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画魂》
正文 第 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 章
1、序章 ...
小透明的一点废话:
这是新尝试的风格,整个故事是事件单元走向的,虽然在这篇之前我也尝试写过此类故事,但都因为耐心不足而放弃,这篇故事是目前为止写的最长的一篇了,但写著写著就觉得果然是不熟悉的类型写起来太失败了(苦笑)。
大概看到後头会觉得这故事很莫名其妙吧……先说抱歉了。
在看文之前,我必须坦白说,这故事的两位主角是有原型的,即是我在某圈的本命和他的相方。当然我并非刻意将他俩当成原型来写的,只是在构思故事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那两人,於是就多少借用了一些他们的个性,或多或少……
那啥,我知道说这话很没立场,但不论多少都是借鉴。我是满怀忐忑和不安甚至有些担忧的心情来写这个故事的……如有介意的读者请按右上角的X吧,如不介意,也请以宽容的眼光来看待这篇故事,万分感激。
春秋
序章
一步、两步。
三步。
四步。
“唉呀,这该如何是好。”语带笑音,止步不前。
或者应该说是,无法前行。
在他最熟悉的这条双岔路的路口,原本该通向与隐居截然相反方向的那条道路口上,赫然竖立起了两块木板,制成箭头形状的木牌各指两条道路,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牌上字样。
此道通往地狱之门、阴曹之间。
此路不通。
哎呀呀,这真是让人惊恐万分又难以选择啊。
黑发黑衣的行路人不由得一记苦笑,接著便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也罢,就去尝尝久违的雪耳莲子羹吧。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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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 章
小鬼头像往常那般,一圈又一圈的磨著晌午才送来的墨砚,他的站姿端正,虽微微低头却是挺直了腰板,握著墨锭的左手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划出了色泽透亮细而无沫的墨汁。入清水,宁少勿多,一点一滴,循序渐进。
他本是玩心颇重的孩童,然正经事上从不怠慢,能耐著性子站在一旁磨出一砚的好墨,这也是他能倍受恩宠,久久陪伴在主人身边的缘由之一。
至於另一缘由,心知肚明,说不得。
少年看似一心一意、目不斜视做著主人交待的事儿,心思倒也能分出半分给远处的灶间里那正烧著水的铫子上,他的听觉极佳,方圆百里外的动静皆逃不过他的耳朵。
於是,自然而然也就听见了那稳健踏实、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心里一惊,喜上眉梢。
“主人。”
无人应声。气息如常。小鬼头眨了眨眼,停下了动作,正巧灶间也传来了动静。他默默地退出了门外,心中原本是想著门不如就这样敞开著吧,反正……谁知他的双腿甫一跨出门槛,身後就传来了双门闭合之音。
下一刻,迎面就吹来了一阵凉风,炎炎夏日,清风怡人。他捂住嘴,不让窃笑从口中偷偷逸出。
那抹熟悉的墨影,已然来到门前。
少年稍一行礼,便想为带来清风之人开门。
“不用,我自己来罢。”
只见那人微微一笑,小鬼头虽有心再说上一两句以解相思,可他不敢,毕竟论起这份愁,他怎有资格排上首位?更何况还有重要的事儿等待著他去办,时不待人,他可不想被主人罚抄一千遍字帖,再把整个尘楼打扫一遍。
少年赶紧向著灶间走去,而那与这高雅之地久违之人也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尚未踏入便闻到了一股淡淡墨香;入目的雅室一如既往,只不过雅室主人的作品又平添了几幅,有山水也有题字。
有朋自远方来关门放狗。
末了,竟真在纸角处渐渐浮出了一条狗影,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冲著来客怒而嘶吼,一副势将此人生吞活剥的凶残恶相。
这一副是才写完的,就被搁置在了一旁,进屋之人还未开口招呼,先拾起了它,故做一番欣赏之後,伸出手,抚了抚蛮狠叫嚣的恶犬,纸上之字竟发生了变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访客看著宣纸上的字,不由得感叹起来。
“鬼主的字还是这般赏心悦目,想必是价值连城了,若是能赠予我,令我换得几日的口粮,那也算是积善积德,胜造七级浮屠,你说不是吗?好友。”
这个人──凤逸握著毛笔的手瞬间微震了一下,所幸他正在作画之物乃是一身黑衣,多一笔也无伤大雅,况且越黑越能表现出他的本意。
眼前之人正是黑发、黑衣,黑心、黑嘴的典范,也是他笔下新作的参照物。
凤逸又为画中之人的黑发添了几笔,至此,他还未曾抬头看过那人一眼,大有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
半晌过後,依然静若无人。
来访者轻唉了一声。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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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 章
“许久不见,好友竟如此‘目中无人’,可哀可叹,看来我还是早早离去,再找一处无人之地独自伤心去吧。”那人严肃著脸孔,垂目叹气,确是一副惋惜略悲的模样,他刚转身走向门外,然那两扇门竟擅自闭合了起来。
身後,是一缕清冷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走,又何必来。”
“鬼主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不知是谁在双岔路口竖起两块木牌,一路既不通,只得选择地狱之道了。”他又转过身来,仍是一脸的正经。
所谓地狱之道,确如其名,因为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住著的正是鬼界的无上至尊?凤逸,趣味的是,与之相对几百里处的隐居之主,却是一位小仙人。
小仙乃地仙,是奉仙帝之命巡游人间,观察世人与世事回报天庭的下位神仙,有时也会插手人世之事,可谓随处云游,居无定所的散仙。
小仙与鬼主本是云泥之别的存在,然而这两人却是渊源颇深的至交好友。
听到那人如此一说,凤逸终於停下了笔,抬起身来,比女子更美豔几分却毫无女流之姿的超凡容貌上,那双丹凤美目轻扬,宛如琉璃的眼珠美则美矣,却耐人寻思不透,似乎深不见底。
他的唇角缓缓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了一个美好的弧度。
“你不提我都忘了,那是许久之前我叫人立在那儿的,果然应了你那句‘贵人多忘事’。”说是许久还真是不假。六十年前,他特地在两块木匾上写下那些字,又叫人牢牢插入双岔路的交汇处地基里,不想这一立就是一甲子。
也就意味著那人足足六十年没有归来,没有踏上尘楼一步。
怒?何来怒气;等?何需等待。凤逸若是习惯不了那人的习性,这刻意建造的尘楼早在几百年之前就不复存在了。
来客听出了凤逸掷出的挑衅,但笑不语,又走近了几步,看看他究竟在画些什麽,一见纸上模样正是自己,他毫不惊讶,只称赞这墨磨的好,想来是小鬼头的手艺,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幸好当年将那孩子交於好友,才有今日的成长,若是跟著我,必然是苦不堪言。
凤逸横了他一眼,再次提笔在画上飞舞几字。
肇事之源,麻烦之主?龙林君
被点名道姓的客房不禁一记苦笑,
此时,小鬼头已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主人,茶水已端至凉亭,有请主人与仙君。”
小鬼头端上是经星火慢熬了一个时辰的莲子,再去蒂捣碎研磨成粉的莲子茶,有滋阴润肺、生津益气之功效,在这炎炎的巧月,是为上品之茶饮。
“这兼备耐心和细心的工夫,可不像是好友你的习性。”龙林君端起一杯莲子茶送到了唇畔,茶香入鼻,虽是清雅淡薄却也是沁人心脾,使人心旷神怡,他浅尝一口,不由自主微笑开来,“当年毛毛躁躁的小鬼头,现今也能有这般耐性了,可见好友教导有方,不愧是堂堂鬼界至尊,令我再度钦佩於心,又愧於自己的无能,想必你对我是诸多怨恨了。”是微笑,也是苦笑。
小鬼头听到这儿,赶紧瞥了凤逸一眼。
“仙君,您千万别这样说,当年不是您捡到我,说不定我就成了野兽的美餐了呢,您还好心把我送到这儿,才让我有机会跟著主人,服侍主人,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真的!”
他脸上虽是堆满了笑容,心里却是十足的胆战心惊,额头慢慢渗出汗水。而龙林君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捉弄,竟还从怀中摸出帕子递给小鬼头,小鬼头吓得动弹不得,左右为难,最後汗如雨下,头晕目眩,大有中暑之姿。
龙林君见他身子开始摇晃,想要搀扶一把,不想凤逸快他一步,伸手便把侍童搂进怀中,不多言语,一阵柔和散光之後,小鬼头就回到了他自个儿的房里,窗户半开,拂进一阵凉风,吹的少年阵阵舒畅,不消多时睡去了。
“唉,你这人,我还想和他多说几句,一甲子未见,他都长这麽大了。”这回,他是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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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 章
“再让你欺负下去,我就少了一个得力贴心的好侍童,你再捡来送我一个又得花费我数十年养大教育,那些被虚度的光阴,你会赔偿於我?”
话是如此,凤逸脸上倒也瞧不出一丝的抱怨。他的杯中已无茶,只见龙林君亲自为他斟上第二杯莲子茶,茶香再飘,蜿蜒向上,直至消失於半空。亭外炎热,亭内逍遥,似是两界。
“说赔偿就太伤感情了。”龙林君也为自己再添上第二杯香茶,“当年我见你寂寞空虚又无所事事,想到你是我交情甚深的至交好友,於是强压下难舍之情,忍痛将那孩子托於你照看,实则是为了替你排解寂寥,你怎能说是虚度光阴呢?”
“不如说你是把麻烦丢给我,自己乐得逍遥。一如三百年前你在这春园里撒种,次回来访已是秋收,不费心思就收获颇大,不愧是精於计算,禄他人之手省自己心力的龙林君。”
“唉呀,方才才说贵人多忘事,好友你怎麽就自贬身价了呢,多少年前的小事你还放在心上,耿耿於怀……这种心眼,要不得。来,我再为你满上一杯莲子茶,三杯茶水下肚,你鬼主的肚中也能撑船了吧。”
“请说我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
凤逸优雅的端起那杯茶,送到嘴边轻吹两下之後才喝下一口,他的眼中并无讥嘲,那一来一往的互挑之言也不过是两人交往中最日常的相处模式,仙鬼妖怪的日子不如凡人想的那般逍遥,能有个时不时就斗嘴互损,互添麻烦以耗空虚的好友,也是一种乐趣。
茶正香,风又起,风中带来了一丝湿气,半空中突如其来的奏起了一声雷鸣,接著便是一道闪电划过,惊醒了才入睡的少年,朦胧间他翻了个身还想再睡下去,静待片刻之後,猛然惊觉自己身处何地,心知失态,一下子便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凉亭。
庭中两人一如往常般悠闲自若,谈笑风生并不因方才的电闪雷鸣而有所变化。
匆忙跑来的少年站在了亭外,气喘吁吁,心慌意乱。
他站定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凉亭,心生惭愧之余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见主人的好友递过一杯茶水,杯中之茶经仙君略施小法,已成爽口凉茶,小鬼头不敢接下,胆怯的望向主人。
龙林君不禁无奈一叹,眼露遗憾,“看来不仅是主人,就连这家的小童也不欢迎我,我还是离开罢,免得招人厌恶,下回的秋收便无指望了。”
咕噜一声,小鬼头咽下了一口口水,一张稚嫩的小脸左右观望,真正是左右为难,他怕主人,也怕主人这位高深莫测的仙君好友,对这两人,著实是又敬又畏,然又羡慕又憧憬。
“仙、仙君,您就别开玩笑了,主人他……”
小鬼头的手放在背後,偷偷擦了擦掌心里的汗,他还是没胆子接下龙林君递来的茶水,此时,又听得龙林君一声埋怨:好友,我这端茶的手越来越酸疼了哪。
凤逸眼中的冷光终於一变,机灵的小鬼头也不敢怠慢,连忙接过那杯茶,一口饮下,解了他的口渴,缓了他的心悸。这时,凉亭外落下了细碎的雨丝。
雨丝如银针,断断续续的落在亭外,小鬼头抬头一见此景,心生纳闷,而亭内两人依旧故我,对愈来愈大的雨势视若无睹,雨丝成了雨点,与风同行,嚣张跋扈的闯进了凉亭之内。
小鬼头想著该跑回屋子去拿来一把大伞替主人与他的好友挡风遮雨,腿还来不及迈开拔步,神通广大的鬼主便一挥手,凉亭之外自然而成了一道无形屏障。
“这雨,该有数百年不曾下过了吧。”龙林君悠然道。
“三百六十年。”凤逸也是微微一笑,
站在一旁服侍的小鬼头一听,露出了吃惊的模样:三百六十年?!差不多快是他年龄的五倍耶……这可是他头一次看到雨景,免不了一番好奇,时不时扭头偷瞥一眼。
不多时,雨未停,天空之中却又挂上了刺目的日阳,高高在上,在雨点的滋润下,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凉爽。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雨势骤减,真是来也匆匆也去匆匆。
壶中水已空,小鬼头看了主人一眼,见到他眼底的默许,便机灵的说道:“仙君,我这就去冰窖把准备了多时的雪耳莲子羹端来。”
“那就有劳你了。”龙鳞君莞尔一笑,喝完了杯中最後一口茶,小鬼头退下去端莲子羹了,这烧水倒茶就成了他的活儿,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有人请他吃莲子羹,他替那人烧水倒茶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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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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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烧水的炉子就在两人一侧,他是仙君,自然是无需亲自动手,挥挥衣袖便能成事。
“这六十年,人间可有变化。”
凤逸乐得让他操劳服务,因为下一回还不知是何时,眼前这人不安於室,飘忽不定,难以寻觅,说不定今天才归来明日就又离去了,短则数月,长则百年,见不到这人是常有的事情。
“一如往日。”
“呵呵~人心依旧是那般黑暗与贪婪,数千年来毫无长进,难怪我界小鬼日益剧增,活蹦乱跳,日日犹如庆典,吵得我这尘楼也不安宁。”他是鬼界之主,怎会不知生於人心的小鬼正纵横於世,何止是小鬼,在浑浊不堪的人世间,仙鬼妖怪四分天下,只不过在世人的理想中,只认可了仙而将其它三类归於污浊与恐惧。
那双如琉璃般流云漓彩、美轮美焕的眼底一片寒光,是嘲弄是讥讽也是不屑一顾。凤逸的脸孔本就俊美绝伦,加之天生的王者之气,若是别人见了他此刻的模样,必定是心生畏惧,畏畏缩缩,不发一言。
龙林君眼帘微垂,轻眨,再一扬起,黑眸平静如昔,“你贵为鬼界之主,甚少去到人世,又怎知人心的变化无常,孰好孰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既有恶心恶为,又怎会少了善心善为,纵使善恶两分,但总是此消彼长,人间亦有千万亿载,好友的结论下的早了。”
凤逸眯起了眼,竟不作反驳,他是了解龙林君的,地仙是诸多仙人中最常在人世间走动的仙君,两人相识千年,聚少离多,皆因为龙林君总在人间奔波。
这也是他厌恶凡人与人世的缘由之一。
龙林君也是了解凤逸的,他见那双凤眼透出轻蔑,是对那番话也是对他的讥刺,他不怔不怒,温著表情为好友倒上刚泡好荷叶茶,这碎荷叶是小鬼头早已准备好放在一边的,由此看来,他果然是聪慧又贴心的好孩子。
几片荷叶泡出一壶清茶,龙林君为两只空杯各自斟满,不过凤逸已无心再饮。
“你这位小小的仙君,与凡夫俗子来往的多了,自然是替他们说话。我倒是佩服你的大度和健忘,左腹不疼了吗?”
心浮气躁,正因这四字,凤逸踩上了自己的禁忌,他的这位好友从不忌讳那段过去,然而他却比这人更在意,时隔多年,他仍不放过关於“那个人”的蛛丝马迹,誓要亲手将之神形俱灭。
因为──能在这人身上留下痕迹的,唯有一人。
听到略带嘲讽与试探的末句,龙林君神情不改,握起茶杯轻啄一口,字正腔圆的道出了好友之名:“凤逸。”
“怎。”
“这茶甚苦,莫非你闲来无事改良了池塘中的荷花,加入了黄连?实在是苦不堪言的滋味,还是让我尝尝你独门特制的雪耳莲子羹吧。”
不远处,小鬼头端著一托盘小心翼翼的由远至近走了过来。
通江的极品雪耳、湘潭的上等贡莲、七里河的特选夜合花,加上一些甘甜适中、润喉开胃的冰糖,以文火焖煮半个时辰,最後在歇火放凉之前放入一瓣稀世珍品彼岸霞光的花瓣,凤逸独家的雪耳莲子羹便完成了。
小鬼头再度步入凉亭,细心耐心的为他的主人和主人的挚友奉上冰凉爽口的莲子羹,嘴角禁不住还是甜笑开来。
晌午,主人用过早膳,心血来潮突然命他去院後瑶池取来彼岸霞光的花瓣,又令他捣碎前一日摘下的莲子,那时他不明白主人是何用意,彼岸霞光的花瓣仅存四瓣了,据说这花有增加功体愈合伤口甚至起死回生之功效,听说是几百年前有人赠予主人的。
一朵生五瓣,无芯无叶,开花之时宛如日光照射在云霞上所反映出来的光彩,又生在仙界最高峰“十万峰”悬崖下,极难摘下,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魂飞,真真踏上彼岸有去无回,於是得了“彼岸霞光”这一名字。
小鬼头跟著凤逸的这些年,从未听他提及这朵随意养在瑶池却意外如野草般强韧的小花,今早一说,他好奇了起来,也不敢多问,只得乖乖熬了莲子羹,莲子也磨成了粉,直到见著龙林君的到来,他终於了然,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仙君您尝尝这莲子羹,在冰窖里放了几个时辰了,可好吃了。”待客之道便是客先主後,不用凤逸明示,小鬼头已将第一碗莲子羹放到了龙林君的面前,之後再将另一碗端至主人眼前。
“喔?你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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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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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不敢不敢!”小鬼头没听出这是纯然的调侃,吓得他立刻往旁边一站,胆怯的望向凤逸。
“那就尝尝吧。”龙林君似乎故意刁难,温柔的握住了小鬼头的手,拉了过来。
少年苦著一张脸,都快吓哭了。这位看似面貌正经的仙君竟如此的捉弄自己,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龙林君还握著小鬼头的手,凤逸哼笑一声,开口为自己的侍童解难了。
“龙君,你别再捉弄他了,吓哭了他再摔了我几个碗,到时候我可是要从你那里拿取赔偿的,加之你把他送来後,这些年尘楼坏的那些东西,一并清算,你可知会是怎样的一笔天文数字?”
凤逸的笑很迷人,可谓俊美无双,别说鬼界,就连其它各界也难有人与他相提并论,他笑起来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魅力,看久了不知不觉就会被其吸引而无法自拔。
但,总有例外。
见小鬼头盯著他家主人的笑脸傻傻的站在那儿,龙林君叹了口气,说道:“好友,你才是别再戏弄他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失魂落魄造就的你家的‘惨剧’就与我无关了。”
经他这样一说,凤逸收敛起了笑容,小鬼头也从呆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红著脸低下头,内心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嘀咕著,这两个人总是这样,最後倒霉的必定是可怜的自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人哈哈大笑了几声,莲子羹也由冰冷变至温凉,龙林君品尝了一口,大为赞叹一番,凤逸则笑而不语。
时至傍晚,小鬼头退下准备晚膳去了,龙林君终於提到了严肃的话题。
“再待一日,我将远行。”
“那我也只有祝你一路顺风了。”凤逸的迟疑只是短暂的片刻,他早就习惯了这人的不安於室和归期不定,不过这一次,他又觉有什麽不同过往,只因那人凝视的眼神一片深沈。
“我将被收回仙籍。”
凤逸眯起了眼。
龙林君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次下凡尘之後再也无法上天了,所以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这莲子羹也该是最後一回尝到了……”
他的手被牢牢的握住了,失控的自然是对面那人。凤逸并非易怒之人,千年来,他不过一两回的盛怒,这恐怕是他第三次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捏的龙林君顿觉腕骨一阵疼痛,皱了皱眉,没有甩开。
“你──逆天了。”这非是疑惑而是肯定。
俗话说,事不过三──第一次、第二次,皆在他人的隐瞒和求情下,得到了仙帝的宽恕,但仙帝当年就下了严令:再有第三次,天也难饶恕。
事不过三如同虚言──凤逸早该料到了,对龙林君而言,只有可行与不可行,不可行亦要行。
“凤逸,有些事不得不为。”他的手摁在了好友的手上,企图扯开那强硬的握著自己的手。然,失败了,换来的是越发用力的束缚。
“有些事?难道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凡尘琐事。你贵为天上的仙君,屡次为了那些泯灭良心,不知悔改的凡人打破仙界的禁忌,你以为愚蠢的凡人会感激你?会奉你为神明?”
“好友,你激动了,先放开我吧,看,小鬼头都吓得不敢走近了。”
龙林君脸一转,小鬼头正站在亭外瞪目结舌的望著两人,他从未见过这样怒气逼人的主人,身为鬼主,凤逸自有傲视群雄的鬼之气,这些鬼气对一个不满百岁的少年而言是一种剧毒,小鬼头本能的感到了恐惧,他不住的往後退去,退到了十丈之外还在退步,最终因石头而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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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 章
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
亭内,凤逸全然无视了龙林君的话,眼中寒光四射,丝毫不给眼前之人逃避或寻借口的时机,“是何人何事令你再度选择逆天?”
“佛曰,不可说。”
这句话也在凤逸的预料之内,他思考片刻後,松开了手,同时收回了外露的鬼气。龙林君得以收回手,不用看便知手腕处必定是一阵薄红,比起这,他更关心在亭外不停哭泣著的少年。
於是,龙林君走了过去,搀扶起小鬼头,又从怀中摸出帕子为他拭去了一脸的泪水,好生安抚起来。
他一回身,凤逸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的身後,他执起龙林君的手,盯著被自己抓红留痕的手腕,轻吹一口气,红肿即刻消失。
“你可曾记得三百六十年前的那场豪雨。”
面对好友神秘莫测的笑容,龙林君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暗示之意。
唉,麻烦怎会是自己,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肇事之源、麻烦之主啊。
极端、任性才是凤逸的本性,在龙林君的眼中,这人有时与当初那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孩童毫无区别,一转眼,千年已过。
“既是关乎人界与鬼界的大事……。”
三百六十年前,尘楼下了一场大雨,这是极为罕见的,即意味著有一群恶鬼冲破了凤逸的封印一隅,以非法的手段闯入人界,为非作歹,涂炭生灵去了。
下午的那场雨便是这个意义,就算龙林君不提及去除仙籍下降凡间永不上天一事,身为鬼主,凤逸也有责任降至下届,捉回逃逸的鬼之民。
於公於私,都得去到凡间了──这正是他方才沈思片刻得出的结论。
少了龙林君这位逗嘴消闲的好友,他在鬼界的生活可谓枯燥至极,往日还有个盼头,若即若离、咫尺天涯也是一种乐趣,然现今,再也等不来这人的造访,也再也去不到那近乎空无一物、如同虚设的隐居,真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空虚和乏味。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等不追并不意味著会放手──与龙林君同行,下至凡间尘世,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新乐子。
见凤逸得意模样,龙林君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苦笑著,看来真是摆脱不了这人了,也罢。
“不过,鬼主不嫌弃人心污浊,凡间龌龊不堪了?”
“非也,不过是听多了你的强词夺理,令我不禁对你口中的善恶两分,善心善为的凡夫俗子产生了一点兴趣罢了。你在人间待久了,熟门熟路了不是?最合适的游伴非君莫属。”
“唉,吃亏的事情,我怎会乐意……不如这样吧,过去千年我欠你的债款就一笔勾销了,我在人界的衣食住行也麻烦好友替我打点了。”
“这你倒提醒我了,顺便盯著你,催著你,把欠我的人情债都还了。你这人脚下抹油的本事不小,欠下我那麽多人情,岂能如此简单就作罢。”
“唉呀,这话真伤感情……你我之间何必谈欠与不欠──”
“亲兄弟,明算账,这话是你最偏袒的凡人的俗话喔,龙君”
“哎?堂堂鬼主竟和我这小小的地仙如斯计较……”
一仙一鬼兴致勃勃的你来我往,仿佛半刻锺前的诡异恐惧气氛从不存在,小鬼头捏著龙林君的帕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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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8 章
还是废话:
这是整个系列故事的开场白,接下来开始则是一个单元分几章这样更新。
故事的主角当然是上头的两位了,呃,走向具体说来,可以理解为类似《天师执位》那样的单元故事,总之就是这两位……退役的仙君和现任鬼主去到人间捣腾一番的故事(笑)。
请相信这的确是一篇BL小说,只不过一开始耽美的成份还没那麽明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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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啊,黑无常!是黑无常耶!”
这一句,听的鬼界之主笑颜大开,若不是为了顾及形象,他真会笑的弯下腰来。
他早说了要送几套款式别致、精工细作的华服给这人,几百年来送出过几套,皆在第二日就回到了他的手上。
谁让这人从头至尾一身黑,黑发黑衣,再加上那张天生端正严肃的脸孔,纵使在天上仙界,有时也会被一些嘴碎的神仙偷偷当作茶余饭後的闲话打发时间:隐居的龙林君可真像是阴曹地府的黑无常。
龙林君有时来访,会把这些听到的闲话当作无伤大雅的笑料与君一笑,末了,再看似正经的向自称大方的好友讨上几件新衣,可每一回送去了,却又原封不动的被退回。
凤逸知晓这人的脾气,收下了便是欠了情,要让龙林君心甘情愿的欠情,委实难上加难。
那边躲在暗处指指点点的三个孩童看起来对一身黑衣打扮的龙林君相当畏惧,却又对他身旁一身锦衣华服,而更胜於这身衣服的是凤逸俊美出众的脸孔面露憧憬。
“那个长得好看穿的也好看的人一定是神仙,我和你们打赌,要是我赢了,今天到手的包子都归我了!”一位少年笃定的哼笑著,一双眼睛全然无法从凤逸的身上挪开。
“不行!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偷的,你要独吞?想都别想。”说到不光彩的事情,另一少年立刻就压低了声音,同时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袋肉包,又忐忑不安的望著四周,“哼,这世上哪有神仙,那个人就是长的好看了点,八成是哪家的大少爷。”
而那模样最矮小的少年也跟著连连点头,三个人挤在小巷暗处,说话声音又小,自以为被他们讨论的两人不会听到这些话,殊不知对变身玉坠挂在凤逸腰间的小鬼头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继那句“黑无常”之後,小鬼头又尽责的向主人与其好友转述起了三位少年无意义的猜测。
“龙君你听见了吗?在那三位少年的眼中,你是鬼我才是仙,可见你的黑心本质就连你口中人之初性本善的……”他顿了顿,话中有话,故意抹去了後半句。
龙林瞥了他一眼,“凤逸,你又忘了,在人界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他自然明白这人的意有所指,而那也正是他每一回来到人界必然涌出的无奈情思,为小恶者久而无知无省无悔,大恶不远矣。
“还有,我已非小仙,乃是一介凡人,与你这至尊之鬼有著天壤之别,你就别抬举我了。”他注目的方向已然变化,似在寻找什麽。
一抹足以让暗处少年们凝望失神的笑容大大方方的浮上了凤逸的唇畔,他不再多言,因为就称呼一事,他与龙林已论过无数回,“龙君”是他一人的称呼,千年前就被纠正过,他从不搭理那人的抗议,久而久之龙林也不再纠正他,这几日下到了人界,不知为何又提及,他依旧充耳不闻。
龙林本就姓龙,单名林,据他回忆是取自父母之姓,上了仙山入了仙籍之後,便被赋予“君”这一尊称,但凡仙,均称之为“仙君”。
龙林没了仙籍,从此与凡人无异,而他千年不变的外貌年岁从那一刻起便再次流转消逝,所幸他入仙籍之时不过而立之年,又因仙帝的宽容和仁慈,虽收回了他的仙籍,却让他保留了仅存的一丝仙气为以自保,比之凡夫俗子又衰老的缓慢了一分,他人能活花甲,龙林如无意外,古稀乃至耄耋应不在话下。
两人从天上界下到人间已有三日,凤逸果然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嫌弃城里最大最高级最昂贵的旅店天字号房配不上他的尊贵身份,於是小鬼头灵机一动,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万宝袋中摸出了一个精美小巧的荷包,随手往桌上一倒,银子、元宝就堆成了小山。
有了凡人俗称的银子,还有什麽是办不到的呢,无需主人暗示,小鬼头就买下了城外一处雅致居所,再从万宝袋中掏出几个小鬼,有男有女,命他们整理干净这所宅邸,服侍好主人,到了当日傍晚,凤逸与龙林就住进了这雅居里,三餐是天香楼鼎鼎有名的大厨亲手所做,这日子可谓舒适又惬意。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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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9 章
龙林只说了一句:你的入乡随俗还真是奢侈哪。
凤逸则回了一句:小人难养,龙君你说是不是呢?
这一日,龙林终於走出了这所宅邸,说是要到城里走走看看,凤逸理所当然的跟著出来了,小鬼头变成玉佩挂在主人的腰间,两个人才进城门一里不到,就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巷里指指点点。
“凤逸。”龙林向著他伸出了手,“你的金银荷包借我一用。”
凤逸倒也大方拿出,不过嘴上也是不饶人:“果然是小人难养,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又用我的钱包去救济那些小贼,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
他冷眼横向巷子口的三位少年,明明有著十丈开外的距离,少年们却顿觉浑身一颤,仿佛被什麽东西附了身,大热天竟冷的搂住双臂,牙齿不住打架。
“我、我们快逃吧,一定是那个黑无常要来索命了,你们看,他对我们招手了……招手了……啊啊啊──”
为首的少年不顾另外两人,抢过他们手里的包子就往巷子深处跑去,被丢下的少年也吓坏了,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被夺走的包子,撒腿就往不同的方向跑去,其中一人还险些撞上别人。
这样一番光景显然令凤逸的心情转晴,然晴中有冷雨,毫不留情的扑向了他身旁远望逃走少年的好友。
“小小年纪便无可救药,你觉得他们长大了还能有何善心,做何善事?”在他人面前,凤逸一向吝啬自己的笑容,唯独於龙林是个特例。
他的笑容足以冻结所见者的呼吸,甚至魂破离体,难以回归,美则美亦,杀伤太大,妖皇的掌上明珠自从偶见凤逸之後便魂不守舍,非他不嫁,最後差点就郁郁而终,也使得鬼主与妖皇结下难解之怨,至今未决。
凤逸为人极为极端,非三言两语能道尽,可正是这样的鬼界至尊却也是龙林这位前地仙的千年至交。
小鬼头见主人笑的寒人,讥讽之意尤为明显,此刻他正是玉佩的模样,不能随便在人前现身,他虽知主人的好友不会因此而动怒……可是,主人笑的真的好吓人啊……
“想太多,易衰老。”典型的回避话题。
正如小鬼头所猜想的,龙林并非生气,他眼中趟过一抹涟波,没有将手中荷包递还给凤逸,反而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凤逸不解,跟著他走了几步,突见眼前之人停下了脚步。
他看著龙林从金银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伸出手去。
“当年的那串铜钱,连本带利还给你。”
龙林对面那人正是逃走少年方才差点撞上之人。
那人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跨到了两人的面前,毫不犹豫毫不忌讳的抱上了龙林的肩。
3
3、第 3 章 ...
