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逆向生长》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所谓逆向生长,是指弗洛达魔兽君王冰蓝雀的bug技能之一。 受到重创或死亡之时,生理上会自我保护回溯到年幼时期,用古□□的话来说,你可以叫它涅槃重生。 现任冰蓝雀楼月泠,在他奔向而立之年的时候被自家反骨仔捅了一刀,迎来了人生中的处女死。 更悲催的是,他不小心重生在了人生最强宿敌家里,开始了伪父子辛酸而欢脱的养成生活。 十七年后楼月泠为复仇重返弗洛达,被英勇无畏的反骨仔同学补上了一刀。 于是苦逼的楼月泠开始了第二次苦逼的逆向生长…… 嘛嘛算了,反正冰蓝雀就是死死更健康的生物嘛。 内容标签:重生 科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月泠,夜 ┃ 配角:竹染,竹柒,天瞳,穆御珊,煜 ┃ 其它:机甲,逆向生长,姓名传承,伪父子养成 ☆、为历史献上镇魂歌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章节,有兴趣就看看没兴趣跳过吧……本章含轻微剧透 书院管理者知年将散落在桌面的古籍一本本叠好,垒成高高的一摞,叹了口气。 他年轻的徒弟看完书又忘了放回书架上去。这样丢三落四的性格,将来又怎样承担起他应该背负的东西呢。 书本太多了,一次搬运不完。他把一半书本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向书架的方向踱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扑街了,让这些珍贵的书籍跌落出去。 在这个数据构建的冰冷年代,任何用纸张记载的资料都是堪称无价的瑰宝。 知年动作轻柔地抚平书页上的皱褶,把它们一一对应着放回它们该去的位置。 这里是全地球唯一的,也是最后可以称为“图书馆”的地方了。或许这里更适合被称为皇家的藏书院,但是知年不介意这些,即使他是这个地方唯一的管理者。 知年穷尽了他一生的时间去探寻那些被掩埋在千年风沙里的秘密,阅尽了整个藏书院的藏书。现在的他,说是活体书库也不为过。 有些书的位置太高,他搬来凳子站在上面,尽力伸直了手把书本□□缝隙去。 他是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类。他身负整个人类历史的传承。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所以他有这个意识,早已做好了为自已守候一生的秘密付出一切的准备。 比如情感,又比如生命。 窗外起风,阴云覆埋了天空。他看看天色,觉得要下雨了。 手里的书已经摆放回了正确的位置,他走回供人阅书的长桌前,搬起剩下的书籍。 室内并没有开灯,光线随着天色黯淡下来。书架上的标识也渐渐在黑暗中模糊。 知年依旧慢慢地走着。 “啪”。 一声开关被打开的清越声响穿越了室内静谧的空气,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晕染了一片温存悠远的墨香。 知年心下一惊,诧异地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如古籍画卷中走出的美丽青年。他慵懒地靠在回旋楼梯镂空雕花的栏杆上,粉红色的长发被丝带松松挽起,过长的刘海盖住了右眼。右耳上缀着流苏的粉红色耳坠叮咚作响,如鸣佩环。 他的美丽雌雄莫辩,有些阴柔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隐世千年的花妖。 知年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弗洛达长老院之首,大长老桃夭穆花葬。 青年带着优雅的笑意问话:“知年先生看起来还有事要忙,需要我等你一下吗?” “感激不尽。”知年并没有过多地理会青年,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的目光依旧专注于手中封面泛黄的书本。 穆花葬站在楼梯上,沉默地注视着知年来往的背影。 知年的背上已经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世人皆知弗洛达最知名的杀手是司掌刑部的五长老玉间别,可是知年偏偏就比世人多知道了那么一点点。 弗洛达最知名的杀手是玉间别没错,可最强大的杀手,却是眼前这个美丽的青年。 他原本以为派出玉间别来夺走他的性命就已经是那位小少爷对他有足够重视的表现,谁知他居然值得小少爷命穆花葬亲自动手。 或者说,小少爷在意的是他知晓的那些秘密。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穆花葬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在沉寂的空气里泛起一片清脆的涟漪。“你为什么和小少爷合作得这么愉快?” 一般人做出对自己民族不利的事总会良心不安的吧,可知年却把秘密透露得心安理得。 知年仔细地辨认着书架上的标签:“纵观今古,横瞰八方,天下分久必合、和久必分已经成为一种规则。从诸子百家到三足鼎立再到一统天下,是时间与历史的必然。 “两千年前地球上有多少国家民族?现在呢? “所以,时间是最伟大的东西,它足够悠长到可以抹平一切。” 他轻轻把线装的书本塞进冰冷的合金书架里。 “像我们这样的人,知道得多了,自然就渐渐淡化了种族和国域的概念。 “我属于我爱的历史,我也只属于我爱的历史。” 他终于把最后一本书归位,轻叹一口气:“你固然聪明,可在这点上就没你家小少爷看得透彻了。” 所以那位小少爷甚至在问话的时候没有威逼,没有利诱,仅仅是用知年渴求了一生的秘密来交换而已。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善于操纵人心的鬼才啊。 穆花葬诧异地看着儒雅的男人,最后微微笑了:“正如我们家小少爷所说,您确实是个有趣的人类。” 知年只能苦笑。 也许是已经与死神直面的原因,今天他似乎特别多话,想把一生要说的东西全都讲完。 但他并不畏惧死亡。作为一个承载了太多秘密的人类,他已经活得足够长久了。 穆花葬撩起额前的刘海,耳坠上的的粉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露出了右侧摄人心魄的眼眸。 粉红色的眼眸虽然罕见,但在魔兽中也不是绝对没有。吸引住知年目光的,是虹膜上成花瓣合围之势的五个瞳孔。 古书有载,桃花五叶瞳,传说中能够勾魂摄魄的花妖之眼。直视这样的眼睛就会被眼睛的主人催眠,夺取意识。 知年一边赞叹这眼睛的美丽,心中了然。拥有这样无往不利的资本,难怪穆花葬能成为最强的杀手。 仿佛是看穿了知年对于这双只在神话中出现过的眼睛的喜爱,穆花葬丝毫不介意被当成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展品:“知年先生要是喜欢,可以多看一会儿。” 知年心下暗暗鄙视之。 注视桃花瞳的时间越长,被催眠的几率越大。 “我可以失礼地提出一个要求吗?”知年别过脸,努力保持神智的清醒。 穆花葬浅笑道:“您说。您毕竟给过我家小少爷很大帮助,要求合理的话我尽量满足。” “请你……”知年深吸一口气。“不要让我的血污染了这些宝贵的书。” “不会有多少血的。”穆花葬微笑依旧。 知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 窗外雷鸣已尽,雨丝飘飞。室内千年时光,墨香沉沉。 穆花葬慢慢走近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细小的针管,把剧毒的透明液体注射进知年颈侧的动脉里。抽出针管的时候还顺便很贴心地用手帕擦了擦从针孔里溢出的血。 “所以我说过……”他微笑着收起针管。“不会有多少血的。” 他转身冒着细密的雨离开,背影消失在了雨帘里。 片刻后,一台纯白色的机甲自雨中冲天而起。机甲的右臂上镌刻着如在雨中流动着的,粉色的水纹。 两天后。 穆花葬坐在会议长桌的尽头,轻轻按节奏敲打着桌面。 十八步,十七步。 弗洛达如今形式混乱,他用了原定计划一半的时间赶去地球再赶回来,身体果然还是有点吃不消。 十二步,十一步。 门外脚步声渐近,他敲着桌面计算着门外的人进来的时间。 九步,八步。 这是数十年的针锋相对培养出来的,无人能懂的默契。 三步,两步。 他微微坐正,手指不再叩打桌面。 一步。 脚步声停下,旋即而来的是推门的声音。男人如蛇蝎般阴毒的神色暴露在穆花葬眼中。 般若篱,弗洛达长老院二长老。 “大长老,”男人充满了恶意的语气唤出这个称呼,听起来格外的讽刺。“殿下死了,怎么办?” 意料之中。穆花葬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冷淡地回答:“老规矩,我会先代替殿下完成他的事务。” 冰蓝雀死亡,大长老就会接替他的工作直到他归来之日。这是弗洛达千百年来魔兽达成的共识,这种时刻他们会像敬重他们的君王一样敬重大长老。 而穆花葬已经在大长老这个微妙的位置上坐了两千年,更无人会反对他做出的抉择。 男人凝视着穆花葬逆着光的美丽身影,目光越发得深沉。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桃夭穆花葬是弗洛达最美的男人,连最美的女子都要逊色他三分。 般若篱是穆花葬一手带大的,最了解穆花葬的人莫过于他。幼时的崇拜和尊敬在后来时间的磨砺里演化成了更深沉且更疯狂的情感。 他不信穆花葬不知道,只是穆花葬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其他事物上。 穆花葬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废物,和被泡在温室的营养液里的娇花一样的废物。 总有一天,他会把整个弗洛达从冰蓝雀和那个废物手里夺过来,让穆花葬的眼睛只能注视着他一个人! ☆、涅槃自血与冰 楼月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弗洛达了。 他最清晰的记忆,就是魔兽叛军首领充满少女梦幻气息的粉红色机甲在战争最后关头打碎了他机甲的驾驶舱,把他纤细的身体压成了类似打着马赛克的红红白白的两汇肉饼的物体。 他很想无奈地叹口气,以表示对自己悲惨境遇的哀怨,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好像做不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原因很简单,他的处女死给他带来了他为鸟生涯中第一次的逆向生长。 换句话说,他重生了。 再话句话说,他现在是个小婴儿了。 逆向生长,是弗洛达魔兽君王——冰蓝雀的保命技能。每一次受到重创或死亡的时候,冰蓝雀的生理年龄会回溯到幼儿时期以自我保护,重新再生长一次。 作为一只强大的鸟,一只彪悍的冰蓝雀,楼月泠这辈子在人类成百上千次的围剿下居然磕磕碰碰活了二十几年才迎来了他的处女死,这点着实让他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感触。 最深刻的,那当然是忧郁。 你说他重生在哪儿不好,怎么偏偏重生到地球上去了? 说到楼月泠为什么这么忧郁,又要提及一个悲催的历史遗留问题。 约两千年前,也就是地球历二零一二年,位于78星云的弗洛达星球的邻居凹凸曼从地球带回了一罐含有三字开头胺字结尾物质的乳制品,然后全星云末日丧尸来袭了。 幸存的魔兽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太阳系,最后找到了一颗名字叫地球的适宜居住的星球。但是地球已经被一种叫人(fu)类(nv)的生物盘踞,于是魔兽们迫不得已,放弃了地球,转战月球。 数年之后迟钝的人类在□□神粥十几号登月时才发现啊咧怎么突然多了群邻居。那时候魔兽已经基本定居下来了。 一开始全人类对于外星魔兽十分友善,表示热烈欢迎。魔兽们也十分感动,两颗星球和谐相处,互帮互助,相亲相爱。月球也正式更名为弗洛达星球。 悲催就悲催在又是数年之后,魔兽们在弗洛达深层挖掘出了大量蕴含巨大能量矿藏。 于是地球人类郁闷了。 我靠,那弗洛达原来是咱家地球的附属星球月球,你们挖出的矿藏不该归我们? 然后弗洛达魔兽悲愤了。 我擦,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矿产,凭什么你们没事还要跑过来分一杯羹?! 接下来的两千年里,魔兽和人类因为利益纠纷种族歧视等问题冲突不断,最后从相亲相爱变成了相杀相爱,再变成了今天不死不休的局面。 综上所述,把楼月泠这只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魔兽首领扔到地球去,无异于把一个只有菊花星人扔到只有黄瓜星去,其结局必将是群愤起而攻之。 但是这些都不是今天的重点。楼月泠看着自己面前的青年深刻地忧郁着。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在弗洛达n年义务教育每期课本平均出现次数大于等于三的,妖孽级别的脸。 而此时,这张脸的主人正含情脉脉地用一脸呆萌的表情凝视着他。 与楼月泠的忧郁不同,夜纠结到凌乱了。 搞什么个毛线球球啊!他不过是起床去洗漱顺便叫个外卖,为什么回来准备补个回笼觉的时候床上就多出来个小娃娃?! 纠结的后果就是夜的间歇性神经大条再次发作,全然忘了应该去追查小婴儿的来历和出现原因,只记得呆呆地和床上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这个娇嫩的孩子恐怕还只是个刚刚断奶的幼儿,身上残留着淡淡的奶香。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是人类中罕见的冰蓝色,眼神弱弱的,软软的。 夜被这样乖巧温顺的眼神注视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捏了捏孩子的白皙的小脸。唔,好软好可爱! 孩子似乎是不满,轻轻地呜了一声。 夜被惊了一下,连忙缩回手。 没吓着他吧?夜有些不安地想,残留着婴儿小脸滑嫩手感的手指搓了搓衣角。 在多少年前,独自面对企图入侵地球的魔兽大军也能镇定到几乎冷血的夜,第一次居然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思索良久,夜最后还是起身在床头柜里翻找,从最深处挖出了因数年不用落满积尘的通讯器,开机,拨通了上面唯一的、名为“好基友”的联系人。夜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他的好友喜欢多管闲事的个性,否则他现在估计上哪找人都不知道。 “阿七,你带过孩子吗?” 相较于楼月泠的忧郁和夜的纠结,竹柒则是彻彻底底地惊悚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那个死跳脱这么多年来居然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了! 竹柒强忍着把光屏摔出去尖叫的冲动,颤颤巍巍地选择了接通。 竹柒自几年前不知道是第几百次还是几千次的人类和魔兽星际大战后,就鼓起莫大的勇气、抱着必死的决心跟扣狗圈儿似的给夜那个打仗打到一半经常性突然失踪的职业二货扣上了通讯器。他还把自己的id输进了他的联系人名单,顺便恶作剧一下,把姓名备注改成了“好基友”。 也不知道是夜天性懒散惯了,还是他对于竹柒改姓名备注的事心怀芥蒂,几年来这货竟然没用过通讯器一次。竹柒为此没少念叨他,直到后来每天不碎碎念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几遍就浑身上下不对劲儿。 但当夜真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竹柒居然有了种二零一二世界末日推迟了几千年终于降临的恐慌。 夜究竟是精分了?被鬼附身了?还是被穿越了? 就在竹柒胡思乱想神游外太空,甚至想到是不是一大波外星僵尸正在靠近把夜的脑子吃掉了之际,通讯器那边闷闷地传来了妖娆的声线:“阿七,你带过孩子吗?” 啥? 啥?! 啥?!! 于是,我们最英明神武理智聪明雄姿英发冷静沉稳帅气多金能者多劳的□□帝国二皇子殿下,一瞬间只剩一脸华丽丽的呆萌了。 经过夜一番混乱的解释,竹柒大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当下不再耽搁,直接拎上医疗包和光屏就跑去了好基友家里。 当竹柒看见幼小的楼月泠时,也忍不住先捏了他柔软的脸一把再开始做常规检查。 “身体比较虚弱,但是大致上没什么问题。”竹柒在做过一系列体检之后得出了结论。“要抽血进行dna匹配吗?” 夜看着楼月泠的小脸犹豫了一下,最后狠下心点了点头。 竹柒行动相当迅速,见到夜表示同意就抽出吸血针直接扎进血管里。他的动作有点粗鲁,看得夜一阵皱眉。 楼月泠吸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开玩笑,要是让弗洛达那帮没节操的魔兽知道他们伟大的君王竟然因为打个针就痛得哭鼻子,绝逼全笑傻了。 竹柒把血液样品放进验血仪进行分析,然后连接上书院管理者的专用资料库进行基因匹配。 片刻之后,他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夜。 夜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资料库里没有可以和小朋友匹配的基因,”竹柒笑得有点诡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夜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反倒是楼月泠心脏骤然紧缩,惊出了一身冷汗。 竹柒解释:“小朋友要么就是基因变异到无法匹配,不过这种可能性小到几乎不可能;要么就是……” 夜似乎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目光移回了楼月泠身上。 “小朋友,根本不是人类哦。” 房间里因为牵扯到种族这个沉重的话题寂静了一会。 楼月泠觉得背后的冷汗都快把床单浸透了。 站在这里的两个人类,一个是继承了最多人类秘密的书院管理者,一个是象征了所有人类精神信仰的战神。任意一个稍微往深处挖挖都可以轻易察觉他的身份,并且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阿七。”最后打破这片死寂的人居然是夜。“帮我办领养手续。” 竹柒用一种看怪物的惊异眼神盯着夜:“你疯了吗?!先不说他可能是魔兽遗落的幼崽,光是你的身份就不行啊!” “哎,所以师父那边拜托你帮忙瞒一下了。”夜耸耸肩。“正因为可能是魔兽的幼崽所以亲自带在身边会更放心一点吧。要是被师父知道我领养了一个小孩,绝逼把我拖去拆了重组啊。” 竹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你……” “阿七你将来是书院管理者,所以伪造个身份证什么的应该不难吧。” 因为书院管理者特殊的身份地位,所以他拥有查阅、记录和修改人类所有情报资料的最高权限。这么好的bug技能不用来徇私枉法夜都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话是这么说……算了,就只帮你这一次啦。”年轻的书院管理者无力地扶额。“顺带一提,我现在已经是书院管理者了。” “怎么回事?”夜面露讶色。“知年先生出事了?” 竹柒苦笑着点点头:“师父他昨天下午……死因还在查,除了脖子上有个针孔再也没找到别的异常。” “节哀。”夜只能表示深切的同情。 竹柒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临出门前,他突然回头,对夜说道:“如果那个孩子将来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绝对不要心软。” 他深切且极具有预见性的话语听得夜心头一颤,最后挂上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绝对的,反正养不了几年。” 竹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上了房门。 夜回头看着神色似懵懂的孩子,心情一片复杂,最后回到床边坐下。 他觉得他对竹柒说的话没错,反正养不了几年——至少那时候他是这样觉得的。 枯藤里生出枝桠,熊孩子安静长大。 即使是夜也没预料到,这个孩子他一养就是十六年。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除了脖子上有个针孔”原本是“除了脖子上有个针眼”。 机油:“我看见了什么?知年长针眼?” 我:“……要恭喜他成为第一个因长针眼而死的生物吗。” 这就是要改文的原因。 ☆、由谎言贯穿始终 于是楼月泠同学就这样开始了愉快和紧张并存的与宿敌同居的(伪)养成生活。 一岁。 竹柒告诉夜,孩子要上户口得有个名字。 夜纠结半天,无果,决定让竹柒取名。 竹柒想了想,说:“小八?” 顺带一提,竹柒有个双胞胎弟弟名字叫竹染,昵称阿九。 夜表示太怂不予采用。 竹柒再想了想:“要不……魔兽?” 夜很无奈:“虽然这是事实,但你取这样的名字将来他一出去人家问你谁啊?他答一句魔兽就绝逼被秒了吧。” 竹柒又想了想:“未命名一?新建文件夹一?” 夜:“……” 最后夜把孩子名字的决定权交给了伟大的绅(hen)士(tai)系统君,系统君总算给出了比较让人满意的答复。 “雨疏”。 “阿七你看,系统随机抽取的名字都没你取的捉鸡。” 两岁。 夜捏着楼月泠的脸,妖娆的脸上尽是猥琐的怪蜀黍笑:“来,小雨疏,叫爸爸。” 楼月泠淡定地别过脸不鸟他。 “叫爸爸,快叫声爸爸来听听。” 继续无视。 “叫爸爸嘛~叫一声嘛~”下限持续刷新中的战神很无耻地冲一个才两岁的孩子撒起了娇。 最后被他恶心得实在受不了的楼月泠憋着一口气,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叫爸爸。” 夜:“……” 从此以后,夜再也没逼楼月泠叫过他爸爸。 三岁。 “雨疏雨疏~我来讲故事给你听吧!”夜挥着竹柒友情赞助的珍贵童话绘本。“你想听什么?” 楼月泠的反应相当冷淡:“随便。”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夜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讲一个长发公主的故事?” “你确定她留那么长头发还没长虱子?” “灰姑娘?” “我一直以为要是她有脚气才比较好玩。” “小红帽?” “红色连帽披风什么的你不觉得是野战神器么。” “美女与野兽?” “你难道就没觉得人兽太重口吗?” “青蛙王子?” “如果你只是想听吐槽的话请参见上一条。” 从此以后,夜再也没有给楼月泠讲过故事。 三岁半。 在楼月泠的极力要求下,他低调地混进了一个普通的幼儿园,像一个普通的熊孩子那样在校内就读。 四岁。 夜心血来潮终于准备亲自下厨个楼月泠做一顿饭。 一直以来,即使是前世也是吃着营养餐长大的楼月泠相当期待。 餐后,楼月泠觉得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以后还是吃回营养餐吧。 五岁。 为了方便联系,夜在生日那天送了一个通讯器给楼月泠。 虽然是军部用的最普通的款式,但功能十分齐全,楼月泠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楼月泠输入“雨疏”作为他的id账号,结果系统显示已经有人占用了这个id。无奈之下,他只能换一个账号。 那么,叫什么好呢? 无奈楼月泠取名字的技术和他的(伪)养父还有(伪)叔叔相差无几。最后纠结半天,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填了“楼月泠”三个大字上去。 反正□□人人知道弗洛达魔兽君王是冰蓝雀,但没几个人知道冰蓝雀名字叫楼月泠。 次日放学后,趁着夜还没来接他,他偷偷打开通讯器,输入了一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号码。 这个号码是他“生前”最常联系的,属于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现在最信任的部下,弗洛达大长老继承人穆御珊。 他紧张地盯着光屏“呼叫中”的字样,不断祈祷着一定要通一定要通…… “滴”。 象征对方接通对话的声音终于在他第十几遍默念的时候出现了。熟悉有礼的声音伴随着有些杂乱的电流声穿越了两个星球之间的距离。 “您好,请问您是?” 通了! 欣喜之余,楼月泠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答道:“御珊,我是楼月泠。” “殿下?!”信号另一头,红发的少年惊喜地呼唤。他一双灰白的眼瞳眼圈发红,哽咽道:“我好想你啊,你五年都没联系过这边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楼月泠赶紧出声安慰,虽然以他现在过于年幼的面孔要做出成熟可靠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穆御珊显然是不放心楼月泠的安危,追问:“您现在在哪?要我过来接吗?” “我现在在地球,不必来接了。”楼月泠摇摇头。“现在我在这边反而比较安全。” 当时他行进的路线是对外完全保密的,五年前那个叛军的首领能预测到他行动的方向,绝对是因为长老院里出了内鬼。 选拔各个长老之位传承人选的大长老穆花葬,负责政务的二长老般若篱,管理财务的三长老云待风,掌握机甲技术的四长老离绘衣,司掌刑罚暗杀的五长老玉间别。长老院一共五位长老,每一个都有嫌疑。 当初那个奸细可以出卖他一次,就不会介意出卖他第二次。这样毫无防备地直接回到弗洛达,他面临的极有可能就是敌方的全面绞杀。 现在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穆御珊了。 “你先按兵不动,该干什么干什么,时机到了我会回来的。”楼月泠思索了一阵,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看似最稳妥的方法。“到那时候,我绝对会亲手向杀死我的人复仇!” 时间有些紧迫,楼月泠稍微交代了两句就断开了连接,删掉通话记录,正好夜也过来接他了。 □□皇都的某个角落,相当高档的宾馆里,穆御珊盯着因为断开连接黯淡下来的光屏发愣,直到身后趴在床上的少年唤他的名字才如梦初醒。 “小珊儿,他说什么?” “小……少爷,虽然直呼别人的全名是很粗鲁的行为,”穆御珊正色回眸。“但是我还是希望您偶尔能失礼一回。” 床上的少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自己手中的光屏投影出的冰蓝色坐标,清秀的侧脸映着莹莹的蓝光。他的目光紧随着坐标的移动,眼神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他才仿佛是听见穆御珊的回答,漫不经心地应着:“是是是,这个不重要啦。他说了什么?” 穆御珊认真凝视着少年的身影。 少年的眼眸是酝酿千年的琉璃紫,潋滟傲人。那是一双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眼瞳,色泽宁静,宛若过去千百个无月之夜沉淀下的亿万星光。 “殿下说,他要亲手向您复仇。” 六岁。 楼月泠第一次知道从幼儿园起就和自己一个班,自诩为自己死党的竹马天瞳比自己更早拥有通讯器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你的id是?”楼月泠随口问道。 天瞳傻笑着回答:“雨疏。” 楼月泠:“……” 特么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不能注册id了。 ☆、业火于地狱燃烧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就这么欢脱凌乱地过去了。 十六岁的楼月泠一脸庆幸地站在□□皇家学院的703宿舍门口摸了把虚汗。 他前世林林总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没有这十年过得无(shi)比(fen)精(bei)彩()。 虽然说十年时间不难过,可是要在一群二货人类的摧残下成功熬过十个年头……楼月泠觉得搞不好他已经被同化了。虽然他在过去十个三观不断在被刷新的年头里,一直坚守着他那条可有可无的下限。 十六岁已经可以算成是半个成年人,他终于可以脱离夜的溺爱教育、脱离竹柒的人体实验、脱离天瞳的纠缠不休前往人类自由的花花世界了。 他把背包放在床铺上检查了宿舍一遍。宿舍环境还不错,至少干净整洁。一间宿舍里会有四个床位,其中三个留给新入住的学生,剩下一个留给指导他们的前辈。 一想到未来美好的高中住校生活可以摆脱那三个蠢货,楼月泠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快飞翔起来了。 楼月泠环视过宿舍并且表示满意后,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楼月泠高中生活第一位室友闪亮登场。楼月泠回头,看到了倚在门边的黑衣少年。 “哟,少年。”慵懒优雅的黑衣男孩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挥了挥手。“来得挺早嘛。” 楼月泠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妖娆面孔,沉默三秒。 这孩子长得……真t像夜啊。 少年很自来熟地走到楼月泠对面的床铺放下背包,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名字叫煜,请多指教了。” 楼月泠:“……我叫雨疏。” 他有预感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二逼的人类。 这个人楼月泠认识。煜,□□帝国四皇子,据说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楼月泠常常听竹柒抱怨他这个小弟如何如何不懂事,如何如何调皮捣蛋,顺带表扬一句雨疏是个好孩子。所以对于这位皇子的黑历史楼月泠也算是有所了解。 直到这里事态的发展都还是朝着正常的方向,第三位室友的出现却彻底打破了楼月泠正常生活的梦想。 “疏疏我好想你~”二逼少年一号天瞳出现在门口,嗨皮地扑了过来。 “等、等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读书啊?!” 要知道为了躲避属性是不缠死人不罢休的天瞳,他已经抛弃了低调做鸟的原则,特意选了全国最照耀最金光闪闪的帝国学院了! 天瞳出身并不像煜和楼月泠一样,有财力有后台。天瞳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家境在这个时代甚至算得上是贫寒。光是帝国学院那大把大把的学费就足以让他家里吃不消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2节 一张正太脸的天瞳双眼闪烁着小动物特有的萌系光芒,挂在楼月泠身上:“疏疏你好伤我的心,我可是为了你特意考到了帝国学院的优等生奖学金啊!” 楼月泠:“……” 楼月泠,(今生)享年十六,被萌卒。 优等生奖学金,顾名思义,就是奖励给优秀学生的奖金。这笔奖学金绝对丰厚到足够天瞳交完三年学费还可以补贴家里的生活费。但是与奖金丰厚程度相对的是它获得的困难程度,基本上就是全国一半的学生在竞争那几个名额。 由此可见,天瞳虽然二,但确实是个天才。就楼月泠这十多年的观察来说,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未来甚至可以和如今的战神夜媲美。看着天瞳一路成长过来,他都有点想挖人类的墙角了。 郁闷归郁闷,事实容不得楼月泠争辩。于是天瞳开开心心地在楼月泠的上铺住下了。 三位学员至此到齐。 天瞳收拾好行李从上铺探下头来:“呐,煜是吧,我有在新闻里看到过你哦!” 煜看着天瞳那闪烁着萌光的正太脸啧了一声:“别叫全名,不亲切。” 同学,你全名就一个字好吗= =。 “叫我皇子殿下!” 同学,你对于亲切这个概念的定位到底是什么= =。 楼月泠再次肯定了自己生命中出现的人类必然都是二货的预感。 “皇子殿下~”较之楼月泠的暗中吐槽,天瞳倒是接受得相当愉快。“殿下我们加个好友吧,你的id是什么?” 煜:“系统随机抽取的名字,怪怪的,叫天瞳。” 天瞳:“……” 楼月泠:“……” 楼月泠突然懂得为什么天瞳要用他的名字当id了。 “算了,先加一下好友吧。”楼月泠无奈地打开腕表状的通讯器,光屏弹出。“我的id是楼月泠。” “诶~名字倒是很特别。”煜点点头,露出腕上镶着碎钻的手链通讯器。 天瞳很积极地报上自己的id:“我的名字叫天瞳,id是雨疏哦!” “少年,雨疏不是你的名字么?”煜好奇地问楼月泠。 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前半句你听到了么。” 煜:“……” 他好像明白什么叫孽缘了。 煜占用了“天瞳”这个名字作为id,所以天瞳只能另外取名。于是天瞳就选择了与自己最亲近的朋友的名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楼月泠冒着身份被发现的危险使用了真名,煜是罪魁祸首。 “那你又为什么不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做id啊?”天瞳添加完好友,又探出头来问。 煜妖娆的脸上是一脸忧郁的表情,回答:“我的名字也被人占用了啊。” “那是谁用了你的名字啊?” “是我。” 冷漠的声线从门口传来,楼月泠抬头望去,又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青年样貌和竹柒极其相似,但比起竹柒来一眼看去颇有令人颇有惊艳之感。他神色阴郁,左耳挂着冰蓝色的流苏耳坠,黑发白衣衬出他不近人情的气息。此人自带阴影背景,身周的空气都仿佛飘荡着黑色的半透明物质。 这个人的气息,居然是纯粹的黑暗。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会指导他们度过未来三年高中生活的前辈了。 这个人恐怕很不好相处啊。楼月泠这样想着,却发现自从青年出现起,他的视线就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 楼月泠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憷。 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声问:“你的id叫楼月泠?” 楼月泠心下一惊,背后一阵发麻:“是。” 青年沉默地又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在楼月泠被盯到毛骨悚然的时候终于嗯了一声,把他带来的东西放在了煜的上铺。 这个人楼月泠也认识。 □□帝国三皇子竹染,关于他的消息外界是极少的。要不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竹柒偶然向楼月泠提起过,楼月泠估计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阴沉的皇子。 作为宿敌,楼月泠清楚夜的底细。所以对于夜,即使是命中注定的死敌他也没有过多地担忧或是害怕。但竹染不同,之前楼月泠对于这个人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刚刚那一眼看得他直到现在依旧是心生寒意。 越是未知的东西,反倒越容易让人恐惧。 这个竹染,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呐。 竹染放好一些生活用品,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走了。竹染已经是机甲核心科技研发部门的人员,工作相当繁忙。尤其是最近,那边似乎在着力研制可以不受御甲师体质限制的思感式机甲。 临走之前竹染又别有深意地瞥了楼月泠一眼,看得他寒毛耸立。 “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竹染刚出宿舍,后边煜就恨恨地道。 楼月泠有些诧异地看向妖娆的少年。 在他的印象中,受到天性使然,弗洛达的魔兽十分注重血缘关系,血缘越是相似的魔兽之间就会越亲昵。且不论兄弟姊妹之间,同种族的魔兽都很少发生纠纷。 煜和竹染是亲兄弟,按道理来说应该更是亲密无间。可是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 天瞳听到这样的言论也很惊异:“什么废物?他不是在机甲核心科技研发部门么,应该很厉害啊。” “厉害?”煜嗤笑一声。“他可是天生的废柴体质,连机甲都驾驶不了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跑去机甲研发部门研究驾驭起来不受体质限制的机甲吧。” ……似乎听见了什么惊天的皇家秘密。 不过同学啊,你父皇和父后(等等哪里不太对)没有教过你家丑不可外扬么= =。 虽然还是没搞清楚煜敌视竹染的原因,不过皇家的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楼月泠也没再追问。 但是竹染这个人确实值得关注。无论是他阴沉之极的气质还是诡异的行径,都让楼月泠魔兽的直觉向意识发出了警惕的信号。 于是楼月泠默默地在心底给竹染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 ☆、未泯于尘埃的传说 帝国学院比起其他学校来绝对少不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规矩和制度。比如说,一般学校一个老师通常可以教好几个班,但只教一门课程;帝国学校则是除了一些非正式课外,程一个老师只负责教一个班,却包揽了大部分课程。 楼月泠似乎就特别不好运一些。负责他们班的导师是全校有名的“灭绝师太”扬琴。 虽然名字很师太,不过扬琴的确是位“师公”。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有一位同学提及扬琴究竟是师太还是师公的时候被人道毁灭了,从此在新一届学生间“灭绝师太”的名声再无人质疑。 竹染知道楼月泠三人的导师是扬琴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样他比较放心,倒是夜深切地表示了同情。 后来夜告诉楼月泠,他以前还在军部的时候指导过扬琴。扬琴出身自军事世家,本来就已经是很有天赋的孩子,又肯下苦工,当夜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就如初现锋芒的雏鹰。如果不是扬琴本人怕麻烦,现在指不定已经是将官级别的人物了。 总之,综前辈们所述,扬琴是个厉害角色。尤其是在见过真人后,楼月泠在危险人类名单上又默默地添上了一个名字。 以前和夜斗得不亦乐乎没注意过,仔细一看就发现原来有才能的人类还真是不少。 楼月泠暗地里又开始了他跨越种族的挖墙脚计划。 现在,楼月泠正在听这位灭绝师公的机甲简介课程。 