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春宫乱》 芙蓉半面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芙蓉半面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芙蓉半面 永巷那高旧暗红的墙外头,忽而略过数点昏鸦,将原本就沉压顶的天幕,衬得愈发荒芜。 两名粉衣女提了灯匆匆往那慈宁走去,窃语道,“大皇子真真可怜,才过了周岁儿生辰,便没了母妃,虽是暂由太后抚养,可到底是不同的了。” “近日里头可见不能太平,总和那蓉妃娘娘有关了…”另一女说罢便噤了声儿,四下瞧了,不敢多言。 “蓉妃昨儿晚便去了,今晨还是黄公公去冷送饭时发现的…据传说,是蓉妃那心腹婢女眉珠偷偷带去了毒药,掺到酒里喝了!而后眉珠遂也自缢殉主,当真惨烈。” “晌午我在太后寝得见了陛下一面儿,瞧他只一盅接一盅地吃茶,几个时辰下来,竟是连一句话也没有的。”高挑婢惋惜道。 “想来陛下仍是对那蓉妃旧爱难舍,并不曾下旨定罪,她怎地就先去了,着实可叹。” “上月里中才传出,说陛下就要立蓉妃为后了,不曾想短短数日光景就…” 两人正说着,便见一袭深蓝色暗纹宦官服的总管太监打后头疾步走来,身后跟了一众侍者并女儿,皆是形色匆忙,黄培安那油滑的嗓音当头斥责下来,道,“两个没眼见儿的东西,都甚么时候了,仍在这里磨嘴皮子,嫣华又出了事,速去慈宁通报罢!” 两名粉衣女忙地深鞠了礼,噤了声儿,一溜小跑着散了。 “多事之秋,你们皆要多用些心思,仔细看好自家头顶上的那颗脑袋!”黄培安说罢,也是面露难色,拿袖襟拭了汗,一刻也不敢耽搁,朝坤元殿方向去了。 暮色四合,嫣华苑内,汉白玉面儿的地板上,蜷缩着一团雪白的身影儿,那少女整个身子几乎要伏在地上。 虽是立了满院子女侍者,却连一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只闻得此起彼伏的喘气声儿。 人群正北面,一驾百鸟朝凤云翳步辇坐落于大殿中央,撵上是名装女子,着了绢绫银纹束百褶广袖裙,以一件雪莲蝉翼斗篷为外披,高高绾起的梦游仙髻上,错落地斜了三支同款式的玲珑点翠紫玉步摇,整个人若云霞般明灿夺目。 豆大的汗珠子从那近身侍候的小太监额头上落下,他却不敢动手抹去,只将腰脊深深躬下,道,“宜妃娘娘,您看如何处置?” 宜妃这才将眼皮掀了起来,丹凤眼细长,眸如点星,眼角眉梢尽是柔滑与傲气,手里头捻着一双紫金玄铁璎珞,徐徐开口,“下跪何人,可是查清楚了?” “回娘娘的话,此女乃是赵婕妤的姨家表妹,四日前进探亲。” 宜妃顿了顿,换了姿势,斜倚在软靠上,勾起唇角一笑,道,“蓉妃姐姐才去了,便有人敢偷了她的遗物,又擅闯嫣华,着实是大不敬之罪!她既是如此挂念姐姐,不如陪着去罢,九泉之下也好做个伴。” 那缩在地上的少女闻言浑身巨震,猛地抬头,向前跪爬了数步,央哭道,“臣女并非有意冒犯蓉妃娘娘,只因偶然在外头拾了一只璎珞,又见嫣华门大开,那内槛里正巧也落了一只同样的,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误闯了闱,求娘娘网开一面,放臣女一条生路罢…” 宜妃仍是淡淡地笑着,纤指勾了勾,便又有两名太监上前,“本见这女子生的标致,若是杖毙了,实是不忍,索就捡个轻巧的法子罢。” 那小岳子一听就会了意,朝那少女瞟了一眼,只见她满面灰土,仍是遮不住原本的美貌,可惜了这么个美人胚子。 他眼珠子一转,哈腰道,“娘娘心慈,见不得血腥气,据奴才所知,中久不用那芙蓉半面,不如就赐给她把罢。” 宜妃手下停住,点头赞道,“很好,即刻便办,本事务繁忙,一会子还要到坤元殿侍奉陛下了。” 此种刑罚,为闱十大酷刑之一,行刑人以两寸厚的樟木板大力掌掴犯人右半脸颊,以致头颅重创,口面损毁,直至气血瘀滞而亡。 此刑因着情状惨烈,半面脸上无一处好皮,似那盛开极致的芙蓉花,是以得名若此。 几名行刑太监当下便将白衣少女摁在地上,那女子挣扎不依,哭声凄厉,宜妃的近身嬷嬷莫言便取了半尺素纱,堵了她的口。 女子毕竟力气单薄,只挣了数十下,便再没了动静,整个嫣华寂静无声,只余那记记响亮的巴掌声,节律地回荡在这九重阙之上。 良久,白衣少女已经挨了三十大掌,原本柔嫩的小脸儿红肿不堪,唇角淤青,殷红的血顺着嘴角不住地淌,染了一地的红。 宜妃见她已将咽气,便不耐烦地拂了眉心,道,“你们好生办着,若是处理不当,就不必再回来了,本先行一步。” 正值此时,忽而响起黄培安宣旨之声,宜妃遂心下一紧,只得下撵接旨。 这一道皇命,正是赦免了此女罪责,以蓉妃仙去之由,只小惩大诫,不准处以极刑。 宜妃听罢,恨地银牙紧咬,皇上自蓉妃入了冷,表面上虽无甚异常,可她却瞧得出,皇上仍对那蓉妃情思难解,如此大罪只削去了位分,并不曾下旨定罪。 自她入东那一日起,蓉妃处处占尽了先机,集万千娇宠于一身,这么多年来,她忍得不甘,屈身侍奉,将她若姐姐一般相待,从未有过半点忤逆,就连陛下亦是时常赞她忠耿。 为得便是这么一天,数年的谋算终究没有白费。 此次,若不是她趁乱先一步下手,只怕有朝一日,那蓉妃定会风光复位,自家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可如今蓉妃一死,皇上竟不召见任何妃嫔,只一味待在慈宁里,现下又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如此开恩恕罪,一切的一切,不过皆是因那蓉妃而起! 宜妃将罗袖攥做一团,却不可发作,遂斥责道,“姐姐素来心善,你们却这样大胆,还不住手,教赵婕妤里的下人来接她回去。” 小岳子捡起地上的璎珞,细气儿问,“娘娘,此物如何处置?” “毁了它,捡个干净的地儿,烧给蓉妃姐姐罢!”宜妃凤目高挑,拂袖而去。 她心下怒意难平,面儿上却是一副伤心之态,蓉妃那贱人真真是个祸害,皇上对她当真情深至此,便是死了也不能教他淡忘。 若论出身品貌,自家哪一处及不过她?不过是晚了一步,却事事都输给她。 念及此处,宜妃的唇角划出一抹冷笑。 蓉妃她再得宠又如何?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一个死人又岂配和她一争高下! 唐相已死,放眼朝中,只有她沈氏一门,风头最劲。蓉妃生前的所有荣华恩宠,终有一日,会尽数落入她沈菁华手中。 嫣华内,几名使女将地上的少女抬回了芳明殿中。 她除却仅余的一丝微弱气息,便如同死人一般,毫无生机。 那小女不忍心再看,只叹后无常,最是红颜薄命。 斑驳的墙外头,残阳如血,落照在殿群屋檐的最高处,正是那嫣华的折翘琉璃顶。 曾几何时,那是六之中最富盛名的寝殿,恩宠羡煞多少妃嫔。而现下,却在翻滚的暮霞中,格外凄凉萧索,不多时,便随着日头西斜,一同隐进夜色里去了。 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不过是一夕之间儿,便已沧海桑田。 依稀有暗淡的月光从窗棂外斜照下来,映出那雕花紫檀木软榻里沉沉昏睡的女子来。 唐婉若在梦里头挣扎了几番,奈何却没有一丝儿气力,只觉得右半张脸颊火辣辣地痛。 冷夜残烛,唯萤火寂寂。 她被囚在这森颓败的冷里,已是整整三十七日了。 当朝宰相唐正清结党营私,蓄意谋逆,一时惊动朝野上下,人人惶恐自危。 那些平素里千方百计高攀相府的朝臣们,此刻便又恨不得撇地干干净净,生怕受那连坐之罪。 后自古便是非之地,自然也是闹得个天翻地覆了的。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那唐家千金唐婉若,自十六岁入主东,便享专房之宠,这一宠就是八年光景。 太子段昭凌于两年前初临帝位,做了乾元第四代君主,号宣德武皇帝。 新帝登基,六不盈,掖庭虚空,一后四妃皆是空置,有封号的正娘娘,亦只有三位。 那唐婉若便以太子正妃之位受封蓉妃,晋为三妃之首,因着宣德帝并未立后,所以那六大权自然便落到了她手里头。 另外二妃,一是中书侍郎次女李灵,封静妃。 二便是那兵部尚书之女沈菁华,封宜妃。 其下嫔位分皆是不高。 而唐婉若亦是不负圣恩,于前年冬日诞下第一位龙子,母凭子贵,遂盛宠日隆。 后庙堂之中,谁也说不得那蓉妃盛宠底下,唐家的势力占得几分,而帝王的喜爱又占得几分了。 君心难测,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得,那唐婉若一介相府千金,端庄娴雅,自然深谙此道。 唐相权倾朝野,亦是不可说的秘事,却也是日后抄家衰败的由。 一朝风雨欲来,将那权势荣宠尽数吹打去了。 变得比人心还要快的。 唐正清获罪当日,一纸废黜诏书当即颁下,唐婉若连朱钗华服都未及褪去,便被夺子搜殿,打入冷。 她深知父亲为人忠耿,绝无可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举。 况且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何必行这般自掘坟墓之事? 她几次上书求见龙颜,皆被冷冷驳回,除却每日例行问罪的人,再无他人问津。 在这般日夜不能成眠的时辰里,唐婉若抱着残存的余念等着、盼着,望陛下念及八年的夫妻情分,至少见得一面,便是死也死得瞑目。 可她终究是高估了帝王心,那看似盛极的恩宠,却是这般经不得蹉跎。 天家恩宠,淡如纸薄。 在皇里倾轧了这许多年月,宠衰胜败早已看得透彻,只是不知报应在自家身上,竟是这般锥心刻骨的绝望。 在梦里,她头一回见到了爹爹,仍是幼时那慈爱的模样。 忽而有脚步声靠近,便闻得有女子轻唤,唐婉若仍沉在梦魇中无法苏醒,只由那女子叫了三声小姐。 小姐?多久不曾有人这般唤她,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无忧娇憨的唐府千金,深闺花鸟,不问君王事,只谙画眉乐。 可自入王府那年始,旁人皆只敢唤她作娘娘主子,却只有阿碧始终如一,不曾改口。 阿碧是唐婉若在娘家时的贴身丫鬟,从五岁起便侍奉左右,只是她早在三年前,就已枉死中了。 她张开双目时,但见镂金木梁,细纱软帐,还有淡淡的烟萝香,这一切皆为后独有,却断然不是冷里的陈设。 仿若醍醐灌顶,唐婉若现下才忆起了,昨晚是宜妃来冷探视,在她被囚的日子里,宜妃倒是顾念旧情,时常冒着触犯规之险前来探她。 可这一回,她带来的再不是菜肴衣裳,而是一封密诏和一杯甜酒。 密诏上说,唐正清在宗人府大狱内,不思饮食,旧疾突发,竟先一步殁了,而唐夫人当即便自裁随夫而去。 唐家死的死,散的散,尽数碾做尘烟。 而甜酒里,便是世间最烈的鸩毒。 她抚了抚眼眶,却落不下一滴眼泪,万念俱灰之时,便早已顾不得宜妃此刻的处心积虑,只想尽快了断,再不愿受这煎熬之苦。 唐婉若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没受过半点苦楚,所以她等不得,亦忍不得。 那杯毒酒她饮得半滴不剩,是她柔顺端雅的贤名下,做得最是果决之事了。 只是如何也料不到,竟会是了断自家命。 可现下怎得又出了冷,躺在这暖香的殿内?难不成那杯非是毒酒,而是另一种逼供的手段? 芙蓉半面在线阅读 芙蓉半面 芙蓉半面 嫣华(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嫣华(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嫣华(一)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收藏和花花~有几万字存稿,放心跳坑~~~看过的童鞋留个爪吧~~ 本文拟定的妃嫔位分如下【仅代表本文,非历史原型】 中皇后 正一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贵妃为四妃之首】 从一品妃 正二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昭仪为九嫔之首】 从二品夫人 正三品婕妤 从三品贵人 正四品美人容华充华承徽 从四品良人婉仪小仪 正五品才人 正六品宝林顺常良使少使 正七品御女 正八品采女选侍 正二品以上居一主位,对下自称“本”,奴才和奴婢称“娘娘” 其余称“主子或小主”。据受宠程度给予封号,一般一主位都有封号。 除一主位外,皇上特赐的也可有封号,冠于位分前头,如x贵人,x容华。唐婉若撑起身子,嘶哑着开了口,问道,“本是在何处?” 不想那婢竟是愈发慌了神,转身碎步跑了回来,唐婉若见了她的脸,更添疑惑。 这青衣小婢正是那赵婕妤赵墨颜身边儿的贴身女,唤作红菱,她记绝佳,断是不会认错的。 红菱伏在床头压低了声儿道,“表小姐可是病糊涂了,这好不容易才过了鬼门关,怎可又说出大不敬的话来,若教人听去,白白枉送了命!” 唐婉若教她这样一吓,也有些个迷糊,她就只问了一句,怎地就大不敬了? 转念思量,想来是因为获罪的缘故了。 她便点点头,垂眸却瞧见一双嫩白的手,葱指纤纤,丹蔻殷红,一时间恍了心神。 遂将双手对着烛光仔细端详,自嘲道,“只是为何会在你家主子的寝殿里?赵婕妤不怕牵连于她么!” 红菱见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和方才莽撞冒失的表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小姐…您可是当真糊涂了?不在咱们芳明殿,还能在哪里?您是小主的表妹子,她是冒险求了陛下,才教那宜妃收了手,如若不然,还不知后果…” 唐婉若脑子轰鸣作响,红菱说的这番话,全然和自己搭不上干系的。 可一听到宜妃二字,她便冷笑连连,双手不由地将身下的丝绵攥紧了去。 “你再好好瞧瞧,本并不记得甚么时候和赵婕妤成了姐妹了。”唐婉若便将锦被掀了,起身下榻。 虽已是初春,可仍是夜风寒凉,唐婉若素裙曳地,迎风站了,似有出尘若仙之姿。 红菱一时瞧愣了神儿,直到唐婉若经不住眩晕,身子一歪,她才忙地上前扶了,颤声儿道,“那宜妃娘娘下手这样重,小姐恐是落下了病儿了,奴婢这就去请赵太医来。” 唐婉若推开她,只将眼神轻扫,一语不发,幽幽地就往殿外走。 现下也顾不得为何会在此处,既已出了冷,她定要求见陛下一面! “尽管教她去,想是那宜妃下手仍不够重,打不改她这野子!”推门进来的,正是一袭淡紫色华服的赵婕妤,珠钗步摇,曳曳生姿。 红菱如蒙大赦,赵婕妤秀眉紧蹙,过来便将她按在圆凳儿上,喝道,“从前儿我不愿接你进顽,就怕你惹出乱子来,那宜妃岂是咱们敢沾染的?” 唐婉若见她们口口声声说那宜妃,心下不由地冷笑。 当真是拜高踩低,昔日她何曾将宜妃放在眼里,那宜妃又怎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一朝败落,墙倒众人推。 连赵婕妤也搬出宜妃来压她,唐婉若怎地能忍下这口气。 她缓缓抬起头,眼波流转似水,并不似那清澈的溪流,却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古井,毫无波澜,唯暗涌浮动。 只这一个眼神儿,赵婕妤便被那气势震住了,竟是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虽然样貌体态未变,可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唐婉若徐徐起身儿,道,“本同宜妃的恩怨,岂轮得到你来评说,快替我禀报陛下。” 赵婕妤神情怪异地将她望了,那红菱也只是摇头,二人似有话难言,又仿佛笃定了甚么一般。 “妹妹若是有意进,便回去征得姨母首肯,倒也无妨,只是我无法做主。但你这疯言疯语的毛病,断是要改的,怎可一口一个本地称呼,那二字也是你能用的?”赵婕妤耐心地劝着。 唐婉若不愿在此处多费口舌,心烦意乱间,便往殿外走,路过那殿中侧立的铜镜儿时,无意间瞧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之下,只觉如坠冰窖,刺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开去,教她动弹不得,惊恐地再不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那对镜而立的女子,着了素白的里衣,乌发及腰随意垂下,如丝如瀑。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上半边儿红肿淤青,嘴角还带着血痕,情状惨烈,而左侧脸颊却完好无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莹白。 顾盼间瞳如秋水,略显稚嫩的脸容上,却是一股子风流妩媚,除却那伤势不谈,依稀能瞧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她动动嘴唇,那镜中人亦是一样的动作。 镜子里头分明是陌生女子,那一张幼嫩美艳的脸孔,绝不是她唐婉若的! 自己为何会俯身在旁人身上,何其荒唐… 她在震惊中,久久无言,赵婕妤见她只瞧着镜子出神,便道她心疼那张面皮,遂柔声儿说,“皮伤不打紧,我已命胡太医配了莲玉膏,莫要担心,只盼陛下不在问罪才是了。” “我…我究竟是如何了?怎会受伤…”唐婉若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恐,只将心口握了道。 “看来你伤得不轻,竟是不记得了。只因你乱闯闱,犯了禁忌。”赵婕妤叹道。 “我闯了宜妃的落玉?”唐婉若只觉得愈发冰冷,那话音儿里颤抖地不可自持。 “不,你去的是嫣华。” 婉卿秀美,若草木之嫣华。 这便是当年段昭凌为她挥万金而建的华美寝,位于六正中,为后殿群之首。 世上再无人比她更为熟悉。 “那…蓉妃去了何处?”唐婉若猛地抬眼,盯着赵婕妤发问。 赵婕妤面色隐晦,将她凝了,字句清晰,道“殁于冷。” 唐婉若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分气力,竟是凭空朝后倒了过去。红菱忙地扶她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回床塌上。 唐婉若已死…… 那此刻的芳明殿中的她,又是何人? 便在此时,又有婢急急来报,说是坤元殿的王公公正打西边儿来了,即刻就要进殿。 话音方落,就听殿外响起那拖了调子的嗓音,“圣上有诏,宣赵婕妤接旨。” 赵婕妤急忙拉着唐婉若下榻,红菱并几名侍婢替她理衣绾发,以鲛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接旨前,那赵婕妤在耳边仔细嘱咐道,“一会子你只管跪着行礼,万不可有任何差错儿,不然我也保不得你了。” 时下王忠明已踱进殿内,在正门外站了,将衣袖一抻,便有侍者呈上明黄卷轴,他微微乜斜了眼,派头很足。 难怪他眼见儿如此之高,能在皇帝身边近身侍候,那权力自是可大可小,无法估量了。 王忠明官居四品,是内资历最老的宦臣,曾侍奉过先帝十五年,便是当今圣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了。 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唐婉若心下千思万绪,多少个晨昏里,都是由他传召,进出于坤元大殿,而如今,时移世易,相似的情景,却早已非当初之人。 王忠明见眼前的女子,不过是十五六岁儿的模样,虽是有伤在身,鲛纱之下,仍不掩那眉目如画,风流婀娜,气韵上竟也是谦卑有度,很是出挑。 放眼六之中,敢和他直面而对,又能收放自如的嫔,除却已故的蓉妃和风头正劲的宜妃,再无他人。 赵婕妤暗自拽了她的衣袖,唐婉若这才低下头来,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王忠明从那女子身上移开目光,便当下宣旨。 赵婕妤那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圣上下旨,免了她不敬之罪,说不愿扰了蓉妃在天之灵,只小惩大诫,不做重罚,责令苏复三日后将女儿接回家中,三月之内不得再入门半步。 唐婉若脊背笔挺,菱唇紧抿,侧脸线条柔美,几缕黑发顺着额角随意散着,更添楚楚动人之姿,只是暗影覆盖下来,瞧不清眸子里的情绪了。 接了旨,那王忠明自不多留,临走前儿,拱了拱手,意味深长地道,“苏姑娘沾了咱们娘娘的恩德,日后自求多福罢。” “谢圣上恩典,谢蓉妃娘娘,庇佑。”一语不发的唐婉若,忽然重重伏身在地,嗓音清亮,恭敬地叩了头。 “姑娘倒是个明白人,早些收拾回府去罢。”王忠明出了芳明殿,心下暗自称奇,凭他数十年的独到眼力,便知那女子绝不简单,非池中之物,若日后留得中,只怕这六的气象,就要变了。 直到那王忠明离去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了脸庞,仍是跪在原地,似自语地问道,“我是谁?” 赵婕妤忙地要将她扶起,她却是手臂一沉,再次问道,“姐姐?告诉我罢。” “你父亲乃京司兵部左郎中苏复,你是家中长女,名苏嫣,下有一妹苏芷。”赵婕妤只当她是病坏了脑子,不由地心下一阵子难过。 兵部左郎中,为武官中正四品,而苏复此人,她并无无多余印象。 掌信时分,中已是宵禁,陛下不常来芳明殿,想来那赵婕妤早已习惯了,做了一会儿绣工,便打发红菱替苏嫣收拾行头。 “听如暮姑姑说,陛下自蓉妃入冷之后,除却招幸过宜妃一回,就再没有了,整日在坤元殿理政,想是有所触动了。”红菱端了镜子,服侍赵婕妤梳头。 “怎地能没有触动?虽说蓉妃得宠是因着唐家势力,可能长宠八年不衰,怎是权势二字便可抹杀了的,总归有些情分在里头。”赵婕妤语气中半是哀怨,半是艳羡,又道,“我曾见过陛下瞧那蓉妃的眼神,是同旁人不一样的。那蓉妃何其幸也,能得陛下如此恩情,这辈子便也值了…” “小主不必哀叹,这蓉妃一去,六自是要从头变了的,您日后能见陛下的时机便也多了,蒙获圣宠断是迟早的事儿。”红菱嘴儿巧,说的很是中听。 “宜妃那样不容人的子,怎是好应付的?”赵婕妤转头拿了凝脂敷面儿,用指尖儿挑了一缕莹润,在脸颊上轻轻匀开,叹道,“可怜嫣儿还小,竟险些命丧她手,要怪也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宠,无法护她周全,教她挨了数十个耳光子,虽是捡回了命,却落了痴痴颠颠的毛病,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嫣华(一)在线阅读 嫣华(一) 嫣华(一) 嫣华(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嫣华(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嫣华(二) 唐婉若立在侧殿的屏风后头,将她们的话尽数听去了,竟是对那赵婕妤生出些许好感来。 从前她贵为蓉妃,只将那赵婕妤瞧做无关紧要的人,她样貌、家世皆是平平,几乎毫无存在之感了。 倒也因着她子好,不曾生过事端。 唐婉若便回了陛下,以她侍主忠心,入年月不短为由,升了她的位分,册封婕妤。 这般举动,也是为了制衡六之权,均分圣恩罢了。 之后的谈话,她已无意再听,推开花窗儿,但见一轮满月高悬,依稀映出嫣华磅礴的殿群。 各华灯逐艳,唯有那一处已是人去楼空。 唐婉若在窗前伫立良久,忽而心下一动,将寝殿烛火吹熄,便从窗外潜了出去。 通往各的路,她早已烂熟于心,不一会儿,嫣华便在眼前。 “何人在此!”不远处有两名小太监喝道,她便一闪身儿,转到殿后的侧门里去了。 那小太监只见白影一闪,展眼功夫儿就没了踪迹,现下夜色漆黑,不由地惧从心生,更别提上前追赶了,只蹲在正殿门口儿,嘴里直唤,“蓉妃娘娘大德,小的们只是奉命看守,绝无冒犯之心,冤有头债有主儿,莫要为难小的…” 因着蓉妃新丧,下午宜妃又严惩了苏嫣,这半夜里,绝无人敢来此处,沾染这不祥之气儿的。 唐婉若没费多大功夫,就打侧门进了殿。 素白的裙摆一路蜿蜒,乌发散漫,黑白分明,在这荒芜的大殿中,散着诡异的美。 月华正盛,她独立在这偌大的嫣华中,情思千纵。 前尘往事,仿若一场风花雪月的旧梦,瞬时便将她淹没。 每一步都恍如隔世,这中陈设,竟无丝毫改变,好似她从不曾离去。 夜风经那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淡绯色的红绡罗帐轻柔摆荡,她也数不清,这一方香软的御榻,承载过多少次缠绵的欢爱。 段昭凌曾无数次将她抱至膝头,拂着她的发道,“嫣儿,你便只是朕一人的嫣儿。” 那温柔的神态,再不是君临天下的凉薄。 她闺名嫣儿,六之中只有段昭凌一人知晓,每每缠绵之时,他便是这般唤她,他道,“若得嫣儿,朕自以金屋储之。” 于是,彼时便有了嫣华。 这殿名里含了她的字,那只是他一人的嫣儿。 可她如今才明白,世间从来就没有白得的恩宠。 那代价,竟是如此沉重,那孽债,竟是不可渡的劫。 焦尾琴静静地摆在台阁上,她绕过几重翠屏,走过去拨弄,凄厉地划破长空,从前未曾发觉,这琴音也是如此萧索。 “嫣儿,有了你的琴声,教我如何再听得进旁人的?” “那嫣儿日日为你抚琴,段郎便不用去听旁的…” 咯咯的娇笑声犹在耳畔,这殿内处处尽是他的身影儿。 嫣儿…那是她的咒语,无休无止。 唐婉若蜷缩在墙角,本以为眼泪早已流尽,可仍是泪湿粉面,乱了心肠。 “嫣儿,是你么?” 唐婉若猛地抬头,紧抓着鎏金隔板站起,她便是下黄泉,饮了孟婆汤,也认得他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履竟是有些仓促,她死死贴在屏风后头,隔了层薄薄的细纱,一瞬不瞬地将那人望着。 月光将段昭凌高大的身形,拉的很长,夜风盈袖,衬得愈发俊挺。 他虽已褪去了金纹龙袍,只着了单薄的暗青色玉褂,随风簌簌而动,可仍是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君王之意。 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中,宛如雕的泥塑,沉静萧索。 这集万千钟灵毓秀于一身的男子,他只那般站着,便已是君临天下。 却又是遥遥不可及,凉薄如斯。 “嫣儿…又怎会是你…” 他这一声儿,尾音沙哑,似嘲似叹。 若不是她已得如此下场,定会不顾一切地向他而去,以为他仍是有情。 可如今,她怎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告诉他,父亲是遭陷害的,告诉他,自家死的冤屈! 一切早已不能回头了。 唐婉若将双耳紧捂,贴着屏风滑到地面儿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扶着僵硬的双腿走向寝内殿。 他终究是走了,也许今后再不会来。 指尖下是打磨锃亮的琉璃镜,用南疆雪山独产的东珠加以滑石粉,又经了数月淬炼,才得了这世间仅有的一面儿。 珠翠妆奁仍在原处,皇上赐予她的珠宝首饰太多,用之不暇,她便教眉珠尽数收了起来。 而这奁里所放,皆是个中珍品,她颤巍巍地拿起那副凤尾玉瑶簪,握在手里头,刺骨冰凉,不一会儿,便有暖香滋生,这是最难得的青州暖玉,有去腐生肌、散香怡人之效。 明月八宝钗,象骨玉胜,九花玉冕,黑珊瑚步摇,玉叶梅花镂今簪,各色花钿、篦子,繁复而华丽。 一双八仙如意双龙坠搁在外面,这是初入东那年,段昭凌赠她的第一副首饰,她便一直佩戴,直到打入冷那一日。 她静静坐了许久,遂将这坠子并其他几样饰物放入怀中,往暗格里去了。 嫣儿已死,留这嫣华还有何用? 自此而后,世间再无唐婉若,有的只是她苏嫣一人。 子时,忽见后内浓烟滚滚,正打那嫣华处升起,凶猛的火舌如同殷红的凌霜花,肆意蔓延,烧红了整个天幕。 “嫣华走水了!” 赵婕妤正在睡梦中,却被守夜女芳竹唤醒,外头亦是乱作一团,噪杂不已。 红菱忙地服侍她起身,方披上了夜裘,就见那王燕疏急匆匆地携了婢女进来。 王燕疏位及美人,与她同住一,若按规而论,非正二品以上妃嫔,无掌管一事务的权力。 不过相较而言,婕妤自是比美人高了一阶,两人同住,便有赵婕妤做主。 “姐姐,外头都要闹翻了的,那嫣华真真乃是非之地,怎地忽然又起了火!”那王美人也是只着了中衣,一面儿抚着口不住地叹。 赵婕妤到院子里瞧了一眼,但见天幕微红,有浓浓的炭火味道飘来,她遂命芳竹掩了门窗,这才回殿。 “这件事来的蹊跷,绝不会就此作罢,咱们要多多小心,谨言慎行才是。”赵婕妤安抚了王美人片刻,这会子睡意全无,且先对坐了喝茶,压压惊了。 “姐姐,外头怎地这样吵?竟教我睡也睡不得了。” 赵婕妤回头,就见一袭贴身细纱亵衣的苏嫣扶着门棂站着,发髻松散,面覆轻纱,似是嗔怨,如此情态,更教人心生爱怜。 她忙地过去,将苏嫣揽到怀里,仔细抚了抚,便道,“嫣儿莫怕,同咱们无关,是嫣华走水了。” 王美人却是玩味地将她打量着,不曾想这小姑娘命硬,竟能逃过如此酷刑。 苏嫣因着岁数小,身量娇小,便佯作惧怕地伏在她怀里不起来,眼波一转,遂抬起头来,神态纯然天真,问道,“那嫣华的蓉妃是如何死的?” “这不该你知晓。”赵婕妤将她拉到桌旁坐了,苏嫣接了茶,便瞧见那王美人正望着自家。 王美人眼中诧异一晃而过,带着小人得志的笑,道,“那蓉妃是咎由自取,羞愧自裁而死的,罪有应得!” 可当晚,分明是宜妃传了圣上旨意,赐了毒酒…为何如今却落了个畏罪自缢的罪名! 苏嫣静静听着,凝着那张媚俗的脸,这才恍悟。 自家那一场生死,当真是太不值得,一场心布下的局,她却在失去亲人与恩宠的打击下,失了分寸,白白中了那宜妃的圈套。 前世她拥有一切荣宠与地位,从不曾将心思花在后里勾心斗角的功夫上,此事之前,宜妃对她素来恭敬有加,千依百顺,从未露出过端倪,却不知已是狼子野心。 只恨当初将人心瞧得太重,临了才落得如此凄凉。 苏嫣双目微垂,面纱下徐徐地勾起一抹笑,如罂粟般涩毒。 长路漫漫,这笔血债,一分一毫,定要教她尽数偿回来。 王美人素与宜妃亲近,为内人尽皆知,两年前她初入后时,见蓉妃荣宠最盛,便欲依附,谁知蓉妃本无意栽培于她,遂又心存恨意,眼巴巴地攀上了宜妃,鞍前马后,十分谄媚。 这样的人,若不是现下时机未到,她自然是不愿多瞧一眼的。 “你先回去歇息,后日还要赶路。”赵婕妤欲将苏嫣支走,不料那王美人又发了话,“瞧苏妹妹这俏样,便是愣神儿也比旁人好看了,若是我这话儿将她吓着了,便算我多嘴。” “嫣儿还小,哪里见识过这些?只怪我教导无方,”赵婕妤委婉地将话锋一转,又道,“说起来,仍要谢宜妃娘娘手下留情,这会子,嫣儿才能安然无恙了。” 王美人悠悠地将茶盅搁下,遂露出那一贯奉承的嘴脸,连忙接口,“那是自然,咱们宜妃娘娘素来心慈手软,最是体恤下人,断不似嫣华里的那位,清高气傲,容不得人了。” “人死为大,咱们倒不必多多议论,这些日子,中风头正紧,仍是少说为好。” 苏嫣观那赵婕妤一言一行,倒是个难得稳妥之人,亦识大体,只可惜样貌平平,也不懂得讨陛下欢心,久而久之,恩宠便渐渐淡了。 倒是那王美人,虽是面目虚伪,可因着宜妃提携,加之于媚功上很下功夫,皇上每月照例会有两次临幸,竟是比位分更高的赵婕妤,更得宠些。 三人各自思量之间,便见小礼子并芳竹打殿外进来禀报,说是如暮姑姑方从冯昭仪那儿过来,正是查问嫣华走水之事的。 嫣华(二)在线阅读 嫣华(二) 嫣华(二) 花开并蒂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花开并蒂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花开并蒂 如暮此人为六女总掌事,官从正三品,袭四品俸禄,里头的女小主见了她,仍需尊称一声姑姑。 