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 要你三天 奔月 作者:蜀客 要你三天 奔月 作者:蜀客 要你三天 > 作者有话要说:耽误您一点时间: 本文无存稿,边写边贴,速度与质量请大家体谅:)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阅读小说主要是消遣娱乐,良好的气氛很有必要,我尽量提高,但水平有限,不能做到让大家都满意,因此诚恳希望部分新朋友要求放低点,有不满意之处就请温和地留下意见,以平心静气交流为佳,还不满意就请挥挥衣袖,给在下及所有读者留一个美好印象,病态的漫骂讽刺只能体现水平的差异,至少,我本意是友好的,将故事与众位分享。 朋友们,谢谢! 本书构思情节没有借鉴任何一部小说。 写文是消遣,并没去论坛网站打广告也没有任何宣传,如果您喜欢,可以介绍给您的朋友们,感谢支持本书的每位读者!永安四年,中秋,天子祭月。 城长街,人来人往。民间无处不佳节,百姓们都忙着准备向月神祈福,祈求亲人平安康健,其诚远胜天子,尽管神界早已在历史上消失。祥和喜乐的气氛冲淡了风中的凉意,给予他们希望。仙门孱弱,导致妖魔再入人间,人修兴盛,人间以武道为尊,善恶无定,六界混乱不堪,但他们依然相信,象征着守护的神界迟早会重现,生活迟早会回归原样。 街市热闹非常,人头耸动,鼓声锣声谈笑声叫卖声嘈杂,然而只要忽略各种声音,眼中节奏就变得分外清晰起来。 匆匆脚步,不是行人,分明是流淌的岁月,瞬息千年。 长街尽头走来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身材颀长,看不清面容,因为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藏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黑色的连帽斗篷长长地拖垂于地,帽沿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线条优美的、略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唇,皮肤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 除此之外,能见到的就只有左手,那只左手轻轻地拉着斗篷右襟,阻止它随步伐摆动,指节有点僵硬,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紫水戒指,散发着幽暗的紫色光泽,神秘,华美。 奇异的装束,天生的优雅,像极了黑暗的贵族,又好似来自冥间的邪灵。 街上行人们仿佛完全没留意到他的存在,无一丝目光投向他,就连迎面冲他走来的人,也会自动绕开他而无所察觉。悠闲的姿态,从容的步伐,衬得往来的行人们更加仓促匆忙,也使得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如幻影般不真实。他就那么缓缓地走着,行走在长街的人群中,漫步在岁月的空隙里。 “近了,主人,那是你的气息。”重的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 身旁路人毫无反应,他却开口了:“没错,你看我失去预知能力,一样很容易找到。” “那是你的气息,你能感应它,与预知没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使用预知能力是违反规则,这不算。” “你很会作弊,主人。”. 城南有座柳府,褐色高墙将院子和后街隔断,院里草木荫荫,假山池塘,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丫鬟来去,与寻常大户人家的后园没什么两样。墙内此刻热闹无比,几个丫鬟围在假山旁,焦急地望着假山上那个小女孩。 “小姐,不能爬上面去!” “快下来,会弄脏衣裳……” 女孩十一二岁模样,穿着鹅黄色衣裳,嫩绿裙子,雪白的脸,乌黑的发,杏仁眼,小尖鼻,致得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 “要你们管!”她居高临下看着众丫鬟,语气十分嚣张,“再不走开,我就跳下去,叫娘知道了打你们!” 丫鬟们被迫照顾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常吃苦头,原本就不喜欢她,想她成日爬上爬下从未摔过,闻言也乐得不管,劝几句便各自退走,图个清闲自在。 女孩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生得美,爹娘喜欢,夫人们见了都夸赞,小公子们无不奉承,当然做什么都不会有错,赶走那些像苍蝇一样讨厌的丫鬟,她只觉得意,站在假山顶伸长颈往墙外望。 有时候人享受的其实只是追求的过程,真正的结果反而不重要,墙外的风景并不新鲜,女孩很快就看腻了。 就在她百般无趣时,墙外出现了一个人。 奇怪的人,连帽黑斗篷将他全身都裹住,分不清是男是女,纵使如此,他依然很……好看,特别是那只露在斗篷外的手,每手指都修长又漂亮,紫水戒指散发着蛊惑的光,将她的心逗引得一颤一颤的。 他显然知道她在看他,薄唇勾起。 那样的笑是大人们经常有的,也是小孩子们最反感的。女孩马上重重地哼了声,挑衅地瞪他,同时高抬下巴,扬起了那张令她颇为自信的美丽的小脸。 下一刻,她就傻住了。 那人径直穿过墙走了进来! 无形的结界里,主仆毫无顾忌地对话。 “怎么是个女孩。”叹气。 “女孩不好?”半空中的声音透着不解。 “若是男孩,我们会很容易亲近。” “女孩也能亲近。” “男女有别。” “主人,你居然能意识到这点。” “好吧,”他终于笑起来,“我是说,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让她相信我,为我效忠,早知道是女孩,来之前我一定会多做点准备。” “来不及了,主人,我认为你知道男女有别已经够了。” “蓝叱!我难得认真表演一次穿墙术,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你会吓到她。” 事实证明他的办法成功了,女孩非但毫无怯意,而且还满脸崇拜地望着他,她曾经见过这种人,他们很厉害,会跃墙入户,会许多奇怪的阵术,很凶很可怕,爹爹说他们是人修武道的,都很坏!这个人穿墙进来,他也是武道的吧?还是……仙长?妖魔? “终于见到你了,”他友好地朝她伸出那只戴戒指的左手,“你没那么胆小,很好,我该叫你什么呢?” 声音死气沉沉,却带着奇特的魅力,一点也不难听。 女孩回过神,仔细地打量他,虽然他的脸被斗篷帽遮住了,可是她从声音感觉到,他是个男人,比她大,比爹爹要年轻多了。 她立刻从假山上跳下来,嚣张地指着他:“你是谁?敢偷偷进我家来?” “我叫月,月亮的月,天黑就会出来的月亮。” “我才不喜欢月亮,也不喜欢天黑!”女孩鄙夷。 “是吗?”他有点意外,“很多人喜欢月亮,尤其是今晚,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就是不喜欢,”女孩得意了,“你也像个坏蛋!再不走,我叫她们赶你出去!” …… “主人,她真不讨人喜欢。” “我赞同。” …… “喂,你怎么不说话!”女孩恶意地踢他的脚,“你的眼睛都被遮住了,怎么走路呢?” “恩……”他答道,“我把眼睛拿下来了。” 女孩嗤道:“你吓我的!” 他称赞:“真聪明。” 因为这句赞扬,女孩态度稍微好了点,转转乌溜溜的眼珠,甜甜地笑:“你不像是武道的坏人,你是神仙吗?” “算是吧。”他点头,她确实答对了一半,这不算欺骗。 女孩却感到恼怒了,平日里只要她撒娇,对方没有不讨好的,偏偏这个神秘的陌生人仍是无动于衷,连弯腰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她再也不客气:“你来我家做什么?” 他仍是居高临下俯视她,声音多了几分诱惑:“我来找你。” “找我?”女孩疑惑,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他点头:“没错,我来开启你的命运。” 女孩听不懂:“什么命运?” “或许我该换个说法,”他想了想道,“就是……你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我来找你,让你走出这个院子,做很多大事。” 女孩高兴了:“我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他转移话题,“你愿意接受就好办了,在此之前,我还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唔,简单地说,你未来的命运由我开启,我能给予你的补偿是,你愿意要我的三天,还是替你做三件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个交易,当我没有来过。” 女孩不懂什么开启命运,可是她听懂了关键的话:“三天?三件事?” 他主动解释:“我会替你做三件事,或者,你可以选择要我的三天,这三天里我都会听候你的吩咐,尽量满足你,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要三天,你要听我的话!”女孩没有丝毫迟疑地作了决定,并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洋洋。 三件事算什么,三天可以做多少事啊!毫无疑问,这是多数小孩子认为最聪明的选择,如果换成个大人,也许就会考虑下了,可惜女孩还不会想那么长远,此刻她考虑的是如何刁难他,一定要是他办不到的事! “爹爹说上个月文昌公主渡海远嫁,你知道那个海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他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么,我们的交易开始生效了?” 女孩趾高气扬地命令:“你是我的下人,我要你带我去看海,像公主那样!” “好,你就是我的公主,”另一只漂亮的手也从斗篷里伸出来,他俯身抱起她,“现在,带公主去看海。”. 九天之上,云朵自身旁掠过,冷风自身旁刮过,黑色斗篷仍是静止不动,他就这么抱着她在云间穿移,头顶传来沉重的叹息声。 “你叹什么气,她自己选择的,不关我事。” “主人,你真是不择手段。” 诱惑的目的达到,薄唇噙笑,无端透出几分邪恶,可是女孩本没留意到这些,她不停地在他怀里尖叫、大笑,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令她感到新奇又刺激——他们在天上飞!像鸟儿一样,飞得这么高,都看不清地面的人! “会飞呀,你真的是神仙!” “我是恶魔。” 女孩马上表示不屑,谁信啊,娘说恶魔会吃人,他就是故意吓她的。 顷刻,脚底传来奇怪的声音,“呼——哗——哗——”空悠悠的,好象风吹过树林,就是声势更壮些,还有奇怪而悠长的鸟鸣,不似普通鸟雀发出的。 女孩连忙侧脸看。 水,好多的水! 不是平日见惯的池塘和湖,这里的水很不寻常,远非池塘江河能比,广阔的水面望不见尽头,一直连到天边,映着天空,呈现出蓝幽幽的颜色。 女孩呆呆地瞪大眼睛,她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美的水,波涛荡动,高高的白浪卷起,冲击着岸边的礁石,超出想象的壮观,太令她震撼了!尖叫的也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水鸟,那些鸟儿生得都比别处的鸟儿有气势,它们丝毫不惧怕风波,在浪间拍着翅膀穿掠。 响声听在耳中越来越大,他抱着她稳稳地落在了一块礁石上。 海浪拍打礁石,可以感受到来自地面的震动,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么多水,女孩感到畏惧,将探出的半个身子缩回了他怀里。 “这儿真的是海吗?” “当然。” 女孩欢呼。 以往她吵着要来看海的时候,爹爹他们总说海很远,教认字的先生也这么说,可是现在他办到了,他真的能带她来看海!别人做不到的,他能! 想到他是自己的下人,女孩更加得意,胆子也壮了,她伸手接下一滴飞溅的水沫,然后抹到他的下巴上,哈哈大笑。 他没有生气,只是饶有兴味地勾着唇角任她闹。 贪图眼前快乐的小女孩,浑不知自己在这场交易里放弃了什么,那是拥有未来的权利。 “公主,我们要去海里吗?” 这种请示的态度让女孩喜欢,她抱紧他的脖子连连摇头:“不去,会被淹死的!” “那么,我们回去?” 女孩哪里舍得:“我不回去!” “你爹娘会着急。” 女孩别过脸:“就不!” 面对她的任,他没有强迫,而是变出一叶洁白的小舟,抱着她坐上去,顺着浪花荡到海的另一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滩,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很多贝壳,礁石缝间还有很多大个儿的、张着大钳乱爬的海蟹。这简直是女孩有生以来玩得最尽兴的一天了,在海滩上跑啊跳啊,还捡了很多美丽的贝壳!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纹丝不动,像块黑色礁石,她去抓螃蟹,反被螃蟹夹住了袖子,吓得尖叫着跑回来求救,他也只是弯腰替她拿掉螃蟹,然后就任由她哭。她哭了许久仍换不到半句安慰,赌气又玩去了。每次她带着螃蟹回来,他都耐心地替她拿掉,什么也不说。她故意被螃蟹夹住了手指,疼得大叫,流了不少血,他只用手轻轻一拂,伤口就消失了,连道疤痕都没有。 到最后,女孩终于觉得无趣了,生气了,也玩累了。她左手抓着只螃蟹,右手拿着几个贝壳,下令:“带我回去!” 他顺从地抱起她。 小小身体几乎全被黑斗篷盖住,女孩发现,这个怀抱没有娘的柔软舒适,有点冷,也有点硬,偏又带着无穷的吸引力,令她打从心底里喜欢,于是她忘记了生气,将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睡着了。 回到院子里已近掌灯时分,女孩被唤醒,发现手上只剩了两只贝壳:“我的螃蟹呢?” “你睡着的时候,它跑掉了。”他将她放到地上。 女孩责问:“你怎么不看好它?” 他很有风度地解释:“你没有吩咐我那么做,公主。” 女孩哑口无言,瞪着他半晌,恨恨地将贝壳藏进怀里。 中秋之夜,圆圆的月亮已经升起,园中各处也挂起了灯笼,丫鬟们着急地四处寻找她,几次从她面前跑过,都跟没看见二人似的。 女孩见状觉得有趣:“明天我们把她们也带上吧。” “不行,”他不客气地拒绝,“交易只限你我,并且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将不再听你的话。” 女孩自小被宠坏了,有着极重的逆反心,别人说不许,她就偏要那么做,但不知为何,她隐约察觉到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舍不得失去这个称心的下人,因此她没敢坚持,只是不高兴地撇了嘴。 他礼貌地抬起一只手:“公主,你该去吃饭了。” “小姐,你去哪儿了,夫人叫你吃饭,完了还要赏月呢!” “总算找到了,啊,衣裳弄这么脏!哪来的沙子!” …… 找到她,丫鬟们全都松了口气,围过来埋怨,刁蛮的女孩破天荒地没有发脾气,只拿眼睛盯着旁边那个男人,她知道,这些讨厌的丫鬟都看不见他。 肚子咕咕叫,女孩最终屈服了,不放心地嘱咐:“你不许走,等我!” “好的,公主。” 女孩这才满意地仰起脸,大模大样地走了。 “我还是喜欢善良乖巧一点的孩子。”他望着小小的背影叹气。 须臾,半空有声音传来:“我以为你会喜欢同类,主人。”. 用过晚饭,女孩早早地逃离了赏月之宴,所有人都见怪不惊,丫鬟与娘被她赶出房,反倒乐得省心,自去赏月吃果子。 月光如银似水,千里一片白,他抱着她坐在房顶上。 对女孩来说,赏那个冷冰冰的无趣的月亮,远不如眼前的神秘仆人来得有趣。她想到什么,直起身问:“你真的叫月?月亮的月?” “是的。” “我叫柳梢。” 他“哦”了声,显然不太感兴趣。 女孩感觉被忽视,再次强调:“你叫月,我叫柳梢,你不知道吗?” “这有关系?” “当然,”女孩卖弄,“先生教过,月上柳梢就该安歇了,月上柳梢,月是你,柳梢是我。” “月上柳梢……”他停了半晌,笑起来,“幸亏你是个小孩,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念这种不纯洁的东西。” “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把你丢下去。” 房顶很高,摔下去肯定很疼,女孩心虚地朝下望了眼,抱住他的脖子:“嘿,你敢!” “当然不敢。”他答得认真。 女孩得寸进尺,又开始折腾他,她指着天空命令:“我要下雨!” 他答了声“好”,紧接着头顶就有雨丝飞落,在灯光下细如牛毛,飘飘洒洒,晶莹可爱,无数雨丝映衬天空,那轮圆月看上去就更加美丽了。 这也能做到!女孩张大嘴巴,接着板起小脸:“我不要下小雨,要大雨,全城下大雨!” 他有点为难:“许多人在赏月,怎么能下大雨呢?” 女孩得意:“我就是要让他们赏不了月!” “真是惹人讨厌的小公主啊。”