机甲简介前两节课绝对是无聊到让人想摔桌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机甲由来和简单构造。这些东西无论是在哪个星球,所有孩子自上幼儿园起就不断重复,对它的了解和对九九乘法表的了解一样熟悉。 但是灭绝师公的课程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于是课程内容被他光明正大的改掉了。 “关于机甲的由来和简单构造大家应该都不需要我再累述了,不知道的也进不了这个班级的门。”扬琴“啪”地一拍手,半透明的教学光屏浮空而现。“那么我们就来讲讲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世界排行前十的机甲,大家应该都清楚它们的名字。” 光屏上浮现出十张图片,其中八张是形态各异的机甲,剩下两张却是完全空白的。 “排行第十【珊瑚】,排行第九【月封】,排行第八【星神】,排行第七【云凛】,排行第六【御风】。这些凡是爱好机甲的同学应该都很熟悉,各种有关机甲的电子杂志都详尽地刊登过它们的数据。”扬琴的手指从第一张图片到第五张图片上缓缓划过,一一道出它们的名字。“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查查。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 “我要讲的,是剩下五台机甲。” 随着扬琴手指的动作,五张图片一一隐去。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剩下的五张图片上。 扬琴指向第一张图:“排行第五,华翎。” 图片上的冰蓝色机甲楼月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看到的时候觉得微微有些惋惜。但是他很快打起精神,饶有兴致地想听听人类对于这台机甲的看法。 “虽然位居第五,但华翎的敏捷度和攻击力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大概只有排行第前三的机甲才能和它媲美。”扬琴毫不吝啬地对华翎做出了高度评价。“华翎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飞行系统。因为本身特殊的设计,它不需要普通动力系统的支持也可以自由飞翔。 “如果人类能够破解它这套特别的飞行系统,那么人类机甲界将会面临一次革新。很可惜,华翎是魔兽首领冰蓝雀的御用机甲,并且在十六年前弗洛达的内乱中被毁掉了。” 学员微微躁动,发出一阵叹惋。 楼月泠微微动容。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年轻的导师居然知道华翎最特殊的地方。他还以为弗洛达那边保密措施做的很好。 “排行第四,梵音。”华翎的图片隐去,扬琴继续向学生们介绍下一台深蓝色机甲。“梵音已经是近年来人类除了血煞外制造出的最强机甲,是t6机甲——也就是你们俗称的乌龟机的改造版本。虽然敏捷度不尽人意,但防御连排行第一的机甲都不一定破得了。 ”顺带一提,梵音使用了目前为止最强的机甲技术——空间钮,空间钮虽然因为制作限制大无法普及,但最强技术地位绝对是难以动摇的。试想,有什么武器能比一台能够随身携带的机甲更具威胁力?” 楼月泠暗暗在心里点头。空间钮技术只运用在了五台机甲上,而这五台机甲无一不是名列世界前茅的。 “排行第三,双子帝。”接下来,扬琴指到了一张空白的图片上。“双子帝的图片我没找到,因为它确实很神秘。相信很多同学除了名字,对于它是一无所知。” 楼月泠微微挑了挑眉。虽然不是制造者,但双子帝曾经过四长老离绘衣的手,所以他有幸看到过双子帝的图稿。 只不过,双子帝…… “我这里可以向大家透露的是,双子帝不是一台机甲。”扬琴继续讲解道。“它是一对机甲。这台机甲在设计之初有一套近乎完美的系统,但是机身却和系统无法兼容。于是设计者无奈之下制作了两个机身,把系统分拆成两个部分装载。一台机甲名为‘帝姬’,是人类专用的。一台名为‘帝女’,为魔兽专用。 “双子帝运用了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思感系统。思感系统,即为思维感应系统。顾名思义,就是不需要手动操作,直接用思维控制机甲的系统。虽然双子帝只是运用了不完整版的思感系统,但是这足以让它们名列探花。 “同样很可惜的是,思感系统技术并没有被人类官方掌握,也没有被魔兽官方掌握。实际上目前只有制造了双子帝和第一机甲的人掌握了这样的技术。” 扬琴手一挥,指向倒数第二张黑红相间的机甲图片:“然后就是排行第二,血煞。” “十台机甲中,相信大家最熟悉的就是这一台了。血煞是我们伟大的战神,夜的御用机甲。在已知数据的所有机甲中,血煞综合能力应该是最强的,在它身上运用了人类所有最先进的技术。公开的数据大家都可以在国家机甲部门的官网上查到。” “最后,排行第一,琉璃。” 光屏上只余一片空白,却又仿佛载满了整个由历史和时间书写的传奇。 楼月泠集中注意力,想听听关于这个传说中的机甲的消息。事实上,楼月泠对于这台机甲和大多数人一样,除了名字外一无所知。 “如果说双子帝的存在是繁华掩埋的秘密,血煞的存在是万众敬仰的神话,那么,琉璃的存在就是失落尘世的传奇。 “琉璃是比双子帝更神秘的机甲,我和大家一样,对于它的数据,甚至是战斗能力一无所知。但是我比大家稍微幸运一些,我和人类第一的机械制造师优理先生有点交情,他给我讲述过关于制造琉璃的传说。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全世界各地上万名优秀的机械师同时收到了来自同一个神秘人的来信。信中包括了一些稀有材料,一份设计图和一份丰厚的报酬。信中请求机械师帮忙按照设计图把材料加工好。” “每份材料制造出来后都应该只是一台机甲上很细小的零件,但世界各地的机械师耗时足有一年才把这些精密的零件一一加工好,并寄回给任务的委托者。所有的零件却就此失去音信。 “又过了十多年,某一次的世界机甲排名会上,在决定世界第一的机甲应该是谁的时候,优理先生突然很坚定地说,世界第一的机甲非‘琉璃’莫属。 “经过众机械师询问,优理先生才透露,十多年前那上万枚精巧绝伦的零件最后竟然寄到了他手上,并且是由他完成了大部分组装。他坚守职业道德,所以不能告诉别人那台机甲的战斗信息。但是他认为那台机甲被称为最强机甲绝对是当之无愧,并且这个地位在百年之内绝不会被动摇。众机械师尊重优理先生的意见,最终将‘琉璃’定为第一机甲。 “这就是世界最强机甲的故事。” 扬琴讲到这里,轻舒一口气,对大家说:“同时优理先生还告诉我,这台机甲的肩上有用古老的小篆字体书写“琉璃”二字。如果有天你们遇到了它,千万不要错过了见识它力量的机会。” 楼月泠听完这番话,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刮目相看。琉璃这台机甲他曾经动用过弗洛达大部分势力去搜寻,但却一无所获。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却能打听到琉璃的制造过程。虽然也不详尽,但不得不说这个青年也是相当厉害的。 楼月泠再次坚定了要挖人类墙角的想法。 ☆、黑暗将光耀覆埋 竹柒的到访在楼月泠的意料之外。虽然很清楚自己特殊的身份始终是竹柒心里的一个死结,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到学校里来了。 这一天,他刚下了机甲模拟实战课,回到宿舍就看见竹柒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等着,天瞳屁颠屁颠地跑去倒茶。 好样的竹柒。楼月泠在心底默默地想。这么快就把我的小弟收买了啊。 岁月流转,数十年过去,身为书院管理者的竹柒依旧是当初一袭白衣的优雅文艺青年的样子。人类已经圆了亘古延续的长生不老的梦,研制出可以延长寿命的基因药物。就算如今竹柒已过而立之年,也只能算是稍大一些的孩子。 “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么?”楼月泠瞥了一眼似乎格外殷勤的天瞳,问竹柒。 竹柒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呗,某老妈子觉得儿子第一次离家很是操心啊。” ……啧,那个恋子狂。 “基本上就是这样,看见你过得还不错他也该放心了吧。”竹柒随意地挥挥手,“听说你的导师是扬琴?那孩子也是蛮不错的,虽然说话冲了点,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少招惹他就没事了。” 楼月泠沉默。 二皇子殿下您似乎不太了解情况,师公他一般直接暴力解决问题。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的话,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竹柒站起身来,“有事的话可以通讯联系——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加你为好友。” 楼月泠应了一声,点开光屏:“你的id?” “竹染。” 楼月泠:“……” “那个……”他过了好久才恢复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你的id为什么是竹染的名字?” 竹柒瞥了他一眼:“小时候觉得好玩就和阿九约好互换名字作为id,结果阿九那个不解风情的孩子居然宁可用系统随机抽取的名字也不肯用我的名字。” 后面的事情楼月泠已经可以猜到了。 系统随机抽取的名字是“煜”,然后竹柒觉得似乎三人互换名字也不错,于是给后来出生的四弟取名叫做煜。煜长大后又不肯用竹柒的名字,于是让系统随机抽取了id名“天瞳”…… 这是一个怎样混乱而微妙的因果啊。 所以楼月泠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用回自己的本名作为id,罪魁祸首就是竹柒这个无聊的魂淡。 “这两个熊孩子也真是的,”竹柒抱怨。“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听吗?” 不,一点也不。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楼月泠绝逼就用他的名字做id了。 竹柒接受了楼月泠的好友申请后,看着他的id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关上了光屏:“还有什么问题吗?没事我走了。” 楼月泠想了想,最后问:“煜和竹染好像相处得不太融洽?” “是啊,阿九性格阴沉,不太和别人交流。但是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大家都比较关照他。小煜一直不是很喜欢他,大概是觉得阿九抢走了大家对他的关爱吧。”竹柒无奈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煜是家里的末子,本来应该是最得宠的。” “那竹染天生不能驾驭机甲,是真的么?” 两千年前,除了残疾人或者是智力有问题的人,其他人正常使用机器是没有问题的。两千年后的现在,驾驶机甲也是同样的道理,正常人不会存在所谓天生不能驾驶机甲的体质。 所以煜奇怪的言论让楼月泠相当在意。 如果说之前看见楼月泠id时,竹柒的眼神是微妙的,那么现在就可以说得上是古怪了:“谁告诉你的?” “煜啊。” 竹柒怔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怎么和楼月泠解释。最后他告诉楼月泠:“你自己去问夜吧。” 随后竹柒就在天瞳眼巴巴的目送下离开了。楼月泠不明所以,思考过后还是决定问清楚。 好奇心确实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驱使你去做很多你以为你不会做的事情。 “夜,竹染是不是不天生就不可以驾驶机甲啊?” 夜色渐深,天瞳和煜都睡下了,竹染还没有回来。楼月泠偷偷溜出宿舍打开了光屏,联系夜。 那边夜也是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煜跟你说的吧。” “嗯。” 十多年时光荏苒,夜的面容并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改变,仍如楼月泠在战场上初见他的妖娆。隔着轻盈的光屏,隔着种族的距离,这轻轻的一笑就如夜色中的妖精,蛊惑人心。 楼月泠目光微微凝滞,才后知后觉这不是个好现象。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坚定着这个人是自己宿敌的信念,同时又忍不住被他温柔的举动和诱人的容颜吸引。 他清楚彼此的立场,但是对方却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怕夜这样的温柔最后会淡化他心中那条本来应该坚定的界线。然后,真相暴露的那天彼此都会被伤得鲜血淋漓。 “别听他胡说。”夜微笑着,笑容却含着苦涩。“阿九他……是个天才。” “你应该知道吧,‘夜’不是我的名字。它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象征人类精神信仰的,最强者代号。 “如果二十四年前没有出过那样的意外,如今这个称号不应该归我,而是属于阿九的。 “阿九从出生起就被确定为‘夜’这个称号的继承者,你没有办法想象当初的他是有多么耀眼。他就像是天生的发光体,毫无自觉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同样的,他比起我、阿七、煜还有你来说,他根本就没有童年。为了塑造出一个完美的战神,一个冷血的杀戮机器,前一代的夜让他不断地学习各种知识技能。好在他本身就喜欢机甲,所以没有对于这样枯燥的生活产生怨言。 “那时候的阿九,无论是智谋还是驾驶机甲的天赋,在我们那一代都无人能敌。” 夜说到这里停了停,楼月泠不禁追问:“那后来呢?” “二十四年前,”夜缓缓叙述着。“人类和弗洛达魔兽开始了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那是阿九初次真真正正地迈上战场,然后就成功击杀了当时的弗洛达五长老夫妇。那一年,阿九还只是个孩子,年仅八岁。 “但是五长老夫妇死后,阿九突然失踪了,整整半年没有音讯。半年以后他回到地球时,却什么也不肯说,对那半年内发生的事只字未提。 “第二场战争很快又开始了,奇怪的是阿九居然开始对与弗洛达的战争产生了抵触情绪。但是当时严峻的形式容不得他傲娇,阿九被迫再次回到战场。” 楼月泠猜测道:“难道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能驾驶机甲了,所以才不肯上战场的吗?” “并不是这样的。”夜摇摇头。“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大概没有一个人会去逼他的。 “我在森林里被新上任的五长老缠住了,阿九为了救我替我受下了致命的一击。最后虽然命保住了,但是运动神经受到了损伤,再也没有办法驾驶机甲了。”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天才少年本来就只是凭着对于机甲的一腔热爱坚持到了现在,一次命运的玩笑就突如其来地夺走了他所有努力换来的成就,毁掉了他美好未来的可能。天之骄子耀眼的光环就此被剥夺,然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一直很后悔。”夜轻轻地说,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在空气里散去。“看着阿九日渐消沉,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愧疚。如果当初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话,阿九就不会失去一切。” 难怪竹柒让自己去问夜,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楼月泠有点酸酸地想。这两个人感情应该好得不得了的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接着性命之交生死与共,最后一个残了另一个愧疚终生…… 艾玛所有狗血言情的桥段都聚齐了啊。 直到这里楼月泠貌似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好像不太正常。 夜也没注意到楼月泠不对劲的表情:“所以如果阿九对你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尽量不要怪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个屁。 楼月泠嘴上应着,心里奇怪的情绪翻涌起来。 夜欠竹染的,又不是他楼月泠欠竹染的,关他个毛线事。 楼月泠本来还是挺同情竹染的,但夜这么一说对竹染这个人的印象分瞬间跌到了负数。 不能驾驭机甲就别去折腾呗,世界如此美妙你干什么不好。除了驾驶机甲你不是还有个传说中很好的大脑么,可以在其他方面下苦功啊。不是说人类生命力顽强正如打不死的小强,一下子消沉下来你算什么好汉啊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直到这里,迟钝的楼月泠依旧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真的很不正常。 后来两人又聊了两句,夜看楼月泠好像心不在焉的,于是问暖嘘寒两句就断开了信号。 楼月泠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吹着冷风。 绵长的十里夜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好像稍微激动了一点,要冷静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人类自己的家务事,关他个外星人什么事啊。 可是越这样想越不爽。 凭什么竹染和夜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他非得被排除在外呢…… 如果他是个人类的话…… 他在想些什么啊?!楼月泠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惊醒。难道是在地球呆了太久,思维真的被地球人影响了? 楼月泠暗暗想着,看样子回归弗洛达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楼月泠警觉地回过头,却看见天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于是扬声问:“你不是睡下了么?” “睡不着啊。”天瞳在楼月泠旁边坐下,眯起眼享受凉风吹拂脸颊的清爽感受。 楼月泠撇撇嘴,随他去了。 “疏疏,你说人生是什么呢?”天瞳伸了个懒腰,突然问。 楼月泠被他这个奇怪的问题噎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一味中草药呗。” 天瞳:“……” 他无奈地叹口气,接着问:“那你说,人生有多长呢?” 楼月泠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十到五十厘米吧。” 天瞳:“……” “我难得想用文艺一点的开头挑出话题,你就不能配合点吗?”天瞳摇摇头,望向天空。“我今天才知道怦然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楼月泠认真地建议道:“心脏病虽然不好治,但是也得治。我知道你家经济条件困难,但是你不是还有奖学金吗?” 天瞳:“……” 他深刻地认识到并且开始反省,和一个实用主义者讨论哲学问题是多么不明智的行为。 “我的意思是,我有暗恋对象了。”天瞳很无力地扶额,相当直白的表述。 楼月泠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恭喜你。” 天瞳:“……” 还没追到手呢恭喜什么啊。 “你觉得我能追到竹柒前辈的可能性有多大啊?”正太就是这点好,说话坦率不会闹别扭。天瞳很干脆地提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又和竹柒前辈认识,给我支点招呗。” “按照竹柒那个性格不是很难攻略啦,只要一直缠着很容易就成功了。”楼月泠总结了一下这些年相处对竹柒的认识。 “多谢!”天瞳眯起眼笑了,眼睛像两湾清澈的月牙。然后他拍了拍楼月泠的肩膀。“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一脸失恋的表情。” 楼月泠捏了捏自己的脸。他心情不好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拍掉天瞳的爪子,他瞪了天瞳一眼:“什么意思啊你。” “就是……”天瞳斟酌了一下言辞。“看到老公和别人玩暧昧的感觉。” “那叫吃醋好吗什么失恋啊。” 等等,那小子刚才说什么? ……看到老公和别人玩暧昧? ……吃醋? 楼月泠彻底当机了。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被人类同化的简单问题了。也许他确实应该好好想想,这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光对峙的冰雪 当然,就凭楼月泠那点儿勉强可以算得上正常的情商水平吹了一晚上冷风也没能想出什么结果来。幸好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否则他要是顶着一脸颓废相上课绝对会被灭绝师公人道毁灭掉。 思考无果,楼月泠悻悻地回到宿舍。 竹染昨夜一直呆在技术部门一夜未归,大早上的回到宿舍里就发现两个睡懒觉的熊孩子和一个空荡荡的床位。 他要找的人不在。 竹染不禁皱了皱眉,比穆花葬还要绝色的面容藏在一片沉寂的阴影下。 于是楼月泠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显又往阴影里陷了几分的可怕身影。青年白衣如雪,青丝如墨,冰蓝色的流苏耳坠随着转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叮当作响。 “回来了?”竹染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楼月泠一番。“听说你昨天上的是机甲模拟实战课?” 楼月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竹染很明显是注意到了少年的疲态,但依然毫无同情心地提议:“和我去so搓几盘。” 楼月泠闻言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愉悦地点了点头。 so是sky off的缩写,美丽坚果众国新研发的模拟机甲战斗游戏,中文译名“天堕”。该游戏是目前世界拟真程度最高的虚拟战斗游戏,受到大量机甲迷的追捧。 平时师公上机甲模拟实战课用的就是这款游戏的战斗系统。 因为游戏毕竟是虚拟的,只要思维神经没有出现问题就可以进行。所以竹染即使运动神经损坏,也照样可以在游戏中正常驾驶机甲。 楼月泠从夜那里听说了竹染的天赋后,相当期待能够和这个传说中的天才比一盘。连号称人类最强者的夜都赞不绝口的天赋,该有多强呢? 两人来到模拟训练室,选择好游戏舱进入游戏。楼月泠转眼望去,看见青年正好也回头看着他。 青年的容颜平日被覆埋在沉重的阴影下,此刻在游戏舱幽幽的光影中分外迷离。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以及因为常年从事文职工作显得苍白的皮肤,无论几次瞥过去都有让人惊艳的视觉冲击感。耳坠上冰蓝色的流苏轻柔如云,更衬得他墨蓝的瞳孔深邃沉静。 那怪夜对他那么上心啊,确实长了一张可以与穆花葬媲美的漂亮的脸。楼月泠酸溜溜地想。 没有闲心思再多观察竹染,楼月泠干脆地倒在游戏舱里用自己的id登陆游戏。片刻后,悠远恢弘的背景音乐响起,渲染了整片虚拟的浩瀚星空。 如千万亿年来从不熄灭的火光,亘古延续的繁星环绕。 另一边竹染也已经登陆上了游戏,看着无比熟悉的星空背景,死寂已久的心湖竟也微微震颤起来,甚至隐隐感觉到了期待。 第一场战斗楼月泠并没有过多的忧虑,机甲的型号选择了他比较熟悉的d。这台机甲攻击高、敏捷高,虽然防御不足,可是这台机甲是目前所有型号中和华翎最接近的,用起来最顺手。 竹染那边却选择了n8 n8是所有机甲中公认最废柴的一台,型号老,上手快但是资质平平,各方面均衡——均衡的低。这台机甲一般只给刚刚开始学习机甲的新手使用。 选择使用这台机甲的人一般不是初学者,就是将机甲操纵技术锻炼到炉火纯青的高手。从夜的描述来看,竹染显然不属于前者。 楼月泠越发得开始期待这场战斗。 比赛开始。楼月泠驾驶的d先发制人,一炮朝对面的n8轰了过去。n8险险一侧,炮弹擦肩而过轰在了后方漂浮的碎石上。 闪躲的动作恰到好处,操作果然精妙。楼月泠开始相信夜关于竹染是天才的说法。 接下来横生的变故却让楼月泠彻底肯定了夜的评价。 因为机甲本身型号限制应该相当迟钝的n8在另一个人如蝴蝶穿花般纤巧的手指下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闪避着楼月泠连绵不绝的攻击,甚至时不时还有反击的余地。 当楼月泠所驾驶的d最大绝杀招蓄满能量后,他朝n8发射一连串的激光试图锁定对方的行动。可是就在这时,对方发竟然发射了一发炮弹打在侧面的岩石上。被击碎的岩石粉末纷飞,形成一片迷蒙的尘霭,同时扭曲了光路。 卧槽。 楼月泠目瞪口呆,唯一的想法就是坑爹啊。 so居然还有这种打法?! 竹染可没有留给他愣神的功夫,在楼月泠回过神的同时,n8已经穿越了一片昏沉的尘土出现在他后方的渺茫星空。 然后竹染做了一件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一直都被楼月泠诟病为卑鄙的事。 他朝四周的散石开火了。不足以击碎它们,却可以推动它们到处乱跑。 被推动的散石像是古时很多闲散人士喜欢玩的斯诺克,相互撞击着在楼月泠周围形成了一圈严密的封锁线,竹染的n8最大杀招也已经蓄能完毕。 “轰”。 世界清静了。 楼月泠用他的亲身实践阐明了自然的力量是多么的伟大。 接下来楼月泠总共换了十多种型号的机甲,和仅仅驾驶着n8的竹染进行了上百场战斗,无一不是惨败而归。当然,败北的方式千奇百怪。 楼月泠承认他败得心甘情愿。竹染确实是天才,无论是在对于机甲炉火纯青的操作,还是对于攻击闪避路线的精确计算,甚至是对于周边环境的利用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竹染的打法并不像教科书里的那样中规中矩,反倒像自己经历过无数实战后一遍遍改进总结的套路。他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无比,与下一个动作衔接得天衣无缝。 虽然他并不是处于巅峰状态,可竹染明显也保留了实力。楼月泠和夜若是全力相拼还能小胜一筹,但是和竹染比的话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从游戏舱里出来的那一刻,楼月泠心有余悸地瞥了神色依旧沉静的青年一眼,心中竟然升起卑鄙的庆幸之情。 幸好竹染残废了,不然弗洛达要多出多么可怕的一个敌人。 青年像是完全没有参透楼月泠的想法。他静静地打开游戏舱,从里面出来,一如亿万年风雨不动的神只。 他的脸上映着浅浅的微光,耳边流苏微晃,带起细碎的铃响。瞳仁泛着的水色明灭隐现,清冷得让人心生寒意。 “干得不错嘛,楼,月,泠。”青年面无表情,缓缓地说。“不过你也就这样了吧。” 楼月泠光是听完前半句,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青年越过一片时空的话语凝成刺骨的寒意沿着血液逆流而上,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放心,我没兴趣参和你那点破事,你的身份我会帮你保密。”青年漠然地合上游戏舱,拍了拍手。“去你该去的地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尤其是,别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 不该出手的人?他指的是……夜吗? 楼月泠僵硬了好一会,分不清心底交杂的到底是什么情绪。反应过来以后才问:“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竹染过去再怎么强,如今也只是一个运动神经损坏的废物。即使对于现在的楼月泠而言,杀他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楼月泠忘了,世上所有的事情本就不是如他一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杀我灭口?”青年漫不经心地笑了,本应该随和的笑容在他绝美的面容上生生映出一股讽刺的寒意。“你没那能耐。” 楼月泠呼吸一窒。 且不论竹染说的有几分真伪,单是出于楼月泠现在的处境他就注定动不了竹染。 “你们相处得挺好嘛,之前还担心你们和不来。”笑容妖冶的黑衣青年身形出现在模拟训练室门口,“雨疏,阿九没为难你吧?” 楼月泠愣了一下,然后朝夜摇了摇头。 竹染嘁了一声:“说得我好像和谁都有仇一样。” “没办法,阿九你性格就是这样啊。”夜耸耸肩。 楼月泠从游戏舱里爬出来,用还有些僵硬的手合上舱门:“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担心你呗,昨天晚上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夜走过来把手放在楼月泠的额头上。“不是生病了吧?” 楼月泠淡定地拍掉夜的手:“多管闲事。” “这才离家几天你就抛弃养了你十六年的爹地了?”夜作伤心欲绝状。 楼月泠和竹染同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看夜的样子似乎是刚刚到的,没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 “不过雨疏你倒是很会讨人欢心呐,我和阿九相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笑过几次。”夜啧啧感叹着,爪子又不安分地往楼月泠脸上摸去。 楼月泠又拍掉。 卧槽,那个冷笑一样的表情也叫笑? 夜再度摸上去,楼月泠再度拍掉,周而复始。 ☆、在岁月中永不枯朽 竹染在一边冷眼旁观。 秀恩爱。 这两货在秀恩爱。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3节 这两货绝逼是在秀恩爱。 很显然,竹染的高智商没有让他的情商和智商成常数为负的正比例函数。 简而言之,他的智商和情商都比在场另外两个傻逼要高。 比起这两货,竹染其实算得上是过来人了。他很容易就分辨了出这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是暧昧的气氛。 但是这是不被允许的。 竹染经历过这样的一切,所以比起这两个感情尚且处在懵懂阶段的家伙更清楚这样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情形。立场敌对的爱情不会有什么美满的结果,要么最后能够拥有足够的决心抛弃自己的立场,要么被扼杀在萌芽阶段,长痛不如短痛。 当初的竹染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选择毁了自己。 然而背弃了自己的责任以后,他换来的依旧是漫无边际的痛苦,以及在无尽绵延的岁月里折磨得他几欲疯狂的思念。 虽然竹染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不敢担保面前这两个无知的人未来又会对自己过去的抉择抱有怎样的看法。 所以竹染决定推这两个人一把。最后是分是和,就看他们的造化吧。 打定了主意,竹染迅速地考虑了一下计划方案。以他高端的智商很容易就想到了合适的方法。 “孩子看也看到了,我送你回去吧。”竹染难得的放柔了语气,对夜说。 夜有点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体贴了?” 竹染摊了摊手手,随后示意有话要对他说。夜依依不舍地又捏了楼月泠柔嫩的小脸一把,跟着竹染走了。 楼月泠揉了揉脸上被夜捏到的地方,看着两人显得有些亲密的背影,低下头,神色莫名的冷清。 第一次见到夜的时候是在二十二年前,他已经继承了那个至高无上的荣耀。所以楼月泠再怎么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他不像竹染那样能和这个如今与他朝夕共处的男人一起成长。楼月泠没能参与他的过去。 楼月泠从出生开始,无论是穆花葬还是其他长老,甚至是穆御珊都有意无意地向他灌输了这样一个意识——夜,拥有这个代号的人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穷尽一生都要消灭的存在。所以他也一直都坚定着这个信念,从未动摇过。 但是二十二年前那一次初遇,时空交错,斗转星移,将命运牵引到了仄歪的道路上。 他还记得那一刻兵临城下,妖娆的黑衣少年傲立在狰狞的黑红色机甲肩上,极尽妖冶的笑容泛着冷意,宛如天生的君王。 若论战斗天赋,天下无人能出冰蓝雀左右。这是世间公认的定律。可是那个狷狂的少年在看到他出现的那刻,放肆地迎着千万里炽烈的长风宣誓,他要打破这个不灭的传说。 也许就在那一刻,他的心弦已经为不羁的少年震颤。 然后就是一生纠缠,一生相斗。 再后来,时间和历史的巧合,宿命和天道的玩笑。他殒命在自家内贼手里,反而是这个当初和他生死相搏的宿敌收留了无处可去的他。 他们用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相处。时间是最伟大的东西,它可以铸造一切,亦可以摧毁一切。时至今日,楼月泠猛然惊觉他已经被夜十六年的温柔相待软化,曾经那样坚定的信念出现裂痕,开始坍塌。 天瞳说他听说了夜和竹染的过往后,那个样子像吃醋。 他会因为夜吃竹染的醋?听起来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无力反驳。 虽然他迟钝,但也很清楚这样的感情不会被世界允许。他们之间相隔的,是两个星球,是历史的爱恨,是种族的纠纷这些如此遥远的距离。 他知道夜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是多么无望,无望到让人绝望的感情。 那么就这样吧。他苦笑着,踏着黑暗沿来时的路回去。让这样一段不该存在的,尚且处于萌芽阶段的情感就此埋葬在过去的万千历史里,岁月洪荒里。 所谓有缘无分,大概就是你只能在这条名为时间的长廊里默默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成为回忆。 竹染走出训练室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和楼月泠打了整整一天了,夜色覆埋着整片苍穹。星空无月。 色沉如墨的天空,在遥远到彼端的距离,他的思绪无限延绵。虚空中,仿若浮现谁的眼瞳,如历史沉淀,又覆埋了千年的风霜。 时空两端,世界尽头,青史之外,轮回之前。宛若那些在年华中从不枯朽的思念。 “我说过你不用自责的,那不是你的错。”余光瞥见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的黑衣青年,竹染觉得有些好笑,如此说道。 夜摇了摇头。 甚至不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竹染,而是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竹染失去了一切完完全全是他的错。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那时候竹染虽然也有点冷清,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阴沉的样子。那时候夜总是喜欢逗他玩,结果每次都被竹染耍得团团转。一来二去两人竟也成了朋友。 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竹染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一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训练,练手速、练反应能力、练对各种型号机甲的熟悉程度,直到连他都看得受不了了才去问一句你不累么? 那时候竹染只是说了一句,我喜欢,所以我乐意。 夜至今都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热爱和执着,才能让如此柔弱的孩子坚持着完成了那些甚至称得上惨无人道的训练。 二十四年前,如果不是他吵着要跟大家一起出征,而是老老实实和竹柒一起呆在地球的话,竹染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新上任的五长老玉间别那时候不过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而已,却是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打滚出来的血腥修罗。如果竹染一个人的话应付玉间别绝对没问题,可是他拖了竹染的后腿。 他从来都不敢忘记,玉间别使出他最强杀招的那一刻。竹染的机甲挡在他面前被生生撕裂,孩子娇小的身影鲜血淋漓。 直到前任夜赶来救下他们,把竹染送进急救室,听完医生的判决后沉默半响,宣布他代替竹染成为夜之名的继承者后他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无能亲手毁掉了竹染的未来,竹染所有的努力和坚持。 然后就是一生悔恨,痛彻骨髓。 快乐,健康,荣耀,以及希望,是他夺走了竹染的一切。 “我自愿的,这事真不怪你。”竹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依旧陷在深深的愧疚中无法自拔的青年。“当时我要是不救你的话,人类就会少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就像夜对竹染的天赋倍加推崇一样,竹染也很欣赏夜的能力。 “你好像对雨疏很有兴趣?”夜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另开一个话头。 似乎也明白夜的心思,竹染微微一笑:“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夜心头一紧。 他太了解竹染了,至少人类里没有能比他和竹柒更了解竹染的存在。 竹染是个生性冷淡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对他笑的次数一双手十个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但是因为雨疏,他一天之内居然笑了两次。 