赵婕妤同王美人仔细答了,又有女太监为证,并没甚么疑点。 “这位姑娘眼生,老奴瞧这也不像新来的女儿。”如暮姑姑眼光锐利,径直朝苏嫣走来,赵婕妤见状方欲辩解,只见苏嫣当下眼眶一红,竟是哭了起来,直往她怀里钻去,口里嚷着,“姐姐,快送我回家罢,我再不敢呆在里了。” 一面儿捂着那浮肿的半张脸儿,嘤嘤啜泣,十分可怜,赵婕妤便对如暮道,“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妹子,前几日进探我,今日因着顽淘,才被宜妃娘娘责罚过了,这会子还伤着,打傍晚起便在寝里养着,并不曾离开半步。” 如暮见苏嫣小女儿怕事,这才客气道,“那老奴便往别的里去了,小主们早些安置罢。” 王美人心下暗笑,这苏嫣真真儿是个绣花枕头,空有副好皮相,却是个胆小不中用的。 见如暮一行人走了,此事暂时作罢,她便也携了婢女回殿去了。 睡前,苏嫣拉着赵婕妤说了几回话,便将话锋一转,问,“那蓉妃去了,她的儿子可曾受了牵连?” 赵婕妤便答,“靖文皇子毕竟是皇家血脉,自是无虞,这会子养在慈宁里。” 苏嫣暗自宽了心,不论如何,靖文都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儿子,他如今安然无恙,总算是得以慰藉。 那血浓于水的母子恩情,便是隔了一世,也教她无法割舍,但现下时机还不成熟,决不可贸然妄动了。 嫣华大火,起得蹊跷,那看守的小云子和小文子,直说里头不干净,一晚上尽是怪事。 先是有女子白影儿进出,又有莫名的琴音传来,不一会就着了火,想是那蓉妃娘娘魂不散,不肯走了。 黄培安在里久了,甚么冤屈没见过,自然不信鬼神这一套,便下令将那两名小太监拖下去,各打了三十大板,以示惩戒。 大约丑事,苏嫣便在这噪杂声儿中睡了过去,十分安稳,不曾有梦。 次日清晨,红菱仔细服侍了她梳洗,对着铜镜,见苏嫣虽是只着了寻常流苏碎花裙,亦未施粉黛,却能将这鹅黄色穿出十二分的俏,遂笑答,“原只道华裳衬人,见得表小姐,才知人亦可衬衣了。” 赵婕妤安排妥帖,待巳时方过,便由小礼子并几名小女陪着,往皇城南侧的玄武门去了。 离当天,连了数日的天幕骤然放晴,春风煦暖。 一夕之间,里的芙蓉花竟是尽数盛放,淡淡的香气缭绕似雾。晨光泛着柔和的金,落照在琵琶湖面儿上,映出那一池红艳似火的芙蓉花,怡人心醉。 苏府的马车早早儿地便在停在玄武门外,一径翠色布幔,双马驱车,远远能依稀瞧见有家仆牵马侯着。 两人叙话一番,赵婕妤仔细拂了她的面纱,面有愧色,亦是十分心疼,苏嫣才辞别而去。 她方走出数步远,那赵婕妤忽而在身后道,“妹妹,这中人情凉薄,非是久留之地,你此次一去,望莫再回来了。” 苏嫣回眸,一时无语,只将她望着,随即弯了眉眼,冲她甜甜一笑。 从玄武门远望而去,玉烨皇城巍峨壮阔,坐北依山,南临渭河,一脉帝王之气。 那笑意仍挂在唇畔,她敛起眸色,再不回头地渐行渐远。 姐姐,你的好意,嫣儿此生无福消受,只怕日后,定然要负你一番苦心了。 还未走到车马跟前儿,就有蓝衣小婢忙地迎了上来,替她披了斗篷,又好生打理一番,直说,“那里的娘娘个个都心狠手辣,教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夫人昨晚急的直抹泪儿…” 苏嫣见这丫头言语直爽,生的圆脸弯眉,瞧着十分顺眼,却仍是将她打断,道,“是非之地,咱们回府再说,先扶我上车罢。” 那小婢一愣,随即忙地搬了脚凳,待苏嫣进了车,才吩咐车夫启程。 苏嫣将帘子掀了,冲她道,“你也进来坐罢。” 她更是疑惑,今日这大小姐怎地这样不同,从前她只喜欢一人独坐,从不让人陪着。 一路上驱车直走,苏嫣将面纱卸下,那小婢瞧见伤口,登时双眉紧蹙,心疼道,“小姐便是有错儿,那宜妃娘娘也不必如此下狠手!” 苏嫣只娇娇一笑,问,“你本名是哪几个字,说与我听听。” 小婢不解,只得如实道,“奴婢自五岁进府,老爷便赐名兰若,并不记得本家的名字了。” 苏嫣又随口问了几句闲话,大约了解了苏府脉络。 兰若许是跟在苏嫣身旁伺候久了,十分贴心,苏嫣阖了双目,倚在软靠儿上,忽而想起了阿碧来。 车身徐徐停住,兰若轻唤了几声,苏嫣缓缓张开双眼,秀目潋滟,由她扶着下了车。 苏府的朱漆大门两扇并开,门口立着两头石狮子,虽不十分宏大,总归是官宦世家,该有的派头仍是很足。 苏嫣挽起裙裾,抬头望着苏府的金字牌匾,方觉如梦初醒,惶惶然顿悟。 踏进了这扇门,便要和从前划地干干净净,以苏嫣的身份,重新再活一世。 环顾周围,苏嫣和兰若对视了一眼,便都觉出了异常。 “晨起奴婢出门时,老爷夫人早早儿地备好了东西,怎地这会子也没人来接小姐的?”兰若嘴快,探头瞧了瞧,连李管家也不在。 “咱们赶紧瞧瞧去罢。”仍是苏嫣果断,她刻意放慢了步子,由兰若引着进屋。 苏府是整齐的白墙乌瓦建筑,间隔地点缀了花圃菜园,别有一番简洁地韵味。 未到正厅,就见一名五十来岁儿的灰衣老仆急匆匆迎来,“家里出了大事,夫人请小姐赶紧过去!” 苏嫣点了点头,脚下加快了步子,待到正厅时,但见立了满屋子的人。 上座那紫裘贵妇人见她来了,满面愁容地下了榻,仔细瞧了瞧,不由地掬了泪,将苏嫣搂在怀里,道,“你伤成这样,教娘的心都揪碎了!” 苏嫣便携了她的手,道,“娘莫要伤心,我这不是好好儿的,皮伤最不打紧,不消几日就能痊愈。” “我的嫣儿真真是长大了,经了此事,日后再不可莽撞胡来了!”夫人赵氏破泣为笑。 “家中出了甚么事,为何不见爹爹?”苏嫣见她对自家慈爱有加,心下不免有些愧疚,这一家子人殊不知道,大小姐早已魂归九泉,她只是桃代李僵罢了。 方说起这个,赵氏便又添了愁,道,“事出突然,一个时辰前儿,朝廷忽而派了监察御史来咱们家,询问了片刻,竟是将你爹爹押走了,说的甚么近一步问话儿,可问话怎地需要这样大的动静?你爹爹平素为人老实,如何也不会犯下事来!” “娘,莫急,咱们仔细想想,近日可是惹了甚么人,爹爹在府衙里可是接了甚么案子?”整屋儿的人皆是心急如焚,只有苏嫣最是冷静。 从旁那翠袄夫人这会子也说了话,道,“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全,夫人惦念老爷,现下咱们仍是想法子为要。” 苏嫣正辨不清身份,却见那翠袄夫人身旁站了位粉衣少女,形容娇俏,一汪水灵灵的圆眼,将她望着,忽而开口,声音脆嫩,“长姐,爹爹走前留了句话,教我听去了。” 想来这便是二姨娘周氏和她的小妹苏芷了,周氏忙地道,“芷儿快说,老爷说了甚么?” “爹爹说,去林家。” 林家?苏嫣正想着,那赵氏便喜道,“林家,正是林监察!咱们苏林两家为世交,想来定是能帮上忙的!” “这下咱们可有路子了。”周氏陪着笑,又将苏芷拉过来,赵氏便道,“这回芷儿立了功,待老爷回来,定要讨你的赏。” 苏芷甜嫩地笑,偎到苏嫣身旁儿,仰头问,“长姐,那宜妃娘娘可是十分厉害?听他们都说,里的女人皆是不好惹的。” 周氏呵斥道,“你姐姐刚回来,莫要添乱。” 苏嫣只当她是小女儿心,遂俏皮道,“甚么娘娘我并不了解,不过里的板子当真厉害,若你以后不乖,就领你进去受罚!” 那苏芷吐了吐小舌,又乖乖地站了回去。 赵氏便张罗备礼,即刻就要去林府拜访,苏嫣亦顾不得有伤在身,便收拾妥当,遂赵氏同去。 走前儿,苏芷私下同苏嫣说,“文远哥哥昨日来过了。” 苏嫣只得佯作知晓地应下了,可苏芷却拉着她又道,“他十分歉疚,说今日再来。” “等我从林府回来再说罢。”苏嫣不以为意,那苏芷却更觉奇怪,长姐自中回来,言行间皆似变了个人儿,竟是连自□好的文远哥哥亦不放在心上了。 林府离苏府并不远,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 林家管事见是苏夫人和苏小姐来了,十分客气,忙地通报引见。 林夫人携了家仆们笑着迎过来,一行人寒暄着进了屋。 赵氏仔细说了事情始末,林夫人亦是面色焦急,不住地安抚她,说林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教她宽了心,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保苏大人出来。 赵氏自是感激万分,苏嫣便上前行了礼。 林夫人这才注意到戴了面纱的苏嫣,不禁皱眉道,“嫣儿这是怎地了?” “说来话长,都怪她顽淘,幸得没出大事了。”赵氏不愿细说,便问,“怎地不见清清?” 林夫人笑道,“她这会子正在卧房里,教嫣儿过去罢,两人已有小半年不曾见面儿了,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林家小姐的闺房在一弯木桥后头,十分雅致,苏嫣扣了门,只听那淡淡的声音道,“谁在外面?” 苏嫣推开门,那琴台前的女子抬起头来,惊喜道,“嫣儿,原是你来了!” 当看清楚那林清清的样貌时,苏嫣却愣在当下。 少女倚琴而坐,身着淡黄色锁花小褂,一双温婉的杏目,两弯秀致的细眉,尤其是那柔婉的神韵,竟和上一世的自己,生得七分相像! 这惊诧着实来的太过突然,苏嫣凝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时无言。 花开并蒂在线阅读 花开并蒂 花开并蒂 不识宁郎是故人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不识宁郎是故人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不识宁郎是故人 林清清仍是温婉地笑着,将她拉到软榻上,亲昵地询问了片刻,只说教她们莫要担心,想来这苏林两家的小姐关系亲厚,从林清清的言行上便能瞧得出了。 苏嫣亦不遮掩,径直将面纱取下,露出半面儿伤口,林清清找来上好的药膏,替她敷上了,便道,“此次你进,可曾见过那位蓉妃娘娘?” 苏嫣又是一惊,旋即说道,“不曾,蓉妃前日便去了。” 林清清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似有欣喜又似有忧愁,这顿时教苏嫣起了探究的兴味,她笑的十分艳丽,便问,“林姐姐,你认得蓉妃?” “蓉妃娘娘哪里认得我,不过是去年围猎时,我在围场外头见过她一面儿,当时皇上正揽着她看热闹,我离得很远,只瞧见皇上对她…对她真的很好,后面跟的一众妃嫔,皇上连一眼都不曾看的。”林清清说道皇上时,脸颊上不觉地飞了一抹红晕。 苏嫣仍是笑着,可心里却一片冰凉,林清清见她不答,更添了份娇羞,便握了脸道,“如今蓉妃去了,想来皇上应是十分伤怀。” “若是伤怀,又怎会将她关在冷里三十七日,直到死去。”苏嫣直直地看入她的眸子,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怎会有真情?” 林清清摇摇头,道,“不,我见过的陛下,是有情之人。” 这单纯的女子,竟会天真地以为帝王有情,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情爱的瑰丽幻想罢了。 难怪她动情,段昭凌那样的男子,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论是他尊贵无上的地位,亦或是他俊朗高华的仪表。 苏嫣不再争辩,俏生生地笑了,打趣道,“我听出来了,林姐姐之意并不在蓉妃,想是心里惦记着旁人吧!” 林清清晕色更深,推了她嗔道,“教你口没遮拦的,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原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本来想要告诉姐姐的,现下是用不着说了。”苏嫣故意卖了关子,林清清便缠着她问。 苏嫣心里头尽是那晚,嫣华内段昭凌寂寥的身影,林清清说了些甚么,她全然听不进去。 末了,她只静静地道,“宜妃如今龙宠正盛,再不会有人记得蓉妃了。” 林清清亦是安静下来,两人凭窗而坐,各怀心思,窗外云淡风轻,一片晴好。 “嫣儿,我听父亲说,皇上一直在彻查此案,所以始终未定唐家的罪。” 苏嫣幽幽开口,“只可惜,结局都是一样的,这般下场,许是他最想看到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林清清见她话语中似是对当今圣上颇有不满,以为她因着受罚之事,心存怒意,便哄劝了她几番。 直到林老爷同苏夫人议完了事,才差丫头雨溪唤两位小姐出来用膳。 一场宴饮气氛融融,林老爷带回消息,说陛下因着唐相一案,广布罗网,将相关的官员,尽数招致御史台问询,林魏海官至御史右监,恰在御史大夫手下当差。 说苏老爷明日便能安然回府,不必太过担忧。 赵氏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苏嫣亦松了口气儿。 过了晌午,赵氏便要辞别,一家子人仍等着消息。林清清却缠着苏嫣,只说好久不见,要嫣儿在府里多待几日了。 林夫人亦是几番挽留,赵氏见她们二人亲厚,便笑着应了,苏嫣便乖巧道,“我打更之前定是赶回去,林姐姐自然会帮我安排妥帖。” 赵氏这才携了丫头回府,那苏嫣同林清清并排躺在小阁的软榻上,林清清到底是小女儿心,情思缱绻,如同所有的闺阁小姐,有着对情爱和缘分的美妙憧憬。 林清清对她十分依赖,始终与她五指相扣,苏嫣侧身,看着她秀致的轮廊,吐气如兰,仿佛也回到了无忧的二八年华。 直到日头西斜,林清清才依依不舍地将她辞别,站在林府门前儿,她忽而凝眸,道,“嫣儿,四个月后,便是圣上殿选之期,你可要去?” 是了,她怎地就忘了,段昭凌自登基以来,除却从东一同招纳的妃嫔以外,这两年六几乎不曾有新鲜血脉注入,太后早已有所提点,可段昭凌总是借故拖延,并不做打算。 如今她才去了不久,便要充盈后,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苏嫣立在石阶下,回眸一笑,道,“珠玉奁内,凤凰于飞,为何不去?” 林清清重重地点头,道,“我想亦是,嫣儿你姿容出众,日后定会得皇上宠爱。” 苏嫣只是笑着,并不答话,那半张隐在鲛纱下的脸容,在暮色中,皎皎如月。 车马从林府离开,苏嫣掀了帘子,林清清仍立在原地,冲她挥了手,身形窈窕,颦笑婉约,侯门闺秀,便应当是她那副模样了。 马车是林府的,兰若便在车厢里陪着苏嫣。 时近黄昏,马车驶过灯火如流的闹市,苏嫣许久不曾出,便掀了帘子,享受这难得的自由了。 走至西市结尾,兰若忽而唤了车夫停下,说夫人交代了要买一盒宝华斋的胭脂,教她稍等片刻,去去就来。 苏嫣正舍不得这喧闹繁华之景,自然满口应下,想着有鲛纱覆面,倒不算唐突,她亦跟着兰若下车,一同往宝华斋去。 各色胭脂水粉入眼,扑鼻的甜腻香气儿,将夜色衬得愈发酴醾。 店家将那黛色胭脂包好了,兰若便搀着苏嫣回车,西市街青石板路宽广笔直,尽头能一直望向远山。 苏嫣正回头瞧着热闹,却不想打前方一匹青鬃骏马踏蹄而来,卷起阵风习习,兰若先看见了,便忙地去拽她的衣袖。 骏马一溜烟地掠过,将兰若手中的胭脂打散在地。 “怎地如此莽撞,竟在闹市里策马!若将我家小姐撞伤了,可如何是好!”兰若嘴巴利索,直冲着那马背嗔道。 两人正弯腰拾东西,便是一摆玄青色衣角映入眼帘。 苏嫣和兰若同时起身,顺着衣摆朝上望去,但见眼前公子秀目剑眉,两鬓斜飞,身着天青色细纱锦袍,腰间悬了把宝剑,剑柄流苏长悬。方才那匹青鬃马正摆着尾巴,安静地立在身后,那锦衣公子弯起嘴角一笑,带了几分不羁,便道,“若是将你家小姐撞伤了,那我自是负责到底了。” 不知怎地,兰若一见了这位公子,全然没了方才的嘴利,只回头望着苏嫣,想是要说些甚么,苏嫣便踱步上前,与他直目而对,“这位公子,不论撞了何人,你如此行路便是有错在先,现下你自是要赔这胭脂钱的。” 谁知那人竟是笑意更深,端的是个俊俏公子。苏嫣被他盯地莫名其妙,便将面纱往上扯了扯,兰若这才道,“小姐,你怎地不认得…” “你几时要的胭脂,我不曾送你的?”锦衣公子弯腰拾起,递给她道,“嗯?嫣儿。” 苏嫣一窒,这人怎地知她闺名,便蹙眉望像兰若,兰若这才将话儿说全了,道,“小姐,你怎地不认得了?他是宁公子啊!” 苏嫣凑到她耳畔,用帕子掩了嘴,悄声问,“哪位宁公子?” “就是老爷的关门弟子,当今的御前一品侍卫,宁文远啊!”兰若更是疑惑,苏嫣一听,便想起苏芷口中的文远哥哥,这才依稀明白了,不由地讪笑了,道,“方才我是同你顽笑的。” 宁文远并不生气,道,“嫣儿你的顽笑,当真可爱的紧了,我正要去苏府探你,咱们先回去再说。” 苏嫣由兰若扶着,莫名地登了车,才坐下,那宁文远便打外头掀了帘子,探身道,“师傅明日便可归家,莫要太过担忧。” 还未等苏嫣回话儿,他便一把又将帘子放下,苏嫣瞧着他雷厉风行的做派,低头暗暗嗤笑,到底是武卫出身,做起事来也是利落敏捷了。 兰若在旁道,“方才小姐装的真像,连我都被唬住了,想来也是,京中宁五郎,谁人不识?宁公子十分得当今圣上赏识,年岁尚浅便封了御前一品侍卫,特敕风使司右卫,是唯一能于内庭佩剑行走之人了。” 说起风使司右卫,现下回忆起来,宁文远此人倒是有所耳闻,许是见过,可却没多多在意。 此种御前护卫,个个皆是高门世家出身的子弟俊杰,文武通,说来特权颇丰,直听天命。 耳闻不如面见,果然是风流倜傥、气质超群的俊才。 而风使司更是皇家暗卫机构所在,明督京城秩序,暗查官吏大臣,属帝王心腹。 “你倒是知道的详细,竟是出口成篇了。”苏嫣笑着打趣儿,那兰若登时红了脸,道,“小姐取笑了,您与宁公子青梅竹马,奴婢是跟着小姐才沾的光儿。” 苏嫣只笑而不答,这样品貌俱佳的贵公子,难怪教女子动心的。 不多时遂到了苏府,宁文远将那车夫遣回林府,便叩门而入。 老管家见是宁文远,竟十分亲近,忙地引着去见夫人。 宁文远进了苏府便敛衣恭谦,很是端正,苏嫣想着,这位公子当真是个妙人。 一家子人正聚在正厅用茶,赵氏见宁文远送苏嫣回来,忙地唤他近前儿叙话。 从赵氏那会心的笑颜,便能知那宁文远于苏家的地位了,想是很得老爷夫人看重,又与苏家大小姐青梅竹马,可谓年少俊才。 苏嫣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虽不讨厌,可断是算不得亲近,毕竟她活了两世,如今瞧着他,仍觉得有些生疏了。 倒是苏芷,见他来了,便神采奕奕,连话儿也多了起来。 过了一会子,苏嫣便以敷药为由,先回房了,宁文远随后亦跟了出去。 苏府掌了灯,小径幽幽,月色下别有一番静谧。 苏嫣才忆起并不认得路,索顺水推舟,便对他道,“有劳宁公子送我回房了。” 那宁文远嗤笑了一声儿,风度翩翩地踱了几步,道,“嫣儿你今晚当真有趣,可是顽得上了瘾?从小到大,你从未唤过我公子,听起来十二分的别扭。罢了,你还是赶紧改口罢!” 要将这么个少年唤作哥哥,苏嫣心里仍是挣扎了一番,终是喊了句文远哥哥。 宁文远显然十分受用,一路分花拂柳,颇有些洒脱不羁之意。 待问道如何受伤时,苏嫣只是草草带过,不愿细说,宁文远却停住,扶了她的肩,郑重道,“幸得你并未身处六,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嫣儿听话,日后再不要去了。” 苏嫣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禁锢,将目光移到别处,道,“奔波了一日,有些乏了,文远哥哥送我回房罢。” 宁文远自然听得她话中之意,微蹙起眉,侧脸冷厉,负手前去,不再多言。 绕了几处花圃,便在假山后头,现出一方拱形石门,宁文远这才停下脚步,俯身将她望着,两人皆是一语不发。 直到苏嫣禁不住他那直勾勾的目光,只低头将帕子折来折去,他才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圆木匣子,上下两层,散着幽兰之香。 他垂着眸子,将木匣递到她身前儿,道“昨晚在太医院讨来的,治伤有奇效,每日于晨昏两次匀在伤口处,不消半月就能好的。” 让他这般习武人之,说出这些个琐碎的话儿,倒真真是难为他了,苏嫣瞧着他一板一眼的模样,才觉察出他可爱之面儿了。 虽是已得了赵婕妤配的莲玉膏,可宁文远这一番心意,若是负了,亦不忍心,便收下了。只握在手里,就能感觉那触感柔滑,纹理分明,是西山的禾桐木所制。 若得禾桐木做柯,盛放那水粉胭脂,便可日久保鲜儿,此物只在中妃嫔和官家贵族间流传,寻常百姓断是得不到的。 “那我便收着,谢你一番心意了。” 宁文远接话,“我的心意你若是要一一谢过,怕是几天也谢不完的了。” 两人正辩在一处,却听苏芷那娇滴滴的声音,打身后传来,“文远哥哥,多日不见,你只想着长姐,可是给芷儿也带了新鲜顽意儿?” 苏芷不知何时竟尾随他们而来,在花丛间站了,粉衣娇俏。 这苏家一双姊妹,都生的十分好看,却又是两种全然不同的美貌。 苏嫣体态风流,眉眼含情,一颦一笑皆是妩媚之姿。而苏芷却是圆眼樱唇,明艳可爱,倒是比她多了几分亲切之感了。 不识宁郎是故人在线阅读 不识宁郎是故人 不识宁郎是故人 旧时王谢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旧时王谢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旧时王谢 “想来文远哥哥有话同小妹要说,我便先行回房去了。”苏嫣忙地借故离去,不愿多做纠缠,宁文远似是有话未完,奈何教那苏家小妹缠住了,脱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瞧着那纤细的身影儿消失在那拱门后头。 苏嫣的卧房四面通窗,挂了色泽匀净的蚕丝锦窗帘,轻薄而细腻,房内书架琴台皆是齐全,卧室内只一张淡黄色的花榻,悬了同色的暖帐,对面儿墙上是一副海棠春睡图,虽不十分华丽,倒是淡雅清幽,想来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儿,境况断不会差的。 果然,第二日傍晚,苏复安然归家,总算是阖府团聚。 他瞧着不过四十岁上下,干利落,却是个忠厚稳妥之人。 他将苏嫣唤来,询问了伤势,少不得教训一番,赵氏在一旁不住地说,“嫣儿此次回来,愈发懂事了。” 苏复只说罢了,累了两日,需得好生休息一晚。 晚宴吃的匆忙,赵氏见苏老爷兴致不高,便不再多话儿。 待家宴散了,苏嫣便端了热茶亲自往书房里去了。 见苏复正伏案阅卷,苏嫣遂轻手掩了门,将茶盅搁在案台边上,立在一旁细细磨墨。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苏复才缓缓抬起头,呷了口茶水,道,“你可知错了?” 苏嫣面露愧色,深深行了大礼,道,“女儿此次莽撞,显些酿成大祸,请父亲责罚。” 苏复几声叹息,终是将她扶起来,拉到案旁坐了,道,“你受了这样大的罪,父亲又怎舍得再加以责罚,不过是恨你不成器,打小就是直子,在家里也就罢了,可那里的主子哪个是好惹的?” 苏嫣听了这肺腑之言,便知他虽是表面严厉,心里却是心疼女儿,亦是有所触动,遂道,“父亲教诲,嫣儿铭记于心,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叫您担心。” 苏复缓缓喝茶,凝着她的伤口道,“唐家覆灭,如今朝堂之上,兵部尚书沈誉大权在握,锋芒无人可与之匹敌,你可知那宜妃便是沈氏独女,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 苏嫣神色一暗,想了想,终是问出口,“父亲,您此次受审,也是因着唐相一事了?” “不错,这半月来,但凡同唐家有所牵连的臣子,皆由御史台亲自审问。唐相谋反一案,陛下已查出端倪,并非全属实情,想是用不了几日,便会水落石出。只是此案来势凶猛,震惊朝野,陛下不得不先加以处置,可惜那唐相去得太快,盼不到冤情昭雪。” 苏嫣只觉字字如剑,剜在心尖,锥心刻骨地痛,父亲忠孝一生,母亲贤德一世,竟是死不能瞑目,自家亦是不得尽孝而殁,如今岂是冤情两字就可偿还了的? 眼眶酸涩,苏嫣只得强忍下泪珠,声音有些沙哑,道,“那唐家其他人,如何处置?” 苏复并未察觉出女儿异常,道,“丞相公子暂时禁足相府,允许亲眷回族,待最终圣诏。蓉妃毂殁,便是日后平反,唐家已是气数尽了,想是再无复位之机了。” 苏嫣良久不言,双手于袖中紧攥,不觉间竟是将面纱下的樱唇咬破,一股子甜腥气味,如同当日饮下的鸩酒。 “我本不该同你说这些,可既是说了,便是要你谨记于心,庙堂云波诡异,独善其身才是紧要,你闺门稚柳,不该沾得半点干系。” 苏嫣美目低垂,应了声,便起身告辞,苏复摆摆手,示意她好生歇息。 夜凉如水,她躺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合眼。 不过才是几天的光景,可却如同隔世,苏府祥和宁静,却愈发衬出心底的波澜。 那九重阙,是她的坟墓,亦是她的不可逃脱的劫数,终有一日,她会以新的身份,重头来过。 方可抵消她唐家如海的冤仇。 以苏嫣前世那二十四年的阅历,应付苏府上下并非难事,苏老爷和大夫人对女儿这般变化,颇是满意了。 二姨娘周氏场面上亦是和和气气,小妹苏芷子活泼,到底只有十一岁,仍不脱孩子气。 若说起来,苏嫣也不过年方十五,只是她经了世态凉薄,心要比寻常小姐沉稳了许多。 就在苏嫣离的第七日,轰轰烈烈的唐相谋反一案,竟是在短短数日内水落石出。 圣上亲自下诏为唐相平冤,说唐正清遭乱党诬陷,本是忠臣良相,如今含冤而去,必要彻查到底,还唐家一个清白。 这样的结局,是否早已料到? 整个案子除却牵连了一些个职位不高的官员外,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三条人命枉死九泉,竟不如这一纸诏书! 她怎会不明白,若不是皇上对她唐家早有戒心,又岂会如此轻信他言!而父母惨死,自家丧命冷,虽不是由段昭凌亲手所为,可终究是因他而起。 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 唐家忠耿,亦不能逃脱如此命数。 宁文远时常进出苏府,苏复与他师徒情厚,阖府上下亦是将他视为自家人一般了。下人们私底下都道是,若不出意外,宁公子大约是做定这苏家的女婿了。 苏嫣却不常抛头露面儿,将大多光景都消磨在闺房里头。 兰若将莲玉膏在银盘里化开了,用温水调匀,仔细替她上药,“小姐天生丽质,这样重的伤,才几日便消了七八成,想是再用不了多时,便能痊愈了。” 苏嫣侧过脸,细细端详,镜中的脸容,渐渐现了原本面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流转灵动,一颗朱砂痣在眼角若隐若现,纤指抚上眉骨,她道,“今日外头十分热闹,可是有甚么新鲜事了?” “晨起老爷出门时,似是说里头的哪位娘娘发丧,圣上亲赐的仪仗,这会子,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呢。” 苏嫣一时恍惚,苏芷正推了门进来,手里头捧了大束野姜花儿,兴致勃勃地说,“长姐,今日街市可热闹了,正行那蓉妃娘娘下葬之礼,咱们一并去瞧瞧罢!” 苏芷子粘人,尤其喜欢缠着苏嫣,可偏又一副乖巧的模样,教人不忍拒绝了。 可此次却不同,苏嫣接过她的花,便道,“丧礼不是甚么吉祥的事儿,咱们好端端的去瞧那个作甚?不如到花圃里散步赏花来得有趣。” 她如今伤势好转,在府里便不爱用那鲛纱,十分闷气儿。 春深夏初,花红叶绿,暗香扑鼻,苏芷扑了一会子蝴蝶,便没了耐,往别处顽去了。 苏嫣提了裙角,到回廊下的花亭里坐了,半倚着赏花儿。 正是暖香熏得人醉时,忽而眼前儿现出一支紫玉兰来,她抬头一望,便瞧见宁文远带了笑的俊颜,墨发随意冠于脑后,系了紫色玉绦抹额,着碧色水纹暗褂,寻常公子哥儿喜配折扇,可他却是剑不离身儿,倒比那执扇更多了份高贵雅致,且愈显得英气逼人。 “嫣儿,如今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整日闷在房里,教我瞧瞧伤口可好些了?” 苏嫣仍是懒懒地坐着,并不接花,只将脸一握,道,“怎地不入巡视,倒有这份闲心。” 宁文远俯下身子,轻轻将她皓腕攥住,往旁边一挑,脸容微微凑近了,眸色如墨,道,“恢复的很好,太医院倒不是白吃俸禄的。” 苏嫣教他一握,端的是有些不自在,只得用手将他桎梏挣开,宁文远却倏尔一笑,撩袍在她对面儿坐定,将那株紫玉兰摇来晃去,道,“说起来,此事亦是前朝从未有过。” “甚么事情,教你如此感叹?”苏嫣听了太多关于蓉妃的坊间流言,如今已是十分平静了。 “蓉妃以戴罪之身毂殁,皇上替她平反便罢了,竟是以贵妃之礼赐丧,着实与礼制不合。” 苏嫣勾一勾唇角,眸光飘渺,喃喃细语道,“若是换做我,亦是如此,朝廷又不缺银子使,一面儿铲除了心腹之患,一面儿又博得了情深意重的贤名,如此一举两得之事,怎可不做为?” 宁文远敛起笑意,“此话断不可乱说,妄测圣意,传出去便会招致祸事了。” “我怎地忘了,芙蓉半面的滋味儿,真真不好受。”苏嫣说话时,神情娇媚,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宁文远见她如此,心下亦是不忍,便放柔了语气,苏嫣始终不曾接话,待他说完了,才定定地开口,“文远哥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遵命!”他握剑一揖,十分潇洒利落,又将那玉兰递过去,抬眼望着她笑。苏嫣只抿嘴接了过去,说,“你也不问问要去哪里?” “便是刀山火海,亦奉陪到底。”宁文远说话间,素袍猎猎而摆,神采俊秀。起身就去牵马备车,苏嫣将他唤住,道,“文远哥哥,只是要由你亲自驾车,且不能对旁人提及,可否答应于我?” 此种事情,与他风使司右卫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若论起暗自行动,谁又能比他更为擅长? 不多时,一驾单马轩车打苏府后门溜了出去,宁文远通骑术,自是行的顺畅无阻。 他将身子后倾,半倚在车门上道,“嫣儿,你去那种地方作甚么?” “就是想去瞧瞧,有何不可?”苏嫣轻飘飘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 宁文远着实猜不透她的心思,马车绕过几条小巷,缓缓停住。 苏嫣从车内钻出,望着“唐府”两枚鎏金大字出神,宁文远偏头道,“可否先答我一问?” 她点点头,目光仍不离牌匾。 “为何要来唐府拜访?”宁文远心中不解。 苏嫣眸色轻垂,道,“蓉妃与我有些故源,权作缅怀罢了。” 唐府门庭冷落,已不复昔日之盛。 开门的是个眼生丫头,苏嫣便问,“张伯怎地不在?” 小丫头将她二人瞧了几眼,公子玉面佩剑,少女姿容绝丽,遂道,“姑娘可是走错门儿了?” 苏嫣静静在门槛站了,将苑内景致收于眼底,满目萧条,便在此时,打东面儿来了一位青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大哥唐子期,“谁在外头?” 苏嫣望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容,心中酸楚难言,却又不可上前相认。大哥不过而立之年,却已蹉跎至此,死者已矣,只怕留下的人才最是痛苦。 “我与蓉妃娘娘有些故交,如今唯有登门小祭,聊表哀思,若是不方便,还望唐大人相告。” “我唐家已非当初,姑娘能来已是慰藉,嫣儿的房间在花圃后第三门,你们且去罢。”唐子期低声叹息,转身负手而去,再无多言。 “他此话又是何意?”宁文远听他唤道嫣儿,遂不禁生疑。 苏嫣停在故居前,良久才道,“蓉妃闺名嫣儿。” 车马不歇,宁文远见她自唐府出来,便一反常态,静默异常,却如何也想不出,她何时与蓉妃有过交情了。 他只得劝道,“唐家免了罪,那唐子期调任徽州巡抚,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车内忽而传来清脆的笑音,苏嫣道,“只盼唐家永无回京之日才好!” 抵达苏府时,已是日近黄昏。 