他笑着扬起一手指,瞬间,平地里便刮起了风,大片大片的乌云朝这边天空聚集过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月亮,四处开始传来嘈杂声,家家户户都在惊呼,园中丫鬟们也忙着搬桌子椅子收拾东西回屋,乱成一团。 “真的要下大雨了!”女孩欢呼。 “你让他们多么扫兴。” “我喜欢!”. 闪电破空,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两个始作俑者狼狈地逃下房顶,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她却害怕打雷,拉着他的手不许他离开。 不多时,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至门外停住。 “柳梢儿?”有人轻唤,听声音是名妇人。 “夫人,门上了闩。” 房内,女孩示意他别作声,小声解释:“是娘和娘。” “这孩子,她不是最怕打雷的吗,怎的一个人关在屋里?”妇人疑惑。 “怕是睡着了吧?” 女孩故意作出翻身的动静,发出细微的鼾声。 “果然睡了,这个惹事,”妇人无奈地笑,“走吧,景儿今晚好象吃多了,我得快些回去……你也不必吵醒她,就在隔壁睡吧。” 脚步声消失,女孩确定众人远去,立刻停止表演。 “你在骗她们。” “我不喜欢她们。” 他很意外:“为何不喜欢?” 她更加意外,歪着脑袋瞧了他片刻,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 “理由吗,”他引导她,“她是你娘,她生了你。” “她生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恩……”从未遇到过这种问题,他斟酌片刻,给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答案,“应该是她喜欢你爹,愿意为他生孩子。” 她更加理直气壮了:“她为我爹才生我,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给予毫无教养的溺爱,整日将她抛给丫鬟娘照顾,这位母亲更重视的显然是将来当家的儿子。于是他点头:“我很惊奇,你这话还有一点道理,好吧,我承认你说得不算全错,你有不喜欢她的理由。” 出乎意料,女孩没有就此放弃,她低着头想了半日,颇为郑重地宣布:“我想我还是会喜欢她一点,她对我很好,会给我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衣裳,还会来看我,虽然她更疼弟弟。” “真是有良心啊,”他又笑起来。 女孩没有神去追究他说的真话假话,她真的困了,于是沉沉地睡去。 要你三天在线阅读 要你三天 要你三天 传说 奔月 作者:蜀客 传说 奔月 作者:蜀客 传说 > 接下来的两日,女孩完全抛弃了丫鬟娘,只缠着这个名叫月的神秘仆人,这两天里她经历了许多同龄小孩子没有经历过的事,看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想出了无数点子折腾那个听话的仆人,丫鬟们每每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找到乱跑的她,却不知道她已经去过了雪山,穿越了沙漠。 第三日黄昏,女孩坐在池畔,池里有几条她从很远的地方捉回来的怪鱼,她心不在焉地拿桂花蕊逗着鱼,大大的眼睛盯着远处。 树荫里,柳夫人拉着七岁的儿子散步,柳老爷陪在旁边,耐心地教儿子念诗,不时被儿子逗得开怀大笑,神情十分满足。 女孩默不作声地看了半日,扁扁嘴,收回视线改为看身旁的人。 神秘仆人安静地站在旁边,俨然一个最忠实的守护者,低低的帽沿下,那挺秀的鼻子和薄薄的唇越发好看。 女孩看出他的漫不经心,不甘地招手:“喂!” 他俯身:“有何吩咐,我的公主?” 她强行将他拉坐在身边石头上,然后扑到他怀里:“我要看你长什么样儿。” 他为难:“这不太合适。” 她哪管合不合适,依然坚持伸出了手。 没有遇上任何阻拦,斗篷帽慢慢地被掀起,如预料中那样,脸部轮廓优美,皮肤苍白细致近于透明,鼻梁往上,那应该是他的眼睛…… 眼前猛然闪过强烈的紫光,女孩吓得手一颤,斗篷帽重新盖下。 他轻声问:“好了吗?” 声音似带魔力,女孩头脑里没来由地一阵迷糊,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她含糊地“恩”了声,然后就完全抛开了这件事,觉得很满意——自幼听多了奉承,可是没有谁比眼前这个人更会讨好她了,他是她的仆人,对她是真正的迁就,百依百顺,别人办不到的事他能办到,还会认真听她的意见,不会说一堆对与错,更不会只抱着弟弟不管她。 于是她很严肃地宣布:“你最好了。” 他笑道:“多谢公主夸奖,我很荣幸。” 她想了想,凑到他耳边道:“我前几天听我娘跟我爹说,会把我嫁出去,最好是城南的吴家。” 他下巴,没有发表意见。 吴家是城大户,更与武扬侯府有亲戚关系,远非柳家能比,但小姑娘长得不错,将来也不是没可能,柳老爷夫妇这么早就开始打主意了,自然是为了儿子的前途,人类啊…… “我想好了,”女孩道,“我不去吴家,我要嫁给你。” 他愣了下,道:“这可不行。” 她忙问:“为什么不行?” “你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不满。 他很识相地妥协:“好吧,你是姑娘,是女人。” 听出话中敷衍,女孩生气了:“你不是听我的话吗!” 他无法反驳,想了想道:“那好,距离我们的约定结束还有一夜,就算一天,你嫁给我一天。” 这次换女孩愣了,这两天过得太快活太称心,她几乎都忘记了那个约定,可是他对她这么好,她本不相信他真的只属于她三天。 因此女孩没有太在意,听到丫鬟的呼唤,她连忙从他怀里跳下地:“你晚上再来,我嫁给你了,你可以跟我一起睡。” …… 目送她走远,他站起身:“我还没试过跟个小孩子一起睡呢,这种事她应该先找娘,而不是丈夫。” “主人,你真不惜代价了。”. 女孩过去吃饭时,柳老爷夫妇带着儿子出去玩了,饭菜一贯的致可口,丫鬟们伺候得漫不经心,女孩没有像平时那样发脾气打骂她们,她匆匆吃过饭就往园子里跑。 然而,池畔空无人影,那个听话的仆人兼“丈夫”没有等她,他不见了。 夜色笼罩后园,天上明月高悬,想找的那个“月”却始终不见踪影,女孩转遍了大半个园子,最后只好独自顺着小径往回走,她早就顾不上生气了,一副没打采的样子,脚下树影重重,身畔秋虫声声,这一切都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差。 不远处,假山丛里依稀有红光闪烁。 “谁在那儿!”女孩烦躁,想也没想就高声呵斥,拨开枝叶走过去。 山石后的角落,一个黑影背对这边站着。 从背影看,他长得不算高,披着极宽大的黑斗篷,低着头在做什么事,红光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忽明忽灭,映亮了周围的山石。 女孩停住脚步。 她知道那不是月,因为黑斗篷穿在月身上既神秘又优雅,绝对没有这么森难看,眼前此人的模样,活像是只缩起来的巨大丑陋的蝙蝠,恶心可厌。 女孩颇为嫌恶地打量他,问:“你是谁呀,新来的下人?” 那人闻言朝她转过身来。 女孩没有留意他的长相,因为她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丫鬟,那个丫鬟她认识,经常在背后骂她,还在娘面前说她顽皮,打碎了花瓶也推到她身上,娘虽然没有责骂,可是她知道,娘相信那个丫鬟,认定是她做的,不过她才没那么好惹,逮着机会就使劲捉弄那丫鬟。 然而此刻,讨厌的丫鬟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仿佛没了骨头一般。 女孩虽不喜欢她,却意识到她处境不妙,忙道:“你做什么呢,放开她!” “是个女娃?”沙哑的声音透着兴奋,那人丢掉丫鬟朝她走来。 危险的气息逼近,奇怪的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小孔处露出嘴和红色的眼睛,邪恶诡异,张开的双手形如鬼爪,手掌大,长长的指甲竟然是蓝色,锋利无比。 女孩吃吓,情不自禁后退:“你……” 眼看那双恐怖的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骤然—— “啊!”那人压抑地惊叫了声,迅速后退几步,斗篷掀动带起一阵狂风,刹那间四周飞沙走石,枝叶作响,树木伏倒,然后他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风止,园内一片沉寂。 女孩回身看来人,声音有些颤抖:“月……月亮?” “恩,是我,”双手自斗篷里伸出,他俯身抱起她,“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怀抱已经不再陌生,女孩的心立刻平静了,她表现得宽宏大量:“我知道你会回来,那个坏蛋被吓跑了。” “此人修为不低,有走火之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他在刻意隐藏术法,是怕被看出底细。” 女孩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只不过他站在树影里,面容难辨,合身的衣裳勾勒出身形,在女孩见过的男人中,月已经算高的了,这个人却还要稍微高一点,而且很瘦,像细竹竿,可是他浑身都散发着冷厉的气息,使得女孩不敢生出半点笑话他的想法。 “近年陆续有人失踪,都道是魔所为,仙门对魔族斩尽杀绝,好狠毒的嫁祸手段!” 仙门?妖魔?女孩忙缩进斗篷里。 月开口道:“他是在取人心。” “人心?”树下人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语气骤变,“难道那人同时也在取魔丹?” “没错。” 树下人沉默片刻,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须怀疑我的用心,”月沉沉地笑,“我只能告诉你,别惹我,不然你一定会倒霉。” “要我合作,必须拿出令我信任的理由。” “没有理由,未来将会证实我的正确。” “就凭她?”对方微嗤了声,“你的承诺过于荒唐,她本毫无特别之处,我的眼力不至于那么差。” 月笑道:“我很欣赏你的眼力,但你的身份我已知晓。” 对方再无动静了。 许久,女孩探头看,发现树下早已没了人影,她连忙小声唤:“月?” “我在。” “跟你说话的是谁呀?” “一个可爱的部下,也是你未来的部下。” “他一点也不可爱,我才不要!”女孩别过脸,指着地上的丫鬟问,“她怎么了?” “她没事。”月回答。 女孩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小心地问:“那个坏蛋是妖魔吗?” “不是。” “就是!”女孩坚持,“是妖魔!妖魔才那么坏!” 他无奈地叹气:“好吧,你说的对。”看来计划进行只怕有些难度呢。 争执取得胜利,女孩没有得意,她想了想,居然主动让步了:“你说不是妖魔,那……我也觉得不是好了。” 他感到意外,笑起来:“那我应该多谢你。” “不用客气,”女孩很礼貌地朝他点头,刚才的情形令她印象深刻,却并没让她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所以她心情还不差,看着地上昏睡的丫鬟撇嘴,“她总在娘跟前说我坏话,讨厌,我们别管她了!”. 于是两个人真的不再管丫鬟,走回到女孩住的地方,既然柳夫人不问,丫鬟娘都懒得管她,他当然没兴趣陪她睡觉,很容易就哄得她再到房顶看月亮,月亮依旧美,圆圆的,大大的,金黄色像刚吃过的饼子。 “我不喜欢月亮,”女孩嘀咕,半晌抬脸道,“不过你叫月,我可以喜欢它一点。” 她高傲地给予恩赐,他则煞有介事地点头:“荣幸之至,公主。” “我喜欢你多一点,”女孩歪了头打量他,伸手了他高高的鼻子,忽然直起身在那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回他怀里,抿着嘴,有点羞涩的样子,“我娘就是这么亲我爹的!” 他叹气:“你爹娘太失职了,让你看到这些。” “这样不好吗?” “不,这很好,将来你想叫谁办事就亲他一下,他就会答应你了。” 邪恶的教导很有用,她马上又亲他一下:“我要月亮,你摘月亮给我!” 他对她的学习速度表示赞赏:“月亮不能亵渎,我可以摘星星给你。” 说话间,有东西从头顶坠落,停在他的指尖,亮晶晶的,散发着柔和美丽的银光,映亮了她致的小脸。 “星星!”女孩惊叹,欣喜地接过来捧在掌心。 星星上去凉凉的,比玉还光滑,更像个发光的鸽子蛋。 女孩把玩半日,疑惑:“星星这么小呀?” “这是小星星。”他轻轻地带着她的手掌一托,那粒星星便慢悠悠地飘回天上去了。 女孩兴奋地目送它消失,重新将视线移向天空的月亮:“娘说月亮上有神仙,是真的吗?” 一直困饶在心底的问题,此刻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这个“丈夫”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他一定能告诉她正确的答案。 他果然答道:“曾经是有月神的。” 女孩惊喜了:“真的?他住在月亮上吗?” “不,他住在神界,”他摇头道,“月神是由月亮选定的天神,掌控太之气,与日神共同执掌神界,受万神尊崇,前任月神卸职,月亮就会选出新的月神。” 女孩忙道:“那我们去神界找他吧?” 他叹了口气:“不能,神界早已覆灭,月神……也不存在了。”. 由于那个飘渺的月神传说,女孩第一次觉得月亮也很美丽,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尽管什么梦也没做,可是她知道自己很快乐,那快乐不停地膨胀,将整颗心都塞得满满的,满得快要溢出来。 第二日清晨,女孩醒来得很晚,睁眼便看到他像往常一样站在床前。 对于他没吵醒自己这点,女孩感到满意,她揉揉眼睛,像往常一样抬臂要他抱。 他没有反应。 女孩不悦:“抱我呀。” “你忘记了,”他没有再乖乖地听话,而是竖起一手指朝她摇摇,“三日已过,我的补偿现在结束了。” 女孩终于记起这是第三天,他将不用再听命于她了,事实上她本没把彼此的约定放在心上,她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来做她的下人只是像别人那样想讨好她而已。 “我来与你道别,”弯弯的唇边笑意如常,他的声音分外清晰,“你已经得到过我的补偿,接下来将是付出。” 女孩留意到那句“道别”,大惊:“你要走?” 他点头。 女孩怔怔地望着他:“你也不管我了吗?” “不会,”他毫不留恋地朝门外走,“我开启了你的命运,拥有了给你未来的权力,我们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联系。” 女孩听不懂这番话,眼看他要离开,她着急了,跳下床扯住他的斗篷:“喂!” 他停下来低头看她:“还有问题吗?” 女孩蛮横地命令:“你不许走!” “那可不行。”他理所当然地给出了最无情的答案。 见他坚决要走,女孩慌了,生平头一次抛弃了威风和骄傲,仰起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小声地请求:“我不要你走,你……别走好吗?” 明明她很用力,可他还是轻易地挣开了,怎么也抓不住。 女孩看着空空的手,知道挽留不住,惟有让步:“那你要回来看我呀!”美丽的杏眼红红,眼泪在里面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对于这个结果,他感到有趣:“也许会吧。” 也许会?受尽娇宠的女孩,万万想不到苦苦哀求会得到这个回答,无情地抛弃,与之前的百依百顺形成对比,从最高处跌下,巨大的落差让她更加难以承受——他不会再听她的话,不会再带她看海,不会为她摘星星,她将不再是他的公主。 黑色身影消失在门外,女孩大哭着追出去。 “你回来呀!不许走!” …… 可他终究是走了,就像来时那样穿墙离去,女孩被拦在了墙这边,拼命用脚踢那堵可恶的厚实的墙,放声大哭,引得丫鬟们一阵慌乱. 约定完成,这个叫月的男人毫不迟疑地抛弃了他的小妻子,并且感到如释重负。 “人类,感情啊,终于摆脱她了,这三天我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娘,她真是个麻烦。” “主人你太过分了。” 身后的哭声逐渐变弱、消失,他缓步走出长街:“我不介意有女人,可是娶一个小孩会让我有罪恶感。” “我很荣幸见证你仅剩的道德。” “对待主人要恭敬,蓝叱。” “这样的补偿不公平,她还小,本不懂事。” “正因为她还小,我才要尽快完成这个交易,等她长大了,提出的条件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我可不能保证满足。” “比如嫁给你。” “那就不是一天了,”他很庆幸,“所以啊,趁早是对的。” “你为了隐藏真面目对她用摄神术,还用幻术变星星骗她,你本没有完成她的要求。” “但她没有追究,”他明显无愧疚,“总之我补偿过她了。” “她长大后会发现上当。” “她只会发现这些是她自己选择的,我并没有占便宜。” “你已经占便宜了,主人。”. 这边柳梢痛哭了许久,但她毕竟还小,哭过也就渐渐地好了,只是闷闷不乐了好几个月,任的脾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越来越变本加厉,更加令人头疼。