你果然是神仙。
听到那人头一句话便是如此,龙林不由得哑然失笑,察觉到身後的投来的视线,他一回头,对上的正是凤逸的琉璃眼,仅仅是一瞬间,那双用法术遮去原本色彩,染上了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眼眸再度变回了琉璃色,然很快又被黑色倾覆。
凤逸也不询问,因为替双方相互介绍是龙林的分内事。
“你同十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果然是神仙。”
那人一如当年的坚持著自己的说法,对此,龙林亦与当年一样,不不回应不理睬,只说了一句:你长高了。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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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0 章
“当然了,都过去十年了……那位公子是?”那人并非这才看到龙林身後的凤逸。初见凤逸的人,多会因他的俊美而震撼,貌似是龙林旧识的这人也不例外,他从未见过这般面如冠玉、气宇轩昂且贵气逼人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从皇城来的贵公子……甚至是皇亲国戚也说不定。
那人与其他见过凤逸的人同样痴凝了一下,即刻回神,就听见龙林语带笑音,不知是笑他的失态还是另有原因。
“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你叫他凤逸即可。”他一转身,面向凤逸,“凤逸,这是韩喻飞,我的……”
“想必是数以万计的‘好朋友’之一。”凤逸接下了他的话,至於韩喻飞自然不在他的眼中了,在下到凡间之前,龙林便坦然告知:既然重新为人,就想去拜会那些曾经的凡人好友们。
好友们──听听这说法,这人在凡间结识了不少人,留下了不少情,自然也就想不到回到天上界了。
凤逸早知龙林的好友遍布天下,不仅在凡间,就连仙鬼妖怪里也有其深交,不过,他倒真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少“好朋友”。
韩喻飞不懂凤逸口中的“数以万计”何解,但他隐约觉得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儿,比起这等事情,他更关心的是龙林怎麽会突然出现,当年他弱冠之年偶遇龙林,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龙林以归乡为由离开了这里,临行前,韩喻飞问到是否再有相见之日,那人却笑道: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嘛,待我这位神仙再来,你恐怕早已转世,不记得我罗。
一别十年,原地再逢,除了惊喜与欢欣,韩喻飞却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里是市口,人来人往,凤逸的相貌和打扮著实招人侧目,有些大胆的姑娘家也停下了脚步,红著脸猛盯著三人。
龙林亦察觉到了众人的注目,就连小鬼头都觉得,自己这块玉佩也被人盯的头皮发麻,别扭的很,唯有凤逸毫无反应,或者说根本没把周遭众人放在眼中。
“我们找个茶楼再说吧。”
“那不如去我家吧。”韩喻飞热情的邀请道,他确实有不少话想对这位当年就认定了是神仙的友人说说,也想问问他为何突然来访,会待多久。
当然,他并未收下龙林递来的银票。
当年,两人同时目睹了一个为了病重小妹而偷了女主人一对耳坠,打算换钱买药的长工被一群家丁拉到大街上围殴的情景,在他出声制止之前,人群中已走出一位黑衣男子,即是龙林。
龙林淘尽了身上所有银两,还差一串铜钱,可男主人却不肯放过那已被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长工,这个时候韩喻飞挺身而出,往男主人脸上丢去了那一串钱,又摸出了一些碎银交给长工,让他去给妹妹买药治病。
就这样,韩喻飞结识了龙林,龙林欠下了韩喻飞一串铜钱。
当年的一串铜钱变成了今日的一张银票,就算连本带利也太多了,韩喻飞当然不可能收下了,再者,他并不觉得龙林欠他什麽。
三人走了约莫一刻锺,终於来到了韩喻飞的家中。
韩喻飞的父亲是城里的一位捕头,当年也是宅心仁厚,正义感十足,几年前他因病去世,韩喻飞就接替了他的位置,也成了这城里的捕头,他继承了父亲的作风,为人正直,甚得老百姓的喜爱,官府里的大老爷和师爷也相当信任他,这不,三人才走进大门,替大老爷的闺女说媒的王婆子又来了。
一见到韩喻飞的归来,王婆子一脸谄媚,刚准备迎上就看到了他身後跟著进来的两人,见到了凤逸自然是惊为天人,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直到韩喻飞喊著她的名字,她终於缓过神,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凤逸,旋即殷勤的说道:“这位公子好俊哪!不知道是哪里人,难道是韩捕头的贵客?哎哟这可是──”她在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厚脸皮,所以毫不忌讳就盯著眼前的美男子瞧了又瞧,心想这人该不会是皇亲国戚吧,那也不用替一个小小的捕头说媒了,得赶紧安排自己的女儿打扮打扮来见见这位贵公子。
凤逸眼中全然没有这个一脸媚笑的老女人,又怎麽可能搭理她,他朝王婆子看了一眼,一瞬间王婆子就像是中了什麽法术,也不和韩喻飞打招呼,摇摇晃晃著离开了大堂,想著门口走去。
韩喻飞大惊,连忙跟著跑了出去看个究竟。
“凤逸,你又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龙林也不气恼,他熟知凤逸的性子,只要别枉害人命制造悲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这下清静多了。”
“呵,我倒是头一回发现,原来堂堂鬼主是不守诚信之人。”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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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1 章
“我既无伤人更无杀人,何来毁约之说。反倒是你,用我的钱还你的债,我该理解为你更乐意让我当这个债主吗?”
“唉呀……”
两人在大堂里争锋相对之时,韩喻飞又回来了,他一进来就好奇的望著凤逸:“凤逸,你也是神仙吗?”
──换来的,是比极地寒冰更冷彻的目光。
韩喻飞从前就是个老实人,到了而立之年亦是如此,他察觉到了凤逸的不悦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贵公子,不由自主便向一旁的龙林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龙林还来不及开口打圆场,三人就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就有一身影晃过,直奔向龙林,扑进了他的怀中。
吓了一大跳的是韩喻飞,他赶紧拉开突兀出现的那人,板著脸无奈地叹气道:“你会吓坏客人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记得他,他就是当年救了若梅的仙人对不对?岑叔说看到你和两个人一起回来了,一听到一身黑我就猜是仙人。”被拉开的那人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面不红气不喘,一派活力十足的少年风貌,他舔了舔舌头接著说道:“前几天我陪著若梅去上香,看到有个算命的,就算了一卦,那人说近日里会有故人造访……”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喻飞捂住了嘴,不许他再没大没小下去。
龙林凝望了一眼,恍然大悟,想起了这人的名字:“韩如松。”记得他还有一个妹妹,名为韩若梅,自小身体就羸弱,十七年前,这对龙凤胎被丢弃韩家的门口,被韩老爷捡了回去,收做了养子与养女。
当年还是天真孩童的韩如松现今已是一清秀少年,想不到他还记得自己,龙林是有些意外的。
“仙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太好了,我和你说喔,自从你给若梅吃了那颗珠子之後她的身体就好多了,现在也能出门了。”韩如松扒开义兄捂住自己唇瓣的手,继续喋喋不休说著。
一旁的凤逸,渐渐没了耐心。
他的清冷笑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韩家两兄弟只觉不知从那里飘来了一股冷风,吹的他们打了个冷颤,龙林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望了一眼。
“龙君,没想到你的好朋友是如此失礼之人,请人座客也不奉座上茶,那不如到我的雅居去,至少还有人好好服侍。”
这种话当然是引起了韩如松的不满,他也不管对方是多俊美多有来头的人,开口就想反驳,韩喻飞猛地把他拉到了身後。
“抱歉,我这就……”
“客随主便,是客人还诸多要求,好友未免幼稚了。”
两人的话听似毫不相让,实则不过是双方都习以为常的一种口头习惯罢了,韩喻飞闻著有丝火药味,不知这正是这两人的相处趣味之一,他重重咳了一声,立刻召来管家岑叔好生招待两位贵客。
韩喻飞还来不及把义弟送回房中,义妹也来到了前厅,她与韩如松长的极像,不愧是龙凤兄妹,个性倒是南辕北辙,韩如松外放开朗,她则乖巧寡言,见著了当年救了自己一命的龙林也仅是小声道谢,再羞涩望了一眼一旁的凤逸,就躲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这些年,她的病可曾复发过?”龙林见韩若梅面色红润,气息如常,走路也是稳稳当当,不需要他人搀扶的模样,心知当年给的明月珠起了极大的作用。
明月珠是凝聚了仙人仙气的精华,百年才可诞生一颗,对凡人有活血通气,治愈百病的功效。当年他见韩若梅苦不堪言,韩喻飞愁眉不展,就大方的送出了一颗。
“没有,自从吃了仙人你给的那颗圆珠子,若梅的身体就好了。”韩如松抢先回道,他如一只脱兔一下子就来到了龙林的身边,面对十年不见的这位宛如仙人般的男子,他不怯生反而热情了起来,还不等龙林再说,他就不停发问。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不过你真的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果然如若梅所说的是一位神仙吧?”
“神仙不是能在天上飞的吗?你也能飞吗?”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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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2 章
“你能教我一些法术吗?譬如说……唔……起死回生……”
“如松,你太失礼了。”听到义弟越来越匪夷所思的话语,韩喻飞忍不住打断了他,正巧管家岑叔来说,午膳已备好,韩喻飞借机把韩如松赶去了饭厅。
看著这对义兄弟相处的模样,龙林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从刚才去就只安静喝茶,不发一语的凤逸。
“有话直说罢。”其实这人不说,他也知道那眼神意义何为,两个人两双眼两种心思,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情景和风貌。
仙,人依山而居,入深山,於是成仙。
鬼者,归也。
前者乃生人修行成仙,说到底仙是人所变,所以神仙是人,心境归於零、化成虚无的一个人。
後者乃死後化身为鬼,化为亡灵而归於幽冥之间,所以鬼已非人,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幽灵罢了。
龙林主动为他添上了一杯清茶,从壶口淌下的那柱茶水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水入茶杯缓缓浮向杯口而不满,最後竟看到一茶梗在凤逸的杯中竖立了起来。
“哦?茶梗立了起来,这可是好事的预兆。”
“这是凡人的说法,与我一非人有何关系。”凤逸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饮了一口,两人的声音与平时对谈无异,但在韩喻飞的耳中听起来却不是这麽回事,皆因小鬼头化身的玉佩起了作用,可拟声造语,这是下凡前,龙林特意拜托小鬼头的一件事。
凤逸无所谓世人对仙鬼妖怪的看法说法,就算被凡人们知晓了他鬼王的身份也丝毫不改其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过来或许还会略施小计吓吓那些对鬼怪惟恐不及、敬而远之的凡夫俗子。
龙林却不想如此,既然重新为人,那就该遵守人界的习性与法规,用身份和法术去恐吓去压迫,再慢慢欣赏世人吓破胆的脸色,实在是一件相当无趣又空虚好笑的事。
所谓敬畏,该是有自身涌出而非被他者强迫。
两人的话题又扯远了点,小鬼头的小法术确实起了作用,在韩喻飞的耳中,龙林与凤逸所交流的不过是关於茶叶梗的趣事,实则已经扯到了另一些人与仙与鬼的话题上。
4
4、第 4 章 ...
喜乐堂的大夫姓郑名长风,是城里最有名望的大夫之一,虽年纪轻轻可医术了得,又慈悲为怀,穷人去看病经常分文不取,大夥儿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经常送些柴和菜来,以表感恩之心。
失心症正是郑大夫所命名的,头一位患者被送到喜乐堂时只剩气息,睁著一双空洞的眼,对任何喊叫和拍打都毫无反应,仿若失去了魂魄。
一旦得了失心症,就再也无法苏醒了。
起初以为是头一位患者上山砍柴之时撞伤了才会如此,然而渐渐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也变成了那般模样,直至他的左邻右舍,共六人都成了活死人,城里开始慌张,衙门大老爷高大人不得以只得下令在後山荒芜处焚烧了这些活死人。
半月之後,城里因得了失心症而被焚烧的人已过十人,老百姓们都在疯传这是一种可怕的瘟疫,不知道何时就会染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安,路上见到个因酷热而晕倒的人也没人敢在上前扶起了。
又过了半个月,郑长风还是查不出病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收留那些因得了失心症而被丢弃的可怜人,此後他的喜乐堂再无人敢靠近了,高大人也派人劝他不要自惹麻烦,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昨日又带回一少女,喜乐堂里已有三位失心症患者了,郑长风继续翻阅著祖传的医书,企图从中找出一些治愈他们的蛛丝马迹。
他找著翻著,蓦地就想起了昨日见到的两个人。
一华贵一简约,身著华服的男子生著一张令人惊叹不已的俊美脸孔,气质非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天生的人上人,而那一身黑简之人,相貌端正严肃,与他身旁的华贵男子有著天壤之别的不同气质,但不难看出,也非寻常人士。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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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3 章
那两人都有著令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纵使匆忙一瞥,郑长风也觉得两人的眼底深邃无比,心中不免浮上了一抹好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著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有人在吗?”
郑长风以为是有人来看病,连忙放下手中医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菜掀开布帘,他就愣住了。
眼前所见不正是自己方才所思的两人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你是大夫吗?”
两人从外走了进来,黑衣男子又走近了几步,华衣男子则环视了眼四周,嘴角竟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他并没有再靠近,也不出门,只是站在黑衣男子的身後,凤眼一扬,看著两人。
郑长风不明所以,点著头,看到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方子,心想原来是来配药的。
方子中是一些散热降火的药物,想必是遥远的地方的外来客,受不了这边的气候。
待郑长风取完了要包好递给那人时,黑衣男子倏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了。昨天晕倒的那位姑娘现在没事了吧?”
这人,与人套起近乎来还真是驾轻就熟。
今回凤逸出门拿上了折扇,又可扇风又可遮阳,一举两得。他缓缓的打开与之身份绝对匹配的最高档扇子,轻摇两下,凉风徐徐,最後划过唇瓣,掩去了嘴角的讥讽。
他早说过,这位龙君是一位老道的江湖骗子,骗人、骗财、骗心,样样精通,毕竟──熟、能、生、巧。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在顺势将话题引到昨天的偶遇之後,郑长风说起了有关失心症的事儿,合了龙林的原意,他本来就是接著配药之名来问问关於所谓的“失心症”的事儿的。
凤逸与龙林都知道这是恶鬼所为,可是要捉到为恶的鬼并非易事,人界自有人界的气场和结界,即使是身为鬼主的凤逸亦无法轻易就看出恶鬼附於谁人之身。
郑长风一想起躺在内院的三个人,心情就一落千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布帘,说起得了失心症的人,就令他唏嘘不已,龙林静静地听著,不插嘴不发问,直到说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怔,猛然收嘴,面露歉色。
龙林倒不在意,毕竟来此就是为了打探一些关於“失心症”的事情,既然凤逸与小鬼头皆无法探知城里恶鬼所在地,只有寻些蛛丝马迹,再待那只鬼露出马脚之时,一举擒获了。
他做事,从不著急。循序渐进,自然而为。
两人在喜乐堂里待了足足半小时,凤逸从未说过一句话,而龙林也多是打听有关失心症的事儿,郑长风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这两人并非来抓药如此单纯,他不禁怀疑起了这两人与突然而至的失心症有否关联,却又觉得自己小肚鸡肠、疑神疑鬼。
“对了,你们不是城里人吧,来这里走亲访友的?看我说了那麽久,可别耽误了你们的要事。”
他的试探,龙林了然於心,身後闲坐那人一收扇,一声啪,似是不脱口的讥笑,又似催促,若不是屋外日阳灼热伤人,他怎麽可能强忍一室的药味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再听这个满口把救人性命当作己任与天命的凡人男子自以为是的唠叨,鬼主的耐心已到界限。
耐心这玩意儿,因人而异,无趣的对谈与可笑的自吹都是惹人厌烦、散人耐性的,於是对於好友的好耐心,他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又嗤之以鼻。
龙林并未转身,全然一副不知身後人心思的模样,他的刻意无视凤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别看鬼主已是千年高龄,可是记起一笔笔的小仇小怨一点都不含糊,记下的,总有一天势必讨还。
那一声收扇声引来的还有郑长风的注意,他与其他人同样被凤逸的俊美与华贵折服,心里时不时感叹著世间竟有如此精工细琢之相貌,想必是出自天工天匠之手,又气质非凡,绝非寻常人家的大少爷,而相比之下,龙林则朴素的多了,然隐约中透露出一股缥缈,是人非人,琢磨不定。
郑长风觉得,这两人说不定大有来头,於是对於龙林的回应,他半信半疑。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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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4 章
“来此寻人?”
“正是。”话说一半,半真半假,非是寻人,亦不远矣。
“可有名有姓,也许我能帮上你们的忙。”
面对郑长风的诚心诚意,龙林抿唇一笑,直到这时才回头望了凤逸一眼。
“是他的远方表亲,据说是从未见过的……”他忽然凑近郑长风,压下了声音,笑容未改,“想必大夫你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特殊,我就不多做解释了。”
“哎?”难道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贵公子?
“他身负艰巨任务,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到那个从未见过面也不知姓名的亲戚的,郑大夫你就别再问了吧。”
有时候,凤逸的相貌真是极好用的,世人多爱绮丽华贵的东西,见著了就会目不转睛,浮想联翩,再煽风点火几句,也就更容易达到目的了。
郑长风似乎是被那一句“身负艰巨任务”吓著了,虽然还是将信将疑的,却没有再多做询问,改以对一脸不耐,向著窃窃私语的两人投来冰冷视线的凤逸目露复杂之情,有好奇有敬畏亦有憧憬。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那人刚跨进喜乐堂的门槛就冲著郑长风叫道:“郑大夫在吗?我来抓药了。”
龙林微微垂下眼睑,一转身已是含笑。这地方本就是个百户不到的小城镇,既然决定留在这里直到捕获吸食魂魄恶鬼,那麽会再遇故人也是情理之中。
目瞪口呆看著龙林的果然是韩喻飞,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愣在当场。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常言道,计划不如变化。怎麽,你不乐意再见到我?”
“怎麽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韩喻飞激动地又往前迈了几步,走到龙林的跟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坐著的另一人,以为就龙林一人,不由得更高兴了,“待会儿随我回府吃顿便饭吧,今天可得好好招待你,我们不醉不归!”
醉?这可真是为难了──凤逸终於开了口,竟是畅快欢愉的笑音。这是他自走进喜乐堂以来头一回说话,音色磁,口吻凉,令听者不由自主就从脚心冒出一股冷气,向上攀升。
炎炎仲夏,韩喻飞与郑长风皆感到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你既是他的朋友,岂会不知这人千杯不醉的能耐。”他的眼犀利,他的嘴微扬,在在都是对韩喻飞的讥嗤,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可笑。
韩喻飞本性大大咧咧,为人直爽,对於凤逸的冷嘲热讽,他没放在心上,冲著这相貌与打扮都高人一等的华贵男子憨笑了一下,丝毫不掩饰其尴尬,龙林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朋友之间何须在意那麽有的没有的呢。
然而,凤逸之心根本未在这人身上,他期待的是龙林的反驳,再来是一场口舌之争,争一争,斗一斗,排解空虚,打发无聊,可谓一日一乐。
四人皆未说话,喜乐堂内一片宁静,凤逸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黑衣素装、面色严肃之人的脸上,韩喻飞、郑长风也因这诡异的氛围而不敢开口,半晌,龙林轻轻摇了摇头。
“你啊。”
千言万语,不及此句。
两人之间回荡著微妙难解的气氛,韩、郑只觉自己被仿佛与他们有一线之隔,可这一线却是天涯之远,遥不可及,两人互看一眼,韩喻飞猛然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从兜里摸出药方,递给了郑长风。
“郑大夫,还是要麻烦你按照这方子来抓药。上回抓的已经吃完了。”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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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5 章
“好,你稍等一下。”郑长风拿了药方,转身就去抓药,他从上到下很快就抓好了那些药,其实就是一些滋补元气的东西而已,想当然耳,是为了韩府大小姐所配制的。
“距离你上回来抓药已有两个月了吧,你妹妹最近可好?”
“好多了,若梅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现在都能出门了,这多亏了郑大夫你的妙手仁心。”韩喻飞从怀里摸出药钱,放在桌上,这才接过郑长风递来的药包,两人的闲话家常到此为止,再见龙林,他当然是按奈不住好心情了。
“郑大夫,那我先走了,下回还要麻烦你了。”
“不客气,韩捕头走好,代我向你弟弟和妹妹问个好。”
如此平淡无奇的对话正是凡人日常之一,龙林见惯了此等场景,习以为常,凤逸则不以为然,一如既往的没将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里,两人的神情同样冷静,却是截然不同的淡然与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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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三人出了喜乐堂,凤逸不做他想直往城外走去,日值,日头灼人,城外的雅居才是他最佳的避暑选择,可他也知道,那害他在赤阳下东奔西跑之人必然是会选择另一条道路。
一条通向昨日做客府第之路。
果不其然,凤逸才走了两步,腕处就被轻轻地握住,隔著一层衣他也能感受到身为凡人肉身的那人掌心传来的热度。龙林的体感一向偏高,是世人俗称的婴儿温,凤逸何止一次感受过这种温度,没想到到了人世间,这人的体温越发炽热起来,若不是他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模样,还真会让人以为身染风寒,发著高烧。
凤逸厌热恶冷,换作别人用这般烫人的手握著他,他早已挥开了。
“好友,反正你闲来无事,回去雅居也是吟风弄月,虚度光阴,不如就陪著我罢。”
龙林向著他走了一步,仅一步,剩下的那一步自然是等著这人自己走过来。
“陪?你已经有一位至交好友相伴,何需再多一人,三人行,必有纷争。”凤逸大可轻易跨出这一步,但为何要如了他人的意呢?他并为有求於人,理所应当是有求於自己的人该让他称心如意才是。
只可惜,龙林非是他人,能让天下天下惟己独尊的鬼主大人与之交往千年亦不腻味,自然是因为龙林那令人摸不著猜不透的性子了。
热度已至滚烫的手看似轻柔的搭在凤逸的腕上,五指扣在其奢侈华贵的衣服上,一分力,带起了那人的手腕,就这样拉著走向与出城之路相反的方向。
“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就勉为其难的当一回你的老师,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也做一回我的老师,以身作则让我看看何为大人物的气量。”
龙、林、君──凤逸微皱起双眉,他被牵著走了几步路,龙林并未走在他的前头,而是与他并肩同行,走在前方带路的是不明就里只觉得这两人颇为有趣却又不打算插足的韩喻飞。
一路上,有人猛盯著亲密并肩的两人,龙林不以为意,凤逸一脸冷漠,走了约莫一刻锺,韩喻飞倏然停下脚步,回头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一个画摊处,与一卖画男子笑谈了几句。
另一边的两人也没闲著,龙林已松开了凤逸的手,就地看起了一些地摊上摆著的小东西,有女子的发饰和胭脂,也有男子的玉佩和折扇,他挑了一个发簪和一块玉佩,伸手在怀里摸出了荷包。
“哈~这回不用我的钱了?”凤逸的冷笑听起来还是相当的悦耳,再加上他出众的相貌,卖东西的大婶一时看呆了,竟主动少收了几文钱,还多送了一个香包给龙林。
龙林趁著大婶目不转睛的望著凤逸之时,偷偷把一粒碎银放在了大婶的摊上,他直起身来,把香包放进了凤逸的手中,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那只手上,稍一用力,灼热的手就包住了冰冷刺骨的手。
凤逸是鬼,肉身自然是不会有热度了。
“二度受人邀约,岂可空手而去,送人的东西,我又怎会让你来出钱呢。至於这意外得来的香包就赠予好友你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别浪费了我一片心意才是。”
“喔?心意,就不知是谁的心意了。”话虽如此,凤逸还是收下了香包,此时韩喻飞走了过来,手上拿著一幅画。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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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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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7 章
“耶,下棋在於切磋互长,修身养性,执著於胜负就显得没气量了。”
龙林又落下了一枚棋,站在一旁的小鬼头实在是看不出什麽名堂,凤逸心里却赞这是一步妙棋,大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魄力,既然对方拼死一搏,他自然也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认输,非要与我周旋这两个时辰……你的棋已死,放弃吧。”
“弃械投降并非我的风格。更何况,说不定是死而复生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毫不相让,却又是乐在其中,津津有味。
醉春秋酿了三百年,性喜温凉,热了辣口,冷了淡而无味,现在喝下,正是最佳时机。
棋盘上已无地放子,小鬼头从头至尾看不出哪些是主人的子,哪些又是仙君的子,最後只知仙君赢了半目,可主人看起来却也不恼,在撤下棋盘之後,醉春秋成了桌上的主客。
“这酒真是越酿越淡,快闻不出它的酒味了。”龙林拿起酒壶闻了闻,感慨道。
凤逸对他的话笑而不语,他未借小鬼头之手,亲自为龙林斟满了第一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杯中酒,映明月,酒中月,虚飘渺。
只一口醉春秋,可睡过一轮季节的交替,而凤逸之所以说龙林是千杯不醉则是因为此人对醉春秋免疫,喝下一壶也不见睡意,至於他自己……酿酒之人又怎会被自己酿造的美酒醉倒呢。
龙林浅酌了一口,神色有异,继而大笑开来,也为凤逸倒上了同样的一杯美酒。
“看似清水,闻著淡味,尝著果然是你秘制的醉春秋,比之三百年前更加醇厚爽口,真是不错的赏月佳品。”
正因为他的话在意料之内,所以凤逸的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他不爱喝酒,醉春秋也是一时兴起摘了瑶池里种著的花花草草随便酿的,那时还只是叫作“春秋”,龙林喝过之後说,不如加一个字。
於是,便成了“醉春秋”。
龙林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小鬼头还想为他再斟满却见他手掌轻轻一挥,意味著无需再添杯。
凤逸也不意外,倒是有些刻意的明知故问。
“只喝了一杯就止杯,难道是酒味变差了,还是龙君你的酒量随著返还的仙籍而退化了?”
听到这话,小鬼头扭过头去,露齿偷笑。
再观被吐槽的龙林,他拿起了眼前的酒壶,正经为好友的空杯中满上了第二杯,正经的还有他的神情,方才的轻松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棋也下过了,酒也喝过了,不如趁著明月当空,聊聊正经事如何。”
“喔?是像你的神情那般正经的事情吗?”
这几日,他亏大了。
钱财损失,又遭受烈阳的摧残,还要看著这人和他的“好朋友”有说有笑,听他们谈那些无聊无趣的过往;而方才,就在他以为胜利在望时,竟输给了这人半目,不借著机会扳回一城,出口恶气,他这鬼主的面子可就折损大半了哪!
心知这人的极端,若是计较起来就真的没完没了了,龙林投去了淡泊的一眼,一字一顿,字字清明:凤逸,别玩了。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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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8 章
那声音凉、清,明明是那般的好听然而又透露出一股不容反驳,龙林非是动了怒,他早就习惯了凤逸的好胜之心,平时的逗嘴吐槽是基於情趣故而得寸进尺,双方笑闹一番便罢,这回的正经事,他可退让一步,为的是留下更多的空间思长远应万变。
凤逸又怎会不明了他的心思,玩闹过了,是该适可而止了。
“失心症确实是恶鬼所为,吞噬魂魄以增法力,他吃了十几人的魂魄,现在该是法力大增了,恐怕已长成了一只树鬼。”
鬼分几种,树鬼即法力中等偏下的鬼,进不了十王殿方圆百里以内,但比之地鬼与小鬼却又大有能耐。
“凭你鬼主的身份也寻觅不到吗?”
“难矣,正如天有天网,鬼有鬼界,这令人厌恶的俗世有著天然屏障,断开了我与鬼众们的‘感知’,更何况鬼众们若是有心隐藏鬼气,我也无可奈何,倒不如问问小鬼头,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是相当少见的。”
见凤逸那一瞥眼,小鬼头乖乖走了过来,却是垂头丧气,满脸愁容,“我还没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只有恶鬼在我附近作恶,吸食人魂时,我才能感应到。”唉!这和没说差不多,他也太没用了。
两位长者当然不会怪罪於他,龙林默默握著酒杯,指腹轻轻抚摸著杯上花纹,他已是凡人,体内只有有一颗明月珠维持仅有一丝的法力,这是仙帝在他临行前的馈赠,说是保他安全,让他安安稳稳的走完人生的道路。
凡人肉身,可别成了累赘才好──所以,他还是只能当凤逸身後的男人了。
多想无益,明日再进城,去问问那些已被吞噬了魂魄的人家,或许还能找到一些鬼的蛛丝马迹。
乌云染明月,凉亭里灰蒙蒙、静悄悄的,藏在草丛里中虫儿们的吟唱此起彼伏,三人无语,於是周围静的只能听见虫叫。
醉春秋还剩下半壶,明月再现悬空,凤逸借著月光望著龙林,喝下再多的醉春秋,这个男人神情依旧清明,真是想干坏事也寻不著机会。
风与月本就是绝配,而酒与仙则像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喝了酒的仙人更显缥缈,对饮之鬼如斯绮丽,如梦如幻。
在这鬼出没的漆黑夜晚,是鬼缠上了仙,还是仙捕获了鬼呢?
此事关乎风与月?或许只有鬼知道。
7
7、第 7 章 ...
衣衫不整,一室旖旎。
凤逸微微睁开双眼,琉璃眼眸尚有一丝的迷惘,屋外已有光亮,看起来该是卯时了。昨晚虚掩的窗户不知何时大开著,大约是被夜风吹开的,或者……有人将它推开。
晨风夹带屋子四周的冰寒之气吹了进来,屋内本就充斥著不同於别处的凉意,这下更显寒风刺骨,雅居外是连连攀升的巧月,独独这儿冷的有些过分了,倒像是腊月了。
衣,半遮半掩,对凤逸而言,哪一处□在外都毫不忌讳,毫无所谓,他的房间本就无人敢随意进入,小鬼头不经召唤也不会推门而入,至於……枕著自己的手臂,俨然当成枕头的那人……两人又非头一回坦诚相见。
即是“坦诚相见”,对方看了他的,他自然也看了对方的了,谁都没吃亏,又何须斤斤计较呢。
凤逸真正的发色乃是苍穹之色,来到人间之前,应了龙林的要求,他略施法术,隐去了瞳色与发色,看起来也就不突兀了,不过现下,他的发色又变回了深蓝,与墨黑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的掌心里躺著一束青丝,有黑无蓝;他的手,从上至下,就连一分的力气都没有用上,只是轻柔的爱抚著那束不知怎会被捏在手里的黑发,是他想要抑或是尚在熟睡那人翻身之余的留念呢?
昨夜的醉春秋,一滴不剩。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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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19 章
酒是好酒,夜是美夜,一觉醒来,凤逸的心情甚是愉悦,他的手还在把玩那一束的黑发,以发绕指,是一件颇为趣味的事情。
黑发的主人靠著他的身体,枕在他的臂上,双目紧闭,鼻息之气平稳,似是在做一场……梦?
凤逸久久凝视著那人,是观察是猜测,却也有了恶意的心思。
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他都要将这人从梦中拉出。
绕了几圈发的手指微的收拢,发丝上端直至发根就变得紧绷起来,再一用力,头皮必是痛的令那双紧锁的黑眸瞬间张开。
可惜,他失策了。
半晌,龙林依旧紧闭著双眼,一动不动,这时凤逸才发现到为何自己会觉得浑身冰冷,因为靠著他的这个人虽呼吸如常,身体却是冷的不似活人身。
过了十二个时辰,龙林依旧沈睡著。
脉搏平稳,气息如流,唯独体温低的惊人,再加上一动不动,俨然是一具死尸模样,刚看到这样的龙林,小鬼头吓得舌头都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凤逸冷静如常。人若是成了鬼,魂魄便会从肉身中飘出,他身为鬼王,怎可能看不到人的魂魄?更何况,都成鬼了,又如何会有脉搏和气息?