宁文远回头,但见苏嫣立在西门外的烘漆抱柱旁,聘婷袅娜,在残阳的余烬中,冲他嫣嫣一笑,“文远哥哥,你猜皇上对蓉妃的宠爱能有几分?” “三分宠幸,七分权势。”宁文远答得干脆,他对蓉妃并无太深的印象,不过是数面之缘,他对深妃嫔素来无甚好感,那些不过是帝王娇养的金丝雀罢了,从未深交。 不过以他在御前侍奉多年的历练,深知帝王宠爱终归是权势为先的。 “若是我同蓉妃相比,又当如何?”苏嫣笑意更深,眸色湿亮。 宁文远愈发觉得不安,蹙眉而答,“嫣儿怎会有这般想法,你与她从不相干。” 苏嫣并不罢休,追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可及得上她?” “若论姿色,你自是比她年轻貌美许多,可帝王恩宠岂会如何简单?”宁文远将她双肩紧握了,逼问道,“嫣儿,你该不会存了入的心思?” 苏嫣却翩然抽身,似蝶翼轻展,回身往房中走去,只回头道,“我不过是问问,以后的事情,谁又做得了主呢?” 旧时王谢在线阅读 旧时王谢 旧时王谢 命缘(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命缘(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命缘(一) 七月流火,炎炎盛夏过了大半,一场秋雨细细密密悄然而至,苏嫣的脸上已是痊愈,肌肤莹白如初,丝毫不见疤痕。 宁文远在中事务繁忙,得了空便到苏府探她,起初,苏嫣还如寻常一般,只是渐渐地,便疏远了。 昨儿他来府时,苏嫣正歪在榻上小憩,只让兰若替她带话儿,并不相见。 那宁文远心思玲珑,怎会无所察觉?只是他生不羁,权当她是小女孩心儿,想是日后天长,终归会转过念来。 “他可是走了?”苏嫣恍惚地凝住那副海棠春睡图,便觉心下空荡荡的。 兰若将一支绿雪含芳簪递了过来,道,“宁公子教奴婢交予小姐。” 苏嫣素手相接,端详了片刻,又搁在枕边,就问,“他可还说了甚么?” 兰若便答,“宁公子说,小姐若是不用,就好生收着。” 这话当真只有他才说的出了,苏嫣微微扯了嘴角,就教兰若下去了。 直到赵氏亦有所察觉,便将她唤来仔细盘问,苏嫣只说,“从前年幼不懂忌讳,如今自是不便太过亲密。” 赵氏想了想,便道,“文远这孩子,打小看着他长大,是个才德双全之人,如今也愈发出息了。老爷本就看重他,加之你们素来感情亲厚,也很有意将你们…” 苏嫣早已猜得七八分,现在更是印证了,便携了赵氏的手,道,“嫣儿志向并不在此。” “娘知你心高,凭你的品貌,便是许个更好的人家,也断不是难事。可文远对你一片真心,亦是年少有为,咱们苏家向来不是那贪图富贵的,只盼女儿能过得如意才是。” 苏嫣心中知晓,这苏家小妹便是嫁了宁文远,也决计不会委屈了,品貌出身皆是一流,多少闺门小姐求都求不来的。 只不过她有太多顾虑,大仇未报,儿子远在中,而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亦是无法教她释怀。 赵氏言辞恳切,许是这副身子是苏家血脉,苏嫣竟也跟着有所触动,又念及已故的父母,情思难平,便下了榻,恭敬地拜了大礼,半跪着道,“寸草春晖,娘亲的恩情,嫣儿自当永世为报。” 赵氏情动之下,早已落了泪,便将苏嫣拉起,揽在怀里安抚。 苏嫣静静开口,“三月后,当今圣上广阔后,于中殿选秀女,嫣儿已决意参选。” 赵氏一愣,便摇头不依,“天家无常,娘舍不得将你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且不论能否蒙获皇上宠爱,待到年长色衰,不免落得凄凉而终。你瞧那蓉妃,天底下哪家女子能及她半分风光?可仍是落了如此下场!娘和你爹爹早已商量妥当,择日替你向那选侍嬷嬷通融一番,替你提早告病,不入名额。” “女儿心意已决,必入门,还望母亲成全。”苏嫣十分坚定,赵氏苦口劝了几回,亦不曾将她动摇丝毫,只得缓一缓,说是再和老爷商量。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却是不虚。 展眼已是九月初三,黄道大吉,赵氏早几天前便备齐了香油银钱,本是打算带苏嫣上那城外十里的太岳观进香,卜一支吉卦。 正欲出门儿,却是林府来了人。 “嫣儿,我正是来寻你一并上香去的。”林清清一袭菊纹浅意百褶裙,秀发简单地绾起,只斜了一翡翠簪,很是淡雅。 赵氏见林清清来了,自是欢喜得紧,拉着她交待一番,说她素来稳重,要看好嫣儿,别教她惹出乱子来。 苏嫣扶了扶发髻,是她从前在唐府时,常绾的凝螺髻,今日她仔细装扮了一番,挑了件撒花绯纱裙,眉若远山,如烟笼水月一般,媚而不艳。 她上前儿携了林清清的手,笑道,“林姐姐和我想到一处了。” 林清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是打趣道,“嫣儿你愈发俏过从前儿了,只是入庙进香,着绯色,可是太扎眼了?” 苏嫣却不以为意,凑近道,“我不过是去求签祈福,心诚则灵,又不是修道做姑子,非要缯衣素面不可的。” “知你素来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咱们赶紧去罢,误了吉时便不灵了。” 赵氏让兰若并两名小厮跟着去了,自己留在府里。 车子打正阳门而出,京城到太岳观约有一个时辰车程,却只有一条官道直通。 那太岳观由皇家御敕,专供皇室祈福,后来渐渐地也对官员开放了,只是有品级上的规定,凡七品以上官属家眷才可获入。 “那明悔大师是得道高人,听闻他卜卦不收银钱,只图个眼缘,有造化的才可见他一面了。”林清清道。 苏嫣便答,“就算未能卜卦,添些香火,也算是积了善缘的。” 林清清点点头,忽而想起甚么,就说,“今儿是黄道吉日,那观里定是热闹的紧,且来时听父亲说了,巳时之后就封观不许出入,想是有贵客要来。” 苏嫣掀了帘子,见宽阔的官道上车马辚辚,皆是轩车盖顶,她便道,“这样多的人,不知有缘法的又能有几个了。” 林清清正要开口,忽而车身猛地一阵,两人不妨,径直撞倒车壁上,苏嫣紧紧拽了她的手,才没摔下车去。 她便撩开门帘儿,探头问道,“可是磕上了石头?” 兰若面有急色,只答,“前头那顶驷马轩车直直从后面赶了过来,硬生生将咱们拦下了。” 顺着往前望去。只见那轩车华美非凡,后头跟了五名家仆,阵势着实不小,车中之人自然是官位不低。 林清清将她肩头一拦,使眼色道,“那是抚远大将军府的御赐车马。” 苏嫣这才瞧见,那车身两侧悬了三尺长的明黄色织锦,便收回身子,道,“原是大将军府的,怪不得这样威风的。” 两人重坐回车内,马儿缓缓起步,林清清悠然道,“抚远大将军姚祁峰才平了南疆战乱,上月里回京,很得皇上赏识,直跃了两阶,如今官居正二品,风头直逼那六部尚书了。” 以苏家区区四品之官,自然是惹不起的,她便不再多言。 太岳观正门外头,依山停了数十辆花车,陆续有小姐夫人入观。 两名侍客小僧在内槛候着,兰若递了苏府令牌,才得以进入。 宝刹气势恢弘,苏嫣几年前曾陪段昭凌一同来过一回,为皇室祈福。 如今外头早已天翻地覆,这里却不曾有变化,山中岁月日日如昔,不知今夕何年。 前面有几位小姐焦急地等待,凡明悔大师亲自点名儿,方可入内求卦。 “那王府二小姐来得最早,奈何明悔大师仍是不见,这会子败兴而去了。”兰若轻声指点了。 苏嫣径自扫了一眼,没见到那王家二小姐,倒是那驷马轩车内,由家仆簇拥着,徐徐走下一位小姐来。 那女子昂首挺,身板笔直,一袭深紫色镶毛锦衣,罗带紧束,那份气势十分逼人。 她轻轻拍了拍林清清手背,两人悄然立在一旁,待那女子走近了,但见五官标致,虽算不得绝色,倒别有英姿。 “她便是大将军的侄女,闺名姚夕岚。”林清清与她耳语。 姚夕岚自入观以来,步步沉稳,目不斜视,全然不将这满院的女眷放在眼里,傲劲十足。 苏嫣前世荣宠至极,甚么样的权贵能入得她眼?这大将军虽然威武,却和昔日相府相去甚远,这女子如此高傲,当真是自负的紧了。 姚夕岚行至苏嫣身旁,忽而顿住脚步,目光直勾勾地扫来,在她脸容上流连,却不言语。 苏嫣轻抬臻首,姿态上丝毫不弱,倒是教她微微诧异,旋即转身对家仆道,“前头人多,替我向住持通报一声。” 待她挥袖而去,兰若才嘟囔着,“仗着有个厉害的叔父,便这样目中无人的…” 苏嫣却理了理衣裳,道,“可那明悔大师却不认得甚么将军小姐的,咱们且瞧着罢。” 果然,片刻之后,那姚夕岚又返回院中,到侧殿纳凉去了。 林清清握着帕子一笑,道,“嫣儿你猜得很准。” 两人正说着,就有灰衣小僧走来行礼,道,“大师请林府小姐入殿。” 苏嫣将她手握了握,道,“林姐姐可是有缘,定要求个好签,也好教我沾沾喜气儿。” “我这会子有些紧张,还不知能求到甚么了。”林清清抚了抚口,淡色衣裙便徐徐消失在幽深的殿内。 趁着空隙,苏嫣就到侧殿的欢喜佛前进香,添了足量的香火钱,便在蒲团上跪下,拜了三拜。 听着悠远的梵唱,只觉心境澄明,暂得忘忧。 一睁眼,却不知何时,姚夕岚竟亦是跪在一旁的蒲团之上,与她齐平。 姚夕岚身量瘦挑,比苏嫣高出寸许,她并不打算与这将军小姐多生瓜葛,拜完了便敛衣欲走。 岂料那姚夕岚却定定地开口,“佛门境地,花枝招展,不知做与谁看?” 她音色略显低沉,然底气十分,苏嫣不语,她便冷道,“我同你讲话,为何不答?你是哪家的小姐,这样不懂礼数。” 苏嫣这才抬眸,语气松快,道,“我出身小门户,不敢在姚小姐面前妄提身家,你我素不相识,并不知你与我说话。” “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不是说你又能说谁了?”姚夕岚目光一凛,扬起脸道。 苏嫣明眸浅笑,又答,“许是说于佛祖听,也未可知。” “嫣儿,该你进去了。”她回头,林清清已然站在门外,冲她招手。 苏嫣福了福身,向姚夕岚道别,她只将脸别过去,当真未见。 见林清清脸色并不十分明快,苏嫣便知深浅,也不多问结果如何,只噤了声儿,挽裙入殿。 主殿内檀香袅袅,轻烟绵延,殿内深幽,过了一重丈余高的暗漆木屏,但见那编麻蒲团之上,端坐了一位白须老者,灰袍旧衫,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颗颗如龙眼大小。 “小女拜见明悔大师。”苏嫣停在数尺外的距离,恭敬地行了礼。 那明悔大师却不抬头,将佛珠拨了三颗,道,“我这里许久不曾有贵客到访,你且自行坐罢。” 命缘(一)在线阅读 命缘(一) 命缘(一) 命缘(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命缘(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命缘(二) 苏嫣不明白自家无权无势,怎地会成了贵客,便挽起下摆,跪坐于他面前,“久闻大师盛名,今日若能得大师一卦,自是生平幸事了。” 明悔摇头低笑,忽而抬起头来,一双隐在长眉下的眸子,睿智澄澈,似参透世间万物。 “你命中该有一劫,已于三月前应劫,如今命数昌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四下初静,仿佛置身虚空之境,苏嫣心下一动,不自觉地将袖子攥住,仍笑答,“那一劫使我脱胎换骨,还望大师明示,不敢多做耽搁。” 明悔大师不再多言,端出一方楠木匣子,三十六支红乌木签子在内,苏嫣纤指缓缓滑过,古旧的签文,如同宿命斑驳。 她深吸了气儿,径直抽了一,双手托于明悔大师。 初时,明悔大师只定睛瞧着,忽而一声长叹,似笑非笑,苏嫣见状不解,中暗暗打鼓,便问,“此签何解?可是不吉?” 那明悔这才将那乌木签子握于掌中,仔细流连,便道,“记不清有多少年了,这支凤鸣岐山,很久不曾被抽出,今日竟由你一手选中,当是佛缘至此啊。” 苏嫣只见木签上四个篆体小字,好似被针尖儿生生刺了一下子,她便将仔细生辰八字报上,明悔掐指算了许久,才悠悠开口,“你生于至之时,至阳之辰,皆是胜极必反,若男子得此签,必有四海称臣,平定天下之功。” “若是女子,又当如何?”苏嫣稳住心神,极力保持着语调平稳。 明悔顿了顿,道,“若是女子,则会有红颜惑主,祸水殃国之乱。” 苏嫣身子猛地一倾,双手撑在蒲团上,教那毛刺儿扎了手,遂又抽回手去。 明悔大师便又闭目捻珠,苏嫣将那乌木签字婆娑了几回,只觉心头忽明忽暗,这一支绝非吉签,却不知将来如何应验。 她静静跪坐了片刻,遂还签归匣,理衣起身,“人各有异,天命无常,自是不能尽信,仍要多谢大师劝诫。” 宝殿空灵,梵音断续,似要将人一生的命数看到尽头。 明悔大师的声音穿透木壁,“最近一回,得签之人是位少年,如今匆匆数载而过,他已登临帝位,正是当今宣德武皇帝。” 苏嫣回头,却见蒲团之上已空无一人,她抚了抚眉心,快步出殿,再不愿多多停留。 不知觉在里头呆了许久,此时殿外皆是重兵把守,却不见林清清和兰若。 苏嫣知应是贵客将至,她便急着跑到侧殿寻人,折回去,那欢喜佛前哪里还有人影子? 便在当下,忽而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微微响起,她遂下意识地回头,正午日光刺目,覆下大片影儿,打影里头,缓缓踱出一人。 他弯腰将地上那颗明月耳珰拾起了,徐徐起身儿,此刻的苏嫣,却如石化一般,立在当下,丝毫动弹不得。 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玉容之上,久久无法移开。 玄赤二色蟠龙锦袍,暗底流花,九龙戏珠琉璃玉冠束发,除了当今天子,世间再无第二。 古朴的殿门高宏,段昭凌本是不经意间踏入,不想竟仍有人在此,遂止住步子,负手而立,垂眸赏着手中那颗莹玉,色泽湿润。 殿中气息凝滞一般,静地教人心慌。 苏嫣强抑住内心汹涌,尝试了几回,无法说出一个字儿来,只余娇唇微微开合了几下子。 段昭凌缓缓抬头,一双凤目朝她扫了过来,仿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那目光锐利如锋,却又淡薄无痕,最终定在苏嫣脸容上,毫不避忌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殿内只余他们二人,苏嫣只觉中万水千山,情思不辨悲喜,垂首立在原处儿,不进亦不退。 那张鬓角分明的脸庞仍是如从前般俊美,却添了分冷厉,不似对她那般温柔。 三分俊秀,七分霸气,他便是一字不言,亦可教人逼仄到无法喘息。 相持片刻,段昭凌显然未曾料到,区区一个小女子,竟有同他执面的气度,遂不禁多瞧上一眼,这才发觉,她朱唇玉面,一袭淡绯色尽显娇俏,果然非寻常之姿。 这边厢,苏嫣明知故人在前,却不可相认,如今她换了头面,早已不是当初独宠六的蓉妃了。 她打定主意,将帕子折在手里,抬眸将他望了一眼,又娇微微地垂下来,道,“可否将我的耳珰归还?” 段昭凌见她神色娇俏,又并不显怯懦,不禁多了一抹玩味儿的意兴,将原本伸出的手掌一收,薄唇微微勾起,道,“这只耳珰落在地上,如何说是你的?” “即是落在地上,又如何说不是我的了?”苏嫣听他这样一问,便将小脸儿一扬,辩解道。 她与段昭凌相处八年,自然少了旁人那份生疏,可从容应对,只装作并未认出天子。 “你究竟还,还是不还?”苏嫣两颊绯了红,这会子似有些嗔怨。 两人相去不过数步,瞧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韵致,少女腮带桃花,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媚色流转,灵气逼人。 饶是段昭凌阅女无数,内宠颇多,亦为所动,这女子便是放于六之中,也当得起殊色二字了。 且她言语俏皮,娇态可掬,与那些趋炎奉承之流,又大不相同了。 他仍是将那枚耳珰捻了捻,似淡淡笑了。 王忠明携一众侍者打门外进入,正欲叩拜,却见段昭凌广袖一挥,遂忙地皆止步,略一摆头,便又齐齐退出。 今日之机,实乃天助,她必要教他一见难忘,却又欲罢不能才是。 趁他开口之前,苏嫣便道,“明月耳珰不能成双,我便是留得一只,也无趣得紧了。”她利落地拆下另一只,轻轻放于段昭凌手中。 他不曾料到这女子会有此举,未回过神儿来,苏嫣便已提了裙裾跑开,站在廊下回眸巧笑,半撅起小嘴儿,“可你堂堂男子汉,却欺我小女子,也不嫌害羞的。” 说罢,不等他回话,便如雏燕似的逃开了,再没回头,留给他几丝未完的兴味。 段昭凌摩挲着掌中玉石,又望了望消失在大门外的窈窕身影,好一阵子沉默。 这一双明月耳珰,与他七年前赠予唐婉若的那对儿,丝毫不差。 王忠明见状这才缓缓跟来,跪拜道,“皇上万福,吉时已到,可行祭祀之礼。” 段昭凌将耳珰收于袖中,面沉似水,凤目微挑,“即刻便去查问,方才是哪家女眷在偏殿祈福。” 王忠明怎能不明白圣上心思,眼活道,“老臣进来时,见抚远大将军的车马停在观外,方才那位小姐,便是往那车中去了。” “姚祁峰京中家眷几何?”段昭凌暗自点头。 王忠明便答,“京中女眷,只有一位内侄女儿,年方十六,闺名姚夕岚。” 段昭凌这才敛起眸色,下旨行礼,人纷纷入殿,一场皇家祭祀盛大开场。 苏嫣一步未停,方小跑至大门外,却教卫兵拦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胆敢惊扰圣驾!” “民女不是有意的。”苏嫣急着要走,那士兵却不愿放行,正值焦灼之时,但听身后有人道,“圣上正于殿内祭拜,放她出去。” 苏嫣回头,眼前人软甲卫衣,乌纱冠发,姿态锐利如鹰。 宁文远正各处巡视,恰巧遇见,那士兵见了他连忙行礼,“右使大人,这女子来路不明…”“放她出去,再有多言者,军法伺候。” 宁文远扫过苏嫣,眸子里的温存一闪,复又冷傲如初,径直撩袍入殿。 那卫兵只得应下,将她放行。 苏嫣瞧着他背影出神儿,只觉得此刻的宁文远,周身肆意张扬的光华,如灼灼曜日,直刺人心。 她出了观门,只见将军府的车子挨着苏府马车,不知作何。 回头望了一眼,观门紧闭,禁卫森严。 林清清打车内探头唤道,“你怎地去了这样久?方才道长驱逐闲杂人等,我们只得在外头等你的。” “我以为姐姐还在偏殿,不想却遇上了官兵,险些被扣押了,可吓死我了。” 苏嫣佯作惊惧,林清清忙地掏了帕子替她拭汗,马车缓缓起始,她便问,“方才可是求了上签儿?” 想起明悔大师的箴言,她遂道,“哪里是甚么上签儿,不过平平,那大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我这会子一慌,竟是尽数忘了,可不白来了一趟!” 林清清笑着安抚了几句儿,将话题岔开了,问,“你出来时可曾见了那贵客?好大的阵仗了。” 苏嫣附在她耳畔一笑,卖弄道,“天子出行,可不是千拥万喝的了?” 果然,林清清忙地坐直了身子,脸色忽而又晕了红,掀了帘子回头望,“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出来时见那王忠明在内,便妄测所来之人,自是只有当今圣上了。” “那…皇上此刻便在观里了?”林清清声音渐渐弱了,苏嫣却笑道,“天子龙颜,岂是咱们这平头百姓就可轻易见到的?想来姐姐也不必心急,再过月余便到了选秀的日子,到时候皇上整日招见,便是不想见也得见了。” 林清清嗔道,“就属你口没遮拦的,可不嫌害臊?再说,便是当真入,岂有不愿见皇上的道理。” “算我说错了话,姐姐别放在心上才是。”苏嫣偎向她撒了娇,两人便靠在一处儿,皆是累了半日,便闭目养神。 先将苏嫣送回家中,告别时,林清清左右端详了片刻,道“嫣儿你的耳珰怎地不见了?” 苏嫣扶了扶耳垂,道,“出门时还在的,想是落在太岳观里了。” “怪可惜的,你那对很是好看,我本想照着也做一对儿的,现下自是不能够了。” 待送走了林清清,她便只身回房,掩了房门,独自歪在榻上定神。 本以为要到殿选时才能与他相见,却不想竟在如此情境遇上,一时百味杂陈。 而那副明月耳珰正是她私下寻工匠,替她照着原有那副打出来的,带出的首饰,她皆是各自仿造了,虽是样貌一样,可材质却不同。 日后带进中,便备不时之需了。 天子殿选秀女的诏书,很快便昭告天下,凡正六品以上官家小姐,年满十五岁者,便会录入御册,十五日后,于华清殿初选。 若得留用,即册封位分,享六荣华,若遣返归家,则可自行婚配。 苏复接到圣旨那日,很晚才从中回来,他与赵氏商议许久,便将苏嫣唤来问话。 那赵氏只女儿志向,少不得苦苦相劝,入断非良策,待那选侍嬷嬷一到,她便在房中称病不见客,再暗下里送一份厚礼,指望她帮着搪塞过去。 天下美人儿万千,皇上自是不会深究,若能避过此事,便将苏嫣许给宁文远,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赵氏见女儿静默异常,一句也不反驳,听完便独自回房去了,遂隐隐担忧。 第二日,方用了早膳,苏嫣便被关在房中,院外有家仆守着,不许她露面儿。 命缘(二)在线阅读 命缘(二) 命缘(二) 宫门咫尺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宫门咫尺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宫门咫尺 却说苏嫣哪里能坐得住了?她暗暗托兰若将苏芷唤来,兰若本不答应,可想着见见二小姐,也不会出甚么大错的。 苏芷顽心很重,一听长姐唤她,自是乐的过来,苏嫣便将以前从市集买来的蝴蝶纸鸢取出,似是不经意地摆在案头上,纸鸢花花绿绿的,十分显眼。 小苏芷虽是吃着茶,可眼神儿却直往那纸鸢上瞟,苏嫣见状便道,“今日天气这样好,可惜不能出去放了。” “我…”苏芷正想答应,又想起赵氏的话来,只得说,“夫人说不教姐姐出门。” “我娘是怕我顽淘,冲撞了客人,咱们到后花园去,决计不会被瞧见的。”苏嫣进一步哄道,“便是教人瞧见了,我就躲到别处儿,蒙混过去,左右不会算到你头上了。” 句句说到苏芷心里头了,见她仍不动弹,苏嫣便将纸鸢收了起来,说,“入秋之后,这样晴好的天气恐是不多了,还是收起来,明年开春再顽罢。” “长姐,那咱们道后院去罢,只顽一小会儿,别教人发现了。”苏嫣便与她勾了勾手指,道,“你知我知。” 出门前儿,她将兰若支走了,后又装扮一番,二人沿着回廊溜了出去。 后院人烟稀少,蒿草繁茂,许久不曾有人陪她顽,苏芷愈发似那出巢的鸟儿,拉着线圈儿,放的十分起劲。 苏嫣则做于花丛中,望着苏芷那天真的模样,想到日后许是相见无多,不免有些个感怀。 “长姐,你也来和芷儿一起顽呀!”苏芷一面儿跑着,一面冲她挥手,苏嫣便提了裙摆,笑着跑了过去。 一双姊妹笑闹着,渐渐地就移到了院墙下,苏嫣手中一抖,那纸鸢在空中摇摆了几下,径直斜落到内院去了。 “怎地掉了!”苏芷将小嘴儿嘟起,苏嫣便安抚,“无妨,姐姐偷偷去捡回来,你替我好生守着。” 苏芷用力地点点头,便蹲在墙角下等候,直到苏嫣裙摆一晃,消失在门内。 苏嫣疾走了几步,转过院门儿,手里攥着在那纸鸢,沿着回廊直直往前厅去了。 却说苏复正同赵氏一道接待客人,好劝了几回,对那选侍嬷嬷说女儿久病缠身,颜面不得以见人。 起初那选侍嬷嬷不为所动,赵氏便道,女儿咳疾未愈,恐污了圣体,铸成大错儿。 见选侍嬷嬷松了口,苏复便使了眼色,李管家便端了方寸打小的银盘上来,红色绸布下,隐约可见数块儿明灿灿的金条。 赵氏陪着笑,正要开口,忽听门外哐啷一声儿响,侧门儿便教人撞开了,几人回头定睛一瞧,那门外站着的,可不就是称病的苏嫣了? 苏老爷干咳了几声儿,赵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难堪,忙地冲苏嫣使眼色,李管家就过去掩门,选侍嬷嬷却先一步站起,“这位可是苏大小姐?” 苏嫣便上前行礼,歉疚道,“我大病初愈,没能听得父母教诲,还望嬷嬷见谅。我久病于房中,今日才感觉好些,不想却扰了客人。” 选侍嬷嬷瞧了瞧苏复,笑道,“如此看来,小姐病体痊愈,想是十五日后的殿选,自然是能去得了,苏大人盖了印,我还有几家要拜访,就不多叨扰了。” “嫣儿的病情时好时坏的,只怕有损圣体安康…”赵氏急着辩解,将苏嫣推了推,可她只垂手站着,一言不发。 “中太医医术高明,小姐若是入了,想是很快便能大好了。” 待了片刻,苏复终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由她去罢!” 说完再不犹豫,径直盖了官印。 赵氏心中万分不舍,也只得听那选侍嬷嬷说完规矩,人一走,她的泪珠子登时便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你这孩子,怎地如此不听话,那里有甚么好的,教你迷了心窍,非要进去不可?放着好日子不过,硬要往那火坑里跳…” 苏嫣只静静答,“女儿志向若此,只求父母体谅。” “为父不指望你如何风光,亦不指望你光耀满门,你好自为之罢!”苏复叹罢,拂袖而去,留得赵氏独自抹泪儿。 因着此事,苏芷被苏老爷狠狠地责罚了,罚她数月不得出门顽耍,周氏虽是心疼,却不敢在这关头上触了霉头,只得苦水往肚里头咽。 苏嫣拿了点心去瞧她,见苏芷伏在床头,一语不发。 她走过去唤了几声儿,将她身子扳过来,苏芷却是双眼含泪,瘪着小嘴儿,忍着气儿。 “都怪姐姐不好,以后天天给你送好吃的赔罪,可好?”苏嫣哄了哄。 谁知苏芷仰起脸儿,问道,“爹爹说,因为芷儿犯了错儿,全家人就再见不到长姐了。” 苏嫣一愣,抚着她的发道,“姐姐就在这儿,怎会见不到的?” “夫人说,你要进做娘娘去了,不会再回来了。”说着,便真真哭了起来。 这话儿说的稚气,可教她心头酸楚不已,这一去,合家相见时,不知是何年月了。 她将苏芷揽到怀里,安抚了几句儿,说,便是当真入了,就接她进顽,里有各色好吃的、好顽的。 苏芷一听,想了想,果然不哭了,撑起身子问,“长姐也会变坏么?就像上回罚你的那位娘娘一样。” “不会,姐姐永远不会伤害你。”两姐妹搂在一处,又一同将那点心吃完,才各自睡下了。 秋雨连绵不绝,下了好些日子,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赵氏已有几日不曾见她,连用饭也是端到房里,苏嫣明白,她是心疼女儿,似这般不攀慕权势之家,实在是难得。 她亲自下厨,煲了一盅鳜鱼笋丝汤,端到赵氏屋里。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赵氏才将门打开。 苏嫣将鳜鱼汤放下,道,“娘尝尝女儿的手艺。” 见赵氏许久不答,只得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你将礼仪琴书仔细温习一遍,若是将来入,自是少不了的,还有你这顽淘的子,也要改一改…”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她声音微哑,可见憔悴,苏嫣便趁势偎到近前儿,道,“女儿记住了,到时候绝不能损咱们苏家的脸面儿。” “说甚么脸面儿,你能平安便好。” 苏嫣晃晃手臂,笑道,“瞧您说的,表姐也在里,林姐姐也要参选,我们互相照应着,娘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罢。” “你父亲不见你,心里却疼得紧,你莫要怪他。” 苏嫣点点头,赵氏又道,“文远那里,你也需得一个交代,我实乃不忍心…” 入那一日,丑时刚过,苏嫣便被窗外那几只青鸟唤醒了,她迷蒙着眼,但见骤雨初歇,半轮弯月如钩,倒挂在那一丛西府海棠的树梢头,天边儿已微微泛起了白光。 苏嫣这会子大约醒了,这几日歇息的很好,养的起色红润。 兰若还没起更,她便自行梳洗了,坐在镜前上妆。 这一张面皮,便是不施粉黛,也足见颜色。只是今日华清里,定是群芳镜像逐艳,要保万无一失,自不能大意了。 她本就肤色莹白,只挑了几缕玫瑰露匀在细粉里头,将面颊和雪颈薄了一层儿,唇若朱丹,添一份红色,便嫌太浓,只得用蜂蜜酿制的唇脂,均匀涂了,越发水灵娇嫩。 待妆成之后,她左右端详了,遂捻了一撮儿朱砂香粉,在眼皮眉梢间轻轻一抹,霎时明眸流转生波。 兰若端了铜盆推门儿进来,却见小姐已是梳妆完毕,坐在镜前回眸,若流云绯霞。 “小姐起的这样早。”兰若过去,替她细细理鬓。 苏嫣忽而摆摆手,道,“你先坐下。” 兰若见她不似顽笑,便站到面前,苏嫣抬眸,容色静丽,道,“你我朝夕相处也有六年,可愿随我一同入?” 兰若一听,屈膝便跪下了,“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话儿却不是这样说的,上回你也瞧见了,我不过是犯了小错,就显些丢了命,在里做主子的已是多有为难,况那些下下人。你服侍我多年,情分不浅,若你心有顾虑,我决计不会强求,不论是留府服侍老爷夫人,或是许个人家,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帖。” 兰若仍是跪着答,已见泪痕,“奴婢早已想过,必追随小姐入。” “傻丫头,你要与我同去,也不必闹得生离死别一般,若我能得皇上眷顾,便有我风光一日,就保你一日周全了。” 兰若这才破泣为笑,“有小姐这句话,兰若便知足了,时辰就要到了,我去将衣服取来。” 一席早膳用的十分缓慢,因着怕弄花了妆,苏嫣只喝了几口花茶,便不再进食,只陪着家人同坐。 赵氏替她夹了菜,便道,“里的吃食,哪有家里的好。” “且不说女儿不一定会选中,便是真入了,也是锦衣玉食,怎会受苦了。”苏嫣知她不舍,特意宽慰了几句儿。 一家子人便不再说话,待将她送上车马,苏复才开了口,“凡事小心,三思而行。” 苏嫣望着仍站在远处的阖府老少,久久没讲车帘放下,直到轩车消失在街尾,再也瞧不见。 通往玄武门的路宽阔笔直,一路上皆是入选秀的车马,苏府虽不是甚么高官世家,也不能教女儿太寒酸了,这一顶翘盖四角车,内外皆是重新漆了一遍儿,马匹是新配的,四蹄健壮,打外头看去,颇具气派了。 马车有序前行,奔着巍巍皇城而去,到底是官宦人家,虽多却不拥挤,次第而行。 她微微撩开帘子,便见斜后方是一驾拢花车,里头坐的正是京兆知府谢大人之女谢云锦。 前方一顶黄带轩车,不知又是哪家,左右瞧了,却不见林府的。 半个时辰,便到了玄武门脚下,一眼望不尽的门前儿,各色车马停靠,众多卫尉监守城门,人总管则盘查往来行人。 苏嫣扶正了发髻,由兰若搀扶着下了车,罗裙委地,步态娇娆。 宫门咫尺在线阅读 宫门咫尺 宫门咫尺 海棠秋夕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海棠秋夕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海棠秋夕 放眼瞧去,端的是裙钗粉面,环肥燕瘦,淡淡的脂粉香气随风飘散。能将如此众多的美人儿聚在一处,也只有天子威仪了。 她随着人群步入门,从前后内,妃嫔不多,东西六不曾住满,也只有她独掌一,其余皆是共处。 如今群芳争艳,只怕往后的日子,断是不能太平了。 她仪态优雅,双手半拢在身前儿,打进了玄武门起,便目不斜视,将步子迈稳,现下眼线众多,若是一个差错,白落了他人口实。 华清于□最西侧,平素里圣驾不常至,少不得有些个冷清。不过今日一瞧,路面平整新亮,高墙修缮,想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每过一道儿门槛,便摆有秋海棠作饰,华清外,错落有致地栽种了飞燕草和美人蕉,象征着美人如花。 旁边儿不时有秀女的轻语传来,她们从不曾到过内,自然是处处新鲜,景致宜人了。 苏嫣在门前观望了片刻,便仔细提了裙角,还没迈出步子,就教人从后面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子。 幸得有兰若扶着,才没跌跤,可颈间佩戴的玉璎珞,却掉落在地,直直摔成了三瓣儿。 苏嫣微微蹙眉,不悦地回头,但见身后站了名绿衣少女,正拍打着群面儿,原是脚底下踩到了石子,这会子方站稳了。 这样的场合,碎了东西自然不是甚么好兆头,若说不生气,当真是假的了。 兰若正要讨个说法,却被苏嫣暗暗拽了胳膊,现下不比家中,这里聚集的,哪个不是有些地位的官家小姐,万一唐突了,便不好收场。 