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正文 第1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文案 在这个世界里,命中注定的两人手部肌肤相触,手背便会浮现出淡青色的藤蔓图案。 医生方端明在同学聚会上和暗恋了自己四年的高中同学尤森重逢,两人的手不期然碰到一起,手背同时浮现了淡青色的藤蔓图案。 难道尤森是他未来的伴侣? 然而没过多久,方端明在一次手术后,和病人的哥哥水淼的手无意相触,两人的手背也同时浮出现那种淡青色的藤蔓图案。 ……怎么回事?! 一句话简介;这就是两人男人搞基的故事。 本文1v1,he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森,方端明 ┃ 配角:冷秋,水淼 ┃ 其它:1v1 重逢 暗恋他很久了。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撒了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端明,你终于来啦。”豪华的酒店大包间里,老班长站起来冲刚推门而入的方端明热情地打招呼。 方端明低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随着他轻微的抬起动作自动亮起屏幕。 十一点五十,没有迟到。 他本不想来参加这种吵闹的同学聚会,以工作为借口推拒了三年,但是今年有点特别。老班长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后天就要结婚了,在结婚前特意想和老同学们聚一聚。高中时他也受到过班长不少照顾,方端明想了想,答应了。 几年不见老班长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热情憨厚,领着方端明往主桌的方向边走边说:“几年不见大家都很想你呢。来来来,坐这。” 方端明坐下,大大的包间里一共有三张圆木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唯独自己旁边的位子是空的。 正疑惑着,包间的门再次被人打开,原本坐在一起小声聊天的女同学们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方端明转头看去。 来者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头发齐齐向后梳,露出俊朗刚毅的五官,左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修身的西装包裹住结实的肌肉,像是高贵冷艳的豹子,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丛林,蔑视众生。 老班长最先回神,笑道:“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你一来女生们的目光都被你吸引走了。” 同学们哄笑。 “正好端明旁边还有个空位。”老班长说完又看着方端明,“尤森这家伙每年来同学聚会都会先找你,可惜你以前都没来。都找了三年了,现在好了,正好坐在一起,让你们好好叙叙旧。” 他和尤森高中虽同班但也没说过几句话,上了大学更是各奔东西,谈不上交情好,找他干嘛?方端明奇怪地看他一眼,却见尤森双手戴着一副白手套,拿出一张纸,把椅子仔细地擦了几遍才坐下。 “……”原来还是个洁癖。方端明默默地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各色佳肴一道一道地被端上饭桌,墙壁上的液晶电视自动亮起,中央频道无声地播放着最近的新闻,中央频道只占电视的五分之四,最下边空出了一块长条,上面有不同的人名,每一小时刷新一次。 在现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网络普及的时代,电视早已失去了原来的用途,成了“标语”“提示语”一般的存在,街道旁、饭店里、酒吧里、公园里等等都被国家强制装上电视。 有同学谈到他,方端明就聊两句,更多的时候没人找他聊天,他也乐得清闲,默默低头吃东西。 尤森看着身边人一鼓一鼓的脸颊,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四年不见,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尤森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方端明的样子。他不是没想过和方端明报同一所大学,还像高中那样围绕在方端明的周围。可是他太弱小了,他需要力量。四年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是如果能换来保护你的强大…… 尤森凝视着身旁人熟悉的眉眼,觉得四年的苦都是值得的。 尤森夹了一块肉到方端明碗里:“你还记得我吗?” 方端明抬起头静静地盯着尤森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回答:“记得。” 尤森眼睛一亮。 方端明接着淡淡地说道:“高中的学校每次大考都是按成绩排位置,每次都是我坐在第一位,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只能看着你的后背考试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尤森雀跃飘忽的心又被拍回平地,表情很是有些哭笑不得,方学霸能记得自己果然是因为这个。 方学霸做事认真,对待学习更是一丝不苟,刻苦努力堪称全校学生的楷模。尤森做了许多轰动校园叛逆张狂的事情,都不能引起方端明的注意。尤森不得不丧气地意识到,方学霸只对和学习有关的事情感兴趣。 于是尤森开始好好学习,认真听课,跌破了一众老师的眼镜,凭借着优异的天赋,很快就超过了方端明,稳坐了高三一年的第一名。 要强的方学霸觉得人生遭到了雷劈,瞬间就记住了尤森的名字。之前还几乎把对方当成透明人,高三两场大考下来,第二天方学霸就主动叫住了尤森,虽然最后方学霸只是和他短暂对视了几秒,什么都没说就回到位置上继续刷题了。 “你不会还记仇吧?不过说来也好巧,每次大考我都比你多个四五分的,正好坐你前面。” “是一分。”方端明很认真地看着他,“要不是每次考试你都比我多一分,你也不会坐我前面。我多对一道填空题就能超过你。” 都说相由心生,方端明作息规律且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外界的沉浮灰暗仿佛都与他无关,方端明也从来没接触过那些,明明是二十三岁的人了,看着却还像是十几岁不经世事的少年。 偏偏方端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经常一本正经地面无表情。一张嫩脸非要板出老人家的硬度。 “噗,”尤森看到方端明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是是是,学霸就是学霸,记忆力超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里却写满了揶揄。 方端明不理他。 尤森脱下手套,端起两杯酒说:“哎呀你不会生气了吧?不要气啊,喝了这杯酒,我们一笑泯恩仇。” 方端明不喜欢喝酒,没接酒杯。尤森见他不接,笑嘻嘻地把其中一杯酒往他手里塞。 尤森的手和方端明的手不期然地碰到了一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两人光洁的手背突然迅速浮现繁复错节的,淡青色的植物图案,像是刺青一样。 那“刺青”从手腕开始,蔓延到整个手背,光滑细嫩的枝茎,纹路清晰的椭圆枝叶,在手背这个“花园”里繁茂生长,栩栩如生。 由于环境污染严重,人类基因变异,开始无法正常呼吸氧气,死亡率大增。好在绝望的日子没有多久,科学家发现了一种氧气呼出率极高的植物,取名为“引”,经过数次实验终于研究出了解决方案。 “引”的繁殖能力很低,但是存活率很高,将“引”放在恒温的终端下半层,它就能一直存活,终端与肌肤紧紧相贴,“引”产生的氧气通过终端刺入皮肤的细管传送到血液里,直接被红细胞吸收。 “引”还有个奇妙之处,成年后当你和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手上的肌肤相触时,两人的手背就会出现看着像是刺青一样的,形似“引”的繁复错节的淡青色图案。 所以……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是尤森?!方端明不可置信地望着尤森,尤森看着他的表情也是一脸惊讶。 这怎么可能?! 命中注定的爱人出现时有两个特征,第一是手背上显现的图案,第二个就是…… 方端明求救似的转头看向墙上的液晶电视。 中央频道还在播放着新闻,但是新闻下面空出的那块长条里,方端明和尤森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说明命中注定的两人手相触所引起的“引”释放的特殊激素,被两人的个人终端捕捉到并将信息传送到中央局,中央局经过核实然后将名字放到最新刷新的中央频道。 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同学们纷纷站起来道贺。老班长最激动,不停地拍着手,想到了自己快要过门的媳妇,笑得越发开心:“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 难道他以后就要和尤森在一起了……? 劫匪 “不要跟着我。”方端明停下脚步,回头对从刚才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尤森说道。 同学聚会还没结束他就找了个借口离开,给方端明殷勤夹菜结果被冷淡对待的尤森也不介怀,立刻屁颠颠地跟在老婆屁股后面离开。 同学们在背后发出“哦~”的起哄,还有人对着他们大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你才早生贵子!两个男人怎么生! “只是跟着也不行吗?”尤森很委屈,“我又不是坏人。” 方端明看着他,神色复杂。 尤森容貌俊美,还是国家参|议|员的一员,事业有成,品行端正,这样好的条件,不论和谁结婚恐怕对方都会在心里大喊万岁。 方端明明白,既然两人的“引”有反应,那他们注定会相爱然后结婚。但是,他们四年没有联系了,尤森对方端明而言几乎等同于一个陌生人。 让他和一个陌生人谈恋爱,他一时接受不了。 尤森不走,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方端明。方端明内心一动,尤森其实很无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对方说不定心里比他更慌乱,自己不应该用冷脸对他。 方端明放缓语气:“那随你吧。” 路经一家大型超市,方端明走进去,尤森亦步亦趋地跟着,白手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戴上了,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执事。 方端明注意到了,问他:“你有洁癖?” “嗯,”尤森轻声回答,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表情虔诚得仿佛是在吻自己爱人的脸颊,“这印记是属于我们的,是我的爱人给我的,才不要让别人看到。” 这么肉麻干什么……明明手背上的刺青已经淡去了,方端明却觉得手背隐隐发烫,快速转身去付账。 “一共四十三元。” 照明灯温暖的光线打在方端明细嫩白暂的脸上,光滑的皮肤显得越发柔嫩明亮。如今环境被污染得如此严重,像方端明这样素颜也皮肤柔滑白暂的人简直就是稀有物种。 收银小姐全程盯着方端明看,觉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不一会又心痒痒,抬头看一眼,低头,再偷瞄一眼。 尤森忍无可忍,绕到前面,将方端明牢牢挡在背后。 过道很窄,方端明正在个人终端里调出自己的□□,蓦地被人拨到一边贴紧墙壁,不明所以:“?” 远处门口传来女顾客此起彼伏的尖叫,方端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身体被人抱住,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方端明反应不及,差点跌倒。 蒙面劫匪一只手狠狠夹住收银小姐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高杀伤力光束枪,满脸是汗,腿也在微微发抖。 他被逼到绝境了,那群混蛋警察对他穷追不舍,进了这家超市,就算现在有了人质,他也没有把握能逃出去。 人们尖叫着四散开来,尤森虽然抱着张端明往后跑了几步,但是他们还是离劫匪最近的。 劫匪很快发现了要逃命的方端明和尤森,用枪指着他们大喊:“都不准动!” 远处传来警笛声,渐渐靠近这座大型超市。劫匪慌了,双眼赤红,肌肉紧绷,小腿肚抖得更厉害了。 大不了一起死!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眼里染上疯狂,冲方端明和尤森露出狰狞的笑容:“哈哈哈哈,想逃就和我一起死吧!哈哈,我才是能逃掉的那个!我要长命百岁!” 劫匪明显已经逻辑混乱语无伦次了,他根本不怕自己和方端明会被杀死,但是那把觊觎着方端明性命的枪让他很不爽。 尤森一只手把方端明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眼里透出阴冷的光,右手手指微微动了下。 劫匪还在狞笑着想要扣动扳机,腰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乌黑从腰部迅速扩散到胸膛,五脏六腑像是绞在了一起,钻心的痛。 “啊啊啊!”劫匪痛苦地甩开人质,蜷缩起身体,口吐白沫。 警察很快赶到,制住了劫匪。 方端明被尤森按在胸前,看不到情况,只能从声音判断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于是拍拍尤森还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警察已经制住劫匪了吧?你可以放开我了。” 尤森第一次把方端明抱在怀里,心脏跳得有点快,不想这么快就松手:“不放。劫匪还没被制住呢,还在和警察进行殊死搏斗,太危险了。” 方端明:“……”骗谁呢,当他是傻的吗?! 方端明推开他,警察正压着劫匪,给劫匪戴上手铐。劫匪脸色发白,额头中间浮现一条黑色的横杆,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 “等等。”方端明叫住要压着劫匪离开的警察们,神色严肃,“这个人得了‘乌症’。‘乌症’病毒进|入人的身体会先处于潜伏期,但是一旦接触空气,‘乌症’就会迅速发作。他的额头已经出现一条黑线了,如果再出现两条他就必死无疑了。” 警察们顺着方端明的视线向劫匪的腰侧看去,那里果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肉从伤口翻出来,接触到空气早变成了深黑色,连从伤口流出的血水都是乌黑的。 方端明快步走了过去,但还没靠近劫匪就被拦住了,警察们警惕地看着他。 急着救人结果忘了这不是自己工作的医院,说得再专业也很难取得别人的信任,方端明赶紧从终端里调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证。 “我是‘中央医院’的在职医生,这是我的工作证和身份证。”方端明沉着冷静地把终端伸到警察面前,“到达离这最近的医院最快也要四分钟,‘乌症’发作很快,等赶到医院第三条黑线恐怕早都出现了,到时候想救也来不及了。让我先给他做一些抢救措施,还有救!” 能直接用中央命名的定然都是国家级别的,“中央医院”更是全国最权威的医院,不是成绩顶尖到变态的毕业生都进不去。 警察们看着方端明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恭敬地让开。 方端明示意几个警察让劫匪躺在地上,按住劫匪挣扎的四肢。既然“乌症”是遇空气才发作,那想要延缓它的发作时间也很简单,只要让伤口少接触空气就行。 他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迷你医药箱,戴上医用一次|性|手|套|,将劫匪腰侧的伤口快速且细密地缝上,又在上面用大的创可贴贴上。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会被劫匪|射|杀的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 “救他干嘛,这种人死了才好!” “我刚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持枪抢劫死了活该!救个|屁!” “装什么好人。” “医院这种地方最‘脏了’,不给钱都不办事。” …… 方端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动作熟练地做完一切,脱了一次|性|医用手|套|,对警察说:“现在只能维持一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快带他去医院!” 劫匪死了他们也不好解决这次的事件,不用方端明提醒,警察们经验十足地将人送上警车赶往医院。 尤森看着方端明,眼里充满了关心,之前对着劫匪时的阴狠消失得一干二净:“没受伤吧?” “嗯。”方端明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望着警车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看伤口的形状,劫匪应该是被带有“乌症”病毒的刀片划到的,不可能是劫匪不小心碰到的,只可能是人为的。是谁做的?尽管|射|刀片的人算是救了方端明,但是这种不顾及人性命的做法还是令他不快。 “看警车干嘛,你应该看看我。”尤森把方端明的脸掰向自己的方向,声音带着不满,“我为了保护你受了重伤,可是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方端明一直被尤森护在怀里,才知道尤森也受伤了,心里不禁有点愧疚:“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尤森把受伤的手臂伸到方端明面前:“喏,你看。” “……”方端明对着尤森右手臂上还不足两厘米只是破了层皮的伤口默默无语。 这连血都没流的伤口能叫重伤?!方端明内心掀桌,看尤森皱着眉头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伤口呢! “你这也算重伤?” “我不管,这是为了你而受的伤。”尤森面带委屈,微撅起嘴,胳膊朝方端明嘴唇前凑过去,竟然撒起娇来,“痛,要吹吹。” 方端明无奈了,对着尤森手臂上那个小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当时在同学聚会上自己怎么会觉得尤森是个高贵冷艳的豹子呢?明明就是个喷了染料装作是豹子的斑马!还是一头脑残的斑马! “现在不痛了吧,尤小孩。” 方端明语带嫌弃,眼底却含着几许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果然如此。 “嘿嘿。”尤森傻笑。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方端明看起来心静如水与世无争,其实内心很要强,别人对他表现出依赖,方端明表面上不显露,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警察已经走远了,四周顾客不友善的目光依旧钉在他们身上。 “为什么要救他?”尤森收起不正经的表情,“那个劫匪差点杀了你。” 回忆 “是不是劫匪都一样,在我眼里那都只是一条命。”方端明看着尤森的眼睛,“有生命快要逝去了,怎么能无动于衷。” 眼前人说着冷淡却又温暖的话,认真的表情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 他想起来,第一次和方端明的人生有交集的那天,方端明也是这样的表情。 尤森的父母都是年轻有为的科学家,专门研究“引”,拿过很多奖项,在业界十分有威望。 在专攻了几十年“引”的研究后,尤森的父母有了重大发现和进展,谁都以为尤森一家从此会更加飞黄腾达,纷纷巴结。然而不久,尤森的父母双双自杀了。 “你的父母泄露了国家情报给别国,现在我们将收回这套房子,请你在一天之内搬出去。”戴着勋章,身着制服的男人这样对他说道。 尤森因未成年而不用坐牢躲过一劫,但同时也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所有人都对他避之如蝎,生怕和他走得近了也会被扣上叛国的嫌疑。 高年级的几个男生尤森兼职下班回家的路上拦住他:“嘿,把钱交出来。” 尤森脸色铁青,冷冷地说:“我没带钱。” “少废话!让你交你就交!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老板刚给你发了工资。” 尤森不给,几个高年级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抢走了他身上的钱。 尤森颓然地靠墙坐着,浑身都是伤,书包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的书本被人踩得破破烂烂,路过的人没有一个制止或是报警的。 有阴影笼罩在头顶,尤森抬起头,方端明刚下了补习班,背着名牌书包路过这里,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尤森。 尤森对这种一看就是生活在幸福家庭,吃穿不愁,不问世事偏偏人缘不错的大少爷没有好感,冷冷地看了方端明一眼:“看什么看。” 尤森的右肩被高年级的刀划了个很深的口子,鲜血涓涓流淌,触目惊心。 方端明淡淡地说:“你快死了。”他在陈述事实,语气中没有半点诋毁的意思。 尤森嗤笑一声:“废话。怎么?站在这看我怎么去死吗?” 方端明没被激怒,声音仍旧淡淡的:“不是。” “那是什么?觉得我可怜?” 方端明摇摇头,后又觉得完全否定尤森的话来形容他的感受也不贴切,又点了点头,再摇头。 “……”尤森心想,这人是学傻了吧? “我不想看到你死。” 尤森心中冷笑,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真把自己带有优越感的同情当成是善良,从高处俯视着施舍,让人恶心。 他望向方端明的眼睛,却愣了一下。方端明的眼里没有同情甚至没有担心,表情认真。 尤森一瞬间觉得方端明刚刚说那句话时内心其实说的是“我不想看到死”。 方端明买了药水和绷带回来,替尤森处理伤口:“这样做血止住了也只是暂时的,还是要尽快去医院。” 方端明动作轻柔,神情专注,给尤森包扎地很仔细,冷淡疏离的外表像是虚影,消散在两人贴近的气息间,露出方端明柔和的五官,和温柔的表情。 尤森心莫名跳得就有点快,他看着方端明的侧脸,眼神复杂,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了。 方端明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过不一样又如何?他和这种高高在上的王子般完美的人也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既然方端明想帮助他来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那他干嘛不趁机利用一下? “喂。”尤森不客气地喊他,“帮人帮到底,你再给我一百块吧。” 他说的是“给”不是“借”。 方端明没有立刻给他:“要钱做什么用?” “花钱看病啊。你看我这么穷,哪里有钱去看病,你愿意看着我因为没钱治病而死吗?” 可惜方端明并不傻,不上他的当:“我们国家未成年人看病不用钱,这个是法律规定的,你放心吧。” 尤森没料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方端明会拆穿他,他还以为方端明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个生活常识上的白痴。 “好吧,我流血流得脑子都短路了,记错了。”尤森换了一个方式,“那你请我吃饭吧。我的钱被人抢光了,失血过多再加上没钱吃饭,搞不好你明天就看不到我了。” “不要。”方端明拒绝的干脆。 “什么?”尤森微瞪大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端明竟然会拒绝他。 “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就说明你有吃饭的途径。”方端明把药水和绷带放在尤森的腿上,站起身。 方端明看着尤森,眼中没有轻视也没有反感,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认真,语气淡淡的:“没有理由要请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森愣愣地看着方端明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突然大笑出声,阴云密布的天空射进一束暖光。 尤森便注意到了方端明,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方端明和自己一样幼年就失去了双亲。 明明是都是失去了父母,为何方端明就能活得如此淡然,像是生活在清新温暖的晨曦里。 有了好奇便开始观察,从那以后尤森的目光经常落在方端明身上,时间久了,他才心悸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想把目光从他身上拿开了。 眼前的人还和当年一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温暖。 分开的四年里每一天他都在害怕,但是没有出现和他的“引”产生反应的人真是太好了,能在自己强大的时候来爱他真是太好了。 尤森突然靠近,在方端明的脸上亲了一口。 “!!”方端明又惊又羞,一把推开尤森,脸烧了起来,“我们才见面三个小时不到!” 尤森只是笑,左眼角下的泪痣也弯起喜悦的弧度。 我对你的爱是无法用时间来计算清楚的。因为自从喜欢上你,思念便从未停止。 大灰狼和小红帽 大灰狼为了接近小红帽,伪装成了慈眉善目的人类,小红帽相信了。 相信大灰狼是个善良的人。 —————————————————————————————————————————— 中央医院,全世界数一数二的顶尖医院。在现在这个环境污染严重各种病菌快速变异肆虐的时代,人类的免疫力和以往相比大大降低,所以能进医院的都是些专业知识和心理素质强悍到变态的人。而能进中央医院的人,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方端明当初报考那所以难考闻名的著名医学类大学时是所有新生里入学成绩最高的,提前一年修完所有学分进入中央医院实习,然后顺利留在了中央医院任职。 人生经历比一般人彪悍得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和方端明经历类似甚至更彪悍的比比皆是。 “端明啊。”杨喧和刚来上班的方端明打招呼。 方端明点点头,微笑回应。 杨喧是眼科的主治医生,方端明是心脏科主治医生,两人的办公室离得很近。 “后天你就要去y市了。” “是啊,”去y市的xx医院进行交流会,这件事上次开会时院长不就说过了么,方端明看他,“怎么了?” “本来我们院去xx医院的人员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但是现在临时加了一个。” 杨喧突然凑近方端明,表情变得不正经,眼中带着狭促的笑意:“是个和你不相上下的帅哥呦~” 方端明嘴角抽了抽:“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因为那个人是个新来的,而且”杨喧压低声音,“他是精神科的。” 如今人体免疫力急剧下降,然而下降的不仅是身体方面,还有精神方面。越来越多的精神疾病出现,这让精神科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仅次于心脏疾病的重要病类。 但是治疗精神疾病不能只靠药物,还需要精神科医师有无敌的坚定的精神力,和强大的自我排解能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病人同化,上一个精神科主治医生不久前也患上了精神病辞职了。 治疗难度高,人们的接受程度却不高。不仅因为是新兴起的病类,而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是以人们会为自己患了精神病而感到不耻,对精神科更是讳莫如深。 这个世界看起来总是那么和平幸福,出现心理问题人们总是不愿面对,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所以精神负担越积越多,直到最后突然爆发,黑暗得无法收拾。 方端明觉得精神有问题就应该及时就医,没什么好羞耻的,所以他对精神科到没有什么偏见。 方端明没再说话,淡淡看了杨喧一眼。 杨喧自动曲解他眼中的意思,腆着脸靠近,笑得贱兮兮的:“明儿你不要暗自神伤,精神科新来的那个帅是帅,但是太冷漠了,脸|硬|得跟石头一样,哪能和我们面如冠玉的明儿比~明儿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帅的~” 方端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离杨喧远了点:“走开。” “哎?明儿不要害羞啊~”杨喧笑得越发贱,又往方端明身上靠。 “走开,别缠着我。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他们在走廊上推推嚷嚷,声音不大,但在清晨静谧的医院里显得格外响,很不幸地引来了难得来医院一趟的院长。 “那边那两个,你们在吵什么!安静点!” 院长资历深厚,六十多岁了,面容苍老,一双蓝眼睛深沉幽暗,不怒自威。 “抱歉院长。”杨喧直勾勾地盯着院长深蓝色的眼睛看了会,默默收了声。 所有人刚出生时眼睛都是黑色的,慢慢地才会有区别。有的人瞳仁会渐渐变成蓝色,有的人却一辈子都还是黑色。蓝色越深说明这个人和“引”的契合度越高,免疫力比一般人强,基因也更优秀。国家和企业高层,还有那些手握重权的人,几乎都是蓝眼睛。 人人追求平等,但是等级还是悄然存在。强调平等的是人类,划分出三六九等的也是人类自己。这几乎是种本能。 等院长走远了,杨喧又恢复以往没心没肺的样子,冲方端明吐吐舌头,语调轻松,却暗含羡慕:“迟早有一天我眼睛也会变蓝!比院长的还蓝还深!” 杨喧和方端明瞳仁都还是黑色,方端明平静地推开杨喧,无视他的碎碎念,回到自己办公室。 方端明下班出了医院门,还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人拍了几下,回头一看却是尤森。 尤森西装革履,手上还拎着做工考究的公文包,一副刚下班的样子。 似是看懂方端明略带疑惑的眼神,尤森先开口解释:“我才下班,刚巧路过这里就看到你了。” 可是方端明记得很清楚,尤森的家和自己的正好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方端明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认真道:“你家不是这个方向。” “嗯……”尤森摸摸鼻子,眼神四处乱飘,“东边那几条街我都还没看过呢,正好今天下班下的早想去逛逛。” 方端明语气平淡:“我家那边那几条街你不是没见过的吧?这几天每天下班就跟踪我到家,那几条街你不应该早都看烂了么。” 尤森语塞,原来小动作早都被发现了。 尤森理亏,心虚地跟在方端明身后慢慢走,不敢轻易开口了。 方端明走了一段路,偏头往后看了一眼,尤森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皱了皱鼻子,一脸的沮丧,低垂着脑袋都不敢看他。 方端明想起刚刚尤森撒谎时,话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但是眼神却躲躲闪闪的,像个偷吃糖果被父母抓到还死不承认极力辩解的小孩,不由觉得好笑。 其实这个人是很率直的吧?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撒谎时连伪装的眼神和表情都做不好。 方端明心中一动,略微放慢了脚步,等尤森渐渐和自己缩短距离并肩而行,随意找了个话题,主动开口问道:“上次同学聚会你不是开车来的么,你的车呢?怎么不坐车下班回家?” 心上人头一次主动搭话,尤森沮丧的心情立马消失,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咧:“老是坐在办公室里体质都下降了,回家的路也不是很远,走走还可以锻炼身体。” 尤森看他:“你呢?每天走路是因为没车吗?” 他每天上下班都是步行的,坐车方便但是走路还可以锻炼身体,至于后一个问题…… 方端明看着前方的路,沉默了一瞬:“没有。” 无主语,无宾语,这句话其实可以有很多解释。 方端明走神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在讨论完车的话题后,尤森这一路都没再说过话了。在方端明印象里,尤森就是个话痨,一见到他总是缠着他不停地说,直到自己搭理他为止。 话痨尤森这么久都没说话,太让人惊奇了。方端明瞥他一眼,尤森面容沉静,目不斜视地、直挺挺地往前走,除了耳廓有点红以外,看上去一切正常。 不对,这太不正常了。会一言不发老实走路的绝不是尤森的风格。看起来越像正常人那尤森就是越不正常。 方端明眼睛微眯,顺着他略显僵硬的右肩向下看去。尤森伸到一半的手快速缩了回去,但还是被方端明看到了。 方端明:“你……” 既然被发现了,尤森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可以牵你的手吗?”说着再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缓缓探向方端明的小手。 方端明啪地打开尤森伸过来的手,表情十分正经:“不行。” “qaq”尤森收回手,委屈地跟在方端明后面。 被打了一下,虽然不重,尤森到底是老实了。 将方端明送到楼下,尤森闷声道别:“明天见亲爱的。” 就算知道他们以后必定会在一起甚至是结婚,但是方端明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就那样猝不及防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伴侣,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生活得好好的,突然就知道了自己以后的另一半是谁,是个人都会慌乱吧?明明彼此情况相同,为什么这人就能如此淡定,态度亲昵?看这声“亲爱的”叫的多溜! 方端明瞪了尤森一眼:“不要乱叫,我还不是你亲爱的。” “哎?!”尤森哀嚎,“可是我们彼此的‘引’有反应啊,我们已经……” “嗯?”方端明眼神淡淡扫过去。 尤森立马焉了。 如果有大大的兔耳朵,此时尤森的耳朵肯定是软趴趴地搭在头侧,方端明看着尤森那副小媳妇样,眼中浮现点点笑意。 差点被占便宜的人明明是他,怎么反倒是尤森一脸委屈样。 “那亲……明明,明天见。” “明明”什么的……方端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嫌弃”两个字:“走吧走吧。” qaq尤森捂着受伤的小心脏,耸搭着兔耳朵兔尾巴,心塞塞地走了。 尤森连背影都散发着“我很幽怨”的气场,在方端明的视线里越走越远。心脏猛然一跳,方端明嘴唇动了动,然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怎么会忽然有种舍不得让他离开的冲动?明明才重新认识两周不到。 方端明关上家门,换上拖鞋,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到门边的鞋柜子顶端。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体型不大色泽也不光亮的汽车钥匙静静地和一群钥匙躺在鞋柜上。 那么多钥匙,方端明却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枚汽车钥匙,他盯着自己的车钥匙,良久,把车钥匙单独拿了出来,拉开柜子,放了进去。 伪装 自从遇见你,我的心里就一直下着雨。 —————————————————————————————————————————— 方端明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收车钥匙的举动,门就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本该已经走远了的尤森。 方端明还没发问,尤森抢先开口:“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他浑身湿透,脚下站着的一块地已经被他衣服和鞋子流出的水聚成了一小摊水洼,湿答答的头发贴在脸侧,不停有水沿着头发滴到脸上,顺着皮肤纹理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水痕,模样极其狼狈。 有风吹过,贴着胳膊的衣服潮湿寒凉,尤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带出少许生理泪水,看起来更可怜了:“外面突然下了好大的雨,我被淋了个透。雨实在是太大了,我家离这又太远,能不能让我暂时住一晚?” 方端明向窗外望去,打在窗上的已经不是什么水珠了,而是一股股水流,暴雨拍打地面发出的巨响不绝于耳。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2节 他刚才走神走得是有多厉害,竟然连何时下了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 尤森如果早一点回去也不会被淋成落汤鸡,说到底方端明还是有点责任的。尤森家和方端明的方向相反,而且尤森有车,但是为了和方端明多呆一会他才选择了步行,其实方端明都明白,只是不好意思说破。 他不禁感到有些愧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把尤森拉进屋,还给尤森放好了洗澡用的热水。 尤森在浴室洗澡,方端明去卧室找衣服给尤森换,打开下层的衣柜,灰色的毛衣在一群折叠整齐的白色衬衫里格外惹眼。 方端明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被他细心收起的毛衣,拿衬衫的手指顿了顿。 