──失魂落魄。也就是郑长风所谓的“失心症”,肉体虽在,魂魄却无,非人、非鬼,徒留在尘世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但、龙林并非如此,但凡失魂落魄者,肉身的灵气皆会变成灰色,就像那倒在大街上的少女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生”气,可是龙林的肉身还是一如既往被一股白色气芒所包围,也就是说他的魂魄尚在体内。
“主、主人,您看我们要不要回去一趟,如果仙君真的魂魄离体,现在赶去鬼门关还来得及……”足足十二个时辰,小鬼头紧张的连口水都不敢喝──他的主人且不口渴,他又怎麽敢喝水呢。
“不用,他的魂魄还在体内。他在天上界做了千年的神仙,即使返还仙籍,体内还存有一定的仙气,一时半刻还能保他魂魄。”
凤逸的手指亦与他的相貌十分匹配,纤长漂亮,平时这双会下棋,会作画、会端茶、会弹琴,会优雅的享受悠闲的手此刻正按在沈睡之人的额头上,三指紧凑,指腹立於那人印堂,想以自身的强大王者之气定住这人飘渺不定的魂魄。
仙气与鬼气,果然是相冲的,他的气无法进入龙林的体内,抓不住那抹若隐若现的浮魂,时间久了,冲突大了,龙林的面色更加苍白,凤逸不得以只能收回鬼之气。
白如雪的额上慢慢渗出了汗液,小鬼头连忙递上帕子,又赶紧拿起风扇对著主人不停扇动,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雅居四周几里的一草一木皆因凤逸放出的鬼气而冻结起来,炎炎盛夏,唯这一片土地宛如死之冰城,小鬼们都因受不了王的鬼气而便成了鬼灵珠为以自保,小鬼头强忍著难受与恐惧,坚持待在主人的身边,随时听从差遣。
“你先退下吧。”说话之人的目光始终凝望一处,眼中一片沈著与冷静。
千年的岁月,难有事情是头一遭,好事坏事皆无例外。
“可是……”
小鬼头已经气喘吁吁了,还不等他再想说些什麽,凤逸手一挥,他就变成了玉佩模样躺在桌上了。
四周很静,方圆十几里毫无生气,死寂笼罩著这一方的土地,甚至听不到一只小虫的鸣声;凤逸已於先前收回了鬼气,然他的王者之气太过强大,余气竟还能产生强大的副作用,这也是当初下凡之前,龙林与他约法三章的缘由之一。
其一:如无必要,不得随意使用法力。
──好友,身为堂堂鬼界至尊,你可不能变成违约的小人哪!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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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0 章
──哎,说不定是你先小人了也未尝可知呢。
那时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不过几日的工夫,没想到一语成谶。
两人的约法三章并非单向,因为龙林也一口应允凤逸口中提出的三章约法,彼与己,约三章,违约者,小人也。
“龙君哪龙君,这回是你违约在先,小人之名就赠予你了。”凤逸的指整著昏睡之人的衣襟,也顺了顺那人的黑发。龙林应允他的第一条便是:活过百岁。
凡人能活耄耋已属少见,期颐之年更是寥若晨星,凤逸提出的第一条颇有刁难的意味,龙林却是淡然一笑,曰:到了百岁,我就是一个白发苍苍,无牙驼背的老爷爷了,届时好友别忘了尊老敬贤,下棋、逗嘴时得让让我。
“才下凡几天,你就堂而皇之的违约失信,还说不是小人?呵~你再这样睡下去,就太无趣了,不如……我也违约失信,就让这天下大乱如何?届时必然是趣味丛生,暂解我一时的无聊。”
鬼之至尊的能为毋庸置疑,翻天覆地亦是易如反掌,不过是有无兴致去做或不做而已。
凤逸的手按在了龙林的颈项上,指腹所感受到的跃动与冰冷是截然的反比,而缠绕在他指上的、唯有他才能看到的雪色之芒时强时弱,若隐若显,正是意味著这人的魂魄不定,有什麽想将他的魂魄拉出体内,可是他体内有一颗自身仙气凝聚而成的明月珠压阵,外敌与内兵抗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还无结果。
凤逸说了那番话,龙林的双眼依旧紧闭,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听不见。
蓦地,那双闭合的双眼上,眼睫似是微颤了一下。
一下、两下、三下,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也随之开启了一道缝,唇色苍白,可呼出的第一口却是温热之气,因为周围太过冰冷,所以他的这口气立刻就变成了白雾,再一口,第三口,直到双眼缓缓睁开,凝视著眼前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孔半晌之後,那张嘴才说出了一句话。
“凤逸……你的醉春秋後劲太足了,害我差一点就中了你的道,做了小人哪……”
8
8、第 8 章 ...
所以说,祸害遗千年。
此言一出,换来的是一片朗朗笑声。
龙林整了整发,像往常那样用一根系绳把披肩的青丝随意的束在了身後,系绳又黑又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黑发上有根头绳,束完之後,两缕发丝垂在了面颊旁,使他看起来稍稍年轻了一些。
他刚沐浴而出,头发还有些湿润,身上还有些水气,一旁的小鬼头送上了干净的夏衣,想服侍他擦干穿上,他却摇了摇头,屏风那端传来了鬼主的声音:退下吧。
小鬼头应命退了出去,屋内又只剩下两人了。
龙林穿上了质地高档手艺精致的夏衣,与他平日喜好穿戴的黑色不同,凤逸性喜花色,於是便有著各种各样颜色与花纹的衣裳,两人身材相仿,这穿在身上的夏衣自然也是合身合体了。
“你之品位真是令人不敢恭维,花花绿绿倒像只孔雀了。”
“总好过你的品位,从里到外,黑体黑心的黑乌鸡。”
“耶,此言差矣,黑乌鸡的营养价值奇高,孔雀却是观赏品,美则美矣,不过尔尔。”
“呵,孔雀之美岂是你等毫无品味之人能够明了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毫不相让,直到龙林因突然一阵冷颤,打了一个喷嚏,这才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却又不肯相让彼此的口头之争。凤逸从旁拿来了厚质的长巾,龙林接过了手,擦拭起了湿润的黑发,他的随意胡抹令对面之人看不下去,索性夺过了长巾,替他擦拭了起来,从发根至发梢,一寸寸一缕缕,擦的颇为仔细。
龙林倒也不拘束,此一刻的温柔,下一刻说不定便是反眼不识,人心鬼心,一瞬万变。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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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1 章
“没事,就说说你爱说的正经事吧。”
“喔?莫非好友转性了?”龙林微笑应道。
“我不过是好奇你是如何摆脱鬼门关的……是明月珠?”龙林擦拭了会儿,就没了兴趣,把长巾披在了凤逸的肩头,人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桌上有茶有点心,还有小鬼头方才端进来的早膳,两人皆一日未进食了,所以小鬼头准备了一些两人爱吃的膳食,人也站在了门外随时待命。
“正是。”
一颗发著白光的硕大明珠从龙林的掌心缓缓浮上,说是明月珠还真像是仿若明月的模样,只见它悬在半空中,体形只比人的手掌稍小一些,周身散发出各种色泽的晶莹光辉。
凤逸不止一次见过凝集了龙林仙气而成型的明月珠,仙人百年可凝造一颗,龙林活过千年,自然就有十颗以上,可现在只剩下这这一颗,并非因他返还了仙籍,而是在这千年中,这人总是慷慨相送於人。
“没想到竟黯淡至此……”鬼主喃喃道,凤眼上扬,眼底尽是一片诡异之光,“明月珠既然能保你性命,何不向赠送之人一一讨回?”
不出他所料的是,龙林一声轻笑,收回了明月珠,也不急於反驳,却是为两人各自斟满了一杯茶,再往对面的碗中送去了一块点心。
“吃饱喝足了,你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你这人──”
“赠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再者,既要我收回赠礼,那也该是好友你头一个把明月珠还我才是。”
一句话,呛得凤逸哑口无言。
“明月珠既已赠出,那便是他人之物,能保他人性命,就是履职尽责,若为了一己之私而夺取他人生机,何其残忍,其心岂能安然於世?”
这番话义正言辞,说者亦是理直气壮,听著却是一派不屑,轻蔑随著上扬的嘴角而浮於表面,要反驳何其难,但龙林的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想必身体尚是虚弱,和这样的龙林君一争口舌实在无趣,毕竟……来日方长。
“你向来就偏袒那些凡夫俗子,不谈也罢,还是说说你最喜欢的正经事儿吧。”
譬如说──追根究底,究竟是何原因令城内的恶鬼突然盯上了龙林,又是如何避过雅居内众小鬼与堂堂鬼主的法眼进得了已为凡人的龙林体内,差一点就夺走了他的魂魄。
答案其实很简单。
两人心有灵犀的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拿起了一根筷子,沾了些茶水,同时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字。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龙林笑道,全然没了方才严肃的模样,他的发已干了半成,身上的水气早已消失,凤逸的夏衣穿在他身上相当的合身,且另有一番风情,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自己那身从头至尾的黑衣。
凤逸笑而不语。昨日他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不过比起去寻根究底,他只关心沈睡之人何时会苏醒还是就此魂飞魄散、再也不见,现下这人也醒了,闲暇之余他多少也有了点寻趣找乐的心思。
反正就算他不愿,身旁这人也会硬把他拖下水,给他找麻烦。
“事不宜迟──”
话才说了半句,龙林的碗中就多了一个蟹粉水晶汤包,皮薄肉嫩汁鲜美,放在碗里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灯笼,正是出自天香楼大厨之手。
“急事要缓办,龙君你先尝尝这个汤包,吃饱了才有力气抓鬼嘛。”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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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2 章
面对凤逸迷人的笑脸,龙林不由得苦笑了一记。
“你啊。”
潘鸿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就从脚心冷到了头顶,臂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怪哉,难道受了风寒而不自知?那可不得了,得赶紧趣找药铺抓药去。
毕竟他的娇妻已怀胎三个月,若是因自己而染上风寒可就麻烦了!
他吸了吸鼻子,背上了放置著文房四宝和宣纸的箱子,准备出门做生意去了。
娇妻在那边柔声说道:相公,早点回来。
潘鸿点了点头,像往常那样出门去了。
今天他还得给那些未嫁人未娶妻的男男女女画出最棒最美的画像,收人钱财,尽己之能,天经地义,问心无愧,然……
真是如此吗?
人之心,海底针,难测,莫测。
9
9、第 9 章 ...
城里又出了事,这回是黄老爷的小女儿。
韩喻飞赶到黄家的时侯,黄夫人已经哭的晕厥了过去,黄老爷也是老泪纵横,坐在太师椅上不住的摇头长叹,最後被长子搀扶进了後院。
官府来的几个捕快随同韩喻飞一同进入了黄小姐的闺房。
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长相秀美,若不是她的脸上全无血色,身体冰冷,看著真像是睡著了般,令人不忍惊扰她的美梦。
韩喻飞说了声“失礼了”,探出手去放在了黄小姐的鼻下,果然气息如常,这正合了失心症的症状,看来又是一无药可医的可怜女子,身後捕快问著他是否该直接送到城外後山,这时苏醒过来的黄夫人冲了进来,死命抱住小女儿的身体,任凭黄老爷和儿子怎麽劝说,家丁们的拉扯也没用。
最後只得暂送到郑大夫的喜乐堂,毕竟那儿几乎成了失心症病患的聚集地。
在前往喜乐堂的路上,韩喻飞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黄小姐有些面善,凝思寻忆之际,却见龙林与他那位华贵友人正面走来,心头一闪而过一丝思绪,他强压下了震惊,而那边两人也渐渐走近了。
“出事了?”看这阵势,几个捕快模样的男人跟著这辆马车,却除了韩喻飞,无人敢靠近,都只远远的站著,龙林也猜到了怎样一回事,他身旁的凤逸则望了一眼被帘子遮挡起来的马车,毫不掩饰其冷眼冷笑。
韩喻飞想命手下先行将马车内的黄小姐送至喜乐堂,结果无人敢去,高大强壮腰挂大刀的男人们皆连连往後退缩,就连车夫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官、官爷,我、我、我不要您的钱了,您还是把车上那……她、她、她抱走吧。”他抖索著从怀里摸出刚才收下的那些铜钱,颤抖的递向韩喻飞,韩喻飞自知为难了人家,自然是不肯再收回这些钱,又添了几文钱,说是暂借马车,马夫收了钱,飞逃下车。
最後不得已,韩喻飞只得亲自坐上了马车。
“我俩可否借光一坐?”身随话音落,龙林自然而然就坐上了马车,而凤逸也理所当然的跟著上来,两人掀开帘子往里一看,不出所料果然躺著一人,一切不言而喻。
韩喻飞一怔,小声问道是:你们……不介意吗?她得的可是失──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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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3 章
“你不是笃定我是神仙吗?既是仙又何需恐惧疫病。至於这一位,你看他一派仙风道骨,天人下凡的模样,也知道他绝非凡人了,放心吧。”
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微妙,韩喻飞坐在前头,当然是看不到後头的电光火石、花火迸射了,帘子那边传来了不明所以的笑声,接著便是一声询问。
“喻飞,这位姑娘似曾相识,是否在哪里见到过?”
“她……上回我们三人同行时,我不是拿了一副画像回去吗,她正是那副画像中的女子。”那幅画他就手下时看过一眼,回家之後就把这事置於脑後,直到方才见著了迎面而来的两人这才想起黄小姐原是画上女子,这样想来,她若是没有得了失心症,真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也未尝可知。
坐在车内的两人默契的沈默了片刻,龙林突然说了句可惜了,车外之人还来不及发出疑惑之声,就听见凤逸语带笑音的反问道:何解?
可惜了喻飞与她,有缘无份哪。
确实可惜,两人看著相貌,倒是颇为般配。
听著车内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韩喻飞只觉万般无奈,心里亦有一丝的不快,毕竟他视为朋友又救了义妹一命的恩人与其友人,竟拿一位无药可医的可怜女子开自己的玩笑,这实在是有些令他意想不到。
“别说了,这事开不得玩笑。”他驾著马车,缓缓向前驶动著,内心一片惆怅。“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我这是去喜乐堂……你们呢?”
他的声音略显低沈,显然是受到了心情的影响,龙林怎会听不出他的心思,却不为自己的言行辩解,一上车,他深沈的目光就放在了已失魂落魄的黄小姐身上,始终不移。
推断,似乎得到了验证。
“找寻之人尚无线索,所以随处走走看看,走累了正巧遇上你,就搭个顺便,歇息片刻罢了。”龙林的手搭在黄小姐的腕处,不知是何用意,他的指腹确实能感受到平稳的脉搏但体温极低,他并未将凤逸的那句“放弃吧”放在心上,非是偏执只不过是别有想法。
“你们究竟要找什麽人?我是这儿的捕头,每家每户都认识,说不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所寻、非人。”
龙林收回了手,还不等韩喻飞因听不真切而想再度发问,他就掀开了帘子,含笑说道:“休息片刻,足矣。就在这里把我们放下吧。”
韩喻飞还想再说些什麽,动了动嘴皮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要说哪里古怪,一时半刻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错综复杂,难亦厘清。
他问著两人还会在此待多久,得到的答案仅是一抹暧昧的笑,龙林的微笑与凤逸的冷笑,各自的暗昧不明,一如他俩自身的极大反差。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凤逸看著龙林望著渐行渐远的马车,施了法术隐藏在黑色之下的琉璃眼眸有一刹那恢复了原样,日阳光照,美仑美奂,可惜无人看见;龙林一回头,对上了那对因法术而呈现墨黑色的眼眸。
凤逸的眼是狭长的,俗称凤眼,眼尾上翘,这多是女子所有之美目,然身为男子,凤逸的这双眼又比女子更美豔更深邃,与这双眼对视的人,多半会挪开视线或是眼神闪烁不定,怕的是被这双眼睛的主人看穿一切,无所适从。
龙林一沈眼,一回眼,面不改色,一缕清风与两人擦肩而过,带起了他以细绳随意束在脑後的黑发,世间尘埃多,一如人的心思,有增无减,絮乱纷飞,发不惹尘,尘自染发。
从远处随著凉风飘忽而来的小叶在空中回旋了半晌,最终没有随著风儿远去,静静地落在了龙林的肩头,凤逸稍稍向前迈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随之骤减,抬起的手顺其自然就替龙林摘走了那片落叶,下一刻又是一阵清风拂过,就这样带走了他指尖的绿叶。
龙林一声轻笑。
“真是不合时宜的风哪。”
凤逸没有反驳,收回了手,那张薄唇微抿,毫无预兆便说起了严肃的话题。
“方才躺在马车上的那位女子与你同样──”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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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4 章
“确实。”龙林往後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方便了他侧身望向另一边,凤逸也跟著看了过去。
在两人视线交汇之处,有一人正埋头苦干他的活儿,他的手上握著笔,他的面前放著纸,由笔绘出的是一张清丽的脸,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潘鸿正在作画,画著又一家的黄花闺女。
10
10、第章 ...
潘鸿的父亲也是城里的画师,同韩喻飞一样是子承父业,然他的画技比之生父又更加了得,记性又极佳,过目不忘,十岁时便能绘的一手的美人图,张张生动逼真,宛如真人就在纸上。
父母先後病逝之後,他继承了父亲的画堂,教人作画写字,有时还是一位教书先生,城里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他的画堂里学习,生活也算得上优裕,只可惜没几年,他的妻子因难产而亡,就连孩子都没保住,一失两命,从此他便萎靡不振,卖了画堂,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直至穷困潦倒。
若不是亡妻失散多年的亲妹为寻姐姐而来,两人缘分天注定而结合,他或许就此颓废,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後来,他重振精神,决意上街作画卖画,以此谋生,索性时隔多年,他的画工仍是了得的,媒婆们隔个几日便请他上门去看一眼那些尚未娶妻和出嫁的小夥与姑娘们,第二日一张栩栩如生的相亲图就交到了媒婆们的手上。
甚至有些有钱人也特地请他作画画像挂在家中,一时竟成了一种风潮。
风潮过後,潘鸿依旧在街边随心所欲的作画,有时是人有时是物有时是景,路过的人喜欢了就买了去,他出力,他人出钱,生意做的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那一日,韩喻飞向往常那样与他打了招呼,韩如松小时候在画堂里学过两年的画,他与韩喻飞也算是旧识,他知这人尚未娶妻,心想前一日见著的皇家小姐长相秀美,个性温柔,与韩喻飞似是般配的很,就将黄小姐的画像赠予了他。
意外的在後头,他看著韩喻飞离开,不想居然看到了一乌黑一鹅黄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绘画者,擅观人,他看过画过那麽多人,从未见过这般突兀之人,见著一眼便深留眼底,刻在心上,不由自主就拿起了笔,作起画来。
鹅黄之人俊美华贵,实在无法用笔与墨描绘出其人万分之一,可比之这一位看一眼就令人目不转睛、宛如天人般的男人,潘鸿的眼却是凝望著他身旁的那一抹墨黑。
黑色乃是大忌,不如白色纯洁,不如红色喜庆,也不如紫色高贵,见著黑色便会令人联想起不祥之事,恶事丧事──然而眼前这人却给人一种别样安详之感,这人看著就在眼前,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可似乎却又有著难以言喻的虚幻不实,是人?是鬼?亦或者……是神仙?
潘鸿手中的笔停不下来了,不知不觉中,他已完成一副青山绿水云仙图,画中正是那黑衣之人,浮於绿水之上,与青山遥相远望。
这一日,他与平日一般模样,来到街市上作画买卖,想不到的是,那两人的蓦然出现。
潘鸿的手一抖,墨汁很快在宣纸上柔化开来,好好地一副美人游园图就这样浪费了。
“哎~呀,美人的脸花了,可惜了。”
黑衣之人走到他的眼前,拿起了那副已成无用之物的图,口吻著实充满了惋惜,而他身旁的黄衣贵公子瞥了一眼那画,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凡夫俗子皮相再美终归一杯尘土。”
“是、是,要论巧夺天工之皮相,好友自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了,你说是不是呢,画师先生。”
对於两人的出现,潘鸿已是惊讶万分,没想到黑衣之人竟将话头递了过来,他盯著凤逸的脸瞧了半晌,咽了口口水,眨巴著双眼连连点头,面对这存在突兀的两人,外貌年长於他俩的他居然有些不明的心慌了。
见他全身僵硬,眼底尽是不明所以,龙林放下了画,又望了一眼他摊在周围的画,其中不少是男子与女子的画像,个个活灵活现,似是真人就在其中。
“先生真是画技了得,不知能否请先生百忙中画一幅画,订金在此。”
他手中拿著的果然是金银荷包,三指从荷包中取出一锭元宝,就这样放在了桌上。那金光在烈日下闪著刺眼的光,扎的潘鸿不由得抬手遮眼,他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大手笔的请自己作画。
“这、这……订金太多了……你想要我画什麽?”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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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5 章
“唔──”龙林故作沈思了一番,带笑的眼最後飘向了一旁。
站在他身旁之人相貌非凡,无论是何神情都损耗不了他半分的俊朗。
“哎……”被吓到的反而是另一边的潘鸿。
因为他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将如此高贵的美公子画在纸上,别说惟妙惟肖了,恐怕就连这个人万分之一的俊美也是力不能及的。
“听说先生擅长画人,那就请先生替他画一副画像吧。”
这、这这──太强人所难了!
“这位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天下哪有能画出他之相貌的画师,这元宝您还是收回去吧。”潘鸿非是胆小怕事之人,可当下他却在烈烈日头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收下元宝,往後生活无忧,但这世上若真有能将黄衣公子现於纸上之人,他也想见识见识,那人定是天赋异禀,绝代名家。
事态的发展似乎就在龙林的预料之内,他不勉强潘鸿,当然也没有收回元宝,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既然先生不肯赐作,那就当我买下这里所有的画了。”
见他还要从荷包中摸出点什麽,潘鸿连忙阻止了他,这一锭的元宝就够他和娇妻及快出生的孩子好好过上一辈子了,他深知人不可贪得无厌,所以万万是不能再收下这人的任何银两了。
“够了够了,公子您给的元宝足够买我所有的画了。”
他收拾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画卷放在一起,不知什麽时候,两人的身边多出了一位少年模样的侍童,那少年看著年轻,倒是有著满身的力气,一个人毫不费力就抱起了所有的画卷,轻松地跟在一黑一黄两人的身後离去了。
潘鸿看著桌上的那枚元宝,心还噗通噗通的猛跳著。
他遇上的到底是人,是神,还是鬼呢?
11
11、第章 ...
“你这人哪,哼。”
“喔?听这口吻,鬼主大人是对我这区区一介凡人有所不满了。”
龙林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小鬼头跟在两人的身後,买下的画卷虽轻而易举就可抱在怀中,可却碍著他的行动,看不清前路,走路总是跌跌撞撞,走不安稳。
他又走了几步,谁料突然就撞到了什麽,还未回神,怀中的画卷就被抱走了一半之多。
“仙君,我能行的……”
他怀中的重量随著话语而减轻了大半,龙林抱著那些画卷,又将其中一半理所当然的分到了身旁那人的怀中,凤逸乃是鬼界的九五至尊,哪有可能为了这等小事而损了身份和形象,他的凤眼一扬,人群中悄然无息就多出了两个“人”,来到三人身旁,主动抱起了龙林怀中的画卷。
两人走在前方,後方跟著三位侍从,再加上凤逸相貌俊美,衣著华丽,想要不吸引旁人的瞩目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然而两人却对那些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走了一路,来到了一处茶楼,金银荷包又起了作用,二十两银子就包下了二楼,就连小二也不被允许上楼送茶伺候。
“你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龙林知道他指的是刚才买下潘鸿所有画作一事,苦笑著摇著头,为他的空杯斟满了香茗,“凤逸,你不是嫌世间金银满是铜臭味吗,我替你散去那些铜臭,你该感激我才是,怎反过来怪罪於我?”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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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6 章
“龙君,你强词夺理的本事是越发高明了。”区区一锭黄金,凤逸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了,更何况他的金银荷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确实是不满的,自己何等尊贵的身份,这人居然想让一介凡夫来为他画像,所幸那人还有些自知之明。
“我知道你是不满我让那位画师替你画像,但我亦有所图,只能请好友你海涵见谅了。”
“呵~守株待兔,好逸恶劳。”
凤逸怎会不了解龙林的想法,既然被画下之人,譬如黄家小姐,又是一失魂落魄者,又譬如龙林自身,差一点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麽或是画师或是他所绘画像或者两者皆有蹊跷。既然如此,撒网捕鱼,这饵,便是自己了。
所以,他早说过了──龙林君真、不、是、人。
“此言差矣,因为是好友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那恶鬼若是半夜前来,你一根手指就可将他擒获,省时又省力,又为民除害,待你将来退位升‘天’之时,功德簿上多了一笔,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哪。”
“是你求之不得,而我还是敬谢不敏了吧。”
两人言语上又是一轮争锋相对,待小二送点心上楼,小鬼头接过命他下楼,自己则送上了桌,一黑一黄两位损友已笑谈开来,剑拔弩张是随时来随时去的,此刻已然消散,只剩玩笑。
喝过了茶,尝过了点心,严肃的话题再上台面,不过与龙林不同的是,事关人间之事,对凤逸而言只是茶余饭後排解无聊的闲话而已。
龙林买下的那些画卷共十卷,小鬼头和其他小鬼们帮忙整理干净了二楼的桌子之後,将它们一张张铺了开来,画上皆是人物,有男有女,有平常人家也有大家闺秀,一张张看下来,潘鸿的画技可见一斑。
一黑一黄两个人,一人眼带欣赏,一人面露轻蔑,看过了几幅图之後,龙林在某幅画前站定了。
“这是……”
画中少女杏脸桃腮,不正是两人初入此城之日所见,倒在地上的少女吗?
“果然如此。”凤逸微微一笑,说出了龙林心中所想,“这便是你买下这些画卷的目的所在吧,为的就是找寻这幅画。”
龙林并未回应,他已走向另外的画卷,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恶鬼存於人世的方法就是附於人心,纵使无肉`体,只要心存缝隙,便可轻而易举的钻入──不存缝隙的心,何在?
是那位画师被鬼附了心,还是他的画被鬼使了法术,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驱鬼势在必行。
龙林已是凡人肉身,除了自保之外,也无多大的法力再与恶鬼抗衡,再者,有堂堂鬼主在,何需他的绵薄之力呢。
“凤逸。”
“不用说了,分内事,理所应当,不过……我若出手,凡人之躯必当受损,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是违约的小人哪。”
听到这话,龙林心知是这人故意挑衅,两人认识的久了,什麽话是玩笑,什麽话又是认真,了然於心。
“这嘛,我还是相信好友你的本事的,鬼界唯我独尊者岂会没有分寸?真失手夺了无辜性命,传回十王殿被那些前辈和晚生们知道了,可是会贻笑大方的哟。”
龙林的沈静应对并未引来凤逸的不满,那张脸上,神情丝毫未改,仅是眼眸褪去了伪装的黑色,恢复了原本的琉璃色,眼中带笑,笑意深刻。
──我若是真没分寸呢。
──那就只得有请鬼主大人手下留情了。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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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7 章
──手下不留情,你又当如何?
──这嘛……
虽事不宜迟,但正如凤逸所言,急事要缓办。
龙林拉着凤逸在城里信步而行,这是一座偏远的小县城,城里人口不过几百,于是大伙儿也就抬头不见低头见,在那个街口遇见过的人,走到了这边又一次遇上也时有发生,再加上凤逸出众的外貌与不凡的气质,以及龙林那一身令人难忘的黑,围绕着的风言风语可是非同一般,竟有人传出了黑衣者乃是黑无常,专收那些失心症病患的性命来的,而黄衣者是老天派来与之抗衡,拯救苦难百姓的好笑传言。
有人见着龙林慌忙逃窜,可又被凤逸的相貌所迷惑,因痴凝而不愿离去,诸如此类矛盾之人仅短短两个时辰里,他俩就遇见了好几人。
“那些世俗凡夫倘若知晓你才是仙而我却是鬼,恐怕会吓得目瞪口呆,口吐白沫吧。”
这风凉话自然是出自凤逸之口,他被龙林拉着在这城里走了半日,看似漫无目的,但这人的心思他怎会不懂。他当凡人是根草,有人当人命是块宝。
“吔,眼映心念,他们是希望你是仙,望你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就不要推辞了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一时为善,彼一时得报,这可是存善积德的好时机,好友千万不可错过才是。”
“这么说来,他们是希望你是那不详征兆啰?”
“这个嘛,希望与现实总有差距,距离产生美。”
“你果真将这等自相矛盾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我对你的敬佩又进一层了。”
“哈哈,好说了。”
你争我论,谈笑风生间,凤逸才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喜乐堂门前,与上回同样是大门打开,里面却是不见一人。晌午,黄家小姐应被送来了此地,想必是和其他人一样,被送进了里间。
这一回,龙林没有出声唤人,他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友走了进去,在里面坐了近半个时辰,小鬼头和其他小鬼们则放下了画卷后,消失了踪影。
郑长风从帘后走出来之时,看见的正是一派悠闲模样的两位贵客。
12
12、第章 ...
这本就是一座小城,人少,大夫自然也就寥寥可数了,自从另一位年迈的大夫去世之後,城里就只剩下郑长风一位医者了。
郑长风此人,妙手仁心,确实是一位好大夫,又风度翩翩,於是便成了城里一些未婚女子的心仪对象,不过自从他开始收留失心症病患之後,来往喜乐堂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有些人甚至把此地当成不祥之地,故而避开。
龙林见他从里间走了出来,站起了身来,凤逸却是纹丝不动。
“又是你们二位?”显然,见到了这两人,郑长风是颇感意外的,他以为这两人不过是过客而已,没想到会再度见到,更没想到他们会二度出现在喜乐堂,只见两人的身边堆著一些画卷,这让郑长风的迷惑再上一层楼,总觉得这两人神秘莫测,心里渐渐浮出了怀疑。
非凡人之辈都有其自身的法术,可能读心者屈指可数,然龙林纵使没了仙君的身份和法力,他亦一眼就看出了郑长风的不安和警觉,深邃的眼不避不闪,直直的回望著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医者的眼中有光,是迷惘,是疑虑,也有一丝隐藏其後的沈著。
郑长风毕竟是个大夫,面对病重甚至亡者亦能泰然处之,这对面站著活生生的人,他岂能乱了方寸,失了冷静。
屋内的三人,一人冷眼旁观,一人镇静自若,一人面露严肃。
“郑大夫,可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儿,你们又是来抓药的?”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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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8 章
郑长风微微试探了一句,龙林却是不再寻理由做幌子,他知这人心生疑惑,眼带警惕,此乃常理,再者,倘若再找些无中生有之计搪塞,恐怕又是浪费了时间,徒增无辜受害者。
当下必做之事,拖不得。
“非也,而是有事想要请教大夫你。”
听到此话,郑长风心中一凛,疑惑还未问出口,就见这一身从头至尾漆黑之人拿过了几卷画,摊在桌上,画卷一打开,医者就耸起了眉峰,异样感觉越发深刻了。
画上之人有的他见过,有的他没见过,见过之人有的已成一杯黄土,有的正在里间躺著,药石罔效。
失心症,病如其名,病者犹如失了心,身活心死,无论外界发生了何时,也无论亲人们如何的呼唤其名,病者依旧死气沈沈,毫无反应。
这一月来,医者见多了这样的病患,见多了伤心欲绝的老人家,见多了支离破碎的百姓家,可究竟有什麽法子能从根源解决这个莫名而来且不明所以的病疫呢……郑长风为此苦恼了许久,家中书籍起不了任何作用,眼见日益增多的失心症病患,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这只见过两面,今日不过第三回见著的外地人拿著这些画卷,画中又有半数失心症病患,郑长风怎能不多想。
“这些画上之人……”
他的身子一颤,往後退了两步,瞥了眼敞开的大门,心里又担心著躺在里间的病患们,不安犹豫之时,只听得一声笑,悠然自得坐在那边的凤逸望了过来,他的姿态优美,目光却是凉的令人心寒。
郑长风原以为他会说些什麽,不想流转著隐隐笑意的双目很快就移至在场的另一人身上,不言而喻之情思,唯有龙林明了。
凤逸对凡人,总有那麽一份轻蔑,一份抵触,一份厌恶。
内心一记长叹,龙林只望了那人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郑长风的脸上,听到他那句“你们到底是什麽人?”,见他满脸的狐疑和不安,可解释是没有必要的;他的脸上在在是郑重其事,声音亦透露出严肃。
“大夫见过这些人,是否都安然无恙?”