诚然,他不敢否认自己看着可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有过把雨疏内部消化掉的想法——反正雨疏的身份敏感,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只要雨疏配合,他可以联合竹柒把这孩子的种族瞒世人一辈子都没问题,他甚至可以为了雨疏放弃掉夜的位置,另寻继承人。 可是现在竹染横插一脚,事情就没那没简单了。 如果竹染对雨疏有那方面的意思的话…… 他没资格和竹染再抢东西,或者说,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了。他现在只能祈祷,竹染的意思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不得不说,竹染无论在操纵机械还是操纵人心上都是一把好手。仅仅两个笑容,几句话,就挑起了两个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因为无法容忍觊觎 时间总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它不会因为谁的纠结或是痛苦停下匆忙的脚步。于是岁月荏苒,转瞬时迁。 楼月泠不知不觉间在帝国学院又度过了一段春秋交替的时间。这确实怪不得他,每当他想起是不是该回弗洛达的时候总是会瞥见天瞳巴望的小眼神儿,继而想起自己伟大英明尚未实现的挖墙脚计划,又舍不得走了。 楼月泠继续着他痛并快乐的伪装成人类的生活。 顺带一提,天瞳对竹柒的大献殷勤、纠缠不休似乎起到了作用。两个人实际情形大家不清楚,不过就表面上看每日必秀恩爱瞎掉一片狗眼。 但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大家伤春感秋去了,第n界星际机甲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谓星际机甲联赛,原来叫做地球机甲联赛,三年一届,今年因为特邀了弗洛达的魔兽“友好加盟”才改了名。其本质就是各方势力对于其他势力年轻一辈优秀人物的探底。 楼月泠本身是无心搅和这事的。但是这一次是□□帝国主场,不知道是哪位高层人士一道令下,帝国学院的实战练习场成了比赛场地。又不知道是哪个高层人士一道令下,帝国学院多出了一个推荐名额。接着还是不知道哪位高层人士一声令下,苦逼的703全体舍友参赛了。 比赛规定一个队伍至多可以有三位正式参赛选手,一位用来应付紧急状况的随行机械师。很明显,不能驾驶机甲又智商高端可以充当军师一职的竹染就光荣地成为了随行机械师。 开幕式来临的时候,盛景空前,一片人潮看得楼月泠心都慌了。开玩笑,别说本次比赛的重头戏是“友好加盟”的弗洛达魔兽,光是□□的人口就已经很河蟹了。 接下来是各个比赛队伍入场,楼月泠好奇地往魔兽的参赛队伍一瞥,瞬间卧槽,鸟眼都瞎了。 卧了一个大槽!!! 穆花葬,穆御珊,离绘衣,玉间别。 弗洛达长老总共才五位,这里就来了三位,还顺带一个大长老继承人! 你们不是来比赛的吧!说是来毁灭地球的我都信了! 穆御珊似乎感应到了楼月泠不可置信的目光,回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楼月泠内心更是泪流满面了。 他不在的时候弗洛达究竟发生了什么?! 开幕式也就是主持人各级领导一堆废话,顺带说明比赛规则和给大家卖个关子说明最后冠军队伍会有神秘礼品送出。然后给点儿表演什么的就结束了。 楼月泠开幕式一结束就直奔天台拨通穆御珊的通讯器。 “你们搞什么鬼啊,”一接通楼月泠就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不怕没人守着弗洛达吗?” 穆御珊相当无奈:“没办法啊,殿下你知道这次比赛的冠军奖品是什么吗?” “哈?” “华翎的残骸,当初我们没来得及回收,结果被人类抢先了一步。” 华翎的……残骸? 单说是一台机甲的残骸确实没什么好抢的,但是楼月泠记得,华翎虽然大部分都被破坏了,但是它的秘密还在。 那套特殊的飞行系统。 那套系统虽然是出自弗洛达,但实际上是一个不知名的天才机械师创造的,并没有被弗洛达官方掌握。多年来离绘衣也曾试图破解这个秘密,但是都无功而返。 如果这秘密被人类抢先发现,大量可以自由飞翔的机甲攻向弗洛达……那必将会是一场噩梦。 如今人类一方舍得把这套机甲残骸拿出来作为冠军奖品,要么就是已经破解了飞行系统的秘密;要么就是人类也奈这台机甲不何,然后魔兽一方和人类做了什么交涉,双方各退了一步。看穆御珊的态度,显然不会是前者,否则这台机甲回收的价值就不值得三位长老亲自出动了。 无论如何,这次行动绝不容闪失,不然的话无论之前魔兽一方为这个机会做出过什么牺牲都是白费功夫。 “大长老要亲自上场吗?”楼月泠思索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问道。 谁知穆御珊却摇了摇头:“前辈来的时候身份填写的是带队老师。” “啊?你们没有随行机械师么?” “有啊,”穆御珊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楼月泠。“离绘衣不就是嘛。” “你们参赛选手居然只来了两个?!”楼月泠惊异更甚了。 “也不是啊……”穆御珊犹疑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前辈本来说要我们全体保密的,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其实我们参赛选手还有一个在开幕式的时候没出场。不过殿下想知道的话,我就稍稍透点风口给你好了。” “是谁?般若篱?云待风?你们不会来了四个长老吧?” 穆御珊否认了楼月泠的猜测:“不是。最后一个参赛选手……是‘琉璃’的驾驶者。” □□皇宫内。 (身高只有132外表看起来很)年幼的帝皇努力摆出一张威严的脸,但是翘起的二郎腿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陛下请三思啊~~~”趴在地上颤抖的人影吼出了宫斗剧里相当常见的一句狗血而烂俗的台词。 “爱卿不必多言。”帝皇奶声奶气地说,小手一挥。“朕自有决断。” “陛下~~~”臣子跪趴在地,企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帝皇用小指挖挖耳朵:“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皇后陛下~~~”臣子闻言迅速转移目标,眼巴巴地朝皇后看去。 (身高超过180看起来很)美艳的皇后面无表情道:“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帝皇一边继续挖耳朵,一边板着脸严肃地点点头。 (看起来很美艳实际上无论是心理生理还是行为动作都是纯爷们的)皇后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努力做出成熟的样子但外貌和举止都相当幼稚的)帝皇正在挖耳朵的手:“那么请陛下注意您的仪表形象。” 帝皇瞬间正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连二郎腿都不翘了。 皇后满意地看着帝皇端正的坐姿,回头缓缓对依旧伏在地上颤抖的臣子说:“既然陛下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随后皇后携帝皇扔下一脸绝望之色的臣子,上后花园散步去了= =+ “皇后都不问朕为什么要这样决定吗?”帝皇好奇地问明显比自己成熟稳重的老婆大人。 皇后神色镇定:“臣妾相信陛下的断决。出了事儿臣妾帮您兜着。” “皇后~~~~”帝皇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后花园,坐在凉亭里的竹柒无力地扶额。事实上他更想扶墙而逃,因为他根本没勇气承认这对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这么恶心巴拉的狗男男居然是他爹和他爸。 “文件我送到了你们俩慢慢研究,我撤了。”丢下一叠纸张,竹柒落荒而逃。 “太好了~”帝皇欢呼着扑上去。“亲爱的咱们酷爱来研究研究小七孝敬的五十四号文件吧~~~” “陛下,”皇后一脸明晦莫测的高深表情。“古代斗地主这样博大精深的东西……是要三个人才能进行的。” ☆、鸣响暴风雨的前奏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静如鬼蜮,只有清晰悠长的脚步声如涟漪般漾开。 夜轻轻拍手,四周的灯光骤亮。苍凉昏黄的光线莹莹映在墙壁上,如书下一段亘古流传的歌谣。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有机甲吗?”夜轻笑着,妖娆的侧脸被昏沉的灯光映亮。他指向室内一台台庞然大物,对楼月泠说。“我那时候告诉你等到你上了高中我就送你一台,虽然迟了一点,不过现在我还是来兑现诺言了。” 月白的,深蓝的,米黄的,紫晶檀的……各种样式、型号和颜色的机甲整齐地罗列在空旷的地下室内。 楼月泠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能有幸参观□□皇家藏书院的地下室。他好奇地四处打量,看见四周整齐置放的,数不清的珍宝。 夜向他解释:“这些都是历代书院管理员传承下来的珍宝,也就是说,这些目前都是属于阿七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挑,喜欢什么直接拿。” 这些价值□□的宝物大多数都是字卷书画,偶尔也有饰品和瓷器。楼月泠不识货,也没什么兴趣看。他直接走向地下室两侧陈放机甲的地方。 前面几台都是型号比较古老的机甲,有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古董了。除了人类制造的机甲,楼月泠甚至还发现了一些出自魔兽之手的。走着走着,楼月泠突然问:“这里有排行前十的机甲吗?” 夜的语气颇有点自豪:“有啊。” “华翎在吗?” 夜回答:“之前是在的,不过联赛举办的时候帝皇要求用那台机甲的残骸做奖品,竹柒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不过那台机甲我们修复不了,也没法用。” 看样子穆御珊得到的情报属实。 楼月泠走着走着,在一台机甲面前停下脚步。这是一台月白色的机甲。莹莹的浅蓝色光华如镇守一方的封印,不动如山。它的外壳比起一般机甲来格外流畅,线条自然。 排行第九,月封。 “这是阿七现在最喜欢用的机甲,控制系。它比较擅长的都是群攻系的技能,虽然不强,但是易于封锁敌人的道路。” 楼月泠不太喜欢控制系的,跳过。 下一台是紫晶檀漆的机甲。在黑暗中紫晶檀一片阴影。 排行第八,星神。 星神属于强攻系,防御较好,攻击力超群。 夜遗憾地宣布:“这个煜已经预定了,所以不能给你用。” 楼月泠本来也对强攻系的机甲没什么兴趣,于是继续往前。 接下来是浅绿色的机甲。这台机甲和华翎的属性应该比较相似,都属于敏攻型的机甲。 排行第六,御风。 楼月泠盯着这台机甲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点用亲身实践证明过的他再清楚不过。速度快攻击高意味着防御的下降,也就是比一般机甲更容易被击破。 后面就没有这样巨大的机甲了。楼月泠在下一个本应摆放机甲的位置看见了一枚小小的项链。项链上缀的宝石是如海般深沉宁静的蓝。 排行第四,梵音。 说实话连续看见这一方小小的地下室里连续出现四台在世界里排行前十的机甲,楼月泠是颇感惊讶的。 “梵音,人类第一台运用了空间钮技术的机甲。”夜的手扶上透明的隔离玻璃。“防御空前的强大,就我所知目前为止没有武器能有效的破开它的防御。” 说实话楼月泠对这台机甲有点心动,不过当他往前一瞄的时候,目光立刻被前面的戒指吸引了。 那是一枚银戒,中间有一道暗红色的血槽。即使是这样娇小的形态也无法掩盖它散露的凶煞狰狞的气息。 排行第二,血煞。 “这是我的机甲,暂时借放在这里。因为这是夜的传承机甲所以不能送给你。”夜看见楼月泠似乎对血煞很有兴趣的样子,介绍道。“不过你要是想用的话,在这次大赛期间我可以借给你用。” 楼月泠想了想,说:“算了吧,我用梵音。” 血煞固然强大,他对于血煞也有足够的了解。可就他个人来说,和夜打了那么多场后确实是有点心理阴影,连带着也不太喜欢强攻系的机甲。 梵音是和他所驾驶的华翎刚好相反的类型,t6的改造版,因为超强的防御能力被戏称为乌龟机中的战斗机。其它机甲毫无疑问是王霸之气外漏,可是到梵音这就只剩侧漏的王八之气了。 前一世因为华翎血皮太脆被ko的楼月泠反倒是觉得乌龟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凭他的机甲驾驶技术也足以弥补速度这一致命缺陷。 更何况已经有某个人开着废柴机连爆了他上百次菊花,用实践行动告诉他硬件强大不是一切,软件彪悍才是王道啊。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场的对手是来自美丽坚果众国的高坚果。 金发碧眼的高坚果美女气场高贵冷艳,瞬间飙倒了一干死宅男。满场清脆的口哨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在这个雌性生物稀缺的年代,楼月泠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雌性的灵长类动物,也是除了离绘衣那只姑且算是母白鹤的鸟纲动物以外第一次见到雌性生物。但是他表示很淡定——如果你曾经每天都要面对穆花葬那张比女人还有女人味的脸超过六分之一的时间,那么你也会对一切漂亮雌性生物免疫。 比赛开始,对方的金发大美人熟练地指挥己方队友排开阵势,严阵以待这边□□队伍的进攻。虽然那个大美人竟然是队伍总指挥这点让楼月泠稍稍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依形势做出对应的判断。 【队伍频道】楼月泠:天瞳负责对方的领队,煜你自己看着办。左边那个带着些随行机械师的交给我。 【队伍频道】雨疏:了解~ 【队伍频道】天瞳:那我就随意了。 楼月泠看着以上聊天记录,略忧郁。 各种不河蟹的感觉冒出来了肿么破。 没错,这次比赛703宿舍小队的指挥是楼月泠。天瞳单人作战能力强,但是对于迎敌策略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煜的理想是成为一代奸商,别说指挥作战,连驾驶机甲都相当捉鸡。至于竹染…… 呵呵。 竹染一摊手,表示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一代就不搅和了。 失去了竹染这个智商高端到拖高了全宿舍智商平均水平的金手指,苦逼的楼月泠只好上阵了。 星神机甲暴露在阳光的万千光足下,褶褶生辉,宛若亿万年来依旧炫目璀璨的星空。 竹染坐在煜的机甲副驾驶位,悠闲地听着与外界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相符的轻音乐。如果不是机甲驾驶舱内不允许饮食、丢弃杂物(等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他大概会捧上一杯香茗隔岸坐观战火烧满天。 唔,他只是犯懒了而已。 看着楼月泠发来的战略部署短讯,竹染在心中暗自点头,脸上的阴郁之色也退却了几分。 不愧是对于战斗天赋卓绝的冰蓝雀,安排相当合理。要是楼月泠和夜这对真能成了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认个嫂子。 安排天瞳对付实力未知的美女,是考虑到煜那家伙年少心性,容易被美色动摇。而天瞳和竹柒已经处于和和美美的小夫妻状态,不会轻易出墙。再者,天瞳本人实力也是无可置疑的。 如果楼月泠本人一举击败携带机械师的那名御甲师,同时也就断了对方的退路。剩下一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如果是换做竹染来安排的话…… 竹染倏尔轻笑。 楼月泠嫌他打起来算计太多,殊不知这些都只是和另一个人学的皮毛罢了。 他承认可以与他媲美的,只有这一个人。 泱泱天下之大,也就仅此一人。 ☆、并非无敌的不败之人 “臣妾出一对a。” “诶嘿对二封顶~”小皇帝开心地傻笑着把手里的牌甩上桌。 皇后的微笑隐入阴影,手里最后两张牌一摊:“大小鬼炸。” “啊啊啊啊怎么又是你赢啊!”帝皇郁闷地挠了挠一头灰白色的短发。“不干啦不干啦!你就不能输一回给朕嘛!” “臣妾要是故意输给陛下不是欺君之罪么。”皇后不甚在意地收起桌上凌乱的纸片,开始洗牌。 帝皇皱着一张小脸:“赢了可是以下犯上!” 皇后熟稔地把纸牌码成一叠,拍在桌子上,转了个话题:“虽然臣妾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但臣妾还是会好奇的。” “啊~这个真不能说。”帝皇很为难地摊了摊手。“祖训有言,秘密不可外泄。” “那便算了,继续吧。”皇后骨节分明的纤指一扫,光滑的纸张四下纷飞,瞬间分好了牌。 帝皇嗯哼一声,抓起面前的牌开始清点。 他当然清楚得很,所有的臣子几乎都已经有了自己中意的皇储人选,现在他做出的决定可谓是推翻了所有人的期盼。但是那又怎样呢?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哪怕是面前身为前任“夜”的皇后也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敌人。 历史延绵不绝。自古以来,这就是代代帝皇相传的警示,也是弗洛达最大的秘密。 冰蓝雀楼月泠的死亡已经是全世界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征兆。他必须想办法在这场旷世浩劫中保全自己尽生守候的爱人和国家。 所以纵使知道了所有人都会反对这样看似昏庸的决定,他也不得不如此抉择。 最起码,那个人知道这片国土将来会是谁的领地后,应该会稍微收敛一点。 没有别的方法了。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任性决绝的疯子。 这个人虽然并非无敌,却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小……少爷。”无论念了多少遍依旧觉得这个称呼极不顺口的穆御珊把光屏收起来,敲了敲房间的门。 房内清越的声音随口答了一句“请进”就再度沉默了下来。 穆御珊放轻动作推开门,不出意外看见自家娇弱的主子趴在床上,手里粉红色的稀有矿石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一片浅浅的光影。 色如暮天的华帐下,萦纡着千年不变的古老药香。 少年的肌肤因为病弱又常年不见阳光格外的苍白,蓝色的发丝随意散落,衣衫不整,一脸刚刚苏醒的慵懒。他的视线似乎只为床上的地图中那抹移动的冰蓝色坐标吸引。 紫色的眼眸沉寂,如凝萃千万年的风霜之重。 穆御珊并未进屋,只在门口站着汇报道:“□□帝皇已经确定皇储人选了,和您预想的一样。” “他倒是会打算。”紫眸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罢了,随他去吧,我这边倒还省事。” 穆御珊面对自家千年如一日的主子不由得苦笑。目光落到床上移动的坐标上,微微摇了摇头。 他家对任何事都心不在焉的小少爷啊,大概也就只会为了那个人费尽心血。 “你去发个信息给那个什么帝皇,就说……”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来吧。下次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别跟我墨迹,我没空管。” 是是是,您都顾着惦念老情人去了。 “上次花葬怎么说你来着……喔,对了,小珊儿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少爷,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还有前辈啊,明明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妖精好么。 □□皇宫后花园。 “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打断了两人愉悦的游戏,帝皇不太高兴地摸了摸做成扳指型的通讯器,接受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电子邮件很短,四个字,没有填写发件人也没有填写收件人。帝皇的手微微颤抖,指间的牌险些飘落到地上。 看似毫无头绪的一封信息让帝皇惊出了一身冷汗。 “算你聪明。” “陛下?”皇后关心地出言询问。 帝皇摸一把冷汗,挥挥手:“没事,继续。” 看来这把牌,他赌赢了。 楼月泠这边的战斗同时也进入白热化状态。 和金发美女对峙的天瞳驾驶着浅绿色的的机甲,它清爽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新雨后的空山千万里醉人的清风。 竹柒果然是肯为爱人下血本啊。楼月泠咋舌。连御风都送出来了。 某鸟似乎完全不记得有人为他威逼利诱竹柒把梵音都拐了出来。 【队伍频道】雨疏:boss血好厚好难打嘤嘤嘤qaq…… 【队伍频道】天瞳:啧,你弱爆了! 【队伍频道】煜:无所事事的小朋友闭嘴吧。 楼月泠看着以上人物名称与性格完全不符的对话,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终于怒敲键盘。 【队伍频道】楼月泠:……都特么给我开语音!!! 很好,这下也顾不了对方听不听得到己方的作战计划了。 比起因为多次练习队形变化以及配合相当默契的高坚果队伍来,被赶鸭子上架的703宿舍小队显然落于下风。楼月泠没打算跟对方拼组合变化,很干脆地一人盯一个,盯死他们。 队伍配合或许是对方略胜一筹,可是若论单体作战能力…… 传说战斗天赋最强的魔兽之王楼月泠,发展潜力堪与夜媲美的天瞳,以及诡计多端的天之骄子竹染。 无论哪一个,都是足以令世界震颤的存在。 不过他好像漏算了一个人……? 算了,煜你是文化人,不要太介意嘛。 “天瞳你过来盯着这个带机械师的。”楼月泠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美女御甲师似乎实力不弱。能让天瞳盯了这么久都没搞定,想必不是简单人物。“我去会会他们的队长。” 比起高端的竹染,楼月泠的智商无疑捉鸡。可是较之楼月泠,天瞳的智商就是连鸡都捉不到的那种了。 盲目崇拜老大的小弟屁颠屁颠地听从指挥,在靠近楼月泠的瞬间两人错位。 美女继承了高坚果血统一向的狠历,出手极快并且毫不留情。楼月泠当然不会在地球的所属范围使出全力,于是只堪堪挡下对方的攻击并且寻找破绽。 以守为攻,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又不知道敌往哪动,所以我还是不动= =+。 交手数十个回合,楼月泠发现对方的攻势有些奇怪。 每隔一段时间,对方的攻势就会暂缓片刻,然后才是下一轮猛烈的攻击。开始时楼月泠以为对方只是企图诱敌深入所以示敌以弱,不予追击,但是这片刻的停滞实在是太有规律了,规律到让人不得不怀疑。 在下一个停滞的空隙,楼月泠试着朝对方的机甲右臂开了一枪,对方竟然没来得及闪躲。 是陷阱,还是限制? 又是几番试探后,楼月泠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猜想。 他决定赌一把。 又是一次动作停顿的时候,楼月泠刹那间爆出极高的手速输入一段指令。手指划过带起一道道残影,如蹁跹蝶舞。 能量汇聚,凝型为□□。 即使如今已经是□□主导的时代,冷兵器也依旧是不可忽视的杀器。安全距离、聚能速度极大地限制了大威力□□的使用。 就楼月泠个人来讲,他是偏爱冷兵器的。 武器成型,凶煞之气外溢。楼月泠双眸微眯,瞳光冷厉。 平静生活再悠久,又怎么磨得去野兽生自骨髓里的血性。更何况是为战斗而生的魔兽之首,冰蓝雀楼月泠。 他体内掩埋的,对厮杀的渴望已经整整压抑十六年了啊。 耳畔仿佛还有枪炮的轰鸣声,硝烟、鲜血、荒芜之地……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从未有过死亡,他从未经历涅盘,他的生命还凝滞在十六年前的弗洛达与那些魔兽叛军交锋的战场。 持枪,瞄准要害,然后毫不留情地攻击,兴奋充斥了构成的身体每一个细胞。 “嗡——” 象征请求暂停比赛的鸣响刺穿了整片比赛场地,也同时击碎了楼月泠幻觉中一片战场的画面。 他的动作瞬间僵硬,即将接触到攻击按钮的手指生生停在半空。 他呆滞了一会儿,神智逐渐从嗜血的渴望里清醒过来。他愣愣地挪开手指,最后庆幸地吁了口气。 竹染这一下来的很及时。 高坚果美女的机甲前胸口部位被能量枪划开,露出了驾驶舱。美人儿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面前如海洋般深蓝色的机甲,颤抖的手里还捏着一只药剂。 与此同时,煜懒洋洋的声音传遍了全场:“我方要求举报,美丽坚果众国的选手使用违禁药品。” 因为横生的变故而全场死寂的观众席沸腾起来,叫骂声、质疑声和冷笑声遍布全场。其中又以□□的观众方阵最盛,各个神兽膝盖轮番中箭。 最后四位美丽坚果众国的参赛选手都被带下台检测,四位选手中三位驾驶机甲的御甲师皆不同程度地使用了明令禁止于公开比赛使用的兴奋剂,另外一位随行机械师倒是没他什么事。 当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煜那个对机甲只知皮毛的家伙哪里看得出别人用没用药,他的发言显然是竹染授意的。可能竹染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甚至是在比赛前就知道了。 之前在so对战的时候竹染已经摸过楼月泠的底,但是实战和在虚拟环境中的理论战斗始终不同,有太多的变数。所以竹染才借机想看看楼月泠的应变能力怎样。 无聊的试探。 因为对方使用了违禁药物被取消比赛资格,703小队晋级。从机甲里出来,楼月泠低声对竹染说:“多谢。” 如果不是竹染提醒的话,他或许就犯下了一个大错。 他居然差点忘了这里是地球。 地球和崇尚武力的弗洛达不同,杀人是会被判刑的。尤其是以他这么敏感的身份,更是连老底都会被人掀出来,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身份同样特殊的夜。 竹染依旧是一脸冷漠的神色,耳边的冰蓝色流苏划过一道淡影,如弗洛达至高的峰顶凝结的万千风霜。 “自己收敛一点。” 楼月泠回望竹染与他错肩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叱咤风云的魔兽之王,居然沦落到要一个如此脆弱的人类来包庇提醒了。 还真是……不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全是一笑而过不留言的qaq 求留言啊qwq ☆、将渎神者屠杀殆尽 第一场比赛弗洛达的队伍和703宿舍小队时间刚刚好是错开的。于是当楼月泠匆匆赶到弗洛达队伍的比赛场地时,正好看见同样匆忙赶来还险些迟到的穆御珊。 顶着一张正太脸的面瘫五长老盯着穆御珊,用眼神要求给出解释。穆御珊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多么无辜。 弗洛达初赛的对手是一只泥轰的队伍。对面带头的泥轰鬼纸见状冷笑,以极不屑的语气嗤笑:“这就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弗洛达魔兽?我看不过是一群蠢畜生罢了!还有那个什么冰蓝雀,也就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4节 不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场地,全场一片窃窃私语。 楼月泠笑眯眯地表示自己修养很好的,所以绝对没生气。 绝对,没、生、气。 相反的,他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泥轰鬼纸而已。 就算隔得那么远,他都可以看见穆御珊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以及身后几乎可以实体化的怒火了。 基本上认识穆御珊的人都知道,穆御珊基本上还是很温和的魔兽,但在一件事上有着让别人无法理喻的偏执。 他对于人类有着极端的敌视和仇视情绪。 对于楼月泠来说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他知道,穆御珊的父母二十多年前就是殒命在人类手里的。也是在那个时候穆花葬救下了这个孩子,并且把他培养成了楼月泠的心腹。 比赛场地上,穆御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只是此刻,这笑容被隐在一片阴影里,散发着森森的恶意。 玉间别稚嫩的面孔依旧是一副面瘫表情,但是杀意和寒气都已经沿着猫科动物如细线般凌厉的眼瞳泄露。 或许仅仅侮辱了魔兽这两位还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是好死不死的,泥轰鬼纸提到了“冰蓝雀”三个字。 冰蓝雀是弗洛达居民的君王,也是他们的信仰。所有对“冰蓝雀”三个字使用贬义词汇形容的生物都将成为弗洛达魔兽的死敌。 “小少爷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可以。”穆御珊轻声对玉间别说,音量小到确保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连就在一边的离绘衣都被瞒了过去。“所以……不用留手,请便吧。” 玉间别闻言双眼一亮。 五分钟后,在场所有人终于见识到了传言中善战的弗洛达魔兽究竟是何等的残暴。泥轰这支队伍四位参赛选手包括随行机械师在内,全体用行动演绎了什么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而弗洛达一方仅由玉间别一人参战,另外两人袖手旁观。 综上所述,人类深深意识到魔兽确实不好惹…… “魔兽果然很厉害啊~” 比起其他人的忌惮,有一类人在遇到强大的对手时会显得兴奋。比如说坐在楼月泠右手边的少女。 白发苍瞳的女孩比楼月泠还要小上一两岁,一袭怪异的紫色衣裙。那种服饰似乎是泥轰某个名为大h的民族古老的传统服饰,人称h服。 泥轰的选手吗……楼月泠默默猜测着。他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女看着自己国家的选手被揍还能那么开心,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感受到楼月泠探究的目光,紫衣少女转过头来,灿烂地一笑:“你就是雨疏君对不对?” “诶?”楼月泠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少女相当自来熟地拽着楼月泠的手用力晃了晃:“我超级喜欢你(的机甲)!刚才我有去看你(驾驶梵音)的比赛哦,你真的好厉害!” 楼月泠怔了半晌。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等等,地球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也许他们两个理解的“喜欢”不是同一个意思。 “对不起,刚才失礼了。”少女晃完以后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裙的前襟,用带着奇怪口音的□□语严肃地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毛莉兰,毛莉是姓氏,单名兰,你可以叫我小兰,请多指教!” 楼月泠:“……” 少女,我可以容忍你不想报真名,但是报上这样一个假名你不觉得我会认为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雨疏,□□帝国学院高二学员。”楼月泠简简单单一句话将自己的身份介绍清楚。 “嗨,我知道我知道!”少女用力点点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昨天雨疏君(的梵音)放倒那个嗑药的高坚果的时候真的好帅!” 楼月泠:“……” 楼月泠没有插话,少女就继续说道:“明天你们的对手就是我们队喔。” 果然是泥轰的参赛选手么。 “我是泥轰帝国学院队的带队老师,那群熊孩子就请你多多手下留情啦~” ……噗。 楼月泠脸上仍是淡定的神色,内心已然摆出一张暴漫脸:“敢问您今年贵庚?” “讨厌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呀~” “……” 所以说雌性生物最讨厌了。 见楼月泠没再搭话,某兰主动抖出自己的家底:“其实我不是很喜欢驾驶机甲,我的真爱是机甲制作。看着一架架机甲像孩子一样在自己手下诞生成就感大大滴。打打杀杀什么的交给那些混小子去做就好了~” (打打杀杀的混小子之一)楼月泠囧着脸问:“你不喜欢战斗干嘛在看见强者的时候那么兴奋啊?” “他们是新式机甲性能最好的测试品啊0v0。” 楼月泠别过脸去,仰望苍天。 “我还参与过琉璃的制作哦。”某兰越讲越起劲,甚至毫不在意地抖出了机密。“喔,那是我一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机甲,任何机甲都不及它的万分之一美丽……” 某兰还在原地唧唧歪歪,楼月泠已经揩着汗逃离了现场。 所以说,雌性不仅是讨厌的生物,还是可怕的生物。 由于楼月泠撤退得过□□速,所以很可惜他没能听见毛莉兰最后留下的,飘散在风里的低声自语。 “殿下也真是的,跑得好快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初战告捷,703宿舍小队的成员都心情不错。天瞳去缠着竹柒报喜讯了,煜继续数他账号后的零,听说高兴的时候这样做会让他心情更加愉悦。竹染虽然还是沉着一张俊脸,但是阴郁之气也都散去了几分,正坐在宿舍的沙发上研究几款新型机甲的资料。 “竹染,你了解泥轰帝国学院队伍的情况吗?”楼月泠一回宿舍就给自己倒了杯水,侧过脸问卧在沙发上的青年。 夕照沉淀,岁月静好。青年耳际的黑发交织着冰蓝色的流苏垂下,平添了一丝妩媚:“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之前见过他们的带队老师了。”楼月泠把杯子随手放在床头柜。“感觉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青年依旧低着头研究他的资料,指尖在光屏上划过:“嗯,那个队伍我听说过一点。在本次竞赛中他们算是种子队伍吧。第二轮就碰上他们,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楼月泠:“……” “他们队的带队老师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自称什么‘毛莉兰’。”楼月泠耸耸肩。 “是么。”竹染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楼月泠一眼。迎着光的面容褪去阴影,五官精致如天降玄仙。“她在机甲制作的圈内很有名气,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可以算是前辈了。她曾经参与过琉璃和双子帝的制作。” 楼月泠愣了。他倒没想到,毛莉兰玩笑话一般的语句竟是事实。 “还有,据说她有一半魔兽的血统。这个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竹染说完,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耳侧冰蓝色的流苏滑落。 关于毛莉兰血统问题楼月泠没有注意,因为他的目光被竹染吸引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竹染的流苏耳坠吸引住了。 他隐约觉得这耳坠十分眼熟,却又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哪里呢? 他知道这耳坠对竹染来说十分重要,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连睡觉时也会细心收好。这个耳坠明显是很有来头的,就算楼月泠问了竹染也未必会告诉他耳坠是怎么来的。 竹染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楼月泠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于是他推开门准备去找穆御珊商量商量是不是这次比赛后就回弗洛达。 ……等等。 就在楼月泠准备迈开出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脚步一僵,难以置信的情绪从胸腔漫延开,惊出了一身冷汗。 竹染的耳坠他确实见过。 弗洛达的大长老穆花葬右耳戴着和竹染左耳款式一模一样的耳坠。区别只在穆花葬的耳坠流苏是粉红色,竹染的是冰蓝色。 一左一右,一红一蓝,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情侣款嘛! 穆花葬和竹染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从不留言的磨人小妖精= = ☆、撒下怀疑之种 对于穆花葬楼月泠一向持有敬而远之的态度。 很容易想得到,穆花葬身为一只存活千年的花妖,连任了近百届大长老,可谓高深莫测。莫说楼月泠,恐怕整个弗洛达能参透他心思的也没几个。 楼月泠甚至怀疑过,大长老这个职位是不是专门为他设立的。 穆花葬这只花妖手握重权,掌管弗洛达所有长老的传承,也就相当于掌管整个弗洛达的未来。他完全可以轻易将弗洛达纳入囊中,可是他没有。楼月泠完全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禁得起权势诱惑的家伙,手握一个星球的力量却甘为他人做嫁衣。 虽然过去上千年里穆花葬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异动,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否在下一刻反咬你一口。 就楼月泠上辈子的观察,穆花葬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也就是说近乎于没有弱点,无法掌控。所以楼月泠以及其他四位长老都很忌惮这位来历不明且神秘莫测的大长老。 综上所述那么多分析,总结出来一句话。 穆花葬不可信。 楼月泠发现了穆花葬和竹染间似乎又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他们极有可能认识,而且可能会很熟。既然竹染和穆花葬认识,那认出他是冰蓝雀的身份也是情理之中。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事事都得留一手。楼月泠的直觉隐约感觉到穆花葬和叛军之间也许有什么关联,连带着竹染也有可能掺和。 也就是说,竹染也不可信。搞不好他有可能会是魔兽叛军的眼线。 之前竹染又为什么说不揭发他的身份呢?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还是…… 楼月泠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他这一番胡思乱想给无辜的竹染扣上了多大的黑锅。 