个人依次重新添满茶,这茶水是她从龙池里带出来的,灵气浓郁,将同样从龙池边采来的上好青骨树的嫩叶烫过,过唇齿而留香,味道清甜无比。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关心玄光门的情况,现在我就说给你们听。”温言心清了清嗓子,“你们的尾巴扫得……确实不太干净,但这件事又不能大肆声张,一旦玄光门秘井信息泄露,他们不仅难以抓到罪魁祸首,还会引得那群心怀杂念的人觊觎,所以现在玄光门高层虽然急得不行,却也得将这事捂着藏着。” “目前他们有个主要猜想,一是魔修干的,毕竟在几个死者身上或多或少的有魔修的气息,甚至有个‘苟且逃生’的茶童非常肯定地保证抓自己的那人手上有暗色花纹;二是六壬峰的人,证据是守井者死亡地带的冰属性气息,年纪轻轻却有元婴期修为,这样一来怀疑范围就很小了;三是其他门派的觊觎者。” “第二个猜测非常有趣,因为六壬峰的首座弟子孙翎与玄光门的白梦桃交好,加上之前谢景山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叫孙翎搜刮走的这个状况,六壬峰的人大概会怀疑是孙翎假意与白梦桃交好,甚至将谢景山逐出师门也是事先规划好的,实则套了消息暗中指使谢景山去取得宝物,但是孙翎与白梦桃都知道谢景山和温白已经坠入啸龙湖‘葬身龙腹’了,但是他们不能说,说出这残害同门弟子的消息,他们也讨不得好去,只能都憋着,白梦桃那性子,哪受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必然对孙翎十分不满。” “但是啊……”温言心端起茶碗晃了晃,冲谢景山眨了眨眼,“但是谢景山曾偷换画像至于那看守钥匙的男修房内,那男修长得也还凑合,如此一来,孙翎自然也怀疑白梦桃的居心,两厢相互猜忌怨恨,自然要起龃龉。” 温言心低头喝茶,孙翎这次必定急得火急火燎的,好处一口都没吃到,却要替别人背锅,这会儿他必定忙得焦头烂额的,至于那些真的怀疑到温白和谢景山身上的,她既然将白羽宗放权到温白手中,相信他也处理得了,她弟弟对内是温和是傻,对外,那也是难缠呢。 温白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伏山不在,想来是去加重他们的第一种猜想了吧?” 温言心扬扬眉毛:“他们不是还想要更多的证据吗?我们送他便是。” 温白点点头:“我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开始干活。”他边说边又打了个呵欠,觉得浑身都乏着,提不起劲。 温言心也不留他,转头跟傅何说起楼里的其他事情。 温白把谢景山抱起来走回房间,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谢景山的鼻尖,小声问:“师傅,你要睡一会吗?” 谢景山抿了抿嘴角,一手握住温白的手腕,严肃道:“温白,我有事要跟你说。” 第20章 梅枝缠梦(1) 谢景山的想法非常简单,在他看来,两个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那双方必定要坦诚相待,早说晚说都得说的事情,倒不如在一开始就说清楚,那些他本打算就这样深埋心底,待得温白完全能独当一面独自怀揣远走天涯的事情,他也慢慢地说了出来。 温白的表情从眉眼带笑变得严肃,他心里虽然还存着怀疑觉得这事太过荒谬,但在谢景山说到曾被孙翎等人设计害的丧命时心底已经窝起了滔滔怒火,之前谢景山那些所作所为,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不管这是真的还是谢景山的臆想,都远远不够。 谢景山仰脸看着温白,眼神平静:“所以,温白,我这一世接近你本意也只是要还你一命,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是去是留,你自己选。对了,还有这个。”谢景山拿出一块精致的牌子,“这是温言心嘱咐我交给你的,我本想走的时候再给你,现在想想,倒不若提早交给你吧。” “师傅,你这样说,那我们之前难道都白亲了吗?”温白挠了挠头,握住谢景山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掌摊平,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欠不欠的,上辈子不管结局怎样那都是我自己选的,这辈子,师傅对我好,我也对师傅好,我们花了两辈子才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胡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呢?” 谢景山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温白说得也挺有道理,正等着他的下文,突然肩膀上一沉,温白枕着他打了个哈欠,热乎乎的气息拂在谢景山颈边,迷迷糊糊地说:“师傅,我睡一小会儿,我太困了。” 谢景山抬手在温白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一把,嘴角微微翘起一道弧度:“睡吧。” 温白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一样,浑浑噩噩的像是前一晚彻夜灌酒的宿醉感,连记忆都有些混乱,浑身酸痛得像小时候第一次抡起斧头劈柴过后的感觉,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子,顶着一缕翘起的头发晃晃悠悠地去洗把脸想清醒一下。 唔,昨天听温言心说了玄光门的事情,然后他就回来了。 温白把整张脸闷进冰凉的水中。 他回来睡了一觉,似乎还做了个挺长的梦。 那个梦……是什么? 在刺骨的凉水中睁开眼,触目尽是盆底红得绚烂的红梅。 红色…… 梦中有两扇敞开的红木门,两盏红艳艳的灯笼挂在屋檐下,不知是为谁指着方向。 大雪铺满了门前的路,温白就这样远远站着,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孤寂的雪地上看不见脚印听不见声响,踏雪无痕。 门里似乎有个穿红衣的人,那人身前有一盆干瘪枯萎的盆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眉眼,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温白猛地两手撑住盆边仰起头来,溅了一地水,他有些狼狈地抹了把脸,把糊在眼前的头发撩开,才看见站在他旁边的傅何。 傅何也被吓了一跳,被温白溅了一身水,还是好脾气地冲他笑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喏,你姐给你的。” 那两个纸包包得精巧细致,用红线绑着,甜香的气息止不住地飘溢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小点心。 温白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不吃东西了,温言心还是不放心,怕他水米不进糟蹋坏身子,三五不时地挑些细致的东西来给他和谢景山尝个鲜。 傅何见温白脸色缓和下来,笑着凑上去搭住他的肩膀:“天都冷下来了,你怎么还偏往冰水里扎” 温白摆摆手,把脸擦干,把傅何推开几步:“我师傅呢?” “他往你姐那里去了,温老板打探了来储明阁要拍卖的明细,现在大概在讨论吧。” 温白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怎么也不等我。” “等你?”傅何把温白拽到窗边,“你都睡两天多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醒?” 温白看着窗外清透的月光,有些茫然,喃喃道:“我都睡这么久了。” 傅何把门打开,把温白半拉半拽地拉去院子里。 桂花已经在开第二茬了,满院子都是香气,傅何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接着居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坛酒来,他开了封泥,倒了两碗,举起一碗端给温白:“要说忘忧,一是锁心缕花,二就是这碗中之物。” 温白接过那碗酒,低头去看,这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将天上的月光搅碎,带着辛辣又混着什么植物的清甜。 “锁心缕花价值千金,用起来又苛刻,要用那难得的灵气之水和青骨做引子;相比之下,这东西倒是好得,一醉万千烦恼销。” 温白喝了一口,微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滚落,带起一阵温度暖上来,他笑着摇头:“想记起的事,哪里是这样容易忘的?饮鸩止渴罢了,一觉醒来,该烦恼的还要继续烦恼,要惦记的还要继续惦记,至死方休。” 傅何撑着下巴看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记得什么,忘了什么?” “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美好的,恶劣的,只要发生过,我都记得,记忆对我而言就像一本册子,它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接受它们。” 傅何笑着与他碰盏:“喝酒,喝酒。” 温白举碗一口闷了下去,将碗底翻转示意,胃里腾得一下热了起来,像升起了一把火,顺着胸口往上升腾,连他的脸颊都染上了绯红。 温白在傅何对面坐下,手中的青骨叶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记忆是一本册子,那那些碎片呢?那些被刻意撕扯下来藏匿起来的页张呢?那些被打乱了顺序甚至被从其他册子上替换了的页张,它们又算什么呢? 温白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些什么,那些似乎,还挺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傅何又给温白斟满一碗酒,温白伏在冰凉的石桌上,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脖子上挂着的玉石吊坠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发烫。 温白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依旧只能辨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座破拜的院落门前,朱漆斑驳的木门后,那红衣服的人影动了动,温白像被定在原地,半步也挪动不得,他听见一种非常难过的啜泣声,那种压抑的,从嗓子里漏出的一丝半点的,带着绝望被遗落在这闭塞不通的冰天雪地之间。 怎么会那么难过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难过呢? 傅何看着对面趴在桌上一碗倒的温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拨了拨温白脑袋上那撮还翘着的头发,试探性地在他头顶拍了拍,见他依旧没什么动静,手掌贴着他滑凉的头发滑下,食指弯起,在温白滚烫的脸颊上蹭了蹭,叹了口气:“还是太小了。” 温白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往旁边躲了躲,屁股离了凳子边儿,一下子摔了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傅何,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把我踢下来的?” 傅何顿时没了脾气,伸手拉他起来,奈何喝醉的人就像一滩泥,简直没个人样儿,他试了几下只得放弃,在温白身前蹲下,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皱了皱眉,轻声道:“我哪里不好,小没良心的。” 身后一股凉意,傅何下意识地反手掷出风墙将自己这边牢牢护住,这才站起身回头,看见了面色不愉的谢景山。 谢景山的身子已经好些了,与那寒凉凝涩之物相克的上好药材他那也有,只是他本身也是冰属性的,用的多了也不过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好在温言心打探到储明阁的拍卖大会上该有得用的东西,如今只得静等,好在那拍卖大会的日子并不久远,等等也就无妨了。 谢景山惦记着沉睡不醒的温白,与温言心定了日子就匆匆赶回,不想一回来就看见傅何伸手往温白脸上摸。 这该死的崽子,一眼看不着就开始背着他乱来! 傅何冲谢景山笑着一点头,撤了那层风墙:“月色正好,景山可要与我共饮一壶?” 谢景山置若罔闻,径直走过去,路过傅何的时候顿了一下,低声道:“你离温白远一点。” 两人贴得近,傅何几乎能嗅到谢景山身上清冷薄凉的气息,他歪了歪头,看着谢景山问:“你这做师傅的,是不是也管的太宽了些?” 谢景山看向傅何,面上不悲不喜,只淡淡道:“我的人,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谢景山略微弯下腰,拽起温白的衣领,就这么拖着他往屋里走:“你请回吧,我这可没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 傅何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一转身化成一阵风消散了。 谢景山把温白拖进屋里,他心里恼火,如今这身子连把人举起的力气都使不出,不然刚刚哪里需要这样废话,温白是他的,他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家,被人欺负上门来抢人了只会躲着哭泣,要按他以往的处事风格非得把这烦人的薄荷从土里连根拔起。 谢景山咬了咬牙,这个茬他先记下了,以后连本带利一起打,现在他得把这崽子弄起来,问问他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第21章 梅枝缠梦(2) 冷。冰天雪地。 温白打了个哆嗦,握了握自己冻得僵硬的手指,走上前,在那半开半阖的朱门上轻叩了两下,大概是那门太过破旧,以至于门板内部大约都腐朽蛀空了,只剩一层薄薄的木板皮,几乎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温白两只手相互搓了搓,他朝掌心呵了口气,在这凄寒的冬日里,连瞧见白雾都变得奢侈了。 温白试了几次掌心依旧是冰凉的,只得作罢。他抬手推开了门,锈迹斑斑的门轴艰难地发出吱呀一声,拖着嗓子哀嚎似的,院子里空空如也,那红衣服的人不知去哪里了,温白不死心地大声问了几遍有人吗,他实在受够了这莫名其妙的梦,发泄式地横冲直撞走了进去,穿过前院来到内宅门前,那门却也没锁,一下就被推开了。 屋子里一股霉味儿,温白皱了皱鼻子,身后两扇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戈多一声阖上了。 这屋子不知闲置了多久,地上积了一层灰,温白拿脚尖拨了拨,有些惊讶地发现地上似乎还撒着别的什么东西,他蹲下来,伸手捻了一些,凑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是香灰。 温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这梦做得倒是真有趣,他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三面墙都打上了立柜,从上到下堆满了书,还有好些丢在地上,已经被书虫蛀坏了,或是没保存好而发霉的竹简,比比皆是,有的好好堆成一堆,几乎有大半个人高,有的就随意丢在一边。 房间正中有一张矮几,角落里点着一支长明灯,矮几上散落着几张纸,笔架上架着一直笔,笔上的墨已经干透了,硬生生地戳在那儿,炸出几撮毛,看得出那用笔之人最后一笔必定写得潦草,兴致缺缺。 温白凑近去看那几张纸,却见那上面笔记潦草地从左到右记着两排东西,有的地方还被着重圈了出来,只是写过之后它们又被用墨汁涂去了,满满十几张纸上都是这样,有的地方涂得潦草,能依稀辨出些孙、陈、王、赵的字样。 这是什么东西? 温白又把几张纸仔仔细细依次翻看了一遍,除了在某些纸边角发现些紫黑色的明显不是墨汁的东西以外就没再发现些别的什么了。 温白正要再往其他地方转转,门口突然传来了慢慢吞吞的脚步声,那人呼吸沉重,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温白快步走到那堆半人高的书墙后面,飞快地蹲了下来,只将面前的一本书略微往旁边推开一些,露出个铜币宽的缝来,小心地往外张望。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发出非常压抑地咳嗽声。 活不久了。 温白听得清晰,那人肺里必定都是血污,脚步虚浮,丹田受损,这身子几乎被掏空了。 一抹红色的身影慢慢绕过屏风,踉跄了一下,细瘦苍白的手指扶在旁边的书架上,一下子将那整排书都带倒了,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这人慢吞吞地扶着书架走过来,在温白藏身的书墙前停下。 温白心里止不住地有些紧张,透过眼前那一丝缝隙,他能看见这人清瘦的腰,这人一手捂着小腹,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镂空的翠玉上镶着细致雕磨的猫眼石,指根处有一道斜斜拉开的伤疤;他无名指上勾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坠着一枚白玉石,玉石的边角碎了一块,断面上像是被墨染了一般,斑斑驳驳都是黑色。 温白瞳孔猛地一缩,白玉石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有两块白玉石,别说它上面什么花纹什么颜色,就是闭了眼,他也能摸出它们的与众不同来,那两块与众不同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白玉石,一块在他这里,另一块,在温言心那里。 而如今,这人手里的这块破损的白玉石,与温言心的一模一样。 他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可当真是梦吗? 温白背上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慢慢仰起脸来,想瞧瞧这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心里紧张着,脸上突然一凉,一只不知从哪伸出来的手突然抚上他的脸,温白心里猛地一沉,眼前一片漆黑。 睁开眼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叫温白很不适应。 温白眯着眼躲了躲,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清晰起来,他看见谢景山冷着脸站在自己旁边,自己脸上那只微凉的手也是他的。 谢景山看着一脸茫然的温白,收了手,皱眉道:“你醒了。” 温白坐起身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温白,你昨天喝了很多酒。” 温白像一只糟了霜打的蔫茄子:“是,师傅。” “以后不许喝了。”谢景山抿了抿嘴角,声音低了下去,“我不喜欢。” 温白猛地抬起头来,谢景山刚刚说什么?高岭之花冰美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撒娇一样的语气是他的错觉吧? 温白脑子里对自己和谢景山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的印象半点没有,还在那层窗户纸被捅破的边缘,怔怔地看着谢景山。 谢景山猜着温白大概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心里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变成伴侣,自然要对他多点耐心多点包容,也就没再多想,清了清嗓子又说:“还有,你离傅何远一点。” 温白还是两眼怔怔地看着谢景山,像一只撞懵了头的傻狍子,谢景山见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心里不免暴躁,站起身来:“你快清醒清醒,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去储明阁,你这副样子难道要我抱你去吗?” 温白一见谢景山炸毛马上下意识开始习惯性地安抚:“师傅教训得是,都是徒儿的错。” 谢景山嗯了一声,抬手在温白脑袋上揉了一把,心里觉得自己能做到这种适度性的爱抚和容忍真是一个合格的好伴侣。 温白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丝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真好。 温白本以为往储明阁去的只有他和谢景山,没想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傅何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温白招出金龙,有些奇怪地问傅何:“你也去吗?” 傅何点头笑道:“我去给温老板拍东西,有些零碎繁多,你只要负责好你师傅就好了。” “哦,那你怎么去?”温白拍了拍金龙,后者低吟一声,身形缩小了一圈,温白拍了拍金龙的脖子,冲傅何笑得一脸真诚,“你看,龙背上坐不下了。” 傅何单手从额头上滑插丨进自己的头发里,把刘海全都撩了上去,叹气道:“好吧,本来还想省点路费的,我自己去吧,跟你们在那汇合。” 金龙伏低身子,温白扶着谢景山在龙首上站稳,看傅何眼巴巴地蹲在那,还是冲他招了招手:“你上来吧,坐后面。” 大金龙一路嫌弃地甩着尾巴飞到了长井街。 长井街是储明阁外围的一条街,说是街,其实大小相当于一个镇子了,储明阁作为一个大拍卖行,十年一开,闻风而来的大小门派数不胜数,为了维护秩序,大小门派前来参加拍卖的人,无论等级修为,都要在长井街卸下代步工具或寄存灵兽。谢景山一行人来得并不算早,这墙前已经被寄存了好些灵兽,里面也不乏品相好的,却没有一只能与那神兽金龙相比。 大金龙稳稳落地,一身光洁密实的鳞片熠熠生辉,它骨子里的骄傲叫他看不上这里的任何一头走兽或飞禽,任它们低头冲自己做出臣服之态,抬起前爪把前来接应的御兽童推得一个踉跄,自己轻啸一声,化作龙纹消散在温白胸口。 负责登记的门童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多注意几眼这三名修士,见他们一个是从龙尾跃下的眉目清雅的儒生,一个是星眸皓齿面孔俊朗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扶着一个五官非常精致的修士,三个人均是年轻才俊一表人才,要是待会儿往人堆里一扎哪里还出得来? 门童见得人多了,看人一看衣服法器和气质就知道这三个人惹不得,恭恭敬敬地冲这三个人行了礼,笑着伸手问:“几位可是要参加储明阁的拍卖会的?若是的话还请劳烦几位将名帖递于我登记。” 傅何拦住温白要递牌子的手,递过了自己的牌子,冲门童一笑:“白羽宗,傅何,这两位是我宗内弟子。” 门童将牌子扣在桌上一块玉板上,待核实完信息确认无误后双手递还,恭敬道:“傅门主当真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小童这里多有怠慢,还请恕罪。”他边说边取出一个锦盒,“这里面一块玉简收录了接下来几日里储明阁即将拍卖的物品细则和拍卖时间,不包括即兴交易部分;另一块玉简收录了长井街内的详细地图和馆子介绍,几位闲暇之余可以逛逛,说不定会有奇遇。” 傅何笑得温润,冲他道了谢,收了东西带谢景山和温白往里走。 那门童目送他们远去,小声嘀咕道:“真是奇怪,堂堂门主竟有这样的癖好,坐在那颠簸不稳的龙尾上,倒叫两个弟子稳稳当当的坐在前面,真是开了眼界了。”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远处有人正瞧着自己,侧头一看,一名身着玄衣的男修正走过来,他脸上带着面具,只露一双眼睛,却是波光流转风流无比。 门童忙躬身行礼:“参见阁主。” 男人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勾着嘴角问:“刚刚走的那三个人,怎么从没见过?” 门童低头应道:“回门主,那三人是白羽宗的,一个名不见经传不大不小的门派罢了。” “小门派?一下子出来三个元婴期还御龙而行的小门派?”男人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可算是来了。” 第22章 梅枝缠梦(3) 谢景山心里有些烦。 前世他也参加过储明阁的拍卖大会,亦确实拍到了几样不错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最后都被捞进了孙翎的腰包。这次参与拍卖的时间比前世早,谢景山也不再纠结当初的物什,倒是好好研究了一下温言心弄来的拍卖名单。 储明阁的拍卖分为两部分,前一半即为传统拍价,拍卖品都提早公布出来,出价高者得到拍卖物品;第二部分为即兴环节,卖方和买方都是随机的,即只要有卖方也有买方,交易即可达成,并且卖方可以选择自己看得顺眼的买方进行交易。换句话说,我看你顺眼,只要你敢拍,三块下品灵石我也卖,我看你不顺眼,金山银山也不换。有了这种随机因素,各大修真门派或多或少会带着门派里面容俊俏的后生,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这环节里长长脸加加分减减价,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连个姻;另一方面,也有借这一环节洗黑灵石的。 这个随机环节里,最有意思的就是储明阁阁主。 储明阁阁主向和宣,身份扑朔迷离,储明阁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除了他当真财力丰厚(拍卖物品所得灵石他们也是要抽成的。),还有就是他身后的势力支持,但这股势力究竟是什么,一直都没有人真正知晓。 向和宣喜欢美人。 自愿的抢来的,满满当当能装个大院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婀娜多姿坚毅冷傲,什么样的都有。但作为一个有劣根性的不差钱的男人,向阁主并不满足,本着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吃不着的才是美味的,他依旧喜欢到处寻觅新的猎物。拍卖会是个很好的契机,新的青年才俊像是摆在案板上的货物随他挑选,若是当真有心仪的,向和宣愿意祭出一样叫门派长老满意的拍卖品,双方一个眼神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半推半就地也就促成了这方交易这世界总是不缺脸蛋漂亮的新人的,但上好的法器,多为孤品,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向和宣是个商人,他对自己促成的这一切非常满意。 虽然不太想回忆,但谢景山确实记得向和宣跟自己示好过,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来着?哦,他跟向和宣打了一架,差点把拍卖台都给拆了,结果孙翎大怒,埋怨谢景山不顾大局。 谢景山皱着眉压下心中的恶心感,从储物袋里拿出崽子提前备好的茶水,灌下了一杯。 温白在订客房,大概是他们来得真的太晚了,连进了两家都满客,第三家楼下的酒楼里也是人声鼎沸的,温白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上去问了后,那管事翻了翻册子,咧嘴笑道:“巧了,有两位之前在小老儿这里订了两间天字房,现在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客人您瞧瞧,可要定下来?” 只有两间?温白皱了皱眉,一眼瞧见外面还在急着找客栈的人,叹气道:“罢了,两间就两间吧,我都要了。” 管事乐呵呵地递给他牌子:“客官您一瞧就是个识货的,咱们这儿靠着湖,过几日还有花灯节,那景儿,可不是小老儿吹,美着呢。”他凑近温白,压低声音,“还有那年轻漂亮的女修,最爱凑热闹,您这脸面俊的,可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呢。” 温白额角抽了抽,冲这管事道了谢出去接谢景山。他这师傅现在脆弱得跟花骨朵儿似的,又长了张招人的脸,身边半刻不能离人,这也是温白把傅何一起带了来的原因,就是能有个人在温白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看着一会儿谢景山,客栈一楼里人多,温白不放心带着谢景山挤进去,叫他和傅何在旁边树下略坐着休息一会儿,自己跑腿订房。 回来的时候傅何老老实实地坐在谢景山旁边,两人都是一脸的不自在,谢景山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胳膊别扭地不知往哪里放,将那糖葫芦伸得远远的,好似那不是根糖葫芦,而是个可怖的洪水猛兽。 温白走过来,努力憋住脸上的笑,问傅何:“你怎么还给我师傅买这个?” 傅何侧过头打了个无声的饱嗝:“刚刚来了一群小孩,非要给你的‘漂,亮,哥,哥’送糖葫芦,你不知道,他手里刚刚抓了一把。” 温白看了看谢景山手里的那一根,奇怪地问:“不是一把吗怎么只有一个?” 傅何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哭出来:“他逼我吃了!” “那这个呢?” “这个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谢景山把手里那根冰糖葫芦又往前伸了伸,一脸严肃地看向温白:“你要不要吃?” 温白:“……” 时间还早,倒不必急着回客栈休息,这三个大男人决定沿着长井街小小地转悠一会儿。 长井街有一条非常出名的长街,青石板铺成的路,平整切合,街两边尽是小商铺,卖吃的,卖法器,卖成衣,喧喧嚷嚷,热闹非凡。 谢景山甚少到这样喧闹的地方来,有些不适应,将温白的手捏住,板着脸往前走。 温白只当谢景山身子还虚着,并不多想,只低声问道:“师傅,可要徒儿背你一会儿?” 谢景山摇摇头,他思来想去,觉得两人确认关系后依旧保持着师徒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叫他有些奇怪,倒不是希望发生什么,只是温白这拘谨的模样叫他疑惑,总做出这样尊师重道的模样来给谁看? 温白惦记着谢景山的身体状况,并不敢叫他过多劳累了,只略走了走便准备回去,傅何与他们道别,独自往深处逛去,顺便做点他自己要做的事。 温白护着谢景山往回走,街上人多,不免挨着碰着,且这里不尽是修真之人,还有些做苦力的普通人或是些别的什么,一个粗壮的妇人抱着个大木盆,一边与旁边的同伴大声叫嚷着一边往前走,几乎要把整个街占去一半,温白怕她冲撞,带着谢景山先往旁边的铺子里避开,反正也无甚要事,索性顺带在这铺子里转转。 这铺子里卖香料茶叶,一进去各种交织在一起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吊梢丹凤眼的姑娘从里面挑了帘子出来,笑嘻嘻地出来迎客:“两位想买些什么?” 温白冲她笑笑:“随便看看,不敢麻烦。” 姑娘看着温白眨了眨眼睛,突然凑近了几步,在他肩头处皱着鼻子嗅了一下,小动物似的,接着笑着冲他招手:“我知道您找什么了,要说青骨,我们这儿可是顶好的,只摘头批嫩芽,效果肯定好。” 她边说边一头扎回帘子后面去,边翻箱倒柜边大声说:“两位别急,我这就给您找来。” 温白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青骨他知道,上回还在温言心那儿喝过,这东西少量食用能提神,喝多了……会壮阳。他眼瞧着外面那粗壮占路的妇人走了,急忙想拉着谢景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名玄衣男子正好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那玄衣男子忽地咧嘴一笑:“巧了,某在进长井街之时见这少侠青年才俊,本想结交,可惜几位走得匆忙,没想到竟在这里见着了,可见着实有缘。”他冲温白拱了拱手,“在下向和宣。” 温白回了礼,不卑不亢道:“原来是向阁主,在下白羽宗,温白。”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5节 向和宣四指并拢往前一划,指向谢景山道:“这位是?” 谢景山瞥他一眼,冷然道:“谢景山。” 向和宣正要再说,那姑娘终于撩了帘子捧了纸包出来,几乎扑到温白身上,喘兮兮地说:“喏,您瞧瞧,上好的青骨,我们店里小本生意,好东西都留着自己用,轻易不卖的,就当跟您交个朋友了,您瞧瞧?” 说实在的,这青骨品相一般,跟温言心从龙池里采来的根本不能比,但谢景山实在不想跟向和宣在这耗着,伸手提过了那一小包青骨随手往储物袋里一丢,摸出个上品灵石递给这姑娘,转身就要走。 这小姑娘有些急了,一把拉住谢景山的袖子:“您等等您等等。” 谢景山回过头来,整个人都冒着寒气:“干什么。”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嗫喏着说:“太,太多了,我找给您……” “不用了。”谢景山冷着脸,抬脚就走。 向和宣看着这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冷美人,心里痒得难受,他似乎还没收过这样的,以前只觉得温柔的可人疼,现在这样的,倒也是真够劲儿,这要是能弄上床……啧。 向和宣抬手拦住谢景山,挑着嘴角勾出个笑来:“你若是想要青骨,我那倒是有很多。” 谢景山冷言道:“让开。” 向和宣依旧笑着,仗着自己修为高防身法器禁制多并不放在心上,一把握住谢景山的手腕:“你……” 向和宣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同为元婴期的温白的攻击,手指轻撵,一把折扇唰得甩开挡在面前,尖锐的荆棘刺从扇面擦过,随为齑粉。 一边是元婴初期捧着娇花出来逛街的温白,一边是元婴后期武装到牙齿的向和宣,用脚趾想也知道谁的赢面大。 温白之前被那青骨味儿冲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会儿猛然反应过来,挡在谢景山身前,连指尖都噼里啪啦地带着火花,他没有对面强横,但他不怕打起来。 向和宣先收了手,扇子掩着半张脸笑了笑,狐狸似的眯了眯眼:“是我莽撞了,唐突了美人。” 谢景山抬手在温白肩上拍了拍:“温白,跟我回去。” 温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瞥了向和宣一眼,带谢景山遁出门去。 向和宣摇了摇扇子,微微翘起嘴角:真气滞行,白费了元婴的架子,内里可不就是朵娇嫩的花儿吗?这样的人物儿,可不就是用来采的吗?便是玩腻了,做个炉鼎,那也是极品了…… 刚刚躲在案板后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露了个头,瞧见这玄衣人还没走,哆哆嗦嗦地问:“客官,可要买点什么?” 项和宣微微一笑,勾得那姑娘脸红了几分:“给我也拿一副青骨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傻阳中午打电话催我回去:“赶紧的啊,xx要来吃饭,我腾不出手了你快回来做饭。” 我很奇怪: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 傻阳:你做的不好吃xx不说话,我做的不好吃xx直接上来修理我。 我:……你等着,今天好不好吃我都得拾掇xx修理你。 第23章 梅枝缠梦(4) 既没了继续逛的兴致,温白便护着谢景山回了客栈。 傅何还没回来,温白挑了一间离楼梯远些的,插丨入玉牌进门,确认房间里安全稳妥后扶了谢景山进去。 谢景山随手把刚买的那一提青骨仍在桌上,有些烦闷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眉心,唤道:“温白,你还记得我前几日跟你说的我重活一世的事情吗?” 温白想了一下,他确实记得有这么件事,但是谢景山具体说了什么他却有些记不清了,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修真之人,即便不能过目不忘,也不会连几日前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记忆模糊了吧?他想着自己这接连几日的精神不振,心道莫非是太累了? 谢景山看温白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温白。” 温白回过神来,忙告罪道:“师傅恕罪,徒儿走神了。”他说完有些心烦意乱,几下拆开桌上那包青骨,抓了半把放在茶壶里,浇了热水进去,煮了浓浓的一壶大口灌下肚去,心想着这下可该够提神了。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接着说:“这向和宣,我前世也是见过的。”他停了下来,眼看着温白眯着眼,两手撑着下巴,眼神都涣散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景山耐着性子,一手握住温白的手腕,查看之后发现并无不妥,他又细细查看了温白刚刚喝下的青骨,也并无什么问题。 “温白。”谢景山皱了皱眉,“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温白打了个呵欠,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困,想睡。” 谢景山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温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都是假的,你心里一点也不相信,所以你一点也不上心?” 温白怔了一下:“没有,怎么会……” 谢景山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向恋人坦白心事,换来这样的漫不经心,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自从两人确认了关系后温白就开始神志恍惚,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似的,这叫他如何能忍。 “温白。”谢景山深吸了一口气,“你出去。” 温白当真站起身来往外走,谢景山忍无可忍,猛地一甩袖子,将门狠狠关上。 关门地动静终于将温白震醒,他忙又扑回门上,却发现已经被谢景山从里面锁死了,只好趴在门板上轻声哀求:“师傅,师傅你放我进去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景山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错哪儿了?” 温白知道自己要是给不出满意的答案今晚肯定别想进去了,忙搜肠刮肚地开始自我反省:“师傅,以后我全听你的,全神贯注,绝不走神,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求你了,师傅,叫我进去吧。” 谢景山在门内听着温白作小服低状地在外面挠门,心中的烦躁感被压减了一些,清了清嗓子:“你那日与我……没说完的话,你再说一遍。” 谢景山指的是温白表白的事儿,大概是出于少年独有的矜持羞涩,,那日温白那句终究是没来得及说,谢景山想听一遍,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恋人之间的情趣,只是单纯觉得那句话能叫他心神安定下来,近几日的昔日仇人相见,再加上这拍卖会规模之大,孙翎和白梦桃必定也会前来,蚂蚁虽小,但胜在数量多,便是一只只咬一口,也能将一头大象吞噬干净,谢景山心里烦闷,偏生温白反倒像是狠狠倒退了一步似的拘谨严肃着,叫本来就不爱深究旁人心思的谢景山更加摸不着头脑。 温白隐约觉得谢景山这个问题是件非常重要谨慎的事儿,可是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也没闹明白他究竟想听哪句话,却也隐约知道自己若是去讨提示势必讨不得好去,愁眉苦脸地坐了一阵,试探性地说:“师傅,我再也不乱喝酒了。” 门内久久没有动静,温白自知给错了答案,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昏,天昏地暗的,抬手拍了拍门:“师傅,师傅你叫我进去吧,进去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谢景山踱到门口,与温白只隔了个门板,他的声音里掩不住浓浓的失望和愤怒:“温白,那件事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他叹了口气,“你就呆在外面吧。” 温白像只被主人丢弃的狗,委屈地蹲坐在门口,他实在不知道谢景山说的是哪件事,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谢景山对自己这样动气,他觉得一阵寒气漫上台阶,就在门口蜷缩着,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傅何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温白侧躺在地上,身上被冻得发抖,大概是睡梦里遇见了什么叫他十分不安的事情,连睫毛都在颤动,他弯下腰来,从温白袖子里摸出另一个房间的玉牌,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又退回来,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温白抱了起来,轻笑道:“这会儿这么凶,等知道真相了,得多难受。” 温白恍惚之中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宅子,那手上戴着扳指的红衣人伸了手过来,越过他的头顶,两只轻轻一并,将上层的一本册子抽了出来,那册子大概是放了太久的时间,里面几张泛黄的书页掉了下来,温白捡起来看了一眼,瞳孔猛得缩紧了: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温白的字写得不好也不赖,看起来还比较清爽,只是他有个小毛病,每次写完的时候都要重新看一遍,看得时候顺便把断句的地方着重点上个黑点,看几遍点几个,有时候斟酌着判定不了要不要修改,一篇稿子上就给点得像芝麻饼似的,乱七八糟北斗七星开漫天,烦人得很。 温白将这两张纸仔细看了两遍,上面大概是记着个什么药方子,后面还标识着重量火候。 那红衣人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躬下身来捡,他一手撑着墙上的书架一手伸长,向地上触去,温白怕他摸到自己脸上,忙将那几张纸递上去,递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反正也被发现了,温白索性干干脆脆地站起来,冲眼前这人笑了笑:“你好,我是……” 温白的笑僵在脸上:“你怎么在这?” 眼前这人面色苍白,尽管脸上有几道几乎斜拉过整张脸的伤疤,却依旧能辨认出他就是“傅何”。 “傅何”瞳孔猛得缩紧,身形极快地压下,死死掐住温白的脖子,力道之大一下子将温白按倒在地,他跨坐在温白腰上,眼神狠毒得像一条阴寒的毒蛇:“你是谁。” 温白也看出这“傅何”不太对劲,心里想着在我梦里我还能叫你顶着一脸奇怪的妆给欺负了?当即抬手隔开他,拎小鸡似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掀翻:“小薄荷你魔怔了还是我魔怔了?”他看了看伏在地上费力喘气的“傅何”,好心地给他顺了顺背,“这梦也做得够奇怪的,究竟怎么回事儿?还没听说每次做梦都连着的呢。” 伏在地上的“傅何”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温白,眼神里多了些犹豫有隐隐含着些狂喜似的,说出的话却依旧凶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若是被我发现你心存歹念,我……” “好啦。”温白打断他,心想着自己在梦里跟人聊聊天也没什么,又看这几乎快要断气的人确实可怜,一边想着等清醒了回去必定要好好笑话笑话傅何本人,一边干脆就给眼前的“傅何”说了说自己怎么来的,以及断断续续每次来都做了什么。 “傅何”一言不发,他慢慢低下头,温白本以为他是精神跟不上了,后来才发现他是哭了。 “傅何”哭得凶狠,袖子上斑斑驳驳全是泪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将那矮几上的一沓纸都抱了来,一下跪在温白身前:“属下无用,辜负了您的期望,温言心……她已经去了。” 温白一下没反应过来,问:“啊?她去哪儿了?” “傅何”跪在温白身前,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血迹斑斑的,他咬着牙,嗓音喑哑晦涩:“您走之前交代属下势必瞒住温姑娘,只是当日那情景,看见的人实在太多,属下无能,未能瞒住,温姑娘这几年来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大悲大喜地更伤透了底子,拖拖拉拉的,也是没能挨过上个冬天;她一走,伏山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重伤无恨门的左宿,自己却没能回来,但无恨门想来也只是苟延残喘,成不了气候了。” “属下苟且于世,已将当年参与围剿主子的人几乎尽数除去。”他颤抖着双手,捧着那叠纸,根本不敢抬头看温白,“为首的孙翎,白梦桃,王莲,楚弥等,属下还散下了屠门状,任何人凭其门派人头可换取相应奖励,这群落水狗现在都夹着尾巴不敢出门。” 温白接过那叠自己当初没看懂的被墨汁涂抹的纸张,上面几百个名字被依次涂去,纸张边角沾着的紫黑之物,现在想来正是干枯的血痕,他把这叠纸折了几下,摸向自己袖中的储物袋,试了几下竟然打不开,只得先塞进衣襟里。 温白掌心止不住地冒起冷汗,他盯着“傅何”:“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傅何”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好。”温白坐正了身子,“那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死的。” 第24章 梅枝缠梦(5) 温白正襟危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紧张,他明明就该对这一切置之不理,明明就该赶紧醒过来,何必与这些虚幻的东西较劲。 可他偏偏就想听眼前这人说说自己前一世,究竟是怎么死的。 “傅何”抬起头来,连眼角都是红肿的,他本就眉目清秀如女子,哪怕此刻已经颓败了依旧将自己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一眼看过来凄婉又委屈,像从绝望里开出的一朵花来,温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正要说算了的时候“傅何”猛地按住他的后颈,他的手指插丨进温白的头发,死死把他往下按住。 冰冷颤抖的嘴唇贴上来,蹭着他的下巴嘴角,嗓子里哽出些微绝望又决绝的哭腔。 温白一把抓住他后背上的衣物,使劲把他拽开,“傅何”却像铁了心似的,偏偏不肯松手,他两手揪紧温白的前襟,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温白觉得自己的肩膀触到点点温热,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哭。 温白被一种浓厚的悲伤感包缚住,可是为什么么会这么难过呢? 多可笑,他想,在这个冰冷的梦里,这一点可怜的温度竟是这样来的。 温白在他后背上轻拍两下,将他推开,站起身来:“这梦越发的荒唐了,你自个儿玩去吧,我差不多该醒过来了,醒过来看看师傅消气了没。”他边说边在屋子里搜寻起来,想找点什么锋利的东西。 “傅何”怔了一下,抬头盯着他,眉头死死皱着:“你师傅?谢景山?” 温白懒得理他,嗯了一声,快步走出这屋子,往后院去了。 后院有一棵枯死的桃树,温白扶住又疼起来的额头,心道这究竟是怎么魔怔了,竟又想起小时候住的地方来了。 他没再搭理那棵桃树,推开后院里柴扉几乎腐坏的木门,被里面的霉烂味儿呛得咳了几下,抬起袖子挡住鼻子走了进去,却看见这昏暗的小屋子里供奉着几人的牌位,桌子上还用破了缺口的盘子盛着供奉的水果糕饼,只是那水果个小干瘪,糕饼也一看就是便宜货,干硬粗糙。 桌子正中燃着香炉,烟烟袅袅的。 温白怔怔地看着那几个牌位,两边是伏山和谢景山的,伏山旁边是温言心,温言心旁边,是温白。 温白腰上一紧,“傅何”从他背后抱住他,大概是走得急,“傅何”喘得厉害,呼出的气息拍在温白颈侧,尽是血腥味儿,他指了指谢景山那个牌子,轻笑道:“本不想做他那个的,但我怕没有他你也不肯来了……” “温白。”他的声音都哽在嗓子里,带着疲惫感,“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拼了命去?” 温白没说话,两人寂静了一会儿,“傅何”松开温白,上前取下温白的牌子,抱在怀里轻轻擦拭,眼神温柔:“你瞧,现在你来了。” 温白看得出这人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急着想赶紧从这梦里醒过来,四处看了看,一眼看见角落里放着的一把精巧的匕首,几步上前将它拾起握在手里,对着自己的丹田比划了起来。 “傅何”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没用的,你这样也回不去,你的时间是错乱的,你刺下去,便只能留在这里了。”他向前一步,抬手握住温白握刀的手腕,“刺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谢景山了。” 温白看着眼前的“傅何”,“傅何”也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他说:“温白,你能抱抱我吗?” 温白没动,皱起了眉头。 “傅何”依旧笑着,手指在温白锁骨下方点了点,将那块他挂在脖子上的白玉石压得隔着衣服显露出痕迹来,“你抱抱我,我教你怎么回去。” 温白木然地把“傅何”揽进怀里,后者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微微眯着眼睛伏在他肩上:“你当时本就受了伤,听说谢景山被设计围击后急得不行,强行破关出来,温言心没能拦住你,伏山和我不在,温言心找到我的时候嗓子都哭哑了……” “傅何”将温白抱得更紧了一些:“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你自爆了丹田。”他顿了一下,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当时都要疯了,我觉得我一定在做梦,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么几十年,我心心念念几十年,近百年,温言心劝了你多少回,我挖心掏肺多少回,你总算同意跟我结为双修伴侣,怎么就这样了?” 温白没动,只低声问:“那谢景山呢?他可脱身了吗?” “傅何”噤了声,手指沿着温白背部的肌肉曲线来回的摩挲,半晌,轻笑了一声:“没有,围攻他的人那么多,他怎么逃脱得了?便是他那日当真逃脱了,我也要亲手杀了他,送他去与你作伴,可惜根本没轮得到我动手,他也干脆自爆了,我这样说,你开心吗?” 温白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你刚刚不是说要告诉我离开的方法吗?” “不,我改主意了。” “傅何”后退一步,笑了起来,“放你回去继续给谢景山卖命,倒不如将你留下,与我做个伴。到你死为止,我们连个像样的拥抱都不曾有过,你觉得我会甘心吗” 温白不想与一个疯子争辩,挥了挥手里的匕首试了试手感,抬手往自己丹田刺去,他以前也听说过有人被梦靥住,只要在梦里受些大刺激便能惊醒了。 意料之中的刺痛并未到来,“傅何”一把攥住刀刃,温热的血溅了温白一脸,他瞪大了眼睛,气得几乎喘不过起来:“我跟你说你现在时间是乱的你听不懂吗!你会死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 “是。”温白看着他,“你不放我回去,要我在这不知是梦是幻的地方与你庄生梦蝶,还不如叫我死了” “傅何”一脸惊惶绝望:“你宁愿死在我眼前也不肯留下来陪我过完这最后几天吗?”他的眼角流出泪来,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温白手背上,冰凉的。 “温白。”“傅何”轻声说,“你这个人,当真好狠的心。”他抬手抚上温白的脸,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这个想法叫我多少次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我明明连拒绝你都舍不得。” 温白只觉得脸上一热,却是“傅何”自那手上的扳指处着起火来,他身上穿着的红色袍子翻卷起来,整个人都痛苦地颤抖着:“温白,我放你走,答应我,对你那里的‘傅何’好一些,算我求你……” “傅何”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周围的场景像是落入滚水的冰块,转瞬之间就消融了,温白像一只脱水的鱼,猛地睁开眼睛,张开嘴剧烈地喘息着。 眼前是昨日订的客栈房内,温白皱了皱眉,踢开身上的被子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茫然。 傅何被他这么一闹自然是醒了,下了床推了温白一把:“怎么,做噩梦了?” 温白看向傅何,问他:“你娶亲了没?” 傅何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没有啊,怎么了?” “那就赶紧娶一个。” 傅何噗得笑出声来,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 温白摇摇头,突然瞥见他手上的扳指,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仔细看去,那形状,颜色,竟与自己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不由惊道:“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傅何把扳指取下放在掌心里托着递给他:“昨天下午新得的好东西,你喜欢?送你好了。” 温白这会儿脑子里乱得不行,只恨不得能绕开傅何八百里走,哪里敢要这东西,只摆手拒绝,突然又魔怔似的问道:“你拇指根处是不是有一道疤?” 傅何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时候叫刺划得,当时能瞧见骨头,现在好得几乎瞧不出了,我没跟别人说过,你怎么知道?” 温白背上一阵冷汗,冲他笑笑没说话。 傅何也没在意,起身倒了杯水喝:“昨天你怎么回事,怎么叫叫谢景山扫地出门了?” 温白摇摇头: “别跟我说话,我想静一会儿。” 他说完站起身来,这会儿不过才半夜,夜深露重,温白索性出了门去谢景山门前蹲着,他在谢景山房里布下了禁制,所以整夜即便没守在他身边问题倒也不大。 傅何坐在床边,目送温白出了门,他垂着眼睛,弯腰捡起地上温白盖过的被褥,凑近鼻子,轻轻一嗅,嘴角微微地扬起了。 温白孤愣愣地坐着,想了大半宿,满眼都是傅何身浴丨火海,怀抱牌位一齐焚尽的场景,只觉得心惊肉跳。 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谢景山开了门出来,瞥了一眼大狗似的蹲守在门外的温白,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温白忙亦步亦趋地跟着粘上去,师傅长师傅短地跟着。 谢景山被他念叨地心烦,回头瞪他一眼:“有事就说!” 温白应了一声,小声问:“师傅,我想问问你先前说的我们曾死过一次的事儿,我当时是怎么死的?” 谢景山虽还板着脸,听温白问起这个问题却再也对他凶不起来,转过身子看他,缓和了语气:“你炸了。” 温白:“哦……”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呢。” 谢景山依旧是那副表情:“我也炸了。” 温白不说话了。 傅何从后面跟上来,刚准备跟谢景山打招呼就听见他在那谁炸了谁也炸了,只感觉自己也要跟着炸了。 温白指向傅何,问谢景山:“那他呢?” 谢景山看了傅何一眼,淡淡道:“不知道,不认识。” 傅何奇怪地摸了摸头:“你们在说什么?” 温白看向傅何:“你知道你上辈子怎么死的吗?” 傅何愣了一下,噗得一声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这么风姿绰约的,谁忍心杀我,除非我自杀吧?”他边说边拍了拍温白的肩膀,“开个玩笑,你那什么眼神,我傻啊,还自杀?” 温白的衣襟里还塞着之前“梦里”带出来的那一叠纸,此时被傅何一拍唰唰得响,温白当即变了脸色,一下将那叠东西抽出来:“怎么还在,我不是已经醒了吗?” 第25章 梅枝缠梦(6) 傅何看温白从怀里抽出一叠纸来,好奇地凑上来看,温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展开,递了过去:“你瞧瞧,你认识吗?” 傅何接了来,将那皱巴巴的纸张抽出一张甩了甩,举起来透着光看,接着咦了一声:“这东西哪来的?跟我的字有点像啊。”他断断续续地念了一行,“子虚年,正月廿一,楚什么尔……食堇丹,爆体而亡。” 温白记起梦里的那个名字,问了一句:“楚弥?” 傅何仔细看了看:“诶,好像是,楚弥。” 谢景山看向温白:“你……” “是的师傅。”温白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我梦见了。” 温白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傅何:“只是我没梦见你,我梦见这家伙了,他说我已经死过了,这一叠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带出来了的。” “对不起,师傅。”温白在谢景山身前跪下,“徒儿之前竟然对您的话有所怀疑,实在愚蠢至极,请师傅责罚。” 谢景山伸手在温白下巴上摸了一把:“起来吧。” 傅何没说话,将那几张纸扫了几眼收到自己储物袋里去了。 距离拍卖会还有几日的空闲,在长井街乱逛纵然也有可能拾遗捡漏,但这里比较已经成了规模化的商业环境,其实还是没什么大意思。 谢景山倒是记得这周围有一处山头,上面有一棵不老藤,倒不是那上面的果子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只是那味道确实甜蜜厚重,许多女修喜爱这甜滋滋的果实,价格一度越炒越高,他想着温言心大约也喜欢这样的东西,反正这会儿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是不是能摘了。 温白自然是要跟着的,傅何则表示自己还有别的事,就不跟着了,就此别过。 长井街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稳坐太师椅,着实是个好地方。 谢景山回想着那棵藤的位置,选中了一座山头,落地后温白小心地扶住他,将自己的神识铺散开来,细碎的绿光斑斑点点,在草叶花枝间穿梭跳跃,极快地往周围蔓延。 片刻之后,温白睁开眼来,嘴角带着笑,看向谢景山,语调里甚至带着一丝讨奖赏的欢欣:“找到了。” 傅何穿过拥挤的人群,路过一个门前冷落的宅院门前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与外表形成奇怪的对比,那开门的姑娘一脸木然,纵然那脸再精致那装束再华美,也掩不住她木偶似的呆滞眼神,她冲傅何弓膝坐了个请的动作,待得傅何进了门后又有一名白衣的翩跹公子引着他往里走,而这姑娘只在他身后将厚重的门推和关上,在门上贴下一张繁复的封字,将门内的气息掩得干干净净。 白衣公子引着傅何穿过长长的花廊,沿途的各色美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屈膝行礼,傅何对他们视而不见,白衣公子在湖心亭的台阶前停了下来,恭敬地伏地身子行了礼,立在原地不动了。 傅何沿着玉石台阶拾级而上,宽阔的亭子里有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他净了手煮了茶,娴熟地烫了杯盏,轻声笑道:“你倒是会挑时间,我刚得了些好东西,你就来了。” 傅何敛了袖子,在他对面坐下:“向阁主好兴致,满屋子鲜花美人。” 向和宣抬起头来,细看之下样貌竟与傅何有几分相似,他手指轻捻,凭空甩开一把折扇,掩住口鼻,只留一双潋滟的双目,半眯着看向傅何:“鲜花与美人,总是不嫌多的,尤其是乖巧可人的。” 向和宣食指微勾,立在亭下的白衣公子离开走上前来,风扬起他的衣袖,当真有几分清朗滋味。 向和宣伸手揽住这公子的腰,看他乖顺地坐在自己怀里,眉眼间笑得温柔宠溺:“那蛇蝎美人最可恶,这样的木偶才当真是好,尽可以放心去爱。” 傅何撑着下巴:“有什么好,这样没了魂魄的玩意儿,只剩个皮囊罢了。” 向和宣抬手点了点怀中人的鼻尖,呵了一声:“贪心。” “贪心?”傅何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你将自己藏得严实,为得难道是一副没了灵魂的空壳” 向和宣挥了挥手,撵走那白衣公子,抬手给傅何倒满茶:“急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他三指拈起杯子,在面前轻晃,一股淡然的草木香飘散鼻尖,“上好的青骨。” 傅何没喝,只用指尖略微沾了沾:“青骨难存,美人更难存。” 向和宣淡淡道:“美人该如何,我在这还用得着你来烦心吗?” 傅何看他一眼,与他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轻笑道:“锁心缕花,青骨,再加上那白玉石……”他从储物袋里抽出一叠已经皱得不像样的纸来。 向和宣扫了一眼,随即了然:“他已经想起来了。” 傅何转了转手上那枚扳指:“他还记得我手上这道疤。”随即叹了口气,“依旧是不知道它怎么来的了。” 向和宣拉住傅何的手腕,将他的袖子拉上去,手指顺着那道细浅的疤痕划上他的手肘:“这么长……很疼吧。” 傅何不置可否,拿起桌角的一本册子翻了翻:“玄光门最近老实了挺多,狗一样的,打两顿便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向和宣也有些意兴阑珊:“玄光门还想着往我这牵线,这老王八倒是会捡便宜,只是送上来的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打发叫花子不成吗?” 傅何瞥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向和宣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嗤笑了一声:“我叫人跟他说,要么把白梦桃给我玩玩,要么就滚。” 傅何闻言也笑了一下:“那老王八,叫你逼急了说不得真做得出来。” 向和宣收了手里的折扇耸了耸肩:“他敢送我就敢要,不过上回你们就这么夜闯玄光门,着实吓了我一跳。” 傅何笑笑,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向和宣问:“温白和谢景山今天去哪儿了?” “去山上找什么果子。” 向和宣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要什么样的果子回头我给你送过去,他们这会儿这么好的兴致,我自然要会会去。” 温白和谢景山站在悬崖边上,一棵虬劲粗壮的爬藤攀着崖壁延伸下去,层层叠叠的绿叶底下藏着红艳娇嫩的果子,这果子皮薄得很,轻轻一碰就会炸开,砂糖质感的薄薄一层果肉底下尽是浓厚的汁液,带着股特有的清香甘甜。 温白看谢景山将溅在指尖上的嫣红汁液轻轻舔去,舌尖那么一扫,随即隐没在两瓣唇后,他突然觉得很饿,他盯着谢景山轻抿的嘴唇,总觉得那该是比这果实更甜美诱惑的滋味。 这想法来得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他曾经品尝过一般。 温白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当即转过脸去不敢再对着谢景山这张精致却禁欲的面孔胡思乱想,只伸手搭住这蔓藤,叫它慢慢扬起,从崖壁石缝中抽离出来,接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样特别的盒子,将那艳红的果实小心地放进盒子,回头冲谢景山笑道:“师傅……” 温白一句话还没说话已经变了脸色,但那人显然比他更快,转瞬之间已经贴进谢景山身前,他身着玄衣,勾着嘴角笑得风流:“这么巧,又见面了。” 向和宣动作极快,他没理会谢景山调动法器的动作,凭空抽出一个罩子,一下将谢景山罩在其中,食指轻轻点了点罩壁,笑得轻佻:“想请美人到某宅内品茶赏花,不知可有这样的荣幸?” 谢景山冷眼看着自己掷出的法器撞在这罩壁上,两道力量相峙了一会儿自己这边先暗淡下来。 向和宣笑着冲他点头:“美人儿继续,我这儿多得很,咱们尽兴了再回去。” 说话这会儿功夫温白已经在地底潜下数量巨大的铁蒺藜,这会儿倏忽而起,破土而出,相互卷携扭曲,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抖着一身尖锐可怖的长刺往向和宣扑去,向和宣抽身而去,只被长刺划破了衣角,他微微张嘴,尖锐的犬齿咬在下唇上,一下滑向谢景山身后,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手背上一道口子,皮肉翻卷开来。 凶兽一般的长刺植物蛰伏着,用一种非常戒备地姿势伏低下来,猛地埋进地下,下一瞬,又破土而出,像一朵开口的食人花,从下到上翻卷开来,闪着电光,将向和宣吞入腹内。 四周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谢景山两手按在透明的罩子壁上,温白看得见他有些焦急的动作,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温白往前一步,觉得微风扬起自己的发丝,散落的头发扫过脖颈带着轻微的痒意,本能的危急意识叫他急切地侧头避开。 一只形状好看的手就这么在他脸边出现,食中两指自然并拢,夹住了温白刚刚被削断的一缕发丝。 接着这只好看的手握住了温白的脖子,它缓缓下滑,最终抵在温白丹田上,向和宣在温白耳边轻笑了一声,抬手冲谢景山示意:“美人儿,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吧,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喝杯茶?” 第26章 青骨之用(1) 温白被向和宣手指抵住丹田,只觉得体内真气像是被什么厚重的东西阻碍了一般,若是一对一地对上,他自会选择更加稳妥的方式,只是此时被拿来要挟谢景山,这情况变不一样了,他屏气凝神,体内一股清朗纯粹的力量以崩石破山之势升腾,一道龙纹显现,轰得炸开,向和宣靠得温白太近,避无可避,当即跪倒下去,喷出一口血来。 这力量来得快消耗也极大,温白只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一般,强撑着稳住身形,嗓子里尽是咸腥味儿。 谢景山身周的罩子已经融掉,像雨打沙墙,碎为齑粉。 向和宣抬起自己苍白的手指抹了把嘴角,将指尖那抹嫣红轻轻一捻,他影子里像是翻涌起了什么东西似的,躁动不安。 温白身上的龙纹已经蔓延到小腿,炽热里带着刀刻般的疼痛,这会儿更是一下蔓延至脚掌,在他身周辟出个一尺左右的范围来,似乎在与向和宣影子里的东西剑拔弩张地对峙,互相戒备着。 向和宣噗嗤一笑,又甩出他那把折扇来:“不过是想请美人喝杯茶罢了,怎么弄得这样凶险?某不过是想尽尽地主之谊,两位何必防我至此?” 谢景山走到温白身边,皱着眉搭上他的手腕,片刻后往他嘴里塞了枚金丹,温白乖乖吞下。 “向阁主的茶,我可喝不起。”谢景山看向向和宣,“喝茶是小事,若是落入脂粉堆里,遇上那红粉骷髅,当真不值。” 向和宣扇子一摇掩住口鼻,只留一双潋滟的眼眸,轻声笑道:“景山只觉得我这心思不纯,可你这徒儿与我怀的怕是一样的心思呢,你怎么就不嫌他?这区别待遇的,倒是叫小生好生委屈。” 温白心里一凛,他哪知自己此刻已然将之前与谢景山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得自己对他那一番见不得人的心思叫公之于众,无异于当着谢景山的面将他强行剥光,一时间脸色煞白,连看向谢景山的眼神都惶恐起来,怕这人嫌他,要将他撵去了。 谢景山看着温白这样的表情无异于当头一棒,恨不得将这蠢货狠狠打一顿,忍了半天憋住火气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白看着谢景山一脸咬牙切齿的恼火模样,心里一慌不知如何是好,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傅。” 谢景山上前一把攥住温白的衣襟,低声道:“你现在这副面孔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想走与我直说就是,我若是回一个头就叫我即刻死去好了,可这样与我拖着,很有趣吗?” 谢景山这话温白没听明白,向和宣倒是明白了,心里暗叹傅何这蠢货到底是晚了一步,只叫这两人之间还是有了些什么,做事不干不净的。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要温白还被青骨克着,他就得趁着这段时间将这连藕带丝一齐扯断。 向和宣脸色好了些,只是那薄薄两瓣嘴唇上还沾着血,红艳得有些过分,带着妖异似的,他上前扯住谢景山衣袖,依旧冲他露出个风流婉转的笑容来:“美人儿现在可愿与我去赏花喝茶吗?” 谢景山瞥他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向和宣哈哈大笑,依旧用那罩子将谢景山兜住,往温白身前丢下一块玉牌:“你师傅这几日我自会照顾好的,咱们拍卖会上再见吧。” 温白往前两步,只见谢景山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得寒冰一样,刺得他生疼,再看时那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谪仙一般的,那双好看的眼睛闭着,整张脸肃穆平静,无欲无求。 温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觉得自己连魂儿都要给掏走了,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像个木偶似的机械地回到之前定好的客栈,伏在桌子上,眼眶酸涩。 桌子上还有一个精致的纸包,边角破了个口子,是上回未用尽的青骨,温白伸手无意识的将那纸包拨弄两下,那晒干的青骨叶片簌簌地散落出一些,他身上的龙纹还未消去,指尖一下升腾起淡淡的金色纹路,倏忽之间将那青骨叶推开一些。 温白两眼空空,继续拨弄桌上的青骨叶片,几次被推开后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开来。 青骨! 为什么自己每次做梦都是在靠近或者食用青骨之后! 那些梦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那卖香料的姑娘见自己一进门就笃定自己是要买青骨的! 温白猛地站起身来,他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回家的路的大狗,急切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青骨青骨青骨。 自己第一次食用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是温言心给的。 不,不对,为什么大家都没事,偏偏就他出了问题? 温白强行提起真气,直向当初那个小门面飞去,长井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温白在那条街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前前后后问了二十多个人,得到的尽是否定的答案。 “这里卖香料的就那几家,哪有什么小姑娘,大爷我在这呆了百十年了,从未见过。”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叟拍了拍温白的肩膀,“年轻人,你可是要买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再过两日便是最大的拍卖会了,你不如到时候多留留神。” 温白谢过这老头,浑浑噩噩地又走了一圈,随便走入一家店内,也不挑拣,只问那出来迎客的妇人:“你瞧瞧我要买什么?” 这妇人面上笑容一僵:“这位客人真是说笑了,您想买什么直说出来便是,我们这胡乱猜测,哪里猜得到?” 温白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问她:“你这里有青骨吗?” 妇人笑嘻嘻地捧了青骨来:“您瞧瞧,这可是上好的青骨。” 温白只递了灵石给她:“你将这青骨的用法,效用,禁忌,通通与我说一遍。” 半个时辰后温白失魂落魄地走出这家小店,这妇人说的尽是他知道的,半点用处也没有。 到底漏了点什么呢? 一只手自温白身旁伸来,在他肩上轻拍一下,温白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傅何冲自己温和地笑笑:“怎么了,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温白冲他摆摆手:“你知道青骨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傅何伸长手臂钩住温白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怎么,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温白没心情与他开玩笑,心烦地摇头。 “欸,讳疾忌医可不行。”傅何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整张脸都显出些风流的味道,“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什么都不用吃也能挺得起来。” 温白本想将傅何推开,手伸到一半一眼瞧见他手上那枚扳指,又想起他那执念未了焚身火海的事儿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这一迟疑就叫傅何将他半拖半抱地拽走了。 傅何说的好地方实在叫温白有些无奈,红灯绿酒,莺歌燕舞,水色长袖底下流泻出脂粉特有的甜香气息。 傅何一见温白黑着脸转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他:“咱们不叫人,纯喝酒,你跟我说说你那烦心事,一醉方休。” 面前娇香软玉的姑娘们已经袅袅娜娜地走了来,弱柳扶风娇俏动人,傅何在温言心那里呆得久了,看着这些莺莺燕燕根本没什么反应,说句不好听的,他自己给自己对着镜子装扮一通,可比这些货色要惊艳得多,勾人扯魂儿,他是专业的。 姑娘们见傅何不爱搭理自己,有些委屈,本想在温白那儿找点面子,却见这黑面神一副谁来谁死的样儿,任他相貌再俊朗也不太敢往上凑了。 那管事儿的姑娘见得人多了,只瞥一眼就知道这两位怎么回事儿,笑着迎上来引傅何进去:“巧了,我们这儿今儿玉生姑娘唱曲儿,平日可是千金难求,几位爷可要个景儿好的包厢?” 傅何冲她笑笑,伸手摸出灵石递进她手心里,声音压得又低又沉:“那可就有劳了。” 管事儿姑娘笑着应了一声,将神识探入手中灵石,将那几行字读完,边往前走边吩咐身边的姑娘:“刚刚那两位,不用叫人进去陪了,只要准备好上好的果酒,去我那儿挑年纪沉的搬,那东西入口甜,后劲却大着呢。半个时辰以后热一碗鹿乳送去。” 那边上做事的小丫头咬了咬嘴唇,为难道:“可是咱们这儿可没有鹿乳呀。” 管事儿姑娘瞪了她一眼:“没有不会出去买吗你当这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是好糊弄的吗?那身份……还愣着做什么,你在这杵着就能变出鹿乳了不成?快去!” 小丫头赶忙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开了。 管事儿丫头抚了抚自己艳红的丹蔻,轻轻咬了咬嘴唇,那个人,究竟有几张面孔,几副身份,几片背景,当真是……千面薄荷。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还好,自己不曾站在他的对立面。 第27章 青骨之用(2) 温白一杯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酒,傅何先前还陪他喝两杯,后来就在一边看着温白干脆拍开封泥抱起酒坛子牛嚼牡丹似的往嘴里倒,一大半泼在了自己衣服上,天还不是很寒凉,醇香的液体一下浸透衣衫,贴在身上。 温白举起酒坛一下子砸在地上,在破碎声里蹲下身子捂住脸委屈地湿了眼眶。 “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温白弓起脊背抱住自己的膝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叫师傅不肯要我了?” “温白。”傅何上前把手搭在他头上,像安抚小动物似的摸了摸,“你醉了。” “我没醉。”温白仰起脸来,“我就是不明白,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傅何的瞳孔微微散开,眼眸又深又沉,“这样求而不得,扯碎了嚼烂了咽下肚去的感情……我最知道了。” 温白有些茫然地看着傅何,眸子湿润呆傻,几乎对不上焦。 桌子边的小炉上温着一碗鹿乳,里面大概放了些糖,甜香扑鼻,乳白滑润。 傅何将那小碗端起,举到唇边尝了一口,喝下大半去,又将桌上剩下的酒舀起一勺兑了进去,窗子大约是没关好,有阵风吹了进来,烛光摇晃,傅何脚下的影子被拉扯得变形,它像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似的,默默地翻搅一会儿,像是他脚下那片土地被煮的沸腾了起来,片刻后又重归平静,寻不着一丝痕迹。 傅何走到温白面前,抬手扶住他的下巴,将碗沿抵在他唇齿间,慢慢倾斜。 温白有些不舒服地想撇开头,无奈被傅何按住:“喝下去,不然你明天头疼。” 温白半眯着眼睛,张嘴把那碗鹿乳喝了下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整个人都瘫了上去。 傅何把碗放下,在床边坐下,温白闭着眼睛,两道英挺的眉毛用力拧着。 傅何伸手点在温白眉心,轻声问他:“温白,身上冷不冷,要不要把湿衣服脱下来?” 温白迷蒙地睁了睁眼,含糊不清地说:“不……不饿。” 傅何笑了一声,低头咬住他的嘴唇。 温白偏了偏头避开她,瞥见桌上的酒坛子,有些奇怪地问:“你上次跟我喝酒,跟我说过,有什么花,可以与青骨相搭?” 傅何握住温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低头看他,却见温白眼中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迷醉之色:“傅何,你那日见温言心之前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 向和宣将谢景山安置在后院里,瓜叶菊开得正好,颜色艳丽张狂,偏偏花朵细碎,却又最为任性倔强,枯萎之时也是整朵整朵地立在花杆子上,直至枯萎也不肯落下。 比花朵更艳丽的是在周围服侍的一众美人,那为首的是一名白衣公子,言笑晏晏,风姿绰约,他上前挽起袖子动作利索地焚香煮茶。 向和宣一撩袍子在石凳上坐下,眯着眼,任那白衣公子在他身后与他捏肩捶背,冲谢景山笑道:“不知我这招待可称意?” 品茶,赏花,他说的倒是当真都做了。 谢景山面上淡淡的,心里却一刻没停,他把温白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几遍,那崽子虽然像温言心说得那样对内傻得像只成了精的狍子,拍两巴掌就不知道该用哪只脚走路了,单边蹄子还能顺得有模有样,恨不得在整群傻冒里称大王,但总归不至于吊着别人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唯一的变数只在于温白过于频繁的反常行为。 谢景山轻哼一声:心神不定,这么容易就着了别人的道。 向和宣将桌上果盘里的花生一粒粒的剥出来,漫不经心地码作一堆:“过两日便是拍卖会了,你可有什么心仪的东西?” 谢景山看他一眼:“怎么,你要替我拍下来?” 向和宣嘴角勾起:“讨美人欢心,这些难道不是必备的项目吗?” 谢景山垂下眼睛,盯着向和宣剥花生的手:“我跟你很熟吗?” 向和宣捻了捻指尖上沾着的花生红衣,扬了扬眉毛,伸手抬起谢景山的下巴,轻声笑道:“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向名和宣,慕景山良久,今日一见情难自禁,自作主张邀了景山,虽惶恐不已,心里还是欢喜的。” 谢景山没动:“有多欢喜?” 向和宣愣了一下,收了手来甩开折扇,掩了半张脸看向谢景山:“景山这样说,难不成是在邀请我做点什么吗?” 谢景山放松双臂靠坐在椅子上,嘴角隐约带着几分冷笑:“下得了手,你尽可以试试。” 向和宣将那扇子花儿似的在手里玩了一阵,冲他笑着一点头:“到底是与聪明人说话有意思,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究竟猜到了几分,景山与我说说?” 谢景山抖抖袖子站起身来,这人不是向和宣,或者说,并不是他前世见过的向和宣,向和宣此人行事张狂无度,无所顾忌,眼前这人看着风流肆意,一举一动里却尽是规划好的规矩,绝不不迈开半步,谢景山平日里不爱深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深究。 谢景山往前走了两步,在那立在一边的白衣公子身前停了下来,白衣公子敛眉垂目,躬身行礼:“大人可是有什么要小的做吗?” 连声音都是温和清雅的,半点错也寻不着,完美得像假的一样。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6节 谢景山伸手顺着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滑下,小指微微翘起,蹭过他低下头而略略突起的颈椎,探入的力量顿时如泥牛入海,转瞬之间就不见了。 向和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鞋边翘起的一丝金线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带过了一阵细小的风。 “向阁主既然对我根本没兴趣,还这么费力地将我带来,我想是为了……” 谢景山心里一紧,温白! “是为了有什么事想单独与我谈谈吧?” 向和宣笑着一点头:“确实有事想与景山说,我们虽然不能相互欣赏,不过好在,又共同的好恶。”他冲谢景山招手,“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两日一过便是拍卖大会。 长井街人头攒动,车如流水马如龙,拍卖主楼储明阁门前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底层十八道入口依次开启,负责核对身份登记进楼的尽是绝色美人,一时间看得各大门派多多少少有些愣神:好家伙,连开门的都是这样的姿色,真不知那向阁主带在身边得宠的得长成什么样儿了。 守门的美人儿门手下翻飞,动作行云流水,面上带着得体又疏离的笑容,将宾客一个个迎进去。 一名粉衣的少女手捧铜盆,高举过眉:“请这两位长老都将身份牌浸入水中。” 