欲擒故纵之招,龙林甚为擅长,一句话一个套,一句接一句便成了圈套。
“……你找他们有什麽事?”
医者仁心却非蠢人,这偏远平静的小城会突然爆发出原因不明的病疫,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外地人,现下又拿出了颇让人费解的画卷,这一切都令人觉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从何而来,来此作甚?”郑长风又往後退了一步,身体依然紧绷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转念一想,这黑衣人似乎与韩捕头是旧识,韩喻飞他也是熟稔的,那麽这两人或许并非是自己想像中,让这座小城变成现在这般不堪的元凶。
郑长风的思绪纠缠在了一起,他当然不可能想到眼前的这两人,皆已活过千年,一人乃是法力无边、无所不能的群鬼之王,另一人则返还仙籍不过几日,算起来也是非人非仙,暧昧不明的存在。
周遭流淌著异样不安的气息,郑长风一心戒备,双眼紧盯著面前之人,他明白这来历不明之人不简单,说不定──还真是牛鬼蛇神。
面对戒心重重的医者,龙林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沈稳,他既不逼近也不退後,脸上褪去了方才的严肃,一抹淡笑取而代之。
“郑大夫想多了。不知大夫是否还记得上回我提及的寻人一事,寻了两日,那人已有线索……实不相瞒,你为之命名的失心症或许就是他的所作所为。”
略略吃惊的,反而是一旁自始自终都袖手旁观的凤逸,他没想到龙林会如此简单就对一介凡人说出了恶鬼之事,不过一想到这人所犯下的三次逆天之罪,当下这话又不难理解了。
与人亲近,为人付出,因人被贬,归人之途,哪样不是龙林君的喜好。
归根究底,龙林君是无怨无悔甚至乐得返还仙籍,重归人道的。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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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29 章
凤逸的思绪就此打住,他倒想听听龙林究竟会怎样解释恶鬼恶行,又打算如何解释两人的身份。
然而,凤逸还是料错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实相告,我们两人出自皇城,身负追捕万恶要犯的重任,有消息说他来到了此地,我们就追来了,但那恶徒擅长易容之术,不知现在是何模样。他身上带著一种奇毒,失心症正是毒发的模样。”
这些话,郑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眼睛不住的眨动著,就连一旁置身事外的凤逸也跟著怔住了,龙林这番话是他万万想不到的,这何止是找理由搪塞蒙混,根本就是蒙骗老实人哪!
龙林君这人,生就一副童叟无欺、人畜无害的相貌,除去了那身黑衣,若是换上一身华服,必定是位颇为出色的男子;凤逸收回了惊讶,继而笑而不语。
其实龙林说的没错,他俩的确是从凡人遥不可及无法进入的天上界而来,身负捕捉逃逸恶鬼的重任,会在这里遇上恶鬼实属巧合,然究竟是什麽样的鬼,是否就是从鬼界逃出的那只鬼,长相又如何,皆无从得知。
可能把这番欺人胡话说的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足见这人本性之恶劣。
龙林继续说道。
“那些画是寻得此恶徒的线索,实不相瞒,那人喜欢以人试药。”
“这、这和那些画有关系吗?”
按常理说来,郑长风是不会相信这啼笑皆非的说辞的,听著就像是江湖上小道传闻,令人顿觉匪夷所思,然而,凤逸出众的外貌与独特的气质起了极大的作用。
任一人见了这位贵公子,直觉便是一位来头不小、身份非凡之人,郑长风也是如此,他听著龙林的话,原本是满心的疑惑,瞥眼见著了一旁的凤逸,居然有了半信半疑之心。
说不定,这人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一说法也能解释为何失心症突然而至又无药可医。
郑长风缓了口气,身子不再紧绷,脸色亦有了变化,他的眼神不住的往那些摊开的画卷上瞥去,心中约莫有了数,不过他仍想听听看龙林的说法。
“这……”龙林微微一笑,似是故弄玄虚:“说来也是巧合,我俩初入城那日,大夫你不是带回了一位姑娘吗,我见她的模样像极了那恶徒所制之毒药发作时的症状,就在城里稍稍做了调查,知道有不少人都与那姑娘同样病状,却始终找寻不到那人的踪迹,直到方才巧合下见著了这些图,才猛然发现,那人或许是以这些画像为本,以择目标。”
正因为这话是从这人的口中说出,他一副道貌却不岸然的模样,在在流露出一派正经之貌,很快就攻破了郑长风内心的又一道戒备,此时此刻,医者心头疑虑减消,主动拿过了那些画像图,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每一人他都识得。
龙林一回头,正对凤逸温凉带笑的眼。
13
13、第章 ...
真是没想到。
这一句听著似有戏谑之意,龙林自然也是玩笑口吻以对:喔?是何事令好友如此感慨。
凤逸与他并肩而行,脚步不疾不徐,步步稳当,毫无絮乱之姿,而他身侧之人也同样如此,两人的脚步默契十足,正如两人的关系那般。
“我本以为爱人如子的龙大仙只会对我这个损友施展坑蒙拐骗之伎俩,想不到你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看那人被你蒙骗了的模样,我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说是戏谑,也是讥讽,一日无口舌之争,浮躁与乏味便会乘虚而入,动动嘴皮,排解空虚。
此番话正在龙林的预料之内,方才在喜乐堂,凤逸如此安静,实属难得,他便料到了会有这番情景。
“好友,你真是爱说笑,被我骗总比被你的法术迷了心智,一时半刻不能自己的好啊。”凭著对这人的知根知底,龙林一进屋就察觉到了凤逸的心思,与其费口舌不如略施法术,乖乖让郑长风有问必答。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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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0 章
对凤逸而言,这样的小把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区区凡人的郑长风就会失了心神,犹如被无形细线操控著的木偶,虽对郑长风的身体无害,事後也会将两人来访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可龙林还是在施法之前阻止了凤逸。
一如龙林了然凤逸之心,反之亦然,对於龙林突如其来的蒙骗言语,凤逸当下便知了他的心思,也罢,有约法三章第二条在,他还不想被这人逮著机会嘲弄一番,小人之名更是敬谢不敏。
其二:不得随意对凡人施法,扰人思,乱人心。
“略施法术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何其简单,我不过是想助你一臂之力,省了你的麻烦,谁知你竟不识好人心,真是令我万份伤心哪!”凤逸作势停下了脚步,一副转身就想离去的模样。
龙林倒不阻止,深望一眼,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平而缓,不似呼唤,倒像是招呼了。
迈开了几步的那人一回身,一脸得意,而系在他腰间的小鬼头则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句,明明已是千年之龄,可有时候,主人真像个孩子呢!
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画卷之上,据郑长风所言,画上的几人都成了失心症的受害者,唯有二人似乎安然无事,龙林问来了那二人的姓名,家住何处,就与凤逸离开了喜乐堂。
那二人,极有可能便是恶鬼下回的目标,要尽快赶到他们身边,以待时机,一举擒获那只恶鬼才行。
不过,依然是那句,急事要缓办,两人有条不紊的走著,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凤逸顿时感到腰间一震,龙林已快步赶了过去。
穿过人群,两人所见是一位寒酸打扮的中年男子,看著模样与失心症相近,周围无人敢靠近他,都远远的站著,龙林向前跨出了一步,不想却被凤逸握住了手腕。
“莫急。”
比起这人的生死,鬼之主自然是更关心恶鬼的踪迹了,周围尽是人,那只鬼极有可能就附於人身,趁乱逃匿。腰间的小鬼头渐渐安静了下来,凤逸眯起眼,双眼一瞬间就变回了天生的琉璃色。
喧闹的街市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人影,有人看了一眼急忙走开,有人停下脚步凑个热闹,男女老少,皆可能是被附体的对象。
凤逸的眼透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轻轻一扫,方圆百里都在他所布下的界之内,只要那只鬼还在施法中,他就能找到他。
寻觅了半晌,终是无果,凤逸不由觉得怪异起来,若非那只恶鬼已从别处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方能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巧妙的藏匿起来。
正当凤逸思量之际,龙林已走近了那晕倒的男子,才想蹲下一探究竟,男子突然睁开了眼,嘴里念叨著什麽,这番模样看著与失心症不同,至少这人还有神志。
围观的人见他缓缓坐了起来,都明白了他只是晕倒在地,有两个好心人也走了过来,扶起了男子,直到这时,龙林才听清楚男子口中断断续续的叨念之语。
“韩家、韩家……韩捕头……”
接待三人的是韩府的老管家,岑叔。
岑叔长相严肃,看著就是一丝不苟的人,他在韩府待了几十年,是被韩喻飞的爷爷从山後那块墓地里捡回来的,在这个韩家,或许他才是最有威信的人。
“少爷在衙门里,我已派人请他回府,请三位稍待片刻。”
面对衣衫褴褛的陌生男子,岑数也不曾露出嫌弃模样,他为三人一一送上降热祛火的凉茶,龙林与凤逸两人没有错过的是,他给那男子递上茶杯时一刹那间的深邃眼神。
等了一刻锺,韩喻飞还未归来,而那在达到韩府之前把“韩捕头”三字挂在嘴上的男子缩在椅子上,变得沈默了。
在来的路上,龙林仔仔细细盯著这男人看了几遍,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半刻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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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1 章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可放眼望去,眼前并无人进来,下一刻,韩如松就跑了进来,他一见著龙林又想缠上去,嘴里才喊出一句“神仙!”再一看另一边的陌生男子,一怔。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彬彬有礼,这也是韩喻飞从小教育他的。
“岑叔,那位是?”
“不知,只说是来找大少爷的。”
“这样啊……”他盯著那人望了半晌,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麽的失礼,赶紧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没想到的是,那垂著头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那双原本黯淡无光、萎靡无神的眼睛蓦地有了神采,干涩的嘴唇欲言又止,嘴皮颤抖了几次之後,他的双眼竟淌下了泪水。
“呜……”
韩如松显然吓了一跳,他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一双黝黑的眼闪出了疑惑和不安。
这时,小鬼头又听见了一个脚步声,很轻很柔,不似男子的坚毅步伐。
果然,接著走进来的是韩若梅,她皮肤白皙,双颊粉嫩,从前弱柳扶风的模样现在也去了大半。她虽与哥哥韩如松像极了,但若是身著男装恐怕也会被人一眼识破吧。
韩若梅见著厅里的客人,先是一惊,旋即恢复如常,走到了兄长的身边,没想到的是,那名陌生男子一见著她,哭的更厉害了,整个人跪倒在地,捂住脸,嘴里断断续续,不知道说著什麽。
岑叔命人将男子扶起,坐在椅子上,男子正想对著兄妹两人说话,巧的是,韩喻飞回来了。
14
14、第章 ...
旁观者清。
龙林与凤逸正是这彻彻底底的旁观者,不知过往自然也就不会纠结於心,心清眼明。不过这一时刻,他俩恰有默契的只做旁观者,真正是袖手旁观眼前这一幕。
半个时辰前,那原本破衣烂衫穷酸相貌的男子在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後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想到梳洗干净之後的他居然也是颇为英挺之貌,不过最让众人沈默无语的是他与韩如松、韩若梅的相像。
不难看出,这三人是何等的关系。
韩若梅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去了房里,韩如松一改平日里开朗好动的性子,安静的坐在长兄的身边,他的眼时不时瞥向那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眼底的光不知是怨恨还是感激,或者两者皆有。
龙林说:既然是你家私事,我们就不便久留了……他才说了这句话,不想韩如松走到他的身边,拽著他的袖子,一言不发。
这……身为旁观者的两人互望一眼,凤逸眼中带笑,自然是笑这个人真是有本事,从小到老,从男到女,一网打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还是留下吧,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什麽家丑,龙林你也知道如松和若梅是我爹在十几年前在门口捡到的吧。”
被问及之人并没有答话,反而拍了拍韩如松的肩膀。
那男子姓万名顺,是外地人士,住在距离这里颇远的另一个无名小村落里。有一年,韩老爷子出城办事,偶遇土匪,打退他们的同时自己也受了伤,意外便来到了那小村,被万顺夫妻救下,万顺妻子正逢七个月身孕,两人看著幸福又美好,谁料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村小,迷信也就多了。
在巫婆的指使下,村长命令他们夫妻把孩子弄死,可万顺怎麽都下不了手,於是记起了那时的韩捕头,拼了命一路来到了这座小城,把两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放在了韩府的门口。
这事听起来又是一件人间悲剧,韩如松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了然和悲悯,面对万顺,他就像是看著陌生人那样望著他,不靠近也不说话,反而更亲密龙林,就连原本有些心怀恐惧的凤逸,他也觉得比眼前这自称亲爹的男子要顺眼得多了。
当万顺说完了这段往事,岑叔突然接著说道:其实老爷早就猜到了孩子是你的,他说你们夫妻对他有恩,为你们养大孩子也是理所应当,他会好好对待他们,等到你们夫妻哪一天来找他们了,也算是对得起你们夫妻俩了。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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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2 章
一听到这里,万顺又羞愧的低下了头,却又立刻抬了起来,面露期待的望向韩如松。
结果,韩如松只说了一句:我和妹妹都姓韩,不姓万。
“如松!”韩喻飞的身体一震,蓦地吼道:“你怎麽能这麽对你爹说话。”
“他、他不是我爹!我姓韩我姓韩我姓韩,我生是韩家的人死是韩家的鬼,我才不会跟他回去呢!!”
这一来一往,兄弟两人各不相让,平日里韩喻飞待他是极其宠溺的,他早就忘记了这对弟妹其实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真心把他俩当作了弟弟和妹妹,而韩如松也是相当依赖这位兄长的,所以他更没想到兄长会说出这种话,爹……他的爹只有一个人,只姓韩不姓万!
这倘若是在平日里,韩喻飞定是让著弟弟的,笑著哄上两句,再让岑叔去拿些好吃的蜜饯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然而,这一回,韩喻飞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心烦意乱。
当然,使他这般心烦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眼看韩喻飞板著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韩如松下意识便躲到了龙林的身後。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喻飞,你心已迷乱,先坐下喝杯茶吧。”
既然被无辜牵扯至战场,龙林这旁观者的外衣也就不得不脱去了,他亲手为韩喻飞倒上了一杯茶,亦亲自送到了那人的面前,一杯凉茶,一份体贴,他非是要劝解,只不过炎炎赤日,肝火大动,伤人自伤,实乃不明之举。
韩喻飞看著眼前那杯凉茶,心知龙林的体贴,於是重重叹了口气,握起茶杯一饮而尽。
岑叔的话不仅爹亲曾经亲口对他所说过的,也是从小告诉过如松若梅两兄妹的,而如松若梅早就知道自己非是韩家的亲生,然而突然出现的亲爹,韩如松是怎样都接受不了的。
见韩喻飞一口饮尽了凉茶,龙林再为他添了一杯,背後芒刺直射而来,他的目光降了半分,却视若无睹。
蓦地,韩喻飞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的妻子何在?”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为何只有万顺一人前来寻子。
万顺喉咙一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後好不容易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似是长叹。
“她……她去世了。”
冷眼旁观的凤逸眼中所见的是,韩喻飞的感慨与韩如松的漠然。
“她的身子本来虚弱,在送走两个孩子之後,她心里时常挂念他们,总是说著等有一天离开了村子,一定要把孩子们找回来,亲自抚养成人……没几年,她就带著遗憾走了。
“後来,没过两年,村里来了土匪,抢的抢,杀的杀,我命大,趁著土匪不注意逃到了山里躲了一阵,回去之後才发现村子已经被烧光了……那时候我就来找过你们,可……看到韩家人对你们这麽好,我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还要带著你们四处流浪就……”
“哈!说穿了,你就是嫌我和妹妹是累赘。”韩如松冷冷地打断了万顺的话,他年轻的脸上只剩鄙视。从小,韩父就告诉他与若梅,你们俩不是我的亲生儿,或有一天,你们的亲生爹娘会来找你们,他们定是有苦衷的,别怪罪他们,到时候就认了他们吧。
他也曾经想过,有一天亲生爹娘真来找寻自己与妹妹,若是好人,就同他们一起离开,等将来发达了再来回报韩家的养育之恩。
可是面对除了相貌有些相似,其他地方与自己无一处相像甚至令自己百般厌恶的万顺,韩如松是怎麽都不可能与他相认的,更何况韩若梅的身子也不适宜离开韩府。
韩喻飞是了解弟弟的,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待会儿定会说出更过分更不堪的言语,虽然他内心也是万分的纠结,但不管怎麽说,万顺都是如松和若梅的亲爹,爹亲又有过那样的交待……
於是,他先让岑叔把万顺领了下去,好生招待,吃好住好,当作上宾,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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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3 章
事情,暂且这样了。
到此,全文已经贴了一半了,算养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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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章 ...
闹剧。
对于凤逸这简短的二字,龙林既不认同也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
两人离开韩府正是傍晚时分,拒绝了韩喻飞的盛情邀约,从韩府走回城外的雅居之时,小鬼们已准备好了晚膳,这回“请”来的城里另一间鼎鼎大名的酒楼的厨子,那被施了法术一时蒙了心智的厨子有板有眼的做完了晚膳,小鬼们便将他送回了家,也去了法术,一切如常。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龙林回来之前完成的,主人的交待他们可不敢忘记,若是被仙君发现了他们乱施法术,到时候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的呢。
龙林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先让凤逸进了厅,随之再进入,桌上摆着对二人而言颇显丰富的菜色,皆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再配以八彩葡萄酿制的冰酒,可谓又是一个良宵的开始。
“这难道是?”龙林看了一眼杯中酒水,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八彩葡萄生在怪界之内,是怪界八大长老之一的珍藏品,据说即使是怪王也难得品尝一颗,没想到……“没想到你竟与怪界的长老交情甚深。”
“与我交好之人多是身份尊贵之人,哪像某人认识的尽是些凡夫俗子。”挑衅之言即出的同时,凤逸的杯中也斟满了葡萄美酒。
“喔,这样说来,与我这等被剥夺了仙籍,现下仅是区区凡夫的人交往,还真是委屈了堂堂的鬼主大人哪。不如吃完了这顿,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如何?”
话中有笑,眼中亦带笑,非是得意的笑而是浅薄的不宜被察觉之意,此时此刻,凤逸真让他卷铺盖走人,他会走的非常潇洒,毫不留恋。
然而,财大气粗却又小气吝啬,爱把他所欠之条目一一列出的鬼界之主又怎会轻易放走这么一个欠了自己不知多少人情债和数不清的银两的债户呢?
“要走也行,先把你欠我的债都还了,上天入地,随你逍遥。”
“唉呀,说到欠债就伤感情了……我龙林一无法力二无钱财,只剩一条小命,要,你就拿去吧。”
“呵,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那么……”凤逸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请。”龙林从容不迫,微微一笑。
话题一转,严肃的瞬间冻结了周遭的气氛,小鬼头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用力拍了拍手,果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只见房门一开,几个小鬼端着新的菜式上来了。
气氛,又恢复了原貌。
“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吧。”
方才恍若是一时的幻梦那般,两人又是原来的模样,说笑着互敬对方一杯美酒,夜色渐渐笼罩了下来。今夜的风比起那一夜更显几分凄凉,月色凉薄,从远处飘来的乌云时不时就挡在了它的前方,隐约只能见着它的半身,不知是它藏在了云中还是云朵遮掩住了它。
两人已从庭中移至花园内,今夜再开棋局,只不过桌上无棋盘也无棋子罢了。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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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4 章
心中有盘,盘上有子,何须他人所见。
小鬼头听着两位长辈一言一语,字字化成攻与守,进与退,见不着棋盘和棋子,两人也无需他服侍,于是神智越来越恍惚,最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坐在一边靠着梁柱睡着了。
凤逸与龙林的心棋还在下着,然而,两人所说之言却渐渐变了模样。
“你早知道了是吗。”
“嗯?”
“那穷酸画师非是你我所寻之人。”
“这嘛……”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那只鬼附于谁人之身了,是不是。”
华贵俊美的至尊王者凤眼一闭一睁,四周景物刹时发生了变化,被层层乌云笼罩的朦胧月夜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夜色更为漆黑深邃的另一时空。
这是天上界的夜色,只不过凤逸略施法术,将两人周围的景色换成了这般模样罢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异样夜色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灯火晃晃悠悠,飘忽不定,就像是一抹迷失在无边黑暗中的孤魂,寻不见来时之路也觅不着将去之途。这盏灯在黑暗中漂浮了半晌,渐渐改变了形态。
那模样,俨然就是明月珠。
明月珠之下有一盘棋,无色透明,唯有线与点清晰可见。
盘上只有两枚棋子,黑与白各一枚。
一子动,另一子紧跟其后,炫动的点点光芒宛如星子在空中飞舞。
“可惜小鬼头睡着了,否则见了这景色定是惊喜万分。”
龙林的手未动,棋子依旧在星盘上挪动,凤逸那方亦是如此。
“转移话题是你的长项,不过这回还是算了罢。你要卖关子,我便不出手了。恶鬼乱世,生灵涂炭,心痛的是你非我。”艳丽的笑在明月珠的光照下更显冷彻了。
这方是毫不留情的进攻,那方则是淡定从容的后退。
“时候未到罢了。”
“那何时才是时机?”
——端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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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章 ...
那一年的初冬,他的娘亲带着未出世的弟弟……不、或许是妹妹,毫无预兆的离开了他和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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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5 章
产婆说:难产,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爹亲毫不犹豫一口回道:保我妻!
然而,几个时辰后,产婆苦着一张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着着父子俩,忍不住摇着头,原来,娘的坚持与爹的恰恰相反,这一天,他失去了娘也见不着期待中会围着他,不停地嚷着“哥哥”的孩子了。
也是那一年的冬天,就在娘亲下葬后的第七天的早上,岑叔匆忙来报:老爷,门口有个篮子。
蓝子里有什么呢?
他跟着跑了出去,看见的是睡的正甜美的两个婴孩,小小的脸蛋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爹说,这两个孩子,从此就是你的弟妹。
弟弟和妹妹!他有了弟弟和妹妹了!
他止不住喜悦,小心翼翼的抱起他们,亲吻着他们稚嫩的小脸。
他有弟弟和妹妹了!
这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宝物,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们,永远的珍惜他们——
这一夜,韩喻飞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客房门前,心里想着万顺约莫还在休息,才抬起的手就又放了下来,不想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韩少爷……”
万顺当然料不到他的到来,一脸的惊讶,连忙请他里面坐,可又想到这是韩府,他才是客人,顿觉尴尬,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你年长于我,是我的长辈,又是如松若梅的生父,不用太拘束了。”
说起弟妹,韩喻飞忍不住叹了口气,纵使他待那两人如亲生弟妹也改变不了万顺是他们生父的事实,更何况当年他们并非是被抛弃而是迫不得已才被送来这里。
昨夜,如松将所听所知告诉了若梅,若梅尽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那孩子从小身子骨就弱,鲜少能下床走动,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到府外走走看看,于是便养成了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孤僻的性子,有事都放在心里,不愿告知他人;自从龙林赠予了她明月珠之后,她的身体渐渐好转了起来,能下床能走动,更能外出了。
身体好了,性格也就有了变化,爱说话也爱笑了,不知不觉越来越标致了,上了几回街,不多时媒婆就前来提亲了。
原以为能看着如松娶妻,若梅嫁人,不想一切都……
昨夜一顿晚膳,如松赌气回房了,倒是若梅来到了厅中,见着了万顺只点了点头,乖乖就坐吃饭,期间桌上三人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万顺自知尴尬,吞了几口饭就去客房了。
临走前,他盯着若梅看了许久,最后不由得抹了抹眼角,说了一句:和你娘真像啊……
“若梅的身子可好?我昨夜见她走路稳当,面色红润,想必是健康的很,她娘也是从小就体虚多病,好不容易与我成亲,有了孩子,想不到……唉!那两孩子出生之后,她的身子就越来越虚弱了,最后抵不住风寒,去了。”
一想到妻子,万顺就满脸哀愁,再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不愿认自己,更是胸口郁闷,大口喘气了几次。
所幸,韩喻飞的话大大安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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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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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若梅小时候身体不佳,现在倒是愈发好转了,不过有时也会头晕心痛,那是她的老毛病了,城里的大夫给她开了一帖药,倒是很管用,到时候你把药方子带着……”
话一哽,没有说下去。
接下去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就像是要把心挖出来送给眼前之人,他怎能轻易做到——
“咚咚”。
忽然,突兀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万先生,少爷在您的房中吗?”
是岑叔的声音,想必是去韩喻飞的房间找不着人就猜可能会在此处。
万顺开了门,果然是岑叔,身边跟着的还有如松,他的双眼微肿,一看就是一夜无眠的模样,再仔细看,那双眼中竟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
少年郎,难自制。
“哥!你来这人屋子干嘛!”
他跨了一大步冲进客房里,强硬的拉着韩喻飞的手就往外走,奈何体格和力量上差异过大,无论他怎样使劲都拉不动稳坐泰山的兄长,反而是韩喻飞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了万顺的面前。
“如松,你也不小了,别任性了。”
“韩少爷,他还小,别勉强他……”
“谁要你帮我说话了?!谁准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韩如松一听到万顺这样说,内心犹如火上浇油般激动不已,他咬紧牙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双眼若是能喷火,恐怕早就烧灼了万顺了吧。
“如松!”
纵是从小疼爱的弟弟,可面对对生父失礼至此的韩如松,韩喻飞的好脾气也抹上了一层乌云。他粗壮的手猛一拍桌子,非但震碎了桌上的茶杯,也吓到了韩如松,更令他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韩喻飞的手掌竟高高举起了。
一瞬间的迟疑,一瞬间的心碎;一瞬间的懊悔,一瞬间的决意。
韩如松没有说话,眼神亦有了变化。
深沉、阴冷,还有觉悟。
他用力甩开兄长的手,两个箭步跨出了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喻飞那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的放在了桌上。
眼底,一片薄光。
人心有刃,可斩断恶意,也可削去善念。
善恶本就一体,正如白昼与黑夜的连绵交替,可正如炎夏的昼长夜短,反之寒冬的昼短夜长,善念与恶意,此消彼长。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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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7 章
心之刃,善一面,恶一面,一个不小心,便会伤人自伤,正如破镜难圆,从此难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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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章 ...
一笔,绘出形,一笔,划出神。
形神俱在纸上,每一笔皆是锦上添花,就连随手画出的草木也栩栩如生,宛如立於眼前,不过最出色的还是画中之人。
双目柔而不温,肃而不严,眼中坚毅之光似水般连绵不断,也似水般清澈如镜。
龙林只瞧见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少了点什麽。
喔?少了什麽。
黑眸一扬,他拿过了凤逸手中之笔,重重沾了沾墨砚,便挥向那副看似完美的图。
“唉呀!”
发出这一声哀号的正是一旁磨墨的小鬼头,他哭丧著一张少年脸,实在不忍再看那副被“糟蹋”了的图,不由得扭过了头去。
“……这是何物?”
“正是好友。”
凤逸的琉璃眼中抿出了寒光。
龙林所添之笔乃是在画上人物身後滴出了一团模糊的黑影,既破坏了美感也令作画之人的好心情覆雨翻云。
“这是你的怨气,不过是欠了你一些人情和银两,你就时时挂在嘴上,可见怨气难解亦。”
说不上是蓄意破坏还是玩笑打趣之人放回了笔,再见凤逸脸色,又有了变化。
“龙君,我对你的厚颜无耻实乃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大笑过後,龙林走至窗边,轻轻一推,半掩的窗便敞开了,清晨的风比之夜晚温柔许多,亦能吹走一夜的沈寂,为全新的一天带来最初的活力。
两人已在城外雅居住了多日,这两日都未进城寻找那只为非作恶、吸食人魂的饿鬼,只因龙林的那一句“时候未到”,凤逸也就乐得清闲潇洒,兴趣来了提笔作画,谁知好好一副画就这样被糟蹋了。
小鬼头收拾起了东西,他看著那副可怜的画,想问主人这画还要不,又觉得多此一举,便乖乖收起了它;看著主人的画,他蓦地记起了城里那名画师的十幅画,不由自主就冷哼了一声。
那画师画技是了得,人物是栩栩如生,可光有形没有神又有什麽好看的嘛!哪像他家主人,画什麽什麽就有了魂,画只兔子还会从纸上跳出来陪他玩呢!更别说那些花花草草,争奇斗豔,美不胜收,令人宛如置身百花园中。
小鬼头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肚子也传来了一声咕噜,提醒著他马上就是早膳时间了,他得去灶间帮忙了,可不能再这儿耽搁下了。
主人说了,既然来了人世,不如就学几手美味佳肴,也算是在这儿修行了一遭,回了鬼界还得验收成果,真是忙煞他了啦!
今日早膳用的晚了,缘因小鬼头起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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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8 章
昨一夜,龙林立於亭内仰望夜空,不知在望些什麽,凤逸在房中独自下棋,却命小鬼头陪在龙林的身边随时服侍,主人在与谁对弈呢?仙君为何望星空,小小年纪的他自然是无法明了,但那又有什麽关系呢,主人让他服侍仙君他便服侍,仙君要看星星他就陪著一起看,不过天上的星星真的好多啊,在鬼界的时候可是看不到这麽多星星的呢!
仙君望空,他也望空,可望著望著,眼前一片模糊……直到意识再度清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了床上,身上好好的盖著夏被。──再稍微,睡一会儿吧。
於是,他睡过头了。
所幸主人并未因此而动怒,仙君更是体贴的为他擦去了因急奔而浮出额头的汗水。
小鬼头时常疑惑不解,仙君如斯体贴,本领又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最佳好友,主人却说他是黑心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棍、损友。
好友和损友有区别吗?他不懂。
收拾完了东西,小鬼头急急忙忙赶去了灶间,屋子里又只余一黑一蓝两道身影,今日的凤逸身著一身的孔雀蓝衣衫,十足衬出了他优雅华贵的气质,反观龙林,依旧是从头至尾的黑衣,毫无新意。
“今日进城吧。”龙林望著乌云渐渐飘过的天空,看来今日会是个阴雨天。
“前日、昨日皆是晴天,你赖在这儿哪也不去,今日眼见要来一场阵雨,你倒是想外出了,龙君,这回你可真是本末倒置了。”
凤逸将小鬼头收起来的那幅画再度展开,凝视著画上那团简直可以说是胡乱破坏的黑影,黑影似又大了些,浓了些,待他卷起画轴,画上景色已是天翻地覆,成了另一番模样。
“雨乃洗涤之物,洗去一身尘埃,亦能洗去心中之污物。”
“我倒以为,雨是累赘之物,脏衣湿体不说,还会糊了眼界,看不清眼前事物。”
截然不同的话语,截然不同的心思,屋外,飘起了绵绵小雨。
“说多了话,我的五脏庙开始抗议罗,好友,我们一同用膳去吧。”龙林从窗边走了回来,他并未因预料之中的斜风细雨的到来而关上窗户,任由那点点雨丝撒进了屋内,“嗯~闻这味道,小鬼头的手艺又有长进了,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有尝过你亲手做的菜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期待你一展身手,好好犒劳我这可怜的劳碌命了。”
凤逸衣袖一挥,大开的窗户刹那间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说不定,是你劳累他人,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这嘛……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毕竟他是黑心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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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章 ...