宿舍里,(被黑得体无完肤的)竹染指尖抚摸着柔顺的流苏,神色沉静。随后他动作优雅地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无论楼月泠内心有多么困惑多么纠结都抵挡不住次日的晨曦将光辉播撒在辽远的土地上。于是他只能带着满腹的疑虑继续参加比赛。 对上泥轰的选手实在太虐心了,尤其是前一天刚被他们另一队的选手嘲笑过。楼月泠把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然后面无表情不断提醒自己要记得隐藏实力。 真虐。 对方的带队老师不愧是知名机械师,他们使用的机甲虽不是排行前十的机甲,却也是难得的极品。 各种欠的毛莉兰筒子嗨指数爆表,不停地蹦来蹦去引得一片注目。 比赛开始,对方的选手直接无视了煜,一个拦截住了天瞳,另外两个都朝楼月泠奔来。楼月泠开始还不明白他们的作战部署有什么深意,但是往毛莉兰处一瞟,突然就什么都懂了。 毛莉兰想要梵音的战斗数据。 楼月泠微微冷笑。虽然因为要保留实力他没法直接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扔下台,但是想不让毛莉兰如愿以偿还是轻而易举的。 打开梵音的控制系统,楼月泠调出了武器列表。手指在操作界面上一划,轻点几下,就把大部分武器都上了锁。他关上武器列表,再依次他开其他界面调低各项数据。一切操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做完这一切后对手的机甲才刚刚奔到面前。 并不是非要机甲优秀才可以获胜。有人已经完美地证明过这一点。 泥轰皇家学院队的队员确实训练有素,动作流畅,进攻角度也相当刁钻。楼月泠操纵梵音险险一侧,却还是因为不适应原本就低的速度再次被迟钝化导致右边的机甲臂被对方做成泥轰□□型的武器划过。 梵音不愧乌龟机中的战斗机之名,对方的攻势虽然凌厉却也没能破开梵音的防御,只是划破了表面上的一点漆。不消片刻,这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痕迹就无影无踪了。 梵音的制作原料是从弗洛达走私来的微生物矿,这些顽固的小家伙总是不喜欢被迫挪动位置,也不知道当初优理先生是花了多大功夫才让他们维持住形状的。 一击不成,另一位队员迅速补上前一位的空缺展开了第二轮进攻。失手的那位也没有惊慌,顺势错步移向楼月泠身后,企欲前后夹击。 论单体作战,这两位比起他们上一轮的对手要好得多,配合也毫不逊色于那些投机取巧的高坚果。楼月泠忍不住又朝观众席瞥了一眼,却看见毛莉兰打开了通讯器。她没有开视频对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楼月泠也无法判断她究竟在讲什么,在和什么人对话。 但是这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楼月泠想着,抬起能量枪挡下前方那名泥轰选手的攻击。除了那个让人无语的家伙培养出了一群不错的学生以外。 来自泥轰的对手攻势连绵,让驾驶调低了各项数据的梵音还要保留实力的楼月泠略感吃不消。几番交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泥轰帝国学院的学生机甲驾驶技术确实优秀。 可是…… 楼月泠楼月泠收起能量□□,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不要忘了。若论战斗天赋,天下无人能出楼月泠左右。 “呜呜呜小少爷!”观众席上的毛莉兰一边紧盯着场上激烈的赛事一边朝自家主子哭诉。“殿下好卑鄙!他做了手脚我收集不到梵音准确的战斗数据了啦!” 那边的人听见这边毛莉兰情绪激动的哀诉很是无奈,只能柔声安慰道:“好好好,回头我把华翎和梵音的战斗数据都拷一份给你行了吧?” “小少爷真大乃好人也!”毛莉兰一改之前哭哭啼啼的怨妇脸,神魂振奋,神清气爽,腆着脸追问。“血煞的最新武器资料也要一份伐?” 那边无语了半响:“……可以。” “琉璃的数据呢?”毛莉兰一双苍瞳精光闪烁,恬不知耻地蹬鼻子上脸。 “……你够了。” 被毛利兰的无耻吓到,那一侧的少年果断地切断了通讯。 场上,赛况也在毛利兰和她主子聊天的同时愈来愈激烈。楼月泠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两个泥轰选手的前后夹击,时不时地抓到反攻的空隙。天瞳那边比起楼月泠的一打二轻松多了,稳占上风。至于煜,依旧处于放空状态…… 算了,技术流之间的对决只要他不帮倒忙就别要求太多了。 就在楼月泠吐槽煜划水行为的片刻,场上变故横生。 本来潜匿在楼月泠背后伺机偷袭的泥轰选手方向一变,竟然直冲星神扑去。楼月泠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一步。 敌方的机甲冲过来时煜正闲得自在,和竹染一起隔岸观战火烧满天,完全没想到这燎原战火烧着烧着就烧到了自己眼前,当下就乱了手脚。正在他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的光屏上,带起一道虚幻优美的弧线。 竹染左手食指点在跳跃键,手腕一转中指又落向方向键。众人只见巨大的星神如御风如驰电,轻盈地跃起,以微妙的角度刚好躲过对方的攻击向梵音的方向跳去。一瞬间紫晶檀的虚影仿佛映出漫天星空璀璨。 与此同时,狠狠一击打退了另一个泥轰选手前来救场的楼月泠也刚好赶到,帮星神挡下偷袭者的进攻。 “你……”煜惊异地瞪大双眼看向收回了手的竹染。 “应该不会驾驶机甲对不对?”竹染接了下去。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幽深的瞳眸宛如浸没在无日的黑暗。“虽然运动神经受损,协调能力不足以驾驶机甲,但是瞄准按键按下去我还是会的。” 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他觉得竹染这明显是在讽刺他这个运动神经完善的正常人连残疾人都不如。 同一时间,天瞳顺利把对手打下台赶来支援楼月泠,两人联手轻而易举地击退了剩下两名泥轰队员。 第二场比赛,获胜。 ☆、同行者终将踏上殊途 接下来的比赛都很顺利,凭楼月泠和天瞳两人的努力703宿舍小队一路打进了决赛。当然,煜一如既往地划水给大家添了不少“乐趣”。 决赛的对手不用想都可以猜到,显然就是来自弗洛达的队伍。弗洛达这边似乎也存在着划水的生物,而且比703宿舍小队还多——包括一只白鹤离绘衣,一坨珊瑚穆御珊。而那个传说中的琉璃驾驶者根本没有露出半根毛来。 换而言之,从头到尾就只有玉间别一个人在打。 不过人家毕竟是弗洛达的五长老,对付一群人类学生确实绰绰有余。 无论是哪个年代的哪场比赛,最终决战都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且不论这是有史以来魔兽第一次参加联赛,光是最后一战传言世界排行前十的机甲一赛至少出现五台就足以吸引大批机甲爱好者了。决赛那天人山人海,热烈气氛看得经惯大场面的楼月泠都心惊胆战了。 这一次的对手毕竟是弗洛达的两位长老外加一个大长老继承者,没有人再比楼月泠清楚他们的实力。这次比赛之前,楼月泠再三地谨慎思考,最后作出决定。 “煜你这次恐怕划不了水了,穆御珊交给你对付。玉间别由天瞳负责,不用击败,能拖住就好。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强大到我也无法预测实力的队员,他就交给我好了。” 玉间别楼月泠并不担心,他驾驶机甲的技术或许优秀,但未必就是顶尖的,至少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里解决天瞳。因为他太过精专暗杀之道。至于穆御珊那就更不必在意了,楼月泠太了解他了。 你以为穆御珊这么多场比赛都表示惨无人道的围观只是不屑于出手吗? 太天真了。 穆御珊或许在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但是唯独驾驶机甲这一项,他的捉鸡程度堪比煜。所以在比赛的时候只要像当煜不存在一样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楼月泠最担心的还是那个来路不明的琉璃驾驶者。虽然很高兴魔兽一方又拥有了一位传说级的御甲师,也为了可以和他比试一番感到兴奋,但是只要想到那位有可能是穆花葬一边的,他就觉得头疼。 就如一片朦胧的雾气绕满了前路,事件越来越扑朔迷离。 所以当他站在赛场上,看见对方只有两名选手参赛时,惊疑更甚于知道弗洛达第三位参赛选手是琉璃的驾驶者那刻。 他悄悄敲了一段信息发给穆御珊:“你不是说有第三位选手参赛的吗?人呢?” 十来秒后,穆御珊给出了让他哭笑不得的答复。 “qaq睡过头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天啊,他们真的是认真在比赛的吗? 琉璃的驾驶者不参赛,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穆御珊和煜两个技术捉鸡的都被无视,楼月泠和天瞳二打一对付玉间别一个。 毫无疑问,在赛场这样光明正大的场地里玉间别实力难以发挥,绝对是吃瘪的那个。但他好歹还可以撑两下子,不像穆御珊,被煜纠缠不休想脱身都脱不得。 qwq地球人好可怕,小少爷我错了我们早点回弗洛达好不好……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穆御珊。他所驾驶的机甲【珊瑚】是排行前十的机甲中最废的一台,各项战斗数据也就比普通机甲好那么一点儿,在装备上就已经弱人一等了,更别说他和煜的驾驶技术同样捉鸡。 珊瑚之所以能排到世界前十是因为它是一台暗杀专用机,配备各种阴险狡诈毒辣凶残的卑鄙武器,因此珊瑚并不适合拿到光明正大的比赛中使用。比赛中这些特有的武器统统被禁用了,而被禁用了这些武器的珊瑚几乎和n系列的新手练习机甲没什么两样。 穆御珊苦逼啊。 早知今日,当初就好好学机甲驾驶了。 驾驶云凛的玉间别没有穆御珊那么狼狈,但是也好不到哪去。单纯地论驾驶机甲无论是天瞳还是楼月泠都不比他差,比赛那么久以来他首次遇到那么难缠的敌手,还是一来就两个。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703宿舍小队稳占上风,看得被魔兽队一路杀进决赛吓到的人类观众们呼声排山倒海。眼见就要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竹染的通讯器传来了一条简讯。这件事本来应该对比赛没什么影响的——只要竹染没有在那一刻阅读它的话。 简讯是帝皇传给他的,相当简练,三个字尽述万千风雨。 那是一个人名。 竹染看到这条简讯,竟然震惊得失去了言语。 回过神来时,第二条简讯已接踵而至。大概意思是让他叫上煜马上到皇宫后花园来。 “马上放弃比赛。”煜打得正值尽兴,却听那个名义和血缘上是自己哥哥的人命令道。 煜一怔,回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瞟了竹染一眼。 竹染见他恍若未闻一般接着和穆御珊缠斗,饶是多年静修也忍不住火气上涌,一手拍开煜的手按在方向键上。 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定,星神巨大的机身猛然仄歪失去平衡,竟然被珊瑚击飞出去,落在场外。 煜在机甲内只觉得一阵摇晃就被打飞出了场地,怒不可遏:“你干什么啊你!” 竹染冷冷瞥他一眼,径自打开机甲的驾驶舱跳了下去。他落在地上的步伐微微踉跄,然后向比赛场地出口跑去。 竹染本就是冷漠的人,那一眼蕴藏的怒气、寒意和急切竟看得煜怔在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 自他出生起,只有一次见过竹染的情绪表露得这么明显。那是他年幼时调皮,把竹染的流苏耳坠从窗户外扔了出去。 场上刹那间形势的变换看得所有人都惊呆了,无人能理解明明打得好好的,为什么人类自己突然闹起了内杠。 玉间别首先反应过来,趁着楼月泠和天瞳关注另一边事态变化的时候展开反攻。另一边失去了对手的穆御珊也很快回过神来支援玉间别。虽然他是个战五渣,但好歹也是战力。已经渐渐明朗的形势居然又微妙起来。 能让竹染都变色的事情绝对是大事。煜虽然不喜欢竹染,但也绝不是傻子。定了定神,他朝着竹染的背影追了过去。 比赛在帝国学院内的场地,离皇宫不远。竹染一路狂奔,几乎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 他寻找了整整二十多年的人,此刻终于有了消息。 可笑的是那个人的名字居然还是由他的父皇告诉他的。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的父皇为什么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父皇是否猜出他和那个人的关系、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重重思绪交杂而过,最终在拂掠面颊而过的风中凝成了一个几乎疯狂的执念。 想见他。 无论那个人在哪里,想见他。 对他而言最璀璨的星光,最虔诚的信仰。 短短数分钟后,竹染就到达了皇宫后花园。他的父皇和父后依旧在乐此不疲地打牌,竹柒正陪着两位一起,一家三口看似其乐融融。 竹染扶着明黄色的盘龙柱微微喘息,挺直了背脊,缓缓向两位站在权势巅峰的人行礼。 与此同时,匆匆追来的煜也喘着气站定在竹染身边向两位行礼。 “父皇……”竹染刚刚开口想问出自己所有的疑惑,却被帝皇抬手止住了话语。 微风带起缕缕淡香,充盈着整片花圃,像细丝扫在人心间,抓心挠肺的痒。 帝皇手里的牌几乎尽了。他一脸喜色地放下一张大鬼,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般得意地扬起眉。 皇后手中还有两张牌,他见状遗憾地摇了摇头,含笑看向竹柒。 竹柒手里剩下四张牌,反倒是这一局余牌最多的人。但他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神色。 风已淡去,余香袅袅。 竹柒气定神闲地摊开手中剩下的纸牌,四张三。 尘埃落定,风止天清。 他转过头,神情似笑非笑:“阿九,提前恭喜你成为帝国下一位君主了。” ☆、所谓立场与资格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无论是竹染还是煜,都不敢置信。 “小七你吓到他们了。”帝皇耸耸肩,懊恼又遗憾地甩下手里最后一张四。 风度极好的皇后放下手里的对a,拢起散在桌面的牌:“煜煜,小七,我们出去聊。想必陛下可是有很多事要跟小九交代。” 言罢,他带头起身离开,竹柒无奈一笑,紧随其后。 煜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愤愤跟上。 帝皇慢条斯理地把皇后已经拢成一堆的纸牌一张张叠好,认认真真地塞回盒子里,然后看向竹染。 竹染此时大脑已经快短路了。 二十五年前为了推卸身为“夜”的责任他再也无法驾驶机甲,但他们居然还没有放弃。如今他们非要逼得他脑残才肯罢休吗?! “凭什么是他当皇储!”一出后花园,煜就愤声嚷开了。“明明我才应该是……” 帝皇和皇后膝下四子,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大皇子二十年前与弗洛达魔□□战壮烈牺牲;二皇子竹柒继承人类历史,不再参与权利纠纷;三皇子竹染无法驾驭机甲,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废人;只剩下四皇子煜。煜从小就是众人手心里的宝贝,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包括臣子、皇后乃至竹柒、竹染在内,所有的人一致认为,煜既然是帝皇最宠爱的皇子,将来必然会是皇位的继承者。 可惜世事无常。 听到煜愤慨的怨声,皇后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他。 这个孩子当真是给他们惯坏了。 “煜,闭嘴。”竹柒也停住,冷喝一声。 煜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继续争辩:“我就是不服……” “煜!”竹柒厉声打断他的话,见煜听到自己苛责的语气后声音顿住,才放缓语气解释。“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别去争。竹染不是你比得了的。” “他到底哪里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帮着他说话……”煜委屈地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被竹柒罕见的严厉吓得哽咽了。 竹柒轻叹一声,半蹲下身帮他擦了擦眼角:“别去和阿九争,你争不过他的。” “煜,阿九最耀眼的时候你还小,不知道阿九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天之骄子,是生来就该站在巅峰的人。” “无论你承不承认,事实就摆在那里。阿九他,是最接近神的人。” “父皇,您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气氛僵硬了许久,竹染才鼓起勇气打破了这片寂静。 明明是期待了整整二十五年的事,越是接近却越发得惊慌,甚至不知所措起来。 可竹染没想到,堂堂帝皇居然在这种时候耍起了无赖:“等你当了皇帝我当然就会告诉你。” 竹染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他开始理解整天被两位老人家拖去打牌的竹柒的感受了。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的?”纠结许久,竹染最后选择了一个角度微妙的问题。 只要帝皇回答这个问题,就可以从回答中推断出帝皇对那个人持有的态度。 “这是个好问题。”帝皇收拾好了扑克牌,拍拍手。“我们从哪里讲起呢?就从你二十五年前失踪之后说起好了。” “其实之前我也没多想你那半年去哪儿了,但是后来你父后聊天时和我提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你回来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楼月泠是谁?’” 竹染点点头:“确实,我问过。” “我们不妨推断一下,你当初遇到了什么人跟你提起过‘楼月泠’这个人。”帝皇语速慢悠悠的,却勾人心弦。“知道冰蓝雀名字叫楼月泠的人不多,就算在弗洛达也就只有高层那么几个。但是魔兽,尤其是高等魔兽十分敬重君王,一般称冰蓝雀都隐晦地唤为‘殿下’。所以不可能是有人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告诉你有这么个人名儿。我说的对不对?” 竹染点点头。帝皇的推测完全正确。 “那么就是有人对你自称是楼月泠。”帝皇继续分析,像是正在侦破案件的侦探。“但是你遇到的人又绝对不可能是楼月泠本人。” “或许你不知道,楼月泠从小被灌输的是怎样的思想。当他还在弗洛达做他叱咤风云的君王的时候,但凡遇到人类,他绝不会留活口。近几年因为魔兽内部出了幺蛾子他不得不躲在我们这儿避难才有所收敛。如果你遇到的是他,没可能活着回来。” “一般人自称楼月泠无异于找死。”帝皇悠悠地转了转手中精致的银质牌盒。“我听说过的,敢自称楼月泠而不是为了找死的,就这么一个人。” 竹染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想为帝皇鼓掌了。 分毫不差。他用了二十五年,甚至是亲自见过楼月泠本人才确认的事竟被他这么轻易地推断了出来。 “你和那个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这就是证明。”帝皇起身,走到竹染面前。他轻轻顺了顺竹染冰蓝的流苏耳坠。“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拿到这种东西的资格。你是研究机甲的,应该最了解它有多么珍贵。能得到这个,说明他对你可不是一般的重视啊。” “而且看你这二十多年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简直就跟我追你父后那会儿一个样,我要是嗅不到jq的味道就有鬼了。” 竹染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使自己的耳坠逃离帝皇的魔爪:“您既然知道的话,就更不应该将皇位传给我。” “呵呵,正是因为我太清楚了。”见竹染像小动物防御天敌一般对自己露出警惕的姿态,帝皇闷笑一声。“小九,不要以为你聪明就可以骗过所有人。” “二十五年前……那件导致你‘无法驾驶机甲’而放弃继承‘夜’之名的事,根本就不是意外吧。” 竹染瞳孔微缩,神经上某根弦开始紧绷。 “看着夜那个孩子每次见你都那么愧疚,这二十几年你也不好过吧。小九啊,你确实需要一个不和那人敌对的立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喜欢他的资格吗?” 竹染还是一副紧张的表情,但却被这句话问住了。 “你也是很聪明的孩子,应该懂得为了爱情是不能一味退让的,要学会争取。敢自称楼月泠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你有和他相当的力量吗?爱情不仅双方立场要一致,而且从各个方面两人都是需要对等的。” 帝皇提出的问题非常严重,至少是对于现在的竹染来说。 换做二十五年前他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有这个资格。当初的他身为夜的继承者,天赋卓绝,身份显贵。可是现在,他已经为那个人磨去了所有的锋芒。 见竹染已经有些动摇,帝皇再接再厉,刺激道:“而且让你继承皇位不是我授意的哦~~~” 竹染恍惚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帝皇无辜地一摊手。“我被那个人威胁了。这个皇位,算是他给你的机会。” 闻言,竹染当机。 半晌之后,他终于艰难地重启了。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他深吸一口气,向帝皇行礼,比之前更多了敬重之意。 “早这样不就好了。小九你是那么聪明的孩子,绝对没问题的。”帝皇耸耸肩。“去弗洛达吧,夜在那等你,我想你可能欠他一个解释,和迟来了二十五年的一句致歉。” 虽然煜和竹染的半路退出给天瞳和楼月泠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楼月泠毕竟是楼月泠,磨蹭了半天还是把穆御珊和玉间别踹下台了。 其实最后一场比赛的胜负对楼月泠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因为无论成败华翎都不会落到人类手上。 天瞳表示他有御风,要华翎也没有用;煜倒是想卖给研究部门赚点钱,但是他从头到尾都在划水没好意思开口要;竹染只是淡淡的一句没兴趣。所以最后还是该归楼月泠的。 最终楼月泠决定亲自赢下华翎,因为考虑到穆御珊他们赢了华翎以后,华翎可能会被穆花葬拿到手,不太放心。 华翎到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楼月泠这才有空想想其他的事情。 “这几天怎么都没有看到夜?” 扬琴是他们的带队老师,虽然没有给过他们什么指导,但还是看完了他们比赛的全过程。在竹染、竹柒以及煜都不在的情况下,问扬琴无疑能得到最靠谱的答案。 他确实疏忽了。按照那个子控的性格不可能不来看他比赛,但是从比赛开始他就没见到过夜出现。 很蹊跷啊。 “你不知道么,”扬琴淡淡瞥他一眼。“弗洛达似乎又准备开战了。这次好像闹得有点大,甚至出现了‘琉璃’现身的传闻。联赛开始那天夜就接到帝皇的圣旨前往弗洛达调查此事的真伪了。” ☆、浅夜,边声仓皇起 对于楼月泠来说,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别人不清楚,可他还不知道弗洛达内部现在是什么混乱的状况吗? 哪怕是再早十几年还好,他还可以给弗洛达的正规军打个招呼叫他们避免和夜的正面冲突,可是现在弗洛达魔兽的叛军几乎盘踞了弗洛达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他就是有心要护着夜也无能为力啊! 楼月泠的拳头紧握,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夜那个笨蛋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弗洛达有多危险?! “你要是担心的话就追上去吧。”楼月泠越想越惊慌,几乎乱了阵脚。就在这个时候,扬琴出言提醒。“没有参加联赛的学生有部分报名了支援前线的志愿者活动,第一批前天刚走,第二批还有三个小时出发。你现在赶去报名第二批或许还来得及。” 楼月泠低头向扬琴道了声谢,但是还是显得略有犹疑:“可是华翎……” 扬琴很快猜出他的想法:“华翎的残骸太大,不方便带走,我会帮你保管的,你回来再拿就是了。” 楼月泠这才欣喜地点点头,然后朝学院的停机坪跑去。 灭绝师公虽然是军部的人,可是他说话极有信用。他说帮他保管,就绝不会私自将华翎交给军部。 “小少爷,十分抱歉!”没有得到华翎的残骸,穆御珊只得哭丧着脸向自家主子请罪。 古老的药香萦纡,如年华流逝,寂静无声。明明有足够明亮的节能灯,可是房间里的人却偏偏点上了一室奢侈的蜡烛。 漆金墙纸的壁上,微弱而神秘的光影摇曳。浮光映在柔软光滑的纱帐上,如古语在汗青上落下一卷蝶翼翩跹,映出一段静默的流年。 片刻后,纱帐内的少年收起手中投影出冰蓝色坐标的粉色矿石:“没关系。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紫瞳温柔,澈如秋水,内蕴千载青史,亿万洪荒。 “那我们现在是……”穆御珊小心翼翼地请示。 少年一笑,在昏暗的光线下带出一室旖旎的风景。 “启程,回弗洛达。有人在那里等我了。” 三天后。 此刻楼月泠还在前往弗洛达的飞船上。 之前穆花葬暗杀完知年后能在两天之内返回弗洛达是因为他的机甲确实非同一般的优秀,同时又超负荷驾驶才勉强达到这个速度。普通的飞船要在两个星球间往返至少要一周时间,单向行驶也得三四天。 楼月泠虽然知道等待是必不可少的,但情绪还是越来越焦躁。 驾驶梵音的话速度恐怕只会更慢,要是华翎没坏就好了。 在飞船上的等待时间是那样漫长,楼月泠终于有时间可以闲下心来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首先,夜收到情报“琉璃”在弗洛达现身正好是比赛开始那天,按照正常的情报传输速度,琉璃现身最早也该是应该是比赛前一天的事。 然后根据穆御珊所说,琉璃的驾驶者作为参赛人员之一前往了地球。那么琉璃的驾驶者必须在比赛前一天就到达地球进行报名。 以现在的机甲技术,无论是什么型号的机甲最快都要两天才能从弗洛达来到地球。所以同一天内琉璃及其驾驶者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综上所述,穆御珊或者□□帝国情报网必然有一方出了错。 楼月泠相信穆御珊不会骗他,但是穆御珊一方因为穆花葬的存在有了最大的变数,有可能连穆御珊也被他骗了。这个可能可以用琉璃的御甲师始终没有出现在比赛中证明。 如果是帝国情报网有问题,那就是有人假扮琉璃的驾驶者放出假消息诱导□□帝皇派出夜前往调查。 弗洛达一旦出现异样,夜身为人类的战神,人类的守护者,人类的精神信仰必须第一个调查清楚实况。作为人类最强者,保护人类、给所有人类安全感是他的责任。 所以上面无论是哪种,似乎都是魔兽针对夜的阴谋。 后一种还好些,这样明显的陷阱夜应该很容易看穿。可是如果是前者的话……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5节 楼月泠顿时冷汗涔涔,背后的衣服湿了一片。 说不准真正的琉璃御甲师已经在弗洛达守株待兔了。加上比赛的时间,夜离开地球已经有快半个月,如果对方手脚麻利一点搞不好夜都已经中招了也说不定。 楼月泠脸色发白,甚至感觉到了过去那么多年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他捏着座位扶手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把扶手捏碎。 帝国一方没有传来任何有关夜的消息,夜目前应该还没事。可是也不排除为了稳定民心,帝国将噩耗压下的可能。 胡思乱想得越多楼月泠越是心神不定,想到最后几乎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楼月泠第一次遇到一个自己想要关心想要在意想要去喜欢的人。在此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也从没有人教他应该怎样应对这样的情况,所以他缺乏了对于重要事物需要如何守护的认知,也没有应该学会如何信任他人的经验,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但是所谓关心则乱,他几乎完全忘了夜是可以跟他比肩的高手,哪那么容易被敌人坑害。 “由于飞船遇到磁场风暴,定位仪故障,影响航行路线,我们将会在预计降落地点附近的停机点迫降……” 眼见马上就要抵达人类驻扎在弗洛达的临时基地了,可是天不遂人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问题。 该死的。楼月泠听着柔美的机械女声提示音,愈加得烦躁。 迫降地点在弗洛达的交通要道,一个名为巴特弗莱的小镇。夜所在的地方在这个小镇的东端。从迫降地点到小镇东端路程不长,可是因为弗洛达不像地球一样,各处高楼林立周道如砥,大部分地区都被森林覆盖,所以从这里到东端少有合适的交通工具。 飞船的工作人员建议学生们在这里先等等,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很多危险魔兽都会出来活动,明天一早会有军部的车来接他们去临时基地。 还要等一个晚上?楼月泠等不下去。 他想见夜。想确认他的安危。人类和冰蓝雀不一样,人类的死亡没有再生。这种随时都会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工作人员清点学生人数的时候,楼月泠趁乱混出了队伍,朝树林里跑去。 晚上森林里有危险的魔兽? 抱歉,有什么魔兽能比他们的君王冰蓝雀更危险呢? 梵音的目标太明显,要是驾驶梵音前往基地的话绝对会被发现。到时候都不知道遇到的是自己的正规军还是叛军。楼月泠决定徒步前往基地。 这里离基地直线距离也就十千米左右,可是因为地形崎岖,要真徒步去恐怕也要快天亮才走得到。但是总好过干等吧。 楼月泠来到一片悬崖前。他毕竟是在弗洛达长大的魔兽,比人类更清楚在这种地形中要怎样前进。 在如水暗沉的夜中,巍峨的悬崖拦住去路,似牢笼,似坚不可摧的高墙。 楼月泠凝神屏息,面对着高傲的悬崖调动自己全身的力量向蝴蝶骨涌去。 身后的羽翼撑破了背上的衣衫,泛着冷冽的冰蓝色光彩。冰蓝雀的双翼在无尽的夜色下舒展至极,光华流转,落羽如醉萤翩跹。 楼月泠扇动背后巨大的翅膀,卷起一阵迷蒙的尘埃。气流旋转着带他升上半空。 魔兽君王冰蓝雀楼月泠,第一次为了一个人类展开他身后的羽翼。 ☆、暮夜,黄昏蓝蝶稀 弗洛达的夜晚不似地球那些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旖旎荼靡。它如一只噬人的凶兽,静静地张开血盆大口等你落入陷阱。 这已经是楼月泠在穿过树林的途中遇到的第三批巡逻兵了。这些巡逻的魔兽显然不是隶属于正规军的,因为他们的机甲上没有正规军特有的双翼标志。这些魔兽的的机甲在正规军标志处有另一个标志,那是一串龙飞凤舞的古老文字。 “gsses”。 楼月泠隐约猜到巴特弗莱镇已经被叛军占领,那这些魔兽都应该隶属于叛军。可是“gsses”是什么意思?眼镜?玻璃?高脚杯? 楼月泠又一次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不让叛军发现自己的行踪,楼月泠不得不收起了自己那双拉风又装逼的翅膀,躲在丛林茂密的植被里。他身上已经被尖锐的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再不快点离开这里恐怕就会被嗅觉灵敏的魔兽发现了。 第三批巡逻兵终于过去。楼月泠已经走到二分之一的路程了,现在被发现可难以向迫降点或者基地的人类求助。他提高警惕,继续小心地前行。 就在楼月泠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旁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移动声。他警觉地蹲下,静观其变。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草丛里站起来,束成马尾的蓝色长发在黑夜里格外地显眼。楼月泠并没有因为那人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少年而放松警惕,反手从身后抽出在第一批巡逻兵手里抢过来的短剑,摆出战斗预备式。 少年似乎对楼月泠的存在毫无察觉,继续摸索着前进。他显然像是没怎么在野外生存过的娇生惯养的孩子,几次险些被草丛里隐匿的树根和藤条绊倒。他瘦弱的身影上已经全是伤痕,白衣上留着刚刚干涸或是未干的血迹。 他离楼月泠越来越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米时,楼月泠从后方将短剑架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上。 “你是谁?”楼月泠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少年的身体因为恐惧显得僵硬,微微颤抖着回答:“我叫……兰蝶。那个……你……” 楼月泠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先上下打量一番。 这个少年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应该也是帝国学院的学生。从少年的骨骼上看,他很明显不是习武的人。他手指尖的皮肤柔嫩而没有敲打键盘留下的痕迹,所以他也应该不太擅长驾驶机甲。 他身上有一股古老的药香味,不是很浓,但经久不散。估计他要么是医师,要么是天生病弱常年卧榻的人。从他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判断,应该是后者。 这种清馨的药香味应该是多种很名贵的药材混合而成,再回想少年刚才蹩脚的行进方式,他可能是人类帝国某个大世家的子弟。 只是不知道这个贵族子弟没事干跑到弗洛达来找什么罪? 楼月泠鉴别完这个少年大致的身份,收起了短剑。 “谢,谢谢……”少年惊慌得手足无措,手指拽着英伦风衬衫的袖口。 “我叫雨疏,是帝国学院高二级的学生。”楼月泠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你也是帝国学院志愿者活动的参与者吧,为什么不呆在迫降点等车来接?” “原来是学长啊,我是今年刚进学院的新生。”少年微微低着头,脸色因为惊吓有些发白。“我,我是来找一个学长的,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听说他也到弗洛达来了,我很担心他,想见见他。但是飞船迫降了,我又等不及,所以……” 越是相似的人越容易理解对方的感受。楼月泠听完少年的解释,不可遏止地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情。 同样是重要的人身陷险境,生死未卜,同样有那种急切地想要确认对方安危的心情。 “我也是来找人的,我们一起走吧。我对这里比较熟悉。”楼月泠向兰蝶发出了善意的邀请。 “诶,可以吗?”兰蝶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很感谢你!” 他抬起头的刹那,楼月泠怔住了。 他看见过很多奇特的眼睛,比如穆花葬的桃花五叶瞳,比如般若篱的两栖类竖瞳,再比如穆御珊无机质的灰白色眼瞳,但是从来没有一双能像兰蝶这双眼睛一样瑰丽。 月光淌进这双琉璃般的紫眸中,宛若蝶翼上散落的鳞光引燃千年不灭的磷火。 曾经有人说过,或许一个人的话语可以是谎言,但是他的眼睛绝对不会欺骗别人。 楼月泠此刻无法不承认,这是世界上最纯澈,最璀璨的瞳眸。 看着那双明媚的紫眸,他不由自主地想相信面前的少年是全世界最干净最纯洁无瑕的人。 很可惜楼月泠错了。 他这次遇到的,是一个连眼睛都会撒谎的人。 “四十九、五十……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飞船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清点着学生的人数。“奇怪,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躲过第五队叛军巡逻兵,楼月泠和兰蝶同时松了口气。 已经走到离基地还剩三分之二路程的地方了。越是靠近基地魔兽的巡逻兵就会越少,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路程会越轻松。 既然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两个人就开始聊起天来。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亲戚把我养大的。”兰蝶小声说。“我有个哥哥,可是很早以前就死在战场上了。我七岁那年遇见了学长,学长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人很好。他看起来很冷漠,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 楼月泠一边听兰蝶的话一边暗笑这孩子果然天真,见到谁都把自己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他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吧,不谙世事。 “说起来,学长,你背上有一个好奇怪的蓝色翅膀的纹身啊。”兰蝶突然指着楼月泠的后背说。 “嗯?”楼月泠一怔,旋即才想起自己身后的衣衫已经在展开翅膀的时候被撕裂了。“那个只有左边有,是胎记。” “好巧哦,我背上也有一个一样的……”兰蝶努力把手往后掰试图把背上的胎记指给楼月泠看。“不过是在右边的蝴蝶骨上喔。” ……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私密的事也说给别人听,单纯过头了吧。 两个人聊得起兴,居然放松了警惕。直到听见巡逻兵的脚步近在咫尺才发现自己几乎要暴露在叛军的视线里。 已经来不及逃跑了,楼月泠当机立断把兰蝶按倒在地上,捂住他的嘴,用身体挡在兰蝶身上。 少年柔弱的身体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滑嫩的皮肤泛着凉意。楼月泠的每根神经都绷紧,随时准备挡下巡逻兵的攻击。 淡泊古老的药香缭绕在两人身体狭小的缝隙间,带着淡淡的暧昧的甜味。 