面目儒雅温和的男子将手里的玉牌抛入铜盆,甫一触到那盆里的水竟升腾起来,开出了一朵莲花的样子,少女笑着没动,似乎还在等他身后的另一名来客坠入自己的牌子,不想这面目儒雅的男子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可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黑得过分的眼眸倏得灰了一下,接着侧过身子,恭敬道:“没什么问题,两位请进吧。” 这男子冲她笑着略一点头,向身后的人伸手,轻声说:“走吧,温白,跟我进去。” 拍卖台在场中间,围着这个拍卖台一圈圈地建起看台,有挤挤挨挨的,有屏风隔断的,在往上,便是单独的包间,安全、便捷、保证隐私,储明阁出品,值得信赖。 只是这包间数量有限,往往一票难求,便是提前一届预定下来也是常有的事,但总有那么几间是被暗中留下来的,比如傅何去的这间,再比如,向和宣去的那间。 傅何一路牵着温白,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微微突出的桡骨上轻轻按压:“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累了?” 温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里露出一丝挣扎。 傅何眼眸温和地弯起来,继续拉着温白往前走,与另一群人擦肩而过。 那被人围在中间的女修蓦然回首,盯着远去的温白皱了皱眉。 “怎么了?”身边拖着花白胡子的修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什么东西这么好看?整日地给我惹事生非!” 女修赶忙垂眸:“爹爹息怒,只是那人看起来像一位故人……只是那人”那人早该死了吧? 老者侧过头来:“白梦桃,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是这玄光门的掌门!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我是爹想过叫玄光门蒙羞吗?” 白梦桃紧紧咬住嘴唇,脸色煞白,那守钥人存了那份下作心思私藏她的画像,哪里也要怪罪在她的头上?倒像是她蓄意勾引似的;坠月之井被人抢先一步,自然是那些人看守不利,与她有半分关系?又凭什么迁怒与她?先斥她整日玩乐不思进取,后训她不乖不巧骄纵跋扈,她不过是抓了几个痴缠着孙翎的女修惩戒了一顿卸卸气,孙翎竟借此大发雷霆,连带着六壬峰与玄光门都起了写龃龉;如今临到了拍卖会到一个个想起她的好了? 白梦桃紧紧攥着手心,什么为了门派的长期发展,什么若是能扣住向和宣当真是一门好婚事,不就是拿她来换些东西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则良木而犀之,这不是她白梦桃最擅长的吗?待她攀得了这高枝儿,这群人可都要跪在她身前求她! 白梦桃垂着眼,妆容精致的面孔上强笑得扭曲:“爹爹教训得是,女儿记下了。”她余光瞄见从旁边走过对她视而不见的孙翎,恨得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你们都要后悔,但那是你们应得的! 第28章 青骨之用(3) 谢景山在软垫上坐下,面前的案几上整齐地堆叠着可能用得上的资料,旁边是几碟精致的小食,开阔的视野即能看得清下面的拍卖会场,又能将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向和宣撩起袍子在他对面坐下,翘着嘴角给自己剥了一颗花生。 谢景山瞥他一眼:“向阁主心情很好?” “自然。”向和宣顺手把那几粒花生塞进旁边白衣公子的嘴里,“能看景山出丑,我怎能不开心?” 白衣公子神色茫然地咀嚼了一阵,把那几粒花生咽了下去,向和宣在他脸上拍了拍,轻声笑道:“好孩子。”接着冲谢景山眨了眨眼,“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白衣公子在房内焚上香,烟烟袅袅的,朦胧中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显出几分看不通透地模糊来,他躬身捧起桌上的一盘点心,在谢景山身前跪下,恭敬地举起。 谢景山微微蹙起了眉毛,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白衣公子无言地跟着挪过去,不依不饶地举着那托盘,嘴角噙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谢景山猛地攥紧他的衣领,整条手臂都绷紧,将他向下压去,右膝往上一抬,狠狠击在他的腹部。 柔软的腹部遭遇突如其来的疼痛,白衣公子的面孔瞬间就扭曲了,整个人弓得像只虾米,喘息着伏在谢景山的肩侧,手里那盘小食翻到在一边,混乱地滚了一地。 “西北角……那个,再往前一寸。”白衣公子痛得话都说不清,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谢景山依言将滚落在西北角的那粒花生往前推了一寸,看似凌乱坠落的花生一下凑成了一个阵,在这小隔间里短暂地隔出了一片单独的空间。 白衣公子捂着腹部跪坐在地上,抬了头看向谢景山,冲他笑笑:“你好,我叫……算了,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自我介绍就免了吧,我长话短说。跟你一起的那个青年,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一墙之隔,呵,挺讽刺的吧?” “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天性如此,习惯了,挺讨人厌的吧……”白衣公子有些神经质地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尖,“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个阁主有问题,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可以去他书房查看一番,但那里我是不被允许进去的,所以并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在储明阁内的其他地方,我可以在你‘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的情况下向你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走廊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白衣公子紧张得几乎要将自己的指尖咬破,语速快得谢景山几乎听不清,“最近还有个经常出些在阁内的年轻人,我听别人叫他‘千面薄荷’,你可以去查查他。” 谢景山按住他,压低声音:“为什么帮我” 白衣公子眼神暗淡下去之前,用一种轻快地语调说:“因为我恨他。” 门开了,向和宣看着谢景山愣了一下,接着甩开折扇掩了半张脸,扬了扬眉毛道:“我该担心眼前这个场面……还是该担心你?” 谢景山冷着脸把依旧伏在自己肩上的白衣公子推开,后者像是被抽空的生命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向房顶。 向和宣把这人抱起来,像是抱起一个娃娃:“你也真是,对美人一点也不爱惜,给弄成这样。” 谢景山抬手把地上散落的花生扬起来,整整齐齐地码进盘子里:“你倒是对他爱惜,难不成你还给他起个名字像宠物一样养着?” “子谈。”向和宣把手抵在白衣公子的后颈上,“他叫子谈。” 谢景山冷眼瞧着突然有些怔怔地向和宣,心里估摸着这壳子里原来的魂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他现在体内真元依旧被禁锢着,无法以神识查看。 谢景山走到墙边,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墙壁:“不知道向阁主这里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房间,当真日进斗金。” 墙壁传来几不可察的细微震动,谢景山掌心里一阵□□,他将手掌轻轻抬起一半,一根细如发丝的植物嫩芽颤颤巍巍地展开了头顶上两片绿豆大小的叶片,讨好似的蹭着谢景山的掌心,让人非常忧心它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拦腰蹭断了。 谢景山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勾起一些:还好,那崽子没叫人把魂儿勾走了。 谢景山用指背回蹭了一下那棵细小得可怜的植物,它得了回应,立刻抖了抖茎秆,麻花似的绕了上来,首尾相连扣在谢景山指根,戒指一样,两片小叶子撒娇地抖了抖。 谢景山强压住把这东西扯下的念头,回头看向向和宣,向和宣撑着下巴冲他微微一笑:“刚刚走神了,景山不要介意。” 谢景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会我们都是那样的关系了,这会儿倒抱着别人叫我别介意” 向和宣的表情像是被逼着吞了个苍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们不过是做了比交易,你替我做这件事,我给你你想要的点絳重瓣芙蓉。” “我怎么确定你到时候当真会给我,而不是唬我?” 向和宣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沙漏,再过一会儿这拍卖会就要开始了,谢景山偏偏挑这个时候给他发难,他将手里的扇子转了几圈,轻声道:“你想怎样?” 谢景山冲他伸出手来:“我知道你有个从不离身的扳指,先抵在我这里,我现在这身子也用不了它,到时候你拿点绛重瓣芙蓉与我换吧。” 向和宣咬了咬牙。 谢景山歪头看他:“反正你也就在我旁边看着我,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向和宣轻笑一声,宽大的袖子垂下连指尖都掩住了,两只手上都是空空如也:“那东西不能给你,我们换一样?” 谢景山兴致缺缺地收了手:“不给算了,不过待会儿我能不能将你给我的说辞完整地背完就难说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总是不经心……伤人得很。” 向和宣敛了面上的笑,谢景山威胁他,这叫他心里恼火得更上一层,刚刚他去隔壁与傅何说话,瞧见那面无表情痴呆了一样的温白,心里本就不很愉快,他担心谢景山弄出些什么事,特意留着子谈在那看着,谁知中间突然就断了消息,子谈的弱点藏得深,没道理这么快就被发现制住……匆匆赶回来就看见那该死的木偶人被掐断了脖子似的倒在谢景山身上,内里坏得乱七八糟,很是废了他一番功夫修理。 向和宣最不爱修理子谈,明明都是被碎了魂制成人偶了的东西,触碰起来却连胸口都隐隐跟着痛起来,好像还有感情似的,简直可笑。 可是又不能杀了谢景山…… 向和宣咬了咬牙,那枚扳指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已经被他给了傅何,他心里暗暗猜测着谢景山,盘算着这人究竟知道多少,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就与孙翎起了龃龉性情大变被逐出六壬峰。 性情大变…… 向和宣眼神一暗,回头打量了几眼谢景山,片刻后笑着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我将这样东西抵在景山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谢景山眼角一抽,温白究竟在想什么鬼东西!跟他说了多少遍这白玉石万万要放好不得随意拿出来玩耍,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了这么多遍就是不听! 谢景山气得简直要炸开来,抚了抚自己的额角,心想这温家姐弟俩脑子都长一边,俩狍子并排走,全顺边儿,教不乖,叫不让干什么都乐呵呵地去干什么,完了还打滚求奖励。 向和宣眼角笑得弯弯的,托着那枚莹润的白玉石。 谢景山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两人都有些问题的人各占一边儿,拿木棍戳来戳去,都不敢下死手,可劲儿地盘旋。 向和宣将温白的玉石拿来递给谢景山,无非是要他做一个选择:究竟是顺从约定换回点绛重瓣芙蓉将温白留在一个危险的境地,还是毁约保留白玉石在已经被暴露在玄光门眼前的情况下重新为自己滞涩的经脉想办法。 而且谢景山还不得不选,不选的话他什么都得不到,向和宣完全可以用完谢景山以后单方面毁约。 谢景山轻笑一声,当真有意思,他抬手结果那枚莹润的玉石,握进被小枝缠绕了手指的掌心里,仰脸冲向和宣挑了挑嘴角:“那我便收下了,向阁主可别忘了拿东西来与我换。” 既然那崽子敢剑走险招将这东西送到自己面前,自己也姑且再信他一回罢,至于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秋后慢慢算账。 向和宣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掌心,点头笑道:“我记着呢,就是景山……到时候可别不愿还我了。” 两人各自看着,戒备着,像两只互相盘桓警惕的猫科动物,明明已经连尾巴上的毛都嗞了起来,还假装舔舐柔软的肉垫,明明锋利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都准备待续,依旧假装漫不经心满脸高傲,只等一个机会,一击即中,要将对方狠狠地赶出自己的领地,让他再也不敢回来。 第29章 青骨之用(4) 沙漏发出轻微咔嚓一声,随着金铃清脆地叮铃一声,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笑容甜美的姑娘身着青纱,曼妙绮丽地飞上主台,开始简略地开场白,嘈杂的楼内很快肃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这主持姑娘的身上。 “这一件,顷蹄箩,虽然型号小了一些,但确实是难得的好素材精雕而成的,一根顷蹄腾长成要一百七十年,凑齐百十根编成这样一个……”青纱姑娘将这法器举在身前,手指轻点,它即刻被红绸托举起来,沿着场周展示了一圈。 “最为匹配的是金丹期的修士,但由于制作精良,元婴期初期依旧可以使用,起价三千上品灵石。” 青纱姑娘抿了抿尖尖的嘴角,乖巧地立在一边。 虽说只是金丹期修士的法器,但很多大门派根本不差这点灵石,对于掌门看好的弟子很是舍得下血本;而对于小门派来说,有时候掌门是元婴的修为就很不错了,这样的东西拿来用确实也挺合适,一时间摇铃声起,连绵不绝。 青纱姑娘耳聪目明,辩声源便得极快,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嫩笋样的手指上下翻飞,报价声音婉转动听,唱歌儿似的,哄得那不缺灵石的莽撞小辈涨红了脸往上加码。 “两万九千上品灵石,还有跟高的价格吗?”青纱姑娘冲那拍得物品的中年修士抛了个飞吻,“小女子恭喜这位修士,即刻会有储明阁的姑娘与您清算交货。”她手腕一翻,整个人跳舞似的转了个圈,像一朵怒放的花朵,热情,饱满。 “骚狐狸。”一个用屏风隔开的桌子前,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人正是白梦桃。 玄光门来的可并不只有白掌门一人,此刻白仙子这样一说周围几位面上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瞧瞧,瞧瞧,这像话吗?哪里有一点名门之秀的样子? 白掌门更是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闭嘴坐着!越发不像话了!” 白梦桃撇撇嘴,手指搅得死紧,偷偷拿眼睛往上层的包间瞄几眼,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向和宣。 向和宣在雅间里端坐着,面前的茶几被撤去了顶上一层,里面灌满了水,将整个储明阁拍卖会场内的场景投映出来,像一个按比例缩小的精巧模型。 “一个顷蹄箩,拍出两万九千上品灵石,太高了些吧?” 向和宣回头冲谢景山笑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谢景山给自己倒了杯茶:“前三样就高价开场,确实会叫那群人失去对实际价值的辨别度,盲目的扩大自己的接受范围,但是过了度就危险了,容易激醒他们的。” 向和宣冲他扬了扬眉毛:“我这度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还是说,景山在为我担心?” “不。”谢景山将那琉璃杯盏在指尖转了转,杯口微微倾斜,漏了几滴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指根的那棵纤细的植物上,“我只是担心你一会儿刻意抬价,叫我拍不起东西了。” 向和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假如我对你没有偏见的话我们大概会聊得比较开心。” 谢景山哼了一声,没再理他,手指上的植物扭摆着身子,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掌心里的白玉石也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反应。 谢景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一定要淡定,还没弄清这死崽子到底想表达什么,还不能掐死这玩意儿。 接下来拍卖会进入正轨,这一阶段的物品清单谢景山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睁开眼睛,向和宣在旁边剥花生,已经剥了半盘子。 谢景山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忍不住问他:“你很喜欢吃花生?” 向和宣摇头:“谈不上喜欢,就是手里闲着很难受。” 谢景山心里突然有了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你以前……经常给他剥花生?” 向和宣噗嗤一声笑出来:“给谁?谁能叫储明阁阁主给他剥花生?我就这么剥,剥完就扔,哪有这么多理由?” 谢景山垂下眼睛:“你话太多了。” 向和宣语气里带了点怒意:“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还有错了?” “你在紧张。”谢景山站起来慢慢踱去廊台,“别说了,闭嘴吧。” 向和宣像一只刚刚被点燃就被倒了冷水的炮仗,满肚子是火,气得几乎要掀桌。 “你不觉得隔壁摇铃摇得太频繁了吗?”谢景山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过来,“他这是拍了多少东西?” 向和宣知道隔壁傅何正对着温言心的单子拍东西,压了压胸中的怒火,嘲讽道:“拍得多不好吗,给我送灵石我还能将他撵出去?” 谢景山转过身来,看着向和宣:“我以为我们该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向和宣猛地往前一步,将谢景山困在逼仄的角落里:“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什么是公平,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或者说,现在就是最为公平。公平是是什么?弱肉强食,这就是公平!” 谢景山回视向和宣,手指搭在他的后颈上,在突起的颈椎上轻轻敲了敲:“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手指上细长的植物颤颤地碰了碰谢景山的手指,像是亲吻一样的温暖□□,随即隐入那人的衣领缝隙内不见踪迹。 向和宣眯了眯眼睛,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凝滞,几乎到了一点火星就要炸开的地步。 拍卖台上安静了几秒,接着迎头扑来一阵花香,谢景山有些发怔,粉嫩的花瓣从四处飞卷而来,将这两人裹挟其中,甜美芬芳,轻灵悦耳的丝竹声中,朦胧的光洒落下来。 向和宣的脸顿时更黑了几分,小声嘀咕了一句:“该死,忘了时间了。” 主持的青纱姑娘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将光打错了时间,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笑道:“即兴环节一向是能给大家惊喜的环节,看来今年阁主还有保留项目。” 向和宣咬了咬牙,俊美的面皮几乎要扭曲起来,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笑得风流倜傥,十足的贵公子样儿,他一手揽住谢景山的腰,暗地里狠狠拧了他一把,谢景山毫不示弱,回头冲向和宣微微一笑,反手按在他大腿上,手下用力。 向和宣估摸着自己这条腿大概青了,牵住谢景山的手腕,手上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面上笑得如沐春风,携着谢景山在这花海芬芳里踏上拍卖主台:“耽误大家时间了,还请诸位见谅,不过……这美人与花不可辜负,想必在坐诸位,可比小生更能理解……” 向和宣甩开扇子,一双眼睛波光流转,会放电似的,别说在坐的女修,便是男修也大半红了脸。 当然也有反向变化的,比如孙翎,往台上一瞥,整张脸都森白森白的:谢景山!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与储明阁阁主如此亲密! 不,不行,他想干什么,难道是要揭穿自己当初陷他于死地而不顾的事情吗?孙翎看了看自己身周的六壬峰弟子,手心里全是汗,当初回去后私自动了师傅的掌印将谢景山和温白逐出师门并宣布两人死亡的消息他花了很久才将周围的异己打压下去平息事端,他如今是六壬峰的首席弟子,未来的掌门,这是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得来的,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谢景山毁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孙翎眼神里尽是疯狂。 相比孙翎的难以接受,白梦桃还好一些,她先前已经在怀疑那个长得像温白的年轻人,既然温白有可能还活着,那谢景山没死也就很正常了,况且看他与向和宣亲密的模样,储明阁里的稀罕物想必向和宣对他用起来也不会吝啬,吊着他一条命还不容易?只是,这向和宣现在已然是白梦桃的猎物,又哪里肯放过他与谢景山在上面你侬我侬? 白梦桃咬了咬嘴唇,不行,这拦路虎必须要打死。 现场也不乏有认识谢景山并且得到了他的死亡信息的,当初也不免为这么个奇才的死亡有些惋惜,如今见谢景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免有些奇怪,说这里面没什么幺蛾子的,谁信呢?一时间,明里暗里的,看向孙翎和白梦桃的,都带着些等着好戏的戏谑。 傅何将拍得的物品清点整理好,整整齐齐地码进储物袋,往楼下瞥了一眼,额头上青筋直跳,不知道那人又要玩哪出,不是说好了借谢景山与六壬峰和玄光门起个漩涡,将这水搅浑,最好叫谢景山忙得焦头烂额引火烧身,怎么又变成两人苦命鸳鸯似的携手下去了?这一下不是明摆着说明储明阁的态度,说明了储明阁是愿意在谢景山身后做他的靠山与他对立的门派对立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傅何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意识到身边一直乖乖坐着的人动了一下,忙转身看他,却见温白满面通红,脸烫得要烧起来似的,额头上却尽是冷汗,他伸手抓紧自己的领子,像一条被掀上岸喘不过气的鱼。 傅何伸手抱住温白,不顾他的挣扎将他使劲抱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背:“别怕,别怕,我在这里,等这两天过去了,你的记忆重拼完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温白散得很开的瞳孔微微收紧了一下,整个人轻轻抽搐着。 傅何的侧脸紧贴着他汗湿的鬓角,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温白,我们之间必须要这样吗? 必须要杀死你。 杀死你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温白,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30章青骨之用(5) 向和宣向谢景山抬手示意:“我与景山偶然相识,结为好友,如今储明阁有这样的活动,向某携友同行,只是景山身体一直不太好,怕要坐在我旁边了。”他边说边替谢景山拉开椅子,笑着扶他坐上去。 其实储明阁主要做什么哪里需要向别人解释,往日里一言不发携美而来左拥右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事出有异必存妖异,向和宣这番话无非是往外传播谢景山“身体不好”这样一个消息罢了。 谢景山当真顺着他的意思坐下,眼神瞥过向和宣翻卷的衣领,纤弱细瘦的绿色植物颤颤悠悠地,孱弱地几乎勾不住那几层褶皱,细小的叶瓣已经泛黄,几乎脆弱地要掉落下来。 谢景山皱眉思索,他有些弄不明白温白究竟想做什么了,温白将这东西交给他必定有原因,但是究竟想要他做什么? 谢景山略微转了一下头,向和宣侧面对着他,鼻尖上隐隐浸出汗来,宽大袖口下的手指不自然地搅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 谢景山扯住向和宣的袖子,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拉住他胸前的衣襟叫他不得不低下头来,轻声问道:“你告诉我,温白还好吗?” 大约是那白玉石克制住了一些体内淤塞的寒气,谢景山觉得自己这会儿似乎能调动几分真气了,虽然少得可怜,但聚在一起总是够他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向和宣垂着眼看他,轻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谢景山没搭理他,总归他也不过是随意起了个话头,目的只是叫这人弯下腰来,如今目的达到,直接抚上他的后颈,一指钩住那不太听话扭搭着想逃跑的细小植物,接着试探性地将自己聚起的真元刺入向和宣的脖颈,出乎意料的,向和宣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甩开谢景山并不有力的桎梏站起身身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后颈,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一些。 向和宣心里确实怀疑谢景山做了什么,但是从出来那会儿起他的半个后背都几乎麻痹了,这身体的排异现象还在继续,虽然比最开始要说好了太多,总归还是有点影响的。 刚刚那场不出声的对峙在围观者的眼里却并不是这样的了,观众眼里看到的只是向和宣的新情人邀宠而已,那么胆大肆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底下的亲密动作,一时间看向谢景山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纵然他当时年纪轻轻就有了那样的修为成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况且向和宣在一开始就说了,他身体不好。 一个身体不好的修士偏偏长了张冷峻诱人的脸,这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无异于一朵不长刺的花朵,一旦向和宣对他腻味了,他的结果究竟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样一想,些许心术不正的看向谢景山的眼神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恨不得将他当众剥光,狠狠地玩弄得他哭泣起来。 一些奇怪的喘息声音不用想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谢景山并没功夫与这些人纠缠,他还在未自己刚刚的发现有些震惊。 向和宣魂魄不全。 尽管已经猜测到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正主,但这个发现还是叫他有些震惊,一个元婴后期的身体,即便是在原持有者非常配合的情况下,占有起来都非常困难,那么现在在向和宣身体里的这副不全的魂魄,怎么可能压制地住元婴修为的身体?但是这副身体目前来看并没有崩溃,便是那日与温白交锋的时候,假使温白没有金龙护体,胜负便十分清明了。 究竟是谁?傅何究竟是怎样认识这样的人的? 掌心里细细碎碎地□□着,那细小的植物讨好似的蹭着他的掌心,谢景山看它顶着两片蔫了吧唧的叶子,眼前突然就浮现起温白那副恨不得冲他甩着尾巴的傻样子,心里有点苦,也有点甜,过了一会儿,还有点疼。 拍卖会的即兴环节已经开始,储明阁阁主向和宣在台上坐镇以示公平公正,青纱姑娘随机启开一张碧树木牌将里面对应的数字和拍卖物品名称报出,接着另一个姑娘当即将那物品捧上,简单地展示和介绍之后开始竞价,前几个都是这样,大同小异,波澜不惊。 第七样物品被报出来时人群里开始了喧嚣。 青纱姑娘嘴角噙着笑,芊芊玉指往身边一划,弯膝做了个请的动作,谢景山转身看去,竟是子谈亲自捧了件东西上来,那被他捧在掌心的,是一座袖珍庭院,四进四出,亭台楼阁,里面仙气缭绕,鱼跃鸟飞,琼楼玉宇,最神奇的是,在正中的湖上还有一座悬空的楼台,楼台里姹紫嫣红,种的尽是奇花异草,包括谢景山要找的点绛重瓣芙蓉。 子谈站在台中,像一朵淡然的白玉兰,比起谢景山的凛冽,多了几分温和恬淡,他将手中的微型楼台托起,叫它悬在半空中,慢慢地扩大了一些,膨胀到了一张床那么大。 “如各位所见,这一件是还未炼化认主的置仙台,大小变化随心所欲,连里面的雾气都是高浓度的真气凝结,更不要说里面的池水了。”他顿了一下,环视周围,接着用他平淡的几乎没有调子的声音继续说,“是难得的月流浆。” 全场突然喧闹起来。 月流浆,那可是一滴能抵一缸真气之水的东西啊,传说中真龙的眼泪酿化而成,很多大成之人终其极其漫长的一声也不过能寻得一酒坛那么多而已,毕竟真龙这东西,究竟在哪里,究竟怎么酿化,都是不得而知的,全凭运气罢了。 可如今却有一湖!一湖啊!这是怎么集出来的! 小门派暗自神伤,心里奢望着能见那卖主一面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就好了;大门派纷纷清算自己的账务,暗中盘算自己带来的钱财究竟够不够。 白梦桃捧着彩瓷杯矜持地喝水,心里紧张得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杯壁咬下一块来,白掌门已经跟她提前通过气,这次这宝物玄光门大约是十拿九稳了,代价就是……将她送给向和宣。 白梦桃借着喝水的功夫忍不住往向和宣身上多瞥了几眼,年少才俊,俊美无双……当真不乏为一个好归处。她垂着眼睛,脸颊忍不住发热,只要死死缠住向和宣,与他结为双休伴侣,这往后的日子,可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吗?玄光门到时候还不是得跪着依仗她?孙翎还不是得像条狗一样来祈求她的原谅,但那会儿她那身份,哪里是这些阿猫阿狗相见就能见的? 白梦桃越想越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狠狠斜了谢景山一眼,等她……等她那个时候,非得叫这个以色侍人的死狐狸知道她的厉害。 “以色侍人”的谢景山正托着下巴坐着,有些无聊地问同样也坐下的向和宣:“玄光门怎么得罪你了?” 向和宣无意识地开始搓手指,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谢景山瞥他一眼,魂魄不全,实力不详,与傅何关系密切,与六壬峰和玄光门都有仇,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是单方面结仇,他眯着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实在没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对象,剩下几个,即便符合部分条件,又都有相当明显的理由悖论。 子谈报出底价后拍卖正式开始,向和宣依旧坐在那捻手指,脚下却踢了谢景山一脚:“说话,养你吃干饭的?” 现场报价已经报上了两万上品灵石,一声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二十万。” 这跨度之大,直接叫在场的小门派闭了嘴,纷纷开始寻找刚刚究竟是谁报出了这样的数字。 青纱姑娘笑着上前:“刚刚谢景山报出了二十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还有人要加价吗?” 向和宣脸都黑了,低声怒道:“你报那么高干什么?” “嗯?”谢景山瞥他一眼,“东西是你的,我只要花,你把自己的钱交给自己,顺便再从自己的交的钱里抽个成,然后自己跟自己握手言和钱货两清,根本没有损失。” 向和宣怒道:“那你也不能突然报这么高,你叫别的门派怎么拍?” 谢景山老神在在:“我这会儿都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肯为我多花点钱吗?” 向和宣咬牙切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无耻?” 谢景山有意无意地轻声道:“大概你以前不认识我吧。” 向和宣咬着牙,咀嚼肌微微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了。 场下的人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谢景山出价越高他就越安全,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向和宣越是肯为他花钱,对他也就越上心,不是有句话吗,男人肯为你花灵石不一定爱你,但是不肯为你花灵石的……那肯定是不爱你的,自己洗洗睡吧。 场内窃窃私语就没断过,一名少年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谢景山怒道:“你怎么可以参与竞价?” 谢景山靠坐在椅背上,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扣了叩,看了看躲在那少年身边的孙翎,冷笑一声,转向向和宣:“我不能参与竞价吗?” 向和宣对于谢景山把皮球踢给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把谢景山搅合进来完全就是个错误,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冲他微微一笑:“你当然可以参与,不过景山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要亲自动手呢?”言下之意,叫他安分一点。 谢景山冲他一点头,又转向那名少年:“你看,阁主不仅证明我可以拍,还要帮我拍。” 向和宣几乎一口血要喷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拍了! 周围的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少年,谢景山此话一出,向和宣为他买单几乎已成必然,便是当真想要那东西,也要顾及储明阁了,一时间,连带着看向六壬峰的眼神都带着些怨毒了。 孙翎暗自皱眉,他本以为照着谢景山的性子怎么都要给自己几分面子的,怎么这脸打得这样响,实在叫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当即站起身来:“师弟这样说我门内弟子,可是还在怨我吗?” 谢景山连看他一眼的动作都欠奉,冷言道:“我如今已不再是六壬峰门内弟子,只因为身涉险境失踪了几年,回来就被告知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况且刚刚我说他什么了吗?” 一时间场内又有些嘈嘈的,当年谢温两人被逐出门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一直被隐藏着,暗地里的风声却从未断过,如今当事人都在这里,反正那东西大家都拍不到,到也就罢了,不如听听那些门内事,权作饭后谈资了。 孙翎正要再说,向和宣也赞同似的点点头:“景山当初与我相遇的时候确实身负重伤,当年的事,重提难免伤人,不提也罢。” 向和宣这几句说得轻巧,言辞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对孙翎的埋怨和敷衍,在场的都是惯会听风辨向的老狐狸,如今还在储明阁的势力范围内,心里自然又有了想法,几个本挨着六壬峰坐着的门派甚至往旁边挪了挪,以示自己与他们划清关系。 向和宣微微侧过头,在谢景山耳边低声道:“我们也就在这些事情上能达成共识了。” 谢景山嗯了一声,指尖有些不耐烦的在扶手上轻叩几声,等最后一个烦人的项目。 青纱姑娘见差不多了,宣布拍卖继续。 果不其然,憋着怒气的白梦桃摇铃竞价:“二十万三千上品灵石。” 向和宣差点笑出声,忍了好久才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好,这玄光门……这报价真是不嫌丢人的。 谢景山撑着下巴,淡定地:“三十万。” 白梦桃:“三十万三千。” 谢景山:“四十万。” 白梦桃咬牙:“四十万三千。” 谢景山:“三百万。” 拍卖场再次寂静了下来。 这虽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东西,若是说一百万还能勉强接受,但是三百万……实在有些太过了,不知道向和宣是不是当真会为了这一笑一掷千金。 白梦桃也傻了,怔怔地看向向和宣。 向和宣压住自己想掐死谢景山的想法,转头冲他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既然景山喜欢,三百万,就三百万吧。” 四下哗然。没想到谢景山受宠至此,一时间,本想打他主意的都开始重新掂量。 脸孙翎也惊呆了,他没想到谢景山这么值钱,早知如此,当初先哄着他,现在拿他换灵石换东西,也是万万地值啊! 白梦桃猛地站起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东西的,若是换不来她还有什么价值?她气得几乎咬碎一嘴银牙,几步窜上拍卖台,手底一甩翻出长剑,剑尖直指谢景山,脸却转向向和宣,一脸泫然欲泣却硬忍着的倔强模样,她知道自己怎样的表情最能激起保护欲,贝齿轻咬红唇,我见犹怜,带着哭腔道:“向郎,可闹够了吗?” 谢景山这会儿连震开剑锋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就这么坐在那儿,看热闹似的盯着向和宣。 主持的青纱姑娘表情诡异,今天这是怎么了,净出幺蛾子,阁主不是跟她说好了要将谢景山推进这泥潭吗,怎么谢景山没进去他自己跌进去了?还是说阁主玩性大发当众表演得正愉快着呢? 向和宣恨不得把这蠢女人的脑袋拧下来,冷脸看着她:“白仙子这是这么意思?” 白梦桃这会儿已经是孤注一掷,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上前一把拽住向和宣的袖子:“向郎不是与我说好要娶我进门的吗还说这置仙台便当聘礼好了,怎得如今又送了他人去?” 向和宣心里恼火,这白梦桃当真什么都敢说,什么叫“置仙台便当聘礼”,难不成他现在是在对谢景山下聘礼吗?那还不如叫他去选择死亡好了。 向和宣看了一眼悠哉游哉的谢景山,本着即便不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也要一起死的心里,甩开白梦桃,握住他的手,眼里全是深情:“景山,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你要信我。” 谢景山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自然信你,你瞧瞧,你院子里连扫洒的都是顶尖儿的美人,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货色。” 青纱姑娘望天: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不指望这次拍卖会能赚多少灵石了。 白梦桃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她好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即便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要叫她一声白仙子的,怎么就成了“这样的货色”? 谢景山看向白梦桃,微微歪了歪头:“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指了指六壬峰的方向,“孙翎在那呢。” 白梦桃咬牙:“我跟孙翎没关系。” “没关系?”谢景山轻笑一声,“是吗?我看你们一个来抢我的东西,一个来抢我的人,当真配合得相当默契呢。” 白梦桃脸涨的通红,人群里开始发出压抑的笑声。 大约是担心冷场,一些想抱大腿的自然出来找台阶,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笑道:“向阁主这样性情耿直,倒叫我想起我家那位了。” 谢景山眉毛轻扬:“哦?怎么你家那位也是个混蛋吗?” 人群里又是一阵笑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青纱姑娘已经极快地派人将白梦桃扭送下去,玄光门丢了大脸,却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本来嘛,这就是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便是向和宣当真在明面上拍了来送谢景山,事后也说不得再交与他们,但如今白梦桃这样强出头,可就算得上是玄光门单方面毁约了,根本占不着理,闹都没地方闹去。 事已至此,白掌门连后续的拍卖都呆不下去了,只留几个弟子在这,自己带着白梦桃和一众门下转身就走。 白梦桃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不仅没攀上向和宣,反而与孙翎更加纠缠不清,她有些讪讪的,心里却更加怨恨谢景山和向和宣。跟在她身旁的玄光门弟子都觉得脸上无光,一个个私底下交换了几个眼神,心里升起的小心思各自不提。 后续的拍卖活动井然有序,青纱姑娘松了口气,总算能好好进行下去了,她瞥了一眼静静立在一边的子谈,趁着休息的功夫戳了戳他:“再等一小会儿可总算能休息了,我觉得我这关节都转不动了,待会儿重新去换一个好了。” 子谈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那你可要换个好的,最好连你那蝎尾长鞭也擦得锃亮,毕竟现在,只是个开始罢了。” 青纱姑娘没听明白,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子谈冲她伸了手去,将她有些散开的发丝理好:“快去吧,说完这结束词,你就可以休息了。” 金铃声响,青纱姑娘重新登台,她没有看见,在她身后,子谈正扶着向和宣离开,向和宣脸色煞白,一手捂住胸口,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鼻尖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肥。 谢小山很快要见到战斗力升级的小薄荷和暴躁指数升级的温言心了,也即将收获属性诡异的队友一只以及依旧忠犬属性的温白。 第二卷 散魄香 第31章 交叉路口 谢景山见到向和宣的时候后者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 向和宣抬手示意谢景山坐下,冲他笑笑:“这样子见你,真是……不甘心啊。” 谢景山在他对面坐下,子谈面无表情地上了茶,恭敬地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谢景山撑着脸看面前那茶盅里清澈透亮的茶水,清香里透着雾气,皱了皱眉:“青骨。” “是啊,青骨。”向和宣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想清楚对我摊牌了?”谢景山取出掌心里握着的白玉石,“还是说……有什么事,逼的你不得不对我摊牌?” 向和宣轻笑一声:“跟你说话不超过五句,就会叫我异常恼火。”他看向谢景山,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告诉我,你当真喜欢温白吗?” “不谈你们所谓欠不欠对方的问题,但就你们的感情而言,你爱他吗?爱得愿意为他死吗?” “爱到哪怕只有一条生路,也愿意让给他吗?”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 “不,别告诉我答案,我对你们的感情当真一点也不感兴趣。”向和宣叹了口气,“我无非就是想提醒你,温白可以。” 他看着谢景山的眼眸:“你忘了吗,你上辈子,温白就把唯一的生路让给了你。” 谢景山瞳孔猛的一缩。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他这两日不见踪影,你甚至不愿意去寻他。”向和宣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寻他?” “我相信他。”谢景山抬起头来,“温白是我的恋人,他是个男人,不是要我时时护在身后的小猫咪,我尊重他,相信他。”相信在现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向我传递过来的消息,尽力配合他,而不是肆意作为,将局势堆叠得更加混乱难堪。 向和宣把手里的木匣放在桌上,推到两人之间:“做个选择吧。” 谢景山看了向和宣一会儿,突然就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不。” “我不跟你做这个选择的游戏了,你所有的先机,到此为止了,你需要我,所以在你选项里的东西,不是我选哪样,而是我需要哪样。” “我全都需要。”谢景山敛了面上的笑意,“所以,交给我,傅何。” 向和宣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笑了起来:“你又知道了,谢景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你有时候真的很敏锐。”该死的……该死的敏锐。 向和宣将那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朵鲜红的点绛重瓣芙蓉,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晶莹剔透。他看着谢景山将那花朵服下,闭目消融体内郁结的寒气,眼神里说不出是悲是喜:“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在往温白的喜好上靠近,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附在你身,所以影响了你的言行……毕竟,他是个喜欢给自己多留方案二的人。”他顿了一下,苦笑道,“当然,除了在对待你这个问题上。” 谢景山感受着体内一股热度蒸腾起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将那粘滞的蛛丝般的东西拉扯融化开来,体内真元急速流转,畅通无阻,缠绕在他手指上的细小植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观望了一阵后又继续寻了个舒服的绑法箍在谢景山指根,抖了抖脑袋上两片小叶子。 谢景山微微睁了一下眼,向和宣这话,似乎当真有点道理。他一边想着手指上绕着的这东西究竟能做什么,一边干脆将从玄光门废了老劲弄来的珠子一气儿炼化了。 向和宣只觉得谢景山身周寒气一凛,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反击,接着随即反应过来,冲谢景山不咸不淡地拍了拍手:“恭喜景山,坠月之井里捞来的量身定做的神兵也炼化了。” 谢景山握住剪刀把手,将那几乎一人长的剪刀斜在身前轻轻一甩,转轴灵活地转动,剪切刃轻巧地破风滑开,半点声音也没有。 谢景山将武器收回体内,俯视着向和宣:“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向和宣憋了好一阵:故意的,当着他的面切开风,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谢景山:“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傅何,确切的说,跟你一样,是上辈子的傅何。” “当然,我们之间也有区别,区别在于你完全占据着现在这具身体,而我的魂魄不全,分成了两份,一份是你们熟悉的那个傅何,还有一部分,在这具身体里。” 谢景山走近了几步,在向和宣面前停了下来:“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夺舍,但是即便是夺舍,要占据一具元婴后期的身体也很困难。” 向和宣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半闭着眼睛:“你说得没错,不是夺舍,是夺生,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强行占据的。” 向和宣举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手指有些颤抖:“是很困难,也很痛苦,但是我熬过来了,不是吗?”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对这两块白玉石,我以前跟温白研究过,其实后来我也仔细回想过,造成我们区别的原因大概就是玉石的完整性。” “温言心死前将她那块玉石交付与我,但由于某些原因,她那块是不完整的;而温白的那一块,是完整的。以重生来矫正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只是我们当时的一个猜想,并不能靠实践来证明,我们只是把它作为一个备用方案。” 一个实在没有办法了的备用方案。 “最出乎我意料的只在于,温白在最后关头还是把它给了你。” 把那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让给了你。 把仅有的生还机会,让给了你。 向和宣深吸一口气,十指都插丨进了头发里,眼眸紧紧闭着:“我的归来终究晚了一步,新的傅何已经存在,我不能选择取代他。”他轻轻地摇头,看向谢景山,“最可怕的是,你的存在。” “我想方设法地想要抹杀你的存在,却无能为力,你们的相见甚至比上一世更早,而温白对我的接受程度,却比上一世更低。” “你能想象我有多痛苦吗,谢景山?我的恋人就在我眼前,我看得见,摸得着,却得不到他。我日日夜夜忍受这具身体对我的反噬,它们都不能比温白对我的眼神叫我更痛苦。” 那种陌生,疏离,叫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痛不欲生。 “可我却不能杀了你。”向和宣垂着眼睛,“温白已经视我为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甚至因为你的原因对我多加戒备,我不能忍受他痛恨我,埋怨我,我会疯的。” 会痛苦地忍不住伤害他,杀了他…… 可是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杜鹃啼血,肝肠寸断。 谢景山看着他:“即便是这样,你们上一世也不曾在一起。” “是啊。”向和宣抬起头来,“拜你所赐,你死得可真是及时,你故意地吧” 忍不住嘲讽,胸口痛得要炸开一样。 明明就要得到了,明明温白终于不再那么排斥,明明连仪式的衣服都备好了,可在得知那人遇险的消息时,自己只得到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要这个眼神有什么用呢? 我要的是……你啊。 “所以你选择对他修改记忆?”谢景山揪住向和宣的衣领,眉心皱得死紧,“你当真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所以才忍不住推他去死是吗?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有多危险?这比走火入魔还要可怕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向和宣一根一根掰开谢景山的手指,突然冲着他那张可恨的脸挥拳打去,“重生一次才不是什么占据先机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光辉事迹,它只能说明前世的失败,谢景山,我们两个,上辈子都是输家!”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7节 谢景山下巴上火辣辣地疼,他来不及休整,反手击出,手肘狠狠硌在向和宣腹部:“那又怎样,既然命里有这样一次机会叫我重新拾起从前错过的珠宝,我难道还要放开不成?” 两个元婴期的修士此刻都收了法器真元,实打实地挥起拳头,明明都是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像两个焦躁的毛头小子。势均力敌的两方都没讨得多少好处,狼狈地各占一方喘息不止。 “这就是你私自篡改温白记忆的理由?”谢景山擦了一把裂开的嘴角,嘲讽道,“关键你还搞杂了。” 向和宣捂着红肿的颧骨,抽了一口冷气:“温白心智坚定,所以出了点问题。” “呵。”谢景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它甚至混杂着一丝得意骄傲:瞧,我家崽子果然还是更向着我,别人硬洗都洗不掉。 向和宣皱了皱眉:“题外话说得差不多了,傅何提前给温白用过锁心缕花帮他窥视前生,以鹿乳做药品媒介清洗记忆之前也是灌醉了他混肴他的神智的,按理来说根本不会出现问题。” “傅何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他自己现在也被困在温白的时间里。” “我和傅何的时间不一样,并且由于某些我并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我们不能同时出现在温白的那段时间里,不然我和他们都会崩溃。”向和宣看向谢景山,“所以,只能你去了。” 谢景山摸了摸手指上的细小植物,问道:“我要做什么?” 向和宣摇头:“我只负责送你进去,你进去怎么做,做完怎么出来,我都不清楚,全靠你自己。” “并且,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在那个时间段遇见的我和温白,与现在的,大概都会有一些不一样。” “所以,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进去吗?” 谢景山冲他挑起一个微笑:“那可是我的恋人,不是吗?” 向和宣没再和他争辩,起身带谢景山往内室走,柔软洁白的华贵垫子上,温白和傅何并排躺着。 “尽你最大的可能,唤醒他。”向和宣推谢景山躺下,划破指尖伸手在他额上以血为墨画了个什么符,“以我的时间为基准,一旦我死了,你的时间就要到了。” “也就是说,谢景山,你要在我死亡之前回来,否则你会迷失在混乱的时间里。” 谢景山皱眉:“你什么时候死?” 向和宣沉默了一下:“当我和真正的向和宣独处时,我就离死不远了。” 向和宣叹了口气,双手捧起一只形状怪异的香炉跪坐在他身边:“虽然很不想说,还是祝你顺利吧,你若是回不来,温白哪怕只是剩下这幅身子,那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了,你若是带温白回来,我们尚可正大光明地,公平地……” 谢景山轻哼一声,打断他:“休想。” 向和宣回给他一个轻哼,将手中的香炉里的东西点燃,烟烟袅袅。 谢景山握紧手里的白玉石和植物,闭上眼睛,意识转瞬弥散。 向和宣轻叹一声:我们也只有在这样的问题上,才能达成共识了。 温白,你开心吗? 第32章 崽子的重见方式 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绝对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谢景山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远远的站在象牙石砌的高台上,穿着鸦青色的长袍,眉眼之间掩不去的戾色,像一株多刺的什么植物,冷不丁地扎一扎别人,再冷不丁地扎一扎自己。 谢景山撇撇嘴,心想这样的自己确实看起来挺讨厌的。 他伸出手掌,食指上一道淡青色光圈,他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试着往旁边的绿色植物上挥了挥。 很快谢景山就发现现在的他并不能穿透有生命的物体,没有生命的摆件却可以视若无物。 前面微微有些喧闹,谢景山探了头去看,只见三个侍从围着一个戴面具的玄衣男子往这里走,那男子半仰着脸,看向正站在高台上的“谢景山”,接着侧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谢景山微微皱眉,他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被向和宣盯上的,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向和宣想叫六壬峰拿他换东西,这些糟心事叫他不免烦闷,他甩了甩袖子,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人轻碰了一下,那人在他身后轻声道:“别回头,别东张西望,继续往前走,往右前方的巷子拐进去。” 谢景山往右前方走了几步,拐进那条幽深的巷子,转身回视面无表情的子谈:“你现在是哪一条时间线?” 子谈摇摇头:“木偶不参与轮回,时间对我来说并没有过多的意义。”他向谢景山伸出手,“我说过要帮你的。” “没有身体你的魂魄会很容易损坏折损,我可以把我的这个壳子借给你,除了我有其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或者你‘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以及在我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我会强行收回。” “我需要支付给你什么?” “不必,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子谈一板一眼的脸上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不遭受过分的攻击的情况下所有的破损都可以修复,包括头部,颈部和丹田。” 谢景山想了一下,握上了子谈的手,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嵌入了这个木偶身体,他试着抬了抬手臂,手腕的转轮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面部一阵奇异的触压感后,谢景山掷出水镜,看见了自己的新形象。 与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嘴角有一道扭曲的伤疤。 “你魂魄的模样会照直显示出来,要替你遮掩吗?” “不了。”谢景山摸了摸嘴角那道来之前被套着向和宣壳子的半个傅何打出的伤口,心想就知道那家伙会作弊,不知道当时他手里还藏着什么,难怪当时那么疼。 子谈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那么,祝你使用愉快,我放开控制权了。” 谢景山嗯了一声,试着运了一下气,发现自己最多只能调动六成到七成,储物袋全部打不开,连手指上缠绕着的那棵小植物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谢景山在那棵植物上安抚性地摸了两把,开始思考怎么找到温白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在储明阁那么大的活动,温白和傅何肯定都来了,温言心很难说。这两个人必定就在附近的客栈里,但是附近的客栈多如牛毛,找起来实在困难费事。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谢景山一想到温白和傅何这会儿大概还在同一间房内心里就止不住地有些烦躁,他心烦意乱地摸了两把手上的小叶子,这小东西很享受似的在他指尖下蹭着,颤颤巍巍地挺起细瘦的腰杆,顶着两瓣黄了吧唧的叶片不知道在自豪什么。 谢景山眯了眯眼睛,试着把手转了个方向,这小东西也跟着急急忙忙地转了个向,又指回原来的方向,焦急地扭了扭,跳秧歌似的。 这东西在给他指方向。 谢景山憋住忍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顺着它指的方向极快地略出去。 远离繁华热闹的长井街中心,在靠近湖的地方停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这个地方与这一次在长井街选的客栈是同一个,谢景山有些怔怔地:如果不强行影响,两世的温白就会下意识地做出相同的举动吗? 掌柜的老叟自然是看见了谢景山,又见他身长玉立,穿得一身低调却不低价的衣物配饰,笑眯眯地把他往里面迎:“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我们这儿还有一间上房。” 谢景山摸向腰间的坠袋,从里面的翻出子谈的储物袋,里面倒是为他准备了不少灵石。 谢景山将灵石递与那管事老头。 管事乐呵呵地递给他牌子:“客官您一瞧就是个识货的,咱们这儿靠着湖,过几日还有花灯节,那景儿,可不是小老儿吹,美着呢。”他凑近谢景山,压低声音,“还有那年轻漂亮的女修,最爱凑热闹,您这脸面俊的,可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呢。” 谢景山冲他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手指上的小植物激动地扭动着,恨不得把头顶上两片叶子鼓掌似的拍起来。 谢景山抿着嘴角,轻轻摸了它一把,这一低头的功夫差点与对面急急走过来的人撞个满怀。 那人走得急,只冲谢景山道了句得罪,连头都不回就往外跑,火急火燎的。 谢景山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瞥之间,他却辨认得出,那人正是傅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傅何在这里,温白也就不远了。 谢景山行至自己那间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斜对面走了过去,停在那漆成朱色的镂空雕花木门前,将手里的玉牌插丨进卡槽。 玉牌转了半圈,咔得一声掉落下来。 当然会掉落下来,毕竟不是这门牌号的玉牌。 谢景山将那玉牌捡起,又一次插了进去。 毫无疑问,再次掉落。 谢景山弯下腰,又一次将那淡青的玉牌捡起,那门就在他眼前那么吱呀一声打开了。 眼前的人,高大,结实,小臂上的筋肉微微鼓起,衣襟敞开,露出胸口腰腹上缠绕的白纱,上面斑斑点点地浸出些红色,像是雪地上落上红梅般得惊心动魄。 鼻尖前萦绕着混杂苦涩的草药和血腥气的独特味道,带着点辛辣,几乎要灼伤谢景山,他咬了咬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只想着原来这崽子还能继续长高的呀。 温白弯下腰,拾起谢景山掉在地上的牌子,搭眼看了一下,交还给他:“你的房间在对面,你走错了。” 谢景山抬起头来:“抱歉。” 温白的眼神明显在看见谢景山的脸后恍惚了一下,接着嗤笑了一声:“你想进来坐坐吗?” 谢景山一听就知道这死崽子打得什么主意,他一定是将自己当成什么仔细打探了他的喜好来企图讨得什么好处的人了。 温白看得出谢景山的犹豫,冲他笑了笑:“进来吧,来都来了,空着手回去,不好交差吧?” 温白边说边往里走,谢景山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他不清楚这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并不想贸然进去,只低声道:“去我房间。” 温白停下脚步,盯着谢景山看了一会儿,走近几步,几乎要贴上谢景山,他低着头,温热干燥的手掌钳住谢景山的下巴,以一种几乎是玩弄的态度用拇指蹭了蹭他的下颚骨,语气轻佻:“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的这身行头,但确实是太像了。”接着手下用力,一下将谢景山拽了进去,在他身后阖上门,自顾自地走到桌前,脱下上衣,露骨精悍的后背,一边扯开那些被血浸湿的白纱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 谢景山试了几下,这屋子里不知布下的什么阵法,简直固若金汤,他看着温白有些困难地将粘在后背上的白纱扯下,尚未愈合的伤口几乎立刻又崩裂开来,恍惚了似的走上去拍掉温白的手,替他将剩下的白纱轻轻取下,语气里带着股掩不下去的暴躁:“我是谢景山。” 温白抬手将他隔开:“我看得出你是,我是问你这张皮底下,究竟是谁?” 疏离,警惕,怀疑。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当真是感觉不太好。明明是之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开心了还能呼两巴掌的崽子,现在几乎成了个陌生人。 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搞的?” 温白瞥了谢景山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到桌子对面站着。 谢景山心里的暴躁感越发强盛:“我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搞的?” 温白猛地往前一步,一手卡住谢景山的脖子,贴近他恶狠狠道:“不要顶着他的脸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他说着轻轻抽丨动了一下鼻子,小动物似的凑得更近了些,有些疑惑地低声道:“真奇怪,我明明应该将你拧断了脖子丢出去的,但是我好像一点也不讨厌你。” 温白松了手,凶巴巴地指了指椅子:“坐下。” 谢景山琢磨着自己直接告诉他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赶紧醒过来这样的劝说方式被接纳的可能性有多大,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大概真的会被扭断脖子丢出去。 温白垂着眼打量谢景山,这人身上几乎体察不出恶意,从他进门开始自己也试图找出他身上的带有特殊意义的法器,或者是否食用了易容丹,但是结果却是,这人除了带了一袋并不很多的灵石,其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 温白咂了咂嘴,长成谢景山那样不容易,第二个长成谢景山那样的,几乎不可能;第二长成谢景山那样还气质太多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天道在上,我一定是晕了头了。 他眯了眯眼睛,岔开两条长腿坐下来,冲谢景山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新牌子的生姜茶,某个好奇心非常旺盛的家伙看见了非得拆一包尝尝。 傻阳(咂咂嘴):欸这个牌子不行啊,没什么姜味。 边说边给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我:现在尝出姜味了吗…… 傻阳:qaq 第33章 崽子的教育方式 温白这幅轻佻模样着实令谢景山恼火。 简直不像话。 谢景山走到温白面前,抬手点在他的额前。 温白眯缝着眼,半仰着脸冲谢景山笑,正要伸手搭上谢景山的腰,额上一股力道冲下,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温白一下按倒在地。 谢景山身周一片寒凉,从他脚边开始地面上凝起了一层冰霜,温白背上还有伤口,他皱着眉抽了口冷气,有些不适地支起手肘,将背部抬起,这个需要将腰部绷紧的动作叫他的腹部肌肉完全绷紧了,冷汗顺着起伏的肌肉纹理一点点滑下,勾出腰部那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一种收敛着的并不张扬的力度,却叫人莫名地移不开眼了。 谢景山唰得一下,从耳根到脖颈,红得透出股热气。 算了吧,他想,温白也不算太冒犯了他。 好像,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可以原谅他。 这想法冒出得突然,倒是吓了谢景山一跳。 温白冲谢景山伸出一只手来:“你若是不打算就这样杀了我,就拉我起来吧,我好像扭到腰了。” 谢景山当真去拉温白,却被温白紧紧握住手腕,一拉一扯一翻身,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换,温白一手按住谢景山的肩膀一手抵住他的丹田,笑容里带了点小得意:“你这么配合,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他见谢景山并不挣扎,干脆将他两手并在一起单手按住压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撑在谢景山耳边,几乎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别动,告诉我,你究竟来做什么?” 温白的声音又低又沉,耳语似的,温热的气息绵软地拍在耳边,谢景山整只耳朵都变得滚烫,几乎辨不出他在说什么,他本就不善于编排什么话语,仅有的几次都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了办法,这会儿对着温白更是脑子里浆糊似的乱着,只偏过头说:“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没什么恶意,你放开我。” 温白只觉得对着这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明知自己应该离这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人远一些,戒备一些,可是心里却一直祈求着靠近一些吧,再靠近他一些。 为什么要再靠近一些呢? 要怎样再靠近一些才算够? 温白垂眸看着眼前轻抿的嘴唇,这个很容易害羞人,其实有两瓣非常柔软的唇瓣,甜美得不可思议。 谢景山手上的细小植物轻轻攀上温白的手腕,它默不作声的抽出细长柔嫩的新枝,一点点勾上温白的指尖,有什么极淡极浅的光点被传递过来,像是萤火虫的细小光点一样毫不起眼,却在黑暗里美得难以言喻。 温白只觉得自己被一种说不出的气氛环绕着,这种感觉叫他分外安心,好像呆在这个人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都不用害怕。 他觉得这不太对,可是神智却主动沉溺其中,他松开按住谢景山手腕的那只手,轻轻扣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和想象中一样的触感,温暖,柔软。 温白像一只初尝甜头的小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叫谢景山张开嘴来,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下子嗑上了他的牙。 温白心里有些懊恼,把谢景山举起来推拒他的手拉高一些按在自己肩上,两手扶在他耳下,用一种坚定的不可拒绝的强势姿态再度吻了下去。 不得不说,有些血脉里的东西代代相传,几乎不用刻意地学习的,被称之为本能的东西,有时候坚定得可怕。 显而易见的,温白对于亲吻这件事就是这样,尤其面对自己的伴侣,更是卖力得很。 谢景山只与温白在即将确认关系之时才得到过他的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碰触,此刻被按在地上几乎被吻得神智迷蒙,面上一片潮红,也不知道是羞是恼,手下在温白肩上一搭,温白顿时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被冻住了。 谢景山推开温白,在袖子上擦了擦自己被亲吻得红肿的嘴唇,压住自己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弯腰把温白抱起来放在旁边的软椅上,恨恨道:“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什么玩意儿。” 温白被冻住的一瞬间脑子里倏忽一下反应过来,几乎要下意识地反手攻击谢景山,却在抬手的时候硬生生压制住了。 算了。他想,不如给他一次机会,瞧瞧他究竟想做什么,反正自己命大,这会儿大概还死不了的吧。 出乎意料的,被谢景山放在有软垫的长椅上后,谢景山转身从桌子上取了托盘来,一样样仔细辨认了瓶瓶罐罐的药品,小心地处理温白背后的伤口。 那些药擦在背上微凉,谢景山的指尖触在背上温热。 温白垂着眼眸,心里一边讶然自己对他超乎寻常的容忍度一边酥软的几乎要化掉,心里酸疼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谢景山把那些翻卷开来血肉模糊的伤口一一包好,将手里的药碗放回桌上,转头问他:“你身上的这些伤,是谁弄得?” 温白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莫名的悸动,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冲他笑得又痞又贱:“怎么,惹你心疼了吗?” 谢景山被他这态度惹得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正要再说,突然察觉到外面正有人靠近,从脚步习惯来看,多半是傅何。 “把门打开。”谢景山低声道,“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温白趴在软垫上侧着脸冲谢景山笑,露出一排光洁的白牙,像一条没骨头的鱼,几乎没个人样:“不。” 谢景山恨不得走上去将这该死的崽子狠狠揍一顿,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尊师重道。” 他在房间里迅速扫视了一圈,神识所及之处都被看不见的罩子拢住,连缝隙都寻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呼唤子谈,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的。”子谈声音里透着股困倦,“这是个锁魂阵,只要叫它误认为你是个无魂无魄的木偶就可以混出去了。” “要怎么做?” “我可以把你锁进这具躯壳里。”子谈顿了一下,“要这样做吗”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景山现在并不想与傅何对上,他对现在的傅何了解甚少,按照之后的傅何来看,他现在至少也该是元婴期,而自己最多只能动用七成力量,并且没有趁手的法器护身;而傅何对他的敌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也许对傅何而言,哪怕不能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谢景山,能亲手杀了自己都是件绝对值得期待的事情。 谢景山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行离开,既然自己现在可以随时对温白进行定位,那么只要在确定傅何和向和宣还未进行独处就可以了。 子谈应了一声,接着谢景山只觉得浑身一阵不太舒服的压迫感,像是被封进了结冰的湖水中,看得见,却被隔阂得无能为力。 身体自发动了起来,他并没有走到门边,而是走到那扇原本紧闭的窗户,轻轻一推,那窗户吱呀一声后谢景山的身影消失,如出无人之境。 温白愣了一下,看着谢景山就这么头也不回地飞出视线范围,他的姿态身形与之前完全不一样,像个完全不能引起注意的路人,几下便没了踪影。 傅何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温白勾着嘴角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放缓了脚步,拎起旁边的衣服搭在温白背上:“想什么呢?” 温白站起身来往里间走:“在想一个美人。” 傅何头也不抬,接口道:“谢景山?” 温白顿下脚步,轻笑了一声:“可不是嘛。” 傅何终于抬起头来,轻嗅了一下:“你身上的伤处理过了?” 温白嗯了一声,看傅何还在那里捣鼓什么:“你还不去休息?” 傅何冲他笑笑:“不了,等会儿还有事。”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抬手轻轻触向窗棱,凑在鼻下嗅了嗅,接着将那两扇窗户重新关上:“你好好睡觉,当心着凉。” “啰嗦。” 温白转身往里走,还没走两步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嘶得一声捂着后脑勺转过头来:“反了你了……” 傅何半仰着脸,细长的眉毛一挑。 “去吧去吧,赶紧走吧,你不是还有事儿呢吗。”温白冲他摆摆手,转身进睡房去了。 第34章 密谈 盆子里的炭火热腾腾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扑簌声,燎起一串细小的火星,又啪啪地炸开。一双细长白嫩的手捧着一叠用过的玉片,不厌其烦地一份份举到额前,查阅完毕后置入火中,也不知这炭火里还有什么东西,那玉片竟像寒冰入火似的慢慢化开,消失不见了。 一阵清脆的叮当声里,傅何挑开珠帘,慢慢走了进来,轻声道:“言心姐。” 温言心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苍白,看清来人后,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起身来拉他:“事情办完了?” 傅何点点头,重扶着温言心坐下,将她身后的软垫拉扯正,半蹲半坐在她身边,放缓了调子说:“不是说了叫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起来劳神这些个事情。伏山呢?” “他?”温言心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顺手将傅何被风吹乱的发丝捋了捋,嘟着嘴哼了一声,“每天都那么忙,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事情。这不,我小憩一会儿,一转眼的功夫,又不知哪去了。” 傅何给她倒了杯热茶:“姐,可别激动,你这肚子可金贵着呢。我瞧着伏山可是上心得很,即便再忙,哪回不是捧了精巧玩意儿来讨你开心呢,况且如今也不比以往了,完事自得更加小心才是。” 温言心抬手在傅何肩上拍了拍:“就你嘴甜,你这会儿才来,刚刚可是去瞧过温白了他可好些没?” 傅何点点头:“我瞧着是好多了。” 温言心蹙了蹙眉:“你费那么些心思寻的药,自然是好得快,这孽障,我瞧着倒不如早些死了去,省得我们给他操心。”她看着傅何一言不发地,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两只手将傅何一只手拢着,轻声道:“姐知道,是他对不住你,也不知道是着得什么魔,哎,但凡他有一丝松动,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傅何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郁郁的,看着温言心那双眼睛还是心有不忍,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下来,温言心对他也是好得没话说,表面上看他只是温家姐弟手下一个管事儿的,可温言心对他,对比着对温白,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况且现在温言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哪里好叫她再多费一份这样的忧心呢?温白是他怀里的一块冰,宁可化成水流走也不会升起一点温度,那又怎样呢,只要他惦记的那个人就那么远远的,不来搅进他的生活,即便温白是块冰,他也要将他化成的水捧在胸口。冰捂不热,水,可是捂得热的。 “底下递上来的消息我都看了。”温言心松开傅何的手,拈起桌上一块玉牌递给他:“六壬峰的代掌门孙翎想与我们谈谈。” 傅何皱了皱眉:“谢景山固然烦人,也只是烦人罢了,这个孙翎才是个贪得无厌的真小人,与他能有什么谈的?” “孙翎与白梦桃交好,六壬峰若是当真与玄光门联姻,也不乏为一条难缠的毒蛇。目前情况下,若是直接拒掉实在不妥。”温言心咬了咬嘴唇,“谢景山在六壬峰,我并不想叫温白去,免得他又发什么疯,伏山也出去了,所以我想,你得辛苦一下跟我走了。” 傅何笑道:“什么辛不辛苦的,你放心吧,谁要敢动你可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温言心也被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别这样说嘛,应该是谁想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就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傅何站起身来,冲温言心伸出胳膊:“我刚刚从温白那里出来的时候察觉到他那里大概进过什么陌生人,但是他并未对我提起过,会不会是六壬峰的人提前联系过他?” 温言心搭住傅何的手臂站起来,边与他往外走边说:“应该不会,伏山做的那个锁魂阵我信得过,若是六壬峰的人必定有进无出,那东西即便是温白也解不开……这孩子,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你仔细查查,究竟是什么人。” 傅何应了一声,顺着楼梯下去,在门口抬手扯住已经等在那儿的雷驹的缰绳,扶温言心坐稳后给她封了个避风避震的罩子,接着转身上了旁边一匹。 “虽然不知道孙翎究竟想做什么,但总归没什么好事,要么打温白的主意,要么打你的。” 傅何冲温言心抿着嘴点了一下头,冲她露出个叫她安心的微笑,脚后跟轻轻一夹马腹,两匹雷驹又稳又快地撒开四蹄,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孙翎与温言心约在一幢规模中等的山庄里,雷驹已经放慢了速度从天上往下落,傅何眯了眼睛去看,整个山庄被雾阵护住,迷迷蒙蒙的瞧不清晰。 “你说这谢景山是不是有毛病啊。”温言心小声嘀咕,“明眼人都知道这孙翎把他当驴子耍当骡子用,偏偏他半点知觉都没有,脑子里缺根筋似的。”她边说边突然觉得这话似乎也能套在她那混账弟弟身上,真是兢兢业业半点儿不偷懒的,顿时没了脾气,叹了口气,翻身利落地下了雷驹,半点儿看不出是个身怀六甲之人。 孙翎早差了人在门前等,一瞧见白羽宗的人来了,赶忙带着俩小丫头走上前行礼:“这位是温掌门吧,孙代掌门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快请跟我来。” 傅何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将温言心掩在身后,与那聒噪不止的管带隔开。 管带一瞧,忙又陪笑道:“原来是傅护法,失礼失礼,快请随小老儿进去罢。” 从大门到谈事的茶楼有一段距离。 