雨,一直下着,似乎未有停止的迹象。
胸口极闷,噗通、噗通,这个持续不断的声音始终在脑海中徘徊,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响,几乎震耳欲聋。
头痛欲裂,两手五指紧紧的掐住了它,却毫无作用,有什么正在里面流窜,上窜下跳,活像一条蛇,咬碎了眼,吞噬了耳,往舌根注入毒素,除了呼吸,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四肢、躯干,颈项,人头。
自己是什么呢?眼前的“那个”又是什么呢?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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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39 章
——我——死了吗?
……还是活着呢?
——我——是人吗?
……还是鬼呢?
雨一直下着,已经下了几个时辰了,却是越来越大,不知何时才会停下。
常驻后山坟地里的老爷子最喜欢这种鬼天气了,因为雨天就不需要焚烧人体,不论是尸体还是活体,下了雨,便什么都烧不起来了,烧不起来,他便不用熏得满脸都是灰,也不用收拾残局,只要躺在他那把破摇椅上抽着大烟,这日子才逍遥才是人过的。
不过他也知道,等着鬼天气过去了,活儿就得来了,也不知道是第几个活死人了,说什么失心症,那是文绉绉的寒酸书生才能想到的破名,活死人多直白哪,任是孩童也一听就明白了。
他在这后山坟地里住了几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活死人也不是头一次见着了,十几年前他就埋过、烧过好几个活死人;收点烟钱、酒钱,银子给的爽快的,他好好埋了,穷的连银子都给不起的,他直接丢木头上,一把火全解决了。
当年多好啊,能靠那事儿赚些,现在可亏了,衙门大老爷一道命令,命他好生对待那些往生者,不可随意糟蹋——切,没赚头的生意,他怎会做的乐意?
所以这雨啊,你就下罢下罢,天天下雨那真是老天保佑了!
老爷子抽了口烟,搓了搓脚,拉过一边的破被子往身上一盖,睡去了。
雨一直下着,愈来愈大。
小鬼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心想该不会染了风寒了?不对啊,现下他是玉佩模样,哪里会感染风寒……按理说来,雨打在身上也毫无知觉才是,可这雨……真的很凉。
下雨出门便要打伞。
伞,白伞,白伞下是一身黑衣的人。
他走的不急不徐,每一步都走的稳,走的距离相当,地上的水花飞溅在了他的身上,只因他一身墨黑而看不出那些斑斑点点,然而裤下还是湿了一片,不用说,鞋也必然是湿透了。
“真是水灵灵的龙大仙。”
另一人笑侃道,一身的孔雀蓝丝毫未沾到半分水气,他非人,有法术何以不用之?略施小法便挡去了一切雨水,还周身洁净,哪像那人,浑身污泥。
执伞之人也笑道:你既施了法术,又何必躲在我这破伞之下,害我被淋湿大半。
“雨天天凉,我是担心你受了风寒,届时又要赖我床上,岂不麻烦我。两人并肩行走,以我之温暖你之身,也不用在这雨天大声说话,一举两得。”
□裸的调戏换来的是无言的苦笑。
小鬼头一抖,他终于明白了为啥会这么冷了,天晴时不觉得,因为主人自身之气便是一种凉意,在这等雨天更是凉上加凉,凉的透心啊!
两人步伐一致,这理应是漫长的一段路,可今日却是很快就走到了。
“到了。”
目的地即在眼前,龙林收起了伞,敲了敲门。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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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0 章
“咚咚”、“咚咚咚。”
凤逸整了整被风吹的略显凌乱的衣摆,一阵风又过,然而,带走的是龙林满身的潮湿和污泥。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起,敲门之人是极有耐心之人,因为他知道,这扇门一定会打开的。
半晌之后,紧闭的大门发出了沉重刺耳的声响。
“谁啊?”
门槛的那一边,岑叔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
19
19、第章 ...
出事了!
韩喻飞一听到侍女的尖叫,心头便即刻浮上了这个念头。
在他之前,岑叔已先一步来到了尖叫声的源头:客房。而韩喻飞急奔而来时,所见乃是岑叔站立於床榻一旁,一双深沈的眼盯著他看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
床上之人,正是万顺。
他不像是熟睡的模样,也不像是死了,气息如常,双眼却瞪得极大,像是看见了什麽恐怖的东西,韩喻飞见多了这样的情景,却头一次从内心浮出了一阵无名的恐慌。
为何会变成这样……
“少爷,这般模样的万公子,该如何处理,是送去後山埋了还是烧了?”
此时此刻,岑叔依旧冷静,他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恐惧变成了活死人的万顺,为他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又为他合上了双眼,再回头,见著了主子的眼神他便知道该怎麽做了。
韩喻飞的脑中一片混乱,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看见的便是龙林皱起双眉凝视著自己的模样,这才回过神来,堵在胸前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雨势,渐渐有了狂暴之气,可即便如此,有些家丁宁愿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也不愿靠近那屋子一步,甚至有两人冒著大雨飞逃出了韩府,而侍女们则躲在屋檐下,三五人成一堆,不知是因湿气还是心慌而哆哆嗦嗦;当然也有胆子大的人就站在了屋子里。
龙、凤二人来到韩府的当下,万顺还没有被抬走,或者说,无人敢抬。
他就像是睡著了般闭著双眼,起伏的胸膛象征著他的生命力,然而他的灵魂却已然消失,就像那些得了失心症的人一样。
韩喻飞颓丧的站在一旁,龙林并未出声安慰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宛如鸿毛之轻又犹如泰山之重,这手明明是按在了他的肩头,却又仿佛摁在了胸前,他是舒了口气,可心头上的烦闷是越来越沈重了。
“我本可以阻止的。”
他低著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龙林还是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岑叔屏退了下人们,房里只有韩喻飞与龙林、凤逸三人,而万顺依旧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凤逸走了过去,伸出了手,隔空放在了万顺的脸上,这时,韩喻飞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童音响起,不知从哪里发出,也不见周围有人,却见凤逸的腰间隐隐约约发出微光,再仔细看,发光的竟然是一块玉佩。
“主人,那只鬼果然就在这宅子里,而且就在附近。”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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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1 章
小鬼头的身体不住的颤动著,左右摇晃了起来,他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一丝疑惑,浓厚的恶鬼之气从屋外源源不断的流进屋内,使得他泛出一阵阵恶心的感觉,竟导致整个屋子开始晃动,直到凤逸的手按在了玉佩之上,震动才平息了下来。
身为凡人的韩喻飞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他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在平复了胸口的异样心悸之後,他的神情有了些微的变化,目露诡异之光,望向凤逸,“你也是神仙吗?”
这回,换得的是龙林无声之笑。凤逸轻瞥一眼那故作微笑之人,那人还他一记“与我何干”的眼神,真真是一副自以为无辜的模样,不过两人的眉来眼去仅如弹指般短暂,他们可没忘了在身旁的第三人。
对於凤逸的真实身份,龙林自然是不会向一个凡人解释其面貌,而韩喻飞心中其实也似乎早有了些准备,毕竟十年前他就认定龙林乃是天上仙人,仙人之友又怎会是区区凡人?於是他略略收惊,明了是等不到凤逸的答案的,更何况比起这事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缓不得。
“既然你是神仙,能否以你之力……”
“不能。”凤逸冷漠地打断了韩喻飞尚未说完的话,“我非是你口中慈悲为怀的大仙,想要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不如求他赶紧找出罪魁祸首。”他扬起的笑容中只有拒绝和嘲讽,看的韩喻飞一阵心寒,不自觉望向了另一旁的龙林。
“……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龙林没有答话,然他的眼更深邃了。
外面的大雨不断打向紧闭的窗户,“劈劈啪啪”,发出的声音是这般喧哗,吵得人心神不宁,寒气由脚下生出,直窜头顶,韩喻飞只觉双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莫名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重重的疑惑压在心头,可心情却微妙了起来,那一方的龙林并未避开他投去的眼神,反而是他不自觉的躲开了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那人的眼神仿佛能将人看穿。
“……”话,含在口中,说不得,若说出口将之变成言语,天崩地裂。
韩喻飞就这样张著嘴,吸入一口气,再无奈吐出,几番呼吸之後,他终是扭过头去,不敢望向那边以肉眼便能确定身份非凡的两人。
龙林与凤逸,他早该知道,神仙是为解救苦难百姓而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关闭著的房门蓦地被推开了,三人同时望向那一边,纵有屋檐和雨伞的遮挡,磅礴大雨还是打湿了门外之人的半身,门槛的那一端站著一个人,少年模样,脸色苍白,双目微肿,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韩如松向著屋子里跨出了一步,半边身子跨过了门槛。
下一刻,他冲著韩喻飞笑了。
“哥。”
20
20、第章 ...
契机仅仅是因为不舍。
那一日,他抱著那副今日在画堂里被先生称赞了的画蹑手蹑脚的来到兄长的屋前,想要偷偷放在桌上,哥哥回来的时侯一定会吓一跳,再告诉他,潘先生说我很有天赋呢!
哥哥会很开心的吧,然後再给若梅看看,若梅喜欢的话,以後他天天作画给她解闷。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前,才想推门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少爷。
啊,是岑叔,他在哥哥的房里。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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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2 章
──这几日,我在府外看见一人。……我猜,那人也许是小少爷与小姐的生父。
他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岑叔在说些什麽。
──那人鬼鬼祟祟在外面站了很久,看见小少爷回府立刻就躲了起来。前日琴妈陪小姐上香归来,提到途中有个陌生男人始终尾随她们,最後被她赶跑了。
他真的不明白,岑叔究竟在说些什麽呢?
然後,是他最熟悉的声音,却说著他全然陌生的话语。
──是吗,说不定真是爹临终前提到的那人……也是时侯该告诉如松和若梅,他们的身世了,早些让他们明白,等到了将来分别时,也不会──
他怀中的画卷蓦地掉在了地上,画轴落地发出的响声听起来是那麽的遥远。
那一天,他知道了一个事实,原来他和妹妹不是这家的孩子,原来……不是哥哥的弟弟和妹妹。
起因是如此的简单,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著,将来若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了,他想要画下兄长的模样,画下这个家,也想为兄长的心中留下自己与妹妹的模样,想起彼此的时侯,睹物思人,於是,他拼命的向先生学著画画,想要画出的非是单单的相貌,想要画出神与魂,想让画上之人,犹如活物。
然而,他的笔却恰恰相反,画出了鲜活的人,划走了活人的性命。
韩如松的双眼略略有些浮肿,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疲惫无比,他一脚便跨进了屋子,带著一脸狐疑的走向了屋内的三人。
“哥,怎麽了?两位神仙也在这里?外头好大的雨呢……”
他虽语带疑惑,然笑容满面,且眼中似乎毫无床上那男人的存在,进屋之後就连一眼都没有瞧过,仿佛万顺根本不存在。
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韩喻飞凝视著这自小便与自己亲密无间,有时是亲弟有时又像是亲儿的孩子,他那般的眼神仿若是头一回见著韩如松,是细细的打量也是浅浅的试探,他眼中的这一少年,为何会显得如此的陌生?
其实他早有预感,却始终不愿相信。
好几回,他发现如松偷偷摸摸从後门溜出,跟了他一回便发现,这孩子仅仅是去街上走了一圈,不知为何刻意去潘鸿的画摊上打了招呼,说了几句便走了。
有时白昼有时夜半,如松总是莫名躲在房中不愿出门,问其原因随口搪塞,再问起跟在他身边的小童,只知这阵子如松总派他去买些宣纸和笔墨。
韩喻飞并非迷信之人,自然是不信妖魔鬼怪的存在,就连龙林,即使口口声声称他为“神仙”,那也不过是朋友间的玩笑之语罢了。
可这一回,他却不得不相信,韩如松是被什麽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如此──
“如松,你做了什麽。”
非是疑问而是笃定的口吻,正如他眼中所见,韩如松的笑得意非凡,让人顿感一阵阴冷擦身而过。
一旁的龙林与凤逸,默默地看著事态的发展。
“哥,你在说什麽呢?我睡的好好的听到有人尖叫才跑过来的啊,我才刚躺下就被吵醒了,现在困得很呢!”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袖口有著一片浅灰,像是被沾过墨汁似的。
不知不觉中,原本敞开的房门竟缓缓地闭合了起来。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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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3 章
韩如松歪著脑袋,眯起眼,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他并没有察觉到,一阵黑烟正由他的周身散发而出,也没有意识到,那身才制成的新衣不知何时已被黑烟熏染,再无一处是原本的颜色了。
“哥,我好困,没事我先回房休息了,早膳你们吃吧,我不饿──”他的眼越来越沈重,身体越来越疲惫,他想著今回怎麽不同以往,若是平日里,画完了画可不会这麽累啊,累的好像身背千斤顶,难行一步。
真的好累喔,不如就这样睡下吧,反正兄长会把自己抱回屋子的……对了,得告诉若梅,不用担心了,再也没有人会带走他们了,他们可以一直在这儿待下去了,一直、一直……
就在韩如松的意识分离之前,他突然感到背上一阵疼痛,像是有什麽东西刺入了骨头里,痛得他不由得睁开了眼,对上的正是凤逸俊美无双的脸,那双眼睛居然是从未见过的异样之色,还有他的头发,为何会是深青色?
“哼,困兽犹斗,不自量力。”
八个字,一下子便清醒了少年涣散迷离的神智,他猛地推开凤逸,本能的往後退了两步,转身便想要开门逃出,奈何门像是被上了重重巨锁,怎麽都拉扯不开。
“凤逸!别──”
韩喻飞的喊话还未出口,就觉得脸颊被什麽扇了一掌,阵阵火辣,嘴里甚至破了一处,满口腥味,更惊悚的是,他的咽喉竟如火烧,发不出一个字,哑然失声。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他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麽,而眼前这美的不似凡人的贵公子究竟是谁,真是神仙,亦或者──
“适可,而止吧。凤逸。”
这一声很轻柔,如春风破末冬,带来一丝的舒畅和暖意;韩喻飞只觉喉头一阵滋润,火烧的感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卡在喉口的那一声“别乱来”终於吐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太过诡异玄妙了。
他看著被唤名之人一记冷笑,同时也看见了唤出这仿佛禁忌仿佛说不得二字的人眼底闪过微光,向著自己一步步走来。
不,龙林走向的其实是用力拍打门却无果的韩如松。
那孩子依旧是被一阵黑烟围绕,见房门始终紧闭,他索性退到了一旁的角落,抱著双肩蹲了下去;眼见著他周身散发而出,凝聚起来的黑烟,龙林却毫不畏惧,脚步不疾不徐,稳稳当当,一步又一步,越走越近。
有生以来,韩喻飞头一回觉得,自己正做著一场前所未有,如斯真实的恶梦。
“别怕,那不是你的过错。”
蹲在地上的韩如松猛摇著头,一言不发,好半晌,他的动作终於停止了,原本低下的头蓦地抬起,面带微笑,双眼射出邪光。
“怎麽会不是他的错,那些人可都是经由他手而魂飞魄散的哟。”
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神情。
凤逸腰间的玉佩,隐隐发颤。
21
21、第章 ...
人死後成了鬼,有些尚未转世的鬼还留有生前的名字,然而,就他活著时那番模样,姓甚名谁还有何意义呢。饿鬼,便是他的名,当然,他不过是众多饿鬼之一罢了。
韩如松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腰侧,双腿向前一伸,睇著眼微笑的望著面前的三人,他自然是不担心韩喻飞这一区区的凡人能耐他何,他不知龙林已返还了仙籍,现下与一介凡夫并无大区别,却明白这人定是发生了什麽,否则早就施法将自己从韩如松的体内驱逐出去了。
至於凤逸……他从未见过鬼之主,又怎可能会想到眼前这身著华丽服饰的俊美男子正是整个鬼界的无上尊者呢。
他还以为,凤逸既然是龙林的同伴,那也就是仙人无疑了。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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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4 章
仙人又如何,他可不是十年前的他了。
“如松?”
韩喻飞不确定的轻声一唤,换来的是韩如松语带嘲讽的刻意大笑,被饿鬼附身的少年咧开嘴,露出皓白的牙齿,笑的极不自然又有些阴冷和吓人:“你的弟弟真是又可爱又天真,昨晚连夜画出了他那老爹的画像,我可是头一次看到他这麽拼命哟,之前都是拖拖拉拉,哼~”
这一番话让韩喻飞明了了眼前这似是而非的弟弟果然已是他人,他不由得向龙林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鬼怪当前,唯有神仙才能解救他的弟弟,一如十年前,龙林给予韩若梅的再造之恩。
四人之中,唯独仿若置身事外,他向著一旁走了几步,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了下来,附身於韩如松的饿鬼根本不值一提,他若出手就少了一番乐趣,既然那口口声声称他为好友的男人这般乐意维护一介凡人,那就看看成了凡人的龙林君有何本事驱鬼吧。
反正,他乐於见他狼狈不堪、岌岌可危的模样。
另一方,韩喻飞担忧的左看右看,他不知龙林为何始终沈默,却也没有任何行动,而韩如松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灰,又理了理衣襟;他的动作虽自然却有著说不出的微妙感,就像是初生的婴孩那般,显得有些笨拙。
少年看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语著:啊啊,很久没有这种实在的感觉了,年轻人的身体果然非同一般。
“这孩子最初便拒绝了我,若不是你们,恐怕我也附不了他的身,这样说来,真是该感激你们了。”
被附了身之後,韩如松的容貌依旧,声音依旧,笑容却截然不同了,在在都透出一股邪恶之气,他就那样站在远处,露出看似稚气的笑容,面对韩喻飞,他不怕,可是龙林却让他心生戒备,两人毕竟打过交道,他自然是了然这人的本事。
自称微不足道的小仙,本领却是非同一般。
不过,他也非是当年羸弱不堪,一击便灭的小小小鬼了。
韩喻飞左右为难,不知该做些什麽,想要靠近弟弟,然而身体僵硬的令他动弹不得,有著韩喻飞外貌的异型之物就在眼前,他该做些什麽才能唤回弟弟的神智,才能救回重要之人呢?
龙林若有所思。
半晌,韩喻飞终於动了起来,他强忍下浮上心头的不安和恐惧,向前跨出一大步,才想靠近韩如松,不想踩踏之处竟犹如竖起了一道高墙,他刚踏出几步,身体便像是被雷电击中,胸口一阵刺痛,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别随便靠近我,否则你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饿鬼笑的灿烂,转身往门口走去,他还没走到,房门就自己打开了,不知何时,外面已无一人,仿佛这宅子里本就空无一人,如死般静寂。
雨,劈劈啪啪的敲打在屋檐上,丝毫不见退势。
龙林扶起了韩喻飞,将他扶到了一旁坐下,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白瓶,从中道出一粒朱红定魂丹,让他吞下,这才缓解了他胸内之物几乎从口跳出的强烈不舒适感。
“我没事,龙林,如松他──”
“我知道。”
龙林并未安抚於他,神情静如止水,找不到一丝波澜;他总是这般的冷静,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你们很想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吧?”
被饿鬼附身的少年回转过身,就这样毫不忌讳的坐在了门槛上,支起的手掌托著下巴,俨然一副真少年的模样。
他的眼始终望著龙林,目不转睛。
“说起来,我真该感激你喔,你是天上的仙君吧,所以才会有明月珠。你把一颗明月珠给了这小鬼的妹妹,所以那小姑娘才能多活十年,不过你应该不会想到,那颗珠子因缘巧合被我吞下,助我功力大增,我现在可不是区区小鬼了,这都要感激你啊!神~仙~”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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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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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他噘著嘴,对著指尖轻吹一口气,黑色的迷烟徐徐从指腹中飘出,刹那间又化成了数倒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屋内的三人射去。
凤逸纹丝不动,眼一眨,近在眼前的黑刃就烟消云散了;饿鬼心一惊,了然这人来头不小,但见他也不对自己出手,不由得纳闷起来。
而龙林则轻易躲过了飞一般的利刃,顺便将韩喻飞拉到了一旁。
谁知,利刃竟中途折返,再一次对著两人直飞而去,这一回,龙林没有躲过,颈项出顿时溢出一抹朱红,流淌了下来,触目惊心。
“龙林!”韩喻飞惊慌起来,顾不得眼前的怪异和危机,一把就将黑衣之人拉到身後,面对夺命危机的利刃,他抬起手想要抓住黑刃,奈何那本就是黑烟所变,又怎麽可能被人手捉住呢。
眼看著刃尖就要刺破韩喻飞的喉头,就在这危急当头一刻,那一边的韩如松突然大喊一声,一双充血眼眸瞪得吓人,双手亦跟著抱住头,在一阵黑烟从他周身爆出之後,他的身体向前倾倒而下,就这样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在距离喉结半厘处,利刃化作黑烟消失了。
小鬼头嘟著嘴,小心翼翼的为龙林包扎著颈上的伤口,他替仙君觉得委屈又不敢说出口,毕竟不满的对象乃是他的主子,可……这事没道理啊!!主人明知道仙君没了法力,别说恶鬼了,八成就连一般的凡人都打不过了。
主人也太狠心了……不愧是鬼之主。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没有胆子说出口的,别看主人平日里疼他,他是深知鬼之主那万千变化切捉摸不透的性子的。
“可是心生不满了?”
听著龙林一语就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小鬼头猛地摇了摇头,心惊胆跳的往一旁偷偷瞥了眼,那华衣俊美之人似在小憩,靠在软毛躺椅上无边逍遥。
这里是韩府的别院,就在半个时辰前,韩喻飞把韩如松抱回了房里,韩若梅也赶了过去,一兄一妹皆守在昏迷不醒的少年身边,而龙林与凤逸则来到了别院,韩喻飞想要派人去把郑长风请来,却被龙林谢绝了,说包扎伤口这点小事,自会有人代劳。
“不必如此胆怯,你家主人虽心胸狭隘,心肠狠毒,也不至於欺负你一个小辈,你说是不是呢,好友。”
龙林一声清冷之笑,果然唤来了凤逸的美目微睁。
“龙君,你这是在抱怨我见死不救?”
“岂敢,我是实话实说罢了。”
伤口已包扎完毕,小鬼头站去了一旁,不敢吱声,这时,有人敲门,他赶紧便会玉佩回到了凤逸的腰上。
原来是岑叔命人送了些膳食要药品。
“你看,这就是人的一份心意,真是好过冷漠无情的鬼之心哪。”
龙林拿著汤勺,在热粥里慢悠悠的划开一个个圈儿,热气不断从中冒出,香气亦然,不多时,整个屋子里就稍稍暖和了起来,香味四溢。
凤逸不知何时已坐在了龙林的身边,手掌一翻,一朵粉色的小花就在他掌心浮现。
“子母花。这算是你的一番心意吗?”
子母花分雌花与雄花,粉色乃是雌花,具有愈合伤口,补血益气之效。子花与母花不论是外型还是香气都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雌花救命,雄花夺命。
龙林从凤逸的手中拿过粉色小花,轻轻一揉,花瓣便成了粉末,全数散入了热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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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6 章
一勺热粥,花香飘逸,吃进嘴里,满口馨香。
这份毫不犹豫引来的是另一人的诡笑,世上能分清子母花的雌花与雄花之人少之又少,凤逸是其中之一,龙林却不然。
“你这般信任我,不担心我给你的是雄花吗?”
说不定,他拿出的真是雄花。
“哎,我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是一口粥,这回花粉更渗入其中,味道又有了些不同,几乎美味的令人停不下口了。
“喔?可你方才还说我是心胸狭隘,心肠狠毒不是吗?”
“此一时彼一时,此前你见死不救,我当你是夜不能眠,心情不佳,此刻小憩过後,可是心旷神怡了?”
这一声笑意味不明,凤逸凝了一眼,伸出手来,才摸上小鬼头刚才替龙林包扎好的伤口,那缠起来的纱布就蓦地松开了,一道深色血痕清晰可见,足有三寸之长,伤口若是再深点,性命堪忧。
凤逸的指尖轻轻的抚上了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不知是他施了法力还是子母花的雌花真起了效果,那道口子渐渐愈合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龙林的脖间看起来就像是完好如初,从未受过伤的模样。
伤口已愈,手指却没有离开。
人的体温是热的,鬼的手是冷的,这一冷一热,恰是反比。
“据说,手冷的人,心热。”龙林丝毫不慌张,淡然说道。
“喔?那你是想摸摸看我的心了?”说话间,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正想伸向前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家丁唤道:小少爷醒了,少爷有请两位先生。
22
22、第章 ...
韩如松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脸色苍白的妹妹若梅,她被婢女搀扶著站在床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出薄薄的微光;兄妹两人长的极为相似,哥哥俊秀,妹妹动人,只不过比起一般女子,韩若梅更显楚楚可怜,招人怜爱。
“……”恍惚间,他轻声吱唔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在呼唤妹妹的名字,韩若梅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他在被下伸出的手,两人的手同样的冰冷,於是也感受不出谁的手更冷的彻骨。
坐在一边的韩喻飞似乎欲言又止,担忧的看著兄妹两人,这两人本就是和他毫无血缘之人,然而,整整十七年了,眼前二人非是一场黄粱美梦,是确确实实存在於他生命之中的最重要的人。
“哥。”
虚弱的声音诉说著韩如松的脆弱,他仿佛失去了活力,双眼空洞的望著身边的两人,韩喻飞轻轻摇著头,示意他不用逞强说话,韩若梅吸了吸鼻子,眼眶渐渐红了。
“不、我……我要说,我要忏悔。”
少年不顾阻止,硬是坐了起来,他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无神的眼向著门口望去,看见的正是步入这间屋子的龙林与凤逸二人。
此时,屋外的雨早已停下,不知何时变成了豔阳天,强光从屋外射了进来,恰恰成了那两人身後的虚幻缥缈之光,不过比之龙林,依旧是凤逸更似天上仙君,前来降鬼镇妖,还人世一方太平。
韩喻飞忍不住内心一颤,在他眼中的龙林,为何像极了传说中的──黑无常?
难道,是来带走弟弟的吗?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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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7 章
他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惭愧不已,明知眼前之人是真神仙,又怎会是地府的夺命使者呢?无端妄想还是适可而止吧,他该想的是,如何请求这人像十年前那样,再伸援手,解救他最重要的人。
那两人一步步走了过来,韩如松浑身一冷,不由自主捏紧了被子的一角。先前他虽被那只鬼夺取了身体,可意识仍在,於是那鬼的所作所为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对龙林的所为,对兄长的所为,强取豪夺了他的身体,差一点就害死了他们。
他低著头,不停地咬著下唇,唇瓣上浮出了淡淡的齿印。他……是罪该万死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夺走了那麽多无无辜之人的性命。十年前,赋予若梅生气的神仙,这回大概就是来收了自己的吧……
这样也好。不过在那之前──
“神仙,我、我有一事──”他蓦然收口,只因韩若梅摇了摇头,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仅有一抹淡薄的笑。兄妹、又是双生儿,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她又怎会料不到哥哥心中所想所念呢。
见她这副模样,韩如松更下定了决心,才想要把话脱口而出,那一方就传来了龙林平而缓却穿透人心的声音。
“不急,还是先说说前因後果吧。”
凡事必有因,因生果,果报因,天理循环,不过如此。
机灵的婢女搬了个椅子请龙林坐下,来客却是笑而婉拒,而另一人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意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就休憩了,可他的眼始终闪著精光,从未离开过那道背影。
“起因是……”这回开口的竟然是一向沈默寡言的韩若梅,她深深吸进了一口气,灰白的唇吐出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我赠与你的明月珠已经不存在了,是吗?”
听到这一句接话,吃惊的不仅仅是双生兄妹,还有坐在一旁惶惶不安的韩喻飞,他睁大了眼,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好半晌才强压下不住猛跳的心,盯著龙林的双眼缓缓挪开,望向了妹妹。
或许是房门没有关上而让微风溜了进来的缘故,韩若梅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一旁服侍的婢女赶紧送上帕子,轻抚著她的身躯,下一刻,韩喻飞就走过去,关上了门与窗。
凤逸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那边,谁知紧闭的窗户竟然开了一道细缝,任韩喻飞怎麽都关不上,只得作罢。
因已现,开启的是一个左右为难的故事的开端。
“你果然是神仙,什麽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韩若梅说了与韩如松同样的话,听在龙林的耳中,透出沈重与无奈,听在凤逸耳中却是截然不同,他的眼不知何时已变回了原来的琉璃色。
龙林一声轻呵,淡然道:明月珠本就与我息息相关,前几日再见你,我便发觉你体内的明月珠不复存在了。
韩若梅垂下了眼,眼底一片灰暗。
“你生来体弱多病,恐是活不过十七,那年我欠你兄长一串铜钱,便以一颗明月珠还债,让你快活的度过这十年,这回前来也是为了收回它。”
“……收回了珠子,若梅会怎样?”发问的是韩喻飞,明明是心知肚明,他却奢望著从这位神仙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被问之人没有作答,反而是一声冷笑,由侧而来。
“人哪。平白获赠了十年的寿命,贪欲还得不到满足吗──所以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龙君。”凤逸站了起来,朝著床边的几人走了过去,他的身姿潇洒,每一步都走的仿佛脚不著地,轻盈而不留痕迹,却莫名令韩家三兄妹顿感阵阵压迫强袭而来,若不是龙林跨出一步,正面迎向龙林,这三人恐怕是倍感不适,韩若梅说不定会当场晕厥过去。
“正经事不帮忙也罢,拜托你就别帮倒忙了,好友。”说这话时。龙林的脸上不见了笑容,反而是颇为严肃的模样,面色正经,不怒自威。
两人相视,不发一言,最终凤逸还是看似妥协的回到了原位,而韩喻飞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没有了那颗珠子,若梅会死……是吗?”生死有命,早在十几年前,妹妹还是孩童的时候,大夫就曾经说过她身子骨太弱了,活不过十七,自从龙林赠予了明月珠之後,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与一般人无异,他还以为……他还以为这孩子终是能活到白发苍苍。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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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8 章
原来,始终是异想天开。
“早知如此,你当初又何必──!”一句话含在口中,硬生生吞回了独立,他的责难即是无理取闹,若没有那颗珠子,这十年,若梅只会在床上度过,无法下地,无法出门,也无法欢笑十年了。
“哥哥,不要再说了。”韩若梅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韩喻飞连忙来到她的身边,她的脸上虽毫无血色却展露出微笑,冰冷的手安抚似的覆盖在了兄长的手上。“我很感激神仙赠我的这十年,能下床,能出门,能和如松哥哥一同去游玩。”
韩喻飞一顿,又一个疑惑顿时浮出:明月珠与此次怪事又有何关系?
龙凤胎兄妹两人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相视一眼,韩如松从角落里爬了过来,坐在了兄长与妹妹的身边。
“那天早上……”
韩若梅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23
23、第章 ...