苏嫣扶了扶腰带,话到嘴边了,却听那绿衣少女先开了口,“你这璎珞要多少银子使?我并非有意撞你,可现下却拿不出,等殿选完毕,归家之后才可还你了。” 明明是她犯了错,可这话却听不出悔意,倒像是理所应当的了,在瞧她的装束,头上只别了一枝翡翠玉兰,裙子亦是寻常款式,略有点缀。 苏嫣不禁生了好奇之心,若从表面看,应是小门户出身,可若从神态看,倒是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傲骨。 兰若忍不住,福了福身儿,道,“这位小姐,怎地不问问我家小姐有没有伤着?” 绿裳少女便望了望苏嫣,道,“这不是好端端地站着,我也道了歉,为何要多此一问?” 苏嫣摆手,示意兰若噤声,浅浅一笑,将璎珞握在帕中,“不过是一支璎珞,便是少了也无妨,左右也是碎了,想你不是故意的了。” 楚晓棠不应答,苏嫣接着笑道,“不知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我乃兵部左郎中之女苏嫣,敢问姑娘又是身出何门?” “颍州巡检之女楚晓棠。瞧你面嫩,我自是比你年长。”绿裳少女说完,便转头就走。 苏嫣在原地颔首,巡检勉强够上六品,自家并没料错儿,再见她并无家眷随从,可是不算齐全。 恰时,林清清便走了过来,携了她的手,两人一同往正殿走。 “可教我好找,车子路上出了些差错儿,显些误了时辰的。”林清清妆容致,平素里只算上清新淡雅,今日配了一身儿淡青色素绒穿花罗裙,头戴两枚珍珠卷云簪,当真是秀丽可人。容色亮丽了不少。 苏嫣不由地凝着这张相似的脸庞出神儿,这样的林清清,段昭凌若是瞧见了,不知会如何做想了。 林清清四下望了望,便见温家三女温绮和顾府长女顾眉然也在,从前有过照面儿,算不得熟络,只微微点头示意了。 苏嫣着了碧霞烟云绉纱锦裳,云纹暗坠,罗袖轻分,深粉与素白相搭,几分飘逸,几分艳丽,头戴累丝嵌宝石玉簪,当真是明艳夺目。 “少见你着粉色,这样多的秀女,竟教你都比了下去。”林清清脸上惊艳一闪而过,从旁过来的秀女,不时朝她们二人投来目光。 到了对玉牌的时候,雨溪扶着林清清过去,正与那楚晓棠挤到一处,她停了步子,不想那楚晓棠却不推辞,径直排到她前头去了。 “怎地行事这般生硬,好歹讲个礼数的。”雨溪嘟囔了,林清清便答,“都是一样的,早晚不过片刻。” 可那楚晓棠领完玉牌,折回来时,却道,“方才你我若是推辞,只会教后面更添拥挤,总归有人要先上去的。” “你说的没错,只是凡事要讲求个方法儿。”林清清见她气儿不小,亦是微微不悦。 苏嫣正走过来,便冲楚晓棠道,“楚姐姐行事直爽,倒教人佩服,不过身处中,少不得谨言慎行了,时辰到了,快些就坐罢。” 难得那楚晓棠竟是笑了,道,“我从不做亏心事,便不怕甚么。” 几人皆是轻声细语,并没闹大,兰若不满,小声儿嗔道,“瞧她说的,好像谁做了亏心事一样了。” 苏嫣同林清清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就有女呈上茶盅,她啜了一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殿中忽而安静下来,两人只得耳语交谈,那楚晓棠恰坐在对面儿,直直地望着苏嫣。 此时,一行人打殿外姗姗来迟,两名丫头尾随着女子入殿,衣袂簌动,环佩叮当,深紫色锦裘尽显华贵,一对琉璃玉胜缀在额心。 不是旁人,正是抚远大将军的内侄女,姚夕岚。 她姿态高傲,径直往最前头坐下,苏嫣与林清清对视一眼,二人互换了眼色,皆不言语,便听旁坐的谢云锦低声道,“听闻,姚小姐是由皇上钦点入的。” 温绮便点点头,瞟了一眼答,“她今日过来不过是看个场面儿,已是定下了,同咱们可不一样。” 姚夕岚款款落座,裙摆上绣着大朵白芙蓉,更添气韵。 如暮姑姑领了一众人进来,先添了茶,便往中间儿站了,仔细讲起了中规矩,又有导教嬷嬷亲授礼仪,这一通下来,便到了中午。 眼见时辰过了许久,殿选却不开始,便有人坐不住,问道,“不知皇上何时召见?” 如暮姑姑微微颔首,道,“这便是老身接下来要说的,圣上有旨,今日政务繁忙,选秀之期择于明日,秀女便于华清眠宿一晚,明晨一早开选。” 这一番话,着实反应不小,众位秀女皆是面露难色,谁不是心打扮,想要博得龙颜赏阅?好似那花儿开到了极致,却不能教人摘去欣赏,自然是不情愿的。 可不满虽有,谁也不敢拂逆圣意,不过是私下说了几番,便教下人准备行头去了。 林清清将她手指握了握,摇摇头,凑过去道,“亏我想的周全,各色粉黛,我尽数带来了,十分齐全。” “怪不得娘总是赞姐姐稳妥,这下便见识了。”苏嫣又低头吃茶。 如暮姑姑将卷子展开,分配了寝房,林清清与楚晓棠同屋,而苏嫣却是与姚夕岚同舍。 她话音方落,就见那姚夕岚旁若无人地起身,理了理衣摆,道,“若是无事,我便先歇息去了。” 满殿秀女唯她行事出挑,饶是身家显赫,也教人觉得太过凌人了些。 那如暮不愧是里的老人的,波澜不惊,仪态得体,清了清嗓子,道,“在座众位,若是明日蒙获圣宠,做了主子娘娘,便是各凭本事,日后相见,自当是主仆有别。” 她转头环视,接着说,“可没出这华清之前,你们仍是秀女,要听从我的安排,要是有人不服管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林清清的舍在回廊下头一间儿,她与苏嫣在殿后石亭中坐了好一会子,见天色将晚,才各自回房歇下。 林清清推门而入,屋内洁净,虽只是普通舍,也处处透着皇家的气韵。 她用了膳,便将华服褪去,换上碎花寝衣,窗外可瞧见明灯点点,偶有人提了脚灯往来。 舍后头栽了些许银杏树,树下一口古井深幽,平添了几分肃然。 窗台上摆了一盆君子兰,她最喜侍弄花草,玩赏了一会子,雨溪打门外进来,问她可是要梳洗,便要去端水。 她回头,只见那楚晓棠仍独自在卧榻里坐着,双手细细婆娑着甚么顽意儿,一语不发,打进来起,便已是这般模样。 依稀瞧见她背影儿修长,并没褪去那一身绿裳,腰脊笔挺地倚着床柱。 回想起白日里那场纷争,林清清念及她背井离乡,又无人陪伴,总归是个可怜之人,加之也没犯甚么大错儿,她便教雨溪打两盆水来。 雨溪本就瞧那楚晓棠不顺眼,嘴上不敢明说,却是不大甘愿,林清清只劝说她独自进京,连个伴儿也没有的,可见不容易,就不多计较了。 “中繁华,怎地不出门走一走,瞧瞧这景致了。”林清清将秀发在指尖绕了绕,走过去搭话儿。 楚晓棠并没抬头,道,“不过是徒有一副光鲜的外皮罢了,没甚么可瞧得,不如我家乡的水杉林好看。” 颍州属北地,气候偏寒,且盛产水杉,每逢春夏秋三季儿皆是繁茂,她曾在书中读到过,林清清垂了眼帘,指了指楚晓棠手中的陶埙,道,“埙为北地乐器,在咱们京中倒是不常见,可否教我瞧个新鲜?” “这只埙是我随身之物,从没给过旁人,你是头一个了。”楚晓棠双手递了过去,说起陶埙时,却是眸中神采奕奕,全不似待人那样疏硬。 这陶埙是用柸窑烧制的红土所制,表面儿有六孔,磨地十分光滑,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林清清端详了片刻,但见那楚晓棠的目光寸寸不离这陶埙,便笑着归还,松开手时,恍惚瞧见那陶埙底部,深深刻了一个“陆”字儿。 雨溪端了热水进来,楚晓棠只道了声谢谢,便径自梳洗去了。 将发饰摘下,半绾在身后,林清清用温水敷了面,见夜空里一轮新月如钩,井水碧绿,美人蕉的香气儿弥散开去,此情此景,便想起那一首古词,却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句了,遂情不自禁地轻吟。 那楚晓棠子乖僻,不喜与人交谈,换了中衣便又坐回床榻里去了。 这不大的华清里,却是美人儿云集,当真是千人千面儿,子迥然不同,端的是各花各香,群芳殊色了。 “小姐,已是月上中天,早些安置罢,明儿还有大选的。”雨溪催了她几回,林清清方解了外衣,就听院子里隐隐有嚷嚷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便愈发吵闹了。 “还没做上妃嫔,这会子就有人闲不住了,真真可笑。”楚晓棠氤氲的声音从帷帐内飘来,说罢,翻了身儿继续睡觉。 可林清清却坐不安生,忙地围了披风出门,只因她已听出那说话之人,正是姚夕岚。 海棠秋夕在线阅读 海棠秋夕 海棠秋夕 风起华清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风起华清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风起华清 时下月华满院,本应是夜深更静,但华清寝苑内,却是聚了众多秀女,各个素面简装,没了胭脂钗环,倒不如白日里瞧着亮丽了。 姚夕岚颐指气使道,“里有人手脚不干净,我要见如暮姑姑,此事定是要查的。” 谢云锦蹙了眉,道,“可有这等事情了?华清里就只有咱们待选秀女,若有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怕。” 姚夕岚秀眉一扬,道,“品行低劣之人,断不可留在里。” 众人面面相觑,私下暗自窃语,这姚小姐虽是由圣上钦定了,可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这话断是轮不到她来说的。 位份未定,自没有掌事的权力,又怎敢妄语,不教旁人留于内的? 林清清心下一凛,便知她是有意将苗头引到苏嫣身上,她们二人同住,自然是嫌疑最大。 “姚小姐不妨再好生找找,大半夜里惊动人,终归不是上策。”林清清拨开人群,头一个解围,那姚夕岚挑衅地将她望着,不依不饶。 小女儿已去禀报,不多时,如暮便匆匆而至,头一句儿便喝道,“中掌信已久,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若是惊动圣驾,看你们哪个能担得起!” 姚夕岚立于中央,将罗袖一甩,道,“有人偷了我的物件儿,我自然不能干休。” 如暮便问,“丢了何物?” “回姑姑,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血玉镶金锁。”姚夕岚的婢女梅青比划道。 “何时丢的,你可曾到过甚么地方儿?”如暮又问。 姚夕岚冷冷一笑,道,“散了之后,我便一直待在房中,不曾出门儿。” 这一说不打紧,可不明摆着说那窃贼便是同屋之人了?如暮想了想,道,“你与哪家秀女同住?” 话音方落,但见左边儿那扇镂花木门吱呀一声儿从里面打开,一抹窈窕倩影缓缓现出。 苏嫣长发泻肩,无一丝配饰,只着了淡黄色的及踝纱裙,一张素面朝天,借着月华,愈发妩媚动人,比那浓妆时,竟丝毫不减颜色。 她并不见慌张,只娇娇浅笑,水眸圆睁,问,“你们说地这样兴致勃勃,教我梦也梦不成,只想出来瞧瞧热闹了。” 林清清过来挽了她的手臂,冲她微微使了眼色,道,“你们屋子里丢了东西,你可知晓?” 苏嫣一脸惊讶,问向如暮,“竟有这等荒谬之事了?若当真如此,第一个便搜我的行礼好了。” 如暮点点头,摆手示意,“既是如此,为了公允起见,我便冒犯了。” 苏嫣将头一歪,道,“一起进去罢,也教你们释了疑心。” 说罢引着众人入房,径直与那姚夕岚擦肩而过,权当她不存在一般。 真要搜,自然不是甚么好事儿,除却林清清真心替她担忧,其余秀女皆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不论哪一方出丑,她们皆是乐得瞧见。 苏嫣的卧房摆设简单,除了妆台上一副木匣,就只余一席床铺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刻意放缓了,亲手将那妆奁匣子打开,又将里面的首饰一一取出,摆在桌台上,最后将那空匣子倒过来,晃了几晃。 如暮便说,“可以断定没有。” 姚夕岚瞥了一眼,径直走到卧榻边儿,道,“这里也要查一查。” 梅青得了令,便会意上前,将那被单子一掀,只见姚夕岚原本得意的脸色,倏尔一暗,那梅青亦是回头,床榻上却是干干净净,别说是一块玉锁,便是一头发也是没有的。 如暮这才直了身子,道,“现下证实了,苏小姐并没拿人东西,再到别处寻罢。” “且慢,”苏嫣莲步徐徐,倚在屏风上,脆声儿道,“既是我们屋里丢了物件儿,自是要将这屋里尽数彻查了,旁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林清清松了口气儿,便对如暮道,“却是这个道理了,如若不查,委实有失公允。” “尽管去查。”姚夕岚冷哼一声儿,往高椅上坐了。 如暮便依着方才的顺序,梅青打开妆奁,却当下愣住了,如暮仔细瞧了瞧,捻起一块通体血红的锁子,转身问,“你丢的可是这个?” 这下子,众人皆是瞠目讶异,她姚夕岚丢的东西,正在自家妆奁内,岂不是闹了笑话? 姚夕岚饶是再镇定,也显慌乱,道,“方才却是没有,我也不知为何!” 兰若这时走过来,勾头一瞧,道,“我家小姐的梅花钿怎地在里头?” 林清清拿过来,也说,“白日里还见嫣儿戴的,这背面儿刻了她的名字,断是不会错的。” 眼见事情愈发复杂,如暮也不好妄自评判,那姚夕岚嚯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瞧着苏嫣,“你的花钿怎会在我这里?” 苏嫣忽而掩袖一笑,道,“方才不是姚小姐说喜欢我这花钿的样式,说借去瞧瞧,这会子又忘了?想来你记不好,怕是那血玉锁子也是忘记了放到何处,才误以为有人偷了去,可是这个道理了?” 良久,姚夕岚才缓和了脸色,道,“你说的很是,时辰不早了,我要安置了。” 说罢往内帏走去,如暮眼见事情平息了,亦不愿深究,却望着苏嫣娇俏的小脸儿,一时无言,她虽是一副小女儿娇态,可不觉间并没教那姚夕岚占到便宜,想来心思绝不似面皮那般纯真的。 林清清握了握她的手,道,“明早我教雨溪来唤你,到我房里梳妆。” 待到众人散去了,屋子里又宁静如初,苏嫣立在妆镜前,并不打算走开,金丝烛火光摇曳,映出那张巴掌大小的玉面,她将那副血玉锁子搁回原处,神态纯良无害,“你的婢女将锁子藏到我床榻下,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我只当从未瞧见,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柳腰袅袅地往回走,那姚夕岚猛地走出来,道,“别装出一副善良的嘴脸,那花钿还不是你陷害于我!” “咱们这样便算扯平了,我觉得很是公允。”苏嫣停住,回头道。 “就凭你,也配和我这般讲话。”姚夕岚怒气难平,语气里满是不屑。 苏嫣这才将柳腰一旋,斜倚在桌旁,双眸明亮,灵气逼人,勾起唇角道,“是你觉得我不配,或是我当真不配,哪里是你说的算了!” 姚夕岚乜斜了眼眸,双手环抱,道,“莫要以为薄有姿色,便能蒙获圣宠,中从不缺美人。” “我很是自知,自知没有姚小姐这样的好家世,自然不如你得皇上青睐。”苏嫣刻意拖长了家世二字,讽她不过是以身家博得圣宠罢了,如同当年的自己,亦如同每一位获宠的妃嫔。 深高墙内,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真情,不过是□和权势的占有罢了。 姚夕岚教她堵地无言,恨不得登时将这狐媚子赶出去,奈何终归不是主子,并没权力,只得在言语压她三分,可没想到,便是言语上,她也没沾去半点便宜了。 见苏嫣已将暖帐放下,姚夕岚只在妆台前坐了,将那血玉锁子往地上一掷,留那梅青收拾残局。 京都素来多风雨,半夜里,竟是又起了小雨,雨打芭蕉声声慢,独闻夜语。 苏嫣静静躺在榻上,久久无眠,这皇里的寸寸土地,都留着她的曾经的印迹,却又似经那初雪一场化尽无痕,到如今落地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未来过。 只闻新人笑,谁见旧人哭,用在这皇中,最合适不过了。 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头总有婴孩啼哭,想要伸手去抱,却是宜妃冷笑着,将她刚满一岁的儿子夺走。 “靖文,母妃在这里!”苏嫣猛地惊醒,双手攥住身下锦被,才发觉不过是梦一场。 兰若并没听清她喊得甚么,只闻声过来,见她一头冷汗细密,脸上依稀有泪渍,当她被魇住了,便坐在塌边陪着,苏嫣便昏沉沉地再次入睡。 绵延起伏的琉璃瓦,经那雨水冲刷,愈发玲珑剔透,华清门大开,早有侍者候在道旁儿。 苏嫣立于众人中间儿,秀女们皆是敛衣修容,忐忑却期许着未知命数的来临。 时辰点滴过去,不知哪家秀女因着两日禁食,加之情思焦虑,竟是当场昏厥在地,教人抬着下去医治了,这一去,自然是无缘殿选,便如同被皇上赐了绢花一样了。 正值屏气凝神之时,便听门外有侍者唱起,如暮率先行了大礼,身后一众女皆齐齐跪地。 明黄色御撵打远处缓缓而来,龙榻上端坐之人,身着金丝龙纹锦袍,头戴十二毓琉璃冠冕,遮去大半张脸容,所过之处,流光潋滟,珠玉叮当作响,悠远绵长。 风起华清在线阅读 风起华清 风起华清 殿上殊丽谁家女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殿上殊丽谁家女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殿上殊丽谁家女 苏嫣微抬了眼帘凝住,人已非昨,时过境迁,再一次于这深红墙中相见,却只余无言独对,终归陌路。 那一刻鼻尖酸楚,中闷胀,苏嫣却忽而笑了,笑地那般艳丽,笑自家就连惺惺作态的眼泪也流不出来。 段昭凌并未向她们投来目光,薄唇紧抿,径直入殿。 而后,宜妃、静妃乘坐步辇次第到来,宜妃一袭繁复华服殷红如血,静妃则一身墨绿装大气优雅。 许久不见,静妃仍是面容淡淡,目光直视前方,可那宜妃却忽而回眸,明艳的笑颜,仍如多年前初见时一般,可在此刻苏嫣的眼中,却是愈发险可憎。 少顷,帝妃落座,殿内鸦雀无声,只闻得衣袂摩擦之音,以及轻微的脚步声响。 辰时一到,准时有大内侍官接了花名册而出,列位秀女三人一组,按姓氏顺序进殿参选。 排在最前头的,如人所料,正是那抚远大将军的侄女,姚夕岚。 只见她姿态倨傲地掠过人群,端正了仪容,款款而去。 因着离得远,苏嫣又不可随意走动,遂瞧不清楚殿内情形。 从旁的几位秀女,已是紧张地低声祷告,喃喃自语。也有镇定自若的,比如那楚晓棠,她独自站在最后头,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瞧着庭院中的美人蕉。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她是抱定了落选的心思了。 以苏嫣的品貌,加之上回太岳观偶遇,若要中选,想必并非难事,她上一世贵为蓉妃,礼仪规自不必提,且对中人事熟悉,错处儿,也自是少了很多。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姚夕岚便面带笑意地踱步出殿,手上攥着一块碧莹莹的玉牌,很有些招摇的意味。 林清清扯了扯苏嫣衣袖,道,“若是日后咱们要与她共处,只怕是不能安稳。” “她能中选,多半是皇室需要,陛下也不见得就真心宠爱,”苏嫣妩媚一笑,道,“若是没有圣宠,自然也没甚么可畏惧的了。” 而后陆续有秀女入殿,大都被赐了绢花儿,少见玉牌,苏嫣心知段昭凌绝非沉溺酒色之人,只怕这殿选也不过是顺了太后旨意,选些个高门女眷,以充□罢了。 楚晓棠不疾不徐地进去了,林清清便叹了声,“那楚小姐心眼儿倒不坏,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真真有些可惜。” “我瞧着她入选的几率倒是不小。”苏嫣了解段昭凌的脾,林清清却不解,她样貌出身皆是平平,苏嫣接道,“只是那份不羁的气度,也能引得皇上三分注意了。” 不多时,那三人便出了殿门,林清清一瞧,果然只有楚晓棠一人玉牌在手,连温绮那样的侯门闺秀亦是没能中选了。 苏嫣眼独,打从她出来便看出了端倪,入选中,日后自是平步青云,是多少秀女梦寐以求的事了,可在那张脸上却丝毫瞧不出喜悦之态,反倒是寥寥落落的,当真是奇了。 时辰已近正午,秀女已被选去了大半,苏嫣原以为会先行御膳,而后再选,却见人依旧秩序井然,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 她便抬手扶了扶发髻,余光左右轻扫,似是不经意间,便将两枚耳珰取了下来,放入袖中。 恰此时,正唱到她们二人的名号,遂当下噤了声儿,莲步轻移。 大殿之上,宣武帝端姿而坐,琉璃玉冕遮面,静妃为左,宜妃为右,座次便可大致瞧出得宠程度,如今自是宜妃圣眷正浓了。 苏嫣目不斜视,进了殿门,便规规矩矩地掀了裙面行礼,尔后遂不抬头,只垂首跪着。 右侧打头的秀女周玉先报了身家,宣德帝却无任何回应,殿内沉静了片刻,便听王忠明道,“主上赐花儿,周玉接旨。” 赐花便是落选,苏嫣只闻得声响,却不曾抬头,见那周玉衣摆晃了几晃,便接了花儿出去。 按常理原该中间跪着的苏嫣面圣,林清清见她不动,遂秀目轻抬,见王忠明摆了手势,便细声儿道,“御史右监林魏海之女林清清,参见陛下。” 她笑容端雅,高台上的宣德帝,隔了珠玉,顿了顿,自她们入殿之后头一回开口,“上前一步,抬起头来。” 那声音磁优雅,却在大殿之中,平添了一份肃然。 林清清心头一喜,款款起身,端正地又是一礼,仪态柔美,似春水盈盈。 宣武帝又问,“林清清,年芳几何?” 林清清答,“回陛下,刚满十六岁。” 宜妃见了这张脸,几乎要从座上站起,惊讶非同寻常,撑起身子,紧紧将她凝住,从那神态到身段儿,和那死去的唐婉若竟有七分肖似! 她抑住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头,但见皇上然如所料,神情已是变了,晌午选秀,他总不过说了五句话,几乎尽是直接教那王忠明赐了花或玉牌,现下却对林清清几番相问,偏喜之情毫不掩饰,可见中意,连那随侍的人亦是瞧得明白,这女子只凭那张脸,便能稳稳中选了。 静妃将双手置于膝头,道,“如出水芙蓉一般,当真是人如其名。” 宣武帝微微点头,白玉琉璃潋滟生波,将袖袍一挥,袖口以金银丝线镶边儿,古朴华贵,道,“赐玉牌。” 宜妃动了动,广袖中的手指攥作一团,随即扬眉笑答,“还不叩谢圣恩,以后便是共处六,同心事奉陛下才是。” 林清清这会子喜极,嘴角禁不住地上翘,仔细接了玉牌,恭敬地退身而去。 宣武帝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道,“瞧了这多半日,朕有些乏了。” 苏嫣仍跪着不语,那王忠明望了望她,许是觉得这女子沉得住气,有些城府,便提醒道,“现下还有一位秀女,皇上可是看完了再做歇息?” 宜妃轻轻瞥了一眼,忽而觉得下跪秀女十分面善,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宣武帝似是才发觉苏嫣还在,便随口道,“报上名来罢。” 苏嫣勾起唇角,缓缓抬头,明眸婉转,俏生生地行了礼,整个华清殿,好似因着眼前女子的妩媚姿容,也跟着敞亮了起来。 静妃见皇上不言,点头赞道,“这女子好模样,端的是教人眼前一亮。” 苏嫣趁势开口,“京司兵部左郎中长女苏嫣,参见陛下。” 她刻意放缓了语调,果然,原本意兴阑珊的宣武帝从龙椅上坐直了身子,倾身向前,将脸容微微扬起,半晌无语,似要瞧个清楚。 段昭凌自是听出了这个声音,绷了半日的心弦倏尔跃动,虽是隔了距离,但断是不会错认了,眼下之人正是当日在太岳观遗落耳珰的绯衣少女! 方才见那姚夕岚时,教他好生遗憾,原以为要就此错过,不免心绪沉沉,不想此时却峰回路转。 当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佳人便在咫尺殿前处。 “巧笑嫣然,顾盼生姿,你父亲很会用字。”宣武帝捻动着手中玉牌,悠悠开口,音色绵延中带了畅快之意。 任谁也听得出,这话中欣喜满意之色盈盈,龙颜大悦,却是今日头一遭。 宜妃恍然忆起了,苏嫣正是那嫣华内受罚的少女…教她实难相信,不过短短数月光景,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竟是毫发无损,出落地愈发娇俏动人了。 静妃浅笑,却是话锋一转,道,“为何妆容不齐,未佩耳珰面见,可知如此会唐突圣驾?” 苏嫣等得便是这句话,脸上略显慌乱,望了望皇上,忙地辩解,“臣女本是配饰齐全,只是晌午时大意丢了一只耳珰,与其不能成双,便不如不戴,并非有意冒犯,往陛下恕罪。” 宣武帝低沉笑了,摆了摆手,“无妨,这样便足矣,无需再添颜色。” 这样不加掩饰的直接赞赏,当真是前所未有,苏嫣受宠若惊,只笑着谢恩。 “本这里正有一对新制的红珠耳珰,便赏给你了。”宜妃说的亲切,眉眼生姿。 却听宣武帝转头对王忠明道,“前日蕃西进献的贡品里头,朕记得有一副耳珰仍放在库房。” 王忠明躬身作答,“皇上说的可是碧玉滕花珠?” “是了,待到殿选结束,便赐于她罢。”宣武帝说罢遂手执玉牌,递了过去,那手指修韧白皙,骨节分明。 王忠明冲苏嫣使了眼色,她遂袅袅上前,花容带羞,双手接了玉牌,无意中手指相触,苏嫣娇微微将玉牌握紧,便福了福身,“谢陛下恩赏。” 宜妃本是想做个人情,讨皇上欢心,不想却自打耳面,着实难堪,好在她子活络,便笑答,“你若不嫌弃,便将我的一并收了去,权当是本心意。” “谢宜妃娘娘赏赐。” 苏嫣接了玉牌,出殿前,她忽而回眸,将那殿上人轻轻一顾,复又碎步子踱出殿外。 王忠明得了旨意,便跟着她出来,道,“贺喜小主,请到偏殿稍等片刻,老臣这便去取那碧玉滕花珠。” “有劳王公公。”苏嫣随手将一枚独山翡翠给他,见他推拒,便道,“我年幼不经事,日后入仍需公公提点。” 王忠明自然明白中门道,不过是新宠入的见面礼儿,倒不算为难,便收了翡翠。 殿上殊丽谁家女在线阅读 殿上殊丽谁家女 殿上殊丽谁家女 好去莫回头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好去莫回头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好去莫回头 殿选完毕,已是日暮西斜,苏嫣得皇上赏赐一事,好似长了腿脚,很快便传开了。 一些个中选的秀女,少不得恭贺几番,权作拉拢人脉,只是苏嫣却仍是小女儿情态,并不见得意,遮遮掩掩地不多开口。 众人见她如此,便认定了她是个没有心眼儿的,空长了副好皮相,竟不懂得为妃之道。 林清清得皇上另眼相待,这会子情思切切,她本就视苏嫣为妹妹,见她亦是顺利入,想到日后可相互照拂,自是欢喜难言。 路上二人同乘一车,林清清便交待道,“日后咱们便要共侍君王,许多事情便不能同在家时一样,便如方才那些人恭维于你,你只好生收下就是,权作落了人情,又何必拒人之外呢?” 苏嫣便道,“林姐姐,你知我脾如此,做不来那些个虚伪腔调,本就不相熟,眼见我得了赏赐就蜂儿见了蜜似的,教人厌烦。” 林清清拿她无法,只叹道,“不论怎样,中本就是人情凉薄,断是要改的。” 苏嫣撒娇撒痴,偎了她道,“我有姐姐照拂,便不怕教人欺负了去。” 见她情态天真,林清清欢喜之余,不免替她隐隐担忧,依她这般,不知可会在中受屈。 车马渐渐停靠,苏家上下一早便得了消息,皆是在门外等候,见她来了,那赵氏便上前拉过她,泪珠子只掉,分不清是喜是忧。 苏复喝道,“成个甚么样子,女儿如今已是中小主,该讲究个礼数。” 苏嫣心下感概万千,携了一家子人回屋叙话,苏芷跟在后头不敢做声,显是那周氏仔细交待过了。 忙到夜深,苏嫣仍不得回房睡下。 赵氏虽有不舍,可入选中,终归是荣耀家门的大事,亦替女儿欣慰。 中选秀女如今位分未定,待三日后,有选侍嬷嬷亲自登门宣旨,才可知晓结果如何。 可不论怎样,她已是主子身份,便是苏家人,待她也不能同从前一样了。 苏嫣却不依,只说回了苏府,就只是苏家大小姐,不教他们行那些个繁琐的礼节,平白生疏了。 正说着话儿,李管家便说,那宁公子来了。 赵氏一听,脸色微变,倒是苏复神色如常,道,“快教文远进来。” “老爷…”赵氏瞧了瞧女儿,嗔了道。 苏复便答,“事已至此,嫣儿中选自是大喜之事,他理应前来拜贺。” 言罢,苏嫣回头,正瞧见一袭朱砂锦衣的宁文远已站在门外。 夜风粼粼,月色如墨,衬得愈发萧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招呼,但听他声音沉沉,道,“微臣,见过小主。” 话语里是数不出的失意,从前他对苏嫣总是关怀贴体,温柔顺意。 苏嫣待他虽无情爱,可总归有些交情,想到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却差阳错命运殊途。 如今世事变迁,两人之间的鸿沟,只怕终此一生,也无法逾越了。 想至此住,不免有些感怀,可不论如何,都无法动摇她重返门的决心,那里有她的仇恨,有她的儿子,还有她逃脱不掉的劫数。 “文远哥哥,在家中毋需多礼。”苏嫣淡淡笑答。 赵氏同苏老爷忙地引他入座,苏嫣便与他对桌坐了,宁文远依旧对苏复恭敬有加,倒是并没再同苏嫣说话,可不论苏嫣何时抬头,都恰能对上他的目光,又只是一触,便望向旁的地方去了。 眼见这气氛愈发逼仄,苏嫣便佯作疲累地揉了揉眼,道,“你们先说着,我累了这两日,便先歇下了。” 苏复点点头,冲宁文远道,“你送她回去罢,有些事情也需得在进前处理好了,有个交待。” 赵氏不放心,苏老爷却不教她跟去,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府的路径,宁文远要比苏嫣还熟悉几分了的,一路无话,待走到门前,苏嫣便道,“文远哥哥,日后不常相见,且自珍重。” 宁文远却苦涩地动了动嘴角,“嫣儿,你当真如此狠心,即是你决意入,为何不亲自告诉我?而我的心意,多少年来,你可是半点都不曾放于心上?” 他堂堂宁五郎,从来皆是群芳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收放自如,何时会以这样卑微姿态地对待一个女子? 可自他知晓苏嫣即将入,那所有的骄傲就在见到她的一瞬溃散,本以为要相携到老的人,却要命途两端,情爱蚀人,谁也不能幸免。 “现下我只感激你自幼照拂,待我如兄长。可我却已心有所属,不必再提往事。” “待你如兄长?这么多年来,你竟是如此看我…”他情思激切,伸手便将苏嫣的手臂捉住,目光灼灼,苏嫣只偏过头去,使劲挣脱开,道,“若我能博得圣宠,自然会报答你对我苏家的恩情。” “我想要的只是你,又如何报答!”他情难自抑下脱口而出,将她困于臂弯,气息渐渐逼近,苏嫣仰头朝后,逃不开他的禁锢,只直直对上他的眸,“事成定局,你能改变的了么?文远哥哥。” 宁文远立在月色的影中,豁然松手,良久无言。苏嫣转身回房,再回来时,展手将那支绿雪含芳簪递上,宁文远见了那簪子,便愈发沉默。 “你若不收回,那我也决计不会留着。”苏嫣声音十分疏冷,宁文远低声笑了,苏嫣心下一横,扬起手臂狠狠往地上摔去。 翡翠迸碎,声如落玉,寒芒四溅,“情分已尽,有如此簪。” 宁文远站在原处,笑声渐渐狂放,连叹了三声好,便单膝点地,就地跪于那一片狼藉之上,“微臣告退,愿小主早日得蒙圣眷,宠冠六。” 说罢提了宝剑,匆忙消失在夜色中去。 苏嫣身子一软,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凭靠着树干,但见那碎片上染了一点猩红的血,如同名贵的血玉般妖冶。 坐回房中,她望见镜中女子眼角晶莹,遂自嘲地笑了,想来应是这身子原本的主人,在为她死去的情爱哭泣罢。 屋外树影招摇,月色凄迷,庭院一片萧索。 三日之期很快便过完,选侍嬷嬷携了圣旨而至,苏家上下着正装接旨。 兵部左郎中之女苏嫣,姿仪端雅,觐封婉仪,此居永福殿,明日进受封,不得耽搁。 苏嫣跪在最前头,仔细叩了头接旨,选侍嬷嬷遂行了礼,“老奴恭贺小主新晋之喜。” “有劳姑姑,不知此次新晋嫔,大约有几位姐妹?”苏嫣双手交叠于前,兰若便呈上一封银子,选侍嬷嬷佯作推辞了,终是接下,道,“回小主,正有八位小主入,位分最高的是那抚远大将军的侄女,封了贵人。” 