方端明父母都是因为与“引”的契合度不够高,氧气吸收不足,心脏迅速衰竭先后去世的。那个时候方端明还只是个小学生。 他被舅舅接到家里收养,舅舅是位知名作家,舅母是某大型企业部门的经理,这样的家庭自是家境十分优渥,方端明父母在世时都只是小员工,刚进舅舅家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会被瞧不起的准备了,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对他关怀备至,悉心照顾,舅舅和舅母有一个儿子,但是他们对他的关爱一点也不比对自家儿子少,舅母走哪都说自己有两个好儿子。 方端明在舅舅家从没受到过亏待,舅舅和舅母给弟弟的东西绝不会少了自己的那份,有时候方端明收到的爱护甚至比弟弟的还多——明明弟弟才是舅舅和舅母亲生的孩子。 弟弟经常会装作吃醋的样子来方端明房里“问罪”,然后借机缠着方端明让他给自己买心仪已久的游戏,和方端明玩得不亦乐乎。 这件毛衣就是舅母看他体弱怕他冻着了亲手给他织的,连弟弟都没有份。 后来弟弟成家了,在那之前他已经成为了中央医院的正式医生,中央医院分配给他一套房子,离舅舅家特别远,舅母执意不让他搬走他才继续住在舅舅家里,既然弟弟结婚了,再留着肯定会打扰弟弟和弟媳的生活,所以他趁舅母不注意主动搬到了现在这座房子里。 已经有段时间没和舅舅舅母聚聚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都说一个人能对世界怀有善意,是因为年少时遇到的也都是些胸怀宽广心如暖阳的人。方端明很庆幸当初收养自己的是舅母一家。 他轻轻抚摸那件灰色毛衣,眼神眷恋又温柔。看了一会儿,他才拿起一件衬衫和七分裤,放在浴室门边的板凳上。 不得不承认尤森长相俊美出众,头发刚吹干乱蓬蓬的,有的甚至翘了起来,但是这样不仅不影响他的魅力,反而有种凌乱的美感。 尤森身形修长,看着不壮实但是该有的肌肉一块都不缺,这套衣服方端明穿起来是一股浓浓的学院风,而尤森穿着就是一种出来度假,打扮休闲随意的成熟男人风格。 “厨房里有白开水,你要是半夜口渴可以自行去倒。不想喝白开水的话,冰箱里还有饮料。” 方端明交代完,转身欲走。 “等等!”尤森抓住方端明的手腕,他的手套已经脱掉了,两人手部肌肤刚一接触,繁复错节的淡青色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覆盖了整个手背。 方端明盯着尤森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心里想的是:他不是有洁癖吗? 也许他的洁癖不是他想的到了连碰人都难受的地步……方端明又想起尤森现在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没有新衣服和睡衣,他只好把自己穿过洗干净的衣服给他穿。 但是在同学聚会和去超市的时候,尤森都是离同学和行人远远的,极力避免和人有触碰,无时无刻不戴着手套,仿佛别人身上都带着一触即死的病菌一样。由此可见尤森的洁癖程度不轻。 这样一个疑似有着重度洁癖的人,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会睡别人躺过的床? 疑惑只在心头一闪而过,还没细思他就被尤森拉了过去。 尤森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能不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方端明嘴角抽了抽。他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子吗?! 方端明轻轻挣开尤森的手,无语半饷,拍拍尤森的肩:“又不是小孩子了,早点睡吧。” 尤森眼神黯淡了下去,声音低低沉沉的,语调平平,但是声音中夹杂的哀伤藏都藏不住:“我父母都是科学家,整日呆在研究室里,我从生下来就没听过睡前故事,每天晚上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黑夜中入睡,后来他们去世了,再也没有……”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方端明低头看向尤森,尤森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左眼角下的痣像是一滴冰凉的眼泪,他就那样定定地坐在那里,仿佛和窗外黑沉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方端明仿佛看见了当年刚失去双亲的自己,轻轻揉了揉尤森的头,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好,给你读睡前故事。” 尤森躺进被窝,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方端明。 又不是说鬼故事,把自己包这么严实干嘛。那些和他朝夕相对的同事们,如果知道了尤森冷峻威严的外表下是这样一个爱发神经的逗比,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恐怕会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方端明好笑地点击手腕上的终端,黑色的屏幕亮起,方端明搜索出几则童话故事开始念给尤森听。 方端明念了几个故事,尤森就睡着了。方端明轻手轻脚走回自己房间。 房门缓缓合上,“咔哒”一声响。 尤森睁开了双眼。 他知道的。像方端明这样要强的人,只要对他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方端明内心就会感到极大的满足,这是让方端明对自己产生好感最有效的方式。 他的眼睛黑沉深邃,眼底散发出幽幽的光。 这哪是一只兔子,明明是头充满野性的狼。 尤森伸出一只手,按在头顶之前被方端明揉过的地方,就像是把手覆在方端明手背上,感受方端明残留的气息。 过了很久尤森站起身,出了卧室,稳步悄悄走到旁边方端明睡觉的房间,打开方端明的房门时脚步突然变得酿跄起来。 尤森强迫自己睁眼,但是眼皮还是止不住地往下坠,仿佛困急了,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口好渴……水呢?水……” 喊了好几声无人回应,方端明已经睡熟了,面容沉静,呼吸平稳。 尤森茫然的眼神瞬间恢复清醒,他静静地看着方端明睡梦中的脸,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 窗外连续下了几个小时的暴雨终于停了,尤森望着方端明的眼神灼热又迷离,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江倒海,最终都化为悠长的叹息。 “你的梦里有我吗?” 楼下,路过方端明家所在的那栋楼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拔足狂奔,骂骂咧咧:“谁雇消防队在这块地的高空喷水的啊!你当你拍电影吗?!钱多的没地烧是吧!” 偷亲 方端明早上醒来出了房门,因为饥饿而格外灵敏的嗅觉立马捕捉到了豆浆的香味。 桌子上摆放了两份早餐,尤森从厨房里端出刚用机器做好的豆浆,方端吗已经在餐桌前坐好。 尤森把手里的一杯豆浆放到方端明面前,然后在方端明对面坐下,笑得特得意:“这都是我做的,怎么样?” 尤森做的早餐很简单,除了牛奶,盘子里就只有一块宽厚的酥饼。饼是煎的,没有油性完全符合方端明对早餐应该清淡的健康追求,中间铺上细碎的五谷杂粮再卷起来,层层酥脆。 眼前那卖相极佳香气扑鼻的杂粮酥饼还在冒着热气,方端明将视线从酥饼转移到尤森脸上,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桌脚旁的一个塑料袋。 “坡东牌杂粮饼,”方端明把印有商家品牌图案的那面对着尤森,“这外卖的包装袋都还在呢,麻烦你下次撒谎时记得先毁尸灭迹再说。” 方端明一副“你骗谁呢”的表情。 尤森不服,调出终端里坡东牌杂粮酥饼的官方图案给方端明看:“你看,坡东杂粮饼是方形的!但是我们这个是心形的!这就是我做的!” “……”方端明看着盘子里被尤森用刀切得棱角分明线条僵硬,杂粮馅露出撒得一盘子都是的仿若心肌梗塞的“杂粮心”酥饼默默无语。 或许是他沉默太久让尤森有点忐忑,尤森把自己那份推到方端明跟前,笑嘻嘻的说:“你要是觉得不够吃,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哦。”说着还暧昧地咋了下眼。 方端明表情微动,向尤森的脸缓缓伸出手。 是要摸他的脸吗?是要摸他的脸吧?尤森眼睛亮闪闪的,把脸一侧使劲往前伸。 方端明眼中浮现点点笑意,手半路忽地改变了轨迹,屈指在尤森脑门上一弹。 “好好吃饭。” 尤森悻悻地缩回头,看着方端明的目光十分哀怨委屈。 方端明淡定喝水,假装没看见。 尤森持续哀怨地看了方端明一会,突然出手拿过方端明刚放下的水杯,仰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还在方端明刚刚喝水时嘴唇碰触的地方轻舔了一下。 “你……”方端明惊了,“你不是有洁癖吗?” 尤森面不改色:“我的洁癖只对你不起作用。你是我爱的人。” 他怎么能每次说情话的时候都这么淡定自如…… 方端明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饼,耳根却悄悄红了。 尤森一如既往将方端明送到中央医院门口,才去上班。方端明为了增加锻炼时间,上下班都是步行,尤森为了多些时间和媳妇相处,也不开车了,和媳妇一起步行。 方端明担心他迟到,推脱了几次,然而尤森全当没听见,方端明不赶他,他就光明正大地接送;方端明生气了,他就偷偷跟在后面护送。 如此几次方端明也就不拒绝了,爱送就送吧,到时候迟到了可不要怪他。 方端明跟往常一样被尤森送到中央医院门口,互相道别过后转身离开,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扳过身子。 鼻子传来轻微的疼痛,尤森压过半张脸,准确无误地贴在方端明唇上,一触即离。 尤森兴奋地捂着偷袭成功的地方,瞬间跑没了影。 “……”方端明在风中凌乱了三秒,神色如常地进医院。一般人都是偷亲别人的脸颊或是嘴唇,哪有像尤森这样 的,可着劲凑上去偏要被吃豆腐的,事事出人意表与众不同。 不过他确实不是一般的人…… 方端明嘴角微微上扬。 “哎呦,我可是全看到了呦~”杨喧双手抱臂倚在办公室的门框上,直觉撞见了奸|情现场,笑得暧昧无比,“有、情、况。” 方端明一本正经:“他只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 “哦?只是普通同学会亲你?”杨喧眼神戏谑,“你脸红什么?” 对待事实一丝不苟的方端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出“不是他亲我,是他被我亲了”这句话,这话千万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承认了。 关键时刻方端明及时收声,佯装镇定地绕过他:“你今天就要这样一直呆在我办公室么,不想要这个月的工资了?” “哼,转移话题。” 杨喧收敛起玩笑的心思,说出前来的真正目的。 “昨天晚上我比你稍微晚下班一会,出门就看到神经科那个新来的主治医生正站在你办公室门前。那眼神……要不是我知道你洁身自好,我都会以为是你抢了他的小黄书锁在了你办公室里头呢!” “……所以?”会觉得杨喧能好好说话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他怎么能在他刚刚停顿的一瞬间动摇了一下! “好了不逗你了。说真的,那眼神太复杂了。深沉的像是浩瀚的宇宙,包含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杨喧看方端明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脸有点烫,不禁大吼了一句:“我这次没在装逼!” 他拍拍方端明的肩:“你要小心一点。防着他点。” 杨喧语文老师死的早,说话能夸张的绝不往简单的说,只要能想到的形容词一股脑地用,也不管形容的贴切不贴切。 说话是夸张了点,但说的都是实情,出发点也是好的。方端明真心实意地谢过。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太久,毕竟心脏科和精神科联系不大,两个科的人员往来少得可怜,平常开会出差什么的也都是坐得比较远,方端明不觉得自己会和那位精神科的新医生有什么交集。 这种想法还没过去几天,他就被上帝打了脸。 出差那日他是打车去的,本以为这样还会提前到,没想到偏偏那天车流拥挤,四周挤满了车,方端明夹在一圈车子中间缓缓挪动。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端明当机立断结了车费下车狂奔到机场。 虽然还是去晚了,不过幸好赶上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他还在找自己的座位,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旁边座位上的人帮了自己一把,伸出胳膊扶住了他。 方端明赶忙道谢。 “不客气。” 声音异常冷漠。 方端明的视线从地上转移到扶住他的人脸上。 这人浑身上下只能用一个“冷”字来形容。 五官虽然俊美,但是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冷漠的气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表情,就连声音也平板冷淡没有一丝起伏。像个不含感情的机器人。 视线略微向下移,方端明着才发现这人竟然穿着他最熟悉的白大褂,领口的图案更是中央医院专属的logo,左胸前的水蓝色纳米镶嵌光字赫然入目—— “精神科。冷秋。” 舅舅 昨天早上他还觉得不会和精神科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交集,今天早上就被那位传说中的精神科主治医生帮了一把,还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座位就在他的旁边。 方端明半靠在椅子上,偷偷观察着身旁的冷秋。 这位刚上任的精神科主治医生比他想象中的年轻很多,20多岁的样子,估计也比他大不了多少。精神科不像其它科室只要你专业本领过硬,实习几个月就可以正式被录取,所以能担任精神科医生的都不是一般人物,而冷秋不仅一来就当上了主治医生,还如此年轻,这样的青年才俊他之前竟然都没有听过听说过。 方端明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杨喧告诫自己的话。 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盯着看么……方端明不禁又看了冷秋一眼。 他坐在冷秋旁边这么久了,对方行为一直很正常,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冷秋寡言少语,从两人相遇开始除了刚开始帮他那次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过方端明。 如果冷秋真对他有什么企图,现在他人就在对方眼前,应该趁机攀谈拉近距离才是,可是偏偏冷秋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方端明觉得是杨喧太大惊小怪了,毕竟精神科的医生一般行为举止都会有点异样。 方端明如此想着便收回了视线。 “怎么?” 见冷秋略带疑惑地看过来,方端明下意识一怔,偷看被发现了。 方端明:“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随便找了个问题来缓解偷看被发现的尴尬,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到。 看冷秋医生那冷漠的气质,方端明猜测对方很可能是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实属废话,回答简直就是毫无意义,干脆直接无视。 一抬头,却猛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瞳仁里。 冷秋医生在看他,虽然脸上还是那样冷漠的表情,眼里的情绪却复杂得像是浪花滚滚波涛汹涌的海水。 那眼中的情绪不停变换,最终归于沉寂。 “不认识。” 冷秋说完就深深靠在了椅背上,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戴上耳机,慢慢合上眼睑,像是要休息了。 那一瞬间的眼神快得仿佛是一个错觉。 方端明假装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他现在有点同意杨喧的看法了。 两家医院的学术交流会为期两天一夜,方端明作为心脏科的代表在第一天发表演说。 学术交流会很成功,交流会第一天结束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娇羞着脸庞将大半个身子躲在山后,天还是亮的,方端明和几个相熟的同事们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今天早上的交流会上,这家医院的耳科医生你们注意到了吗?” “当然啊!那可真是位难得的美女!有句广告怎么说的来着?啊!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简直就是形容她的。” 旁边一位同事笑得不怀好意:“嘿,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被问话的人脸有些红了:“我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心跳得好快……” “那你有没有和她握手啊?” 告白那玩意都是未成年小屁孩才会干的事,成年以后就能通过两人手相触,手背显现淡青色刺青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自从有了“引”,找对象,一找一个准! 自从有了“引”,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替别人养老婆了! “早上的交流会刚结束她就立刻离席了,两个搭讪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下午我豁出去了。”说到这里同事停顿了一下,像是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我,我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也偷溜了出去,一直守在女洗手间外面等她出来……” “噗哈哈哈哈。”另一个同事没忍住,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些路过你旁边的女人们看你的眼神!哈哈!你继续说,你继续。” 同事满脸囧色,还是说了下去:“她一出来我就假装滑到了……然后,就握到了她的手。” “怎么样?出现那种图案了吗?” “没有。”同事明显很失望,“什么都没出现。” “唉……就算有‘引’,媳妇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啊。” “就是,总不能叫我见到一个人就冲过去握手吧?” “要真是握手就能找到就好了,我都四十多岁了,见到人我就想方设法地握手,但是就是遇不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那位四十多岁的同事说着不免悲从中来,唉声叹气的,就差没大庭广众之下哭了。本来轻松欢快的氛围一瞬间变得压抑起来,每个人头顶仿佛都被一团看不见的阴云笼罩。 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这年头,找个媳妇回家结婚真难啊。 方端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 能在相触的双手上同时出现淡青色藤蔓刺青,确实是件幸福又幸运的事,有的人甚至一生都没有遇到过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 不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方端明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成年不久就能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反正他们以后也会相爱,他或许可以表现得比现在更积极一些……? 但是……让他在没有多少情愫的基础上就和一个人谈恋爱,他实在是做不到。 方端明放下筷子,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恋爱什么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想招呼同事们离开饭店,一抬眼动作却僵住了。 他看到了他的舅舅和另一个女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街道两排的太阳能路灯早已亮起,舅舅正和一个女人站在路灯下说话,两人离饭店门很近,看起来像是刚吃完饭准备分别。 这其实都没什么特别的,方端明会怔住不是因为竟然在这里巧遇舅舅,而是因为那站在路灯下的两人分开前,舅舅亲了女人嘴唇一下。 舅舅亲的那个女人不是舅母! 舅舅他…… “啪嗒!”椅子被带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方端明?怎么了?发生……” 方端明根本无心顾及同事们了,他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冷静方端明,要冷静……方端明捏紧了双拳又慢慢松开,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奔跑的脚步也有点虚浮。 小巷里没有灯光,方端明在一片昏暗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黑暗里四周的东西都模糊不清,但是一幕幕往事却清晰地闪过眼前。 他想起无家可归时舅舅如神祗般出现,给他好的教育给他挡风遮雨的地方却从没要求过他什么;他想起舅母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想起舅母慈爱的眼神,想起那件毛衣…… 不会的……舅舅他,不会的…… 方端明站在小巷外平复自己快乱的心跳,剧烈奔跑后没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冰冷的刀子来回割磨。 他看到舅舅进了对面的酒吧。 他怕追丢了,气息刚平复一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方端明看到舅舅上了二楼,正要追上去却被人拍了肩膀,眼前突然冒出个人,硬生生地堵住了他的路。 “嗨,我请你喝杯酒吧。” 搭讪 方端明看也不看他:“喝酒有害健康。” 男人被他那新闻联播式的说话口气逗笑了,方端明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偏要堵住他的路不让他走:“那你请我喝一杯吧,我乐意被你危害。” 方端明绕不过这个男人,不论他怎么走,这男人总会堵住他的路,他这才站定了抬头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不要,自己的账单自己付。” “哈哈,你不会要告诉我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吧?”男人大笑几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端明,“你真有趣。” “不喝酒就不喝酒,你喜欢喝什么?我都请你。” 男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方端明的脸,被打开后又不死心地想要去碰他的手。 自从因为有了“引”可以通过握手来找到伴侣后,时代就和以往不同了,现在握手可是和亲吻一样的亲密动作! 他这样做简直就是在性骚扰! “你在干什么!住手!”方端明当即变了脸色,转身往后躲。 长期混迹在酒吧的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看有热闹可以湊,立马都围在了两人周围,方端明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就围了一群人,见方端明要逃,还毫不嫌事大地伸手把方端明往回推。 最角落的桌子旁坐了五个人,其中四个人坐得很近,另一个人单独坐在一边。 “首领,k区人员已完成‘拔瘾’,存活率大约为87,比上次j区的明显上升了不少。” 为首的男人身影淹没在黑暗中,四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都不敢掉以轻心,神色严肃中带着点发自内心的恭敬。 另一个人继续汇报:“前天偷袭试验区的人我们已经全部抓到了,目前关在19刑区,其中有五人曾在a区担任不同职位。首领,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呵。”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那声音中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喂不熟的狗就该杀。以后这种事就不用再问我了。” “是。”问话的人很答的很快,丝毫没有求情的意思,仿佛那五个人只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不是曾经共事过的队友。 “头儿,今早北边的首领传来话,让我们尽快处理好本部的事情,他说照您这个速度‘最终计划’永远实现不了……” 妈呀气压好低,下属身子抖了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继续说完。 “他还说,他知道您的心头肉也在那,但是源头就在那里,不动不行。如果您舍不得下手的话,他就……” 酒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口哨声哄笑声此起彼伏,吵闹个不停。 男人眉头微蹙,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眼睛就顿住了,豁然起身。 下属话还没说完,一晃眼眼前就只有一张空座椅了。“……人呢?!” 周围忽然爆发出的起哄声让他有一瞬间的分心,一晃眼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来到了近前。 方端明外表稍显稚嫩,不代表他就是会任人欺负的那类人。 方端明反应极快地抬起腿,正准备给这个混混一点教训,突然眼前的混混就不见了。 方端明只感到一阵风刮过面颊,面前就多了个人,他的腿还维持着抬到一半的姿势,而那个猥琐的混混却已经撞到了墙上。 面前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方端明一言不发收回腿。 小混混调戏人调戏得正爽,猛地被一股大力打到了墙上,速度快得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后背传来“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骨头裂了,有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剧痛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让他头昏脑胀,过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尤森站在那,右手还维持着握拳的样子停在半空,他打了一拳犹不解恨。 妈蛋!我老婆我自己都舍不得调戏! 你凭什么调戏我老婆!! 小混混刚屈起腿,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下颚就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他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废了。 “咕噜”——小混混刚涌上来的血又被迫吞咽的声音。 “咕噜”——围观群众情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既然这张嘴吐不出来什么好话,留着也占地方,不如我帮你卸了它。” “你这个……”小混混恶声恶气地反抗,下巴蓦地传来钻心的疼痛,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呵。”尤森冷笑,“不用谢我。” “对了,你肮脏的不止是嘴啊,还有这双手。好事成双,要不我帮你把手也卸了吧?” 小混混恶狠狠地向尤森瞪去,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他先是愣住,接着惧怕出现在眼中,眼珠不停地上下颤动,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的嘴唇开合,牙齿不停地打颤,原先想说的狠话早已忘了,他现在只想跪地求饶。 眼前这张黑暗遍布的脸,对方明明在笑,可是他只能感受到恐惧,这还是个人吗……这分明是个以血腥为乐的死神! “不,不……求……” 还是晚了,手腕的骨头被生生捏碎,小混混瞬时痛苦地尖叫出来:“啊——!” 尤森宽阔的后背对着方端明,小混混被完全挡住,方端明只能看到他被尤森捏住的一只手。 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尤森的压低了声音,他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小混混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可是他却没看到尤森有什么动作。 上一面秒还出言不逊的混混,下一秒就被收拾地服服帖帖,方端明看着尤森宽阔挺拔的背影不自觉就失了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尤森,还是有点帅的…… “滚。”他冷冷吐出这个字。 小混混被大力摔在地上,他顾不得呼痛,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酒吧,像是跑晚了一点就会没命似的。 僵住的人群也像是受惊的鸟兽,四散开来,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惊惶的表情,像是目睹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尤森等人群都散光了,回身扑向方端明哀嚎:“老婆!你怎么可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却不告诉我!幸亏我出现的及时,不然要是你的贞洁不保了怎么办!” 尤森眼冒幽幽绿光,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活像个被老婆抛弃的寡夫,就差没涕泪横流了。 “……”方端明一手抵着尤森拼命凑过来的脑门,一头的黑线。 刚刚会觉得尤森还是有点帅什么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不过那个小混混跑得有些不寻常,速度太快了,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可是他明明没看到尤森有做什么动作。 方端明眯眼打量尤森:“刚刚那个小混混是你找的托?” 尤森一愣,随即领悟了方端明的意思,赶忙澄清:“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让你受惊。就算我要英雄救美来显示自己的英明神武,我也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首先这地点就不合适,太引人注目了,要是我我就会找个无人的小巷,在你快要被几个流氓劫色的千钧一发之际,背插翅膀,手持宝剑,吊上威亚,像一个白马王子一样从天而降而降!然后你就会对我一见钟情,我们两人干柴烈火……” “停停停!”方端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他。 尤森乖乖收声,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酒吧?” 方端明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前方的楼梯一眼,闹了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下来,看来二楼的都是包间了。一间一间找那肯定不现实,然而在这里等舅舅下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他今天恐怕是追不到人了。 方端明收回视线,没有正面回答尤森的问题:“那你呢?清正廉洁的尤大官怎么会出现在酒吧?” 不等他接口,方端明紧接着说道:“让我来猜猜,泡妞?” 尤森牵起他的手,讨好地笑道:“怎么会,我都是有伴的人了。” 白色的丝质手套包裹着尤森的两只手,上好的材质在灯光下反射出柔亮的光泽,那手套格挡住了灰尘,格挡住了一切。 酒吧灯光昏暗,模糊了所有人的轮廓,即便这样方端明还是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向尤森投去的,或挑逗或暧昧的眼神。 如果他不是有洁癖的话,如果他没有戴手套的话,如果他们此时肌肤相触的话,淡青色的刺青就能显现出来了吧。 方端明将视线从两人交握的,光溜溜的手背上转移到尤森脸上。 内心有什么动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有伴了还来酒吧寻欢作乐?恩?” 场面寂静了三秒。 等方端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尤森双眼亮得惊人:“你吃醋了?” “老婆你果然不是对我完全没有感觉的!我就知道……唔……” 方端明恼羞成怒地按着尤森的脸,不让他再凑近,耳廓却红了:“谁是你老婆!” “嘿嘿,你就是我老婆啊。”尤森舔着脸继续往方端明那凑,笑得特傻,“老婆。” 远处的墙角里,四个目睹了全程的人早已石化当场。 其中一个男人接住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那个是……头儿?” 另一个看起来果决冷毅的人讲话都哆嗦了:“是,是……吧……” 手术 为期两天的交流会很快结束,方端明又回到了中央医院,他又回到以往每天坐在办公室等挂号的病人来问诊,偶尔做场的日子。 只不过单调重复的生活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方端明有意无意会想起尤森。 那晚在酒吧和尤森偶遇后,懊恼不已的方端明先回了公司安排入住的酒店。 洗完澡正准备睡觉就接到了尤森的电话。 尤森一开口就是先交代自己的行程:“这次出差是上头临时安排给我的,所以没跟你说,老婆你别生气。” 你去哪又没有必要事事都跟我汇报,我为什么要生气…… 方端明不说话,尤森接着道:“明天下午就可以结束回去了。” “我们这次交流会也是明天下午结束。” 方端明:“一起回去?” 按电话那头那个人的尿|性,巴不得多些机会和他共处,方端明以为尤森肯定会欢快地应了,哪想到尤森这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闹起了别扭。 “不要。” 不要?方端明大感新奇:“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又是抽的什么风?” 那头静了一会:“……这样才能保持新鲜感。” “噗嗤。”方端明被逗笑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尤森平常一看到他就贴上来聒噪个没完,现在突然安静了,方端明反而很不适应。 方端明:“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当时那小混混想调戏你的时候,我直接抱住你亲个昏天暗地的就好了。这样全世界的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多好的机会啊,我怎么就给错过了呢。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再重来一次吗?” “……”他就不能指望尤森脑回路正常! 方端明磨牙:“你可以试试。” 尤森眼睛一亮:“真哒?” 方端明语气立马一变:“你敢。” “嘤嘤嘤,还没结婚呢老婆就嫌弃我了。” 方端明扶额:“谁是你老婆。” 话虽是这么说,语气却很轻柔。 尤森又在电话里磨叽了好半天,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才恋恋不舍地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方端明在电话要挂断前出声叫住他。 他停顿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每个周末下班都会早一些,这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回家那条路上正好有家4d影院。” 尤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端明竟然主动说要跟他约会! “要去要去!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天都去看!” ——“儿子,人生最大的辛事莫过于能够遇到一个珍爱你的人。就算现在有了‘引’,谁是伴侣轻松可知,但是能在茫茫人海中碰到那个对的人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时间虽然是最能检验真心,但爱从来都不是单项的,单方面的付出支撑不了未来。” ——“如果你以后能遇到自己爱的那个人,不要让他等太久,直面自己的内心才是真勇士。” 父亲和母亲成年不久就遇到了彼此,母亲对父亲一见钟情,可是父亲不信“天生的伴侣”那些,他不喜欢母亲,他对母亲没有感觉。 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可是最后父亲还是爱上了母亲。