柳老爷和夫人对此并未放在心上,女儿生就美貌,远近闻名,指望着她将来嫁近吴家,能对兄弟有助益,因此二人也不去斥责教训她,左右是别家的人。 柳小公子的生日,众人忙了整天,夜里都睡得很沉,小柳梢独自躺在床上,有点害怕,但是她忍着没有叫娘,而是将身体缩进了被子里。 失去那个好玩的“丈夫”,远比以往失去好玩的东西更伤心,她没跟任何人抱怨此事,他却本没记得回来看她! 柳梢探头看见窗前的月光,觉得更讨厌了。 呸,讨好她的人多的是,谁要他呀! 不知不觉,空气中隐隐多出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外面传来“毕毕剥剥”的声音,夹杂着丫鬟们的尖叫,渐渐地,有呛人的烟雾飘进房间。 柳梢察觉不对劲,跳下床出门看。 火光,可怕的火光,将头顶的天空映得红通通的,爹娘住的院子,下人们住的房子……全都淹没在一片火海中,熊熊火焰借助风势,一路咆哮着窜到她面前,如同恶魔的舌头,仿佛要将她卷起来吞下去。 “景儿!”柳夫人的哭声隐约飘来,“老爷,快救景儿!” “来人哪——” “……” 肌肤被烤得生疼,柳梢张了张嘴,最终没有作声,见隔壁房间早没了人,她紧紧咬住唇,拔腿就往后门跑。 身后,那檐柱“砰”地砸下,火星四溅。 柳梢一路狂奔出了后门,发现整条街都已经被大火笼罩,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救火,哭喊声响成一片,谁也没留意到她,她被撞倒了好几次。 从下人手里接过儿子,柳老爷与夫人如获至宝,终于松了口气。 柳夫人猛地想起什么:“柳梢儿呢?” 柳梢出奇地冷静,走上前道:“我在这儿。” 传说在线阅读 传说 传说 少年陆离 奔月 作者:蜀客 少年陆离 奔月 作者:蜀客 少年陆离 > 天道皇皇,威慑六界,六界灵流开启仙魔大战,魔败,血浪千里,血雨千日,生灵涂炭,冥界一时增无辜冤魂百万,昼夜闻鬼哭,怨气冲天,深重杀孽终于触怒天颜,一场天罚,仙魔罪劫,两界几近毁灭。 为守护六界碑,一代仙尊们舍命逆天,换得天道怜悯,六界安然无恙,可怜灵流到手不过三千年,鼎盛的仙门便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损失,仙尊们与数十万弟子身亡,惟有事先去人间避难的两万弟子得以幸存,惨烈的历史致使后人千年不忍提起,仙门由此没落,千年来,不仅飞升的天仙寥寥无几,就连地仙真人都屈指可数,当年的辉煌历史逐渐淹没在长河中,仅余一声长叹。 魔界也好不了多少,早在仙魔大战后,魔妖两族就元气大伤,天罚之下,妖魔潜入人间避劫,虽逃过了这场大祸,却再难兴风作浪。 惟有弱小的人类,从来都是上天的宠儿,他们没有强大的法力,没有恒久的生命,却拥有世上最坚韧的生存神和最顽强的生存意念,千年繁衍,悲惨的过往很快被他们遗忘,失去的百万命也不再成为怨天尤人的理由,自武尊开人修一脉,人类的力量竟变得空前强大,人间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城,武扬侯府。 朱漆大门外整齐地站着两排侍卫,阶下两尊石狮子形态威严,许多人排成长队,场面十分热闹,有不知情的路人细打听,才得知是侯府要买进一批丫鬟书童。这武扬候乃是武道门人,专为中豢养侍卫,深得圣上倚重,贫苦百姓有养不起家的,都带着自家小孩前来求选,只要进了侯府,管他是当丫鬟书童还是当侍卫送进,总之比跟着在外受苦好,还能换点银子补贴家用。 “柳梢儿,进去了要听话。” “哦。” 那场大火将整条街烧了个干净,柳老爷和夫人救出儿子,柳家光景却自此渐渐地差了下去,一日不比一日,以往与柳老爷交好的朋友们先是慷慨相助,哪知这节骨眼上,柳小公子忽然生了重病,银钱花了无数仍不见好,勉强撑过一年,昂贵的诊金与药费让柳家再难支撑,开始变卖家物田产,柳老爷夫妇终日以泪洗面。之前那些朋友肯借钱,是想着柳家能东山再起,哪知柳小公子这病竟是个无底洞,谁还肯白出力呢,全都闭门不见了。 柳家上下挤在小破院里,丫鬟仆人们逐渐被遣散,锦衣变作布,饭菜越来越差,柳梢居然一直不哭也不闹,此刻听着柳老爷的嘱咐,她不由记起了昨夜偷听到的谈话。 “景儿不能再断药了,老爷!” “这……有什么办法呢,是我命该如此。” “老爷,景儿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他要有个万一……听说武扬侯府要买丫头,反正柳梢儿跟着我们也是受苦,进侯府当丫头,凭她的相貌,若被侯府贵人相中,将来还能有个好结果,总比落到那些烟花之地强。” …… 负责选人的是侯府管事与一名瘦子,很快轮到柳梢,管事眯着眼打量她几眼,满意地说了句“模样不错”,然后就转向瘦子,显然那才是最终作决定的人。瘦子伸手在柳梢肩后拍了拍,再捏捏她的臂骨,然后点了下头,管事便示意记下,两边立契。 见她选上,柳老爷松了口气,就要往契书上按手印。 “爹。”柳梢拉他的衣角。 柳老爷低头看她:“怎么了?” 柳梢仰脸望着他,小声问:“我真的要进去吗?” 柳老爷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女儿,尽量柔声安慰她:“没事的,等治好弟弟的病,爹马上就来接你回去。” 柳梢仍是重复:“一定要进去吗?” 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进去怕是要吃亏,柳老爷总算想到这层,忙问管事:“敢问管事老爷,我女儿进侯府是做什么的?” 管事瞟着他:“签了卖身契就是侯府的人,做什么自有主人安排,舍不得就带回去吧!” 儿子的命最重要,柳老爷拿到一百两银子也就没多问了,拉着柳梢哄她:“听话,爹会常来看你。”然后他就欢喜地在契书上落了手印。 冷风掀字纸,朱红手印分外清晰。 柳梢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杏眼黑幽幽的不见底。 管事轻轻地嗤笑了声。 人一卖进侯府,连爹娘都不认,哪里还容许探望。 柳老爷仍是拉着柳梢絮絮叨叨地嘱咐,柳梢到底年纪小,渐渐地被好话哄住,纵然如此,她仍有些无打采的,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的人。 骤然间,视线落定在街对面的墙角。 那是…… 心猛地跳起来,柳梢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墙角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黑斗篷,紫水,不够华丽的装束,偏偏令人感觉华丽至极、尊贵无上。 斗篷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可是她知道他在看她。 希望如火,在中燃起,两眼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柳梢忍不住大声唤他:“月!月亮!” 这一声,是抛弃最后的自尊,乞求他的搭救。她就要被卖进侯府了,她曾经是他的公主,他曾经那样的迁就她……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她,不让她被卖掉! 那个身影仍是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见。 可是柳梢知道他听见了,比他预料的更早,她已经发现这场交易自己吃亏了,早知道会有今日,她一定会放弃那三天,至少可以让他现在搭救她。 人就是这样,手中握有很多的时候不会珍惜,直到挥霍尽净才知道后悔,可惜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眼泪如珠子般大滴大滴地滚落,柳梢哽咽得喊不出话,惟有朝他伸出双臂,熟悉的动作,期待他像以前那样过来抱她走。娘说夫妻才会永远在一起,他不会不管她的,至少他肯回来看她了不是吗?她只想扑到他怀里哭,告诉他心中的委屈。 察觉异常,柳老爷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只见到空空的墙角。 “柳梢儿?”柳老爷摇晃她,“管事老爷叫你了,快进去吧。” 柳梢恍若未闻,仍是固执地望着墙角,然而,她只看到他拉了拉斗篷襟,无情地背过身,接着便失去了踪影。 最后的希望幻灭,柳梢终于放声痛哭。 他真的不再管她了,她不再是他的公主. 等到她被带进府门,那个身影重新出现在墙角。 “她看见我了,她居然能看见我。” “她身上有你的血,这不奇怪。” “应该是这个缘故,我没现身,神仙都不可能看见的,”他叹了口气,“为了儿子放弃女儿,我承认,她不喜欢母亲是有道理的。” “你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步,开启了她的命运,可如今她却要入武道了。” “事情并不严重,”他没怎么在意,“我对人修也很感兴趣,时间还早,先让她入武道吧,如何进行第二步,我需要先拟定一个更周详的计划。” “人的生命太脆弱,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我建议派人保护她。” “恩……”他没有表态,“你看她刚才的眼神,她好象会记恨我。” “没有谁喜欢被人戏弄,何况你不是人。” “你的话令我感到不适了,蓝叱,她只是个小孩,”他笑道,“不过你说的对,她不能出任何意外。” “你不能离开太久,主人,该回去了。”. 柳梢是被强行拖进府的,她进了门仍然拼命挣扎大哭不止,侍卫早已有了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他们毫不客气地扬起鞭子,柳梢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苦头,挨了两下之后,她又痛又怕,再也不敢闹,连抽噎声都吞回了肚子里。转脸看,与她一道被选入侯府的孩童约有好几十个,年纪都在十二三岁上下,衣裳破烂,毕竟除了柳梢这种情况,普通人家都不会轻易卖儿女的,凡是哭泣叫喊的孩子都吃了鞭子,变得老老实实。 侯府比柳家园子大很多倍,众孩童跟着管事走进了一片清静的树林,林中有座不起眼的石楼,进门后,一名侍卫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下,面前的墙便移开,露出一条密道来,里面亮着火光,石级直通往下,隐约有风透出。 密道下是个极大的地室,墙上燃着大的火把,众孩童听管事的话停住脚步,规规矩矩地站好。 不是说当丫头吗,为什么来地窖?柳梢年纪虽小,但她出身不差,明白丫鬟是做什么的,因此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她正在疑惑时,一个人就顺着石级走了下来,正是先前负责挑选的那个瘦子,守卫们都朝他行礼,可知他地位不低,柳梢见他相貌凶恶神情沉,更加畏惧,连忙将头又低了两分。 “这里交给方卫长,我去回禀侯爷。”管事说完就出去了。 方卫长踱着步子将每个孩子扫视一遍,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极为狠,孩子们都不敢作声。 许久,方卫长开口,声音暗哑:“我不管你们以前姓什么叫什么,什么出身,我只要你们记住,进了侯府便是侯爷的人,不许再想什么爹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师父,负责教习你们武技。” 听说“武技”,孩子们都有些激动。 名扬六界的武道,世上谁不知晓!武道的人虽然很坏很凶,可是他们都顶顶厉害的! “学习武技,是为了效忠侯爷,为侯爷办事。”方卫长示意,侍卫端过一盘熟,时近中午,孩子们也饿了,更何况他们大多出身贫寒,一年吃不上几顿,此刻闻着那香味,几十双眼睛里同时放出光彩。 方卫长满意地瞧着他们的反应,道:“听话的、做得好的自有吃,做得不好的……”他说到这里就停住,视线落在一名男孩身上。 他训话的时候,那个男孩撇了下嘴。 方卫长也不言语,只挥了下手,两名侍卫立刻过去将男孩从队里拖出来绑上刑架,一名侍卫举起藤鞭,鞭鞭见血,石室里回荡着男孩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其余孩子们看得心惊胆战,白着脸纷纷往后缩,胆小的甚至哭起来。 “我要出去!”有孩子尖叫。 “放我们走,我不在这儿了!” 孩子们顿时乱成一团,方卫长见惯了这种场面,不需他吩咐,侍卫们已经将带头闹的两个孩子绑上了刑架,石室中惨叫声不绝。 “都给我看着!”方卫长冷声命令,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游走,像是冰冷的毒蛇,“不看的,照打!” 惩罚结束,三个男孩被放下刑架,血浸透了衣裳,痛得几乎昏过去,却又因为害怕而不得不努力站起来。孩子们被迫亲眼目睹整个残酷血腥的行刑过程,恐惧更甚,再不敢作声。 柳梢紧紧地咬着唇,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武道的人真的很坏!比那天晚上见到的妖魔还要坏! 脚步声响,几个人陆续顺着石级走下来。 当先那人四十几岁,穿紫色外袍,身材魁梧,面阔额方,眉浓眼大,下巴有黑亮短髯,倒也相貌堂堂,锐利的目光透着威严,正是武扬侯。原来此番买丫头书童本只是个幌子,武扬侯的真实目的是要选进一批合适的孩子秘密训练作杀手,因此对人选的质量格外重视,亲自过来验看。 方卫长恭敬地领着众人作礼,武扬侯看看受刑的孩子,无丝毫意外之色,两名下人抬过一张宽大的椅子放在石阶上,武扬侯坐下,缓声道:“本侯买你们进来,是有心栽培你们,方卫长是武道高人,只要你们好好跟着他学武,将来用心办事,本侯自会嘉赏你们。” 再多的嘉赏此刻都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孩子们哪里敢答应。 武扬侯转脸唤:“陆离!” 一道身影应声自他背后走出来,所有人方才竟然都没留意到他,见状不由暗暗吃惊,连方卫长也愣了下。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面容极其致的少年。 双眉细窄,鼻秀唇薄,过分苍白的脸晶莹如冷玉,漆黑长发松散地系着,幽幽火光映照,挺秀单薄的身体披一束淡而神秘的光华,半边又隐在石柱的影里,仿佛立身于黑暗与光明的分界间。 孤独的少年安静地站在台阶上,明明衣着褴褛,谦卑地垂着眸,美得脆弱,却依然高贵得像个王子。 别人的反应暂且不说,柳梢瞬间便呆了,心头一阵狂跳。 武道对骨的要求远不如仙门,但骨好是绝对占优势的,方卫长眼里闪过亮光,他伸手在少年肩头背上拍了两下,赞道:“好!侯爷好眼力!” 赞叹声中,少年慢慢地抬起眼帘朝下面看。 柳梢冷不防与他的视线对上,立时倒抽了口冷气。 眼睛,暗紫色的眼睛!轮廓清晰完美,深邃不见底,双瞳晶莹魅惑,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勾进去…… 记忆中并无这样一双紫瞳,柳梢却莫名地恼怒了,硬生生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邻城流落过来的,碰巧遇见,是个好苗子,你仔细看着吧,”武扬侯颇有深意地朝方卫长看了眼,然后示意陆离,“你也下去站着吧。” 陆离听令走下来,他的身材在孩子们中算是拔高的,犹如鹤立**群,凭借出色的外貌迅速赢得了女孩们的关注,随着他走过,那些眼睛里纷纷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停在了柳梢身旁。 柳梢瞪他。 陆离并没意识到,趁上面武扬侯与方卫长商议事情,他主动问她:“我叫陆离,你叫什么呢?” 声音比同龄少年低沉了点,依然很动听,柳梢却从那自然的语气中听出了掩饰着的刻意,他明显早就留意到她了,故意来搭讪的,文雅有礼,可以断定他原本出身也不差,柳梢向来喜欢被人关注,尤其是优秀的男孩子,然而此刻,她非但没有得意,反而一阵厌恶,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关你什么事!”她立即往旁边挪了两步,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之色。 陆离愣了下,饶有兴味地瞧她。 柳梢横眉:“看什么!就是不告诉你!” 周围的女孩子们不满了,都对她怒目而视,纷纷安慰陆离。 “她怎么这样!” “陆离别理她,谁稀罕呀!” “我知道,她叫柳梢儿,我听她爹这么叫过!”一名个儿有点高、长相英气美丽的女孩子低声告诉陆离。 “哦,柳梢儿啊,”陆离一副恍然的模样,然后笑着朝那女孩点头,“谢谢你,你叫什么呢?” “白凤。”女孩子忍了欢喜,矜持地回答。 明明是他先来惹她,现在大家却都骂她!柳梢快被气死了,别过脸再也不看。 孩子们低声说话,石阶上,武扬候商议完事情,再勉励孩子们几句就走了。方卫长令众孩童站到中间,他抬起左手,数面木牌自袖中飞出,有序地在四周地上,瞬间,地面亮起奇怪的图形,所谓“仙门御剑驾云,武道轻身行阵”,众孩童只觉耳畔风声作响,眼前一花,不消多时,所有人都站在了一个茂密的山林里. 月色朦胧,湿露飞窗。 白天的训练结束,数十名女孩挤在一个大房间里睡觉,身下枯草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初春时节天气尚寒,柳梢冻得睡不着,恐惧与饥饿令她浑身发抖,背上血与衣裳粘在了一起,稍一动作便火辣辣地疼,白天的情景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飕飕数声,数十支箭如流星划过天际,落到山的另一边。 “每人取回一支箭,半个时辰内赶回,”方卫长如魔鬼般的声音响在耳畔,“完成任务就吃饭,完不成的……” 七十二名孩童,只有三十六支箭,等待失败者的是可怕的鞭子。严酷的训练让孩子们意识到现实的可怕,谁也没料到生存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弱者会一直挨饿挨鞭子,更可能会被折磨得死掉。 夜越来越深,房间里渐渐地有了动静,经历了这样一天训练,谁睡得着?女孩们翻来覆去,多数都是白天受罚又挨了饿的。 终于,不知道是谁小声提议:“我们跑吧!” 对呀!只要逃离这个地方就好了,纵使回去跟家人一起挨饿,也比留在这里强! 有个胆大的女孩踮着脚走到门口朝外面望,惊喜地低呼:“没人!” 女孩们如获大赦,一个接一个坐起来,互相看视,有人想到鞭子的威力,迟疑着重新躺下了,更多女孩坚决地走出了门,柳梢也在其中,她从未吃过这种苦,比谁都更想离开! 二十几个女孩溜出房门,隔壁房间也陆续有男孩溜出来,四十几个孩子选择趁夜逃走,他们拼命狂奔在山林里,却哪里知道,这座山林已在城数百里之外,四周又设置了高明的法阵,他们这场逃跑注定失败。 “想跑?胆子不小。”冷笑声近在头顶,清晰无比。 他们追来了!孩子们吓得面色都白了,有个聪明的高叫“分头跑”,多数孩子居然立刻就领会过来了,四散而走。 柳梢跑得慢,只身落在后面,林间光线微弱,她高一脚低一脚地索着,所见只有冷硬的树干和森的叶影。 凄厉的哭叫声传来,是那些被抓住的孩子! 柳梢越发惊恐,没头苍蝇似地胡乱往前冲,忽然,脚不知被石头还是树绊住,她整个人都栽倒,滚进斜坡下的荆棘丛里,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因为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逃不出去了!她会被抓住,方卫长会打死她的! 头顶没有枝叶遮挡,露出一片狭小的天空,柳梢仰面躺着,正好望见那一轮清冷的月亮,晶晶如冰盘,银色光辉无半点阳光的温暖,送来无尽的绝望,夺走她最后的力气。 终于,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她。 柳梢挣扎着缩成一团,抱住头:“不要!饶了我,放开我!” “是我。” “月!”柳梢停止尖叫,猛地抬起眼,看清来人之后又愣住,“……是你?” 记忆中的声音低沉而魅惑,这个声音要稍微圆润点,应该是年龄小的缘故,不过乍一听仍然有七分相似,才导致她认错。 月光下,闪闪紫瞳好象多了种魔,光华神秘。 柳梢鬼使神差地没有反抗,任他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他也认出了她:“哎呀,原来是柳梢儿啊。” 尽管他尽力做出了意外的样子,语气听上去仍然如此虚假,他本是故意的!他一直跟在她后面吧!柳梢想到自己惊慌狼狈的模样可能全被他看见了,心里暗恨,摔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陆离道:“逃不了,回去吧。” 柳梢道:“我才不回去!” 陆离笑道:“那我回去了。” 见他真的走了,柳梢慌忙追上去:“喂!你等等!” 他连头也没回,拉起她径直朝前走:“或许方卫长并没发现我们。” 身边有人陪着,柳梢的心略安定了些,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跟着心存侥幸,逃走的人那么多,或许他们真的没发现自己呢,只要尽快赶回去就没事了,于是她再没吭声,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少年陆离在线阅读 少年陆离 少年陆离 生存 奔月 作者:蜀客 生存 奔月 作者:蜀客 生存 > 本章节由飞天中文为您提供 [([飞天中文))人这一生中,好运通常是最难遇见的。 院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鞭子抽在**上的声音,柳梢很远就听到了,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灭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她下意识地拉紧了陆离的手,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陆离歪着头,显然也在为难,没等他想到什么好办法,两名侍卫就发现了他们,立即将二人拖进门。 院子中央放着刑架,上面吊着的那个孩子已经皮开绽,鲜血淋漓,地上趴着几十个受过刑的,鲜血混着尘土粘了满身,几无人样。果然不出陆离所料,逃跑的孩子们一个不漏地全被抓了回来,每人受四十鞭,行刑人力度掌握得刚好,令人迟迟昏迷不了,以达到折磨的目的,所有观刑的孩子都瑟瑟发抖,残酷的现实告诉孩子们,他们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绝对的服从。 “卫长,还有两个。”侍卫将柳梢与陆离丢过去。 方卫长只扫了二人一眼,示意继续。 鞭子每抽一下,刑架上那具小小的身体便随之一颤,紧跟着发出嘶哑而含糊的叫声。 柳梢已经又冷又饿,更怕挨鞭子,她煞白了脸,哆嗦着想要后退,偏偏两腿发软半分也动不了,不敢哭泣,不敢叫喊,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将她包围。 她害怕这个鬼地方!为什么爹爹要把她卖进来?为什么他们只爱弟弟?为什么连月也不肯救她!他们曾经都对她百依百顺,到最后却是谁也不管她! 被抛弃的女孩通红着双眼,心中因绝望而燃起恨意。 眼见快轮到二人,柳梢握起冰凉的双手,看向陆离。 俊秀的侧脸似乎没什么表情,长睫挑着一丝浅淡的光影,薄唇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没有害怕,她知道,他本不怕挨鞭子。 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柳梢望着那张脸,越发地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决定,她走到他面前,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陆离,你替我挨鞭子好不好?” 从小到大,柳梢对自己的容貌都相当有信心,每次外出作客都会得到无数赞叹,小公子们更爱围着她转,面前这个少年也是喜欢她的吧?那么多同龄的孩子,他一开始就留意到了她,还悄悄跟着她,虽然她很讨厌他,但为了逃避那可怕的惩罚,她只想得到这个办法。 面对过分得恶劣的要求,陆离竟真的没有生气,他好笑地瞧她:“我为何要帮你呢?” 是啊,谁也不会干没有好处的事,何况代价又这么大。 柳梢没有回答,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俯下身,然后她努力地踮起脚尖在那薄唇上亲了下。 陆离顿时愣住,这显然不是他意料中的结果。 这边的动静引来数道古怪的视线,尽管孩子们大多早熟,已朦胧知事,但这般当众亲近的举动,别说他们,就是大人也很少见。 那唇有点软,有点凉……柳梢也呆了片刻,突然觉得难堪极了,忙用力地拿手背抹着唇,眼见侍卫走过来拖自己,她马上指着陆离大声道:“是他!是他拉我出去的!” 此话一出,犹如投石击浪,人群轰然,不只女孩们愤怒,连男孩们都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不是陆离,是她自己跑的!”一个女孩站出来指责。 柳梢万万想不到会有多嘴的,白了脸。 方卫长果然开口问:“她说的是真是假?” 冷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就像是恶魔的狞笑,柳梢打了个寒噤,对鞭子的惧怕终是大过了一切,她连连摇头:“她胡说,我没有!是真的!” 方卫长转脸问:“陆离?” 对呀,重要的是陆离怎么回答!柳梢醒悟过来,勉强掩饰住心内慌张,抱住陆离的手臂:“是你,对不对?是你。” “恩……”陆离瞧瞧那些鲜血满身的孩子,又看看她,终于点了下头,“是我。” 事情真相哪里瞒得过方卫长,这一切早被他看在眼里了,然而他并未如众人所愿那般处置柳梢,反倒看着陆离冷笑了声,下令:“鞭八十。” 周围立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鞭子那么重,受四十都半死不活了,何况是八十! 先前那个叫白凤的女孩焦急地劝陆离:“她害你呀,你还帮她!” 陆离笑了笑,并不分辩。 柳梢暗暗松了口气,迅速放开他的手臂,感到有点心虚,她没想到那个办法真的管用,他竟然真的肯替她受罚。 行刑者眼含嗤意,黑色长鞭带着风,重重地抽在少年的身上! 第一下时,陆离轻哼了声,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柳梢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他,他受罚是活该,可是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响,柳梢并不觉得痛快,甚至渐渐地开始感到心惊跳,连看的勇气也没有了,惟有努力地错开视线,她知道那场景有多血腥多可怕,更知道鞭子抽在身上有多疼。 这次行刑过程仿佛特别慢特别慢,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终于安静了。 柳梢几乎咬破了唇,悄悄地将视线移向刑架。 魅惑的眼睛紧闭着,俊脸溅了数点鲜血,鲜明的色彩对比,使得他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身上衣裳仍然完整,只是被血浸了个透,紧贴在单薄的身体上。仅受皮之苦,不至伤及筋骨,这也是行刑者的功力。 直到被侍卫放下来,陆离才慢慢地睁开眼,身体摇晃两下,却并未如之前那些孩子一般倒地,他仅仅轻微地皱了眉,然后就行动如常,朝这边走过来。 受了双倍的罚还能忍耐,不仅孩子们佩服不已,就连方卫长沉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与满意,他很快收了这神情,转向众人,语气冷寒:“再有逃跑的,一律打死。” 做杀手最忌的便是心软,此番他实是要狠狠地施与教训,哪知这少年面如玉,心似狼,难得的是身上这种韧,令他另眼相看,做杀手的男人难免贪财好色,有弱点便容易控制,至于那个叫柳梢的女孩,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长相献媚,这种手段在女杀手中其实很常见也很有用,反倒值得嘉赏,因此他也没有怪罪,带着侍卫们走了。 眼看着遍体鳞伤的陆离走进房间,女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柳梢,有气愤,有厌恶,更多则是嫉妒。 “呸!”白凤率先鄙夷地朝地上啐了口,众女孩都跟着唾骂起来。 遭到这么严重的排斥,柳梢涨红了脸,她倔强地扬起下巴,故意露出满脸骄傲之色:“他自己要承认,关你们什么事!” 说完,她再也不看众女孩,回房睡觉了. 这一夜女孩们都没睡好,在疲惫、饥饿、伤痛的折磨下,许多女孩都忍不住呻吟哭泣,出于善良的本,她们彼此安慰着,彼此照顾着,三三两两互报姓名成了朋友,惟独没有人理会柳梢。柳梢又不肯主动认错,她远远的躺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假寐,留神听众人说话,不知什么时候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没多久,耳畔响起喝骂声。 “都起来!听到没有,起来!” 身上一疼,柳梢从梦中惊醒,睁眼就见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来,满屋子草屑纷飞,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翻身爬起,飞快往门外跑,另一个跑得慢的女孩还挨了几下。 天还没亮,山涧边燃着火把,涧水寒冷刺骨。 女孩们始终是爱干净的,被迫以最快的速度洁面,她们如同商量好一般,完全孤立了柳梢,柳梢也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飞天中文.gosky.受罚是陆离自己愿意的,他替她受罚,她也当众亲过他了呀,还丢了那么大的脸,何况要不是他提议回来,说不定她就跑掉了! 心头这么想着,柳梢忍不住又偷偷朝男孩们那边望。 少年坐在水边石头上,身上血迹仍在,俯身,捧水,同样的动作,他做来就是比别的少年好看。 柳梢迟疑着朝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陆离,你没事吧?” “还疼吗?” …… 白凤与几个女孩过去围着他询问,他也温和地作答,紫瞳含笑,跟昨晚安慰她的时候一样。 呸,不就是看白凤长得还行吗,恶心!柳梢见状轻哼了声,收回视线转身欲走,一道人影忽然闪出来拦住了她。 那是一个与陆离差不多大的少年,身材比陆离略矮,看上去要壮实许多,两道浓眉相交于印堂,大眼高鼻,英气太过,反显得有些凶横。 柳梢后退了步,瞪他:“你做什么!” “我就是……”少年有些不太自然,瞪了眼低声起哄的男孩们,然后扬眉看着她,“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梢听着那故作温柔套近乎的语气就想笑,本不耐烦理他,然而瞟见那边的白凤与陆离,她马上改了主意,答道:“我叫柳梢,你呢?” 少年受宠若惊,马上讨好地笑:“我叫杜明冲。” “走吧,要练功了。”柳梢快步走了. 今日练功与昨日没有区别,方卫长照样丢出三十六支箭,柳梢倒是很努力,然而她毕竟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整整饿了一天,力气有限,等她跑到目的地时,箭已经被抢光了,两个男孩还为最后一支箭打起来,其中一个被打破了头,昏倒在地上。 不出所料,回到营地后,没拿到箭的孩子们又挨了十鞭。 这些不算什么,柳梢惊恐地发现,她面临着比受罚更严重的后果——没有完成任务,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更没力气跑,再继续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饿死! 那个被昏迷的男孩没有回来,没有人去找,也没有人去管。 胜利的孩子得到了奖赏——三个白面馍,这种食物柳梢往常是看都不看就随手丢弃的,可是现在,她只要能吃上一个……不,一口也好。 出了身汗水,柳梢更加饥饿难忍,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艰难地咽下口水,又忍不住望了眼远处的陆离,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她不想继续被笑话了,于是她转脸看向了早上刚认识的少年,现在唯一能求的只有他了吧? 对上她的视线,杜明冲下意识抓起剩下那个馍往嘴里送,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妥,面露尴尬之色。 他这么做,识趣的自然不会再开口。柳梢此刻却快要饿疯了,已经顾不得什么,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请求:“可以分给我一点儿吗?就一点儿……” 杜明冲一时不好拒绝,支吾道:“可是……我也不多呀……” 柳梢失望无比。 他早上才和她套近乎,现在就连一点儿吃的也不肯分给她! 白凤等人怔怔地看着这情景,难得没有嘲讽她,因为她们知道,谁去都是一样结果——对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来说,那点吃的确实不多,谁肯分给别人呢? 柳梢装作不在意地站起身:“那算了。” “你等等!”杜明冲忽然叫住她,他下定决心,将手中那个馍掰成两半,将小的那一半递给她,“给,拿去吧。” 柳梢大喜:“谢谢你。” 她伸手去接,杜明冲却又飞快缩回了手,见她满脸疑惑,杜明冲咳嗽了声,道:“那个,你昨晚不是……” 他这么说,再愚笨的人都明白了,他要她像昨晚亲陆离那样亲他。众目睽睽之下,柳梢面红耳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面前这张脸分外恶心! 一场闹剧使得女孩子们忘记了饥饿,放肆地笑话起来,男孩子们甚至还高声起哄。经历了昨晚的事,大家都不觉得杜明冲乘人之危可耻。 柳梢怕痛怕饿怕死,但她毕竟是个女孩,还有几分仅存的自尊,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你!” 杜明冲不乐意了:“你不是亲过陆离吗!” 刹那间小脸血色收尽,柳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杜明冲的羞辱,同伴的排斥,嘲笑声如此清晰!她拼命咬住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方法的确管用,可是那个人没告诉她,用了之后会失去更多。 “给你。”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有点低,有点魅,又有点静,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笑声立止,周围瞬间变得沉寂了。 柳梢有些迟钝,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那手白皙得几近透明,依稀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个馍。 柳梢茫然地抬起脸,对上那双紫瞳。 他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俯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距离她极近,里面没有半分嘲笑,也没带一丝怜悯,他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给予他的好意。 落魄的王子,拯救另一个落难的公主。 柳梢呆呆地望着他。 “她害你挨鞭子,你还帮她!”白凤忍不住高声叫。 “是啊,陆离,别理她了!”女孩们附和。 陆离仿佛没有听见,将那只馍递到柳梢手上。 柳梢回过神,本能地想要拒绝,手却舍不得放开食物,早已不由自主地喂到了嘴边,这中间居然没有任何迟疑与顾虑——她讨厌陆离没错,可是相比杜明冲,她宁愿亲陆离。 寻常的馍此刻分外香甜,柳梢顾不得形象,一口咬掉了近一半,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 食物入肚,饥饿得到缓解,她忽然觉得更难堪了,迟迟没有咬第二口。 陆离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笑了:“好了,你不用再那样。” 柳梢闻言,小脸马上变得生动了,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变成笑话!她去求杜明冲还不是因为他不管,什么对她好,全都假惺惺的! 感激与生气在心头交战,柳梢紧紧地抓着馍,瞪着他片刻,哼了声,伸臂去抱他的脖子。 陆离躲开了。 女孩们顿时哄然大笑,这也难怪,她们的敌意其实并不仅仅来自于对柳梢昨夜行为的鄙视,柳梢的出身就决定了彼此的差距,加上她又长得白净漂亮,再有陆离的照顾,女孩子暗地里不免都怀了几分羡慕嫉妒之心,正好借眼下情景发泄,恨不得她颜面扫地。 “你以为他真稀罕你亲呀,他只是看你可怜。” “不要脸!” …… 柳梢羞得面红耳赤,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了生气。 他们以为她真想亲他啊!她只是觉得应该交换而已! “陆离!” “陆离!” 同时叫出声的还有杜明冲。 柳梢宁肯亲陆离也看不上他,杜明冲自觉受了侮辱,眼见好事者投来嘲讽的目光,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跳起来:“陆离你什么意思?” 陆离奇怪地瞧他:“怎么了?” 杜明冲被问得噎住,真要回答,那就是自取其辱,他改为将气撒到柳梢身上,把整只馍塞到她手里,命令:“给你,你也亲我!” “呸!”柳梢分外厌恶他,毫不迟疑将馍扔回去。 周围笑声又起。 “你……贱人!”杜明冲恼修成怒,骂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话,要强行拉她。 柳梢见他凶相毕露,吓得躲到陆离身后:“你做什么!” 她这样反而正合了杜明冲的意,杜明冲扬眉冷笑,撸起袖子上前去掀陆离的肩膀:“想打架?” 眼见二人起冲突,众人都收了笑声,等待好戏,女孩们则替陆离捏了把汗,在她们眼里,陆离虽然生得美,却有些单薄文弱,哪里打得过壮实的杜明冲? 面对挑衅,陆离不慌不忙地避开那只手,忽然指着地上剩的那个馍道:“当心,有人要抢——” 他一边提高声音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十来个男孩,那些孩子都是没有完成任务的,其中几个从昨日进府后就没吃上东西,早已饿慌了,此刻听到陆离这话,犹如受了提点,纷纷扑上来抢。 杜明冲本是安心要教训对手,哪知到头来自己的食物反而被抢走,气得他回身去打,无奈始终是慢了一步,白馍已经没了影儿,杜明冲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如同狂怒的狮子般大吼一声,挥拳打向陆离。 陆离不知怎的侧身转到他左边,抬腿一踢,动作敏捷又漂亮,这场架结束得很快,快到不可思议,等到孩子们反应过来,他们全都看着面前的场景发呆。 陆离一只脚踏在杜明冲背上,俯身道:“你服不服?” 杜明冲几番挣扎仍是动弹不得,更觉羞辱,愤恨之下也望着柳梢手里的馍大叫:“还有吃的!你们还不去抢!” 柳梢醒悟,吓得连忙将剩的馍往嘴里塞。 其实本没有人上来,男孩们都望着陆离,眼睛里有了敬畏之色,胜利的少年看起来并无多大气势,可是莫名地令他们心虚。女孩们更是满脸兴奋与崇拜,之前抢箭的时候杜明冲就打赢了好几个男孩,陆离竟然比他还厉害! 那边冷眼旁观的几个侍卫也忍不住开口了。 “卫长,这小子果然不错。” “侯爷眼光好。” 方卫长不言语,这场打斗自然算不上彩,真正是孩子们的打法,重要的是,陆离的表现没有任何破绽,先前因其来历不明,侯爷交代留意,如今观察下来,他是真的没练过武,并非武道中人,也无魔妖特征,昨日特意派人去调查了他的底细,的确是临城陆家人,陆家败落,他才流落至此,这番表现倒也符合他的身份,这小子具备当优秀杀手的条件,不怕痛不怕死,小小年纪便懂得利用他人心思,临危不乱,还击时快准狠又会取巧,倒是个可造之才。 “这是你先动手的,”陆离收回脚退开两步,自言自语,“这场架打得真丢脸。” 杜明冲什么也不说,爬起来就又朝他扑过去。 陆离早有防备,三两下便重新将他踢倒,善意地提醒:“别惹我。” 他越是温和,孩子们笑声越大。 “你们敢笑!”杜明冲已是红了眼,于是将气都撒在嘲笑的人身上,他毕竟还是比别的孩子厉害多了,羞怒之下出手也狠,很快就将其中两个打得在地上动不得,他因此挽回了一点面子,也让众人更佩服陆离。 去了疑忌,方卫长脸色就好多了,示意人过去拿鞭子分开他们,他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孩子,目中闪过厌恶之色,骂了句“没用的东西”,然后挥了下手,侍卫领会,立即上去拖人,动作鲁,受伤的孩子惨叫不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下场究竟会怎样,但方卫长会怎么处理“没用的东西”,孩子们对他的手段都有大致的了解,仿佛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都没敢作声。 这个地方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的下场是死! 柳梢转脸看陆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离便转身走开了,包括白凤在内的不少女孩男孩都围上去跟他说话。 柳梢马上别过脸,独自找了个远点的角落坐下休息。 生存在线阅读 生存 生存 仙音慑山 奔月 作者:蜀客 仙音慑山 奔月 作者:蜀客 仙音慑山 > 人修武道与仙道颇为相似,只不过武道是凡人直接摄取天地灵气为自身所用,以气驭武,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强的力量;仙门却是将天地灵气吸纳于体内,先洗筋浣骨净化自身体质,修灵体,进而再修法术,换言之,仙术都必须在修灵的基础上施展,灵体越纯净,**所携凡气越少,术法威力越大,同时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修成仙骨便能长生,因此仙门于骨要求极高,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未修成仙。武道则不同,他们只求力量,修者寿命仍与常人无异,人人皆可修,因此同在初修阶段的修者比试,人修者的力量反而远胜仙门,使得许多人生出想法:与其追求不现实的仙道,倒不如在有限的人生里活得更强大。这也是近年仙门没落、武道兴盛的最主要的原因。 午饭后,方卫长开始传授最基本的凝气方法,枯燥得很,孩子们都是强打神修炼。 柳梢靠着一个馍和两碗水解了饥饿,神得以恢复,这次她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大概是认真的缘故,加上运气好,她居然成为了第二个顺利过关的孩子,于是晚饭时不仅有馍,还有。陆离比她更早完成任务,方卫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得到相同奖赏的一共有五人,另三个是白凤、杜明冲和一个叫朱义的男孩。 香入鼻,眼前食物足够美美地饱餐一顿了,柳梢激动不已,没有人帮忙,这是凭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呢!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咬了口,高兴劲儿还没退下去,又发现了不对。 附近几个男孩正慢慢地朝她移来,红红的眼睛泛着凶光,紧盯着她手中的和面前的馍。 这些男孩都是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也难怪他们选中柳梢为目标,女孩子好欺负是个原因,而这些女孩多数出身贫寒,自幼帮家里做活,长得健康壮,惟有柳梢生得白净纤细,平日里那叫美丽可人,此刻看着就成了柔弱可欺。 他们想抢!柳梢急忙用双手护住食物,眼睛慌乱地眨了两下,忽然,她飞快抱起馍和,朝不远处的陆离跑过去。 男孩们果然停住了,之前被杜明冲打伤的两个孩子还生死未卜,谁敢去惹陆离? 陆离发现了她,笑起来。 围着他的几个女孩子不高兴了,纷纷露出鄙夷之色,瞥开视线。 柳梢松了口气,红着脸在陆离身旁坐下,她又不愿承认自己狐假虎威,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馍递给陆离:“还你的。” 陆离“哦”了声,随手接过,转递给了旁边那个没得到晚饭的男孩,女孩们更加崇拜了,白凤也大方地拿出馍分给一个女孩。 柳梢本来惦记着他身上的鞭伤,正想问他还疼不疼,见状差点没气噎。 他拿她的东西装好人!真是太过分了! 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下,柳梢恨恨地咬了口,简直一刻也不想在他身边多留,于是她飞快地吃完东西就走了. 傍晚的风灌满山沟,流水声听在耳朵里也觉得冷,的天空飘起雨来,女孩们的声音隐约自山坳里飘来,她们肯定还围着陆离转呢。 柳梢更加生气,抓起块石头朝水里砸去。 他本不是真心,更不是在讨好她,他只是故意接近她,帮她,保护她,最后让她离不开他!他就是和那个人一样讨厌! 水珠飞溅,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啊”。 “是谁?”身边多次发生抢食物的事情,柳梢已经开始形成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 来者文雅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神色间并无恼意,可知出身教养不一般。 他的年龄比她稍大,身穿浅绿色外袍,露出紫青的里衣领口,腰间金玉佩饰华丽。不同于陆离的俊秀夺目,他的前额下颔都生得饱满,双眉不似陆离的上扬,而是平展着,显得柔和温顺,这种带着善意的气度远远胜过了容貌带给人的好感。 头顶雨丝纷飞,那双眼睛里也雾蒙蒙的,隐藏着一丝与年龄不太相衬的忧郁。少年公子站在草丛中,如同一株青青的芦苇,又似一粒温润的珍珠。 他打量着柳梢,轻声问:“你……是方叔叔的徒弟?” 面对这名亲切的少年,柳梢竟感到一阵窘迫羞愧,不知不觉将往日的嚣张尽数藏起,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襟,腼腆地“恩”了声。 见她模样乖巧可爱,少年公子颇带好感地朝她笑了下:“我叫苏信。” 苏信?柳梢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吧?”光看穿着,他就不可能是被卖进来的。 苏信待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师父叫我们练功,我先走啦!”柳梢慌忙道别,也不顾身后呼唤,飞快跑了. 柳梢匆匆赶回院子里,见方卫长还没到,她不由松了口气,很快将方才之事忘到了脑后。 监督的侍卫很快到了,孩子们听从指示盘膝练功,柳梢掌握了凝气方法,练起来比下午更加顺利,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无聊之余,她忍不住偷偷观察旁人,发现许多孩子额头冒汗,似是艰难万分。 柳梢撇嘴,明明一点也不难嘛,真笨。 正在此时,方卫长陪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当先那人居然正是她在溪边见到的少年公子苏信,他依旧那么谦逊有礼,方卫长神色却带着三分恭敬,柳梢看得心神一动。 “世子来这里,侯爷可知晓?” “方叔叔放心,我就过来走走,无妨的。” 这位小世子对武道从不感兴趣,且对自己行事颇有微词,方卫长也没想到他会过来,见他两眼只往孩子们中间扫视,便出言试探:“世子看中谁,就叫他陪你玩耍吧。” 他是世子!不只柳梢,孩子们都两眼发亮,他们不完全明白世子的地位,可是他们知道,这是武扬侯唯一的儿子,比方卫长厉害,连方卫长也要听他的! “世子救命!”一道身影扑到苏信面前。 苏信惊得退了步:“你……” “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回去,世子叫他们放了我吧!”哭泣的是个瘦弱的女孩,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到东西,察觉这位世子温文善良,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乞求。 苏信沉默。 身为侯府世子,他岂会不清楚父亲和方卫长的手段,这群孩子是怎么进来的,不问也知道,无奈他不能与父亲作对,提过几次就罢了。 “放肆!”方卫长冷声下令,“把她拖下去!” 女孩惊恐:“世子救命,饶命,师父!” 苏信亦有不忍之色,开口求情:“我看她体弱,留着也无用,方叔叔就放了她吧。” 放过一个放肆的,就会有第二个,早就说世子格太过软弱,方卫长微微皱眉,没有反驳他,不动声色地颔首:“世子仁慈,稍后我便派人送她回去。” 女孩大喜,连连磕头。 孩子们都有些心动,却无人敢效仿,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了方卫长眼底闪过的寒光——眼前情势很清楚,方卫长未必完全卖这位世子的面子,何况世子也不可能将他们都放掉,一个去或许能宽恕,太多了只会受罚。 苏信很快在人群中找到目标:“方叔叔,叫她过来吧。” 方卫长点头唤道:“柳梢,来见过世子!”武扬候对儿子疼爱有加,小事原该依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柳梢多少有点虚荣,连忙走出队。 苏信很高兴:“你叫柳梢儿?” 知道他的身份,柳梢没之前那么自然了,拘谨地答了声“是”。 当着这么多人,苏信也不好多说,半晌道:“我回府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现在求他放了自己,他一定会答应吧!柳梢几乎就要忍不住了,然而对上方卫长冷的目光,她最终没敢说出口,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苏信见她神色有异,问:“你没事吧?” “没,没有,”柳梢连连摇头,“你……一定要再来呀。” 苏信抿嘴,转身道:“时候不早,方叔叔,我先回去了。” 方卫长吩咐两名侍卫:“你们两个,送世子回去。” 待到苏信走出院门,柳梢心中得意,扬眉朝陆离看去——现在一样有人能保护她!当她真的非要他不可呀! 不知白凤问了句什么,陆离侧脸含笑回答她,全不关心这边。 柳梢正憋闷,方卫长看着地上的女孩发话了:“打死!” 淡淡的语气如同吩咐吃饭一般,许多孩子都没反应过来,包括那个女孩,直到木棍重重地落在额上,头破血流,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翻滚着躲避。 “我再也不敢了!师父别打!别打!” “救我……” 不会立刻死,长长的过程代表着刻意的折磨,到最后那声音已不再是人的声音,凄惨尖厉如同小兽的嚎叫。 原以为她逃出生天了,哪知道会是下地狱!这比活活饿死更加残酷!孩子们骇然,之前的羡慕全都变作了庆幸,尤其是柳梢,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小脸灰白,方才她也打过同样的主意,幸亏没有说出口,否则下场也和那个女孩一样! 