苏嫣点点头,心想那段昭凌果然是费了心思,初选的秀女,一下子便直越了五级,位及从三品,纵是那六中的旧人,如此高位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选侍嬷嬷授完了旨意,便往别家去了。 又是忙忙碌碌了一日,为苏嫣入打点行头。 入当日,苏嫣不教赵氏远送,独自携了兰若上车,那赵氏临走前儿往车上塞了两厢衣物用件儿,将苏嫣唤过来,仔细交待,“箱子底部的夹层里头,是你父亲与我攒下的银钱,无钱寸步难行,权作你日后应急。” 待到玄武门前时,原先那些个守卫侍从,如今见了她,忙地换了副嘴脸,躬身行礼,十分尊敬。 便有杂役人替她接了行礼,苏嫣由兰若扶了,径直往永福殿去了。 分配嫔寝殿之事,属六内务,皇上并不参与,全交由掌管六的妃嫔处理。 从前是她,如今应是宜妃了,却不知她如何盘算。 苏嫣曾受罚于她手下,且伤势颇重,两人算有私怨,可这永福殿的位置颇好,只隔了静妃的萃芷,便毗邻皇上的寝坤元殿,不可谓不奇怪。 “小姐,楚小姐在后面。”兰若提醒了一句,苏嫣回头便见楚晓棠携了一名面生的婢女走来,想是新分的女了。 她着了梅花云纹装,比选秀时鲜亮了不少,快步赶了上来,先福了身儿,便道,“苏婉仪留步,我正有东西要还给你的。” 她说话时仍旧是疏疏落落的,在日头底下细细看来,鼻子秀挺,嘴唇丰润,配上那张鹅蛋脸,别有一番韵味,可见段昭凌甄选女子的眼光自是上流。 “楚才人的寝殿可是在东边,咱们一道过去罢。”苏嫣眉眼弯弯,话语间掩不住俏皮之意。 楚晓棠便从袖中掏出一方璎珞,“这几日我寻遍了京城,才教人制了这么一副璎珞,样式同你原来的一样。” 苏嫣知她子如何,便也不多推辞,教兰若收下了,遂道,“辰时不早,我得回殿去了,不然宜妃娘娘怪罪下来,只怕我难逃责罚了。” 楚晓棠听她心直口快,竟敢将宜妃挂在嘴边儿上,当真是太过天真,不懂得中忌讳,便说,“我居于望碧轩,与你不同路。” “这六本是一家,以后有的是见面儿的机会了。”苏嫣说罢便袅袅离去,可那从旁的小英子观察了片刻,忍不住提点了道,“小主别怪奴才多嘴,您子直爽是好事儿,可在里头若是无城府、直言不讳,只怕会遭横祸上身的。” 苏嫣顿住,回头嗔道,“你存心唬我,我又不使坏心眼儿,谁要来害我?” 小英子又是摇摇头,道,“隔墙有耳,小主万不可大意了。” 苏嫣全不放于心上,四下顾盼,欢喜着入了永福殿,那小英子瞧着她的情态,不禁感叹可惜,不知这位小主又能在中存留多少时日了。 好去莫回头在线阅读 好去莫回头 好去莫回头 欲以一石击双雁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欲以一石击双雁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欲以一石击双雁 永福殿地界宽敞,庭院中松柏长青,且去年方修缮了一回,崭新如初。红澄澄的墙碧莹莹的瓦,端的是气派不凡,苏嫣正四处欣赏着,但见一名女子倚在侧殿门前,扶着门棂正望着自家。 那女子瞧着面生,既不是从前里头的妃嫔,亦不是此次中选的秀女,可凭那身装可断定身份,大约是位分较低的小主。 苏嫣冲她笑了笑,那女子似是顿了一顿,便从台阶上下来,待走之进出儿,但见她体态玲珑,眉目小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很是怯生,忙地鞠手行了礼,“见过苏婉仪。” “不知该如何称呼?”苏嫣一说话,她遂又低头应着,那姿态十分卑微,哪里像个小主的样子? “我名叫碧荷,上月皇上新封了我做碧采女。”她话语不清,末了又道,“见过苏婉仪。” 从名字到仪态,哪里也不像是正经主子,话儿也糙,苏嫣见她怕生的紧,不免放柔了语气儿,“碧采女,日后你我便是同居一殿,说话不必这样客气了,你的婢女呢,怎地不见殿中有人?” 碧采女垂着眸子,望了望正殿,遂答,“我的侍婢打水去了,现下就我一人,可是这永福殿里已有人了。” 苏嫣见她言语不清,便转头吩咐道,“将我的行礼抬进去,手脚轻些,别将里面的东西打碎了,一会子我亲自整理。” 苏嫣本就年岁小,情态娇憨,倒并不教人反感,那小英子便连忙应下了,挽起袖子就往殿里搬,兰若见状遂上前搭手,方搬上了台阶,却见打殿内迎面有人出来。 定睛一瞧,是内务府新分下的殿前总管汪全,那小英子忙地赔笑,道,“汪公公有礼,奴才正是帮苏婉仪抬东西的。” 兰若想着日后要同他一起共事,便也见了礼,谁知那汪全并不买账,也不见热情,拦住他们二人道,尖声儿道,“哪个教你搬进来了?这永福殿是姚贵人的寝,赶紧把东西抬出去。” 小英子一听,也不禁一头雾水,苏嫣本在同那碧采女说话,见那几人围在殿门口吵吵嚷嚷的,暗自警觉,遂提了裙摆上前,道,“你们怎么光站着,还不把我的箱子抬进去?” 那汪全见苏嫣来了,便行了礼,道,“老奴见过苏婉仪,您的寝并不在此处。” 苏嫣将俏眉一蹙,娇声道,“这就奇了,我不在这里住,又在哪里?” “凌烟阁清净自在,你住过去正合适。”众人让开,那说话之人正是新晋贵人姚夕岚,只见她明珠配饰,华服鲜艳,神态傲慢轻蔑。 苏嫣因着位分不高,仍是规矩地冲她行礼,道,“我不明白姚贵人的意思。” “我素来惧怕寒凉,那凌烟阁挨了玉眠池,冬日凉气森森,我承受不住,便回了宜妃娘娘。而这永福冬暖夏凉,于是便将你我的寝调换了一下,苏婉仪赶紧回去罢,连寝都能弄错儿,说出去可教人笑话。”姚贵人刻意加重了婉仪二字,意在提醒她尊卑有别。 时下,那碧采女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方才正是要提醒你的…” 苏嫣面色亦不好看,却又不得发作,这幅模样教那姚贵人瞧着,更觉出了气儿,殿中婢太监这会子渐渐围了过来,苏嫣忽而摆摆手,对小英子道,“既然姚贵人发话了,咱们自然是再搬回去,就是辛苦了你们。” 那小英子连连道,“并不辛苦,原是奴才应该的。” 此时便有小太监见状欲上前帮手,却教那姚贵人斥责了回去。 永福殿的下人们见这苏婉仪生模样娇俏,又待那小英子这样客气,而姚贵人却盛气凌人,不免暗暗比对,当场高下立判。 临走前儿,苏嫣立于台阶下,浅紫色的水纹萝纱裙随风轻摆,用帕子掩了,抿嘴一笑,道,“姚贵人可别站在那里了,我听里的老人们说,前些年这永福殿平白死了一个女,就躺在你脚下这地方。” 姚贵人一听,忙地移开脚步,登时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却听苏嫣接着说,“后来又有更老的人说,原先住在这里的妃嫔,不久就得病去了,真真可惜。”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仔细我告你一个散布谣言的罪名!”姚贵人脸色微变,中冤案数不胜数,鬼神之事从来都是忌讳。 苏嫣款款往殿外走,回头道,“我本是好心提醒,若是姚贵人要告到娘娘那里,我可当真是冤死了。” 不顾身后那姚贵人如何反应,苏嫣径直携了兰若等人往凌烟阁去了。 姚夕岚教她唬弄了一番,便将气儿撒到人身上,末了却见碧采女正望着门外,不禁叱道,“碧采女,让你与我同住永福殿,是你的福气,管好自己的嘴巴,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了。” 那碧采女吓得深深行礼,反复赔罪,姚夕岚见她如此卑躬屈膝,不禁顺了口气,回殿去了,院子里的人们心领神会,各自做活。 苏嫣现下想明白了,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宜妃刻意安排了这么一出,为的便是要挑唆姚夕岚与她相争。 可她独独算漏了,自家连冷都住得,何况不过是人烟稀少的凌烟阁了。 其实凌烟阁位于嫣华南面,倒不算生僻,不过是从前教嫣华挡去了大半,如今嫣华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自然又是不祥之地了。 永福殿外人往来,见了她皆是恭敬地行礼,倒是颇为热闹,可过了嫣华地界,便渐渐冷淡了。 紫荆道从前兴盛繁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如今随着嫣华的没落,自是比不得从前了。 方转过重门,打正前头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女子明珠点翠,华服瑰丽,正是冯昭仪冯纤意。 那冯昭仪走到她身旁缓缓停住,打量了片刻,道,“春日过了,里头的春花儿却开也开不尽,便是到了初秋,亦是姹紫嫣红遍地。” 苏嫣心里清楚,面上却糊涂地紧,只愣着,幸得有小英子从旁提点,道,“见过昭仪娘娘。” 她才醍醐灌顶一般,忙地就地行礼,略是欣喜,略是惊惶,甜笑着道,“妹妹见过冯昭仪。” 小英子便道,“回昭仪娘娘,这位是新封的苏婉仪,正要往凌烟阁去的。” 冯昭仪点点头,似叹非叹,道,“好花需得好景衬,良辰不可辜负,凌烟阁清净自在,倒是个好去处。” 说罢便翩翩然而去,那冯昭仪素来言辞诗意,满腹才学,段昭凌曾因此戏说,要封她为后女大夫了。 苏嫣抬起头来,便问,“昭仪娘娘何意?教我云里雾里的。” 小英子遂道,“您在中呆久了就习惯了,这昭仪娘娘出身文官世家,是朝议大夫冯平昌之女,说起话来文邹邹的,奴才们有的时候也听不明白。” 苏嫣嗯了声儿,低头走着,若有所思。 说来冯昭仪能做到九嫔之首的位置,仍有一段不算久远的往事。 当年蓉妃怀胎之后,冯昭仪亦是有了喜脉,段昭凌对她有宠,却不偏幸,每月照例有几回。 她那时只是冯贵人,因得有孕,母凭子贵晋封为昭仪,可不想却因着冬日一场风寒,大病不起,没多久就小产了。 龙颜震怒,可却查不出缘由,最终只得以冯昭仪体弱不适孕育告终。她孩子没了,段昭凌怜她有苦,便教她继续做了昭仪之位,算作补偿罢了。 位分升了,却失了圣宠。蓉妃产子,宜妃上位,她便渐渐地淡出了。 苏嫣从回忆中缓过神儿来,并没绕远路,进了凌烟阁就有人们迎了上来,为首的是殿前总管太监,后有两名随侍太监,并数名女,他率先行了礼,“奴才宋福林拜见小主。” 苏嫣如今只是从四品婉仪,自然待遇不高,比不得姚贵人那里人丁兴盛。 可人少也有这人少的好处儿,头一个就是少生事端,少有眼线了。 苏嫣双手本是拢在身前儿,便抽出左手,微微一福,笑道,“我记住你了,起来罢。” “奴婢桑榆参见小主。”站在宋福林后头的女接着行礼,她发髻上缀有三颗玉翠,年岁稍长,想来便是凌烟阁的主事女了。 随后一众女次第跟着跪下,“奴婢绿芙、奴婢如云参见小主,小主万福。” 苏嫣正坐于高榻上,举手投足间透着纯真,可模样却妖娆妩媚,将这两种气质融于一体,又教人十分舒服,这样的女子后中很是少见,当真出挑地紧了。 “都起来罢,以后咱们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时时相见,有些恭维虚礼我是不喜欢的,听地教我头痛,可又不能乱了尊卑礼仪,你们说如何是好?” 原本跪了一地的下人,相互瞧了瞧,想笑又不敢笑,仍是桑榆机敏,福身道,“那在小主头痛发作时,奴婢们便不以琐碎礼节烦扰。” 欲以一石击双雁在线阅读 欲以一石击双雁 欲以一石击双雁 镜花水月弹指间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镜花水月弹指间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镜花水月弹指间 苏嫣也不恼,纤指一挥,道,“你叫甚么名字,我看你笑的很是开怀。” “奴才小贵子参见小主。”蓝衣小太监忙地点头行礼,苏嫣咯咯一笑,道,“那小英子也很好,回头我便回禀娘娘,将你也调到凌烟阁来。” 小英子连连谢恩,苏嫣便教他们平身,兰若这才一一见过,若论起来,她如今是苏嫣的贴身婢,位份上倒比桑榆还高上一阶了,而绿芙、如云便是总管端茶、打扫、传膳等活了。 桑榆细细观察,早前已有所闻,此次入的小主们有两位样貌最是出众,一来是那瑶莲殿的林容华,再者就是眼前的苏婉仪了。 今儿一见,竟比想象中的更俏三分,想来凌烟阁日后,定是圣眷渐浓了。 绿芙将古兰穗香捻了一块,抿碎了,细细添到销金瑞炉中,不一会儿,遂沁出甜丝丝的淡香来,配上那蝉纱帘布帷幔,摇摇落落,别有一番情致了。 苏嫣从前最爱黎染香,淡地近乎无味儿,却能香到骨子里去。 待拜见完了,她便将从家带来的首饰,一人赏了一件儿,不等他们推拒,苏嫣便道,“哪里有不赏东西的主子,都拿着,哪个若是推辞,便是嫌我赏的少了。” 桑榆眼活,忙地领着谢了恩,这中打赏下人也是一门学问,颇为讲究。有的为了收买人心,有的为了封堵口实,如苏嫣这般,为的便是图个脸面儿。 新入的主子,但凡出身尚可,皆不能太寒酸了,该有的排场要做足,才不让下人们看轻了去,日后才好□的。 苏嫣各房转了转,指点了几处,教人们重新修缮,布局上也改动了不少。 寝殿由她亲手摆置,虽无太多贵重饰品,可却是淡雅清净,足见品位。 整整忙了一日,苏嫣正歪在榻上,冷眼瞧着这中一切,暗暗思量。 获宠争位不急于一时,只怕现下还要先收敛锋芒才是了,如今她最想见到的,并非段昭凌,而是养在慈宁中的儿子。 她微阖了美目,慵慵懒有昏沉欲睡之态,就见绿芙进来禀报,“小主,林容华来了。” 闻言,苏嫣忙地做起了,转而换上欢喜之色,林清清已经翩然而至,宝蓝色装如碧水流转,一进来就携了苏嫣的手,“嫣儿,入事务颇多,这会子才闲下来,可见着你了。” 苏嫣将眉头微蹙,道,“这一日见得皆是生面孔,没见着林姐姐,心里总是不踏实了。” 绿芙见状遂到小厨房上备了茶水酥点,兰若便在门口候着,桑榆时下在院中监工,倒是各自忙活。 林清清脸色柔和,面带怜惜地叹了,道,“此次委屈你了。” “还没恭贺姐姐晋封容华之喜,咱们这些人里头,除了姚贵人,就属姐姐的位份高,可见陛下心意。”苏嫣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脉天真。 林清清微微晕了两点娇羞,道,“进了才知道,妃嫔女眷这样多,想见陛下一面何其容易,更遑论要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博得圣宠了。” 苏嫣却不以为意,凑近了笑答,“姐姐对陛下一片痴心,陛下岂会不知?” 林清清摇摇头,将她手心一攥,略带警示地道,“咱们既已入为妃,便都是皇上的女人,不论从前如何,日后心里只能念着皇上。” 苏嫣这才收敛了笑意,似是凝望,道,“我待文远哥哥只有兄长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姐姐大可放心。” “嫣儿别嫌我话多,我定要说出来才安心,”林清清往外头瞟了一眼,压低了声儿,“宁公子身为陛下贴身护卫,出入廷自是常事,若要有些个宴会行程,少不了伴随圣驾左右,你与他总归有见面之时,若是但教旁人瞧出了些许端倪,便是害人害己,后果不堪设想。” 宁文远清俊的脸容忽而一闪,她手中玉杯不自觉地晃了晃,复又搁回桌面,旋即抬眸一笑,“如今我只想尽快得见龙颜,想来陛下定是世间无双的男子。” 林清清见她满面向往之色,宽心之余,心下竟是有些说不清的滋味,遂抚了抚她手背,“晌午听闻了永福殿之事,那姚贵人如今得陛下青眼,咱们只得暂且忍忍罢。” 苏嫣却丝毫不放于心上,如玉的纤指流连在白玉杯口,“她姚贵人素来骄横,欺负咱们也不是头一遭,她要甚么尽管去争好了,走着瞧便是,得宠不在远近,而在陛下心中。” “话儿虽如此,可终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林清清面色委婉,就见桑榆端了蒸好的丝绒桃花糕,只见青花白底儿的琉璃盘中,呈着数块香软的糕点,色泽形状皆是十分致,“见过林容华,小主们先用些糕品,晚膳正在小厨房上做着,一会子就传上来。” 见桑榆容貌端正,礼数周全,林清清遂示意她起身,赞道,“嫣儿身边有你这样稳妥之人,我便能安了心。” 正说着,就见外头浩浩来了一众人,手捧银盘鱼贯而入。 那为首之人,苏嫣又怎会不认得,便是那落玉的殿前总管,宜妃的心腹内侍孙德瑞。 他进了殿,却只是略行了礼,那派头倒不像是拜见主子了,想来那宜妃身边的人,如今当真是**犬升天了。 “见过林容华、苏婉仪,这是宜妃娘娘给新来的小主们的见面礼,请小主们过目。” 小女将盘子托于头顶,各自呈上,林清清那份颇是丰厚,一盒上等的玫瑰花露,两匹新进的江宁绫缎,还有一对儿攒花累丝金银双簪。 林清清忙地谢了恩,想着陛下当日对自家中意,连宜妃娘娘也对她另眼相待,不禁微微喜悦。 而赐予苏嫣那一份,却显得薄了许多,只有一对儿红珠耳珰,一件暗青色的绢纱纹花长裙。 桑榆见状,便知宜妃意思,在看立在一旁的苏嫣,脸色微寒,虽是忍着并未发作,可端的是置了气。 “谢宜妃娘娘赏赐。”林清清忙地圆场,又暗自拽了苏嫣衣袖,她才哂笑了,道,“有劳宜妃娘娘费心了。” “孙公公好走。”桑榆送走了那一行人,兰若便过来将贺礼收下,自不必提。 又差小贵子将林容华那一份送回瑶莲殿,绿芙进来,问,“小主,时辰到了,可教厨房上的传膳?” 苏嫣便道,“今晚林姐姐在咱们凌烟阁用膳,定要备些致小菜来,捡几样合口的,林姐姐素喜清淡,你们也累了一整日,爱吃些甚么就拿去罢。” 兰若兴冲冲地碎步子走近,福身道,“小姐,您瞧谁来了?” 林清清同苏嫣一并回头,那红菱俏端端地跨步入殿,面上含笑,掬了礼,“奴婢见过苏婉仪、林容华。” 苏嫣一见是她,不自然地情谊流露,笑的很是畅怀,“在外好生念着表姐,这会子只见了你,就教我欢喜的紧了。” 见她伤痕愈合,美貌恢复如初,子也似从前那般直爽娇憨,红菱不禁宽了心,想是没落下病,“赵婕妤一心念着小主,现下奴婢见您安稳,自然是极好的了。” 苏嫣再转头,“这位是林姐姐,表姐以前也见过,想来是打小一处长大的,便都是姊妹了。” 红菱亦是点头,林清清温婉道,“改日专程去拜见赵婕妤。” 红菱这才仔细将林清清瞧了,暗自心惊,眼前这张面孔,想不教人惊诧也难了,不怪乎陛下对她青眼有加,便是她们日久中的下人,也都觉得和那已故的蓉妃太过相像了些! 苏嫣一听,将小手一拍,“何苦改日,咱们用完膳便过去!” 林清清摇摇头,携了她的手,道,“嫣儿思念赵婕妤的心意可鉴,只是这会子过去,十分不妥。” 红菱点头,心下赞这林容华不仅样貌姣好,仍是个识大体的,很有风仪。不知怎地,连这温婉大方的子,也和那蓉妃一样了。 苏嫣不解,便问,“有何不可?我知这中规矩多,可要见亲姐姐,倒是违反哪条规了?” 桑榆时下也过来,小贵子、绿芙等一行人已端了膳食,听见主子们正说话,也不便打扰,只整齐地在旁候着,暗自留心。 林容华言语大方,而苏婉仪却是娇嗔情态,不脱少女的天真情态,倒是别有风情。 人们打心底喜欢这位小主,能于深中保持本,已是不易,只是担心这日久天长,凭她此般毫无心机的做派,不免教人担心她的处境了。 桑榆端静地颔首,“小主,新入受封的主子们,要先见过宜妃、静妃两位正娘娘,才可面见下位的妃嫔,这是中不成文的规矩。” 林清清道,“你这婢子很懂礼数,我就是这个意思了。” 听罢,苏嫣虽有些沮丧,可仍是顺从地应了,略微笑了笑,“也好,听林姐姐的话,我便明晚再去罢。” 红菱照了面,不便久留,说中仍有琐事,明晨各位小主齐聚落玉听事,由宜妃主持,为的便迎了新入的小主们,熟悉一番,增进姐妹情谊。 这入第一席晚膳,苏嫣是与林清清一起用的。 两人坐于望月台上,但见满月盈盈,银华正盛,洒满了六高高矮矮的殿檐,浮华背后,却有说不出的冷清寂寥。 林清清忽而仰头对月轻叹,侧脸秀美,“月有圆缺时,人有离别日,一入门深似海,咱们日后便当真要如此过下去么?” 苏嫣凝着远处,妩媚的玉容,在月辉中添了几分淡薄,“又岂止是深似海,更是高处不胜寒。” 那水润天真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深,一观之下,教林清清有些恍惚,忽而觉得眼前人陌生而遥远。 但再看一眼,苏嫣复如从前般俏皮浅笑,仿佛方才那不过是一场虚空的幻象罢了。 林清清心中既有对皇上的无限倾慕,又有对未来的深深不安,想到从此便要独对一切,只影向前,便猛地将苏嫣的小手一握,“嫣儿,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咱们永远是好姐妹。” “那是自然,便是姐姐日后做了娘娘,在嫣儿眼里,你便只是我的林姐姐了,只盼姐姐别嫌我失礼才是。” 林清清待她如小妹一般,教她这番话逗得笑了,两人忽叹忽笑,紧握着手,如同当日在林府小榻上一般。 苏嫣面上淡淡地笑,心中却是无比地清冷,直到桑榆报了时辰,她才不舍地将林清清送至殿门外。 外殿人忙碌做活,她却独坐于轩窗下的光影里,长久无言。 往后的路太过漫长,长地没有尽头,可在那些恩怨纠缠未了断前,定要留住恩宠,留住这一条命。 镜花水月弹指间在线阅读 镜花水月弹指间 镜花水月弹指间 听事(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听事(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听事(一) 兰若推门而入,苏嫣回眸,手中正梳着满头乌发,面带娇羞,“在中可还习惯?人里头可有不好相处的?你跟着我,断是不能教你委屈了。” 兰若心中感动,便过来替她理鬓,“小姐待我这样好,咱们里的人也皆是和气,奴婢已是满足。” “那便好,明日要见那么多的主子娘娘,我还真真有些个紧张,不知都是怎样的人了。”苏嫣对着镜子,左右顾盼。 “奴婢想起白日那姚贵人的所作,就替小姐不平,她不就是…”兰若还没说完,苏嫣闻得有脚步声靠近,遂不经意地将银簪扫落在地。 就在兰若弯腰拾起的时候,桑榆便叩门而入,手上端了玉盘,“静妃娘娘也差人送来的东西。” 苏嫣忙地坐起,“快教我瞧瞧,可有甚么新鲜的?” 桑榆笑了笑,道,“两匹蜀锦,一柄流云纨扇,一串珊瑚手链。” 苏嫣把玩了片刻,双眸轻瞥,道,“静妃娘娘倒是比宜妃娘娘大方多了。” 桑榆心头一动,道,“小主,此话不可乱说,主子赏的东西便都是好的。” 兰若亦是察觉不妥,现下不比在家中,苏嫣遂努了嘴儿,道,“算我说的不妥,以后再不了。” 桑榆又问,“明日听事,是小主进头一回,仪容自要十分得体,不知小主要穿甚么,奴婢这就去备下。” “将我从家带来的衣物都挂起来,我一会子亲自挑选。”苏嫣又坐回镜前梳头,桑榆便识趣地退下了。 兰若道,“奴婢觉得,这桑榆在中有些年头了,只怕礼仪规上的事情,小姐还需多经她提点才是。” 苏嫣拨弄着一枚花钿,“这个我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到底是外人,你才是我唯一可信任的。” 待沐浴之后,桑榆遂将衣物一一挂起,熏了香,苏嫣着了素白的缯衣,长摆委地,见惯了她艳丽娇俏的一面,这会子桑榆不禁多瞧了几眼,倒是更添了仙气儿。 选了半个时辰,桑榆在一旁提点,不是说颜色太艳占了风头,就是说布料寻常不足见重视,苏嫣没了耐,索往榻上一坐,嘟囔道,“不过是选个衣裳,只要不穿大红色便是。” 兰若冲桑榆使了眼色,桑榆遂耐心道,“小主容色出众,本就惹人注目,若是不万事小心谨慎,容易招致非议,况且明日各娘娘皆要过去,小主才入,哪一位皆不能触怒了,虽繁琐了些,可小心无大错,莫怪奴婢多言。” 苏嫣抚了抚帷帐,道,“我想好了,就穿宜妃娘娘送的那件长裙,耳珰要陛下赏赐的碧玉滕花珠,手链就戴静妃娘娘送的珊瑚串,这回可都不得罪了罢。” 桑榆想了想,宜妃送的那件暗青色长裙,不论款式或是色泽都太过古旧,明摆着告诫苏嫣莫要仗着皮相出众,就可暗自托大。可眼下看来,这苏婉仪显是没料到这层含义了。 待人们退下,苏嫣径自立在铜烛摇曳的镜子前,将那暗色长裙比在身上,勾起唇角冷冷一笑,镜中女子原本妩媚的面容,媚色更深。 暗道:宜妃你不过是想告诫于我,索我便顺水推舟,看你能否遂了心意。 人定初静,凌烟阁本朝素来无妃嫔居住,曾为先帝虞妃的寝,算来已有十数年不沾人气,多少有些冷清,可在苏嫣眼中,却是个好去处。 破晓刚过,兰若便已呈了衣物进来,苏嫣迷蒙着眼,就见绿芙端了攒花铜盆候着,点点桂花洒在水中,幽香阵阵。 “桑榆昨儿同奴婢说,今日定要十分仔细,不知小姐要上甚么妆面?”兰若已将脂粉、香料匀开了,分别化在小银碟中,又将各色花钿珠钗排在妆台之上。 苏嫣望了望镜中,便道,“要显眼的,愈浓艳愈好。” 兰若不解,就问,“浓妆易折损美貌,虽说小姐底子极好,可终归显得老成了许多,小姐平素从不上浓妆的,为何今日要破例?” 苏嫣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极认真地,回头道,“宜妃娘娘赏我的衣裳色泽陈旧,我又不敢不穿,可不就得配上浓妆才合适了?你就听我的罢。” 大约小半个时辰,苏嫣对这张浓妆艳抹的脸蛋,十分满意,兰若却在一旁摇头不语,末了,她似是仍显不够俗气,就捻了一撮胭脂往双颊上匀了。 这下子,艳丽倒是足了,红唇就像那红墙的最深色,玉面便如扑了数层铅粉,白地很是夸张,人们见苏嫣从内殿出来,皆是一愣,停下手中做活,神色十分隐晦。谁也想不明白,昨日那个绝丽妩媚的小主,怎地扮地这般媚俗,好端端的一张俏脸,竟是硬生生给遮去了。 待苏嫣将小脸一扬,他们复又各自忙活,不敢再抬头。 唯有桑榆实是瞧着不妥,便趁她吃茶时忍不住提点了一句,“恕奴婢多言,小主您为何要如此浓妆艳抹,昨儿那般的妆面就很好。” 苏嫣不以为意,教兰若备齐了行头,便施施然往落玉去了,走前回头对桑榆道,“这样的大日子,我不隆重些怎好呢?” 白面红唇,于晨曦中更添艳丽,可桑榆却觉得她那一颦一笑,都有教人说不出的韵味。 在院中站了良久,见兰若搀着苏嫣走远了,那绿芙和如云才靠过来,望着远处,低声儿道,“姑姑,你说咱们小主这是怎地了?这样出去,白教人笑话。” 桑榆脸色一沉,叱道,“虽说我不知小主是何用意,可断是轮不到你来指点,这些话再不可说了。” 绿芙碰了一头灰,压着话儿回殿去了。 却说紫荆道由东向西,那宜妃的落玉正在西北方向,路途不近。 苏嫣扶着发髻,体态袅娜,可身上装暗沉,妆容浓烈,若不是她底子好,便当真是难以入眼了。 她却浑然不觉,一路上拉着兰若东张西望,对这中事物充满了新奇。转到小阳门时,恰巧碰到了行在前头的楚才人。 “楚姐姐。”苏嫣一声娇唤,那楚晓棠定身回头,定睛瞧了好一会子,待苏嫣款步走近了,她才认了出来,不禁微微蹙眉,却并没说话,转头继续往前走。 她今日仍是扮相中规中矩,眉宇间无喜无欢,着翠碧色罗裙,斜鬓青簪,想来是偏爱绿色的。 两人并行了数步,她才淡淡开口,“以后还是唤我楚才人罢,苏婉仪位分更高,我自不敢当姐姐。” 苏嫣却道,“咱们一同侍奉皇上,便都是姊妹,你比我年长,我自然要唤你姐姐。” 楚晓棠闻言静静望着裙摆,似有些出神,喃喃自语,“是啊,咱们日后都要侍奉皇上…” 见过了万芳亭,眼见就要到了,不想那姚贵人架势十足地站在道中央,满眼鄙夷地将她们二人望着,身旁的婢子梅青亦是面带讥讽。 苏嫣见了她,自然拉下脸来,却并没生事,略微点了头,就要过去,谁知姚贵人却伸臂将她拦下,道,“苏婉仪你这副打扮可是要去唱大戏的?品位当真教人不敢恭维了。” 梅青撇撇嘴角,似是想笑,却没忍住,兰若见那姚贵人嚣张便罢了,可梅青不过是个奴婢,却敢嘲笑苏嫣,不由地怒火中烧。 苏嫣却不回答姚贵人,径直走到梅青身旁,众人还没弄清楚状况,她便扬手一挥,照着梅青右脸就是一巴掌,只闻得清脆响亮,那梅青脸上登时烙下五个红红的指印,好不鲜明。 “姚贵人同我说话,哪有你讥笑的份儿?不过是个奴才,我今日不教训了你,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苏嫣美眸上挑,娇声叱责道,手下打的是那梅青,话却是冲那姚贵人说的。 听事(一)在线阅读 听事(一) 听事(一) 听事(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听事(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听事(二) 这一番下手不轻,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梅青泪珠子便往下掉,却咬着嘴唇不敢作声,姚贵人见状登时便急了,拽住苏嫣的袖摆,喝道,“我的婢子何时轮到你来教训?” 苏嫣轻轻将衣袖抽出,道,“虽是你的婢子,姚贵人却别忘了,如今身在中,我位分虽低,到底是主子,岂能容得她放肆?这次权当是告诫,下次惩罚就不会这么轻了。” “今日你打了我的婢子,咱们定要讨个说法来。”姚贵人不依不饶,一旁的楚才人见苏嫣虽是行事莽撞了些,却是占理,便道,“时辰快到了,别教娘娘们久等。” 苏嫣遂扬眉一笑,拉了楚才人便走,“姚贵人别误了时辰才是。” 毕竟势单力薄,姚夕岚气地浑身发抖,恨地牙痒,那梅青央哭道,“小主,要替奴婢做主啊。” 姚夕岚将她一拧,道,“还嫌给我丢脸丢得不够么!” 落玉外早有侍者整齐候着,见她们二人到来,便躬身行礼,“见过苏婉仪、楚才人,宜妃娘娘已在正殿。” 进殿前,苏嫣理了理衣装,楚才人忽而回头道,“箭出头鸟,苏婉仪也该收敛些。” 宜妃的落玉瑰丽堂皇,奢华至极,倒同她如今的地位一样了。 苏嫣捻起花藤上的一瓣月桂,妩媚地一笑,浓艳的妆容下,将心头那刻骨的冰冷生生压下,遂缓步入殿。 蘅芷清香缭绕弥漫,宽阔艳丽的乌木殿门内,三重累丝帷幔,皆以铭环金钩挽起,她抬头,那九品凤榻上端坐之人,仪容修丽,明艳夺目,与从前并无差别,只是少了蓉妃的压制,如今的宜妃,便可以将那张扬凌人之态,再无顾忌地现于眼角眉梢了。 隔了数步距离,苏嫣同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顿觉中绞紧难忍,似有甚么欲要膨胀裂开,双手于罗袖中不自主地颤抖,复又攥成一团。 此刻在这华丽的香殿中,面前之人,她害了自家命,牵罪了唐氏家族,如今取而代之,这仇恨弥天,要到相见时,才知恨有多深,怨有多浓! 菱唇抿地太紧,已经失了血色,幸得有殷红掩盖,并无人察觉。 宜妃于正榻上座,右手边一席同品级的花榻仍是空着,冯昭仪和吴修媛以九嫔之位,分列下席左右,两人皆是端姿而坐,很是中正,衣裳配饰华贵却并不张扬,仪态大方。 赵婕妤挨了冯昭仪下首而坐,打苏嫣进来便紧紧将她凝了,目光似有千言。 而后按品阶排开,林容华挨了王美人,于右侧第四座儿,仪容秀美,面色温婉,冲着苏嫣微微一笑,便又端了起来。 楚才人并没停步,见苏嫣立在原地不动,便暗暗回袖示意,那楚才人径直捡了碧采女的上座坐了,新封的谢宝林与杨顺常排在左边儿,一些个选侍、御女自是在最末了。 宜妃眼眸微眯,半是斜倚在凤榻中,捻着右手腕上的一串夜明珠缓缓拨弄,目光慵懒却明锐,扫过座下众人,几个来回,遂定在方入殿的苏嫣身上。 苏嫣教她一瞧,似是被那目光灼烧了一般,忙地垂下头,战战兢兢地跟在楚才人身后入座。 掌事女琳琅提点道,“这是姚贵人的位置,苏婉仪需得按位分落座。” 苏嫣听罢忙地起身,已有些妃嫔暗自掩帕,笑她不懂礼数,她左右一顾,小脸羞了个红透,扶着手靠儿往后头挪了一个,似坐又不敢坐的,待瞧见那琳琅并无异色,才算坐稳了。 苏嫣一进殿便为众目所集,刚才见了林容华的样貌,已教人惊叹,本以为传言更甚的苏婉仪是如何得惊为天人,不想却瞧见这么个娇憨女子。 且不说她一身装扮暗沉又艳俗,再观言行,端的是个胆小怕事的,只怕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罢了。 宜妃面上含笑,却将场面尽数收于眼底,这苏婉仪当日艳冠群芳,自家又曾责罚于她,嫌隙自然是有的,可见她十分惧怕,竟连位子也能选错,实在是心了些。 明知妃嫔齐聚,却穿了那件不起眼的装,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在宜妃没有发话之前,众位妃嫔皆只有眼神交流,或弄帕,或静坐,始终无人作响,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苏嫣佯作专注地凝着地面,翠玉青瓷纹路细腻,齐整明亮。 心下却知以宜妃的城府,自家如此作态远远不够,而她虽是盛气凌人,可在静妃到来之前,宜妃断是不会先开口的。 