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3节 但是父亲当年不喜欢母亲的时候做了不少错事,母亲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体质变得很差。 父亲每每看着爱人病弱的身体,都愧疚得无地自容。 父亲说这些话时是在母亲又一次病倒后,炽热的灯光打在他因岁月的沉淀而略显沧桑的眉眼上。 心中的那份悸动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方端明听着手机那头尤森激动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以往沉寂无波的眼睛此时布满了细碎的柔光。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上一个来心脏科问诊的人在半小时前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办公室里空旷寂静,方端明从一旁拿过本医学书看。 突然戴在左手上的终端“嘀嘀”响了两声,小小的方形屏幕亮起,满目刺眼的红色。这是有紧急通知。 方端明立刻接通,同事语速很快但是声音平稳:“刚刚急诊室来了个病人,心脏严重受损,需要做手术。人已经被推进02手术室,方医生你赶紧准备一下过去。” “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方端明做过的手术不少,经验丰富,关闭通话后有条不稳地净手消毒,戴上手术时专用手套和口罩,快步赶到了02手术室。 病人躺在冷硬的手术台上,早已陷入了昏迷,方端明和好几个医生围着这个病人站了一圈。 有医生用手术刀将病人的胸口切了个长口子,方端明和一众医生这才看清病源在哪里,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病人的内脏出现不同程度的衰败,心脏已经完全黑了,冠状处裂开,有黑色的血液不停地流出来,就连通往四肢百骸的血管里都是半红半黑的颜色。 方端明呼吸一顿,这个病他太熟悉了。 “他的手腕被人砍了,终端脱离身体。快!先给他注射‘引’幼苗!” “没有了‘引’,病人摄取不到氧气,血液都变成黑色的了!” “他的终端脱离身体太久,黑色的血液已经快要遍布全身了……再不快点的话……” 注射幼苗的护士惊叫一声:“不行!病人和‘引’幼苗发生排斥反应!” “再换一管幼苗!” …… 手术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红灯灭下,方端明和一群医生护士面色凝重,刚走出急诊室,一位妇女就冲了上来。 方端明是主刀医生,他是第一个出来的,急诊室门刚打开妇女冲到方端明面前,语气焦急:“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方端明摘下口罩,面露愧色:“抱歉,抢救无效。他已经……” “不要!!”妇女悲伤痛苦地大声叫起来,眼泪瞬间流了满脸,“你不是心脏科的主治医生吗?为什么没救活他?!” 她死死揪住方端明的白大褂,神情激动,绝望地不肯接受现实:“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方端明手按在妇女手臂上,想要推开她却又不敢使力,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这位刚失去儿子的母亲:“他的器官全都已经严重衰竭,‘引’离体太久,氧气供应不足,不论是谁都会活不久……请节哀。” 方端明本意是安慰她,可惜他见惯了生死,面对死者家属时不论他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听起来都显得有点公事公办的生硬。 妇女本来情绪就极其不稳定,听完方端明的话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疯狂叫闹起来:“我儿子还那么年轻,他才刚成年,本来可以享受美好的人生……你不是医生吗?!你为什么不救他!医生的职责不就是救人吗?!你为什么不救活他!” 如果有救活的希望,没有人会放弃,但是那男孩还是没能挺过来去世了。 方端明见过不少手术失败后崩溃沉痛的家属,但是这样疯狂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如何应对。 方端明被她拽着衣服前后摇晃,几乎站不稳,正左右为难之际,妇女身后伸过来一双手,将状若癫狂的妇女拉开。 妇女双眼通红,被拉开后继续向方端明冲过去,拉开她的人只好拦腰抱住妇女,不让她再前进。 “妈!谁都知道‘引’脱离身体后,极度缺乏氧气人的存活率几乎为零!这件事不能怪医生。冷静点。” 男人高出妇女一大截,轻轻松松就拦住了疯狂的妇女。 听对话,看样子这男人是妇女的另一个儿子。 方端明站稳身体,定了定神想要说些什么。 几个护士推着架床快步跑过,床上躺着的人有点眼熟,正是刚刚和他手术刀亲密接触六个多小时的大男孩。 妇女看到床上的人眼睛猛然瞪大,抱住她腰的男人一时松懈被妇女一使劲挣脱开来。 “儿子!”妇女哭喊着追了过去。男人赶紧也跟了过去,以防母亲情绪激动再做傻事。 大男孩在手术台时那黑透的心脏和黑血流淌的肚子浮现在眼前,脑海中紧接着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不,别,别走……”方端明眼神变得空茫,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无意识地也追了上去。 另一个 还没追几步护士长就拦住了他:“方医生,我们要把他推到负二楼,死者家属一楼的警卫会负责拦住他们,但是那里你不能过去,不用我再提醒,方医生也知道吧?这是医院的规定。” 护士长盯着他,口气不容拒绝:“请止步。” 方端明看着护士长蓝色的眼睛,理智渐渐回到大脑:“抱歉,我知道的。” 护士长看他不会再跟过去了,点点头,快步赶去负二楼。 整个地下二楼都是存放尸体的地方,按照国家规定,公民一旦去世都必须被立刻送往停尸间,再由医院统一安葬。 停尸间看守十分严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自由出入停尸间的,就算是医护人员,如果你的眼睛不是蓝色的,职位再大也照样不能进。 这些规定他在进这家医院之前就背得滚瓜烂熟,在职工作这么久了,也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端明解开领口的扣子,他感到有些烦躁。 因为想起一些往事,心情带现在也没有平静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从窗户刮进来的风吹在脸上,冰凉刺骨,让人麻木。 “方医生。”那个妇女的儿子去而复返,还没走近就开始呼唤他。 方端明动了动身体向前走了两步,腿脚都有些沉,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是来办理安葬手续的吗?” “不是。”男人应该是在上班期间接到电话匆忙赶来的,身上还穿着西装,看起来二十出头样子,气质稳重亲和。 男人上前一步,微张开嘴然后又闭上,想要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方端明想了想:“手术费不够的话,最迟可以延迟一周的。” “不是!”男人有点急了,激动地上前一步,两人靠得太近,他怕对方会觉得自己太唐突,又向后退了一步,“我叫水淼。” 方端明猜不到男人紧张什么,只好疑惑地看着他。 可是男人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跟方端明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和他说话绝对不要绕弯弯,因为方端明的脑回路简直是直得不能再直了,一条路直达大脑,连个弯都不带拐的。 所以方端明听了这话,压根就没领悟到水淼的话下深意,以为男人就想和他吃一顿饭,理所当然的拒绝:“谢谢,不用这样。你太客气了,我也没能救活他。” “那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方端明平静地看着他:“公司有规定不能和家属私下往来。” 水淼丝毫没看出来方端明根本就没往他真正的意图那方面想,几次三番被拒也不气恼,蓦地想起来自己发现的事可能方端明还不知道,这样确实是自己唐突了。 他举起一只手:“之前把母亲和你拉开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当时没在意,后来发现我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刺青,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很快消失了。” 方端明猝不及防被他握住双手,两人的肌肤刚一接触,很快,淡青色的刺青迅速浮现在他和水淼的手背上。 水淼笑着看他,神情难言兴奋和喜悦:“你看,我们是对方命中注定的伴侣。” 这……这怎么可能?! 吃惊过后,方端明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却是尤森的脸——发现两人是伴侣时,尤森那欣慰得似要哭出来的脸。 动荡不安的心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医院墙壁上每隔五米就有一台每个地方都有的,国家强制安装的挂壁式液晶电视,以便民众了解国家大事和新情侣的诞生。 方端明看向水淼身后不远处离自己最近的那台,电视可能用的时间长了,画面有非常轻微的闪动,不过这不影响整体观看。 宽大的液晶屏幕下方,长条的白屏占了整个屏幕的五分之一,那里不停滚动变化的名字中并没有他和水淼的名字。 果然。 方端明收回视线,看着水淼说:“我想你弄错了。” 他想抽回手,水淼感觉到他的动作,又抓紧了些:“但是……” 方端明不想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用力一挣,挣脱了出来:“虽然‘引’出错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我们正好就是那几千万分之一。” 水淼还想要说什么,方端明摆摆手。 他今天做了一场病情危急的手术,站了六个多小时,中间滴水未进,疲惫的不行,头也昏昏沉沉的,只想赶紧回去休息:“我知道这种低概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肯定不好受,但是再难过这也是事实。你还年轻,失误一次还有的是机会找到正确的伴侣。手术费单和入葬手续去前台办理就可以了。” 意思就是他们以后不会再相见了。 方端明说完,也不管水淼是什么反应,转身直接走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原本轻微晃动的画面突然恢复了正常。屏幕下方那长长的白条一闪,“方端明”和“水淼”的名字双双出现在了上面。 差不多到他下班的时间了,方端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下工作服再穿上常服外套,准备净手后下楼。 有东西从白大褂口袋里掉出来,方端明捡起来一看,是一张薄薄的卡片。 由于环境问题,砍伐树木做任何纸质物品是犯法的,用别的原材料替代,现在的纸很厚却轻,但是手中的名片很薄却比一般的纸要重一点。 华丽精美的设计,与众不同的材质,烫金的字体。上面书写的杂志社名,方端明虽没去过但也听过它的威名。 水淼是什么时候把这张名片放到他的口袋里来的? 方端明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把话说绝了,不会再和对方有什么交集了,水淼看着温和无害,现在看来也不简单。 方端明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随即响起“嘀”的一声,名片已被分解成废屑。 他关好门走出医院,一路上没再遇到水淼,应该是回家了。 走出医院大门,果不其然看到尤森在等他,只是今天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尤森正在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距离太远,他看不到两人的表情。 那医生方端明刚好认识,那人之前还在飞机上帮过他。 冷秋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了,立刻结束了对话,和方端明擦肩而过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直接回到医院。 方端明想打招呼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这个冷秋,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尤森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和往常一样嬉笑着凑到方端明跟前:“听前台值班小护士说你今天有场大手术,肯定饿坏了吧,给你买了点心,先垫垫。” 这个男人总是能细心地发现他的不适,什么事情都是他还没开始犯难时,他就已经替他想到,并为他铺好了路。 一股暖流从心底划过,方端明眼眶有点酸涩,掩饰性地嘟囔:“甜食我几乎不吃的。” 接过那袋点心一看,方端明愣在那里。甜食他几乎不吃不代表他没有喜欢的,而手里的那袋正好就是他最喜欢的点心。 尤森咧嘴笑开了,五官那么俊美却看起来有点傻:“我知道,但是你唯一喜欢的甜食我一直都牢牢记着的。” 他记着自己的喜好,可是方端明却连他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没接受尤森之前,只看得到他的缺点;现在接受尤森了,才发现这个人付出了那么多。 和他相比,自己几乎没有为对方做过什么。 方端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所有语言在此时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绯闻 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条不归路。 但是没办法,谁让路的前方有你呢。 所以我心甘情愿。 ——————————————————————— 气氛有些凝重,尤森找开始没话找话:“你还记得高中那个教我们数学的刘老师吗?” “怎么会不记得,高中我还是数学课代表呢。” “你当数学课代表时还帮过我呢,你记不记得了?谁都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和老师呛声,同学们包括老师都惊呆了,但是我那时觉得你帅得不得了。” 尤森一厢情愿地夸大了某些事实,属性学霸的方端明和当时属性还是学渣的尤森,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方端明和老师呛声也不是为了他。 当时的他刚下定决心改过自新,每天不再没事找事去打架挑事,除了打工其余时间就拼命学习。 自甘堕落的小痞子竟然好好学习不在课堂上睡觉了,所有任课老师反而不习惯管了。 不过就算尤森不分昼夜努力学习,但他毕竟底子差,一时半会成绩也没提高很多。 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二十道数学选择题他错了快要一半了。 数学老师对学生有种变态的严格,比以前进步了很多又怎么样?短时间有大进步那又怎么样? 数学老师才不管那些,选择题错那么多就是不应该! “选择题怎么能错八道呢?错这么多难道是在质疑我的教学能力吗?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怎么还错那么多!” 尤森忍气吞声站着挨骂,班里静悄悄的,同学们在数学老师的淫威下过活,都没人敢吭声。 偏在这安静的时刻,方端明开口了:“老师,他错了七题,不是八题。” 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的方端明同学,实在受不了别人不按事实说话,就开口打断了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差点憋死自己。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学生敢当着他的面反驳他! 数学老师转身走到方端明跟前,只认分不认人的数学老师对着学霸也一样的臭脾气:“方端明!你不要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猖狂。你以为你比他好到哪里去?你看看你这次的卷子,错了三道选择题!你以前不是都全对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方端明站了起来,静静听数学老师骂完,淡淡地看了双眼喷火的老师一眼:“老师,我错了四道,不是三道。” 低低的闷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数学老师觉得面子挂不住,憋红了脸,指着方端明气道:“你!你……多错一道题还好意思说!” 方端明站得很直,一本正经:“错了多少道就是多少道。” 数学老师被堵得无话可说,气得脑门直冒烟。 这件事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敢公然和数学老师对抗,勇士啊。 当事人丝毫没察觉到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仍旧一头扎进学海中,他和老师唱反调只是性格使然,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事实是什么样的就怎样说,但是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另一番释义了。 同学们和方端明接触不多,不了解他认真的性格,他们只看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同学竟然愿意为了一个人挺身而出! 啧啧啧。有奸|情,绝对有奸|情。 尤森面上装的像没发生过这事似的,其实内心比谁都激动。 大好的机会,尤森趁机让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把“方端明喜欢尤森”的消息散播出去。 “臭不要脸的,明明是你暗恋人家,非要误导大众以为人家暗恋你。”狐朋狗友之一的王候骂道。 尤森坦然受之:“猴子啊,说要包养你的那小肥妞这几天老是缠着我要你新电话号码,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呢?嗯?” “……”王候没声了,一边磨牙一边散布谣言去了。 谁上学的时候没被传过几个绯闻,一般人遇到这事都会忍一忍不理它,过段时间绯闻自然会渐渐消散。 但那是一般人的做法,严谨认真的方端明同学却当真了。 方端明先是找到绯闻中心人物之一——尤森,进行谈话。 方端明:“那只是绯闻,希望你不要误会当真了。” 尤森看着他严肃正经的表情,心里感到失落,但是面上不显:“那要是我当真了呢?” 方端明眯起了眼,盯着尤森的脸看了一会:“我知道了。” 说完就走了。 留下尤森呆愣在原地,他话说得那么挑|逗,暗示意味十足,可是方端明愣是啥反应都没有。他有点跟不上方端明的思维节奏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他想成什么了? 尤森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下午放学,最后一节是班会,这学期被选为班长兼数学课代表的方端明同学“本次班会到此”的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同学们欢呼着收拾书包准备走人。 “啪”的一声,门外的锁被人锁了个严实。 最先冲到门边的同学猛拍门,大喊:“谁在外面?开门!” 教室的窗户很高,站在桌子上也够不到窗户边缘,更何况这么高,就算夠到了从窗户跳下去,后果不是脑震荡就是瘸条腿,同学们这才开始感到不安,纷纷|骚|动起来。 门外的那人锁好了门,踮起脚透过门上方一块小小的玻璃,对教师里的人做了个鬼脸。 那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还穿着他们学校初中部的校服。 在门后拍打门的男生以为这是初中部的小屁孩在恶作剧:“别玩了,快开门!” 男孩不理他。 虽然那男孩只短短地露了一下脸,但是尤森一下子就认出那是方端明的弟弟。 初中部和高中部离得太远了,方端明弟弟经常和方端明一起上学,但是从没来高中部找过他。今天怎么就来了? 尤森猜到某种可能,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扩大。 “安静!” 方端明双手大力一拍,讲台发出巨大的声响。刚刚还吵吵闹闹的教室,瞬间就静了下来。 “班会还没结束,走什么。”方端明语气平平,眼中却亮着骇人的光。 同学们从没见过和气的班长这副霸气侧漏的样子,一时间都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方端明拿出一沓纸,打开多媒体和校传播室多媒体连接,低沉冷静的声音立时在校园内清晰地回荡。 “我是方端明。前几日有关我和本班另一位学生传出的绯闻,在校内产生了严重不良影响。在此……” 同学们愣了,这……这什么情况?! 那篇足足五千多字的文章一共读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通过引据用典,分析论证,各种修辞手法齐上阵,最后得出“方端明和尤森是纯洁的同学关系”以及“散布谣言就是在变相扼杀别人的生命”这两个结论。 被锁了一个多小时,还被迫听了一篇超长论文演说,又渴又饿,同学们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表情变化多端,全程嘴巴维持o型。 方端明放下那一沓纸,冷眼一扫:“都听明白了吗?” 被吓傻了的同学们:“明,明白了……” 尤森:“……” 很好。方端明对他们知错能改的态度很满意,关了多媒体,发了个短信,门这才被人从外面开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传方端明的绯闻了…… 吃醋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阳光的温度? 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 方端明回想了下:“和老师呛声?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班里那个外号叫‘猴子’的男生吗?当初就是他传了我们绯闻的。” 方端明更没印象了,摇了摇头:“我和你传过绯闻吗?” 尤森闻言心里一沉,这个人一心扑在前程上,除了学业,其它的几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喜欢的这个人一心向前,生活在单纯干净的世界里,像是有光亮明媚的透明球把他罩在里面,隔绝世界的光怪陆离。 那光球太坚固太耀眼,很少有人能走进去,走进他的世界里去。 “如果我不是这样缠住你不放……”尤森拉住眼前人的手,眼神暗淡,嗓音低沉,“你是不是也会把我忘了?” 方端明先是一怔,然后感到有些无奈。他的伴侣在没追到他之前,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往直前,现在两人开始交往了,他的伴侣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尤森低着头低沉失落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摸摸他的头。 方端明内心这么想的,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他回握住尤森的手,语气轻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宠溺:“不会的。我们这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以后还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生活,想忘也忘不了。” 尤森握住他的手更用力,看到他眼里的宠溺,拍开他放在自己头上的爪子,不满道:“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都是老公包容老婆的,哪有老婆宠老公的。” 方端明心想,真该给你一面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哪还有刚重逢时威严强势的形象。 “就不。”方端明笑着又揉了揉他的头。 尤森鼓起脸颊,气咻咻地瞪他。 看到尤森吃瘪,方端明笑得更开怀了。 “看来有必要树立一下老公的威严了。”尤森说着伸手就要去挠他的痒痒肉。 方端明躲了一下:“和你说个事儿。” 尤森手上动作不停:“别想转移注意力。” “哎别,哈哈……别闹,真有事。” 尤森看他表情认真,于是停下手:“说吧。” 方端明看看两人仍然相握的手,然后看着尤森:“今天的手术失败了,有个死者的家属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我们两人手上同时出现了那种淡青色的刺青。” 他本来是想一见面就告诉尤森,可是看到尤森和冷秋在说话,一晃神就忘了,刚刚看到在两二手背上的刺青,又想了起来。 这种事不能瞒,如果不说,它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被遗忘在不起眼的角落,指不定哪天就爆了。 听伴侣亲口告诉自己,和从别人口中才得知事情经过,那感受很不一样。 尤森吸吸鼻子,撇嘴:“怪不得你今天身上有陌生男人的味道。” 方端明感到好笑:“你是属狗的吗?” 尤森眼里只有不满,没有丝毫惊讶,方端明还以为尤森听了会立刻炸毛,见他反应这么平淡感到不可置信:“你都不惊讶吗?” 尤森一脸淡定:“‘引’出错的概率又不是没有。” “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万一对他更有感觉,抛弃你跟他跑了?” 尤森看他一眼:“不怕,你那么正直,肯定当时就拒绝了。再说了就算你被他骗跑了,我也会把你追回来。” “先不说这些了。”尤森伸手揽住方端明的腰,“刘老师今年得了个孩子。” 话题怎么又回去了? 尤森今天似乎喷了男士香水,淡淡的古龙水味道非常好闻,这让他给人多了些优雅的感觉,但是……方端明在心里默默抽了下嘴角,不知为何他觉得尤森这样子……挺骚包的…… 方端明拉回思绪,回他:“好事啊。” “确实是好事。所以……”尤森在他耳边低语,嘴唇轻轻触碰着方端明的耳廓,“我们也来生一个吧。”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每说一个字都会摩|擦|到他的耳朵,带来细微的酥|麻,温热的吐息喷在耳道,方端明感到有细小的电流从耳朵蹿到四肢,像有个小巧的钩子,在一下一下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耳朵是他的敏|感|带,尤森是怎么知道的?不,等等。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尤森怎么会知道呢,他是不是把他看得太坏了,唔,都怪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 方端明胡乱想着,感到身体有些发烫,双眼蒙上了一层雾,很快猛然反应过来,推开尤森,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都是男人怎么会有孩子!” 尤森被推开犹不死心,再次贴上去:“努力努力就有了。”废话他当然知道两个男人生不了,他要的不是生孩子的结果,他要的是生孩子的过程。 方端明又不傻,自然看出了他的真实意图,再把尤森推开。 他们已经到了他家楼下,方端明看尤森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便打算他要是再过来就用力把他推远点,自己立刻狂奔回家甩下他。 他主意定好,却没想到尤森改了策略,不靠过来搂腰了,直接扑了过来。 方端明一不留神被扑了个满怀,尤森双臂牢牢地箍住他。 鼻息间都是尤森的味道,混杂着淡淡是古龙水香味,让他有些迷醉,心脏砰砰直跳。 刚刚从脸上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迹象,方端明不自在地微微挣扎。 尤森收紧手臂,禁锢住方端明挣扎的身体,声音低沉:“别乱动。我就抱一下,就一下。” “我不会强迫你的,不论是什么事。” 方端明闻言一怔。 尤森感觉到他在听到这话后明显松了口气,不满地撇嘴。 方端明:“……” 尤森抱了一会才放开他:“好了,这下你身上就没有陌生男人的气味了。” “……”不是说很有自信的吗?搞了半天还是在意的啊。 吻你 其实我很穷,除了这颗心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脸红心跳了那么久,方端明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但是相反的,他难得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方端明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神清气爽地吃完早餐去了书房,上次找杨喧借的几本医学书该还给他了。 书架底下几层排的满满的都是书,已经没有空隙了,那几本书被他放在了最上层,他个子不矮但是这书架有七层,以往需要稍稍踮起脚才能够到的地方,今天稳稳站着轻轻松松就够到了。 方端明拿下书的时候又看了那书架几眼,上次平视也只能看到第五层书的书顶,今天却能看到第六层书的书封了。 难道是他长高了? 方端明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还喜滋滋,他想,感觉应该长高了不少,虽然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身高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但是长高了就意味着他以后和尤森对视的时候可以不用抬头抬得那么高了。 一想到尤森,方端明就又想起昨天傍晚狂跳不止的心脏,还有那让他心脏狂跳不止的原因。 没想到尤森看着像个神经病,内里神经一点都不粗。而且心眼也小,出现了个恰好和他的‘引’配对的出错者,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恩? ……出现了个和他……的人……出现了什么? 方端明思绪断了一瞬,头有轻微的痛,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就是脑袋有点沉。 他揉揉脑袋,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坐着,还没有人来问诊。 他刚刚想到哪了?对,想到尤森了,他昨了做了一场累人的手术然后就下班和尤森一起回去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尤森分开也没多长时间吧,想他干嘛,不想了。 接连诊疗了四个病人,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上午下班时方端明看了手机一眼。 黑色手机一直静静地躺在那,连屏幕一上午都一直是黑色的没亮起来过。 自从他暗示同意交往后,他的手机就一天都响个不停,某个神经病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发信息,不是发短信就是打电话,根本静不下来,方端明无奈只好把手机把响铃调成了震动。 真难得啊,今天手机这么安静,某个神经病竟然没来叨扰他。 他刚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了几下,医院问诊室的门在工作期间都是开着的,方端明抬头一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尤森答得理所当然:“来和你一起吃饭啊。”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餐厅,尤森选了张靠角落的桌子。方端明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尤森在他正对面的位置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那把椅子。 方端明正要问他怎么不坐下,就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纸,仔细地把椅子擦了几遍。 “……”差点忘了这家伙有洁癖。 他们坐下后很快就有服务生上前:“先生们好,这是菜单。” 服务生很年轻,看起来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双蓝色的眼睛清澈明亮。 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是蓝眼睛了?而且和“引”的契合度这么高竟然只是个服务生。方端明感到吃惊,接过菜单的时候不由多打量了那服务生几眼。 尤森不开心了,伸手捏住方端明的下巴,把他的头扭过来正对着自己:“别看了,看我。” 捏着他下巴的手触感丝滑,只要是在外面,尤森就连吃饭都戴着手套,只有在和方端明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摘下。 方端明想笑,偏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掉尤森捏在他下巴上的手:“看你又不能当饭吃。” “看我,我可以给你买饭吃。” 尤森说完转头瞪了服务生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服务生很无辜,你以为我想留?你倒是点单啊。不过心里再怎么腹诽,服务生面上半点都没有显露,一直保持职业|性|微笑。 方端明怕他醋劲犯了又要发神经,随手指了一道菜:“就这个吧,来两份。”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收回菜单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方端明一转头却见尤森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尤森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幼稚?” 这人总是傻乎乎的,同时却有一颗敏感的心啊,关键时刻一语中的。方端明在内心默默望天,被说中了脸上仍旧滴水不漏,嘴里还说着违心的话:“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尤森听了更不开心了:“我就知道你嫌弃我。” “……”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方端明,眼里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后悔跟我交往了?” 方端明急中生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真的?” 方端明猛点头:“真的真的。” 尤森看他笑了于是也跟着笑了,合不|拢|嘴的样子有点傻。 果然是个傻瓜……方端明在内心叹气,工作上挺精明一人,怎么一和他呆在一起就双商下降了呢? 尤森:“反正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嫁鸡随鸡,就算现在后悔你也跑不了了,嘿嘿。” 方端明:“……”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他随手点的其实是一道套餐,主菜是店里的一道特色菜,他之前没来过这家店,吃了才发现这菜很辣。 最近手术突然多了起来,这周他还要把上次的交流报告写出来,再加上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熬了好几次夜,上火上得厉害,上嘴唇里面起了两处溃疡。 他这几天忙,把自己溃疡的事给忘了,现在溃疡处沾到了辣椒粉,那叫个疼。 方端明下意识舔|了下溃疡处,嘴唇张开了一点,嫩红的舌|头俏皮地冒|出来一小截,又缩了回去。 方端明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人亲了。 桌子不大,尤森一只手按着桌面,一只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深夜的星空,还有火苗在跳动。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4节 亲他的人含糊地说道:“闭上眼。” 有什么东西伸|了进|来,滑滑的,软软的。方端明懵了,迟钝了好几秒,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一开始是辣味的,后来又感到甜。 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方端明被甜得晕头转向,突然溃疡的地方被挤|到,猛地一痛,飞到九霄云外的神志又飞了回来。 方端明一把推开他。 他想骂他,但是刚刚推尤森的时候太用劲,尤森撞到了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本来他们坐在角落,没人注意到刚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现在听到这突兀响起的声音,餐厅里的人几乎都望向了这边。 方端明只好把一肚子火咽回肚子里。 尤森若无其事地摆正椅子坐回去,旁人一看没戏可看了便都收回视线。 尤森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错了。” 方端明不理他,低头闷不吭声吃饭。 尤森心里立刻忐忑起来,继续低声下气地道歉:“我哪儿都错了,你别生气。” “以后不会在公众场合这样了,下次亲你之前一定先征求你的同意。不要不理我。” 方端明还是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过一下。 方端明不理他,他也没心情吃饭了,就那样干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端明,那副样子看起来挺可怜。 