茶楼里孙翎将帘子微微挑起一些,往下瞥了一眼,舔了舔嘴角:“来了两个,温白不在。” 白梦桃将手里的茶盅往桌上一顿,发出吭的一声,板着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瞪了一眼孙翎:“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几百年没见过女修似的。” 孙翎松了手,那轻纱帷幔飘飘忽忽地和拢在一起,水波似的起伏了几下。他垂着眼,暗自想着,这女修玩来玩去无非也就是那样,现在到还是觉得男修玩起来更带劲些,若不是现在白梦桃…… 白梦桃重新端起茶盅,掀起茶盖轻吹两口,翘着小拇指挑开茶叶沫子,皱眉道:“不是说了要拿最好的来给我吗?我现在饮食方面万万得仔细着。” 孙翎自从暗地里与白梦桃订了婚,整日被她嫌这要那折磨得苦不堪言,加上白梦桃轻易又不肯让他碰,实在诸多不满,说话也带了刺似的:“你吃些辟谷丹不就好了,吃这些做什么?没事找事。” 白梦桃一下瞪大了眼睛,将手里滚烫的茶水直往孙翎面前泼去:“混账!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这肚子里不是你的种吗?” 孙翎并不敢当真对白梦桃动手,有些狼狈地躲开:“够了,要闹等会再闹,现在闹起来等着叫白羽宗的看笑话吗?你可别忘了,你爹特意嘱咐过你的,要听我的话,将这白羽宗离间开来,到时候我们手里有谢景山,还怕温白肯为我们做事吗?” 白梦桃翻了个白眼,孙翎说得没错,出来之前他爹,也就是玄光门掌门特意嘱咐过她要她收敛些脾气,孙翎虽然好色,但纵观整个修真界,又有几对从一而终的呢?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六壬峰有个招财猫一样的谢景山,孙翎又有些谋划,这桩亲事,目前来看倒也不亏。半个月前孙翎不知从哪发现温白这条线,他试了几次,特地叫谢景山去些十分凶险的地方,这温白无不仔细小心地在后面护着,大大提升了成果几率,当真省了他不少事情,简直赚得钵满盆满。 白梦桃重新取了个茶盅斟满茶,淡淡道:“谈事就谈事,你可得警醒着,温言心这女人可不简单,最会坏事的就是她,咱们可早晚得弄死了她的,什么能玩,什么玩不得,你自己掂量掂量。” 孙翎惯会顺杆子爬的,此时白梦桃缓和了语气他自然见好就收,握起她一只手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那是自然。” 门被轻叩两下,守在门前的弟子恭敬地打开门请温言心进去,在傅何准备进去的时候却拦住了他:“抱歉,随行弟子不得进入。” 傅何两条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 白梦桃已经站起来了,冲温言心笑道:“温掌门,快进来坐。” 温言心站在门口,微微笑着回视白梦桃,白梦桃只觉得自己脸上笑得僵硬酸痛,几乎要撑不下去,只得上前去挽温言心的手臂:“本想下去接你的,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走两步就乏得不行。” 温言心侧身避开白梦桃,冲傅何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傅何应了一声,后退一步,看那门前的弟子将门轻轻掩山,接着转身冲他行了礼:“傅护法,请随我到隔壁休息。” 房内白梦桃请温言心坐下,瞥了一眼还杵在一边的孙翎,娇嗔道:“我们女孩子家说事情,你在这站着算什么?” 孙翎本不放心白梦桃,怕她胡乱说出些什么东西,这会儿她这样说还站在这儿却不像话了,只得冲温言心笑笑:“好好,你们说你们说,我出去了。”他说完暗自横了白梦桃一眼,示意她注意着点,这才转身出去了。 温言心与白梦桃坐在桌子同侧,她一看白梦桃又要来握她的手,只得抬手去拿桌上的杯子避开她:“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别聊那些个没用的东西,不如看门见山吧,白仙子,今日你请我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第35章 密谈(2) 白梦桃看着温言心,大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突然就湿润了,一下子用绣着花的小手绢捂住了嘴,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也不说话,只一气儿地哭,也不出声,看起来委屈得很。 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温言心只得给她点反应,忍着心里的不耐,轻言细语地问她:“白仙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我还哭了起来?” 白梦桃抽抽噎噎的,拿帕子沾了沾面颊,委屈道:“我心里委屈,实在找不着人倾吐,好在还能碰见言心这样的好姐妹,你瞧着这修真界,哪有几个当真权高位重的女修?还不都是叫那些个兄弟长辈打压着呢,实在是各自苦各自知。我瞧着言心姐妹倒与我有几分相似,今儿才斗胆请了你来,与你说几句心里话,也不求你帮我,只是这心里着实憋屈得紧。” 温言心做出一副忧心的样子看她:“白仙子这样年纪轻轻的,既有绝世容颜又有修为在身,有何烦扰的?” 白梦桃贝齿轻咬嘴唇,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我这表面瞧着光鲜,内里呢……我爹将我配与那孙翎,初看时当真是好,如今日子久了,那些个心思也就处处显露了出来。” 温言心蹙了蹙眉,十指轻轻交叠在一起,抿着嘴唇看向白梦桃。 白梦桃喝了口茶,叹气道:“孙翎心太野了……”她欲言又止,瞥向温言心,“其实何止孙翎呢,这男人,可不都是这样的吗,得了金银还要珠宝,有了美人还要权位……今日之花再好,明天又有谁知道落在谁手里了?” 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暗示温言心可万万别太放心那整日跟在身边的傅何,谁知道他心里窝藏着什么东西。 温言心如今也不再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简直是在这狼虎之地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挣出命来的狐狸成了精,白梦桃这点小伎俩哪里够她看的,说句不好听的,白梦桃那尾巴一抬她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闻言也只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白梦桃见温言心不说话有点沉不住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道:“瞧我,难得见你一次,尽说些不开心的。过两日便是拍卖会了,妹妹可有喜欢的,不如我拍了来送你?”她不等温言心说话,怕她当真答应似的,急急忙忙自己又说了下去,“嗐,我都忘了,你可有个好弟弟呢,哪里轮得到我来,怕是你喜欢什么他都肯捧了来到你面前的吧,当真是好福气,我真是羡慕不来的。” 温言心依旧是撑着下巴看她,不咸不淡地说:“嗯。” 嗯?!白梦桃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搅碎了,她废了这半天口舌把话题重新引上正轨,温言心居然就给她个嗯字,是嗯她温言心的弟弟当真是好还是嗯她白梦桃羡慕不来?真是气死她了。 白梦桃捧着茶盅将那一杯茶水全灌下肚去才稳住了面上的表情,又笑着说:“孙翎底下有个师弟,叫谢景山,你可知道?” 温言心垂着眸子,心里冷笑,可算是开始说正事了,面上却笑道:“温白也大了,总在外面交些奇怪的朋友,这谢景山我倒也听过几次,既是六壬峰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坏吧。” 白梦桃尖尖的嘴角一翘,正要开始数落谢景山的不是,温言心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回偶然碰着孙翎代掌门,他还说起过呢,谢景山年纪轻轻修为甚高,又是容貌俊朗,办事也尽心竭力的,偏偏一些多事儿的最爱编排诽谤他的不是,叫我万万别放心上……白仙子,孙翎代掌门说得可对?” 白梦桃怔了一下,手里的帕子哧得一声裂了个口子,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孙翎竟然私下见过温言心叫她更恼火还是孙翎夸赞谢景山更叫她恼火。她看着温言心平和的略带疑问的眼神,讪讪地笑笑:“可不是嘛……” 白梦桃恨恨地攥着两只手,她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竟然全未用上,她本想好好地数落谢景山的不是,最好叫温言心回去与温白好好地吵闹一顿,没想到竟叫这女人四两拨千斤的全挡回来了。 温言心打了个哈气:“白仙子可还有事,天也不早了,你身子若是不好,我也不好再继续叨扰你休息。” 白梦桃站起身来送温言心往外走:“本想早些请你来的,实在是事情繁多,下回咱们再好好聚聚说说话,你慢些走,我送你出去,我们再说些话吧,我真是舍不得你走。”她笑着引温言心出去,与她亲亲热热地说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心里只盼着孙翎那里有些进展。 白梦桃与温言心走出了门,房内一个立着的画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接着往旁边一划,露出个藏在后面的小套间来。 孙翎从那房间里走出来,做了个请的动作,他看着傅何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瞧,女人可不都是这样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便是连枕边人都不能幸免。” 傅何转头看向孙翎,往旁边走开一步。 孙翎收了手,冲傅何摇头:“我实在替你不值,你给白羽宗卖命这么些年,明面上尊称你一句护法……内里究竟怎么想你的,你当真不知道?”他将刚刚触过傅何肩膀的手指送到嘴边,看似在摸下巴,实则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接着眯起了眼睛,轻声道,“你明明连做个掌门都不为过的,现在顶着这‘以色侍人’的帽子只作一个护法,可不难受吗?” 傅何看向孙翎,那双潋滟的眸子黑得发亮:“怎么,你是要帮我?” 孙翎笑得轻佻:“我是惜才。” “哦?”傅何挑起嘴角,“那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 孙翎将温言心坐过的椅子拉开,坐在上面翘起腿来:“把白羽宗并入六壬峰,我让你做六壬峰的首座。” 傅何心里好笑,面上只冲他扬扬眉:“温言心该等得急了。” 孙翎听得出他这是有的商量的意思,冲他微微一笑:“代我向温掌门问好。” 傅何转身出去,面上的笑意顿时敛得干干净净,他身形极快,几下便至这山庄门口,温言心已经到了,傅何扶她骑上雷驹:“属下来晚了,请掌门恕罪。” 温言心瞥了一眼之前茶楼的方向,隐约瞧见白梦桃半张脸来,抬手在傅何面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该罚。” 傅何面无表情地受了,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骑着雷驹逐渐远去。 出了孙翎和白梦桃的势力范围后,傅何拉住缰绳放缓了行进速度,控制雷驹靠近温言心,两人并排前行:“姐,可要休息一下再走?” 温言心摆摆手:“我还好。孙翎与你在里面说得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些不入流的离间罢了,他居然说我以色侍人……”傅何轻笑一声,摇摇头,“我倒是想以色侍人呢,偏偏你们都不肯给我机会,可是嫌我长得丑吗?” 傅何边说边将身上罩着的外衫脱下披在温言心身上,扭过身子替她将前面系得严严实实:“带着点火属性,御寒的。别说你不冷,你不冷你揣着的那个也冷,可得仔细着。” 披在身上的外衣还带着温热的体温,温言心眼眶一酸,抬手在傅何手臂上轻轻打了一下:“你真是……叫我都想赶紧踹开伏山即刻跟你走了。” 傅何自然知道她在开玩笑,扭头冲她笑笑,一下瞥见前面隐约有一个人影,正蹲在那里挖什么东西,当即轻夹马腹:“我去看看那边在干什么。” 雷驹颠着小步往前跑,那人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傅何的眉头越皱越紧,这身形即便化成灰他都认得,他心里奇怪,指挥胯丨下雷驹跑得更快,他想瞧瞧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要说谢景山也当真是挺悲惨。本是为了避开傅何才叫子谈将自己锁进这木偶身体,结果进去以后被非常遗憾地告知那锁只能锁不能开……换句话说,在这具身体彻底毁坏之前,谢景山都出不去了。 这还不是最最可恶的,最最可恶的是子谈突然接到向和宣的指令要他去林子边上挖两棵开得正艳的朱衣风铃,用来哄他的新欢开心。 被强行夺取了身体控制权的谢景山非常郁闷地在这吹着小风的晚上溜达到林子边上,看自己的手挥舞着铲子挖草。 身后传来马蹄声的时候他已经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赶忙叫子谈把他的面孔遮掩住,没想到子谈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被锁上之后短时间内容貌就无法变化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折腾的几乎要破罐子破摔的谢景山在马蹄声进入攻击范围内后转过脸站起了身,在看见来人的面孔之后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喝凉水都塞牙。 傅何也吃了一惊,心里有猜想是一回事,这奇怪的猜想被证实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低声喝问:“谢景山,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36章 楚弥 傅何皱着眉看谢景山,谢景山只瞥了他一眼,然后保持着有些吃惊的表情……额,保持着有些吃惊的表情继续蹲下来“若无其事”地挖最后那可朱衣风铃。 这并不能怪他,毕竟子谈还要兢兢业业地给他主子挖那几棵开花的草,他赶时间。 温言心瞧着前面似乎不太对,也驱赶自己那匹雷驹加快了步伐,停在傅何边上,低头一看,嗬,这干嘛这是? 谢景山终于挖完了最后一棵,他突然对这次意外的见面有些绝望,感受着子谈将五棵朱衣风铃并在一起,迟疑了一下又分出一棵来,递给温言心:“你要吗?” 温言心嘴角有些僵硬:“不了,谢谢。” 谢景山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将那一棵也重新收好:“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是我这会儿赶时间,不如约个时间地点,我去找你们。” 傅何已经翻身下马,半挡在温言心面前,整个人一副非常戒备地姿态,只等温言心一个信号便要动手。 温言心沉吟了一下,轻轻拍了拍雷驹的脖子,这脾性非常温顺的动物轻轻打了个响鼻,呼出一口热气来。 温言心从上俯视着,轻声问:“你是谢景山吗?” 谢景山点点头:“我是,但并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 温言心垂着眼眸:“明天下午,我在茶楼等你。” 谢景山冲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傅何皱了皱眉:“这个味道,像极了在温白房间里出现的那一个。” “谢景山有一个已经够烦人的了。”温言心轻声道,“你去查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妖魔鬼怪,明天便处理掉。” 傅何轻笑一声,翻身上马:“这容貌这行为举止,当真是像极了。” 温言心抬了抬手,示意傅何收声:“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温白也大了,要什么玩具不行非得要这样的?况且现在局势那么乱,还是少惹麻烦的好。”她重新理了理手上的黑色手套,“修真界一向被三大家势均力敌地攥住,割据之态三足鼎立,如今逍遥楼的掌门意外重伤闭关,长子早年与他决裂自立储明阁,改名向和宣;只剩长女楚弥与一帮老属下苦苦支撑,这样一块肥肉,还不是人人垂涎?大小门派,联姻的联姻,吞并的吞并,不就是为了早日取而代之?” 温言心冷笑一声:“只可惜,他们也不想想,这样只求速度的壮大,又能维持得了几时呢?” 傅何道:“这消息上面引而不发,不就是为了叫下面乱成一锅粥,才好一锅端了去?” 温言心叹了口气:“端不端的,本来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样水势滔天的,又哪有小舟能稳当得了?情势逼人,无可奈何。对了,逍遥楼的掌门究竟因何重伤的,可得到消息了吗?” “伏山去查了,还未回来。”傅何皱眉,“多半与魔修那里脱不了关系。” 温言心沉默了,只将自己的手套微微扯开了些,暗色的花纹在手背上交互纠缠。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白羽宗势力范围内的宅子,门内弟子手里提着一团温润莹亮的光球,外面照曾壳子,恭敬地等着。 傅何扶温言心下来,突然问道:“这个楚弥……我以前是不是见过?” 两边的弟子依次行礼,温言心扶着傅何的手臂往前走,傅何突然脑内灵光一闪:“小的时候到白羽宗来过一趟,后来被你撵出去的那个?” 温言心睨他一眼:“还能是哪个?” 一束透着黄晕的光点飘忽而至,绕着傅何转了两圈,傅何抬手点了一下,它登时舞蹈似的扭炸开来,斑斑驳驳的光点迅速组合成字,凭空浮现:傅何,明天早上跟我去逍遥楼,先别跟我姐说。 傅何:“……” 温言心似笑非笑地:“怎么了,还先别跟我说?你们俩倒还合起伙来欺负我吗?” 傅何忙陪笑道:“姐,我们哪里敢呢,还不是怕你见到楚弥又要发火。” 温言心冲他摆摆手:“行了,你去吧,看着点温白,别叫他胡闹。明天中午我去接你们回来吃饭,我也乏了,明天这么多事,你也早点休息去吧。”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跟温白说啊。” 傅何苦笑道:“好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你慢点走,我扶着你。” 第二天一早,温白刚刚开了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傅何,冲他招了招手:“来得挺早。” 傅何把手里几片玉简在桌上依次排开:“恶补了一宿逍遥楼的信息,抬头一看天都亮了,干脆就过来了。”他边说边支起手肘揉了揉太阳穴,自然是不止这些的,他连夜排查了关于谢景山的消息,已经与早起的温言心讨论了一两个时辰,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真的不是六壬峰的谢景山,其他信息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昨晚那人去了向和宣那里。只是他想不明白,若那人当真是向和宣手底下的,搅进自己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温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梳上去,余光瞥见傅何半趴在那里,眼里全是疲惫,冲他一扬下巴:“昨天没睡?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 傅何将脸埋在掌心里用力搓了搓:“别打趣我了,你倒不如仔细瞧瞧你自己,穿得招蜂引蝶的。” 温白对着镜子晃了晃:“好看?” 傅何眯了眯眼,温白穿着件带暗纹的藏青袍子,里面衬的月牙白的里衫,看起来不会太显沉重也不至于过分活泼,倒是将那腰腿衬得分外好看。 当真好看。 傅何移开视线,笑道:“好看个屁,一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少爷。” 温白走过来抬脚在傅何椅子上轻踢一下:“越发没大没小的,去洗把脸,我们该走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8节 傅何耸耸肩,当真去倒了盆冷水,掬了一捧扑在脸上,将那灼热的温度消下去。 逍遥楼即便是损失了一个掌门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能这么乱给他们看?这场用来救急的宴会,自然就是要往外递个消息:逍遥楼,依旧是有主子的!老掌门闭关,新掌门继任,新旧之交,权利更迭,可以流血,但是不可以混乱。也要叫那些暗自打主意的人警醒着,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做了是要丢了脑袋的。 这场盛大的宴会,宴请的自然都是修真界大小门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与之齐名的老门派,也有新生门派,而白羽宗作为新秀,这些年也是以一种近乎变态的速度壮大着,此时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了。 温白嘴角带着笑,傅何落后他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迈进大门。 显而易见的,逍遥楼为了这次宴会很是花了些心思,连台子上拜访的花朵都是挑的最好的,美丽,张扬,就像逍遥楼的新掌门,楚弥。 与装扮得飘摇欲仙的白梦桃不一样,楚弥的出场总透着一股凌厉,她从大厅走出来,玄色长裙点衬着金色的配饰,头发全部高高盘起,露出光滑的额头,她颧骨有些高,再加上那双眼尾高挑的眸子,总给人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此时她慢慢往温白踱去,绘得鲜红的嘴唇轻启,露出尖尖的虎牙,笑着冲他伸出手:“给温哥哥的请帖时间仓促,我还担心你来不了了。” 温白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叫她挽着:“你请我来,我怎么敢不露面呢?” 楚弥抬眼看他,就着挽着他手臂的姿势抬起手来,修剪的尖锐的红艳指甲在温白下巴上轻轻一刮:“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温白歪了歪头:“你说呢?” 楚弥挽着温白往里走,见傅何还跟在后面,不由停下了脚步:“也是好久没瞧见傅何了,我这会儿才认出来。” 傅何冲她行了礼:“楚掌门。” 楚弥睨了他一眼:“这楚掌门,是叫我父亲呢,还是叫我呢?” 傅何愣了一下,温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楚弥笑道:“你这是抽打他呢,还是抽打我呢?” 楚弥娇嗔地瞥一眼温白,挽着他往里走:“我哪里舍得抽打你?倒是你这么些年,半点消息都没给我。” “我哪里敢给你消息。”温白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傅何,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说,“你小时候来我那玩一趟,能吃的都进你肚子里去了,我真怕你你多来几趟我这白羽宗都叫你拔光煮了呢。” 楚弥嘟了嘟嘴:“你尽紧张这些有的没的,我有逍遥楼做后盾,还怕吃不饱吗?倒是你呀,以后可别叫撵了出去来我这儿求碗饭吃呢。”她挽着温白,穿过了大厅,顺着长廊往里走:“你的好部下,昨儿夜里跟你的好姐姐去六壬峰的小山庄里了,你可知道?” 温白顿下脚步。 楚弥琢磨着他的意思,抬眼瞧他:“你真不知道六壬峰的孙翎与玄光门的白梦桃,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玩意儿,那可一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与他们交好,可无异于与虎谋皮,再说了,这么些年下来,那两个门派早就被蛀得差不多了,内里腐朽的一塌糊涂,假使真是实打实地翻了脸,你们白羽宗倒不见得会输呢。” 楚弥见温白不说话,赌气地皱了皱眉:“你才是温家的长子,凭什么叫温言心那个老女人……” “楚弥。”温白背着手看她,“那是我姐。” 楚弥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又伸手去挽他:“我就是看不过嘛……”她拉着温白继续往前走,迎面正好走来一群人,窄窄的水榭避无可避,两行人打了个照面,为首的是一名玄衣带面具的,他冲楚弥一笑:“好久不见。” 楚弥皱了皱眉:“向和宣。” 兄妹俩这就算打了招呼,向和宣带着身后三个人擦身而过,最后的那一个掠过温白时,温白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就是……这个味道。 他看向那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不难发现这人与昨天自己房内的那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他微微抿了抿嘴唇,心里更加奇怪,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喝习惯了的那种茶突然被换了种杯子装着,虽然严严实实地阖上了杯盖,却还是能嗅出熟悉的味道来。 楚弥见温白有些出神,低声问:“怎么了?” “闻到食物的味道了。”他冲楚弥扬了扬眉毛,“我们回大厅去吧,你不是还要做一段演说吗?我正好去填饱肚子。” 第37章宴会 楚弥本想带温白去里面见她叔叔,大厅里做演说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她亲历亲为?听温白突然要回大厅去自然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刚刚提醒过他傅何与温言心的事情心里又有些拿不准,难不成他们与温白之间当真有龃龉,温白此刻是要去兴师问罪的? 楚弥有心想瞧瞧温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一时也就释然了,重又笑着挽着他往回走,与他重返大厅。 傅何被温白留在原地后立刻往大厅里走,有侍女认出了他,低头迎上捧了托茶从后面递上去,傅何借着这么个转身的动作将大厅环视了一遍,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又放回托盘上:“孙翎来了没?” 侍女低着头小声回道:“六壬峰并未受到邀请,但玄光门的人来了,白梦桃刚刚进了大厅,正在往你这里走。” 傅何点了一下头,侍女冲他行了礼,转身走了。 傅何本想去应付白梦桃,突然瞥见大厅角落里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那人与昨晚见到的时候几乎完全不一样,但却叫他升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化妆易容这种东西傅何本身相当熟悉,但化到这样从容貌到气质上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非常奇怪感觉的,他还是第一个。 傅何穿过人群,几下甩脱了身后的白梦桃,正冲着那人走去,待得靠近了才发现那人身边还站着向和宣,只是刚刚被旁边的长条植物挡住了。 傅何冲向和宣略一拱手:“向阁主。” 向和宣本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听见有人叫他才抬起眼来,瞧见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心里琢磨着这是哪家丢给自己的新货色不成,面上冲他一笑:“你好。” 傅何冲他一笑:“本想到这角落里讨个清静,没想到竟叫向阁主先占了去了,向阁主好福气,到哪都有这样一群美人围着。” 向和宣呵了一声,换了个舒服地姿势坐着,一双眼睛含笑看向傅何:“可不是吗,都是美人儿。”他左手略微扬了扬,“子谈,给这位美人倒杯茶。” 子谈应了一声,当真转身去侍女那里要了杯茶来捧给他,傅何看他一眼,双手接过,冲向和宣笑道:“白羽宗,傅何,谢谢向阁主了。” 向和宣嗯了一声,手里捏着个扇子把玩着:“傅何,这名儿不错。白羽宗如今发展势头倒是猛得很,楚弥倒是认人认得准……怎么,温白倒是把你撇在这里了?” 傅何轻笑一声,正要说话,身后有人叫他,正是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的白梦桃,傅何只得对向和宣道:“抱歉,还有事儿,改日专程拜访向阁主。” 向和宣冲他略一点头,吩咐子谈:“你送送傅何。” 傅何顿了一下,这向和宣早就自立门户,甚至改了姓,他与楚弥一向不和,如今逍遥楼出了事却跑了回来,那句“送送傅何”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根本不是向和宣的地盘,哪里说得上送不送的呢?还是说,在这个人眼里,逍遥楼早晚是他嘴里的一块肥肉?甚至说……难道这个善于变化面容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傅何满腹狐疑,特意放缓了步子等子谈赶上,微微侧过了头看他,子谈板着一张脸,表情单一得好似那张脸本就是石刻木雕的,他察觉到傅何的眼神,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道:“你想知道什么,等下午自己来问好了。” 走到大厅中间,白梦桃笑着迎了上来,子谈冲他道了别,转身回去。 白梦桃冲傅何抿嘴一笑:“傅护法,怎么一个人?” “怎么,我不能一个人?” “当然不是。”白梦桃笑着说,“一个人才好呢,自由自在的,像我,羡慕还羡慕不来的。” “白仙子,真是好久不见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傅何转过头来,看见楚弥正挽着温白走过来,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白梦桃冲楚弥打了招呼,楚弥也不爱理她,只看着傅何:“我都不知道,傅护法与白仙子这么熟识了的?” 温白看了一眼傅何,傅何半垂着头没说话。 “自然是熟识的。”温白勾着一边嘴角,“昨儿晚上不是还见了面的吗?” 傅何抿了抿嘴唇:“温……” 楚弥轻哼一声,打断了他:“有什么好说的在家还没说够呢?我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上去做个演说。”她冲温白妩媚一笑,“温哥哥,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午饭,我这儿可是得了好些有意思的东西呢。” 温白目送她一摇三摆地离开,看也不看白梦桃,只冷声对傅何道:“跟我过来。” 傅何抽了半口冷气,跟着温白避开人群,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温白皱了皱眉:“脸都笑僵了,你闻闻我身上,这香的,真不知道楚弥到底往身上涂得些什么东西。” 傅何给自己提壶到了杯茶:“楚弥对你,有几分意思?” “不好说。”温白把那杯茶抽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这么难喝,逍遥楼穷到这份儿上了吗?她现在大约还在试探我。没有白羽宗,孤家寡人的我,才是她想要的,更便于掌控的我啊。” 傅何看向大厅中间,楚弥正在与一个白胡子的修士说话,那修士瘦得像棵柳树,却是个分神期的,与逍遥楼原掌门也就是楚弥的父亲,是结拜的兄弟,如今也正是大力扶持楚弥的,楚弥称他一声王叔叔,对逍遥楼算得上是个呕心沥血的老臣了。 楚弥低声与这位王叔叔道:“我觉得可以采用第二套演说词。温白与温言心并不齐心,若当真能找来为我做事,只会事半功倍。” 这老修士捋了捋胡须:“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做出个样子与你看?你可别忘了,温言心当初是为的什么将你撵了出去的,温家人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楚弥摇摇头:“王叔,我知道,虽然我并不想怀疑他……不过,也正是为了验证他,可以先予他一个半高不低的位置,若是其心当真向我,日后自可提拔,若是其心有异……温白此人,便是毁了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老修士叹气道:“也是个法子,你想清楚便好了,我老了,操不动你们年轻人的这份心思了。” 楚弥拉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冲他微微一笑,转身踏上高台。 整个大厅倏忽一下静了下来,楚弥微微一抬手,她脚下倏忽着起火来,明艳艳的,将这一块衬得亮堂无比,她像是这火海里开出的一朵花,美丽又危险。 “各位,欢迎莅临。” “今日宴请的各位,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儿,请大家来,无非是做个见证。” “近日,我父亲意外受伤,如今闭关修养,可竟被心有他思的小人曲解,以为我逍遥楼人心惶惶即将分崩离析,不可谓不是心怀鬼胎。” “我,楚弥,逍遥楼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此郑重宣布,对于此事,逍遥楼将严肃对待,绝不姑息!” 楚弥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有人窃窃私语,冷笑一声:“有什么意见当面说,何必嘀嘀咕咕做小人状,拿不出手。你们可是觉得我此番小题大做?容我提醒,对于我父亲受伤的事情,我们也查出了些眉头,却是魔修所为。” 一时间,大厅里嘈嘈杂杂,楚弥一抬手,一团火光顺着她指尖所指滑了出去,停在一名男修面前,灼热地燃烧着,将他的容貌照得清清楚楚。楚弥冲他挑了挑眉:“你有什么意见?” 这男修怔了一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又跟魔修扯上了干系?我看你就是个想要哗众取宠的表子,在大爷跟前……” 楚弥手指微动,那团火焰像有生命一般猛地膨胀开来,怪物似的张开大口将那名男修一口吞下,任他在火海里咒骂嘶吼,片刻之间被烧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大厅里一片静寂,楚弥笑了笑:“我脾气不太好,各位见笑了。这修真界也实在是平静了这么多年,养出这些个只会在安稳里撒野的玩意儿。我说魔修已经开始着手撕裂修真界,自然是有理有据的。几天前我逍遥楼抓获一名魔修,关在天牢里,本想今儿带来给你们瞧瞧的,实在是那魔修长得丑陋,怕吓着各位,在坐的有感兴趣的,随时欢迎去我逍遥楼天牢看看,我那天牢可靠得很,进去容易,出来可难呢。” 她这话算得上是威胁了,一时间在坐的刚刚对逍遥楼颇有微词的几位长老都面色不愉。 楚弥伸出手来:“逍遥楼如今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我们开出的条件自然不会令投诚的人失望……最后,我还要宣布一个消息……” 楚弥笑容灿烂,红艳的嘴唇轻启轻和:“能在这么多年之后重新遇见温白哥哥,实在是意外之喜,我相信你的到来,是如虎添翼,是我逍遥楼问鼎高峰的绝对助力。” 火光一路烧到脚边,木系属性的温白对这温度有些本能的排斥,他站起身来,却并未顺着楚弥造出的这条着火的红毯走上前去,只冲她遥遥举杯。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大厅内掌声连绵不绝,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他们在猜,猜在这样一场博弈之中,究竟压哪一方,才能赚得钵满盆满,而不是身首分离。 楚弥走下台来,扶着她那位年迈的王叔,高傲地扬着下巴,慢步踱到温白所在的这块空地,取下旁边侍女捧着的酒盅,递了一盅给他:“我就知道,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温白隔开要上前的傅何:“乱世之中,求全而已。” 楚弥端起酒盅与他轻碰一下:“可就没有点私情吗?” 温白冲她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正举盏要饮,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斥:“温白,你敢!” 第38章 宴会(2) 傅何靠得近,眼瞧着温白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简直算得上是哀怨了。 温言心这一路赶得及,甚至连马都没下,她那匹雷驹是难得的好苗子,从小驯养着的,及其通人性,见那身后赶来的守门小童气喘吁吁地追着念叨:“温……温掌门,你不能进去,你没有请帖。”,一抬后蹄子正踹在他心窝上,蹬得那门童坐地上半天起不来。 温言心翻身下马,走到温白面前,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胆子挺大啊。” 温白半低着头,轻声叫了一句:“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温言心怒道,“我还以为你这是要当我不存在了呢!” 王叔轻咳了一声:“温姑娘,有话好好说,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温言心瞥了他一眼:“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叔啊,这么些年了,原来您老还记得我呢。” 王叔道:“温姑娘蕙质兰心,自然叫人过目不忘。” “不敢。”温言心冷笑,“王叔的称赞,我可不敢当,谁知你是不是看上我这张皮,转眼要叫人干脆扒了去了。” 楚弥双目一瞪:“温言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逍遥楼的宴会,你这样不请自来,便是我当真扒了你的皮,你又能耐我何?” 此话一出,温白顿时皱眉低喝一声:“楚弥!” 温言心哼了一声:“不请自来?楚弥,你搞清楚,温白现在可还是我白羽宗的人,你为何赶着时间如此匆忙的与他递请帖?不就是想避开我吗?我可告诉你,你小时候,我能将你撵出白羽宗一次,现如今,我也依然可以。你那些心里的条条杠杠也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你要扒了我的皮?你以为你扒了我的皮温白还能叫你安稳地站在这里吗?” 温言心转向温白,面上一片愠色:“我问你,父母走前叫我们跪下跟我们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温白轻声道:“记得。” 话音未落,温白已经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他知道温言心是当真发了火,并不敢躲,虽然被傅何拉了一下,背部还是狠狠撞上了墙壁,背上的伤口一下子崩裂开来,疼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温言心站在那,她背挺得格外直,视线在沉默不语的王叔和咬着嘴唇的楚弥身上扫了一遍,朗声道:“不是要扒我的皮吗?我告诉你们,这么多年的水深火热生死之间我都挺过来了,我温言心可从来都没怕过什么。” 周围静默着,温言心此举无疑是狠狠扇了逍遥楼一个响亮的耳光了。楚弥即便是在逍遥楼受挫之时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对温言心更是恨得切切,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往外淌,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 王叔皱着眉,枯槁的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温姑娘,事情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你也给我逍遥楼留些面子,可别太过了。” 温言心眉毛一挑:“怎么,我在这教训我亲弟弟,与你们有什么干系?我告诉你,别说什么这么多年的话,我记性可好着呢,便是再过百年,千年,只要我温言心还活着,曾经的事情可就是历历在目。” 楚弥受不了了,恨恨道:“是,你记性好,可万万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以后可别哭着求我。” 温言心往前一步:“楚弥,我告诉你,温白自小一粥一饭可尽是出自我白羽宗,从未沾过你逍遥楼一粒米,什么样的水土养什么样的人,他的性子,我最清楚。即便是你与他真有点什么,我也能给你们斩断除尽了。” 楚弥又气又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温言心瞪了一眼温白:“你中午给我回来吃饭。” 温白冲温言心微微勾起嘴角,低声温顺道:“好,好,姐,我知道了。”他冲傅何略抬下巴,“你去送姐姐回去。” 傅何上前拉住那匹雷驹的缰绳,单膝跪下道:“温掌门。” 温言心踩着傅何那条未跪在地上的膝盖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哒哒哒地离开了。 温白有些头疼地按住眉心,低声问傅何:“她来你知道吗?” 傅何低头看地:“她不叫我告诉你。” 温白点点头:“你真是个人才,现在好了,我们俩一起挨骂。” 接下来就是温白安抚逍遥楼众人的情绪了。 看热闹的众人假装无事的四散开来,私下里却将这八卦掰开嚼碎了品咄,恨不得能说出朵花来。 向和宣津津有味地就着这出闹剧喝完了一壶酒,半倚在椅子上,已是微醺之态,他那新宠头上戴着鲜红的朱衣风铃花,身着一件青纱,腰上别着蝎尾长鞭,一张明艳的脸笑盈盈的,横坐在向和宣大腿上,指尖绕着他一缕发丝,娇笑着说:“这温言心可真够凶的。” 谢景山呆在子谈的壳子里,在一边站着,手上捧着一叠豌豆黄。 向和宣从碟子里拈了一块豌豆黄,轻笑道:“温言心和温白与那逍遥楼是杀父弑母之仇,温言心性子又刚烈,这还不就是一点就着吗?” 谢景山心里一怔,他只听说温白姐弟年幼时整个巷子犯了瘟疫,死绝大半,难道还另有隐情? “你可听温言心刚刚说的那句扒皮的话?” 青纱女子想了想:“谁知你是不是看上我这张皮,转眼要叫人干脆拔了去了?” 向和宣眯着眼点了下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当年白羽宗与逍遥楼伊始都是差不多发展起来的,甚至比逍遥楼发展得还要壮大一些,只是听说温掌门夫妻手里其实有什么秘而不宣的宝贝,逍遥楼起了邪念,联合另外两家对白羽宗进行围剿,死伤不计其数,温掌门夫妻在对抗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家吞并了老白羽宗的一批灵石宝物和产业,这才行成了所谓三足鼎立分庭抗礼的场面,若是白羽宗未经此浩劫,便是一家独大也难说。” “尽管三家壮大至此,但不见踪迹的温掌门还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这些年的秘密搜寻也从未断过。十几年前,你们大概也有耳闻整条街的瘟疫……其实哪里是瘟疫,只不过是,没有了魂魄的支撑,肉体腐朽败落罢了。” 谢景山瞳孔猛得一缩,原来温白的父母竟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将魂魄生生抽离出来,那可比剥皮削骨还有痛呢,听得我寒毛都立起来了。”青纱女子往向和宣怀里缩了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向和宣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你们以为为什么白羽宗如今发展得这么快,快也就罢了,还运作得滴水不漏?当年逃得生路韬光养晦的那些个老臣,听说温家血脉未断,自然会自发自觉地煨上来。又这样一群忠贞不二的属下帮着,积攒运作了这么多年的信息网,人脉,保留下来的物资来打底,还怕门派发展不壮大吗?” 青纱女子瞪大了眼睛:“那阁主您呢?您是站在哪一边的?” 向和宣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问题真多,淘气。这些本是辛密,不该与你说的。”半晌,他还是轻笑一声:“我跟他们一样,站宝物那一边。” “温家姐弟死里逃生,也就证明着那件宝贝当真存在着,而非谣传。我可不信楚弥这么个时刻寻来温白是为了与他重温旧情,等着看吧,这修真界,可又要动荡起来了。” 温白安抚好了楚弥,与她道别:“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姐,她就那个性子,在家嚣张惯了的,你瞧瞧,发起火来连我都打。” 楚弥嘟着嘴:“说好请你晌午吃东西的,我可是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儿呢。你姐她也太……” “下回来吃。”温白冲她微微笑道,“你可得给我留着。” 楚弥嗯了一声,目送温白出去。 温白抬了抬手,傅何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踏离了大厅,傅何突然上前一步:“温白,你背上有血浸出来了。” 温白瞥他一眼:“看看你干得好事,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姐要过来,我犯得着流血吗?”他叹了口气,“我犯得着午饭也吃不成还得回去接着挨打吗?” 傅何沉吟了一下:“回去跟姐说清楚?反正你也就是用她楚弥一用。” 温白看他一眼:“你以为我姐看不出来吗?她打我纯碎是因为她今天想打我,手痒很久了。” 傅何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啊,为什么?” “你说呢?”温白冲他扬扬眉毛,“你现在可是她的心头肉,受不得一点委屈,我可是失宠很久了。”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外,温白吹了声响哨,在树林里等待已久的一只羽鸮张开双翼滑落下来,乖巧地伏地身子等待两人上去。 “走吧。”温白推了傅何一把,“早点挨完打还能赶得上午饭,我记得我姐说今天做栗子糕的,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傅何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跟她去说。” 温白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你,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脾气大着呢,可别去惹她,哄着就行了。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了,赶紧上去,这鸟等得毛都要掉了。” 两人在羽鸮背上站稳,这鸟两腿在地上一借力,双翅展开,直冲云霄,片刻之间便没了影儿。 第39章 龙鳞 屋子里很安静。 温白小心地把门在身后关好,脚不沾地地往里飘,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正要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突然听见一声:“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温白忙转过身来,满面笑着说:“姐,我去里面换件衣服。”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温言心就冒火,扫了杵在那当背景的温白一眼又扫了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傅何一眼,把手里的大瓷碗往桌子上一墩:“你说说你们,穿得这都像什么样子?啊?温白你看看你,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你想干嘛,你要开屏啊?你看看你把傅何都带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孩子跟着你穿得跟个唱戏的似的,你们俩想气死我啊是不是的?” 傅何低着头没敢说话,拿眼睛斜着瞄温白,温白上前一步拽住温言心的袖子,小心地扶她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温声道:“姐,消消气消消气,我早跟傅何说那衣服不好看他非得穿着,他那破审美你又不是第一两天知道的了,回头我批评他。” “你还有理了是吧?”温言心瞪他一眼,“这是衣服的事儿吗?”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温白在温言心身前蹲下,冲傅何动了下手指,示意他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屋子里去,“我该早点往姐姐这里报备的,不该就那么过去。” 温言心伸出食指在温白额头上点了一下:“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她没说下去,一眼瞥见温白背上浸出的血迹,声音突然就哽咽了。 “唉唉,姐,你接着骂我啊,怎么哭起来了。”温白拉住温言心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要是不解气,打我两巴掌也行。” 温言心叹了口气:“本来我想着你能换个人,别老想着那个谢景山,但现在吧……” 温白趴在温言心膝盖上,整张脸都恨不得皱在一起:“姐,我想干嘛你不是知道吗,我真的对这事儿半点心思也没有,我发誓。” 温言心垂着眼睛看他,试探性地问:“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姐……”温白无力地笑笑,“这又不是件衣服,说换就换的,我对傅何真的……” “饭已经备好了,现在吃饭吗?” 温白一抬头,傅何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蛋青色袍子,从半开的门缝里露出半个身子,笑盈盈的。 温言心皱了下眉:“那先吃饭吧。” 温白陪她走到桌子边上,看傅何布好菜后并没有拉开椅子坐下的打算,有些奇怪地问:“你不吃?” “不了。”傅何冲他笑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一片落寞,“我不饿,你们吃完我来收拾。” 温言心没说话,她也没吃几口,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慢慢地冷了下来,她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吩咐道:“你吃完了就回你房间里呆着,不许乱跑,等会我叫厨娘拿栗子糕给你吃。” 温白老老实实嗯了一声,又用筷子夹起两粒米,慢慢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用门牙嚼了嚼。 温言心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温白突然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温白冲她笑笑:“没什么事,你小心些。”他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温言心今日并未佩戴常带的那个香包,而是换成了一个青色的绣囊,里面大约是装了什么极有灵性的东西,温白本是木系属性,对这些东西的波动异常敏感。 这么明亮耀眼的,即便只有两小片也强大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那么漂亮的,带着水汽的……两片龙鳞呐。 温白皱了皱眉,温言心要这东西做什么?龙威甚重,即便只是鳞片也不可小觑,震慑之力非同凡响,修真界对待一些地位级别极高的死囚有时也会采用用龙鳞来辅助拷问,当然也有其他的用途,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一个孕妇会佩戴着的。 温言心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她想要做什么? 前一个问题倒是很容易想得通,储明阁的拍卖会在即,各种稀奇古怪的物资几乎都流通到这里了,私下交易的也很多,傅何应了温言心的要求替她寻了来也不是不可能,这种东西虽然稀有难寻,但白羽宗的实际实力绝不只是如今表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各方面手也伸得很长,明面上的部分不过是在藏拙。 但是温言心要背着自己做什么? 温白撑着下巴,他倒不是防着温言心,只是温言心那个性子,火爆泼辣,傅何有时候又太顺着她,倒是叫温白很担心,怕出什么事儿来。 温白敲了敲桌子,门外侍应的姑娘进来行了礼:“温少爷可是吃饱了?温掌门说了,叫您吃饱了就回房里休息,等会给您送栗子糕上去。” 温白冲她笑着点点头:“好的,桌子麻烦你收拾下了。” 温言心顺着长廊往下走,石砌的扶手冷冰冰的,越往下寒气越发重了起来,几乎呵气成冰了,她衣服上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花纹,那是火麒麟的绒毛编在针里线间织成的,非常御寒,几乎将那些寒凉凭空阻绝在外。 穿过迷宫似的长廊,温言心行至一面石墙面前,她摘了手上的手套,将掌心贴在墙上,掌心所触的地方有微微的突起,正和着她掌心暗色的花纹,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轻轻的一声咔嚓后,发出了巨大转轮滚动的声音,石门慢慢往两侧开启,温言心缓步踱了进去。 这是一个幽闭的石室,四角各漂浮着一团白森森的光团,石室中间坐着一个人,他手脚被缚在椅子的扶手和腿上,面上被贴了个封字禁了五感。 傅何站在他旁边,此刻正捧着一叠底下新送上来的资料翻看,见到温言心来了冲她行了礼。 温言心在这人对面坐下,抬了下下巴:“把他松开吧。” 傅何应了一声,将他面上的封字解开。 五感豁然开朗,大量信息涌入,谢景山一时有些晃神,眯了眯眼才认出坐在他对面的是温言心。他按时赴约去了白羽宗明面上的茶楼,接着就被“客气”地请到这里来了。 “不好意思,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不过我们也很忌惮你的身份,还请见谅。”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可真是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也没有。 温言心结果傅何手里那叠纸,翻了翻:“姓名?” 谢景山:“谢景山。” 温言心嗯了一声,头也不抬:“谁派你来的。” 谢景山:“没人派我来。” 温言心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本来没想浪费这个的,但你不肯配合,反正我白羽宗也不差这点灵石,浪费就浪费了吧,你可想清楚,若是我用了这个法子,你今天有可能就别想活着走出去这个门了。” 谢景山摇摇头:“我来了这里,也是做好了魂飞魄散死在这儿的准备的。” 温言心抿了抿嘴唇,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绣花袋子,食中两指轻轻一并,从里面取出两片龙鳞,一片贴在谢景山额上,一片交给傅何贴在谢景山的丹田上:“金龙鳞最辩善恶,一旦你说了谎,你额前这篇就会凋亡脱落,而你丹田上那一瓣,可是会在我的控制下炸开的。”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谢景山抬头看向温言心:“若你当真不肯信任我而非常信任这两片东西,我希望我接下来的通过这两片东西的鉴定的话,你也可以听进心里去。” “我确实是谢景山,但并非你们目前熟悉的那个谢景山,我是重生了一遍的谢景山,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谢景山将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也隐瞒省略了一部分信息。温言心渐渐蹙起了眉,她在这石室里来回踱步,傅何也有些迟疑地看向谢景山,谢景山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看我干什么。” 傅何默默地把视线移开了。 温言心在谢景山面前停了下来:“你说句谎话。” 谢景山知道温言心想试试这金龙鳞是不是有问题,点了下头配合道:“其实温白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温言心皱紧了眉头,死死盯住谢景山额前的那片金龙鳞,它光彩熠熠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非常平静。 谢景山转向傅何,冲他微微一笑:“傅何,我觉得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愉快。” 傅何:“……” 下一瞬谢景山额前的龙鳞像是被炭火炙烤一般迅速碳化变黑,细细碎碎地凋落下来,在他额前留下一道奇怪的印子。 温言心抬了抬手,将贴在他丹田上的龙鳞收回:“按你的意思,这一世的事情你其实已经经历过一遍,那你给我说说,你死之前这里的情势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谢景山两手抬了抬,将束住他的链子扯得哗啦啦得响:“你觉得,我的这些消息够不够换我这一条命?” 温言心犹豫了。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帮助温白,我可以魂飞魄散,但绝不是在这里,绝不是在你们手里。温姑娘,你考虑清楚了吗?” 温言心垂着眼眸,没人看见她眼底的情绪,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莹白的玉石,她从玉石里得到的第一个讯息已经得以验证,接下来只要顺着走,只能顺着走。 “逍遥楼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楚弥如今依靠王叔扶持总揽大局,她虽有心招温白过去,但还是持着试探的态度。”温言心将谢景山解开,“但如果这个老修士死了……情势可就不一样了。景山,你肯不肯去?” 谢景山站起身来:“温姑娘既然是喜欢这样的见面礼,谢某自然是愿意双手奉上的。” 温言心笑了笑,取出个什么东西贴在谢景山手腕上:“详细的计划我之后会递与你的,为了方便区分,以后我们称这里的谢景山为谢景山,称你为景山,可以吗” 谢景山哑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套在向和宣壳子里的傅何一直叫自己景山,估计是叫习惯了。 温言心在谢景山肩上轻轻一拍:“那么,合作愉快了。” 谢景山冲他略一点头:“合作愉快。” 傅何走到门边,将那厚重的石门打开,准备送谢景山出去,却被出现在门后的脸吓了一跳:“温白?” 第40章赴会(1) 温白吃了饭就老老实实跟着侍女回了房间,那侍女并未离开,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配好的药,躬身恭敬道:“温掌门说先给你换了背上的药,然后看着你乖乖呆着。” 温白把那碗黏糊糊的药端起来闻了闻,皱着眉说:“闻着一股辛辣味儿,涂在身上肯定疼得不行。” 侍女握着帕子掩着嘴笑:“都说良药苦口,怕是不吃涂在身上良药也是要疼的,你忍着些吧,总不能拖着不是?” 温白把药碗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站到床后面去了:“这么疼我不涂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过两天就好了。” 侍女一听他这样说就急了,忙道:“这哪行,温掌门吩咐了一定要给你换药的,她对少爷下手自己也是心疼得不行,仔细嘱咐了我的,温少爷你且听话吧,这个时候可别再闹别扭了。” 温白想了想,说:“那好吧,你给我拿些蜜饯来,我吃着就不觉得疼了。” 侍女抿了抿嘴唇,还是妥协道:“哎我的小少爷,那蜜饯怕是与这药相克的,要不我先去端了栗子糕来给你来吃,你呆着这,可别乱跑。” 温白笑着冲她点头,眼瞧着那侍女出去关上了门,手往窗户框上一搭就翻了出去。 温言心肯定跟傅何在一起。 在白羽宗不好叫人明目张胆地跟着温言心和傅何,但温白也有自己的方法,他刚落了地,正对面的树上停着的鸟儿就看见了他,冲他婉转地啼鸣了两声,一扭屁股毛,指了个方向。 温白看着它菊花对着地,面上顶着两团小红毛,严肃地思考了一下,理了理衣领,往侧门走去。 侧门修得矮,门前守着一名修士,他看见温白走过来忙上前来迎:“温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温白冲他点点头:“没什么事,我进去一趟。” 修士犹豫了一下,温白冲他扬了扬眉毛:“怎么,我不能进去吗?”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这守门的修士身前顿了一下,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好好看你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找到傅何的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培养不出默契也该是相互熟悉的。 温白在那面厚重的石门前站住了脚,他微微眯起眼睛。 很奇怪,非常奇怪。 毫无疑问,这里面的石室该是完全阻隔气息的,可他却能非常确定的感觉到那晚见到的那个人一定就在里面。 如此肯定,就像与他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样。 温白还在想着这个问题,面前的石门咔嚓一声往两侧滑开了,露出门后傅何的脸来。 傅何见到温白显然是意料之外的,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温白?” 温言心见到温白也是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他小时候混世魔王一样的,长大了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既然非想要出来难不成还真的指望白羽宗里的人能拦得住他吗?也就释了怀,慢慢地走了过来:“你过来做什么?” “姐……”温白苦着脸叫她,“我背上疼,挨不住了,下来找你,你给我涂个药吧。” 温言心到底还是心疼他,伸手扯住他的耳朵不疼不痒地晃了晃,边拽着他往回走边说:“你啊,真是气死我了,不是叫你在上面呆着,我找了人给你换药的啊,非得乱跑。” “唉唉,你别这样拽我了啊,我头发都叫你拽散开来了。”温白边说边从袖子里摸出面镜子,对着镜子把头发理了理,身子略微一侧,借着那面镜子看见了石室里的那个人,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还真是那个人。 他来白羽宗做什么?温言心拿着那两片龙鳞是要审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 温言心一拍温白的手臂:“还照镜子,大姑娘似的。” 温白冲她笑着,哄着温言心往外走:“姐,你在这里面做什么?这里面冷死了。” “管那么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你的身上的伤养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养伤的时候能多吃点栗子糕吗?” 温言心在温白鼻子上点了点:“就你嘴谗,我告诉你啊,你别光顾着自己吃,你给傅何留一点,听见没有?哎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温白,温白你再跑我回头就打断你的腿!” 三天后谢景山收到了温言心传来的一部分资料。 那日她贴在他手指上的东西在午饭时间的时候突然发起热来,滚烫滚烫的。 谢景山试着用手点了点,这指环一样的东西微微震了震,接着发出暖黄色的光来,谢景山抬起手,将指环贴住自己的额头,用神识往里面扫去,看见了温言心传给他的关于逍遥楼的介绍以及部分逍遥楼的警卫部署情况。 下午的时候楚弥要与王叔以及逍遥楼内的一部分长老谈论内部事宜,晚上的时候王叔会在下属的护送下去品尝楚弥准备的晚膳。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个楚弥,上回也说要请温白尝尝她新弄来的有意思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到她最后似乎就是吃了什么堇丹爆体而亡的……似乎也就解释得通了。 按温言心的意思,王叔这人不好色,不爱灵石,但贪好几口那杯中物,楚弥送他进入包厢后肯定不会全程陪着,最多陪他前半程,等她离开之后,谢景山就要想办法在王叔离开之前动手了。 后面一张是从逍遥楼到酒楼的各种路线选择,以及一张酒楼的详细地图。 王叔是个分神期的修士,谢景山目前是元婴期,比他低两级,还只能调动体内七成的力量;温言心会调来四个帮手,三个元婴期和一个金丹期,并且这四个人身份特殊,不能暴露。换句话说,万一谢景山此举被发现,若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会对发现的人进行围剿,若是在可控范围之外,谢景山恐怕就得孤身对敌交代在那了。 跨级别对付一个分神期的修士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上回他与傅何加上温白也不过是靠着大金龙才侥幸获胜的,别说温言心这次给他派了四个帮手,便是给他配上十个帮手那也不是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儿,实打实的对上也是挺有困难,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个只是分神期的,派这么个不能打的过来,当他这里是教学班吗?况且这对手王叔是逍遥楼的长老啊,活了那么多年简直成了精了,又哪里有上回那么好忽悠。 谢景山有些头疼,温言心还真是把他当牲口使,半点不含糊的。 谢景山重新研究那几张地图,正想得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向和宣那位头上戴着火红的朱衣风铃的新欢冲他笑得正开心:“你等会有没有事,陪我去挑两件新的首饰吧?” 谢景山正要拒绝,她又笑着凑上来:“我跟向阁主说过了,我挑,你帮我拿着。也不是很远,就在你要去的那家酒楼旁边。” 谢景山一怔,难道她是温言心的人? 她冲谢景山眨了眨眼睛:“欣环,我小名儿。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挑这些首饰很费时间的,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温白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傅何,撑着下巴问他:“你不是从上回我姐说了之后便爱挑素净的穿了吗?怎得又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穿上了?浪丨荡公子似的,修真界的败类。” 傅何看了看自己身上孔雀蓝的袍子,虽说挺打眼,但也绝对但得起风流倜傥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就成了“修真界败类”。他看了温白一眼,将脚上的靴子换了双鲤麟的,乌黑锃亮,他一边将脚蹬进去一边说:“晚上去酒楼约了人吃饭,那条街你也知道,最是狗眼看人低,我若是穿得太素净了,还不是丢咱们白羽宗的脸面吗?” 温白笑了一声:“是嘛,见谁去啊,还将你那脸面掩了去?你那脸是有多见不得人?” 傅何放下手里的画笔,抬起头来的时候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只是与他本来的面貌比起来却有些不同:“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你一会儿别忘了把你手里那封信亲自送了去,姐她可是叮嘱了你好几遍,别忘了。” 温白嗯了一声,将手里那块玉简一角支在桌面上翻来覆去转了几圈:“你跟我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傅何脚下一顿:“有什么事瞒得过你吗?温小少爷?” “嗯。”温白将玉简又收回掌心里,“你知道就好。” 傅何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要出门,他感觉到温白的视线在他背上绕了一圈,他几乎就要转身将所有计划都告诉温白,又生生将已经要转弯的脚尖收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 那个人的身份,他们还要继续调查确认,一个能够影响温白心智的谢景山已经够了,若是再来一个,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再等等吧,他想,再等等,也算是给自己再争取一点时间。 傅何轻轻叹了口气,径直走了出去,他没看见身后早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温白的影子。 第41章 赴会(2) 陪欣环逛首饰实在不是什么省心的事儿,偏偏这酒楼地处繁华街道,周围的首饰店大大小小倒也实在繁多,欣环简直是依次逛过去。 进入第六家店的时候谢景山有些吃不消了,他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能逛这么久,前两家那架子上的东西还看得出精巧细微之处的差别,进入第三家开始他就有些恍惚了,第五家的时候他开始迷茫,进入第六家,谢景山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区别!戴在头上的簪花是贴银双褶的还是细绢彩玉的究竟有什么区别?都是艳红的,为什么买了鸽子血的还要买鸡血石的?喜欢芍药花摘一朵来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用绢做用翡翠雕然后捧上来说姑娘你看,简直以假乱真,堪称完美。 欣环接过那朵以假乱真的芍药花,斜斜地戴在发髻旁,她的长相颇有些“娇弱狐媚”的味道,巴掌小脸尖下巴,柳叶眉细挑眼,上唇微翘,能看见一点白润的门牙,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简直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红颜薄命”的病娇戏子。 倒是跟傅何挺配的。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有些走神。 欣环戴着那支红粉芍药,身上黛蓝色的紧身长裙上绘着丁香色的兰草花,两侧高开叉,身形凹凸有致曼妙非凡,肩上缠着妃色的火鸟绒披肩;谢景山对穿什么并不特别关注,子谈自己提前换上了身鸦青色的袍子,混着雷禽的尾羽织成的,光滑鲜亮,带着些暗纹,对雷属性的攻击有很好的防御作用。 此刻谢景山与欣环站在一起,倒是看起来郎才女貌。 第七家首饰店逛完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街道两侧的红灯笼依次亮了起来,灯笼下坠着长长的流苏,在微风里轻轻飘摇。 欣环手里拈着一块丝绸帕子,一手挽着谢景山的手臂,跟他慢慢地往酒楼走,轻言慢语道:“玉合酒楼的包间排列横十五竖八,第一列第七列和第十五列各多一间,用以安排警戒。”她笑着抬眼看向谢景山,“这些消息没什么用,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了,我说点你感兴趣的吧,毕竟我们若是不互相信任,今天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欣环用手绕了绕自己的一撮头发,有些俏皮地笑了笑;“两边警戒最严,中间的倒是薄弱一些,因为他们还要分神看住楼下,但是中间也是可以最快得到两边支援的。” “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选择从中间这一组下手,因为这一组距离目标所在包间最近,警卫队长警惕性不高,容易被收买或者下手。”欣环将手伸到谢景山面前,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猫眼石穿成的手链,明晃晃的,“以上就是我今天逛了这么多家首饰店借位置观察出的结论,怎么样,为我买这串手链还划算吗?” 谢景山垂眸瞥她一眼,这分析结果确实与他研究地图后得出的结论相同,虽然两人的起步点不一致,但绕了一圈后还是落在相同的结论上,倒也算异曲同工了。 欣环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挽着谢景山:“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闷骚。”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9节 谢景山撇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两人走到约定的酒楼面前,谢景山将神识散开,大致搜寻一遍,这门口三五成群的,看着像是普通修士,却有至少七八名是逍遥楼的看守。 酒楼的门童将谢景山与欣环二人打量了一番,笑着把人往里面迎:“二位,可是要用晚膳?我们酒楼里的滋味儿最是新鲜,二位来得巧,还有雅间,再迟些可就要全定出去喽。” 欣环笑着扯住谢景山的袖子:“你说了要请我吃饭的,不然就这家吧,我瞧着倒还不错。” 门童忙上前道:“这姑娘一看就是识货的,咱们这儿要说第二,整条街可没敢称第一的,里面请里面请。” 谢景山本想要第六间或者第八间,紧挨着中间的监视间,奈何被告知已经都被订出去了,只得作罢,选了第六间。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谢景山打量了一下酒楼内部。 与先前了解的一样,中间有个巨大的喷泉,水柱几乎能喷到顶层,楼内花香阵阵,曲水流觞,倒是设计得巧妙风雅。 引路的小童带两人进了房间,递了菜名牌子便躬身退了出去。 欣环把牌子一并放在谢景山面前:“你点菜吧,我不挑食。警卫部署每个时辰变更一次,我去打探一下,一会儿回来。” 欣环作为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女修出现在酒楼过道里确实比冷着面孔的谢景山看起来更没有威胁感一些,也不太容易引起注意,谢景山冲她点了点头,在菜单上随意勾选了几个 ,抬手将玉牌掷了出去,这两块玉牌并排悬空,飘飘忽忽地往楼下飞去了。 谢景山在软垫上坐定,抬手拎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目光扫过与对面房间之间的隔断。 两个房间之间并不是墙壁,而是一种带锁的折叠屏风,若是两边并不认识,将其锁上,自成两个独立雅间;若是两边认识,将其打开相互联通,就并成了一个大间。 谢景山盯着这面朱红色镂空雕花镶金箔的门,它轻轻发出咔嚓一声,接着被从对面微微开了一条缝。 谢景山有些戒备地坐直了身子,那扇门被有些艰难地开了一寸,傅何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坐在那干什么,过来把门打开。” 谢景山站起身来,有些诧异地过去开门:“怎么是你?” 傅何把这屏风折叠好,立在一边:“不是我是谁,你以为是谁?” 谢景山挑挑眉:“这么危险的任务,多半是有去无回的,我还以为你会想方设法地避了去。” 傅何走进谢景山这间,四处转悠看了看:“你也知道危险啊,你是不是还觉得温掌门是要借机倒拾你啊?”傅何走到谢景山的软垫那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做没准备的事情,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傅何说完这句自己琢磨了一下,又抬头看向谢景山:“你别误会,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消除了敌意。” 傅何说着重新站起身来:“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下另外三个帮手。” 谢景山愣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房间的正门啪得一声被打开,欣环嘴里叼着一串牛肉丸子乐呵呵地进来了,一见傅何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把肉丸塞进嘴里,面上鼓出个包来。 傅何怔了怔,转向谢景山,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连面上的笑意都敛了去:“景山不愧是‘风雅之人’,还带了女伴出来?你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这话一说,明摆着欣环跟傅何不是一路的了。 欣环忙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些含糊的说:“都看着我干什么,要不是看在子谈的面子上我才不来帮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谢景山皱了皱眉,低声问欣环:“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欣环奇怪地问,“我在帮你啊,子谈没告诉你吗?我们不参与轮回。” 谢景山看着眼前有血有肉的欣环,只觉得非常荒唐:“你现在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嗯,现在还是活的。”欣环抿了抿嘴唇,有些勉强的笑笑,“但我毕竟也是被完全变成了木偶了的,早晚的问题罢了。木偶不参与轮回,只在既定的时间线上活动。也就是说,这整条时间线上的所有事情我都是知晓的。这事我当真不想插手,但是子谈是我的朋友,这忙我不得不帮。” 傅何皱眉道:“你是想说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是完全知晓的吗?” 欣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只能知晓‘发生’,而不能知晓‘时间’。举个例子,我知道你要盖一座房子,但是你何时盖,盖什么样的,盖得成果与否,都不在我的知晓范围内。” “这不对。”谢景山打断她,“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现在一定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谢景山,也就是说我的时间是分叉的,与你说的时间线相悖,你不能既在有他的时间线上,又在有我的时间线上。” 欣环没说话,从袖子上扯下一根金线,将它中间绕了个环,她捏着交叉的部分抬头看向谢景山:“你的时间,是这样的,并未分叉。”她的眼眸亮闪闪的,氤氲着水汽,有些难过,“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我们都是其中不足为道的棋子,通往注定的结局。” 谢景山皱着眉,欣环冲他笑笑,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抬眼瞥了一眼傅何,叹了口气:“不过我并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我的时间在那之前就结束了,祝你们成功吧。对了,出于友情提醒一句,你最好不要与这里的谢景山见面,甚至都别叫他知道你的存在。不要打破已有的事实,时间的推动力,是毁灭性的。” “现在。”欣环两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地看向傅何,“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吗?” 第42章 赴会(3) “我们分三路。”傅何将情况与计划分析给这两人听,“我带来的三个人会负责在我们行动的时候拖住守卫。” 欣环点点头:“我去看了,守卫刚刚换过,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我们行动的时候不会出现交接双倍警卫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 “是啊。”欣环低头看自己的指甲,“你们对付逍遥楼的老狐狸,就点这么点人,也不是在自己能保证安全的地界上,要我说你们就是疯了,这简直是自杀式行动,谁敢给你们保证完全的成功率?” 傅何瞥了她一眼,接着说:“我们三个,一个人负责去厨房,混成送饭食的小童进入王叔的雅间;剩下两个负责在外面解决雅间门前的两个守卫。” 欣环抬头冲傅何笑起来:“我知道你是做的什么打算了,看来我是要负责门外的守卫了。” 傅何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一来我还不能完全信你,二来两个大男人一起出现在门外也很奇怪。” 谢景山皱了皱眉:“我做什么?” 傅何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嫌弃地说:“说真的,我实在不想带着你的,话不会说,相不会演,跟块裹冰块的木头似的,什么东西都得从头教你,真是费事……现在也没时间,估计要你演那富家少爷你也干不来,要不你还是去厨房吧。”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傅何的话说得没错,那确实不是他擅长的事,只得接受了这个分工:“好吧,不过进入厨房是要腰牌的吧?” 话音未落,门就被轻轻叩响了,傅何冲他勾着嘴角轻轻一笑:“喏,腰牌不是自己来了吗?” 进来的是个小童,微微躬下身,双手举着一盘翠色的什么,高托过眉,盯着自己的脚尖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瓷盘轻轻放在矮几上,两手交握行了个礼,又恭恭敬敬地往外退,不想一下与身后的人撞了一下。这小童心知肚明,来在酒楼里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哪有他得罪的起的?赶忙就要跪下道歉,却被身后那人娇声笑着拉了起来:“哪来的小娃娃,倒是长得俊。” 这小童视线所及之处就是两团浑圆饱满,只瞥了一眼又慌慌张张地低了头去,忙不迭地道歉。 “行了,你出去吧。”欣环一副兴致缺缺的善变样儿,“以后小心点儿。” 小童忙应了去,快步走出门去。 欣环将刚刚到手的腰牌在指尖绕了几圈,抛给谢景山:“我给他下了点东西,他等下恐怕要去那五谷轮回之地呆一会儿了,我们快点。” 傅何带来的隔壁的三个副手过来与几人打了个照面,傅何对他们下了新的指令,那个修为不高的是个中年人,往日常跟在伏山身边的,对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很是了解,看来温言心这次派的人虽然不多,倒也挺精。 傅何冲欣环抬了下手示意她跟自己走,欣环款款迈步,挽上傅何的手臂,回头对谢景山抛了个飞吻。 谢景山照着事先看过的地图出门下楼,绕着那喷泉边上巨大的环形楼梯行至二层,核查腰牌的地方站了名男修,在桌前半趴着,盯着桌上的笔墨出神,好似能看出朵花来。 谢景山走到他面前,将腰牌递到桌上,这人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将腰牌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盯着谢景山看了一会儿。 谢景山隐隐觉得不太好,该不是这人正巧认识这腰牌的主人吧?他一手背在身后,准备这人一旦发现他不对就对他下手。他低头看着这名男修,低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男修笑得一脸痞相,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没骨头似的站得歪七扭八,伸了一只手来摸谢景山的脸:“几日不见,变漂亮了?” 谢景山强压住将这人打成筛子的想法,咬牙道:“没问题我就进去了。” 一名捧着托盘的修士从旁边路过,顺便说笑了一声:“这是怎么了,都杵在这里偷懒吗?今晚明明那么忙。” 