她子狡柔,面和心狠,先前那许多年,自家还不是被她恭敬谦卑的做派蒙蔽了双眼! 静妃若是一刻不来,宜妃当真能沉得住气儿,一直等下去了。 思量间,但听内室宣唱,“静妃娘娘到。” 霎时衣袂簌簌,众人皆是起身拘礼,那宜妃转而眉眼含笑,由琳琅扶着,款款起身相迎,只走了数步,便在凤榻下执了静妃的手,道,“听闻姐姐进来身子欠安,倒不必来的这样早。” 静妃容色清淡,同宜妃相比,煞是鲜明。若宜妃是那张扬华贵的牡丹,静妃便是淡雅芬香的雏菊,一为骄阳,一为秋月,此二妃端的是各有千秋。 两人一同落座,高榻俯仰间,风姿绰约。 曾几何时,那最高的位置,只属于她唐婉若一人,而如今,早已易主他人了。 宜妃径自与静妃叙起了话儿,将殿中旁人视于无物,“昨晚在坤元殿伴驾时,陛下还问及姐姐,只是政务繁忙,抽不得空闲,还望姐姐体谅陛下一番苦心。” 嘶耙怀觯找19睿欠胝岩乔屏艘隋谎郏屏饲拼巴猓从纸磷勇f稹n庑捩潞盟迫醪唤纾嵘攘思赶隆u枣兼ゲ10刺ы皇俏108Я烁Я臣眨峭趺廊说故切廾几咛簦遄乓隋泼牡匦Αa智迩逵胨真潭酝谎郏聊挥铮ㄓ心浅某脸磷牛氯粑次拧 宜妃这话说的很是恭和,虽是句句关怀,又无一不是彰显龙宠,陛下若当真是有心,何苦借她之口来说? 苏嫣心头冷笑连连,旁人亦是听在耳中,放于心上了。众人暗想,这宜妃娘娘果然厉害,头一句便以陛下恩宠,给众人施了威仪,这一记敲山震虎,用的极好。 那静妃只是淡淡一笑,面上毫无波澜,“你侍奉陛下劳苦,如今新来了几位妹妹,便可替你多多分担些了。” 宜妃笑容略有一僵,很快便恢复常态,这才目光投向众位新晋小主。 静妃入颇早,在宜妃之前,苏嫣对她也知之甚少,可她多少年风风雨雨,总是淡薄无争的姿态,却能置之事外而身居高位,不可谓没有手段。 旁人只道静妃娘娘是后里最娴雅和顺的主子,可苏嫣心中明白,若没有过人的城府,又岂能明哲保身? 正值此时,就见姚贵人匆匆进来,径直朝着上座二妃而去,其余人皆不放于眼中了。 她神色依旧傲慢,只是见了宜妃,自然是放低了姿态,故作恭敬地行礼,“宜妃娘娘容禀,臣妾今日来迟,事出有因…” 宜妃见她华服致,带着一股子傲劲儿,亦是知晓抚远大将军如今的地位,遂客气道,“你先回座,待本同静妃姐姐先见过新妹妹们,再论此事。” 姚贵人教她话锋一堵,端的是不顺意,却碍于尊卑有别,只得福了福身退下,斜眼瞟了旁边的苏嫣,略带挑衅。 琳琅往前一步,道,“各位小主来齐,见过宜妃娘娘。” 苏嫣跟在林清清后面,仍是娇微微地不敢直视,双手拢在身侧,随着一众嫔,深深行了大礼。 宜妃示意平身,道,“本奉圣意协理六,自然是公私分明。可话虽如此,大家即进了,便都是姐妹,侍奉陛下才是咱们的宗旨。” 林清清站在最前头,遂福身答,“还望宜妃娘娘不吝赐教。” 苏嫣等人便跟着附和,唯有那姚贵人并没出声,宜妃摇摇头,道,“教诲自然是有的,六中断不可没了秩序,也不容得任何人放肆。”遂即转头冲静妃道,“静妃姐姐因着素来体弱,陛下舍不得劳累姐姐,才委任于我。可你们却要时时记着,静妃娘娘的旨意,便同本是一样的。” 琳琅又道,“见过静妃娘娘。” 众人便又微微转了方向,冲着静妃行礼,那静妃端坐不动,拿紫菱帕轻轻拭了眉心,道,“宜妃妹妹这话可是折煞本了,六由你掌理,陛下最是放心。本素来不是这块料子,倒是和妹妹们一起闲话赏景,才是我乐得做的。”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回,虽始终笑着,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嫣忽而身子一歪,宜妃便道,“苏婉仪可是不舒服?” 她赶紧摇摇头,连忙端正了礼姿,静妃才开口,“妹妹们各个貌美年轻,瞧见她们才知何为岁月蹉跎,饶不得人了,教她们也别端着了,回座去罢。” 宜妃广袖轻挥,众人落座,新晋的嫔只拜见了宜、静二妃,其余皆不需大礼,可见二人地位。 拜见完毕,各自知了身份,宜妃才敛起笑意,明眸锐利,道,“头一句我便说了,六秩序不容扰乱,可今日第一回听事,姚贵人便误时来迟,不责罚不可服众,本见你似有因由,遂容你辩解,再做论处。” 姚贵人毫无愧色,走到中央,抬眼便回话,“宜妃娘娘明察,臣妾本是按时到来,不想在途中遇了苏婉仪,因此才来迟了。” 听事(二)在线阅读 听事(二) 听事(二) 避宠(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避宠(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避宠(一) 宜妃目光扫过她们二人,换了副姿态,倾靠着又问,“说下去。” 姚贵人得了令,语带不屑道,“苏婉仪不知为何忽而出手打了臣妾的婢子,又扯坏臣妾衣袖,臣妾只得返回中,匆忙更衣过来,遂延误了时辰。” 苏嫣一听,惊讶地抬头,一副要辩解的模样,宜妃黛眉上扬,便问,“苏婉仪,可有此事?” 苏嫣慌乱中起身,半跪在姚贵人身旁,委屈地鼓着气道,“回禀宜妃娘娘,是姚贵人出言不逊在先而且她的婢子又嘲笑臣妾,臣妾才略施惩戒,可万万没有扯坏姚贵人的袖摆。” 赵婕妤言道,“想来苏婉仪不至鲁莽如斯,还望娘娘明察。” 姚贵人轻哼一声,“臣妾的婢子就在外头,这会子脸上还有红印子了,可进来作证。” 梅青捂着脸颊进来,两侧皆是五个鲜红的指印,苏嫣眸色一冷,那姚贵人当真是舍得下手。 在旁的王美人却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儿,“方才臣妾却是见苏婉仪与姚贵人拉扯在一处,苏婉仪那一巴掌打得响,臣妾隔了很远就听到了。” 苏嫣显然十分害怕,语无伦次地辩解,“娘娘明察,只是那婢子先冲撞臣妾在先,臣妾才出手教训…” 这一说不打紧,宜妃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苏婉仪此举实是僭越,这姚贵人的婢子,得由她主子教训,不然还有本和静妃,又何时轮得到你来教训?” 林清清忍不住,便出言替她辩护,“苏婉仪素来待人和气,想来这其中定是有隐情。” “林容华于苏婉仪情同姐妹,心意可以理解,可众目睽睽,错了便是错了,徒作辩解不如潜心悔过才是。”王美人怪里怪气儿的,林清清教她堵了回去,遂不敢再言。 宜妃待她们说完了,才缓缓开口,“现下事情明了,苏婉仪逾越,以致姚贵人来迟,你们二人可还有甚么要说的?” 姚贵人一副瞧好戏的样子道,“臣妾说完了,但凭娘娘决断。” 苏嫣眼眶已见微红,林清清跟过来,一同跪下求情,暗自拽了她的衣袖,苏嫣终是颤声道,“臣妾知错了,再没下回,望娘娘开恩。” 赵婕妤也跟着下了座儿,“望宜妃娘娘看在初犯的份儿上,从轻处罚。” 宜妃似是无奈地叹了,“你们皆是新入的,本本不愿责罚,可终究是理法甚于情法。姚贵人来迟,罚十日俸禄,”她倏尔眼波流转,将目光定在苏嫣低垂的发髻上,“苏婉仪僭越,罚禁足半月。” 此话一出,惊起涟漪无数。 于新入承宠的妃嫔而言,禁足半月,几乎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前程。若是陛下不能及时招幸,后佳丽如云,日后的境况便不得而知了。 宜妃这处罚看似轻微,实则毒,她忌惮苏嫣的美貌,恨不得教她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才好。 林清清欲言又止动了动身子,终归没有说出口,苏嫣深深拘礼,低伏着身子,娇弱地颤抖,目盈秋水,似是强忍住泪意,“臣妾领罚,定会好生思过…” 而此刻心下却是畅快无比,那姚夕岚蠢钝不堪,自家设好的陷阱,她就乖乖地入了套。 今日这一闹,一则是自家早就看她不顺心意,趁机挫一挫她的傲气,二则是要激怒她而获罪,避开这阵子风头了。 谁不知这后之中,先集宠于一身,便是集众怨于一身,可帝王恩宠是何等旖旎的诱惑?偏生还有人争破头要去做那靶子。 想来也是,初入门的女子,又有几个能逃得开这甜美的毒药,便都是甘之如饴,饮鸩止渴罢了。 苏嫣瞥见宜妃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由地冷笑,如她这般心思缜密,能将所有人都算计了去,这会子却蒙了心眼,平白当了顺东风儿,助自家一臂之力了。 打落玉出来时,已过了正午,秋阳熠熠,渐渐隐到碧云中去了。 新入的妃嫔,除却苏嫣以外,其余皆被宜妃留下训话,方才打姚夕岚身旁经过时,她那姿态倨傲,带着胜利者的自得,恨不得用一双眼睛将苏嫣剜出百十个窟窿来。 苏嫣见她如此入戏,不陪她演足了岂不辜负?她便气鼓鼓地冲姚夕岚甩了眼色,却不敢发作,那姚夕岚见状愈发得意,苏嫣遂夺门而出,显些被门槛绊倒,只闻得身后轻哧暗笑。 兰若扶着苏嫣沿着高高的红墙往回走,那苏嫣一副萎顿不振的模样,人们往来行礼,神色多由探究转为惋惜。 途经芳明殿时,赵婕妤打后头跟上将她唤住,苏嫣瞧见红菱也在,亦是伤神的情态。 苏嫣扯动了唇角,唤了声表姐。 赵婕妤凝住她浓艳的小脸,摇头叹道,“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姐姐如今只得盼你早日萌宠。今日之事,那姚贵人仗着身家显赫,便是明着欺凌于你,你也只能忍着。” 苏嫣抹了抹眼角,妆面也有些花了,仍是不服气儿道,“就连她的婢子都敢取笑我,我既是皇上亲选的嫔妾,为何要白受一个奴才的气!” “此所谓打狗还需看主人,嫣儿你要时刻记住,身处六,和家中再不一样了,”赵婕妤轻轻挽起她的手,抬头望向高高飞过的雁群,声音里带了淡淡的无奈,“这里只有权势恩宠,从没有人情理法,这里只有**,从没有真心。咱们不论主子奴才,便都是养在囚笼中的雀鸟,那镶金镀银的笼子,和铜铁朽木的笼子,又有甚么分别?” 苏嫣止住步子立在远处,久久无言,待那南飞的候鸟终是消失在天幕尽头。 可深中再寂寞、再无情又如何?她过的下去,连死亡都闯过的人,还有甚么不能忍受! 赵婕妤见她凝眸不语,似有所悟,便宽慰地笑了,“瞧我说的,嫣儿你还青春正盛,花儿一般的年华,莫要失了信心。这阵子禁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权作避一避风头了。” 苏嫣如今愈发觉得赵婕妤实乃慧心之人,瞧得透彻,“表姐的话,嫣儿记下了。” “记着便好,时辰不早了,我不敢多多留你,别再惹出岔子!”赵婕妤又对兰若交待,“照顾好你家小主,凡事多提点着。” 一轮秋月静静升起,打乌云里缓缓现了出来,皎皎莹白。 凌烟阁中掌了灯,夜色四合。 兰若到偏殿库房里打理事务,其余人们早已听闻白日里落玉之事,心知自家小主被禁了足,谁也不敢出头招惹她。 桑榆掀开了天青色的薄帏进来,就见苏嫣背对着,凭坐于妆台前,身影窈窕,乌发如云,一直垂到腰际。 只这么一个背影,便有过人之资,正当微微愣神之际,那苏嫣已缓缓回头,“水若是温好了,就教人放在浴房里,要用封了香的蔷薇花瓣泡足时辰,再来唤我。” 桑榆想了想,终是走到近处,见妆台散乱,而镜中玉容亦是素面朝天,清净妩媚,教她心头一悸。 她服侍过不少主子,多半是人前光鲜艳丽,人后却暗淡无彩,而面前这位苏小主,便只可以天生丽质作比了。 想来前朝第一美人儿虞贵妃,样貌也不过若此罢,只可惜红颜命薄,承宠两年,十九岁便殁了。 “桑榆,你说里那些女子,哪个有我生的好看?可为何她们就能伴驾侍寝,而我却要独守空闺,教我又如何甘心…”苏嫣说着,便将一白玉骨簪重重拍于桌面上,仰头发问,那略显稚嫩的小脸上,盈着满满的不甘与倔强。 桑榆微微动容,俯低身子,将那断做两截的簪子收起,“小主若是不嫌奴婢多嘴,就再听奴婢一言。” 苏嫣拨开额前的细发,幽幽道,“你说罢,如今禁足,也只有你们能同我说话儿了。” “前朝太妃有训,为几世后良言,那便是以色侍君短,色衰而爱弛,以才侍君长,年久而弥珍。” 桑榆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苏嫣心里明白的紧,面上却是喃喃自语,“你先下去罢,我需得静静心神。” 夜色深沉,苏嫣倚在榻上,冷眼望着那半玉簪,似有所思。 新宠承欢的头一夜,唯有苏婉仪的玉牌并未呈上。 她立于门庭中央,星月清朗。 数殿之外的金銮门外,是谁坐于香软的云锦御撵中,被抬入灯火辉煌的坤元大殿?而又是谁伴君左右,红袖添香? “夜风寒凉,小姐好歹披见斗篷再出来。”兰若见她失魂落魄,当真心疼地紧,暗自替她抱不平了,却不可说与嘴上,遂取了件鼠毛软裘替她拢上。 苏嫣浅浅一笑,眼角的朱砂痣若隐若现,“我素来体健,还怕这秋风不成了?” “奴婢方才教绿芙去温一碗生姜汤替小姐驱寒,她却只说食材不够,多多推诿,这会子还没端上来。”兰若心中有气,这里的人真真是只生了两只眼,一看权贵,二看恩宠! 昨儿见小主姿容出众,便竞相奉承,今日才被禁了足,脸色就变了,做活亦是不情不愿的。 “我也不指望着他们,且由他们去罢,日后谁也别后悔就是了!”苏嫣不屑地扬了眉,展颜而笑,兰若跟着附和,小贵子取来软毡毛垫,兰若遂扶着苏嫣于石亭中坐下,忽而道,“小姐,若不是姚贵人刻意陷害,今晚送到坤元殿的定是小姐您了!” 苏嫣双手托腮,佯作期盼答,“还不知陛下是何模样…” “皇上贵为天子,奴婢虽从没机会见过,但想是有龙凤之姿的无双男子了。”兰若忙地顺着她的话。 “那你猜上一猜,陛下今晚会招幸哪位小主?”话一出口,段昭凌那张脸容遂跃至眼前,徘徊不散。 见兰若侧头思量,苏嫣理衣起身,白裘随风簌簌,明月如琢,佳人如月,她笑地愈发娇媚,“若不出差错,应是姚贵人承宠。” 她深知,后即庙堂,自古如是。此夜非同寻常,段昭凌断不会白白浪费,美人在抱,天下帷幄,世间最好的风致也不过若此了。 避宠(一)在线阅读 避宠(一) 避宠(一) 避宠(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避宠(二)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避宠(二) 许是养成了习惯,破晓方过,日头还未现出,苏嫣就已醒来了,再睡不安稳。 桑榆端水进门儿时,就见苏嫣半倚在小榻上,轻纱裹身,领口微松,殿内虽未燃香,却霎时添了那红芙凝露的香艳。 苏嫣端起绣布,左右瞧了几回,叹道,“仍是绣不好,可见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子了。” 桑榆不知她作何,近身一看,只见那绫绢之上,星星点点缀了几朵花样,针脚稀落,布局也不整齐,能瞧出功夫生疏,她仍是笑答,“依奴婢看,小主绣的桃花倒是有几分模样的。” 苏嫣眉头一皱,又是一叹,“我绣的是海棠…” 桑榆讪讪地收手,心想着苏小主的女红当真是教人不敢恭维了,正想着要如何打圆场儿,就听苏嫣咯咯一笑,仰脸道,“我方才诓你的,这绣的就是桃花。” 见她神情忽变,桑榆被那娇态惹得无法,只说,“奴婢伺候小主梳洗更衣。” 苏嫣撅起嘴儿,“我虽打小不善绣工,可却有许多旁人比不上的好处了。” 桑榆笑着将她长发盘起,已热敷的湿巾拭面,“小主乖巧伶俐,自然惹人怜爱。” 当下,兰若急急跑进来,面色掩不住的欣喜,“小姐,您这回可是猜错了!” “哦?有甚么新鲜事说于我听了?”苏嫣隐隐有所察觉,兰若喜道,“昨晚陛下招幸的小主并非那姚贵人,而是林容华!” 苏嫣右手一紧,将那湿巾攥出几点水珠儿,落在衣摆上,沁了透。 昨晚是谁承宠,她并不放于心上,不过是先做了盾牌罢了。 可为何不是新宠姚贵人,亦不是稳坐六的宜妃,却不偏不倚,独独挑了和自家生的相像的林清清! 她宁可段昭凌宠幸了姚贵人,宁可那姚贵人更为嚣张猖狂,而不是此时此刻,教她以为他仍有旧意。 孤独、仇恨,她都禁得住,却独独不需要那些虚伪的情念… 心下千般辗转,苏嫣终是欢喜地站起,“我一早便知过林姐姐定能得宠,这下可好了,咱们再不怕受人欺凌了!” 兰若欢喜地下去了,她长久地坐于晨曦中。 如今形势微妙,既然段昭凌不按常理出招,那她自然就不会作壁上观了。 兰若这些日子忙碌得紧,宜妃将苏嫣禁足,只不许她一人出殿,而日常用度上,人们并无严格约束。 “小姐,您要这些佛经作甚么?”兰若将墨砚摆好,身后那小贵子、小英子皆是抱着厚厚一摞子书叠。 苏嫣正立在窗前,悠然地握着小金剪修裁那飞燕草的枝叶,遂纤指一挥,“放在那里罢,闲来无事也可解解闷。” 兰若摇头退下,苏嫣缓缓将金剪搁下,粉若玉琢的小脸上却显出极不相符的眸色,扫过佛经的眼波清亮明锐。 中因着秋夕已至,又到重阳,各处皆忙碌不已,今年如此多的新妃入,酒宴欢宜怎地能少得了。 “小主您整日埋头抄录佛经,多少到院子里走动走动了。”桑榆见她日日独坐,怕她志向消沉,一蹶不振。 苏嫣巴掌大小的脸容从案头书卷中抬起来,纤纤素手执笔浓墨,一旁堆了厚厚的经文。 淡淡的墨香,几乎将银炉中焚的桂花散的气味遮盖住了。 她勾头瞧着,那宣纸上墨迹未干,教她微微讶异的,是苏小主这一手小篆写的极好,既有闺阁秀雅,又间洋洋洒洒之豪意。 和苏嫣那不成体面的绣工相比,这书法端的是教人叹服。 苏嫣凝着她,却偏向窗外,“桑榆你听,哪里来的丝竹之音,甚是悦耳,我方才抄经时,听了一好一会儿的。” 桑榆打开通窗,道,“今日皇上在玉眠池设宴,歌舞奏乐,十里散香,各妃嫔齐聚列席,听王公公说,林容华是皇上钦点的伴驾妃嫔。” 闻言苏嫣略带骄傲地一笑,便答,“如今最得宠的,想来便是林姐姐罢。” 桑榆欠身替她泡上杏仁茶,“皇上一连三日宣林容华入坤元殿,此是后中许久未曾有过的恩宠。” 苏嫣加深了笑意,垂眸道,“这自然是极好的,我便是禁足也甘愿了。” 桑榆捕捉到她一闪即逝的失落,遂问,“小主,林容华能蒙宠至此,为何您就不可以?” “我惹了宜妃娘娘,自然要付出代价了,”苏嫣手中未停,挥笔轻书,道,“不提这个,你教兰若过来罢,我有话问她。” 桑榆识趣地退下了,苏嫣这才停笔,捻起一方洁净的雪锦帕,想了想,提笔写下四句杂揉而成的诗文: “春到长门春草青,碧云笼碾玉成尘。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林清清待她亲厚如同姊妹,此时她若不提点相助,只怕会害了她一世,以而她的才慧,应是听得懂各中深意了。 “晚间将那盆飞燕草和雪锦送到林姐姐的瑶莲殿去,便说她前日送的番萝裙,我极是喜欢。” “林容华当真是与小姐情谊深厚,才得了陛下恩赏,就先送来给小姐。”兰若因着两家世交,打小便对林清清存了敬意,加之她为人亲和,遂更为倾慕。 “玉眠池的宴大约多久了?”苏嫣侧耳倾听,奏乐声渐渐淡了,依她从前的惯例来看,宴歌乐奏毕,接下来便是赏花观舞了。 而她深知段昭凌脾,不论是皇廷宴,亦或是花酒小饮,但凡宴饮从不喜久坐,多于三个时辰,必定准时离席,便是那姜太后也留他不住。 “玉眠池就在咱们凌烟阁西面,离得十分近,可惜小姐不能去了…已是宴了两个时辰。”兰若向往中半是惋惜。 苏嫣低着头,细细将抄录好的佛经纸笺收起,转头着上外衣,道,“将我从家里带来的紫竹箫取来。” 凌烟阁后院宽敞,载了数棵百年红枫树,棵棵有盆口细,如今枫花凋零,秋叶纷纷委地,殷红如血,血如天边残阳。 苏嫣身着月牙色对襟百褶裙,长发只用一玉钗簪定,聘婷坐于那红枫树下的秋千架上,将紫竹箫递到嘴边,划出一抹悠远绵长的乐音。 只见她双足轻点,袅娜身姿随风轻摆,长裙下露出一点鹅黄色的绣鞋,秋阳映照下来,有种难以言表的空灵之美。 偏生那箫声低沉呜咽,如泣如诉,和她娇丽的情态反差极大,倒凭添了几分萧索。 箫声传的极远,随风儿飞过墙,凌烟阁的人们皆停住手中做活,静静地围在院子里,谁也没有打扰苏嫣吹奏。 桑榆并不熟悉音律,于技巧上辩不出深浅,但闻那音调凄绝绵延,当真是听者伤心听者落泪,再望着苏嫣幼嫩的脸孔,如何也想不出这般明丽的少女,如何吹得出如此萧索沉静的曲子来。 绿芙悄声问,“姑姑,小主今日怎地有此雅兴,不会是禁足闷出了心结罢…” “小主能吹奏散心,也是解闷的法子,我看此举甚好。”桑榆端端立在屋后回廊下,那小贵子凑过来,“姑姑,咱们小主吹得是甚么小曲儿,奴才倒是头一回听,只觉好听的很,却不通这些文雅的事了。” 绿芙偏了头,道,“中的娘娘素来喜欢琴筝,既好看又欢快,少有主子以箫为奏的。” 如云正在小厨房上添炭生火,听了箫声便亦洗了手过来,桑榆正想着,那宋福林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尖声儿道,“怎地没有?那已故的蓉妃娘娘,最擅弄箫,听原先那嫣华的汪总管说,蓉妃的箫声艳绝六,却只为陛下一人演奏,旁人自是无缘听见了。” “我说怎地从没见蓉妃把弄乐器,原是都教陛下一人赏了。”绿芙说罢,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桑榆便沉声道,“蓉妃乃中大忌,断不可以咱们小主作比,引来祸事。” 绿芙和如云相视一瞧,咋舌退下,兰若悄悄转到苏嫣身后,以轻力助推,苏嫣悠悠然摆荡,带起满院秋波涟漪。 玉眠池依峦花山而建,常年寒潭碧波,树草丰茂,现下正是一脉秋光大好。 轻歌曼舞靡靡绯色,酒色生香,段昭凌斜倚在榻,一手搭在膝头,面上已见三分沉醉,凤目微眯,张口含住林容华剥好递来的荔枝。 他今日未着龙袍,一袭银缎软烟罗缕衣,玉带束腰,褪去龙冕后,那一张玉容俊美无暇,迷而不醉,面色悠然惬意,眼底却一片清明,静若流霜。 入目七分清醒,时时八面玲珑,便是帝王本。 静妃因着身子不适,并未赴宴,宜妃在右,玉兰色宝象纹花装华美,颈口缀了三颗猫眼石,尽显风仪,她挽起袖摆,执玉壶微倾,琼玉屠苏酒如银线落入金樽,只见宜妃宛然一笑,倾身将酒樽端上,媚声道,“方才姚贵人那支舞跳得极美,臣妾瞧着陛下很是中意,自当再饮一樽助助兴了。” 段昭凌仍是挂着笑意,却并不接过,挥袖冲下座的姚贵人摆摆手,“一曲飞天舞妙处横生,朕有好东西要赏你。” 姚贵人心中一喜,平素里傲气的面孔,现下已是笑若春花儿,身着舞服,束腰收袖,倒有几分飒爽之态,上前躬身行礼,“能为陛下献舞,是臣妾的福气,不敢妄图赏赐。” “你同你叔父一样,朕看重的就是你这子,那支榴花小玉剑就赏给你了。”段昭凌言罢,遂命崔尚仪到库府取物。 崔明珠为圣上贴身侍婢,随侍左右,与那王忠明一道,是天子跟前一等一的红人,便是宜妃也不敢轻易怠慢了去。 宜妃目光掠过林清清,遂道,“不愧是将门虎女,端的是姿仪大方。今日陛下兴致正高,妹妹们应多学一学姚贵人了。” 避宠(二)在线阅读 避宠(二) 避宠(二) 一曲箫声抵万金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一曲箫声抵万金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一曲箫声抵万金 池边小阁上广袖漫天,玉萝莺莺,酒意酣浓,一场霓裳羽衣舞毕,段昭凌专注赏乐,少言寡语。听着众妃嫔你言我语,时不时勾起唇角微笑,那笑容玉净温润,极具魅惑,眉眼开处,似云散雾明,霁月风光。 林清清于左位上,心中眼中满满的尽是眼前人的无双风华,心下不由得痴然,不曾想自家第一眼钟情的男子,如今竟能美梦成真,得以陪伴左右,恩宠相加,岂有比此时更为圆满之事了? 即便要她以命相抵,终此一生换得缱绻若此,她亦是甘愿。 今日赴宴的装,正是段昭凌御赐的如意翠纹裙,司制房赶了七日才得了这么一件来,做工细,材质轻匀,端的是珍品贵重。 她初承雨露,侍奉陛下不过数日,仍显得羞怯而生疏,但在段昭凌眼里,却有本的温婉,教他很是舒心顺意。 在旁不多话,只低头细细剥着荔枝,段昭凌轻轻将她柔荑握住,“怎地只给朕吃,你却是一颗也不尝的?” 林清清听他语气温柔关切,不禁想到这几日缱绻温存,晕红了脸,垂眸轻语,“臣妾见陛下爱吃,便比吃到自家口中还要香甜许多。” 段昭凌朗朗一笑,很是受用,遂皓腕一转,将指尖的莹润送入她口中去。 宜妃瞧在眼里,妒在心头,那张像极了蓉妃的脸教她生生厌恶,可偏偏段昭凌如此恩宠,将她捧于掌心般爱怜。 多久不曾有妃嫔如此承宠,便是自家入数载,都没能得陛下如此怜惜! 她愈是妒火中烧,面上却愈发仪态从容,自饮了一樽,缓缓将目光递于王美人。 那王美人瞧着林清清圣眷正浓,颇有不服,得了宜妃指令,遂袅袅起身,脂粉浓艳的脸上堆了笑,“瞧林妹妹这一张甜嘴儿,教我们这些个做姐姐的自愧不如,当真是岁月催人了。” 段昭凌乜斜着眼,掸了掸衣襟,道,“你方才那首《玉瑶曲》就唱得很好,朕听着比清儿的话还要甜。” 王美人顺势道,“想来林妹妹样貌好,歌喉定是极佳,何不借此好景为陛下唱一曲儿,也教我们跟着也沾沾灵气了。” 林清清没料到她有此一招,突然发难,自家素来不善音律,只专于弄筝,唱曲儿断非长项,不由地楚楚望向段昭凌。 “清儿这几日辛苦,就不必唱了,陪朕听听曲也不失为乐事。”段昭凌显是偏袒于她,那王美人杵在原地,好生没了脸面,她羞愤难当,只得讪讪回了座,以茶封口。 “臣妾驳了陛下雅兴,陛下可会气恼?” 段昭凌淡笑摇头,宜妃便命人将酒杯撤下,道,“酒气伤身,不宜多饮,不如让林妹妹给陛下泡一盅清茶来解解酒。” “宜妃想的周全,就依你了。” 宜妃浅笑着唤来莫言,眼波轻转,那莫言便会了意,引着林清清下去。不多时,就见林清清莲步轻挪,端了青花小瓷盅上来,恭敬道,“陛下请用茶。” 宜妃端坐不动,段昭凌接过茶来,方递到唇边却倏尔停住,俊眉登时便蹙起了,林清清本是满心期待,方才那莫言从旁提点,教她在银针雪顶中加了一味苦杏仁,说是秋日暖身的好材料,她于家中时,便常替父亲泡杏仁茶喝,遂捻了两颗放入。 不想段昭凌神情一变,教她眉心一跳,忙地问,“陛下可是不喜欢?” 宜妃这才徐徐转过脸来,不经意地瞥见那茶盅,俏脸遽变,忙地伸手将那茶盅接下,冷声道,“怎地能在陛下的茶中放入杏仁?” 林清清不明所以,细声答,“臣妾想着杏仁温亦可解酒,遂放了两颗…” 宜妃摇头道,“林妹妹当真糊涂的紧,陛下素来对杏仁相触,一沾便发疹子,中亦从不载杏树,你怎会不知忌讳,显些伤了陛下圣体!” 林清清一听,才知犯了忌讳,羞怕之间,忙地撩衣跪下,颤巍巍地辩解,“陛下恕罪,臣妾并非有意…从未有人提点臣妾陛下不食杏果,望陛下恕罪!” “妹妹身为妃嫔,却不清楚陛下喜恶,的确有失。”宜妃语重心长地规劝,段昭凌终是摆摆手,略微缓和了面色,道,“将这茶水扯下,朕现下不渴。” 林清清心有余悸地站起来,瞧着段昭凌转冷的神色,心中委屈却不得表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暗自伤神。 段昭凌已看了两个多时辰歌舞,这会子已是没了耐,又经方才那样一闹,中遂不十分畅快。 殿下一曲琴音高扬,他忽而闻得一阵悠扬的箫声隐隐传来,身子一窒,刻意捕捉着那似有似无的音律。 在琴音错落中,那箫声却愈发百转千回,竟教他忘了四周奏乐。 仔细辨认之下,段昭凌已是痴醉,那隐约的箫声,吹奏的正是蓉妃当年最喜欢的一曲《玉雪飞花》。 曾经沧海难为水,蓉妃一去,六再不闻洞箫曲。 “朕有些乏了,先回殿歇息,你们好生赏乐,不必陪着。”段昭凌忽而起身,宜妃知晓他脾,遂不为奇,可林清清却不明因由,以为自家方才触怒了陛下,心中苦楚,只得目送着那修长俊挺的身影离去。 宜妃忽而丹凤眼一转,对林清清道,“本坐了许久,身子十分僵乏。” 林清清瞧着那莫言呈上一支寸长的玉锤,递到自家眼前,再抬头,宜妃端坐在位,悠悠啜饮,她,垂眸将玉锤接过,“还望宜妃娘娘莫要嫌弃臣妾手脚笨。” 有婢却不用,分明是欺辱与她,可林清清又能如何,中弱强食,她早就明白。 “明珠,你可有听见箫声?”段昭凌出了玉眠池,顿住步子,那箫声起伏跌宕,凄婉动人。 崔尚仪端端行礼,道,“奴婢听着像是从东边苑内传出来的。” “你们陪朕一起瞧瞧,不知是谁奏得如此佳乐。”段昭凌被那箫声吸引,缓缓踱步,转过几重阙,箫声便停在那一墙红枫之下。 凌烟阁的后院红墙斑驳,已有些老旧,段昭凌仰头望着那一树红枫,万籁俱静之时,那箫声忽而又起,婉转绵绵,段昭凌情动之下,脱口问道,“这凌烟阁中何人所居?” 崔尚仪瞧着陛下情态,遂答,“正是被禁足的苏婉仪的寝。” 那绯衣少女的妩媚笑颜登时掠过脑海,段昭凌只觉拨云见雾,再听那箫声悠扬,心下不知何味。 崔尚仪缓缓走到墙角处,道,“陛下您瞧。” 凌烟阁的后墙角处,离地七尺处恰有一方镂花石窗,因着尺寸小又于偏僻处,不易教人察觉。 可此时,段昭凌的视线穿过小视窗,恰将那秋千架上的女子收于眼底。 红枫似火,树下女子白衣翩然,鬓发如云,随风微摆。 清丽的面容专注,手捧玉箫樱唇轻启,悠远低沉的箫声缓缓流泻,少女无邪清媚的姿容,和那悲怆动人的箫音,反差极大,却给他无比的震撼。和眼前此景相比,玉眠池的歌舞霎时黯然失色。 浑然天成的风姿,教段昭凌深深触动,随她音律起伏,那箫声高扬的一瞬,他如临云端,思绪渺渺。 很久以前,那个静静殁于冷的女子,亦是这般,只吹给他一人听。又何其相似,她最喜欢的一支曲正是这《玉雪飞花》。 崔尚仪和王忠明见陛下长身玉立,情态沉醉,便知其用意,待那箫声结束,王忠明遂上前道,“陛下可需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段昭凌仍沉浸在往事中,那王忠明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头,那秋千架上的少女轻身一纵,轻盈落地,回眸冲着婢子浅浅一笑,明丽灼人。 那婢子扶着她回房,身影渐远前,只依稀听她道,“这秋千架我很是喜欢,只是绳索旧了些,将手心磨地生疼…” “不必了,就让她安心禁足罢。”段昭凌挥袖转身,王忠明与崔尚仪不清他的心思,只得跟在后头。 行了数步,将至小阳门时,段昭凌手势轻点,道,“晚间送一瓶凝脂芙蓉膏到凌烟阁去,要太医院新配制的。” “老奴记下了。”王忠明领了旨,那崔尚仪遂随同段昭凌同入坤元殿。 回到房中,兰若忙地掩上门,抚叹道,“幸亏小姐之前交代过了,方才推秋千时,奴婢好似瞧见了崔尚仪在外头…” “我自有谋划,你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就好。”苏嫣余光早已瞥见段昭凌一行人,便知自家算计的不错,亦是知晓,他决计不会进殿露面。 每日膳食十分简,中便是如此,一旦不得圣宠,例钱用度就跟着削减了,即使上头不曾有旨,那门人早已瞧得风向,层层克扣了。 兰若起初还训了那如云一通,如云亦是委屈地紧,只说司膳房女就只给凌烟阁分了这些,她也无法做主。 几日下来,兰若遂知了深浅,只得话儿往肚子里吞,时常私下念叨着,等自家小姐得了宠,定是要好生治一治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 晚间扯下宴席,桑榆却匆忙入内,面色带喜道,“小主,坤元殿的王公公来了!” 苏嫣不自主地翘唇淡笑,眼波一转,遂缓缓将手中书卷放下,似有一刻怔忪,见桑榆眉目舒展,这才恍悟道,“你是说陛下差人来了?” 桑榆点点头,苏嫣忙地拢上外衫,还不忘对着铜镜照了照,花蝶儿似的翩翩然出殿。 那王忠明不是头一回见她,便略行了礼,袖摆一挥,身后的小内侍便齐眉端上来一方龙纹琉璃玉盘,是天子恩赏的御用器具,和宜妃、静妃打赏所用的又不一样了。 “陛下教老奴给苏婉仪送来一瓶凝脂芙蓉膏,问小主手伤是否好些了?” 苏嫣下意识地教小手一握,似惊似喜脱口道,“陛下怎知我手上有伤?” 桑榆冲她微微偏头,上前接过玉瓶儿,王忠明低声笑了笑,便道,“陛下心中挂念小主,自然就知晓了。” 苏嫣禁足已久,这会子忽有恩赏,欢喜难言,笑的愈发娇媚,“有劳公公回禀陛下,就说臣妾小伤莫挂!” 一曲箫声抵万金在线阅读 一曲箫声抵万金 一曲箫声抵万金 闲引红粉娇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闲引红粉娇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闲引红粉娇 庭中红枫渐渐凋零,秋色深深几许,这半月禁足,好似十分漫长,又忽而一顾,便已是最后一晚。 苏嫣将整整二十八卷《妙法莲华经》抄录完毕,而三日后,冬岁初至,逢年此时,姜太后遂于慈宁外的养心阁闭关理佛一十二日,是数十年不变的规矩。 她十指抚过斑驳的木匣,心下打定了主意,太后理佛,需有一名嫔侍奉,而大皇子亦是由嬷嬷看护,同去养心阁,这便是她接近儿子的大好时机,断不容错过。 