当那道黑烟从地下徐徐飘出的时候,韩若梅正在缝制香包,一针又一针,细心的耐心的缝合著最後的缺口,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缝制了好几个,要送给大哥、二哥,还有岑叔,对了,从小就跟著她服侍她的婢女玲儿也有份儿。
明儿又是出游的日子,她想趁著哥哥们不注意的时侯悄悄放进他们的屋子里去,等回来了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她想著,缝著,微微笑著。
直到那缕黑烟从下而上包围住了她,她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为何一觉醒来头晕脑胀,四肢无力、疲软不堪,这可不行,她还要起身梳洗,穿上新衣,前去饭厅同哥哥们一起用膳,还要把香袋偷偷放到他们的床上……可是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也愈发沈重起来,她实在太累了,又想休息了。
韩若梅在床上躺了几日,始终昏昏沈沈的,郑长风也束手无策,只说她是体质虚弱,就算是吃药恐怕也……不过,这样的身子能活到现今也是个奇迹……
这句话立刻就引来了韩如松的遐思,又过了一日,韩若梅终於清醒,当问及与平日有何不同时,她摸著胸口,低声道:这里、好痛,神仙给的珠子不见了。
明、月、珠、不、见、了。
还来不及细想是怎麽一回事,那阵黑烟就由韩若梅的体内冒出,出现在兄妹两人面前的,是一位虚幻不实,若有若无的男子。
“就是因为那个人抢走了神仙送给若梅的明月珠,所以若梅的身体才变回了从前那样,就连床都下不了了。”韩如松接下了妹妹的话,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说要救若梅的命只有一个法子──”
他恨恨的抿起了嘴,多少恢复了一些少年本色,此时此刻,屋子里仅有韩家三兄妹与龙凤二人,其他人,就连韩若梅的贴身婢女也一同奉命退下了,毕竟牵扯诡异怪论之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人心惶惶,风言风语堪比凌迟之刑。
“他让我作画,画出一幅幅人相,我起先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就……就随手画了一张隔几天就会来我们家送柴火的大叔,想不到第二天大叔他就……”话没有说话去,之後的话即使不说,众人也了然於心了。
一切便是由此开始,失心症状闹的满城风雨,家家皆不安宁。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可若梅的身子确实好转了一些,他让我继续作画,我没有答应,才过了一天,若梅就昏睡不醒了,我吓坏了,只能再画一张,没想到画的越多,若梅的身体就越发好转。我明明知道这是用他人的性命来换取若梅的命,我还是……我甚至想陷害潘先生,所以时不时就去他的画摊看看,看他又在替谁家的少爷、小姐作画了,我就依样画葫芦……”
说到最後,少年低下了头,把脸埋进了手心里,肩头不住的颤动著,泣不成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猛然间,韩喻飞想到了这几个字,无意识中手指绞在了一起。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他定是脱不了感激的,因为他早就发现了弟妹们的不对劲。明明摆脱了病魔的纠缠,好好的活过这十年的妹妹突然之间病倒了,就在大家都以为回天乏力之时竟又一如往昔,精神抖擞,生机勃勃,就连郑长风也连连称奇却始终说不出个原由;而自从若梅病倒又无故康复之後,如松的言行就变得怪异起来,总是偷偷躲在房间里,有几次见他正在作画,便画便抹泪,问起来却是一个劲摇头。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其实已有了予感,却是始终不愿正视。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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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49 章
“唉!”
一声沈重哀叹由心而生,从口而出,事已至此,莫非要以命抵命?他不由自主就朝著龙林望去了深沈的一眼,眼中有决意亦有哀求,一命若是不足以抵消弟弟的罪孽,那麽便用十生十世来偿还这份自私之罪。
韩喻飞有了这样的觉悟,只不过他不曾想到另一人更早之前便下了同样的决心。
“那个人说,想要若梅活命,就要不停地画,画的越多,若梅的身体越好。”韩如松抬起脸,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事实上也正是这样,自从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的人相图之後,妹妹就恢复了原来生气蓬勃的模样,不过他也知道,其实妹妹也不好受。
曾经不止一次,韩若梅哭著哀求,她不愿哥哥为了延续自己的命就枉夺他人性命,甚至趁著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想要悬梁自尽,所幸那一日韩如松像是心有灵犀般一阵心痛,赶去她的闺房看个究竟,才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看到那样的妹妹,韩如松的彷徨顿时烟消云散。抢夺了一人的性命已注定他死後要下十八层地狱,那麽十人与一人又有何区别呢,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沦为畜牲道,他都无怨无悔。
所以这一回,他下了同样的决心。
以命抵命,天经地义,但在下地狱之前,他还有最後的一个心愿未了。
“你和哥哥一同到来的那一天,那个人……那个鬼对我说,如果我夺取了你的性命,他就会把那颗珠子还给若梅,这样我也不用再继续作画了。”
听到了这里,韩喻飞吃惊的说不出一句话了,他没想到弟弟竟会对著韩家、若梅的恩人做出如此……发指之事,可转念一想,若用一条命换来无数无辜之人幸免於难──
韩喻飞猛然惊觉自己的想法居然也是这般的不可原谅,羞愧的挪开了视线,内心一阵奔腾。
──人心,一瞬万千。
“所以那天我看到你,还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你居然……还活著。”最後三字,韩如松说的无比苦涩,就在再见龙林的那一日,他惊讶他安心的同时又有著淡淡的遗憾,原以为自己终於可以摆脱一画一人命的痛苦日子,谁知──“你果然是如假包换的神仙,所以就连鬼都拿你没办法。”
苦笑由心而生,使得少年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大概是哭多了,一口气没缓过来,一阵低头猛咳之後,他微微抬起了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边递过来的茶杯,他以为会是兄长,再一抬眼,看见的却是一身的墨黑。
龙林的神情依旧,看不出悲愤更没有怨恨,他的眼底总是平静如水,犹如一潭深池,无论怎麽望如何探,始终深不见底。
潭中有何物?唯有跳入其中方能知晓。
韩如松接过了茶杯,一口饮下,沙哑的声音道著浓浓的歉意,韩喻飞则因为心虚而不敢看向龙林,反倒是一旁的凤逸清泄出了温凉的笑意。
“虚伪。”
这个人不仅仅是容貌,就连声音都比之一般人要来的悦耳动听,从他口中化成言语的这二字听似轻描淡写,下一刻就成了铁锤,重重敲击著韩家兄弟两人的心口。
说不出的苦闷是源自内心的那份阴暗与自私,人无圣人,可他俩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无耻小人。
韩喻飞决意不再沈默,心中所想之事事不宜迟,要替弟赎罪也要为妹求生。
“龙林,我想──”
“神仙,你能施法术把我这辈子还剩下的命都给若梅吗?”
韩喻飞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耳听见的话,那是从双眼微肿,脸上还淌著泪痕的弟弟的口中,毫不犹豫毫不含糊说出的。
弟弟只有十七岁,或许在他人的眼中早已不是个孩子,然而在他的心里,不论是如松还是若梅,始终都只是孩子罢了,是弟弟妹妹也是儿子女儿,六年前,他亲眼看著青梅竹马,从小便定下了婚约的女子远嫁外城,成了别人的妻子,从此他就全心全意的只为两兄妹付出,甚至早早决定了待如松娶妻生子,他的孩子便是韩家的继承人。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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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0 章
他的心里,韩如松便是如此的重要之人,可此时此刻,那个从小跟著他围著他,口口声声“哥哥”“哥哥”的孩子,竟说出了他不愿去理解的话。
是不想去理解,更不会同意。
那一边,凤逸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头,哼出了一声不明意义的轻笑。
人心,无处无间隙,满目疮痍,最是适合恶鬼的居所。
显然韩若梅也被哥哥的话吓到了,瞪大了眼睛,一时半刻说不出一个字。
“等我死了之後,就算是下油锅也没关系,所以我求你了,把我的命给若梅吧,你是神仙,你一定有法子把我这辈子的命渡给若梅的,这辈子不够的话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
韩如松抹去了眼角上最後的泪,决绝之色毫不退缩、毫不妥协。
24
24、第章 ...
鬼主,即鬼界最高掌权人,统帅鬼界数以万计的大小鬼众,不过即使如此,鬼主也非是万能,事事必经其手的。
譬如说,人之生死大限便是万鬼之上一王之下,在十王殿中地位相等的十王之一的轮转王的份内之事。
轮转王手中是生死簿上记载著尘世所有凡人之大限,乃是人诞生之时自然而然浮现在簿上的,若要修改簿上命格,必须用唯一一支灰笔在其之上涂改。但、纵使是鬼之主,随意篡改人命也是违背了鬼界之条法,会受到至上界的惩罚。
仅是一眼,凤逸便明白了龙林之意。杀人偿命,天理昭彰,善恶报应如同黑白分明,龙林虽心怀仁慈,悲怜世人,一心装满了凡人与凡事,却也是是非界限一清二楚之人。
韩如松罪不可赎,以一命抵那些平白丢失了魂魄,与死人无异的无辜者,必然是不够的,若说一命抵一命,那麽十生十世都抵不完这份罪恶。
既然如此,何必白白浪费了他那条性命呢──於是,龙林并没有反对韩如松方才的话。想当然耳,韩若梅与韩喻飞是断然不肯接受此等发展的,就在韩如松说出那番话之後,韩喻飞差一点就冲动了。
总是握刀的手强而有力,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都是为了履行职责,抓凶卫民,保一方平安──不,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他早已下了决心,这一生都要保护这对兄妹,倾尽全力在所不惜。
可那只明明信誓旦旦要保护的手此时此刻却高高抬起,举在半空之中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心口一阵沈闷,即使韩若梅的低呼并未脱口,这一掌他也打不下来,这是他何其重要之人,从小当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弟弟,纵然千错万错,十恶不赦,他又如何下得了手。
“你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以为你死了,剩下的命给了若梅,若梅她会独活下去吗?”
此时的韩若梅已泣不成声,不停咳嗽著,吓得韩如松不断轻抚著她的背,才稍微好了些。
“我不要如松哥哥的命,要是神仙不嫌弃我这条命不值钱的话,就拿走我的命吧,反正没有了珠子,我也活不久了,如松哥哥都是为了我才……呜……”泪水涟涟,断了又连,淌过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煞是可怜。
听到妹妹说出这样的话,韩如松连忙捂住了她颤抖的嘴唇。
“呸呸呸,童言无忌,若梅的话不算数的,犯错的是我,就算老天爷要惩罚也是惩罚我,神仙,你说对不对……神仙,你说话啊!求求你说话啊……”
显然,他已乱了方寸,只盼著他认定了是神仙的那人能开口,定下自己的罪论,再大发慈悲,能救救无辜可怜的妹妹就好了。
韩喻飞也同样望向了默不作声的龙林,眼底却是与弟弟截然不同的哀求。
不论哪一个,他都不想失去──这样的想法一定是自私的,可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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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1 章
一旁的凤逸冷哼了一声,纤长的指玩弄著腰间的玉佩。龙林背对著他,然而千年的相处令他一目了然这人此刻是何种神情。
被所有人望著的龙林呼吸沈稳,眉头甚至没有波动一下。他听到了来自身後的那声凉薄笑意,那个人的脸上是何种笑容,了然於心。
墨黑的衣衫动了动,黑衣之人转过了神,看了友人一眼。
正是那一眼,凤逸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他是鬼之主,理所当然能翻阅生死簿,查看浮於其上的凡人命数。
“那就、麻烦好友你了。”
龙林对著凤逸微微一笑,看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懂他的笑而不语中所透出的含义、想说的话,而他则在他答复之前便料到了结果,谁让他们彼此心心相应,心有灵犀呢。
“这理当该算是你又一次欠我的人情。”
凤逸已站起了身,朝外走去,他听著身後传来的掺杂著遗憾的音声,又似乎有些微哀怨──不不不,怎会是哀怨呢,明明就是抱怨哪!无聊了许久的情绪再度飞扬起来。
“大人物就该有大度量才是……唉,走的真快。”
屋内另三人全然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凤逸因何突然离去,他既是神仙的话,难不成去请天兵天将来带走──
“龙林,凤逸他──他去做什麽了……”
韩喻飞著急问道,过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龙林的答复,胸口蓦然一阵猛跳。这份突然而至的心悸意味著什麽,他莫名恐惧了起来。
韩如松与韩若梅不知为何突然说起了过往,从记事起,他就跟在兄长身边,兄长带著他,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而她则因为体弱多病,只能等著哥哥每一日将所见所闻,所做所乐转述於她,有时是春天盛开的绿柳红花,有时是夏日鸣唱的蝈蝈和好斗的蛐蛐,还有初秋的桂香、果实,寒冬的梅枝与白雪──只可惜,雪一到了她手上,不一会儿就化成水了。
再後来,她的身子终於好了起来,能下床能出门,能与哥哥们一同游玩了,一转眼,整整十年了。
龙林与韩喻飞静静地听著两个孩子的话,前者立定不动,神色自若,而後者却是扭著身体,偷偷抹了抹眼角。
就在兄妹两人仿佛深陷回忆无法自拔的时侯,离去了的鬼之主终於回来了。
“三天。”
甫一进屋,他的琉璃眼便直勾勾的望向了那黑衣之人,眼中有笑,亦有期待。
他是有所期待的,期待著那人会如何抉择,说不定这回,真小人的头衔就这样定下了。
25
25、第章 ...
天命定数,虽说他人不可改之,然而命体却能通过自身的努力而改变命运。
换言之,天命非是不能改变之物,正如人岁之尽头,有人确实更改了生死簿上的记录。
有时长,有时短,多出的命或是善举之天赐,减少的命则是恶行的天罚。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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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2 章
话是这么说,但韩如松的命数却丝毫不曾更改过,这是凤逸回了一遭鬼界地府查阅生死簿后所见之事实。
浮于生死簿上人命之大限若是有所改变,会由原先的白字变成红字或是绿字,鲜明的立于乌黑的簿上,一目了然。
凤逸所见之韩如松的命数与其它绝大多数命体是同样的白字,这便意味着他既没有延命也没有缩命。
簿上清清楚楚写着韩如松命数的大限。
“叁”,即意味所剩之天数。
凤逸带回的不过是残酷的现实罢了。
“三天。”
华丽贵公子打扮的鬼之主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两字,对于这一场听似纠结、诸多恶行不得不为之的人间亲情吸,他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感动,说不定会无视鬼界之条法,强令轮转王以灰笔改变韩如松韩若梅的命数。
但、甚是无聊。
可他知晓,那人必有全然不同之感触,说不定……不不不,他已无力逆天。再者,韩如松确实犯下滔天大罪。
情乃心生之物,可善可恶,正是心之体现,千变万化,精彩万分;而人命,没了便是没了,人死不能复生,剥夺他人生存权利者,天理难容,罪该当诛。
凤逸知道,龙大仙的善心不会是偏心,那一眼便是他的善心。龙林嘴上不说,却做出了应允韩如松之请求之事。
剩下的命,全数都渡给韩若梅。
可惜,韩如松的命只剩下短暂的三天了。
当然了,续命一法,只要命体出于自己的意愿,任何人皆可将自身的命渡给他人——这事,鬼主知晓,身为鬼主好友的前神仙也是晓得的。
凤逸期待着龙林的开口,是仁心泛滥,将自身的余命渡于这对可怜的兄妹,还是让那边那位悲恸不已的大哥渡命呢?
他真心是万分期待哪。
看到了凤逸的归来,听到他说出的诡异话语,韩喻飞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的双眼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对于一时半刻没有理解的弟妹两人,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龙林转过了身,无奈一笑,冲着华服好友轻轻摇了摇头:你啊。
“也罢,结果虽令人遗憾,不过还是要多谢好友你的亲力亲为,待到时机成熟,我再连同先前欠你的恩情,一并感谢吧。”
他亲自为凤逸倒了一杯茶,交给了走向自己的那人,茶已变得温凉而不烫手,茶香亦淡,但凤逸却喝的津津有味。
那一边,韩如松起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兄长绝望之色,再一细想,其实答案很简单。
“三天的意思是……我只剩下三天的命了,是不是?”
三天!
为何只有三天!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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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3 章
他已是戴罪之身,以为是老天爷怜悯,大发善心听他最后的一言,剩下的命都能给了若梅,他也可以了无遗憾的赴地狱受刑去了,谁知老天爷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忏悔,或者……他罪孽太重,甚至就连一丝的慈悲之心都不愿给他。
凤逸见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不由得微笑起来。
“三天,好过三个时辰,三刻钟。”看似微笑,实则冷笑。
他等着龙林的唉叹与反驳,可被期待那人却是垂下了眼帘,再抬起时,眼中并无责难之光,这个人的眼神总是这般深邃,捉摸不透。
“神仙,有没有……有没有法子能让我多活几年?比如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算用光我下辈子的命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若梅活下去,我——”
“痴人说梦。”凤逸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以为你的一条小命真能抵过那些被恶鬼吸食了魂魄的可怜人?以一抵十,你倒是会异想天开。”
少年因他的话而倒吸了一口气,所绘之人的脸孔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了出来,还有那被自己满怀恶意而去陷害的画师先生,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愤恨与痛苦。
“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话,竟是龙林说出的。凤逸毫不意外,韩喻飞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韩喻飞摸着韩如松的头,干涩的声音中透出无穷无尽的悲伤与无奈:“到了地府,他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凌迟、油炸之刑?他不敢想象。
韩如松抬起了头,眼底一片惊恐。
龙林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们的身边,回身看向另一边的贵公子:“他会亲自送你下地府,有他在,地狱小鬼不会为难你的。”
凤逸眯起了眼,略显不满。
——这话说的竟是如此理所当然,这人的厚颜无耻越发是与日俱增了。
韩如松望着一脸冷漠的凤逸,眨着眼,突然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咧嘴一笑,说出了“谢谢”二字。
然后,他拉起了韩若梅冰冷的手,捂在自己还有些热度的脸上。
三天也好,剩下的三天他都要给若梅,一天、一时、一刻都不留,所以此刻乃是他最后的时刻,他还有好多话想要对若梅说,对兄长说,如果还有下辈子,他想——
“若梅,如果、如果还有……”
“……”那张苍白的嘴开启又闭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若梅?”
“……有什么用。”
“若梅,你怎么了?” 两位兄长察觉到了不对劲。
“才三天,有什么用。”
韩若梅冷冷的一笑,嘴角竟有些扭曲了。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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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4 章
这时,韩喻飞蓦地想了起来。
——那个附在弟弟身上的恶鬼,到哪里去了?
26
26、第章 ...
她想要的其实不多,一副能下床,不需要婢女搀扶,不会走几步便累了,多走几步就大口喘气的身子罢了。
小时候她不懂,为何哥哥能与大哥哥一起游玩,为何自己只能躺在床上,不停咳嗽,时不时浑身发热,头晕难受。
一日,飞哥哥带着如松哥哥去了街上,因为有了集市,街上人山人海,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松哥哥边把小猴模样的泥人挂在帘子上的时候边说:集市真是太好玩了!下次我还要去赶集。
又一日,她寻不着两位兄长,原来是去山上打猎了。傍晚,眉开眼笑的哥哥抱着一只受了伤的兔儿进了她的屋子,说这是今天的猎物,但是我看它好可怜呢,就求着飞哥哥不要杀它,我们一起帮它疗伤吧。
还是一日,哥哥抱进了满篮的鲜花,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他为她摘来了许许多多的花朵儿,想让她看看百花齐放的模样,想为她做一个花冠,想让她心花怒放。
接过哥哥亲手做的,有些简陋的花冠,她腼腆的笑了。可是,哥哥从不知道她的心思。
为什么哥哥会这么健壮,为什么自己体弱多病。
为什么哥哥能笑的这么欢快,为什么自己只想哭却要强作微笑。
泥人、兔儿、鲜花,每一回每一回,她都只能坐在床上等着哥哥推开门,满心欢喜的拿着新鲜的、不同的东西跑了过来,那一句“若梅,你看!”,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笑脸,都令她更难受一分。
于是,她渐渐不爱笑了,不爱说话,也不理睬任何人,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口,看着屋外一成不变的景色,面无表情。
直到有一天,一位像极了大家口中可怕的索命鬼的叔叔送了给她一颗又圆润又漂亮的珠子,她抱着那颗珠子不知何时就睡着了,醒来之后,身子也不烫了,头也不晕了,浑身像是吃了仙丹妙药似的,就算赤着脚在院子里跳着喊着也不会咳嗽了。
太好了!她的身子变了个样,能出门,能赶集,能和哥哥们一同游玩了!
而那颗像月儿一样的珠子到哪里去了呢?任她找遍了屋子也找不到了。
韩若梅以为,老天爷终于发了慈悲,把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还给了她。
活蹦乱跳的身子,喜上眉梢的笑脸,还有一颗真诚坦率的心。
幸好——幸好她还没有讨厌哥哥们,讨厌那个比自个儿早了会出生,便夺走了她一切的哥哥。
——所以,当一切又变回了原样之后,被她遗忘了多年的情感再一次、甚至超越了过去,重重的浮上了她的心头。
何止厌恶。
乃是恨。
于是,她在发着高热的睡梦中与那道夺走了珠子的黑烟做了交易。
——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能让我像过去的十年那样,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出卖良心亦在所不惜。代价?那就去找我的哥哥吧,他一定会救我的,即使犯下滔天大罪。
韩若梅舒了口气,又吸了口气,脸色竟恢复了一般红润,唇红齿白,看着与明珠消失前无异,甚至更胜,娇艳姣美的她令兄弟两人大吃了一惊,彷佛眼前这人是陌生人一般。
“若梅,你、你……怎么了?”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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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5 章
“我没事,我很好,这还要多谢松哥哥你画的那些画呢。”她嫣然一笑,撩了撩脸庞的长发,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她的眼底有光,有笑意,亦有冰冷,“我还以为松哥哥你能活到白发苍苍,心想虽对不住你,但你的好意我也收下了。没想到你也是个短命鬼,才三天……”她的哼笑有些诡异,柔美的脸孔也逐渐扭曲起来。
韩如松惊恐的盯着简直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孪生妹妹,在他的记忆中曾经见到过若梅这样的眼神,那时尚年幼,他不懂妹妹为何咬着嘴唇望着自己,难道是不喜欢他从山上摘来的花朵吗,还是嫌弃他的手艺太差,花冠太丑……
后来,若梅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他自然而然也就忘了那时妹妹的模样,直到此时此刻,他再次忆起,恍然大悟。
那样的眼神,原来是对自己的怨恨。
27
27、第章 ...
仙天,也可意为先天,先于天时而行事,擅于洞察天机,有先见之明。
此乃仙人拥有的高端法术之一,有时也用于帮助人世的帝王防害除奸,于人间山河防灾避难,保一方平安。此法术极为难修,非是一般小仙乃至中仙能随意掌握的法术。
龙林还是地仙时,懂着法术,却极少使用,因为一来,施此法无疑是泄露天机,同等逆天;二来,有违他之信念;第三,施法过程中若有一点差错,性命堪忧。
返还了仙籍之后的龙林自然是无法施展先天之法,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事情会发展至此。然而,他多多少少还是料到了韩若梅的异变。
纯纯少女心一如那没有一笔没有一墨就连一丝墨迹墨香都没有的宣纸,说不定是精致的风景美作,说不定,是慑人的地狱景象。
那时坐在床上的小小女童,虽面色不佳可双眼闪烁着极度求生的光芒,然而更令龙林在意的是隐藏在她眼中,求生欲`望背后,隐隐约约的羡慕、嫉妒与极为浅薄的憎恶。
女童半眯着眼,看着与自己一胎而出,比自己稍早片刻诞生的哥哥,静静地望着他,眼底如死灰般黯淡。
龙林还是有了片刻的迟疑。这孩童的心已被污浊所染,然而这不是合情合理,人世之常态吗,人之初,性本善,善会变成恶,反之亦然,那么,他便这样相信吧——毕竟,将来之事难以预料,可救人一命却是当下之事。
他将明月珠放在了女童的掌心之中,这颗珠子非是送给她,赐她百岁之命,而是借给她,十年之后他会再来,届时……
龙林收回了目光,千年以来,他经历之事,所作决定论千论万,事后后悔之事也是不可计数,世人以为神仙总是万能,却不知神仙亦是由人而来,人心埋于胸,噗通、噗通,自然是有空隙的了。
“当年,若是没有将明月珠赠与你,今日`你便不会被鬼缠心,身心皆受钻心之痛。”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日无异,音沉调缓,令人听不出他内心有否波澜,他的脸庞不如凤逸那么白`皙,可不知为什么,又或者是在那一身黑衣的衬托下,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了。
似乎被遗忘了的小鬼头发出了阵阵颤动:主人,这屋子里头有鬼。
这是自然的,毕竟堂堂鬼主在此。
当然了,小鬼头说的鬼可不是指他天下无双的主人。
凤逸轻轻抚摸着玉佩,笑而不语。
那一方,韩若梅像个大家闺秀般含蓄的笑着,然而她的眼里却是刺骨的冰凉,她稍稍偏了偏头,白`皙却看似干枯的手指二度撩开垂落在脸庞的黑发,她以指为梳,一下又一下整理着自己的长发,好半晌终于轻轻哼笑了一声。
“说的也是,当年要不是神仙你大发慈悲,赐我这十年的鲜活生命,说不定我早已投胎转世,再生为人,过着比现在快活轻松的日子了,而那些可怜虫们也不用枉送性命了,不是吗?”
她笑的柔中带甜,与一般市井女子并无两样,若不是亲眼所见,两位兄长根本不会相信,这就是自己守护疼爱了多年的小妹,为何竟像是被鬼附身了般!说出如此冷漠残酷的话。
“说起来,神仙你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当年一时兴起赠予我明珠,现下倘若我体内还有那颗明珠,你就打算收回它……这、可是方才你亲口所说的哦。”少女舔了舔嘴唇,令那张双唇更显红颜,娇艳欲滴,“给了我希望,再从我身上夺走它,因为是神仙,所以就能随心所欲的玩弄凡人的性命吗?这与借我兄长之手吸取他人魂魄的……啊,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飞哥哥,若梅她、她究竟在说些什么……”韩如松全然不知所措了,他靠着兄长,紧紧扯着他的衣袖,眼前的妹妹,美则美矣,黑烟缠绕。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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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6 章
他见过这股黑烟,挥之不散,驱赶不尽,正是他所有噩梦的根源。
韩喻飞显然也是一副不安心的模样,如有必要,他可以手刃任一恶徒,即使是不知名的鬼怪亦要壮着胆子迎面而上,然而眼前的却是他从小当成了亲人般疼爱的妹妹,虽然在他的眼中,韩若梅已是另一番模样。
似她非她,似人……非人。
不久之前见过的黑烟再度在他眼前飘荡开来,从韩若梅的周身各处婆娑而出,她笑的越是甜美,黑烟越是浓烈,可她却毫不在意,仿佛全然无知无感。
见着双胞哥哥的眼神与表情,韩若梅突然撅起了嘴,脸上尽是纯真无邪的神色。
“神仙和鬼怪所做之事其实是一样的,你们说是不说呢,如松哥哥、飞哥哥。”
她慢慢地凑了过去,越发靠近了那一边的两位兄长,韩如松想退,退不了,韩喻飞望着靠过来的“妹妹”,双眼射出了极烈之光。
“你不是若梅,你快点从她身上滚开!”
“唉~说这话可真令我万份伤心哪。”韩若梅站了起来,站在地上转了半圈,与之前就连坐着也需要婢女搀扶的模样截然相反。
“看,我又能走了喔,还能跑能跳呢,就算是骑马、爬山也没事,这才是真正的我。”她穆然停下了动作,扭曲着身子死死盯着因这突变而讶然失语的兄长,眼底,满满的憎恶,“你不过是比我早了会出生,就夺走了我的一切,凭什么?呵!你以为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对我而言是安慰和救赦吗,恰恰相反,我恨极了你的、你们的、你们所有人的同情和怜悯!”
“那些花啊鸟啊,集市买的东西,我都不要!我要的是能下床走路,能跑跳,能亲手去摘花去捉鸟,去逛集市的身子!你能给我吗?你能把从我这儿夺走的一切都还给我吗?如、松、哥、哥。”字字激烈,句句迅速,最后那四字却是说的一字一顿,犹如一把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刺向韩如松的胸口。
心痛如割。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若梅竟是这般的痛苦,然而带给她那些痛楚的,不正是自己吗?原来,自己的存在竟是她痛苦的根源……
止不住的泪自脸庞滑落,哥哥从小就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是到了伤心时,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泪水不断滚出。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话,它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仅存三日的性命,若梅不稀罕。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真难看。”
说这话的时侯,韩若梅已经拿着一块帕子走了过来;见她的走近,韩喻飞下意识护住了弟弟,不想却在妹妹的眼中见着了意外的光芒。
韩若梅站立不动,好半晌才收起了帕子。
“飞哥哥还是这么爱护如松哥哥,心里只有他,什么时候都只会想到他,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好多好看的好玩的,却从来不带我出门,对飞哥哥而言,有我这个妹妹还真是累赘,是不。”
“不,那是因为你——”意外见着了妹妹眼中受伤的光芒,韩喻飞后悔不已,他以为妹妹早已被恶鬼占据了身心,没想到……
“我知道,因为我体弱多病,不适宜出门,只能躺在床上等着你们归来,一次又一次的炫耀今日的收获。”
“并非如此!”
面对长兄的反驳,韩若梅淡淡瞥去一眼,她扭过身子,这回终于看向了从方才起就似乎被人忘记了存在般的两人。
“神仙你看,你当年的一时兴趣换来了今日的恶果。在如松哥哥与那鬼怪交易之前,我就先与他做了交易呢~他说只要能得到你的魂魄,我这一辈子就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了,多好啊,你一人的性命换来所有人的平安,这可是积德的大善事呢!”
所以当她看见龙林再度出现在韩家且毫发无伤,一如既往时,差点就止不住内心的惊讶和愤恨。
倒是韩如松更吃惊了,先前他本犹豫着是否该画上龙林的画像,可看见妹妹不停咳嗽、辗转难眠,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了一晚上的模样,他一咬牙,决意泯灭良知。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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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7 章
原来……原来这都是若梅的心机。
这样说来——
“……昨晚,你也是另有目的的,为了让我画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自称是他与若梅父亲的男子。
他之所以会画那个人的画像,皆因为若梅的一句轻声的自言自语。
——那个人若是消失不见了该多好……
正是这句听似无心之言,令他起了画画的念头,他才提笔,妹妹就哭着求着,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错了,我不该说这种畜生不如的话,求求你,别再为了我——
若梅,这回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那个人是他们的生父又怎样,口头上说着为了让他们活下去而万般无奈将兄妹俩送与他人,实际与丢弃他们又有何区别,这十几年来从来不曾出现在兄妹俩的面前,现在见他们长大了,倒是寻来了,好一个不劳而获。
这样的生父,不要也罢!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韩如松彻夜画完了万顺的画像,当那股熟悉的黑烟从画上飘出,不多久便化成了白烟,归于画中,他松了口气,也烙下了难以释怀的钻心之痛。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妹妹的刻意为之。
借他之手,夺人性命——这,正是韩若梅的报复。
哥哥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些,她便要变本加厉的夺走哥哥的良心,使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狱。
韩若梅见韩如松万分懊悔的垂下了头,再抬起时,竟是满眼的憎恨。
短短的片刻之间,这对兄妹居然憎恨起了彼此——
凤逸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相互瞪视的兄妹两人,在他的眼中,乃是两颗毫无细缝的人心,因为所有的缝隙早就被一只恶鬼的毒气填满,两颗心越发漆黑,惨不忍睹。
一声哀叹,由旁而出,听的凤逸不由冷笑起来。
说起来,真正的黑心人该是这从头至尾都被黑发黑衣裹住的龙大仙才是,他的一时善心,不如说是多管闲事正是造成今日兄妹反目,无辜之人枉送性命的罪魁祸首。
不过嘛,千年以来,这人做的诸如这般的蠢事也是不胜枚举,其中最蠢的莫过于那两回的逆天之举——第三回,便是如此下场。
被剥夺了仙籍和法力,几乎与一般人无异,这样的龙林还能做些什么,说不期待,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不过,凤逸多少也猜到了这人的手短——不就是劳他人之力,坐享其成嘛。
果然,在那声唉叹之后,龙林深邃的眼望了过来,口吻极其平缓,又显得理所当然,“好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把手如何。”
“此言差矣,闲着也比白白让你劳役的好。”凤逸挑了挑眉,比女子更美艳几分却毫无媚色,他确实有着罕见的绝色容貌,可与女子的相貌、气质截然不同,看着他,只会令人想到高高在上,贵气逼人,超凡卓越,又绝无仅有的王者。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听似玩笑打趣,却让人觉得他俩周遭的气氛有些骇人而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出声打断他们。两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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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8 章
韩若梅瞪着那似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两人,过了半晌,龙林与凤逸依旧是那般模样,这令她浑身难受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在自己的眼前走动着,忙碌着。
她一向厌恶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人无视着。
此时此刻,龙林与凤逸也给予了她同样的不悦感,比起双生哥哥的眼神,她更在意那边的二人,那两人看都不看她一。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韩若梅挪了两步,向着两人渐渐逼近了,双目凶恶,再也找不着一丝少女的纯洁,纵使那张脸孔娇嫩如昔,这时看起来却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心有无数哀怨与悲愤,当得知“神仙”是前来要回那颗珠子的时候,她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既然会讨回,那当初何必相赠?玩弄她的性命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吗?那神与鬼又有何区别呢?