楼月泠仅在感觉背上一阵被利器划破的锐痛,竟然就听到了巡逻兵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劫后余生的庆幸后,他起身让兰蝶爬起来,四处环视周围查看情况。 刚才的巡逻兵闲得无聊四处找东西练箭,很不巧就有一支贴着楼月泠的背脊擦过去了。楼月泠这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用解释背上的衣服破了却没受伤是怎么回事真是太好了。 他是伪装成人类太久了么……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背后时沾了一手血。兰蝶小朋友看着他那一手血泪眼汪汪地,不停地在抽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兰蝶一边抹眼泪一边不停地道歉。“都是我的错……” “没有啦。”楼月泠倒是无所谓,这种伤他以前受得多了。 兰蝶依旧坚持着是他的不对,用自己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楼月泠擦干净了血迹。 真是为难这位娇弱的贵族子弟了,他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多血吧。 少年捏着手帕的手都是颤抖的,可是依然坚持着一下一下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 “那个……”清理完血迹后,兰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突然问。“雨疏学长,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楼月泠一愣。 “不,不是,”少年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除了学长以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所以……” “可以啊。”楼月泠很轻易地理解了少年的意思,爽快地回答道。 也许是楼月泠回答得太痛快了,少年反而怔住了。因为楼月泠背对着他,所以没有看见在那一瞬间少年脸上掠过的复杂的神色。 楼月泠理了理衣襟,起身拉起兰蝶准备继续赶路。同时兰蝶抬起头,一双无瑕的紫眸凝视着楼月泠的双眼,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哥。” 少年绚丽如整片星空的眼瞳浸溺了夜色中所有的光。 “砰嗵。” 楼月泠仿佛听见一声猛然增强的心跳,随着心跳一股温暖的气息蔓延至了五腑六脏。 他带着暖意应了一声,拉着少年白嫩的手腕向前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少年一脸阴暗,神色复杂地扔掉了了身后藏匿的匕首。 再等等吧,不用急。 反正楼月泠的命,迟早都是他的。 “我朝这边走了,你呢?”终于抵达基地,两人也该分别了。 “我走这边,”兰蝶乖巧地指向另一边。“我知道学长住在哪里。” 楼月泠点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对了,你要找的学长叫什么名字?” 兰蝶脸色有些羞窘,没有立刻回答。楼月泠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也就没逼问,交代道:“以后可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帮助你的。” 接着他挥挥手算是告别,朝基地走去了。 他走得太快,没听清兰蝶消散在风中的两字回答。 “竹染。” 楼月泠走后半晌,兰蝶才喃喃道:“你才是,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吧。” 柔软得近乎懦弱的神色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一脸冷峻和傲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和“伤痕”,转身向黑暗的树林中走去。一台巨大的纯白色机甲从树丛里钻出来,向他躬下腰,伸出了手。 兰蝶坦然地坐在机甲宽大的手掌里,机甲如视珍宝一般将他捧起。机甲右臂上粉红色的水纹随着机甲的移动仿若微波漾漾。 少年是那样骄傲地端坐在机甲的巨掌中,宛若被帝皇侍奉在手心的神只。 纯白色的机甲巨大的影子缓缓隐入到丛林深邃的,仿佛永无天日的黑暗里。 黑夜身后,第一缕破晓的曙光终于迎来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回来了…… 三更补上,明天开始恢复两日一更,9月1号以后一周两更。 ☆、央夜,荆棘中前行 基地是没有卫兵把守的,因为它有一套足够坚实的防护罩。防护罩采用指纹验证,只有在中央控制电脑里输入指纹,标明为安全人物才可以自由进出。 楼月泠报名志愿者活动的时候他的指纹就已经输进了中央控制电脑,所以自然可以随意出入。正值天刚破晓的时刻,大家都还在睡梦里。基地里一片沉默,静如鬼蜮。 缕缕朝阳透过钢化玻璃窗洒进走廊,落了一地的碎片,竟给冰冷的金属墙壁平添了几分暖意。 但是以上都不是重点。 走廊里,黑衣的青年逆着光立在落地窗前,眯起眼仰视着遥远的苍穹。青年的身形修长,曙光从他的侧脸映下来映亮了他妖魅般的容颜。 真是好兴致。他拼死拼活跑过来确认他的安危,这家伙倒是在这里悠闲地看日出。 楼月泠鼻腔一酸,眼眶微微发热。他刚想出声唤那人的名字,却脚下一软。 这三四天的煎熬让他没睡过一顿好觉,昨晚彻夜的紧张、跨越了一片丛林的劳累以及身上的伤痛早就让他的神经疲倦到了极致,此刻放松,几近全线崩溃。 站在窗前的夜听到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却不可置信地看见自己刚刚还在思念的少年就这样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衣都快浸透了血。他背上的伤口尤为狰狞,从接近尾椎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后颈。 “雨疏!!!” 楼月泠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计代价跑到对自己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去,竟然就是为了确认一个人类的安然无恙。 换做十六年前大概他自己都要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感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驱使你去做你以前光是想想都觉得可笑的事。 他醒来的时候,他心心念念想着惦着的人就坐在他病床前。楼月泠稍微有些感动,看来夜还没有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到把辛辛苦苦为了他从地球跑来的自己弃之不顾的地步。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跑到弗洛达来?”看见床上虚弱的少年睁开眼,夜没好气地质问。 雨疏倒在地上的那刻,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为了让雨疏安心比赛他向他隐瞒了行踪,结果他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还带着一身伤! 楼月泠盯着夜,半晌没说话。夜都觉得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 夜没事。 得到这个认知的楼月泠有点想哭。 他想过无数遍如果夜出事了他要怎么办,就算不断安慰自己夜那么强没那么容易有事,还是会止不住地恐慌。他甚至还想到过很多很疯狂的念头,包括拉着所有的魔兽叛军给夜陪葬。 幸好他没事。 人在极端的情绪下总司很容易爆发出最真实的情感,楼月泠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去他的竹染,去他的种族距离,去他的传承责任立场问题!他就是喜欢夜不行啊?愿意伪装一辈子人类又怎么样了?! “我喜欢你!” 听见楼月泠没有解释自己跑来弗洛达的原因,反而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夜愣住了。 少年认真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执着,坚定得让人不知所措。 夜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笑着摸摸楼月泠的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啊。” 楼月泠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且不说内容,这句话语气和“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两样=皿=?! 为了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楼月泠朝夜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一点。夜乖乖朝楼月泠那边挪过去,结果被楼月泠一把拽住衣领拉了下来。 少年的唇柔软湿润,因为身体的虚弱带着凉意。 楼月泠是何等纯情的鸟,两世处男连g字开头v字结尾的东西都没看过,最多就是某些小黄书很不负责任地告诉他kiss什么的在恋人之间很重要…… 作者上一段废话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楼月泠同学一点哔经验都没有,甚至连接吻都不会。 嘴唇凑上去相贴以后,楼月泠伸出舌头又舔了舔夜的嘴唇。不够,又很是泄愤地咬了一口才罢休。 按照楼月泠那个速度可以想象这一幕发生得多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晃几秒就过去了。 夜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竟然是死小子真不知情趣,就不能多亲一会吗。 “我喜欢你。”楼月泠再次认真地重申,一双蓝瞳褶褶生辉。 夜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嘴唇。 触感很好。让人回味。 回过神来夜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接两句台词,于是只能搪塞:“雨疏你还小……” 楼月泠失落,闷闷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有点像把头埋进土里的鸵鸟。 告白被发了一张好孩子卡,然后强吻人家又被嫌弃了。鸟生好绝望。 他的思维跟夜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完全没有听出夜的潜台词就是咱们过两年再去扯证。 夜的意思和楼月泠理解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说喜欢确实就是他喜欢楼月泠,他说雨疏还小是因为他们之间也确实还需要一些时间。 “夜”。这个称呼象征人类无上的力量和荣耀。继承这个名字的人,会被抹杀过去,禁锢未来,封锁几乎一切的感情自由。拥有“夜”之名的人不允许有亲人、恋人,以防止个人情绪的影响情绪导致某些事情的发生。所以当年夜收养楼月泠还是靠竹柒开了作弊器。 夜的意思就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两个人没法在一起,过几年他找好继承人了马上带楼月泠去扯证。 楼月泠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啊,他正把头埋在被子里散发幽怨气场自怨自艾呢。 当尴尬的气氛蔓延了整间病房的时候,电灯泡马上尽职地冒了出来。 夜的通讯器响了。夜只能无奈地看了脑袋尚且埋在被子里的楼月泠一眼,然后接通了通讯。 请求通讯的是竹柒,恐怕是出了大事他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大清晨就打电话过来。 楼月泠偷偷把头探出被子偷听。 “夜你在基地吗?”竹柒一开口就风风火火地问。 “在,”夜看到竹柒急切的神情,也有点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已经确认有人驾驶琉璃出现了!” 黑暗的大殿中,紫瞳的少年端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他一双璀璨的眼瞳宛若繁星荟萃,凝成夜色中恒久的火光。 王座下,五位在世界各地或是权高位重,或是身怀异才,或是享誉一方的人物恭敬地立在两侧。 拥有桃花五叶瞳,温润美丽的弗洛达大长老,桃夭穆花葬。 大长老之位的继承者,楼月泠的心腹,珊瑚穆御珊。 司掌刑法暗杀和大量情报的弗洛达五长老,云豹玉间别。 参与过琉璃和双子帝的制作,地位举足轻重的机械大师,半血魔兽白鹤毛莉兰。或者应该叫她离梓兰。 最后一位一袭黑衣,在所有人中显得最为神秘。 这五个人都仰视着王座上的少年,眼中是虔诚得近乎疯狂的神色。 或许少年比起竹染来,只是耀眼的阳光下曳尾的星星萤火。可是对于常年生在不见光亮的夜中的他们来说,这已经是足够明亮、成为了方向的火光。 少年从王座上站起身,向前迈一步,朝黑暗到虚无的前方伸出手。他神色狷狂,犹如陨落在此间,却从不妥协的、骄傲自由的神只。 “夜色将至,诸神陨落。”少年清亮的音色在这片夜的大殿中回荡。在所有人狂热的目光中,他发出极尽张扬的宣誓。“接下来,这个世界该成为我们的舞台了!” ☆、暗夜,鲜血与回忆 纯白色的机甲如迅猛的闪电,破开一片璀璨的星河。机甲的左臂上,是冰蓝色的水纹柔和地缠绕。 竹染看着眼前亿万年来亘古不变的风光,心中无端的烦闷。 其实他的速度比楼月泠所在的飞船要快得多,如果不是遇到磁场风暴的话两天前就该到目的地了。 明明应该早就到的……他烦躁地调出控制版面,打开接收器接收他装在梵音上的追踪器信号。找到追踪信号以后设置自动追踪,把速度调到最大。他深呼吸以平复难宁的心绪。 人经历过很多事以后就会有一些难忘的记忆,于是总喜欢回忆。竹染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二十五年前,他和那个人初识的时候。 夜、竹柒还有帝皇皇后他们以为是竹染击败了当时的五长老夫妇。其实不然,主要还是他们主观臆测觉得竹染当时是有多强,下意识地把他神化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再绝艳天纵又怎么可能比身经百战的杀手五长老夫妇强呢?竹染遇到五长老夫妇的时候他们已经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竹染可以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至于为什么五长老夫妇会受重伤恐怕就是弗洛达自己内部的问题了。 诚然,五长老夫妇是竹染击杀的。可是在击杀五长老夫妇的过程中,两人拼死反抗意图跟竹染同归于尽。就算是垂死挣扎,五长老夫妇联手的威力依旧是不可小觑的。最终这场战斗以竹染的胜利告终,但同时他的机甲已经完全毁坏了,不得已只能选择徒步返回当时人类的阵营。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竹染出了机甲才发现大事不好。五长老夫妇临死前居然释放了机甲里压缩的化学毒雾。虽然他躲避得及时,但是依旧被毒气伤到了眼睛。 一个失明的八岁孩子,即使是竹染,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安全返回基地。 他只能就地摸索着寻找掩体,然后朝记忆中正确的方向缓缓挪动。 失去了视力,他的任何行动都变得异常困难。随时会出现的致命魔兽、水和食物资源的匮乏甚至是身体本身变得虚弱,每一点都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 但是竹染就是竹染,他不愧他的天才之称。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他依旧能朝正确的方向前行了数千米。然后在他体力不支终于倒下的时候,他遇到了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那个人。 当时他扶着树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听见身后悉索的移动声警惕地,并且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虽然这对于失去视力的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就在那一瞬间,仿佛从心中看见了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光。 说起来有些丢脸。他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只是在他靠近的时候潜意识里感觉到了温暖和无害的气息,就晕了过去。 这就是竹染和他喜欢的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初春。 后来那个人带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竹染还记得,那是一座建在弗洛达生命之森中心的,象牙白的高塔。 那个人每天会调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敷在他眼睛上,然后用温柔清亮的声音讲述弗洛达和地球那些或远或近,或传颂至今或流离尘世的传奇。 竹染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人身上缭绕着的古老而矜贵的药香,淡淡的,却似乎已经渗透了骨髓。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的。开始的时候竹染谨记着他师傅——也就是后来的父后的教导,保持着相当的警觉,每天绷着脸,不让对方从自己口里套出半句话来。 那个人显然比他想象得厉害。某一天他就突然问,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竹染?我叫你阿染好不好? 竹染是很惊异于对方如何知道他身份的,可是他依然保持缄默,也算是一种默许。 再后来竹染也渐渐放弃了对那人的警惕。现在脆弱的他就像是砧板上任对方宰割的鱼肉,防备与否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彻底卸下防御的竹染开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好奇。他开始仔细观察那个人。他的声音、他身上的药香、他缓缓地讲述的那些失落的古老的传奇,无一不吸引着竹染的探寻。 开始为他古老的药香眷恋不已、开始为他清越的声音悄悄脸红、开始为他轻柔的举动怦然心动、开始为他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暗自欣喜…… 然后落进了那个人温柔的陷阱。 有时候竹染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在遇见那个人以前,他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如此懂他的人。他们仿佛是磁极的两端,生来就是为了相互吸引。 所有的人都认为竹染耀眼,像极尽骄傲的艳阳。所有人也都认为那个人的温柔像亘古不变的恒星,摇曳着星光。 只有竹染知道,那个人只是离他们太远了。他太过靠近最黑暗的深渊,几乎接触虚无,所以没有人看得见他真正的璀璨。竹染是离他最近的人,所以更了解他是多么美好。 竹染本身就是天生的发光体,足够耀眼。但他看不到自己发出的光,于是生活在比别人都更加迷茫的黑暗里。直到遇见那个人,他的世界才开始有了光,才有了方向,有了执着和信仰。 曾经有人做实验证明过,如果坚持一件事连续二十一天,就可以形成一种习惯。而那个人用半年,一百八十天的岁月织起一张以他自己为名的网,把竹染缠死在了这张网中。将这种成为了习惯的情感和执着融入骨血后,再无法剥离开来。 竹染终于能够重见光明的那天,他揭下纱布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他想见了半年之久的人。少年璀璨如繁星泱泱的紫色眼瞳,仿若从时空的尽头回望。 一眼倾心。 分别那日,那个少年送给竹染一条冰蓝色的流苏耳坠,说等我,只要你带着它,无论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竹染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后来才晓得那是有多珍贵的馈赠。 竹染才想起那半年的时间里自己对他说过的话竟然如此寥寥,一双手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而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爱了这么久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忍不住扬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柔软的少年站在楼阁上,拂过携满落英的风,身后是承载了千年时光之重的高塔。他灿若繁星春水的眼眸闪烁着,微笑答道:楼月泠。 二十四年后见到楼月泠本人的时候竹染才知道他被骗得多彻底。但那时,他满眼只剩花季后凋谢,缭乱了视线的缤纷落英。 离别时,正值夏末。 回到人类基地,竹染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师傅,楼月泠是什么人。 那时尚身为夜的皇后告诉他,弗洛达的君主冰蓝雀,你将来的死敌。 不对,不是他的死敌,是“夜”的死敌。 所以为了那个人,他选择背弃了身为“夜”继承者的责任。他折损了翅膀收敛了光,磨去了一身骄傲的锋芒。 一别二十五年,他在过去的二十五载春秋中日日夜夜都承受着思念的煎熬。但是直到有一天,名为“楼月泠”的人突兀地出现,颠覆了他过去整整二十四年的认知。 他骗了他。 于是他去找竹柒调查有关“楼月泠”这个存在的一切,然后发现在魔兽传说中的君王冰蓝雀形象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并且拥有弗洛达最高的智慧、所有冰蓝雀传承的记忆,但是楼月泠很明显不符合描述。 竹染就此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世人默认冰蓝雀永远只有一只,因为魔兽的君王只有一位,而一山不容二虎。 可是如果冰蓝雀……从来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波回忆杀正在靠近…… ☆、未曾有光的夜里 “我要去。”楼月泠拽着夜的袖子,执着地重复。“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纯净的眼神那般执着,夜不禁有些动摇了。 “可是很危险的。你应该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世界排行第一的机甲的驾驶者……” 楼月泠打断了夜的劝阻:“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受够提心吊胆的滋味了,哪怕两个人死在一起都好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煎熬。世界第一的机甲的御甲师?那又怎样,他还是世界上战斗天赋最强的生物呢! “……好吧。”拗不过少年的坚持,夜只能让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楼月泠在心底默默撇了撇嘴。是谁自己不明状况就随便跑来弗洛达的? 在楼月泠的坚持下,夜不得不带着他一同前往据说有人目击到琉璃出现的地点。夜驾驶着血煞在前面带路,楼月泠驾驶梵音跟在后面。 “前几次接到琉璃出现的消息我都去看过了,最后无功而返。”夜一边按照竹柒给的路线行进,一边向楼月泠解释现在的情况。“我都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了。” 楼月泠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眼见马上就要到据说出现过琉璃的地点,竹柒又请求了一次通讯。夜以为他只是要确认琉璃出现地点的误差,就接通了通讯。谁知道竹柒一接通就气喘吁吁地问:“你接到雨疏和煜的消息了吗?扬琴刚才联系我告诉我他们不见了!” 原来只是这事么。“煜我没见到,但是雨疏现在跟在我后面。” “什么?!”竹柒马上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炸开了一身的毛。“离他远点!立刻!马上!” 印象中传承了人类文化历史的竹柒一直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正如他所背负的那些沉重的秘密。自从他继承书院以来,夜就没见过他情绪如此爆发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啊。” 这边夜还皱着眉,没有理解竹柒的意思。但是他的音频没有对楼月泠屏蔽,楼月泠一听,心跳瞬间停滞,瞳孔同时因为恐惧收缩。 竹柒……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他该想到的。竹柒是人类历史文明的传承者,必然会知道“楼月泠”这个名字象征的是什么。他早在报上自己id的那刻就已经把真实身份暴露在了他眼下。 “你真蠢还是假蠢啊?!”那边竹柒气得直跳脚。“雨疏他就是楼月泠,弗洛达那个凶残狡诈的冰蓝雀啊!” 夜是什么反应,楼月泠不清楚。但是他看见血煞停了下来,也只能跟着停下了梵音。 巨大的玄色机甲立在荒野之上,外壳狰狞,如无往不利的战神。而此刻它巨大的影子正落在梵音上,也沉甸甸地压在楼月泠心上。 烟尘弥漫,天地风过肃杀。 夜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妖娆,却又无比淡漠:“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弗洛达君王冰蓝雀,你知道吧。”竹柒急切地解释,意欲在最短时间内将情况给夜分析清楚。“这一任冰蓝雀的名字和雨疏的id一样,就叫楼月泠!冰蓝雀是远古时期神兽凤凰的血亲,拥有涅盘之技,也就是逆向生长、不死之身。十六年前弗洛达内乱冰蓝雀身死的消息你知道吧,他就死在雨疏出现的前一天!” 楼月泠觉得身体一寸寸凉下去,手心沁出一片冰冷湿润的汗水。 “不止如此,冰蓝雀除了本身嗜杀的天性以外,还传承有历代所有冰蓝雀的记忆和智慧,阴险狡诈。这些记忆传承会影响冰蓝雀的秉性,所以你十六年来看见的所谓‘雨疏’很可能就只是一个被先代冰蓝雀意识操纵的傀儡!” 记忆传承? 楼月泠听懵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竹柒又是从哪里听说来的? 夜没说话,只是这死寂沉得让人心慌。 “这次‘琉璃’出现的传言也很可能就是他布下的陷阱!”竹柒最后敲下定论。 世间静籁,唯有长风呼啸而过,卷尘飞沙。 “雨疏,”夜的声音仿佛是从渺远的地方飘散而来,听得不甚真切。“竹柒说的是真的么。” 楼月泠沉默,半晌后回答:“大部分,是的。” “大部分?哪部分不是?” “我没骗你,我也没想过害你。我确实是冰蓝雀,有逆向生长这样的重生之技。但是什么记忆和智慧的传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确实不知道关于琉璃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楼月泠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心情等待着夜的回复。 悲哀,紧张,痛苦?或许都有一点吧。甚至还有一点委屈,和微不可见的期待。 在期待什么?夜会相信他吗?怎么可能。 他是冰蓝雀啊。世人公认的残忍狡猾的动物。怎么会有人信他呢。 “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还要继续找琉璃吗?”夜过了一会儿突然问。 楼月泠和竹柒都是一愣。 这人接受得太快了吧! “等,等等!”竹柒急急地问。“你信他啊?” “他敢说我为什么不敢信啊。”夜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阿七,十六年的相处还比不过一个不辨真伪的信息重要吗?” “可、可是……” “我可以证明他没说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梵音和血煞的驾驶舱里,回荡在竹柒所在的阅览室里,同时也回荡在着一方原野上。“因为冰蓝雀从来都不止一只。” 楼月泠和夜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却看见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台机甲。潋滟的粉红色流光在机身周围盘旋,如梦似幻。 这一台粉红色的机甲后另有三台机甲。一台纯白色的,右臂缠绕着圈圈粉色的水纹,楼月泠见过这台机甲的图稿——双子帝之帝女;一台红白相间,珊瑚;一台通体灰白,云凛。 楼月泠瞳孔骤然收缩。 他永远不会忘记为首的这台机甲。 前一世,他就是被魔兽叛军的首领驾驶着这台机甲砸穿了华翎的驾驶舱。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在机甲两肩,桃红色的暗纹用□□古时的小篆书写着字体曼妙的两字。 “琉璃”。 终于明白叛军机架上“gsses”标志的含义了。 “gsses”是古时西方语言的词汇,□□语意为玻璃,同琉璃。 这台机甲较之普通的机甲来极其特别,因为它并不是用一大块大块零件组成的。它表面就像动物的皮肤一样光滑,找不到关节处僵硬的衔接。但是仔细观察又能发现,整台机甲的外壳由无数精密细小的鳞片自然地衔接覆盖,就像蛇皮一样。这无疑可以使它比一般的机甲更灵活,更具机动性。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6节 “虽然这是客套话,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很高兴见到各位。”机甲胸前的鳞片缓缓滑开,露出一个半透明的悬浮球体。球体中端坐着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双紫水晶般潋滟的瞳眸笑意盎然。“我是继承先辈记忆智慧和传承历史的冰蓝雀,楼蓝寒。” 球体里很干净空旷,没有光屏或是按键。琉璃没有任何操作界面,因为它不需要。它是目前世上唯一一台完全的思感式机甲。 楼月泠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眼前的少年就是魔兽叛军的首领,可是他不得不信。 那个少年昨夜确实一句话都没有对他撒谎。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亲戚把我养大的。” 冰蓝雀从来都是无父无母,诞生自弗洛达生命之森的生命泉中,由大长老穆花葬抚养长大。 ——“我有个哥哥,可是很早以前就死在战场上了。” 楼月泠二十五年前死在弗洛达内乱的战争中,虽然动手的就是楼蓝寒。 ——“好巧哦,我背上也有一个。不过是在右边的蝴蝶骨上喔。” 如果是兄弟的话,长有位置相对应的胎记确实也有可能。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可以感应到来自对方清晰的悸动。 可是为什么? 即使遥隔千里,也能嗅到血脉相溶的,彼此吸引的气息。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因为种种主观客观包括牛奶里三字开头胺字结尾的物质的因素,魔兽一族繁育子嗣是极其困难的。所以魔兽之间极少会自相残杀,尤其是高等魔兽和有血缘关系的魔兽间。而在其中最甚的是最亲近的血亲。 所以无法理解,他的亲生弟弟究竟为什么要杀他呢? 但是比起之前没怎么见过面的楼蓝寒,楼月泠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五位长老楼月泠当初都怀疑过,独独没有怀疑过青梅竹马的穆御珊。 穆花葬的背叛,玉间别的背叛他都可以理解,那么穆御珊的背叛又是为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穆御珊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要背叛他? 似乎注意到楼月泠一直在盯着他看,穆御珊扬起神色类似穆花葬的优雅笑意:“殿下,几十年前我之所以会陪在您身边,不过都是小殿下的意思而已。” 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自己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自以为是的信任换来的不过是一个轻描淡写的背叛。 楼月泠以为自己身为魔兽的君王,应该足够坚强的,可是这一刻依旧煞白了脸。 有什么会比被你全身心信任的人出卖更可怕。 双方气氛僵硬地对峙着,就在这一刻,楼月泠一方的盟友从天而降。巨大的紫晶檀漆机甲映射着星光坠落,轰然落在双方中央,一片尘烟弥散。 煜轻快的声音响起:“嘿,我没来晚吧?”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伴随着夜惊异的问话,他们同样熟悉的淡漠声音传遍了这一方冷凝的空气。 “是我带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两更什么的好困难。 还是一周一更吧。 住宿生伤不起啊。 ☆、为背弃而生的誓约 款式和穆花葬的帝女相同的纯白色机甲轻盈落地,不像煜那样溅起一片尘霾。机甲犹如傲然屹立的帝王,臂上微光柔润的冰蓝色水波却又温和地缭绕。 当初楼蓝寒送给竹染的冰蓝色流苏耳坠正是双子帝的空间钮。 属于人类的双子帝,帝姬。 “你当初告诉我,只要我带着它,无论去到哪你都能找到我。”竹染低沉的声音缓缓在数台机甲驾驶舱内散开。“可是我等了你二十五年,你始终没来。” 楼蓝寒闻言,眼瞳中流转的神采都微微凝涩。 他想过很多种见面后竹染的反应。他或许会欣喜若狂,或许会恼羞成怒,或许会因爱生恨,或许会诘责质问。但独独没想到,他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就像两人从未分别那二十五载春秋。 旋即他又笑着,用轻佻的语气答:“我说的话,你也信啊。” 这下竹染该生气了吧?他饶有兴致地想着,眉梢却又泛起粘稠得化不开的苦涩。 “我乐意信,怎么了。”竹染非但没表现负面情绪,语气反而又带上了几分暖意。“我信不信,和你骗不骗我是两码事。” 楼蓝寒意念控制着机甲前胸的鳞片滑回去覆住空缺的地方,在竹染看不见的角落里擦了擦酸涩的眼眶,嘴角微微翘起。 诚然,他仗着自己千万年不朽的传承智慧敢说自己是最懂竹染的人。可他不曾想过竹染也同样懂他。 “那你想怎样?”过了一会,直到确认自己的声音不会露出破绽,他才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在你前面为你挡下一切风雨。可是我知道你不需要。”竹染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声音,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笑得苦涩。“所以我现在是□□的皇储。” 一句话,瞬间划开了竹染此刻的立场。 他站在夜,站在煜,也站在楼月泠的那边。 “真伤人心,我不太想和你打啊。”楼蓝寒遗憾地耸耸肩,语气里却带出一种释然。 竹染轻笑:“也是,你未必打得过我。” 穆御珊一向是最崇敬楼蓝寒的,闻言不禁恼怒地上前一步,却被煜拦住。 “喂,别急啊。”少年痞笑着,刻意使语调听起来轻浮。“我们上次可是还没打完就被打断了。” “我好像也有旧帐要算。”夜的声音妖娆如故,目光投向玉间别的云凛。 穆花葬也上前一步,立在竹染面前:“帝皇的对手,只能是帝皇吧。” “那么,”楼蓝寒总结性地发言。“我亲爱的哥哥,我们好像只剩下彼此了哦。” “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宣战。”楼月泠啧了一声,指尖在光屏投影的键盘上扫过。 海一般深邃的蓝色凝成锋锐的□□,横在楼月泠和楼蓝寒之间。 “这哪里是宣战。”楼蓝寒并没有如楼月泠一般亮出自己的武器,纤白的手托着脸。“只是宣布你的死亡啊。” 琉璃装备的武器是极少的,但是每一件都是极品,也是消耗品。驾驶琉璃考验的不是技术,不是对武器和其他数据的熟悉程度,而是精神集中指数和想象能力。 获得弗洛达历史记忆和智慧传承的楼蓝寒无疑是最适宜驾驶琉璃的人选。 如身躯柔韧的兔子,轻盈的琉璃点地弹起,直接向梵音撞去。比起梵音来,强攻与敏攻结合的琉璃在速度上占有极大的优势。相较之下梵音简直就像是一台慢吞吞的坦克,空有一身无懈可击的防御和强大的输出,却打不着对手。 琉璃采用滑鳞设计的优势凸现出来,活动自如,就像灵巧的毒蛇。楼蓝寒开启三百六十度广角视角全方位观察周边的环境,进行着攻击路线的计算。 然而琉璃再灵活狡猾也奈梵音不何,梵音世界第一的防御明晃晃地摆在那儿。 楼月泠开始在琉璃的猛攻下显得手忙脚乱,但是渐渐适应了对方的节奏。照理来说他本不应该这么容易就适应的,但是楼蓝寒的攻击套路和竹染的相似之处太多。 楼月泠似乎明白了什么。 竹染另辟蹊径的攻击套路恐怕是从楼蓝寒那里学来的。尤其是对于周边环境的利用。 渐渐适应楼蓝寒最开始狂风骤雨般的猛攻后,楼月泠的优势开始发挥。 荒原之上可以供琉璃运用的外界环境太少了,没有足够的掩体,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战极有利于梵音这样敏捷度不够的机甲。 又一次攻击落空后,梵音尽可能快地和琉璃拉开距离。可琉璃却像跗骨之蛆一般紧随其后。琉璃的速度太快了,楼月泠不禁有一个猜测。 凡事都是平衡的,即使琉璃也不例外。琉璃的优势越突出,劣势也就越明显。琉璃的速度和攻击比起一般机甲来都强得不近人情。 那么,防御呢? 楼月泠眼睛一亮,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只要能击中它,是不是就可以将它一举拿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的。琉璃说好听点就是如蜻蜓点水,来去如风,说难听点就是像挥之不去纠缠不休的苍蝇。它打得快跑得快,坚决贯彻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的十二字方针,神烦不已。 