瑶莲殿在东北院,和赵婕妤的芳明殿毗邻,与凌烟阁却是一东一西,隔了半个内城的距离。 “教我在殿内闷了这半月,今日我得好生逛一逛。”苏嫣携了兰若往林容华里去,一路上途径雕栏石林,少不得逗顽了片刻。 石林于御花园南侧,错落耸峙,很是秀美,中有清溪潺潺,苏嫣轻挽袖摆,露出小半截藕臂,执一蒿草逗弄水鱼儿,兰若在一旁替她护着,“小姐当心,天寒别沾了水气。” 苏嫣将溪水一撩,冲兰若眨眨眼,道,“这会子无人,自是要尽兴了。” 兰若没奈何,一抬头却愣住,苏嫣听她没回应,又唤了一句,兰若这才微微扯住她衣袖道,“小姐…” 苏嫣扭身一瞧,亦是手上停住,数步之外,那山石后头正有一行人走来,为首的男子身形修长,佩剑戎装。 宁文远本是携部下巡查外庭,正要往坤元殿去,上次一别,本以为再无交集,却不想在此相见时,才发觉本想要忘记之人,偏生记得愈深。 他上前一步,正要行礼,苏嫣愣神间脚下一滑,眼见身子就往溪水中倒去,宁文远心头一惊,顾不得规在前,出于本能地纵身一跃,长臂将她挽起,因着力道冲击,苏嫣不偏不倚地就撞在他怀中去。 兰若惊地捂了嘴,那从旁的侍卫亦是垂头立在后面,不敢作声。 苏嫣打先缓过神儿来,一把将他推开,“有劳宁护卫相助。” 宁文远稳住情绪,鼻尖里似还留着她身上的味道,遂转身道,“苏婉仪无事便好,微臣仍需赶往坤元殿去,不得耽搁了。” 苏嫣惊魂甫定,扶着兰若的手臂,但听有女子的说话声传来,夹杂着笑语,苏嫣忙地冲宁文远一瞥,他自是机敏,深深将她望了一眼,遂旋身往山石后头一转,便了无踪迹。 恰此时,就见人群簇拥着,徐徐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当今天子,段昭凌身着明黄色长袍,丰神俊秀,正俯身同身旁的宜妃说话,而身后随侍的一行人中,竟是有姚贵人在内。 宜妃笑的正甜,抬眼却见苏嫣半挽着衣袖,略带凌乱地立在前方,不禁冷下脸色,那姚贵人更是趾高气昂,似是瞧见了十分厌恶之事。 而段昭凌见身旁人登时不语,便随意抬眸一望,正与苏嫣的目光对了正着,但见她衣衫单薄,在秋风中更添楚楚动人之姿,忽觉心口一紧,那目光中隐隐的星芒,教他有种别样熟悉的滋味在心头。 苏嫣慌忙地捋下衣袖,就地行礼,将身子伏地很低,“臣妾苏氏,见过陛下…见过宜妃娘娘!” 段昭凌缓缓踱步近前,优雅地弓下腰,将右手伸出,声线清朗,“哪个苏氏?抬起头来教朕瞧一瞧。” 苏嫣受宠若惊,娇微微地将小手放于他大掌中,任由他将自家拉起。 眸若剪水,娇如春桃,顾盼间嫣然生姿,无暇的的小脸上,是青涩而惊羞的神态。 段昭凌的目光凝在那张脸容上,似有所思,仍挂着高华而清俊的笑意,将她柔荑握于掌中,微微轻抚,并不松开。 宜妃已见端倪,便端端上前,提醒道,“便是凌烟阁禁足的苏婉仪,今日石林相遇,实则巧合,可见苏妹妹同陛下有缘。” 姚贵人瞧着陛下将苏嫣的手紧握,中已是不平,想着自家近来颇得圣宠,遂跟上来附和道,“苏妹妹养了这几日,不知火气可是消减了?” 宜妃眉头一皱,见那姚贵人不知轻重,遂隐晦地嗔道,“想来陛下自是有话同苏妹妹说,咱们便到花园里去罢。” 段昭凌这才将她小手松开,便觉触手滑腻香软,轻轻扬起嘴角,道,“宜妃不必见外,今日朕难得出来散心,人多些岂不热闹?” 宜妃又是一笑,偎了过去,道,“怪臣妾见陛下对苏妹妹十分中意,只替顾着陛下高兴,想的不周全了。” 苏嫣亦惊亦喜,半垂着头,似又忍不住,向皇上望去。 段昭凌将手中玉骨扇摆了摆,便问,“苏婉仪禁足可是解了?” 宜妃便答,“今日便解了。” 段昭凌将折扇一合,指点道,“那便陪朕一同到前面花园里去,瞧瞧今年这最后一抹碧色。” 苏嫣却仍是低着头,细声道,“陛下恕罪,臣妾已约好了要去看望林姐姐,只怕不能陪陛下同去。” 宜妃不悦道,“又说胡话!” 段昭凌凝眸不语,虽教她忤逆,却并不觉愠恼,扇柄一伸,将苏嫣小巧的下巴缓缓抬起,低下头与她平视,“你与清儿情谊笃厚,朕自是不能教你失信于人。” 苏嫣眸中一喜,霎时掀起眼帘,娇声应下,“谢陛□恤…” 谁知段昭凌话锋一转,“今晚,你到坤元殿来,朕再同你仔细说。” 一时境况变化之快,在场众人皆是难以适应,苏嫣愣住,似是缓不过来。 人们在一旁噤声听旨,王忠明遂命人录入御册,人们暗自听着,心想这苏婉仪当真是样貌过人,不过才一面,就将素来不沉溺女色的皇上迷住了,才解了禁足,就要侍寝,中意程度可见一斑了。 宜妃虽将她视为阻碍,但想她头脑简单,不足为惧,却不曾料到误打误撞,竟是教她轻易蒙宠,笑地愈发客气,“还不叩谢圣恩了。” 苏嫣起初美眸圆睁,直到宜妃提点了,才知陛下之意是点自家侍寝,不禁欢喜万分,小脸上笑意如花。 苏嫣本就天生媚骨,一见喜态,那眉骨眼梢间便晕开一层绯色,淡淡绕在眉心,端的是百媚顿生了。 段昭凌只深深将她看住,眸色流转,姚贵人这会子见陛下如此偏护,再不敢轻易出言讽刺,只狠狠地将苏嫣一瞪,咬唇不语。 苏嫣这才谢了恩,段昭凌便携了众妃而去,心情大好。 走出数步,宜妃回头,见苏嫣仍站在原地,一副惊喜之色,心中冷意渐浓。 通往瑶莲殿的路上,兰若抑不住地欣喜,几乎要掉眼泪,直说小姐终是熬出头了,再不用白气! 苏嫣将手帕紧攥,嘴角带笑,娇嗔道,“总算迈出了头一步,真真是不容易。” 林清清早在正厅候着,见雨溪引了苏嫣进来,遂上前携了她的手,久久无言,分别数十日,怎能没有牵念? “这么多日不见,林姐姐可还好?”苏嫣见她眼眶微红,便知身边真心待自家之人,林清清自是头一个。 林清清笑叹着,吩咐人们看茶,独自携了苏嫣往内室去,道,“这话该我问你,我自是很好。” “听闻姐姐颇得圣上喜爱,嫣儿亦是替姐姐高兴!” 谁知林清清脸色由喜转淡,可眸中又是柔情缱绻,道,“陛下待我很好,我再不敢奢求更多。” “瞧着姐姐并不欢喜,有甚么为难之事,别把嫣儿当外人才是。”苏嫣知她起初锋芒太盛,定是遭人排挤了。 林清清秀目微阖,道,“幸得你送了帕子点醒了我,不然后果更甚。现下想想,我当真是太过天真了些,以为只要有陛下宠着,便甚么也不怕,殊不知早已落了他人话柄…” 雨溪将茶点摆上,苏嫣见殿中摆设华贵,林清清遂一一指点,大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苏嫣便道,“她们能够算计,咱们自然也能,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姐姐有陛下宠爱在身,终归是有底气的,不能白教人欺负了去。” “也谈不上如何恩宠,那姚贵人亦是承宠数次,宜妃仍是圣恩不减,昨儿陛下还招了王美人唱曲,后妃嫔这样多,哪里是容易的?” 见苏嫣不语,林清清便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你既已解了禁,咱们相互照拂着,便不觉地难过了。” 两人久未见面,自然话多的紧,苏嫣便将御花园之事说于她听,林清清直替她欣慰,美玉在匣,终是并未埋没了。 午膳过后,苏嫣与林清清一道往赵婕妤里去了,自进以来还没正式到芳明殿拜会的。 方进殿门,就听那王美人殿中传来清亮的歌声,婉转顿挫,却有几分韵味。 苏嫣知她素擅唱曲儿,也因此多得段昭凌另眼,林清清驻足听了片刻,想到那日宴会上的不快,便觉心中不是滋味。 赵婕妤见她们二人到来,自是热情招待,“我这芳明殿少有这般热闹,你们今晚谁也不许走。” 林清清见苏嫣脸面一红,遂掩帕笑了,“姐姐还不知道呢,陛下今晚招了嫣儿侍寝,怕是不能够了。” 赵婕妤沉静的面容微微一喜,抚了抚苏嫣的秀发,道,“嫣儿长大了,姐姐真心为你欢喜。” 三人正说在兴头上,忽听门外有人道,“林容华和苏婉仪也在,当真是稀客。” 赵婕妤放下茶盅,淡淡道,“王美人也进来坐坐罢。” 林清清不愿见她,苏嫣亦是十分厌恶,可仍是少不得赔笑,那王美人扶了扶发髻上的流云簪,道,“苏妹妹的簪子好生别致,我瞧着比陛下送我的这支还要巧了。” 苏嫣自然听出她话中炫耀之意,便认真道,“那不如咱们换换好了。” 王美人教她呛地无话,林清清不禁微微笑了,那王美人又道,“还没恭喜苏妹妹,听闻陛下一见中意,可真教人羡慕的紧了。” 闲引红粉娇在线阅读 闲引红粉娇 闲引红粉娇 欲拒还迎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欲拒还迎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欲拒还迎 赵婕妤发了话,“嫣儿她们正是初入闱,陛下眷顾亦是常理,倒是王美人经久不衰,才是教人羡慕。” 那王美人心头沾沾自喜,殊不知将她暗讽了,便得意起身,道,“我先回房歇息去了,练了这半日曲子,委实累了,”又冲林清清笑道,“林妹妹也该学些音律,不然下回设宴,又要拂了陛下兴致了。” 说罢,王美人裙摆迤逦,袅袅而去,三人于桌前面面相觑,皆是微微摇头。这王美人当真是恃宠而骄,仗着有宜妃撑腰,便目中无人,教人生厌了。 “表姐,您与这王美人同住,怎忍得了这许多年?一瞧见她那媚俗的嘴脸,平白就教我恶心!”苏嫣冲着那王美人的背影,哧道。 赵婕妤淡淡饮茶,这个人沐在日光下,宁静致远,只说,“习惯便好了,我与她素无争抢,她便不劳心算计着我。” 林清清垂了眸子,低声道,“玉眠池小宴之上,我博了她的面子,而她又授意于宜妃,想来这梁子遂是结下了。这五日来,我皆被唤道落玉中,宜妃说见我殿中草木养的茂盛,就教我替她修裁金丝菊,”言至此处,林清清已是有些哽咽,“宜妃便说只要这金丝菊开了花,就教我不必再来…可谁人不知,眼看就要入冬,花儿怎能养的活?” 苏嫣俏脸一寒,小手重重在桌面上一拍,怒道,“宜妃恃宠而骄,如此损,陛下竟不加以管束么?” 赵婕妤搁下茶盅,缓缓道,“静妃称病,自蓉妃去后,六中便是宜妃独大,朝堂上,陛下又对沈尚书十分器重,一内复一外,若非是大事,陛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沈誉此人心机深沉,素以寡言少语著称,可手段却很高明,当年他凭着门客众多,在朝中广结人脉,竟以参军之位,一举夺下尚书高职,并得吏部、户部侍郎相助,以人品贵重得天子赏识,后又送女儿入东,更是平步青云。 当初是谁素不与唐相往来,又是谁从中谋利最大? 苏嫣上一世活的失败,可如今只消转念,便可知唐相谋反一案,他沈誉绝技脱不了干系。 “到头来因果报应,又怎知她沈氏一门,不会是下一个唐家!”苏嫣眸中冷意森森,林清清知她与宜妃结怨不浅,便起身理衣,雨溪遂上前将她扶住,“时辰到了,我该往落玉去了。” 苏嫣紧紧将她双手攥住,急切道,“今晚我便回明陛下,说那宜妃娘娘仗势欺人…” 话儿还没说完,就教林清清替她掩了嘴儿,“万不可轻率了,不然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是几日,我忍忍便是。” 赵婕妤见她面色憔悴,亦是于心不忍,心下暗自叹息,待林清清走后,苏嫣缓缓落座,明媚的脸容上似薄了一层雾气,赵婕妤私下授了些侍寝的规矩禁忌,苏嫣听着,倒是很符合段昭凌的脾,可她今晚却不需要。 苏嫣目光久久专注于手中的珐琅杯,忽而抬眸,“明日还有一事,需得表姐相助。” 赵婕妤凑过头去,苏嫣附在她耳畔轻语,听罢,赵婕妤不解地问,“何以如此…” 苏嫣将纤指比在唇边,道,“表姐只管按我说的做便是,嫣儿自有筹谋。” 夜色如水冰冷,如墨沉沉,天边弯月如勾,才上枝头。 坤元正殿灯火辉煌,段昭凌仍在与内阁重臣们商议政事,那沈尚书便在此列。 侧殿为天子寝,还有一个十分旖旎的雅号,唤作帝娇阁。 苏嫣在宽敞芬芳的千荷浴中足足泡了一个时辰,任由婢子将她浑身肌肤揉搓了数遍,直到胀红发烫才停手,轻纱裹身,长发绾起,初次侍寝的妃嫔皆是如此装扮。 苏嫣似春柳般腰肢轻摆,施施然,娇娇弱,不疾不徐地由人搀扶着往龙榻走去。 流苏金钩将紫菱帐层层挽起,从浴房至御榻间,一路以丝缎红毡铺就,上面绣出朵朵盛开的春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唯有牡丹真国色,不知环燕足风流。 “回小主,陛下议事正紧,稍后便至。”崔尚仪领了一众婢,将御榻上的红绡锦被卷起,铺上一条洁白无瑕的绢绫,苏嫣望着那象征女子初夜的贞洁带,一时百味杂陈。 殿内温暖如春,四角皆有金炉焚了暖情香,霎时浓香弥漫,活色生香。 苏嫣敛衣往榻上一坐,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罢,我要独自歇一歇。” 待那高高的鎏金木门缓缓闭合,苏嫣蓦然起身,环顾着偌大的寝殿,眼前之景熟悉到口发疼,却又陌生地可怕,案台上那株紫罗兰仍是摆在上头,连花苞也不曾有一个,是她说喜欢紫罗兰,非要摆一株在他眼前。 当初,亦是她说不喜欢太淡的色泽,段昭凌便将殿内帷幔尽数换成艳丽的红绫。从前他从不留其余妃嫔过夜,而这曾经只属于她的地方,已是沾染了太多的香粉佳丽,教她一阵厌恶。 她捻起小银针将香炉内的暖情香挑灭,缓缓于袖中拿出那一包早已备好的黎染香来。 段昭凌从堆积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时,只见窗外夜色深沉,遂轻揉眉心,问道,“现下甚么时辰了?” 崔尚仪早已奉茶候着,便答,“回陛下,正是戌时三刻,苏婉仪已在偏殿等候。” 段昭凌微微一顿,舒展了身姿,崔尚仪便上前替她更换寝衣,“她来了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 段昭凌点点头,大步迈出殿门,夜风迎面而来,长袍簌簌而动,人们低头迎驾,并未瞧见他唇角那一抹不可察觉的弧度。 帝娇阁中烛火摇曳,寂静无声,如寻常并无二致。 可当段昭凌徐徐掀起帷幔时,既没有按例的恭迎圣驾,亦没有心妆扮的曲意逢迎,目光所及之处,渐渐凝眸顿住。 温软的御榻上,绢绫平铺,锦被卷起,无一丝皱褶,而就在几步外的那张狐毡小榻上,一团娇小的身影蜷缩在内。 乌发微散,覆住半张如玉的小脸,未施脂粉,却如清水芙蓉。柔嫩樱唇不点而红,微微噏动着,半截藕臂枕在耳侧,睡得香甜。 一脉寻常娇态,纯然中透着妖娆,在此时此刻,有种异乎寻常的诱惑。 段昭凌站在她身前俯身,隔着亵衣,隐隐能看见姣好的腰线,随喘息微微起伏,他目光下移,落在那一双玉琢似的小足之上,终是躬下腰身,将沉睡的人儿打横抱起,步步往床帏走去。 怀中之人娇软轻微,虽只有几步的距离,段昭凌却刻意放缓了步子,凝着她的睡颜,唇边弧度愈发上扬。 这个女子的确大胆,亦的确惹人怜爱。 苏嫣眉心动了动,似梦中受了惊扰,美眸缓缓张开,迷离妩媚,待看清眼前之人时,她一惊而起,“皇上…您何时来的?” 段昭凌轻轻将她按住,倾身靠近,清俊的深眸望进她眼底,“朕的寝殿,睡得可还舒畅?” 虽已和他耳鬓厮磨了八年之久,可苏嫣心中清明的紧,今夜只是“她”第四次面见龙颜。 苏嫣脸上的神色在短短片刻内,由迷离转为清醒,复又惊惶失措,娇颤道,“臣妾觉得虽是华美舒适,可太贵重了,倒是没有自家的床榻随意…” “你倒是嫌朕的龙床不好?”段昭凌好暇以待地望着她,一手抚在她的腰际,细细流连,苏嫣忙地掩住小口,似是不服气儿。 段昭凌忽而朗声一笑,将她小手握于掌中,“手上的伤可好全了?禁足了十几日,委屈你了。” 两人的姿态暧昧至极,媚色渐渐在殿内流转,一颦一笑皆是灼灼升温。 苏嫣一愣,旋即偏头向内,羞喜之态尽显,“委屈倒算不得,只是闷在殿里十分无趣,而且不能见到陛下…有陛下赐的伤药,甚么伤也不敢不好的。” 而段昭凌的手已经缓缓上移,隔着衣物,扣住她一侧丰盈,揉弄了几下,苏嫣登时一声娇喘,紧紧将双手抱于前,咬住樱唇不敢发声,那目光娇气湿润,看的段昭凌愈发心痒。 “以后就留在朕身边,便不会无趣了。”他诱哄道,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只觉手中绵温软娇嫩,似春水一汪,不禁加重了力道揉捻,将亵衣揉出条条**的皱纹。 遥远而陌生的□霎时铺天盖地而来,她有片刻的失神,未经人事的身子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自主地轻颤,她挣扎中,恰好将丰盈更深地送到他手里去。 烛光之下,苏嫣散发披肩,倚在他前,两颊绯红,面若桃花,不知所措地嗔了一声,“陛下…” 那声音媚地能拧出水滴子来,段昭凌眸色一沉,另一只手从后身将她环住,扣住另一只椒,双手逗弄起来,“怎么,尚仪嬷嬷不曾授你侍寝的规矩么?” “那图册上画的不好看…臣妾瞧得不仔细…”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苏嫣本能的反应,更教他来了兴致。 往常侍寝的妃嫔,不是木讷无趣,便是极尽讨好,像她这般有趣而青涩的女子,好似那一只熟透的青果,只等他来采撷,来□一番了。 段昭凌低沉地笑了,顺势低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吮吸轻咬,“不好看便不看,朕亲自教你可好?” 欲拒还迎在线阅读 欲拒还迎 欲拒还迎 红绡玉扣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红绡玉扣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红绡玉扣 酥麻的快感打耳传遍全身,惹得身下人儿红霞乱飞,小手娇软无力地抵在他膛上,不知是拒绝还是迎合。 苏嫣迷蒙地晃晃头,身子因着陌生的触碰,倏尔紧绷,又在挑逗之下逐渐瘫软。 心里虽是透彻,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掩饰。 “那你告诉朕,为何不睡龙榻,却睡在那小榻上,害的朕费力将你抱上来?”段昭凌手中动作不停,挑逗刺激地前的两团软雪,微凉的薄唇从耳一路舔舐到粉颈,勾弄流连。 苏嫣从未见过他如此肆意的一面,从前欢愉之时,段昭凌皆是十分温柔,从不会像现下这般炽烈。 酥麻的快慰不得纾解,一路蜿蜒向下,苏嫣嘤咛道,“臣妾不敢妄自沾染龙床,是以…” 扣住丰盈的手指,邪肆地捻住顶端的樱果,微微一弹,遂又勾住不断地、时轻时重地捻动,略带惩罚地在她面颊上重重一吮,“朕要听实话。” 苏嫣浑身瘫软如水,几要化开了去,可心中却是清醒异常,她反扣住前肆虐的大手,颤巍巍答,“是臣妾…臣妾一想到这龙榻之上,有那么多的妃嫔与陛下同床而枕,臣妾心中不是滋味,才由此一举。” 待她最后一句脱口而出,段昭凌心中倏然一紧,似有甚么断裂开来,随即霸道地封住那如花的娇唇。 鼻尖淡淡的黎燃香传来,他心绪漂沉,平素妃嫔侍寝皆以暖情香口口,除了他的嫣儿,再无人会用此香… 想至此处,他竟是愈发激狂,辗转吮吸,将她狠狠压在身子下,苏嫣闭上双眼,由他上下其手,在身上点起口口的火种,肆意蔓延,心里除却疼痛,便只余下无尽的麻木。 她沉沦在那气息之中,微微张口轻呼,小舌登时被噙住,段昭凌扣住她后脑,制住不安分的小手,用力吮吸着,侵占着她口中的每一寸香软。 迷乱中,香津吐,唇齿纠缠,衣衫已是褪至前。 幼滑的香肩半露,薄纱若隐若现,她双眸染了欲色,娇喘声声,段昭凌的口口已被完全勾起,唇舌下移,□过每一寸肌肤,在丰腴顶端轻轻一卷,终将那枚樱果含入口中。 少女香怀,是纯粹无暇、未加修饰的芬芳,从寸寸肌肤中散发出来,愈发诱人品尝,绝非那些胭脂水粉可比拟的。 苏嫣忽而双目圆睁,染着媚色的眸色之下,清醒如斯。 她猛地一拱腰,双手按住肚腹,正要呼痛,恰在此时,殿外忽有有内侍轻叩门扉。 段昭凌手中并不停住,已经探进亵衣之下,完整地将丰盈掌住,滑不留手,教他欲罢不能。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不悦道,“今晚,朕谁也不见。” 沉默了片刻,苏嫣警觉地听着,那王忠明在门外才又一次答,“陛下,沈尚书求见,说有急情禀报。” 苏嫣无措地攀在他膛,眸光似水,段昭凌眼底口口渐渐消退,在她身体中拂动的手缓缓抽离。 “朕有政事处理,你先歇息罢。”在苏嫣眉心轻轻一啄,段昭凌卷过衣衫起身。 苏嫣似在口口中并未转醒,替他冠发的小手软地不听使唤,段昭凌宠溺地揉了她的发,就要出殿。 “臣妾等着陛下回来。”苏嫣声音濡软娇嫩,赤足站于殿中央,嫣然浅笑,旋即径自走回床帏。 段昭凌不再多言,方从口口中全身而退,现下复又冷峻如初。 空荡的床帏,苏嫣收起媚态,眸色清冷,独坐于那素白的绢绫之上,纤指缓缓抚过,“宜妃,你的善妒又帮了我一次,该如何谢你才好…” 红烛燃尽了,就有婢轻脚进来换上新的,不算漫长的一夜,苏嫣卧于高枕上,阖目而眠。 不知沈尚书用了甚么借口拖延,段昭凌终究是没有再回寝殿。 本应是波澜难平,可偏生又心静如水,一切如所料一般,目前为止,并未超出她的掌控之外。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男子又如何?怕也难逃云擒故纵这一关,愈是得不到的东西,便愈是珍贵。 日上三竿,晨曦从高窗镂下来,苏嫣并不打算起身,龙榻许久不睡,倒是很合她心意。 崔尚仪在门外道,“陛下上朝前吩咐下来,谁也不准进去扰了苏婉仪安寝。” 小婢遂问,“那御膳房传下来的参粥已是凉了…” “那便等苏婉仪醒了再热上,总归是不可进殿。”崔尚仪语气端严,随后便没了声响。 苏嫣和衣坐起,一面听着,一面娴熟地坐于铜镜前梳妆,将长发在脑后松松绾了一个垂云髻,几缕发丝垂于耳后,择一朵雏菊斜入鬓,犹有懒起梳妆之媚姿。 只淡淡理妆,遮不住满面春、色。 缓缓摘下一枚流云玳瑁步摇,搁在案头最显眼处,遂娇声一唤,“都进来罢。” 话音方落,婢并嬷嬷们霎时鱼贯而入,手捧银盆、衣物有序地侯在两侧,陛下自蓉妃去后,再没留过妃嫔过夜,皆是子时之前便抬回各自寝殿去了。 不想这苏婉仪竟能头一回便稳睡龙榻,可见偏宠了,人们皆是有眼色的,哪位主子得陛下喜爱,自然就多多攀附些了。 苏嫣拢上内衫,在她们面前走了几个来回,眉眼扫过,指尖轻点,“就要这件暖梨色的。” 崔尚仪暗自察言观色,苏小主于审美上头,颇有几分眼光,能从万紫千红中选出这件,足见品味。 想来能得陛下青眼,绝非庸脂俗粉了。 婢子正替她将那海棠如意广袖菱裙系上,但听那嬷嬷在内室颤抖地道,“小主…这可如何是好…” 苏嫣走过去,将幔帐一掀,见那嬷嬷捧着洁白如初的绢绫跪在榻前,惊讶非凡,一众婢皆是噤声不语,神色隐晦,同跪着。 “这是作何?可又有甚么我不知道的规矩了?”苏嫣神态天真无邪,似毫无所觉,又摆摆手,“都起来罢,凭白行着大礼。” 崔尚仪见那绢绫毫无血迹,亦是十分震惊,她暗自苏嫣请到一旁,悄声问,“小主,昨日可有侍寝?” 苏嫣忽而脸面一红,嗔道,“哪里有这样问的,自然是了。”忽而歪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中途陛下便走了,整夜也没回来…” 崔尚仪终是问出了口,那苏嫣广袖一扫,又羞又气,蹙眉答,“姑姑你好生糊涂,陛下并未宿夜,怎会见红!” 崔尚仪这才明白过来,可如何也想不到,这苏小主如此得陛下宠爱,竟是没有圆房,连忙吩咐众人退下,将此事打理妥帖,自不必提。 兰若早早地就等在殿外,见苏嫣袅娜出来,睡意犹存,便上前扶了,往那长秋台而去。 “今日宜妃娘娘宴请各小主,于长秋台赏菊,小主这会子迟了一个时辰,可会不妥?”兰若一想起宜妃,便心存惧意,却见苏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陛下吩咐我好生歇着,不教人打扰,我又不曾犯错,想来宜妃娘娘也要听陛下旨意的。” 兰若替她心急,又道,“可如今小主得宠,怕那宜妃娘娘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宜妃她大地过陛下么?连陛下都宠着我,咱们还怕个甚么了。”苏嫣不以为意,执意要过去。 才到了长秋台外头,远远地就见一抹藕荷色身影,独自坐于顽石之上,平望于对面的青山,苏嫣眉眼带笑,站在她身后轻喝一声,“楚姐姐!” 那楚才人眉心一动,似教人打扰了,再回头见苏嫣明丽的容颜,知她昨夜承宠,遂点点头示意,苏嫣便问,“怎地不去赏菊?” “赏了一个时辰了,再瞧下去怕是以后再不想看见菊花了。”楚才人轻描淡写,面上仍是无甚表情,苏嫣闻言忍俊不禁,想着她端的是个妙人,仔细回味,形容地倒很是贴切。 楚才人这才收回目光,“苏婉仪你迟了这样久,宜妃娘娘早已动怒,又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只怕你过去亦是凶多吉少,不如索称病不去,倒也干净了。” 苏嫣摇摇头,“听闻那墨菊是波斯国进贡而来的,新鲜名贵,我还盼着瞧一瞧的,待我向宜妃娘娘认个错便是了。” “我既已劝了,听不听全在你。”楚才人的子实乃中少有的乖僻,可苏嫣始终不觉得厌恶,倒是很有些几分欣赏。 长秋台菊香阵阵,苏嫣满面春光地提了裙摆登台,抬眼就见宜妃正捻起一朵艳红的独头菊,把玩着,那王美人正堆着笑意,不知说地甚么,很是开怀。 林清清仪容清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保持着温婉的笑意,姚贵人对那菊花并不感兴趣,跟在后头,似是站久了,有些个不耐烦。 赵婕妤同冯昭仪在外台小憩,其余小主皆是簇拥在宜妃身旁,众星拱月般捧着。 各色秋菊盈盈满目,又有佳人万千,此情此景,端的是明艳动人。 王美人又端起一盆两生墨菊,那花朵膨大殷红如血,很是华贵,她最先瞧见对面的苏嫣,登时嘴角一扬,提高了声线道,“苏婉仪真是身娇体贵,教咱们等了一个时辰,终归是来了,真真不易。” 当时是,众人皆停住,齐齐望向那一抹梨色身影。 只见她玉容俏丽,发髻松绾,由那暖色装衬托地愈发娇嫩,站在晨光中,似要与那满台菊花一争鲜妍。 “宜妃娘娘恕罪,臣妾来晚了。”苏嫣欢喜地往那菊台前一站,欠身行礼,竟没察觉宜妃的脸色已是冷。 林清清便道,“想来苏婉仪定是有因由的,还不快向娘娘禀明…” 苏嫣遂答,“是陛下不教人们打扰,是以来迟,望娘娘见谅。” 红绡玉扣在线阅读 红绡玉扣 红绡玉扣 霜溅美人心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霜溅美人心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霜溅美人心 宜妃见她一副春意浓浓的娇态,昨日她承恩雨露,虽是父亲以政事禀报,她未能真正侍寝,可一想到她才刚入便能留宿坤元殿,心中怎能咽地下这口气! 脸色又冷下三分,袖摆一挥,众妃各自归位,林清清扯了扯她衣袖,暗地眼色,以示警醒。 “本问你,现下是甚么时辰了?”宜妃将花盆重重一搁,惊地苏嫣一愣,忙地噤声。 宜妃见她不敢言语,便扬眉讽道,“苏婉仪你好大的面子,才侍奉了陛下一晚,本便请不动你了,日后这六岂不是由你做主了?” 苏嫣教她一吓,顿时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辩解,“是陛下要臣妾…” 王美人缓缓上前,将一手搭在她肩头,笑道,“敢问妹妹可有承宠?怕是只见了陛下一面呢。” “你…”苏嫣气鼓鼓地双目圆睁,宜妃已走至近前,一扬手,将那墨菊当头砸在苏嫣额面之上,花蕊花瓣散了她满鬓皆是,好不狼狈。 “陛下何时说的,本怎地不知道?”宜妃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扬起下巴,“倒是苏婉仪愈发大胆,先是无故来迟,复又顶撞本,说不定还要多加一条捏造圣意的罪名!” 苏嫣连连摇头,教那墨菊一砸,心存怒意,没忍住便道,“我没有胡说,娘娘若是不信,可直接去问陛下。” 宜妃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地愈发灿烂,而场内的气氛却更加紧张,似弦在弓上,随时要发。 “苏婉仪数罪并罚,绝不可轻饶了,到台下去罚跪一个时辰,待本想好了如何处置,你才可起来!”宜妃居高临下地抬手一指,林清清垂着头过来行礼,“嫣儿素来体弱,望娘娘手下留情。” “林容华若是想一起罚跪,便继续说下去。”宜妃气势凌人,丝毫不讲情面,“谁若是不服就一同跪着。” 林清清又道,“望娘娘手下留情,顾念陛下情面。” “你们二人即刻便去领罚,别在眼前,教本心烦!”宜妃拂袖,往凤榻上走去,眼神一扫,便有人上来压着她们二人下去,“小主,别怪奴才无礼。” 不曾料,就在当下,苏嫣竟是一把攥住宜妃的袖摆,“娘娘您虽是六之主,可我无错,却是不可服众。” 宜妃板开她的手,奈何苏嫣抓的很牢,婢子们亦不敢轻易动手,宜妃愈发狠戾,“六之中,本便是礼法,岂容你放肆!” 苏嫣紧攥住就是不松手,众人们看得吃惊,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宜妃面前如此,可要挑错,却也没有什么把柄,只叹这苏婉仪年幼不经事,如此不懂攀附迎合,也难怪要处处受罚了。 “光天化之日下,娘娘岂是要动用私刑?”苏嫣眼眶红润,林清清在旁劝也不是,但凡有人上前,苏嫣便不依地挣扎,“不要碰我…” 宜妃终是甩开她的手,径直回榻,那王美人却拦在前头,步步将苏嫣逼至台边,轻蔑地道,“苏婉仪一口一个陛下挂在嘴边,殊不知初次侍寝,陛下连碰都不曾碰你,那滋味可是十分好受?” 苏嫣忽而笑了笑,冲她勾了勾手指,那王美人不解,遂附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只见苏嫣面色委屈,可轻声说出的话却只有王美人听得到,“陛下虽没碰我,可总归比那些连龙榻都沾染不得的妃嫔好多了,美人您说可是?” 王美人不料她出言羞辱,登时恼了,便在此时,苏嫣顺势将她腰带一勾,旋即往后倒去。众人只闻得苏嫣一声惊呼,望过去,那苏嫣竟是被王美人推下台阶去了。 王美人不妨,教她此般一扯,重心不稳间,硬生生做了苏嫣的人垫子,摔得不轻。 她扶着腰背,还未来得及呼痛,就见苏嫣已是半抱着身子,在原地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林清清慌忙过去将她扶起,只见她脸色发白,紧咬着菱唇,似是疼地说不出话来,泪珠子滚滚而落。 赵婕妤也过来,王美人亦是由婢子扶着做回椅子上,忿忿地盯着还在原地的苏嫣。 “有宜妃娘娘在前,便是苏婉仪有错,罚也罚了,她生本是如此,王美人也不必下如此重手。” 苏嫣和林清清齐齐回头,说话之人竟是方才借故离开的楚才人。 她素身立于那秋草之间,裙摆宛如盛开的碧荷,遗世独立,她不疾不徐,手中捧着一束采摘的荀草,缓缓而来。 那王美人对着这张疏淡的面孔,一时无从辩解,自入以来,谁不知那楚才人是个冷情的,不参与名利角逐,就连圣上眷顾亦是从不期盼,她与苏嫣并没交情,现下这么一说,那王美人更是坐实了罪名。 林清清将苏嫣揽住,面带怜惜,“嫣儿便是言语上不多忌讳,可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恶意,王美人为何要如此下手?” 一时之间,矛头皆是指向王美人,倒是苏嫣来迟之事竟被淡忘了去。 楚才人冲着上座的宜妃行了礼,“依臣妾来看,不如先替王美人和苏婉仪治伤才是要紧,不过中若是有人无故相欺,想来娘娘绝不会姑息。” 此番一闹,苏嫣自是不可再跪着,那宜妃只得下了座,路过王美人时,眸色一凛,轻叱道,“没用的东西!” 苏嫣装得十分真切,王美人便是有苦也说不得,赵婕妤此刻已瞧得明白,见苏嫣暗自使了眼色,遂端端上前,“宜妃娘娘,想来王美人也不是有意为之,苏婉仪虽是臣妾的表妹,可却是犯错在先,娘娘要责罚她,理所应当。” 宜妃微微舒展了面色,“难得有你这样明白的人。” 赵婕妤顺水推舟,“苏婉仪生顽淘,却并无坏心,明日便是太后理佛之机,不如就让她伴驾,一来教她静静心思,二来也能替娘娘您分忧。” 宜妃眉心忽动,这一句倒是点醒了她,今年太后理佛原该轮到自家伴驾,可数十日不在六,有损圣恩。如今正好借此名头,将苏嫣派过去,只怕再冷上她数十天,圣上对她的新鲜劲头便是要到头了。 可谓一箭双雕,她又看了看赵婕妤,仍是恭敬的姿态,心中遂畅快,“以两架步辇将苏婉仪和王美人分别送回中,本自会派太医前去。” 