她恨、她恨哥哥们的天真与无知,恨“神仙”的残忍,更恨这个世间的不公!
——让我来帮你吧。
梦中,从那道黑烟中传来了一个很好的声音,慢慢地说着,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大家都不明白你的痛苦,可我却是感同身受着,因为我就是你……让我帮你吧。
——你想活下去吗?想像过去的十年那样活着吗?
……我想活下去。
……我想像从前那样活着。
——那么,就让我进去吧,你的心间。
韩若梅的脚步不稳,是因为她的心无法平静,被这两人视若无睹的感觉掀起她心底难以压抑的波澜,她只觉阵阵心悸从胸口传来,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艰难的吸气,以至于她不得不张大桃花般粉`嫩的小嘴,扭曲着脸孔,用力的大口喘气。
有什么,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28
28、第章 ...
韩若梅只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的震荡,仿佛有什麽要从里面破裂而出似的,她的双手无法自控的颤抖了起来,眼前亦是蓦然一片漆黑。
怒、火、攻、心,头、痛、欲、裂。
“哇呃──”
一口鲜血,猛地向前喷出,然而就在喷射到面前两人的一瞬间,凤逸手中职扇轻巧一挡,非但挡下了这抹污物,也轻而易举就将附身於韩若梅心间的恶鬼收进了起来。
凤逸手中之扇,顿时变得漆黑无比,徐徐飘出了众人所熟悉的黑烟,那被收进了扇中之鬼看似还在挣扎,想要逃离的模样,奈何在鬼主的手中,他又有何逃出生天的本事呢。
龙林向著好友投去了感激与赞许的目光。
刚才那些表现非是两人先前说定的,而这正应了那句话,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附身於韩若梅心间的恶鬼,非要在她怒极攻心,无法自控之时才能随著喷出的鲜血而离开她,再由鬼之主的凤逸亲自将它封锁起来,这便万事大吉了。韩若梅的身子过於虚弱,强拽之法是万万使不得的。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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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59 章
所幸这变化无常,凡事随心情而定的鬼界至尊还是卖给他一个人情……
也来不及再多思考,龙林就跨出了一步,稳稳当当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韩若梅,而那一边的韩家两兄弟一见此景,急忙下了床,三步并两步接住了险些倒下的妹妹。
韩喻飞把韩若梅抱回了床榻上,在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後松了口气,见到这般模样的兄长,韩如松也跟著稍稍放下了心来,可一安心,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片刻之前的阴暗情绪俨然像是一场噩梦,他怎能憎恶亲妹妹呢!妹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说不定真是在出生之时抢走了妹妹的生命力──
一想到这里,韩如松的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了,他也不管眼前一片模糊,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韩若梅冰凉的手,不断呼唤著她的名字,生怕她就此长眠。
而那一边,封了恶鬼的凤逸把作为道具使用的扇子丢给了龙林,微微一笑,凤眼闪烁。他明知道他丧失了法力,若是从前还有法器可将这恶鬼净化,现在?拿在手中可真是危险之极,那恶鬼随时都可能被封印而出,强取豪夺龙林的凡人肉身。
这是凤逸的刻意刁难,也算是替他免费出力办事的酬劳。
“好友,这本就是你分内事,又怎能将我置於危险之地,不该啊不该,实在是太没风度了,唉。”龙林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将折扇重新还於凤逸,而是轻轻将之打开,原本画有风景秀美的扇面上,已全部变成了骇人的墨黑色,这正是恶鬼想要挣扎突破封印的迹象。
只见龙林提起手指放置唇畔,微一张口却不见他的皓齿,可下一刻指尖就塘下了一道鲜红,再仔细看,他的嘴角亦染上一抹殷红。
以指代器,以学为力,溢出血液的指尖重重在扇面上划过,写下了一个凤逸相当熟悉的符号。
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凉,凤逸伪装用的黑瞳早已恢复成了原本的梦幻之色,不论是他的轻笑还是眼神,都让挂在他腰间的小鬼头浑身一颤。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你与仙帝关系匪浅,纵使剥夺了你的仙籍,那老头儿也不会让你真的做个凡人,不过我倒是没有料到,他舍得让你遭受那种疼痛──亲历脱胎换骨的感觉如何?”
鬼主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凉如薄冰,指腹轻柔的划过那人印有血色的唇角,稍一用力,拭去了那一抹淡薄。龙林没有一丝的抵触与抗议,仅仅是苦笑著。
眼对眼,笑对笑,凤逸从龙林的手里夺回了扇子,冷眼睇了扇上的血迹一眼,那个用血写成的符号正是封鬼封魔的法力证明,被置换的源仙血越浓郁,血的法力越强,有了这样犹如超强法力的血,纵使是凡人肉身,龙林也能轻松对付任一妖魔鬼怪了。
然而,正如凤逸所言,要将体内之血全数置换成上古源血,这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全身宛如经历了十大酷刑……且置换後的源血并非源源不断,若是用多了,与凡人失血过多无异,命在旦夕。
他明了是等不来这人的答案的,於是再度把扇子给了龙林。
“送给你了。”
“耶?好友,这不是你锺爱之物吗?”
“再好的东西上沾染了污秽之物,也配不上我的身份了,倒是很合适你这个落魄的伪君子。回头让小鬼头给你做点红枣羹。”
“哎呀,有你这样的贴心好友,我实在是……”龙林笑著将扇子放在了怀中。
“呵~这笔帐我记下了,明日的三餐就交给你了,好、友。”
“哎呀呀,对男人而言,这可是最艰难的任务哪……”
两人的抬杠还在继续,床榻上的韩若梅在片刻之後渐渐苏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了双眼通红的哥哥,而长兄也是一脸的疲惫和不安,还有显而易见的忏悔,在在令韩若梅心生愧疚。
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都记得,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她的真心话,可那时的她仿佛被人夺走了身体般,心里想著不对!不能说!这不是真心话,然而嘴唇还是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正如那道黑烟所说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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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0 章
她的身体,她的思想,都不是自己的了。
“对、对不起……”刹那间,泪流满面,颤抖不已的嘴唇除了这三个字,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韩喻飞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抚摸著她的额头,韩如松用力摇著头,也不断重复著同样的三个字。
他的对不起和她的对不起,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了。
不过,比起相互道歉,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对韩如松而言,那是余生最重要最後的事情了。
他擦干了眼泪,也替妹妹擦去了泪,回身才想呼唤,就看见龙林已经走了过来,严重一片了然。
“神仙,谢谢你。”他慎重的、诚恳的诉说著自己的谢意。这时,他突然就感觉到手指传来一阵疼痛,再回头,看见的是妹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这样的疼痛让他明白,妹妹是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止他。
“如松哥哥,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命──”
“若梅,对不起,只能给你三天,如果能把下辈子的份都算上就好了。”
少年微笑著再次抹掉脸庞滑下的泪水,他看起来一下子就成长了好几岁,像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能和若梅做兄妹,能和飞哥哥做兄弟,我这辈子就没白活了。”
韩若梅已经泣不成声了。
韩喻飞的眼眶也变红了,他一把搂过弟弟,抱在了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29
29、第章 ...
日头西下,逢魔时刻。
对妖魔鬼怪来说,正是现身作乱的最好时机,因为阳气锐减,阴气骤增,若说白昼是正气的源泉,那麽黑夜便是邪恶的温床,源源不断的释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暗邪气。
凤逸使的是是鬼之法术,自然得在夜晚进行,渡命之法说难不难,但充满了变数,一个不小心,两者皆亡,当然了,这对法力高强的鬼界之主而言乃是区区小事;小鬼头亦变回人身,不知为何竟能在最後时刻与韩如松相谈甚欢,对他说了许多鬼界的事情,告诉他,不用怕,地狱其实没有人们所说的那麽可怕。
龙林看著那边的三位同龄少年少女,由衷感慨著,小鬼头跟在你身边没被带坏,反而有如斯好心肠,真是歹竹出好笋哪。
被明示之人挑了挑眉,反讽道:那是因为他没有被你荼毒。
黑衣之人呵呵快笑了两声,突然沈默了,半晌之後,他的视线由那方开始挪移,来到了身旁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黑色的瞳孔中,满满是真诚的感激。
“多谢。”
“何须言谢,只要你记著你欠我的这些人情就行了,总有一天,让你一并偿还。”那人的道谢他可不要,收下了便意味著抵消那一笔笔人情债,一声谢抵一回,亏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平生乐趣之一便是占他便宜的龙大仙对区区的凡人真是用心良苦,千百年来被占去了多少便宜不谈,有时还会主动送上便宜给人享用,那人不计较,他却有些不快。
“话说,你的骗术是越发高明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老道的江湖骗子。”
“好友,这话说的……”龙林偏过头,再度看向那一方的几人。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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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1 章
凤逸的冷哼与冷笑,他听在耳中,但、那又如何。
“我问你,倘若没有发生这一切,你当年送给那小丫头的明月珠当真打算讨回?”
“这嘛……”
鬼之主当然明了笑而不语是这人惯用的手段,至於答案,在问出口之前,他早已知晓。结交千年之久,他对这个人的心思可谓了如指掌,舍己为人──为的还是丑恶、虚伪,生命如昙花般短暂的凡人,意义何在,若是将这四字问出口,那人定会给出长篇大论。
凤逸想要看到的,不过是龙林如何落得凄惨的下场,届时无情的嘲笑便是他给予的最合适的安慰。
“你的愚蠢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句话,一份冷嘲热讽,龙林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
时辰将至,再过不久,凤逸就要施展渡命之法,将韩如松仅剩的生命之力灌入韩若梅的体内,完成之後,韩如松还剩下最後的一刻锺,自然是要与兄长与妹妹们一起度过了。
龙林并非心怀万般慈悲之人,要让他割肉喂鹰他也是会疼会婉拒的,不过……稍稍借出体内仅存的明月珠,让那一刻锺变为一个时辰,这是他送与三兄妹最後的仁慈,也是给韩喻飞的临别之礼。
今晚过後,他就要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人”生之旅,不能只在一处停留。
渡命之法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一阵薄如蝉翼的白烟从韩如松的体内飘出,飘进了韩若梅的身体里,原本面如死灰的韩若梅一下子就恢复了红润,却因为一时的冲击而陷入了短暂的头晕目眩中,幸好对前因後果了解了大概,备受信任的岑叔也在现场,及时扶住了她,不一会儿,她便恢复如常了。
韩喻飞知道,留给弟弟和自己和妹妹的时间,不多了。
於是,当他怀抱弟弟,看著龙林手握明月珠缓缓走来之时,心中一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一个时辰比之一刻锺是漫长的,但对依依不舍的兄妹三人来说却是一晃而过,当韩喻飞将明月珠递与龙林的同时,他与韩若梅都看见了韩如松的脸色越发苍白,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韩若梅原本就不是坚强的女子,再加上这阵子发生在她身上种种令人心伤伤体之事,方才哭过还未消肿的双眼又淌出了泪水,夜风拂过她的脸庞,因为甚少在夜晚外出,所以她立刻就咳嗽了起来,韩喻飞轻柔地拍起了她的背。
明知道马上就要死了,说不定再也见不著在这世上最亲最重要的两个人了,可韩如松心里却是越发舍不得离开他们,他艰难的举起早已无力的手,举到一半就掉落了下来,他就连最後一次安抚妹妹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生命,正一步步走向尽头。
夜风再起,愈发狂乱了起来,吹的人浑身发冷,吹的韩喻飞睁不开眼,直到风停夜静,他终於又能睁眼了,看见的是龙林缓步走向了那一边。
那些大道理他都明白,韩如松是身负难恕的重罪之人,不论龙凤二人是神是鬼,并未给罪孽缠身的弟弟予以惩罚,反而满足了他极端任性之要求,於情於理都大大超乎了常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他也难辞其咎。本该心满意足了,然而──
“哥、哥……下、下辈子再见了,下辈子我……还想和哥哥……和若梅在……一起……”
气若游丝的韩如松缓缓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韩喻飞突然冲向龙林,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明月珠,随即立刻放回了已呈现出临死之态的弟弟怀中,果然,下一刻,韩如松就喘了口大气,彷佛回神了般,先前死灰的双眼蓦地有了光彩。
“哥……哥哥?”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只觉得魂魄明明开始离体,“自己”几乎走出这具肉身了,硬是被一把拽了回来。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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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2 章
韩喻飞没有搭话,一双虎目紧紧盯著与自己数尺之遥的龙林。
这发展,尽在另一人的预料之中。
“呵!龙君哪龙君,我早说过,人心深不见底,贪欲过重,你的善心与好意每每被糟蹋的感觉如何?”
风凉话伴著野风吹到了所有人的耳畔,韩若梅错愕的盯著兄长,一时之间不知该站到他身旁去还是怎样,龙林看起来则是充耳不闻,凤逸却知道他是故意无视自己那番话。
韩喻飞皱著眉头,面色严肃。
“再一会儿,再给我们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後我保证物归原主。”
他挡在了韩如松与韩若梅的前头,宽厚的背看在两兄妹的眼中俨然就是一堵高墙,他俩默默地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那是深深的後悔。
他们的大哥是怎样一位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做事从来问心无愧,上受县老爷的信任,下受乡民们的爱戴,几乎人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而今,这样的大哥却为了他们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而毁了自己的原则,做出了违背仁义的事情,这让两兄妹一时难以自控,双双再度落下泪来。
“哥哥,你不用为了我……我们这样的……”韩如松拉著韩喻飞的衣袖,任由泪水不断溢出眼眶,一旁的韩若梅也猛点著头,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韩喻飞不敢放松警惕,却微笑著摸了摸兄妹两人头,他给岑叔使了个眼色,岑叔立刻就走了过来,把兄妹两人拉到了一边。
龙林依旧不动,在场所有人都望著他,这道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的身影仿佛成了一座山,风过,只能吹起他的衣衫与长发,身形却像是定在地上,宛如一尊塑像。
“龙林,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不该是慈悲为怀的吗?我不贪多,就一个时辰……”
他的话,蓦然被打断了。
“执著是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十二字,一份劝诫,是劝说也是警告。
“……那麽!把我的命给他们两个。”对,一开始就应该这样,把他剩下的命数全部给弟弟和妹妹,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不要!”韩如松果然嘶吼了起来,他挣扎著想要从岑叔的怀中离开,顺手就将手中的明月珠丢了出去。
凤逸眉尾不动声色,琉璃眼眸却是闪过一丝诡异。
别以为是神仙的精气凝结而成的便有多坚硬,事实上明月珠若不是在人的体内,便是相当脆弱的东西,就像一个碗,即使只是从桌上落下亦会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颗即将著地破碎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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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章 ...
不、接住明月珠的并非是有形之物,而是众人都相当熟悉的──黑烟。
“好险好险,这麽宝贵的东西若是碎了,可是一大损失哪。”
这个声音,在场有三个人极其熟悉。
韩喻飞、韩如松、韩若梅三人皆感浑身一震,若不是韩若梅反应极快将死命拉住了呈现出呆滞模样的哥哥,恐怕韩如松现在已高高腾起,重重摔倒在地而亡。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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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3 章
那位沈默寡言却总是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完成著主人交待的事情管家手捧龙林的明月珠,以就连韩家兄妹三人都甚少见著的笑容面对著所有人。
从他手心中冒出的黑烟就像是在玩弄一般,让明月珠上下浮动,最後稳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岑叔?”韩如松发出了疑惑。
站在不远处的那人明明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个陌生人,且散发出令人心生恐惧的气息。
这是人的本能,看到比自己强大的事物就会惊恐进而退缩,可他的眼中也有站在那一方的弟弟和妹妹二人,这让他畏缩了的胆子又壮大了起来,想进一步靠过去,没想到才跨出了一步就顿感全身麻痹,艰难的收回了跨出的腿这才恢复如常。
那人耸了耸肩,“你可以这样叫我,反正我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再说也被人叫了几十年了。”
“你……”韩如松倒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气,“你是谁……”
“少爷,我们都见过两次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话是朝著韩如松问出的,视线却是对向了纹丝不动的龙林,“我们又见面了──不过你看起来可比当年逊色多了,倒是你身边那位……莫非是比你高一级的神仙?不、应该是最高位的上仙吧~”
31
31、第章 ...
原来是你。
短短四个字揭开了一切的谜团。
大约二十年前,龙林偶然路过此地,发现此地死气沈沈,不出几日就会莫名出现一个活死人,说是活著却与死了无异,那时喜乐堂的大夫还是郑长风的父亲,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当时的官府将活死人送到後山焚烧毁灭。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人闭门不出,有人逃离了此地,还有人趁火打劫,抢了偷了几家人,放眼望去,一片凄惨。
龙林想上後山去看看那些毫无生气的肉身,希望能从中查出原因,不想才跨入後山范围就感觉到一股邪恶之气,他马上便明白了是有恶鬼乱世。索性那恶鬼法力单薄,很快便被封印了起来,此後该地再无异常,他也就安心离开了。
“你是怎麽逃出我设下的封印的?”
这句话透出的不仅仅是疑惑,还有怀疑。当年他就深知,纵使是小鬼也不可掉以轻心,於是所施封印并不是凡人可以解开的,而靠著小鬼自己的力量也是不可能逃出的。
“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岑叔,不,此时站在众人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敬忠职守,倍受主人信赖的岑叔了──从一开始,这人就是不存在的。
当年在後山,恶鬼亲眼看著一位妓女毫不在乎就将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埋进了土里,有趣的是,婴儿并未死去,苟延残喘的活了下去,然而也只是剩下一口气罢了。
它一时兴起,就往婴儿的口中吐了一口气,那婴儿竟吸收了这份极为浅薄的鬼气,从鬼门关又回来了,就在这时,为追贼而来到後山的韩捕头发现了这个因吸入了鬼气而全身发冷哇哇大哭的弃婴,理所当然就将他带回了家,也就是之後的管家。
就连後山的鬼自己都忘了这件事,直到──
“突然有一天,我的封印就被解开了。”
听到了这句话,龙林倏地看了回头,望向了凤逸。
鬼之主俊美无暇的脸上是满满的讥笑。
看来,那只打破他封印一角逃到人间的大恶鬼终於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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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4 章
“那位不仅解开了我的封印,还送了一些对法力大有帮助的好东西,猜猜看是什麽?是上百个婴儿的魂魄哟,你们身为神仙当然是不能明白的,婴儿的魂魄是最干净的,是助长法力最佳的宝物。那位出手如此大方,我怎能令他失望呢?”
说到这里,恶鬼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笑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他忍不住擦了擦,继续说道:“我寻思著该做点什麽庆贺自己的重生,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我灌入一口气息的小婴儿,你们猜怎麽著,我一下子就得到了他的魂魄和肉体,那种脚踏实地,实实在在的肉身我都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啊……”
之後的事情,其实不用再说,也能明白了,但恶鬼似乎是为了炫耀,抬起握著明月珠的手对著朦胧的月光欣赏了起来。
“说起来真该感激你给这个小丫头的宝物,若还是在你的身上,我根本不可能得到它,正因为它在小丫头的体内待了十年,法力大减。不过为了压制它,我花去了不少鬼气,终於让它彻底为我所用。”因为它需要大量的魂魄来维持自己的力量,所以韩如松和韩若没不过是被它利用罢了。
恶鬼越说越得意,再观龙林与凤逸那一边,两人不动声色,就连眼神也没有一丝交流,反倒是韩喻飞拖著虚弱的身体一步步爬向了鬼和弟妹们。
区区一个凡人,在恶鬼的眼中,如同蝼蚁,要取走这三人的魂魄很简单,但对此时的恶鬼而言,他只想得到眼前这两个神仙的魂魄。
要知道,一缕神仙的魂魄远远大於成千上万凡人的魂魄,吸走了这两位神仙的灵魂之後,他就能跟随那位大人的脚步去作乱人间,涂炭生灵,一享乱世带来的乐趣了。
乱世多死人,人死了,魂魄离体,在去到鬼门关之前得到它们,便能大大的助长法力了。
韩喻飞在地上爬行著,韩如松和韩若梅也像著兄长爬了过去。
恶鬼突然长大了嘴,长的极大,足足有一口锅那麽大,轻而易举就将龙林最後的明月珠吞进了体内。
明月珠入体的一瞬间,光华四射,璀璨夺目,竟将方圆几里照亮的如同白昼。
这是最後一颗明月珠了,没有人知道,失去了这颗明月珠,对龙林而言将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32
32、第章 ...
龙林的嘴角缓缓地淌下了血珠。
滴血连成串珠,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渗出,一点一滴向下滑落开来,每一滴滴落在地上的血都像是带走了主人鲜活的生命力般,在着地的一刹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旋即变暗,可接下来又有新的光点再现,再变暗消失。
一滴血,一份力,滴落的越多,龙林的生命力就消失的越快。
“那一位果然说的没错。”恶鬼见此情景,不由得赞叹道:“他告诉我,若是有一天遇上了神仙,只要尽可能夺走他们体内的明月珠即可,毕竟那颗珠子既凝结了神仙的真气精华,又关乎着神仙的小命。”
恶鬼一脚踩在了韩如松的背上,听着如他视如蝼蚁般的凡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笑的更开怀更得意了。
“听到没,这声音是多美妙啊,比我还是凡人肉身时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还要悦耳。”
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发展吓得浑身颤抖的韩若梅急促的呼吸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却在眼见哥哥被蹂躏之后,强忍着痛苦缓慢的爬到了韩如松的身旁,用她白`皙无力的手抱住了恶鬼的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拯救哥哥。确实,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甚至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恨这个比自己早了一些出生却夺走了自己该有之物的哥哥,也恨眼里只有这个哥哥的兄长,更恨他们无知的自以为是给她带来的莫大痛苦。
然而她又何尝不知道,最该恨的就是始终怨天尤人,将所有的不幸与痛苦的根源归结为他人的自己。
“求、求求你,放开他……咳咳、咳咳咳……”失去了明月珠又被鬼气侵蚀过久的身子早已破烂不堪,纵有韩如松仅存的那些微的生命力,韩若梅也撑不过这个炎夏了。
她口溢殷红,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恶鬼的腿,哀求着,即使被一脚踹到了远处,口喷鲜血也挣扎着再度爬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韩喻飞不知为何也突然喷出了一口血,他的愤怒,他的无奈,最终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明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显而易见的死劫,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着。
凤逸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韩家兄妹在他的眼中亦是蝼蚁,渺小的无法进入他的眼界,他的眼睛注视着的始终只有一人。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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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5 章
龙林的血似乎流之不尽,而他竟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止血,反而抬起了手,让口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掌心里,一滴又一滴,滴滴入手。
凤逸知晓,这人想使得是一招“玉石俱焚”。龙林这个人,有时候很爱玩命,他并非是不珍惜性命之人,只不过到了不得已为之的地步的时候,他会赌。
那非是毫无把握的乱投一气,龙林很少会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情——少,但并非没有。
“龙君,你若是开口求我,一切便都能解决了不是吗?”
鬼之主的俊美纵然在夜色下亦毫不逊色,他的迷人微笑中透出多少微妙,恐怕只有月色才知道了。
龙林望了他一眼,也露出一个笑容。
“凤逸,还不上的人情债我可不敢欠哪。”
千年以来,在事关自己的紧要关头,他始终是这般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即使此时此刻已是生死攸关,性命岌岌可危之时,在他的眼底却从来找寻不到慌乱和惊恐。
他的呼吸平稳,也未曾汗流浃背,凡人和恶鬼之眼只能看到从他口中不断流出的血液,而鬼界至尊看到的却是从他体内源源不断外泄的真气。
世间万物都有其特有之“气”,人气、仙气、鬼气,皆为真气,一如人没了气息便是一命归西,而仙者,修真成仙,凝气为神,说是不老不死之躯,但真气散尽,犹如油尽灯枯,往生之时亦不远矣。
龙林的真气正不停地向外倾泻,已非一丝一缕那么单薄,而是大量的从他体内流出,而从他嘴角淌下的鲜血亦不停不休,两方像是在比拼哪一边能更快流失散尽,夺走这人的生命似的,争先恐后,不肯退让。
凤逸笑了,这声笑中有讥讽也有难得的感叹,龙林若真心开口求他,他必然出手,不论是泯灭那边的小鬼,还是拯救这边的友人,对他而言都是易如翻掌之事,可龙林却回绝了他的好意。
按理说来,他该是动怒的。这人的不知好歹总能拨动他的一缕情思,可这一次,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你这人,嘴上说说不爱欠我人情债,做出来的事情倒是一笔笔的欠债不还。”
“这嘛……谁让你是我贴心的好友,我自然是知道温柔又体贴鬼主大人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不会和我这等地位低下的,渺小如蝼蚁的区区凡人多多计较……呃……噗——”他说的话越多,血流的越快,方才还是流淌的血一下子就喷出了口中,而在凤逸的眼中,所见真气之流失越发厉害。
“倘若我说,这回我偏要做个斤斤计较的吝啬鬼,此时此刻便要向你讨回这千年来所有的债务,你当如何?”说话间,凤逸的身形,动了。
鬼主——那一边,恶鬼一边欺凌着弱小无助的三人,一边自然也是注意着这一方的“神仙”二人,当他听到这两字时,踩在韩如松背上的脚瞬间失去了力气,显然是因听到的事实而受到了惊吓,不过他仍然强装冷静,一而再,再而三的仔仔细细盯着凤逸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成为吸食人魂的恶鬼之前,他也仅是最下等的小鬼罢了,当然是不可能得见鬼界之主的尊荣,就连靠近十王殿都是异想天开之事,他只知鬼主乃是鬼界最高掌权人,也是支撑着鬼界的最大支柱,每一代的鬼主皆是整个鬼界最强能力者,而这一代的鬼主更是高深莫测,令人惊恐不已的存在。
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来到了人间,竟然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恶鬼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半因为恐惧,一半因为兴奋。
那一位果然说得没错!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炽烈,直直地射向了不远处的凤逸,可那高贵之人却脸一瞥都不曾回应,他缓步来到了依旧屹立不摇的仙者身旁。
举手抬足,皆是优雅。
他的手指轻轻地勾起了那被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的一片艳丽的下颚,温热的液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阵突如其来的冰冷而有所退却,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般攀上了那白`皙的指腹,翻山越岭,直趋而下,毫不忌讳的依然向下持续滴落。
勾起下颚的乃是食指,再来是大拇指,重重划过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嘴唇,直至另一边的唇畔与脸颊印上了同样的殷红。
龙林不由得苦笑起来,“你啊。”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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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6 章
他的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最后一颗明月珠事实上是他的元神□,在被恶鬼吞噬的那一瞬间他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他明白,元神破裂在即,这从体内不断流出的上古源血就是证明,而流失的真气亦是另一种警告。
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这一招,万不得已,我真不希望你用到它。
仙帝殷切又无奈的劝告犹在耳边。当时他笑着说道“说不定我下凡间就下地府去了”,没想到当日的玩笑话竟成了今日的现实。
凝血之招凝的是体内之血也是自身的运势,这说法听起来可笑却不是玩笑,仙帝告诉他,曾经有人因自身的运势不足而最终一命呜呼的,也有人用了这招之后,虽保住了性命可此后屡遭厄运……换句话说,就是把一辈子的好运都赌在这招之上。
说是绝招不如说是阴招,所以这是被封印的法术,除了仙帝与最上位的几位仙君之外,无人晓得。
流出体外的鲜血即使不在手中,一会儿发招之时也会各尽其职,一点一滴都不会浪费。
龙林缓慢地深吸了口气,凤逸的手指还抵在他的唇畔不肯离开,他已经没有多余也不能再浪费丝毫的力气了,这个人这时候还想玩些捉弄调戏的把戏就让他去吧,只要别妨碍自己——
“你宁愿使用凝血之法也不肯开口想我求救,这真是令我感伤万分哪!”
——为何……“竟然连凝血之法都知道,我果然小看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鬼主大人,失敬失敬。”他的手一片鲜红,不断有血液往下滴落,一滴便是一点光,如萤火般的光芒,虚弱又虚幻,“话说,你我之约,看来我是要先你违约了,小人之名虽不好听……我也只能无奈收下了。”
他虽是玩笑口吻却没有挑衅之意,他深知凤逸为人,略加挑拨,说不定真会出手相助。这要是平日里,龙林会乐得劳他人之力,可这一回,他不愿欠下这个男人一分一厘的人情债。
因为偿还起来万份艰难,他可不想麻烦染身,推不掉,躲不过,乃是正宗毫无掺假的大麻烦。
“龙君。”
“嗯?”
“我们的约法三章第三条,你已经忘了吗?”
凤逸的手终于离开了龙林的唇,转向了他的胸前。
纵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龙林亦一惊,勉强向后退去,险些因体力不支而向下倒去,没想到倒进的却是凤逸的手臂之中,两人的姿态极其暧昧,眼神却是针锋相对。
“好友,别玩了,你的衣衫都沾上了我的血,要我再赔一件,我可是拿不出分文的……”
龙林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因为他已无法再说一个字,从胸口源源不断传来的是陌生又冰冷刺骨的感觉,他知道上古源血已不再外流,真气也不再流失,取而代之的一股难以抗拒的气流,犹如一双万年寒冰制成的手,不顾他的意愿强行侵入他的体内,从胸口到全身,无一处不放过。
身体从未经历过这般冰冷的经验,他曾去过号称千年都不会融化的冰雪高山,然而此时此刻的感觉却远远胜于那时,仿佛连灵魂深度都被冻结了,可奇怪的是,他又能感觉到从额头渗出的汗水。
凤逸的手指轻轻地抹掉了那抹从他额头滑落的汗。
“……”龙林说不出一个字。
“龙君你果然是老人家了,几日之前的事情就忘了一干二净。那么就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吧——叁,各为其心,各做其事,在不违背前两条的前提下,互不干涉。”言下之意,你想做的事情尽管做,至于我想做的,你也管不着。
“你不是不想欠我人情吗?呵……”
轻笑间,凤逸的鬼气已有一部分流入了龙林的体内。先前龙林昏迷那时,因体内明月珠的缘故,若是强硬将鬼气灌输其中,非但救不了反而会让他一命归西,这回却是截然不同了。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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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7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7 章
那恶鬼夺走了龙林最后一颗明月珠,上古源血又大量流失,这正给了凤逸一个绝妙的好机会。龙林的搏命一赌在他看来实在可笑,但更可笑的是他竟没有向自己求救——堂堂鬼界至尊的好意被拒之门外,实乃无颜至极。
此乃阴险的小人之举?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哪。
鬼气源源不断的流入了龙林的体内,这不像是一般的法术,反而有些像是——
“……你……渡命……”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龙林才说出这三字。凤逸的极端他是了如指掌的,只不过从未想过,竟也是如斯疯狂,往他体内流去的不仅仅是鬼之气,更是凤逸的余命。
这个天上天下,唯己独尊的男人正用渡命之法将生命力分给自己。
33
33、第章 ...