楼月泠一想到以前似乎自己也驾驶着华翎娴熟使用类似攻击手段纠缠过夜,不由得表示深深的同情与愧疚。 楼月泠一连串的激光将琉璃的行动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梵音的聚能炮开始准备攻击。哪料楼蓝寒这厮朝地上一击溅起尘土飞扬,一瞬间扭曲了光路,然后从一片纷飞的灰霾中潇洒失踪。 卧了一个大槽。 楼月泠的表情也扭曲了。 不愧是一对狗男男,手段何其相似。 经验教训使然,楼月泠操纵机甲左转反身朝后方轰去一炮,但是攻击再次落空。阴险狡诈的琉璃一步侧移到右后方破尘而现,露出锋锐的刀芒劈在梵音背心。 令人牙酸的金石碰撞之声响起,防御最强的梵音居然被这一击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仅仅是物理攻击就可以让梵音险些破防,琉璃的攻击力究竟有多可怕? 楼月泠这边和楼蓝寒僵持着,其他人却显得轻松很多。 竹染和穆花葬驾驶性能完全相同的机甲,就是纯粹在比拼驾驶技术。拥有两千年生命经验的穆花葬和驾驶天赋惊才绝艳的竹染不相上下,但还是竹染略胜一筹。 夜的驾驶技术比起在场任何人都毫不逊色,但是他的对手是以暗杀为术业专攻的玉间别。玉间别每一击都角度刁钻,阴险狠辣,令人防不胜防。夜虽然占据微弱优势但一时半会也摆不平他。 煜反而是最轻松的。只能说穆御珊的驾驶技术果然捉鸡到了一定境界。 苦逼的穆御珊继续qaq。 琉璃再一次从梵音的封锁中逃出生天的时候,楼月泠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驾驶技术是不是已经超穆御珊的方向捉鸡起来了。 同时他需要纠正一下对琉璃的形容。这厮简直就是滑不溜秋的泥鳅,你越想抓住它就跑得越快。 激光已经对琉璃近乎无效了,只要楼月泠一有使用激光的迹象就会迎来漫天飞尘。楼月泠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劝诫自己要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之前竹染是用什么封锁了他的行动? 碎岩。可是这里没有岩石。 那么……不封锁呢? 直接使用大面积的无差别攻击,是不是就可以击中它? 楼月泠渐渐摸到了门道,他打开武器列表,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类似霰弹的武器。 琉璃又一次从正面攻过来的时候,楼月泠佯装欲用激光封锁它的路线,它果然又激起一片尘埃然后洒脱地消失。 机会来了。 楼月泠甚至没有看到琉璃是否真的转移到了后方就毫不犹豫地朝后方发射了一发霰弹。不出所料,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声。 中了! 楼月泠回身看去,却发现琉璃毫发无伤地立在缓缓散去的烟霾中。 这防御…… 不科学。 ☆、末夜,落羽之声音 在遇到琉璃之前,楼月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完美的机甲。但是琉璃由不得他不信。 速度,攻击,防御。毫无破绽。 完美得宛如傲世的神只,强大得令人绝望。 力度较小的武器破不开琉璃的防御,强的又击不中琉璃。琉璃几乎就是不败的神只。 冷静、要冷静。 楼月泠指尖依旧在键盘上跃动着,光屏间激起一片涟漪。既然琉璃是有人在驾驶,那就算是思感系统也一定会有破绽。 仔细想想,琉璃的破绽会在哪里? 琉璃最突出的特点除了滑鳞设计就是思感系统。滑鳞没有突破口,那问题就出在思感系统上。 当初竹染会去参与思感系统的研究是因为受身体限制无法驾驶机甲,但现在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么往别处想想,从竹染和楼蓝寒的对话中可以得知他们是旧识,而楼蓝寒又是思感式机甲琉璃的驾驶者,再联想到初遇他时他身上经久不散的药香…… 以上所有信息透露出一个真相。受体质限制无法驾驶机甲的,是楼蓝寒。 琉璃的破绽不在它本身,而在于它的驾驶者! 只要楼蓝寒是生物,就总有疲惫的一刻。尤其是这样虚弱到连机甲都驾驭不了的躯体,又能支持多久? 楼月泠拿定主意,决定拖延时间。以楼蓝寒的体质绝对会是先熬不住的那个。但是两人继续交手数十回合,楼蓝寒依旧没有出现一丝脱力的征兆。楼月泠不禁再次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的交手已经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比拼,而是上升到了心理级别的对峙。 面对神一般完美的琉璃,楼月泠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琉璃再一次进攻被梵音格挡下来后,动作终于有一刻出现了不甚明显的凝滞。虽然它被楼蓝寒用后续动作巧妙地掩饰了下去,但高手之间的交锋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楼蓝寒开始撑不住了。 楼月泠的猜测近乎全部正解。 楼蓝寒冷静地从右手边的金属盒里取出一只装有蓝色溶液的玻璃针管,面无表情地朝左臂扎了下去。 其实楼月泠的猜想只有一点小小的差错。楼蓝寒早就撑不住了。 万物生而平衡。身为传承弗洛达历史记忆的魔兽,楼蓝寒虽然生来就有无可匹敌的智慧,但是相对的,身体孱弱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他终日用各种名贵的药材调养生息,并曾经被各位长老囚禁在生命之森的象牙塔里。 这样脆弱的体质让他成为了全世界除了残疾人以外唯一一个无法驾驶手动式机甲的存在。 虽然他绝艳天纵,自己研制出了可以用思维控制的琉璃,但是脆弱的身体依旧是难以逾越的限制。只有借助药物他才能长时间驾驶琉璃。 玻璃针管里的蓝色溶液是楼蓝寒自己制作的神经激活药剂,效用类似于兴奋剂。短时间内可以使生命体爆发出令人咋舌的力量。 虽然它对楼蓝寒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因为驾驶机甲几乎崩溃的神智维持在清醒边缘,但这已经足够了。 ——顺带一提,刚才楼蓝寒给自己注射的已经是第十三只药剂,也是他携带的最后一只药剂。 无懈可击的楼蓝寒终于出现破绽,楼月泠似乎看见胜利的曙光从阴翳的层云中散落下来。 他像攻克了最难的关卡一般,兴奋得难以自持,随即开始了对琉璃的穷追猛打。追击,挥枪,进攻,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带上凛冽的煞风。 楼蓝寒渐渐化攻为守,一步步退去,终于在梵音凌厉起来的猛击下落入下风。 意识越来越模糊。 思维开始出现断层。 可是整整二十五年的谋划,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只要楼月泠去死,只要他死掉…… 受到执念的刺激,楼蓝寒猛然睁开一双璀璨如星的眼瞳,那神色中疯狂的渴望宛如濒死挣扎的猛兽。 不论怎样,只要他去死就可以了! 楼月泠步步紧逼,终于把楼蓝寒逼上了绝路。 或许他本意并没有要对楼蓝寒怎么样,但楼蓝寒却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的。 虽然楼蓝寒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没有就地反击,而是采取了完全相反的行动。琉璃继续向楼月泠示弱,动作越来越不连贯,甚至开始有了明显的失误。 在外人看来,这就像琉璃的气数将要竭尽了,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在琉璃又一次操作失误后,楼月泠终于□□一挥将它制住,枪尖没入机甲的前胸寸许。 即使受制于人,琉璃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使它弯下骄傲的脊梁。 “你为什么要杀我?” 楼月泠没有急于将楼蓝寒逼出机甲,而是静静地询问。如果不解开这个疑惑,或许它就会纠缠他着成为无解的死结。 穆御珊毕竟还只是外人,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楼蓝寒的人。他的背叛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情有可原。 但是楼蓝寒是他亲生的弟弟。魔兽和人类不同,在魔兽之间比起尊严、利益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血缘和感情永远重要得多。 “哥哥,你不觉得你得到的太多了吗?”楼蓝寒轻笑着,清澈如夜空繁星的眼眸渐渐朦胧。“权利、地位、力量、财富、众人的敬仰、永生不死的身躯,甚至是信任和爱……你是上天的宠儿,这个世界把一切都给了你。” “为什么你能沐浴在尽世最灿烂的光辉下,而我只能匍匐在无日的黑夜里呢?” “可是我也会有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只有这一件都好啊。” “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哥。” 少年喃喃的絮语声音是那样轻柔,最后一声情真意切的呼唤竟然听得楼月泠微微恍惚。 清越的声音顺着电流穿越寂静,回荡在两台机甲的驾驶舱里,犹如轻飘飘的落羽扫过心间,带起熟悉的悸动。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两人彼此呼应的心跳,彼此交融的气息。 此时在他面前的,不是想要取他性命的魔兽叛军的首领,不是阴险狡诈的继承弗洛达历史记忆的冰蓝雀。他面前的少年,是他的半身,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是那个在弗洛达的丛林里哭着给他清理伤口的、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无依无靠的孩子。 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他错得多离谱。 楼蓝寒如同被狩猎的野兽,在最后一刻拼死反击,暴露出狰狞的爪牙。琉璃左肩的鳞片瞬间滑开,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子弹闪烁的金属光泽只划过一道看不真切的残影,然后就是金石交鸣声,身体在五腑六脏的剧痛中麻痹。 眼前的景象都幻化成了一片迷蒙,重影层层叠叠,然后归于虚无。意识模糊中仿佛听见了楼蓝寒清冷的指令:“全员撤退。” 穆花葬收到命令以后第一个抽身而出,脱离了战场。紧接着是玉间别,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穆御珊。他犹疑了一下,甩开煜向后退了几步。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楼月泠。从头到尾。 大概身体里的内脏都已经被搅成一团血污了吧?楼月泠苦笑着想,腥味浓烈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还是太轻敌了。 梵音号称坚不可摧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缝,然后在破裂声中支离破碎。 身体失重,跌落。 从楼蓝寒唤出那声“哥”直到这一刻,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甚至连留给他思考发生了什么事的时间都没有。 楼蓝寒看着楼月泠的身影在破碎的梵音中露出下坠,嘴角终于带起快慰的笑容。 然后右侧胸口是神经被灼断的剧痛。 有时候对敌人并不是不设防,而是已经没有设防的必要。 唔,让他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琉璃上装备的唯一一枚冲击波子弹击中了楼月泠,然后楼月泠的梵音在无坚不摧的冲击波下连同他自己被击得粉碎。而琉璃借助发射子弹的后坐力退开幸免于难。 世界上能够瞬间破开琉璃和梵音的防御的武器只有两件,冲击波弹是其中之一。因为它太过不稳定,携带容易自伤,楼蓝寒也就为了对付楼月泠在琉璃上装了一枚。 接下来穆花葬、玉间别和穆御珊按照他的指令撤退,楼月泠一方的另外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血煞装备的超聚能激光束准确击穿了琉璃,在楼蓝寒的右胸开了一个洞。 这是世界上第二个可以瞬破琉璃防御的武器。这个武器原本应该是装在帝姬上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跑到了血煞上去。 大概是阿染觉得骗了夜很愧疚,想给他一些补偿,就偷偷把帝姬上的一部分武器转移了过去吧。 他趴在琉璃的驾驶舱内剧烈地喘息着,然而呼吸起伏又带动被灼穿的肺叶,真正是痛得撕心裂肺。 眼前的影像已经看不清晰了。可是他依然挣扎着,努力抬起头去看投影外界状况的屏幕。 他要亲眼见证他二十五年的努力换来的成果,他要看着,要确认楼月泠的死亡。 屏幕上梵音的碎片中猛然盛绽出炫丽的冰蓝色光彩,楼月泠背后的羽翼倏然舒展到极致,幻化出一片迷醉人心的光影将他包裹在内。宛若飘落的羽翎般破碎的光星散落,落了一地的迷离。 逆向生长。 即使是第二次看见如此情形,楼蓝寒依旧不得不承认它瑰丽得惊心动魄。 夜打开血煞的舱盖从里面跳出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向楼月泠的方向跑去,接住了包裹在光影交错中徐徐落下的婴儿。 传说最坚固的机甲梵音化成空间钮的模样,落在夜的脚边,摔出一地晶莹的残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呦。 楼蓝寒终于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缓缓合上了映着那一片冰蓝色光耀的紫眸。 ——怦嗵。 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应该已经变得微弱的心跳,背后左蝴蝶骨上一片业火炽焚的痛楚。 一片羽翼般的冰蓝色胎记在那里悄然生长。 ——怦嗵。 已经撑到了极限的意识终于崩溃,思感式的机甲琉璃随着主人的意识陷入黑暗而分崩离析。少年瘦弱的身影在开始分解的机甲中若隐若现。 ——怦嗵。 听见自由落体时耳边掠过的风声。听说人临死前会看见一生中最留恋的光景,眼前闪现的是某人年少时沉静的面容。 ——怦嗵。 如果就这样死掉,有点不太甘心啊。 ——怦…… 隐藏在泥土中的锁链摩挲着沙石快速移动。金属的锁链擦过草木发出近似蛇类行动的沙沙声,宛如匍匐在地面等待猎物落入口腹的毒蛇。 “唰”。 ☆、神之令无以违逆 一声不甚明显的破空之声,隐匿在地面的墨色锁链腾空而起缠住了楼蓝寒,将他吊在半空。 随着锁链的出现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架与锁链颜色相同的机甲。机甲通体墨绿,流畅的黑色纹路布满了机身,阴森得令人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其他人或许不太清楚,可是尚未来得及撤退的穆御珊却认得这台机甲,一双灰白的无机质眼瞳霎时间闪现过浓烈的憎恶和恨意。 二十多年,他日日夜夜做梦都想把这台机甲的主人碎尸万段。 “小珊儿,快走。”楼蓝寒突然发出模糊的声音。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微弱,但是足以让穆御珊听清。 穆御珊一怔,针对那台机甲的主人的杀意褪去。却更犹疑、更担忧了:“小殿下……” 现在还不是对付那混蛋的时候。可是楼蓝寒若是落入他手里,处境恐怕会比落入人类或者楼月泠手里更糟糕。 “穆御珊。”楼蓝寒抬起头,声音嘶哑,一片水汽朦胧的紫色瞳孔却骤然映出凌厉的光彩。“我叫你滚!” 这一声近乎声嘶力竭,听得穆御珊眼眶一红。他看了看楼蓝寒,咬牙向珊瑚输入了离开的指令。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楼蓝寒的旨意是他行动的第一准则。这是他留在楼蓝寒身边必须有的觉悟。 “小珊儿,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举身赴清池给你看。” “小殿下,生命之泉是淹不死人的。” “那我自挂东南枝给你看。” “小殿下,这里唯一可以给你挂的就是前辈的本体,他会很困扰的。” 以上对话节选自楼蓝寒和穆御珊唯一一次争吵,那时象牙塔下出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楼蓝寒执意要让穆御珊带那个人类上塔,而对人类怀有极深戒备之心的穆御珊第一次违背了他的命令。 “好吧。”最后楼蓝寒只能使出杀手锏。“我要向花葬告状了哦,他会教你怎么做的。” 自认为理直气壮的穆御珊当然不会阻止楼蓝寒的“告状”,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为了楼蓝寒的安全着想穆花葬会站在他这边。 楼蓝寒找穆花葬接通通讯,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穆花葬没有劝阻楼蓝寒什么,反而让穆御珊过来。 “跪下。” 当时穆花葬就对穆御珊说了这么两个字。 尚且年少的穆御珊整个人都懵了,他自认为没有错,完全无法理解穆花葬为什么要诘责他。 见穆御珊愣愣地没反应,穆花葬的语气愈加严厉:“穆御珊,跪下!” 穆御珊只得委委屈屈地跪下了。 那天楼蓝寒亲自去把象牙塔下的人类接进了塔,而穆御珊在塔里跪了整整一天,直到穆花葬办完公事回塔。 “这次罚得狠是要让你长长记性。”事后穆花葬帮穆御珊揉着已经跪得麻木的双腿如此解释。“小殿下继承了弗洛达千万年来的智慧结晶和历史记忆,他懂得比我们多,做出的抉择定然会是最接近完美的。” “你若是还想呆在他身边,就绝对不要违逆他的命令。” 自那以后,穆御珊再也没有违背过楼蓝寒的意思。 “在下是弗洛达二长老,般若篱。”从墨色机甲里传出的声音和这台机甲给人的感受一样,可怖而阴毒。男人的声音略含的沙哑像毒蛇吐出蛇信的嘶嘶声,仿佛天生就带着恶意。“感谢各位对我们两位殿下的照拂。” “不敢当。”面对般若篱明显不怀好意的问候,竹染沉着应对,目光却止不住地向已经陷入昏迷的楼蓝寒飘去。 夜正抱着刚逆向生长过的楼月泠,煜不明状况,这里能应付般若篱的只剩他了。 感受到竹染明显的警惕和敌意,般若篱从容地回答:“这毕竟是我族内部的纠纷,还希望各位能交由我族内部自己处理。” 不愧是久经政坛的老狐狸。 “很抱歉,这恐怕不行。”竹染没有就种族问题继续发展话题,巧妙挑向另一方面。“楼月泠在地球的十六年生活给我们造成了一定困扰,我们就这么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困扰自然是子虚乌有。但是楼蓝寒已经被般若篱挟持,不能再让楼月泠也被掳走了。 楼蓝寒对他来说很重要,楼月泠对夜来说也很重要。 般若篱却出乎竹染意料的爽快:“那殿下就麻烦各位了。” 竹染微微挑眉,有些摸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小殿下意图对殿下不利。虽然他也是冰蓝雀,但对君王图谋不轨也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已经是般若篱最大的让步。 其实楼月泠是否会被带回地球他是不怎么在意的。反正只要楼蓝寒在,他迟早会回来。在楼蓝寒身上有着让楼月泠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竹染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一来般若篱对楼蓝寒必然有所图谋,再者楼蓝寒好歹是冰蓝雀,所以一时半刻般若篱不会伤他。而且以楼蓝寒的聪慧恐怕也不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这是自然。”最终,竹染也只能妥协。 真是不甘心啊……看着般若篱携楼蓝寒离开的背影,竹染只能无奈。结果还是没能帮到他吗。 “嗒、嗒”。敲门的声音响起,低沉而稳重。 夜颇为意外这种时候还有人来造访,随口道了一句:“请进。” 竹染推门进来,耳边的冰蓝色流苏摇曳时带起一片迷离的光影。他看着守在婴儿床边的青年疲倦的容颜,愧怍之情越发得浓厚。 离从弗洛达回来已经过去了几天,夜就一直守在楼月泠身边,竹柒来劝他也不听,只能去找竹染。竹柒来找竹染说明夜的状况时竹染才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再见楼蓝寒的纷乱思绪中,竟忘了自己还欠着夜的东西。 所以他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致歉:“对不起。” “阿九,为什么要道歉?这不关你的事。”夜懒懒地回头,神色间掩不住倦意。 “我说的不是楼月泠的事,事实上你跟他之间怎么样我是管不着的。”竹染深呼气,终于又提起了那些几近被尘封的过往。“我是说二十五年前,我不应该骗你的。” 是的,竹染没有受到所谓的“运动神经损伤”,他一直都可以驾驶机甲,即使隐匿在黑暗里也从来都是那个极尽耀眼的天之骄子。楼蓝寒骗了他,而他为楼蓝寒骗了所有人。 二十五年前得知“夜”和冰蓝雀必须是一生死敌后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假意自残。只要他无法驾驶机甲,就不用继承“夜”的称号,更不用和他爱的人针锋相对。 于是他借着夜和玉间别打斗的机会假装不敌对手,掩护夜逃离后故意露出破绽让玉间别发起了看似致命的一击。事实上当时的玉间别也不过是个毛孩子,竹染要保护夜离开再顺利脱身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竹染和他爱的人一样,是个完美的演员。演出非常成功,他以几乎假戏真做的代价换来所有人相信他终身不能驾驶机甲。 竹染交代这一切完以后有些忐忑地看向夜,他不知道夜会不会生气。他平白骗取了夜二十五年的愧疚。为了一己私欲他推卸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却让夜承担了二十多年的束缚。 “我没生你的气。”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竹染对他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夜感到有些好笑。“你没事,这不是很好嘛。” “我以为你讨厌欺骗。” “我更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似乎是因为又涉及到前几天的战斗,夜不太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我还以为是阿七让你来劝我别喜欢楼月泠的。” 竹染表示他个人完全没这个意思:“他是这么说。不过就这点我没资格批评你。” “是么……”夜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尚在熟睡中的楼月泠的脸。“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如果阿七再有意见,就让他亲自和我谈谈。”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你的宽宏大量?”难得的,竹染打趣似的说道。随后他转身顺手带上了房门。“晚安。” “晚安。” 夜抚摸着楼月泠一如记忆中十六年前那样柔嫩的脸,扬起淡淡的笑意。 就推卸责任这方面来说……他也已经没有资格责怪竹染了。 ☆、为所受的过往复仇 “一切数据正常,伤势也在缓慢恢复中。”长老院的御用医师恭敬地向般若篱汇报楼蓝寒的身体状况。“但是我并不建议病人就这样的状态进行治疗……” “有时候话多了会要命的。”般若篱线形的竖瞳冷冷瞥了医师一眼。 医师立即打住,满头大汗地退下了。 般若篱很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因为心情愉悦,连细长的瞳孔散发的阴森气息都退去了几分。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封闭圆柱体,中间灌满了蓝色透明的营养液。楼蓝寒就被浸泡在这些蓝色溶液中。 白衣的少年在昏暗的灯光中央,光影交错映得脸色格外苍白。 般若篱满意地上下打量少年瘦弱的身体,毫不掩饰的目光像在欣赏自己最喜爱的收藏品。 现在楼蓝寒属于他了。以前他不是一直就像一朵应该被浸泡在温室的营养液里的娇弱鲜花一样吗?现在这样的状态多适合他啊。 楼蓝寒对于楼月泠来说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所以只要他得到了楼蓝寒,楼月泠也迟早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喔,他说不定还可以用楼蓝寒来要挟楼月泠成为他手中一把直指敌方心脏的利刃。 简单来说,只要得到楼蓝寒,整个天下都将是他手中的玩物了。 虽然因为楼蓝寒本人的不太配合没有办法利用到他机灵的小脑袋,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楼蓝寒麾下多得是聪明人,将来也全都是他的部下,不少楼蓝寒这一个。 等到他坐拥这个天下后,穆花葬的目光必然也就只能落在他身上! 般若篱面上是充满恶意的笑容。 而现在嘛,楼蓝寒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存在,他的价值和意义都只是活着而已。 ——对,因为不能死,所以“活着”就可以了。 他愉快地转身,准备亲自操刀调试营养液的数据。然而在他身后本该因为重伤在营养液里沉眠的人,嘴角牵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太天真了。 楼蓝寒和楼月泠并列存在不是没有理由的,两千年来穆花葬唯命是从更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大脑可不是一般鸟纲动物头盖骨下那些少得可怜的内容物,而是亿万年来弗洛达所有的记忆、经验和智慧传承凝结成的精粹。 如果说与楼月泠为敌就是与弗洛达为敌的话,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与楼蓝寒为敌,就是与整个弗洛达的历史为敌。 “我这边准备好了,给我开启连接到监视器的权限。” “嗨~”毛莉兰,或者说离梓兰愉快地嚼着某种贻害千年的树脂成分的糖果,噼里啪啦敲响了键盘。当然,相信光屏是敲不出这些声音的,她只是因为个人奇葩的爱好装载了接触光屏时发声的小软件而已。“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兜帽摘下来呐,帅哥。” “我现在已经摘下来了,戴着兜帽多少会影响到操作。”坐在机甲驾驶舱里的青年声音含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很帅?” “现在摘下来有什么用,我又看不到啦。”离梓兰嘴里嘟囔着,手上却一点不含糊。“还有,你谦辞都听不懂嘛。权限转移完成,所有监视器对我家小鸟开启了。” 青年手指在光屏上拂过,接受了离梓兰传过来的监控录像:“再把我的机甲叫成你家小鸟小心殿下揍你。” “他正在死,揍不到。死完了就变成了婴儿,更揍不到。” “好吧,你赢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7节 “计划启动倒计时开始咯。”少女坐在指挥室的软椅上,指尖流利地编写下一串串指令,宛如正杜撰着一个失落已久的世界的传奇。“五,四,三,二……” “一。” 青年善解人意地帮少女接下了话,犹如敲响了迎接新世界的最后一缕钟声。 启动指令输入,巨大的蓝色机甲轻盈地腾空而起,朝般若篱的培养室冲去。 离梓兰欢快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接下来就交给你啦!我去准备迎接小殿下凯旋归来~” “这种情况怎么能叫凯旋啊!” 青年还在一边吐槽一边按照楼蓝寒制定的计划精确执行任务,离梓兰却已经嗨嗨皮皮地撤离了指挥室喝果汁去了。 别看离梓兰好像很奇葩,事实上这是有据可循的。当年离梓兰的父亲就是魔兽中一朵璀璨的大奇葩。 比起随随便便就可以脱落一地节操的人类来,魔兽还是相当注重下限一说的。但是离梓兰的父亲离千鹤是弗洛达千万年历史以来出现的唯一一只种鸟。他以挥霍节操为己任,努力把刷下限事业发扬光大,得到了年轻一代的崇敬和爱戴。 这厮玩完了族内已婚未婚离婚再婚各种婚的雌性还不算完,把鸟爪又伸向了其他种族。魔兽玩完了他又上地球去找乐子,玩起了泥轰a字开头优字结尾的雌性灵长目生物。 直到离梓兰的膝盖中了一箭。 其实魔兽繁衍困难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受孕困难,但是以离千鹤这么遍地撒种的方式好歹也会中几发,于是离家成了本代子嗣最多的家族。其中离千鹤的官配夫人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最有可能继承离氏一脉四长老传承的离绘衣。 提到离绘衣这个变态女人,就不得不提到离家的血脉传统。离家不适用魔兽通有的眷恋血亲,但凡离家出厂打好商标的白鹤都妥妥地偏执,尤其体现在对于机甲技术的追求方面。 离绘衣自然也不例外,她为了独霸离家的技术明枪暗箭一路追打揍切吊埋剁捅绞逼踩砍割戳刺杀阉(等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把其他继承人统统坑害,最后只剩下因为当时跟随母亲而身在地球泥轰的离梓兰逃过一劫。 但是好景不长。离梓兰的母亲因为那啥过度死在了床上,离梓兰的一半魔兽血统被人类发现,然后过上了xxoo并且ooxx的凄惨生活。 紧接着离绘衣又从奇怪的渠道得知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地球。秉着赶尽杀绝的原则,她毫不犹豫地对离梓兰展开了大追杀。 就在这个时候,为了躲避人类羞辱而狼狈逃回弗洛达的离梓兰遇到了楼蓝寒。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拥有着紫色瞳眸的少年声音是如何的清澈。 “你想要向羞辱过你的人复仇吗?” “你想要把和你抢夺你的一切的人踩在脚下吗?” “你想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机甲技术吗?” “来我身边吧。我会让你实现这一切,怎么样?” 虽然不得不说少年的奇葩程度确实直追她老豆,但是当时受尽人间世态炎凉满心扭曲渴望报社的少女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后来她也确实从楼蓝寒那里得到了自己渴望的一切。 少年如星点,如萤火,如烛光,在她生命最沉沦于黑暗的时刻引燃了最后的希望,让她像在夜里迷失了方向的蝶蛾一样义无返顾地扑了上去。 然后就此成为唯一的信仰。 回忆起这些过去,离梓兰不禁笑着舔了舔唇。 她最讨厌的事就是流血。因为她记得,在遇到楼蓝寒前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母亲死在床上时,身下的血怎样晕红了洁白的床单。她也记得自己被逼迫的时候,那些肮脏的人如何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一切曾经让她流血的人,都不可饶恕。剜膝剔骨、五马分尸、片片凌迟、抽尽血液、先x再杀……她把所有的方法都幻想过一遍。 楼蓝寒后来问她想怎么复仇,她莞尔一笑。 她把那些羞辱、谩骂、鄙夷、摧毁过她的人关进小黑屋,只让手通过一个小洞伸进另一间房。然后她在他们手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温柔地告诉他们你的动脉被我划破了哦。 她打开水龙头,让水缓慢地一滴滴溅在冰冷的地板上。 因为看不见自己的手是什么状况,那些人无一例外地将她的话信以为真,然后叫骂、求饶、摆出最卑微的姿态。最后他们只能在自己内心恐惧的逼迫下活活被心魔折磨而死。 即使手上其实只余下一道早已结痂的微不足道的伤口。 还有一个。 离梓兰抚摸着自己的耳翅,苍瞳满满的是期待。 夺走了我一切的姐姐啊,我最在意的是你。 想让你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想二货兰你大姨妈肿么破…… ☆、尽夜,破晓时黎明 竹柒可不像竹染那样淡定,还能带着礼貌敲敲门。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屋里。夜回头看见不请自来的访客,只能竖起食指贴在唇边表示请他不要打扰到楼月泠休息。 去他的,楼月泠都睡了几天了。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竹柒瞪了小婴儿一眼,却也只能悻悻作罢。他总不能对着一个昏迷中的婴儿发脾气吧。 “我就知道阿九劝不动你。”良久,竹柒调整好情绪,叹了口气。“不,搞不好他根本没劝你。” 不愧是双胞胎哥哥,真了解弟弟啊。 夜轻声道:“我能养他十六年,就能再养他十六年。” “你够了!你是夜,但他是楼月泠啊!”竹柒快抓狂了。“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但是夜和冰蓝雀必须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之前还不知道他是什么种族,普通的魔兽我都忍了,但是他偏偏是冰蓝雀!” 竹柒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夜静静地说:“所以我已经不是夜了。” “就算你不是夜也……等等,你说什么?!” 竹柒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一脸沉静的青年。 “我说,我不再是夜了。”夜的声线仍是那样妖娆,只是因为疲惫带上淡淡的沙哑。“阿七,对不起。” 竹柒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为什么道歉?” “你知道我选的继承人是谁。” 身为人类的精神信仰“夜”,不允许拥有亲人,不允许拥有恋人。 他选择的继承者,必须拥有和他匹敌的力量或是潜力。虽然天瞳年纪尚小,但在楼月泠不太好的情况下他表现出的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了。 所以夜要向竹柒道歉。这意味着竹柒和天瞳两个人不得不分开了。 竹柒沉默了很久,久到夜几乎要以为竹柒不会原谅他,但是竹柒只是说:“没事,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等得起。” 他与天瞳的情况和夜与楼月泠的情况不同。夜和楼月泠之间急需一个让彼此和平相处的立场,而他和天瞳不过是自此形同陌路罢了。 更何况,只要天瞳能够迅速找到适合的继承者,这一切就不是问题。 “我知道了。楼月泠的身份要重新折腾一遍,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竹柒深深吸了口气,道别,转身。“夜,晚安。” “不是夜了。”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是低低的叹息。“叫我刹澜吧。” 竹柒止住了脚步。 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无论是阿九,父皇还是父后,哪怕是他自己,没有人提起过。 他最后带着一点鼻音轻哼了一句“哥”就逃似的离开了房间,听得刹澜愣了很久。 他还以为竹柒在天瞳摆脱掉“夜”的称呼之前都不会原谅他了。 自此,他不再是传承人类希望的一个象征。 那个传闻中二十多年前战死在弗洛达的大皇子刹澜,终于归来。 刹澜和楼月泠的第一次见面绝对称不上是愉快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这样。 因为刹澜是去兴师问罪的。 那时已经初现苗头的魔兽叛军偷偷跑到地球去大闹一通,然后猥琐地迅速撤离,完全符合楼蓝寒坚持的十二字方针。因为闹事的是魔兽,刹澜理所当然地把这笔账算在了楼月泠头上。 楼月泠何其无辜,他什么也没干就被别人栽了一身赃,窝火得很,自然也不会给刹澜好脸色看。 那天长风万里呼啸而过,刹澜领着一干直属于他的特别行动部队逼到了巴特弗莱镇。身形修长的青年一袭蓝衣翘着二郎腿坐在华翎肩上,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看少年杀气腾腾地诉状。 青年冷傲的容颜俊美无铸,仿佛是自然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予了他一个人。 他强大,他冷漠,他高傲,他拥有永生不死的躯体。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楼月泠给刹澜的第一印象就是傲气,像他那台君临天下的机甲,骄傲得一塌糊涂。除了骄傲,更多的是如传闻中一般的暴戾和残忍。 事实上楼月泠只是单纯地臭着一张脸而已。除了以外你见过谁被陷害了还会嗨着一张怂脸继续球虐啊。 至于感觉到傲气,想来更多的是源自于身高差距。 综上所述,刹澜对于楼月泠的第一印象参杂了过度主观臆测和个人情绪,所以不太端正。然后那么多年的相爱相杀更坚定了刹澜“冰蓝雀是坏人”的信念。 因为楼月泠给刹澜的负面印象太过强烈,所以刹澜在第一眼看见婴儿版的楼月泠时根本没想到这软萌的熊孩子和那个冷漠暴虐的魔兽君王是同一只生物,连带的楼月泠的面无表情也被刹澜解释成了“不善于交往的羞涩和可爱”。 主观臆测(高贵冷艳):呵呵。 收养楼月泠主要原因确实是因为不太放心一个嫌疑魔兽跑出去,当时楼月泠长着那么张纯良软萌脸是个人都不会忍心把他灭了了吧。 第一次有要和楼月泠结为夫妻的想法是因为竹柒的打趣。他说你那么在意他干脆和他扯证绑定算了。但是竹柒明显是开玩笑的。 古时候有过这样一种说法。同一句话重复一千遍,不管它再怎么荒谬都会实现。 刹澜原来也没计较,后来类似的玩笑听得多了,仔细想想居然觉得不错。 “夜”的苦逼之处其一就是泡不到妹子,也钓不到凯子。于是刹澜筒子……饥渴了。 反正一只魔兽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嘛,他是人类最强,理所当然该由他看着吧。他这样安慰自己,掩饰心中的悸动。 直到楼月泠一身伤地追到弗洛达来,刹澜才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喜欢了就是喜欢。这个世界什么都能做假,唯独感情不行。 楼月泠身份被竹柒揭露的时候他也的确是有被欺骗的恼怒,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楼月泠要对他不利的话有整整十六年时间和大把的机会,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而且还是那一句话,喜欢做不了假。 他就这么简单地信了自己仇视一生的宿敌。 刹澜伏在楼月泠床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上一次他没能保护好他,那这一次就让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吧。 空旷的大厅只剩下工作人员之间意见交换的窃窃私语,偌大的培养室里竟然安静如斯。 