谢景山正要说话,核查腰牌的修士已经站直了身子:“可不是吗,想忙里偷闲休息一会儿却被你发现了。” 捧着托盘的修士哈哈笑着走远了,核查腰牌这人将谢景山的腰牌收进袖子里,侧过头来冲谢景山微微一笑:“你跟我过来一下。” 穿过悠长的走廊,谢景山那只握在背后的手不停地掐着诀,再多走三步,两步,一步,就对这人下手! 谢景山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就是现在! 手腕高高扬起,掌心蒸腾着一团雾气,寒凉无比,只待一击必杀,与他半步只远的那人倏忽顿下脚步,一边扯下面上覆着的东西一边回头笑道:“你好,又见……我的天,你干什么!”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温白心有余悸地靠在墙上喘气,这人简直不要命,刚刚若真是真的打起来,在这狭长的走廊里他自己又能讨得多少好去?目标是解决了,自己怕也是得受伤。 谢景山看着温白也有些无奈:“你在这里做什么?”傅何和另外三个人他都已经见过了,温白很明显不在其中,应该是背着温言心出来的。 温白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今天是我们白羽宗来这里有事,怎么这么巧,你也在?”他往前一步,逼的谢景山退无可退,贴在墙上,“还是说,你跟傅何和我姐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共识?” 谢景山微微侧开头,温白的鼻息呼在他的颈侧,温热,□□,连带着他的心脏都轻轻震了一下。 温白垂眸看着谢景山,他能嗅到这人身上淡淡的特殊气味,这味道叫他安心,也叫他兴奋,他两手撑在谢景山耳侧,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将他禁锢在自己面前,手肘慢慢弯曲,将距离压得更短,几乎就要触上那两片温热美好的弧度。 “谢景山。”温白轻轻叹了口气,微弱的气息呼在谢景山的嘴唇上,这触感叫他微微打了个寒颤,他伸手抵在温白胸前,像是拒绝,又像是邀请。 “谢景山。”温白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与我姐达成了什么协议,你不想说我不为难你,我只要知道你当真是他就够了。你是吗?” 温白的眼眸湿润又深沉,像是悠悠荡荡满是情谊的春潭,水波荡漾,古井藏波。呼吸之间都是这个人的气息,谢景山有些失神,怔怔地,轻声地唤了一声:“温白……” 嘴唇上的湿热带着点试探,像是小兽一般轻轻噬咬,谢景山犹豫着张开嘴唇,温白轻笑一声,一手垫在谢景山的后脑勺和墙壁之间,安抚似的插丨进他的发丝轻蹭,一手顺着他的后背滑至后腰,略一用力将他揽进怀中,与自己紧紧贴着,舌尖更是顺着他松开的牙关探入,在他齿根上颚上擦过,勾住对方的舌尖轻吮。 谢景山的手自然地勾住温白的后颈,手指上绕着的那棵沉寂安分了好些日子的细小植物像是突然睡醒了似的,散出点点莹绿的光斑,斑斑驳驳地埋进温白的身体里。 谢景山被吻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突然意识到温白放在他后腰上的那只手有继续往下的趋势,这会儿已经行至尾椎,似乎还打算继续往下。 谢景山怔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挣开温白托在他脑后的那只手:“你想干嘛?” 温白看着谢景山被亲得水润还有些红肿的嘴唇,抬手用拇指在他嘴角轻轻擦了一下,低声笑道:“想。” 谢景山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温白说得是什么,耳朵一下子红了半截,几乎恼羞成怒,温白看着他咬牙切齿几乎要炸毛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在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又凑了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谢景山像是一块被扔进水里的热石块,还未来得及炸就没声儿了,受了惊吓的狍子似的,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看温白,温白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实在养的不行,又凑过去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你是他。” 谢景山撇过头去:“亲一下就知道是不是说得好像你亲过他似的。” 温白把谢景山揽进怀里一下下顺他的头发:“你这人真是……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吗?” 他见谢景山并不说话,低头在他发顶上吻了吻:“有些事我没挑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和温言心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也许方法不太对,但总归出发点都是好的。关于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知道你是他。”他微微眯着眼睛,顿了一会儿,轻声道:“他不是你,但你是他。” 谢景山抬起头来,温白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但他的生死一定会影响你,对不对?”他半垂着眼眸,轻轻吻着谢景山的额头,像是叹息,也像是承诺,“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他。” 谢景山眼眶有点湿,他突然想告诉温白,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前因后果,他不希望这些东西横在两人之间,不想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心都是自私的,那些深明大义,血海情深,那些舍生取义,机关算尽,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即刻便拉住温白的手,带他往一个无人知晓的天仙地境,他还是他谢景山的徒弟,唯一的徒弟,再不理会红尘滚滚纷繁乱扰。 但是啊,但是却是不行。 若是谢景山还什么都不知道,温白也什么都不知道,大可无忧无虑,可杀父弑母灭宗之恨,血海深仇,重得像山,一座座压在他背上。 谢景山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何德何能,将这样一个人当徒弟收在身边。 他何德何能,受这样一个人满心爱戴。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贪图享乐,醉生梦死,留恋花间。 他必须完成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必须,必须,完成,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死。 第43章 赴会(4)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两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聊下去,温白用力抱了一下谢景山:“你别担心,去做你要做的,有我在。” 谢景山心里估算着时间,轻轻嗯了一声,正要转身走,温白却没有放手,依旧有些不舍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有些犹豫道:“傅何的事情我会解决,但现在还不行,不过等这件事过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给我点时间。” 谢景山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没提这茬这崽子倒是先提起来了,他抬手在温白脸侧轻轻拍了拍,从他袖子里抽回自己的腰牌,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这家酒楼的厨房非常大,一块块划分得非常细致,甚至有几个房间的伙食是单独划分出来,比如叫王叔的订的那一间。 谢景山照着门牌号数过去,亮了自己的腰牌:“逍遥楼的叫我来催催,可能上菜了?” 守在边上的小修看了眼谢景山的腰牌,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死鱼似的眼睛转了转:“逍遥楼那间不归你送的。” 谢景山把腰牌收了回去,应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来替他们催催。” 守在边上的小修打了个呵欠:“菜是备得差不多了,就是专门负责传菜的那个,叫什么豆子的还没来,这菜要求多着呢,非得叫那传菜的用无根水净了手才行,他这会儿大概在后面的井房里吧。” 谢景山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回了那边的人。” 无根水就是雨水,阴凉凄寒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东西洗手。 谢景山皱着眉拐去井房,在他身后,那原本守在边上回答了他问题的小修甩了甩袖子直起身来,偷偷摸摸地跟着谢景山身后往前走。 井房里是备水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水缸,还有几口井,这些不同的水还有不同的保存要求,因此倒也修葺得格局宽大,甚至有些地方砌墙栽树的,一眼看不到底。 谢景山搜寻了记忆里对那无根水的保管要求,在这房里扫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一大丛栽在角落里的芭蕉树,他慢慢走到芭蕉丛跟前,一名男修正蹲在那儿,从芭蕉根地下挖出个坛子,谢景山叫了他一声:“你是叫什么豆子的?” 这男修长了个酒糟鼻子,呼哧呼哧不住地吸溜,眉眼间一股戾气,没好气地冲谢景山道:“老子曹豆子,你小子谁啊?” 谢景山皱了皱眉:“怎么还在这磨磨蹭蹭的,客人都在催了。” 酒糟鼻子狠狠地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在地上,用蒙了层灰的鞋底碾了碾:“他酿的晚吃一口会死吗?”他像个一点就炸的爆竹,猛地站起身来,手指几乎戳上谢景山的脸,“你个忘本的玩意儿,就知道给他们当狗使,在这乱咬人,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床底下尿裤子呢……”他越说越兴奋,对着沉寂在那没有反抗的谢景山两眼放光,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得唬住了神,对他挥了挥拳头:“老子打死你。” 谢景山面无表情地冲他抬抬手:“来。” 酒糟鼻子愣了一下,反倒是傻在那里了,来?来什么来? 谢景山看他不动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打不打?” 被个白面后生这样挑衅,酒糟鼻子怒不可遏,挥拳就冲着谢景山面门打去,他拳头上裹挟着沙砾土块,迅速凝结成形,整个拳头变得有脸盆那么大,带着风声呼呼地砸下。 谢景山冷笑一声,还以为这嚣张东西有多厉害,不过是个连金丹都没修成的,对那些位高权重的客人憋着火不敢发,只敢欺凌看着是软柿子的小修,算什么东西。 酒糟鼻子一拳打了个空,他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围一凉,接着噗得一声,他就像个过度充气的气球一样炸开了,冰渣子溅了一地。 跟着来的看守躲在矮墙后看得分明,他心里一阵惊慌,转身就要逃出去,却被一把拽住了后衣领。 谢景山慢条斯理地在他后背上擦净了手,这人浑身抖得厉害,几乎要两腿一软坐在地上,他并不敢回头,手指悄悄探进自己的储物袋,想拿出个什么东西,只是还未翻捡到,胸口忽的一凉,他低下头来,看着那个刺透自己的冰锥,张了张嘴,颓然地倒了下去。 谢景山就着芭蕉底下的那个坑将这人埋了进去,草草地用坛子里的水淋了淋手,带着两块新的腰牌重新去了厨房。 送往王叔那间雅间里的菜肴用了个推车装着,上面蒙了块白布,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透着阵寒气,谢景山估摸着里面可能是什么冰片镇着的肉块刺身之类的。 谢景山推着这小推车从专门的通道上了楼,冲守在门前的逍遥楼守卫亮了腰牌,推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王叔,还有一个,是楚弥。 谢景山眸子猛地一缩,有一些他前世一直没太注意过的问题,突然暴露出来了。 前一世他也不过就是个修行比较有天分的修士,究竟为什么会惹上这么多仇家围剿追杀他?前一世的谢景山不屑于多想,反正想也想不出,问也问不着,解决方法倒是简单粗暴,无非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拼命打;但现在他突然琢磨过味儿来了,他现在不是正在帮着别人坑自己呢吗? 如今的谢景山有子谈这个身份替自己遮掩,但是另一个谢景山可没有;而且之前见温言心的时候她除了请他先不将自己回环曲折的事情告诉温白之外,她自己看起来也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似乎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谢景山。 谢景山突然有些想笑,这温言心还真是,将他两世都算计在内也就罢了,连他如今只剩魂魄依旧不被放过,他隐隐觉得甚至连自己重生这事都不是意外,而是有意而为之的,这个有意的保密程度之严,甚至连曾经的傅何都不曾知晓,至于重生之后的傅何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暂时不在谢景山的关注范围之内。 谢景山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愤怒感,奈何事已至此,对方也真是算准了他即便接触了真相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受着,而不敢撂挑子走人,这种被看穿的从容感更叫他无奈,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弥抬头看了谢景山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们是不是见过?” 谢景山咧嘴露出个非常僵硬扭曲的笑容:“大概吧。” 楚弥被他那个笑脸震惊了一下,撇过脸来不想再看。 谢景山将推车往前推了些,正要掀开上面覆着的白布,楚弥突然拦住他:“你可用无根水净过手了?” 谢景山点点头。 楚弥抿了抿嘴唇,对坐在座首的王叔笑道:“王叔等得急了吧?这东西可是难找得很,好不容易才抓了一个上来,还是活的呢。” 王叔捋了捋自己花白稀疏的胡须,眯了眯眼:“是那个?” 楚弥冲他点头,眼神里难掩激动:“是的,已经喂了药了,这东西大补,王叔您慢慢享用。” 王叔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也就你总还想着王叔了,有什么好东西先送到王叔这里来。” 楚弥半低着头,凑到王叔身边低声道:“如今也就王叔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这次来这酒楼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呢。”她瞥了谢景山一眼,见他垂着头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一看就像个废物似的,又放了心,对王叔继续道:“我瞧着这小修士也不像个会来事的,这东西你一个人不好弄,我还得赶回去,逍遥楼里缺不得人,你叫他帮衬着,待会儿吓唬吓唬他,再给点灵石,也就没事了。” 王叔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楚弥抿了抿嘴唇,又看了谢景山一眼,转身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阴森森的,王叔在桌前坐下,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看着谢景山,冲他不急不缓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将那推车上的白布掀开。 谢景山耐着性子上前将那白布扯开,白布底下是一面冰棺,谢景山透过上面的盖子往下看了一眼,心里吃了一惊:这里面居然躺了个人! 这是个少年模样的魔修,两臂上还有着暗色的花纹,他蜷缩在冰块上,痛苦地喘息,两只眸子半眯着,露出一点异色的瞳仁来,跟伏山一样,他的瞳仁也是青绿色的。 与修真之人一样,魔修也将大部分修为凝存在体内,不同的是修真者的部位大多在丹田,而魔修根据修行方式不同位置也有差异,不过大多在心脏附近。 眼下的这名少年也不例外,他身上的符文顺着两臂绕上肩膀,再从肩膀汇聚在心脏部位,最后一撇勾在左边第三根肋骨之下;目前这个位置上被贴着一张符纸,上面的白色部分被什么东西浸透了,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少年的四肢不自然的扭曲着,看来是被外力拧断了,他非常吃力地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谢景山,又重新垂下眼来,眼里透着一股绝望。 王叔看谢景山一副被吓得说不出话的样子,非常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造型有些奇怪的弯刀,在指尖玩弄着,笑着对谢景山说:“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这可是个魔修,杀人不眨眼的魔修。” 比起眼前所谓“杀人不眨眼”的魔修,眼前这个将魔修当菜肴要茹毛饮血的王叔,难道不是更像恶魔的那一个吗? 王叔将手里的刀子递到谢景山面前,他的声音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蛊惑力:“来,杀了他,你接过这把刀,将这食人的魔鬼,抹杀掉。” 怎样将秘密保守下去?要么拉他上船,要么斩草除根。 王叔需要谢景山等会协助他,即便只是个年轻的魔修,在被剖心取珠时也会疯狂地挣扎,他需要谢景山帮助自己按住他,让自己能腾出手来完成那最后的一步。 谢景山两眼迷蒙着,慢慢走近王叔,在他两眼的笑意中接过那把破皮入骨的刀,接着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他贴近王叔的耳朵,修长的手指按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持刀抵在他颈间,低声道:“虽然现在打招呼有些晚了,不过……晚上好啊,渣滓。” 手下一动,一道血雾喷了满墙。 作者有话要说: 傻阳问我丹田在哪,我指了指他的小肚子(脐下三寸)。 这厮恍然大悟,并得出结论:修真可以治疗“多喝热水”。 我问为什么。 这厮解释说:妹子不舒服的时候谁说多喝热水就打谁丹田,叫他体会一下多喝热水就能不能不舒服舒服。 我:……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44章 赴会(5) 傅何在确认楚弥离开酒楼后冲欣环微微点了点头,这个身姿曼妙的姑娘抚着头上那朵娇艳的花朵,一步三摇地走到王叔定的雅间门前,大眼睛眨了眨,顾盼生姿,将那守在门前的两名守卫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好好看了个遍,那眼神像带钩子似的,直看得这两人面红耳赤,一边想避开视线一边又想多看几眼。 楚弥嘟了嘟嘴,从领口抽出一张细软的帕子,随手扬了扬,掩在鼻尖,娇嗔道:“人家约了人的,可是在里面吗?” 修真界女修本就不多,越往高层越少,越往高层还漂亮的……醒醒吧,是不是做梦了。 这守卫吞了口口水,那香味叫他脑子有些昏沉沉的,他视线飞快地从欣环身上扫视过去:“你,你弄错了,我家主子没说今天还约了别人。” 欣环撇了撇嘴,有些任性地哼了一声:“我不信,约了人家还要玩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边说边看似无意地避开守卫的阻拦,一手按在门框上,一手指尖夹着一张薄纸紧紧贴墙,她手下一动,一下将那门框滑开一指宽的缝来,一眼瞥见里面谢景山已经对王叔动手了。 欣环:“……” 谢景山果然够凶悍…… 但自己这里还没解决完门外的守卫呢…… 希望谢景山能多撑一会儿,别把自己玩死了…… 事已至此也不能叫停重来,她只将原因归咎于里面出了突发状况,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一手按照原计划夹着那张薄纸滑进房内贴在墙上,阻断里面的消息外溢,一手又飞快地将门重新阖上,整个人顺着守卫的力道往后倒退一步,做出一副被推得站不稳的样子。 傅何从背后快步走上,一把扶住欣环:“小心,可别摔着了。” 那守卫见又有人来,心里顿时戒备起来,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刀:“干什么,都站在那别动。” 欣环一边盼着谢景山在里面自求多福,可别还没坚持到他们进去就跪了,一边攀住傅何的手臂,一脸惊吓道:“怎么了,怎么这人这么凶?” 傅何皱了皱眉,这两个守卫不太对,明明已经吸入了迷魂散,怎么还会如此亢奋。 二对二,倒不是什么难堪的局面,只是欣环的本事他并未见过,两人也不熟悉,贸然动手很容易出现互相牵绊的可能,况且这里一旦实打实地斗起来动静实在太大,容易惊动两侧的看守。 傅何还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温白的声音:“都在这站着做什么?” 傅何一惊,转过身,温白冲他笑笑,看起来非常愉悦的样子。 那守卫显然是认得温白的,当即冲他打了招呼:“温白少爷,这么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温白走近几步,至他身前:“我与佳人有约,没想到自己却迟到了,罪过罪过。” 温白的袖子有些长,盖过了手指,他嘶了一声,突然挑眉看着这守卫,低声问:“你认得我?” 这守卫惯会看人脸色的,他知道温白这会儿是自家主子面前的红人,当即咧了个笑脸:“自然自然。” 温白却将脸一沉,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可真是不巧了……” 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丹田处一凉,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起来。 傅何在温白动手的同一时间对另一个同样未反应过来的守卫下了手,转瞬间,无声无息的,两名守卫软塌塌地靠着墙滑了下来,沿着墙壁,流下两道黑血。 傅何取出两张从温言心那里拿来的符纸,往两人后颈上分别贴了一张,两人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半低着头,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从远处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温白担心房内的谢景山,正要开门进去,傅何一把拉住他,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温白看他一眼:“我不能来这里吗?” 傅何依旧皱着眉看他:“不是叫你去送玉简的吗?你可送去了?” 温白从储物袋里拈出一片碧色的玉简塞进傅何手里:“里面根本没内容吧,这玉简底部若刻柳枝,收简人便要想法将我留在那;若刻别的……”他抿了抿嘴唇,因为心里的焦急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些你比我清楚,我就不与你一一说明了,你们两个去警卫的那间,那里出了点状况,多了一批轮班,你留在那里的人不够用。” 温白边说边将那门一下拉开,侧头避开迎面劈来的一道电光,那电光斜劈在旁边的墙壁上,升起一股黑烟。 温白眯起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他瞥了一眼那推车上的魔修,抬手将他推至身后角落里。 谢景山毕竟比王叔低了两级,修为和法器又被限制着,坚持到现在已是十分困难,开场先机一阵爆发之后几乎是被压着打,躲闪得十分狼狈,这会儿他正被王叔扼住了喉咙,死死压在地上。 王叔脖子上的伤还在流血,他周身因为极度的怒气蒸腾出淡紫色的气息,电光噼里啪啦地闪耀,奇怪的是里面还隐匿着一股黑气。 温白见谢景山处于劣势,手臂上的肌肉一下绷紧了,随即又慢条斯理地对王叔笑道:“王长老何必与这蝼蚁一般见识?可别脏了你的手,还是交给晚辈吧。” 王叔站起身来,看向温白,温白冲他笑得清淡,眼神里一片关切之意。 王叔也冲温白笑了笑,略一抬手,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造型奇怪的弯刀噌得一声立了起来,划出一道弧线,斜斜地搭在谢景山颈间,像一把铡刀。 “温白啊。”王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他使得什么法子,那原本撕裂得可怕的伤口几乎完全愈合了,他像个教育晚辈的长辈,在椅子上坐下来,冲温白招了招手,“楚弥她可是很看重你的,我逍遥楼,也是很看重你的。” 温白垂着眼睛看他,两手背在身后极快地掐着诀,他脚下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翻涌了一下,即刻又消散了。 谢景山半阖着眼睛躺在地上,尽量快速地调整自己的气息,心里对傅何和欣环的不靠谱认知度又提高了一个等级,果然那两个都靠不住,等着他们来帮忙还不如好好死一死清醒一下。 掌心有些酥□□痒的,谢景山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去看,那绕在指根处的小植物又醒了过来,似乎察觉到谢景山在看它,又蹭了蹭他的掌心,接着顺着他的手臂内侧迅速抽枝长长,蔓延至他的胸腹之处,所到之处一阵清凉舒缓之感,接着它又慢慢缩了回来,依旧老老实实地绕在指间,邀功似的晃了晃头顶的两片小叶子。 温白怔了一下,他对木系属性的气息最是敏感,又严密关注着谢景山的状况,刚刚那小叶子的插曲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那东西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 那东西的气息竟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温白眨了眨眼睛,这种类似于雄性标记领地和伴偶的情况叫他兴奋,若不是现在地点不对正对着王叔,他简直想抱住谢景山好好地亲他一顿,或者更进一步做点别的,叫他从内到外都浸满自己的气息。 王叔见温白只站在那也不说话,清了清嗓子:“温白啊,我听说你之前还有个别的心仪的人呐。”他意有所指,只待温白在人与前途里挑选一个,他相信眼前的这青年并不是傻子,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机遇,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王叔心里的算盘打得好,他甚至老神在在地端起了桌上的杯子,悠哉游哉地喝了口茶,给这个年轻的后生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 温白重新感受了一下谢景山身上那股气息,确认无误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冲王叔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你说得对,这可是个不需要任何犹豫的选择。” 话音未落,温白的影子猛地一震,它像一张倏忽张开的大网,铺天盖地地膨胀开来,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占满了,它视谢景山如无物,轻巧地避开他,向王叔扑去。 王叔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像是被拖进了墨汁一样,转瞬之间就被浸透了,那黑色的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它们对着王叔脖子上还未长好的伤口撕扯,将它扯得狰狞。 王叔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一手抠着自己的脖颈,一手指着温白,憋着气阴恻恻地瞪着他:“你……你……” 温白对他置若罔闻,走上前去将谢景山拉起来,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想看看他身体是否无碍。 谢景山挣开温白,皱眉道:“我没事,先把这事处理完吧。” 王叔浑身已经迸出紫色的电光,噼里啪啦地将身上黑色的东西震掉了一些,他此刻自然明白温白究竟是什么立场了,出手再也不管不顾,招招致命,直往两人身上招呼过来。 温白抬脚踢开迎面扑来的一道弧光,一边往谢景山身上多罩了几层防护的法器,一边整个人极快得往王叔划去,他掌心贴着一柄纤巧的匕首,两指宽,上面有一些线条复杂的凹槽,细看之下竟有些像什么文字,这匕首擦着王叔的手臂掠过,王叔登时嘶吼一声,他看见自己那条手臂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萎缩,当机立断斩断了它,他双目赤红,转身扑向谢景山。 温白手底一松,匕首贴着地面飞了出去,它尾部有一个细小的环,上面系着一根细若蚕丝的东西,在它的牵扯下掠过弧线,直往王叔背后切去。 王叔嘴角带着点阴笑,谢景山心里大叫不好,闪身出去一把推开温白,果不其然,那王叔只是佯攻,不知使得什么阴邪法子,竟在瞬息之间将那躺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魔修少年移了过来化成他的样子混肴视线,自己却已出现在温白身后,指勾成爪,使出全力,要送他归西。 温白被谢景山推得一个趔趄,尚未站稳脚跟便看见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的谢景山被捅了个对穿,王叔的手穿透他的丹田从后腰伸出,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汇聚到掌心,聚成了一小摊,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 温白目眦欲裂,愣了一下,心里一阵极度的痛苦翻涌上来,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嗓子里尽是血腥味儿,一个字也吐不出。 王叔哈哈地笑了起来,声音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回荡,他看着垂死挣扎的谢景山把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眼神里是极致的亢奋与疯狂。 谢景山呼出一口气,温白罩在他身上那几层防护还是给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叫他能及时地把自己的魂魄挪了挪,避开受损的丹田位置,他冲身后的温白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盯着眼前癫狂若疯狗的王叔,低声问他:“你知道,你这间房屋底下是什么吗?” 王叔慢慢抬头,对上谢景山的视线。 谢景山冲他微微一笑:“是喷泉。” 第45章赴会(6) 喷泉?什么喷泉? 王叔愣在原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地想往一边避开,奈何他一手还在穿透着谢景山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强行固定在原地,避无可避。 轰得一声巨响,一条水龙冲破脚下的地面,它转瞬成冰,以拔山倒树之力扬上,狠狠穿透王叔,将他像一面破败的旗子一样高高挑起,歪歪斜斜地挂住。 谢景山手下动作不停,叫那寒气不断地消耗着王叔的丹田,刀子似的破开保护的外壁,一层一层,不急不缓。 王叔挣扎着将手臂抽回一些,手指在谢景山丹田部位不住抠挖,企图找到他那坐落于丹田部位的元婴,将其狠狠捏爆。 谢景山皱了皱眉,将不适感压下,淡淡道:“楼下的喷泉,每隔半个时辰变换一次花样,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变回原样,时间不长,但杀你足够了。” 王叔还在垂死挣扎,那铺天盖地的黑色有一次袭来,它顺着他身上的伤口渗入,转瞬间裹挟了王叔的丹田,温白从谢景山身后将他抱住扯开,他的手抖得厉害,整个人只扫视了一眼谢景山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就不愿再看,一手往他嘴里塞了枚丹药一手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这么大的动静自如是惊动了外面,傅何和欣环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赶来时只看见温白衣服一角,他走得实在匆忙,只留了口信草草吩咐傅何带走倒在一边的那名魔修少年。 谢景山伏在温白肩上,他看着酒楼在视线中逐渐远去,几乎要看不见的时候轰得一声炸开了,闪出的光将周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他知道,王叔终于还是被那黑色的东西侵蚀殆尽爆了元神,温言心交给他的任务,自此完满结束。 晚风有些凉,谢景山眯了眯眼,有些困倦,他抬手拍了拍温白的肩膀,拖着有些沙哑的调子慢慢道:“行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回去。” 温白抱着谢景山落了地,一言不发地走进旁边的一座小宅院,一脚踢开门来,他的两臂僵硬着,越是想小心地将怀里的人平放在床上,越是笨拙地被他衣服上的装饰带子束住了手腕,越理越乱。 谢景山有些看不下去,抬手将那截带子扯断,一把握住温白的手腕,皱了皱眉道:“温白,你听我说……” “你别说话。”温白捂住谢景山的嘴,有些急切地将他的衣服扯开,“求你了,什么也别说,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想想,我想想……” 他实在是怕谢景山来个交代遗言什么的,他受不了,他不能忍受这人死在自己眼前,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做出些什么事情。 衣服很快被解开,触目惊心的伤口突兀地在小腹上,血肉模糊的。 温白咬了咬牙,正要伸手去碰,又被谢景山握住了手腕。 谢景山有些无奈:“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不要这样,我看起来像是很莽撞全不顾后果的吗?” 温白的眼神很明显在说没错你就是这样的。 谢景山:“……”子谈之前与他说过的这具身体各个部位被彻底摧毁之前都是可以修理替换的,尽管这次已然是有些铤而走险了,不过他确实是仔细考虑过了。他松开温白的手腕,一脸“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的表情,他知道这崽子的性子,不叫他自己探查清楚了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半眯着眼睛,虽然性命无虞,但毕竟也有非常大的损耗,叫他非常疲惫。 温白被谢景山这一打岔也平静下来了一些,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后心里暗暗松下了一点,他把谢景山双膝弯起,叫他的腹部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及其小心而缓慢地将手指探入他的伤口。 温白非常紧张地观察着谢景山的表情,后者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察觉不到一丝痛苦。 指尖探入后像是进入了一片虚空,他几乎触摸不到一丝一毫该是肉体特有的温热柔软组织,温白皱了皱眉,他并未急切地将手收回,除却那些虚空和破损,他还能感受到一丝木属性的波动,它轻柔地将什么东西包裹住,严丝密和地保护着。 又是那种熟悉到极致的气息。 温白试着将整个手掌慢慢探入,那股气息略微避开了一下,随即又重新裹挟而来,前赴后继,延绵不绝,如倦鸟归巢,风卷落叶而归根。 温白有些讶然的意识到他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这些气息,它们环绕着他,切切嘈嘈,似乎想向他传达一种什么信息,这感觉叫他有些焦躁,急切地想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但是一旦他脑子里要抓住那跳得极快的一点感觉,它又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白有些挫败地收回手,他轻轻碰了碰谢景山手指上那支顶着两片小叶子不知道在为什么雀跃不已的细小植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个是谁给你的?” 谢景山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你。” 温白怔了一下,随即点头表示理解,他握住谢景山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叹了口气,俯下丨身子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你这身子坏成这样了,还能修好吗?”他迟疑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解决方式,“要不,你用我的?” 温白这股傻劲一犯上来,说话已经全然不过脑子了,即便是在不反抗的情况下,一具身体容纳两个魂魄都是非常危险并且痛苦的事情,出于本能这两个魂魄会不断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了的,就像呼吸一样,不知不觉,无声无息,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谢景山伸手在这傻狍子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浑说什么。” 温白有些委屈地摸了摸挨打的地方,整个脑袋使劲往谢景山颈窝里蹭:“那你什么时候才肯把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与我说了?”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皱眉道:“先前是温言心与我有约在先,叫我先别急着与你说,现在细想却是另有隐情,我倒不敢贸然让你有个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了。” 温白哪里肯依,往日里的八面玲珑沉着冷静这会儿对着心上人都丢了个一干二净,像个焦躁的毛头小子,对着谢景山又央又求,将不要脸的精髓发扬得淋漓尽致,把谢景山烦得实在受不了,又想着这事儿也是早晚得说,也就松了口,坐起来把黏得太紧的温白推开一些,将自己知道的与温白细细讲了一遍。 温白听得仔细,脑袋微微歪着,像个什么动物似的,他半垂着眼眸,谢景山说得不错,这件事若细想起来当真太巧了,巧得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有惊无险。 这种行事方式太过铤而走险,一个不慎就会全盘皆输,绝对不是,至少不全是出自温言心之手……这样的风格,温白心里倒是有了个人选,只是这猜测实在叫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也只好先持保留态度,三缄其口了。 谢景山看温白在那坐着思考,他的两侧的头发本就没固定牢靠,在打斗中松散开来,又叫风吹得乱糟糟的,谢景山下意识地伸手过去,用手指给他扒了扒。 温白一向是个给点颜料不仅要开染坊还要染了布料缝衣服最好连成衣店都开出来的东西,最爱蹬鼻子上脸,察觉到谢景山摸自己的头发当即往前一倒整颗脑袋都埋进谢景山怀里了。 谢景山:“……” 温白两手紧紧搂住谢景山的腰,也不怕自己被糊一脸血,只顾在那蹭脑袋,黏黏糊糊简直没个人形。 谢景山抿了抿嘴角,心里思考了一下觉得给予恋人特殊的包容也是自己该做的,也就由他抱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头发。 这气氛好得温白心里升出一股诡异的感动来,毕竟一个月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他那叫人绝望的单恋可以发展到互相抱着理毛温白肯定是不信的,现在他却可以一手托着谢景山的后背,小心地叫他重新躺在床上,从上看着他,伏地身子轻轻地亲吻他,感受对方给予的温柔回应。 温白轻轻摩挲着谢景山的脸,轻声问他:“你这身子当真能修好吗?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谢景山想了想:“有,你离傅何远一点。” 温白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神里尽是温柔:“好,我听你的。” 要说他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也当真与傅何没什么出格的事情,明里暗里的也拒绝了很多次了,无非也就是傅何目前在白羽宗身份实在特殊,几乎是温言心一手带大的,也算是心腹之臣,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总不能划清干系与他半句话不说吧? 温白还在想着,一道银光倏忽而至,它卷着一阵风,带着片雕刻精致的芍药花瓣,飘飘悠悠地飘落在谢景山面前,谢景山抬手点了一下,那花瓣密密匝匝地幻化成一片花雨,银光在里面穿梭,极快地将花瓣推扯,凑成两个字:速回。 谢景山皱了皱眉,这是欣环给他递来的消息,看来是向和宣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他翻身起来,温白从他身后一边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里?” 谢景山回头看他一眼:“储明阁。” 温白咬了咬嘴唇,两道英挺的眉毛忍不住蹙了蹙,眼神里有点哀求的意思:“别去了,跟我回白羽宗吧,我护得住你……” 谢景山转过身来,在温白手上拍了拍:“听话。” 白羽宗如今表面看似平静,私底下不知被多少人盯着,自己如今若真跟他走了,护不护得住不先说,有心之人寻得这么个由头一旦挑起矛盾来,后果不堪设想,温白不想他只身涉险,他又哪里肯低头缩在这崽子尚未丰满的羽翼之下,叫他拿了命去拼杀呢? 温白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的,低着头像只被抛弃的奶狗似的,闷声道:“那你小心点。” 谢景山冲他勾了勾嘴角,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温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桌角的蜡烛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衬他整张脸阴晴不定,刚刚面对谢景山时的天真温顺半点都不见,狰狞得像个从低于爬出来的恶鬼,他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掷出一块传音玉简,冷声道:“什么事这么急,值得你这半盏茶的功夫传呼我四五遍?” 传消息的人明显松了口气:“温少爷,逍遥楼的王叔,刚刚出事了,楚弥已经带人去了。” 温白懒懒地应了一声:“叫傅何过去一趟,我随后就到。” 他收了玉简,一手划过,整个人换了件衣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他看着水镜里的自己,嘴角微微下垂,眼角眉梢带着股戾气,他伸出手,指尖碰散了人影,连带着他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一并破散消散。 远处隐约传来肝肠寸断的绝望哭喊声,温白脚下黑色的影子有些躁动地起伏着,他冷冷一笑,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进入一段忙碌时期啦,最近更新时间不能保证了_(:3」∠)_ 第46章 赴会(7) 楚弥坐在一片废墟之中痛苦哀嚎,像一只癫狂的母狼。 整座酒楼连带着周边的一些建筑都被炸成了断壁残垣,空气里隐隐弥漫着王叔的气息,混杂着焦糊味,以及其他一些奇怪的味道。 温白冲楚弥身边一圈护卫略点了下头,那人自动自发地让开,温白几步走过去,伸手扶楚弥站起身来,递给她一张柔软的帕子,一脸沉痛的说:“节哀吧。” 楚弥将那帕子捂在脸上,痛哭流涕:“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温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得对,绝不能姑息,要给王叔一个交代。” 楚弥发泄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一些,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半垂着头,不敢将红肿的眼睛暴露着,轻声说:“还好,还好你还陪着我。” 温白冲她笑了笑:“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王叔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吃饭?” 楚弥抿了抿嘴唇:“不是我先前瞒着你,但无非就出来吃饭罢了,谁知道就遇上这样的事呢……这事儿应该没人知道,也不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温白严肃道:“这会儿虽已是残局,但谁知道是不是那些贼人为了掩饰证据呢?”他抬了抬手,冲身后道:“傅何,你带人在这里搜查,看可能找到什么证据。” 哪里是找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搜罗搜罗有什么还没毁掉的证据赶紧处理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0节 傅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带人下去了。 楚弥瞥了一眼傅何,咬了咬嘴唇,扯住温白的袖子叫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说傅何今儿也来这儿了,还带着个美娇娘呢。”她看着温白有些错愕的样子,讶然道,“怎么,你不知道?” 温白面色有些阴郁的,也往傅何的背影瞥了一眼,又笑着对楚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那年纪,正是爱好浮华贪玩的,我也不管了。” 楚弥盯着温白的眼眸,眼底带着点笑意,她估算着,这么着能叫这人死心塌地的为她所用。 温白叹了口气,伸手叫楚弥搭着:“你也别在这站着了,难免触景伤情,况且谁知道那贼人是不是还没离开,伺机想再伤害了你呢?我先送你回去吧。” 楚弥扯住温白的袖子,冲他莞尔一笑:“可别急,有件事我没说,怕这里人多口杂坏了事,你与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温白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他压低声音,“可是这事儿已经有了进展了?” 楚弥冲他点点头:“是的,我来的时候抓着个小童,闹肚子才躲过了这一劫,我现在正要去审他,温白哥哥要一起来吗?” 温白想起谢景山手里那张腰牌,一下明白了大半,他在心里琢磨,这楚弥是当真请他去瞧瞧还是已经怀疑上他了在试探。 路并不是很远,楚弥领着温白往前走,很快拐进一座黑色外表的建筑物,顺着楼梯一路下去。 楼梯内阴恻恻的,带着股腥臭味,叫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温白略一抬手,从他掌心升腾出一片细小花瓣的白色花朵,雏菊似的,笼着一层温和的光,四处飘散开来。 楚弥眯了眯眼,拈起一朵花托在指尖:“真好看。” 温白淡淡道:“你喜欢就好。” 这种发光的花朵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上回温言心生日上用过一次,温言心对这种娇柔美好的小东西很是受用,本想捧几朵回去养着,但随后听了这东西的来历之后就敬谢不敏了。 这东西发出的光是冷光,鬼火一样的。它本就是在那阴气最盛的死人堆里生长出来,受着不甘和怨恨,在怨毒里开出的美好皮相,诱使那看客走来成为新的养分。 温白此刻拿出这东西来,一是借了这光看清周围的路线摆设,二来也是在楚弥没什么太大的心理戒备的时刻蛊惑她的心智,扰乱她的思维。 借着这微光,温白发现他走的这楼梯道里,墙壁上都是暗黄色,斑斑驳驳的;地上很多乱七八糟的抓痕,趁着一道道暗色的东西。 那些花朵轻轻颤动着,呈现一种怒放的状态,色彩变得鲜艳绚丽,凑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得到一点奇异的香味。 温白皱了皱眉,这里想必是逍遥楼的一处暗地里建造的行刑处,无论是地上的血迹抓痕还是那叫这植物兴奋的怨恨气息,都绝不会使活人舒坦。 下了大约七八层的高度,楼梯里渐渐亮了起来,温白收了他那些飘散的花朵,跟着楚弥穿过曲折交错的回廊,在一个上锁的门前停了下来,楚弥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温白推开那扇厚重的石门,里面那名小童躺在地上,衣服几乎烂成了一条条的,他双眸失神,辨不出一点活着的气息。 边上一个大约是行刑的人,捧着几张纸恭敬地给楚弥行礼。 温白在那小童身边蹲下,仔细地看了看,他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并且已经开始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温白看向楚弥:“这小童已经死了又挺长一会儿了吧?” 楚弥翻看着手里的那几张纸,尖尖的嘴角翘了翘:“大概从他出恭之后吧。”她冲温白笑了笑,几步走到他面前,“我得了个好法子,有些人不是最爱当那硬骨头死不松口吗?他们以为挨到死了一了百了,我偏不遂了他们的愿。你瞧,这即便是死了尸体都坏了我还能强行留着他的魂儿,叫他受尽折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弥将手里的纸递给温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那个好弟弟向和宣,居然挑着这么个时候咬我一口。” 那小童能知道多少事儿?胆子又小,想必唬他两句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楚弥折磨他大概只是为了折磨他罢了。手上攥着这份能力,便肆意而为,当真蛇蝎心肠。 温白皱了皱眉,他扫了几眼手里的纸张,到此为止他已经明白楚弥这是做戏给他看呢,这事儿看起来是怎么样的?向和宣手下的欣环勾搭上了什么人,同赴酒楼杀害了逍遥楼的王叔。 楚弥要他表态,要么站逍遥楼这边,要么站在对立面。 温白又将手里那几张纸看了一遍,上面详详细细地记录着这名倒霉的小童从被抓住起到神魂俱散所说的所有话,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到“是个很好看的女的……我不认识……嗯,是你手里这张画像……”到最后一命呜呼。 温白慢慢地垂下眼眸,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这小童大概只见到欣环一个人,楚弥又得到消息傅何今天也来到了这里,怀疑欣环是与傅何不知怎么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她应该并没有证据。 好在到目前为止谢景山都是安全的。 温白将手里的纸还给楚弥:“你打算怎么办?” 楚弥叹了口气,王叔的死到底对她打击很大,刚刚又吸入了走廊里的花香,现在对温白又放了心,精神也就松懈下来了,她抽了抽鼻子,本想往温白身上靠一会儿,温白却先她一步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 楚弥有些迷茫:这把椅子什么时候跑她屁股后面的? 逍遥楼的下属给她端上了一杯茶,安静地退了出去。 楚弥喝了半杯热茶,轻声道:“他们都盼着我垮掉,好坐收这渔翁之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鬼算盘,为了削我的权,连我是个女子不能继承门派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真是笑话,一个个畏畏缩缩的,甚至都算不上个人了。居然还有人跑到向和宣那里去示好,向和宣是什么人?当初老门主赶他出去的时候跟着附和的他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呢,那个小肚鸡肠的玩意儿,现在去讨好他?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弥把茶碗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她仰着头,看着温白:“我要去找向和宣,我要看看这个被我逍遥楼养大的白眼狼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你……你跟我去吗?” 温白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跟楚弥无关,他越发地放心不下谢景山,他从把他放走的那会儿就开始后悔,他想把他拉回来,把他藏在自己身后,若是他乖乖的,那温白自然也温柔以待;若是他再说那些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废话,那就把他关在自己卧室好了,他那张嘴,若还是说不出他想听的,那就不必再说话了,把它亲肿好了……或者直接叫他下不了床,乖乖躺着…… 楚弥是不知道温白心里这些个弯弯绕的,她只看见温白的眼眸嘴角慢慢弯起来,勾出了非常温柔又带着霸道味道的弧度来,用一种带着点嘶哑的调子说:“我自然是要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几天没写稿子了库存告急! 一来最近实在事情太多了都扎堆儿了,二来傻阳把自己的笔记本玩坏了天天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一干完正事儿他就把本子抱走了,美名其曰叫我休息眼睛。 把我这儿为数不多的单机都通关以后,傻阳盯上了4,这东西我一直用它建房子玩,傻阳建了俩小人,一个叫傻[哔——]代表我,一个叫xx代表家里的狗,刚刚他笑得都快从沙发上滚下去了,我问了一下,原来是那个叫傻[哔——]的我在浴缸里洗完澡以后出来出错边儿了,被困在墙壁和浴缸之间,在那哀嚎求救,那个叫xx的狗在一边淡定地围观,还愉快地拍巴掌。 傻阳表示:你看,连狗都在嘲笑你。 现在傻阳已经被我关在厕所里了,我也终于腾出手来更文了。 第47章 温白要挨打了 逍遥楼毕竟也是发展了写么多年,该有的魄力也是有的。 温白想象了很多种谢景山此刻见到他的表情,无非也就是惊讶,或许也有点见他的欢喜和期待,但事实总会与想象有些差距,他得到的也绝非惊喜,而是惊吓了。 出乎意料的,储明阁的人大约是得了向和宣的示意,并未多加为难,向和宣大约是算准了他们会来,甚至早就差了人在门口守着,将楚弥一行人引了进去。 温白心里隐约觉得不好,他走在楚弥旁边,瞧着那引路的人面无表情的,一举一动带着些怪异的呆板,木偶似的。 几人被带倒一栋楼前,粗壮的金丝木做柱,撑起高挑的楼身。 引路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就退下了。 温白能感受到那股他熟悉的气息,它在不安,他忍不住握了握拳,谢景山在里面,而且情况并不好。 楚弥还在犹豫,她一时倒有些弄不清了,向和宣这是,等着她来兴师问罪撕破脸了吗? 温白上前一步,一把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指尖用力将它抵开。 血腥气铺天盖地。 温白侧过头来避了一下,他身后的楚弥不自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想必也被这一下冲得有些不舒服。 向和宣就在里面,整个人隐在阴影里,他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拖着他那不痛不痒的调子道:“人都来了,进来吧。” 温白径直走了进去,向和宣背对着他,手下忙个不停。他身前有个台子,台子上躺着一个……这大概已经算不上一个活着的东西了,应该是一坨什么肉。这坨肉在几个时辰前还会笑会跳,娇俏得花儿一样的,他记得她好像叫欣环。 此时这个姑娘已经被剥皮抽骨,可她却依旧被留着一口气,她头上那朵漂亮的芍药花上沾满了血,没了皮肤包裹的面部筋肉轻微地抽搐着,那双没了眼睑而显得过大的眼球就那么直勾勾地对上了温白,因为布满血丝看起来更是非常瘆人。 向和宣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零件一个个插丨进她的身体,将那皮囊重新撑起来。 楚弥有些急促地吸着气,她的面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叫她莫名地兴奋。 温白皱了皱眉,他看见立在向和宣身边的谢景山,虽然此刻面目完全不一样了,但那股气息不会骗他。他腹部的伤口大约是草草处理了一下,手上捧着一张托盘,安静地给向和宣递东西,但他知道,这场面叫他不适。 “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御下不严。”向和宣终于开了口,“不过,你们也想清楚再说话,这小东西几斤几两我也是清楚的,也就是贪玩了些,小打小闹的罢了,要说她能将你们那分神期的王叔弄死……这可真是个笑话,不是吗?” 楚弥咬了咬嘴唇,她自然不能一耙子打到底,不然不就是承认王叔是个有分神期的修为却连向和宣手底的玩物都打不过的废物了,这不仅丢王叔的脸更使整个逍遥楼蒙羞。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愤然道:“不管怎样,你储明阁此举都是明摆着要与我逍遥楼为敌了。这女人必定是被我查出来了你逃不掉了才推出来做这替罪羊,瞧你急的,自己都抢着先要了她的命了,那我没查出来的呢?焉知是不是整件事都是你安排的?焉知你是不是急着灭口呢?” 向和宣咬了咬牙,这是他最烦恼的地方,他实在没想到这欣环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招惹上了这么件事,若不是子谈将她扭押回来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翻天呢,她倒好,为了摆脱子谈的监视,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将子谈那具身体毁了这么大个窟窿。真是太放肆了!他定要将她也制成人偶,还要留着她的魂魄,叫她受尽苦楚,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向和宣这会儿已经将欣环的身体缝合完毕,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枚牙签长短的钉子,那钉子漆黑的,上面被雕钻出一些凹凸不平的符号。温白看得分明,这东西一取出来,无论是躺在那儿的欣环还是站在一边的子谈,都打了个哆嗦。 向和宣按住欣环,第一枚钉,从她头顶按下。 欣环惨叫一声,她扯住向和宣的手腕,痛苦又徒劳地挣扎起来。 这个过程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欣环很快就不动了,向和宣在她眉心又按入一枚,那钉子像是与她合为一体一样消失不见,只在眉心留下一点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殷红一点,朱砂痣一般,趁着她此刻苍白得发青的脸色,看起来诡异无比。 楚弥没有说话,她的手微微地抖着,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装得再镇定也骗不了自己,对别人施暴时的自得与淡然消失得七零八落,一旦自己成为潜在的受害者,本能的恐惧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没错,她在害怕,她本能地想离开这个地方,离这个向和宣远一些,哪怕她知道,向和宣是故意的。 向和宣的目的达到了,他漫不经心把手里剩下的钉子一一安放好,他甚至在欣环已经没有起伏的胸口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轻声笑道:“还是玩偶比较听话。” 欣环没有焦距的眼睛漠然地盯着他。 向和宣性质缺缺地站直身子,转向楚弥:“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温白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他必须带走谢景山,他绝不能把他丢在这种地方,绝不能叫他与这变态朝夕相处。 温白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嘴角带着笑看向向和宣:“向阁主,你愿意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你们?”向和宣嗤笑一声,“我说这事儿跟我无关,你信吗?” 温白回头看了看楚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意切切,满眼关怀。 楚弥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住了似的难受,她想硬撑,却又担心自己失仪丢了,温白给她个台阶她便顺着皱了皱眉,勉为其难道:“好吧,辛苦你了。” 向和宣目送温白送她出去,从桌上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温大少爷魅力不小啊。” 温白将门关好走了回来:“楚姑娘这么年轻貌美,如今身子不适,温某与她自幼相识,于公于私都是该照顾一二的。” 向和宣冷笑:“她那是活该,吃了那么些魔修的真元,还梦想着飞黄腾达?早晚死在上面。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信吗?” 温白扬了扬眉毛,他自己信不信不重要,只要楚弥有一点信了那也够了。他走到向和宣对面,不动声色的将变了张脸杵在那的谢景山掩在身后:“向阁主,闲话说到这,我们该谈正事了吧?”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主,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给什么样的解释是你的事,而我这里该怎么查,还是得怎么查。” 向和宣眯了眯眼:“那么,温白,你想怎么查?” 温白一把扯住谢景山,冷冷地回视向和宣:“这个人,事发全程都在场,我要带回去审。” 向和宣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与温白差不多高,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戒备着,几乎下一瞬就要打起来似的。 温白歪了歪头,挑高一边的眉毛,一副无赖相:“怎么,向阁主舍不得吗?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玩坏的。再说了。”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躺在那儿的欣环,“你这不是有了个新玩具解闷吗?私了不行我们就走正规渠道,请各家长老坐镇好好谈谈,将这两个都绑了去审讯……向阁主,那些流程下来,你可比我清楚,别说是人了,便是棵树都得给剥完了皮才肯送出来呢。” 向和宣瞳孔猛得一缩,温白说得没错,这事儿不小,虽说对方也不能拿出证据将他怎样,但他多少也脱不了干系,若是私了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将这两具木偶送走……那些老东西可是觊觎很久了,送去了必定给他掰开嚼碎吃净了。 他的东西,他的心血,哪里肯送出去给别人做嫁衣肆意糟蹋了去? 向和宣对欣环越发恨得咬牙。 温白的手紧紧握着谢景山的手腕,他在赌,楚弥吸入的花香这会儿彻底发作起来,连带着她平日里吞噬的魔修气息翻腾,这叫她神智混沌着,对温白提出的其实并不合理的建议奉若圭臬,他必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搞定向和宣,把谢景山带走。 两边正在胶着着,躺在一边安静如鸡的欣环突然发出哗啦一声踢翻了一边的小木桌,她像是猛地抽搐似的高抬着一条腿,接着保持着这个可笑的姿势不动了。 谢景山怔了一下,他看见欣环躺在那对他露出个鼓励的笑意: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向和宣几乎要气炸了,他一边气急败坏地又往欣环身体里按下几枚钉子一边恼火道:“好,就按你说的,你把他带走吧。” 温白慢慢呼出一口气,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好,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赔偿的问题吧。” 向和宣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两只眼睛看他:“温白,你不要得寸进尺!” “怎么是得寸进尺呢?”温白冲他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这个是我要了解一下你是否当真不是主谋,而这个,则是你御下不严确实对逍遥楼造成了损失,一码归一码,哪里是得寸进尺呢?” 向和宣气得咬牙,温白轻笑一声,一手捏着纸按在向和宣肩上,一手曲起食指啪得一声弹了一下:“得寸进尺,寸呢?你得先给我寸呐。” 向和宣一把扯过那张纸,将上面的条款赔偿扫了几眼,面色非常难看。 温白懒得再陪他纠缠下去,一把将谢景山揽在身前,转身就往外走:“有异议的话差个人到我白羽宗来,我们再详谈,先走一步,失陪。” 守在边上的羽鸮见温白出来了冲他响亮地叫了一声,从高空俯冲下来,抖了抖鲜亮漂亮的羽毛。 温白拍了拍它的脑袋,扶谢景山站上去,侧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笑得一脸温柔:“走吧,带你去我那里看看。” 子谈让出了控制权,谢景山的脸很快变了回来,他轻轻嗯了一声。 温白搂紧他,语调轻轻快快的:“回去先见我姐,然后你说说怎么修好你的身子,我差人去找东西帮你。” 这算不算要正式见家长啊……谢景山嗯了一声,耳朵有些红。 温白在谢景山颈窝里蹭了蹭,在这叫他安心的气息里满足地叹息:“你可得对我好点儿,我估摸着我回去又得挨打呢。” 谢景山侧过头来,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温白笑着埋在他颈窝里摇头。 因为你啊,因为你啊谢景山。 可是即便如此,不管是挨打,挨骂,还是丢了性命粉身碎骨,我都不想离开你啊。 爱你叫我进退两难,身陷囹圄,可是也是因为爱你,我才变得无坚不摧,更加坚强。 第48章 温白还没挨打 羽鸮飞得很稳,在它翅膀之间铺了一张软毛毯,谢景山跪坐在上前,温白在他旁边,撩起他的衣服查看腹部的伤口。 伤口依旧有些狰狞的破开着,上面涂了一层淡青色的什么糊状物,温白挑起一点抿进嘴里尝了尝,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来,轻声问谢景山:“疼吗?” 谢景山摇摇头,王叔碰到他的那一瞬子谈就当机立断拉断了下半身的感官,别说疼,这会儿从他胸部以下都是麻木的,几乎什么都察觉不到,他在温白头顶抚了抚:“我没事,这破损看着挺吓人,但据说过几天就好了。” 两人慢慢说了一路话,很快到了白羽宗的地界。 温白率先跃了下去,抬手去扶谢景山:“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担心。” 谢景山哭笑不得,温白这是回家还是要深入什么狼潭虎穴呢? 白羽宗依山而建,藏在崇山峻岭之中。楼宇屋檐隐在那一抹抹绿色之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当真精巧曼妙,林间不乏奇珍异兽,凤啼婉转,龙吟雄厚,实在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两道悬崖被藤桥连接着,左边是声势浩大的银川瀑布,右边皓月当空,桥上水汽弥漫,宽厚的藤条上攀绕着娇柔的花朵,它们似乎是感应到温白的靠近,一朵接着一多亮了起来。 温白知道谢景山这会儿身子不适走不稳当,索性将他抱在身前,瀑布后钻出一小群鸟首鱼尾的纤亮生物,巴掌那么大,它们拖着长长的侧鳍,额前顶着一抹亮光,好奇地朝谢景山靠了过来。 温白低头吻了吻谢景山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想摸一下吗?它们对水属性和冰熟悉很有好感。” 谢景山精神有些弱了,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听得很清楚温白在说什么,抬手在这崽子脸上摸了一把,含糊道:“嗯,摸一下。” 温白怔了一下,他将谢景山抱得高了一些,叫他坐在桥的扶手上,两手环住他的肩膀,声音又低又沉地叫他:“景山……” 谢景山清醒了一些,他看见温白背后是寒凉的瀑布,头顶是明亮的月光,而他的眼眸比那水还温润,比那光还绚烂,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温白看着谢景山,这个高挑冷傲的美人儿,此刻在月下更多了几分朦胧。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诚不欺我也。 指尖是顺滑的发丝,温白低下头来,鼻尖亲昵地蹭过谢景山的脸侧,嘴唇微启,几乎要含触到另一瓣唇,那看着冰冷,其实吻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的…… 温白脚下一滑,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往外扑去,谢景山本就坐得不稳,被他推得朝后仰去,几乎要坠入深涧,温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吓停了,手下几乎控制不住力道,那藤桥猛地抽出十几条嫩枝,将谢景山牢牢捆住,绑得粽子似的。 温白:“……” 谢景山:“……” 温白:“对不起……”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谢景山放开一边扶他站好,看着一地的冰渣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弄出这么厚的冰……害我踩滑了。” 谢景山面无表情,声音小得蚊子似的:“我有点紧张。” 温白噗得一声笑出声来,他把有些有些恼羞成怒的谢景山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滚烫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景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硬板着脸把温白往外推,温白哪里肯放,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在他背后顺毛似的来回摸了几把,等谢景山在他怀里安静了,低声问他:“我背着你走好不好?” 谢景山还没说话温白已经在他身前蹲了下去:“快上来,我还没背过人呢,我看看你重不重。” 谢景山知道温白这是怕他面皮薄这会儿多半不想跟他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心里的暴躁被捋得顺顺当当的;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趴在温白背上,温白两手往后勾住谢景山的大腿,把人往上颠了颠,迈开步子往前走:“这身子这么轻,真想有机会背着你自己的身子。”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叹息似的,“就这么背着你,一路往前走,回我们的家。” 温白说话时胸腔微微地震着,连带着谢景山的心都蓦地柔软了起来,他抬手碰了碰温白的侧脸,趴在他肩上,有些疑惑地问他:“温白,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怎么会那么喜欢,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喜欢的呢? “嗯。”温白眯了眯眼睛,“因为是你啊。” “我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啊。”温白笑了笑,“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绝望,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受尽欺凌,我都想跟那群人渣同归于尽了,你出现的时候简直就是神仙一样。” 温白侧过头,看向谢景山:“你大概无法理解,你当时对我伸出的手,对我而言是怎样的一种救赎。” “谢景山,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谢景山怔住了。 温白笑了两声:“这么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后来竟再没见过了,那段日子简直叫我发疯。” 谢景山算了算时间,那大概是他闭关养伤的时候。 “被我姐带回去以后我疯狂得找过你一段时间,本是想报你的救命之恩,见到你之后我就改了主意了。”温白把谢景山往上托了托,歪过头问他:“你记不记得你在啸龙湖受伤之后做了什么?” 谢景山:“?” 温白把手往上挪了挪,在谢景山后腰上划了一下:“这个位置。” 那道伤谢景山自然记得,其实不止那道,前一世他在啸龙湖简直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只是腰上那道最为严重,险些伤到内脏,好在采到一株难得的疗伤草药,好得也挺快。 等等……难得的疗伤草药……不会是…… 温白察觉到谢景山身上一紧,笑道:“本来想亲手交给你的,但是美人出浴实在给一个少年的震撼也太大了点,只好放在你旁边了。” 谢景山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会儿不过是在水边处理身上的伤口,怎么这崽子嘴里从来就吐不出象牙。 温白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揶揄道:“从那会儿起我就没再想着什么见鬼的报恩了,我只想把这么个谪仙样儿的人物儿弄回家去。” 谢景山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在温白耳朵上拧了一把:“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温白在谢景山还未收回的手指上轻吻,有些含糊地说:“一个半大的少年,你能指望他脑子里有什么?”他抬眼瞥向谢景山,眸子又深又亮,“满满当当的,都是你。” 谢景山两手按住温白两侧脸颊,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头又转了回去:“好好看路。” 温白眯着眼睛笑得开心:“这路还要看吗,我闭着眼睛都会走。”他边说边疯跑起来,故意地兜着圈子跑,忽快忽慢,骤停骤跳,叫谢景山被颠得下意识得搂紧他的脖子。 温白向上高高跃起,脚踏清风,非常轻快地在树林间,楼宇上跳跃,他快得像一道影子,往日的稳重半点不见,像一只欢快的杜鹃鸟,只想向伴侣展示自己最鲜艳的羽毛。 谢景山的侧脸贴着温白,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这气息叫他莫名的心安,好似只要在这气息之内,他便全然不必再忧心烦恼。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落在大殿前的纤纤玉手掌中,那白嫩的手背上纠缠着暗色的花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捧来外衣与她披上:“都这么晚了,要不……” “不。”那手指略一用力,树叶咔嚓一声碎了,“他们就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趣。 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旁之石宜瘦,砚内之石宜巧。————林语堂《生活的艺术》傻阳跟他情缘吵架,我去接他的时候还是个倔强的宝宝,回来就在沙发上哭得嗷嗷的,糟蹋完了一包抽纸,完了非得要吃酸菜鱼,不吃就要出去打滚(什么人……),带他出去吃了结果就是我大晚上的还得带他去医院把卡的鱼刺取出来…… 那医生绷着脸看着不苟言笑的,一看傻阳肿着俩核桃眼话就开始往外蹦跶了:“小伙子卡个鱼刺怎么还哭起来了?”然后用谜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然后我才发现虽然我裹了个大衣出来然而脚上穿着棉拖……那个棉拖……有迷一样的花纹……怎么说,尴尬得好像上次去食堂点餐不小心跟阿姨说:“给我打个鸡……吧”以后出现的迷之尴尬…… 今天早上我发现自己感冒了,一连串得打了七个喷嚏,简直可以召唤神龙,别问我怎么搞得那么清楚,我一边打喷嚏傻阳一边在那数:“哟都四个了……真棒再来一个……卧槽还真能来?来来来天线宝宝再一次……咦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你了啊哈哈哈。” 不说了,交友不慎。 第49章 温白挨打了 在正殿门前看见温言心是温白意料之内的事情,他蹲下丨身待谢景山站稳后上前笑道:“姐,还没睡呢?” 温言心瞪他一眼:“我敢睡吗?你能耐了,跑去参合那么大的事儿,大半夜的往逍遥楼里钻,你怎么不往那老鼠洞里钻?” 温白陪笑道:“老鼠洞那么小,我哪钻得进去?” 温言心作势一扬手,温白忙握住她的手腕:“别别别,姐,打我事儿小,仔细手疼。” 温言心抿了抿嘴,看着温白眼底一片淡青色,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也是辛苦,到底还是心疼,缓声道:“厨房里留着你爱吃的,你少吃两口,吃多了积食,早点去睡。” 温白嗳了一声,转身去拉谢景山:“我姐做得糕点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你今儿有口服了。” “温白。”温言心淡淡道,“你先去,我跟这位谢长老有话要说。” 该来的躲不掉。 温白叹了口气:“那我在这等你们说完了再去吃。” 温言心眉毛一挑,山雨欲来:“温白。” 温白二话不说,在温言心面前跪下了,他仰着头,直视温言心,目光灼灼的:“姐。” 谢景山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温言心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要挟我吗?” 温白摇摇头:“温白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温言心拎起温白一边的耳朵恨恨道,“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 温言心抿了抿嘴唇,不想再看温白,冲谢景山抬了抬手,“你跟我过来。” 温白哪里敢叫谢景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忙拉住温言心的手:“姐,你注意着身子,要不明儿再说?” 温言心一把甩开温白,她被他气得哆嗦:“怎么,温白,你是要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温白打断她,“他是我认定的人。” 温白那个眼神太露骨,温言心一看就知道他怎么想的,她低头看向温白,蹙着眉。 “好得很。”温言心闭上了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她抬起一边的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你当年在父母牌位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温言心的那块玉石能记录,当她破译了一部分信息后也了解了当年家破人亡的真相。姐弟俩抱头痛哭相依为命,奈何物是人非,已去之人连尸骨都寻不见了,只得空做了牌位。 两个半大的孩子,温言心无非比温白年长个三年五载的,在修真界几乎算不上年龄差,硬是咬着牙挑起重担,她在明,温白在暗,重建白羽宗之时,姐弟俩在宗祠里跪了整夜,温言心发誓护住这个弟弟,温白也发誓听姐姐的话,保护姐姐。 说起来也算是年幼时的天真言语,姐弟俩却一直守住,为这乱世之中的一点点可怜的温暖努力着,不叫它飘散在岁月的长河中。 温白在外爱怎么张牙舞爪爱怎么演戏装闹八面玲珑,她不管,回了家,他就是家人。 这么些年,白羽宗固若金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如今,却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谢景山,温言心第一次见他就想过干脆处理掉了一了百了,可这个人的身份偏偏叫她投鼠忌器,他与那白玉石里提到的东西有关。 温言心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去宗祠里领家法,我跟他谈谈,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吃了他的。” 得了温言心的保证,温白站起身来,他本想再嘱咐几句,看着温言心一手搭在已经有些突起的肚子上,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他回身轻轻抱了一下谢景山:“你去吧,我晚一些回来帮你处理丹田的伤口,今天谢谢你了,不然我这会儿恐怕都凉了。” 温言心瞥了他一眼,温白要说给她听的已经说完,转身往里面走去。 温言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抓住谢景山的手腕,这场景眼熟,跟在另一边第一次见到温言心时一模一样,不管不顾地就来。 谢景山没动,任温言心抓着,温言心抓了一会儿收了手,示意谢景山跟自己进去:“你这身子……我看不出伤势如何,要不要先处理伤口?” 刀子嘴豆腐心。 谢景山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温言心走进一间书房,与温言心隔桌相坐,温言心甚至还给他倒了杯茶。 谢景山一看那杯青骨就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恶意。” 温言心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凡事都有例外。”言下之意上次的龙鳞或许出了什么问题也难说。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那你现在还可以再验几次,总不能次次都出问题吧?” 温言心怔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我哪去弄那么多龙鳞?