恍惚间,脚被什么碰了下,柳梢低头看,却是女孩挣扎着滚到她脚边,满脸鲜血,柳梢吓得尖叫着跳得远远的。 惟有陆离,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儿,面色不改。 哭喊声骤然停止,院中悄无声息,女孩终于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方卫长扫视众人,狠毒的目光如同利刃:“这就是背叛侯爷的下场,来人,拖出去扔了。” 女孩的尸体被拖走,方卫长带着侍卫离开,地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孩子们这才如梦初醒,低低地哭出声,柳梢虚脱地坐倒在地,连哭都不会了。 半晌,她猛地扑过去抱住那高高的少年,颤声道:“她死了!他们把她打死了!陆离,她被打死了!” 短短一日,她经历了无数情绪变化,恐惧,耻辱,绝望……远远超出了十三岁女孩的承受能力,她快要崩溃了,因此急切地想要寻求安慰,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不孤单。 面对她的索求,他仅仅皱了下眉。 “怕死吗,柳梢儿?” “怕。” 他叹息了声:“人总会死亡的,怕什么呢,你要习惯。” 没有安慰,只是陈述事实。 柳梢不可置信地仰起脸,为他的无动于衷而愤怒,他的态度告诉她,他不在意,本不在意这种事,紫瞳里是见多之后的平静。 终于,他劝了她一句:“好了,可以去睡了。” 看吧,他明知道她害怕,却连一句安慰也吝惜!柳梢倏地推开他,擦干眼泪,转身跑进房间. 整整三个月过去,孩子们偶尔仍会被噩梦惊醒,有个孩子甚至吓得病了,那一幕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让孩子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方卫长手里。方卫长的训练更加严酷,孩子们之间的竞争也更惨烈,平日里身上无一不带伤。 柳梢居然侥幸坚持下来了,然而她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如今尽管已经很努力,仍是比不上白凤她们,好在有陆离护着她。陆离颇受方卫长看重,期间杜明冲又撺掇几个孩子挑衅他,之后又有个男孩被拖走,从此就再没人敢惹他了,柳梢在他的庇护下心惊胆战地活着。 深夜,柳梢费力地翻了个身,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角落。 月光透过窗户,照着一张死沉沉的脸,那里躺的是一个两天没吃上饭、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孩,也许明天就会被侍卫拖走。 房间日渐空旷,女孩子一个个减少,柳梢亲眼目睹这种变化,被迫接受了现实,由初时的恐惧到现在的麻木,小女孩的心肠不知不觉中已硬了许多。她没打算做好人,因为她们全是她的对手,救活一个,她便多一分危险,这种教训不是没发生过,她曾经把馍让给一个饿昏的女孩,第二天对方就受人挑拨来抢她的食物,那种不要命的模样至今令她记忆深刻。 眼皮发沉,头有点晕,身上发冷,不适感越来越重…… 柳梢焦急万分,为明日的训练担忧。 这种感觉很熟悉,可是现在她万万不能生病,她不是最出色的,方卫长不会给她请大夫,要是她病得没有力气训练,他们会像对待之前那些孩子一样把她拖出去丢了! 不能生病,千万不能病! 柳梢抱着沉重的头,惊恐地祈祷,她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可是又不敢睡,她害怕睡着了明日起不来! 夜沉寂,房间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一道琴声。 真真切切的琴声,高亢至极,犹如裂石崩云、鸣钲碎玉,携撼山之力,冲破黑夜,横空而至,瞬间响彻山谷! 空中气流震荡,地面剧烈摇晃,梁间尘灰簌簌落下! 耳膜刺痛,柳梢神一振,下意识捂住耳朵,周围女孩子们亦纷纷惊醒,尖叫,柳梢赶紧爬起来冲出门,刚到院子里,就见隔壁几个男孩子跑出来。 孩子们陆续聚集院中,在恐慌中乱成一团。 余响未绝,威力犹在,头顶气浪滚滚翻涌,伴随着“喀嚓喀嚓”的响声,好象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要破碎崩塌了,连同月色都变暗淡了许多。 方卫长带侍卫赶到院外,他冷冷地朝里面望了眼,孩子们立即安静了,不敢再说话。 须臾,琴声复起,渐成曲调,比之前要平和了些,可是其中蕴含的压迫感依旧半点不减,声声如同敲在心头。 地面仍在轻微晃动,方卫长神色凝重,他抬脸仰望半空,颇不客气地质问:“阁下深夜拜山,不知有何见教?” 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孩子们都听得打了个寒战。 琴声忽转低沉! 侍卫们几乎同时闷哼了声,连忙运功抵抗,方卫长面色大变,勉强稳住身形,他转脸看看安然无恙的孩子们,隐约料到此事棘手了,暗暗后悔。此等法力借弦发出,又不至伤害无辜,能将法力控制到这种地步,对方修为必定非凡,而且看样子并未尽力,只是在警告,不作回答,只怕是嫌自己这些人没资格与他对话,身份恐怕也非同寻常。 方卫长看身旁侍卫,那侍卫低声回道:“已经去报侯爷了。” 青光里,一名侍卫现身禀告:“卫长,护山法阵要破了!” “都随我来。”方卫长一声令下,带着数十名侍卫行阵遁走。 等到他们离开,孩子们才重新议论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方卫长他们过去了,那些不安也就随之散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兴奋——敢来找武道的麻烦,连方卫长都对付不了,谁这么厉害啊? 有人提议:“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既然孩子们早已息了逃跑的心,活动范围便不再受到限制,何况山外设了法阵,方卫长也不担心有人能逃出去,因此平日不训练的时候,是允许他们随便走动的,如今提议一出,胆大的孩子纷纷响应,胆小的孩子则缩到旁边。 柳梢忍住身上不适,下意识地寻找陆离,发现人群里本不见他的踪影。 “陆离,你去不去?”白凤走到门口低唤。 陆离果然出现在门里,神色如常。 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来方才他一直在房间没出来,这也难怪,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慌了,哪里会留意别人。 白凤高兴地邀他:“我们去看看吧,谁这么厉害呢。” “这琴不错,”陆离笑着望院门,“去看看也好。” 还点评,装模作样!柳梢撇嘴,因为享受他的保护,她被迫收敛脾气,却始终不肯像白凤她们那样去亲近他,她故意站在原地不动。 陆离果然叫她:“柳梢儿,你去不去?” 柳梢如愿看到白凤眼中的怒色,暗暗得意,就知道他不会忘记自己呢,于是她额头,道:“我……不太想去。” 陆离道:“我去。” 柳梢忙跺脚:“喂,你,你……陆离!” 陆离转回身:“好了,别任,走吧。” 温柔,却没有过分的迁就,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病中的女孩本就脆弱又敏感,身边无一个可信的人,满肚子委屈与害怕无处倾诉,她想他留下来陪她,他居然说她任!柳梢站在那里气苦万分,眼泪都险些泛上来了。 紫瞳微眯,陆离看看她,伸出一只手:“快来,再不来我走了。” 熟悉的声音诱惑十足,柳梢咬了咬唇,终是和往常一样,很没有骨气的跟上去了. 孩子们在山里住了几个月,已经熟悉了地形,陆离准确地带着大家找到了方卫长的位置,他和侍卫们都聚集在主山山头上全神护阵,孩子们连忙站住,远远地张望,始终不见那个来犯者的身影,只闻琴声悠悠。 法阵闪烁,武扬侯带着府中亲卫现身了。 “城苏某在此,不知是哪位仙尊驾临?”武扬侯开口,声势比方卫长又不同。 琴声止,半晌,一个声音自半空响起。 “南华山,重华门下弟子,领教武道妙法。” 声音极其年轻,清晰冷冽,犹如秋风推云,海上生潮,席卷千山,余音悠远。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气势十足,却丝毫不觉刺耳。 他既自称弟子,身份应是不高,面对堂堂武道高人武扬侯的客气,竟连句“不敢”之类的谦辞也没有,如此不将武道放在眼里,实在是轻狂嚣张,方卫长等人听得沉了脸。 武扬侯却想起了什么,反倒面露笑容,拱手道:“不知何事惊动仙驾,门下无知,多有怠慢,失礼。” 一声轻哼,几道黑影自空中砸下。 那竟是四名武道门人,身上装束与侯府侍卫相似,此刻趴在地上,神情委顿,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缘故,他们已被废了筋脉,伤了骨。 对方出手伤人,方卫长惊怒,待要上前说话,却被武扬侯制止。 武扬侯望着半空问道:“不知我这门下如何得罪了仙尊?” “敝派一位师弟奉命追查食心魔下落,昆仑山下偶遇贵门高徒,令徒四人觊觎其法宝,趁其不备下手,幸逢我路过,”对方停了停,道,“我这位师弟技不如人,原是该当,然而贵道门人以多欺少更兼偷袭,我看武技用于此道,不如废了更好,伤及高徒,此番特来请罪,兼为师弟向贵门寻个交代。” 此话一出,却是严重了。 柳梢听得松了口气。 看方卫长他们就知道,武道的都不是好人,不帮忙抓妖魔,竟然还对仙长下手,真是坏透了! 身畔,陆离低声笑了:“这就是那句‘偷**不成蚀把米’?有趣。” 己方理亏,对方又丝毫不留情面,方卫长等人都十分恼羞,暗中汇集灵力,蓄势待发。也难怪,武道弟子眼红仙门弟子的东西,偏又没抢到,还被逮住废了功夫,武道颜面尽失,照他们的行事,定然要杀人灭口维护面子的。 武扬侯却没有下令,而是朝半空虚作了个礼:“仙门武道素有渊源,实是门下一时糊涂,苏某治下不严,惭愧,仙驾若肯卖苏某薄面,就请现身相见吧。” 想不到他肯认错,柳梢有点惊讶。 “贪图小利,自相残杀,”对方淡淡道,“不过千年,人修武道竟沦落至此,愧对武尊之名。” 话音落,半空中现出一道人影。 长发披垂,斜抱古琴,足底踏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由于他背对月光站着,柳梢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那起伏飘飞的广袖素带。 一月,一琴,一人。 刹那间,冷漠夜空变得璀璨。 眼中画面太过眩目,柳梢下意识闭了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迫人的气势,孩子们都沉默了,只余轻轻的抽气声。 武扬侯等人看得一呆,面对斥责,竟谁也没有答话。 “仙门守护人间,尔等回报令人心寒,”语气比之前冷了几分,“如若再犯,休怪我无情!” 许久,耳中一片寂静。 再睁眼时,半空明月依旧,只是已不见了人影。 仙音慑山在线阅读 仙音慑山 仙音慑山 比试 奔月 作者:蜀客 比试 奔月 作者:蜀客 比试 > 本章节由飞天中文为您提供 [([飞天中文))仙者离去,现场沉寂了好一阵,武扬侯才慢慢地转回身。 方卫长看着地上那四名受伤的弟子,冷声骂道:“废物!” 武功被废,意味着对候府不再有用处,四人本就心惊胆战,闻言挣扎着爬上前跪好,不敢作声。 武扬侯开口道:“我如何嘱咐你们来?” 他语气温和,四人却忍不住瑟瑟发抖,其中一人颤声答道:“侯爷嘱咐过,不可招惹仙门……是我们该死,侯爷恕罪!” “混帐东西!”方卫长抬脚将那人踢飞出两丈,“你们有几个胆子,为了一件法宝就敢违抗侯爷?” 那人本就虚弱,落地即毙命,另三人吓得连连叩首求饶。 方卫长看看武扬侯,得到默许后,立即喝令侍卫将几个人连带尸体拖下去,他想了想又道:“虽说这几个混帐生事在先,但此人区区一仙门弟子,竟明目张胆欺上门来,也太不将我们武道放眼里,如此嚣张,侯爷何必容忍……” 武扬侯摇头:“此人身份特殊,今后万不可对上。” 方卫长道:“仙门又如何,我道高手众多,也无须怕他们。” 武扬侯只是轻哼了声,并未与他多说。 若说武道能与通往颠峰的仙道抗衡,那是狂妄无知者才有的想法,人修固然能快速获得力量,却受到寿命限制,难有提升空间,顶级高手一个也没有,因为人本活不了那么久,就算天资高侥幸大成,估计马上也会老死了。仙门则以延命为主,术法依赖骨进展缓慢,可他们修得仙骨便能长生,之后有无限的时间继续修行,力量岂是人类能比?只看那些活了上千年的仙尊尊者,难道真是摆设不成?近年来两道偶有冲突,多是仙门让步,也只因武道争斗向来局限于人间,与六界关系不大,加上仙门近年没落,需要联手共敌妖魔,以大局为重,所以不与凡人计较罢了,武道行事却越发肆无忌惮,没想到这次撞到那个人手里…… 那个人的问责,已经可以代表仙门的态度。 “今日真动手,吃亏的只会是我们,”武扬侯沉吟道,“但我也并非是怕了仙门,此事我自有计较,先放下吧。” 方卫长答应,自去领着侍卫们收拾现场,重新修补护山法阵。 孩子们看过了热闹也纷纷往回走,三五成群,都兴奋地议论着那个厉害的仙长。 柳梢已经没有多余的神理会这些,她独自落在最后面,头越来越沉,双腿软软的没有力气,每行一步都如同踩在虚空,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 终于,柳梢再也走不动了,扶住一棵树喘气,她勉强睁大眼睛望向前面那秀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白凤她们远去。 他平时那么维护她,可是现在也丢下她了。 从来都不重要,没有人留意她,没有人发现她出事。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流,眼睛很干涩,很疼。柳梢倚着树干滑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休息,想要恢复力气。 夜里山林凉,病体仍然发冷,力气没有恢复,整个人反而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了。 “柳梢儿。”有人唤她,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带丝毫试探,他该是以为她在任。 柳梢没有抬头,她没有力气动。 须臾,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带着凉意,让她头脑清醒了点。 俊秀的脸近在面前,形状美丽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看得分明,清亮魅惑如水宝石,他半蹲着身查看她,额前一缕长发散垂下来,落在她的膝头,若有若无的触感如同拂在心头。 柳梢怔怔地望着他,迟钝的头脑尚未反应过来,眼眶却在瞬间莫名地湿润了,眼泪泉水般涌出。 “柳梢儿?”手触碰到她的脸,陆离恍然,“原来受伤了。” 他找来了,柳梢眼泪反而流得更厉害,费力地瞪他,哽咽:“不是……才不是受伤,是病……病了呀!” “没错,是病了,”陆离改口,她的前额,“恩,好象有点严重呢。” 柳梢有点恼,扑到他怀里。 陆离愣了下,叹气:“来,我带你回去。” “不回去,”柳梢抓住他的前襟,仰脸恳求,语气难得柔软,“我不想回去,不回去好不好?” 睡在那个大房间里,她没有一个说话的人,白凤她们讨厌她,合伙排挤她,她的不受欢迎多多少少和面前人有关系,也许远离他会改善这种状况,可是她只有他了,她不要放开,别人都讨厌她不要她吧,她还有他。飞天中文 陆离顺从地点头:“好,那就不回去。” 柳梢趴在他怀里抽噎:“陆离,我有点冷。” 陆离无奈将她抱起来,就地坐下。 柳梢将身体缩成一团,如同小猫般,这个怀抱并不宽阔,可是她再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难受了。 几点月影投在他脸上,薄唇微微抿着,削尖的下巴很是好看。白天的训练不轻松,但他身上并无任何难闻的味道,很干净,不像其他男孩子总带着汗味。 难道他天天都洗过?柳梢见他衣襟半敞,忍不住悄悄地凑近去嗅。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该睡了,柳梢儿。” 被他察觉,柳梢脸上一阵发烫,她连忙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乖乖地闭上眼睛. 没有梦的夜也很美好,这是柳梢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周身浸在奇异的暖意里,不适感逐渐减轻…… “蓝叱说的没错,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 迷迷糊糊间,耳畔仿佛有人在说话,那个声音低沉、魅惑,含着一丝笑,尽管已经隔了一两年,柳梢仍然认了出来,猛地惊醒。 身上没有出汗,十分清爽舒适,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他!他来了! 心狂跳,柳梢几乎要开口叫出来,可是转瞬间,那些欣喜全部变成了怒气与委屈。 他早就丢下她了,在她求救时袖手旁观,在她受苦挨饿时也不曾来看她,如今又来找她做什么!她才不要再理他! 柳梢赌气将眼睛闭得更紧,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动静忽然消失了。 