般若篱背靠冰冷的墙壁仰首望着白衣少年在一片光影中有些虚幻的身影,像慵懒的蛇盘起自己柔软的身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他那一脸掩饰不住得瑟的神色看得是个人都想抽他。 少年散开的冰蓝色长发在营养液中漂浮着,发梢在斑斓光影中似乎有些发白。 虚空中宛若谁睁开迷幻的眼瞳,万界静籁。 轰然一声巨响,二楼走廊的钢化玻璃被人击得支离破碎。冰蓝色的巨大机甲浮空而立,仿佛是临世的神只俯视着大厅里颤栗的生灵。 警报迭起,大厅里的灯火不停地闪烁着红光。所有的人都惶恐,在那一霎那不约而同的仰视着凭空漂浮的机甲向灌满营养液的培养仓冲去。 “是华翎!” 不知是谁尖叫起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带着诚惶诚恐的神色仰望着他们的君王御用的机甲在头顶掠过。 只有般若篱一个人怒吼道:“阻止他!” 楼月泠明明应该已经逆向生长了,华翎也在十几年前被毁得不成样子。那现在御风而来的机甲是什么东西?驾驶它的,又是个什么人?! 不知是否太过因为震惊,竟无一人回应他的命令。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冰蓝色机甲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据说是世界上目前最坚固的透明材料,莹莹的蓝色营养液从破开的洞里流出,顺带着也把少年的身体带出了培养舱。 少年柔软的身躯落在机甲的掌心,脆弱的姿态更凭添了几分妩媚的美丽。他悄然睁开绚丽的紫眸朝般若篱的方向瞥了一眼,像是无声的嘲讽。 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华翎向上缓缓升起,像骄傲得一塌糊涂的鸟雀扇动着背后象征自由的羽翼,轻松地击穿了培养室的屋顶朝着阳光洒落的地方飞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仅仅是一个瞬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让所有人做出什么反应。大厅里呆滞的众人只能仰望着华翎离开的方向,久久无声。 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散落进树林阴翳间星星点点的阳光,像落了一地碎汞。 宛若尽世唯一的光,穿越黑夜的破晓。 ☆、象牙之塔里的梦 【仿佛就在昨夜,我们于梦境萍水相逢。】 【孤寂中,你曾为我高歌,我因你的渴望而建空中的楼阁。】 在那仿佛时间都是凝滞的灰白色固液混合物的象牙塔里寂寞地等待,直到发现了魔兽一族最大秘密的人类冲上高塔,一刀下去,血溅三尺。 世界安静了。 楼蓝寒曾以为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至少在遇到竹染之前他都是这样觉得的。 再聪明伶俐又怎样,再机关算尽又怎样。一世荣辱悲喜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片空影罢了。 这是他记忆中的前辈们教给他的。 其实所谓“楼蓝寒”也不是一个名字。它和“夜”一样,是一个称呼,一种精神一种传承的象征,每一任继承历史记忆的冰蓝雀都叫“楼蓝寒”。和拥有自己独立存在的继承不死之身的冰蓝雀不同,历代所有继承先辈记忆的冰蓝雀受先辈传承的影响严重,严重到几乎失去自我。 千年的执着纠缠着,就这样一代代沉积下来,无解。 世间万物生而平衡,获得了弗洛达成千上万年智慧传承的冰蓝雀楼蓝寒自然也不例外。每一任“楼蓝寒”空有前辈传承下的无穷智慧,身体却弱不禁风,常年卧病在榻。理所当然地,长老院为“楼蓝寒”斥巨资在被他们奉为圣地的生命森林中央,也就是诞生冰蓝雀的生命之泉边建起了象牙白色的高塔。 这是保护,也是禁锢。 但是无论囚笼有多么坚固,年少的孩子总会有带着翅膀飞向苍穹的天真梦想。 像二十一世纪前后的男孩子们对于枪械本能的热爱一样,如今的少年对机甲有着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执着。楼蓝寒首当其冲。体质的缺陷限制了他对于机甲的驾驶,他不死心,开始研究思维控制的思感式机甲。 如果说竹染是真真正正的天才,那么楼蓝寒就是名副其实的鬼才。 他的第一次试验失败得很彻底。这个失败品虽然不能让他驾驶,但是单凭性能判断也可以成为机甲中的极品。这台机甲后来被他通过穆花葬偷偷送给了楼月泠,楼月泠将它命名为“华翎”。 第二次试验功败垂成。“双子帝”姊妹中的妹妹帝姬送给了竹染,姐姐帝女赠与了穆花葬。 第三次试验,琉璃,终于将思感系统设计至臻。 琉璃完工适逢他刚制造出双子帝被穆花葬逮了个正着,严厉勒令他不许离开象牙塔。于是心心念念自己好机甲(油)的楼蓝寒,苦逼了。 楼蓝寒小盆友苦逼的后果就是他离家出走去离梓兰那里接琉璃了。 我们要正确看待这件导致后来整个世界都不太好的事件,毕竟每个少年都有过不离家出走就不完整的美好青春啊。 那时穆御珊还没有被穆花葬收养,所以楼蓝寒想凭借自己惊人的智慧混出塔轻而易举。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楼蓝寒为了不引起穆花葬注意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跑路,只能徒步离开生命森林。幸好离梓兰为了方便联系楼蓝寒把工作室建在了生命森林边缘地带,离象牙塔不远。楼蓝寒几经波折终于顺利取得琉(xi)璃(jg),开始往塔里赶。 命运的邂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我们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的巧合。 回塔的途中,楼蓝寒顺手捡回了一只好看的灵长目。后来他才知道,这只灵长目名字叫竹染。 楼蓝寒初见少年,只一眼就相信这个人类对他重要得无可取代。习惯了象牙塔里空气的滞涩与昏暗,竹染耀眼的光几乎灼伤他沉浸在这些夜里的双眼。 即使身负重伤,即使狼狈不堪,即使双目失去最绚烂的神采,竹染依旧是那样傲人而耀眼的存在。 两人初见时那一眼从物质角度上来说可以算是毫无意义的对望,仿佛揭晓了什么奇怪的答案——这两个人似乎从诞生开始就注定在一起的,只是这次相遇确认了这个事实。 当然,凭借楼蓝寒这娇弱的小身板肯定是没办法把竹染拖回象牙塔的。于是毫无节操和下限意识的楼蓝寒同学报警了。 楼蓝寒报警,自然是只能报到穆花葬那里去的。 离家出走的楼蓝寒小朋友被穆花葬批评了几句根本没往心里去——以穆花葬的身份地位和性格肯定也不会对他说什么重话,只能无奈一笑罢了。于是楼蓝寒开始了努力照顾竹染的生活。 制药、换药、聊天、□□……各种增加亲密度的活动楼蓝寒从不假借他人之手,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竹染都误以为整座塔只有楼蓝寒一人居住,给他加了不少同情分。 无论楼蓝寒最开始是怎么看待竹染的,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去,竹染的光总有那么一天会让骄傲如神只的他也折服在王座之下。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话,真话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誓约,誓约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执念。 楼蓝寒对竹染从来就不是爱。在那种孤寂岁月中由无尽的思念沉淀下的深刻情感,最终凝化成近乎疯狂的执着和虔诚。在后来的漫漫流年里,无论竹染做了什么,亦或是变成怎样,他永远是楼蓝寒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光。 在这黑暗里,他们互为方向,互为希望,互为彼此永恒的光、唯一的信仰。 楼蓝寒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回到象牙塔了,在第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不出意外,是穆花葬那张宛如千年妖魅的熟悉的脸。他正卧在正对床的软椅上,楼蓝寒睁开眼时他也迅速回过神来。 “我睡了多久?”楼蓝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 “两天了。”穆花葬回答,站起身来。“玉间别一直在塔下等您,要见他吗?” “叫他上来吧。不过我要先去洗个澡,般若篱配的营养液恶心死了。”睡眼惺忪的少年一边伸着懒腰,一遍穿上拖鞋,揉了揉眼就拖着疲缓的脚步朝浴室走去。 片刻之后,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穆花葬无奈地摇了摇头,发了一条简讯叫其他几人回塔,顺便通知玉间别上塔在房间门口等着。发完简讯后,他开始准备楼蓝寒沐浴出来要更换的衣物。 浴室内水汽朦胧。楼蓝寒把控制水流的开关调到最大,让那些透明的液滴啪打在自己娇嫩的皮肤上,不一会儿他背后的皮肤就开始泛起红晕。他这才将水流微微调小。 水雾氤氲。他闭着眼,感受着炽热的水在背后流淌而过,带起一片淡烟。冰蓝色的长发发梢在这片水流的冲洗中泛白。 从发梢开始,一点点地褪色。三千青丝寸寸成雪。 这是诅咒,是两个民族间所有纷争的开端。这个诅咒本该由楼月泠和他各持一半的,可现在却让他独自承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是自愿的呢。 少年沾了水珠睫毛微微颤动,良久,他睁开澈如苍空之澜,静如止流之水的眼瞳。 他转过身,在被水汽晕染的落地镜中看见了自己蝴蝶骨上缓缓生长的两片羽翼般的纹路。等到这绚丽的花纹遍布他全身的时刻,就是死期。 然而两千年来所有的纠葛,也终于可以了结。 ☆、千年传承断绝于此 玉间别被允许进入楼蓝寒的寝室内时,楼蓝寒已经更衣完毕。少年的皮肤依旧因为热水的冲刷微微泛红,衣襟微敞,万般风情。 玉间别目不斜视,板着一张看起来相当正直的冰山脸。 自觉无趣的楼蓝寒撇撇嘴。 “小殿下,”玉间别单膝跪在楼蓝寒面前。“请您放过我的哥哥。” 玉间别数十年前不姓玉,而是姓云。他的名字应该叫云间别。 魔兽之中能得到祖上传承姓氏的无外乎六脉:五位长老,以及他们的君王。“云”之一姓便是司掌财政的三长老一脉的传承姓氏。 且不提离家这一代的奇葩状况,云家这一代也罕见地出现了一对双胞胎。云待风,云间别。 姓氏传承大都一脉单传,即使不是一脉单传也只有一人能继承这份职责和荣耀。所以为了绝对确认传承的无误,这两个孩子中注定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成为新一任的三长老。 云间别和云待风在尚且不知到他们之间注定你死我活的时候感情相当好,两个人亲密无间,绝对超越了一般兄弟之间应该有的感情。 血缘。这是毕竟魔兽之间最重要的羁绊。 云待风很照顾云间别,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无条件的宠溺。你要什么,哥哥去帮你弄。你想干什么,哥哥去陪你做。被人欺负了,哥哥帮你报复回来……云间别就在这样极端的溺爱中失去了和云待风竞争那个活下来的名额的资格。 比起自幼就努力学习应该怎样的成为合格继承人的云待风,那时的云间别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长。 虽然云待风的初衷还是很好的,他希望能够在将来成为三长老后可以保护好自己深爱的弟弟,为他挡下一切风雨。但是当长辈宣布两人之间只有一人可以背负着另一个人生命的重量成为未来的三长老后,两个孩子都被惊懵了。 这场没有血光的竞争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云待风爱着云间别,云间别也爱着他。云待风希望继承三长老之位,云间别主动退出竞争。 故事发展到这里,云间别该死了。 可是他没有。 为了不让哥哥为难离家出走准备自行了断的熊孩子遇到了可以说是这场悲剧的演导者之一,楼蓝寒——当然这么说也没错,因为长老一脉单传的规矩就是初代楼蓝寒定下的。 那个时候正好是玉家夫妇被般若篱陷害身死,他们的孩子不知所踪之际,楼蓝寒就直接了断地问云间别:“你想活下来吗?” 想,怎么不想。 他才只是一个孩子,有大把没能经历的青春,还没有和他的哥哥幸福地在一起生活,怎么舍得去死。 于是云间别继过给玉家,又跟着穆花葬学习暗杀术,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五长老。 云间别这边改头换面混得风生水起,可云待风那边一无所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就这样惨死。爱弟如痴的云待风疯了。他把矛头指向了定下规则的楼蓝寒,丧心病狂地联合离绘衣加入了般若篱企图反叛的队伍。 所以说楼蓝寒被般若篱逼到这个苦逼地步,云待风功不可没——虽然从本质上讲,他自己也功不可没。 一边要忽悠楼月泠一边还要提防般若篱,被逼成这个鬼样子的楼蓝寒当然想要狠狠报复回去。要报复般若篱必先斩其羽翼,云待风首当其冲。 “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说别的,我的行事风格你还是清楚的。” 听到楼蓝寒这么说,云间别心头一紧。 他清楚,他太清楚了。他的暗杀之术是穆花葬教的,可是刑审手段可都是楼蓝寒教的。 “不过……”少年拖着软软的尾音,话锋一转。“以你一个被宠坏的小少爷身份,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少吃苦头,就当我发放点员工福利吧。你可以和云待风离开,但是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三长老传承之事我会另作打算。” 云间别眼眶一红,低下头去。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楼蓝寒瞳孔微缩。 这是弗洛达最庄重的礼仪,每个魔兽一生只能以这个仪式向自己认可的所在发下一次誓言。用这个仪式发下的誓言将被称为灵魂誓约,因为它将被铭刻进灵魂里,永不背弃。 “小殿下,我和穆御珊不一样。”云间别深吸一口气,如是说道。“我有足够的自私,对哥哥也是,对您也是,哪怕对整个弗洛达也是。即使明明已经猜到会是怎样的结局,仍然想任性一次。” “小殿下,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我所有的忠诚。您是我唯一认可的,弗洛达的君主。” “无论我将来落到何种境地,只要您需要,必将万死不辞。” 言罢,他潇洒起身,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正如一只矫健的云豹,摇曳着消失在黑暗里。 “这样真的好吗?”从头到尾默默围观了全过程的穆花葬低声询问。 云间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样轻易放他离去未免太可惜。更何况,一次性空下两个长老的职位也不是那么好填补的。 楼蓝寒只是淡淡地说道:“五长老的位置本来就已经决定好该给谁了,三长老之位倒是要合计合计。强扭的瓜不甜,随他去吧。” 他不在以后,估计也没什么可以留得下这只天性不羁的猫科动物。 “这样啊……我明白了。”穆花葬轻笑一声。“这么说起来,我恐怕也要对您说一声抱歉了。” “没什么,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职责。”楼蓝寒侧首望过去,花妖的容颜一如既往的姣好。 “如果‘楼蓝寒’这个名字不再传承,‘大长老’的职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花妖静静地笑着,却掩不住失落和淡淡的悲廖。“所以我准备辞职了。” 楼蓝寒看着青年线条优美的侧脸,良久,才浅浅应了一声。 穆花葬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个问题到了两千年后今天,能答得出来的人恐怕已是寥寥无几。 穆花葬是弗洛达唯一一只以植物为本体的魔兽。他的存在在诞生之初遭到原长老院四位成员的一致质疑,但是这些反对的声音都被当时那一代的楼蓝寒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 两千年前,某代楼蓝寒在一次偶然事件中发现了让低等一些的生物进化成魔兽的方法。虽然这个研究项目和□□技术一样因为种种问题被禁止,但是还是有一个特例诞生了。 穆花葬。桃花中诞生的桃夭。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楼蓝寒是穆花葬的血亲也不为过。然而楼蓝寒创造出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个体可不是用来当摆设的。楼蓝寒因为身体限制很多事情无法亲力亲为,于是穆花葬就成为了他沟通外界的媒介。 楼月泠的直觉没有出错。“大长老”的位置的确是从一开始就为穆花葬准备的。 而穆花葬,甚至是弗洛达的“大长老”之位都只是为了楼蓝寒一个人存在的傀儡。所以穆花葬完全忠诚于楼蓝寒,无论多少权势利益,多少诱惑刺激都不能使他动摇。 楼蓝寒完全信任穆花葬的原因除了穆花葬是“他”创造的生命,还有穆花葬在被创造之初就向他献上了灵魂誓约。只要穆花葬还活着,或者“大长老”这个位置还存在,就必然要用一切去守护“楼蓝寒”这个名字的传承。 但是如今,传承即将断绝于此。 “我想就这样呆在生命之泉。”穆花葬步履轻盈,向门口走去。“或许还可以见证得到我要守护的一切,最后的结局。” 楼蓝寒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认。然而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青年离开的背影:“你有喜欢过般若篱吗?” 穆花葬的脚步微滞,旋即低声回答:“如果他没有愚蠢到和您针锋相对的话……或许吧。” 他步伐稳重地迈出了门槛,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大长老之职,穆之一姓的传承,此刻也终于断绝于此。 ☆、注定只身踏上征途 能够获得进入象牙塔的资格的人办事效率都是极高的。穆花葬刚踏出象牙塔,接到通知的另外两人就赶回来了。 最先进来的是穆御珊。比起平时看起来还算活泼可爱的样子,他现在脸色不太好,沉默得有点反常。 跟在穆御珊身后进来的是一袭黑色斗篷的青年。他走进房间后就摘下了兜帽,单膝跪在楼蓝寒面前亲吻他的手背:“小殿下,我去接你还算是及时吧~?” “是是是,我可爱的骑士。”楼蓝寒眼含笑意,答道。 穆御珊相当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离小殿下远一点!” “这不公平,”青年无奈地起身,为自己辩白,“小珊儿你不能因为我是人类就歧视我啊!” “谁知道你混进象牙塔里来安的是什么心思啊。” “好了,你们都吵了这么多年还没吵够吗?”楼蓝寒及时阻止了一场小规模种族战争的爆发。 青年耸耸肩,表示自己如何无辜。 当然,穆御珊敌视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种族观念之外他们之间的私仇也不浅,当年就是为了阻止他上塔才害得穆御珊在塔里跪了一整天。 “花葬叫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吵给我看表示你们多么相爱相杀的。”楼蓝寒制止了两人的争吵后开始宣布正事。“般若篱那边的残局还没收拾干净,我得交代一下后续事宜。” “扬琴,你不适合正面作战,所以你就负责协助离梓兰对付离绘衣好了。” “是。”本来应该身为地球□□帝国学院名誉教师的青年向弗洛达暗势力的领导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扬琴确实是人类,也确实出身自军事世家。 他优秀的父母遗传给了他相当的天赋,无论是智慧,驾驭机甲的能力还是其他。从小头顶峥嵘的少年鲜有敌手,自然而然地养成了骄傲的个性。 正是因为如此的骄傲,所以在痛苦和困难袭来的时候才显得愈发坚强。 在一次大规模的流行病爆发中,少年扬琴的膝盖不幸中箭。病愈后,他的身体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双耳失聪,视力骤降,五感迟钝。他完美主义的冷血父母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最终竟然做出了丧心病狂的决定。 他们把孩子丢弃在了帝国孤儿院。 说起来似乎蛮好听的,帝国孤儿院。可事实上这个所谓的“帝国孤儿院”不过是为了培养杀戮机器而建立的机构。那些建立帝国孤儿院的“领导”为了培养出最强大最冷血的士兵无所不用其极,经过初步训练后有天赋的孩子会被送去军队继续深造。没有天赋的孩子一部分成为各种奇怪新型药剂的试验品,另一部分则会被遗弃在弗洛达,成为魔兽的口粮。 身体残疾的扬琴自然是很不好运的“另一部分”之一。 被抛弃在弗洛达的残废少年拼命挣扎着想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求生。他不是没有绝望过,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亡。他源自世家子弟的骄傲让他在痛苦中挣扎,但是也正是那份骄傲让他一次又一次撑过了濒死的绝境。 于是他赢了。那一批被抛弃在弗洛达的上百个孩子中,只有他用尽一切手段活了下去。 在这里也不得不感叹一下他逆天的运气,他在一次被魔兽追杀逃亡时竟然跑到了象牙塔下。凶恶的魔兽面对这座象征他们至高权利和荣耀的高塔退缩了,少年才得以在这座塔下苟延残喘。 随后就是楼蓝寒给予了他入塔的许可。 “加油吧骚年,你的人生不能输在中箭上啊。” 楼蓝寒传承自先辈的智慧是无穷的,他用记忆中古老神秘的药方治愈了少年的五感。感激他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少年就此在塔中留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上自己救命恩人的忙。 可是楼蓝寒的话让少年不知所措。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的吗?” 少年为这句话纠结了一夜,最终在第二日破晓之时给出了回答。 “小殿下,我是个人类。” 少年回到了地球,在楼蓝寒的帮助下改头换面混进了军队。凭借自己过人的天赋和努力成为了新生一代的佼佼者,并且获得了进入帝国学院的资格。 就在这时故事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他那对抛弃了他的父母——就是不知道大脑回路怎么长的那对冷血狗男女——听说这一届的新生中最优秀的学员是个孤儿,竟然表示愿意收养他。 少年在楼蓝寒的指示下开心地答应了,愉悦地回到了帝国上流社会并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将所有打听到的人类的第一手情报转手就发给了弗洛达。 少年的价值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扬琴,这个人最终成为了楼蓝寒埋入地球心脏的一颗毒瘤。 “说起来我一开始确实没有信任过你。我先辈传承下来的记忆少说也有上万年,对人类秉性的总结就是何其善变。”楼蓝寒懒洋洋地侧卧在床边。“不过你在回到地球以后也从未偏帮过人类,这让我蛮惊讶的。” 扬琴淡淡地一笑:“地球抛弃了我,我自当不再以人类为亲。反倒是魔兽收留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过去的我死于人类的遗弃,现在的我当然也只会将一切献给弗洛达了。” “就冲你这句话,我现在相信你一次。”少年笑吟吟地,一双紫瞳微眯。“般若篱死后,他的二长老职位由你继承。因为花葬退休了,所以你将来就是弗洛达君王之下第一人,好好努力哦。” 且不提穆御珊是如何反应的,就连一直挂着不羁笑容的青年也愣住了。 的确,按照楼蓝寒的习惯来说他绝对不会亏待手下的能人贤士。但是给予一个人类这么高的权限和地位却是在整个弗洛达历史中都闻所未闻的。 扬琴森森地觉得他或许应该为楼蓝寒的勇气和破而后立的精神点个赞。 良久,他释然地笑了。他再次单膝跪下,右手按在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记得弗洛达的习俗里应该有这么回事吧,右手按心脏许下无法违背的灵魂誓约。”青年低下头,玩世不恭的笑意收起后竟然也带着几分肃杀。“虽然我不是真正的魔兽,但是也以此来表示我的决心吧。” “小殿下,我以我身为人类的肮脏灵魂向您起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这一切将迎来怎样的结局,您是唯一令我臣服的君主。” 青年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君主清隽的容颜,轻笑,最后默默退下。 想必小殿下还有“后事”要和穆御珊交代吧。 即使已经许诺可以成为下一任弗洛达的实权掌控者,魔兽之间的纠纷依然不是他这个人类可以参与的。 穆御珊用有些难过的眼神看向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人,刚刚想下跪却被拦住。 楼蓝寒起身拉住了他的手:“小珊儿,我在你进入象牙塔的那天就告诉过你,你的灵魂誓约是该留给谁的。” 穆御珊原本不姓穆。 弗洛达六大传承姓氏,楼、穆、般若、云、离、玉,穆御珊得到的是“玉”姓的传承,单名一个珊字。 般若篱为了得到穆花葬的注意试图操纵整个弗洛达,而直接听命于穆花葬的暗杀者玉氏夫妇就成为了他最大的障碍。将两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般若篱第一次下手就瞄准了这两人。 当时的楼蓝寒尚且对生命抱着得过且过的消极态度,懒得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楼月泠那捉鸡的智商你们也懂的就不多解释。失去了后盾的玉氏夫妇就这样遭了毒手。 被暗害的玉氏夫妇带重伤逃走了,跑到生命之森企图寻求楼蓝寒的救援,好死不死就和竹染狭路相逢。 于是这夫妇俩就抛下了他们当时尚且年幼的孩子前往了安息之所。 和竹染相遇后的楼蓝寒悄然改变了自己一贯的随意,开始谋划反抗既定的命运。 竹染离开象牙塔的同一天,楼蓝寒小朋友就在路边捡到了被般若篱追杀的玉珊小朋友x1。 玉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坐在帝女肩上御风而至的,宛若神只的少年。凛冽的长风扬起他三千青丝,眼如星霜。 他手里还捏着一枚红白相间的玉佩,红润的色彩深深渗进了白玉,恍若血染。 他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 他说,这是世界排行第十的机甲,暗杀者珊瑚的空间钮。 他说,你想要拿回它的话,就证明你有这个资格吧。 于是少年玉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为了自己父亲留下的珊瑚被楼蓝寒拐跑了。顺带一提,他进入象牙塔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照顾感冒中的楼蓝寒——那厮为了以最帅气的姿势出场可是吹足了森林里夏末初秋的寒风啊。 为了掩饰玉珊的身份,楼蓝寒让他拜入穆花葬门下成了下任大长老的继承人。 楼蓝寒在玉珊进塔的第一天就严肃声明,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玉珊的灵魂誓约必须给弗洛达的君王。当时玉珊还以为这是楼蓝寒在表达自己要成为弗洛达统治者的决心,很久以后才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儿。 因为楼蓝寒派他去和楼月泠那个二缺青梅竹马了。 面对二缺的楼月泠,苦逼的玉珊泪流满面。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8节 小殿下,说好的你带我称霸天下呢?! 玉珊不知道自己爹妈怎么挂的,坑爹的楼蓝寒信口胡诌:……哦,一切都是人类的错。 虽然这话确实没错,玉氏夫妇是被竹染捅死的。但是你要理解,真正的罪魁祸首绝壁是反派般若篱。 但是玉珊……信了。 从此以后,玉珊对人类这一生物种群的好感度跌破下限。这也导致他苦逼着的同时扬琴陪他一起苦逼着。 n久以后,实在受不了玉珊压迫和歧视的扬琴挂着一脸海带泪球还公道时楼蓝寒才想起,那些年,他似乎有一句话忽悠了无知的少年,坑害了另一个无知的少年。 楼蓝寒立马澄清: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你爸妈是被我家阿染捅死的,但般若篱才是幕后大黑手。 被坑害了这么多年的玉珊小朋友……居然又信了。 于是玉珊的仇恨值瞬间转移。 综上所述,玉珊在楼蓝寒手下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被坑过来的。但是坑着坑着,他还是对楼蓝寒产生了感情。 楼蓝寒是坑爹,可是他的智慧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连高深如穆花葬,骄傲如扬琴,奇葩如离梓兰,耀眼如竹染都拜倒在了他的牛仔裤下……他只是区区一只小珊儿罢了。 楼蓝寒在他失去一切时给予了他一次新生,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楼蓝寒给的。楼蓝寒就是他的神、在夜中指明方向的微光。 神之令,无以违逆。 “云间别走了,花葬在我离开以后不会再庇佑弗洛达,离梓兰是多么不靠谱你也清楚了,至于扬琴……”楼蓝寒长舒一口气。“他始终是人类啊。” 并不是楼蓝寒不信任扬琴。恰巧相反,楼蓝寒“现在”相信他,信得很。但是有一点是始终无法释怀的,那就是扬琴的血脉。 一年、十年、二十年,他扬琴可以保持对楼蓝寒的忠诚和对弗洛达的高度负责不变。可是一百年、一千年以后呢? 人类本身就是何其善变的动物。与许下灵魂誓约就无法违约的魔兽不同,发誓和背叛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不仅仅是楼蓝寒,恐怕扬琴自己本身都无法肯定他千百年之后是否还会一如现在般尽心守护弗洛达。 “所以,小珊儿,我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我的底牌是你。”楼蓝寒慢慢地说着。“这些年我和花葬对你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因为在你进入这座高塔时就已经决定好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成为弗洛达黑暗中的守护神。” “我大部分的知识技能,花葬所有的暗杀技巧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你……机甲驾驶技术不算,那是天赋,我可也没办法啊。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你也可以撑起弗洛达的天空了。” “小珊儿,我宣布,此刻开始,你成为弗洛达的五长老,并且同时享有大长老所有的职权。” “小珊儿,我是迟早要离开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玉珊愣愣地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他的小殿下。他从年幼时就开始追随的小殿下,他从不言败的小殿下,他将一切都交与的小殿下,他将用一生信仰的小殿下。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哭出来。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责任、执念以及传承,他懂得越多,就更清楚那些担在肩上的东西有多重。 他红着眼眶,咬着牙,却只能向他敬畏一生的主人行了君臣之礼以沉默来表示抗议。他的主人恍若未见,一言不发。 他带着不甘离去,却不敢回头。 玉珊身后,楼蓝寒坐回床边。他微微抬起头仰视窗外墨色的夜空,身形沉浸在无边的黑暗,琉璃般的紫眸却仿佛落进了尽世的星光。孤独的少年像孤独的神只在他孤独的神座上,悄无声息。 千万年亘古不变的星宿回旋,不曾变迁。那些无言的星轨像是宿命,挣扎了以后却越发得残酷的宿命。 他身边的人终于一个个离开了。 或许千年万年,青史洪荒后,无人再会记得有一个少年在这里,面容沉静。 有些路既然已经选择,就注定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请假。 中段考要来了,我要备考。考完中段考要开始准备期末考,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更新。 可是我寒假一定会回来的(握拳)! ☆、当记忆凋零之时 天瞳站在藏书楼下,一脸苦逼。 他不知道竹柒在这个时候找他来做什么。楼月泠身负重伤正在逆向生长,刹澜去照顾楼月泠了,竹染从弗洛达回来以后就神秘失踪了。照理来说,什么有关琉璃的发现报告啊、前往弗洛达的行程汇报啊,这些文件应该都压在竹柒头上了,他应该是现在最忙的那个人。 竹柒找他来该不会是为了叫他帮忙一起整理资料写报告吧……天瞳苦逼啊,你见过确定关系将近一年以后还只停留在拉拉小手的阶段、主要亲密活动是一起整理资料的情侣么!你见过么! 天瞳一边默默吐槽着自己毫无自觉的恋人,一边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 竹柒是个合格的书院管理员,又称工作狂。自从他继承了书院管理者的职位以后就干脆搬到藏书楼去住了,平时没事就窝在书楼里捣腾那些不知道整理了几遍的资料也不出来。天瞳倒是想约他出去,但是每次都反被他拉去整理古籍。 夜色中的书楼万籁俱静,逸着沉沉的墨香。天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的回响在沉静的空气中回荡。 庄严而肃穆,稳重而悠长。 他顺着回旋的长梯上行,尽量放轻了脚步,像虔诚的朝圣者。竹柒的房门就在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但是,无论竹柒是叫他来写报告的还是来帮忙整理资料的,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惊异。 青年一袭月白色的浴袍侧坐在床边,发梢还落着水渍。他俯下身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摊在膝盖上的书,胸前的衣襟微微散开,隐约可见淡红的茱萸。 天瞳默默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这是要他喷鼻血而亡的节奏吗。阿七你说好的禁欲系人设呢?! 见天瞳进门,竹柒合上了书本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淡笑着朝天瞳勾了勾手指。这种饱含暗示意味的动作又看得天瞳默默转过头去。他一步步慢慢挪到床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竹柒。 “夜退休了你知道吗。”竹柒慵懒地笑着,伸出手理了理天瞳的鬓发。 天瞳点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瞳摇摇头。 “刹澜……也就是夜,选了你继承‘夜’这个名字。”竹柒搂住天瞳的腰。“继承‘夜’之名者,必将抛弃过往,扼杀未来,断绝自己在这世界上的感情羁绊,用一切去守护这个国家。”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他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一寸寸僵硬起来。 沉默良久,天瞳试探着问:“那我……拒绝呗?” “别这么任性。”竹柒把脸埋在天瞳怀里。“我们还年轻,还可以等,或许等得到重逢的那天。可是刹澜和楼月泠,他们等不起了。” 短暂的静谧后,竹柒听见天瞳焉焉地回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就不说话了。 竹柒有些心疼。他知道,天瞳再怎么出色,现在到底也不过是个略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刹澜和楼月泠之间的立场矛盾已经严重到几乎无法化解的地步,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倾进了那么多柔情的恋人远去。 此去一别,任时空苍茫星霜荏苒,难言再见。 他这样想着,心底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他搂着天瞳的脖颈,支起身体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趁着天瞳还在发愣的时候低声附在他耳边说:“这是我的初吻……想要我的初夜,就等到你好好地回来吧。” 天瞳——或者说现任“夜”——正登上前往设在弗洛达的边防基地的飞船时候,竹柒敲开了天瞳家的家门。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他眼角带着一些微纹,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竹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就说是天瞳在帝国学院认识的学长,平时负责整理学院的资料。男人听完很热情地将他迎进了小屋里,一番嘘寒问暖,不停地表示竹柒对天瞳的照拂令他多么感谢。 男人的热情好客让竹柒很难得地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家”的温暖。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简陋的环境,大致也了解到天瞳以前过的是怎样清苦的日子,不由得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孩子平添了几分怜惜。 “请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吗?”男人在给竹柒端来寡淡的茶水后有些局促地询问天瞳的状况。 “我来拜访您就是为了他的事。”可以称得上娇生惯养的竹柒并没有嫌弃淡得只剩一点涩味的清茶。“学院临时给天瞳下达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执行起来有点麻烦,而且比较紧迫。所以天瞳今天早上来不及和您告别就前往任务地点了,而且恐怕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和您联系。很抱歉。” 男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他过得好就可以了。” 竹柒大致也了解了天瞳家里的情况。天瞳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早年战死在与弗洛达的交锋中,只剩下他的爸爸将他含辛茹苦地养大,家里的条件甚至可以算得上清贫。 他默默在心底向这位好爸爸到了个歉。 