你以为我家后院养着一头想扯就扯一筐吗?” 谢景山皱着眉,要说之前他大可以袖子一挥提出一堆灵石来说我给你灵石你去买龙鳞,买一筐来一片一片在我额头上验,可现在他储物袋一个都打不开,简直穷得叮当响,这叫他有些为难,擅长粗暴式解决问题的他一时想不出解决方法了,他坐了一会儿有些纳闷地问:“你为什么不信我?” 温言心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从碟子里拈起一片酸梅子在嘴里慢慢地嚼,说话也变得慢吞吞的:“我为什么要信你?我都烦死你了。我亲弟弟,追你追得傻狍子似的,哦,按你的说法是追另一个你,但是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也就罢了,你跟他说清楚叫他死了心也好,你又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调着他?凭什么啊?你不就仗着他喜欢你吗啊?” 这倒真是叫谢景山挺委屈的,他先前那神经粗的可以拿来给温言心当头绳,在他死之前都不知道温白这么号人物。 谢景山略略低了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温言心翻了个白眼,吐出个梅子核,又慢吞吞地喝茶:“温家的白玉石你知道多少?” 谢景山道:“我知道的上次都与你说了。” 温言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景山,希望从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判断他说的话的真伪,看得多了却莫名地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看…… 温言心喜欢美人,对美好的东西天生的难以抗拒,就像看见树林里的鹿,露珠下的花,心上人的笑,心里觉得平静又美好,尤其是自家的美人,那可不就是拿来爱的吗? 温言心低头又喝了口茶把飞奔的注意力转移回来,如果谢景山说得是真的,那他现在对白玉石的认知只存在于它能打破时间限制,在一定程度上能协助收驯以及制退。 温言心将自己那块白玉石放在桌上,接着用指尖沾着杯中的茶水画了个独禁符,将这个房间屏蔽起来。她往前靠了靠,看着谢景山,轻声道:“我最开始想杀你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动手吗?” “这白玉石里,有很多信息,我之前破译了父母留下的血海深仇;后来我读到了另一则,它说我会遇见第二个谢景山,留之,误伤,因为这是成败的关键。”温言心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是不信的,直到它的下一个预言成真。” “它说我留不住这个孩子。” 谢景山愣住了,白羽宗掌门若是诞下婴孩必定是个大消息,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会多多少少略有耳闻,可前一世他当真从未听说。 温言心垂下眼睛:“我万分小心仔细着,可我知道,它说得是对的。我半路坠魔,体内半废的灵根与体内的魔修气息相互争夺不修,伏山若常伴我左右说不定还能护住,如今,却是当真不行了。” 谢景山看着她,温言心看起来非常难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废了灵根。”她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不行,我还要靠这灵根掩去我魔修的气息,一旦白羽宗掌门是魔修的消息败露,必定群起而攻之。我死也就罢了,白羽宗怎么办,温白怎么办?那些誓死追随的下属怎么办?现在扯开脸皮,只能换来新一场的屠杀罢了;可我也不得不坠魔,当年逃命时我已经出生,为了掩藏身份,我娘将我的灵根洗得混乱,几乎废了,若是修真,我这辈子恐怕连金丹期都到不了。” 温言心叹了口气,手掌轻轻贴在肚子上:“只是这事儿我知道得太晚,难为他与我相伴一场,却有缘无分。” 谢景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闷声道:“我那一世你与伏山倒是常见面,想必还好。” 温言心抬起眼来,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凝住,眉心一点点地蹙了起来,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关于眼前的谢景山究竟为什么被扯进重生又为什么被重置回来,只是这个猜测叫她有些难以接受,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温言心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她需要点时间重理思路,她默默喝完了里面的茶水,消了桌上画着的禁制,对谢景山摆了摆手:“今天先说到这吧,你去看看温白,门外的小童会带你去的。” 谢景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叫温言心变脸变得这么快,他本身也不太善于与人交际,只与温言心简单道了再见,转身出了门。 门口的小童冲谢景山行了礼,带他穿过中路走向后山,迈进宗祠。 宗祠里安静得很,只有温白一个人,他趴在一个木札子上,扭头看向谢景山,冲他露出个痛苦的表情,哼哼唧唧地说:“景山,我好疼。” 第50章 打完了该给糖吃 谢景山有些发怔,恍惚间想起之前温言心说得叫“温白去领家法”什么的…… 等等,家法?! 谢景山快步走上去,手刚探上温白的肩膀就听他嗷得一声叫开了:“疼疼疼……” 谢景山面上一凛:“怎么还真的打你?” 温白苦笑:“掌门说打还能是说着玩的吗?” 正殿里抱着木棍来复命的下属木着脸打了个喷嚏,在温言心面前躬身跪下:“温掌门,家法已经上过了,温少爷这几日恐怕下不了床了。” 温言心急得就要往外走:“你个榆木脑袋,你吓唬吓唬他就行了谁叫你实打实得打上一顿了!他那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 木着脸的下属有些想不通温白哪里就细皮嫩肉的了,要他说这温少爷也是够爷们,一顿棍子敲下来硬是一声没吭。 温言心到底没出去成,因为傅何回来了,他带来了关于逍遥楼消息。 谢景山有些发愁,他想施个法将温白隔空抬起,奈何连个诀都没掐完温白就开始哼哼,这疼那疼屁股疼,闹得谢景山头疼,实在没法儿,有些发愁地蹲在温白旁边问他:“我究竟要怎么办?” 温白伸长了脖子冲谢景山嘟了嘟嘴:“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谢景山板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耳根却有些红:“别闹。” 温白哪里会放他走,眼疾手快抱住谢景山的大腿,仰着头看他,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他本就生了一张好皮相,尤其那双眼睛,温家姐弟俩眼睛都生得随母亲,眼角微翘,睫毛纤长,瞳仁又黑又亮,本就神采奕奕的,这会儿对着心上人火力全开更是顾盼生辉情意绵绵,谢景山在感情方面单纯得白纸一样,哪里扛得住这个,当下就被缴了械,遂了他的意低下头来,却还是不太好意思,拇指搭在他眉骨上,那在波光潋滟的眸子上轻轻吻了一下。 温白温顺乖巧地闭上眼睛任他亲吻,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谢景山的吻又轻又暖,好似蝴蝶在上面轻巧地站住脚微微扇动翅膀似的,那恰到好处的柔痒感搔到了他骨子里,叫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在安静的环境里那咕嘟一声尤为鲜亮,像粘稠的米粥鼓起了气泡,叫人升起莫名的饥饿感来。 肚子很饿。 温白舔了舔嘴唇,他微微眯着眼眸,对谢景山微笑。 不能太急,他想,不能吓着他。 谢景山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去他的不能太急! 温白一把揽住谢景山的后颈,手指上移滑进他的发根,在他后脑勺上微微用力叫他低下头来,自己嘴角止不住地翘了起来,像只闯进鸡窝的狐狸。 谢景山还没反应过来,嘴唇有些茫然地微张着,被温白一下含住了下嘴唇,极尽缠绵地吮吸着,谢景山的唇形像个拉长的菱形,看着不薄不厚的,亲吻起来柔软中又带着韧性,口感好得叫温白舍不得松开,他半眯着眼睛,像只尝到荤腥的小狗,一个劲儿地往谢景山身上凑。 谢景山本想推开温白,又想到他身上的伤,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住了,整个人有些僵在那,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温白捏着下巴撬开牙关,舌尖轻巧地滑了进去。 温白自然察觉到了谢景山身上的僵硬感,他支起上半身来,一手揽住谢景山的腰将他圈在自己怀中,一手在他背上不住地摩挲,柔情地安抚。 被自家崽子亲得喘不过气这种事实在叫人又羞又恼,被占了半天便宜的谢景山终于晃过神来,一把抓住温白放在自己屁股上的爪子,怒道:“你往哪摸呢!” 温白看着谢景山被亲得红肿带着水光的嘴唇,有些心猿意马,一不留神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在地。 谢景山弯腰捡起温白的外衣,正要再与他批好,一眼瞧见温白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青青紫紫,斑斑驳驳,着实触目惊心。 其实温白觉得还好,这些青紫痕迹大多是温言心之前拿他试一种染料弄出来的,内里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皮肉上看着还有些逼真可怖罢了,其实过几天也就差不多消散了,他本要开口叫谢景山无需担心,谢景山却一把将他用衣服罩好,仔细稳妥,带着少有的温柔,简直叫温白受宠若惊了,他抿着嘴没说话,垂着眸子,温白偷偷瞥了一眼,看他那副掩饰不住的心疼样子,到嘴边的解释绕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心想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哼哼唧唧地往谢景山怀里蹭:“景山,我难受。” 谢景山自己是不怎么怕疼的,上辈子大大小小的伤从不间断,早就麻木了,可这崽子被自己养着的时候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一向是金贵的玩意儿胡吃海塞,吃喝不愁,灵石漫堆,如今见他大灾小难不间断,可怜兮兮的,叫谢景山心里很不好受。 事实证明在爱子心切的家长眼里,划破了手指跟切掉了手臂其实是差不多的严重程度,温白自己不痛不痒的挨挨就过去了如今在谢景山眼里简直是个遍体鳞伤的可怜幼崽,只会哀哀轻啼的那种。 谢景山一言不发地动了动手指,一阵寒凉的风升腾起来,偏偏又沉静稳重得很,将温白轻轻托起,飘在他旁边。 温白乐得被心上人捧在掌心里照顾着,此刻乖巧安静得不行,他一手扯住谢景山的袖子,一手指方向,跟谢景山慢慢往自己房间里飘。 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白羽宗人丁稀少,谢景山感觉得到,在那林间屋顶,很多地方都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甚至有几个走得很近了才被察觉,其功力修为可见一斑。 温白安静得打了个呵欠,心想今天这群下属真是不错,没来拆他的台,见他这么飘过来都知道提前回避了,连屋子里侍应的小红小青都安静地出去避开了。 谢景山推开温白的房门,屋子里的蜡烛依次亮了起来,谢景山把温白放在床上,替他把被子拢了拢,皱了皱眉道:“你这儿连个侍应的都没有吗?” 温白侧着脸趴着,一个劲儿冲谢景山抿着嘴笑。 谢景山实在拿这么个玩意儿没办法,伸手在他额前轻拍了一下,耐着性子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温白眯着眼冲他点头,一副小兽安静乖巧的样子。 谢景山又看他一眼,扯开温白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转身出去了。 温白半眯着眼睛趴在那儿休息,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估摸着谢景山出去找人给他取药去了,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自己刚刚扯住他袖子时悄悄从他手指上的小植物上扯下的一片叶子,这小东西只有豆芽瓣儿那么大点,薄得纸一样,翠绿中带着点孔雀蓝,莹润得像宝石雕凿出来的似的,此刻悬空飘摇在掌心,它散出点点光斑,接着像是突然碎开一般绽出柔和的光芒来,这些光点绕着温白,在碰触到他的额头后渐渐消散。 温白眨了眨眼睛,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抬手挑开床外的帷幔,袖子因为手臂的扬起自然滑落一段,露出一截瘦而不柴的手腕,那食指微微翘着,撩起材质滑腻的帐子,桌角的烛光轻微晃动了一下,烛花噗得一声炸出一点火星,温白在这委婉模糊的光影里坐起身来,冲外面轻声笑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何顿住脚步,他看见那烛光将温白睫毛的影子拉得细长,钩子似的从他心尖上扫过,扎得他生疼。 温白这才看见来得不是谢景山,有些悻悻的把衣服穿好,一边站起来理袖子一边淡淡道:“有事?” 傅何抿了抿嘴角:“逍遥楼那里的事已经办妥了。” 温白嗯了一声。 傅何上前一步:“我听说你挨了家法,来看看你。” 温白冲他笑笑:“多大事儿,那也伤得了我吗?” 傅何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温白,我们永远不可能了,是不是?”他抬起头来,眼神非常难过,“不管我做过什么,付出多少,往你这里跑过多远,只要他肯往你这里走一步,我就被踢出局了,是吗?” 温白一直都知道傅何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明里暗里的推拒了很多次,但之前谢景山从未给过他回应,他也就一直单着,这却给了傅何希望,加上温言心一直对这事儿若有若无地撮合,傅何一直觉得自己坚持下去说不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个盼头,所有的努力都是甘之如饴的,也就一直未把温白的推拒放在心上,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了。 可是感情这种事,哪里是强求的来的呢? 傅何眼眶酸得厉害,脚下却没动,执着得等温白给自己一个答案。 温白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傅何,若一直凑合,时间久了,就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了。”他不肯将就,喜欢谁就是谁,不管谢景山变成什么样,以什么怪异的方式出现,他都是他喜欢的人。 傅何低下头,伸出细长的手指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了。”傅何低声说,“之前,给你添麻烦了。” 温白顿在原地,一时有些语塞,傅何自嘲地笑笑,摇摇头转身就走,衣角翻飞,消失在黑夜里。 风把门吹得咣当一声狠狠关上,连木销子都被崩掉一块,温白甩着袖子走过来,把那木销取下,一不小心被那粗糙的破损处勾住了衣服,他低着头正要细看,那门忽地被从外推开,门边狠狠砸上了温白的鼻子。 急匆匆赶来的温言心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眼泪汪汪(疼得)的温白一手举着木销子,一手捂着鼻子,半跪着地上,衣衫凌乱,一副被狠狠□□过的模样。 温白扬起脸来,对进来不敲门的温言心抱怨道:“姐,很痛啊。” 温言心的理智咔嚓咔嚓地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要忙疯了,每天只能打出500字来_(:3」∠)_这篇憋了一个星期,后面的更新大概要随缘了,最近日更3000肯定是完不成了,但一定会慢慢写完的,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1节 第51章 作者整个人是崩溃的 哪疼?鼻子疼呐,给门狠狠撞这么一下不疼就怪了。 温白一手捂着鼻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心疼。” 温言心一下子被他气笑了,伸手推了推温白的肩膀:“心疼什么?” “心疼你。”温白把椅子拖出来,往上面铺了个软垫叫温言心稳当地坐下,“我老这么毛躁,总叫姐姐替我烦心。” “你呀!”温言心伸手在温白脑门上点了点,“三斤半的鸭子就两斤半的身子,光剩你这张嘴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替温白把领口理好,“身上还疼不疼?” 温白笑着摇头:“我皮实着呢,这算点什么?” 温言心闻言又忍不住去敲温白的脑门儿:“私自行动,先斩后奏,你说我该不该上家法揍你?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打得轻了你不长记性,打得重了……”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喑哑了下去,长姐如母,这么多年的一粥一饭,一针一线,那家法落在温白身上,温言心的胸口也疼得一颤一颤的。 温白最怕这个,温言心脾气爆,这也是给日子逼出来的,这会儿哪怕温言心说几句狠话或者抽打抽打他那他都笑得出来,偏偏对着他掉起了眼泪叫温白非常为难。他咬了咬嘴唇,心里估摸着是不是怀孕了以后脾气会变得比较敏感一些。 温言心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失态了,忙抬袖子沾了沾脸,吸了一下鼻子将情绪压下去,皱着眉道:“傅何刚刚是不是来过?” 温白点了点头。 温言心垂着眼眸,慢慢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她心里对这件事总归是埋怨温白的,傅何是她眼瞧着长大的,模样儿,性格,手段,哪样不够?又对温白忠心耿耿的,这么些年她一心想着能将温白这头犟驴拧巴回来,谁知温白没拧巴回来谢景山倒是突然抽风似的拧巴回来了,以前追也追不来,现在撵也撵不走,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白糖粘切糕。 这都叫什么事儿?合着自己这么十几年的折腾都是白瞎了?自己是在那儿瞎折腾呢? 可是这事儿她温言心说了根本不算,她要说了能算数哪还有现在的谢景山?早就炖熟在锅里了。 温言心心里憋得难受,她有些为自己这么个一根筋的傻狍子弟弟高兴,更多的是对傅何的愧疚感。 温言心站起身来:“你们这两天先歇歇吧,也别来瞧我。行了,别送了,呆着吧,我去瞧瞧傅何去。” 温白目送温言心远去,心里突然有点憋屈,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什么了,只是没有接受一份自己回应不了的感情啊,怎么到头来倒跟个罪人似的了。 温白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温言心那种奇怪的情绪传染了,他甩了甩头,正要转身回去床上躺着,外面忽然轰得一声巨响,吓得他整个人一怔,抬腿就往外跑,却瞧见谢景山呆愣愣的站在那,左半边脸上一块黑污,看起来又蠢又可怜,非常可笑。 没有一个省心的。 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叫温白觉得心很累,他瞧着谢景山,险些笑出声来,只得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慢慢向谢景山走过去:“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炸了?” 谢景山脸上出现一种非常迷茫的表情,他摊开手掌,露出一块焦炭似的东西:“有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说拖着加热就可以了。” 温白恍然大悟,那必定是来送药的小丫头,这东西遇土易炸,又难以保存,一般都是临用前才取出来托它在掌心升腾着加热,化开后敷在伤口上,不知道她怎么跟谢景山说的,竟还是炸了。 谢景山皱了皱眉,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被沾得污黑的手:“我是将它拖在地上的,怎么还是炸了?” 拖在地上…… 温白使劲把往上翘的嘴角压制住,握住谢景山的手腕拉他进屋,取来帕子沾湿给他擦手擦脸:“这种事儿哪里要你亲自来做” 谢景山抿了抿嘴角,一手往袖子里一摸,竟又取出一块来:“我跟她多要了一份,我再试试。” 温白一听只觉得心惊肉跳,生怕谢景山待会儿再给炼出个什么丹药来,忙伸手去拿到自个儿面前来:“唉唉,别弄这个了,又费时又烦人。” 谢景山手里一空,愣了一下,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来:“没关系,我不怕费事。” 温白额角一抽,真不知道谢景山究竟拿了多少来塞进袖子里,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 谢景山看着温白,抿了抿嘴角,慢慢将手里那东西又放回了袖子里:“我弄错了,是不是?”他皱着眉,声音低低沉沉的,“我不怕费事,我就是怕你疼。” 温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在他心里谢景山依旧是先前那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不听劝不转弯,他甚至不敢直白的告诉他错了,告诉他连这样简单的小事都不会做,他心里其实没底。 谢景山这句话无疑是叫温白受宠若惊的。 可见长期生活在温家食物链最低端的温白都给虐出心理问题来了——一天不被喷寒气就觉得温暖如春了。 谢景山一见温白这副样子自然知道当真是自己弄错了,他攥着自己的袖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确实没弄过这种东西,你可以示范一次,以后我肯定不会出错的。” 谢景山这样的服软叫温白有些惊讶,谢景山见他没动,却有些暴躁地抿了抿嘴角:“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温白笑着摇摇头:“你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些吃惊。”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谢景山皱着眉头看他,“因为做不好一件事情所以自暴自弃地哭起来吗?” 温白上前一步伸开手臂将谢景山抱紧,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轻声叫他的名字:“景山……” 谢景山对于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依旧有些不习惯,只抬手在温白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我在。” 温白侧过脸,在谢景山颈窝里蹭了蹭:“景山……” 谢景山挑眉:“怎么了?你身上不是疼的吗?起来我给你擦药。” 温白轻轻摇头:“景山……” 温白呼吸之间尽是这人的气息,这气息叫他安心又迷恋,一时舍不得放开;谢景山却被这叫魂似的叫法叫的浑身僵硬,干脆一手揪住温白的后衣领,企图一把将这块狗皮膏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推着他在床边坐好,无奈这块温白膏药实在粘得太紧,不仅黏得太紧,还黏黏呼呼的。 谢景山:“……温白。” 温白:“嗯……?” 谢景山:“你不觉得你抱得太紧了吗?” 温白:“嗯?有吗?”一边说一边继续蹭了蹭。 谢景山忍无可忍:“你硌到我了。” 温白一向是个给点颜色敢开染坊的,谢景山既然退了一尺他就要进一丈,爱人在怀,磨蹭之间自然会起反应,温白的手掌贴着谢景山的腰侧,在上面流连不去,这氛围好得叫他迷醉,他抱着谢景山,仗着对方顾忌他身上的伤态度并不会非常强硬,手下一用力将人按倒在床上,长腿一抬压了上去。 谢景山看着这崽子如此放肆几乎要恼羞成怒,伸手抵在温白肩膀上咬牙道:“你做什么?” 温白低头咬住谢景山的嘴唇,用力之大几乎将它咬破,他亲吻谢景山的耳根,将那滚烫的耳垂含进唇间吮吸,呼吸之间的气息呼在他耳朵上,刺激得谢景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景山。”温白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要么你就推开我。”他低头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氤氲着水汽,无辜的奶狗似的,“你推开我,叫我再也没脸来见你,孤寂一生,静悄悄的死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谢景山:“……” 这话其实也太不要脸了吧…… “温白。”谢景山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你还记得我现在大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吗?” 温白怔了一下:“你刚刚不是都说我硌到你了……” 谢景山没说话,只看了温白一眼,随即转开了视线,一副“随你便吧你做你的我睡我的”的模样。 温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支起身子下了床,只在谢景山额前轻轻一吻,无奈道:“既然你不愿的话这次就算了吧,我……” 他未说完,整个人蓦得一晃,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手扶住胸口,脸色煞白。 “景山……”温白小口地抽着气,只觉得头痛得像是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我觉得我现在不太好。” 第52章 作者要炸了 谢景山先还没在意,只当温白在那自说自话又犯起了疯病来,待得触到那只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冰凉手指时才发觉不对,翻身去看时,只见温白面色惨白,连嘴唇都生出些颓败的青色来,紧闭的眸子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额上尽是冷汗。 谢景山心下惊骇,忙去探温白的脉门,却见他嘴唇轻轻张合了几下,皱着眉艰难地说着什么,谢景山低头仔细辨认,只听见温白断断续续地念了一声:“师傅救我……” 不是谢景山,也不是景山,是师傅。 会这样叫他的,只有他最熟识的那个温白。 谢景山低着头,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掌,手指上缠绕着的那枚细小植物轻轻抖了抖头顶上仅存的一片叶子,颤颤巍巍地蹭了蹭他的指根,有些蔫蔫地耸搭着。 温白半靠在谢景山怀里,很快安静了下来,他的眉心浸出点点莹绿色的光点,像破碎的萤石,是跌落的琉璃,逶迤出一片颠覆的落花流水。 谢景山束着头发的发绳嗒得一声断裂开来,细凉的发丝打着卷儿得垂落下来,扑簌簌地垂落在温白的脸上,温白在这片带着些疼痛的□□中睁开眼眸,抬手触上谢景山的脸庞,轻声笑道:“师傅,我回来了。” 怀里的人连眼眸都变了色彩,惊艳又有些古怪的黄绿色,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偏偏又叫人生出些危险的恐惧感。 温白的手顺着谢景山的下颚,脖子,肩膀滑下,擦过手臂,掠过手腕,最后握住他的手指,停在那颗细小的植物上,他似乎非常虚弱,连说话都有些费力:“师傅……” 谢景山将温白抱得紧了一些,心中莫名地有些酸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熟悉的人和物变得面目全非本就是一件叫人痛楚的事情,他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却不能闭目塞听,无论如何,叫他完全接纳一个不需要依仗他变得强大的陌生温白,都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 可现在他熟悉的那个崽子回来了,尽管样貌上变了些,但那种气息和感觉永远都不会错。 “师傅。”怀里的人叹息着抓住谢景山的一撮头发,仰起脸贴上他的嘴角,“对不起,叫你受委屈了。” “我呆不了太长时间。”温白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我强大一些,我这样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况且我还有半株本命花在你手里。” 谢景山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叫温白坐得舒服一些,低声问他:“什么本命花?” 温白靠在谢景山怀里慢慢地喘着气,一手贴着谢景山的露在外面的脖颈轻轻抚摸:“你找机会,将这半株也喂他吃下去,前半株还好,后面这半株他必定会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一旦有了抵触心理这过程也会异常痛苦。”他捏住谢景山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师傅万万不可抱有怜悯之心,一定要逼他吃下去。” 谢景山皱眉看他:“吃下去会如何?” 温白慢慢眯上了眼睛,眼底一片疲惫,依旧挣扎着执着地盯着谢景山,眼底尽是不舍和迷恋,他舔了舔嘴角,轻声笑道:“可取而代之。” 谢景山瞳孔猛的一缩:“温白,那也是你!” 温白盯着谢景山:“可是师傅,你也拒绝他的亲热了不是吗?” 谢景山有些尴尬地撇过头,又被温白捏着下巴扳了回来:“师傅,我以为你们会做到最后的,你拒绝了他我很高兴。” “师傅,我是他,我也不是他。” 温白认真地看着谢景山:“在知道前世的你必死无疑的前提下,如果杀了他可以跟我在一起,师傅,你会去杀了他吗?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跟他在一起吗?” 你是他,你也不是他。 这问题问得太过突然,谢景山一时怔住了。 温白笑着探头去亲吻谢景山的嘴角:“我会的,师傅,我会去杀死那个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全力以赴。”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手臂滑落至身侧,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再次睁开之时,已然一片墨色。 谢景山站起身来,把温白重新放在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要往外走:“我去给你煎药。” 手腕被一下攥住,努力压抑着愤怒的低沉调子响起:“怎么,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谢景山转过身来,有些无奈道:“我没有……” “谢景山!”咬牙切齿地声音,“他有什么好的?懦弱!无能!除了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之外,有什么值得你……值得你……”温白突然噤了声,死死抿住嘴唇,脸色变来变去的,忽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谢景山:“……” 温白简直恨不得剁了自己当初控制不住好奇心揪了那片叶子的手,现在好了,自己神识里多了个意识,还能时不时跟自己争夺一下控制权,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热闹越过越有趣了。 最最可恶的是这若是个陌生的意识体他自可对其狂轰滥炸不管不顾地将其摧毁,可这是自己的,确切的说是未来的自己的,他手里有太多自己顾忌的东西,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实在叫他憋屈。 温白恨得咬牙切齿,一抬手将那被子狠狠扬起,将自己牢牢得裹住,糯米饭团裹油条似的,面朝里躺着,一言不发。 谢景山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了一会儿见温白没反应,试着伸手去搭他的肩膀,没扳过来。 谢景山没办法,只得探了头,弯着腰去看温白,却看见温白死死扯住被子角,像平白无故被踢了屁股的傻狍子似的,甭提多委屈了。 温白看见谢景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他坐起身来,撇了撇嘴,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又糊了自己一巴掌。 谢景山:“……?” 温白的脸色轮着变了一遍,调色盘似的,左手死死压住右手,低声怒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我凶他?我哪有凶他?我舍得凶他吗?!” 谢景山后退一步:“……你们玩,我去煎药。” 还未再行一步就被从身后拦腰抱住,温白委委屈屈的声音从身后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都准备要杀我了,还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谢景山脚步一顿,转过身把温白膏药扯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温白挑着嘴角冲他笑笑,冲他伸出手:“是吗,既然不准备杀我,那就把你手上剩下的那半颗植物给我吧。” 谢景山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棵蔫蔫的植物,摇了摇头:“不行。” 温白站起身来,往谢景山那里迈进一步,他已经比谢景山高出一截来,此刻阴沉着脸,极具压迫力:“景山,把他给我,你若是不打算杀我就将它交予我,免得我整日忧心,你我二人反生嫌隙。” 谢景山后退一步,将手背到身后:“温白,你冷静一点。” “我不够冷静吗?”温白将谢景山逼近墙角,两手一抬撑在他头两侧,“你们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可怜我还被蒙在鼓里苦心孤诣地为你步步为营,现在兔死狗烹,离间我身边的人,留得我这幅皮囊,却连气息都不会变,谁都察觉不到我其实已经被抹杀了。谢景山,你这招瞒天过海实在是好得很呐。” 温白话音刚落,忽地喷出一口血来,他轻笑一声,不慎在意地抬手用拇指蹭了蹭嘴角,自嘲道:“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想跟我同归于尽吗?你来啊,杀了我,杀了我这枚死棋,白羽宗必死无疑,温言心,傅何必定与你陪葬,还有你心心念念的谢景山,你要他们陪你一起去死吗?” 谢景山一把抓住温白的衣领:“你刚刚说你是什么?” 温白斜睨他一眼,轻笑道:“你没听错,我是一枚死棋,早晚都得死的。” “待我为白羽宗清完路障,白羽宗只消将所有黑暗之处推拘于我,再将我彻底抹杀,这大仇才终将得报,还它一个盛世清明。” “所以啊,景山。”温白按住谢景山的后颈将他死死吻住,“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现在还不能死。” 嘴里尽是血特有的甜腥味儿,温白吻得凶狠,尖锐的犬齿咬破了他的嘴角,谢景山疼得抽了一口气,无奈被温白死死按在墙上,又到底还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并不敢用力挣扎。 温白松开谢景山,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他嘴角的伤口,轻声笑道:“怎么,知道他在在这壳子里,所以都不会推开我了?” 他拉住谢景山的手臂,拽着他往床边走:“既然如此,倒不如这次干脆做个彻底?咱们头一回三人行,也是个难忘的记忆。” 这话越说越不上路子了,谢景山反手扯住温白将他推坐在床上,低头俯视他,低声怒道:“温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白低着头并不跟他有视线接触,他心里慌得难受,若是从未得到也就罢了,明明已经握在掌心,却要再次被夺走,这叫他难以忍受,他急需慰藉,只想将谢景山牢牢抱进怀里,汲取一点儿安全感。 “温白。”谢景山将手轻搭在温白头顶,“我确实是对另一个你更有亲近感,毕竟我养了他那么多年,可我从未想过去伤害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在努力去接受。”他低下头来,难得温柔地亲吻了温白的额头,“我既然答应与你在一起,那就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你明白吗?” 温白抬起头来,湿润的眸子盯着谢景山:“那么,景山,告诉我,假使我与他只能存在一个,你希望是哪个呢?” 第53章 起个什么标题好呢 在二者里挑一个,怎么挑? 客官,您是喜欢这八二年的帅大叔还是想要零零年的小鲜肉?您说有什么区别啊,嗨,不仅壳子是一样的,连壳子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就是把小鲜肉养大了就是帅大叔呗,那有什么区别?瞧您说的,那您要再多养些年头可不就成俊老大爷了嘛,老大爷您要不要?要不要? 当然,在修真界早早的就成为青年才俊凝固了容颜的温白是不会变成老大爷级别的脸的,除非他想不开。 温白没有想不开,他只是开始钻牛角尖,他一边紧紧攥着谢景山的手腕,一边死死盯着他,等他自己一个答案。 谢景山皱了皱眉,正开口要说话,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袭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刚刚察觉到它的出现时它已经穿透的房门直逼谢景山的后脑勺。 谢景山下意识地要侧头避开,但一看自己面前似乎还无所察觉的温白,当即硬撑着没动,反手探向身后,将那东西牢牢扣住抬手就甩了出去,定睛一看,是一枚飞刀。 这飞刀上烙着符文,通红滚烫,被甩出去时还后劲未消,几乎半个刀身都扎进了墙里,将那墙壁灼得焦黑,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谢景山手上一痛,这才察觉掌心已被烫伤。大约是那刀刃上的符文能加深触感,他被封住的痛感这会儿逐渐苏醒过来,抬手看时,掌心被斜着拉出一条长口子,能看见里面的某种金属制作的精巧骨骼筋脉。 谢景山嘶了一声,不消片刻腹部之前被贯穿的伤口也开始痛了起来,这绞痛感叫他头晕眼花,后颈像是被劈了一掌似的发起麻来。 身后又是三枚飞刀从极刁钻的角度飞来,几乎将谢景山的后路完全切断,谢景山忍无可忍,甩手往身后击去,奈何这身子这会儿几乎已是强弩之末,本该光芒夺目威力无比的冰墙萎缩成了一小堆只有弹珠大小的冰珠子,碰到那灼热的匕刃即刻便化成了水,反将他的袖子沾湿一块。 那几枚匕首突然变了方向,堪堪擦着谢景山衣角略开,在空中划了一圈又重新飞了出去。 门外有人闷声道:“也不怎么样。” 谢景山本就不是什么性子温和好相与之人,看着面冷实际上内心揣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来回挑衅实在恼火,面色一沉,下一瞬整个人已经冲出门去。 温白之前坐着没动实在是对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没什么设防,又忙着对抗神识里的另一个意识体,一时反应有些慢了半拍,这会儿瞧见谢景山冲出去才大觉糟糕,忙跟着奔出门去,将行动速度已是缓了下来的谢景山牢牢抱住:“别,别激动,他没有恶意。” 谢景山身上的伤口被温白一勒险些痛得背过气去,他伸出食指抵在温白的额头将他推开。 温白只当谢景山是真的恼了不肯与他亲近,忙笑道:“误会误会,还没跟你介绍,这位是……” “这位就是被自家兄弟扫出了无恨门的,魔修伏山。”谢景山冷言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礼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谢景山对伏山说不上厌恶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这个人简直一根筋,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将温言心哄进门来。但不管怎么说,之前傅何与温白见了面搞出后面这一连串叫人烦心的麻烦事情出来,伊始可不就是因为伏山找到了温白将他带走的吗? 伏山的脸简直像是神经缺失,他抬手动了下手指,之前定在墙壁里的那枚飞刀嗖得一声飞了回来,擦着谢景山的额角掠过,回到了伏山手中。 伏山将这枚飞刀在指间转了几圈,有些漫不经心道:“原来你听过我的名字,我这个人说话有些直,你多担待。” 言下之意,便是说谢景山功力太浅,着实不怎么样了。 谢景山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你家教差,倒是简单易懂。” 这便是在说伏山从小不被家里重视后来还被扫出门的事情了。 温白一听这两个人说话都夹枪带棍的,心里暗道不好,忙出来打圆场,笑着问谢景山:“你认识我姐夫?你都没跟我说过。” 伏山嗤笑一声:“被这样不知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的玩意儿认识,怕真是糟糕了。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原先我还是不信的,此刻怕是不信也得信了。” 谢景山半眯着眼,身上的疼痛叫他提不起精神来,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伏山两手抱臂,皱着眉看向温白:“脾性,家世,样貌,能力,哪点配得上你?你竟然为了他将傅何撵了去?温白,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得治!别憋着!我看你得吃点辟谷丹冷静一下。” 温白摆摆手,往前几步,耐着性子道:“我跟傅何从来就不可能,再说了,我也没将他撵了出去啊?” 伏山与傅何待了那么些年,自然是向着他的,他本就对谢景山有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这么些年又看着温白一次次地出生入死兢兢业业为他操碎了心,刚刚又被谢景山呛了声,更加不喜欢他,现在看见温白如此维护他,甚至往前半步将谢景山护在身后,几乎要气得上天了。 伏山抬手揪住温白的衣领,强压着怒火道:“因为他救过你的命?那这么些年也早该还清了吧?你救他的次数还少吗?在啸龙湖,清泉山,薜荔谷,黑镜涯,你哪次不是半死不活的回来?你姐姐哪次不是为了你哭得两眼肿得核桃似的?我哪次不是为你寻医问药,求神问佛的?要照你这算法他谢景山难道还不该卖身进我白羽宗来做牛做马?” 谢景山闻言一怔,他并不知道温白的这些事儿,温白也从未向他提起过。 伏山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当是理亏,正要继续开口嘲讽,院子的大门被咔嚓一声打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里温言心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做什么?伏山你刚回来就给我挑事儿?你皮痒了是不是?” 伏山像一只刚刚还在龇牙咧嘴的大型犬,被主人喝了一声立马就蔫了,老老实实地垂下头来方便温言心扯住他的耳朵,底气不足地小声道:“我这不是刚刚回来就听说……” “听说?”温言心柳眉一竖,“你刚回来难道不该来看我吗?” 伏山低声辩解道:“去……去看你了,你不在,我就先来温白这里瞧瞧……” 温言心扯着伏山的耳朵往外走:“他们两个,为了对方一个刚刚受了家法,一个丹田重创,你凑上去欺负伤患还有理了?” 伏山小心地扶着温言心的腰,小声地嗯嗯应着,走到门口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视线在谢景山腹部扫了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温白挠了挠脑袋,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姐夫他护犊子,其实没什么恶意……” 谢景山将那只受伤的手摊在面前瞧了一眼,刚刚被烙上的奇怪符文已经蔓延到金属骨骼上了,他说不上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奇怪感觉,身上各个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只轻笑一声。 第一次见面就给出这样一份大礼,没有恶意? 温白冲谢景山伸出手来:“进去说话吧,外边冷。” 谢景山抬起头:“你究竟救过我多少次?” 温白见谢景山没碰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也不恼,只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替他披上,轻声笑道:“哪里记得清。”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有必要吗?”温白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有必要吗,景山,你难道会因为我救过你很多次所以跟我在一起吗?” 谢景山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他或许不会拒绝,但也绝不会主动。 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人都是贪心的,一旦得到了一丁点儿的甜头就想要得到更多的。 温白有些烦躁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说这个,我们进去吧。”边说便转过身要走去开门。 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叫他着实吃了一惊,更叫他心惊的是透过衣衫传来的绝不是温热的温度,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十足的惊吓了。 谢景山的身子软绵绵地瘫倒下来,温白慌忙地转身将他抱住,他的手止不住地有些颤抖——自己究竟是有多大意,怎么可能有人被重创了丹田还没事的呢? 可自己刚刚在做什么还在跟他进行毫无意义的争吵。 两手抱着谢景山,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将脸凑近谢景山的鼻尖。 没有呼吸。 不对,谢景山这个身子之前有过呼吸吗? 关心则乱,温白显然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他将谢景山抱进房内安放在床上,自己在床边跪坐着扣住他一只手腕,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丝真气进去。 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温白又试了几次,结果全都一样,他又不敢贸然加大剂量,怕搅得谢景山体内真气□□反噬起来。 温白将自己能想到的方法使了个遍,却一个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谢景山的脸白的像纸一样。 自己对谢景山这副身子一无所知,不仅是他,他此刻可以想到的所有能够求助的对象恐怕对此领域都毫无涉及。 不对,不对,还有一个…… 温白又试着去叫醒自己神识内那个突然安静了下来的意识,却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样的结果叫温白又急又恼,之前不是跟自己争得起劲的很吗?怎么这会儿说不定能用得上的时候又装聋作哑了起来了? “景山……”温白握着谢景山那只无力的手在唇边吻了吻,那细小的植物已经快要枯萎了,要掉不掉的挂在他指根上。 “呵……”温白自嘲地笑笑,“你的目的达到了,不管多少次,只要你出事,我都会毫无立场地向你妥协,不管后面等着我的是什么……” 温白扯下那枚只剩一瓣叶片的植物,皱着眉看了看它:“你最好帮得上忙,不然我……”他咬了咬牙,将那东西丢进了嘴里。 眼前蓦地一黑,温白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无休无止地坠入进黑暗里,他看不见床上的谢景山缓缓睁开了眼眸,那没什么感情的陌生眼神俨然是已被换了人。 门外有人大声地呼喊:“不好了,温少爷,锁龙塔出事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门啪得一声被从里面打开,温白微微扬着下巴,冲那人挑着嘴角一笑:“怕什么,我不是在這儿吗。” 这来报事的人嗫喏着低下头去,他总觉得温白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太一样,只讷讷地应了一声,跟着温白遁往锁龙塔。 院子里刮过一阵清风,傅何落在那棵桃花树下,抚落肩上的落花,抬脚迈过门槛走向床边,伸手挑开床边的帷幔,轻声道:“子谈,你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太太,上周没更,因为一周只憋出了300字不敢拿出来丢人_(:3」∠)_ 最近实在事情太多。 给大家说个好玩的吧,最近作者菌每天都要坐地铁,上下班那个点,被挤得头昏脑胀,干一天活儿,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整个人开始上天了。 昨天傻阳正好路过我那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等我一起回去。 回去的时候我脑子已经懵哔了,就听见地铁站里一直在广播什么什么闸机,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我就问傻阳闸机是啥。 傻阳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我一眼惊恐地说:“炸鸡是什么?你脑子没病吧?” 关键这时候正好路过炸鸡店,傻阳指着那家店跟我说:“看,那就是炸鸡,知道了吗?知道了就走吧,我不会给你买的,我没带钱。”然后用一种你的阴谋已经被我识破了得眼神看着我。 我真是……≈(¥¥ 第54章 混战 谢景山那张脸微微扭曲了一下,他撇过头去,在黑暗里轻轻吸了吸鼻子,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然是子谈那副面孔了,他一言不发地扯开自己的衣服,低头审视了一会儿腹部依旧狰狞的伤口,那加深痛感的古怪符文已经延伸至胯骨。 子谈皱了皱眉,伸出两只探入腹部伤口,寻找似的摸索了一阵,猛地扯住什么往外一拉,那符文像是被串成一条烙在透明的带子上似的,竟就这样被他抽了出来掷在一边,顷刻便消散了。 子谈接过傅何递来的小瓷瓶,张嘴咬掉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伤口上,重新换了布带勒紧,边擦手边道:“你赶得倒是及时。” 傅何应了一声,轻笑道:“我可一向都是靠谱的,不是吗?” 子谈漠然:“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傅何这才敛了面上的笑意,叹息道:“我魂魄不全,在这儿也呆不久,只是想不到,我来这里的确是为了叫那一切不安定的因素引得重蹈覆辙,死者再亡,复建重倾颓。” 子谈看了看墙角的沙漏,算了算时间:“还有半柱香的时间,金龙重醒,温白定然脱不得身。” 傅何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这会儿脑子怕也是不清晰的,待得反应过来怕也是要怨我的。说来也可笑,这种时候站在我旁边的竟然是你。” 子谈盯着那细细簌簌的沙漏,冷声道:“我说过,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傅何没再说什么,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两人刚刚行至大门,一名小童正慌慌张张御剑奔来,差点撞上傅何,慌忙躲避之时一下从剑上跌落,他也顾不得爬起来,急急道:“温少爷在哪?山底下有人攻上来了!” 傅何低声问:“温掌门呢?” 小童急得眼圈都红了:“温掌门已经赶着去了,没拦住……” 傅何将那小童推到一边:“先别找温少爷了,去点燃萤石火,通知各部准备迎战。” 小童得了命令掉头就跑,连着踉跄了好几下。 傅何一抖袖子甩出一柄灯笼似的东西,手柄像一支过于细长的白玉如意,下面的灯光幽冷森白,透过层层叠叠的莲花瓣映出来,灯底坠着一枚莹亮的珠子,下面是密长的流苏,在风中分散又聚拢。 “好久没用了,当年从坠月之井里带出来的……” 傅何轻叹一声,猛地遁身而去,子谈紧随其后,片刻后二人身影出现在白羽宗正门,温言心一脸怒气,手提长剑,被伏山护在身后;与她正面对峙的是白梦桃和孙翎,二人面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白梦桃将手里一叠玉简狠狠掷在地上:“在场的各位也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士,大伙儿今天可都来开开眼,小女子年纪小,还不知这私藏魔修该定个什么罪?” 孙翎站在一边没说话,眉间隐隐透出一股黑气,傅何心里清楚,那是他将自己一半的功力拿去与无恨门的左宿(伏山他的炮灰哥)做交易得来的后果。 傅何皱了皱眉:“再经历一遍我还是觉得荒唐,孙翎这孙子不声不响的怎么勾结了左宿又是怎样做出这样与虎谋皮的愚蠢行为的?作者是不是跳纲了?” 子谈冷笑道:“跳纲?她有过大纲这种东西吗?照她这写法可不迟早要频频在雷文吐槽上露脸呢。” 周围的一众修真者都知晓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楚弥做着两手准备,一边在明面上拉拢着温白,一边在私底下想将白羽宗吞噬殆尽,收为自己囊中之物。她温言心不是厉害得很吗?她倒要瞧瞧,她究竟能有多厉害,叫她试试被当众大脸成为众矢之的的感受。 楚弥旁边是披着长袍的向和宣,楚弥瞥他一眼,低声笑道:“到底我们身上还是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关键时刻还是要站在一起的。” 向和宣呵了一声:“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楚弥面色当即冷了下来:“我最讨厌你这副清高模样,你我现如今可是一丘之貉……” “当你的貉子去吧。”向和宣并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走,气得楚弥在原地面色铁青。 温言心并不是个脾气好的,被白梦桃堵上门来自然没有好言相待的理由,噌得一声甩出剑来:“只会拿出些捕风捉影的玩意儿来糊弄人,到我门前来摆显什么?可是要我端出一盆包子来打发你吗?” 白梦桃不急不躁,慢慢将手搭在自己小腹上:“我不跟你打,我怕伤了我这腹中的孩子……” 孙翎惊喜道:“你,你有了……”随即又变了脸色,“这白羽宗主竟要对有了身子的人动手吗?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这明显要挑事儿的语气也是叫周围一众人有些无语,但一想到瓜分了白羽宗能得到的好处也就都静静闭上了嘴并不说话了。 伏山一把拉住暴躁的温言心,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俯视着跳梁小丑一般的孙翎,冷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伏山高壮的身躯极具压迫力,孙翎被他吓了一跳,又想着自己可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硬撑着一副模样,大声说道:“不如你跟我们走一趟,若你不是魔修,到时候我们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孙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伏山已经没有耐心听他念叨下去了,人都堵上门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还能做个缩头乌龟不成?他的妻子和下属都敢站出来为保护自己的家与这些腌臜小人抗战,他们不怕流血,不畏牺牲,只愿能为想要保护之人杀开一条血路,托起她一片清明安康。 伏山手上略一用力,孙翎像一只被剪断了绳子的风筝一样惊呼着飞了出去。 伏山脚底升腾出孔雀蓝的绚烂色彩,无数只长剑凝固成型,剑尖向外,寒光熠熠,他冷冷道:“你们要战,那便战。”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影纷飞。 白羽宗那么多年留下的都是忠心护主的忠臣,哪个不是敢豁出了命去的;而围剿之人大多是浑水摸鱼的,看着人多势众,实则一盘散沙,各自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一见情况不对随即召集自己的子弟下属后退,一下子白羽宗前竟像被清了场子似的。 这样可不行。几个大门派的掌门在一起一合计,各自妥协,都派出自己门下的首席弟子精英一批。 这群首席弟子平日里可都是被捧着养大的,从头到尾简直武装到了牙齿,接了掌门之令后又各自急于露脸显示能耐,不顾内力地纷纷朝白羽宗很逼过去。 就在那些骇人的法器光球即将砸到伏山面上时,一道无形的屏障忽然光芒闪耀,将整个白羽宗都罩了起来。 “不要停!继续打!将那护罩的能量耗尽可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吗!” 一听此言,那百十名名弟子纷纷更加奋力得攻击了起来。 傅何甩了甩袖子,冲伏山躬身道:“属下请缨一战。” 伏山朝他身后看了看,皱眉道:“谢景山和温白呢?” 傅何低声道:“锁龙塔有动静,温白去看了。” 伏山点了一下头:“也好,这里太乱了,他要是磕着碰撞了言心又要伤心……”说着看向旁边的子谈,“这是谁?看着眼生。” 傅何低声笑道:“景山这脸这会儿还不适合亮出来,那可是底牌。” 伏山瞪他一眼:“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要不要给他个面纱挂着?婆婆妈妈!” 傅何又冲他一笑,转身看着温言心:“姐,躲远些,小心身子。”接着转过身来,面上已尽是阴厉,冲身后的白羽宗下属略一抬手:“跟我走。” 一名冲的靠前的首席弟子看着白羽宗人窃窃私语只当他们被围得没了办法正焦急着呢,心里乐得开了花,正分了神思考自己回去掌门会怎么奖赏自己,忽地觉得全身一热,接着竟冒出白光来,这才察觉到自己竟已身陷火海,他疯狂地抓挠着,叫得撕心裂肺却根本无济于事,还未待得自家掌门来就自己就被烧得只剩一副枯骨了。 剩下的弟子都被唬了一跳,纷纷停了手,待那焦糊的白烟散去之后,只见白羽宗的铁卫前站了一名领头的浅色衣服年轻人,手里提着盏白灯笼,明明生得一张温和儒雅的面相,偏偏像只笑面狐狸。 傅何扯了扯嘴角:“是我白羽宗怠慢了各位,不如我陪你们玩玩?” 出手的亦是白羽宗精英,只半柱香就隐隐占了上风。 楚弥在一旁看得焦急,今日一战,若是拿不下白羽宗,日后再想聚起人来可就难了。她将那些掌门聚集起来:“大家也都瞧见了,如今那魔修不知使得什么法子竟占了上风去,若是我们不想想办法来难道要叫各宗门弟子白白送死去吗?” 那失了首席弟子的老头儿恨得牙养,心里又想着可不能我一家倒霉铺路,当即满口道义之言,鼓动各家再出人手,楚弥见这风头正旺,又许下了好写好处出来,各家掌门心里一合计,当即拍下板来,一时间人手立刻填了十来倍之多,几乎只留下各家掌门,剩下之人将傅何等人团团围住了。 白羽宗也不是金钢之躯,自是亦有损伤,傅何的衣服几乎被温热的血液浸透,顺着宽大的袖袍往下低落,他一脚踢开从旁边扑来的偷袭之人,抬手迎上迎面飞来的向和宣,冷声笑道:“等你很久了。” 第55章 混战(2) 向和宣迎面向前,不躲不避,眼瞧着傅何手里的长灯穗就要抽上他的脸,从他身后忽地甩出一条钢鞭,那鞭尾上带着倒刺,倒像是蝎子的阴毒长尾,一下子逼得傅何不得不倒退几步。 “美人儿。”向和宣低声笑道,“早就听说过白羽宗有一棵俊秀的薄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边说边勾了勾手指,子谈不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窜至傅何身后,与手执蝎尾长鞭的欣环成包抄之势将傅何围住。 “你瞧。”向和宣笑道,“你那愚蠢的主子非要将子谈要了去‘调查’,这可不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了吗?” 子谈从后面揽住傅何,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要动手了,你准备好了吗?” 傅何轻声道:“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我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我太累了,子谈,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子谈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强行加快进程,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只求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话音刚落,傅何猛地袭向向和宣,向和宣抬手要挡,比他更快的是子谈,子谈的手一下子穿透了傅何的丹田,傅何低头看着那只穿透自己小腹的手,一团莹黄温暖的光拢在他掌心,细看之下竟像一只眉眼柔和的婴儿。 子谈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回,他看了一眼尚在苟延残喘的傅何,伸手在他后颈上略一用力,一下拧断了他的脖子,接着张大嘴,将手里那团血肉模糊的元婴吞了下去。 向和宣愣了一下,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本能的危机感叫他后退一步,正要开口说话,一下被身边的欣环用长鞭铰住了脖子:“向阁主,被人玩弄于掌骨之间的感受如何?” 向和宣什么也没听清,他只觉得自己隐约得在往前走,脚下虚浮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他将那面目温和的提灯男子重伤带回储明阁,他爱极他那种忍痛闷哼的反应,对他百般折磨,剥皮剔骨,他要叫他顺服,将他做成最完美的人偶,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不知为何被早该没了独立意志的子谈闯进门来,将这只剩着一口气的青年一剑刺死在木架上,连魂魄都寻不见了。 向和宣脖颈上的钢鞭越勒越紧,他只能发出些嗬嗬的声音。 欣环从他手指上剥下一枚扳指,镂空的翠玉上镶着细致雕磨的猫眼石:“想起前尘往事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吧?不过你也不需要了。”她手下用力,向和宣的身首当即分了家。 欣环将扳指戴在子谈手上,有些难过:“我想哭,可是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子谈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散去了神识。 谢景山回魂的时候非常茫然,身边一片喧嚣,到处都是血腥味,身边一个挥着蝎尾钢鞭的姑娘守着尚在发愣的自己,不禁有些迷茫:我是谁,我在哪,现在在干什么? “不认识我了吗?”那姑娘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如果她没有半张脸沾满血污的话这大概会是个甜美迷人的微笑。 谢景山怔了一下,认出欣环的脸来,随即整个人一愣,刚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溺死。 傅何的尸体就在眼前,被吞食下去的元婴修为在小腹内升腾,灼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掉,谢景山胸中一股无名之火:这都是什么事?! 有人跟他商量过吗?! 就这么死了?! 留下一个烂摊子叫他来擦屁股是几个意思?! 谢景山恼得几乎想将傅何鞭尸,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压住这个想法,抬手将他布袋子似的扔给欣环:“你抱着吧。” 欣环鞭子正甩得愉快,抱着个尸体实在影响她发挥,正要抗议,却见谢景山冷着脸一甩袖子,漫天的冰雨瞬间凝成长矛,裹挟着刀子似的风刃狠狠扎下,所到之处一片哀嚎声起。 谢景山对自己的冰属性里突然冒出的风属性非常恼火,再抬手时一时一座座冰山甩开了往下砸,泄愤似的。 小腹里傅何的元婴修为源源不断地弥补着他的消耗。 突然冒出的强大战斗力自然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孙翎眼尖,一下瞧见了谢景山,惊得都不会动了,一下被削掉了半边发髻,他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只在内心里震惊:谢景山怎么会在这?谢景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师弟!”孙翎大声呼道,“师弟!可万万莫着了道儿了!万万认准敌人呐!” 谢景山心里正烦,一见孙翎在那儿可劲儿得蹦跶,随手甩出一团蓝光,滔天巨浪迎风而起,转瞬凝结成冰,照着孙翎那张表情扭曲的脸狠狠拍了下去。 谢景山这一下便是惹了众怒,周围一下子炸了开来。 孙翎伏在地上吐了口血,眉心间黑气愈发浓重,白梦桃嫌恶地瞥他一眼,挽了个剑花划向一边:“连我夫君最信任的师弟如今都已被白羽宗这些贼人唬了去狼狈为奸,真当我修真界无人能降得了他们吗?”边说边甩起水袖袭向谢景山,偏偏面上又一副我见犹怜的贝齿轻咬红唇的万般委屈模样。 谢景山皱了皱眉,正要迎上去,忽地被人从身后扯住袖子,回头看见温言心。 温言心眼圈还红着,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都崩了出来,她并不看谢景山,声音里还带着哽咽:“让开,这个女人我来打。”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2节 白梦桃手里的是坠月之井里的落花,虽然品阶并不很高,却也并非凡品;温言心手执双剑,此刻二人对立,一边是花瓣纷飞暖春之景,一边是寒雪飘摇凛冬之色。 白梦桃哪里敢实打实得跟温言心对上,几个回合下来已是不敌,几乎被温言心全全压制,躲闪得狼狈不堪,连剑柄上的穗子都被削掉一半,她一见这情况不对立刻惊呼道:“对付这群与魔修同流合污之人还不一起上吗?抓了温言心,不信他伏山不束手就擒!” 温言心出手极快,白梦桃边叫边躲,还是被划伤了脸,在那花瓣里尖声叫着,行为举止简直与撒泼无误了。 原本观战的修真掌门一见情况不对,极快得达成了共识——要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准要坏事。 本已经几乎满负荷的白羽宗一众被突然加重的战斗负担牵制掣肘,局面一下变了状况。 谢景山牢牢拽住温言心的手腕把她往门内拖:“你进去好好呆着,万一你磕着碰着或是被抓了去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得很。” 温言心死死咬着牙,连嘴角都浸出血来,她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眼泪狠狠得砸了下来。 “傅何……”她哽着嗓子,一手抓着谢景山的手臂,喃喃道,“做梦一样的,怎么会这样,我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谢景山一掌劈倒一个从温言心身后袭来的修士,心里冷笑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呢。真不知你这好弟弟跟这该死的薄荷在搞什么鬼。 恼火归恼火,该做的还是得做。 确保温言心被伏山好好得看住了之后谢景山重返战场。 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如此消耗战打下去自然是对白羽宗百般不利的,几个时辰后,几大门派的修士已将白羽宗正门死死围住,而白羽宗这里战损异常严重,且不说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了彩,剩余的战斗力都不足了。 谢景山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他的武器依旧不在,空手而立,下颚微微扬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孙翎被一个弟子搀扶着,半张脸肿的猪头似的,歪着脑袋看谢景山:“师……师弟,你怎得到白羽宗那里去了?苦……苦海无涯……” 谢景山冷笑:“苦海无涯,泡你这猪头刚好。” 孙翎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竟敢说我脸大……” 谢景山懒得理他,略一抬手,指尖凝着细碎的寒冰:“你打不打?那么多废话。” 孙翎铁青着脸:“打?我的好师弟,我劝你可要搞清楚形式,智者则良木而栖之,可不是自寻死路。” 谢景山皱了皱眉,懒得再与他废话,他腹部真元流转,整个人都沁出了蓝色的光芒来,几乎就要正面迎敌火力全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惊呼:“景山!” 温言心脸色唰得惨变起来,她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连手腕上坠着的那枚玉石都沾满了血。 伏山慌得有些不知所措,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大狗,将温言心死死圈在怀里,根本不许旁边的人靠近。 “伏山……伏山……”温言心抬手抚上他的脸,“这孩子早就保不住……时机,不对……你……护住谢景山,他不能死……他……唯一的希望……我懂了……懂了……” 楚弥眼神极好,一下瞄见温言心手腕上的白玉石,冲身后几个得力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并成剑阵,直直扑向温言心。 谢景山两手微抬,宽大的袖袍被风鼓得扬起,他眼神坚定,像冷澈的寒水,与楚弥迎面对上。 楚弥司火,在自己属下的剑尖上借力跃出,连指尖都扬着火热的红光。她尖尖的嘴角扬起,势在必得。 漫天火海,来势汹汹。 楚弥手下带的几个都是元婴级别甚至以上的高手,他们极有默契得围向谢景山,像一张大网,将他合围。 谢景山额角破了一块,鲜红的血凝成珠迷进眼眶,视线里一片迷离的浅红色,他又气又恼,连带着胸中被隐瞒欺骗的愤懑,怒极反笑,不惧不躲,像一把极钢极硬的刀,要将那网死死绞碎。 龙吟声起。 巨大的冰龙盘桓在谢景山身周,庞大的身躯冒着寒气,发出叫人牙酸的咔嚓声,它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叼住仍在半空中的楚弥,将她狠狠甩落下去。 楚弥分外恼火,大声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给我将他杀了!” 各种属性的攻击缤纷缭乱,冰龙将谢景山护在身下,庞大的身躯逐渐消残。 楚弥正要开口,忽得面色一变。 龙吟声又起,由远及近,雄厚绵长。 温白立在金龙额上,掌心拖着一团莹绿色的光:“楚姑娘玩得可尽兴?要不要我陪你玩玩?” 第56章 _(:3」∠)_ 金龙呼啸而至,在谢景山面前停下,庞大的身躯盘桓着,微微裂开的嘴里尽是匕首般锋利的牙齿,它威胁似的冲楚弥低吼一声,震得她只觉得嗓子里一股腥甜味儿,小腿都止不住打起颤来,却惊恐得一步也迈不出。 温白冲谢景山伸出手来,谢景山瞥他一眼,闷不做声地借力跃上龙身,低声问:“你是哪个温白?” 温白冲谢景山挑起嘴角笑笑:“你希望我是哪一个?” 谢景山额角一抽,搭在龙角上的手止不住得用力:“你皮痒了是吧?” 金龙头上吃痛,猛地往前一冲,温白忙重新稳住它,侧头看向谢景山,略微挑了挑眉:“怎么,这是想与我同归于尽?” 谢景山:“……” 金龙扭转身子,游曳至温言心身边,温言心仰脸看着它,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润来,她冲温白伸出手来:“要……小心” 温白托住温言心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我会的……你都知道了?” 温言心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毕竟我也有玉石啊……虽然还是慢了一些……” 温白弯下丨身来抱了她一下:“等我去接你。” 金龙摆了摆尾巴,倏忽冲上天际,它脖颈上的鳞片微微张开,猛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巨大的光球,这光球在下落的过程中持续变大,将白羽宗整片山谷河流都笼罩在内。 楚弥抬手用手臂挡在眼前,只觉得那片金光似乎带着炽热的温度,明明指尖触不到任何热感,意识里却本能得叫嚣着要避开,否则会将她一起焚烧殆尽。 整片金光在达到最亮点后产生一刻诡异的凝滞感,谢景山半眯着眼睛,他有些拿不准这是否是因为自己长时间盯着光源导致自己有些眼花了。 下一瞬那凝滞的光球忽地碎裂开来,它像一枚被打碎的圆镜,一下子四分五裂开来,尖锐的碎片又继续破裂,直至碎为齑粉,消弭在空中,像一层厚重的雾气,仍在盘桓。 楚弥方向挡在面前的手臂,心想着难道是那金龙不过尔尔,正要下令再攻,却被眼前之景惊得目瞪口呆。 当那层金光随风消散开来之后,白羽宗整宗已经不见踪影,整块地上干净得连一块碎石都没有,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靠得近了隐约能听见地下的水声,地上沟壑纵横,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楚弥一众兴师动众,伤亡惨重,精英损失过半,如今却连一片鸟毛都得不到了,叫她哪里能甘心,她一口银牙恨得几乎咬碎,狠狠瞪向龙背上的温白和谢景山,手下一团带着特殊花纹的红光逐渐成型。 大金龙张了张嘴,嘲讽似的冲她长啸一声,一头扎下白羽宗仅余的深坑。 这动作有些太快,谢景山险些被甩下龙背,好在温白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又在两人周围起了个避风罩。 这个深坑在金龙进入之时便开始坍塌,入口一下被堵死,几个急着赶着想跟进来投机取巧的修士被巨大的石块从头砸下,几乎辨不出人形了。 下落的过程非常漫长,金龙庞大的身躯出乎意料得灵巧,在深沟高壑之间穿梭。 温白从后面拥着谢景山,下巴抵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我的。” 谢景山没动,眼眸半垂着:“所以我才会死,对吗?” “我一直挺奇怪的,我虽然确实不善于与人交往,性格偏于冷漠,但总不至于罪大恶极叫各宗各派将我围剿。” “正是因为今儿这件事,余下的那群玩意儿找不着人泄愤,又对你手里那玉石并不死心,这个空间里剩下的那个谢景山才会成为替罪羊,对吗?” 温白沉默了一刻,低声道:“是这样的,但是……” 谢景山转过身看着他,眸子里冷冷的。 温白心里咯噔一下,那些本已到了嘴边想要解释的缘由又尽数咽了回去,只吐得出一句苍白无力的抱歉。 “你之前费劲心思护我不死,也是这个原因吧?”谢景山抿了抿嘴角,“因为还没到时机,我还不能死,对吗?” 温白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了,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睁得溜圆,嗓音一下子哽咽起来:“可是我爱你啊。景山,我爱你啊!” “爱到要害死我的地步吗?” 温白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空中,他嘴唇抖了两下,讪讪的,轻声地说:“对不起。” 前方倏忽亮了起来,原本平稳飞行的金龙身子忽地抖了两下,像是从黏稠的泥潭里冲进了温泉中。 周围尽是漂浮着的金色碎片,脚下是碧蓝的天,头顶是幽深的水,叫不出名的大鱼拖着蔓莎般绮丽的尾巴慢慢游过,密实的鳞片反射出斑斓绚丽的光彩。 金龙不再前行,懒懒得放平了身子。 温白有些焦躁地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关节,意识到谢景山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有些慌张得把手背到身后去了,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这里是‘倒置’,祭出我姐的那块玉石的一个角换得的,这里的时间跟外面有些不一样,但是维持不了很长世间。” 温白两手握住谢景山的肩膀:“我真的一点害你的心思都没有,所有种种,皆是迫于无奈,尽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唯一出路。” “我想握着你的手,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谢景山的手被握住的时候挣了一下,没挣开,叫温白硬拉着,温白扯开自己的衣襟,叫谢景山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胸口,方寸之隔,就是那温暖又坚定的跳动感。 “我想跟你讲清楚,一件一件,来龙去脉。”温白垂眸看着有些软化的谢景山,将他慢慢揽进怀里,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爱我的。 谢景山板着脸,嗯了一声:“你说。” 温白苦笑道:“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谢景山怒道:“怎么着,你赶着去投胎吗?” 温白见谢景山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又嬉皮笑脸得粘上去:“可不是吗,就是要赶着去投胎呢。”他边说边用手捏住谢景山的下巴叫他微微抬起头来,亲吻了上去,“跟你一起去赶着投胎呢。” 将怀中人的挣扎和气急败坏一齐堵住,温白撬开他的齿关,吮吸,舔咬。 灼热的呼吸相互纠缠,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温白轻哼了一声,被咬破的舌尖不退反进,将那甜腥味儿搅进谢景山口腔深处,谢景山被呛了一下,抵住温白的肩膀将他往外推,温白将他松开一些,惩罚性地在谢景山肿起的嘴唇上轻咬两下,继续顺着他的下颚骨一路亲咬下去,含住他突起的喉结。 谢景山还在咳嗽,那突起上下滚动着,被温热的唇舌包裹住的时候整个人又惊又骇,更加惊天动地得咳了起来温白笑着亲吻谢景山的额头,一手在他背后轻拍帮他顺气,一手握着谢景山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轻叹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我现在好想把你剥光帮你口出来。” 谢景山脸涨得通红,死死咬着嘴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白手下略微用力,笑着轻声道:“两次。” 手下的皮肤温暖而有弹性,坚定有力得跳动着。 什么东西跳动着?! 这……这分明是心脏! 意识到不对的谢景山忙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温白握住了手腕,他皱着眉,显然被谢景山这动作弄得疼痛了,嘶得吸了一口气:“轻点儿,宝贝儿。” “你往上面一些,对,碰到我那棵本命花了吗?” 心脏被碰触的感觉非常奇怪,在别人的指尖脆弱的跳动,明明不知疲倦得跳动着该是很坚强的部位,偏偏脆弱得不堪一击,满满的酸胀感,好像所有的情感都抑制不住要迸出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命确实是你救过来的,当时我嘴里含着的那棵带刺植物,改了我的灵根,慢慢成了它,我们俩的命理,也纠缠到了一起。” 温白喘了口气,吻了吻谢景山的额角:“我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你不知道我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多少遍,插手你的事情,不插手你的事情,插手到多少程度,不管我怎样挣扎努力,却只能一次次得目睹你的死亡,目睹温言心,傅何,整个白羽宗,一次次陨落,我一次次死而复生,一遍遍重新回顾,你明白我那种心情吗?” “甚至逼迫我做出选择的那种痛苦残忍,你明白吗?” “我不要成事舍你,也不要陪你殉情,我要的是我们都好好得活着。”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想你活下去,不管叫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因为我,该死的,太爱你了啊。” 一根细软柔弱的纤小植物绕上谢景山的指根,颤巍巍得蹭了蹭。 “景山。”温白抱住他,嗓音有些颤抖:“之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命运不可改变,之前死过的人必须‘牺牲’。但是我终于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你愿意陪我试一试吗?” 第57章 我赵日天又回来啦 温白要谢景山做的事情倒不是很难,就是把那能助他觉醒的本命花重新交给新的温白。 “金龙会送你去往那个时间点,但它不能在那里停留,否则时间会彻底混乱。”温白握着谢景山的手腕,还是很不放心。 谢景山单手扶着龙角,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差不多该上路了。” 温白噗得一声笑出声来,在谢景山额前吻了吻,低声说:“好好好,我是差不多该跟你去殉情了。”他边说边冲谢景山眨了眨眼睛,眼神温暖柔软,柔和得弯成一道弧线。 谢景山抿了抿嘴角,撇过头不再看他,耳根却有些发热。 温白毫不在意得笑笑,又在谢景山手上轻握一下,转身离开了,在这被割裂开来的破碎时光里化作一道绚烂的光,渐行渐远终不见了。 大金龙摆了摆尾巴,头向上微微一扬,猛地往下俯冲出去。 大雪初停,银装素裹。 四下寂静无声,连虫鸟走兽都没有。 谢景山从黑暗中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彻骨的寒凉。 他试着动了动,很快发现自己正躺在庭院的雪地里,雪厚重细小,盐粒似的,将他埋没着。 谢景山从雪地里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遍遍得折腾,这身子怕是要散架了吧。 “这地方原来很美,朱墙碧瓦,小桥流水。” 突兀的声音叫谢景山本能得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而后又慢慢松懈下来,却仍是皱着眉:“傅何,你还没死。” 傅何的声音凭空出现,很是愉悦得笑了一阵:“当然,能给你添点麻烦我还是很高兴的,哪里舍得去死呢?” 小腹里微微升腾起一股热量,之前被吞食的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重新凝聚起来。 “时间也还早,我带你逛逛吧。”傅何轻声道,“毕竟我也在这里呆了那么些年了……” 手不受控制得抬起来,触向旁边已是斑驳的柱子,残留的赤色染料轻轻一碰就碎了,斑斑点点的渣子黏在指尖上,尖锐,冷硬。 “这棵桃树。”穿过庭院走到一栋房门前的枯树边,傅何指给谢景山看,“温白和温言心最开始的那个家里有这样一棵树,后来动乱的时候被火烧死了,没想到这一棵也同样难逃厄运。” 