他想起昨天傍晚他想和方端明亲热,那个时候方端明不怎么愿意配合,他知道以方端明的性子,两人如果进展得太快方端明肯定会不适应,而且让方端明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方端明也会反感,所以尤森昨天见好就收,还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急,要循序渐进。 但是他今天实在是没忍住。 尤森猜测,很有可能是方端明觉得他们确定恋爱关系才两天,应该有个过渡期先缓一缓。可是尤森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暗恋方端明那么多年,他对方端明的感情就会像是涨|潮的海水,只要一想起方端明,整个世界都要被淹没。 可是他不按照方端明的步调走,惹方端明不高兴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餐桌前,可怜巴巴地盯着方端明看,可是方端明不看他,尤森有点泄气,视线下移看到面前的套餐,饭菜香气四溢色泽诱|人,他却丝毫没有品尝的欲|望。 “不是不能亲……” 饭桌上太安静,一瞬间尤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方端明的声音很小,低着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你怎么不按顺序来?应该先亲吻,然后才能|湿|……吻,哪有直接把……伸|进|来的……” 尤森眼睛一亮,他怎么忘了他喜欢的这个人,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呐:“你不讨厌?” 方端明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慢吞吞地实话实说:“……不讨厌。” 他话音刚落,尤森激动地起身又想吻他,被方端明按住脑门不让靠近:“坐好,快吃饭!” 尤森嘿嘿嘿地傻笑,乖乖坐了回去,饭菜也不是那么不和他胃口了,边吃边时不时看方端明,吃一口看一眼再吃一口。 离得很远的一张桌子旁,有人踢了椅子一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尤森眼睛微微眯起,继续目不斜视地看一眼老婆再吃一口饭。 王候很郁闷。 有一个贴身保镖今天请假没来,他一时心血来|潮跑去顶替他,想要体验一回保护老大的感觉。 两个保镖负责远程保护,他和另一个保镖离老大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负责贴身保护。 结果跟了半天,什么紧张刺激的事都没遇到,反而被秀了一脸。 想想自己还是条单身汪,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咖啡也不喝了,甩了椅子就走。 他推开餐厅门的时候心里想,他们残忍冷血著称的老大,双眼竟然也会盛满柔情和幸福,真是闪瞎了我那24k钛合金狗眼。 会议 郁闷的不止王候,杨喧最近也很郁闷。 方端明午休时间照例拿着一本书来看,看起来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杨喧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看了几眼方端明,忍不住开口道:“你傻笑什么?” 打开后十分钟内都没再动过的书终于被方端明翻了一页:“没有啊。” 杨喧对他那为负值的撒谎技能嗤之以鼻:“得了吧,还想瞒着我呢。刚刚吃过午饭送你回来的就是你对象吧?” “嗯。”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 杨喧了解他,不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对象是叫尤森吧?” 方端明有点意外:“你知道?你问他的?” “怎么可能,我就见过他两次,都没说过话。就这样每次你对象见到我都跟见到仇人一样,恨不得谁都不和你走得近,让你只能看着他。” 方端明没看过尤森露出什么可怕的表情过,疑惑道:“你看错了吧,我就没见过他有强硬的一面,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要是我多心倒好了……”杨喧觉得当局者迷,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接着他想起话题跑偏了,方端明上一个问题他还没回答,便道,“他不是参|议|员之一么,国家官网上有他的照片,我看到过所以有印象。上次在医院门口见到他来送你,当时匆匆看了一眼,总觉得在哪见过,刚刚他送你回来我才看到了他的正脸,我就想起来了。” 提到尤森的职位,杨喧就想到了另一件事,压低声音对方端明说:“你男朋友最近还好吧?” 方端明被他弄得莫名也有点紧张,问道:“活得挺好的,怎么了?” 杨喧看他一脸茫然就知道尤森没告诉他,不禁替方端明感到担忧,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我有个亲戚也在政|府工作,听说其实尤森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他的上司和同事看他不顺眼想把他换掉,前几天官网上还发出消息,下周将会裁员,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在职参|议|员们……” 他见方端明不说话,以为方端明听到别人背后说他对象心里不高兴,于是赶忙补充道:“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只是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再说了,我这也只是听说,最终结果还不一定呢。” 尤森在他面前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关于工作方面的事他不说,方端明就不问。杨喧要是不说,他还真不知道,尤森的笑脸背后还有这样的危机。 方端明笑了笑:“别紧张我没生气。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呢。” “跟我你还客气。” “哈哈。” 杨喧想聊点别的话题,还没开口,方端明的电话响了,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方端明看看时间,还差十几分钟才到下午正常上班点,于是点了同意。 二维平面影像投影在半空,影像上的人杨喧不陌生,他们两个人小时之前才见过面。 尤森眼里只看得到方端明:“我刚下车,马上就要开会。” 他似乎是坐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显然等会开会的房间不是这间。 “嗯。”方端明淡淡应了一声,发现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和他一起吃饭时的那件,而是换上了比较正式的西装。 尤森抬起右手亲吻自己的手背,眼睛却不离方端明:“我想你了。” 还有人在旁边看着,方端明不想做秀恩爱这么高调的事,但是眼神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杨喧感到心脏狠狠中了一箭,他还没有对象呢!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双从来没浮现过藤蔓图案的手,难过的不要不要的,捂着破碎的小心脏默默回了自己办公室。 尤森问方端明:“你想不想我呀?” 方端明答得干脆:“才不想你。” 尤森一听脸就垮了下来,样子特别委屈:“嘤嘤嘤。” 方端明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欺负尤森上瘾了,看到尤森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 听筒里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尤森转头看过去,二维影像上只有尤森的侧脸,方端明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猜到可能是来通知尤森去开会的。 没时间了,尤森和那人交代完就和方端明说了打这通电话的最初目的:“亲爱的,我今天这会可能要开很久,今晚恐怕赶不及送你回家了。一个人回家要想我啊。” 他说完停了下又补充道:“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要是被坏人拐跑了可就不好了。” 方端明看他煞有其事的严肃表情,不禁感到好笑:“噗……我又不是小孩子。” 尤森对他挤眉弄眼,说道:“你可不就是我的宝贝么。” 方端明做了个“肉麻”的动作,笑着挂了通话视频。 尤森看着二维影像里方端明的脸彻底消失不见,他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出门准备去会议室。等在门外的王候一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尤森微侧头,冲他的其中一个贴身保镖问道:“医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保镖低声回答:“冷先生昨晚汇报过,一切如常。” 王候听力比一般人强很多,又离得很近,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个保镖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古怪了一瞬,但是很快又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他和那位“冷先生”不是一个区的负责人所以不熟,虽然每个区的负责人每周都会开一次会,但是几乎每次都是“冷先生”的助理来代替他出席会议,平常也几乎见不到他,整个人神神秘秘的。 王候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冷先生”,倒不是因为“冷先生”不和他们打交道这种小家子气的理由,而是因为,在很少的几次“冷先生”出席的总结汇报上,王候发现“冷先生”看头儿的眼神跟他们有点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他说不清,但那眼神每次他看到都感觉毛毛的。 他走近尤森,和他们一起往这条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走去,边走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刚刚视频通话的时候有人也给你发送了通话请求,是那几个老头,我给你拦下来了。” 尤森“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表情很是漫不经心。 王候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本来应该呆在办公室里的吧?那群老头子看到你没去上班肯定气疯了,想想他们傻眼的表情我就想笑,哈哈。” 他笑完又幸灾乐祸道:“哎我听说那帮老头前几天提拔了个家伙到你们那,还是个蓝眼睛的家伙呢,这次估计饭碗不保喽。” 尤森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无不轻蔑:“他们也就能折腾这几天了。一群目光短浅的活死人。” 王候笑得更开怀:“哈哈哈哈。” 他们来到会议室外,尤森打开会议室的门,原本有些吵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外貌特征不同,肤色各异,但是他们今天前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坐在离门最近位子的人看到他进来后站了起来,他的皮肤比较白,五官立体,显然来自欧洲。 来自欧洲的男人对着尤森微笑,亲切友善的表情掩盖不了他语气里的冷硬:“既然各国首领代表人都到齐了,那么,开始会议吧。” 会议室是一间没有窗户仅有一扇门的房间,灯光不亮,这些人的眼底都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像极了深山老林里饥饿狩猎的豺狼虎豹。 国|务|院那群老头子是没什么可怕的,然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炼狱场。 尤森深吸一口气,稳步踏入会议室,暗红色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王候身份不够只能等在外面,四个保镖也只带进去了一个。 等到尤森出来,王候看了一眼窗外,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柔光,使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可惜尤森的脸色并不好。 这还是王候认识尤森以来,第一次见到尤森把“挫败”这种情绪放在脸上。他识相地没有说话,静静跟在尤森后面走。 他们下了楼直接坐车回了总部。踏进总部的大门,尤森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来往的人员看到他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站定微弯腰恭敬道:“首领好。” 尤森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王候一直偷偷观察他,见状便知道尤森心情没那么糟糕了,于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汇报新消息。 不料走在他前头的尤森突然加快了脚步,一眨眼就离他两三米远了。 刚洗了咖啡杯路过这里的某个工作人员突然感到被人按住了肩膀,一回头却看到了一张阴沉可怖的脸,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首,首领……你,你找我有,有事?” 尤森指着自己搭配在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衫,很严肃地问他:“好看吗?” 就问这个?工作人员傻眼了:“好,好看。” 尤森咧嘴一笑,表情很是得意:“好看吧?我媳妇送我的。” 工作人员:“……” 王候:“……” 那就是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甚至连个条纹都没有的纯白衬衫好吗?! 王候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当初尤森刚收到方端明送他的这件白衬衫时,尤森连续穿了一个礼拜还变着法子找理由喊他们去他办公室,说是办公实则炫耀的那些日子。 王候想撞墙,亏他还有点担心尤森在会议室里受了气,现在看来,搞不好尤森心情不好是因为,人家外国首领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把唾沫星子喷在了那件衬衫上面! 他内心的卧槽刷了满屏啊,卧槽! 治疗仪 方端明挂了视频通话没多久上班时间就到了,今天来心脏科问诊的人很少,一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方端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门被人敲了两下,还没等他说“请进”来人已经走了进来。 办公室和他们在同一层的口腔科主治医生看起来有点急,语气倒是很温和:“方医生,我有点事要赶回家,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份资料汇总交还到六楼的资料室?” 方端明接过资料答应了,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 口腔科主治医师语速很快地道谢,然后跑走了。 方端明锁好办公室的门,拿着那份资料坐电梯去了六楼,一出电梯门就是资料室。 资料室里黑漆漆的,门虽然没锁但是关上了,方端明有些疑惑,现在还没到资料室负责人的下班点,难道负责看守资料室的人去洗手间了? 他将他的个人终端刷过门锁外部的电子屏幕,“嘀”的一声,身份识别完成,门自动开了。 他推开门走进去,轻声道:“有人吗?” 他进来之前纪在门锁的电子屏上点了开启照明灯,可能因为用的时间久了,过了有一会儿灯才亮起,而且电路还不稳定,一开始闪了好几下。 该打电话给后勤部,让他们来修一修这电灯了,还有门上那锁,锈迹斑斑的,也该换一个了。 资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隐约还有股常年积灰的怪味道钻进鼻腔,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方端明不想多呆,看这样子就猜到负责人又私自提前下班了。 他把资料放在资料室里唯一的那张办公桌上,发了条简讯给资料室负责人就出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异响,听起来像是茶杯掉在地上脆裂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和资料室正对门的房间传出来的,门里面的两个人似乎正在吵架,怒吼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方端明不想多管闲事,关好资料室的门就准备离开,却在听到一个名字后顿住了脚步。 “冷秋!你这样做是在害他!” 冷秋回了一句,声音太小,方端明没听清。 另一个人还是很愤怒:“你没看到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吗?再不用精神治疗仪给他治疗他会崩溃的!” 方端明似乎有点明白了,有位医生想给病人用精神治疗仪,但是要用精神治疗仪需要经过精神科主治医生的批准,很明显冷秋没有同意。 方端明心情有点复杂,精神治疗仪的治疗方法比较特殊,多用在那些不愿面对现实的精神患者上,对于这类患者,强行让其接受现实只会引起患者的逆反心理,变得更暴躁,严重的甚至会有自杀倾向。 带上治疗仪的患者会看到自己想看的幻像,通过这种方式来稳定患者暴走的情绪。精神治疗仪的成功率很高,几乎每个被它治疗过的患者都会想要继续活下去。 虽然精神治疗仪早已被各大医院普遍使用,而且它的医疗效果很好,但是方端明就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治疗仪器。 用幻境换取来的幸福真的是幸福吗?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冷秋说着一把打开了门,看到神色尴尬的方端明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门外还会有人,愤怒的表情来不及收回都僵在了脸上。 和冷秋吵架的那个人也没料到方端明就站在门外,门被冷秋打开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冷秋的胳膊。 方端明:“我没打算偷听,我只是路过……” “随便你。”冷秋冷冷地打断他。 他用力一甩胳膊,想把同事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甩下去,但是他忘了自己左边整个手臂都使不上力,同事的手还在自己胳膊上。 冷秋脸色更难看了,用右手掰开同事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同事见状赶紧追了过去,走之前还对方端明微微弯腰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方端明没见过这个精神科的医生,只好微笑以对算是打招呼。 既然被偷听的人都表示不介意了,他再追上去解释也没意思,还是回家吧。方端明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然后坐电梯下楼。 他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碰到水淼。 水淼看到方端明却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水淼是在这专门等他的。 方端明在离水淼一米处站定:“你来看病?” 这显然是句废话,这个时间医院都关门了。 水淼走上前,看着他:“有时间一起喝杯茶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茶馆,离这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方端明微微皱眉,站着没动:“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水淼深谙谈判之道,当即放软了语气,以退为进,“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打算死缠烂打。弟弟突然去世了,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方端明听到他死去的弟弟有些动容,这个男人一看就很精明,他不信水淼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聊聊他弟弟的事,但是转念一想,看样子水淼对他还没有死心,如果他这次拒绝了,水淼下次肯定还会找别的机会接近他,还不如今天一次性把话都说清楚了。 “那走吧。” 水淼捧着茶杯,手指摩挲着杯沿,过了好久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弟弟是因为失恋了才自杀的。” 方端明有些意外,水淼的弟弟是因为戴着终端的手被人砍下,无法呼吸氧气而死的,所以他当初以为是水淼弟弟被人杀害的。 “那么痛……你弟弟一定很爱他吧?是伴侣吗?” “不是。”水淼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他是一个邻居,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邻居了。” 方端明没说话,水淼也不需要什么回应,仿佛陷入了回忆里:“那个人比弟弟大十岁,三十多岁了,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命中注定的伴侣了,就和弟弟说了‘跟我在一起吧’。” “弟弟暗恋他很久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也是傻。后来那人在一次出差的时候,遇到了能和他的‘引’产生反应的另一半,还没出差回来就打电话和弟弟分了手。为了这么个人渣自杀,你说他是不是傻?” 方端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引”会帮助人类找到他们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但是世界那么大,不是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遇见彼此的,更多的是遇不到,或者遇到的时候也已经老了。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情侣诞生,但是又有多少情侣是能够一直在一起的?遇到了和自己“引”有反应的人,之前和与自己谈恋爱的人再恩爱又能怎样,最终还是会分手。 水淼说完就沉默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道:“我很幸运,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遇到我命中注定的伴侣。”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次找他的目的。 谈谈 方端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我还是那句话,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彼此命中注定的爱人。” 水淼:“可是我们的‘引’对彼此都有反应。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方端明:“如果我们真的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伴侣,不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都会试着接受你,但是我们不是。水先生可能忘记了,命中注定的伴侣除了手部肌肤接触会浮现刺青外,还要有一个条件成立才行。” 两条成立条件就像是一种常识,每个人都牢记于心。 水淼抿紧了唇。 他当然知道确定伴侣的两个条件,被方端明拒绝后,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网上查了两人的“引”触发刺青那段时间的新闻页面,想要看看那个时候他们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新闻页面下方的白条上,如果没出现,那就是他们的‘引’失误了。 奇怪的是,网上竟然没有那段视频。而且不仅是那个时间点的视频没有,以那个时间点为中心的前后半小时,整整一个小时的新闻视频就那样人间蒸发了,不论怎么搜都搜不到,诡异的要命。 如果他们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个时间段的新闻页面上,那他就会死心了,可是现在看不到那段视频,无法确定他们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上面,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引”出错的几率毕竟很小很小,在年轻的时候就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很不容易,他不能错过。 他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放软语气:“不要急着否定我,如果是突然要有个男朋友了你一时适应不了,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慢慢来。” 方端明突然道:“我有男朋友了。” 水淼诧异了一秒,很快又笑了:“耐不住孤单谈个恋爱也很正常,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遇到彼此了,你以后就会发现在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前谈的恋爱,都不是真感情。不是命定的恋情结局注定都是悲剧。” 方端明挑眉:“你是在劝我和他趁早分手吗?” 水淼笑笑没说话。 方端明果断道:“我不会和他分手。因为他才是我命中注定的恋人,我和他的‘引’有反应。” 水淼笑不出来了,事情的发展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看着方端明,语速不自觉加快:“可是你不能……” 方端明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就能确定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侣了?明明你也和我的‘引’产生了反应,怎么偏偏你就被我判断是误会了?” 他盯着水淼的眼睛,缓慢而有力地道:“你说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直面回答我之前的话。命中注定的伴侣成立需要两个条件,然而我和你的名字,在我们的‘引’产生反应的那天,并没有出现在电视上。” “当时我们身后墙上就有一台液晶电视,我特意看了,没有出现我们的名字。” 水淼猛然被方端明戳中了软肋,心虚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让他白了脸。 方端明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希望水先生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我男朋友看到估计会不高兴。” 他道了别,付了自己那杯茶的钱,然后离开了茶馆。 水淼没走,他在那呆坐了一会,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方端明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可能因为喝多了茶,走着走着突然有了尿|意。 这里离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刚刚路过的百货大楼应该有卫生间,方端明往回走几步,上了百货大楼。 他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还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他又看到了上次和舅舅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百货大楼出口处,舅舅和那个女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方端明眼皮一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跟在他们后面,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可是舅舅的眼里只看得到那个女人,直到舅舅把那个女人送到家,舅舅都没有发现他。 舅舅把女人送到楼下并没有上去,他看着女人一步步上了楼,直到女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转头却在这里看到了脸色发白的外甥。 舅舅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方端明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舅舅慢慢说道:“那个人是舅舅的情人吗?” 他说完这句话以为舅舅脸上会出现尴尬或者愧疚的表情,可是他失望了。 舅舅表情不变,和他们之前相处时一样自然:“你还没吃晚饭吧?这附近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这种事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方端明顺从地跟着舅舅去餐厅,可是他没胃口,扒拉了两下就停下了勺子。 舅舅慢条斯理地卷着意大利面:“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吧?真怀念啊。正巧莉莉今晚要回老家,我还以为今晚要一个人吃饭了呢……莉莉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她是我的……” 他极其自然地说了下去:“我的爱人。” 方端明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勺子:“她是你的爱人,那我舅母算什么?你和舅母‘引’互相有反应,你们才是命中注定的爱人。” 舅舅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我国法律规定彼此‘引’产生反应的夫妻不允许离婚,所以我和你舅母离不了婚。” 方端明像是被电到般,嚯地一下站起来,他从没这么失态过,但是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想和舅母离婚?!” 舅舅把意大利面咽下去,神情坦荡:“这样就不会有人在莉莉背后说三道四了。” “莉莉,莉莉……你的眼里就只有莉莉吗?”方端明的双眼发红,“你和舅母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 舅舅看着方端明狼狈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两个‘引’有反应的人,真的就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伴侣了吗?” 方端明没想到他会怀疑“引”的可靠度,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事实证明双方‘引’有反应的两人才是彼此生命里最深的羁绊。” “我很你舅母恋爱一年,结婚后又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爱着你舅母的,直到我遇到了莉莉,我才发现,之前的我错得多么离谱。” “是莉莉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不是的,年轻时候的我以为我对你舅母的是爱,其实不是。莉莉没有破坏我和你舅母之间的感情,因为我和你舅母之间的,从来都不是爱。” “我不明白……如果那不是爱那还能是什么?” 舅舅看着方端明的眼神像是在黑暗中灼灼燃烧的篝火:“明明,你说的那些都是数据得出的结论,数据都是冰冷僵硬的,我们人类的感情,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体会。” 方端明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和舅母……已经回不去了吗?” “回不去了,也没有回去的理由。” 舅舅觉得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打算离开,如果方端明一时接受不了,不如让他留在这里继续想一想。 方端明看着舅舅拉开椅子站起身,画面像是被放了慢镜头,一帧一帧地缓缓前行。 最近气温下降,他身上穿着那件舅母亲手织给他的灰色毛衣,那么厚实,那么温馨。 方端明闭了闭眼,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把刀在割磨他的喉咙。 “婚外恋是违法的……如果舅母要告你,我会站在她那边。” 酒后乱 一步一步,让你掉进我专门为你设置的陷阱里。 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 —————————————————————————————————————————— 方端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思维乱成一锅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他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酿跄了几步才站稳,走道上的声控灯亮起,他这才看清他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方端明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问道:“尤森?” 走道里全是浓重的酒气,尤森坐在方端明家门边,头发乱糟糟的,上衣前襟还有许多深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酒水洒在上面留下的印子。 尤森整个人醉醺醺的,黑沉沉的眼睛像是一团化不开的迷雾,眼角下的泪痣也仿佛在哭泣:“今天他们带来一个蓝眼睛的家伙,说以后我的工作都会由他来替我做,他们想要一点一点架空我,让我成为一个傀儡……” “如果我被架空了,谁还能来为百姓做事?” 方端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尤森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方端明,他其实没醉,往身上泼了几十瓶啤酒制造出这副假象,目的是为了博得方端明的同情。 实权被那帮老头子夺走是他早都预料到的事,也故意在老头子们面前装作不甘的样子放任他们掠夺,尤森心里想的和脸上的表情完全相反。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方端明:“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不想回家,又是只有我一个人……” 方端明还是不说话。 尤森感到奇怪,从方端明回来到现在,除了一开始问他的“尤森”两字外,就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难道他看出来我在撒谎? 方端明一动不动地直直地盯着他,尤森被看得心里直打鼓,但是面上依旧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表情。 然后方端明突然动了,他收回视线,打开门,目不斜视笔直笔直地走了进去。 尤森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慢慢来吧。 方端明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不进来就帮我把门关了。” “你同意了?”尤森喜出望外,激动地跳起来,“这就进!” 尤森关好门,屁颠颠地跟在方端明后面。 方端明走直线进厨房端了两杯白开水出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尤森面前。 尤森笑得跟朵花似的:“亲爱的真体贴。” 方端明没说话,等尤森拿好,他端着水杯去了卧室。从客厅到卧室,一路走得笔直,像踩在一条无形的线上。 尤森跟在方端明屁股后面,方端明去哪他就去哪:“亲爱的你是在学模特走路吗?亲爱的不管走什么步伐都好看。” 方端明没理他,尤森也不介意,一脸痴汉相地围着方端明转。 方端明进了卧室竟是一件衣服也不脱,脸朝下往床上一倒,趴着不动了。 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吧?尤森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站在床边弯下腰看向方端明:“你睡着了吗?” 过了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应,尤森心想看来是睡着了。他嘴角向上高高翘起,方端明睡着了,他想干什么都可以了!嘿嘿嘿。 