竹柒身为书院管理员在刹澜和楼月泠的这次交锋以后还有资料要记载,楼月泠的身份也要重新再折腾,忙得不可开交。他没有在天瞳家里停留多久便匆匆赶回帝都了。 一回到帝都,竹柒就收到了刹澜发给他的短讯,大意是楼月泠醒了,但是出了点问题,叫他过去看看。竹柒只得认命,行李都没放下就跑到了他家去。 刹澜家没关门,竹柒也没打声招呼就直接推门进去:“又出什么事了?” 刹澜回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神情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然后竹柒看见了床上的楼月泠。逆向生长之后的魔兽君主小小的一只,被裹在柔软的婴儿服里,抿着嘴唇,表情看起来是有点可爱的严肃。他听见竹柒的声音循声望去,直勾勾地盯着竹柒看。 竹柒马上就察觉了楼月泠哪里不对劲。他看竹柒的表情全然是陌生的,眼神也是一眼就看得见底的清澈。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为了确认状况还是问:“怎么了?” “如你所见,”刹澜回答,“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竹柒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吃了一惊:“逆向生长不可能有这样的副作用,历代冰蓝雀逆向生长可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啊……”刹澜很是头疼地捏了捏床上那只小东西的脸。 竹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两个束手无策的大人就这样看着娇嫩绵软的小东西,半晌都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楼月泠一直好奇地盯着竹柒打量。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刹澜最后叹了一口气,把孩子抱在怀里。“有些事情,他不记得反而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不会弃坑的= =+一放寒假我就愉快地滚回来了 这章有阿七和天瞳的福利版,要吃肉的留邮箱吧= =+。 ☆、面向重新启程的路 地球历4054年,□□帝都。 雨疏站在帝都学院的校门口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以上动词前可以加上一个“又”字。 妈蛋儿子控实在太可怕了。面对整天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上几十个追踪器然后把人往房里反锁的老妈子刹澜,雨疏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他十六岁生日一满就毫不犹豫地自己偷偷考了帝都学院的入学证书回来开溜。 帝都学院确实气派得很,光是一扇大门就已经能闪瞎一条街的狗眼。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雨疏一边四处好奇地张望一边从光脑里调出录取通知书和新生注意事项。他分配到的宿舍是703,离门口还是有点距离,他决定一路步行过去顺便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帝都学院为了保证学生的身心愉悦在校园环境上下了很大功夫,甚至从弗洛达偷渡了不少珍稀植物来栽培。雨疏一路看一路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宿舍楼下。他乘电梯上了楼,准备进宿舍的时候却发现宿舍门已经打开了。 前些时间帝都学院的住宿制度进行了一次不小的改革,从四人一间变成了两人一间。这首先方便了一个前辈带一个后辈进行一对一的指导,其次使学生的住宿条件比以前更加优越,得到不少好评。当然,得到好评的原因也包括它方便学长和学弟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咳咳,这里就不多提。反正学弟都是学长的。 雨疏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和学长和睦相处。他从小到大除了刹澜和竹柒还没见过其他的人类,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人类交流。 就在他犹豫着应该用什么姿势和学长打招呼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出来了。 第一反应:卧槽刹澜你怎么追过来的! 第二反应:卧槽学长长得和刹澜好特么像! 他正准备摆出一个震惊的姿势,那个学长已经看见了他。学长一愣,然后一脸惊悚:“卧了个大槽你没死?!” ……信息量略大。 长风拂过,碎了一地的智商。 雨疏默默把智商的粉末扫起来装回脑子里,待机处理了一下刚才的状况,问:“学长以前见过我?” 煜还在惊悚中没回过神来,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楼月泠被楼蓝寒轰杀成渣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雨疏一遍,才想起来这货好像有一个叫逆向生长的种族天赋技能。 等等,就算是逆向生长了也不应该有失忆这种狗血梗啊!难道是长得很像而已? “可能吧,我不太确定。你叫什么名字?”煜觉得还是要确认一下。 嗯,这才是学弟和学长初次见面应该有的对话,学长终于按剧情来了。重生了以后似乎变得呆萌的雨疏在心里严肃地点了点头,仰起脸回答:“雨疏,学长呢?” 不是长得很像而已!煜已经百分之两百确认这货就是十多年前被轰成渣渣的那只鸟,一脸的微妙。 煜半天没说话,雨疏又有点儿慌了。 啊啊啊这种情况是不是叫冷场?冷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吗还是面带微笑保持沉默就好学长你敢不敢别脱线跟着剧情走会死吗?! “进来说话。”煜指了指宿舍里。 “?!”雨疏又一次被煜的神转折惊到。这种“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进去啊。”煜白了雨疏一眼,很干脆地把人一把拽进了宿舍。 等、等等啊学长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对我干什么—— 煜随手把门摔上,回头:“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难道他以前认识学长吗?不可能啊,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活体除了刹澜就是竹柒,哪有见到过其他人类啊? “看来是不记得了……”煜嘀咕了两句。算了……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呗,他总不可能拽着雨疏的衣领子吼他出息呢你以前可是炫酷狂霸叼炸天的冰蓝雀!这是分分钟被当成蛇精病的节奏啊。 “学长……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雨疏冷静地总结。 “不要叫学长,”煜一脸的深沉。“太不亲切。” “那要叫什么?” “叫我女王大人!” 事实证明,二货之所以是二货,就是因为无论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他都能二得依旧。 “……好的学长知道了学长。” “叫女王大人啊!” 我的名字叫雨疏,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新时代的十佳好少年。万万没想到,在我迈出家门的第一天,我就被学长摔穿越了。 雨疏忧郁地仰望着面前直入青冥的高塔,无限感慨。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雨疏和煜纠结完称呼的问题以后,煜终于想起他之前出门是因为竹柒叫他去图书馆帮忙整理古籍——自从天瞳走了以后竹柒就有点忙不过来。但是现在免费的劳动力来了,煜当然不想做冤大头,于是愉快地卖掉了队友。 学院还没有开始正式授课,雨疏也清闲得很,就接下了这桩苦差,但是当他出门的时候煜突然拽住了他的后领。可怜的雨疏和逆向生长之前完全不一样,运动神经条件反射什么的都没锻炼回来,身体一失衡就结结实实地扑了一大街。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座象牙白的高塔下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找个人来了解一下现在在哪里,是什么时代什么状况吧……雨疏想了想,还是朝着高塔走了过去。 一路上清冷得很,不只是塔外是荒无人烟的密林,连塔内也没有半点人影。雨疏沿着旋转的楼梯上塔,只听见一路都是自己清脆的脚步声回荡。 嗒嗒的脚步声,碾碎了塔里一地经年的红尘。 眼看着就要到塔顶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影。雨疏抬头看了看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决定再往上走一层,还是没有人的话就往回走。 话说回来这什么破塔啊,哪个古老年代的产物,连电梯都没有…… 雨疏没有失望,在他又上了一层以后终于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于是他接着往上走去。 “花葬,麻烦你了。”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顶层的房间里传来,雨疏沿着声音找到了有人的房间。房门半开,他一眼就看见了房内的情形。 年幼的孩子坐在床沿,蓝色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在发间缀饰了一些绒羽。他的面前浮着一片光屏,光屏上投影了一个妖魅般的男子的身影。 雨疏知道这个人,他在地球也着名得很。弗洛达实权的掌握者,大长老桃夭穆花葬。 那么这个少年想必也不是人类了。 他尽量放轻了呼吸,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 穆花葬面带温柔的微笑,对少年说:“小殿下,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花葬太贴心了啊,我觉得前辈给我留下的最珍贵的财富一定就是你,”少年开心地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我等你回来吃晚餐喔。” 穆花葬宠溺地应着,然后切断了通讯。少年开开心心地收起通讯器,从房间的角落里搬出一套画具,架好画板对着窗外的景色写生起来。 窗外象征着弗洛达生命之源的巨大灵泉流光四溢,绚丽夺目。 雨疏又忍不住把头往里探了探。少年隽丽的侧脸在透窗落下的光影斑斓中单纯美好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长得并不是特别出彩,比起刹澜或者雨疏来说,他的容貌只能算清秀。但是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是纯粹的情绪,专注而且清澈,那种恍若岁月洪荒中浸出流光的神采可以在瞬间摄夺魂魄。 一笔一划,丹青墨染,浓淡干枯。 画了一张又一张,如落雪般的白纸一片片染上不同的墨迹。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画,每一张都是相似的风景。少年认真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打发这些过于冗长的时间。 雨疏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完全忘记了自己目前身陷什么样的境地。他只是一直盯着认真作画的少年,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时间。 他恍惚间仿佛穿越了不知多少时空,在那尽头的少年拈笔,落笔的生灭都是静默的风华。一百年一千年,这里的风景不曾变迁,在这里仿佛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光阴从容不迫地前进着,少年依旧独自一人在那里坐着,不喜不悲,执笔,任夕阳和着寂寞落满肩头。 快乐、悲伤、和平、战乱,一切都与这座高塔无关。这座塔锁住自由,锁住时间。 一个人守在这座塔里的漫漫流年,又该是怎样枯燥冷漠的岁月? 他突然觉得鼻腔里有些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变成年更的节奏……? 反正绝不弃坑!弃坑就去剁手 ☆、时间在此刻凝滞 仿佛是上天要弥补什么似的,雨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一切的□□开始陪那个少年走过了漫长的路。 看他安静地成长,看他哭看他笑,看他学会怎样制作机甲,看他为了一个俊美少年陷入万劫不复的情劫。 他看见那个在他的注视下长大的孩子为了爱情一步步登上了弗洛达黑暗里至高的王座,不惜斩断一切枷锁。 终于直到那一天,楼蓝寒从地球“请”来了素有“活体藏书阁”之称的知年先生,两人隔着长桌遥遥对视。 楼蓝寒放下手中的茶盏,白瓷落在擦得锃亮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盏中水光沦漾。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唇边的弧度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想必知年先生早已知晓我请先生来此所为何事,那我便不卖关子了。敢问先生可是精通上古咒术解法?” “精通谈不上,略有涉猎罢了。”知年不愧为藏书阁的管理者,神情泰然自若,至少在面上丝毫看不出紧张与不安。“不知小殿下指的是哪一种咒术?” “先生不必出言试探。蓝寒既然请先生到这儿来了,那自然是诚意十足的。”楼蓝寒轻轻一笑,手指拨动,桌上的白瓷茶盏随着他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起来。“不知‘人类与魔兽千年纷争的起源’,可够付蓝寒这个问题的酬资?” 知年神情瞬间错愕。他不由得低下头去,眉头颦蹙。 良久,他历经千百番挣扎似的,终究抬起头来,带着几分释然和艰难道:“小殿下想知道哪种咒术的解法?” 楼蓝寒唇角一勾,旋即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来。 “因果咒。” 一梦十年,南柯初惊。 梦境就此突兀地终止。雨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务室白花花的床单上,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雪白,白色的墙纸、白色的桌椅、白色的瓷地砖、白色的被单……这么乍一眼过去,颇有几分想让人高歌一句“哈利路亚”的冲动。 煜一脸抑郁地在床边蹲着,看见雨疏终于苏醒过来,松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雨疏的脸:“你说大哥这是怎么养的你?瓷娃娃似的,一点儿也不经摔,摔坏了我上哪再去找一个赔给他……” 雨疏一边听着他叨叨,一边试着左右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肌肉骨骼都有些僵硬,动作很别扭。在梦境里当了十年阿飘,突然回到自己的躯壳里竟然有些不习惯,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他愣愣地挠挠头,问:“我晕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上午,快到饭点了。”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吧,先去食堂,去完再到二哥那里去帮忙……啧,否则大哥到时候又该说我虐待你了。” ……说得很有道理,雨疏确实感觉到饿了。 二人用过午餐,煜给雨疏指明了去图书馆的方向便回宿舍了,顺便交代了一句里边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少,不该碰的别瞎折腾。雨疏点头应承,照着煜在光脑里给他画的路线一路走过去。 图书馆从外观上看来是风格相当复古的建筑。八角飞檐勾心斗角,红墙碧瓦,墙面上还做出一些斑驳的痕迹,一眼看过去感觉十分穿越,与周围现代化的建筑方枘圆凿。 雨疏有些犹豫地来到前门下,按照煜所交代地拉起门上的圆环在门上扣了几下,脆响声中左侧那扇门微微发亮,竟投影出一个身份验证的界面来。 这也太不搭了……雨疏无语地想。 验过光脑确认身份,雨疏踏进了那所点饰复古的庭院。虽然周遭植被大都是高仿品,但维持着常年花开不败的盛景。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好不气派。 竹柒逢雨疏推门而入的时候正趴在横穿“荷塘”的栈桥的栏杆上喂鱼。自然,饲料不过是些油脂制品,而水中的“鱼”也都是机械拼合成的小玩意儿。这年头还养得起宠物的人不是达官便是显贵,再者便是有钱的闲人。 自从继承书院以来便一穷二白的竹柒显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见到雨疏来报道了,竹柒似乎有些意外,一面说“不是在离家出走嘛,怎么自投罗网来了”一面将手里的“饲料盒”整个翻过来,半盒“饲料”倾倒入水中,引来无数“锦鲤”争相抢食。最后他随手扔了盒子,拍拍手,指了指“藕花深处”:“走吧。” 雨疏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踏着栈桥朝对岸走去。 竹柒拍拍手,图书馆的大门便应声而启,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一室的纸质图书林林总总加起来,任谁将它们中的一部分兑换成黄金都能瞬间变成富可敌国的存在。 竹柒让雨疏帮忙整理的是散落在桌子上的古籍,总有学生借阅完会忘记放回去。他简单给雨疏讲解了一下整理归类的要点,一本本将书垒起来塞给雨疏,末了还问了一句:“重吗?” 雨疏怀里那一叠书几十本,厚的薄的加起来近三尺高,几乎完全挡住他的视线。他抱着书老实地点点头:“挺重的。” “重就对了。”竹柒笑了笑,“文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分量的东西。” 告诉雨疏书籍种类的大致分布后竹柒就悠哉地去研究怎么修复保养几本新送过来的古籍了。雨疏一个人抱着大沓书本跑上跑下,不一会儿就累得哈哧哈哧直喘气。 难怪煜死活不肯来,这也太能折腾人了! 等到最后一本书都归位,雨疏总算是松了口气,朝楼下走去。也许是着实累到了,正在楼梯上走着呢,脚下突然一软直接跌了下去。他踉跄好几步才扶着楼梯转角处的木架子站稳,还险些连人带架子摔一跤。 等他站好了再抬头一看,才发现架子上竟放着一个瓷瓶。方才架子晃得那么厉害,瓷瓶子竟巍然不动,连挪都没挪一下。 难道说,架子和瓶子竟然是粘在一块儿的? 雨疏好奇地伸手拨弄了青花瓷的瓶几下子,发现那瓶子位置虽然不能移动,但却可以左右转动。他转了几下,心想这可能是伪装起来的开关什么的,于是收回手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脚下木色的地砖突然滑动,让他猝不及防跌进一条密道中,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给这一下摔得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边揉着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心道煜学长诚不欺我,图书馆奇怪的东西确实多,不该瞎折腾。 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那条路竟然已经自动封上了。大声喊了竹柒两声也没人回应,想必是竹柒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雨疏一面暗自叫苦一面站在原地思索对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眼一闭心一横,摸索着前方的黑暗里走去。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只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便看清前方是个拐角,从这里拐过去的那条道上有莹莹的蓝光。于是他沿着光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那是一间密室。 晶莹的蓝光来自于墙上横平竖直的文理,充满冰冷的机械感。而这一切的纹路由稀疏渐变至密集,又汇向中央一口棺材似的箱子。那箱子整个散发着绚丽夺目的蓝光,一时竟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雨疏正愣神着,那口“棺材”的盖子竟自己动了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盖子被机械臂支撑着缓缓翻开,一个俊美的青年从里面坐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诈尸的节奏? 雨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拔腿就想撤。但偏偏这个时候那青年朝他这边投来了淡淡一瞥,使他动作生生僵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人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如映着冰泉冽光的黑曜石般。当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时候,耳边的流苏耳环扫过脸侧苍白的皮肤,漾起淡淡流光似的残影。 这人……很有些眼熟啊。 似乎和竹柒有几分相像? “楼月泠?”全息舱里的人揉着太阳穴问了一句,见雨疏没有反应,又低低嗤笑一声。“回你该去的地方去,别瞎跑。” 他伸手在全息舱旁边的操作台上敲下几个按键,黑暗的走廊瞬间亮堂起来。那条狭长的通道一路指向的光源,便是出口。 对方已下逐客令,雨疏不敢再多留,刚准备撤退,却又听对方叫住他:“等一下。” 他颤颤巍巍地回过头:“……何事?” 那青年指尖舞动,在光屏上击打出一串密令,于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便被机械手臂递了过来。青年揭开盒子取出里面一粒海蓝石似的东西,抛给雨疏:“你的机甲。损毁太严重,刹澜请动了优理先生才修好的。” 雨疏手忙脚乱地接过那颗空间钮,将信将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却被人家冰冷嫌弃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狼狈地沿着长廊跑了出去。刚跑出密道,身后的狭窄道口便瞬间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他拍着胸口心道好险,抬头就看见竹柒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还说人哪去了,原来是跑错地方了。”竹柒笑盈盈地说。 “那里边是谁啊?”雨疏有些后怕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凶……” “阿九的媳妇出事了,心情自然不好。”竹柒解释了一句,又往楼上走去。走到一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雨疏一眼,补充道:“对了,阿九名字叫竹染,是我双胞胎弟弟。你没事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未归,都快将剧情忘光了。 还有两章结束,尽量快些吧。 ☆、歌谣从时间之墟奏响 当天夜里的梦中,雨疏再次回到了那座高塔。 他注视的年少的冰蓝雀抚摸着瓷盏,将一个漫长的故事缓缓道来。 两千年前,弗洛达魔兽们带上滋养了整个弗洛达星球的生命之源——生命泉水,举族迁往太阳系,落户月球,在这颗小星球上繁衍生息。奈何月球上的矿产资源、弗洛达神奇的生命泉水、魔兽们超前的科学技术为人类所觊觎,双方争执不休,战争一次次开启。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商战,随后升级为武力冲突,直到最后甚至开始全面交锋。 魔兽在月球上刚刚落户不久,经历长途跋涉后正是疲惫衰微之际,几番被人类攻入腹地。继承历史智慧的冰蓝雀楼蓝寒两次以性命相护,救那身为魔兽之王的冰蓝雀于危难中,终于为弗洛达保存住最后的战力,挽回一线生机。 那时候两只冰蓝雀之间感情深厚。虽说彼此之间羁绊至深,但也都是独立的个体——直到人类的上古巫觋出世,对冰蓝雀落下了一个诅咒。 “因果咒”。 以背上的一双蓝色翼痕为象征,这个诅咒使两只冰蓝雀的命运紧紧牵系在了一起。如果身为魔兽帝王的冰蓝雀死亡,则会陷入逆向生长。如果传承弗洛达历史智慧的冰蓝雀死亡,两只冰蓝雀则会一同从世间消散,直到下一代冰蓝雀从生命之泉中应运而生。 毫无疑问,这个诅咒有效地牵制了弗洛达魔兽。传承历史智慧的冰蓝雀自此被缚进森林深处的高塔,而君王冰蓝雀则要独自面对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来袭。 “从那个时候开始,长老会便开始朝如今的模式发展,而人类与魔兽两族之间的间隙也被撕扯成深渊。”冰蓝雀少年语气平淡沉稳,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往小了说,我,或者说‘楼蓝寒’的生死就是魔兽君王的桎梏,往大里说,一只魔兽的安危,干系了整个种族的兴衰。弗洛达本有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却生生被人类钻出一个破绽。” 他边说着,边缓缓转动着桌上的瓷盏:“因果咒一日不破,人类与魔兽之间,便一日没有和解的可能。” 知年听罢,良久,沉默地点点头。他垂眼凝视着一尘不染的桌面,足足过了几息功夫,才答到:“因果咒解咒的方法,我也许确实知道……只是,这仅是一个猜想,不能肯定。” “先生但说无妨。”少年敛眉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因果咒分为三个部分,施咒的媒介‘因’,诅咒的内容,以及解咒之法‘果’。”知年压低了声音说道,十指无意识间相扣。“依小殿下所言推测,此咒‘因’即是传承历史智慧之冰蓝雀对君王冰蓝雀两番相救,诅咒内容则是两冰蓝雀命运相系。至于‘果’……反推因,则是……” “需要我杀死君王冰蓝雀,是么。”少年从容接话。 “……是的。”知年艰难地点点头。 少年低垂眉眼,神情沉凝,目光落在杯中水光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行若无事地回答:“可以一试。多谢先生指点,是蓝寒叨扰了。花葬,送客。” 会议室门锁应声而启,衣着简洁的花妖缦立门前,含笑伸手:“知年先生,请。” 知年站起身,朝少年颔首道别,向门口走去。走到花妖身边,他忽然回首,深深看了白衣少年一眼,留下了一句话。 “小殿下,无论这个解法是否有效,都将置您于险地。若是无效,您则会成为弗洛达的叛徒。若是有效,诅咒之力将会反噬到您身上,使您受蚀骨之痛,终灰飞烟灭。请您三思而后行……” 话音未落,梦境之匣已随那扇苍白的门缓缓合拢。 雨疏惊醒时冷汗湿透了里衣,他抹了把脸,回头看了还躺在另一铺上酣睡的煜一眼,翻身下床,随手扯了一件外套披上就朝门外跑去。 冥冥之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呼唤着他,命令着他催逼着他立即离开这里,朝天空飞去。 他乘电梯登上宿舍楼顶,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海蓝石一般的空间钮,意念转动之间熟悉的机甲在他面前迅速解压,朝他伸出碧涛水色的巨臂。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的机甲。他的梵音。 雨疏脚尖点地跃上这架巨大的机甲。内部熟悉的配色,他了如指掌的结构无一不使他生出感慨怀念之情。操作过千百遍的系统再次启动,他十指跃动输入指令,机甲瞬间腾空,直扎入星河璀璨的夜幕里,朝天际一轮圆月飞去。 巴特弗莱镇,旷野远郊。 海涛一般蓝得深邃的机甲稳稳降落在平原上,蓝发少年跳出机甲,巨大的机甲便化作一枚海蓝石落在他掌心。他随手将空间钮揣进怀中,向平原边际的远山跑去。 心跳一拍拍悸动着,和上风中细微破碎的笛音,牵引他的心念神魂。那是血脉骨肉中令他无法抗拒的共鸣。 他的同胞兄弟,他本该倾尽一切守护的手足,他背后的影。 楼蓝寒。 青丝成雪的少年坐在树枝上,含着一片细长的叶笛依依呜呜地吹奏着。悠远绵长的曲调一寸寸续成两千年岁月,随后又在风里断裂破碎,杳无微痕。 雨疏,或者说楼月泠慢慢在树下停住奔跑的脚步,抹着脸上的汗迹,喘着粗气仰头望向树枝上晃着脚朝他微笑的少年。少年唇中吹出的气流断止,余音飘远,那枚纤长的叶片也随之落地。 “哥!”兴高采烈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 楼月泠伸手去接,正抱了个满怀,冰凉的白发撒了一肩,像覆上一层霜雪。 他鼻腔里发酸,收紧了手臂,片刻后又放开。看着笑容满面的少年,一时却又无言。 他该恨他的。可是面对自己垂死的血亲,却又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即使他曾对自己刀戈相向,即使他心机深沉、百般算计欺瞒,即使他冷漠又自私,他依然是自己的弟弟,依然是记忆里那个执着单纯又向往自由的少年。他怎么能责怪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 “哥,我真开心。”少年眯起眼笑了,一双琉璃紫的眼眸星光璀错。“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楼月泠抿了抿唇,没接话,看着楼蓝寒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此刻脑海中思绪无比混乱,又仿佛只剩下一片空白。诸般念想生灭间转过,良久沉默之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在外面这么叼竹染他知道吗。” 楼蓝寒眨了眨眼睛,认真回答:“应该不知道。” 少年低头,抬手摘下了挂在颈间的芙蓉石坠子,塞进楼月泠手里:“琉璃我用不着了,你帮我转交给阿染,或者自己留着当个纪念品也行……长老会我已经全部换了新鲜血液,都是能放心随便用的人,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继续当君王……嗯,就算真要嫁到地球去了嫁妆也不能少,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楼蓝寒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脸上灿烂的笑容一边渐渐沉寂下去。讲到最后,面上落寞的神情显而易见,勉强扯着嘴角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虽然明知道下一任冰蓝雀会带着我的记忆转生,但那终究已经不是我了呀。” 楼月泠想安慰安慰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年形貌的冰蓝雀后退一步,背上倏尔绽开一双流光溢彩的羽翼。翅膀翎羽都是冰蓝色的,荧光烁烁,点缀在羽尖上流转,美得摄人心魄。那双翅膀翕张扇动,将少年纤细的身影带上半空,长发在风中飒飒舒展。 “哥哥,对不起。”那个清隽的少年低头,笑容温柔,却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如果你见到阿染……请帮我转告他,我喜欢他,还有,请他不要再等了……” 冰蓝雀少年逆着光的身形缓缓消融在阳光中,化作点点光星被微风蚀去,如同在艳阳里冰消雪释。楼月泠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却只捞到一片发凉的空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年融化在蓝天里,满目华彩转瞬凋零。 他是天之骄子,自然的眷宠者。他生于天地万物之间,消亡后,终究也回归到自然中去了。 楼月泠仰头看着天空,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机甲着陆的巨大轰鸣声才如梦初醒,回头看向身后。蓝色水纹缠绕的机甲威风凛凛地伫立在他身后,从里面跳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楼月泠想了想,朝那人走去:“你来晚了一步。” 竹染轻盈地落地,看了他一眼:“……嗯。” 回答声淡漠沉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楼月泠却莫名感到难以言状的压抑。他犹豫片刻,将攥在手心里的芙蓉石递给竹染:“他说他喜欢你……还有,让你不要再等了。” “我知道了。”竹染镇定自若地接过空间钮,手指隐约有些颤抖。“你已失踪好几日,再不回去有人可要发通缉令了。” 楼月泠颇有些意外地看了面色如常的青年一眼,应了一声,径自唤出梵音,登上了机甲。竹染恍若未闻,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芙蓉石,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究竟是怎样深切的感情,才能让这样一个不懂情爱的人说出“喜欢”二字呢。 ——如果相知是爱,信任是爱,虔诚是爱,执着是爱,那彼此的爱一定渗透进骨髓里,烙刻在灵魂里,永不消退,永不磨灭。 竹染抬起头,看着梵音离去的方向,轻舒一口气,翻身跃进自己的机甲中,也驾驭着帝女返程。 其实这样也很好。 他爱的少年永远是记忆盛处的岁月华章里,笑容最璀璨的模样,一如他身上古老而矜贵的药香,不曾黯淡,不曾衰老。 年华滞留在这一刻,故事不会继续,更不会演绎出悲伤的结局。 ☆、最后连世界也遗忘 地球历公元4013年春,人类与魔兽之间发生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武装冲突。届时鬼才般的冰蓝雀楼蓝寒正将设计至臻的琉璃组装完成,离开象牙塔前往离梓兰处接收快递。途遇年仅八岁的竹染,故事启幕。 地球历公元4013年夏,楼蓝寒目送伤势痊愈的竹染离开象牙塔。竹染从云间别手下救下刹澜的同时,设计使自己看似受到重创。同年,楼蓝寒将云间别收归麾下。 地球历公元4015年,人类与魔兽之间矛盾激化,再次交锋。刹澜继承“夜”之一名与楼月泠颉颃相抗,一战惊天。此后战事稍憩,刹澜归隐。 地球历公元4021年,弗洛达魔兽内战。楼月泠战败身死,魔兽叛军与正规军分庭抗礼。楼月泠重生至刹澜家中。 地球历公元4026年,楼月泠终于联系上穆御珊,楼蓝寒计划前往地球。 地球历公元4037年,楼月泠进入皇家学院就读,与竹染、天瞳、煜成为室友。 地球历公元4038年,703宿舍全员参加星际联赛。竹染被立为太子。楼月泠得知刹澜前往弗洛达的消息紧随其后回归弗洛达,途遇伪装成皇家学院学生的楼蓝寒。随后楼月泠冰蓝雀身份被竹柒揭穿,并与楼蓝寒交战。楼月泠身死,开始第二次逆向生长。楼蓝寒被刹澜重伤并被般若篱带走。 同年,天瞳继承“夜”之职位。 同年,弗洛达长老院被肃清,换入新鲜血液。弗洛达至高领导集团被楼蓝寒捏在掌心。 地球历公元4054年,楼月泠重入皇家学院,回到703宿舍。记忆渐次复苏。 地球历公元4055年,楼月泠得知冰蓝雀传承与诅咒真相,楼蓝寒独力承担诅咒灰飞烟灭。 地球历公元4056年,竹染继承王位,表示愿与弗洛达交好。刹澜、楼月泠联姻。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逆向生长 作者:楚氏十六戒 第9节 是夜。风凉砭骨,寒无际涯。 身后的大厅里众宾喧哗,觥筹交错。竹染不耐烦应付这些尔虞我诈,只敷衍着接了两盏酒,便乘着夜色悄然隐入幕后了。与宴厅中热烈喜气的氛围不同,沿着长廊一潜入后花园,清冷沉默的风便扑面而来,天堑般的温差几乎冻伤心肺。 然而竹染并不太在意这些。他长呼一口燥热的闷气,大步跨进园子里,随意抽出一张工艺品一般的藤椅坐下,整个人都将中心落在椅子的靠背上,懒洋洋地,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他也再不需要在别人面前端起新皇暴虐狠戾的架子,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椅子上仰望夜空。 园里的花草多是稀有的自然植物,因此夜风也新鲜得发凉,凝着一丝冷香。 今夜是刹澜和楼月泠的婚宴,他本该作为夫家人在场的,可是他着实受不了那种温暖而灿烂的气氛了。他人之间的柔情蜜意仿佛高高在上而又冷漠地嘲笑着他,笑话他不自量力,笑话他永失所爱,笑话他自欺欺人。 分明已经知道了这样残酷的结局,故而即使是徒劳,也还是想要改变一切痛苦的源头。仿佛这样逆转了命运的因果,就可以让遗憾再少一些。 然而他深爱的少年,只能永远鲜艳在山高水远的那边。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竹柒才发现一位本该在场的重要角色竟然不知所踪。他按着跳动的眉角对前来寒暄的贵族子弟道了声失陪,便放下酒杯朝后花园去了。 都说双子连心,冥冥之中总有一种预感会为他指明竹染的方向。 待他踏出九曲长廊,举目望去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的同胞弟弟窝在花园里的藤椅上,端着个高脚杯一点一点地抿着酒。寒凉的夜风里酒香馥郁,显然已经氤氲多时。 竹柒皱了皱眉。他记得竹染素来严于律己,恪守法规。他可从未见过胞弟沾烟染酒,更遑论这副颓然模样。 于是他抬高了声音问:“竹染,你在干什么?” 园中的青年放下手里的杯盏,回头睥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他平日里神情都埋没在沉郁阴影中,眉眼阴气森然,这一笑却忽如万物归春,洒脱而清朗。霎时间仿佛天地混沌初开,天柱摧折地维断绝,满天星汉都为之倾泻如流。 “等人。”青年人半酣微醉,笑容粲然地回答。 “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历时两年半,终究为年少轻狂落下最后一笔,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江湖浩荡,有缘再会。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