谢景山看着这个已经只剩个焦黑的树墩子的一团玩意儿,皱了皱眉。 推开门轴已经几乎被蛀空的门,被房内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的谢景山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傅何哈哈笑道:“别管这些了,去书房看看。” 谢景山对这个不会被呛到并且持续发出噪音的聒噪意识体非常恼火,根本不想理他。 傅何持续拉存在感:“你还记得温白总做梦那会儿吗?我总得给你讲清楚,不然你等他来了要怎么办?” 谢景山道:“我都不知道你们还见过这么多次面。” 傅何嗯了一声:“我每次要避开你掐着时机把他送来也不容易啊。” 谢景山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傅何又笑了一阵,慢慢叹了口气:“但我做这些都不是为了他了,我是为了感谢温言心,我欠她一条命。”他化作一阵风卷进书房,从书架上卷落一本手写的册子,哗啦啦得翻开,托举在谢景山面前,上面一页页得详细记录着什么方子,又被乱七八糟点着墨点,叫人看着心生烦闷。 “我最落魄绝望的时候被温言心拣进白羽宗,她从未当过我是下人,教我读书识字。那时候她得日子也不好过,人瘦得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也没短我一口吃的。” “她说自己就是个忙碌命,小时候日子清苦没条件,长大以后忙得像个陀螺。” “我这个人,没什么安全感,温言心对我而言非常特殊,亦主亦亲,第一世直至她死了我就像个无头苍蝇不知要奔往哪里,我慌张得想尽一切方法补偿她,满足她的遗愿,我太年轻,以至于甚至分不清爱情和执念,也给你和温白造成过很多困扰和麻烦,我很抱歉。” 谢景山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他吗?” 傅何的那团光忽明忽暗的闪了一会儿,又飘去书架面前:“我也不清楚,时间毕竟过得太久了,但不管爱没爱过,感情这种东西,都是会磨光的。” 哪里有历久时光而炽热不减的感情呢? 傅何又在那里哗啦啦得翻找了一阵,抽出一沓纸,递给谢景山,谢景山搭眼一看,正是当初温白从怀里掏出的那份“死亡名单”。 “得知温言心要为人母的时候伏山那个白痴高兴坏了,大半夜得拉我出去喝酒,笑得像个傻子。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傅何从书桌上隔空抽来一支笔,在白梦桃和孙翎两个名字上狠狠画上叉,“这两个混账。” 谢景山忽然想到这次温言心那沾满血的裙子,怕是那孩子依旧没能保住,不由得有些心惊。 “即便过程不一致,但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傅何又连着勾了几个名字,有些意兴阑珊得把那几张纸放了下来。 谢景山问:“什么样才是大事?” “生死之外皆小事。”傅何道,“白玉石有‘记录’的功能。温白那块已经认主,所以他能一次次的记起,温言心那块在我和她之间流转过多次,所以效果要弱一些,我先前只能得到非常零碎的片段,需要自己推断整理。” 傅何边说边从书桌旁捡起一个香炉,将里面的香灰打翻出来铺了满地:“时间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温白来得也不是实体,要靠这香灰来辨他身份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了开来,门前的香灰上留下两排脚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慢慢走了过来,他越是走进越是变得清晰起来,待走到谢景山面前时已经是一个面目稍显稚嫩的年轻温白了。 温白似乎有些吃惊,围着谢景山走了一圈:“师傅,你怎么在这?” 谢景山这几天简直要快马加鞭看完各种温白,已经有些麻木了,淡淡道:“你在做梦呢。” 温白恍然道:“师傅好厉害,一下就知道我是在做梦呢。” 谢景山:“……” 我是怎么养出这傻狍子的……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景山看了看自己手指上蹭来蹭去的细小植物,皱了皱眉,冲温白张开双臂:“过来。” 温白像一只莽撞的小鹿一样扑进谢景山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脸止不住得在他颈窝里蹭。 谢景山:“……” 不管是什么体型……都喜欢这个动作啊……一定是哪里教导出了问题…… 温白边蹭边笑,傻乐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在做梦啊,往日要是这样亲近师傅肯定会被罚跪的。” 谢景山额角一抽,假装没听见,手在温白背后抵住他心脏的位置,手指上那抹绿色一下化成了圆润的光点,它们绕着谢景山的手指聚拢又分开,接着挤挤挨挨得埋进温白身体内去了。 温白的眼神在一瞬间有些恍惚,看向谢景山的眼神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湿漉漉的,瞳孔微微散开,漂亮的瞳仁又圆又亮,睫毛根根分明,叫人忍不住想摸摸。 谢景山捡起刚刚那份名单塞进温白衣襟里,替他理了理领子:“你该回去了,温白。” 温白像一只嗅到乳香的奶狗,哪里肯走,挣扎着往谢景山身上扑:“师傅,你不要我了吗?” 谢景山伸出食指抵在温白脑门儿上把他推开:“离我远点,叫你回去就回去。” 温白顺着谢景山的力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抬起脸时眼泪汪汪的,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谢景山心里一惊,这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谢景山率先败下阵来,他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崽子平日里不把心思好好放在正道上净钻研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一边感叹真不愧是自家养大的崽子,长得真好看。 谢景山冲温白抬了抬手:“你跟我过来。” 温白像一只得到主人召唤的大型犬屁颠颠得就跟过来了:“师傅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景山没说话,领着他重新穿过庭院进入一个破败的小柴扉,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小木门,做了个进去的动作。 温白顶着一脸傻笑一转头正对上自己的牌位,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眼睛蹬得溜圆,看向谢景山,又急又委屈:“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你的?啊,还有我姐的……咦,傅何的和伏山的,这是要干什么?哦吃的,还有吃的。” 谢景山把扒在案前试图尝尝那干裂的贡品的崽子扯回来,额角又忍不住抽了两下:“温白。” 温白笑嘻嘻地应道:“诶,师傅。” 谢景山指向那个牌位,冷冷道:“你已经死了。” 温白惊讶得咦了一声,又上前来拉谢景山的手:“师傅是跟我一起死了的吗?看来连死亡都没法把我们分开,我跟师傅着实有缘!” 谢景山本想叫这嬉皮笑脸的温白老实些,忽地想起温白一遍遍忆起前世却无能为力得重复死亡的事情,心里一阵揪起的窒息感,看着这张尚且棱角未丰,仍旧带着些稚嫩的面孔,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了一阵,抬手抚了抚温白的头顶,点头道:“是的。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夺目,在那一片人海里,脚踏异兽,披坚执锐,势如破竹。” 温白那双漂亮的眸子弯了起来:“师傅,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好看。” 谢景山回忆了一下,那以往只会给他带来愤怒和疼痛的回忆里竟也有一丝甜味,他抿了一下嘴角,将笑意掩下去:“好看,特别好看。” 你冲我伸出的那只手,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东西。 温白慢慢眯起眼睛,他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他在自己完全变得透明消失之前凑上前一步,在谢景山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师傅,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 第58章 干了这碗恒河水 门边响起拍手声。 谢景山将面上那一点笑意掩去歪头睨了一眼:“躲在那里干什么?” 傅何慢慢得打了个呵欠,慢悠悠道:“不干什么,看着这生离死别的感人场面忍不住心生感慨。你发现了吧,在这纵横交错的时间里,每一个温白却都是不同的。” 谢景山皱了皱眉,他确实是意识到了,刚才的温白显得太过镇定了一些,就好像……所发生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难道他觉醒的时间已经提前了? 不对,若是这一次真的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会有新的温白重生出来? “时间的惯性。”傅何卷起一阵风飘到谢景山面前,凭空抽出一柄白纸莲灯,已经化不出形的手指百无聊赖得拨了拨长长的穗子,看上去像是风吹得那长穗子不断摇晃,“我无法知道以后的事情,只能尽力无限接近我想要的结果。很显然,我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对之后的人产生了影响。” 谢景山对傅何这一套一套繁杂的说辞非常反感,忍不住打断他:“总之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就直接说要怎么回去就是了。” 傅何把手里的灯甩了甩,应了一声:“是的,要怎么回去呢……” 谢景山额角抽了抽,伸手抵上傅何的额头:“你当初不是说以你的时间为基准,你死了我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吗?而你的死亡时间,是与向和宣当面之时,对不对?如今向和宣已死,你……” 傅何伸出雾蒙蒙瞧不清晰的双臂向谢景山示意:“没错,我现在这样,可算不得活着吧?” 谢景山指尖凝出浅蓝色的光:“我脾气不是很好。” 傅何不怒反笑:“是啊,但是你现在屈居在这么一个强弩之末的躯壳里又能奈我何?” 谢景山皱眉想了一下意识到傅何的态度相当的不正经:“我不介意先送你回去再自己想办法。” 傅何甩了甩灯笼后退一步,谢景山的一根筋他多少还是知道的,万一这人真的想不开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自己就亏大发了,他做了个息事宁人的动作,单手扣住谢景山的手腕,见他手指上那枚被欣环套上的扳指轻巧得取了下来:“白羽宗一众跟着温言心,有那块白玉石护着,又有金龙的龙气,出不了岔子;这里的谢景山则是被温白的白玉石护住,温白身边跟着金龙,算来算去,如今就我们俩,反成了一对苦命鸳……” 话音未落,谢景山猛地抽出傅何手里的灯笼,将如意手柄反□□他嘴里了。 傅何:“你知道我现在并没有实体的吧……” 谢景山:“没办法,手痒忍不住。” 傅何怒道:“你就是故意的!” 谢景山懒得跟他废话:“当初温白梦回说的是你手里还有温言心的那块缺角玉石,如今拿出来不是正好能用?” 傅何拨了拨灯穗子,嗯了一声:“那是之前的我,如今我手里并没有这东西,这个空间里它还在温言心手里。时间轨迹不同,便是我真的有,也是只有其形,中看不中用的。”他顿了顿,又拖长了调子道:“不过嘛……办法还是有的。” 傅何绕着谢景山飘了一圈,突然正了声,严肃得问:“谢景山,我要你向我保证,若你当真出得去,日后定要多照顾温言心。” 谢景山脾气是暴躁,性子急,但并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容忍了师兄孙翎那么久,傅何的意思其实很容易理解,他无非是担心谢景山在这里最开始受了温言心的气,回头又对另一边的温言心恶言恶语的。 其实一码归一码,本来温言心就是温白的亲人,谢景山对其容忍度是非常宽的,况且温言心一直以来对他也不错,哪里犯得着去惹所有人都不开心呢? 谢景山道:“我答应你。” 傅何上前一步,将那扳指放进莲灯灯芯处,重又收进身体里,手指轻点谢景山的额头:“想要出去也不是很难,只要这股力量足够强大,就能将你推出去。” 谢景山猛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抬手就要推开傅何:“将我?什么将我?” 轰得一声巨响,谢景山只感觉强有力的巨风迎面而来,迷得他睁不开眼,夹杂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暖黄色的光芒萤虫一般四散开来,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推搡着他,他怔怔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傅何这是……将自己的元神爆开来了? 他疯了吗?! 有没有人来问问他的意见?! 积满雪的破落小院子静悄悄的,恍惚有一抹鲜红色的丝带缠绕在焦黑折断的桃枝上,随风飘遥。 作者有话要说: 1傅何并没有死!他还会继续浪! 2谢景山:温白提前觉醒了? 傅何过来看了一眼:哟,恭喜觉醒了一枚五星王子,日觉还是月觉啊? 温白星星眼:日!日!日我喜! 谢景山:算了,喂菜刀队吧,老抽到这个没意思。 3说个好玩的吧,傻阳有个好基友,经常一起打球,一来二去就熟了,特别□□,□□有个特别厉害的技能是做香菇酱。今天这个□□过来玩,带了一罐来,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尝,我能拌着它吃一大碗白饭!□□看我们吃得像猪一样(划掉)非常高兴,开始详细得讲解要怎样制作这款美味香菇酱,我们听完以后一致表示:算了太麻烦了超市的其实也不错啊哈哈哈。 □□恨铁不成钢,整个下午一边跟傻阳玩电脑一边叨叨叨叨数落他,我在客厅听得要笑死了,□□讲话带点东北口音,其实我觉得这个口音有种迷之萌感,太有意思了。 第三卷 塑世玉 第59章 趁着人少好办事 睁开眼时正对上向和宣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谢景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套着向和宣壳子的傅何,动作快于思想,一掌就要往他面上劈去。 傅何侧身避过,一边挑着根细长的银条将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用香灰尽数盖灭了去,一边笑道:“景山好大的脾气,你这恼羞成怒的样儿难不成是觉得我死了于心不忍?”他见谢景山并不搭话嗤得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叫我说中了?你竟这样挂念于我……” 谢景山额角抽了抽,意识到自己终究又叫这厮摆了一道,一边盘腿坐下重新将体内真气与炼化的武器疏通一遍一边警告他:“你不要得寸进尺。” 傅何咂咂嘴:“时间赶得刚好。”他笑嘻嘻得凭空抽出那柄白纸莲灯,从灯芯处取出那枚玉石扳指,在手上抛高把玩。 谢景山顺气完毕觉得整个人都爽快了很多,甚至因为这一次乱七八糟的折腾自己几乎已到元婴中后期,在修炼一段时间便又可以进阶了。作为一个力量崇拜系,没什么比变得更强更叫他愉悦的了。 谢景山收了势,问傅何:“温言心她如今……” 傅何两手抱臂倚在柜子边上,闻言轻声笑道:“还等着你来?我早就跟伏山通过风了,叫他务必寸步不离得守着温言心。”他边说边端过放在一旁的一盘落花生剥了起来,“这一次,务必要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排除,将一切重导正轨,尘埃落定。” 谢景山皱着眉看他:“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喜欢吃花生吗?” “当然不。”傅何扭头冲他笑了笑,“说起来,后面还有件事要麻烦你。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想独自出去一段时间,温言心必定不肯放我‘告老还乡’的,还请景山帮我说几句。” 谢景山怔了一下,起身握住傅何的手腕,傅何任他略显寒凉的真气探入,无奈道:“我毕竟没有白玉石那等神物护体,如今已是魂魄不全,神智将散,留下除了添麻烦叫身边的人烦心也没什么用了,到时子谈会送我往转生台,辗转轮回将魂魄重新养全。” 谢景山收了手,淡淡道:“我答应你。” 傅何盯着他看了一阵,哧哧笑了几声:“我已不是原来的傅何,温白也不是之前的温白,你却还是那个谢景山。” 谢景山回视他:“大概你们死来死去已经魔怔,而我只死了一次。” 傅何笑着摇头,没再说什么了,他将那枚玉石扳指慢慢套在自己手指上,整个人缓缓呼出一口气:“已经沦落到要靠这东西将身体和意识牢牢捆在一起防止走魂了,活着真是没意思。”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从外面轻叩了两下,傅何应了一声进来,接着房门被从外推开,两个人笑着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子谈,他的脸笑得有些僵硬,似乎是努力做出“笑”这个表情但其实并不太成功,看起来有些扭曲的怪异感,他走上前来给两人端上了热茶,轮到谢景山的时候对他成功活着回来表达了惊讶和恭喜。谢景山在同样显得有些僵硬的回应之时也独自感慨竟有比自己更不擅长待人接物的。 在子谈之后进来的就是温白了。 如今的温白较之之前见到的几个各各都有些出入,似乎没什么区别,行为举止又处处都有细微的差异,硬要说的话倒像是将之前见过的甚至没见过的杂糅了起来,整个人眼神气质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温白只在身上随意披了一件袍子,将两襟随意拉拢用腰带松松垮垮得一系,胸口暗金色的龙纹露出一块来,随着麦色的结实的肌肉曲线微微起伏,有种说不清的情丨色丨味道。 温白的头发只用了一根带子松松挽住,搭在肩上,眼眸半眯着,含着笑意,带着点势在必得,又参杂着一丝紧张不安,他的上唇曲线比下唇略长,此刻嘴角微微扬起,更显得嘴唇丰润饱满,偏偏嘴角尖尖,狐狸似的,狡猾又莫名得引人。 傅何冲温白点了下头,一边和子谈讨论储明阁的事情一边转身出去,顺手阖上了门。 房内只剩温白和谢景山两人。 温白上前一步,谢景山后退一步,直至退至墙角,退无可退。 “景山。”温白一手撑在谢景山耳边,将他阻在两面墙之间,一手抚上他的脸,在他下颚骨上来回摩挲,“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谢景山微微撇开头,哼了一声:“只留一晚上时间?温家少爷真是忙的很。” 温白的眼眸弯了起来,拉过谢景山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辈子,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手下就是心脏的位置,温暖有力的跳动隔着紧实柔韧的肌肉传递过来,连带着一股异常剽悍强势的力量感,谢景山把狗皮膏药一样的温白推开一些,严肃得问:“你现在修为已经到达那一阶层了?” 温白凑上去亲吻谢景山的额头,含糊不清得说:“已经是分神期了。” 谢景山心里一凉,下一瞬已经抽身至矮几旁,端起一杯茶水默默无言得喝了起来。 温白跟着蹭到谢景山身边,作小服低地跪坐在地上仰脸看他:“师傅,徒儿修为长进你难道不高兴吗?” 谢景山瞥他一眼:“你来了多久了?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吧?” 温白忙竖起三指做赌咒发誓壮:“傅何送你和这里的温白都离开以后我才来的。” 谢景山莫名地有些口渴,将温白面前那杯也喝了下去。 温白见谢景山不说话却有些急了,拉着谢景山的手按在自己面上,顺着脖子往下滑:“你不打算要我了吗?我是温白啊,这每一处,每一寸都是你熟悉的温白啊。” 谢景山在被抓着手腕掌心即将划过温白的小腹继续往下的时候黑着脸将手应抽了回来:“并没有每一寸都熟悉,你坐好,离我远点。” 温白像一只被踢了屁股的傻狍子,哀怨地坐在那看谢景山。 谢景山坐着思考了一下,忽地又开心起来,咔嚓一下甩出自己炼化的那把神兵剪刀,对温白笑道:“正好,这武器我自炼化以来还未用过,不知手感威力如何,你如今修为更在我之上,那我便可不再多有顾忌,你陪我试炼一番。” 温白看着那寒光熠熠的锋利刀锋觉得下丨体莫名一痛,心中泪流成河:别人小别胜新婚你侬我侬好生温情,怎么到了我这还得动刀动枪的。他多想告诉谢景山除了这样凛然正气的提升自我,还有一种提升修为的方法……叫双休。 温白觉得自己无论是大敞的衣襟还是披散的头发或者宠溺的眼神,从内而外从上到下无一不在散发着求双休的气息,然而谢景山接收到了之后只得出了个兴致勃勃求打架的结论来,实在叫他觉得失败得很。 但是作为一个好伴侣,媳妇的要求那是必须要满足的。 温白站起身来,手指微动,将谢景山收进自己的空间里去了。 眼下温白手里收了几个更大更华贵更稀缺的空间,大约是出于雄性取悦伴侣的本能,温白挑了个收满秘宝的,谢景山站稳的一瞬间简直被亮瞎了眼,整个阁楼,从上至下百十于层,一层层得摞满,各式有所耳闻或者闻所未闻的宝物密密麻麻得堆叠着。 温白像一只领着雌鸟进家门并向之展示自己丰富藏品的骄傲雄鸟一样,有些紧张得立在一边等待对方的评价。 谢景山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比试?” 温白沉默了一会儿:“要不我们出了这阁楼?外面空当还是挺大的。” 谢景山表示赞同,这里的东西若是砸坏了挺可惜的。 温白:“你说得对……” 阁楼门口躺着一个人,听见谢景山的声音时他转过头来,对他亲切得说:“吼——” 谢景山看着这个穿着袍子龙头人身的玩意儿愣住了。 温白:“这是大金龙。” 谢景山:“……” 温白:“你还记得那条大金龙吗?” 谢景山:“……” 温白:“它现在在学着化形。” 谢景山:“……” 温白:“但是很显然还没学好。” 谢景山:“……” 大金龙:“吼——” 谢景山非常坚定得推开试图往他身上蹭的龙脑袋,噌得一声甩开那柄巨大的剪刀,在他修为提升之后这剪刀似乎变得更大了,如今有两个谢景山那么长,手柄上透着暗色的花纹,闪着寒光。他对温白扬了扬下巴:“来吧。” 温白迅速和谢景山拉开距离,藏宝阁前绿草如茵,花雨翩跹,衬得谢景山眉目如画,温白喉头一紧,一不小心险些被谢景山的冰刃划破脸颊。 谢景山动作大开大合,他有种莫名的焦躁感和灼热感,几乎要将之前的憋屈全释放出来,左避右闪前攻后守,有如出入无人之境,他手里的兵器与他配合密切,似有神智一般,实在叫他惊喜。 温白面上轻笑着,或是侧身或者后退仔细避开谢景山的攻击,别的不说,这一世一世的抗争不仅叫他心思深沉缜密,逼得他性格沉稳,更叫他修为疯长。那个单纯的作为徒弟的温白早就死了,只剩下这个披着羊皮的野兽,唯有一人能叫他心甘情愿低下头颅;谢景山对那个徒弟温白感情最深,那他称他为师傅又有何难,只要他还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这些都是小事儿。 温白一边引着谢景山绕过藏宝阁在各式琼楼玉宇之间穿梭,一边仔细避开他的各式攻击,眼看就要被逼近死胡同是忽地两手往旁边窗沿上一撑,硬生生顿住去势,往旁边破窗而入。 谢景山正在兴头上,扭身跟入,整个人一下撞入一张柔软的网中动弹不得。 温白将那窗户重新关好,在显得略微昏暗的房间内从身后抱住谢景山,舌尖轻舔着他的耳垂,低声道:“师傅,我好想你。” 谢景山被他一碰整个人都颤了起来,加上刚刚过大的运动量,微微有些气喘:“你……你干什么……” 温白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从他衣襟探了进去,蹭过锁骨滑到左边因为衣襟被撩开被冷风刺激得变得硬挺的果实轻轻拧捏着,侧头亲了亲谢景山被汗濡湿的鬓角:“刚刚的茶水好喝吗?” 谢景山只觉得自己腰软腿软,若不是被温白从身后抱着只怕已经坐倒地上去了,含含糊糊得也没听清温白问得什么,有些迷茫得看着他。 温白将那张金丝网收了去,将谢景山抱起放去床上,边哄着他脱身上的衣服,边想着明天那顿打估计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反正坏事做了都得挨打,倒不如吃个饱。 谢景山迷迷瞪瞪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问温白:“我之前喝了两杯什么?” 温白将谢景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在他小腹下垫了个软垫,亲了亲他的额角:“两千多年的好东西,特别滋补。” 谢景山被温白在背上亲了一会儿,又扭头问他:“趴着……要干什么?” 温白好笑得逗他:“你不喜欢趴着?” 谢景山严肃地想了想,说:“看不见,没有安全感。” 温白乐了,又把他翻过来:“这样呢?”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3节 谢景山躺着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温白,突然扬起头来轻轻亲了亲他的嘴角。 温白一怔,接着内心狂喜不已,他一把托住谢景山的后脑勺,不断加深着这个吻,谢景山被他吮得舌尖刺痛,嗓子里发出轻微呜咽的声音,这小动物似的举动不仅未能叫温白放过他反而被欺负得更厉害了。 温白变着角度得亲吻谢景山,将他的嘴唇吻得红肿不堪,来不及吞咽的涎液或顺着嘴角淌下,或在两人唇分之时被扯成牵连的银丝。 谢景山大口喘着气,眼里雾蒙蒙的,怔怔得看着天花板,在被温白吮吸轻咬住喉结的时候无意识得做出吞咽的动作。 温白逐渐向下舔吻,在锁骨周围落下一枚枚红印后张口含住一边的嫣红,一只手则附上另一边,或是轻轻拈弄或是指尖绕着那小粒绕圈。 谢景山从未被这样碰触过,几乎要哽咽起来,身子轻颤着,无意识得挺起胸膛,这个动作却无疑更将自己送至温白口下,与羊入虎口并无区别。 温白安抚性得握住谢景山搭上他肩头的略显冰凉的手指,口中吮吸的力度却更大起来,像是要吸出乳汁一般,略显粗糙的舌面碾过敏感的汝尖,谢景山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插丨进温白的头发。 温白愣了一下,见谢景山将头侧向一边紧紧闭着眼睛不肯看自己,本以为是被自己欺负得太过了些,忽然觉得小腹被什么硌着,低头一看,却是小景山精神抖擞得站了起来。 温白直起身来,一边重新亲吻谢景山的嘴唇低声安抚他,一边伸手安抚小景山,不多久就觉得掌心一湿,情绪有些失控的谢景山死死埋在温白颈窝里流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温白一手轻轻揉捏谢景山的后颈,一手沾了备好的滑腻香脂触向他身后,刚刚没入指尖便觉得怀中整个僵硬了起来,温白顿了一下,见谢景山并没有进一步的拒绝举动,便一边指尖微微用力按压内丨壁,一边继续往内深入。 探入两指的时候谢景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耳根红成一片。 温白吮住他滚烫的耳垂,将手指增加到三根。 柔软湿滑的内丨壁不可思议得将三根手指吞到根部,温白轻轻转动手腕,按压摸索,一边亲吻已经快要神志错乱哭泣起来的伴侣。 “可……可以了……别这样……了” 眼睛湿润满面赤红的谢景山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温白吻了吻他的额头,顺从的抽出手来,慢慢提丨枪丨挺丨入。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谢景山的喘息声和液体被挤压的啧啧声。 肆意的欢丨爱中,温白俯身吻住谢景山,眼神温柔又坚定,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知道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师傅,我真的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60章 升级完准备打怪啦 温白醒得早,外面还黑着,他看了看还被自己揽在怀里睡得不□□稳皱着眉的谢景山,笑着在他发顶上吻了吻。 谢景山被他一动就醒了,先是猫咪似的迷糊着往温白怀里蹭了蹭,接着一下清醒了过来,抬脚就往温白身上踹,这一脚下了狠劲儿,一下便把温白踢了下去。 温白滚下去的时候身上还缠着床上唯一的被褥,他倒是不疼,只是谢景山一下没了遮蔽,怔怔得看着自己从胸口一路蜿蜒到大腿的斑斑点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 起了个大早在藏宝阁门前打滚的大金龙眼睁睁看着温白在天上一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狼狈得左避右闪,间或大声得求饶,翻来覆去无非几句:“师傅我错了!你把腰带系好再打我我保证不乱跑!” “别打脸别打脸!” “剪刀收起来啊!!” 以上。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谢景山把温白堵在了悬崖边,咬牙切齿得看着他:“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我管不动你了?” 温白看着他那柄寒光熠熠的剪刀估摸着要是被砸一下还是挺疼的,小心翼翼得后退了一步:“青骨啊……喝一杯提神……”喝两杯有惊喜…… 谢景山倒不是非常生气,只是有些恼羞成怒了,那么多事情尚未解释解决完毕,这崽子竟先想着法儿得把他往床上拐,关键那两杯茶水还是他自己喝下去的,看起来谁也怨不得,但说到底还不是温白安排好的?他知道说这崽子如今习惯也好,当真用心也好,但将这带着算计意味的法子引他一步步往坑里走叫他怎么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山崖上风大,几只不知名的白鸟拖着修长柔软的尾羽在周围盘桓,发出清亮的啼鸣;涯下是百亩寒潭,水波荡漾,孔雀蓝的颜色分外漂亮。 谢景山收了武器,一言不发的冲温白伸出手来。 谢景山本想学那夫子取戒尺来狠狠打两下温白的掌心,却见这崽子呆愣愣的以为自己消了气,又高兴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的手握在掌心不住摩挲,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他想,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好不容易能重新比肩了,再多容忍他一份也无妨了。 “温白。”谢景山说,“往后不要将你那一套哄骗法儿用在我身上,这次便罢了,日后再犯,为师要叫你罚跪的。” 温白爱惨了他这幅红着耳根硬要摆起师傅架子的模样,恨不得长出尾巴来对谢景山甩出一朵花,当即笑着又凑上去抱住谢景山的腰,身子向后一仰,从涯边坠了下去。 失重感叫谢景山下意识得便要掷出法器来,奈何两臂被温白死死搂住,只得作罢。 风从下来,温白摊开四肢,与谢景山十指相扣,手臂微微用力,凑近恋人的脸,蹭了蹭他的鼻子。 谢景山视线正对着温白,他衣服本就系得不紧,此时风又大,两襟直接被吹开向上翻卷扬起,能看见他线条流利的肌肉曲线,在劲瘦的腰部自然收紧,整齐的腹肌纹理下人鱼线隐没在下丨身的衣物里,非常漂亮。 谢景山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盯下去,将眼闭了起来。 距离睡眠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温白松开一只手,两指扣环靠近嘴唇,吹了一声嘹亮的哨音,不远处,金龙低沉的应和声响起,水面被分开两路,清亮的水花翻卷起来,琉璃似的。 谢景山松开温白,在水波荡漾的水面脚尖轻点,方圆百里的水面瞬间凝结成冰,包括那溅起的水花也被固定住了那一瞬的惊艳绝伦。 谢景山负手立于冰上,温白侧骑在金龙背上,翘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笑吟吟得看着他,抬手画了个圆,以谢景山为中心,一瞬间春意盎然。 冰面上不可思议得长出了柔软细嫩的草,柔嫩得触感比编织的地毯还要绵软,草丛间开着细碎的小花,白底粉心,非常少女。 温白咳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粉色的花朵一下都低了头下去,再抬起时变成了柔和的浅蓝色。 大金龙抖了抖两根长长的龙须,有些好奇得拍了拍飘到它面前的雪色花瓣。 漫天雪白。 带着香气的白。 飘飘摇摇的梨花雨中,温白从龙背上跃下,嘴角噙着笑,往谢景山走去。 他身后是连绵的远山,连带着琼楼玉宇,连绵出孤傲不羁的高处不胜寒;他脚下是寒冰,偏生出绿草如茵还繁花似锦的春水一处弯。 温白立在谢景山面前,抬手扶落他发上共双肩的落梨白,慢慢握住他的双手,眼角眉梢都是笑,眉眼温和,好似将那一潭春水尽数装了进去,他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涨:“景山。”他说,“我们就这样,一年四季,生老病死,从手执青丝到白发相结,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谢景山瞳孔微微得收缩,他看着温白在他面前慢慢矮下去,单膝跪地,仰着脸看他,眼睛却亮晶晶的,温暖,鲜丨活,充满生命力。 谢景山抬手抚上温白的脸,温白一手反握住他,歪了头去蹭,一边继续目不转睛得盯着谢景山,一边伸出一点舌尖去舔他的掌心。 温热,□□,带着些情人之间不言而喻的情丨色丨味道。 “好吧。”谢景山扬了扬眉毛,“我姑且先答应你。” 温白笑着拉谢景山触向自己的胸口,将他的掌心紧紧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谢景山微微一愣,有什么东西正攀上他的手指,低头去看,正是那株细小的植物,如今它已然变了个样子,通透碧玉,像是什么质感极好的宝石似的,头尾相互缠绕住,半指宽细,顶端斜斜生出一片顶尖略翘的叶片,着实好看。 “景山。”温白握住他这只手,低下头去轻吻他的手指,含笑的声音又低又沉,“景山,你就是我的命。” 谢景山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又说胡话。” 温白拉谢景山坐下:“你如今修为到什么阶段了?” “已是金丹后期,但有些瓶颈了。” 温白笑着摇头:“那是昨天,如今你即可突破瓶颈。你脚下这寒潭亦不是凡品,可安心破关,我替你护法。” 谢景山心里虽有些疑问,但还是依言盘腿坐好,将体内真气游走一遍。 行至丹田之时,忽如百川汇海,猛地壮大了起来,丹田之内有股温暖有力的力量,融入谢景山自身的真气,甚至引导着他的真气波动流转,所行所至所顿,皆是闻所未闻,曼妙无比。 “双修之法,运用得当,双方皆能受益良多。”温白将手抵在谢景山后腰之处,替他疏通经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将人哄的高兴了,以后才有吃肉的好日子。 谢景山不疑有他,也没多想,闭了眼入定起来。 傍晚时分,伏在冰面上闭目养神的大金龙猛地睁开双眼,轻巧地滑至温白身旁,温白理气收势,在金龙背上借力高高跃起。 冰面发出耐受不住的细微咔嚓声,随即被一股看不清的力道压得碎为齑粉,水击冲天,无道水柱破空而起,将谢景山围在中间,随即化水为冰,成型为兽,咆哮声响遏行云,惊得林中禽鸟走兽嘈嘈切切。 温白并指为刀斩向一头冰鹰,未想这猛禽快得像闪电,一扭身避开,利爪却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抓来,在温白面前堪堪停住。 金龙甩尾抽向旁边的冰龙,力道之大竟将那冰龙的后半段直接击碎了,不想那破碎的部位直接凝成了一条锁链,兜头便往金龙身上招呼。 大金龙抖掉身上松松捆着的冰锁链,俯身往谢景山身边游去。 谢景山睁开眼,进阶为出窍期后体内更为轻盈,所有神识五感,皆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丹田内真元流转,妙不可言。 温白从上面缓缓落下,手中拿着一枚传音的玉简,翘起一边嘴角:“又有人来上门挑事儿了,师傅可愿辛苦劳驾陪我走一趟?” 谢景山负手而立,下巴微扬,端得是一副张狂模样:“便战。”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话说 第61章 番外之傅何后来怎样了(上) 温言心一共生了三个孩子。 大儿子温甫的出生非常曲折,前前后后折腾了很久,连她自己都要绝望得以为这孩子终究是保不住了的时候终究是老天垂怜,前有谢景山寻来的银霜絳珠木,后又温白搞来的各式奇花异草珍药,最重要的是傅何用心头血养出的一株固魂枝,这东西生长的要求极高,存活率极低,又难以保存,只叫本来就面色若纸白的傅何更加虚弱了,看起来似乎就要羽化而登仙去了。 温言心刚刚怀上的时候还是修真的底子,后期转为魔修,这转变对成人而言并不十分要紧,对胎儿而言却无非灭顶之灾,可惜她之前对这些并不知晓,这使得这第一个孩子虽是侥幸活命,却体弱异常。 伏山在想尽各种方法寻医问药后决定带温甫离开修真界,往魔修那里住一段时间,待他身体好一些之后再回来。 走之前温甫和屋子里各个人相拥道别。 温言心难过得直淌眼泪,伏山走过去安慰她:“又不是不见面了,过个三五年我就接他回来了。” 温甫刚学会走路,还不能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他趴在温白肩膀上伸着小手抓谢景山的头发往嘴里塞,遗传了伏山的碧色眼眸一眨不眨得瞪着谢景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非常带劲儿。 温白伸手抵住小侄子的牙关把谢景山的头发抢救出来:“小兔崽子,什么都往嘴里塞。” 温甫眨巴着眼睛看着温白同样碧色的眼眸,咯咯得笑了起来:“爹爹。” 还在安慰媳妇的伏山脸瞬间就黑了。 傅何见状忙帮忙打了个圆场:“逮着谁叫干爹谁可得给份厚礼,这可不是白叫的,是吧宝贝儿?” 温甫咯咯笑着扑进傅何的怀里,蹭了一会儿又抓起傅何的头发往嘴里塞,一边含含糊糊地重复他刚刚说的话:“宝……宝贝儿。” 傅何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从袖子里摸出一片血红的叶子:“怕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给你一份大礼吧,心肝小宝贝儿,你可要好好长大。” 温甫抱着傅何的手,将那东西吃了下去,打了个饱嗝。 谢景山看了傅何一眼,傅何冲他笑笑。 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谢景山是知道的,说委婉些是固魂用的,说得直白些就是续命了。 温甫如今心智不稳,以后性格怕是暴躁易怒,好大悲大喜,喜怒皆伤身,他命脉又窄,最易骤亡,傅何取这东西给他无异于将自己的命替他续上,将那窄路凭空拓宽,叫他顺遂平安。 “反正我也没几天了。”傅何亲了亲温甫的小脸,“便宜你了。” 温甫有样学样,也去亲傅何,傅何被他逗得直笑。 几人闹了一阵,伏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将温甫抱了回来,他有些不善言辞,盯着傅何看了半晌,憋出一句谢谢。 傅何冲他摆摆手:“命都是你们救来的,谢什么。” 一提这话温言心又止不住要哭,傅何只得凑过去又安慰她,伏山趁着这么个空子又与温白谢景山交代了几句,赶紧走了。 伏山走了没几日,傅何就跟温言心说自己想出去转转。 “现下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温白看着,四平八稳的,出不了什么乱子。”傅何低头用袖子掩着口鼻咳了一阵,“我想出去走走。” 温言心看着他苍白的面孔上浮出一片不正常的红,她自然是知道傅何有事瞒着她,可又不能敲开他的嘴逼他说,只能干着急:“你这身子要往哪里走?不许胡闹,好好把骨头养结实了!” 傅何心里苦笑,挠了挠头,如今他的头发干枯又无光泽,大把大把的掉,他叹了口气:“好姐姐,你且放我去吧,如今我心里烦的不行,走走就舒坦了。”他一边说一边往谢景山看过去。 谢景山正在喝水,顿了一下,接口道:“走走总是好的。” 这话一出温言心便知此事已成定局,她端坐起来,看着谢景山:“景山你不会说谎,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傅何一个劲儿得给谢景山使眼色,被温言心走过来一脚踢在屁股上:“你是要叫我这样日日夜夜的猜测难过吗?这样吊着我七上八下的?有什么事儿,说清楚大家坐下来谈,找出路,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你小时候我教你这样解决问题的?” 谢景山:“……” 傅何怔怔地看着温言心,温言心踢过他就后悔了,心疼得去瞧他:“摔疼了没?” 傅何冲温言心摇头,正要说话,嗓子里忽地一甜,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温言心这下可慌了,傅何忙拉住她:“别急,别急,我没事儿。”他喘了口气,冲温言心笑了笑,露出一口可怕的红牙。 谢景山看不下去,替他端了杯水来。 “我就是身子有些虚。”傅何慢慢地说道,“我在这里也真是太累了,你就当给我放个假散散心吧,你若是不放心,我将那些丹药多带着些,日日得吃,吃完了我便回来,可好?” 温言心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你们也都长大了,罢了,你当真想去便去罢,散散心也好,去做什么事也罢,过段时间你若是狠着心不愿回来我可是要叫人去将你捉回来的。” 傅何知道温言心还是不放心他,笑道:“自然要回来的,我哪里舍得离开你。” 温言心恨得在他脑门上点了点:“你就剩个嘴了。” 半个月后傅何离开白羽宗,带着装得满满的奇珍异宝的几个储物袋,被温言心千叮咛万嘱咐后,整个人差点虚脱。 子谈正在青元松下等他,见他来了冲他点点头:“好久不见了。” 傅何抬手把储物袋丢给他:“送你了。” 子谈并不打开,只淡淡道:“我并非修真界中人,我甚至不能算是活着,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傅何冲他扬眉:“你这人真没意思。”他边说边甩出自己那柄灯型武器,“在这之后你准备做什么?云游四海?还是找个坑蹲着,直到海枯石烂?” 子谈面无表情的看他:“把你的事情弄完,我便再无活着的意义了。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事物皆以消亡,我的存在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傅何将灯芯处的一枚扳指取出来,一下下的抛高:“你这是但求一死了?” 子谈将他那枚扳指接了过去,他的手腾得一下着起火来,这火是苍白的,无声无息,仿佛烧着的是魂魄似的。 傅何反手握住子谈的手腕,在他掌心划了个奇怪的符号,那火光逐渐小下去,隐没不见了。 “好了。”傅何松了口气,“现在这盏灯会默认你是盟友了。” 子谈沉默了一下,伸手扣住傅何的后颈:“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傅何慢慢闭上眼睛:“带着这样的记忆去往生台?不,子谈,我真的太累了。” 子谈看着手里那枚扳指:“你本就魂魄不全,没有这个,一旦魂魄尽数散了,你便要彻底消弭,你确定要这样?” 傅何轻笑道:“就叫我过个最后几十年消停日子吧。” 恩恩怨怨,尽数还了。 子谈手下慢慢用力:“待送你往生为人,我会将这扳指重新交与你,此后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各自生死好自为之。” 有什么极其轻薄又温暖的东西的被从傅何后颈抽出,傅何的眼神慢慢放空了,他的身边逐渐变得透明。 子谈一手托住傅何残缺的魂魄,一手困住他被取出的记忆和真气,两手一推,两道光相互缠绕又分开,各自渐行渐远。 子谈目送傅何进入转生台,叹了口气,往尘世间遁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丨——温甫(老大) 丨——温珉之(老二) 丨——温瑶(老幺) 第62章 番外之傅何后来怎样了(下) 温言心第二个孩子叫温珉之,他出生的时候老大温甫已经十岁了,他中途被伏山带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上吐下泻高烧不止,于是又每次匆匆忙忙地回去。 温珉之见到温甫的时候温甫已经十五了,半大的少年。 温甫已经褪去了儿时的圆润,棱角逐渐分明起来,他长得更像伏山一些,脾气却比伏山更糟糕。 伏山只是有些不善言辞,而温甫却是阴郁的,甚至带着些暴虐。 因为身体的原因,温甫既不能修真,也不算完全的魔修,周围的人不太敢靠近他,他也不爱与人太过亲密,一个人坐在树底下能坐一整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问。 伏山毕竟还有一摊子事儿,不能每日关心他这个性格有些孤僻的儿子,况且他自己从小几乎也是一个人自己摸索着长大,更加相信小孩子要散养这一个道理,心宽得缸一样。 缺少朋友,缺乏亲情,加上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几乎予求予应,本就因为体质原因暴躁易怒的温甫性格变得更加扭曲怪异,而这些问题直到他十五岁被伏山再次带回白羽宗的时候才被温言心发现。 温珉之见到温甫的时候五岁,他远远的看见温甫坐在树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温珉之是个爱玩的,几下凑到温甫面前,叽叽喳喳得问他在干什么。 温甫看着自己这个鲜少见面的弟弟,歪了歪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听,风的声音。” 温珉之长得更像温言心一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笑起来小姑娘似的:“风声有什么好听的,走,我们去干爹那里吃好吃的。” 温珉之边说边拖着温甫往温白和谢景山那里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问温甫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温甫的眉头越皱越紧,在跨进温白的院子的时候终于顿住脚步,一下甩开温珉之的手,怒道:“你怎么那么多的话!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温珉之被他吓了一跳,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当即往地上一躺,一边打滚一边大哭起来。 温甫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把这个哭包踢飞,一想到这毕竟是他弟弟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温珉之一见温甫要走,马上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一边干嚎一边委屈道:“我那么就看不见哥哥一次,多说几句话还不行吗呜呜呜……” 谢景山和温白一出来就看见温甫面无表情得站在那儿抖腿,温珉之死死抱住不放,两个人都憋红了脸,谁也不让谁。 温白:“……” 谢景山:“……” 温白:“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情没办,我先走了。” 谢景山一把抓住温白的后衣领:“你皮痒了?” 温珉之一见谢景山走过来立马不哭了,二话不说重新躺到在地,泪眼汪汪地瞅着谢景山:“珉之摔倒了,要景山抱抱才能起来。” 温白拉着谢景山就要走:“你在那躺着吧。” 温珉之打着滚滚到谢景山脚边,抱住他的腿。 谢景山无奈地把温珉之抱起来。 温珉之埋在谢景山颈窝里蹭个不停,软趴趴地问他:“景山,等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温白忍无可忍,在温珉之额前弹了一下:“小兔崽子我警告你,这是我媳妇!我!媳!妇!” 温珉之拍开温白的手,严肃地瞪着谢景山:“景山,我要听你说。” 谢景山对小孩子非常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皱着眉道:“别闹了。” 温珉之瘪着小嘴又要开哭:“你不嫁我你为什么要抱我!你把我扔地上好了!” 谢景山:“……” 鉴于温珉之每隔一段时间都得闹上这么一出,谢景山就静静地把他重新放在地上按倒了:“你继续躺着吧。” 温珉之愤怒蹬腿:“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是不是我哥回来了你们都不爱我了!” 温白懒得理他,走到一边去看温甫:“好久不见了,大侄子,还记得我吗?” 温甫歪了歪头,想了一下:“温白舅舅。” 温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温甫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不太适应肢体接触,你们靠我太近的话我容易控制不住动起手来。” 温白看了一眼谢景山,又问温甫:“你去见过你妈了吗?” 温甫摇头:“还没去,我听说她又有了,不能大喜大悲。” 温白突然这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奇怪,正巧这时候温言心差了人来请他们过去,他也就没再细想。 温言心一见温甫心中实在感慨万分,又高兴又难过,这些年她也想与这孩子亲近,奈何温甫身体实在不行,只得作罢;如今温甫身子好些了,半大的孩子却终究难像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了。 温甫恭敬地向温言心问好,与她说话,却在她向自己伸手来的时候避了开来:“抱歉,我不习惯与人亲近。” 温言心收了手,细细地问他各项状况,温甫耐着性子一一答了,温言心的心里揪得生疼,这么多年来,她的孩子独自在外,暴躁,易怒,崇尚武力,可这些伏山从未与她讲起过。 当晚温言心与伏山大吵一架,确切的说是伏山单方面挨骂。 伏山并未觉得这些是什么大问题,他觉得小孩子成长到叛逆期这些都是常见的反应,并未怎么放在心上;温言心却深信这些从襁褓中带出来的不足症已经深入至温甫内心深处,难以拔除。 当晚温甫又发起高烧,温言心虽然着急却无可奈何,只得默许伏山先带他离开,走前再三叮嘱伏山要仔细开导温甫,伏山点头应了。 温甫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成年了。 不得不说,在伏山这三年的督促中,多少还是对温甫的人生观起到了一些塑造作用,比如……对媳妇要一心一意……再比如……自家媳妇自己要看牢…… 温甫回到白羽宗的时候小妹温瑶已经两岁多了,被温珉之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又献宝似的捧出来给他看:“大哥,看,妹妹。” 温甫的脾气比以前好了一些,低头看了一眼,温瑶懒懒得打了个小呵欠。 温珉之把温瑶举得更高了一些:“大哥,你看,妹妹没有小[哔——]” 温甫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温瑶,抬脚就把温珉之踹了出去。 温珉之哭着滚远了。 总的来说,八岁的温珉之已经成为混世小魔王。 美好的一天从温珉之开始。 一大早温珉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挨个去拍温甫和温瑶的门。 温甫脾气不好,早上尤甚。 温珉之拍门无果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从他爹伏山那里弄来的能开各自门的备用钥匙,他小心地把门开了一条缝,蹲着挪进去,挪到温甫床边,然后给他哥一个大大的惊喜——爱的降落式。 温珉之投石机一样的砸下来,还未落到温甫身上就被温甫直接抬脚踹了出去,接着被他哥修理得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然而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温珉之也会照常的遗忘昨日的伤痛,继续来撩他哥,然后继续被暴打一顿。 白羽宗另一个整日被温珉之骚扰的就是温瑶了。 都说外甥女像舅舅,温瑶外表上也确实展示了家族外貌的优势。睫毛又长又翘,小嘴儿花瓣似的,瞅谁都乐。 温珉之被温甫日常修理一顿之后就蹬蹬蹬得跑去看温瑶,守着温瑶的女修实在是怕了他了,恨不得把温瑶藏起来。 温珉之哪里肯依,撅着个屁股把温瑶从床底下拖出来,抱着撒腿就跑,乐颠颠地跑到温甫面前:“大哥你看……” 温甫面无表情的接过温瑶,对着温珉之抬脚就踹。 温珉之皮是皮,但是有两大优点,一是耐揍,二是学习能力强,被温甫踹过几脚以后已经能快速躲开了。 温珉之有时候也找他哥谈心,一本正经地说:“哥你老踹人不行的,以后找不着老婆。” 温甫瞥他一眼:“你能?” 温珉之冲他哥眨眨眼:“哥你不懂,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会哄人的,你这样动不动就出手的谁敢跟着你?还不叫给你给打死了?” 温甫想了想觉得温珉之说得似乎有点道理,然后把他堵在屋子里揍得他哭爹喊娘的。 温珉之:“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把心思用在正道儿上,别打我了……啊!” 温甫在白羽宗呆了一个月,温珉之的抗揍程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重新跟伏山回去后,温甫开始被逐渐接手一些家族里的事情了。 一件件事情下来,这个原本有些浮躁的年轻人逐渐变得内敛,沉得住气,他性格里的暴躁却依旧存在,甚至衍生出些许暴虐,他无法消除他们,只能尽力藏住,至少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隐藏得完好无缺,温文尔雅,气质非凡,但独自一人的时候,那张脸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日,刚刚亲手处决了门内叛徒的温甫还未来得及去换衣服便收到了温言心的传讯,他甩了甩沾满血的手,将已经破碎得诡异的尸体丢到一边,将灵石接通。 五颗灵石围成一圈,映出温言心的脸来,温甫冲她微微一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那么美丽。” 温言心睨他一眼:“油嘴滑舌,跟谁学的?”她说着靠近了一步,“你脸上是什么?” 温甫估摸着是刚刚那人的血溅在脸上了,侧头在肩上蹭掉:“吃什么东西沾上去的吧。” 温言心与他聊了一会儿,问了些最近忙什么,身体状况如何的话题,最后话锋一转:“你不忙的话最近回来一趟吧,我有件事想找你做。” 温甫想了想,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了,最近的确能清闲一段时日,便应了声。 这次回去的时候温瑶也长大了,跟温珉之一齐站在门口向温甫讨礼物。 温瑶跟温甫见得不多,又是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带着少女的矜持,不好意思跟温甫很闹,收了东西就笑嘻嘻地叫了声大哥。 温珉之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恨不得把温甫扒光了搜一遍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被温甫扯住手腕一下按倒在地:“别闹,我还有事儿。” 温珉之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哭丧着脸老实了。 温言心房间里没有别的人,就连茶水都是她亲自倒的。 温甫在他母亲对面坐下,低声问:“什么事儿?” 温言心从旁边拿起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故事有些长,从哪里开始说呢?” 温甫有些疑惑,还是给出了建议:“若是忌讳着什么怕时间不够,不如就长话短说,说说要我做什么便好。” 温言心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那时候你还太小了……但你的命也是他救回来的。当时,出了一些事情,叫他不得不离开白羽宗,往尘世去了。” “当时说是说想去散散心,但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杳无音讯的……”温言心皱了皱眉,“我几次差人去打听他的下落都没有结果,似乎是另有人在替他遮掩行踪。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不对,奈何如今我在白羽宗脱不得身,你舅舅温白和景山去不太合适,珉之又是那样不靠谱的性子,温瑶年纪太小……” 原来是要去找个人。 温甫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去吧。” “好,好。”温言心抿着嘴笑起来,正要将那盒子推过去又拦住温甫,“这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你静静地去,你爹若是问起来你便尽数推到我身上。” 温甫应了一声。 温言心这才将盒子交给他:“盒子里有他的名字画像和其他信息,还有两片特殊的灵石,能在尘世与这里通话的,你下去后万事小心,缺什么少什么都与我说,尽可能的别用修真界的东西,别引起骚乱或者打破什么规则。” 温甫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动身,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快去快回的。” 温言心点点头。 温甫难得回来一趟,温白晚上叫他一起去吃饭,温甫带着盒子不方便,温瑶又在外面一个劲地催他,便只随手揣进储物袋里,一下被眼尖的温珉之瞧见了。 彻夜欢歌,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温珉之才放温甫回去,走之前对他眨了眨眼,温甫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个弟弟一向讨打得很,也就没多在意。 半个时辰后温甫出发了。 一个时辰后温甫坐在一个小餐馆里打开了温言心交给他的盒子,取出那张本该刻画着要找的人的详细信息的纸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那本该记录详细的纸如今变成了一张避火图,旁边还有温珉之潇洒的一排字:“哥,你那张美人图不错,我跟你换换。” 温!珉!之! 温甫将手里这废纸撕得粉碎,头疼得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不要急,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他又看了一眼盒子,身份证,灵石转钱器,零零碎碎别的小东西……等等,用来传递消息的灵石怎么只剩一块了?备用的那块呢! 温!珉!之! 远在白羽宗的温珉之打了个喷嚏,他斜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纸,上面画了个眉清目秀的人,旁边还写着名字。 “嗯,傅何。”温珉之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自言自语道,“昨天娘叫大哥过去难道是要给他说亲?啧啧,写得真详细,连生辰八字都有。”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估摸着温言心已经将这人的信息详详细细地给温甫说过了,抬手将这纸张掷进火炉中,又从身下摸出一片灵石:“这是干什么用的?大哥真不够意思,带着这些好玩东西也不给我玩。” 窗户外面温瑶大声喊着:“二哥,二哥,大金龙又学会变新的戏法了,我们快去看呀!” 温珉之大声应了一声,翻下床就往外跑:“来了来了!” 那枚灵石在地上滚了一圈,隐约闪了一下光,平平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避火图是什么大家都懂的←_← 第63章 今天起什么标题好呢 白梦桃手按在剑柄上,满面愠色,身后带着十几门众,张扬跋扈的堵在门前,睨着那门童打扮的女子,呵斥道:“贱人,你再拦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欣环打了个呵欠,掏出一把小匕首漫不经心的修自己的指甲:“还在门禁呢,姑娘有什么事儿天亮了再说吧,我瞧着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儿,要不在这等着也行。” 白梦桃冷笑一声:“我可是六壬峰掌门的女儿,跟你一起站在这里等着?你是什么身份?你也配和我站在一起吗?”她说着笑了笑,打量了欣环几眼,“不过是个主持会场的,要不我开开恩,恩准你在本姑娘面前跪着好了。” 欣环也乐了,用脚尖点了点面前的地:“你在你的世界妄想就好,可千万别过这条线。”她眉间一挑,脸上的笑容一下消散了,整个人都阴恻恻的:“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 白梦桃恨恨的咬牙,冲身边的人一扬下巴,趾高气扬道:“你,去给她点颜色瞧瞧,教教她究竟该怎么说话。” 这人平日一直跟着白梦桃,肆意惯了,当即撸高了袖子,他并不觉得这守门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漫不经心的并指为掌,抡圆了手臂就要往欣环面上招呼。 欣环后退一步,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提醒一下,在宵禁结束前硬闯我储明阁,我是有权利对各位的侵丨犯行为做出防卫的。” 那男修一脚已经跨过虚线迈进侧门,欣环手一抖,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手上一紧,被一股力道死死缠住扔在墙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了一脸,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整只手臂都被齐齐切了下来。 欣环甩了甩沾血的长鞭,对白梦桃笑道:“白姑娘的人似乎不太善于教导别人?” 白梦桃像是被当众甩了一耳光,抬手指向欣环:“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给我上!” 十几个人得了指示一拥而上,欣环嘶了一声,正要再抖开长鞭,忽地顿住脚步,整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道寒凉的冰刃擦着她的衣摆飞了出去,将她正对面反应不过来的男修迎面劈开,那人歪歪斜斜的走了两步,抬手摸了摸额前的鲜血,一下裂成两半,轰然倒地。 欣环收起长鞭,笑着回过头:“好久不见了,景山。” 谢景山脚步未停,呼吸之间已经蹂身至她身前,一柄长剪刀抡得虎虎生风,寒光四起,所到之处,一步一命,顷刻之间,白梦桃带来的人就损伤折半。 剩下的人也是觉到不妙,自发的将白梦桃围在中间,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白梦桃心里怕死怕得厉害,当即抽出长剑横在身前,在飘起的花雨中皱眉看向谢景山,又瞥了瞥后面慢悠悠跟来的斜斜倚着门柱看戏的温白,哼了一声:“谢景山,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原先在六壬峰靠孙翎,如今又勾搭上向和宣,现在听说你身后的那个废物属性的徒弟是白羽宗的人便连他也不放过了吗?你如今这点修为怕不会都是你靠爬床得来的吧?也是,对你这种人来说,双修也是一种好方法吧?” 温白歪头瞥了一眼白梦桃,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白梦桃见没人反驳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嗤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谢景山,要我说温白那种木属性的东西可没有一点成长价值。木属性能做什么?养花吗?哈哈哈,太可笑了,养出这种废物来,你心里其实挺着急的吧,谢景山?所以说你当初何必脱离六壬峰的庇护?你是痴心风了吗?” 六壬峰给予谢景山的绝不是庇护,只是无穷无尽的索求,像一只贪得无厌的虱子;更何况当初将他扫地出门的也不就是白梦桃和孙翎吗? 温白见谢景山不说不动,有些担心,正要开口,谢景山唰得一声甩开那柄巨剪,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梦桃,终于开口道:“白梦桃,我带着武器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来跟你讲道理的。” 白梦桃的手腕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抖,她其实并不相信谢景山敢对她动手,毕竟她有六壬峰撑腰,如今又抱上了楚弥的大腿,他谢景山算什么呢? 谢景山才不管白梦桃在想什么,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憋了很久的气呢,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高高跃起,剪刀刃上闪着寒光,上面倒挑着一座冰山,冰刃锋利的尖刀一般,狠狠朝下掷去。 天上下刀子已经很可怕了,如果下的是插丨满了刀子的冰山…… 白梦桃尖叫着左躲右闪,她手中的落花剑本能的想要保护主人,一时间花雨变得密集又集中,像柔软的绸缎,将白梦桃死死围住。 欣环有些震惊的看着白梦桃带来的手下被谢景山一声不吭的一个个弄死,她冲温白吹了声口哨,冲他做个了同情的表情。 谢景山走到白梦桃面前,白梦桃死死瞪着他,眼神恶毒极了:“谢景山,你想清楚,你跟我作对,你作得起吗?” 谢景山手起刀落,那像绸缎一般的花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住,慢慢剪开了一样,那些花瓣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干枯,随即碎为齑粉。 白梦桃手里的长剑轻轻抖动了一下,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白梦桃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断剑,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谢景山俯视着她,手慢慢抬起。 “师傅。”温白在身后叫他,“我头疼。” 谢景山冷着脸:“忍着。” 温白:“……” 谢景山的手指上透着一层莹蓝色的光,几乎就要落下,温白一下从他身后抱住他,握着他的手腕就往自己额前放:“师傅,我真的头疼。” 白梦桃惯会见缝插针地,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的带着那柄断剑遁了。 谢景山没想到温白为了放白梦桃走竟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来,他当时杀招已出,若是一点收不及时便会击在温白额上。 这一击下来什么结果自然是不必说的。 谢景山狠狠攥住温白的领子把他拎到自己面前,怒道:“你疯了?” 温白笑嘻嘻的往谢景山怀里扑:“我知道你不会伤我的。”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4节 谢景山一掌将他推开:“你没长嘴?不会说话?非得用这样的法子?” 温白握住谢景山的手掌放在嘴边吻了吻,委屈道:“我说了,你没理我。” 谢景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温白抿着嘴笑了一下,他要的就是叫白梦桃将谢景山并不很顺从自己的消息递出去,更何况以他当前的修为能力,谢景山其实是伤不了他的,木属性集大成以后是废属性吗?绝不,强大的修复能力和难以想象的攻击力简直就像犯规一样。 温白像个尾巴一样黏着谢景山,谢景山在担心他,这个认知叫温白内心欢呼雀跃的,他的谢景山,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回应,都能叫他满足的像是被摸了脖子的猫咪,无法抗拒。 “景山。”温白从背后抱住谢景山,下巴尖儿抵在他肩上,与他轻轻耳鬓厮磨,“我知道你想杀白梦桃,相信我,我比你更想杀了她,但今天不行,我还需要她将楚弥彻底拉下水。” 温白拉着谢景山转了个身,帮他轻柔的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指尖间或碰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只觉得像过电似的酥麻:“景山,楚弥很狡猾,她只做十拿九稳的决定,恶狼一样,将对手一口击毙,我徘徊至今,奈何逍遥楼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所以我想从内部将其劈开,将水搅浑,与你们里应外合,必定势如破竹。目前我们既然是缺一个动手的理由,我便要将这借口凭空制造出来。”他两手按在谢景山肩上,在他耳边轻轻慢慢的说着话,温暖潮湿的气息呼在谢景山耳畔,叫他的耳朵一下就红了。 “景山。”温白在他耳侧轻轻吻了一下,叹息道,“伤害过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要相信我。”他捏住谢景山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你要相信我,试着依靠我,我也同样需要你,这才是我们在一起的意义。” 谢景山看着他,半响轻笑了一声:“好吧,我试试。” 温白低头与他接吻,有些难耐的按着谢景山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非常有擦丨枪丨走丨火的危险。 “景山……”温白一边黏腻的亲他一边说,“等会儿逍遥楼的人就要来带我走了,你要记得来救我。” 谢景山皱了皱眉,他的嘴唇被温白含着变着花样地吮吸,一个字也说不出,只用手安抚性的摸了摸温白的后颈。 大家都知道温白一向是个得寸进尺的玩意儿,得了谢景山的鼓励当即像吃了三斤青骨(伟丨哥)一样,就差没把人就地办了。 被放开时谢景山的嘴唇被吮的微微肿起,艳丽极了,用手轻轻一碰就生疼,他气急败坏的冲匆匆远去的温白的背影扔了个冰球:“孽徒!你等会儿就静悄悄的死在逍遥楼吧!” 温白反手接住冰球,回头冲谢景山眨了眨眼:“好啊师傅,记得来给我收尸。”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开晋江开了半小时……一直打不开_(:3」∠)_ 大家去刷动物园了吗!我昨天刷了两遍,看见老虎简直被萌得泪流满面,放开我,我要去犯罪!老虎警官快来抓我! 我觉得正文还没写完就愉快的把拉郎配的番外先摸完一遍的除了我这种蛇精病大概也是没sei了…… 第64章 白梦桃疯啦 温白负手而立,手里还握着谢景山丢过来的那枚冰球,它已经有些化开了,冰凉的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的人迟疑了一下,两手捧上一张帕子:“主子,要擦擦手吗?” 温白摆摆手,不甚在意,只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属下这几日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弥。白梦桃这次回去之后怒不可遏,已经向楚弥禀明了要将白羽宗一网打尽了。”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又赶忙挺直了身子,一板一眼道,“白梦桃说主子不过是个无能黄口小儿,又是无用的木属性,根本不足为惧,况且主子不仅与白羽宗主温言心不和,如今又与谢景山起了龃龉,只怕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被孤立了。” 温白挑了挑眉:“那楚弥呢,她怎么说?” 这人应道:“楚弥虽是生性多疑,这几次也叫主子弄得迷了眼,又被白梦桃几次三番说得动了心,在场的只有孙翎反对,说谢景山是个死心眼的傻子,如今态度大变怕是有异,要仔细对待。只是如今白梦桃也腻了他,当即训斥他胆小无能,叫孙翎好是丢脸。”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楚弥叫属下在傍晚之时将主子引到后山的竹林,他们要在那里动手。” 温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下属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养在逍遥楼里的探子,明面上叛了白羽宗另觅良木,实际是还是温白手底的一枚棋子。 “辛苦了。”温白将手甩干慢慢往前走,“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折在自己人手里了。” 这下属赶忙低头行礼,天已是大寒,地上尽是枯草,又枯又黄,本该在脚底尽数折断,被温白踩过的地方却出乎意料的冒出新绿,它们蜿蜒成一片,硬是在萧索的寒风中颤巍巍的开出一朵朵细碎的花来。 傍晚的时候温白慢吞吞的踱进竹林,神识一下散开,他慢慢数着林子里埋伏的敌人,一边看似神志不清的左遥右摆,“恰好”躲开飞向他面门的毒针,一步步往楚弥的方向靠近。 十丈,七丈,六丈。 干枯的竹叶在风中瑟瑟的,一片萧索。 这个距离已经太近了,楚弥几乎就要以为温白看见了自己,正要说话,温白又忽地一转身去看旁边一株粗大的毛竹,他抬脚踢了踢枯黄发黑的竹竿,竹子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上面密密匝匝的枝杈兜头照脸的就往楚弥身上招呼过去,楚弥又袖子掩住口鼻,避开被风吹来的那股浓烈的酒味儿,低声惊呼道:“温白。” 温白抖了抖提前用烈酒浸湿的袖子,转头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似的:“楚姑娘?” 楚弥笑着走出来,正想上前拉住温白,一闻他身上的酒味儿又收了手:“我来看看你……你最近,还好吗?” 温白盯着她,半响自嘲的笑笑,并不说话。 楚弥吞了口口水,不可否认,这个人对她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那种张扬到骨子里的满不在乎,天生的风流婉转,她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叫她溃不成军。 “温白。”楚弥低低唤他,“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白羽宗本就该是你的,却叫温言心从中作梗;谢景山本也该是你的,他却背信弃义,如今你落到这步田地,借酒浇愁,连我都看不下去。” “温白。”楚弥的声音越来越低,粘稠的化不开似的,“跟我走吧,我帮你把那些属于你的都夺回来。” 温白受了蛊惑似的看着楚弥的眼眸,他像是一步栽进了什么漩涡里,连眼神都放空了。 楚弥慢慢抬起手,伸到温白耳边,啪得一声打了个响指,温白仰面倒落在地,一动不动。 “好了。”楚弥松了口气,又为事情竟这么顺利的得到解决觉得有些失落感——温白如今竟真的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一个绣花枕头,能保有多大的新鲜感呢? 思及至此,楚弥顿时有些兴致缺缺的,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白梦桃:“把他带回去,捆牢了放在那等我回去。” 白梦桃笑着应道:“恭喜大人,终是将这兔子抓进爪里了,只是若只是这样,怕他还是不服气呢。” 楚弥眉头一皱:“你惯会哄人掏心窝子的,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好方法?” 白梦桃忙上前两步附在楚弥耳边道:“要我直说你可别恼,便是真真儿的有能之士也不能一味宠着,更何况这半坛子水的呢?可得叫他稍微吃些苦头才能明白大人的好处来。你若狠狠心,叫我做那白脸教教他认清形势,到时候你再来当红脸哄他几句,还怕他不挖心掏肺的跟着你吗?” 楚弥笑道:“你心眼儿可真多,听说你那柄长剑折损了,回头去我库里挑一把喜欢的。” 白梦桃掩着嘴笑:“要说心眼儿多谁比得上他们白羽宗,呵,白羽宗,拨开了怕是心肝肠子尽是黑的吧?”她边说边指使旁边两个人把温白抬走,又与楚弥说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开,她满心得意,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这温白落到她手里该怎样还不是她说了算?便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只要将错尽数推到他身上又能怎样?她轻轻哼了一声,脚步轻快,根本没注意到温白的手指轻轻一抬,做了个非常轻微的手势。 楚弥在竹林里留了三十多个人,想叫他们试着混进白羽宗。 这些人四下散开,风吹过,干枯的竹叶萧萧索索的飘散开来,地下的竹子突然冒出,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已直冲云霄之势将他们禁锢在原地,密密匝匝,织成了一张网,几个躲闪不及的当即就被串成了糖葫芦,被禁锢住的还在拼命挣扎之时那漫天飘散着的枯萎脆弱的竹叶倏忽变得匕首一般,叶片锋利的边缘像是开了刃,一片片的,争先恐后的坠落下来,埋进温热的肉丨体。一时间竹林中血光飞溅,却连一点声音都没能泄露出去,那些植物粗壮的根茎拖拽着尸体埋进土壤之中,这场饕餮盛宴短暂极了,顷刻之间连同森森的白骨都被吞噬的干干净净,林子里只有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安静的好似从来没人来过。 白梦桃带着温白通过层层关卡进入逍遥楼内,她命人将温白牢牢捆住后抬手叫那些人出去。 “不管出了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重重关上,转身从墙上选了一根带倒刺的长鞭,在空中啪地甩出个空响,轻笑了一下。 白梦桃转过身来,走到温白面前,一眼瞧见温白头上乌青色的骨簪,这簪子漂亮极了,线条流畅,里面好似汪着一潭水似的。 白梦桃在温白面前蹲下,一下抽走了他那支簪子,就着簪身在他脸上拍了拍:“美梦该结束了,温白。” 温白掀了掀眼皮瞥她一眼,懒洋洋大刺刺的坐着,好似他是来这里喝茶的大爷似的。 白梦桃将带着购刺的鞭尖儿在温白下巴上拍了拍:“你说说,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楚弥对你还有点不忍心下手,我可不会,你不过也就是个玩物罢了,如今我玄光门与逍遥楼交好,便是我当真杀了你,她又能奈我何?” 白梦桃是带着胜利的心态来与温白说话的,她渴望看见温白挫败的神情,想叫这人在她面前像条狗一样瑟瑟发抖,绝望的哭泣,如今温白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实在叫她恼火,她站起身来,嘲讽道:“往日不是很能说的吗,今天怎么还成哑巴了?该不是你那师傅又舍了你投往别的怀抱了吧?哼,真是个……” “白梦桃。”温白挑着眉看她,明明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样,“你的伴侣,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六壬峰的孙翎,曾经利用谢景山做过什么,你对他做过什么,这些我可都历历在目。” 白梦桃被他的眼神看的本能的心里有些惊惶,但她很快又稳住了情绪,嗤笑道:“可惜你这废物属性能做什么?你对他这般上心实在叫我感动,等我杀了谢景山把他的头切下来送给你怎么样?”她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把珠子,“与其担心谢景山,你倒不如担心你自己。知道你是木属性,修复快,你瞧,这可是我为了你专门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白梦桃将手里的珠子摊给温白看:“你瞧,这黄色的,吃一个叫你神志恍惚,血流不止,吃两个叫你焦躁嗜血,伤口溃烂,若是将这些尽数吃了……”她哈哈的笑出声来,笑得直不起腰,面目扭曲可憎,行为举止癫狂。 温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梦桃,你在与楚弥做交易之前,想过你肚子里揣着的那个吗?” 白梦桃怔了一下,随即疯了一般扑上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温白往旁边一躲叫她扑了个空,他轻轻一挣就挣开了绳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一心向往权势,利欲熏心,却目中无人,在几次做了蠢事被白掌门呵斥责罚,心怀怨恨,为了你想要的,不惜与楚弥为走狗。”他瞥了一眼白梦桃,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并未入口,而是举杯倒在了地上,原本清亮的茶汤中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扭动。 “白梦桃,你肯定知道楚弥都给你喝的什么东西,但是把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孩子的命一起搭进去,这就是你想要的?” 白梦桃疯了一般的抬脚用力在那片濡湿的地上碾着:“你懂什么!我恨孙翎!他就是个畜生,什么恶心的玩意儿都敢往床上拐,我凭什么给他生孩子!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死!”她突然顿住了,死死盯着温白,眼神怨毒,“不对,我如今这么暴躁……你对我做了什么?” 温白轻笑道:“我的簪子你拿着觉得喜欢吗?压不住的话还是还给我吧。” 白梦桃置若罔闻,絮絮叨叨的扯自己的头发:“我知道楚弥要拉拢你做什么,你手里有一块神石吧?把它给我,把它给我!” 温白淡淡的看着状态疯癫的白梦桃,他甚至懒得动手杀她,他知道她在恐惧什么,也知道她在渴望什么,他要她被自己最依仗的夺命,叫她想要保护的破碎,叫她终于看清又终于来不及,叫她绝望,叫她无可奈何。 漫长的岁月赋予了温白异常的耐心,除了在对待谢景山的问题上。 房门被从外面用力的敲响,白梦桃怒吼道:“不是说别来烦我吗!滚!” 门外的侍卫急道:“白羽宗的人攻过来了!说温白被抓走了,要我们给个说法,楚弥楼主不在,白仙子快去瞧瞧吧!” 虽然时机不太对,温白还是压抑不住往上翘起的嘴角,他的师傅来救他了,一想到谢景山那张暴躁的不耐烦的脸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就温热起来,这感觉叫他能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白梦桃哼了一声,嗤笑道:“有人来救你了你就高兴成这样吗?可别得意的太早,逍遥楼外固若金汤,他们估计可都要交代在外面了。” 温白站起身来,手指按在墙上,他在白梦桃惊恐的目光中将整面墙撕纸一般扯开了:“外面固若金汤,那就叫你们从内部开始溃烂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白抬了抬手,他那枚簪子从白梦桃手中重新飞回他的怀中,温白负手而立,极目远眺,望向天边那一抹金光,他及肩的长发披散下来,在风中轻轻扬起,眼角眉梢自信又张扬,武仙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温白张开手臂,他像一只大鸟,从阴冷的塔楼顶端坠下,将追兵的呼喊声置之身后,他的胸口微微的发烫,龙纹显现。 金光凝成型的时候温白勾起嘴角笑了笑:“来吧,老朋友,我们去给景山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每天进系统都是一项挑战,无限刷新= = 今天风超大,我白天扎了个马尾出门,风卷起我的马尾给我照脸狠狠糊了一耳光,懵哔了…… 感谢花楸。和gy的投喂,谢谢大家,不过你们来看文偶尔留个言就够了真的,不要再破费啦,感谢微风襟袖知小天使,你真的辛苦了_(:3」∠)_ (第五遍重新发送我是拒绝的……抑郁脸,我不信我这一遍发不出去 第65章 白梦桃快要领便当啦 金光炸开,龙吟声起,温白立于龙背,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顷刻之间只剩残垣断壁。 