他又离开了? 柳梢慌忙睁开眼,出乎意料,眼前除了一片幽幽的紫色光芒,再也看不见别的,那光芒如梦幻般,华丽,神秘,不知道将她的神思引向了何处…… 柳梢渐渐失去意识,重新闭上了眼睛。 皎皎月光里,黑斗篷纹丝不动,如屹立的岩石。 “主人,你认出他了。”重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故人之后,”他叹了口气,“认出又如何,没认出又如何,生命无尽,记得的东西越多,只会徒增感慨。” “我很乐意听你感慨。” “那好吧,已经万年了,我的确应该感慨两句,洛音凡本已是近神之仙,很快便能晋升,可惜啊……” “没有了?” “没了。” “我以为你还会感慨点别的,比如他的妻子,你曾经名义上的皇后。” “蓝叱,你不该这么残忍,提起我的伤心事。” “你有心吗?” ……. 晨风吹过,鸟鸣声幽,这时节天亮得早,天光自头顶树叶的缝隙间泄下,林间景物慢慢变得清晰。柳梢被熟悉的哨声惊醒,习惯弹坐起来,察觉身下有人先是吓一跳,待看清那人是谁,她马上吞下了惊叫声。 陆离仍然在睡,头微微低着,长发披散,脸在晨光里冷白如玉。 柳梢有点恍惚,醒过神后急忙去推他:“陆离,快醒啦,方卫长在唤我们了!” 几乎是同时,陆离睁开眼。 对上那双紫瞳,柳梢倏地缩回手,忽觉窘迫万分,她连忙移开视线,飞快地从他怀里跳起来,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你想去迟了挨打呀!” 陆离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拂衣,然后随意将长发松松地一系:“走吧。” 一夜之间病愈,柳梢神十足,跟着他往山下走。 昨夜是不是在做梦?她明明听见了月的声音,只有他才有能耐这么快治好她的病吧,可是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叫醒她! 柳梢越想越疑惑,忍不住问:“陆离,你昨晚听到什么没有?” 陆离反问:“听到什么?” 他没察觉?柳梢有点失望,又不甘心地问他:“你怎么不问我的病呀?” 陆离笑起来:“你不是好了么。” 柳梢噎住,越看那张脸越生气,她重重地哼了声,快步朝前跑了. 自那夜之后,记忆中的声音再没出现过,柳梢只好全力投入训练,很快,她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她凝气比别人要容易得多。初时仅仅是怀疑,练到后面,柳梢更加确定了这个事实,她居然没像往常那样对外炫耀,而是偷偷保守着这个秘密。 孩子们掌握凝气之后,方卫长开始教习武技,柳梢虽比不上白凤,可在孩子们当中也排得上名了,而且对她来说,胜败都没有太大影响,反正陆离在,不过她始终赌着一口气,尽量自己获取食物。本章节由为您提供 又三个月光过去,对战台边,柳梢与白凤眼瞪着眼。 两个女孩平日里就不和,白凤深厌柳梢,柳梢亦不服她,此番对战抽到一组,彼此都表现出了最大的敌意。 白凤出身贫寒,吃得苦,且天赋不错,武技遥遥领先众人,她看出柳梢不及自己,轻蔑地哼了声:“我劝你认输算了。” 柳梢回敬她:“担心你自己吧,我输了,陆离也不会让我饿着,你可不一样。” 白凤压低声音骂她:“你这样的人本不配!” “那又怎么,他就是听我的,谁不知道你喜欢他呀,可惜他不理你这个丑八怪!” “你!” 白凤当然不丑,只不过她个子比别的女孩子要高点,肤色健康,显得有些英气,不如柳梢白净娇美,柳梢这么说当然是有心气她。 眼见白凤两眼冒火,柳梢故意扬起脸大声唤道:“陆离!陆离!” 陆离原本坐在草地上跟人说话,闻言转过脸看她。 柳梢瞟了白凤一眼,蹲下去揉脚:“我的脚好像崴了。” 陆离看她几眼,道:“你的脚没事。” 柳梢暗道不妙,忙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谁说没事,疼啦!” 陆离道:“怎么会?我看看。” 眼见他走过来要查看,柳梢连忙直起身抱住他的手臂:“不用了,现在好了。” 陆离似笑非笑地瞧她:“是吗。” 柳梢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连忙放开他,再看白凤,那张脸果然如愿地变青了,目的达到,柳梢移开视线,露出更多得意之色。 场中比试结束,一名男孩受伤退下。 柳梢和白凤跃上台,没有任何废话就动上了手。 杀手不是徒弟,方卫长所授皆是武道中最狠辣的杀招,出手就是绝杀,务求一击毙命或是同归于尽,孩子们初学,收发难以控制,交手过程惊险万分,至今已有两名孩子死于对方失手之下。 柳梢不敢大意,她心知武技不及白凤,凝气快是自己唯一的优势,如今熟练了,这个优势越发明显起来,凝气快,就有充足的灵气驾驭武技,出招则有加倍的威力,因此她一开始便打定先下手为强的主意,采取攻势困住白凤,令其无还手机会。 白凤只是冷笑,以闪避为主,偶尔还招。 凝气快又怎样,人本身的力气却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时候。 柳梢所学招式不多,很快就用完了,只得又从头重复,这简直等于给了对手机会,一个招式使的次数越多,越容易让对方看出弱点,何况她出招本就不甚高明。 果然,在她反复演示三遍后,白凤开始还击,招招直取破绽。 面对凌厉的攻势,柳梢有些手忙脚乱了,约二十回合后,明眼人都看出她已经有体力不支的迹象。 柳梢倒是全无自觉,低声骂道:“呸,还要我认输,都好几回合了呢,看陆离笑不笑你!” “我看你还敢嘴硬!”屡次遭到挑衅,白凤终于沉不住气了,眼底闪过狠色,压抑的怒意直往上涌,她二话不说闪身至柳梢面前,变掌为爪,使出了最拿手也最厉害的一招。 陆离护着她,世子留意她,不就是因为她长得白净好看?看她成了丑八怪,谁还管她! 白凤素来刻苦,绝招出手,威力竟也不可小瞧。 柳梢见状没有避让,反而诡异地一笑,正面迎了上去! 就在白凤自以为得手的刹那,柳梢周身突然浮起一层半透明的白色气浪!气浪不够坚固,甚至有点稀薄,可是白凤发现,自己发出的力道仿佛打进了水里,遇上水浪般的阻力,再难往前推动。 眨眼,气浪消失。 时机稍纵即逝,柳梢靠着防线硬挨了一掌,当然不会轻易罢休,她立即提拳用尽全力挥出! 她上场前故意亲近陆离,激怒白凤,之后又出言挑衅,等的便是这一刻。 白凤大惊,待反应过来,两人距离已是太近,本来不及避让,顿时她只觉上腹一痛,整个人就被击飞了出去,落在高台边缘,险些摔下台,也是柳梢出手不够狠辣,否则定会要了她的命。 果然成功了!柳梢不顾内息紊乱,大笑:“你认不认输?” 白凤面白如纸地趴在地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惊又怒地指着她:“你能驭术!武招还没学完,你就学驭术!” 武道由“武”与“术”组成,行阵就是“术”的一种,相比“武”,“术”明显更高等,既能辅助攻击造成更大伤害,也有一定防御作用,就比如柳梢方才用的这个“斗水”。“术”对聚气的要求很高,而凝气快恰恰是柳梢的长处,这是先天优势,寻常初学者就是想先修“术”也不行,柳梢明白自己练武比不过别人,发现这点之后便加以利用,这才让白凤吃了大亏。 见方卫长没有反应,柳梢便知她这状告不成,得意地顶回去:“我先学什么,与你什么相干!” 白凤忍着伤痛,翻身要站起来。 柳梢哪里容许她起身,扑上去将她死死地踩住。 白凤挣扎不得,咬牙道:“柳梢,你给我记着!” 柳梢不甘示弱:“谁怕你!” 两人僵持在台上,白凤始终不肯松口认输,柳梢正盘算着怎么再让她吃点苦头,台下看了多时的陆离忽然开口:“够了,柳梢儿。” 白凤立即投去感激的目光。 柳梢却气炸了。 他求情?他不是喜欢她吗,明知道白凤跟她不和,还求情! 碍着陆离,白凤平时没当众跟她动手,可是背地里带着女孩们孤立她,某些小动作免不了,比如无意中撞一撞她,任务时联合挤她,趁她睡着时踩她的手……这种哑巴亏柳梢吃了许多,早就窝了满肚子火,此刻陆离这么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她当下再不犹豫,抬脚就狠狠地踩在白凤的手背上。 白凤疼得低叫了声。 陆离轻轻叹了口气,很识相的不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好看的眉毛,表示他的不赞同。 柳梢斜眸瞟见,更加恼怒,待要继续报复白凤,竟又没了兴致。 心头烦躁,她最终还是挪开脚,打算将白凤踢下台。 “柳梢儿!柳梢儿!”有人唤她。 柳梢听那声音熟悉,侧脸看,果然是苏信,他今日穿着件浅蓝色袍子,雪白襟口,下摆绣着美的花纹,衬着温润眉眼,宛如画中人。 不知怎的,柳梢慌张起来,面对着他,她一点儿也不想露出凶狠的样子。 迟疑间,地上的白凤猛地跃起,腾空向她踢去! 察觉动静,柳梢几乎是不经思考地闪身,然而仓促之下到底慢了一步,右肩挨了重重的一脚,疼得她大叫了声,人已摔到台下,输了。 苏信吃吓,慌忙扶起她:“你怎样?我没留意……” 肩头疼痛难忍,柳梢暗道侥幸,方才她及时使出“斗水”之术抵抗,否则肩骨定会碎裂,这是个不讲公道的地方,柳梢再恨亦无可奈何,又怕他自责,惟有忍痛答道:“还好。” 苏信有些生气:“既是比武,怎可偷袭?” 乍被他这么一喝,白凤脸色忽红忽白,暗地里握紧了拳。 杀手是工具,只需要达到目的,公平是多余的东西,苏信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明白其中道理,没有多理论,眼见其他孩子过去领包子吃,他忙问柳梢:“你不去吃?” 柳梢看看方卫长,低声道:“我输了……” 苏信明白过来,说了声“你等着”就转身走了. 柳梢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只好独自在石头上坐下,台上孩子们继续比试,看到陆离毫无疑问地战胜了对手,柳梢移开视线。另一边,得胜的孩子们领到吃食,雪白的包子比拳头还大,掰开,香阵阵往鼻孔里钻,柳梢悄悄地吞了口水,低头看地面。 没多久,陆离果然走到她面前,将一只包子递给她。 柳梢紧咬红唇,没有去接。 她恨透了自己的软弱,每次下决心要摆脱他,可是到头来仍旧这么依赖他。 陆离道:“别生气了,吃吧。” “谁说我生气?”柳梢怒视他。 陆离妥协:“好,你没生气。” 柳梢看他这模样反而更气了:“一个不够,我要吃两个!” 陆离毫不迟疑地点头:“好。” 柳梢有气没处发,改口道:“我全部都要!” 陆离笑道:“那不行。” 柳梢其实也没真要他全部让给自己,可是听到这回答,她还是不满了,待要再说,背后就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阵诱人的香味。 久违的香味,以前经常闻到,她蓦地转脸看。 盘子里放着八块糕点,外层玲珑剃透,印着八种花样,香香软软,是她最喜欢吃的! “水晶印花糕!” 早已看出她不是出身贫苦人家,否则哪会认识这个!苏信莞尔,将糕递过去,忽然看见旁边的陆离和包子:“这……” 柳梢毫不迟疑地接过水晶糕,将陆离的手一推:“谁稀罕吃你这个!” 一只包子滚落地上。 “太过分了!” “陆离对她多好,她现在讨好世子,就这样!” …… 别说白凤她们目光想杀人,就连苏信也忍不住责备:“柳梢儿,你怎么……他是好心。” “我……”柳梢有口难言,既后悔又委屈,她只是一时赌气,不小心用力过了而已。 陆离转身走了。 周围议论声更大,女孩们都幸灾乐祸,任谁被这样对待都要生气的,陆离定是不会再理她了! 一个男孩悄悄过来捡地上的包子。 柳梢忽然大怒,踢开他,抢过包子:“谁给你了!” 苏信在旁边,男孩不敢抢,灰溜溜地走了。 柳梢若无其事地将包子塞进怀里,然后傲气地扫众人一眼,转而朝苏信说道:“我们走吧。”. 有方卫长的同意,柳梢难得自由,溪边,两小并肩坐在大石头上。看着面前潺潺的山溪水,柳梢有点怏怏的,水晶糕吃在嘴里也没有那么香甜了,手不时会碰到怀里那个已经弄脏的、变冷变硬的包子。 “你的伤还疼不疼?”苏信取出个小玉瓶,“我这儿有药,中赏赐的,很有用。” 他一提,柳梢也觉得左肩疼痛,连忙要解衣查看,手却被按住了。 苏信涨红了脸不说话,只抓着她的手不放。 虽然两人年龄都不大,但苏信是这种身份,柳梢又曾是富家小姐,彼此该有的教养还是知道的,柳梢醒悟,连忙拉开他的手,脸上渐渐地热起来。 许久,苏信才轻声道:“方才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真的?”柳梢猛地抬起脸,他看出来了! 苏信点头,忽然正色道:“可是我怕你会变,在方叔叔手里活下来的人都会变……”他停了片刻,下定决心:“我叫方叔叔把你也放出去吧!” 柳梢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不,不了,我不想出去。” 他求情,方卫长可是转身就把人给活活打死了! “你不想走?”苏信惊讶,他以为她会感激呢。 “我……不走。”柳梢违心地回答。她怎么会不想走?可是他本不清楚背后发生的事! 苏信失望:“你真的喜欢这儿?” “还好,”柳梢勉强笑了下,“有你呀,你多来找我玩吧。”有他在,或许能让她少受点苦。 苏信闻言面露内疚之色:“可是我要走了。” 柳梢惊问:“去哪里?” 苏信道:“我要拜入仙门。” 柳梢不解:“你爹……侯爷不是武道的吗!” “我从未想入武道,”苏信轻声道,“当年天罚之后,妖魔入人间作乱,仙门势微,无力守护,武尊他老人家创立武道,本是教人类自卫,然而人心复杂,皆被私欲左右,人人都想用武技牟利,恃强凌弱,自相残杀,武道早已沦落不堪,外面谁不恨呢。” 这番话柳梢并没有完全听懂,只觉得很深奥很有道理,她对武道早就没有好感,跟着附和了声“对”,又问:“侯爷同意吗?” 苏信点头。 武扬侯行事狠辣,对儿子却爱护有加,对他来说,爱子入武道未必是好事,这些年自己树敌无数,人终有老去之时,爱子心软慈,恐难应对报复,不如让他入仙门,脱身而去,将来找仙家结亲,也算保住苏家一脉,何况对“长生”二字,世人说不向往是假的,武扬侯自知骨有差,此生无缘仙道,爱子骨极佳,机会很大。 柳梢担忧:“那仙门会收你吗?” 苏信微笑,眼底的喜悦将眉间的忧郁都冲散了:“父侯已经接到青华商主回信,商主同意收我。” 柳梢恍然。 怪不得武扬侯对仙门那么客气,原来是为儿子入仙门作准备。 柳梢听说过仙门,之前那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她是从无数个故事中了解到的,南华派,青华,御剑飞行的仙长们长生不死,斩妖除魔,守护苍生,极受世人尊敬……再回忆起那夜那位仙长的风采,是她万万仰望不及的。 她多么向往,多想他能带她一起去! 柳梢怔怔地看着水底的天空,声音有点无力:“那很好啊。” “我今日专程来跟你道别,”苏信停了停,迟疑道,“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 柳梢木木地点头。 “这药你拿着。”苏信将小药瓶放到她手里,微笑了下,笑里有安慰,有担忧,有难过,也有掩饰不住的决心,然后他站起身走了。 柳梢望着他的背影,手中药瓶犹有余温,心头却怅然若失。 比试在线阅读 比试 比试 妖歌惑世 奔月 作者:蜀客 妖歌惑世 奔月 作者:蜀客 妖歌惑世 > 春风又一度,春日又一朝,风絮满城,如雨如烟。 烟城中,一处隐蔽的院子里,两名少女对峙。左边那名身穿黄衣,雪白肌肤,身材玲珑有致,杏眼分明多媚色;右边那名则穿着更惹眼的红衣,身量更高些,肤色略黑,双眉英气,体态丰腴别有诱惑。 黄衣少女假意叹气:“穿再好的衣裳,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劝有些人别白费心思了。” “我也劝有些人,别妄想激怒我。”红衣少女冷笑。 “白凤姐误会了,我是说实话,长得黑的人真的很不适合红色。” “总比有些人强,没有陆离,就废物一个。” “是啊,可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柳梢若无其事地拍了两下手,“白凤姐这么出色厉害,他偏偏不要,真是让人无奈。” 白凤涨红脸道:“柳梢!我当他是朋友,没得你那些恶心的心思!” 柳梢微嗤,瞟了那扇紧闭的门一眼:“你说他看见我们会先叫谁呢?” 此话一出,周围年轻男女们立刻低声起哄。 “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叫陆离出来!” 五年严酷训练,这些都是在竞争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孩子们,两年前他们就开始接受任务,武扬侯将他们秘密安置在烟城里,给予不同的身份,行动上自由了许多。男女年纪大了,心思便多起来,白凤修习一向刻苦,武技过人,容貌也不错,颇有异缘,然而她喜欢陆离几乎是公开的事了,偏偏中间碍着个柳梢,二女矛盾日益加剧,今日不巧撞到一起,柳梢出言讽刺,二女又对上了。 柳梢挑眉:“我没意见,就怕白凤姐不敢赌。” 她如此挑衅,白凤已无退路,咬牙道:“赌就赌!” “你们不准出声,我来叫,这才公平,”一名叫姜云的女子走到阶前,高声唤道,“陆离师兄!陆离师兄!”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扇房门,等待看一出好戏。 须臾,门打开了。 紫眸比水更剔透明亮,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如星如月。 脸容苍白,五官致近乎完美,漆黑长发用一支雅朴的银簪束于头顶,然后又披散垂落,过肩头,至腰下,多而滑顺,如同瀑布。一袭质感厚重的黑色外袍拖地,隔开了他与外面的阳光世界。 房里光线并不好,他站在门中央,身后是一片清冷的黑暗。 