——这是一件宝贝,有它在手,你便是天下无敌,即使是众鬼之主面对它也无能为力。
他当人不过短短二十年,却当了漫长的两百多年的鬼。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是他的姓,至于名字嘛,他只记得别人总是叫他“喂”、“脏东西”、“臭要饭的”,还记得别人对他那一声声的鄙视唾弃辱骂和一次次的拳打脚踢。
他死在冰天雪地里,身无分文,尸身无人搭理,就连仅仅用来遮体的,又薄又破的衣衫也被其它乞丐扒了下来,他活着的时候毫无尊严,死后亦无。
再世为人?谁知道他下辈子投胎转世到哪一家,若是比这一世更凄惨……于是,在三途湾的分叉口上,他毅然选择了作为鬼飘然存于世间。
变成鬼之后,更将那些人世的险恶,人心的腐烂看的一清二楚,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感觉肚饿难忍,总是想吃点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吞了那个人的魂魄,极其美妙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再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每吞噬一个魂魄,他就会感觉到体内涌出无穷尽的力量,可越吃越饿,直到那个神仙将他封印了起来。
又直到那位大人将他放了出来,他饥饿了许久,终于能大快朵颐了,这一回,他的将品尝到神仙的魂魄,一定比明月珠更美味绝伦。
鬼舔了舔舌头——岑叔的躯体早就成了他的肉`体。饶有兴趣的盯着那边的两人看了又看,根本就挪不开眼,现在他知道了,那身着华服又有着惊人相貌的优雅美男子正是统领有所鬼界之民,高高在上的鬼之主人,鬼主会来到人间,必是有所目的……
那位大人赠与他的宝物,他跃跃欲试,想试试看是否真如对方所言的那般厉害,连鬼之主都能收服。
被他踩在脚下的韩如松全身无力,却还是不停蠕动着挣扎着,而趴着靠过来的韩若梅亦没有放弃,不管被踹的多远,她依旧口吐鲜血,缓慢地朝着哥哥爬过来,那一边,韩喻飞咬着牙,竟然承受下了鬼不下的结界所带来的痛苦,边跪在地上,边痛苦的喘着气。
鬼很喜欢看到世人痛苦煎熬哭泣愤恨的模样,眼前这三人真是赏心悦目,让他更加心旷神怡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这三人除了能令他快乐之外,还有可利用之途,那就是——分散那位对世人过于关心的神仙的注意力。
“呵呵呵呵~在这个男人的体内待了这么多年,你们三人的兄妹情深我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就让我一并把你们送到地狱里去,感谢我的仁慈吧,可是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哟!”
有着岑叔外型的鬼撤开了踩压着韩如松的脚,双手提起一道鬼气,很快就在手心里凝成了一团浓黑烟团,毫不犹豫就甩向了韩家的三兄妹。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另一边直射而来,一下子就打破了鬼所设下的结界,以薄纱的姿态覆盖在韩家三人身上,保护着他们。
34
34、第章 ...
这一晚,夜空异常深邃,乌云始终漫天,驱不了,散不尽,没有一丝的明光。
龙林没有一丝的迟疑,就将从凤逸处得到的真气幻化成法术,保护住了韩喻飞和他的弟妹。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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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8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8 章
凤逸的一口血,噗哧一下喷到了咫尺之近的那张脸上,血是凉的,就像是冰化成了水,喷洒在温热的脸上,恰来一阵夜风吹的那张脸的主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凡人肉身,热遇上冷,总免不了有些抖索。
“抱歉……连累了你。”
这一声歉意,真心真意。他一向喜欢给这位好友“添麻烦”,也喜欢欠下一些无伤大雅更不用考虑去偿还的微小人情,毕竟这人是他的“好朋友”……然而这一回,他却是真心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之事——所谓明知不可为却为之。
渡命之法一旦失败,两方皆亡,而在其过程中,也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则亦会变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凤逸还在渡命,他却已出手救下了那三个人,倘若凤逸不是鬼之主,此时恐怕早已真气逆流,搅乱了五脏六腑,撕裂了他的躯体而惨死了吧。就连喷洒在脸上的这口血都不是小事,意味着他的体内真气极度紊乱,一个不小心便会酿下大祸。
两人的身体依旧贴着,凤逸确实感到体内真气的紊乱与流失。他早知那人恶劣的本质,但这回却又是一次始料不及,他该是怒上心头了,收回真气,一手甩开这人,让他自生自灭去,可上扬的唇畔透出的却是他的另一番心思。
“你明知不可为却还是那么做了……虽是诚心的歉意,可这话说得不够动听,不如说些甜言蜜语安抚我受伤的身心如何?”
龙林一愣,想笑,扯动的五脏六腑痛的他不由自主微皱了眉头,刚才那一下重创的何止是凤逸的身体,他这边也是受创甚深,要不是有千年的根基在,此刻恐怕早已灰飞烟灭,永不轮回了吧。
“如此岌岌可危的情景,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愧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吸一口气,说一句,被乱气冲撞过后,仿佛撕裂了般的身躯就更疼一分。
那口血也喷进了他的眼中,于是他眼前的凤逸染上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色彩。凤逸这个人,虽喜好各种花俏的颜色,唯独厌恶赤血之色,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龙林将全数的力气都花在了刚才那一下,按理说来是再也无力动作了,凤逸望着他,眉轻扬,话到嘴边尚未说出口,就因下一刻突如其来的动作陷入了一时的惊讶之中。
那人的手是温冷的,究竟是温热多一些,还是温凉多一些呢?那人明明已经虚脱无力,连给他自己擦拭的力气都没了,竟然能将最后一分力气用在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上——这是第二度,凤逸始料未及的发展。
他一向觉得并且深知,龙林这个人的恶劣本质,在他人眼中,这位龙大仙是正义凛然,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为世间凡人劳苦解难亦不会抱怨半声且乐于奔波的正人君子,可是在他的眼中,这个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出尔反尔,本末倒置,愚蠢至极的伪君子。
对他人大方真诚,对自己小气客套,从自己这儿拐去了为数众多的心意,转手就送给了那些不知好歹的其他人,这个人——还真是前古无人后无来者的好、朋、友,不是吗?
“好好一张俊俏的脸,脏了太可惜了,好友你是体面人物,可不能因此失了风度和面子哪。”龙林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加沙哑更加无力了,他不等凤逸再做反应,视线蓦地就移到了另一边。
在那红光法力的保护下,恶鬼一时半刻难以伤害那三人了。
然后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错愕。
站在那边的人形恶鬼的手里拿着一样他很熟悉的东西,这样东西本该是被放在鬼界最暗黑最危险的深渊之地,数千年来从未有人将它拿出来过,因为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所在,早前被封印了起来,即使要打开那个封印也许极大的能力,怎么会……
“那边的一仙一鬼,尤其是尊贵的鬼主大人,打扰到你们的卿卿我我真是抱歉了。我这边有个大人物送给我的好东西,我一直很好奇这东西是否真厉害,现在就试试看啰~”
恶鬼手里拿着的正是几千年前讨伐上一任被心魔迷惑,捣乱五界,涂炭生灵的鬼之主的武器:迷途。
迷途的外形是一朵白色的昙花,此时正是含苞待放模样,待它整朵盛开了便会将凤逸的魂魄吸进其中,永远封印起来。
这是只对鬼以及鬼主有用的兵器,制造者正是当年参与了那场大战的,龙林的仙师。
龙林终于明白了,原来刚才那一幕是恶鬼故意设下的陷阱,他八成是知道渡命之法的危险性,又不敢确保迷途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般厉害,于是便使了个小小的计谋,利用自己让凤逸受到重创。
——抱歉,我似乎真的连累你了。
他的眼中诉说着深沉的歉意。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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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9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69 章
凤逸并未搭理身后那嚣张大笑着,正将迷途高高举起对准两人的恶鬼,他专心的继续将自己的真气灌输至龙林的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鬼界的君主都败在我的手下了,以后我就是新的鬼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鬼的笑声,响彻天际。
——我们打个赌吧。
——喔?我可是身无分文哪,赌不起,赌不起啊。
——你若输了,无条件答应我三个要求。我若输了,同样是无条件答应你,如何?
——先把你想打赌之事说出口吧。
————
35
35、第章 ...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不论是仙还是鬼,都是由人转变而成。
迷途确实是一朵昙花,只不过是长在唯有寥寥数人才能走进的禁忌之地最隐蔽的深潭处,在那深潭里有着各种各样上古时代便存在的生物与植物,当年龙林的师父选择的便是迷途。
不,与其说是选择了,不如说是被选择了。
迷途正缓慢盛开,时间就像是被凝固了那般,感觉不到周围一丝时光的流逝。韩喻飞、韩如松、韩若梅三兄妹穆然静止,一动不动,似有魂不附体的错觉;而龙林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时空凝结在这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自己的,不是凤逸的,也不是那只恶鬼的。
是迷途,那朵白色的昙花正以明明看似极慢可又矛盾的像是极快的速度,一点点,一点点的展开了它的花瓣,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了洁白如雪、瞬间即逝的美丽。
龙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世间万物皆乃活物。
盛开的白花散发出了淡淡的清香,如同它呼出的气息一般,从那边静静地流淌了过来,他能看到一缕白烟正向着自己蜿蜒飘来,奇怪的是,凤逸与那恶鬼却是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见着与他一样的景象。
那个陌生的呼吸声是那么的清晰,犹如近在耳畔,又似乎是喃喃低语,不停诉说着,继而变成了低声吟唱。
缥缈白烟突然变化了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只鸟。
那只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向了正得意洋洋大笑着的恶鬼,贯穿而过,而那只鬼,毫、无、感、觉。
放肆嚣张狂笑着的鬼高高举起了迷途,对准了受创颇深的两人,他已经能预见今夜之后的未来了,在吸收了鬼之主的力量与魂魄之后,他将无敌于这个世间,只手遮天,再无敌手!
“来吧,宝物,好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语,迷途的花瓣渐渐变色了,由白雪之色缓缓地呈现出了一片昏暗之色,就像是吸收了什么似的,起先是灰色,慢慢地、逐渐变成了黑色。
虚脱无力的龙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抓住凤逸的前襟,说是抓住其实也只是努力碰了上去,要是尚有一丝力气,他必定会挡在这人的面前,替他抵挡一下也好。
这名为迷途的昙花对人与仙毫无作用,但是对鬼却是异常危险的存在,又加上几位最上位的仙君施以的法术,纵是能力在历代的鬼主之中亦是出类拔萃的凤逸恐怕也……
——鳞儿,你要记住,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无论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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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0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0 章
——师父是说,别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是吗?
想起这对话的时侯,龙林抬起了头,恰恰对上了凤逸望向了自己的眼,在那双琉璃眼珠里,他看到了一如既往的自信和自负,还有一抹冷笑之光。
“不自量力。”
一句话,一声哀嚎。
待到韩家兄妹三人恢复意识之时,就听到了一声如轻叹般的“噗”声,他们闻到了一种味道,清新淡雅;他们看到了一朵黑色的花,眼看着它逐渐变成了白色,逐渐凋零,又逐渐再度绽放。
昙花一现,可迷途却在花谢之后再度盛开。
它悄然无声的掉落在了地上,而自以为掌握着它的鬼却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若要问发生了什么,那便是自食其果。
恶鬼只知迷途法力无边,自以为有它在手尽握天下,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将凤逸收服,以为自己即将天下无敌。可他却不知道,迷途乃是活物。
真真正正的活着的生物。
从头至尾一袭白,白发、白眉、白衣,连眼瞳也是雪白的颜色,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雪的灵物。
那个白衣人远远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他的视线才对上凤逸,就见那华服的贵公子又喷出了一口血,身体不稳当起来,却也没有倒下,毕竟他怀中还有一个更虚弱的人,而渡命之法也还在持续之中。
小鬼头擅自化为人形,用了全身的力气扶住了他的主人与主人的好友,他看见了那白衣之人,浑身一颤,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其实他还没有察觉,这就是本能。
大约过了半晌,龙林终于有力气推开凤逸了,他苦笑着持续接受那边传过来的真气,现在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只会害了彼此,既然如此,不如就收下这人的“好意”吧。
只不过呢,大难不死,未必是有后福,说不定是后祸在等着他。
“凤逸,足够了,你——已经给了我一半的真气。”是的,就连龙林也没有想到,凤逸竟然会给他近乎一半的真气!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一份偿还不了的债,已非人情债那般简单,看来往后的日子将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他,哎呀呀……
“现在放了你,你就奔去那三人的身边了吧,呵!”冷言冷语,冷眼冷笑,在危机过后,这位鬼之主的心思又都全数回到了怀中之人的身上,方才发生的一切,有令他愉悦的事,自然也有令他不悦的事了。
见龙林以笑敷衍,他更加的不耐了,两人之间的气流已断,渡命之法算是完成了。他松开了手,让龙林顺利的靠在了小鬼头的身上,冷漠的仿佛两人刚才的亲密无间是梦境一般。
小鬼头的心思还在那白衣人的身上,忽觉肩膀一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扶住尚显虚弱的龙林,他一抬头,看到的是原本站在远处的白衣人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三人的面前,仅三步之遥,那人却没有再靠近,冷漠的目光令他忍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的攥紧了龙林的衣袖。
这个,不是人不是仙也不是鬼,他是什么呢?
凤逸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其实并非是挡是护,他不过是对这个昙花的灵体颇感兴趣罢了。早听说过迷途的存在,没想到竟然能幻化人形,若是能收为己用……
可惜的是,显然迷途对另一人更有兴趣。
“你的身上。”白衣人盯着龙林,冰冷的视线中闪烁着不一样的温度,他蓦然开口道:“有熟悉的气息,浮枯是你什么人?”
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乃是先师。”龙林淡定以对,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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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1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1 章
“他死了?”
“这嘛……先师喜好游山乐水,行踪不定,我也有数百年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了。”
“……你是他徒弟,却一点都不像他。”白衣人转身就想离去,却听见从后方传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声,“最后一回见到先师,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倘若有人问起他的行踪,就让那人跟着我,说不定哪天就会遇上他。”
凤逸与白衣人同时将目光一起聚集在了龙林的脸上,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笑容也就显得不那么枯涩了,然而凤逸深知,这人说的话,半分真半分假。
或许他的师父确实说过相似的话,但从这位喜好坑蒙拐骗来达到目的的龙大仙的口中说出,定然是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的。
他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人正想着与自己同样的一件事。
迷途——绝不能轻易放手,在这段人世之旅中,宝物是越多越好,既能救人又能护己,一举两得。
不过,迷途真的会相信这番话吗?
白衣人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微皱的眉间,似乎是在思考龙林所言的真实性,半刻过后,他抬起了头,此刻夜空乌云已散,皓月当空,月光显得无限温柔。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
龙林自然而然就说出了篆刻在记忆深刻,那个他最尊敬的男人总是挂在嘴边的名字。
三分虚,七分真,他确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笑)
师父当年说的是:倘若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就说我死了,尸体成灰洒进海里了,灵魂万劫不复,永世不会转生了。总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还和你定期保持联络,乖徒弟,知道了吗?
龙林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在这三天里,韩如松和韩若梅也差不多油尽灯枯了。
韩喻飞天天守在弟妹们的床边,一刻不敢合眼,就怕睁开眼便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岑叔的遗体被送到了后山的墓地里,托人好好火化之后安葬在一个角落里,即使被鬼附身数十年,说不定灵魂一早就被吞噬,可对韩喻飞而言,岑叔还是韩家尽忠职守、一丝不苟、为了这个报答主人的恩情而倾尽所能的老管家。
这一日的早晨,双生子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第一眼便见着了兄长憔悴的脸和微微泛红的双眼,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位如大山般高大威武的兄长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刻却因为看见他们苏醒了过来而流出了珍贵的男儿泪。
“哥哥,我肚子饿了。”
“哥哥,吃完了我们去外面逛逛吧,若梅想去庙里拜拜,回来的时候想去买胭脂和香粉。”
韩如松和韩若梅的脸上都洋溢着活力四射的神采,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韩喻飞却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吃了饭,兄妹三人来到了街上,今日恰逢初一,街上满是人头涌动,许多人都赶着去庙里上香,回来的时候再看看集市,买些合心意的东西回去。
今日香火旺盛,可谓源源不断,直冲天际。
有一位妇人跪在地上,诚心向上苍祈祷着否极泰来,可怕的失心症赶紧过去吧;有一位老农为自己的女儿祈盼缘分,明明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却不知为何从未有人前来提亲,身子骨硬朗,身强体壮不是俺闺女的错啊,她只是在田里干久了……可她屁股大,将来一定能生好多孩子!菩萨保佑,快赐她一位如意郎君吧。
噗——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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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2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2 章
听到老农的喃喃自语,韩如松连忙捂住嘴不让笑声流泻出来:“若梅你听见没,那位大伯说他女儿……能生好多孩子耶!”
“你、你别亵渎了菩萨。”韩若梅尴尬的别开了头,内心默默的向着菩萨和那位老农赔着礼,她这个哥哥,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在一个黄花闺女面前说什么……生孩子,她……
“我没有亵渎菩萨嘛,我是说真的啦,我听那大伯说的,忽然觉得大伯的女儿应该挺合适飞哥哥的,身强体壮,生孩子的时候就不会死了吧?还能生好多孩子的话,哥哥也不会寂寞了。”
“……说的也是……对了,哥哥,我想……”
这是兄妹两人咬耳朵的窃窃私语,是绝不会给兄长听到的,最后的小秘密。
韩喻飞见弟妹的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不免好奇起来,但进出寺庙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光是护住弟妹们好不容易走出寺庙已经□乏术了,等再想起要来问,那两人已经像两只小鸟在集市上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了。
结果,什么都没买。
一转眼,半天就过去了。
韩如松和韩若梅忽然心血来潮,关上了房门,不论韩喻飞怎么敲门甚至厉声叫唤,兄妹两人也不肯开门,不过房内倒是传来了韩若梅嘻嘻的笑声,温柔地安抚着担心不已的兄长:别担心,我们再给哥哥准备好东西。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要他们两人能好好的活着——直到午夜将近,房门终于打开了。
“哥哥哥哥,你来看。”
韩喻飞被一边一人拉进了屋子里。下一刻,他倒吸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眼前,是一副三人嬉戏图。可不只是人物,那画上竟还有山有水有草有花,简直就像是在人间仙境。他没有见过仙境,然而对他而言,只要是有弟弟妹妹们的所在,便是极乐之境。
“哥哥觉得怎么样?我画的还不错吧,这可是若梅的主意呢,她说就算我们死了,但是这幅画能一直陪伴着哥哥。对了,还有这个!”韩如松得意的从身后拿出了另一幅画卷,在兄长的面前展开了它。
那是一幅与刚才那幅人间仙境图截然不同的人像画,画上的人正是韩喻飞,这两幅合起来,才是他们送给最敬爱的兄长的临别赠礼。
“这个,请交给王媒婆,就告诉她,要找一个身强力壮又能生很多孩子的女子去提亲,这样就不用担心生孩子的时候会出事了——”
韩如松说不下去了,他惊觉妹妹正在替自己擦拭脸庞,原来是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而身旁的妹妹也早是泪流满面了。
他们怎么会舍得呢,舍得离开这个世间,舍得这个家,舍得离开这个人。留给他俩的时间,不足一刻钟了。
“……哥哥、呜……你……呜……你会不会忘了我们?就算我们做了罪该万死的事情……就算我们害死了那么多人……呜呜呜呜……”
“不要,若梅不要走,若梅不想离开飞哥哥,若梅长大了要当飞哥哥的娘子,呜呜……”
两个孩子,泣不成声。
韩喻飞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本该安慰他们的,说尽安抚的话,让他们破涕为笑,能够了无心事的踏上去地狱之路,可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眼泪,一次次从脸庞滑落。
他轻柔地抚摸着弟弟和妹妹柔软的发,为他们抹去了泪,临近子夜时分,在这最后的短暂的时刻里,双生子依偎在兄长的怀中,他们决定不再哭泣,而是以微笑迎接分别的这一刻,因为哭泣着说不想走,不想离开的话,最后留在兄长记忆中的脸孔一定很丑……
哥哥。
嗯?
我有些困了……若梅也困了……如松哥哥握着我的手好不好,我怕在地府里和你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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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3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3 章
傻若梅,我是你的哥哥啊,从出生起,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哥哥。
嗯?
这辈子能做哥哥的弟弟,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呢。
若梅也是,能做两个哥哥的妹妹,若梅再无遗憾了。
哥哥。
嗯?
明日的早膳,我想吃天香楼的五丁包,聚鲜阁的三鲜烧卖,荟萃坊的七仙荟萃粥,还有……
松哥哥好诈,就知道点自己爱吃的,若梅也要说!我要吃——
好好好,你们要吃什么,我都去买来……
然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对话了,仅存的那个呼吸声平静而缓慢,韩喻飞抱着逐渐冰凉的弟妹们,嘴里还说着应允的话。
夜深人静,万籁俱静。
他并不喜欢鸟虫的啼鸣,即使是那么微小可正因是弱者所以更喜欢成群结队待在一块儿,发出令人厌烦的吱吱声。
他在大屋的周围设下的结界足以阻挡那些声音,此时此刻,阒然无声。
在这个空间里,时间的流逝是没有意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今夕是何年。不过那些对他而言本就无意义,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罢了。
躺椅上的兔毛垫是小鬼头特地赶回尘楼去拿来的,说是为了让主人休息的更舒坦些,还说主人要是觉得渴了饿了,只要叫唤一声,他马上就会去准备,因为他就坐在屋外,随时等候着主人的吩咐和差遣。
“我、我会随时准备好凉茶的,仙君若是醒了一定会口渴的,我会泡出最解渴的茶的!”小鬼头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在门外坐了下来,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此时刚过子夜,意味着第三日的开始。
天,蒙蒙黑。孩子似的他实在撑不住了,坐在地上靠在门柱上,低着头打起了盹儿。
屋里的人闭着眼,静心小憩,而床榻上的那个身影,始终未动。
凤逸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
一声轻笑,划破了沉寂的夜晚。
“你这模样,是回不去……还是不想回去?”
琉璃眼一下子就睁开了,落入眼中的果然是预料中的人影,那人与他约有两步的距离,眼底有些许微光。
此刻在凤逸眼前的龙林并非是活生生的肉身,而是魂魄离体的状态;从龙林倒下昏迷至今,他还没有清醒过一次,缘于凤逸强行贯入他体内的鬼之气正与龙林自身之气相抵相容,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两者的真气何时能够融洽相处,浑然一体,就连凤逸也不知道。
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待那个结果,是生是死,是相互抵触还是相互融合,对于截然相反的两个结果,他同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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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4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4 章
魂魄模样的龙林向着他伸出了手,凤逸并未搭理,于是,他走近了一步。
“好友,帮个小忙吧。”
“与我何干。”凤逸不由得冷笑起来,甩开了他再度逼近的手。
仅是一瞬间的接触,他便感受到了,那人的手与平日里迥然不同,没有了温热,只有冰凉,是与自己另一边的手一模一样的冰冷。
“你啊……”龙林又近了一步,两人间看似再无距离,他的手主动握住了凤逸的,握起它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上。
手心上是这人的掌心,手背上亦然,凤逸凝视着自己的手与覆在手背之上的另一只手,凉声问道:“这笔人情债,算是你心甘情愿欠下的?”
一声笑叹,夜又再度恢复了寂寥。
韩喻飞做了个梦,不知为何,凤逸竟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位俊美的贵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否真与龙林同样是天上的神仙,亦或者是地府的使者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在梦中,那位贵公子一如他印象中那般冷漠、高傲,以轻视傲物的姿态将他的弟妹们送到了一座巨大的门前。
门外,站着两个打扮怪异,带着诡异恐怖面具的人,见着了凤逸竟跪倒在地。
门,缓缓地打开了……韩喻飞怎么都过不去,每当他想跟着弟妹们一起走进门时,总被一股推力驱赶了出来,不论他如何靠近,怎样向前迈步,那股推力自始自终都阻止着他,妨碍着他。
他看到了门的那一端,乌黑的河流、鲜红的河流,还有澄清见底的河流,而弟妹们与凤逸则站在了三川合一的源头——
门,缓缓的关上了……
韩喻飞从梦中惊醒过来,枕边,放着弟弟妹妹们最后的赠礼。
小鬼头像平日里那样,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的磨着墨,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用心,他性子虽有些孩子气的急躁,可在主人交待的事儿上却不敢随意胡来。
主人交待他:去准备文房四宝吧。
他不敢多问,也不会多想,只是点头称是,便下去准备了。依旧是上等的笔、墨、纸、砚,他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在旁服侍时亦是尽心尽力,责无旁贷;主人便是他的天与地,是他的全部。
墨汁透出了光泽,黝黑发亮,而那一边,他的主人则早已提笔作画,每一笔都是那般的细腻,而画出的山水草木也是一如既往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彷如活生生的物体就在那方纸上。
画中有山,有水,着实一副风景美图,小鬼头偷偷瞥了一眼,猜想着这纸上再无所在能画上他物了,没想到他才眨了眨眼,图上竟隐隐浮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着黑衣之人,不正是他主人的好友,那位仙君大人吗?
他有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因为主人作画之时,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不消多时,那幅画便完成了。画中黑衣的神仙面向山水却是背对而来,小鬼头看见的是他的发和他的衣,看不见他的模样,他更加不明白了,主人既然要画那位友人,又为何只画那人的背影?
蓦然间,他想起来了。
画魂之术,便是将所绘之人的魂魄锁在画中,无法逃离,只要画卷一日在,被困之人便永远离不开那一卷纸。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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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5 章
把这画拿去外面烧了吧。
主人的话没有一丝的犹豫,有的仅是惯有的冷然;主人的笑容依旧俊美迫人,眼底依旧一片冷光。
小鬼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听命照办去了。
他蹲□来,点上了火,看着那幅画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龙林终究是醒了过来的,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正正好好轮过一季。
秋分那一天的早上,小鬼头把忍了三个月份的眼泪狠狠地发泄了出来,哭的他眼都肿了,鼻都红了,泪水却像是扯不断的线,怎么都停止不了。
“这……颇有水漫金山之势哪。好友你身为他的主人,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阻止悲剧的发生?”龙林想要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哭的凄惨的少年抹去眼泪,这一摸才发现衣服早就不是他熟悉的了,八成是在他昏迷之时被换上了某人口味的衣裳。
花花绿绿,好不显眼,好不恶俗。
“此言差矣,肇事者是你,再悲剧也与我何干。不过……”说着话的贵公子顿了顿,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帕子,递给了依旧哭泣着的小鬼头,“哭哭啼啼惹得我心烦,出去吧。”
小鬼头一愣,吸了吸鼻子,握紧帕子抹了把脸,识相的离开了。
“你啊。”
“怎。”
“三个月未见,你的气量是越来越小啰……”龙林的话尚未说完,他就含笑吞回了肚中,因为那人已经凑了过来,压了上来,脸对脸,眼对眼,四目相交,气息交缠。
这三个月,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相抵与相容的较量,因为凤逸的鬼之气实在太过强大了,若是换做别人恐怕一早就身亡体溃,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性,更别说生还了;可龙林却做到了,他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吸收了与自身之气截然相反,犹如天敌般的鬼气,并且因两者之气的相互融合而再度改变命格。
非人非仙更非鬼,至于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他的瞳孔乍一看与原本的乌黑无多大区别,然而仔细看来就会发现,黑中带紫,而他的黑发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凤逸轻轻撩起一束发,与瞳孔一样,不仔细看什么都察觉不到:墨黑之上闪烁着不一般的深蓝色。
只有在这般近距离之下才能看到的变化令凤逸的唇畔划开了一抹暧昧的弧度,他才想再接近些,更接近些,让两人再无艰巨,可下一刻却感到头皮一阵疼痛。
龙林的手正握着他的头发,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抓过一把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盯了半晌,终于张开了嘴,一声哀叹缓缓泄出。
“抱歉。”因吸收了凤逸之气,所以他便拥有了能感应到凤逸体内变化的能力,不论是小鬼头还是其他人,仅凭肉眼是看不出这人究竟失去了多少法力和生命之力——
表面深蓝依旧,但在龙林的眼中,那一头漂亮的蓝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趣。”凤逸拨开了他的手,同时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这声抱歉是真心的还是说笑?若是说笑倒也罢了,倘若是真心的,不如换种形式来赔偿我的损失,如何?”
他可没忘记两人的赌约哪,也容不得这人忘记。
弦外之音,话中有话,龙林怎会听不出,又怎会忘记那个令他哭笑不得又无奈应允的赌约。
——就赌你会不会与我有摆脱不了的生死纠缠,如何。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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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6 章
春秋之画魂 作者:夏礼智
第 76 章
人情债再多,总有能还光的一日,然凤逸所言的生死纠缠却是不知何时是尽头,说不定就是永无止境的关联,这对习惯了孜然一身、无拘无束的龙林而言实乃是一大麻烦与困扰。
凤逸所做的,看似救了他帮了他,实则是给他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果然是麻烦的好朋友啊。
龙林收回了思绪,叹了口气,“所以我早说过了,不该和一位高不可攀的王者成为莫逆之交,就算被拐被骗也只能当是哑巴吃黄连了,哎呀呀……”
“龙君,现在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了噢。”凤逸又凑了过来,为他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襟。
然而,当他再次对上龙林的眼神时,见着的是那人眼底的严肃与正经,再也找寻不到一丝的笑意。
凤逸的手没有停止,动作优雅却充满了挑逗。
“三件事绝不会违背你的仁义道德,好友你大可放心。”
“鬼主金口一开,我自然是能宽心了。另外,那件事……”他的话赫然一顿,只因凤逸突然用力扯了扯他的前襟,一脸笑容亦转为不悦。
“你这个人哪,心里只有那些个忘恩负义、可笑渺小的凡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下你又欠我一笔债了,呵~”
听到凤逸的回答,龙林悄然松了口气,当然,迎面而来的气息并没有让他慌乱起来,他闭上了眼,任由那熟悉的气息拂过他的眉间,眼角,唇畔,最后停留了下来。
失心症消失的三个月后,韩喻飞娶了一位身材娇小却充满了活力的女子为妻,一年之后,他与娇妻的孩子诞生了——是一对龙凤胎,于是他给儿子取名“如松”,给女儿取名“若梅”。
终此一生,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黑发黑衣,如神仙般飘逸脱俗却又神秘莫测的友人和那位华丽俊美,颇具王者之风的贵公子。
END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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