逍遥楼毕竟也是大宗,得讯而来的很快聚集起来,跟在温白身后穷追不舍,各式法器落雨一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温白不慌不忙,一头扎进细窄的小巷子,左躲右闪,不费吹灰之力借逍遥楼之手将其所产破坏得七零八落。 追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收了手,成合围之势散开,逐渐缩小包围圈,要将温白瓮中捉鳖。 逍遥楼内也不乏奇花异草,温白抬手虚点,这些植物忽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涨大起来,盘根错节,虬劲的枝干几乎将地面全部铺满,它们鲜少有痛觉,对外界的刺激也并不敏感,被折断只会发出更多的枝丫来。 合围温白的追兵难以置信的看着往日除了开花结果什么也不会的植物忽然化身恶魔,张牙舞爪的纠丨缠过来,几下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吞噬殆尽,从那森森白骨中甚至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来,层层叠叠,繁复娇艳。 像是往平静的湖水中掷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的散开,植物的动乱从这一点迅速蔓延开来,大半逍遥楼都陷入了混战,很快高修为高等级的修士也闻讯赶来,他们的加入使得逍遥楼很快稳住了局面,各式火系法器不要灵石一般的砸下来,将植物连根都烧得成了枯碳。 然而在他们稳住局面的这段时间里,温白已经踏着金龙来到了逍遥楼正门,他一眼瞧见外面与逍遥楼弟子对峙的谢景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只觉得自己简直精神焕发,一张劈向逍遥楼厚实沉重的钨铁木门,这块巨大的钨铁木是逍遥楼前一代楼主游历仙山时的好友赠与的,木龄三千多年,极其难得,在逍遥楼矗立了几百年,历久弥新,连一丝破损都没有,如今被温白一掌劈下,整个门面闪出极其淡薄的绿色光芒来,接着竟像活了似的冒出了新芽,温白走上前去轻轻伸手一推,整面大门轰然倒地,然后像是溶进地里一般消失了。 白羽宗已与逍遥楼交手,逍遥楼的后续人员补给飞快的赶来,几百名精英弟子御剑而来,为首的指着谢景山怒道:“什么人,竟敢硬闯我逍遥楼!” 谢景山冷笑一声:“逍遥楼强行带走我白羽宗的人,还不许我来要回吗?” 那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白羽宗算个什么东西,还值当我们去抢人吗?你还是去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鼻子里插了葱在装相(象)呢。” 大金龙往温白身边躲开了一些,温白这个人呢,你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可以笑嘻嘻的,刚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这真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多处一段时间就会知道这个所谓的好脾气就是心平气和的把人往死里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可以戳一下谢景山,这个好脾气的人顿时就能炸了。 几世轮回,毫无长进。 温白抬手做了个向上的动作,刚刚化进泥里的钨铁木发出轰隆一声,它在地底化作一个巨人模样,缓缓站了起来,肩上顶着温白,咆哮着挥出一拳,将刚刚还在放肆大笑的修士一下从空中打落,那人正巧被打在脸上,满嘴的血,嘴里的牙几乎尽数掉了,在地上抖了半天爬不起来。 温白冲谢景山挥了挥手:“师傅,你来救我了啊,你不知道,我刚刚在里面好害怕,一群人追着打我一个。” 谢景山有些不放心的靠近温白,皱着眉问他:“伤着了吗?” 温白笑着抱住谢景山的腰,埋在他肩窝里蹭,这疼那疼屁股疼,要谢景山给他揉揉。 逍遥楼的弟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即祭出法器,化作一柄巨大的利剑,直照着温白直逼过来,被钨铁木巨人当空握住,轻轻一撇,一下碎成两半,法器连心,那弟子当即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一时间各种法器兜头照脸的袭来,但这钨铁木既然能在逍遥楼前立百年不败自然有它的道理,这巨人任凭各式法器袭在身上,却不痛不痒,连破损的痕迹都没有,它嘶吼着,暴躁地攀上逍遥楼外围的城墙,一下将它扯碎了一个缺口。 逍遥楼的弟子御剑飞起,疯狂的攻向曾经给予他们庇护的钨铁木门,这巨人一手将温谢二人牢牢护住,一手伸在天上驱赶苍蝇似的挥舞,抓到一个便往地上扔。 白梦桃和孙翎追出来的时候逍遥楼外整乱的一团糟,她啪得一甩手中长鞭,怒喝道:“去请长老过来!叫他带上化腐水来!” 那弟子迟疑道:“化腐水只有一瓶,况且这原本是我们千金难求的钨铁木门,若是弄坏了……” 白梦桃抬脚踹的他一个踉跄:“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快去!” 那弟子喏喏的应了,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白梦桃甩着长鞭,指挥精英弟子围剿白羽宗人,自己则飞身就往温白奔去,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温白当众剥皮抽筋,没想到飞到一半小腿上突然一紧,却是被欣环甩鞭从天上硬拽了下来,欣环挑着嘴角冲她笑道:“玩鞭子,我可是你奶奶。” 逍遥楼的折损非常大,但毕竟主楼就在这儿,不仅精英弟子不断飞来迎战,连并未外出的首座弟子也加入了战局。 谢景山提着他那柄炼化的神剪,战斗力非常彪悍,割草似的;白羽宗的弟子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大金龙愈战愈兴奋,兽性几乎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匕首般锋利的尖牙上全是粘稠的血,身上的龙鳞都被染花了;钨铁木巨人抡起拳头咆哮着在城墙上乱砸,所到之处,一片哀号。 孙翎提着一柄长剑,他眯着眼睛看着谢景山,谢景山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冷的看了回来。 孙翎飞向谢景山,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有些感慨道:“师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景山冷声道:“我已经不再是你师弟了。” 孙翎笑着摇摇头:“我们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以至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张开双臂,“你瞧,我这身法衣,这些法器,都是你曾经寻来给我的,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蛊惑,但是六壬峰一直都欢迎你回来。”他说着又往前一步,轻声道,“师弟,我们都很想你。” 谢景山手臂一甩,将锋利的剪刀尖正对着孙翎:“你身上的这些好东西,都是我给你的,而你现在穿着它们来杀我。” 孙翎苦笑着抬手:“不,你误会了……” “闭嘴!”谢景山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早点发现你的真面目,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毫无原则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包括你的妻子,甚至你未出世的孩子,你还是个人吗?” 孙翎伸手推开谢景山的剪刀,没推动,只好绕开一步继续靠近他:“我也是有苦衷的,但我们总归有一些不会变的东西,比如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谢景山冷笑着扣住孙翎的脖子:“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手下略一用力,咔嚓一声,孙翎的颈椎骨就折断了。谢景山松了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孙翎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蜻蜓医院旋转着掉落下去,他的袖袍被风吹得扬起,上面精致的花纹好似在嘲笑谢景山当年的出生入死尽是负了流水。 温白一直站在谢景山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状况,他一眼瞥见孙翎的衣领里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当即觉得哪里不对,顾不上多想,一下冲到谢景山面前将他牢牢挡住。 孙翎的尸体已经落地,胸口处却突然伸出一只焦枯的黑色手掌,这手掌里握了满满一把黄色的珠子,以极快的速度抛洒出去,温白抱着谢景山躲闪不及,被好几颗当面炸开,溅了一身。 欣环靠那尸体近,当即一鞭子甩下,将那东西抽了个稀烂。 白梦桃确实终于从欣环那里脱出身来,她放声大笑:“温白,这份大礼终究你还是躲不过!命中注定的!” 谢景山有些疑惑,看了温白一眼,温白盯着白梦桃,没说话。 白梦桃的头发在打斗中有些乱了,疯子似的:“我没什么不能舍弃的,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们都是我攀升的垫脚石,我什么都不怕!我不像你们有所顾忌,所以我必定能达到你们望尘莫及的高度!我想要你们谁死你们谁就要去死!”她死死瞪着温白,眼底尽是疯狂:“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偏宠你的小情人儿吗?我就要你癫狂失措,亲手杀了他!等你醒悟之时再痛苦万分,后悔莫及!” 温白死死咬住嘴唇,两手紧紧攥成拳头,有些焦躁的站在原地。 逍遥楼的长老带着化腐水来了,尽数浇在钨铁木巨人身上,那大个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半边身子迅速消融不见了。 白梦桃热切的盯着温白,看他眼神逐渐变得暴躁嗜虐,一步步逼近谢景山,她心里快活极了:“对,就是这样,杀了他!动手啊!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无论哪一个都行!爱情是多么可憎的东西!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都也别想得到!我要亲手毁了你们!你们凭什么那么高兴,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钨铁木巨人终于站不住,轰然倒地,它扭动着半边身子,咆哮着,艰难地往温白的方向爬来。 温白看着谢景山,他眼神凶狠又专注,像是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几乎只剩一指的距离,谢景山手指上的细小植物抖了抖叶子,轻轻蹭着他。 温白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他咧了咧嘴,露出尖锐的虎牙,手臂上青筋暴起。 白梦桃哈哈大笑,她瞪大了眼睛,狂热又兴奋:“杀了他!你在等什么,快杀了他啊!” 温白猛地扑向谢景山,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堪堪停下,轻轻吻了吻谢景山的嘴角,再回头时眼里哪里还有一点疯狂,尽是戏谑与嘲讽:“你想看什么?这样吗?” 白梦桃难以置信的怔在原地,手心里尽是冷汗。 温白冲她挑挑眉:“你也说了,木属性恢复能力强,怎么还用这种低级的东西对付我?”他说着转回头去,抱住有些暴躁的谢景山,继续刚刚那个浅尝而止的亲吻。 萧瑟的大地上倏忽转为新绿,风中带着花香,漫天的花雨飘散而来,温暖又甜蜜。 对于自家主子突然在战场上秀起了恩爱这种事白羽宗的各弟子已是见怪不怪,他们从这漫天的木属性气息中得到的是体力和真元的迅速补满,以突然的爆发力扑向已经惊呆的逍遥楼弟子。 势如破竹。 逍遥楼的大门被彻底摧毁。 楚弥得训匆匆赶来之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又急又气,几乎要呕出血来。 白梦桃看见楚弥过来就好似终于等来了救星一般,她急切的奔向楚弥:“大人,你终于来了……” 楚弥一剑刺穿了白梦桃的丹田,冷冷道:“混账,瞧你干的好事。” 第66章 白梦桃便当啦 逍遥楼的弟子乱成了一锅粥。 谢景山受不了温白随时随地的黏糊,抽身往下跃去,一下甩开手中神剪,所到之处转瞬成冰,随即又被拦腰折断。 温白伸手虚点,刚刚还匍匐在地的钨铁木巨人如遇清泉,战损的部位上发出了新绿的嫩芽,蔓藤一般相互纠结缠绕,拧成强健的躯体,它低吼一声站起身来,将温白托在肩上,抬脚往地上一个用火攻击它的逍遥楼弟子身上撵去。 楚弥一手提着白梦桃的衣领,面目狰狞,她几步奔向战场中央,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逍遥楼的弟子迟疑着停了下来,逐渐聚集到楚弥身后;白羽宗的人则望向温白,在得到温白的颔首示意后排成阵型,将他围在中央。 钨铁木巨人单膝跪下,向谢景山伸出手来,它掌心向上,连着整条手臂成了一条还算平缓阶梯。谢景山身上被溅得斑斑驳驳的鲜血,甚至还在沿着剪子尖儿往下淌,他瞥了一眼翘着腿坐在那儿的穿着月白色衣服的温白,冲这个大家伙摆了摆手。 钨铁木巨人歪了歪脑袋,接着两手合拢对着谢景山,在他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将掌心慢慢摊开,大朵大朵桃红色的花朵堆聚着,这些花瓣厚实层层叠叠的花朵还在持续增多,很快从它掌心了漫了出来,几乎将谢景山埋到腰部。 清雅的花香弥漫。 谢景山自然认得这是什么,钨铁木极难开花,除了年龄和时令,还讲究缘分。这就是个很玄乎的东西了,谁知道一棵植物什么时候开心呢?这也就使得这种疗伤良药一直千金难求,极好的药房里也许有那么一两瓣,镇店之宝一样的供着。 如今却突然有了这么多。 看着这门板变得巨人一下子枯木逢春开出花来,逍遥楼的人各个恨得牙痒,奈何谢景山也白羽宗如狼似虎的下属被围在中间,更何况他本身战斗力也是极其彪悍的,实在叫他们有心无力。 楚弥等了一会儿都没见温白说话,只好开口笑道:“这是怎么了,怎的我才离开一会儿这里突然就起了龃龉?可是有什么误会?” 欣环慢慢擦着她的长鞭,皮笑肉不笑的:“瞧这儿血流遍地的,楚姑娘管这叫误会?也真是心够宽的。” 楚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个时常跟在向和宣身后的,她皱了皱眉,心里揣度着她怎么跟白羽宗的人搅和到一起去了?她叛了向和宣?还是在向和宣的授意之下做的?说起来她倒是很久没见到她那个弟弟了,不知道他如今是站在哪一边的。 楚弥尖尖的嘴角翘了翘:“我之前路过白羽宗正遇上温白哥哥,瞧着他心情不好便约他来我楼里散散心,怎得弄成这样了?” 温白懒洋洋的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楚弥:“是嘛,我怎么不记得?被白仙子一鞭子抽醒倒是叫我吓了一跳。”他说着拉起袖子来,露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刚刚试图强吻谢景山被剪刀尖儿划的,“喏,还没消下去呢。” 楚弥舔了舔嘴角,她如今自然是明白之前见到温白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儿都是装出来的,但这并不叫她十分愤怒,反倒是性质十足——有什么比驯服一只凶猛高傲的大猫更叫人着迷的呢?她脑子里飞快的转着,猜测温白究竟想要跟她交换什么,如今白羽宗愿意停手,那就还是有得谈,既然能好好谈,那就是自己手里还有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楚弥垂了垂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还抓着的白梦桃,这个蠢女人还在挣扎着想站起来,手脚并用的在地上划拉,一脸血污,混着蹭上去的泥灰,看起来可怕又丑陋,哪里还有一点“仙子”的模样了。 等等,白梦桃? 楚弥心里一下明白过来,她轻笑一声,松了手,任白梦桃跌坐在地上,质问她道:“我一向信任你,叫你好好招待温白哥哥,你是怎么做的?” 白梦桃捂着丹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当即伏在楚弥跟前哭道:“我可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做的呀,我对你从无二心,分明是他血口喷人污我清白,你瞪大眼睛看看,那小崽子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惯会给人灌迷魂汤的,如今离间我们究竟居心何在!可不该吊在外面狠狠打死吗?” 温白哦了一声:“原来白仙子不仅要打我,还要打死我,以后这逍遥楼我可不敢来了,不被我姐打断腿却死在这里了岂不可怕?” 楚弥恨不得撕烂白梦桃那张嘴,她可是跟温白差不多大的,说温白是个崽子,岂不是连她一起骂了进去了?她看了一眼温白,见他两手抱臂,晃着一条腿,一副悠闲的模样瞧着自己,身下的那巨人却不断发出恐吓的低吼声,旁边的金龙脖颈上的鳞片都微微张开了,咧着嘴,身上的肌肉紧绷着,只待一个命令便要扑上来撕咬。 光是这些玩意儿就不好对付,倒不是如今的逍遥楼打不起,实在是只能得个惨胜的结局。 逍遥楼的一重弟子和无数法器与一个基本废了的白梦桃相比孰轻孰重,基本上是想都不用想的。 楚弥手上略一用力,握着白梦桃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冷冷的看着她,低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衷心的。” 白梦桃用力握着她的手腕艰难的喘息,艰难的说道:“对,就该信我,找玄光门和六壬峰……联手……灭了他们。” 楚弥没理她,只继续说:“你既衷心投奔于我逍遥楼,我自问也未曾亏待你,现在需要用你了,你便也该为我们做些小小的牺牲。” 她一边说一边扣指为爪,一下探入白梦桃腹部的伤口,抓向她丹田的金丹。 白梦桃死死瞪大了眼睛,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半响才低头去看楚弥那只被染红的手,艰难道:“孩……孩子,我的……孩子。” 楚弥残忍的扣住那枚金丹,用力一扯:“你别担心,你的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了。”她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我怎么可能叫你生下他来?有这么个东西分心你还会尽心竭力的替我敛财吗?我知道你每个月都花大价钱买珍奇草药吞食,但是我给你的茶又岂是那些东西能抵消的掉的?” 白梦桃怔怔地看着自己小腹上的血窟窿,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楚弥的衣襟,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个贱人!贱人!我为你做牛做马,坏事做尽,背叛了我的家族,算计了我的伴侣,你却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个人!你不得好死!” 楚弥一抖衣襟,两簇滚烫的火苗缠上白梦桃的手臂,烫得她惨叫着松了手:“别说的那么好听。”楚弥冷冷地俯视她,像在看一堆垃圾似的,“你父亲嫌你无能,将你撵出去;孙翎生性好色,背着你在外面胡来,这些是你自己烦心的问题,而不是我的,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替我解决麻烦,我给你权利,这权利助你重归玄光门,也助你将孙翎变成一条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梦桃蜷缩在地上,手指不甘心的在地上抓挠着,连平日保养工整的指甲都断裂开来:“你不能杀我,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更高的位置上睥睨众生!” 楚弥从旁边一个弟子腰间抽出长剑:“你确实如你所说的无所畏惧,同样,你也一无所有。一个没用的废物就该安安静静的去死,你放心,我必定带着你的尸体交还给你的父亲。”她说着笑了起来,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她尖尖的嘴角,“我会恳请,恳请你年迈的父亲,为他的独生女报仇。” 手起刀落,白梦桃抽搐了两下,不动了,直到死,她的眼睛都睁着,死死的,怨怼的盯着楚弥。 楚弥甩了甩手,重新扬起头来,对温白笑了笑,松了口气的样子:“叫你们看笑话了,实在是我御下不严,如今这个大胆的下属也受了处罚了。”她冲温白晃了晃手里那枚白梦桃的金丹,“我会将它和其他赔礼道歉的物品一齐送往白羽宗的,还请一定要笑纳,不然我心中实在难安。” 将白梦桃的金丹送到白羽宗?谁不知道温白和白梦桃的关系并不好?玄光门长老虽说气着白梦桃,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到时候楚弥将此事往白羽宗一推可就说不清了。 温白从钨铁木巨人肩上跃下,慢慢走上前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就好,赔礼什么的就算了,就当我给贵宗赔偿这损坏的墙壁吧。”他顿了一下,叹息道,“没想到白仙子竟对我积怨如此之深。” 楚弥也叹息着摇摇头:“她什么都好,就是太渴望权势了,如今死在这上面,姑且算是死得其所吧。” 温白点点头:“是啊,说得我都难受起来了,这家破人亡的……不提也罢,楚姑娘心里必然也是不好受的,早些去歇着吧。”他边说着这些近乎可笑的场面话边用余光去看谢景山,见后者面无表情的打了个严肃的小呵欠,忙冲自己这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要打道回府。 楚弥看得出自己这会儿留不下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咬着牙冲他笑着道别,嘴角僵硬的扬了扬,待温白众人消失在视线里气得狠狠跺脚,将那方圆几里的土地踏地龟裂,倏得扬起冲天大火,将地上的草木烧得焦枯。 楚弥转身就往里走,逍遥楼的弟子跟在她身后怯怯地问:“大人,城墙现在要赶紧修补起来吗?” 楚弥顿住脚步,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修?用什么修?连大门都被别人拆下来带走了,你们还能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情来震惊我一下吗?” 那弟子哆哆嗦嗦的又指了指白梦桃已经僵硬的尸体:“那这个……这个……怎么处理?” 楚弥冷笑一声:“待会儿给六壬峰和玄光门送一份大礼。” 弟子喏喏地应了,又小声问:“咱们这是彻底跟白羽宗撕破脸了吗?” 楚弥将身上沾血的长袍扯下掷在他怀里,大步往前走:“温白和白羽宗,都会是我的,还有温言心那个老女人,我要给她拴上链子,让她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第67章 巴啦啦小狍子变身 傅何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着实被屋子里的鸟语花香吓了一跳。 原本宽敞整洁的房间里如今变得像个丛林,地上是细密柔软的青草,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植物,一株三角梅甚至推开窗户探了出去,拖拖拉拉的一路开花开到楼下;大金龙盘卷着身子窝在角落呼呼大睡,刚来的钨铁木巨人委屈地抱膝蹲着,非常好奇的用手指上的藤条去碰大金龙的须子。 傅何忍不住扶额:“温白,能控制一下吗。” 温白正在给谢景山剥葡萄,他吮了一下顺着指尖淌下的葡萄汁,无奈道:“我这会儿情绪有些激动,控制不住。” 傅何将门重新合拢:“你们继续,我晚上再来。” 守在门外等着的子谈愣了一下:“这么快?” 傅何摆摆手:“等会再说吧,先去温言心那里,我给她把把脉,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储明阁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子谈点头道:“欣环守在那里,没事的。” 两人说这话逐渐远去,温白将手中饱满多汁的果肉递到谢景山嘴边,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发现木属性的好处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谢景山停下手里的事情,瞥他一眼:“德性。” 温白笑着将那枚葡萄塞进谢景山口中,自己舔了舔手指上的汁液,眼巴巴地问他:“好吃吗?” 谢景山对吃方面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只低下头来继续擦拭那柄长剪,随意应了一声:“还行吧,挺甜的。”话音刚落,嘴唇上突然一热,却是温白凑上来舔了一下,接着咂了咂嘴笑道,“师傅运气好,我拿的那几个都酸,师傅也渡我一渡这好福气。”说着嘴唇轻启,将谢景山的唇瓣含住轻轻吮吸,柔软的舌尖来回的顺着他的唇线描摹。 谢景山的下颚微微扬起,为了保持平衡两手本能的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后仰,他本就比温白略矮一些,这个动作更是极大的方便了温白,叫他更深的吻住谢景山。 唇舌之间的纠缠甜美曼妙,温白一手搂住谢景山的腰一手在他背后来回的抚摸,他微微侧过头,舌头更深的探入,勾舔他敏感的上颚和牙床,碰触温热湿润的口腔黏膜,甚至顺着齿列依次描摹。 谢景山整个耳朵都红了,试着用舌头将温白推出去,舌尖抵上温白的舌头时,对方略微粗糙的舌苔触感叫他几乎打了个激灵,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叫温白吮住了他的舌尖,牙齿轻咬的感觉并不会痛,反倒是一种隔靴搔痒,叫人想些更用力的刺激。 亲吻之间谢景山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温白托着腰慢慢放倒在地,温白松开他被吮得发红的舌尖,轻声说了一句:“好甜。”他一手将那柄危险的剪刀从谢景山腿上拿开,一边顺着他的侧颈吮吻下来,在锁骨上轻咬,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食髓知味的温白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狼狗,深知要将人哄好了自己才有肉吃的道理,对谢景山伺候得格外上心,他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变换着力道和角度,心里一边想好好爱护他,一边又想像野兽一般狠狠欺负他。这种矛盾的心理叫温白到后面几乎控制不住,一边狠狠顶丨弄,几乎要将谢景山弄得流出泪来;一边温柔的亲吻他,将他嗓子里细碎的声音全部吞吃下去。 天色将黑的时候谢景山随意批了一件衣服打坐,温白将谢景山的那柄剪刀擦拭完毕后,在谢景山肩头摸了一把:“都是汗,师傅,我给你擦擦吧?” 温白摸的时候手指微微得划了个圈,指尖上有些粗糙的茧子蹭在光裸的肩头,叫身体各感官还很敏感的谢景山颤了一下,他睁开眼瞥了一下温白,示意他不要乱来。温白看着谢景山斑斑点点的胸口,舔了舔嘴角,又重新凑上去,伴侣就在眼前,要他怎么做正人君子?他将谢景山的脾气摸了个九成,知道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老母鸡似的护崽,一旦他想要什么,只要撒娇一样的叫师傅,磨不了一会儿谢景山总是会答应他。至于脸皮什么的,那些能吃吗? 温白小声叫了一声师傅,将脸埋在谢景山的胸口蹭了蹭,谢景山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温白简直要骄傲得摇起尾巴了,恨不得诏告天下这朵高岭之花是他的了,他在谢景山胸口响亮得亲了一口,在那颗成熟的石榴果一般的乳丨粒上蹭来蹭去:“师傅,我们再来一次吧?” 谢景山忍无可忍,下一瞬,一桶泡着冰渣子的凉水从天而降,将温白淋了个透顶,冰凉彻骨,由内而外。 恃宠而骄的温白成了落汤鸡,小媳妇一样跪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谢景山嘴角翘了一点,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打坐。 没过一会儿又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声,谢景山当没听见,待得运功完毕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睁开眼时看见温白献宝似的捧出一盘剥好的葡萄递过来:“师傅,吃。” 谢景山拈起一颗。 温白又笑眯眯道:“怎么样,双修是不是比单修效率高多了?以后每天都来几次吧?” 谢景山手里的葡萄炸裂开来。 一直到晚上温言心请人来叫他们吃饭之前,温白都在声情并茂地对着谢景山那柄剪刀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立意深刻,内容丰富,实在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温言心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她整个人都比以前丰腴了一些,见到温白和谢景山过来整个人非常高兴,两条腿走得飞快,扑过来揪温白的耳朵,后面跟着比她要紧张得多的伏山。 温白扶稳他这个冒冒失失的姐姐,温言心跟他没说两句就转向谢景山,家长里短的跟他说个不停。 伏山等了一会儿见温言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手一托她腋下将她提小鸡一般拎到椅子上坐好:“吃饭。” 温言心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都饿了吧?我们先吃先吃。” 没吃两口又急切地问最近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白羽宗温言心管内部核心运营,傅何协助她总体调度;温白则作为一柄利剑游走周旋于各个门派之间。 傅何并没怎么吃东西,索性接过话题,越过中间几人时间跳跃的部分,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温言心抿了抿嘴唇,点头道:“楚弥也是个刺头,我们势必要做好准备。” 温白笑道:“修真界那群贪生怕死假英雄的玩意儿,哪里敢跟我们硬对硬的玩,只会来阴的。我猜他们必定要将几大家联合起来,借白梦桃的尸体胁迫六壬峰和玄光门出头挑大旗。” 谢景山看他一眼:“胁迫?” “是的。”温白替他将茶杯斟满,“白梦桃的性格并不好,明里暗里的得罪了许多人,玄光门内里其实巴不得她赶紧走,孙翎在六壬峰的地位也差不多,只是毕竟一个是玄光门掌门之女,一个是六壬峰掌门之徒,地位比较敏丨感,若是这两派不替他们出头必定为修真界所耻,所谓唾沫淹死人,就是这个意思了。” 谢景山抿了一口水。这个说法没错。 温言心摇头道:“不过是借这么个邪风来我们门前挑衅罢了,只敢远远的吠两声,趁乱分一杯羹。”她想了想,又问温白,“听说你在逍遥楼里引起混乱了?” 温白知道她在说当时他去开城门之时引起的植物的暴丨乱,笑道:“对,只是一个小惊喜。我想逍遥楼必定会将这个消息散播开来,清除各宗所有动植物,免得成为我们的帮凶了。待所有城内光秃秃一片时他们必将十分安心,届时,我也会给他们送上一份厚礼,毕竟,那些东西可不仅仅长在地上啊。” 温言心也笑了:“可不是,那些他们曾经从我们手里沾着鲜血夺去的,如今也要叫他们沾着鲜血还回来,血债,血偿。”她顿了一下,“水至清则无鱼,先叫他们蹦跶两天吧。” 温白撑着下巴:“就快了,等解决完这一波,我们就可以隐居山林了。”他说着冲谢景山眨了眨眼睛。 桌上的菜上齐了,温言心和伏山与傅何说起了魔修那里的事,谢景山用手肘碰了碰温白:“你刚刚说的隐居山林是什么意思?” 温白正在给谢景山布菜,小山似的堆了满满一盘子,他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姐还不知道,怕她情绪变化太大又保不住肚子里的那个,我对她那块玉石做了点手脚,她暂时还意识不起来以前那些糟心事儿,我跟你说你别告诉他。” 谢景山瞪他一眼:“我没事儿招她做甚?” 温白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已经死亡的必须死亡’。”他看了一眼温言心,后者那里并未注意他们,又继续道,“已经发生的结果无法改变,能改的只有过程,但是过程又与结果联系紧密,这也是我阻止你对白梦桃动手的原因,我不希望你的因导致了她的果,一旦被因果纠缠,后续会非常麻烦。” 谢景山皱眉道:“但是孙翎……” “孙翎不是你杀的。”温白道,“孙翎是欣环杀的,人偶不参与轮回,记得吗?” 温白贴近谢景山的耳畔,轻声道:“对我们来说,活下去的方法,就是‘死亡’。” 第68章 分享一只嘴巴非常讨厌的狍子 谢景山正要再问,温言心那里已经说完了话转过脸来,她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待两人转脸看她时问:“楚弥这次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想必最近就会在修真界开大会了,温白,你觉得她会不会请向和宣?” 温白颔首:“自然要请的,毕竟他们还不能确定向和宣是站在哪一边的。” 温言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向和宣如今已经死了,被傅何顶了身份。” 傅何笑眯眯地看着温白:“我过两天要跟伏山去处理别的事情,所以一旦‘向和宣’接到了大会邀请,就要麻烦你去了。”他说着又转向谢景山,“哦,我忘记说了,子谈跟我请了几天假,不过你也跟他共处了很长时间,假装起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谢景山:“……” 温言心犹豫地问:“景山身体好些了吗?要不我去……” 傅何嗐了一声,指着她笑道:“你这前凸后翘的,还揣着个小祖宗,是想吓死我们吗?可万万别起这份心思,在家总揽全局就好了,这些流汗出力的事儿我们来就行了,不然养我们这一屋子大男人吃干饭的吗?也算是平分工作了,公平的很。” 温言心抬手假装要去拧他的耳朵:“你可就剩张嘴了!跟温白呆久了油腔滑调的,赶明儿你们俩再带坏了景山。”她冲谢景山摆摆手,“可别跟他们俩学,你老实说,上回的伤可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景山缓声道:“我很好,就告诉我要怎么做就行了。” 傅何噗得一声笑出声来:“景山跟个木头似的,跟出去还不要穿帮?” 谢景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他确实比不得这群强词夺理的家伙,但他又不是傻的。 温白抬手揽住谢景山的腰往自己这里带了带,安抚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有我在谁跟着都不用说话,这有什么。” 温言心哼了一声:“你那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的,注意着点儿,别因为嘴贱叫逍遥楼的人打死了。” 温白将额头抵在谢景山颈窝里,哀怨道:“我算是知道了,我如今在这家里地位是最低的了,人人都挤兑我。” 温言心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酱牛肉:“德性,都是叫景山给惯的,起来好好吃饭。” 一群人说笑着慢慢吃了晚饭各自回去。 当天夜里就收到了逍遥楼的加急消息,玉简上套着一层逍遥楼标识的金丝锁,撞破了窗棱冲进来。 温白将这东西攥进掌心,往额前轻轻一贴,将里面的消息大致读了一遍。 谢景山在配易容丹,拈着一柄舒杨木的玲珑称,将称好的东西倒进黑石杵里细细研磨,头也没抬:“说得什么?” “说要深究白梦桃和孙翎的死,将两个人渣说得苦大仇深的万世慈心善人一般,可笑。”温白在谢景山身边坐下,撑着脑袋看他,“等天亮了我们就去,你别担心,跟着我就是了。” 谢景山垂眸道:“我没担心。” 温白拈起谢景山肩头滑落的一缕发丝,轻笑道:“明天就咱们俩,只身深入敌人内部,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 谢景山看他一眼,微微扬了扬眉:“谁想杀你,那也得过得了我手里的刀才行。” 温白笑了,眼角眉梢弯弯的。他喜欢这种被心上人护着的感觉,哪怕他的修为已经比谢景山高出一大截,他爱极了谢景山的骄傲。他抬手拥这人入怀,亲吻他的鬓角,像一头在主人面前范蠢的大狗,无害极了,然而在危险到来之时,这看似无害的家伙却会露出最尖锐的獠牙,与闯入者厮杀拼命。 天亮的时候两人分别吞下了易容丹,温白从水镜里看着自己顶着向和宣的脸,用手指细微的调整;谢景山则顶着子谈的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两人如约到了逍遥楼,只隔了一天,破损的城门已经修补完毕,门口戒备森严的,仔细核实着牌子。 温白递上牌子,那小童仔细核实无误了后又来看谢景山,被温白狠狠瞪了一眼:“做什么,我的人也是你能看的?” 小童吓了一跳,忙垂下头来:“失礼失礼,只是上头分配下来,阁主也可怜可怜小的……” 温白冷笑一声,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哦?你想叫我怎么‘可怜可怜’你?”他将他从头到脚扫了几眼,眼神像是在评判一块砧板上的肉似的,“看起来也经不起折腾……” 这小童抖得筛子似的,哪里敢再惹这瘟神,忙低头道歉请他二人赶紧进去。 谢景山皱了皱眉,落下温白半步。 温白微微侧了侧头:“你瞧,这边是如今这修真界,他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却还要反过来与我道歉。千里之堤,已尽为蚁穴,崩塌只是早晚的事情。” 谢景山道:“你白羽宗并非如此?” 温白挑了挑嘴角:“是咱们白羽宗。你可别小看温言心,她可厉害着呢,杀伐决断的,挥起拳头来她比不上我,若是说起肚子里的弯弯绕来,我还是甘拜下风。有时候我也当真庆幸她是我姐,若是对头,可当真是场恶战。” 谢景山忍不住笑了一下。 温白伸手挠了挠谢景山的掌心:“笑什么?这么开心,也分享给我乐一乐。” 谢景山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姐像个蚁后似的,若是当真出个什么事儿,我们这些战斗力强的都得护在她前面,她倒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不妥,又抿嘴道,“开玩笑的。” 温白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说得倒也不错,到时候我就躲在你后面,师傅可要护着我。” 谢景山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说着往前走,一不留神后面一个小脚老头颠颠地往前赶,走得急,一下撞上了谢景山,干瘪萝卜似的脸立即皱了起来,张口就骂:“懂不懂规矩?一个下人,冲撞于我!不知道今天急着开大会吗?修真界都死人了,还在这里叽叽喳喳!愚钝!愚钝!” 温白当即上前一步,侧身将谢景山挡在身后,冲那老头拱手道:“老人家这么大的火气,可不会是人参成精了吧?” 老头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不像话!逍遥楼的城门都破了,你们知道这次危机究竟有多大吗?还在这跟我嬉皮笑脸,上不上下不下,目无尊长!还不快快报上你们祖师的名字来,去往后院面壁领罚!” 温白一脸沉痛的对谢景山道:“看见没,修真界死了人就是大事儿了,又是逍遥楼组织的大会,可得仔细引火烧身,定要夹起尾巴做人呢。你瞧这老爷子,夹得就很紧。” 老头抬起手杖就要往温白身上打,温白忙抬手道:“干嘛干嘛,今儿可是开大会的黄道吉日,你知道这次的危机究竟有多大吗?还在这儿跟我动手动脚,上不上下不下,倚老卖老!你疯啦?” 老头怔住了,半天没缓过气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5节 温白故作求知若渴状:“您是?” 老爷子脸都涨红了,手中的拐杖用力墩地:“我是六壬峰的掌门方阳伯!死得可是我的大弟子!真当我六壬峰是好欺负的吗?” 温白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谢景山,见后者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摆了摆手道:“老人家老糊涂了吧?六壬峰的掌门不是个人吗?” 方阳伯怒道:“你什么意思?” 温白摸了摸鼻子:“就是挺奇怪的,您刚刚还在那儿夹尾巴……”他拉住谢景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先走一步。” 谢景山被他托住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方阳伯:“你说孙翎是你的大弟子,你可还记得你有个叫谢景山的徒弟吗?” 方阳伯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我六壬峰那么都弟子,叫我怎么一个个都记得清楚?孙翎这孩子孝顺,即便我离峰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还尽心尽力,搜来珍奇异宝灵草妙药,将掌门座下尽数堆满。他既对我尽心,我如今得知此事也要为他出这口气的。” 谢景山看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冷冷道:“那些东西都是他要别人寻来给他自己的,对他而言,这掌门之位早就是他的了。” 方阳伯用拐杖指着谢景山怒道:“血口喷人,无耻!” 谢景山转身就走:“言尽于此,请便吧,你尽可以回去试试,那些储物袋里的东西你可取得出来。” 方阳伯顿在原地,面色涨得猪肝似的,说不出话来。 温白几步赶上揽住谢景山的肩:“就是个死要面子的老头想衬着这个机会再捞一笔罢了,何必上心,你若是心疼你的那些东西,过些日子我替你拿回来。” 谢景山侧过头瞥他一眼,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不心疼那些东西,我倒是挺担心你。你姐说得可真对,我可得仔细你因为嘴贱叫给打死在这里了。” 温白凑上去轻轻舔了一下谢景山的指尖,冲他抿嘴笑了一阵:“我就是来搅和他们这场大会的,给咱们的人争取时间。刚刚只是个热身,等真正进了会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吃了傻阳的伟大发明——火锅调料烧的豆腐。吃完以后这货又颠颠地请我们品尝他的新黑暗料理——焦糖奶茶,然而那个锅并没有刷干净,煮出来的奶茶一股火锅味儿,我真是谢谢他了。 第69章 分享一只作死的小鲜肉 大会开始还要过一段时间。 十几名年轻的修士将众人引入会厅,呈上新鲜的果品仙茶。 温白侧过脸看了看谢景山,轻声道:“景山?”谢景山从刚刚开始就有些走神,想什么似的。 谢景山冲他摇摇头:“我觉得方阳伯不太对。我少时虽与他见面极少,但总不会这些年竟一下苍老至此,神智不清心智暴躁。” 温白对谢景山这个捡回去就撒手不管的师傅只略有耳闻,并未了解甚多,无从比较,他安慰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再去看看。” 温白说着端起一碗茶往方阳伯那里走去,六壬峰毕竟死了个孙翎,一时间聚在方阳伯那里口头上表示义愤填膺的修士倒也不少,温白推开人群,上前拱手笑道:“老爷子,又见面了。” 方阳伯一见温白也没有好气,哼了一声:“你又来干什么?” 温白端着那碗茶水道:“晚辈刚刚不懂事,现下惶恐不已,特来给前辈请罪。” 方阳伯又哼了一声:“请罪?就这一碗茶水?还是借逍遥楼的茶水?” 一时间周围围观的人也对温白指指点点起来。 温白盯着向和宣那张脸皮反正是不怕丢人的,当即惊道:“你们这么说是嫌逍遥楼茶水寡淡的意思?”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炸了起来:“你这是怎么说话?逍遥楼乃是大宗,茶水自然是好的。” 温白哦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位老爷子刚刚在放屁?” 这人一下撞在了枪口上,顿时恨恨道:“谁说的,这哪里是我的意思?” 温白往他周围指了指:“那是谁的主意?你的?你的?还是你的?祸从口出,哲人其萎,万分要仔细的。” 被温白指到的人纷纷散开,又忍不住道:“什么哲人其萎,这儿可都是活人!” 温白恍然状:“要不先弄死一个?这你的主意?” 方阳伯再也忍不住,一下接过温白手里的茶水:“好了,别说了。”他被温白吵得心烦意乱,揭开茶杯盖就往嘴边凑去。 接过茶杯,喝下这茶,就意味着原谅了这名晚辈了。 温白眯着眼睛瞧他。 茶杯边缘就要贴上嘴唇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方阳伯身后伸了出来,一下接走了那只茶碗。这是一位少年模样的人眼角含笑身材细长,嘴唇花瓣一样,却带着些叫人不舒服的戾气,他笑道:“方阳伯,外面的东西,还是少进肚子的好,病从口入。” 方阳伯忙道:“说得不错,我都气糊涂了。” 这少年将茶碗重新递给温白,冲他微微一笑。 温白这碗茶里并没有什么,只是将金龙鳞折下一小片碎成粉混入,若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会显色而已。他结果茶碗看了一眼,确定并无不妥之后喝了一口。 少年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如今情势紧张,还请这位……” 温白道:“储明阁向和宣。” 少年拱手道:“原来是向阁主,在下陆羽,来寻亲的,目前暂住在六壬峰。刚刚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他一边说一边笑着看温白,但这眼神又有些怪异,好似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似的。 温白看着他,也回了一礼,转身要回去,却见谢景山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走近一瞧确实旁边有人起了争执打翻了茶水,周围围了一圈人在劝架。 真是…… 温白哭笑不得的找到谢景山,将刚刚的情况跟他说了说,谢景山将陆羽二字在唇间反复念了几遍,都没想起过这个人,再往方阳伯方向看去的时候那两位却已经不见了。 正喧闹着,大厅那头楚弥进来了。她几步跨上中央的高台,抬手击了击掌,整个大厅迅速安静了下来,众人仰着脸看她。 楚弥没有化妆,整张脸有些憔悴,她朗声道:“今日逍遥楼来牵这么个头,将大家聚在一起,想必诸位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从老一辈那里奋斗到如今逍遥楼成为修真界举足轻重的大宗,不可谓不是风雨飘摇逆水行舟,我从我叔父手中接过这个担子,当真是日日忧心夜夜难寐,事无巨细必定躬行,甚至不惜与手足反目。”她说着往温白那里瞧了一眼,眼里隐约含着泪水,哽咽道,“这么多年的付出为了什么居高位者责任更重,逍遥楼这么些年为修真界所做的,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谢景山看了温白一眼,温白冲他笑笑。逍遥楼做了什么?联合另外两家对不服从自己的宗派迫害屠杀,连条狗都不放过,为了夺取他人的宝藏和成果,罔顾人命,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肆意打杀,甚至放出瘟疫,火洗村落,将暴虐所得分出一小部分,赏狗一样撒出去看着那些走狗疯抢歌颂,当真是尽心竭力有目共睹。 楚弥又击了击掌,顿时有人将白梦桃和孙翎的尸体抬了进来,她悲痛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不过是请人来我楼详谈,却被有心之人以此为借口,损我两员大将!可怜白仙子肚子里的孩子……再也不能出世了。” 白梦桃肚子里的孩子早就因为楚弥动的手脚胎死腹中了,只是死人并不可能站起来申明真相,她就这样面不改色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一群人被楚弥鼓动得骚动起来,他们之中有老谋深算的,不乏想浑水摸鱼的,也有当真不明真相要凭一腔热血屠白羽宗而后快的。 温白站着没动,低着头,眉头深锁。谢景山觉得有些奇怪,这崽子有些太过安静了,他轻轻推了温白一把,温白竟顺着这力道就要往外倒去,谢景山忙一把扯住他的腰带又将他重新拉扯回来,前面被温白撞了一下的人莫名其妙的回过头来,看见顶着向和宣身份的温白半靠半倚在自己下属怀里,一脸震惊,随即又释然,似笑非笑的瞧了瞧谢景山,又将头扭了回去。 “楚姑娘,白羽宗现如今已经是个不得不除的祸患了,虽不是魔修却比魔修更可恨,杀我修真界人!简直目中无人!” 楚弥冲这个发话之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知道大家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想将这毒瘤尽快铲去平息祸患,血债要用血来偿,我逍遥楼自然不会叫他们就这么逍遥下去。只是如今那白羽宗依靠歪门邪道的妖力,修为已非我能看懂。大家也看到了,连那城门都能搬走。”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附和:“可不是,听说还能蛊惑人心呢!六壬峰的谢景山,以往对师兄多少上心的,如今不也叫那妖法迷了心智拐骗走了?” “听说温白闯出逍遥楼时所有的东西都疯疯魔魔的,柳树都能甩起鞭子,锅碗瓢盆满地走。” “这还了得?那咱们可怎么办?难不成将这些东西尽数砸了去?” 楚弥抬手打了个响指,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在会场中央溅炸开来,沸沸扬扬的声音顿时消失了,所有人都盯着会场中间出现的一个人,这人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脸,身材瘦长,估计还是个少年。 楚弥走向这名少年:“管他使得什么妖魔,白羽宗的也毕竟是人,是人就总会死,不足为惧。温白是木属性,这种灵根基本是废的,也就招招助手,火克木,一旦我们将他逼近火海之中,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又有人小声问道:“楚姑娘,要做出一个困住温白的火海,究竟要多大?这也太难了……” 楚弥笑着将手搭在这名少年肩上:“请允许我介绍一下——陆羽。” 殿门突然打开,一个姑娘急匆匆的走到楚弥身边,对她轻轻耳语了几句,楚弥对大家笑道:“也到午膳的时间了,请各位先去被安排的房间休整,到晚上还要宴请各位。我还有点急事,先失陪一下。” 谢景山从温白腰间翻出那枚玉简,将他倚在自己身上半拖半抱的往外走,周围的修者三三两两各怀心事,边走边商议,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走到备好的房间时,谢景山正要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这么巧,咱们住对面。” 谢景山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叫陆羽的,这人仍戴着斗笠,声音压得很低。他冲这少年略一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推门走了进去,不再理会他。 谢景山把温白放在床上,在房内起了个阵,将里面封住,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温白的脉。 温白脉象除了跳得有些快之外并无不妥。谢景山不敢大意,将他外袍解开,一手按住他的丹田细细引导他体内真元,一边侧过头趴伏在他胸口细细侦辨。 易容时辰已过,两人的面容慢慢变了回来,谢景山担心增大温白的负荷,并不敢接着给他吃,他自己拿起一枚,正要吞下出去探查消息,温白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他慢慢打了个呵欠,像睡醒了似的,揉着眼睛看向谢景山,接着整个人都怔住了:“谢景山?” 谢景山:“……?” 温白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扑下来死死拽住谢景山的袖子,两只眼睛瞪大,看着他,一脸震惊:“天哪,真的是谢景山,我不是在做梦吧?” 谢景山摸了摸温白的额头:“你发什么疯?” 温白置若罔闻,在屋子里看了两眼,喃喃道:“这是哪里?我可是睡糊涂了?”他说着将谢景山的腰搂住,低下头整张脸埋进谢景山的侧颈,“睡糊涂了,这梦像真的一样。” 谢景山皱了皱眉,突然想到温白之前喝下的那碗茶,一下子明白了,恼得当即抬手在温白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吃吃吃,谁给的东西都敢吃!” 温白一下被谢景山打蒙了,怔怔地看着他,忽地又笑了起来,抓着谢景山的手往自己屁股上放:“打,你喜欢就多打几下,我这儿肉多不怕疼。” 谢景山没了脾气,把温白按在床边坐好。 温白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把坐皱的床单整好,怯怯地说:“你,你也坐。” 谢景山挨着温白坐下,温白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浑身颤了一下,两只手在身前紧紧攥住,一个劲儿的眨眼睛,蚊子似的哼道:“谢谢,谢谢你救我,我,我做牛做马……” 谢景山看了温白一眼,他虽然知道温白目前的人格是一种杂糅的状态,毕竟重生几世,层层叠叠的阅历思维堆叠在一起多多少少会出点问题,但总的来说都是正常的,偶尔根据他的心情状态的变化对他的称呼会变;如今这种跳跃似的人格出现倒是十分稀奇。 谢景山抬手摸了摸温白的脑袋,温白端正的坐着,脸腾得一下红了。 老流氓也会脸红?真是太稀奇了。 温白咬了咬嘴唇,憋了半天小声问:“谢……谢……” 谢景山问他:“谢什么?” 温白涨红了脸,连耳朵尖儿都红了:“谢……景山,你能抱抱……嗯……” 谢景山问他:“抱抱什么?” 温白连手都抖了起来:“我……” 谢景山问他:“你怎么了?” 温白急得不行,眼泪都要出来了,憋在眼睛里,看了一眼谢景山,那双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全是委屈和紧张。 谢景山不忍再逗他,凑过去亲了亲温白。 温白嘴唇颤抖着,好似一条大尾巴狼突然变成了大闺女,被谢景山舔了一下嘴唇整个人都傻了,捂着胸口仰面躺在床上,抿着嘴看着谢景山,献祭似的。 谢景山低头吻了吻温白的额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晕或者疼痛?” 温白摇了摇头,又有些紧张地看着谢景山:“你是不是要走了?” 谢景山冲他挑挑眉,难得的,对这么一个喜怒外形于色的温白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问他:“怎么,我不能走吗?” 温白眼底顿时显出几分失望来,却勉强笑道:“不,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情好了,我不会拖累你的。我知道我现下还很愚笨,但是,若往后我强大起来,你能叫我站在你旁边吗?” 谢景山愣了一下,他救温白的时候温白还小,他那时就生出这样的心思了吗? 他这一愣在温白眼里却是拒绝的意思了,温白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屏风后面走,断断续续道:“没事,没事,我知道的。我,我没关系的,我悄悄在后面看着你也行……” 这句话刀子一般,扎得谢景山胸口酸痛,究竟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温白是那样站在他身后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看着他在自己的生命了进进出出? 谢景山一把拉住温白,将他转过脸来,却被温白脸上的眼泪吓了一跳。 温白死死抱住谢景山,在他怀里呜呜得哭了起来。 谢景山拍了拍温白的背:“好了,别哭了。” 温白哭得更大声了。 谢景山心里想着温白等会会不会记得这一段。 估计不会吧。 谢景山一下下给温白顺着气,轻声道:“你看,我刚刚都亲过你了,给你盖过章了,你就是我的了,我怎么能不要你?” 温白抽抽搭搭地抬头看他:“真的吗?” 大尾巴狼盯着哭红的眼圈可怜巴巴的撇着嘴,怎么看怎么惊悚。谢景山耐着性子道:“当然是真的。” 温白当即笑了起来,也在谢景山脸上湿漉漉的盖了个章。 谢景山摸摸他的头,把脸上的口水擦掉:“你的腿怎么了?” 温白低头看了看,把裤脚撩了起来,向谢景山展示那并不存在的伤口:“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正碰上个尖石柱。没事儿,已经不流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看那几乎拉到大腿根的裤子,当时必定是一道极狰狞的伤口。 温白抱住谢景山的脖子,非常疲惫的眯着眼,很快睡着了。 谢景山把温白重新抱上床,将他两鬓的发丝理好,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谢景山皱了皱眉,正要出声,那门竟发出咔嚓一声,直接打开了。 谢景山当即翻身上床,将床上的帷幔一扯,一手按在腰间武器上,低声道:“谁?” 那人不慌不忙将门关好,伸手在谢景山起的阵上轻轻一点:“收了它吧,我想跟你谈谈。”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好久不见,谢景山。” 谢景山看着那张脸,一下站了起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gy的地雷,已经收到好多你的地雷了,其实我也没签约啥的,并不知道这些地雷能干啥_(:3」∠)_傻阳听说我收到了地雷非常震惊,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写得故事太难看所以读者受不了了想炸死我……送他一个大写的谢谢! 第70章 陆羽 少年将手中的斗笠随手放在桌上,抬手倒了两杯茶,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么久不见,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看我吗?” 谢景山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温白,皱了皱眉,撩开帷幔走过来,在少年对面坐下:“你给他喝了什么?” 少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翘了翘嘴角,撑着下巴看谢景山:“我都提醒他了,病从口入。”他咬了咬嘴唇,笑出声来,“别担心,就是点亢奋的东西,他大概是被自己错乱的心性困住了,过一阵就好了。我不能叫温白搅了这场会,还请担待。” 谢景山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的。” 少年笑道:“我被困在坠月之井里也当真有些年头了,不过将你在幻象之中困了几日你就如此记仇,还将那东西打进我体内,当真叫我好痛。” 谢景山皱眉。这个叫陆羽的正是当时附在那柄神剪之上的东西,被鹤歌子淬成人形兵器后神智全失屠了满门的小师弟。当时被谢景山将温言心的白玉石打入体内消散开来,没想到却并没有死,竟追到这里来了。 陆羽用食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景山:“楚弥不过是知会一下这件事,具体的细节,还是要在傍晚聚齐修真界的大家世来修正。”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简,放在桌上,用手指往谢景山那边推去,“你去,还是不去?” 本该是逍遥楼门下一一核实身份后递与的玉简,不知为何这一份却在陆羽手中了。 谢景山并不清楚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向这枚玉简伸出手来,他戒备着,正要触上玉简时,陆羽突然翻手掌心向上,向谢景山的手抓来,谢景山反应极快,当即并指为掌正朝他面门击去,陆羽不躲不闪,甚至歪了歪头,叫谢景山这一掌正巧打在他脸上,毫发未损。 陆羽扣住谢景山的手腕,鼻翼动了动,在他掌心轻轻一嗅,轻笑道:“好香。” 谢景山大怒,伸手摸向腰间武器,陆羽忙松了手:“冷静,这会儿闹大了把人引来可不好吧?” 谢景山咬牙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羽道:“我想要温家那两块石头。”他盯着谢景山看了一会儿,“还有你。” 陆羽抬手示意谢景山坐下:“我不知道温家是怎么向你解释这两块石头的来历的,毕竟有些年头了,历史是修书人的故事,正史反倒沦为野史了。”他看着谢景山,“我这里也有个版本,想听吗?” 谢景山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温白从床上爬起来了,他慢吞吞地用脚在地上找鞋子,胡乱套上,两手往前摸索着:“姐,你回来了吗?” 谢景山一怔,见温白直勾勾地睁着两只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似的。他一路往前小心地摸索,显然是刚刚遭了什么变故看不见,还不适应。 谢景山冲温白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他的去路,温白愣了一下,顺着谢景山的手往上摸,直摸到他的脸上,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非常不确定的凑近了些,两只眼睛茫然的瞪得更大了,可是却瞧不见,急得眼眶都有些红了:“你是谁?你对面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温白从未跟谢景山说起过这一段,谢景山也拿不准这究竟是那一段时间发生的,只好先拉住温白稳定他的情绪:“温白,我是谢景山。” 温白连指尖都颤抖起来,冰凉的手指按在谢景山脸上,在他的眉骨眼眶鼻梁嘴唇上一遍遍地摸:“你骗我,怎么可能,谢景山怎么会跟我如此亲近,定是假的。”他一边说一边却舍不得拿开手来,甚至凑近了谢景山嗅了嗅,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像?” 温白今日所展现出的各式人格谢景山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个个敏感脆弱,这些不安温白却从未与他说起过,从来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无赖样儿,整日笑嘻嘻的。 谢景山心里又酸又涨,揽住温白叫他在自己腿上坐下,问他:“你怎么了?” 温白像是屁股下坐了个锥子似的扭了扭去,脸都红了。 陆羽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一段我知道,就是你躲各家追杀的时候,白梦桃寻着你的音信儿了,叫温白暗中截了去,却叫别家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仓皇之中叫毒烟迷了眼,这会儿大概是温言心把他藏在后山峭壁上的石窟里了。” 温白骇道:“你是谁?” 陆羽啧了一声:“诈你一下就急着跳出来,心性不足,黄毛小儿。” 温白急切地在脸上做出撕扯得动作,像是在扯面上的什么东西,谢景山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眼睛受伤后被温言心上了药用纱布层层叠叠的裹了起来了,他忙攥住温白两只手,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急。” 温白像一只暴躁的小豹子,不断挣扎,将头转向陆羽:“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莫非一直跟着我你想如何?” 陆羽笑道:“我自然要跟着你,我想要你手中的那块石头啊。” 温白抿住了嘴唇,非常戒备。 陆羽敛去面上的笑容,盯着温白,低声问:“温白,你知道那是一块骨头吗?” 温白猛地站起身来,抬手从怀里抽出一个什么东西,指向陆羽。 陆羽看着温白空空的手,冲谢景山笑了笑。 谢景山拉住温白:“温白,收起来。” 温白急道:“你呆在我后面,我们打起来你就往外跑,听见没有?” 陆羽哈哈大笑:“看来是知道的了,谢景山,你可以好好查一查我解解闷,我明白的告诉你,这东西是与你有关的,待温白醒过来你可以问问他,他若是不肯告诉你你大可以来找我,陆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着身形一晃,直接遁了出去。 温白还在戒备着,将谢景山牢牢挡在身后。 谢景山拍了拍温白的肩膀:“好了,他已经走了。”温白慢慢放下手,摸索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谢景山将温白头上的发带拆开给他重新绑了一遍,问他:“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温白愣了一会儿,拉着谢景山在他腿上坐下,抬手在他脸上非常仔细的摸,甚至顺着衣领摸进了胸口,若不是他一眼严肃正经,谢景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确认了谢景山并不是易容的,温白将他抱进怀里,像一只大狗圈着主人似的:“这里危险,你在我怀里我还能替你挡一挡。”他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谢景山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温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谢景山会问这个问题,还是应声道:“十七了。” 当真还是个毛头小子。谢景山笑了一下,又问:“白羽宗如今还好?温言心还好吗?” 温白闷声道:“白羽宗还好,家姐也还好,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看来是活得非常艰辛了。 谢景山抱住温白,轻声道:“谢谢你,温白。” 温白受宠若惊:“啊,啊,没什么,不,不用谢我……” “温白。”谢景山吻了吻他的嘴角,“我爱你。” 温白傻了,他连回吻都不会,微微张着嘴,怔怔地,过了一会儿,眼泪却淌了出来,这个意识停留在十七岁的少年抱住谢景山,埋在他颈窝里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将那么多那么多年的委屈,那些卑微至极的付出和求而不得通通顺着眼眶流淌出来,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难过,他抱着谢景山,身体微微的颤抖,刚刚理好的头发又松散开来,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脖颈里。 谢景山吻着他的头顶,轻轻顺着他的背,等他一点点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温白醒过来的时候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眼皮有点肿,嗓子干哑难受,火烧似的,头也昏沉沉的,他翻了个身,看见谢景山正坐在床边看自己,眼神复杂。 温白搓了搓脸,从床上爬起来,笑嘻嘻地往谢景山身上粘:“师傅,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也不叫我。” 谢景山低下头,在温白额头上亲了亲,皱眉道:“对不起。” 温白勾住谢景山的后脑勺讨了个吻,见他兴致不高,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谢景山摇了摇头,给他倒了杯水:“你记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从你喝完别人递给你的一碗水之后?” 温白笑道:“当然记……”他的脸僵住了。 谢景山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看着温白老老实实把水喝完,把刚刚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温白听到自己大哭那一段的时候整个人都要飞升了,猛地钻进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 谢景山试了几次都没能把温白刨出来,只得作罢,在他身上拍了拍:“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温白没说话。 说了能怎么样?喜不喜欢的,说了就能改变吗? 谢景山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温白把被子扯开一些,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景山拍了拍被子:“你对你那块石头了解多少?” 温白闷声道:“就发现它不是石头,是骨头,别的还不清楚。” 谢景山皱眉道:“看来我们还得找这个陆羽谈一谈,毕竟听他的意思,已经跟了你很久了。” 温白终于舍得把头伸出被子,大声道:“不行不行,这不是正中他下怀吗!你不许去,我去就行了。” 谢景山瞥他一眼:“你去干嘛,再吃坏了肚子回来?” 温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抬手拉住谢景山的衣领用力的亲他:“别说啦别说啦。” 谢景山张开嘴放温白进来,回吻他。 温白将他推倒在床上,手从他前襟摸进去,在谢景山胸口不轻不重地揪了一把:“别跟我说对不起。” 谢景山:“……嘶,别咬我。”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桌上被陆羽留下的玉简发出轻微的铿铿声,提醒二位该开内部会议了。 温白和谢景山理好衣衫,将易容丹吞下,拈起那枚玉简,走出门去。 陆羽也正好出来,正好跟温白打了个照面,他冲温白笑了笑,温白眯了眯眼睛,两人相顾无言,擦肩而过。 第71章 楚弥要领便当啦 这场会议是在逍遥楼内部一个寂静的高楼里,据说这里曾是高山,有散修在这里羽化登仙,后来逍遥楼在这花重金修葺,取名摘星。 摘星楼高风大,檐角坠着铜铃,叮叮咚咚的。 来赴会的都是修真界内有名的大家,呈回字形依次落座,温白和谢景山坐在外围角落里,陆羽坐内圈,正巧在他们前面。 陆羽往后靠了靠,略微侧过头,对谢景山道:“问出来了吗?” 温白笑道:“怎么,你想给我们唱一段儿?” 陆羽并不恼:“唱不唱的,我是无所谓,就是价有点高,怕你付不起。” 温白道:“散千金买你一夜,这价我还是出的起的。” 陆羽笑得肩膀都颤了起来:“那我就静候二位的邀请了。” 正说着,楚弥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两侧的侍女依次给在坐的倒好茶水,分发了录事玉简。 温白举到额前看了看,里面是一份白羽宗的各方面信息,甚至还有几分地图,虽然不甚完善,但显然是花了大力气弄的。 楚弥落座,朗声道:“时间紧急,我也不废话了,在坐的各位都知道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一名老者捻须道:“叫受了鼓动的所谓正义之士在前面打头阵,咱们只管吃肉就好。” 另一戴冠者冷笑道:“那白羽宗是那么好吃的?也不怕噎死你。” 楚弥击掌:“各位前辈还请稍安勿躁,咱们可是‘绞羽’的主力军,若是内部闹翻了对谁可都不好。白羽宗战斗力是强,可那也耐不住车轮战,蚁多咬死象。更何况那战利品是极其丰厚的,在做的可都不会和宝物过不去吧?”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楚弥满意地笑道:“我也不说谁家部署哪一块了,免得又起争执,咱们这一次,按照各自的属性来布局。”她唰得抖开一张地图,“白羽宗林丰水茂,我们要分而制之。针对他们每个人做出独特的压制战略。” “不知楚姑娘定了什么计划?” 楚弥尖尖的嘴角一翘:“明日夜里,突袭白羽宗。” 四下一片哗然。 楚弥道:“更多的细节我暂时还不能透露,不过逍遥楼此次既然托大起了这个头,自然是有备而来的,还请各位鼎力相助。” 周围嘈嘈杂杂的,各种声音都有,楚弥并不理会,又接着说了些其他的东西。 谢景山旁边一名修士对身边人道:“这个女人,野心真是太大了。” 那个人道:“可不是,往后这修真界可要变天了,看这势头,拿下白羽宗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怕是逍遥楼要独大了。” 这人咂了咂嘴:“也难怪,她叔父已死,她若是稍微好欺负一些早就叫给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人又笑道:“可她这样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这人唬道:“爬上了高位想要什么样的还要不来?可不都求着要娶她了?怕她还看不上呢。” 两人往这个话题逐渐偏开,言语逐渐难入耳了。 谢景山对温白耳语:“要不要通知你姐?” 温白垂着眸子微微摇了摇头:“不必。楚弥这是在试探,她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我们的探子,她谁都不放心。我姐那里时刻备着的,这点小事儿还不必担心。” 正说着,楚弥慢慢走了过来:“向阁主,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 温白转过脸来:“好久不见,我的好妹妹,做掌门好玩吗?” 楚弥在他身边坐下,示意谢景山给自己倒杯茶:“比不得你这个阁主逍遥清闲。” 温白轻笑一声,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楚弥轻啜一口:“哎呀,总是有共同利益的时候才能想起咱们俩还是亲兄妹呢。” 温白惊讶道:“哪儿的话?咱们可不一向是血浓于水的?”他往前指了指陆羽,“倒是你,有了新欢就将我抛向脑后去了,有事儿了才想着我。” 楚弥染得通红的指尖搔了搔下巴,对回过头来的陆羽笑了笑:“这可是我最新的幕僚。” 温白啧了一声:“这个小身板,能做什么?” 楚弥笑了笑,并不回答。 温白见她咬得紧,叹了口气:“毕竟还是跟我生分了,半点口风都不透给我,真是叫我心里没底。” 楚弥瞥他一眼:“你手下的那个小丫头朝我甩鞭子的时候我也是心里没底的呢。” 温白看了看谢景山,笑道:“欣环要另觅高枝我也留不住她,今儿只好带了子谈来了。” 楚弥轻哼一声:“你惯会见风使舵的,我可要瞧瞧你这墙头草歪了没歪。” 温白道:“还是不信我。” 楚弥凑近了些:“我走到这一步,还敢信谁?今儿凑齐了这么堆人也无非个利字。你若当真想帮我,好处自然也少不得你的。” 温白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楚弥道:“听说你储明阁里有个空空院,芥子大小,进入却另有天地,不知肯不肯借我。” 这空空院是个法器,温白听说过,要说特别倒也特别,就是个新辟开的空间,可在里面移花种草新起楼,再将这成品高价卖出,本没什么特别的,但这空空院里易入难出,地貌又格外平坦,功能鸡肋,一直鲜少有人问津,便一直挂在储明阁里了。 楚弥笑道:“金克木,木生火,带着这两种属性的人将温白逼入其中,还怕拿不下他吗?” 温白撑着下巴道:“有道理。但是人多易乱,人少又胜算低微,不知你打算带多少人来执行?” 楚弥伸手一指陆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已至此,温白并不多问,身边的人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又往楚弥身边簇拥过来与她说话,拥着她渐行渐远了。 陆羽转过身来:“上回见景山还叫我历历在目。说真的我并不想与你们起这么大的冲突。”他莞尔一笑,“幻境之中,只是我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若当真动起手来,打坏了人还是叫我心疼的。” 温白看着他,眼底并无笑意:“祸从口出,仔细着。” 谢景山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羽耸了耸肩:“我说了,我想要那两块骨头,还有你。” 谢景山一手搭在温白肩上,叫他安静坐着:“你要我做什么?” 陆羽笑得像个清澈的少年:“没有你,那两块骨头是用不了的呀。”他舔了舔嘴角,“你不觉得好奇吗?为什么所有接触过它们的人性格都或多或少的产生了变化,傅何的影响已经很严重了,温白你今天也看见了,收了外部刺激会变成什么样子,温言心症状不明显但也会偶尔出神,为什么单单只有你没事?” 谢景山正要开口,陆羽歪了歪头:“你想说什么?因为你重生次数少?你觉得是这个原因吗?”他说着舔了舔嘴唇,吹了一声短促的哨音,一枚闪着金光的鳞片一下从温白袖口飞出,飘飘悠悠的落在陆羽掌心。 陆羽挑着嘴角看谢景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相传当年鹤歌子被我屠尽全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有头无尾语焉不详?后来那些死去的人呢?那些古籍宝物呢?我呢?” 陆羽摊了摊手:“你瞧,你什么都不了解,你拿什么与我为敌?” 谢景山漠然道:“我既能退你一次,便能退你二次,三次,至你退无可退,言无可言。” 陆羽哈哈大笑,清狂肆意,起身冲谢景山躬身行礼:“既无可说,便刀枪相见。” 谢景山起身还他一礼,陆羽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当晚温白传信白羽宗,一边令众人做好备战准备,一边着手速查当年鹤歌子事件。 第二日温白得急报三封,阅后眉头紧锁,踟蹰不已。 谢景山问他:“怎么了,查不出什么吗?” 温白摇摇头,又笑道:“都是小事儿,管他是妖是魔,还不是一样的打?” 谢景山道:“你以往从未见过他吗?” 温白摇头:“若是知晓有这样一人一直跟着我,哪能叫他活到现在?”他握住谢景山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吻了吻,从下往上看着谢景山,那双漂亮的眸子弯起来:“下回我要是又神志不清了你就碰碰我这颗本命花。” 谢景山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谢景山无奈道:“温白,别咬我的手指,我要生气了。” 下午的时候傅何带子谈过来接替温谢二人。 傍晚时刻两人回到白羽宗,天高水长,万籁俱寂,温言心长剑在手凭风挽袖,冲温白扬了扬下巴:“归宗,迎战。” 温白单膝落地,仰脸笑道:“是,温掌门。” 一场避无可避的冲突,很快就要来了。 第72章 楚弥领便当啦 夜半之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阴冷潮湿。 白羽宗弟子身着黑色暗纹袍,整装肃穆。 呼得一声,丝颗闪着亮光的信号球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升起,汇聚在顶端炸裂开来,将黑夜照得白昼一般,像是一只四齿巨爪将白羽宗牢牢扣住,亮光过后紫色的闪电在空中绽开,噼里啪啦的,与白羽宗的守阵撞在一起。 楚弥手提□□,跃至半空,俯视温言心:“今日我等前来是为讨个说法。” 温言心横剑身前:“贼便是贼,哪里有这么多说辞!” 伏山拉了温言心一把:“消消气,往后面站站。” 温言心怒道:“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要我怎么消气?” 楚弥甩了个枪花,转身朗声道:“各位前辈,兄弟姐妹,白羽宗人手刃我修真族人,与魔修为伍,不知悔改,若不除去后患无穷!今日,我等于此替天行道,定要将他们拿下!” 刀光剑影,法器漫天。 温白招出金龙和钨铁木巨人,抬手猛地砸向地面,巨大的藤蔓冲天而起,将立在剑上反应不及的修真者搅卷下来,掷在一边。 温白一边往前疾略一边对温言心道:“今日只是试探,楚弥带的人并不特别多,但带来的人势必全部留下。按照布局来,这些人留给你们了,小心一些。” 温言心手中长剑挽花:“啰嗦。” 温白一手捞住往下砸冰山的谢景山,两人跃出守阵,直面楚弥:“楚姑娘这是要与我温某撕破脸了?” 楚弥轻笑一声:“自会留你一口气。”她枪尖一挑,一抹赤色火焰哧得绽开,直朝温白逼去,温白躲闪几下,顺着她的意思往某个方向靠。 谢景山抽出长剪,一下绞碎了陆羽一边的衣角,陆羽后退几步,抿嘴笑道:“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陆羽说着,伸手一挥,身周顿时被七七四十九支锋利的长剑绕住,随即向谢景山袭来。 身周都是楚弥的人,谢景山左突右绕,那些长剑根本懒得避人,横冲直撞,一时间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陆羽亦步亦趋跟着谢景山:“借我的手料理了这么多人,也该顺着我的意往那边挪一些了吧?”他边说边出手抓向谢景山丹田,却被谢景山一剪挡住,划破了脸侧。 陆羽啧了一声,敛了面上的笑容。 楚弥吹出一声长哨,顶着向和宣身份的傅何当即祭出法器,轻巧一勾,将这四人收入空空院中,他将袋口迅速扎紧束在腰间,抬手指向空中,升腾起的风鼓起他的衣袖,傅何啪得打了个响指:“储明阁的,跟我反水!”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6节 楚弥带来的人傻了,很快乱成一团,他们并未按照各自门派穿衣服,反而是为了统一号令而按照各自属性穿了逍遥楼统一分派的衣服,一时间反倒分不清究竟谁是敌是友,各自戒备起来,战斗力大打折扣。 温白和谢景山落入空空院中,背靠背站住,楚弥和陆羽在两侧。 楚弥道:“温白,这空空院中可是不毛之地,你在这里能做什么?不如交出你那块石头吧,换条命,倒也值得。” 温白挑眉看她:“就一块,你们俩谁要?还是切开来?” 楚弥看了一眼谢景山,笑道:“这就不是你关心的问题了。” 温白惊讶道:“我知道了,陆羽跟你说他不要石头只要人是吗咦,这话你也信吗?哪有这么傻的人?” 楚弥咬牙道:“还说别人,你自己不就是吗?” 温白摆摆手:“我说的那个傻是说你什么都信,再说了,我这样的也算是千年碰不着一个的了,哪里就会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你当这是雨后生蘑菇呢?” 楚弥提□□去:“少废话。” 温白侧身避开,他衬着废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细细研究了楚弥的储物袋,抬手往她腰间袭去,楚弥毕竟是个姑娘,身体灵活柔软,几下都堪堪避了开去:“这些东西即便你抢了去也是认了主的,你哪里用的上?真是可笑。” 温白当即咬破手指,鲜红的血珠凝在指尖,被他一下弹了出去,溅在楚弥的储物袋上。 楚弥正要说话,温白抬手捏了个诀,楚弥只觉得腰间一沉,一下被拽得摔倒在地,她的储物袋诡异的扭曲了几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扭动着要出来一般。 楚弥吓了一跳,一下将储物袋掷了出去,没了她的压制,储物袋当即碎裂开来,里面的植物张牙舞爪地蔓延开来,迅速膨胀得极大,一下将楚弥吞没在枝丫之间。 温白摸了摸那新生的柔软嫩芽,叹息道:“就知道清理地上的,储物袋里的丹药丸子,奇花异草就不算了吗?思维能不能发散一些?” 楚弥周身燃起火来,一些枝干被烧得焦枯断裂,更多的却是她砸了大把灵石换来的珍奇草药,这些东西本就是治疗烧伤的,枝叶将她缠的更紧,几乎勒紧肉里。 楚弥大吼一声:“陆羽!还不来救我!” 陆羽正在应付谢景山,抽空瞥了她一眼,啧了一声:“废物。” 楚弥顾不上别的了,大声挣扎道:“救我!石头也归你!人也归你!” 陆羽虚晃一下,十三柄长剑将谢景山逼退几步,侧身避开温白,一下冲到楚弥身前,将她硬生生拽了出来,却在楚弥出声之前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当然都是我的,但绝不是你施舍给我的,进入这里之后,你的存在就完全没意义了。” 