尤森干脆蹲下来,他想摸摸方端明的脸,伸手覆在方端明脸上,来回摸了几下,尤森开心地像要飞起来,喜悦哗啦啦填满了心房。 他摸了一会却又感到不满足,方端明这样趴着,他只能摸到侧脸。于是尤森一手搂腰,一手按肩,轻轻地把方端明翻了个身,让他露出整张脸。 突然,方端明睁开了双眼,两手死死地抓住尤森的衬衫领子,速度快得尤森都没看清。 尤森吓了一跳:“你,你醒了?刚刚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啊?” 方端明一言不发地看着尤森,思维混混沌沌半梦半醒,傍晚和舅舅的对话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个念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如果不是他和尤森的“引”相互吸引,如果没有了“引”,他还会喜欢尤森吗?尤森……还会喜欢他吗? 他想要问一问尤森,可是眼皮沉地厉害,上下唇瓣像是千斤锤,重得让他开不了口。 头疼的厉害,尤森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迷迷糊糊的,方端明闭了闭眼努力想看清,可是视线却更模糊了。 尤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面上瞬间转换回醉酒时的迷茫表情,呆呆地看着方端明。 他看着方端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他这次不敢再贸然变回清醒的样子,放在方端明身上的手绵软无力,神志清明地胡说八道:“还要睡,今晚的球赛还没看呢,还喝?唔……不能再喝了。” 他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方端明呼吸均匀睡着了,抓着他领口的双手也渐渐松了力道,只是依旧没放开。 他凑近看看,想确认一下方端明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一股和他身上不同的酒味窜进鼻子,尤森这才发现方端明脸红得有些不寻常。 方端明这是喝酒了?他身上酒味太重所以没有及时闻到方端明身上的酒味,现在再结合方端明之前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和走路姿势来看,方端明应该是喝醉了。 喝醉了也这么可爱,尤森宠溺地看着沉睡中的方端明。 方端明的双手还抓着尤森的领子不放,尤森看看这双手,再看看睡着的方端明:“不让我走,是在邀请我吗?” 柔和的月光洒在床头,灰色的毛衣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去了些,露出方端明光滑白嫩的肩膀和性|感的锁骨。 尤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得到却吃不到,你可真坏。” 方端明第二天醒来时还有几秒钟的迷茫,他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久,还做了个荒唐的梦。 尤森早已经醒了,侧着身撑起额头看他:“醒了吗?” 方端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尤森笑了,扔了个重磅炸弹:“昨晚我们做|了。” 方端明一下子就清醒了,瞪大了眼看着他:“做|了……什么?” “你说呢?”尤森看了一眼被子盖着的下|半|身,再看向方端明的屁|股。 “……”方端明往后挪了挪。 方端明浑身上下都很正常没感觉到疼痛,又惊又疑:“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尤森幽幽地看着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血气方刚容易冲动……而且我们昨晚都喝了酒……”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是言下之意两人都懂。 方端明还是不信:“就算我们一时冲动……但是怎么会没有……痕迹?” 尤森早猜到他会这么问:“因为那些痕迹都被我清理干净了,还换了一条床单。昨天半夜我醒了一次,我们昨晚做的好像不狠,你身上只有几个浅浅的吻|痕,大腿上还有流淌下来的我的……” 方端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睡袍前襟:“行了!不用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尤森认真道,“我们结婚吧。” 方端明愣住了:“……结婚?”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5节 领证 尤森猜到方端明听到这话会是这反应,但是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感到失望和难过掠过心头。 他摆出委屈的表情:“难道你想不负责?!”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被丈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压的那个。 “……”方端明忍住抽他的冲动,艰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森使出了杀手锏:“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反正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迟早是要结婚的。你要是嫌太早了,推迟几天再办也没关系。”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感到一丝悲苦,他太了解方端明,这人活得认真磊落,顺着世界给定的迷宫道路行走,绝不会想到还能翻墙而过,而“两个‘引’有反应的两人就是彼此的爱人”这句话就是那迷宫里的一道墙,如果没有“引”的存在,方端明也不可能这么快接受他。 果然方端明犹豫了,过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唔……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推卸责任……那就结婚吧。” 尤森眼睛亮了,扑过去就要抱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想反悔也不行了!” 方端明一手按着尤森的额头不让他得逞:“不会反悔的。不早了,快起床。” “嘿嘿。”尤森抱着被角傻笑,幸福得冒泡。 方端明看他那傻样,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勾起,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尤森笑够了才开始换衣服,床头柜上整齐排列着几本书,还摆放着一盆长得奇形怪状的小盆栽。 尤森盯着那盆栽看了会,问方端明:“这是什么植物?” 方端明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脱了睡袍套裤子,他感到某人的视线瞬间看了过来,紧紧地黏在他身上,忍不住绷紧了后背的肌肉。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从超市买来养着玩的,迷你松树。可惜被我养毁了。” “这是迷你松树?”尤森看看就长出几根针叶,还是不正常的褐色针叶的松树,同情道,“我记得这种新品种的特点就是好养活,能被你养成这半死不活的样也是不容易……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端明有些内疚把它养得奄奄一息,但要问他哪里做错了他也答不上来:“每一步都是按照说明书上做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成这样了。” 尤森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所在:“我以前也养过这个,我记得官方说明书上是‘一天浇两次水,早晚各一次’,你不会真的每天只浇两次水吧?” 方端明觉得他是在说废话:“说明书都这样说了,当然要照做。” “……我总算知道它为何会被你养成这个死样了。”尤森指着那小盆栽,有点激动:“说明书上说的那是一般情况,屋里空调开了有好几天了吧?空调屋里迷你盆栽容易缺水,一天浇两次哪够啊,至少也得三次啊!” 方端明淡淡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的盆栽,你激动什么?”说完就转身自顾自去了厨房。 “……”尤森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淡,不过转念一想,方端明本来做事就是这么一板一眼,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吸引到方端明的注意力,然后和方端明交往。 这样一想,他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点难过。 眼珠一转,他看到床头柜的一排书籍前放着一个精致的水晶饰品,方端明是绝不会买这种风格的饰品的,尤森疑惑地对着厨房喊道:“亲爱的,床头柜上的这个饰品你从哪弄的?” 方端明在热土司,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同事杨喧以前旅游回来送我的纪念品,你不问我都快忘了被我放在床头了。” 同事送的?尤森眯眼盯着那个饰品,越看怨气越重。 他见过那个杨喧,每次见到他都是黏在方端明左右,说话的时候老是看着他老婆笑,还经常勾肩搭背的,尤森稍微回想一下就气得牙痒痒。 把这玩意放在床头岂不是看到一次就要想起送礼物的人一次?我老婆只要想我就行了,你算什么玩意儿,碍眼。 他一把拽过那个饰品,毫不客气地打开窗户扔了出去。水晶饰品碎了一地,很快就被大街上的机器人清理干净。 方端明在客厅喊他:“家里只有面包,已经烤好了。你还没穿好衣服吗?” “来了。”尤森应了一声,喜滋滋地跑去享受老婆亲手做的早饭了。 尤森照常将方端明送到医院门口,说了“再见”却迟迟不肯走。 方端明:“还不走?” 尤森扁嘴,一脸的不高兴:“又要分开了,真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不想去上班。”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方端明感到好笑又无奈。 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开了口,说一个字声音小一分:“快去上班。不上班……怎么养家?” 尤森不仅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他激动地抱住方端明,双眼亮闪闪的:“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方端明感到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两手按着尤森脑门往外推,耳廓有点红:“好了快走吧。” 尤森不依不饶:“你还没答应我明天去领证!” 方端明:“明天就去?会不会太快了?” 尤森:“明天周五,周六周日民政局不上班,如果明天不办就只能等到周一了。” 方端明有些无奈:“等两天也不会怎么样,我又不会跑。” 尤森:“可是我等不了了。你那么优秀,万一再有别的人看上你怎么办?先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哭去吧!” 方端明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万人迷,哪有那么多人喜欢。” 尤森抱着他耍起了无赖:“我不管,我就要明天去领证。” 方端明早发现他的伴侣缺乏安全感,如果领证能让尤森感到安心点,他愿意去领证。 他轻轻揉了揉尤森的头发,笑容几乎算得上是宠溺:“那我和院长说一声,明天下午早点下班一起去。” 尤森乖乖站着没动,任由方端明揉他的头发,笑得一脸满|足:“我终于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尤森:“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喊你老婆了。” 方端明:“你以前不也总这么叫我么。” 尤森笑得有点傻,抱着方端明的手臂收紧了些:“那不一样。” 电梯门刚打开,方端明就看到杨喧摆着一张死鱼脸盯着他,一副专门等候在此的样子。 方端明抬腿往外走,走了几步发现杨喧还在原地:“不去办公室?” 杨喧没说话,就那样盯着他。 方端明仿佛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幽怨的……小火苗?他想了想:“我欠你多少钱没还?” 杨喧爆发了:“不是钱的问题!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和你对象大清早的在圣洁的医院门口卿卿我我,连路过的流浪狗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你们两眼。” “……” 杨喧神情有点幽怨:“你这是要抛弃我一个人脱团了吗?真好啊真好,我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方端明大大方方道:“我们准备结婚了,明天去领证。” 杨喧炸了:“都要结婚了?!这么快?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该不会已经上|过|床了吧?”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端明竟然脸红了。 他激动得要跳起来:“卧槽还真睡|过了啊。” 毕竟这是件喜事,杨喧由衷地为方端明感到开心:“你们打算几号结婚?” “还没想好,先领证,结婚日期等以后再说吧。你先不要和其他同事说,等确定日期了我再亲自告诉他们。” 杨喧满口答应:“放心吧不会的。” 然后当天下午下班前全医院都知道了。 “……”方端明微笑面对又一个进来他办公室说恭喜的同事,内心把杨喧那个大嘴巴扔进了太平洋。 情敌 尤森目送方端明进医院,直到对方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原地站着没动,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话便挂了,他没有立刻去上班,而是转过身向马路对面走去。 正对着中央医院的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尤森视力很好,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们看,望着方端明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敲敲黑色轿车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温和英俊的脸:“有事?” 尤森笑得人畜无害:“你就是水淼水先生吧,久仰大名。” 情敌态度如此友善,这让以为会有一番唇枪舌剑的水淼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不过他并未表现在脸上,很快接道:“不敢当,你怎么称呼?” 尤森笑容不变:“全名尤森,方端明的男朋友。” 水淼眼神有些冷:“现在是,不代表以后还是。” 尤森早调查过这个人,知道他和方端明的“引”有反应,但是少了一个条件,方端明那样遵从规则的人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尤森没有直接戳对方软肋。他微微一笑,不自量力的青蛙还是慢慢炖死才好玩。 他语调暗含挑衅:“水先生吃早餐了吗?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吧,我还没吃呢。” 水淼当然不会在情敌面前示弱,锁上车和尤森一同去了旁边一家咖啡店。 哪有去咖啡店吃早餐的,水淼也不拆穿尤森,毕竟他俩醉翁之意都不在酒。 服务员托着盘子到他们这桌:“你们的咖啡。”他说完就退到包厢一角静静站着随时待命。 水淼摆摆手,服务员略一鞠躬便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按桌子底下的按钮,我随叫随到。” 他刚出包厢就在楼梯口拐弯处遇到上楼视察的服务员领队,打了个招呼,还没走几步却被叫住。 “等等,你是第五队的吧?” “恩恩。”服务员领队点点头。 领队暗道,这就对了,经理今天请假了,刚刚才想起来打电话告诉她,今天新来招的三个服务员安排进第五队了,难怪这小伙子这么面生。 她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指责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就算了,以后不要再穿自己的鞋子了,工作的时候一定要穿酒店发给你的鞋,我们这可是四星级酒店。” “是。”服务员赶忙应了。 另一边包厢里,尤森歪着头,状若不经意道:“最近经常出现这种事呢。” 水淼顺着尤森的视线看过去,包厢里的液晶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报道一侧新闻,大大的标题很是醒目——“东北地区出现大面积原因不明的‘引’失控现象”。 尤森:“这几天又冒出来个新名词——‘引失控’,水先生知道‘引失控’吗?” 如果直接回“知道”就会显得自己比较被动,水淼可不上当,把皮球踢了回去:“难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尤森轻笑了一声:“是我唐突了,堂堂杂志社总裁如果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那还怎么混?” 水淼对于尤森查到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对尤森拿腔拿调的话冷笑了一声。 尤森自顾自地说起来:“出现‘引失控’的人会和很多人的‘引’发生反应,这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伴侣一样,可惜这只是个错误,因为他们的名字并不会出现在中央频道上。” 尤森笑着问水淼:“我解释的没错吧?” 水淼没说话。 尤森直视着水淼的眼睛,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水先生既然明白就不应该缠着别人不放,更不应该做出……”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要说出口的是个让他感到羞耻和不屑的词:“……偷窥的事情来。” 水淼握紧了在桌子下面的手:“你以为就凭你的三言两语我就会放弃了?” 尤森:“我没有说让你放弃啊,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方端明命中注定的爱人,你们的相遇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难道你自己有问题还要拉我们陪葬不成?” 水淼的脸色很不好看,尤森戳到了他的痛处:“你说错的就是错的?拿什么证明?” “要证明这个还不简单么。随便找个人试试不就行了。据说‘引失控’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人的‘引’有反应,概率很高。” 尤森脱下右手的白手套:“不介意的话,先和我握手试试?” 这个时候退缩反而可疑,水淼没拒绝,任由尤森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刚一接触,淡青色的藤蔓图案迅速浮现在手背。 水淼内心受到不小的震撼,见到刺青习惯性地去看墙上的液晶电视,中央频道下的白条上并没有出现他和尤森的名字。 难道……真的是我的“引”失控了?那么小的概率就被自己撞上了?不,不会的……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尤森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内里老奸巨猾,搞不好耍了什么手段。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水先生。我可没作弊。”尤森挑眉,收回手重新戴上手套,坦荡荡地按下桌下的按钮,“要是你不信我,我们就叫那个不相干的服务员来试试,这总行了吧?” 水淼紧抿着唇没有反对,他现在脑子有些混乱,如果这次还是出现刺青那他该怎么办?要放弃方端明吗? 服务生进来了,礼貌地问道:“两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尤森抬手指了下水淼,对服务员命令道:“你去和他握一下手。” 服务员素质很高,也没多问为什么,上前轻轻握住水淼的手。 水淼死死地盯着浮现在两人手背上的刺青,连液晶电视都忘了回头看一下。 服务员也很惊讶,他转头去看液晶电视屏幕下方,没找到他自己的名字:“咦?没有名字?我还以为我幸运地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伴侣……难道先生您是‘引失控’者?” 服务员注意到面前的人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赶紧闭上嘴巴,生怕再说出什么得罪客人的话来。 尤森:“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谢谢帮忙。” 服务员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尤森笑看他:“现在相信了吗?” 水淼站了一会,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开门。 没了观众尤森笑得还是那样温柔和善,口气平淡地在水淼身上狠狠补上一刀:“对了,我和端明打算明天去领证,可能过几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到时候别忘了来捧场啊。” 水淼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包厢。 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不过就算他决定放弃方端明了,他也不想在尤森面前示弱。 王候从尤森口中听完事情的始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呦,厉害。我还以为按你这尿|性会在情敌咖啡里放芥末呢。” 尤森很无辜:“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那么幼稚了?别的不说,就我们总部的,哪个见到我不都毕恭毕敬怕得跟什么似的。” 王候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他们那是没见过你和方端明呆在一起的样子,傻不拉几的。以前高中的时候没勇气追,天天一副苦情戏男主角的嘴脸,现在追到了反而退化成痴汉了!哎呦喂,现在回想起上次紧急会议我头一次见你舔着脸往人家身上凑那傻|逼样,我都能吐一盆胃酸出来。” 尤森听了一点没生气,笑得贱兮兮的:“你不懂,这是有老婆的男人才会有的甜蜜的痛苦。” 王候怒了:“滚,有老婆了不起啊,炫耀个屁。” 欺骗 某个知名大型中医医院今天来他们中央医院进行学术交流,站在高台上的中医说得慷慨激昂,方端明身体坐得很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半空中的全息影像上是一个男人从肩膀到腰部的裸|体特写,图像上的男人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红点,中医还在解说每个红点标记处显示是哪个穴位,方端明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远处…… 那些小红点的形状怎么有点像……小草|莓?方端明联想到昨天晚上他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身前还有后背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小红点。有的很浅,感觉快要消失了,但是有的很深,尤森当时在那几个地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啊,竟然到晚上都还没消掉…… 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一抬头看到影像上的小红点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思绪飘啊飘的就是拉不回来。 尤森说他们已经……过了,都说两个男人头一次是很痛的,可是为什么昨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后面有痛感呢? 难道是因为尤森的技术特别好……?方端明脸更热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杨喧就坐在方端明旁边,他拍了拍方端明的肩:“都结束了还呆坐在这干嘛,卧槽你脸怎么这么红?” 方端明眼神躲闪:“这里太热了。” 杨喧:“吓死我了,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误吃□□了呢。” 方端明:“……” 杨喧:“我要去厕所一趟,不用等我了你先走吧。” 方端明环视一圈,除了他俩整个大厅的人都走光了:“那好。” 这次交流会的大厅在五楼,方端明不想做电梯就改为走楼梯回去,迎面遇到两个小护士,护士门见到是他都停了下来:“方医生,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谢谢。” 两个小护士走远了方端明还能听到她们兴奋的尖叫:“每天早上都送他来的那个肯定是攻!” “……” 方端明继续往下走,还没走到三楼结果又被人叫住,妇科主任抬了一下眼镜架:“小方啊,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方端明没想到妇科主任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会露出这种八卦的表情。 “哟,这可是好事啊。大家都是熟人,到时候生孩子我给你打七折!” “……”方端明嘴角开始抽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拜大嘴巴杨喧所赐,现在医院全上下都知道他方端明要结婚了,昨天没得到消息的,今天也都知道了,医院里甚至全世界像他这样才二十出头就能遇到伴侣的少得可怜,以至于现在大伙逮到他就要调侃两句。 方医生要结婚了,有的人来调侃,有的人来道贺,有的人……开始坐不住了。 方端明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他以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禁脱口而出:“你不会也是来恭喜我的吧?” 冷秋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带着点笑容,与其说那是笑容,不如说仅仅是嘴角的线条向上勾了勾,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恭喜。今天就要去领证了吧?” 方端明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连你也知道了?我以为精神科的人对八卦最不感兴趣的。” 冷秋没看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沓纸:“我知道的多着呢,我不仅知道你快要结婚,我还知道……” 方端明没在意冷秋说的什么,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那沓纸上。 那是他整理的昨天来他这里问诊的病人资料,今早交流会前刚整理完,由于时间紧急,方端明只能把整理资料的事先停下,医生不在办公室期间外部人员是进不来问诊室的,所以方端明放心地把资料留在桌子上,关上办公室的门去了交流会大厅。 那上面很多都是病人的隐私,方端明不太愿意让别的科的医生看到:“请不要随便乱翻。” 冷秋眼角余光扫到方端明不赞同的表情,对方如他预料的一样想伸手夺回那沓纸。 他心底冷笑了一声,抓住了方端明的手腕,宽厚的手掌有一小部分覆在方端明的手背。 “!!” 方端明错愕地盯着迅速浮现在两人手背上的淡青色藤蔓图案。 冷秋冷笑着说完他的话:“……我还知道,你的未婚夫欺骗了你。” 方端明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是……你是‘引失控’者?” 冷秋:“我当然不是。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这样我和你的‘引’怎么会互相反应?”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喷剂抛给方端明:“这是‘干扰素’,某个地下科研组织最新研究的成品,只要喷点在手上就能和任何人的‘引’产生反应。” 冷秋:“这玩意最早是在一月份完成的,可是尤森信不过,他等了几个月,终于在八月份等到了性能最稳定的第五代,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喷上这个来找你了。” 方端明心脏猛地一跳,他和尤森再相见就是在今年的同学聚会上,那个时候正好是八月下旬。 冷秋:“他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喷了这个‘干扰素’,所以才会和你的‘引’发生反应,让你以为他才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其实他根本就不是。” 方端明皱起眉头,对方明显不怀好意,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你弄错了,就算他不喷‘干扰素’我们也依旧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伴侣。‘引’产生反应后,我和他的名字都出现在了电视上。” 冷秋笑了,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明明必死无疑还要垂死挣扎的猎物:“你是真想不通还是在装傻?尤森是个政|府官员,偷换一个液晶电视的视频有什么难。没有名字,那就造一个。” 方端明完全找不到地方反驳。 冷秋:“不然你以为尤森为什么要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地戴手套?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第五代‘干扰素’唯一的不足就是药效太强,即使手部肌肤不接触,只要靠得很近就会立刻起效。” 冷秋:“洁癖只是借口,和他高中同班三年你见过他表现出洁癖的症状吗?洁癖是说有就有的?” 方端明的嘴巴张了又合,其实他也怀疑过尤森的洁癖是假的,旁人也许不会对尤森的洁癖起疑,但是他因为职业的关系发现了端倪,只是他当时想不通理由,便当自己多心了,随后这件事就被他忘了。 丑陋的真相让他措手不及,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秋的目光很冷,带着几分嘲弄:“为什么?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啊,因为他太了解你,如果他当初没有用‘干扰素’,他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但是他喜欢你,他追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和他在一起吗?” 方端明答不上来。 不,其实答案他自己最清楚。在他的认知中,不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如果谈了恋爱最后一定会分,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谈,这样对谁都好。 冷秋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还不够,他要让方端明的世界坍塌地更狠一些。 他放开方端明的手腕,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半空中投射出一段二维影像,那是一段三分钟的视频,中央频道正在播放的新闻下方的白条上有两个刚刷新出来的名字。 “尤森还把这段视频全删了,网络上一个不剩。看清楚了吗?这个人才是你真正命中注定的伴侣。” 方端明瞳孔一缩,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白条上并排显示的两个名字——“水淼 方端明”。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除了震惊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名字……当时明明没有出现……” “对了忘了告诉你,尤森天天喷‘干扰素’,他那么黏你,你的身上多少也会沾上一点,‘干扰素’还会影响信号接收,让电视画面迟缓个几秒钟也不是问题。” 冷秋收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其缓慢,就像是一条毒蛇在慢悠悠地吐着信子。 “他欺骗了你,从头到尾。” 落泪 你的那一日,全世界变成了黑白默片。 —————————————————————————————————————————— 尤森打开方端明的家门,昨天方端明答应结婚后他就找方端明要了备份钥匙。家里黑漆漆的一片,显然屋子里并没有人。 尤森有点泄气,也不在家里么…… 本来两人说好今天下午一起去民政局办|证,方端明也和院长说明原因请了半天假,他算好时间在方端明中午下班前几分钟去方端明办公室接人,可是等他到了却发现方端明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他问了前台的护士,小姑娘告诉他方端明在他来之前就下班离开了。 他掏出手机打给方端明,电话那头响了几下被挂断,再打过去却显示已关机。 他皱了下眉头,方端明除非有事不然很少会挂人电话,手机更是几乎不关机,而且生活规律又健康,每天一下班就回家。 难不成是先回家了?尤森急急忙忙往方端明家里赶,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要是家里也没有回来过,那方端明到底去了哪里? 他开始有点慌了,平常看他不顺眼的人不少,方端明该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要一想到方端明会被人虐待,他心里就闷得喘不过气来。自己仇家不少,他有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他有保镖护着不怕什么,可是方端明没有啊!该死的,他太大意了,自以为有他每天跟着方端明就不会出事,现实却在打他的脸。 尤森按住发胀的脑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遇到和方端明有关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仔细想想,从小护士告诉他方端明离开医院的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如果是被他的仇家绑架了,应该早都会有电话打来威胁他才是。 想通了这点,尤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打了个电话给王候,让他调些人来帮他找人。 一直等到七点,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尤森快速冲过去,上下打量了方端明一遍,没有见到任何伤口悄悄松了口气。 方端明打开家门,对尤森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关上门一言不发地低头换鞋。 尤森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电话没电了吗?你这么晚才回来,民政局五点就下班了,计划好去领证的也要泡汤了,只能等到下周一了。” 心情大起大落让他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稍微抬手牵起了方端明的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还好你没事。” 方端明不动了,盯着因两人肌肤相触而迅速浮现在他们手背上的淡青色藤蔓图案,那图案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人感到刺眼。 他浑身像是被电到一般猛地抖了一下,不自然地甩开尤森的手:“下午突然有场紧急手术要做……抱歉回来晚了。” 尤森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方端明在疏远他:“我问过前台小护士了,她说你上午十一点多就走了。” 方端明很少撒谎,心虚地不敢看尤森的眼睛,他说不上心里对尤森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其实他今天下午一直坐在杨喧办公室的角落里,后者看他脸色太差但是又什么都没问出来,担心地向他看了好几眼。 冷秋的话他没全信,他在自己手背上喷上冷秋给他的“干扰素”,对在门外等候和排队的人说怀疑自己的“引”失控了,想让他们帮忙确定一下,如果是真的那他得赶紧接受治疗了。那些人不疑有他,都和他握了手,然后都出现了那种淡青色的图案。看来“干扰素”是真的。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瓶子,若无其事地回到杨喧办公室,他上网搜索了同学聚会那天全天的新闻视频,整整一天的视频,他和尤森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出现在白条过。 答案昭然若揭。 