待苏嫣娇弱地坐了步辇而去,宜妃才徐徐转身,“就依你的意思。”旋即吩咐,“来人,将这三盆墨菊抬到赵婕妤寝。” “这墨菊是波斯贡品,臣妾愧受。”赵婕妤辞让。 宜妃执起她的手,面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本的心意,你好生收着。” 慈宁中,檀香冉冉,一室祥宁。 姜太后闲坐于高榻之上,一脉雍容,下座儿两名婢子跪在地上,仔细地替她捶着腿,节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狐裘软绫罗秋衫下,露出一张样貌姣好的脸容,姜太后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的妇人,瞧着不过四十岁儿,体态微丰,韵致犹存,能瞧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段昭凌与她对坐饮茶,小案上暖碳袅袅,明黄色织锦铺于身下,两人皆有过人之姿,可五官并无肖像。 姜太后圆润古雅,轮廊柔和,而段昭凌却是眉目如裁,清美中夹着冷冽,尤其是那挺拔鼻峰下的一双薄唇,魅人而薄情。 “哀家明日便往养心殿去,昭儿你好生保重龙体,政事固然要紧,可龙体亦是家国基,哀家自会在佛龛前为咱们段氏江山祈福。” 段昭凌恭和地笑答,“母后放心,昭儿自有分寸。” 姜太后接过宜妃递来的参茶,啜了几口,又问,“今年新妃入,哀家还未见过的。” 宜妃面容明艳,恭敬道,“依臣妾来看,众位妹妹各个好品貌,陛下也十分满意。” 段昭凌垂眸握着案头的玉如意,沉言不语,姜太后微眯着眸子,“不知今年又是哪个妃子侍候哀家理佛?莫要在招来一个笨手脚的,哀家瞧着碍眼。” 静妃微微一笑,将剥好的大仁核桃果剃掉渣子,递过去,“那王美人也是个热心肠,只可惜了太后娘娘那件丝质小褂了。” 姜太后亦是忍不住笑了,摆摆手只说罢了,婢子荷露遂将核桃果仔细盛在两枚白玉碟中,分别呈于皇上和太后。 “儿臣自是不能委屈了母后,今年是该吴修媛,还是冯昭仪?”段昭凌熟络地问向宜妃,凝眸瞬间,才忆起如今打理六之人,早已不是唐婉若。曾几何时,她温雅恭贺,替他分忧解难,从不于后诸事上惹他烦心。而如今人去矣,唐家势力虽已铲除,可心头那份落寞却徒然增添了。 定睛再瞧,眼前只有宜妃那张艳丽的脸容,一时恍惚。 “回皇上,臣妾已替太后娘娘寻了个好人选。”宜妃笑得谦和,静妃言,“可是那出身将门的姚氏?” 宜妃摇头,眼波抛向皇上,“是凌烟阁的苏氏,臣妾见她子浮躁,便想着不如教她也学学佛理,应是大有进益。” 段昭凌闻言,递于唇边的瓷杯一顿,旋即饮茶入口,宜妃又道,“太后娘娘见了,定是中意,那苏氏端的是好模样,六里再找不出更标致的人儿了。” 这话句句夸赞那苏氏,可却没听出半点好意,反倒是教那姜太后眉心一皱,“生的好看有甚么用处,品行仪得才是皇家本。” 静妃缓缓道,“苏氏秉天真…”,宜妃遂接话,“正是因着秉纯真,才不会暗藏心机,最适合侍奉太后娘娘的。” 段昭凌动作优雅,眸中却极冷,“今年并不该她。” 宜妃一副委屈的模样,“臣妾是想好生加以□,想来陛下是曲解了臣妾的一番苦心了。” 姜太后听了片刻已知深浅,这苏氏定是颇得圣眷,她遂定定开口,“哀家就喜欢无城府之人,就是这苏氏了,昭儿可是舍不得?” “母后言重了,她又怎能和您相较,只要母后喜欢,便是多要几个,儿臣也舍得。”段昭凌笑着自顾地饮茶。 霜溅美人心在线阅读 霜溅美人心 霜溅美人心 君心长系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君心长系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君心长系 姜太后摇摇头,“可哀家舍不得,别怪母后多嘴,你登基已有三年,可皇脉子嗣却太过单薄了,哀家替你甄选妃嫔,便是要你多多开枝散叶才是。” “儿臣记下了。”段昭凌眼底深不可测,那目光教宜妃一阵发寒。 他并未久留,到内室看望了儿子,遂辞别回,静妃跟着站起来,轻咳了几声,抚道,“听闻苏婉仪受了伤,陛下可是要去瞧瞧?” 段昭凌携了她的手,柔柔道,“别只念着旁人,也该多保养些,你这身子打年初起便一直不好,朕晚间再去萃芷探你。” 静妃血色不足的脸上,霎时漾起了笑,“臣妾中正有腌制好的贵妃红酥,陛下可要一起用膳?” “朕舍不得劳你费神,晚膳就不必了。”说罢,便携了王忠明而去。 宜妃定定坐于榻上,神色渐冷,静妃养病很有些时日了,不知陛下又触了哪心弦,竟是要到她里去。 除却昨日苏婉仪侍寝未遂,教她微微顺意,可想到前日又是那林容华入坤元殿,早些时候她多加提点,陛下总算是冷了几日,点了一次王美人,亦到过自家中一回。 可如今,陛下竟是愈发偏宠,饶是那姚贵人出身高门,也不能与那林容华一争高下。 若不再将苏氏狠狠压下,只怕以陛下心思,相必日后恩宠不输那林容华了。 辞行前,宜妃走至静妃身旁,“今晚便辛苦姐姐了。” 静妃但笑不语,细细咳了一声,便又侍奉姜太后去了。 本是正往坤元殿的方向去,不料段昭凌脚步一转,竟是由西去了,王忠明便问,“陛下可是要去萃芷?” 段昭凌却答,“摆驾凌烟阁。” 王忠明忙地吩咐随从,“正午方过,陛下可是先歇息了再去?” “就到凌烟阁歇息罢。” 兰若正领着绿芙、小贵子等一众人在院内修裁枯草,忽而见王忠明疾步入殿。 绿芙眼尖先瞧见了,惊地合不拢嘴儿,忙地扯了兰若行礼,“见过王公公。” 兰若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王忠明垂首躬身,接着便由内侍簇拥着踱进一人来。 银纹镶边锦袍,紫玉抹额,如明珠般摄人心魄。 桑榆正打殿内出来,一见院内情状,登时上前行礼下跪,兰若这才如梦初醒,一时间素来人烟稀少的凌烟阁,霎时蓬荜生辉,人们忙地恭迎圣驾,虽有些手忙脚乱,可心下皆是欢喜的紧。 谁也不曾料到,这大白日里的,皇上竟会踏足此地,可这又证实了,苏小主的确得陛下宠爱。 段昭凌随口教他们平身,并不停步,环顾了院落,径直往内殿去,“你们家小主可在屋内?”兰若心中本以为宁公子的风姿,当世无双,而如今见皇上亦是姿仪非凡,两人皆为人中龙凤,一时竟分不出高下,忙地回答,“小姐…小姐就在内室,那林容华…” 段昭凌未听她说完,便伸指抵在唇边,兰若只能噤了声儿,引他入内。 “你们都下去罢,朕独自进去便可。” 兰若会意退出,心下掩不住地狂喜,顺手将两层外门齐齐掩住了。 殿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小女儿闺阁情致,穿过那桃花春屏,撩开朱色纱幔入内。 但见床帏外却有一人背坐着,他踏步走进了,那人便道,“将药碗放下即可。” 段昭凌已听出她的声音,遂接言道,“朕未带药碗,可是就不能进来了?” 段昭凌的声音骤然在静谧的内室响起,林清清显是被惊到了,忙地转身,凝着他的脸,有片刻的停滞,惊喜之下,忙地欠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您如何会在这里…” “听闻苏婉仪受了伤,朕顺道路过,便进来瞧瞧。”段昭凌轻描淡写,在林清清温婉的玉容上停留片刻,终是望向床帏。 林清清沉在他眸色中,心中知他断不是路过而已,这凌烟阁地处偏僻,若不是有心,怕是以天子之尊,又怎会踏足? 她替苏嫣欢喜,陛下有这份心意,当真是教她说中了,得宠不在远近。 又听他问,“可有大碍,太医如何说的?” 林清清忙地上前将帷帐理好,扶着段昭凌坐下,本欲说并无大碍,忽而心下一动,改口道,“太医说外表是皮伤,而内里仍需观察一段时日,嫣儿身子弱,进前生病初欲,不想此次…” 林清清很是伤怀,似是说不下去了,轻轻拭面,段昭凌叹道,“朕知她子天真,不免吃亏,该多向你学一学。” 林清清听他称赞自家,心中甜蜜,不禁朝着那英俊的侧颜望了望,见他神色淡淡中透着一丝关切,知他对嫣儿已有情意。 嫣儿只侍寝一次,就能得皇上亲自探望,又是何等的恩宠?想着自家虽是得蒙圣眷,可皇上却从未踏足瑶莲殿… 正当她思量之机,段昭凌清冷一笑,“辛苦你了,有朕在此,清儿先回歇息罢。” 这话打皇上口中说出,对她的震撼非同小可,便是在他们最是温存贴近之时,他亦从不曾有过如此贴心的话。 可想到眼前人是嫣儿,她便宽慰自家,与其旁人得宠,她宁可是自家的好姐妹,明知皇上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日后若能皆得陛下恩宠,也不失为好事,如此一想,心中遂能好过一些了。 “那臣妾便先退下了,一会子有婢子进来送药。”林清清恋恋不舍,可本的柔顺却不容许她多留片刻,她生怕失了段昭凌的心意,可双腿却生了似的,不愿离去。 段昭凌凝着榻中沉沉睡去的女子,心中遂渐渐平缓,不知为何,她便是如此娇憨,甚至不会讨好自己,可每一次相见,都教他不能忘却,似春风和煦,有淡淡的眷恋,除了唐婉若,这是别的妃嫔无法带给他的感觉。 段昭凌心下猛地一揪,抬头看住仍在原地的林清清,“清儿还有何事?” 林清清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若是臣妾摔伤了,陛下可也会如此关切?” 段昭凌似有动容,站起来将肩头扶住,低头道,“这是自然。”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知足了。”林清清告了退,段昭凌对着那张面孔,强抑住心头的冲动。 待坐回床榻时,但见锦被中的小脸微微动了动,他伸出手,在那凝脂般嫩滑的脸颊上缓缓游弋,略带顽弄的勾挑,本以为她将要转醒,不料她动了动眉心,竟是挥手将那恼人的手指拨开,侧过身背对他而睡去了。 段昭凌非但并不恼怒,反而来了兴致,骨节分明的食指顺着脸颊一路婆娑,在那丰润的菱唇上细细研磨。 苏嫣终是禁不住,捉住他的指尖,嗔道,“林姐姐,教我再睡一会儿罢。” 可那恼人的手指却更为放肆,沿着敞开的领口滑入一片幼滑的白嫩中去,苏嫣娇呼一声,猛地坐起,紧紧攥住那手臂,愣在当场。 段昭凌略带笑意的脸容就在眼前,偏生这姿势如此诱惑,自家只穿了贴身亵衣,而他的手指仍停留在前… “陛下?”苏嫣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似是极力回想着甚么。 “很好,你总算认得朕了。”他笑意上扬,苏嫣却又是一惊,险些从床榻上弹起来,一手整理衣衫,忙地行礼,“臣妾恭迎圣驾!” “朕来你这里,便不用如此多的虚礼。”段昭凌轻轻捉住她的手臂,将薄袖上捋,但见细嫩的肌肤上有红痕擦伤,他抬眼,苏嫣便抽回手臂,讪讪道,“臣妾今日在长秋台不小心摔了,教陛下见笑了。” “教朕心疼才是。”他语气柔和,全不似朝堂上的冷峻,苏嫣便答,“臣妾触怒了宜妃娘娘,望陛下莫怪。” “宜妃的子虽是张扬,可她独理六却是勤苦。”段昭凌言语中对宜妃颇是赞赏,苏嫣只觉心寒不已,冷如坚冰。 见她不语,段昭凌心存怜惜,遂没再继续,悠悠拿起那枕边的一副绣布,苏嫣一惊,满面羞红地忙地伸手去夺,现下两人独处,也顾不得规,紧紧藏在身后不放,“陛下不可瞧见…” 段昭凌倾身向前,双手还在她腰侧,几乎要压在她身子上,“朕偏要看。” 苏嫣这才发觉自家已是完全落入他的膛,而原本的躲藏,却变成了无意中的引诱。 “唔…”她正走神间,已被段昭凌封住了唇瓣,顺势就将她缓缓压下,那晚并未得到她的身子,他自然是意犹未尽,如今眼前人衣衫半露的娇态,更是激发了他的情致。 柔柔的触碰逐渐汹涌,他攫住她的红唇,吮吸中尽数含住,灵舌抵开那整齐的贝齿,喂入她檀口之中,触碰间欲、望如潮水,箍在腰侧的大掌把握不住力道,狠狠捏住,教她一阵子生疼。 手指挑开罗带,长驱直入,苏嫣紧紧并拢双腿,段昭凌低哑的声音道,“莫怕。” 其中浓浓的□,她岂会不觉?长指抵住那柔嫩的花瓣,正要侵入,苏嫣忽而将他反手拥住,娇柔无限地唤道,“段郎…” 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欢愉的邀请,却教身上之人猛地停住,他紧紧盯住苏嫣的脸,只见那玉容色若春晓,诱人至极,可那两个字准地刺入他心头,顿时浇熄了如火的欲念。 苏嫣不知所措地又唤了一声,段昭凌却将她掌住,“谁教你此般唤朕?” “无人教会臣妾…寻常百姓人家,女子总是这般称呼自家夫君的。”苏嫣小脸神态认真,段昭凌凤目中□渐渐消退,澄澈锐利,这个称呼很久未曾听到过了,那是只属于她一人的。 可为何眼前人说出时,他并没有臆想中的恼怒,反而觉得十分自然,仿佛便该如此。 一种说不明的情愫教段昭凌有片刻的失神,可旋即恢复常态,他拿过苏嫣藏在身后的绣品,端详间挥开烦乱的思绪,只见那稀落的花瓣,不成形的花蕊,再抬头,但见苏嫣已是委屈地抿住嘴唇,他便笑问,“原是你绣得不体面,怕朕看去了。” 苏嫣知她那一声段郎定然有效,果然不出所料,他掩饰的极好,可谁让遇上的是偏偏她,是这世间最了解他脾之人,造化弄人不过若此。 “人有长短,臣妾绣工不佳,自然就有旁的长处。”苏嫣不服气地辩解,段昭凌见她可爱,禁不住扶了她的发顶,“如花美眷,千篇一律了岂不无趣?” “只可惜才要和陛下相见,又将分离,臣妾便是有好处,陛下也瞧不到了。”苏嫣轻靠在他肩头,撒娇地叹。 闻言,段昭凌长臂一舒,揽她入怀,将那双小手裹住,定定地道,“朕也舍不得,可却不可徇私,你放心,朕日后定会尽数补偿回来。” “陛下待臣妾好,可是对旁人也是这样好的?”苏嫣扬起小脸,段昭凌顿了片刻,“在朕心中,你同她们不一样。” 苏嫣佯作欢喜,可心中却悲凉无限,君王宠爱之时,便是将你捧上天,一言一语皆甜蜜。 可终有一天,弃如敝履之时,连糟糠亦不如。 这话,听听便罢,岂可当真! 段昭凌在凌烟阁待了一个时辰,却再没碰她,临走前遂嘱咐,“你侍奉母后理佛之期,朕会将御庭最锐的卫尉派去,确保安全无虞。” 苏嫣知他决定了要走,便不开口留他用膳。而段昭凌却头一回遇到如此爽落的女子,欢好时缠绵悱恻,娴静时又乖巧可人。 走出凌烟阁外,他竟是生出一丝隐隐的失落来,似在盼着甚么,也只是转瞬,便消散开去了。 君心长系在线阅读 君心长系 君心长系 清心(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清心(一)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清心(一) 养心阁虽毗邻慈宁,可其间却是隔了一阕高巍的墙,又有华阳门为界,属外城长春,已出了内庭辖区。 姜太后凤辇在前,人浩荡,肃静绵延。太后出行,自然是排场不弱于后妃嫔,且有不容侵犯的威仪。而苏嫣的花锦步辇则由兰若、桑榆左右陪侍,走在中间儿。 大皇子由嬷嬷抱着,紧随太后凤辇,苏嫣顾盼间才依稀瞧得一眼。 华阳门外高岗碧浪,养心阁坐落于北山之上,苏嫣于此处并不陌生,她眺首远望,高坡上山门仍是古旧未修,一如她初入时的模样。 “太后娘娘落轿,宣苏婉仪过去。”荷露欠身行礼,苏嫣微然整装,有兰若扶了,并未见丝毫不耐。 铸铜牌匾悬于山门之上,红乌木年代久远,养心阁处处透着古朴肃然的气息,四下秋草苍苍,山风卷过,一脉怆然。 姜太后立于山门下,紫罗装委地,徐徐回顾,一双沉静的眸子定在远处而来的苏嫣身上。 后传言颇多,她素来不喜欢狐媚勾人的妃子,心下早已生了厌烦,教那苏氏来理佛,亦是刻意疏远于内庭,以分皇帝圣恩。 而眼前女子却是一身素白绢花菱裙,是最简单的样式,只有腰带上一枚青纹玉梅以示身份。同色的玉绦将长发绾起,清净本色,并未有臆想中的浓艳。 “臣妾苏氏,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安。”苏嫣言语间略显稚嫩,那姜太后瞧见眼前女子未施脂粉就已有妩媚之姿,不由地微微一怔,隐隐替皇上担忧。 “教你来侍奉哀家,不能面见皇帝,可是觉得委屈?”姜太后当头便问。 “回太后娘娘,臣妾若是说情愿侍奉太后娘娘而不愿亲近陛下,那定然是违心的话儿。”苏嫣并不抬头,闻言姜太后目光一横,苏嫣接着道,“可臣妾深知自家天骄躁,与这皇格格不入,不如趁此能静心理佛之机,磨练一番,倒不枉太后娘娘苦心教导。” “平身罢,随哀家进去。”姜太后径直入了主殿,殿内早有人打点妥当,苏嫣新奇地四下一顾,复又乖顺地跟在姜太后身后,默不作声。 姜太后子冷清,不喜多嘴逞舌之人,所以当初中意于自家,而如今相较于宜妃,她对沉稳的静妃更有偏爱。 见苏嫣虽是年幼,但识大体不聒噪,心下松快了些,便往高榻上落座,“先去给哀家泡杯茶来。” 苏嫣便应下,顿了片刻,忽而回眸轻问,“臣妾不知,茶坊在何处…” 姜太后颔首,那荷露遂下来道,“奴婢带苏小主过去。” 走至门外,苏嫣便道,“我初来侍奉太后,许多地方不清脾,还望姑姑明示了。” “小主既如此说了,便是当真有心,太后娘娘理佛,每日先于佛堂诵经三个时辰,小主需得陪伴,用以侍奉香火,一同祈福,午后,再到偏殿抄录佛经,最末,便是晚膳后探望大皇子。” 即刻便有婢呈上茶水,苏嫣本是随手接过,却忽而打那婢子身上飘来淡淡的桂酒气味,薄薄地,教人难以辨认。 苏嫣再低头,但见茶水中泡着几枚青枸杞,不禁心下一动,姜太后于饮食上十分考究,从不用枸杞等攻心火之食材,而这婢子为大皇子近侍嬷嬷的素锦,又怎会不知? 细微处的蛛丝马迹,足以教苏嫣警觉,怕是早有人替她安排好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头,面前嬷嬷不过二十出头,瞧着位分不低,想是有些地位。 对苏嫣亦是神情冷淡,显是未放于心上,而苏嫣见她颇有高姿,遂愈发慌乱地端了茶水,不料手上一抖,没端稳,那杯茶便尽数泼到了那素锦身上,热腾腾地径直顺着她领口灌入,烫地她尖声一呼。 “嗳哟,这可如何是好!”苏嫣小脸一皱,就凭那素锦的伎俩,只怕道行还浅了些的。 苏嫣再是新入的,可终归是主子,素锦只得吞声忍下,握了领口更衣去了。 荷露忙地上前替苏嫣擦拭,而苏嫣却无辜道,“都怪我鲁莽,我亲自去茶房好了。” 姜太后到内殿先供了三柱高香,遂抬眼冲荷露问,“那苏氏怎生去了这样久?” 荷露答,“苏婉仪亲自去替您煮茶了。” 姜太后双手合十,念了会子经文,少顷,就见苏嫣规规矩矩地端了青玉案进殿,“太后娘娘请用茶。” 低头,但见紫砂杯中两朵怀菊浮动,配上新摘的金银花和地黄,端的是养生珍品,姜太后微微动了眼皮,接过呷了,入口清香温润,后味甘甜,竟是加了冰糖辅佐,她再瞧了瞧立在原地的苏嫣,终是略赞了,“你倒是个有心意的,茶艺甚佳,如此哀家的茶水功夫便都交予你了。” 苏嫣熟知姜太后口味,遂欢喜地应下,“只要您喜欢,臣妾每日能做出不同的花样儿来,定教您满意了。” 姜太后见她喜形于色,拉下脸来道,“莫要忘了你是来修行的,心思都用在了旁的上头!可见平日侍奉皇帝,也尽是使心眼了。” 如此说,是要树立太后威仪,给她一个警示,苏嫣却小声唔哝,“臣妾总共不过见了陛下几回,哪里有甚么心眼了…” 她声音虽小,可姜太后尽数听了去,“那你的意思是,若日后得皇帝宠幸,便可使心眼了?” 苏嫣委屈,又不敢反驳,只低头盯着裙摆,姜太后遂一摆手,“今日你头回拜见佛祖,需要到佛堂外跪拜诵经,待哀家祷告完毕,再宣你进来。” 荷露在旁静听,冲苏嫣颔首点头,苏嫣便欠了身道,“臣妾记下了,这就过去。” 佛堂于正殿养心殿东南侧,地处僻静,挨了山岗而建,于寝白屏殿毗邻,路过白屏殿西门时,远远儿地就听见婴孩啼哭声从内传出,稚嫩熟悉的声音,声声入耳,声声扎进她心尖里。 脚步不听使唤,硬生生停在那殿门前,她极力控住情绪,便是在面对段昭凌时,也不曾这般失控。 桑榆见她神色悲戚,便劝慰,“侍驾的嫔皆是如此,小主不必太过在意。” 苏嫣缓过神来,就见急急走来两名小婢。 “这大皇子整日啼哭,除了见到陛下时止住一会子,现下又闹了,连汤也喂不进了,可如何是好!” “从前蓉妃还在的时候,大皇子十分乖巧,几乎不曾见哭过。” “生母如何能比?说起来也真真可怜…” 兰若见苏嫣脸色愈发不好,紧张地问,“小姐可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回禀太后。” 苏嫣将她一拉,转头又是明丽的笑颜,“不过是教日头晒乏了,咱们快去罢。” 日头从东边,升至中天,后又西落,正照在佛堂前蒲团上跪着的三人身上,一个时辰过去了,可姜太后并无懿旨,只得继续跪着。 腹中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苏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丝丝冷汗,她这副身子方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委实不算壮健,这会子神智虽是清明,却已渐渐虚脱,秋阳灼灼,她眯眼抬头望了,顿觉眼前阵阵发乌。 “小姐,咱们要跪到何时?您身子可还撑得住了?”兰若口渴难耐,说话儿也没底气了,苏嫣回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双颊上,丰润的唇略显苍白,“咱们都跪了这样久了,若现下起来,岂不白受了罪…” 片刻之后,午膳时分,那素锦端了饭食从佛堂穿过,立住身子,朝苏嫣的方向瞧了,眼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她明知故问,“苏婉仪怎地不去用膳,可用奴婢替您端些过来?” 兰若横了她一眼,心下暗啐,真个是狗仗人势的东西了。 苏嫣抿唇一笑,便是在虚弱中也有风情万种,“那你便替我端些过来罢,记清楚了,要文火炖的燕窝粥,蒸得透烂的什锦酥酪,烧鹿脯一碟子,即刻就去备下。” 桑榆听她如此说,暗自领会,不由地微笑,那素锦本是激将之法,不料反教将了一军,这会子拉不下脸面,遂道,“太后娘娘有旨,说苏婉仪跪完了,才可进食。” 苏嫣轻舔了嘴唇,道,“太后娘娘只说教我跪完了进食,却并没说不让厨房备着,我跪我的佛祖,你去备你的午膳,哪里又相干了?” 那素锦讨了没趣儿,不服气地就要下去,苏嫣又将她唤住,问向身旁两人,“你们两个吃甚么?” 兰若就答,“小姐吩咐甚么,奴婢就吃甚么。” 苏嫣便伸指一比划,“就把方才的膳食添上三份来。” 素锦端着盘子的手,紧紧攥住,偏生苏嫣一脉天真地将她望住,就是有气也使不出了,这才悻悻离去。 又是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苏嫣实在口渴,她抚了抚头发,只听身后有脚步声响,渐渐靠近。 苏嫣无助地抬头,宁文远修长的身姿出现在视野中,他俯下腰身,高大的影子覆盖下来,遮去了苏嫣头顶的一片日光,顿时清净了许多。 苏嫣心头忽动,如今有桑榆在侧,自然不可逾越,她凉凉地低唤了一声,“宁右使也在。” 清心(一)在线阅读 清心(一) 清心(一) 春宫乱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春宫乱 重生之春宫乱 作者:繁华歌尽 春宫乱 宁文远奉旨巡查养心殿,自苏嫣罚跪后,遂在树后静立凝望,凝望着那玲珑的身影,是不甘,是心疼,是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酸楚。 就这么在远处守护着她,她跪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只见他单膝跪下,恭敬地行了礼,遂递上一口牛皮水袋,“微臣奉圣上之命,职责守卫养心阁,确保太后和小主无虞。” 苏嫣抬头与他平视,面容俊秀,声音朗落,只是那眸色中,似薄了一层雾气,再也不是从前苏府中哄她开心的文远哥哥。 她迫使自家回转心念,便换了口吻道,“我这里很好,有劳费心。” 宁文远又将水袋递了递,“饮水并不妨碍小主跪拜的虔诚之心,可若是渴坏了身子,恕微臣无法向陛下复命。” 桑榆接过水袋,苏嫣抵住袋口,仰头灌了几口,秀致的脖颈微微上下滑动,宁文远只觉得中似要燃烧了一般,可那半句关怀的话语终究是未能说出。 “谢谢,我感觉好些了。”苏嫣进退有度地交还水袋,轻轻拭干嘴角,宁文远将水袋挂于腰间,利落地起身,掩盖住内心的留恋。 “宁右使,我还有一事相求。”苏嫣背对着他,跪着开口,宁文远旋身便以至近前,“但听小主吩咐。” 苏嫣瞧着四下无人,便凑近了,“文远哥哥,我要你帮我盘查一个人的底细和动向。” 风使司素擅探听查访,宁文远心头一软,凝眉问,“是谁?” 苏嫣伸指在面前的尘土中轻轻书写,宁文远眼疾心快,一眼就瞄见了“素锦”二字,遂迅捷出手,将字迹挥去,拱手道,“微臣定不负小主重托。” 苏嫣不在答话,宁文远一路往山上掠去,山风凛冽,他猛地一仰头,将那水袋贴在唇边饮尽,这里还留着她的香甜气息。 苏嫣颤微微由兰若扶着进殿时,双腿委实有些撑不住了,姜太后是个有手段的,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 姜太后时下已换上素衣袍,案台上是一方檀木砚、一串佛珠并《金刚经》与《菩提明净》两册。 苏嫣呈上《妙法莲华经》,“臣妾禁足时无事,便抄了这一套经文,献于太后娘娘最是合用。” 她脚跟不稳,那双水汪的剪眸溜溜一转,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丝毫不矫揉造作,姜太后见她真情,遂将佛经接过,心想这苏氏模样娇气,到还有几分韧劲,垂眸看去,暗纹宣花纸上,清一色小篆字迹俊秀,整齐隽永,开篇柔骨,末处洋洒,端的是造诣不浅。 她不禁点头称赞,“你这一手书法写得极好。” 苏嫣眉眼一弯,就接话儿,“不瞒太后娘娘,先前在家时,先生就常赞臣妾手书为女子中上佳。” 姜太后忍俊不禁,自打进养心阁以来,心情竟是开朗了许多,她便硬拉下脸容,“哪里有这样自夸的?” 苏嫣忙地抿住嘴唇,一副听训的乖巧之态,过了一会子就答,“臣妾谨记。” “谈不上甚么记不记的,哀家也不是有心非要为难于你,今日见你跪佛有功,特许你回房歇息,明晨一早,定要准时过来。” 苏嫣鞠了礼数,却站在原地不动,试探地说,“晌午听见大皇子哭闹不止,臣妾便想,太后您理佛辛苦,且臣妾素来喜欢孩童,这几日可替您分忧呢。” 山岗外的夜格外静谧,不同于皇城的流光溢彩,这里只有皎洁的月色,和月色下凄然渺渺的碧沙浪。 苏嫣徐徐走入白屏殿内,每一步都忐忑而渴望,已有半年多不曾见过靖儿,仿佛空气里也是他柔软的气息。 几名婢子正拿着玩意儿哄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摇床中,不时传来啼哭声。 苏嫣站在人群外,静静瞧了片刻,终始迈出了脚步。 “见过苏婉仪,这会子殿下哭闹的紧,如何也哄不下。”青衣小婢急得满头大汗,照看婴孩确实是繁琐而劳神的差事。 靖儿柔白得身子裹在锦被中,圆润的小口一张一合,小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挥舞,任是谁也哄不下。 “我来试试。”苏嫣伸出手,熟稔地将他裹着被褥抱起,已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将儿子圈在怀中。 她情不自禁地低头,鼻尖在那圆嘟嘟的脸蛋儿上轻轻蹭着,岁月如此安宁,在见到儿子的一刹那,她便觉得受再多的苦楚,也是值得。 “苏婉仪真真是厉害,大皇子竟是不闹了。”在旁侍候的婢子们齐齐松了口气儿,苏嫣笑意浓浓,满心皆是爱怜,那神情若三月柳风拂面,婢子们瞧着,渐渐噤声儿,谁也不想打破如此祥宁静美的情景。 她伸出葱指细细地在他额头上画圈儿,靖儿登时乖顺地闭上眼睛,很是受用,乖巧地偎在苏嫣怀中,那小手还紧紧攥住她的衣襟,往脸上蹭去,口里含糊地唤着,“娘…” 苏嫣猛地一窒,连忙将脸颊扬起,酸楚的眼泪倒流回去,不能教人瞧见。 可那些婢子一听,却皆是脸色惨白,忙地上前捂住,连连告罪,“小祖宗,您可再不敢乱叫,陛下若是知晓了,奴婢们便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靖儿乖,快些睡罢…”苏嫣俯下脸容,本就稚气的面孔却透出祥和的韵致,轻声念着、哄着。 此时,素锦却端了汤进来,客气道,“可见殿下喜欢小主,该是喂饭的时辰了。” 苏嫣瞧了眼实盘中的汤,随口问,“殿下还未断么,若是在普通人家,快两岁的孩子都能吃糯米饭了。” “不曾,太后娘娘嘱咐仍要以品入膳。”素锦答。 苏嫣不再多言,径直接过汤碗,珍柔地喂入靖儿口中,念子心切,起初并未察觉不妥,靖儿几口下肚,竟是沉沉睡了过去,一声不响。 素锦愈发奉承,“苏婉仪好本事,殿下除了陛下,可是谁的话也不听的。” 苏嫣见她凭白转变态度,遂暗自生疑,多存了份心思,直到喂了半碗汤,她忽而地止住,脸色渐渐寒。 放于唇边浅尝,她缓缓将目光投向素锦,那素锦低着头十分恭顺。 这汤中,竟是加了酒酿! 怪不得靖儿睡地如此沉沉,怪不得那素锦突然就转了态度,她忍住怒意,停顿片刻,终是又喂下一口。 苏嫣明白得紧,这后修罗场从来便是残酷,子嗣、家世、宠爱不过都是博得权位的垫脚石罢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竟是到了这偏僻的养心阁也如此急切… 千思婉转间,已过了掌灯时分,苏嫣遂逗了一会子靖儿,便起身要走。 行至殿门处,苏嫣忽而回眸,轻快道,“兰若,快些,咱们明日还要早起的。” 桑榆左右一顾,兰若并未跟来,只见苏嫣刻意提醒了,又唤,“兰若,你愣着做甚么!” 那素锦在旁悄然不做声,桑榆回转过来,忙地跟了出去。 素衣清白,隐入浓浓夜色中去。 坤元殿内,眀烛通透,四壁龙台之上,各自摆放了一颗杯口大的东海夜明珠,衬得殿中愈发莹莹皎洁,如白昼一般。 御书房中,段昭凌披了锦毛大麾正奋笔疾书,俊美微蹙,醉心于政事,旁物对他无丝毫扰动。 书案旁一方淡朱色身影在侧,正是侍驾的林清清。攒花刺绣雪锦装,修长的脖颈线条柔婉,垂云髻端端正正地绾起,发髻上只独一支落梅簪,淡雅温婉,恭顺地恰到好处。 她皓腕转动,在旁细细磨墨,连笑意亦是遮不住的甜蜜。 “陛下忙了一个时辰,委实辛苦,臣妾替您揉揉肩,也好解解乏。”她接过批好的奏章,端正地放于一旁,不敢妄自窥探,政事为后大忌,她懂得分寸尺度。 段昭凌并未抬头,只“嗯”了一声,林清清半跪在身后,仔细揉捻捶打,段昭凌眉目舒展,显然很是受用,遂将她细手握住,“清儿最是体贴懂事,过来坐,朕有话同你说。” 林清清笑的愈发柔美,任由他牵着,一同坐于案旁,朱色装暖人,段昭凌爱怜地抚弄着她鬓角的发丝,“你兄长呈上的折子朕仔细阅过了,却有独到的见解,朕已将他从邺郡召回,补上内给事参军一职,这样一来,你也可早日与兄长团聚。” 林清清受宠若惊,柔柔地躬身行礼,段昭凌将她双手一握,托起来道,“朕唯才是用,公私分明,且清儿贤德舒慧,很得朕心了。” 林清清面若桃花,一双清眸欲说还休,听着那动人的情话,早已痴醉,段昭凌凝着那玉容丽色,不禁将她拥入怀抱,在额心落下一吻,带着珍重怜惜,轻柔似水。 薄唇渐渐下移,林清清伏在他怀中承受着,她本端庄,于男女□上素来保守,从不会主动迎合,怕失了仪态。 内心虽是炙热,可却不敢表现,段昭凌凤目半阖,享受着怀中人儿的娇柔,不知怎地,忽然想起那个在他身下婉转娇吟的女子来,此刻她应是远在长春内,可那样冷清的地方,怎能遮得住她这般妩媚的□? 苏嫣身子玲珑香软,偏生还带了殿缠人的媚态,那滋味太过美妙,顿时勾起了他得□来。 他旋即一个翻身,将林清清压在案旁的软榻中,逐渐加深了力道,伸手挑开罗带,就要探入。 林清清不知所措,又羞于启齿,本就是在书房中,内外皆有女内侍,端的是十分难为情,慌乱间她轻轻一推,嗔道,“陛下…现下还未入夜,只怕不妥…” 这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熄了火热,毫无情致可言,段昭凌停住动作,渐渐抽离,见林清清仰躺在地,花容散乱,却并不是苏嫣那张俏丽的脸,风情韵致欠了许多。 林清清垂首羞涩地理衣,段昭凌又坐回软椅,“起来罢,给朕泡杯茶来。” 春宫乱在线阅读 春宫乱 春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