楚弥手中□□反握,尖锐的枪头扎进陆羽后背,狠狠地拧了一圈。 陆羽冷冷地看着她,眼底尽是厌恶,他指间收紧,四十九柄长剑收回,凝成剑气,几乎将楚弥扎成了筛子。他将楚弥的尸体丢在一边,像是丢一件垃圾,接着将背后的□□拔丨出,冲温白歪了歪头:“你想出去,还是想躺下?” 温白胸口龙纹隐隐发热,金龙感应到他受到了威胁,向他发出了讯号。 陆羽往温白面前走了几步,温白胸前龙纹猛地发出金光,金龙咆哮而至,向陆羽迎面扑去,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剃刀一般。 陆羽不躲不避,一手扬起,呵道:“混账东西,不认得我了吗!” 大金龙在陆羽掌心前骤然停下,它嗅着陆羽的气息,龙目倏忽瞪大,绕着他盘了几圈,在他肩背之处亲昵地推蹭。 陆羽嘴角挑起:“温白,你还会怎么样?” 温白两手抱臂:“真是叫我为难。” 谢景山脚下一下涌出冰浪来,巨浪滔天,却没有水的包容柔软,尽是冰的冷硬,这冰浪之中跃出一跳冰龙,张开血盆大口,脚踏巨浪,往陆羽扑去,不想大金龙竟抽身而上挡在前面,与冰龙扭打起来。 温白试了几次都收不回金龙,只得亲自抽刀,直面陆羽。 大金龙顾不得被冰龙叼住了尾巴,探头过来用吻部将温白隔开,它低伏在地上,低声咆哮,哀哀呜呜的。 陆羽摸了摸大金龙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一只埙,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埙声凄然,大金龙缩了尾巴卷成一团,蜷在谢景山脚边,谢景山的冰龙咔咔嚓嚓的裂开了口子,一片片的碎裂开来。 陆羽一边吹一边走,慢慢踱步至温白身前,温白怔在原地,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死死咬住牙,低声叫道:“景山,谢景山!” 陆羽翘着嘴角微微一笑,剑气重新凝结成剑,一剑刺穿温白胸口,推着他倒退几步,将他死死钉在墙上。陆羽行至温白身前,慢条斯理的解开温白的外袍,将他胸前吊着的那枚白玉石握在掌心,垂着眸子轻轻摩挲了一会儿,一把拽了下来。 温白感到自己的体温快速的降了下来,他歪过头去看,谢景山两眼空空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温白嘴唇动了动,他想叫谢景山的名字,嗓子里却火烧似的,发不出声来。 陆羽拈着他那个埙,一边走一边吹,往谢景山那里去了。 温白慢慢闭眼睛,他脚边有一枚楚弥储物袋里掉出的花瓣,这枚花瓣轻轻的飘了起来停在温白面前,接着爆发式的膨胀伸展开来,它的叶片上有锋利的锯齿,一下将温白的颈部割裂开来,喷溅的鲜血溅上月色的花瓣,香气中夹杂着血腥气,斑驳妖娆。 温白在陆羽讶异地眼神中瘫倒在地,又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真是的,弄了一身血。”他冲陆羽笑了笑,“木属性,嗯?” 陆羽的嘴角慢慢的吊了起来,剑气瞬间凝在手中:“有意思,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玩。” 第73章 入梦(1) 谢景山在迷雾中睁开眼睛。 水暖桃花岸,娇俏的粉色一片温婉,正是江南好光景。 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从谢景山身边略过,笑着勾上旁边人的肩膀:“鹤师兄,这桃花也开了,你那桃花坞里的想必正艳,今年可私藏不得了,快带我去偷一捧来酿酒吃。” 那身量高一些的脸却有些红了:“那是秋姑娘借我那宅子种下的,怎好随意去摘弄了来。” 少年笑嘻嘻地往身后看了看,谢景山一怔,这张脸正是陆羽,那他刚刚唤得鹤师兄,难不成是鹤歌子吗? 陆羽勾着鹤歌子的肩膀,嘻嘻笑道:“师兄真是小气,你且做你的正人君子罢,我那儿可是藏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待你大婚之日送你可好?”见鹤歌子不理他,又笑道,“我上回在云烟山上捡的那半瘸腿的丑八怪养活了,金灿灿的,看着竟像条龙,可惜还太小了,什么也坐不得,整日就知道吃,待会儿咱们再去买只烧鸡,它一半我一半。” 鹤歌子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还是将自己的钱袋递给他:“整日心思都不用在修炼上,叫师傅知道了又要罚你跪。” 陆羽随手掐了根草茎叼在嘴里,一翘一翘的:“那个老头,我才不怕他,再说了,不是还有师兄你替我说情吗?”少年贪玩,并不好好走路,歪七扭八的,区腿抬膝在鹤歌子屁股上顶了一下:“咱们哥俩,谁跟谁啊,竜豁出命去的交情不是?” 鹤歌子当即黑了脸:“没大没小的,我可是当真要娶亲了,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陆羽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两圈:“哟,秋姑娘呀?” 鹤歌子脸涨得通红,陆羽替他这害羞的师兄理了理衣襟:“恭喜师兄,这可算是求仁得仁了,我回去可要仔细将我那两坛子好酒翻出来备着,什么时候大宴呐?” 鹤歌子面上现出一种烦恼来,摆手道:“怕是没什么宴不宴的,师傅他并不很喜欢秋姑娘,说要将我逐出门去呢。” 陆羽嗤笑一声:“那个老道,怕是看不上秋姑娘出身的那个门派吧?白羽宗的人我是见过的,脾气相貌都没得挑,假以时日,必是有出头之日的。” 鹤歌子抿唇道:“这些我倒是并不很在乎,只要秋姑娘……” 三个月后鹤歌子受了门诫,跪了师恩,两袖清风,只着一件粗布白袍踉跄下山。 陆羽远远看他,看那后背浸出血来,两鬓青丝飞起,被霜雪染得斑白。 桃花坞的里花瓣落了一地,被扫帚扫作一堆,连那两棵桃树也很快被锯断烧毁了,陆羽跪坐在枯枝之前,听闻鹤歌子终于娶妻的消息,开了一坛子女儿红,浇倒在树根之上,酒香浓烈催人醉,陆羽闷了一口酒,低声笑道:“好兄弟,祝贺你。” 鹤歌子上不得山来,陆羽公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也断断续续听了些音讯儿,鹤歌子毕竟勤学善思,秋姑娘也是聪慧机敏,夫妻二人小日子和和美美,白羽宗也日益壮大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已是五年。 过了几日陆羽被师尊招至身前训话,话里话外无非是一向听话的得意门生鹤歌子被一个小门小派的女修勾走心中十分恼火,他本以为鹤歌子受了门诫该老老实实的,不想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弟子竟头也不回的走了,实在叫他骑虎难下分为郁结。 “你去跟他说,毁了这门亲事,回来认个错,与我挑选出的那些个大宗联姻,为师便当从未发生过这事了。”他掀了掀眼皮,“或是咱们自己的附属门派的亦可,知根知底儿的不好吗?我瞧着逍遥楼就比白羽宗好。” 陆羽垂眸听着他这番高高在上的话语,应声去了。 再见鹤歌子已是夏日。 塘里的莲花开得正好,鹤歌子还未归来,陆羽便在亭子里坐着等他。秋姑娘的肚子已经显怀,她细细熬了一锅莲子粥,给陆羽盛了一碗,抿嘴笑着递给他。 陆羽看着这个明艳的姑娘,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冲她道了谢,开口笑道:“贵宗景色真好,井井有条的。” 秋姑娘慢慢坐下道:“谬赞了,多亏大家帮衬着。” 陆羽道:“听闻白羽宗有一员温姓得力之辈。” 秋姑娘颔首:“可是有事要与温岭说?” 谢景山一怔,温岭似乎是温白的父亲? 陆羽笑着摆手:“这是个人才,秋姑娘着力培养着吧。”他抬手指了指上面,“时刻备着,免得节外生枝。” 正说着鹤歌子得信赶回来了,揽住爱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在陆羽肩上拍了拍,笑道:“好小子,我上不得山去看你你便也不来看我了?女儿红呢?我可还惦记着呢。” 陆羽撑着下巴啧了一声:“喝了。这好酒还等得到你来?”他说着勾住鹤歌子的肩膀,“你这可有好酒?拿来拿来,我们一醉方休。” 鹤歌子笑着捶他一拳:“如今这桃花酿可是管够了,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是夜,二人喝得醉醺醺的,聊起年少之事皆是唏嘘。 陆羽摇摇晃晃地扎了个马步:“我当年,两腿溜酸站不稳,师兄你咣当一脚就上来了,我真是这辈子都险些不举了啊。” 鹤歌子笑得不住拍桌子:“能怪我吗?你那会儿挤眉弄眼的,我还当你是被什么附身了呢。” 陆羽怒道:“汗流到眼睛里了!谁挤眉弄眼的?” 两人止不住又笑,皓月当空,陆羽翘着腿,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道:“息兮晃晃,咱们这好哥们可不能散了去。” 鹤歌子也醉了,大力地拍陆羽的肩膀,恨不得把他手肘子砸进石桌里:“咱们拜过把子的,那必须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说得轻巧,舌尖一碰上齿,祸患便至。 联姻之事自然是知会逍遥楼掌门了,但也只是知会而已,毕竟是个附属门派,对当权者而言走狗一般。可是逍遥楼手底适龄的并无姑娘,只有一个掌门之子,甚至比陆羽年纪还要小上一些,名唤楚青山。 楚青山本就是个孤傲的,听说掌门要自己与一名男修结为双修伴侣着实怒不可遏,只当他一介散修还妄想高攀,当即杀到白羽宗门前,□□一挑,将门击得粉碎:“鹤歌子何在!” 陆羽醉醺醺地仰起脸来:“叫你爷爷作甚?” 楚青山见他应声抬枪便刺,陆羽大怒,当即祭出六柄长剑起身迎战,两人本该不分伯仲,只是陆羽醉得狠了反应慢了一些,一下被刺破了手臂,这下可捅破了马蜂窝,不依不饶地纠缠上去,定要将楚青山击倒在地。 逍遥楼人见楚青山板着脸提枪出去就觉得不妙,远远的差了人在身后跟着,一见打斗起来立刻坐不住了,奔上前来帮忙。 纷杂的声音惊醒了秋姑娘,她匆匆挽了挽头发奔出来,一下瞧见一群人围着自己的丈夫和陆羽,自己身子不便,忙差人去传温岭过来劝架,慌乱之中被人推搡了一下,一下坐倒在地,扶着腰半天起不来。 鹤歌子本还耐着性子想要息事宁人,见自己妻子摔倒,这一下就像是被点爆开来的爆竹,偏偏那楚青山正巧杀到身前,一柄□□收不住,堪堪擦着温姑娘的腰侧扎在地上,鹤歌子一下抱起妻子将她安顿在房内,再转身出来时满面寒霜,整个院子里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去。 温岭赶来之时院子里已只剩尸体了,楚青山吊着半条膀子,跌坐在墙角,瑟瑟发抖。 陆羽酒醒了大半,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鹤歌子抽出剑来,盯着楚青山这兔子似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叹息道:“罢了,你走吧。” 楚青山爬起来转身就要跑,忽地被从脚下升起一株极粗壮的藤蔓,瞬间就被吞噬了,连惊呼声都没落下。 陆羽回头看向温岭,惊道:“你干什么?这下篓子可捅大了!” 温岭淡淡道:“不杀他就没事了吗?任他那张嘴出去乱说,不如处理干净了。” 陆羽讪讪闭了嘴。 第二日陆羽回宗,迎接他的并非想象之中的师尊的勃然大怒,反倒是转弯抹角的问了些别的,直到被问鹤歌子用了哪些法器之时陆羽才猛然反应过来,昨日他俩竟是将逍遥楼手下几十人手刃了,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然是清楚的,鹤歌子功力竟已升到这等地步了?他惶然地扬起脸来:“师尊,您这意思是?” 师尊冷然道:“鹤歌子入我门下一日,此生皆为我门下之人,这等心法宝物私下藏掖着,实在不像话。” 陆羽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几日他都浑浑噩噩的,游魂似的,领罚之后顾不得别的,挣扎下床去打听情况,却被所见所闻惊呆了。 白羽宗几乎被夷为平地,鹤歌子与秋姑娘不见踪影。 陆羽对着庭院里那焦枯的桃枝静静地坐了半日,叹息道:没消息好,没消息好,没消息就还有希望。 秋风落叶,阴雨绵绵。 陆羽信马由缰,正要找个地方避雨,刚刚将马拴在旁边,一下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别动,是我。” 陆羽当即收了声,跟这人钻进树林,低声道:“师兄,我找你好久了。” 鹤歌子非常警觉地望四周看了看:“没人跟着你吧?” 陆羽摇头:“他们跟了我一段时间发现根本没什么收获,如今不跟了。” 鹤歌子点了点头:“你带我回去,去见师尊。” 陆羽惊道:“不行,你疯了吗?你如今去了还有命回来?逍遥楼死的是掌门之子,恨不得生啖了你呢。” 鹤歌子摆摆手,面满疲惫,不过短短几月,他两鬓的发丝竟已白了:“我和秋姑娘不过是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发现那口井实在是偶然,如今也是一知半解的不得要领,他们若这么想要便给他们吧,想要我的命也一并拿去。” 陆羽咬牙道:“你别这样,你若是出了事你叫你那妻儿怎么办?” 鹤歌子苦笑道:“我不死,我妻儿都活不成。秋姑娘身子不便了,哪里能这样整日跟我东躲西藏的。”他拍拍陆羽的肩膀,“听我的吧,别乱想,这事谁也怨不得,只是喝酒当真误事,日后少饮些吧。” 陆羽死死不肯松口,只想着天无绝人之路必定还有些别的什么法子的,谁知当天夜里便传来消息说已将秋姑娘等人围困住了,要逼得鹤歌子现身。 鹤歌子不悲不喜的,在陆羽身前坐定,将已解出的关于那口井的消息与他细细说了一遍,斟了两碗茶,沉默半响,低声道:“往后妻儿还望陆弟方便之时照顾一二。”他说着,俯下丨身去,对陆羽行了个大礼。 陆羽死死咬住手腕,将眼泪憋了回去,回礼道:“师兄放心,陆羽定不负所望。” 鹤歌子叹息道:“走吧,用我这项上人头,换你高官厚爵,换白羽宗一条生路,倒也不亏。” 第74章 入梦(2) 陆羽成了门下首座,如日方升。 鹤歌子被关进地底水牢,不见天日。 陆羽板着脸往前走,身边侍奉的一路恬着笑脸,前辈长前辈短的叫了一路:“那叛门之徒鹤歌子可还没松口呢,留着他妻小还有用呢,您就这样去将他们放了……”。 陆羽置若罔闻:“当初是怎么抓到人的?” 这人忙笑道:“都是小的的主意,嘿嘿,他们要怪就怪老天,叫那女人偏偏那时候滑了跤,胎位不稳,身下有条温姓走狗……” 陆羽慢慢的捻动手指,问:“温岭?” 这人道:“咱们可不管他叫什么,这人的妻子跑出来去药店买药。一下叫我们跟着了。您不知道,她为了掩人耳目还带着自己一个四五岁的丫头,倒是水灵,长大了怕是不赖呢。”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铁牢门口,陆羽垂着眸子看他:“都是你的主意?” 这人嘿嘿笑着:“是的是的,小的早就琢磨着她大着肚子必是不便的,连日的赶路怎么能不出点意外呢?大人,不是小的说,你若是想放那俩女的出来也行,都是有几分姿色的,那姓温的可就算了,那可是一条恶狗,凶悍得很呢,为了抓他实在损了咱们不少弟兄。” 陆羽抬手搭上这人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谁告诉你,咱们是‘咱们’?” 这人眼睛倏忽瞪大,浑身的骨头瞬间被剑气绞碎了,整个人面条似的软了下,倒在地上。 陆羽匆匆开了门,一眼瞧见秋姑娘,两腿一弯在她身前跪下:“嫂子。” 秋姑娘身边还有个小姑娘,有些害怕的直往她身后躲。 秋姑娘摸了摸她的头:“言心别怕,这不是坏人。” 陆羽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嫂子跟我走。” 秋姑娘的手颤了起来:“是鹤郎的意思吗?” 陆羽眼眶一酸,说不出话来。 秋姑娘叹息一声:“罢了,走吧。” 冬至,寒风凛冽。 陆羽与鹤歌子隔桌对坐,鹤歌子瘦得皮包骨头,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曾经门内数一数二的玉面郎君之貌哪里还看得出来,只余清寥一身瘦骨,青竹枯而不折。 陆羽手里拈着一跟定魂钉,一下下在桌上扣得叮叮作响:“嫂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再熬上些日子,我想法子救你出来。” 鹤歌子苦笑一下:“你当我不知道,上头撬不开我的嘴便叫你来审我,你如今亦是毫无进展,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也必定向你施压了吧?” 陆羽动作一滞,往下拉了拉袖口掩住腕上的伤疤:“我这里还能拖一段时间。我这些日子细细想了,那井既然能淬兵刃,想必人也是能煅的。” 鹤歌子一下僵住了身子:“陆羽,别乱来,活物进去必死无疑!你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可你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陆羽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对这一群人,好好说话根本毫无作用,必定得真刀实枪的干上一架,刀子扎进身体他们才知道痛!” 陆羽抿了抿嘴角,轻声道:“师兄,嫂子生了,你不想看看你儿子吗?” 鹤歌子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陆羽将手埋进掌心,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是真的,昨天夜里的事儿,我们真是高兴疯了,天呐,你真该看看他,不苟言笑的,跟你一模一样。” 鹤歌子干裂的嘴唇有了点血色,整张脸都鲜活起来了:“秋姑娘,她还好吗?”。 陆羽用力点头:“好得很好得很,大家都很想你。”他边说边当着鹤歌子的面将那枚定魂钉扎进自己掌心:“半个月,我算过了,师兄,你再信我一次,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定将你救出来。” 鹤歌子抿了抿嘴角,干涸的眼睛慢慢闭上,松口道:“好吧。” 定魂钉入体疼痛万分,却能在短时间内提起精神,防止被蛊被迷。 陆羽死死咬着牙,四枚长钉钉入躯干,一路跑脱了七匹追风驹,接近目的地的时候被逍遥楼的人围住了。 为首的楚清河□□在手直指陆羽:“早就猜到你与叛门之徒沆瀣一气,怎么,如今想独吞了那份好处吗?” 陆羽怒道:“竖子无耻,这么巴巴的跟着你爷爷不就是想往上凑去讨口骨头吃吗?不过就是个附属的小门派,竟也纠缠如附骨之躯,倒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一场恶战。 陆羽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亦不能放任何一个活着回去,他甚至不敢想鹤歌子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日后浑身是血的陆羽终于踉跄着来到井边,他舔了舔嘴角干枯的血迹,在雾气漫出井口不住翻涌之时跃了进去。 画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谢景山并不清楚他在井中发生了什么,他像被隔阂在外一样,只能徒劳围观。他数着日子,日升月移,距离陆羽所说的半个月很快要到了。 陆羽没出来。 井中寂静无声,风呜呜咽咽的吹着,哭泣似的。谢景山坐在井边,耳边隐约有嘈杂纷乱之声,哭泣声,叫喊声,吼声。他不知道是不是这风声中有什么古怪,抑或是自己出了幻觉了。 半月之期已过七日,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了井沿,陆羽终于露出头来。 陆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苍白的可怕,偏偏那两片嘴唇红的鲜艳,鲜血染的一般,他愣了一会儿,慢慢转头对向谢景山。 谢景山心里一惊,心想他难道能看见自己?他试着往旁边挪了两步,陆羽果然跟着他转头,看了过来。 谢景山:“……?” 陆羽往谢景山这里迈了两步,有些疑惑道:“你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谢景山道:“我是谁不重要,但你应该赶紧回去了,你已经过了与鹤歌子的约定之期。” 陆羽又疑惑道:“鹤歌子,是谁?” 谢景山也有些疑惑,他分明记得自己当初被困在幻境之中时陆羽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慕鹤歌子,但如今于此所见却并不是很明显,倒不若说当真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只好道:“鹤歌子是你,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被囚禁了,你答应他去救他的,只是如今已经离约定之期过了七日有余了。” 陆羽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拔足狂奔,他身周升起八十一柄长剑,将他托起疾行,风驰电掣。谢景山不受控制的跟着飘飞起来,像是被一跟看不见的绳子拴住,跟着陆羽一路赶至宗门。 迎接他的是鹤歌子被高高挑起的尸体。 陆羽发疯似的发出一声长啸,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只能感到绝望,他跪倒在鹤歌子身前,疯狂地扯动那些刺透他身体的长戟钢剑,托起他已经有些腐烂的头颅,两手抖地筛子似的,他觉得自己面上一片湿润,滴落下来却是一片鲜红,将鹤歌子的衣襟浸染,点点梅花落一般。 宗门打开了,掌门缓步行出,他俯视着陆羽,冷声道:“起日前白羽宗人来劫这人,已经尽数截获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回房去跪两日便能清醒了。” 陆羽嗓子完全哑了,低低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掌门道,“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这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就是法,就是律,就是原因。” “弱肉强食?”陆羽站起身来,“颠倒黑白,恃强凌弱,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强者吗?你算什么东西” “陆羽!”掌门道,“不可妄言,你尚年轻,待你到我这岁数,便知这世上事事不得如意,人人皆有苦衷。” 陆羽站起身来,眸中森然皆是恨意:“多谢师尊教诲,如此,也请师尊体谅体谅徒儿的苦衷罢。” 何以坠修罗?何以入血河? 怒意滔天,血洗全宗。 坊间听来的传言,唇舌一碰,两三个词,盖棺定论;亲身经历之时,当真一秒秒的挨,钝刀削骨,粗竹拶指。 陆羽全剑祭出,刀枪不入,说是五步杀一人亦不为过,所到之处,阶梯被血浸洗,他满眼满心只有杀念,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血色黄昏。 修真界最强盛的门派转为沦败只用了三天。 陆羽将手从最后一人的丹田中抽了出来,对着夕阳慢慢看自己细瘦的手指,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抓住鹤歌子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拖着他踽踽而行,踉跄道:“你个傻子,跟你说什么你都信,说好半月之约,多一天都不肯等下去,你不知道我最是谎话连篇不着边际了吗?那女儿红我那可还藏了一坛呢,你可喝不着了吧?” 山下闻讯赶来一探究竟的各家弟子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上前去问,只默默地揣测。 修真之人神去身易散,鹤歌子又在宗门前被挂了数日了,被陆羽拖拽一路便开始消散。 陆羽不厌其烦的将鹤歌子断落的手指胫骨捡拾起来,从他衣襟里摸出一块手帕裹好,一面哭一面笑,神智癫狂,慢慢走到宗底水牢。 温岭被穿了琵琶骨用钢链紧紧锁着,他看了一眼陆羽,撇过头去。 陆羽将他放下来,问他:“秋姑娘呢?” 温岭冷笑:“怎么,你祸害完了鹤歌子还不够,要将白羽宗的人尽数赶尽杀绝吗?” 陆羽低着头,只问:“秋姑娘呢?” 温岭怒呵道:“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没来,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你只看看眼下这结果,你还有脸问我秋姑娘呢?” 温岭胸中郁结已久,盛怒之下喷出一口血来,陆羽抬袖木然将脸擦净,只接着问:“秋姑娘呢?” 温岭嘴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还是叹息道:“往北边去了。” 陆羽躬身谢过他,当即北行。 北方多冰川,艰涩难行。陆羽带着鹤歌子的遗骨,祭出一柄相思剑鞘,请了一撮骨灰作引,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陆羽最终还是没能见到秋姑娘,只有一抔黄土。 破损的木屋里一个嬷嬷听陆羽结结巴巴的说明了来意后从屋内抱出了个清瘦的孩子:“你说的那个姑娘呀,大雪天倒在门口,孩子还不足月,也是个苦命的。”她打量了陆羽几眼,“若是你姐姐的孩子你便抱走了吧。” 陆羽手脚僵硬的接过孩子,犹豫着问:“可说了这孩子叫什么?” 嬷嬷摇头:“只说什么返景入深林,大约是烧糊涂了,再问只说叫景山,并未说姓什么。” 陆羽谢过她,取出些珍宝她却并不敢收,指了指坟地便匆匆回去了。 谢景山怔怔地,盯着陆羽怀里的孩子看了一会儿,小孩子还没长开,一个劲地睡,软软地趴在陆羽肩上。 陆羽跪在秋姑娘坟前,深深叩首下去,道了声得罪,小心地将黄土起开,将几乎消弭的碎骨拾起,与鹤歌子的那一份放在一起。 他跪着,盯着这堆骨头发了整日的呆,一会儿瞧见年轻的鹤歌子唤自己别再贪玩赶紧去上课,一会儿又瞧见他穿着大红的喜服给自己分发喜帖。 陆羽拍开一坛女儿红的封泥,将醇香的酒沾在指尖,上弹,敬天,下弹,敬地,往黄土里满上一碗:“师兄大婚之日陆羽不曾到席,今日自罚三杯,不醉不归。” 凉酒入喉,落下的泪却是滚烫的。 啪得一声,酒坛掷地,哗啦碎开,陆羽大声吼道:“好酒!” 身边的小孩子被惊醒,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陆羽将他抱在怀里,从袖中摸出一枚秋埙,放在唇边吹起,呜呜咽咽。 散骨轻悄,压不住底下衬着的手帕,被风吹得卷起,背后有娟绣两行。 梦中复经年,与君笑前尘。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哪里有验证码!不信我这一遍还发不出去! 第75章 晚橙很甜很好吃 极大的力道从背后袭来,像是被倒拽着后衣领从水潭中揪出来的感觉,谢景山呼吸猛的一滞,眼前虚幻一下消弭开来,他先是瞧见满树的芬芳花朵,月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繁复厚重,触感丝滑绵凉,柔柔软软的簇拥着他,外面绕着柔韧的枝条,最外面是尖锐阴毒的刺,整棵花枝轻轻摇曳着,恶狠狠的戒备着。 谢景山的手指被勒得生疼,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这开着白花簇拥着他的植物正是温白那棵绕在他指根的小东西蔓延开来的,他抬手拂开眼前的花枝,一眼瞧见几乎叫他血液逆流的场景。 陆羽调出四十九柄长剑,剑刃利若秋水,逼得温白几乎无处可躲,一下斩断了他头上的发簪,温白长发披落,口衔一柄短匕,仰面避开长剑的同时将短匕甩出,那匕首拖着一尾细长的丝线,被温白脚尖一勾,以及刁钻的角度袭向陆羽,倒叫陆羽不得不撤开两柄长剑挡在面前,兵器相撞,铿得一声,陆羽身上猛得颤了一下,冷声笑道:“有意思,原来你还是双灵根,还有雷属性。”他说着敛了面上的笑,冷声道,“却也无所谓,你便是百灵根今日也要将命留在这里。” 温白收刀冷笑:“又不是鸟,还百灵根,你难道是乌鸦吗,如此聒噪。” 陆羽不再说话,长剑归位,双手掐诀,化剑为气,以千钧之力往温白袭来。 谢景山瞳孔骤缩,他看得分明,当初陆羽用来杀掌门的正是这一招,防备者只以为依旧是四十九柄,实则为八十一,几乎多出一倍来,又是看不见的剑气,几乎没有死角的攻击避无可避,招招直捣要害,必死无疑。 谢景山大吼一声:“住手!”他一下脱开了花枝的保护范围,扑向温白,想将他推开;温白见谢景山突然跑出来也是一愣,他死死抱住谢景山,几乎是本能的将他护进怀里,转过身来,以背对敌人,用身躯替他做了最后的防护。 剑气速度极快,陆羽来不及收回,七道剑气噗得扎进温白后背,推得他一个踉跄,吐出血来,虽说陆羽还是收了力道,但温白毕竟分出了很大一部分真气运在本命花上保护没有行动能力的谢景山,护体真气反倒少了很多,嗓子里尽是腥甜。 谢景山忙去翻自己的储物袋,找出疗伤的丹药给温白,温白冲他摆摆手,正要说话,又猛得捂住嘴,指缝里浸出鲜红的血迹,顺着手腕淌下来。 陆羽将剑气重新归并,冷声道:“他之前受我法宝一击,吃这些东西只会加重伤势产生反噬,没什么别的效果。” 温白低头在谢景山嘴唇上轻轻吻了吻,哑着嗓子道:“师傅别怕,有我在别人伤不了你。” 陆羽冷笑:“倒真是副深情的样子,真是叫我感动,不如我给你个痛快,总好过在这里死去活来的。” 温白身体轻微的颤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额上尽是冷汗,还是冲谢景山僵硬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怎么会没事呢?”陆羽往前走了两步,低声笑道:“这样快速的修复伤患之处真气消耗的很快吧?我的剑气还在皮肉骨缝里持续造成伤口,将刚刚长好的地方重新割裂开来,很痛吧?” 谢景山忍无可忍,一下抽出腰间长剪直指陆羽:“你究竟想怎样?温家与你究竟有何恩怨?” 陆羽又往前一步,仰脸看谢景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陆叔叔吧,景山?”他伸出两指把剪刀尖往旁边拨了拨,叹息道,“当年你才那么小一点。”他伸手比了比,笑着摇摇头,“脸还没我巴掌大,连哭声都细若的猫儿一样,抱起来几乎没有重量,我真担心你就那么死在我怀里了。” 温白转过脸来,低声问谢景山:“他是不是疯了,在说什么胡话呢?” 谢景山低声应道:“是真的,他与你我父母当初都是熟识的,你还记得鹤歌子吗?” 温白道:“那个脑回路有些奇怪的散修?记得记得。” 谢景山:“那是我爹。” 温白惊得嘴都微微张开了,被谢景山摸了摸下巴。 谢景山收了长剪:“你说的这些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你与鹤歌子之间的恩怨情仇究竟怎样我管不了,但温白是我的徒弟,也是我选定的伴侣,你若执意刀枪相向我也只好应战了。” 陆羽笑出声来:“我与师兄的恩怨情仇?你倒不如跟我说说他们究竟是怎么编排我的?说我求而不得干脆除之?谢景山,你搞清楚,你炼化神兵时的心魔随意而起,我只是借此出世而已,你所见并非事实,而是你所思所想,先入为主罢了。”他说着重新凝剑成气,“陆羽自知无言以对你爹娘,散了自身功力化于骨上,磨成玉石,将其与白羽宗令置你襁褓之中,寻得温岭夫妻,将你交与他二人抚养,自去坠月之井闭关反省,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陆羽怒吼一声掷出剑气:“他们将我封于井中,将你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中叫你受苦,还将白羽宗令和骨石传与自家儿女,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温白将谢景山搂入怀中躲开陆羽的攻击,怒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 陆羽一击不中后着又至:“究竟是谁胡说八道?今日我便要将你们温家连根拔起,破开肠肚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拿你们的项上人头去祭逝者英灵!” 剑气在眼前依次炸开,几乎将空空院内分成几块,温白抬手一招收回本命花枝,抬手迎向陆羽,真气相撞,力道几乎将整个空间掀翻,边界之处颤了颤,有碎裂开来的趋势。 陆羽祭出主剑,他的眸子变得猩红,一口舌尖血喷在剑刃上,脚下剑阵开启,势必要温白将性命交代在这里;温白擦去嘴角的血,脚下坚木凝形,他低声道:“师傅,他说得这些我当真不知道,但我相信父母为人,必定不会做出这等为人不齿的事情来,此事之后必定会查明事实给你一个确切的解释。” 谢景山抽出长剪,滑开刃,对向陆羽:“我说过,温白不仅是我徒弟,也是我认定的伴侣,你若坚持刀枪相向,我亦只好应战了。” 陆羽冷声道:“你在死心眼这点上倒是跟你父亲实打实的相似。此仇陆羽必要报的,得罪了。” 气氛几乎冷到凝冰,双方都戒备着,大金龙在一边焦躁地甩着尾巴,又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原地盘扭着身子。 轰得一声巨响,整个空空院碎裂开来,却是傅何躲闪不及被一名修士击中腰间法器,那修士本得意的要继续跟进刺向傅何,却不想一下撞上暴怒的陆羽,一下被剑气搅得粉碎,几乎成了一滩肉渣。 傅何手挑长灯,几下从陆羽身边飘开,跃到温白身边,急道:“之前没时间跟你汇报,我接替你之后楚弥又召集亲信之人开了一次内部会议,在幽闭密室里我看见了一些事情,与老宗主当年的死有关。” 陆羽猛地扣住傅何的脖子:“什么隐情?” 傅何手握灯柄反手甩向陆羽,想以灯芯里的火焰逼他松开手来,陆羽却任那火舌舔上自己的手腕,仿佛那在火中的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东西似的,不痛不痒:“就在这儿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说出朵什么花来,你若是敢说出一个慌字,我便要捏断你的脖子。” 傅何看向温白,温白道:“说吧。” 傅何只好道:“楚弥给我们看的是她父辈考录下来的一段记忆,没头没尾的,不知他怎么得知温老宗主手里有两块法宝,说是与当年屠戮第一大宗有关联,调集了各个门派举行围剿,温老宗主没办法,只得带着妻儿隐姓埋名。”他皱了皱眉,“这一段我没看明白,各地纷纷成立白羽宗,甚至茶楼饭馆都有,他们说要找一个宗主是个年轻男孩的门派,我记得言心跟我说起过这一段,当年出事前老宗主将玉石分而存之,与言心和你一人一半,宗主令却是点名要给温姑娘,时间仓促也没说清楚。” 傅何尚且不明白,谢景山和陆羽却是明白的,温白也猜出了个大概,当初那些人必定是得知了谢景山归宗的消息,以温家的忠心程度这门宗令定是要给他的,偏偏温氏夫妻反其道而行之,情急之下硬是将那东西交给了温言心,反倒叫那些人不敢确定了,就是这一点点的不可确定,给了白羽宗喘息的时间,才有机会保留并重新发展起来,却也叫温言心年纪轻轻的便肩挑重担,压力重重。 陆羽皱眉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孩?” 傅何有些惊讶:“小男孩没看见,不过倒是看见了一副画像。只是那孩子太小了,估计还不足周岁,也没长开,要叫他们如何去找?他们倒是严密监视各处白羽宗,尤其是老宗主,却毫无发现……”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变得难看起来,“逍遥楼为首,再也坐不下去,决定铤而走险,一夜之间将整个村落的人生生抽出魂来,对其施刑要得出线索来,对外却声称只是泛了瘟疫。” 剩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对肉丨体创伤的疼痛在魂魄创伤前几乎算不得什么,然而在这样的极刑下温氏夫妻想必仍就没说出什么来,毕竟谢景山丝毫未收到影响,日子虽然清苦,虽然遇见了几个人渣,却还是长大了。 陆羽铿得收剑入鞘,他收了手,冷冷睨了傅何一眼:“我会去验证,你们若是说谎……”他扫了几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极快地遁去了。 傅何摸了摸脖子,奇怪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温白摆摆手,示意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握住谢景山的手,低声道:“谢谢你刚刚愿意相信我。” 谢景山没说话,回握住温白。 温白嘴角翘了翘:“不过白羽宗的门宗令上回我姐已经作为我的嫁妆给你了吧?回去我会跟她细细说明的,你瞧,我父母效忠岳父岳母,我效忠你,以命相守,我们温家始终是最值得相信和依靠的。” 谢景山抬手在温白脸上轻轻拍了拍:“傻狍子。” 温白捉住他的手在唇边吻了吻:“你的傻狍子。买定离手,可不许退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死得差不多了,解释的也差不多了,让我想想怎么结尾。 第76章 想不出来标题了 毕竟时刻戒备着,白羽宗这么多年来一直养精蓄锐以及装孙子,如今终于能可劲儿地出了这口憋屈,各式法器不要灵石一般掷了出来,直炸得那些人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楚弥一死,本就是乌合之众狼狈为奸,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伏山对温言心寸步不离,护着她,心惊胆战的;温言心长剑上沾满鲜血,拼杀在前沿,极大的鼓动了白羽宗的下属,士气高昂,势如破竹。 傅何身周升起风刃,灯中火势高略,所到之处仅剩焦炭;谢景山剪尖挑着冰山,哪里人多砸哪里,一群逍遥楼弟子想趁乱将他合围,却被谢景山神剪滑开,搅得粉碎,他仰脸去看温白。 温白立在一棵粗壮虬劲的桃枝上,桃粉颠颠,娇艳无比,他对谢景山勾着嘴角笑了笑,微微扬起手来。 谢景山眉心略微一蹙,手边冰山转身化为巨蛟,凶神恶煞直冲出去,尖锐的獠牙一下刺穿温白身周几个持剑弟子,它盘踞在温白身后,背脊上的鳞片微微张开,一双沾了血的眸子猩红的,恶狠狠地吐着信子。 温白抬手在自己胸口划了个扩音符,朗声道:“各位来我白羽宗,一路辛苦了。” 尚活着的“绞羽”修士自发地聚在一起,扇形排列开来,他们戒备地看着温白,将身周的一块清理出来,方圆几里只剩焦土。 温白看着那些烧焦的花草叹了口气,招来傅何道:“你先送我姐回去休息,收尾的事儿不劳烦她了。” 傅何应声去了。 温白转过脸来,继续道:“你们给了我白羽宗这样一份厚礼,我若是不还,岂不要说我待客不周了?” 那群人惶惶的,又故作镇定,冷笑道:“不过黄口小儿,只消我们将这里尽化作焦土了,你还能怎样?木属性,不过如此,你敢和我单挑吗?” 温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盯得那人汗毛倒立,半响,他笑道:“好啊,那我便和你们单挑好了。” 谢景山低声喝道:“温白!” 那人本想着自己这一群人还怕打不过温白吗最好拿他当人质先逃出去,他太担心温白反悔了,当即瞪向谢景山:“你插什么嘴?有人问你的意见吗?” 温白摊了摊手,拉住谢景山的手臂低声笑道:“抱歉了各位,温某畏妻,不敢不听。” 谢景山瞪他一眼,还是任他抓着了。 温白一手搂住谢景山的腰一手托起他的一只手,遥遥指向刚刚出声那人,他嘴唇贴着谢景山耳畔,声音又低又沉:“放松,把真气渡在手上,顺着我的力道走。” 那群人深深戒备着,紧紧盯着温白,握剑的手上青筋都鼓了出来,只见温白指尖漫出丝丝缕缕的绿光,裹挟着一股幽蓝色,接着爆裂之声四下响起,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储物袋突然千钧之重,压得人几乎直不起腰来。 所有用来保命或是制毒的灵草仙丹都活了,庞大粗壮的根茎膨胀起来,裹着厚重的冰渣子,排山倒海的纠胁过来。 “火火!用火烧!快用火!” 不知是谁叫嚷起来,火海顿时蔓延开来,然而被冰裹住的植物并不惧怕,枝条之间相互勾扯,将这群人扣在这大网只中,挣脱不得。一时间惨叫连连,这群人反倒是被自己放出的火焰烧伤烧死不少。 温白看着那一块地就成了炼狱,吞噬了金丹的植物越发膨胀壮大起来,几乎以遮天蔽日之势向上生长蔓延。 瞧瞧,这便是修真之人,往日里视手下之人之物如草芥,当真被反噬之时又惶惶如丧家之犬,那些为了自身欲丨望沾满鲜血的双手,比起堕魔之人又怎样。 谢景山握住温白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摩挲他的掌心。 谢景山转身抱住他,推他靠在那株桃树上,花枝低垂,粉嫩的花朵簇在谢景山耳边,若软的花瓣蹭在耳朵上有微微的□□感。 温白将额头抵在谢景山颈侧,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焦躁的情绪缓解了一些,他抱紧谢景山的腰,撒娇似的蹭他:“景山,你不能离开我。” 谢景山摸了摸他的后背,像在摸一只柔软的小动物似的,嗯了一声:“我不会。” 温白闷声笑了笑,他不敢告诉谢景山自己心里那些近乎变丨态的独占谷欠丨望,来来回回的重生,对他的渴望一层层的叠加,他爱谢景山,保护他,珍惜他,顺从他,另一方面心里又极度叫嚣着,占丨有他!囚丨禁他!吞噬他!想将他锁在床上,一遍一遍的吻他,从额头到脚趾尖,叫他颤抖,叫他疯狂,叫他眼里只有自己,叫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温白一遍一遍克制住自己这样的想法,最终只侧过脸来,在谢景山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个浅浅的牙印。他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耳鬓一凉,却是谢景山折了那枝桃花戴在他耳后。 谢景山轻轻笑了一声:“以前没觉得你跟你姐长得像,这簪上花却娇艳得很。”谢景山纯属没话找话说,他确实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凭借某些微弱的直觉发现温白情绪不太对,想出这么个糟糕透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温白一下就看透了谢景山的想法,只觉得心里一下涨得满满的,开玩笑似的问他:“你喜欢的话下回我戴着花跟你双修好吗?” 谢景山没说话,温白怕他恼了,正要开口,谢景山却道:“好。”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7节 温白傻了:“啊?” 谢景山依旧严肃地板着脸,眼角耳垂却有些红了,他清了清嗓子:“就,就一次,便依你吧。” 温白只觉得被当头一块馅饼砸得晕乎乎的,恨不得当场便将谢景山压倒就地正法,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托起谢景山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上去。 一柄长剑破风而来,一下钉在温白透顶,狠狠扎进树干,剑身铮铮,寒凉无比。 温白懊恼地转过脸来,却见陆羽御剑而来,转瞬而至身前,面若寒霜:“温言心呢,我有事找她。” 温白向前半步,冷声道:“找家姐所谓何事?” 陆羽摊开手掌:“我要另外半块骨石。” 温白皱起眉头。 陆羽冷笑:“不过是想请魂来问问当年的事情,退一万步,那也不是你们的东西,你又何必作此脸色于我。” 温白道:“既是请魂,便随我来吧。” 陆羽抬手从树上拔下那柄剑:“你最好没做什么亏心之事,否则……” 温白抬手触上那株桃树,深深的剑痕慢慢愈合了,他瞥了陆羽一眼:“进白羽宗第一条,误伤草木。” 桃枝抖了抖,落了陆羽一身粉红花瓣。他抿了抿嘴唇,少年模样的面孔上显出几分恍惚失神来,收了剑气,将肩上一朵落花收进袖中,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想写温白女装py_(:3」∠)_ 第77章 来,我们静悄悄的送走陆羽 将收尾之事简单的吩咐叮嘱完后,温白带陆羽进入白羽宗,谢景山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拎着剪刀要往下跳,被温白黑着脸一把拉住:“你也过来。” 谢景山看了看下去,觉得应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说:“好吧。” 陆羽往里面走了一段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里的布局是往日里那些老臣设计的?” 温白摇头:“小时候我爹有一册画卷……”他明白过来,看了陆羽一眼,“白羽宗旧址是这样的?” 陆羽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些差别。” 温白笑道:“自然是要因地制宜,而不能照搬过来。你请魂可要我准备什么东西?” 陆羽垂着眸子,轻声叹了口气:“净身,焚香。” 几人身上尽是血污,尤其温白穿了件浅色外袍,几乎成花的了。 温言心站在门前,一刻不停地安排着后续的事情,一眼看见温白和谢景山带着个少年过来了,忙迎上前去,正要开口,一看见温白耳鬓还簪着一朵花当即被噎了一下:“温白?” 谢景山才想起这么个事儿来,想着刚刚温白就顶着这么朵娇花走了一路,忙伸手给他拿了下来。 温白倒是不甚在意,一边安排人去备水供陆羽洗漱,一边扶温言心坐好,叫谢景山将刚刚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自己边听边给几人煮了茶斟好。 傅何也在旁边,顺着又说详细说了自己在逍遥楼的一些见闻。 温言心的眉头越皱越紧:“我当时年纪实在是小,只依稀记得自己大病一场,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事却并不十分清楚,每每问起这一段爹娘也讳莫如深。” 温白问:“当时是为什么要从原来的宅子搬走的你可还记得吗?” 温言心摇头:“只记得是有什么变故,我也问过好几次,只是那时候家门外就经常有一些奇怪的陌生人起阵画符什么的了,现在想起来大约那时候已经被监视着了。若这两块石头当真是按照陆羽的说法来的,爹娘怕折损在我们手里也是煞费苦心,家里前前后后被强行搜查过那么多次,连锅都打破了,谁能想到拿来垫桌脚的破石头才是他们要找的呢?”她咬牙道,“我只恨他们赶尽杀绝,一夜之间竟将真个村子屠杀殆尽,若不是当时……” 温白抵给她一杯茶:“别说了,喝点消消气。” 在各种监视控制之下贫困交加的生活了那么多年,温家夫妻俩总算是在最后关头铤而走险的将一双儿女连带前主人的传承之物送了出去,兜兜转转,这群人终究还是重聚在了一起。 温言心摇摇头,拉住谢景山,眼眶酸胀胀的,半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之间,究竟谁欠谁的,谁说得清呢?温家夫妻为了保留下最后的希望不得不三缄其口,以命相护,却将白羽宗阴差阳错的传给了温言心和温白;温白被谢景山无意中救了一次,却也为他一次次的奔波劳走,一遍遍生离死别。 事已至此,再细细清算,还有什么意义? 温言心摆摆手:“你们也去洗洗吧,一身腥气儿。” 温白应了一声,拉谢景山出去。 温泉池并不远,里面又是活水,谢景山将身上脏了的衣袍脱下,步入滑腻的水中,一点点擦洗掉身上的污渍。 温白洗得快,很快换好衣服坐在池边,他心里有事儿,发起了呆。两旁的花枝感应到木属性的靠近,接二连三的冒出花朵来,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绣球似的,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 温白还在出神想别的,忽地听谢景山说了一句:“温白,嫁给我。” 温白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谢景山:“景山,你认真的吗?” 谢景山有些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怎么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你快一些,还有别的事呢。”他等了一会儿见温白还站在那儿,有些奇怪道,“叫你把衣架给我,我换衣服,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温白一下哭笑不得,忙从边上挑了衣服过来,替谢景山穿上,一边替他整理交领一边问他:“景山,你要不要白羽宗?要不要坐上掌门之位?这些本就是你的。” 谢景山抬眼看他,道:“我若要呢?” 温白看着他,单膝跪下,执起谢景山的手,在唇边轻吻一下:“温某愿做你左膀右臂,护你万世安康。” 温白的眼神温柔坚定,春水急流销寒冰,几乎要将谢景山溺在里面。 谢景山抬手托住温白的下巴:“这些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么些年白羽宗在你姐手下发展得可谓如日中天,若是当真交给我也未必是好事。且维持原样吧。” 温白抿着嘴笑了一会儿,起身在谢景山嘴角亲了亲,拥住他,闷声道:“等这些事处理完之后,我们成亲吧。” 谢景山愣住了,两个男修成亲……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毕竟少之又少,他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本就不看重,又不是善于应付很多人的场面,本以为安安静静的跟温白结为双修伴侣也就算了,成亲倒是从未考虑过。 温白却是一下兴奋起来,他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谢景山是他的,当即恨不得摇起尾巴来,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成亲吧成亲吧,我嫁你!” 谢景山有些头疼地扶额:“我考虑一下……” 温白抱着他的腰扭来扭去:“娶我娶我,你想吃干抹净就抛弃我吗?” 谢景山:“我没有……” 温白撅起嘴来:“那你亲亲我,说你娶我。” 谢景山额角抽了抽,闪身至温白身后,一脚把他揣进了温泉池。 温白重新折腾一遍换好衣服跟谢景山回到温言心那里的时候陆羽已经到了,他将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用一根缎带束住,换了一件藏青色的带月白镶边的外袍,在青玉盆里重新净了手,焚上香,先将之前从温白那里拿去的玉石从怀里取出,小心地打开外面包裹的布帕,手指虚空一托,看它飘忽着升了起来。 陆羽托着那张帕子,举在温言心身前,仰脸看他,一张少年模样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沧桑疲惫。 温言心从袖中取出自己那枚破损了一角的玉石,轻轻放在陆羽掌心。 陆羽将两块玉石并排升起,缓声道:“你知道你这一块为什么损了一角吗?”他半垂着眸子,躬身跪拜下去,“鹤歌子被损了内里,魂几乎都是散的,化骨为石亦艰难,裂纹之中乌色之物尽是骨血,易散难聚。” 陆羽直起身来,冲谢景山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他握住谢景山的手腕,叫他掌心向上,自己竖起一指,从谢景山掌心划过。 谢景山的掌心一下被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一下涌了出来。 温白猛地向前一步,被温言心拉住袖口:“回来,别动。” 谢景山掌心的血并未滴落,反倒随着陆羽的手势向上扬起,红线一般,缓缓绕住那两枚玉石,慢慢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陆羽从袖中取出之前收起的那枚桃花,托在食指尖上,细小的花蒂支撑着,有些干枯的花瓣轻颤。 陆羽低声道:“陆羽问心有愧,今日强行请魂是为当年之事。” 花朵抖了一下,重新绽放开来,粉嫩的花瓣变得饱满水润,颜色却逐渐转红,染血一般。 陆羽皱着眉,一动不动。 两枚玉石发出温润的光来,慢慢靠近陆羽,陆羽面色惨白,额上尽是冷汗,连身体都晃了一下,像是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谢景山立在一边,他分明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摸索着握住自己的手腕,这手指细长柔软,想必是个女子的,她慢慢摸上谢景山的面庞,温柔又不舍。 陆羽咬破指尖,抬手点上玉石,低声喝道:“开!” 谢景山面上一暖,一声长叹后,面前之人逐渐显形,正是他之前在幻境里见到的秋姑娘。 秋姑娘轻轻笑着,看着谢景山:“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谢景山往身周看了看,却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身形模糊的陆羽。 谢景山一时间有些拘谨,反倒不知说什么了。 漫天桃花纷飞,秋姑娘拈起一片桃瓣,对陆羽道:“我虽身死,魂却一直未散,当年的事也是历历在目。你回白羽宗托孤后精神一度失常,三次暴起,甚至失手伤了宗内养伤的族人和去帮忙的温言心,追兵又至,内忧外患,温岭这才将你重新封于坠月之井中。” 谢景山突然想到白梦桃所在的玄光门三番五次的锻制神兵的事,现在一想,他们哪里是要锻制,分明就是在捞陆羽。 花瓣又纷纷扬扬的飘落,秋姑娘抬手据起,摇摇头:“你师兄并非不愿见你,实在是……”她摊开手心,露出一点萤火般微弱的光芒来,“只剩这些了。” 陆羽的身形越发模糊,谢景山隐约看见他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耳边却是风声呼啸,眼前之景一下消散得干干净净,一晃神他依旧站在陆羽身边,陆羽一手捂住嘴,粘稠的血液从指缝之中溢了出来,那朵梅花已经干瘪的不像样了,掉落在血迹之中,突兀地支愣着。 陆羽伏在地上,眼眶通红,像一只被逼进绝境却不甘心的野兽。 浮在空中的玉石光芒突然大涨,一只手凭空伸了出来,细长的,有些苍白的,就这么轻轻搭在陆羽肩头,腕上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通透温婉。 “不怪你。” 陆羽转过脸来。 谢景山看着他:“她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还有,谢谢你。” 搭在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附和似的,又逐渐消散了,只余那只翡翠镯子,掉落在陆羽怀中。 陆羽盯着这镯子看了一会儿,将它放进谢景山掌中:“你爹当年的聘礼,她最喜欢这一件。” 翡翠镯子触手升温,质地细腻的不可思议,用神识一探却更叫人吃惊——这分明是一个会认主的储物镯,谢景山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被里面海量的珍宝吓了一跳,这该不会是将往日的白羽宗仓库存进去了吧? 陆羽站起身来,收回那两枚玉石,握在掌心,猛地对谢景山出了手。 温白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惊得浑身肌肉紧绷,他速度极快,却还是被陆羽的剑阵拦在外面,眼睁睁看着陆羽抓向谢景山。 丹田被一股极强大的力量穿绕,谢景山死死咬着牙,尽可能地将这些真气化进体内流转,只觉得小腹几乎要炸裂开来。 温白已经知道陆羽要做什么,大声道:“你慢一点,不要伤到他!” 陆羽一言不发,一手扣着谢景山的手腕细细查脉,一边继续控制玉石将真气输出。 一个时辰后,陆羽撤了剑阵,将谢景山交给温白:“准备替他护法吧。”他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稳,嘴角却终于露出笑容来,他摊开掌心,那两枚玉石已经尽数碎为齑粉了,被他小心地收进帕子里包好,“入土为安,这些,我带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温白抱着谢景山,看着陆羽,问他:“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陆羽已经走出几步,闻言又转过头来,对温白笑道:“如果能给我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78章 身体力行 陆羽走后温言心屏退众人,留下温白与他说话。 温白小心地叫谢景山倚在自己怀里,在温言心对面坐下,轻声道:“我刚刚问过景山的意见了,他想暂时维持原样。” 温言心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无可非议,你我二人一步步如履薄冰这么多年,到头来也都是棋局中人,好在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我也当真是乏了,待得这一关熬了过去,你们且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温言心这是要放权的意思了。 温白笑笑:“我替景山做个主,他那性子也不爱管这些个事儿,怕到时候还是要劳烦姐姐。” 温言心瞥她这个弟弟一眼,忍不住抬手去点他的额头:“这个事儿,谁替他做主都不算。如今两块玉石的真气都被陆羽打进他体内,待他醒来就是个会走的兵器了,破坏力只比陆羽当年更大。”她摇摇头,“这个陆羽,用这样的法子防着我们,我们要进行下一步就必须得求着景山了,哪里还能抛了他去?” 温白知道他姐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的,以后若是知道他为了谢景山曾不断奔波受累,一次次死去活来怕是还要发一通脾气,也就笑笑没再说话。 温言心看了看一脸傻笑的温白,无奈道:“本来你就当宝似的捧着,这下可不得捧上神坛供起来了?” 温白笑道:“哪里就供起来了,分明是抱起来。” 温言心抬手在温白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德行。”又摆摆手,“去歇着吧,这几日事多,后面还有好些麻烦要解决。” 温白应了一声,又问了问温言心身体状况,这才抱着谢景山回房去了。 谢景山睡得沉,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在自身觉得安全的环境里的原因,眉目都安详放松着。 温白替谢景山解开腰封脱了鞋,叫他躺好,头枕在自己腿上,自己靠着床头,伸手在谢景山面上顺着眉眼骨骼的起伏轻轻描摹。 谢景山睁开眼就看见温白专注又温柔的眼神,他抓住温白在他脸上撩拨的手,叫了一声:“温白。” 温白嘶了一声:“轻点儿,你力气好大。” 谢景山忙松了手,一看温白的手腕都被自己握红了,支起身来细看。 温白故意不去治疗自己的手腕,享受着谢景山的按揉,叹息道:“以后更打不过师傅了,真是怕自己稍有不慎惹了师傅不开心被关出门去,眼见就要下雪了,我怕是要被冻死在外面了。” 谢景山额角抽了抽:“我什么时候把你关在外面过?” 温白臭不要脸的往谢景山怀里凑:“我心里好慌,师傅会不会嫌弃我没用不要我了?” 谢景山:“你再往我裤子里摸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温白摸准了谢景山不会将他踹下去,托住谢景山的腰臀叫他跨坐在自己腿上,略微低了头去亲吻他的嘴唇,一手解了他的腰带顺着腰线摸进去:“为了叫我尽快追上师傅的步伐,师傅多与我双休几次吧。” 虽说双修对双方都有裨益,修为较低的那个得益却当真更多一些。谢景山如今已经突破合体初期,着实高出温白一大截,在修真界已是随心所欲,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了,如今被自己的徒弟抱在怀里求丨欢还是涨红了脸,一手撑在温白肩上,两条长腿被温白摸得微微打颤,几乎跪不稳,咬牙道:“你慢一点。” 温白一遍遍抚摸谢景山的脊背,在他的尾椎骨上打圈按揉,舌尖卷绕着他胸前一抹嫣红凸起挑拨吮吸。 谢景山拆下温白头上的发簪,有些难耐地揪住温白的头发,叫他仰起脸来与自己接吻:“你今天怎么了?” 往日温白虽说在床上强势了些,但总是不慌不忙,各方面照顾得都很到位,今日却显得有些急躁了,一下下又急又狠,倒不如说是急着确认些什么。 温白细细地回吻了一阵,抱紧谢景山,泄了出来,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道:“没怎么,就是有点焦躁。” 谢景山把温白头上汗湿的刘海撩起来,在他额前吻了吻:“陆羽还在吗?” 温白道:“他已经走了。” 谢景山道:“走得这样急?本来还想问他些问题的,罢了。”他说着拉起温白的一只手。 温白只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却是谢景山正试图将那只翡翠镯子套在自己腕上,奈何那尺寸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小了些,谢景山试了一会儿只得作罢:“长那么大的骨架子。” 温白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但他并不敢十分肯定:“这不是……当年的聘礼?” 谢景山笑了一下:“对,也是我给你的。”他咳了一下,敛了面上的笑容,也有些紧张:“是个储物镯,你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弄来。” 温白觉得自己魂儿都要飞走了,他几乎习惯了付出,谢景山一点点示好都能叫他热泪盈眶,眼下简直想放声痛哭再打滚跳舞普天同庆,内心炸出漫天的烟花,面上却咬着嘴唇,冲谢景山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克制的笑容。 谢景山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脸扭曲?”想了一下又安慰道,“这次时间短应该是很久没做的原因,你不用太过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温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景山说得是什么,当即翻身把他压在床上,恨恨地咬上他的嘴唇,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很行,非常行,特别行。 第二天温言心见到温白的时候只觉得温白是不是彻底傻透了,他笑眯眯的坐在亭子里,明明是寒冬,湖中的冰雪却全化了,湖中的莲花开得分外绚烂,整个亭子几乎成了花的海洋,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温言心看着几乎被花朵埋没的谢景山,收回了准备迈出去的脚,站在亭子外面说:“温白,你在干什么?” 温白有些不好意思道:“有点控制不住……”话还没说完,那建亭子的老枝酸檀木嘭得一下冒出新枝来,绿油油黄嫩嫩的炸开一团,欢欢喜喜地开出花来。 温言心跟自己愚蠢的弟弟没法沟通,只得转向谢景山:“景山,这是怎么了?” 谢景山淡定地拂开落在自己肩头的花瓣,对温言心道:“我和温白,准备成亲了。” 唰啦。 绿色的光电从湖心亭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大地回春,生机勃勃。各式花草争先恐后的冒出头来,也不管究竟什么时候才是花期,都吐出花苞绽放开来,白羽宗本就灵花异草众多,此刻当真是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空气里混杂着各式花香草气,连寒风都暖了起来。 这异象惊动了白羽宗众人,傅何和伏山赶得最急,伏山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一脸肃杀地执剑遁来,一见眼前的姹紫嫣红春光百里有些惊呆了,迟疑的问温言心:“温白……被什么附身了吗?” 温言心:“不,他们只是要成亲了……” 伏山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新的仪式吗?” 温言心哭笑不得,在伏山肩上拍了拍:“没你的事儿,回去再睡会儿吧。” 伏山抬脚往亭子里走:“我小舅子要成亲了,我哪有去睡觉的道理,那必须得帮着参谋参谋。”他说着把那些花草拨开,冲温言心和傅何招了招手:“你们也过来坐啊。” 五人围桌坐好,伏山一边替温言心填暖炉一边问温白:“准备定在什么日子?” 温白道:“还没定日子,怕是要等这事之后了。”他边说边握住谢景山的手,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嘴角翘起来,拿出那枚镯子,“看,我聘礼都收了。” 谢景山道:“这里面存了好些东西,如今正是耗费的时刻,你们看有什么能用的都取出来好了。” 温言心略扫了一眼,也是被存物之丰厚惊了一下,能用的也当真很多,便道:“我等下细细录出单子来给你,只是好些是孤品,日后折成灵石换给你可好?” 谢景山道:“不必,给了温白便是温白的了。” 温白笑道:“用我一个人换这么些东西来,不亏不亏。姐,你可得可劲儿用,用回本来。”他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不说话,又耸了耸肩,“都不是外人,可别端着,累的慌。” 温言心只好道:“那我就先收下了,晚些时候将单子列出来。” 傅何笑道:“眼下当真是好事将近,恭喜恭喜。不过二位礼成我怕是见不到了,此事结束之后我想出去散散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整日晕乏着,只怕到时候在席上睡去了闹笑话。” 温白并不拦他,道:“好,在外面转够了再回来就是。” 傅何嗯了一声,低头喝茶,眼底一片淡青色被睫毛的阴影掩住。 几人说得差不多了便换了话题,温言心从袖中取出地图来:“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关于应对下一轮围袭,我想和大家再确认一下。” 第79章 结尾 楚弥和当日带去“绞羽”的一众人一去不复返,自然引起了一番动荡。 温言心将能取出的赤沙全部取了出来,混着各式珍贵器材与谢景山反复斟酌尝试,终于确定了配比,接下来就是在整个白羽宗的地界上绘制复杂的阵型。 起阵自然要由修为最高的谢景山来完成,温言心亲自给他压阵。 这阵要求极为苛刻,半点马虎不得,谢景山手下轻点,绛红色的颜料顺着剪刀尖角滑落,沉进泥下三寸,扎根似的连成一片。 另一边白羽宗大门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众人纷纷要上前来讨个说法,无奈钨铁木巨人刀枪不入,那么大块头绕又绕不开,纷纷咒骂起来,要温白出来。 温白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袍子出来了:“各位前辈有何贵干?” “小子猖狂,我那一门上下的人可是被你困住了吗?乖乖将人放出来!” “年轻人,可不是我老头儿倚老卖老,实在是你做得太过了些,便真的是逍遥楼有什么不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温白,听说你弑师兄同门,可是真的吗?今日必须要给个说法了!” 温白扬起手来:“诸位,听我说一句。在我家门前围成这样可当真叫人烦恼,不如我跟诸位走一趟,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了再回来如何?” 众人思忖片刻,心下不免有些疑惑:白羽宗这是要舍弃温白求得保命吗? 温白从袖中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块在手中把玩:“若是诸位不愿听我说的话我便回去了。” 话音刚落四柄长剑已指向面前:“即使如此,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温白轻笑一下,撩袍上了早就备好的轿辇,被浩浩汤汤的簇拥着离开了。 白羽宗前一下被清了场子,谢景山挑着赤沙细细描绘,他瞥了一眼抿着嘴角的温言心,轻声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也行的。” 温言心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温白。” 谢景山道:“我会带他回来。” 温言心看着他,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死心眼儿,别人瞧不清他,我确实瞧着一棍子到底似的通透。说真的,我还是舍不得他。” 谢景山微微皱了皱眉,没听懂她的意思:“温白并不会离开你们。” 温言心笑了一下:“罢了,不分你的神了,你且继续画吧。” 谢景山边画边道:“我不善于与人相处,但你们是温白的亲人,我自然尽可能的接纳你们,若是有不妥之处你便直说出来就是。”他腾出一只手来从储物袋里抽出那枚统领白羽宗的牌子,“我对权势亦不执着,若是这个叫我们起了龃龉不能全然相信,你对我的言语不敢相信,便收了这牌子,信它亦可。” 温言心顿了一下,并没有去接:“对当年的事情,怨恨吗?” “自然是恨的。”谢景山道,“不过有德报德,有怨报怨,你们做出的既是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我又何必放着真正的罪魁祸首不顾反倒回头咬你们一口呢?” 谢景山垂着眸子,眉眼淡淡的,手下勾出流利顺畅的花纹:“世人懦弱,不敢去与大恶抗争,反倒将胸中业火烧于最亲近之人身上。”他将手中剪尖扎下,一手横擦过锋刃,鲜血顺着凹槽流入土中,“我既要与温白在一起,便是一辈子的事。对你们,亦然。” 提剪,阵成。 整片大地震了一下,白羽宗像是被切出来一般,慢慢向上升起,与周围脱离开来。 谢景山轻推一下温言心:“你快回去!我去接温白!” 温言心握了一下谢景山的手,将那枚牌子推进他掌心:“一路小心,我们等你们回来!” 谢景山应了一声,转身飞了出去,白羽宗在他身后缓缓升起,巨大的符文托在下面,升腾起光晕来,将这座岛屿笼罩起来。 温白坐在轿中,听四处封死的声响微微挑了挑嘴角,他掐指算着时间,有些不耐烦的一下下敲着木制的墙壁,忽地眼神一凛,没想到这轿子里还备了给他打发时间的东西。 谢景山只身一人,脚踏冰雁落在轿前:“将人放出来。” 无数柄长剑铿铿作响,一至对向谢景山,谢景山眉头微蹙,手指微动,那些长剑发出不堪负荷的声响,咔嚓一声接连断裂开来。 周围的人退开了一些,谢景山叫了一声:“温白,出来。”他滑开神剪,唰得一下劈开轿顶,看见里面坐着的温白,皱眉道,“快点出来,赶时间。” 温白面上浮现出几分懊恼:“没想到里面有刀阵,一个没留神……”他两手攥着断裂的腰带,迟迟不肯起来。 谢景山:“……” 谢景山翻了翻储物袋,丢出一跟捆仙索来:“用这个吧。” 温白苦笑:“用这个我可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谢景山道:“无碍,有我。” 周围戒备着的修士目瞪口呆的看着温白接过一根捆仙索束在腰上,冲谢景山伸出双臂,谢景山面不改色的将温白抱起,一下就没了踪影。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追!快追!去白羽宗拦住他们!” 谢景山走得路却与他们大相径庭,他是奔着玄光门去的。 温白趴在谢景山肩头,感受着他体内翻涌的真气,强大的几乎到可怕的实力,温白半眯着眼睛,他的胸口一阵发烫,金色的龙纹亮起,金龙呼啸而至。 谢景山身周御起冰刃护体,温白抬手在上面打出雷属性的符文,腰间的捆仙索其实并不能束住他,只是他贪恋这样被恋人护在怀中的感觉,实在不想下来,死皮赖脸的窝着不肯动。 两人一路杀进玄光门,电翻一路,一气冲向坠月之井。 谢景山收紧了两臂,紧紧抱住温白:“抓紧我。” 并非开井之时,井壁干涸,两人眼前一黑,像是无休无止的坠入。 耳边是风的呼啸声,温白一手搭在谢景山颈侧,温热的唇舌贴上他跳动的颈动脉,轻轻吮吻了一会儿,张开唇齿,尖锐的犬牙刺入皮肤,一下咬破了颈侧。 腥甜的血流下来,像是惊起了井中什么东西的共鸣一般,雾气翻腾着上涌,井壁逐渐亮了起来,将附着的石英石映得晶莹剔透。 谢景山体内本就被导入了这井内带出去的力量,此刻他就像个漩涡,周围的力量争先恐后的聚拢过来,企图钻进他的身体。 温白含住谢景山颈侧的伤口,在他的身体达到满负荷之前将一部分力量吸入自己体内,他体内的木属性元婴温和善接纳,缓慢的扩张开来,将暂时运转不开的力量稳稳抓住,细细收纳。 整个井内翻涌起来,几乎掀起滔天巨浪,要将所存尽数涌出一般,片刻之后又重新转向干涸,谢景山咬破舌尖,喝道:“出!” 弥漫的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一般聚拢旋转起来,它像一片立起的荡漾水面,发出黄昏般的暖黄色。 谢景山在井壁上借力一跃,一头扎进这雾湖之中。耳边是风鸣声,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掀翻出去。 再次睁开眼已至白羽宗顶,谢景山放开温白,反手执剪,在空中虚化一圈。 才堪堪赶至的众修士眼睁睁的看着白羽宗就这样莫名地消弭在眼前,再也寻不见了。 谢景山提气屏息,守住阵眼,金龙从温白胸口骤然凝形,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停在自己的位置相守。 一炷香后白羽宗以化为芥弥,消失在仙山云海之中。 谢景山松了一口气,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消弭”勉强算是达到了“死亡”的要求,应该是没事了。他向下看去,温白正笑着冲他张开双臂:“师傅,回家吧。” 回家吧,春风正来。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正文基本上就是这样啦,后面有个小番外,大家还有啥想看的吗? 第80章 番外之婚礼 事情接二连三,好不容易待得尘埃落定,白羽宗置身仙山云海之外成了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偏偏物产储备之丰厚令人咋舌。 众人总算能松了口气。 温白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问谢景山关于成亲的想法,还没说上两句就有人匆匆忙忙得跑过来道:“温……温……” 温白不耐烦道:“急急忙忙地要干什么?” 那人断断续续道:“要……要生了……” 温言心要生了。 这第一个孩子实在来之不易,好在倒是挺顺利,只是带着些不足之症,时不时发烧生病,小小软软的一团,好不容易吃下去一点转眼就吐出大半来,温言心心疼得不行,也跟着睡不着觉,瘦了一圈。 几人将能想到的好东西都弄来填鸭式的给他吃,却也并不怎么见效,小脸憋得通红,整日的哭,哭得温言心肝肠寸断。 倒是傅何能哄住他,后来又想了个法子替他续了命,这才磕磕巴巴地长大了。 这事一拖又是一年,临近年关的时候傅何交接了手头的工作,出去游历了。 春风东来之时,温白终于腾出手来折腾自己的事情。 温白的宅子门前院后栽满了花草,他走得急,险些被藤蔓绊住。 谢景山正拿着剪刀修剪奶白色糖梨子下面低矮的藕粉色茶花,旁边娇艳的木芙蓉开得正艳,姹紫嫣红的一片,衬得谢景山一身随意披着的月色里衫也莫名的除尘,月中美人似的。 温白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眼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这个人,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腻。 真好,他是我的。 谢景山也看见了温白,叫了他一声:“把那边的襻膊给我拿来,这袖子太长了。” 温白慢慢走过去,拎起桌上的丝帛长绳,从后面抱住谢景山。 谢景山不疑有他,伸着两条胳膊等温白帮他绑袖子,温白却用这宽绳从他眼前绕了一圈,在脑后绑住了,他将谢景山转了个身,凑上去吻他的耳畔:“又再修这些花。” 谢景山眼睛被遮住身体别的感应变得非常敏感,温白呼出的温热气息拍在耳边有些痒,他侧头避开一些:“还不是你,跟个人形肥料似的,这些植物整日疯长,不顾季节胡乱开花,三天打理这院子怕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温白笑着拉住谢景山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腿轻抬抵在谢景山两腿之间,轻轻磨蹭:“倒是我的不是,你也替我修剪修剪吧。” 谢景山手向下一探将他握住:“剪哪儿?剪这儿?” 温白的呼吸一下子重了几分,他低头吮住谢景山的嘴唇,勾住他的舌头不断深吻,喘息道:“天又暖和了,我瞧着伏山又打算要孩子了,咱们也抓紧的吧?” 谢景山拍开温白在他腰上乱摸的爪子:“抓紧什么?你生?” 温白噗得一声笑了:“咱们抓紧成亲啊,等我姐又生孩子又是一通忙,白羽宗可是单线处理,一次只能着重关心一件事的。” 谢景山想了想觉得也是,抬手要解眼前的带子:“我去问问如今各位管事那里的情况。” 温白忙握住谢景山两只手:“我都问过了,这些事哪里还要你操心?” 谢景山奇怪道:“既是都安排好了还要我做什么?” 温白拉起谢景山一只手往自己胯丨下贴,挑起一边嘴角笑道:“修剪我呀。” 白羽宗办事效率确实是高。半个月后,宗内张灯结彩,连守阵的大金龙两只龙角上都绑上了非常喜庆的红绳。 大金龙:“?” 楼阁内尽是些大红的花朵,虞美人、大丽花、扶桑木槿朱顶红,美人蕉、石蒜花、朱槿石榴一串红,各式各样,乱七八糟,偏偏温白怎么看怎么美,恨不得再穿一身绣牡丹的缎子。 温言心受不了温白这副傻劲儿,大手一挥,白羽宗的下属连着三天什么都没干就顾着移栽花木了。 将高矮胖瘦宽枝窄叶的合理安排,挑着合适的颜色配在一起。 白羽宗当真成了花的海洋。 最让人头疼的还在后面,情绪激动的温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木属性,加上他在坠月之井中得到了新的力量,又勤勤恳恳的时常缠着谢景山修炼(咳),比以往修为更高,控制不住的时候简直有些可怕。 温白从栽种着大片香槟色的香气馥郁的花朵面前走过,花朵一朵朵迅速的变红了,和地上的红纱衬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鲜血直流三千里…… 温白从坠着细碎小花的瀑布前路过,细碎的小花瞬间膨胀,张牙舞爪得盘绕起来,几乎将瀑布断流…… 温白从大金龙面前走过,大金龙两只小前爪中突然多了满把的红花…… 大金龙:“?” 温白从温言心面前走过,温言心置身花雨之中…… 温言心:“阿青,叫人把这里重新扫一遍……” 温白路过谢景山…… 咦,谢景山呢?哦,直接被淹没在花的海洋里了。 温白被禁足了。 温白寂寞地呆在自己小小的庭院里,钨铁木巨人蹲在他门前,不断的将从院子里疯狂长长冒出的枝丫斩断,张嘴吞咽下去,过了一会儿它发现自己长高了很多。 钨铁木巨人:“……” 温白:“……” 被温白折磨的精神即将失常的白羽宗下属纷纷表示自己宁愿抗刀上战场也不愿再这样无休无止的修剪永远也剪不完的花枝了。 终于熬到了婚礼前夕,白羽宗万众欢呼。 负责送喜服的小童艰难的推开柜子上长出的粗壮根须,费力的从各式华服的箱子中翻找备好的黑底暗红底纹的那套衣服,在被柜子缠住之前撒腿就跑,将东西交给温白门前的钨铁木巨人,看了一眼几乎算得上是“暴丨动”的温白的院子,转身急急忙忙走了。 钨铁木巨人将手中的箱子递给温白,撑着下巴看他。 温白欢天喜地的打开箱子,傻眼了这不是温言心大婚的时候穿的那套吗? 温白试图联系下属——没人搭理他,大家都忙得恨不得多长几只手。 温白试图出去——被禁足,温言心找谢景山玩真的,设的这阵法当真是太棒了。 温白绝望地坐在庭院之中,在穿自己身上这套已经被树枝刮出印子的常服,不能与谢景山凑成一对完不成接下来的一系列礼仪流程接不成婚还是穿温言心那一套女款但是可以顺利成亲之间痛苦挣扎。 穿吧,反正自己脸也挺好看的。 不行不行,明天可是全宗都要来观礼啊。 算了,面子那种东西能有媳妇重要吗到时候再找谢景山装装委屈,说不定他心一软晚上还能这样那样。 算了算了,这不是要被他笑一辈子吗…… 温白深深的纠结,地上堆了一堆被揪下来的花瓣。 天色转亮,谢景山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层层的华服上身,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当真风华绝代。 温言心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突然拉了拉伏山的袖子:“你瞧,我当时掀起盖头瞧见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宽肩窄腰的,也是这个色的衣裳,配的这个式样的腰封,连坠子都差不多。”她抿了抿嘴,笑道,“真叫人怀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伏山点点头:“这身衣服是叫人容易想起当年。” 似乎有点眼熟。 为什么呢? 喜服大约也没怎么变,这些应该不重要吧。 谢景山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这衣服能根据穿者的身材胖瘦自行调整,不需要反复丈量试穿,所以他之前也并未见过,穿着倒觉得还好,待得吉时到了便跨上一匹健硕的白色雷驹,往温白的宅子去了。 宅子前静悄悄的,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温言心上前对钨铁木巨人点了点头,后者躬身退下。 谢景山翻身下马,撤了门禁,抬手扣了叩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情:“温白。” 门没开。 谢景山又扣了叩门:“温白,是我。” 依旧没有动静。 谢景山第三次扣了门:“温白,是我,开门吧。” 门后咔嚓一声,缓缓开了一道小缝。 春风拂面,带着甜气的花香扑鼻而来,一下将门吹开了。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18节 门口的花瓣簌簌散落,门内有一女子,着红妆,点绛唇,粉面桃腮,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掩着秋水般的眸子,乌黑顺滑的头发半松半挽,头戴凤钗,步摇灵动,修长的脖颈下肩膀略宽。 温言心:“?!” 伏山:“!?” 温白瞥一眼谢景山,咬了咬嘴唇道:“衣服送错了,你们又不叫我出去……”本就是个带着些许恼怒的抱怨,被他做出来却眼波婉转,风流无比,勾人似的韵味。 谢景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去蹲下道:“我背你吧。” 温言心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快被温白玩坏了,吩咐身边人道:“去准备个轿子吧……” 整个流程走完,温言心觉得自己的心脏更加坚强了,伏山依旧有些恍惚,白羽宗一众下属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晚饭挺好吃的,谢景山那套衣服挺好看的。 谢景山将穿着绣鞋走路不便的温白抱回宅子,他被众人灌了几口酒,面色带着一层薄红,在烛光下看着温白。 温白将面前两盅酒盏斟满,递了一杯给他:“来。” 谢景山接过酒盅,与他绕过手臂,一饮而尽。 两人对坐,良久无言。 温白抿了抿嘴,正要说话,忽地耳边一凉,却是谢景山从袖中摸出一朵不知哪里摘来的花来,戴在了他的耳畔。 温白笑了笑:“这可当真是嫁了你了。” 话音未落便被捏住了下巴,谢景山带着酒香的嘴唇吻了过来,贴着他磨蹭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声:“甜的。” 温白扣住谢景山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低声笑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谢景山唔了一声,捏着温白的下巴,深深地看他,甚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侧:“我的。” 温白凑上去问他,拉住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划过:“你的,都是你的。” 谢景山迷迷糊糊的,轻轻叫了一声:“温白。” 温白将他抱紧,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背:“我在,景山,我在的。” 谢景山低下头,在温白额前轻轻一吻:“我爱你。” 芙蓉帐暖,刚刚娶了美娇娘的谢景山被美娇娘兢兢业业的花式开吃了。 此事之后温白存了好些佳酿,三五不时劝谢景山尝鲜,只不过谢景山捂着腰,义正言辞的拒绝,然后继续去修剪院内永远长得太快的花枝。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又到了啰里啰唆的时间。 感谢看文留言的小伙伴们,还有丢雷的小天使,讲真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其实就是很想讲故事,但是逻辑和文笔上依旧有很严重的问题,但是写出来还是傻乐得冒鼻涕泡(并没有)。 这个故事一直写得断断续续拖拖拉拉,没有大纲(喂)想哪写哪,加上谢景山这个不爱说话心理活动也不多的角色做主角真是不容易讨喜,简直自虐,简直写得绝望。 我见景山多无语,料景山见我应如是。 傅何其实有个丧失逻辑和节操恶趣味番外,然而太肉没法在这发……丢在别的地方了,过两天把它赶紧补完。 最近三次元事情特别多,然而在这种忙疯了时候爆发式的产生了很多脑洞……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根本没空写…… 下一个故事要多存稿再发出来,握拳,爱你们,大家下次再见。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