尤森见他不说话,伸手又要去牵他的手,方端明快走几步走向客厅,尤森的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什么都没抓到。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方端明是在躲着他了,尤森紧紧跟在方端明后面:“为什么要躲着我?” 方端明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你走吧。” 尤森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用手朝门的方向指了一下:“太晚了,你该回你家了。” 尤森的嘴唇嗫嚅着:“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方端明垂下了眼睑,有些不敢看尤森悲伤的表情。 他转身打算回卧室,手腕却被人抓住了,他条件反射又想甩开,奈何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甩不掉。 “放手。” 尤森固执地抓着:“不放!我不会放手的!” 方端明这次火气是真上来了,他张口就要骂尤森一句,却没想到尤森从背后抱住了他。 尤森的头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鼻息轻轻地拍打在他的脖子上,声音沉闷地像是快要哭了:“我不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心脏狠狠一颤,原本准备说的话也忘了。 “……随便你。” 这次方端明没费多大力气就挣脱开了尤森的怀抱,他没回头看尤森是什么表情,径自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就开始发呆。 正直如方端明,他受不了有人对自己撒谎,尤其那个人还是尤森。 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在脑内不停地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已。 尤森不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水淼才是,如果他没遇到尤森,方端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水淼交往甚至是结婚,可是现在他下不了决心。 不可否认,尤森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赶不走也忘不掉。 可是他们不是命中注定的伴侣,迟早也会和其他同样情况的情侣一样,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分手。 昔日舅舅的话突然窜进脑海——两个“引”有反应的人,真的就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伴侣了吗? 他想心事想得出神,等感觉到屋里多了个人时,尤森已经蹲下身脱了他的鞋袜,把他的脚放进了热水里。 他看清尤森在做什么后,不自觉地惊叫出声:“你在做什么?!” 尤森抬头看他,笑得温柔:“给你洗脚。” 原谅 方端明感觉到尤森的手指在他的脚背上游走,他从没被别人碰过自己的脚,立刻不自在地往回缩。 “别动。”尤森抓住他的脚腕,重新放进水里,“泡脚可以缓解疲劳,我试过了,水温正好。” 方端明自认他对抚养他的舅舅、舅母都做不到这一步,这举动太亲昵,尤森眼里的深情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动了动,还是想把脚抽回来:“尤森你别这样……” 尤森一手按着他的脚不让他动,另一只手则细细地给他按摩,神情十分专注:“我刚刚认真反思过了,你不想让我失望,但是又不愿意这么快就结婚,所以才答应了我却又爽约。是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不应该逼这么紧的。” 方端明没料到尤森会说这种话,在他因为情绪不好而对尤森恶言相向的时候,尤森先想到的却是为他开脱,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推。 他一时定在了那里,连要抽回脚都忘记了。 “我想给你洗脚,因为那样很有夫妻的感觉。”尤森一边按摩他的脚一边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又要说‘天天喊我老婆,还真把我当媳妇了啊’?可是你就是我媳妇儿,没过门的媳妇也是媳妇。” “我要给你洗一辈子的脚。等我老了,弯不下来腰了,我们就买一个大盆,把脚放在一起泡,脚丫子挨着脚丫子。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我还想要每天在你醒来之前起床,可以看着你的睡颜,轻轻给你一个早安吻,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等你起来吃。” “只要一想到结婚以后,每天早上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人是你,每天晚上与我相拥而眠的人也是你,我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多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他说着抬头去看方端明,惊讶地睁大双眼:“……你怎么哭了?” 他伸手就想去擦,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手上还沾着洗脚水,赶紧手忙脚乱地找纸:“我说那些话只是有感而发,没有要催你结婚的意思。你……” 方端明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擦眼泪,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尤森,视线变得无比模糊,可是头脑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良久,再开口他的嗓音变得暗哑,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仿佛在说什么重要的誓言:“你答应我,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对我撒谎。” 尤森的表情很轻松:“这还用说吗?我对你绝对诚实。骗谁也不能骗老婆啊。” 方端明俯身抱住了尤森。 尤森感到受宠若惊,这还是老婆第一次主动抱他呢!他用力地回抱住方端明,高兴得说不出来话。 他感受着方端明的气息,心里有点痒痒,难得老婆主动一次,真想趁机吻一下。 方端明搂着他的力气很轻,但是身体很沉,眼睛很酸,心里更酸。 他恨尤森对他撒谎,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受不了见到尤森因为他而难过的样子。 被伤害的尤森会痛,伤害尤森的他也会痛。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再过两天民政局就开门了,下周一我们就去领证吧。”他抱着尤森的力道情不自禁地加重,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是真的。不会再食言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他做不到对尤森放手,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让时间来帮他抉择。 尤森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方端明醒来的时候,尤森睡的正香。方端明不想吵醒他,继续躺在床上没动。 这时突然响起门铃声,方端明看看时间,不到七点。他皱了皱眉,今天周六,谁会在这个时间找他? 他本不想理,但是门铃一直响个不停。方端明怕尤森被吵醒,于是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睡袍去开门。 出乎他的意料,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冷秋,而且还穿着工作服。 方端明不禁感到诧异,这人休息日都不脱白大褂的? 他向后退几步,侧过身,对冷秋说:“进来吧。” 冷秋脸上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只是今天似乎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多了点烦躁。他站着没动:“不用了,在这说就可以了,我还有事马上就得走。” 方端明其实并不想让他进屋,那样说纯粹是出于礼貌,他见状便不再多说,点点头:“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他现在在睡觉,等他醒了我帮你转告他。” 他们隔空相望,距离很近,彼此的那点小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尤森之所以会骗他,都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他一时没想通不奇怪,奇怪的是冷秋的举动。 冷秋和尤森明显关系不错,身为兄弟做出这种事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背叛了,他猜不透冷秋的目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冷秋不喜欢他们在一起。 冷秋仿佛没看见方端明眼里的戒备,直接说:“我找的是你。” “找我?”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最近医闹现象严重,好几家大型医院都遭到了暴动。”他顿了顿,最后深深看了方端明一眼,“你小心点。” 方端明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在变相挑衅他,他张口欲反驳,触及到冷秋的眼神又愣住了,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冷秋眼中的情绪太复杂,他看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从这人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悲伤的气息,那眼神……就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多希望你能早点回来。”他轻声说完这句话径自离开。 直到冷秋的身影在拐角消失,方端明才回过神来,他看看眼前空空如也的走道,想着冷秋最后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他休息日一般都是呆在家里看书,尤森周末倒是要出差,“早点回来”是想和尤森说的?可是他明明听到冷秋说的是“你”……所以其实是冷秋在自言自语? 他压下心底的怪异,轻轻关上了门。 回卧室的方端明绝对想不到,他感到怪异的对象不仅没走,而且此刻就站在楼下望着他家的方向。 冷秋的眼里有化不开的悲伤。 这栋楼不止方端明和尤森一家住户,可是方端明和尤森这个家却像是与世界脱离了,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6节 ……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了么? 可惜,梦里的世界再美,也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刻。眼睛被布蒙久了,一旦拿开,再次见到阳光,只会被刺伤。 隐瞒 阳光温暖的午后,方端明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泡了杯茶,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尤森今天一大早就出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有了那个聒噪的人在身边,耳根清净的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孤寂。 他情不自禁拿出手机给尤森发了个短信:什么时候回来? 等了一会儿尤森却没回。 方端明心里有点失落,他估计这会儿尤森应该还在忙,所以不方便回短信。 真是和那个傻瓜呆久了,连他都变得有点矫情了。方端明笑了笑,把手机放到一边。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冷硬刻板:“现在播放一则紧急新闻。今日十三点零五分,从a市通往d市的飞机突然发生爆炸,造成8人轻伤,3人重伤,2 人死亡。目前警方……” 剩下的方端明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把抓过手机拨给尤森。 他住的地方在d市,而尤森出差的城市就是a市! 电话一直响了五分钟都无人接听然后自动挂断,方端明的心突突直跳,不安在渐渐扩大,不死心地拨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始终没有人接电话。 他抓起钥匙就往外冲,拦了辆的士赶到机场,下了车跑着将机场的每个地方都看了两遍,没有发现任何警察和医护人员的影子。 看来飞机出事的地方不在这附近,他刚刚跑得太快现在突然停下才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站着平复了会儿心跳,接着抹了把脸,慢慢走出机场。 回d市的航班不止这一趟,尤森不一定就在这架飞机上。没回短信也没接电话可能是因为手机被调成静音了,所以尤森并不知道他给他发过信息,不然尤森看他打了那么多次,再忙也肯定会回复的。 但是这也不能排除尤森已经遇难的可能。 方端明心事重重地往家走,不远处忽地闪过两道人影,速度快得简直不像是人类。那两人似乎在追赶什么人,身形一闪,进了幽暗的小巷子里。 方端明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连忙快步跟上,追了过去。 虽然那两人动作太快,他没看清他们的正脸,但是那模糊看到的几眼侧脸却像极了冷秋和尤森。 尤森和冷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在追谁?为什么要追? 小巷里的道路崎岖不平蜿蜒曲折,而且越往后走巷子越黑,方端明速度没两人快,很快就跟丢了。 他刚刚点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好方便他看清脚下的路,可是在这种环境下,一点点亮光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关了手电筒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一点点摸索着前进。 方端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尤森和冷秋,或许他们已经出去了。他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这声音要是在以往方端明肯定察觉不到,但是现在他眼睛看不清,耳朵就变得十分灵敏,再加上这里异常的安静,他很快便发现有人正在向这里靠近。 来不及细想,方端明两手贴着墙快速向前跑,摸到一条岔路口,赶紧躲了进去。 幸好那些人不打算拐弯,一路向前快速跑了过去,和尤森一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方端明松了口气,准备回到主道上,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前方忽然亮起大片光,而且离他所在的位置也不远。 方端明吓得赶紧收回踏出去的一只脚。 他等了一会,悄悄探出半个头,看清了不远处的情况。除了他,这里一共有七个人。 尤森站在最中间,一个人跪在尤森面前,还有一个人按着,冷秋不知道去了哪里,其余的四个人则举高手机负责照明。 按着的人讨好地看向尤森:“首领我抓住他了。” 尤森表情不变:“既然你抓到了,那就你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一听这话立刻挣扎地更厉害了,睁大的眼睛布满了惊恐:“你们这样是在杀人!这是犯法的!你这个魔鬼!疯子!快放开我,放开我!” 尤森仿佛没听见,看他的眼神像看条死鱼。 不适感像是冰冷刺骨的海水霎那间便涌上心头,接着缓缓蔓延至全身,方端明下意识屛住了呼吸。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尤森,冷酷无情的样子让他感到可怕,一举一动都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却又那么陌生。 “好的首领。要给他打麻醉剂吗?” 尤森冷冷一笑:“不用,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那人应了一声,熟练地先脱下外套将袖子塞进地上人的嘴里,然后拿出一样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把改造过的刀。 刀?方端明心里一惊,他们准备杀了这个人? 事实证明尤森不是想杀人,而是做了比直接杀人更狠毒的事。 那人用那样不知名的武器,硬生生地把地上人的个人终端从手腕上割了下来,终端底部还粘有少许皮肤。个人终端自出生起便戴在手腕上,时间久了,几乎快要与手腕融为一体。 地上人痛得直抽气,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他的手腕处烂了好几块,尤其是接近手背的地方掉了一大块皮,血淋淋的惨不忍睹。拿刀人将衣服从他嘴里拽出来,他便大口大口艰难地吸气,一时间变得非常虚弱。 方端明脸色瞬间白了。“引”就在终端的下半层,人类一旦失去了终端,呼吸不到氧气,要不了多久必死无疑。 拿刀人将手中的终端递到尤森面前:“首领,给。” 尤森冲旁边的某个人一抬下巴,那个人马上会意,走上前打开自己手上拎着的箱子,边接过拿刀人手中的终端边说:“他是最后一个了,这下l区的便齐了。” 方端明看清箱子里的东西,身体僵在了原地,十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银白色的保险箱里,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全是个人终端! 个人终端里不仅有“引”,还储存着大量的个人信息,方端明知道个人终端在黑市里卖价上亿,难到尤森他…… 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这时身后猛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是谁?!是来灭口的吗?是和尤森一伙的还是其他的人? 冷汗从额头滑下,方端明顾不得思考,用手肘向后击去,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侧身躲开了攻击,将方端明两只手腕抓在一起。 手不能用那就用脚,方端明抬脚就要往后踢。 身后的人牢牢抓着他,突然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别出声,是我,冷秋。” 怎么会是冷秋?! 方端明微感诧异,渐渐停止挣,可是踢出的脚来不及收回力道,擦过冷秋的腿踢到了墙,发出一声闷响。 尤森声音狠戾得像是一把刀,瞬间射|了过来:“谁在那里?!” 逃 冷秋反应迅速,抓住方端明胳膊就跑。从主道回到外面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只能顺着藏身的小道跑。 冷秋的力气超乎想象的大,方端明自认跑步速度不慢,但和冷秋简直不能比,他几乎是被拖着前行。 尤森一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冷秋突然停下,方端明刹车不及差点栽倒:“怎么不跑了?” 冷秋指着眼前的墙:“没路了。” 方端明环视一周,三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后面追赶的声音慢慢清晰,于是当机立断道:“翻墙!” 冷秋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蹲下身:“我一个人可以翻过去,你踩着我肩膀,先过去。” 这个时候多耽误一秒都不允许,方端明咬咬牙,踩上了他的肩膀:“谢谢。” 冷秋站起身,方端明高举的双手这才够到墙檐,落地的时候冲力太大,腿一麻摔倒在地。他刚重新站起来,冷秋也翻了过来,稳稳落地。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手机铃声突然大声响了起来。 尤森留下两个人看着那个刚被拔了终端的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追着偷听的人到这里,眼前是条死路,可是却不见人。 不可能凭空消失,应该是翻墙了。对方听到多少?有多少人?又是翻了哪面墙? 思索间,突然听到正对着他的那面墙外传来一阵铃声,但是很快被人挂断,再没了声音。 那铃声和方端明用的手机铃声一模一样,尤森顿了几秒,甩甩头,沉声命令:“在这面墙后面,追!” “是!”三名手下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首领!” 四个精壮的男人急匆匆地跑向尤森,尤森转身看到是他们,不禁皱眉:“你们怎么在这里?” 四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硬着头皮站出来,颤巍巍地回答:“首领,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暗中保护方先生,可是方先生进了这条巷子,我们……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尤森眼皮一跳:“你说他也进了这条巷子?还有别人进来过吗?” “应该没有了。” 闻言尤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手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具体时间没看,不过有一会了,大概半小时前进来的。” 半个小时前他也刚进这条小巷,没过多久方端明也进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尤森心里一沉,凉意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方端明听到铃声惊得心脏都要冒出嗓子眼了,赶忙掏出手机关机,可是迟了,还是暴露了。 冷秋道:“他们听到了铃声马上也会翻墙过来,跟我来。” 方端明紧紧跟在他后面,看着冷秋左拐右绕地穿梭在巷子里,一会儿就把追过来的三个人甩没了影。 “你好像很熟悉他们的行为模式?” 冷秋的声音依旧清冷:“猜的。” 方端明不怎么相信,但是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便换了个问题:“你和尤森是一伙的吗?尤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钱?”他想起尤森陌生冷血的样子,说到后来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 整整一箱子的个人终端,那得杀多少人才能得到这么多?尤森他怎么下得去手……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尤森吧。” 方端明抿紧了唇,就是因为不想去问尤森才问你的啊。 不,与其说是不想问,不如说是问不了。 他最信赖的人欺骗了他,从一开始就没对他坦诚过,可怜他却信以为真,等他陷进去了才发现,他爱上的其实是个虚假的空壳。 他一直以为他和尤森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伸手便能靠近的长度,结果一回头才发现,那个人和他隔了万水千山。 车水马龙的街道近在眼前,再走两步就可以出了这条巷子,冷秋突然不走了:“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方端明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忙喊住他:“等等!” 冷秋闻言停下,看向他。 方端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为什么要帮我?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冷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怀念,有惆怅,有释然,似乎还有后悔。 过了一会,他轻声说道:“这是我欠你的。” 方端明不记得冷秋有欠过自己什么,他正要细问,一眨眼原本还站在面前的人却不见了。 他背着光站在巷子口,脚下的影子像是被黑暗吞吃入腹,融进了幽深漆黑的巷子里。 看得见的是黑暗,背对着的是光明。 方端明打开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尤森。 尤森听到响动,回头冲他笑:“回来啦?下午去哪了?难得周末见你不在家啊。” 方端明不答反问:“你不是出差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尤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想你就提前回来了呗。” “事情都解决了?” “嗯,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方端明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 尤森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慌?” 方端明直勾勾地盯着他,都这个时候了,这个人还不打算对他坦诚,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这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尤森经常在他面前用这种表情示弱,以前有多么喜欢,现在就有多么讽刺。 尤森站起来,走到方端明跟前,伸出手想要像往常那样摸摸方端明的脸颊:“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怎么不说话?” 方端明看到那只手,就仿佛看到无数条逝去的生命。他只觉得脊背发寒,巨大的恶心感翻涌进胃部,伴随着心脏一揪一揪的抽痛。 他快速躲开尤森的触碰,弯下腰干呕起来。 尤森担忧地去扶他:“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方端明用力拍开尤森搭在他肩上的手,声音犀利得近乎尖叫:“为什么要杀人?!” 尤森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方端明,以前不论方端明有多么生气,都不会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 他慢慢收回手:“你都看到了?” 方端明怒极反笑:“终于肯说实话了?你骗我说你去出差,事实上你却是去杀人!如果今天不是我偶然撞见,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杀人,也不是在做什么黑心交易,那个人还活着。” 方端明有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他是医生他会不知道?一个人没了个人终端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 他眼眶发红,看着尤森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到现在你还想要糊弄我吗?好,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我们先不说这个。我们来说说你骗我的其他事情。”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扔到尤森身上:“这个你总认得吧?” 尤森没接,小瓶子掉落在地,滚了几圈缓缓停下,标签上的“干扰素”三个字格外扎眼。 他瞳孔猛地缩紧,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人的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方端明只觉得胸口发闷,深吸了一口气:“前几天知道的。我痛苦过犹豫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揭穿你。你骗我让我以为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其实水淼才是。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说完眼前一花,接着后背撞到了墙,传来一阵疼痛。他被尤森按在墙上,还没挣扎下巴就被人强行扳开,强势地入侵,柔软的舌头带着些许粗暴四处翻搅。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尤森胡乱地舔过他的牙根,缠着他的舌头不放,亲得他头皮发麻,想抬手推他双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尤森的动作完全没了以往的温柔和小心,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粗鲁又急躁。 良久,尤森退出来,掐着方端明的手腕,整个人都处在狂暴的边缘:“你是不是喜欢水淼?哈,我就知道!你怪我骗了你,还不是因为我耽误了你和你命中注定的爱人在一起?” 方端明感觉力气回来了,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我没有喜欢水淼。” 尤森两颊肌肉紧绷,眼底染上阴狠和疯狂,他此刻真想把水淼活活撕了:“我欺骗你,害你没能和他在一起,你因为错过了他而后悔,为了这个和我生气和我争吵,你还说你没喜欢他?” 这个人眼神凶狠,行为霸道又自私,或许这才是尤森的真面目,以往那些顺从和依赖不过是伪装。 可他竟然真信了。 方端明觉得心累,没有了谈下去的欲望,两个人各说各的,这样下去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说了不是,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他抬腿向尤森中间直击,尤森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快速松开钳住方端明的手,向后一跳。 尤森掐的时候很用力,很疼,方端明扫了一眼手腕上的痕迹,对尤森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钥匙。” 尤森一时没明白:“什么钥匙?” “我家的钥匙。”方端明毅然决然地看着他,“还给我。” 尤森的脸瞬间白了:“要回钥匙要给谁?水淼?” 反正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喜欢水淼的,不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方端明不想浪费口舌,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还给我!” 尤森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怕。 他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了能配上他吃了无数的苦,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他的努力,他的付出,都比不上“命中注定”这四个字!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豁达,让他将自己心爱的宝贝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方端明要和别人在一起生活,一起组建家庭,一起手拉手散步,他就痛得无法呼吸,比杀了他还难受。 方端明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自己,他总有种错觉,仿佛尤森随时都会扑上来,像个捕食的猎豹,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他收回手:“行,不还那你就留着吧,我明天就找人把锁换了。” 他说完就感到后颈一痛,然后失去了意识。 毒蛇 男人救了蛇,蛇醒后咬了男人一口,男人死前懊悔蛇性难改,却不见那蛇泪流满面。 “我只是想亲一下自己爱的人,却忘了我有剧毒。” ———————————————————————————————————————— “我要出去。” “不行。” 方端明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复这样的对话了。他被尤森打昏后,再醒来家里突然多出来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保镖。 与其说是保护他,不如说是看守他。 每扇窗户前都站着两个保镖,以防他逃跑,而卫生间的窗户早已被用水泥堵死,房门口更不必说,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不让他出门。 “我只是去买本书。” “抱歉,首……尤先生吩咐过,不能放您离开。您想要什么书可以和我们说,我们帮您买。” 尤森已经软禁他一周了,这七天里尤森再也没有出现过。方端明暗自咬牙:“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再不去就要被解雇了,你们让开。” 保镖们纹丝不动:“这个请您放心,尤先生已经帮您和医院请过假了。” 他逃不出去,也打不过这些人,于是方端明退而求次道:“叫你们老板出来见我。” “抱歉,尤先生最近很忙,没法过来。” 又是这句话……方端明眯起眼,是不想见,还是没胆子见?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性格,方端明开始绝食,如他所料,第二天尤森就出现了。 “我听他们说你最近不吃饭?” 方端明看着眼前的人,冷笑:“终于肯来了?” 尤森端着碗粥,轻轻在方端明身旁坐下。他挖起一勺粥伸到方端明嘴边:“不吃饭对胃不好,来,先喝碗粥。” 这个人的语气是如此宠溺,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方端明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尤森了。 方端明撇开头:“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尤森固执地把勺子又伸到方端明嘴边:“吃了这碗粥我就告诉你。” 被骗了这么多次,方端明可不敢再轻易相信尤森说的话,吃完粥尤森肯定还会关着他。 他嗤笑一声,然后缓缓开口:“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很多以前感到奇怪的事,现在都想通了。” 他转过脸看着尤森:“我告诉你我遇到水淼的那天,离别时你抱了我一下,当时我闻到一股香味,我以为你喷了香水,可是你从来不喷香水的。结果第二天我就记不得我有遇到过谁了,现在看来那时闻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香水,应该是类似迷药的可以让人记忆力下降的东西。可惜你喷的少,后来再见到水淼,我又想起来了。” “只喷一次效果并不好,至于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喷,我猜是因为药剂成品很少,要再做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我才没有如你所愿地忘记水淼。我说的对吗?” 尤森没说话,就那样盯着方端明。 水淼,水淼……张口闭口都是水淼!他就这么在乎水淼吗! 这个名字就像个尖锐的钉子,每次被方端明提起都会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心脏被扎了无数个洞,鲜血涓涓流淌。 红血丝爬满了眼球,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得太紧,现在猛地断裂了。 他含|住那口粥,扳过方端明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强行破开防御,疯狂地掠夺,疯狂地占有。 这个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亲得很用力,方端明的唇瓣被他又磨又咬,变得鲜红欲滴。纯白的粥水从两人相贴的嘴角流下,更添淫|靡。 尤森箍住方端明的手臂,把他紧紧按在怀里,直到方端明被吻得快喘不过来气了才放开他。 方端明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气。 尤森准备再含一口粥继续喂,方端明气极,挥手打翻了那碗粥,大半碗粥水都洒在了两人大腿的裤子上。 方端明的眼里充满了怒火:“我怕你误会所以全都告诉了你,可是你呢?你又对我做了什么?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你却防着我怕我移情别恋就给我下药!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尤森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你就那么喜欢水淼?如果不是我把你困在这,你是不是就要迫不及待地去找他?他有什么好?” 简直驴头不对马嘴,不论自己说什么,尤森都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水淼在一起。尤森看不到他的纠结,他也解不开尤森对他的误解。 真是够了。 方端明的眼睛黑沉沉的,了无生气,他盯着尤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至少他比你诚实。” 场面死寂。 尤森直勾勾地盯着方端明,猛然倾身扒|了他的上衣,用领带绑住他的双手。 方端明力气没尤森的大,阻止不了尤森的动作,惊怒道:“你要干什么?!” 尤森打横抱起他,向浴室走去:“裤子脏了,洗澡。” 方端明光|着上|半|身,被尤森抱在胸前,抬头就能看到尤森冷硬的侧脸线条。 尤森脸色阴沉,在浴缸放满热水,一把脱了方端明的裤子。方端明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然后僵住了。 尤森快速脱下身上衣物,浑身赤|裸,踏进浴缸,再慢慢放下方端明。 难道真的只是给他洗澡?他说完那句话,尤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活活撕了他。他以为尤森抱他来浴室是想虐待他,洗澡不过是借口。 可是现在尤森确实是在给他洗澡……他猜不出这个人此时的想法,也看不透这个人,他什么时候看透过? 方端明坐着没有动,任由尤森给他清洗,只是后背依旧紧绷着。 爱的人就在自己怀里,尤森望着方端明被热气蒸得湿润的眸子,内心一动,俯身吻了过去。 这次的吻没有上次那么粗|暴,但也强硬得不容拒绝。 “唔……”方端明被吻的头脑发昏,不知道吻了多久才被尤森放开,他靠着浴缸喘|气,过了好久才感到不对劲。 尤森轻|舔|着方端明的脖子,手渐渐向下摸去…… 方端明察觉到他的意图,想按住那只手,可他双手被绑在了背后,想抬腿踢他,才发现尤森不知什么时候挤|在了他中间,牢牢抵着他的大|腿|根。 危险的感觉不断扩大,方端明猛烈地挣扎扭|动,浴缸里的水溢得到处都是。 他惊怒道:“你!住……” 后一个字的尾音陡然变了调,尤森像是魔怔了,对方端明的反应不管不顾,低头就含|住了某一点,又吸|又|咬。 一股电流猛然窜上骨髓,酥麻的快|感让方端明一瞬间有种脱力的错觉。 尤森的手还在往下,慢慢绕到了后面。 他不想,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尤森|做…… 体内升腾的欲|望却在提醒着他某个不争的事实。 绝望的感觉如潮水般淹过头顶,方端明停止了挣扎,渐渐不动了。 尤森察觉到不对劲,被欲|望浸染的双眼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抬起身,看到了方端明毫无生气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尤森瞬间就慌了,灭顶的冲动也被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和苦楚:“……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方端明没说话,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浴室里只有水滴砸在瓷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 尤森喉结上下动了下,每个字都说得极轻极慢:“……不是‘引’的选择,不是命中注定的人,就不会爱我了吗?” 只要一看到他,他就会想起这个人的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掐灭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方端明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了。” 尤森的眼里死寂一片,慢慢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领带已被解开,方端明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浴缸里。 他们都喝醉了的那一晚,尤森留宿在他家,第二天尤森告诉他他们做|了,还说要结婚,然后他就同意了。那天早上,他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吻|痕,可是后面却一点不适感也没有。 骗谁都骗不了自己,他不傻,如果做|了他后面肯定会痛,但他当时却选择了忽视这个问题。 其实自己早就喜欢他了。 明知道他骗了自己,也还是喜欢上了。 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错误的人。方端明苦笑了一下,眼眶酸涩无比,却什么也没流出来。 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光了,方端明慢慢滑进浴缸,任由水面淹过口鼻,淹过头顶。 漆黑的瞳仁渐渐变成了浅蓝,然后迅速加深。 放手 想让你永远活在阳光里,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交给我来背负。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你的世界那么单纯美好,让我忍不住捧在手心,牢牢呵护。 倾我所有,守你一方净土。 ————————————————————————————— 尤森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一张大大的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前。他握着笔,面前摊开的文件久久没有翻过去一页。 电话里下属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首领,不好了!方先生的眼睛变成蓝色的了!” 尤森只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轰然炸响,扔下笔就冲了下去。 他一边开车前往方端明家,一边在电话里继续问:“怎么回事?我昨晚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黑色的。” 属下显然也很意外:“今早我们给方先生送饭的时候,方先生突然变得很暴躁,打碎了杯子,那个时候方先生的眼睛已经是深蓝色的了。” 深蓝……尤森瞳孔一缩,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我们给方先生打了镇定剂,现在他暂时睡着了。首领,您最好给他拔……” 尤森打断他:“你们都先别动,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属下还想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地挂了电话。 尤森很快到了方端明家,此时镇定剂的药效还没下去,方端明还没醒。 尤森掀起方端明的眼皮看了看,确实如属下所说,方端明两只眼睛的瞳仁已经成了深蓝色,而且还有加深的趋势。 每个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公民都牢牢记得一句话:“‘引’和人的契合度越高,人的眼睛就越蓝”。 可是尤森知道并不是这样。 瞳仁由黑变蓝除了和“引”有关,还和情绪波动有关,情绪波动越大,颜色加深得越快。 属下从尤森进来后就跟在尤森身边,见状不禁劝道:“首领,你看他的眼睛已经是深蓝色的了,本来这种程度的拔了就有很大风险,等颜色再深些,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另一位属下也劝道:“是啊首领,不能再拖了,现在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犹豫了。” 瞳仁从黑色到蓝色一般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现在方端明的眼睛颜色会变得这么快,肯定是因为平时经常压抑着情感,如今突然爆发才会有这种后果。 该死,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多注意一些?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尤森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下定决心般对身后的人道:“把工具给我,你们出去,我自己来。” “是。” 方端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听到了“蓝色”和“危急”等词语,他直觉有危险,挣扎着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尤森拿了一样东西向他靠近,那样东西他前几天才看到过,就是那天那把尤森手下用来割下终端的刀。 方端明瞬间明白了尤森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心脏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你要杀了我吗?!”方端明叫道,声音尖锐又哀痛。双手和双脚不知何时被用细链锁在了床头和床尾,方端明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掉。 尤森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安抚道:“马上就好。” “你又要骗我做什……”他话说道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疼痛冲击着大脑,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个人终端被硬生生地割离手腕,扔到了地上,旁边还有一把形状特殊的刀。 他看了几眼就看不清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左手手心传来粘稠温热的触感,应该是手腕上和终端底部相贴的那块皮肤被撕裂了。 他张大嘴想用嘴巴代替鼻子用力呼吸,可是憋闷的感觉还是在不停地加剧。 方端明情不自禁地弓着背,冷汗顺着脸颊滴到床单上,他能感觉到氧气在一点点减少,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人绝望。 自己就要死了么…… 他的心底寒凉一片,一刹那涌上巨大的恨意和酸楚。 心跳渐渐变弱,紧接着陷入一片漆黑。 尤森紧紧搂着方端明,缓缓在他唇角烙下一吻,许久才直起身,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像是要把人刻在心里。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给你自由。” 方端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个人终端被夺的第二天。 屋子里除了他什么人也没有,左手手腕缠了好几圈绷带,床头柜上有一管药膏。 房间里空荡荡的,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是光秃秃的手腕时刻提醒着方端明,那不是梦。 没有“引”帮助摄取氧气,自己竟然能活下来。方端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从未听闻过此类事迹。 他手指颤抖地探向鼻子下端,呼吸正常。终端离体时五脏六腑被剧烈挤压般的痛苦仿佛还停留在身体里,方端明感受了一下,身体机能完好,也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前后强烈的反差让他感到有些恍惚。 他不可置信地翻出仪器测了一下,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这…… 方端明怎么也想不明白,过了半天都没从震惊中回神。 他暂时压下疑惑,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浴室台子上属于尤森的刷牙杯和毛巾不见了,卧室衣柜里属于尤森的衣服不见了,厨房橱柜里属于尤森的茶杯也不见了。 尤森的东西都被带走了,一样不剩。 方端明跌坐回床上,脸颊深深埋进双掌里,脑仁又胀又沉。 头痛,心更痛。 方端明还被困在家里的时候他问过那些保镖,尤森当初给他请了一个月的假,他算了一下时间,离正式回去上班还有十几天。 方端明打了个电话给院长,电话一直是占线,打不通。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方端明感到奇怪,院长周末不上班怎么会这么忙?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7节 他挂了电话,暂时放弃和医院联络。如果回去上班,他现在手腕上没了终端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了终端他还能活?尤森为什么割了他的终端? 太多问题堆在他的脑子里,他还需要时间缓一缓。 休假的日子平淡又无聊,方端明自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尤森,不知道尤森是否还有在割别人的终端。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10”,手指来回摩挲着手机外壳,过了好一会也没有按下去。 或许尤森割取别人的终端不是为了钱……可是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心里一团乱麻,方端明关了手机扔到床上,干脆不再去想。 他打开窗户,清凉的风吹在身上,让人神志清醒了些,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路灯一盏盏亮起,连成一片绵延向前。以往这个时候尤森都会等在医院门外,接他一起回家。 不知道尤森现在在干什么……方端明低头,楼下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静静地望着楼梯口,仿佛在等什么人。 方端明瞳孔一缩,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尤森!” 楼下的男人听到喊声抬头向方端明那个方向忘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女孩从楼梯口跑出来扑进了男人怀里,男人揉了揉女孩的头,两人手牵着手走远了。 那个人不是尤森……尤森已经不会回来了。 方端明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然后关上了窗户。 正对面的巷子里停着一辆轿车,尤森坐在驾驶座上,透过窗户一直望着方端明家的方向。 王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他维持这个姿势一整天了,这几天尤森一直呆在这,什么事都不管了,连睡觉也是在车里。 他轻声问道:“真的决定了?” 尤森没有转头:“嗯。” 王候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劝一下:“怎么不告诉他真相?我觉得他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感的,可以试一试。” 尤森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十分憔悴:“我不是怕他知道真相后还是不喜欢我。他那个人把世界看得太美好,乍然得知世界的真面目,我怕他会精神崩溃。” 王候想说方端明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但转念一想,尤森把方端明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让方端明吃苦尤森肯定不愿意。 “所有的黑暗交给我来背负就好,他只需要一直单纯地活着。” 王候知道自己劝不了了,叹了一口气:“既然决定退出了,怎么不干脆让他忘记你?科研组有药。” “因为我自私。”尤森苦笑了一下,他宁愿方端明恨他,也不想方端明忘记他。 再相见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经常听到有人对自己心仪的人这样说。 你付出了一分,我才愿意付出同等的感情,这样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如果要形容的话,我想我对你的感情应该是这样的—— 你若离开,我也不弃。 ————————————————————————————— 休假很快结束,为了掩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腕,方端明网购了一副中长款手套,正好可以盖住手腕和一小截手臂。 方端明拇指在手背缓缓摩挲了一下,这让他想起总是戴着手套的尤森,尽管那个人戴手套是因为别有用心。 出门是时候是早上七点,天空灰蒙蒙的。他担心等他回医院会有一堆琐事需要处理,所以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一个月没去上班,也没有人感到异样或者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医院是怎么安排的。 清晨的街道人烟稀少,方端明一路走来几乎没看到什么路人,路边的清洁机器人三三两两堆在一起,滋啦滋啦地冒着火花。 是出故障了吧?方端明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冬日的寒风钻进脖颈,带来一股透彻的凉意。 方端明不禁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很快医院便近在眼前。 岔路口突然冲出一位妇女,方端明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酿跄后退了几步。 那妇女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睡衣和拖鞋,双手紧紧地抓着方端明的外套,状若疯癫地大吼:“你不要再来了!这是个废墟你难道看不到吗?你是要逼疯我吗?!” 方端明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洁白的医院和坚实的居民楼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原有的位置,街边的店铺还没有开门做生意,安安静静地隔街相望。 废墟?哪里有? 唯一能算得上破旧的也只有倒在路边的清洁机器人了吧?可这也不至于被说成废墟吧? “冷静点,先松手好吗?我还要上班。”方端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他试图从妇女手中拽回自己的衣服,谁知下一秒妇女抓得更紧了,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算我求求你好不好……要不是因为家里穷,我也想搬走的,我也不想当钉子户……本来还有一家陪我一起的,但是他们害怕你,前几天也搬走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疯子!疯子!!” 眼前的人又哭又叫,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方端明很想告诉妇女,你现在的样子才更像个疯子。 有人迅速拉开了妇女,神色清冷。 “……冷秋?” 来人闻言看看他,点点头。 前方就是医院,方端明对冷秋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令他诧异的是冷秋此时的面貌——白大褂和裤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好几处,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少许墙灰,仔细看的话小拇指上竟然沾着点血。 方端明呼吸一顿,想要询问,却见冷秋低头对妇女说道:“不是说好了吗?” 妇女被他话中的冷意惊到,害怕地看了冷秋一眼,抿紧了唇,乖乖被冷秋拉离方端明。 冷秋刚一松手妇女就跑回了医院旁边的居民楼,与方端明擦肩而过时看了方端明一眼。 方端明觉得不解,因为那眼神里除了不甘和愤怒外,还有一丝惧怕。 他问冷秋:“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冷秋眼中的情绪很深,简单回答:“医闹。” 难道刚刚那个人其实是冷秋曾经医治过的病人?方端明联想到冷秋是精神科的主治医生,这就说得通了。 不过冷秋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是巧合还是…… 方端明犹豫了一瞬,难得有些支支吾吾问道:“是……尤森派你跟着我的吗?” 冷秋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是。” “……哦。” 冷秋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你……” 他话没说完,突然右斜方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啊——!” 救人要紧,冷秋犹豫了一秒,对方端明说了句“不要乱跑”,然后丢下方端明向声源处冲了过去。 方端明还没问为什么,一眨眼冷秋就不见了人影。 今天冷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方端明在原地等了一会冷秋还没回来,想打给电话给问问他,拿出手机才想起自己没有对方手机号,他现在没了个人终端也没法打医院内部终端联络号给冷秋。 还是先去医院报道吧,方端明收回手机,进了医院。 医院平常也是安静的,只是今天却静谧得有些诡异,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前台值班的小护士竟然也不在,偶尔有风吹过,墙边的盆栽发出沙沙的声响。 怎么没有人?方端明向里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微小的破空声。 “小心!” 方端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扑倒在地,身后人的气息无比熟悉。 方端明慢慢回头:“尤森?” 尤森站起身,伸手去拉方端明。 方端明犹豫了一下,握住尤森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暗中打量尤森几眼。 半个多月没见,尤森瘦了许多,脸色也明显不如以前。他似乎没怎么休息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甚至还有胡茬。 方端明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原本以为是尤森放弃了这段感情,主动离开他以后会过得很好,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无数情绪在胸中翻腾,他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有点心疼尤森这副样子,想问问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但又怕尤森是因为他才夜不能寐。 尤森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方端明的伤势,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没受伤吧?” 方端明的视线从尤森放开的手背上滑过:“……嗯。” 不远处的墙壁上深深插着一把刀,可见射|刀的人很用力,明显是想置他于死地。 谁想要杀他?会和尤森有关吗? 方端明还搞不清楚状况,问尤森道:“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这里不宜久留,你先跟我走。”尤森说得又快又急,一把抓住方端明的手臂,尤森还戴着手套,手刚碰到方端明又缩了回来。 方端明眼神黯下去:“没有了‘引’我怎么还活着?之前你说我误会你了,是怎么……” 他话没说完突然医院外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栋建筑都在晃动,节能灯刺啦次啦地闪着电花,天花板上的灰扑簌簌地掉落,“嘭”地一声,塌了下来。 脚下的地像是地震般不停晃动,方端明站不稳立刻跌倒在地,人体的本能使他抱着头趴在地上。 等到一切终于停下来,他背靠着墙壁,离原先站立的位置滑出好几米远,尤森不知道被甩去了哪里。 节能灯在刚刚的震荡中坏掉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墙角处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方端明一手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呼进太多灰尘,摸索着到了之前站着的地方:“尤森?” 通往大门的路被堵住了,一楼大厅被残垣断壁隔成了两个部分,方端明没在自己这边找到尤森,对着那头大喊道:“尤森?你在那边吗?” 没有回音。 方端明走到楼梯口,再次喊了一句:“有人吗?” 坚定的喊声在残破的墙壁上碰撞,传向四面八方最后消失不见,未有回应。 方端明并不慌张,就目前的情况来推断,尤森被甩到他后面的可能性很低,很大可能在靠门那边,没有回音要么是因为被压在了那堆废墟下,要么就是因为昏过去了。 不论哪一种情况都很糟糕,他的手机又在晃动中掉了出来,摔得粉碎,他们两个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要靠他了。 二楼的楼梯口也被堵死了,二楼有窗户,方端明想要上楼呼救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有些失望地往回走,一转身,一个人影在楼梯口闪了一下。 “谁?” 方端明追着那个人影到了负二楼,没在走廊上看到人。 散发着幽幽亮光的“停尸间”指示牌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国家有规定,只有和“引”契合度高的眼睛是蓝色的人才可以进入停尸间,方端明眼睛是黑色的,所以没来过。 刚刚那个人会不会跑到停尸间里去了?方端明纠结了一瞬很快走了过去,现在这种危急时刻也顾不了医院规定那么多了。 负二楼建得异常坚固,那么大的震动竟然都没有损坏分毫,门一打开,方端明看清里面的景象,瞳孔一缩,心脏瞬间漏跳了几拍。 偌大的房间里,那些本应失去活动能力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坐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像是幽暗的鬼火,发出幽蓝的光。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方端明呼吸一顿,背后的“人”看着他的眼睛散发着和里面的一模一样的幽冷蓝光。 真相 农夫养了一群猴子帮他摘果子,但是农夫每天只把那些果子中的很少一部分分给猴子们吃,猴子们吃不饱但是又怕挨打,于是只能忍着。 有一天,一个小猴子对大猴子们说:“在这里吃不饱,这笼子也不是很坚固,我们为什么不逃出去?” 一个大猴子说:“傻孩子,现在虽然吃不饱但是至少有饭吃,要是逃出去就会连这点吃的也没有了。” 小猴子说:“后山的果树是农夫种的吗?” 大猴子们说:“不是。” 小猴子说:“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摘了自己吃?” 大猴子们一愣,被人类圈养久了,它们竟然连自己的本性都忘了。 ———————————————————————————— 尤老先生自诉: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的收入不高,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仍然支持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当一名科学家,努力读书,刻苦钻研,最终我如愿以偿地被国家最大的研究院录取。我最感兴趣的就是对“引”的研究,所以分组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了“引”研究组。 和我一组的同事大多是蓝眼睛,我和“引”的契合度不够,眼睛至今还是黑色的,我是我们组里唯二的黑眼睛——另一个是位黑眼睛的女同事。 我和她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特例”吧,科学家的本性作祟,我忍不住偷偷观察她,她发现了我的目光,对我轻轻一笑。 我听到春苗破土而出的声音,清爽的微风中夹杂着爱情的芳香。 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 后来有一次实验中玻璃器皿爆炸,我趁乱握住了她的手,淡青色的藤蔓图案浮现在我们的手背,我和她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和欣喜。 交往,见家长,然后结婚。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顺利得甚至让我有些恍惚。 我和她都是先喜欢上了彼此,然后才发现我们就是对方命中注定的伴侣,如果当初我们的“引”没有产生反应,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我太久,因为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我的妻子怀孕了。 我们给他取名叫尤森。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引”是怎么判断哪两个人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伴侣的?可惜这是违禁项目,国家有规定,不能进行与此有关的研究。 耐不住追求真理的渴望,我想方设法混进“引”培育基地偷了许多“引”出来。“引”培育基地招人比研究院的还要严格,不是蓝眼睛的人在第一轮面试就会被淘汰下来,这些“引”被送到研究院的时候都是一棵一棵独立排放,可是今日潜入“引”培育基地我才知道,原来这种植物是两两连体的。 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杂草无异,很矮,平均每片叶子也才两厘米长,与袖珍的叶子极其不相符的是它的根,既粗且长。从上面看是两株,但是底下的根却是相连的,相连的根被砍断也不会死,真是神奇。 我在家里的地下室建了个实验室,埋头研究“引”的秘密,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得到的结果却令我大跌眼睛。 “引”的根部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液体,我把它叫做诱导剂,这种液体挥发到空气中,人类若是吸入这种气体,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让人产生爱的感觉。 两个人之所以会相爱,根本不是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浪漫理由,而是因为“引”是连体植物,每个人刚出生就会被佩戴个人终端,哪两个人终端里的“引”原本是连根生的,那这两个人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我感到悲哀和愤怒。 随即另一个疑惑冒出脑海:终端下半层是放“引”的地方,既然“引”离开土壤也能存活,那它们吃什么?换言之,它们的养分从哪里来? 偷来的“引”在之前的实验中用光了,不得已,我又一次偷偷潜入了“引”培育基地。 这一次潜入比上一次难了很多,我挨着墙角躲避监控,正欲干扰监控信号却不小心摸到了什么地方,背靠着的墙突然陷了进去,我没站稳摔了进去。 培育室的旁边竟然还有间密室。 我原以为培育室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这间密室比培育室还要宽广。 密室里密密麻麻堆满了人,躺在地上离我最近的那位男性的终端已经脱离了身体,虚虚地挂在手腕上,我蹲下身食指探向他的鼻子下。 没有鼻息。 我又试了试附近的几个人,都没有呼吸。 这些都是尸体?可是这些“人”的身体并不像尸体那般硬,而且…… 我收回放在地上“人”脖子上的手,摸了把额头的冷汗,明明这些“人”没有了呼吸,但是按压他们的脖子上的大动脉,还能感受到活人才有的血液流过血管时的微小脉动。 地上“人”的手腕和终端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站着时没有看到,我凑近了仔细辨认,那竟然是几根白色的根须,“引”的根部破开了终端,隐入皮肤里。 那只手臂上有许多细小的鼓起,看着不像血管。我带了刀,轻轻割破那层皮肤,露出一截白色的根茎,断开的部分像是有痛感一样竟然向后缩了缩。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成型。 怪不得“引”的秘密属于违禁研究项目,怪不得死去的人都要第一时间送到医院负二楼,怪不得手握重权的都是蓝眼睛的人,怪不得……怪不得…… 像是一击重拳打在身上,让我双腿发麻,几乎站不起来。我把今天的发现录了下来,刀被打落在地,脚旁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一把钳住我的双手,幽蓝的眼睛不含一丝感情。 看着密室里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我知道我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 在失去意识前我把录像传送给了妻子,但是迟早会有人找上她,是我连累了她,我们都不会好下场,但是我们的儿子还未成年,为了不让他们虚伪的慈悲脸谱破裂,他们暂时不会出手,儿子可以逃过一劫。 高度进化和变异的植物控制了人类的神志,眼睛越蓝中毒越深。 而人类,是它们最好的养料。 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美好 都是谎言。 人质 方端明回头,搭着他肩膀的“人”有些眼熟,方端明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不是水淼的弟弟的吗? 可是水淼的弟弟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端明心头一跳,想到了“活死人”三个字。 猝不及防被水淼弟弟掐住了脖子,方端明抬腿狠狠踹向他的肚子。 方端明那一脚很用力,但是这个“人”只是身体晃了晃,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 方端明记得水淼弟弟的左手被他自己砍去了,什么时候按上的假肢?手腕处竟然还戴着个人终端。 他的身体极度不协调,身形还是清瘦的少年样子,整个左手臂却格外的粗壮,成块成块的肌肉和青筋都鼓了起来。 他握拳时,方端明甚至都能想象的到那超乎常人的可怕力量,这一拳砸下来自己必死无疑了吧? “砰”的一声巨响,脖子骤然一轻,突然涌进的大量空气让方端明情不自禁地咳嗽。 挡在他跟前的背影熟悉得令人心安。 方端明脖子上一圈青紫的痕迹,看了就让人心疼,尤森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轻轻揉了揉方端明脖子上的青紫:“站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就算不用看,方端明也能猜到尤森看他的眼神一定是温柔又宠溺的,就像以往每一次相处时那样,方端明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好。” 得到保证,尤森瞬间冲了出去和水淼的弟弟缠斗在一起。敢伤害方端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森从腰间抽出一根金属棍,按下按钮,金属棍自动伸长,一端的金属棍两侧出现两排锋利的锯齿状刀尖,除了中间两手握着的地方外,其余部分都萦绕着明黄色的电光。尤森在中间一拧,长棍顿时变成了双节棍。 对付这些被“引”控制的尸体,枪|弹是不管用的,因为心脏已经不是他们的弱点了,和终端相连接的手臂才是。 那个被控制的尸体被他踢到墙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右手臂已经被尤森砍断,滴滴答答地流出黑色的血。看这行动迟缓的样子,应该是被控制的时间不长。 尤森三两步来到尸体近前,尸体拽过一旁的盆栽兜头就砸,尤森面不改色,轻轻一跃,踩在盆沿,借力一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再落地时已在尸体身后。 将带有刀尖的那截电棍用力□□尸体的左臂,电光大起,灼焦味四处弥漫。 尸体发狂地不停撞墙,想把尤森震下来。尤森用力一划,黑乎乎的左臂掉落在地,手腕上银白色的终端爆裂成碎片,露出和手腕皮肤相连的被烧成黑灰的植物。 终端脱离手臂,尸体像是台失去能源的机器般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尤森往后一跃,稳稳落地。 又有两个尸体从停尸间走出来,尤森一脚踹飞其中一个,手起刀落,砍下了另一个的左手臂。 被踹飞的那个被“引”控制的时间很久,行动敏捷,刚落地立马又站了起来,眨眼之间已到尤森近前。 方端明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尤森眼也没眨,抬手就是一刀,精准地砍下尸体的手臂。 “头儿。”王候带领一拨人赶到,每个人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手上拿着样式不一的武器。 “北边和西边的首领发来消息,他们那边的暴动已经解决了,南边才刚开始,东边暂时还很平静。” “我知道了。其他区的情况如何?” “b区到z区的各大医院已被我们控制住,正在进行‘拔瘾’工作。” 他们说话间又有大批尸体从停尸间涌出来,王候身后的一干将士们早已蓄势待发,见状不用尤森吩咐,训练有素地自主分出一半人去进行围剿,另一半人原地待命。 楼上传来兵刃相接的打斗声,那声音渐渐离得近了,一个人神色慌张地从楼上跑下,踩空了楼梯,滚了下来,正好停在方端明脚边。 这人半边头发已经白了,皱巴巴的白大褂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方端明认出来人,赶忙伸手去扶:“院长,你没事吧?” 他光想着担心院长的安危,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院长的眼睛和那些被控制的尸体一样,也是蓝色的。 院长从地上一跃而起,用手术刀抵着方端明的脖子,大声喊道:“都不许动!” 另一波人马从楼上追下来,见此情都停在了楼梯口。 前后都是尤森的人,左边是墙,右边是停尸间,刚从停尸间觉醒的同伴还在不停地减少,情况对他很不利。 院长真想炸了楼梯口的那群人,要不是刚才他们炸通楼道,上了医院把他蓝眼睛的同事们抓走,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孤军奋战的境地。 院长瞟了一眼被他挟持的人质,是他在医院的一个员工,眼睛还是黑色的,是不是以前的员工都不重要,只要是黑眼睛的,那都该死。 院长稍微用力,冰凉的刀片顿时在方端明的脖颈上划开一道口子,流下一行鲜血。 他阴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尤森:“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给我准备一辆装满枪的武装押运车,两分钟后我就要。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我就杀了他。” 尤森闭了闭眼。前进,他爱的人会失去性命;后退,他爱的百姓会失去性命。 尤森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淡然:“你放开他,我和他交换,我来当你的人质。” “首领!” “尤森!”王候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一时情急连平常在下属面前对他的称呼也忘了。 尤森回头,对王候眼里的焦急视而不见,轻声说道:“如果他拿我威胁你们,不用顾忌我的死活。” 这两年他一直把王候带在身边,有意无意地培养王候为下一任首领接班人,如果他死了他的手下们也不至于群龙无首。 他最后看了王候一眼:“保护好方端明,我们刚交换的时候他的防备最弱,到时候你们就直接冲过来。” “尤森……”他一个无名小卒,代替尤森去换方端明那个劫持的人肯定不会同意,而让尤森不去救方端明尤森肯定也做不到。王候眼眶通红,无能为力的感觉遍布全身,让他心里发酸。 尤森把手上的双节棍扔到地上,背后背的枪也扔了,摊开双手示意他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怎么样?这交易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我可比你手上的人质有分量多了。” 尤森是地下组织头目,而且还是首领中级别最高的那个,拿他来威胁地下组织确实比现在手中劫持的这个有用多了。 院长很快就想通了,对尤森示意:“你先过来。你过来我再放了他。” 方端明在他手里,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尤森依言慢慢走向他们。 谎 尤森在离他们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方端明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尤森很担心,但又不敢暴露方端明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院长见他突然停下,拿刀的手用力了些,方端明脖子上原本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淌下鲜血。 “你想反悔?” 尤森忍住自己想冲上去砍了他的冲动,努力不去看方端明受伤的地方,微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怕万一我过去了你又不放人怎么办?不如这样,我数到三,我们同时行动,你把这个人质推过来,我跑过去当你的人质。” 院长估计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答应了:“好。” “一,二,三!” 尤森特意放慢了速度,和推来的方端明擦肩而过,方端明脸色很白,似乎神志有些模糊了,眼皮半垂着,眼里都没有光,但是还能走,还好还没昏迷。 方端明的后背有他护着,而且再往前走几步还有王候他们可以保护她,尤森这下是彻底放心了,袖子一抖,手上立刻出现两把匕首,狠狠砍向院长的左肩膀。 院长像是早已料到尤森会出尔反尔,在刀子落下的瞬间就向后一滚,躲过了尤森的攻击。 他有目的地朝某个方向滚了几圈,尤森紧追上去,院长一把拿起尤森之前仍在地上的枪,根本没时间站起来,抬手对着尤森的心脏就给了一枪。 尤森瞳孔猛地一缩,他离得太近已经躲不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抱住了他,用身挡住他的前面。 殷虹的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涌出来,瞬间染红了那一片衣服。 尤森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得可怕,一脚踢飞院长手中的枪,把刀用力刺穿院长整个手臂,狠狠一划,半黑半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断臂掉落在地,院长痛苦地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疼得不停打滚,很快就有人上来制住了他。 方端明的外套都浸透了一大片红色,尤森不敢随便碰他,打横抱起,狂奔上一楼,一边跑一边大吼道:“车!车在哪?!” 楼上的场面比楼下更混乱,尤森的手下和附近听到爆炸声而围拢过来的蓝眼睛的人缠斗在一起,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断手断臂的尸体,黑血的腐臭味和物体灼烧的焦糊味在空气里四处弥漫。 没有人有时间分心回答他的问题,尤森牢牢地抱着方端明穿过混乱的人群,医院门外只停了两辆越野车,车胎都在打斗中爆了。 尤森一秒钟都不敢耽误,脚步不停,抱着方端明向着总部狂奔。 “我带你去我的总部,那里的医生医术都很高明,我带你去总部,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喃喃地重复着没事的,不知道是说给方端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尤森用手死死地按着方端明的伤口,但是鲜血还是疯狂地涌出来,手心里一片温热粘稠,血流的太多了,有些都从指缝中滴了出来。 方端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虚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子丑死了。” 他一说话,翻涌的血液呛到了气管,让他不停地咳嗽,一道血迹从嘴角流到了下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格外刺眼。 尤森大吼道:“别说话!” 他说完声音又猛地低了下去,带着哽咽和沙哑:“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个人所有脆弱的一面都只会在他面前展露,方端明轻轻环住尤森的腰,窝在尤森怀里慢慢闭上了眼,要是可以活下来就好了,可以听你把没说完的解释说完,可以和你手牵着手一起到白头。 “我不后悔。”轻声呢喃飘散在空气里,然后消失不见。 环抱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像是走到生命尽头的落叶,在空中慢慢飘落,寂寂凋零。 男人从床上坐起来,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他做了个长长的可怕的梦,可是具体什么内容他又想不起来了,只有梦里那种刻骨的寒凉和绝望还残留在身体里。 男人有些慌乱的去看旁边人的睡颜,还好,他宝贝的人还在。 男人松了一口气,正要轻手轻脚地起床,刚一动旁边的人就抱住了他的腰,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含含糊糊地问他:“去哪儿?你今天不是跟医院请过假了吗?” 他的爱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安全感还粘人,男人宠溺地揉了揉抱住他腰的人的头:“你继续睡吧,我睡不着了先去做早饭,吃完饭我们就去民政局。” 抱着他腰的人唔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腰才放开手。 自从他们在一起,他的爱人每一刻都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去领|证,男人笑了,为了领|证他昨天已经和院长请了假,今天过后他们就要真正在一起生活了。 男人刚穿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男人皱了皱眉头,这么早谁会来他家里找他? 男人打开门,很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 冷秋身上穿着白大褂,看上去很疲惫:“醒了?” 男人简直莫名其妙,但是出于礼貌没有表现在脸上,后退几步侧过身道:“进来吧。” 冷秋头发有点乱,眼底还有很深的黑眼圈,他站着没动:“不用了,我还有事,待会就要走。” 男人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这人对他抱有敌意,更何况这人前几天还挑拨过他和他爱人的关系,他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让这个人进屋:“他还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冷秋很烦躁也很疲惫,他盯着门内的人看了好一会,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尤森。” 他的声音有着说不清的哀痛和后悔:“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回来?” 男人看了脸色憔悴的冷秋一眼,这人真是爱尤森爱糊涂了,连人脸都分不清了,估计现在谁在他眼里都是尤森。 男人淡淡道:“我是方端明。” 说完就关了门。 洗漱台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紧,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滴水,地上的瓷砖许多都裂了,有的砖缝里甚至长了青苔,男人像是没看见这些一样,神态自若地洗漱。 洗漱台上方的镜子里,男人左眼角附近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男人将早饭放在客厅缺了一角的桌子上,对着卧室方向喊道:“尤森,起来吃饭啦。” 没有人回答他,大大的屋子里只有男人自己的声音在空寂地回响,清晨的阳光透过碎裂的玻璃照进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 空无一人的大床上,只有一半的床单有被用过的凹痕。 幻 男人出门了,冷秋跟在男人后面,见男人果然去了飞机场旁的那条漆黑的巷子。 冷秋问跟在身后的一个下属:“这是第几次了?” 下属心情也很沉重,低声回答:“第三十次了。” 冷秋沉默不语。当年那场和“引”最大的战役爆发的时候,方端明为了救尤森替尤森当了一颗子弹,性命岌岌可危,方圆十几里的医院都是被“引”控制的尸体聚集地,只能来总部抢救,幸亏尤森半路发现一辆被丢弃在路边的出租车,才能在方端明断气前将人送到总部。 不过人虽然是保住了,但是各项生命指标都很低,那些数值……无一不显示着方端明变成了个不会醒来的植物人。 尤森从那天起就疯了,把自己当做了方端明,似乎这样方端明就是还活着的。 如果没有当初的欺骗,或许他们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或许他就不会失去方端明了。活成方端明的尤森每一天都在重复那些谎言被方端明发现的日子,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方端明的家在那次事件中也变得破破烂烂,那栋废弃的居民楼只有尤森还住在里面。 尤森每重复完一遍就像是死过一次,行尸走肉般回到留有方端明气息的屋子,第二天再在将要领|证的幸福中醒来,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自己的神经,周而复始。 方端明出事那天,冷秋其实暗中被尤森派去保护方端明,但是中途事件突然爆发,自己其实是嫉妒方端明的,出于私心他离开方端明,去救那个在中央医院附近遇险的人。 他知道尤森一直躲在方端明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跟着方端明,就算自己违背了命令方端明有尤森护着也不会出事,更何况救人也很重要啊,他想。 冷秋后来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他不是那么自私,方端明就不会中子弹了,尤森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冷先生!”一个保镖打扮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冷秋闭了闭酸涩的眼皮:“怎么了?” 保镖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方医生他……” 男人回到自家楼下的时候眼皮就开始跳,布满碎墙灰的楼梯上有一串新的脚印。 男人在距离家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家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有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他对男人笑了。男人感到自己死寂的心脏竟然在剧烈的跳动,频率快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说:“我回来了,尤森。” 男人抬手一摸,泪水流了满脸。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尤森。” 方端明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从病房里醒来没见到尤森,刚巧值班的小护士并不是总部的人,不了解方端明和尤森之间的关系,但是她能看出那些医生对方端明很重视,所以想也没想就把尤森所在的位置告诉了他。 方端明再问尤森的具体情况怎么样,小护士却变得支支吾吾的了。方端明觉得不对劲,趁着小护士换班的时间偷偷溜了出来,满心欢喜地等在家门口。 可是现实却杀了个措手不及。 方端明愣愣地看着尤森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淡定地绕过他,直到房门在眼前合上方端明都没有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方端明见到了气喘吁吁跑上来的冷秋。 冷秋看到他,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和喜悦的光,不停地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 方端明搞不清楚状况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死里逃生,一定是冷秋反应最冷淡,尤森反应最激动,结果却完全相反。 方端明指着紧闭的房门问冷秋:“尤森他怎么说自己不是尤森?” 冷秋于是把方端明昏迷期间发生的事都简述了一遍。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谎言 作者:痴情牌口香糖 第8节 方端明过了好一会才消化掉这些信息:“所以‘引’可以控制人是吗?” “是的。医院停尸间里的尸体是最好控制的,其次是活着的人,‘引’会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控制活人的神志,意志力不够坚强的人的眼睛就会变成蓝色,颜色越蓝被控制的程度越深。” 难怪那个时候尤森要割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方端明摩挲了一下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左手腕,要是那个时候没有气昏头脑,给尤森一个机会听他把解释说完就好了。 方端明:“那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冷秋:“尤森从高中就喜欢你了,尤森一直都知道真相,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力量还太小,如果贸然把你拉进我们总部这边,那些蓝眼睛的老家伙们肯定会盯上你,他怕他保护不了你。” 冷秋:“后来总部规模扩大了,他有力量可以保护你了,他却又不敢了。他一遇到和你有关的事就犯傻,按照你的思维模式来接近你,这样才能更快更有效地和你在一起。” 方端明无言以对,冷秋说的他一句也反驳不了——不论是他墨守陈规的性格还是尤森一遇到感情就不自信的特性。 尤森真傻,方端明鼻子有点酸:“现在该怎么办?” 冷秋道:“现在只能靠你了,只有你能救他。” 方端明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原来的外套不见了,现在进不去了。” 冷秋会意,他早有准备,上前两步将方端明家的钥匙放在方端明手心里,静默了很久然后郑重道:“……对不起。” 方端明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冷秋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说出的这三个字含义也绝比道歉要深的多。 方端明其实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他轻声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冷秋面色不变,仿佛对方端明能猜到自己的心事一点也不意外,眼底一片释然:“我以为那是爱慕,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都错了。” 男人最近的生活有些不平静,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男人是在自己家门前,后来不知为何这个陌生男人竟然有自己家的钥匙,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住了进来。 陌生男人有一张稍显稚嫩的脸,还说他自己叫方端明。 可是他也叫方端明啊,两个重名的人以后怎么称呼对方?直接喊名字很容易会弄混的。 他把这不满说出口,那个陌生男人竟然趁他不注意突然就牵住了他的手。 方端明声音轻柔:“那你就叫我明明,我们没交往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叫我的。” 什么叫“还没交往的时候”,难不成我们两个还交往过吗?男人古怪地看了方端明一眼,对了这个人早上站在他家门前的时候还穿着病号服吧?所以这个人果然是脑子不正常吧? 还有“明明”是什么鬼,叫的这么亲密,不要以为你长的显嫩我就会不计较,不过……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啊,唔,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这个人的五官意外的合他的口味。 男人盯着方端明的笑脸不自觉就出了神,口气也软了:“那……那就这样吧。” 方端明见男人回过神来后又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看,不禁问道:“怎么了?” 男人低垂着眼睑:“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方端明低头看看,终端早已被割掉,所以他们两人的手背肯定都不会再出现那种淡青色的藤蔓图案了。 男人接着道:“我知道‘引’的秘密,就算不会出现图案也不会别的感觉才是,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 就像是无意中打开了一坛深埋在地下的酒,可是他的酒里没有甘醇只有苦涩。似乎这种情绪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因为某个人。 某个人……? 思维如花屏的电视机,断了线的记忆怎么也连不上大脑信号。 突然被人抱住,那个和他重名的男人衣服上有种洗涤剂的清香,还有怀抱的温度,一切都莫名的让人心安。 被这样抱着,心里的难过都变淡了不少。 这个人是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熟悉的温柔,让人感到很舒服,和这个人住在一起的感觉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期待。真是神奇,明明他们才刚认识。 男人迷迷糊糊睡着了。 结局 世界上没有命中注定的两个人,只有互相靠近的两颗心。 ————————————————————————————— 第二天早上男人在床上醒来,旁边位置的被子还是微热的,可是人却不见了。男人一瞬就慌了神,睡衣都忘了脱,急急忙忙奔下楼。 方端明将早饭端到客厅的桌子上,刚出了厨房就见男人一阵风般冲到玄关,站着就开始换鞋。 “你去哪?” 男人穿鞋的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他:“……没事。” 方端明只当他又发神经了,摆好餐盘招呼男人过来:“早饭我做好了,快过来。” 男人重新换上拖鞋,拉过椅子坐下。 两人的餐盘里都放着一块被切成心形的牛排。 男人刚拿起的刀叉又放下了,怔怔地看着那块牛排。 ——“要是不够吃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吃哦。” 方端明解释道:“本来是想买东坡牌杂粮饼的,可是反‘引’事件才刚过去,网上的连锁店都还没开始营业,所以只好用牛排代替了。怎么不吃?不喜欢?” 眼眶有些酸,男人眨了一下眼,将牛排吃的一点不剩:“喜欢,很喜欢。” 饭后方端明将男人送到中央医院楼下。 一开始男人不知道方端明是在送他上班,他还以为方端明和他一样在中央医院上班。 正式上班时间还没到,男人没上去,他看着方端明:“送我你不怕迟到吗?以后别送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 方端明对着他笑,阳光照在他脸上,一片温柔缱绻:“我也想感受一下送爱人上班的感觉。” 这个人又开始说胡话了,年纪轻轻的而且长的这么好看,多好的一个人,就是可惜脑子有点问题,男人同情地看了方端明一眼。 但是他自己也有点奇怪,他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就好像他也曾经做过同样的事,对一个他十分珍惜的人。 谁呢? 鼻尖有轻微的挤压感,那个他觉得不正常的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方端明一触即离,捂着被男人嘴唇碰到的脸颊朝男人笑。 男人很生气,他们才刚认识而已,这人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方端明的脸很红,对于保守的方端明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男人看着这样的方端明,突然之间火气就没有了。 他都没脸红呢,这人脸红什么,明明被占便宜的是他,怎么搞得像是他吃了这人豆腐似的。 方端明红着脸道别:“再见。” “……再见。” 中央医院当初是“引”爆发的中心,也是毁坏较严重的建筑之一,面朝街道的整面墙都塌了,里面破败的景象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方端明站在楼下,目光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上流连了一会,他看到尤森上了楼梯,坐在他以前经常工作的心脏科问诊室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医院对面的居民楼上有人影在窗后一闪而过,每天都会看到尤森坐在废墟里和空气说话,这样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方端明知道那居民楼上唯一还没搬走的住户关上了窗户看不见他,但他还是对着那个方向歉意地笑了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方端明没有犹豫直接接了,他原来的手机在那次事件中就弄丢了,这个手机是冷秋送他的,目前还没来得及存任何号码。 打给他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里满是担心:“端明,你在哪?伤好的怎么样了?” 方端明听出来是谁了:“舅母?” 他不禁感到有些愧疚,尤森发疯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他都忘了打探一下舅母一家的平安:“我现在住在朋友家里,我的伤已经好了,到是你们没事吧?” 舅母听他伤好了,明显松了一口气,音调都上扬了一些:“你放心我们都没事,‘引’爆发的时候可把我吓死了,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幸亏你朋友派的人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舅母说的他的朋友应该是尤森吧,方端明抬头看向破败建筑物里安静坐着的人,心底涌上暖意。 “端明,”舅母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和你舅舅离婚了。” 方端明握紧了手机:“舅母,你不要难过……我,对不起……” 如果他早一点把舅舅出轨的事告诉舅母,至少舅母不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离婚又不关你的事,你道什么歉?更何况我也没有难过啊,因为是我提出的离婚。” 方端明半天接不上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舅母先提出的离婚。 舅母对整件事都表现的很淡定:“我早就知道他真正爱的人是莉莉,我又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女人,如果是为了面子而委屈自己那也太得不偿失。其实我也没有很爱你舅舅,爱情从来不是我生活的主心骨,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每天能够看看书吃吃美食,偶尔和闺蜜一起去逛街,孩子每天都健康快乐。” “没有了‘引’,很多东西反而看得更清楚了,真是太好了呢。” 冬末的太阳终于拨开重重阴云,升上高空,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整片大地。 方端明轻轻地说:“是的真是太好了。” 男人下班出了医院门竟然又看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你在等我下班?等很久了吗?” 方端明跺了跺站得发酸的双腿,摇摇头:“没有很久,走吧。” 男人突然觉得有点心疼,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 晚上男人抢着做了晚饭,那个陌生男人只是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笑,男人一瞬间竟然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男人躺在床上,揉揉自己的肚皮,想把肚皮下又酸又甜的感觉揉淡一些。自从遇到那个和他重名的男人,自己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变成神经病的,还是找个借口把他赶走吧……可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以后不能和他一起生活了,自己又舍不得赶他了呢? 脚上有湿湿的感觉,男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方端明坐到男人旁边,脱了袜子将脚也放进大大的洗脚盆里。 “你……” 方端明满目温柔:“水温还合适吗?” “……正好。你……” “那就好。” 方端明将头靠在男人肩上,男人不敢动,绷紧了脊背。 方端明的声音低低的,像细雨打在他这块龟裂的土地上,滋润了他枯竭的心房:“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我们要一起洗一辈子的脚,你不会食言的吧?” 无数画面在脑内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誓言就那样脱口而出。 “不会。” ——“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我一定是疯了,男人想。 半夜醒来床的另一边是空的,男人再次心慌了,楼下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男人的心瞬间漏跳了几拍,跌跌撞撞跑下楼。 方端明正在扫玻璃碎片,男人突然出现让他吓了一跳。 “吵醒你了?我口渴了来喝水,偷懒就没开灯,结果杯子没拿稳打碎了。” 杯子打碎的时候有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虎口,手心手背都是血。 心痛的感觉如此熟悉,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脑海——沾满鲜血的手,怎么也止不住的伤口,染红的外套,还有苍白的脸颊…… 尤森一把抓过方端明的手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多血……” 他浑身都在颤抖,语不成调:“还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 方端明猛地抬头看他:“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尤森紧紧抱住方端明,泪水流了满脸,“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们在黑暗的夜里静静相拥。 天边泛起鱼肚白,温暖的晨曦笼罩着这座万物复苏的城市。 春天就要来了。 番外 尤森x方端明 1 春天,在这个动物都要干点啥啥啥的季节里,身为人不干点什么真是太可惜了。 尤森恢复正常后就一直琢磨着煮熟饭这件事,奈何之前方端明刚醒来就忙着给尤森恢复记忆,伤没有养好,于是尤森只能忍着,忍到内伤。 等方端明伤好透了已经快要夏天了,于是尤森带着方端明去了海边。 他们俩刚到达海边就吸引了无数目光,而且大部分人的眼球都黏在方端明身上,尤森虽然也很俊美,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冷酷的不好相处的感觉。 尤森快气炸了,两团火苗在眼里熊熊燃烧,他狠很瞪向那些垂诞他老婆美色的男男女女。 方端明和尤森去海里游了一会,尤森来这的目的又不是游泳,他游了一会就上去了,方端明还没尽兴,一个人继续在海里游。 等到方端明上岸,四周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抽气声。 方端明的皮肤是少有的自然嫩白,健康且有弹性,看着就让人想摸一把,他刚从海里出来,睫毛湿湿的,圆润的水珠顺着优美的胸膛线条慢慢滑下,最后没入泳裤,引人无限遐想。 海里游泳的和海边休息的人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方端明身上,尤森眼里都要喷火了。 那边那个男的!你女朋友还在旁边呐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我老婆?那边那个女的!你男朋友对着我老婆看你不生气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一起盯着我老婆看? 尤森忍无可忍,扯了浴巾将方端明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紧紧地抱着宣布所有权。 今天气温很高,但是尤森带来的浴巾还是那种冬天用的浴巾,有点厚,方端明不舒服地动了动:“热。” 尤森没动,倒抽一口冷气:“亲爱的,我好像被河蚌夹到脚了。” 方端明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很疼吗?那我们赶紧回酒店吧,我带了小药箱。” 尤森一扫痛苦之色,语气欢快的不得了:“走走走,赶紧走。” “……” 方端明向前跨了一步,想再跨一步就动不了了,尤森还抱着他不愿意放手,他只能等尤森也跨一步,然后才能继续走,但是这样走速度也太慢了。 “这样走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酒店啊?你松手。” 松手了浴巾就会掉下来,浴巾掉下来方端明就会被人盯着看,他们凭什么看他老婆?尤森抱得更紧了,在方端明肩窝蹭蹭,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真的很疼,不想松手。” 尤森一这样方端明就没辙了,只能任由尤森抱着。 于是他俩像两只螃蟹一样,在旁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下慢慢挪回了酒店。 尤森一回到酒店就倒在床上不起来,方端明看了看尤森的脚,没什么大碍,连红都没红一下。 尤森:“我饿了。” 方端明把尤森带来的一套衣服放在尤森旁边,自己拿了衣服和毛巾准备去洗澡:“想去哪吃?酒店一楼有自助区,还是你想去外面吃?” 尤森拉住方端明的手不让他再往浴室的方向走:“我起不来了。” 被河蚌夹到能有多痛?方端明无语:“别告诉我是河蚌夹得太痛你起不来了。” 尤森有气无力道:“我浑身都没有力气,我好像中毒了,蚌里有毒。” “……” 尤森用力一拉,方端明跌倒在他怀里,方端明脸贴着尤森的胸膛,感受到小腹下硬|硬|的物体,耳廓唰的一下就红了。 一个翻身,尤森将方端明压在身下,扳起方端明的下巴就吻,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尽情舔|舐、吮|吸。 方端明呼吸急促想要努力回应,可是他回应的力度远远赶不上尤森索|求的。 尤森右手动了动,刀片在空中一闪,头灯的灯忽的灭了。 他笑道:“灯坏了呢。” 方端明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没有从刚刚那个吻中回过神来。 尤森笑意更浓,咬着方端明的耳垂,看着方端明脸上醉人的红晕和迷蒙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更深的、不断的沉沦。 2 “引”侵蚀人类思想已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引”控制了神志,经过数十年艰难的摸索前进,看清真相的人们将力量联合在一起,成立了反“引”联盟。 反“引”联盟成立已久,在“引”爆发的第一时间便出动精卫队控制住了局面,世界各地“引”爆发的时间几乎相同,这场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天。 每个国家的联盟成员头目都被称为“首领”,头目级别最高的又称为“首领代表”。尤森所在国家的首领代表就是他自己,尤森又将这个国家分为五大块,他主要负责掌管中心这块,其它四大块分别交给另外四位首领掌管。 反“引”事件告一段落后,由于这个国家以前的领导人和几位国家大臣都是蓝眼睛的,即便有些后来拔引成功了,但是他们还是失去了民心,于是重新选举。 尤森作为这个国家的首领代表呼声最高,网上投票更是遥遥领先甩了第二名一大截,但是选举那天人们千盼万盼就是没见到尤森出场。 网上投票是网民们搞的,尤森压根就没想过要当国家领导人,因为要是当了国家领导人他肯定就会变得很忙很忙,那样的话他就没时间陪方端明了呀! 我有老婆就行了,国家领导人什么的你们谁爱当谁当。 尤森没时间管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每天都忙来忙去,幸福得冒泡。 经历过那么多波折,他和方端明终于要结婚了。 婚礼前一天,尤森和方端明手牵着手散步,尤森一看到熟人就拉着方端明过去炫耀,不是“我找到真爱啦”就是“我马上也是有老婆的人啦”再不然是“诶,我知道这年头没了‘引’老婆更不好找了,但是我有,啊哈哈哈不要羡慕我”,一听就很欠扁,尤其是尤森大多数熟人都是单身狗。 王候就见不得尤森这贱样,当即损道:“得瑟个屁啊,以为结婚就能把人套牢了?别忘了现在不是以前‘引’婚姻法那样婚后出轨是犯法的了,现在结了婚也是可以离的。” “……” “引”婚姻法中两人结了婚后是不能离的,但是现在婚姻法改了,尤森光顾着傻乐都把这茬给忘了,现在被王候一说,顿时傻眼了。 结婚第二天早上,方端明吃过早饭突然想看看他们前几天领的结婚证,结果翻箱倒柜哪儿也找不到。 方端明问尤森:“我们的结婚证呢?你有没有看到?我明明记得前天放在床头柜里了啊,还上了锁,怎么今天就找不到了呢?” “没看到啊,这种小东西等你不想找的时候它自己就会出现的。”尤森拉过还在四处翻找的方端明,把人推到床上,“别管它了,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做点别的。” “又来?昨天不是才……” 他的后半句话被尤森吞进肚子里。 新鲜出炉的结婚证还没被捂热就躺在了机器垃圾箱里,“嘀”的一声,变成了粉末。 结婚证都没了,想离婚也离不了了。 尤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关灯,睡觉。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