袍角袖角用金丝银线绣了简单的花纹,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众人为方便任务,平日喜着轻装,他这身长袍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而且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冲动在他身上一点儿也见不到,有的只是超越年龄的沉稳,这种气质使得少女们更加迷恋,也让柳梢更加憎恨,少女们带热度的眼神,她看着心头就直冒火。 白凤最先回过神,上前一步,意图让他先注意到自己,然而那紧握的双手和眼底的紧张之色都透露了她并不是很有信心。 柳梢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迅速抢到她前面,信心十足地仰起脸。 陆离的视线果然落在柳梢身上,他冲她点了下头。 这一刹那,众人几乎已经确定结果了,都没觉得意外。谁不知道陆离对柳梢百依百顺,能无限容忍柳梢的无理要求和坏脾气,几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简直丢男人的脸,换成别人定要被笑话,可惜对象是陆离,是侯爷和方卫长极看重的人,没人敢得罪他。 白凤咬唇望着他,脸色有点白,双手情不自禁握紧。 众人都竖起耳朵,等待他开口。 出乎意料,陆离并没有唤柳梢,他转向了旁边的姜云:“姜云师妹,是你唤我?” 谁也没料道会是这个结果,柳梢与白凤顿时都傻了。 众人不敢起哄,都偷笑不止,姜云被他看得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没……没有事,就是看看陆师兄有没有在房里。” 白凤悄悄松了口气,既然陆离叫的并不是柳梢,她就不算输了。 柳梢自觉失了颜面,怒道:“陆离!” 陆离含笑看她:“怎么了?” 柳梢通红着脸,恨恨地道:“我晚上有事,你跟我去!” 陆离便知道她接了任务,也不多问,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又自顾自闭了门。 柳梢脸色好看了些,却也得意不起来,赌局以这种意外方式结束,众人没有笑话谁,白凤不好惹,柳梢背后的人也不好惹,玩笑开过头,不仅找不到乐子,后面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他们识相地转移话题。 “大白天的,陆师兄在房里做什么?” “房里又有人?” …… 笑声带上了某种特殊的色彩,少女们纷纷唾骂,却没几个人脸红。 杀手中洁身自好的从来没有几个,尤其是年轻男人,只要不泄露身份,方卫长他们从不干涉,偶尔还会特地安排女人作为奖赏,陆离的私生活糜烂是公开的秘密,院里常有女人,对于特殊奖赏也从不拒绝,女杀手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柳梢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他们究竟做的什么事,既嫌恶又恼怒,人人都知道他喜欢她,他跟别的女人乱来,分明是让大家笑话她! 一时间,柳梢只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就像被重重地打了个耳光,转身就走。 她刚离开,方卫长与武扬侯就出现在院门外,方卫长低哼了声:“又来找陆离。” “不管她,”武扬侯笑着摆手,“没有甜头谁会真心办事,一个废物若能换来陆离的忠诚,很好。” 做杀手不怕没缺点,怕的是没缺点,否则主人如何掌控他们?他们有的爱钱有的爱色有的爱名誉地位,陆离就是爱色的那类,但他从不动窝边草,这点让武扬侯极为满意,主人通常都希望手下互相竞争而不是互生感情,以免生事,当然柳梢这种废物除外,她既有几分姿色,正可用来笼络心腹。 方卫长点点头,皱眉道:“但他并没碰过这丫头。” “那更好,他是真的在意了,只要这丫头在我手里,他就能为我所用,”武扬侯笑意更深,“教出这样的顶尖人物,也是你的功劳。” 方卫长忙道:“这都是侯爷慧眼识人,刺杀南宗宗主的任务……” 武扬侯想了想道:“此事把握不大,先别让他去。” 陆离修为进展极快,如今已仅次于方卫长,任务更是从未失败过,武扬侯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还是相当爱惜的. 夜半,无月,树林中一片漆黑,柳梢穿了身黑衣,倚着树干等待,她这次接的任务是刺杀武道另一脉的高手张枫图。 时候已过,陆离还没有来,柳梢烦躁,拿脚胡乱踢地上的石子。 其实柳梢的修为不差,未必不能单独完成任务,她落到今日,陆离负有大部分责任,第一次任务杀人之后,柳梢被吓呆,险些死在护卫刀下,好在陆离及时救下了失措的她。任务失败,就等于得不到认可,多次失败,后果更严重。柳梢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子,面对她的要求,陆离又从来不拒绝,一味的纵容,久而久之,当依赖成了习惯,叫她如何再离开他? 柳梢知道这事瞒不过方卫长他们,他们之所以放任,完全是因为陆离,陆离是侯爷特别栽培的人,他喜欢她,这是她唯一的倚仗,没有陆离,她恐怕早就被武扬侯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了。 在别人眼里,他宠着她护着她,多令人羡慕!可是这世上谁会无条件对别人好呢,当年那个奇怪的人用三天换走了她的命运……说陆离没目的那才怪了!他的目的无非是…… 柳梢不知不觉想到白天的事,脑海里止不住浮现出他和那些女人的画面,她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捶了下树干,恶心!龌龊!想要她?他这辈子都妄想! “柳梢儿?”有人唤她。 身负修为,夜中视物不再困难,柳梢一下就认出那是姜云,不耐烦地问:“你来做什么?” “是我,”姜云亲热地挽起她的手,“我听说你接了任务,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或许能帮得上忙。” 是陪自己任务,还是想趁机接近陆离?柳梢冷笑,淡淡地道:“不用了,陆离会陪我去。” 姜云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张望:“怎么陆师兄还没来?他莫不是忘记了吧,我陪你去?” 柳梢只不理会她,姜云仍是不肯走,没话找话与她闲扯,一柱香工夫过去,仍然不见陆离的身影,树林深处却依稀飘出来一阵奇异的歌声。 柳梢从未听过这样动听的歌声,也从未见过能将歌唱得这么美的人,歌中全无悲喜,无句无调,甚至连词都听不清,可是依然动人,它的魅力全在于声音本身,缥缈如月光,轻柔如羽毛,清澈如泉水,茫茫如梦幻,妙处实难说尽,入耳舒适,听得人心荡漾。 山林野地,深夜作歌,风雅又诡异。 那位神秘歌者,是人,是鬼,是狐? 恍惚间,柳梢竟看见了几个人。 久未谋面的爹娘站在那儿朝她招手,脸上带着最温柔最疼爱的笑,还有月,他一点儿也没变,神秘又优雅,正伸手等待她过去…… 眼前画卷消失,柳梢猛地回过神,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强行止住思绪,开口道:“我去看陆离来了没有,你走不走?” 身旁的姜云一动不动,仿佛入了神,本没听到她的话。 柳梢察觉不对,唤道:“姜云?” 姜云终于有了反应,她放开柳梢的手,独自朝树林深处走去! 那歌声有问题!柳梢醒悟,眼见姜云双目空洞地朝前走,连忙提高声音试图唤醒她,到最后连“收神术”都用了出来,仍是效用全无,黑暗的树林像是无底洞,迷人的歌声带着魔力,引着人往里面走。 柳梢慌了,强行拖她:“姜云!你醒醒!” 姜云竟是充耳不闻,大力挥开她。 柳梢不敢跟上去,直觉告诉她事情极其危险,目送姜云的身影消失,她急得团团转,最终跺了下脚要往回跑,刚转身就有一个黑影从树后走出来,吓得她差点丢了魂. “天妖?恩……” “陆离!”柳梢看清来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指着姜云去的方向道,“你听,这歌真的有古怪……” 她忽然停住。 四周十分安静,连鸟鸣声都无,那阵奇异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像是幻觉。 “方才真的有人唱歌!”她急忙解释。 陆离“恩”了声,安慰地拍拍她的背,然后也望着那方向,嘴角勾起:“妙音葬天,妖歌惑世,看来是那位祈水族妖君了。” 这话柳梢听得不甚明白,也难怪,他们只是杀手,平日里顶着普通人的身份生活,除了执行任务外,了解的事并不比别人多多少,何况人修也没有真正介入六界争斗。 “什么寄水族?” “没事,先去任务吧。” 柳梢拉住他:“可是姜云进去了,怎么办?” 陆离道:“里面危险。” 柳梢闻言开始迟疑,在弱强食的环境里长大,她不是轻易心软之人,能让“收神术”失去效用,对方修为难测,姜云平日里和她并不要好,甚至还跟着白凤合伙排挤过她,在她看来,这样的同伴实在不值得犯险。 陆离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道:“走了。” 柳梢跟着走了几步,再次拉住他,语气颇不自在:“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就远远的看一眼。” 陆离道:“你不怕?” 柳梢小心翼翼地道:“反正……反正城里有我们的人,我们随时可以放信号,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来吧?” 陆离笑道:“那就去看看。” 柳梢执行过任务,胆子再小也有几成,加上陆离陪着,她便没那么紧张了,谨慎地使出轻身术,又催着陆离敛了神气,两个人这才悄悄地往树林深处行去. 身负修为,夜里行动与白天一样方便,林间遍生杂草,越往深处,树木越高大,地面越湿,空气中萦绕着落叶朽木的**气息。 渐渐地,鼻端多了一丝血腥味。 察觉血腥味变浓,柳梢顿生不祥预感,将陆离的手抓的更紧,正要说话,陆离突然停住了脚步,柳梢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前方树下,一个人直挺挺地站着,面朝这边,双目空洞,脸上表情极为诡异。 柳梢吓得灵力一泄,险些尖叫出声。 那面容,那身材,那身装束,的的确确是姜云无疑,然而就这么片刻工夫,她前竟已多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什么情况下,才会造成那样的创口?会不会是那个神秘歌者所为? 柳梢见过无数死人,原不该害怕,可眼前情景实在太骇人太诡异了,她飞快地移开视线,尽量强迫自己冷静,颤声问陆离:“她死了?” 陆离颔首:“心被取走。” 挖心?柳梢情不自禁抬手去自己口,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她才轻轻地吐出口气。 眼前场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个黑夜,假山后的红光,黑斗篷,丑陋的面具……月跟那个“瘦竹竿”的对话…… 柳梢咬牙,低声道:“是了,是食心魔?” 近年来关于食心魔的传言太多了,严格地说,魔并非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修炼途径,任何种族都可入魔,甚至很早时还有种说法,魔与仙一样,也是成神之道,当然此事未有人考证,也无人会相信,作恶多端的魔族与代表守护的神仙扯上关系,这实在太荒谬了。而食心魔,据说是天地自生之弃魔,未在魔神跟前立魔誓,行比寻常魔族更凶残,专取人心修炼,自它现世,仙门已追踪多年,至今仍未寻得其下落。 陆离道:“食心,未必是魔。” “不是魔?”这个回答有点熟悉,柳梢被勾起心事,冷笑着讽刺,“你怎么知道,名字就叫食心魔,不是魔又是什么?” 陆离让步:“你说是,便是吧。” 这种迁就更加讨厌,柳梢忍住没有发作,道:“现在是夜里,她的魂魄可能没那么快进鬼门,要不我们找找,可能她看见过什么。” 陆离摇头:“没用的,她魂魄已散。” 柳梢倒抽了口冷气,人类向来相信天理报应,是以武道行事再狠毒也从不伤魂魄,给对方留下投胎转世的机会,以免有损德,尤其是那场天罚过后,魔妖两族都收敛了许多,想不到这食心魔当真如此暴戾,他会不会还在附近? 柳梢打了个寒噤:“我们快走吧,回去告诉方卫长。” “人之生死,自有定数,我们应该去任务,”陆离轻叹,划地设阵,“天亮后自会有人找到她,今晚的事不可说出去。” 柳梢顺从地跟着踏入传送阵。 方卫长若知道她们见过面,必会盘问,说不定还要怪罪她,毕竟是她贪生怕死,若她一直跟着姜云,姜云或许也不会轻易丧命,人都死了,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传送阵闪烁,两人消失。 林中沉寂下来,一个影子出现在姜云的尸体旁边,若能夜中视物,便可知道那是个绿衣绿发模样怪异的老者。 “苔老,情形如何?”头顶层层枝叶,看不到说话之人,只知声音极为好听,是个男子。 老者查看尸体片刻,仰脸回道:“确实是食心魔的手法。” “能摆脱我的追踪,食心魔修为不低,”那人停了停,道,“这倒罢了,我奇怪的是,那小姑娘竟能不受我歌声影响。” 苔老忙道:“主君的意思……” “我原是要过去试探她,被食心魔搅了。” “主君若要拿她,属下这便去。” “她那个同伴似有古怪……”那人沉吟半晌,道,“罢了,这是武道之人,烟城武道高手众多,惊动他们反而麻烦,如今妖界不宜再与武道对上。” 妖界曾被魔界吞并,直到仙魔大战和天罚后,仙魔两界几近覆灭,妖族终于得到机会,重新脱离魔界自立,妖界势力本就不及仙魔两界,当今人修正是鼎盛时期,他们对这群命短暂而力量强大的凡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我尚有要事在身,这里就交给苔老你处理,你且多留意她,再伺机行事吧,务必做得隐秘。” “是。”. 临城的张府后园里,灯笼明亮,小楼窗户大开,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内情形。一个三十几岁的白面男人坐在榻上,搂着两名歌姬饮酒调笑。 那男人就是柳梢的刺杀对象张枫图,在武道里也有点名气,武尊创武道至今千年,武道早已分裂,无数分支各成势力,同门间常常为了利益自相残杀,张枫图那一脉效忠淮安王,淮安王素与武扬侯不睦。 廊上时有巡夜的侍卫走过,这对有经验的柳梢来说不算什么,真正麻烦的,是周围隐藏着的那些暗卫,方卫长给的图上注明了他们的位置,楼外还设有阵法,以柳梢的修为,要闯过此阵遁上楼本不可能,更何况张枫图本身还是个高手。 柳梢犹为姜云的事心神不定,敛着神息趴在暗处发呆。 陆离提醒她看,正有个丫鬟捧着大托盘沿游廊走来,托盘上面摆着酒杯果菜等物。 “我们这儿是个死角,暗卫们看不到。” 柳梢立即领悟他的意思,自己必须趁丫鬟经过时打晕她,扮作她送酒菜进去,如此才能避过阵法阻碍,到时再由陆离接应,外面闹起来,张枫图势必要分神,自己趁机行动,就有极大的机会得手。 柳梢暗暗凝气,准备动手。 然而就在此时,小楼上传来了一阵特殊的声音,几杯酒下肚,那张枫图竟将一名歌姬按倒在榻上,掀起下裙要行事。 柳梢见到这情形,脸上温度腾地窜上去了,之前她虽然接受过训练,可自从接任务以来,她并没有撞见过这种情形,而且受训时都是女孩子,此刻身边…… 羞急之下,她又忍不住悄悄看陆离,与白天不同,他身上多披了件厚重的黑色披风,用和她相同的姿势趴在暗处,可感觉就是比她来得优雅,华丽的紫眸比黑夜更深邃。 丫鬟行近,陆离侧脸示意她行动。 目光对上,柳梢见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忽然一阵恼怒:“我不去了!你去!” 陆离早已习惯她善变的脾气,为难:“我不能扮丫鬟吧。” 房间里张枫图已抱着歌姬开始动作,弄得软榻连连作响,真实的画面,刺激作用远比受训练的时候大,柳梢竟自动将那张枫图替换成了某人,火气窜得更高,犹如乍毛的猫,怒视着他,跟女人做这种丑事有什么快活的,他就不嫌脏! 陆离似是意识到什么,笑起来:“好吧,我动手。” 说话间,送菜的丫鬟早已经走过了这段路,眼下似乎也寻不到别的办法,陆离从袖内取出块黑巾蒙上半边脸,只露出眼睛,他无视柳梢的愤怒,吩咐了句“别动”,然后就斜掠到小楼前。 < 妖歌惑世在线阅读 妖歌惑世 妖歌惑世 8 重逢“部下” 奔月 作者:蜀客 8 重逢“部下” 奔月 作者:蜀客 8 重逢“部下” “有刺客!”陆离刚现身,守卫们便察觉了,但闻数道喝声起,二三十守卫快速有序地围拢来,看身手个个都修为不浅,与此同时,地面法阵感受到外人侵入,立即开启,呈半月形将陆离困在中间。 柳梢察觉不对,大惊失色。 笨蛋!明知对方防守严密,他就这么闯进去找死啦!。 众守卫显然对那个法阵很有把握,料定他跑不了,没有急着下手,刺客入笼,当然要拿活的,问出幕后主使才是最重要的。 楼上张枫图已察觉动静,翻身从歌姬身上下来,披衣到窗前问:“外面出了何事?” 位阶稍高的那侍卫禀报:“回大人,此人前来行刺。”。 窗前身影消失,很快,张枫图便衣冠整齐地出现在楼口处,顺着楼梯走下来,众守卫知道他要亲自审问,都自动让到旁边。 张枫图走到阶前站定,打量陆离:“谁派你来的?”。 陆离蒙着黑巾,没有作声,双眸紫光闪烁,看不出紧张与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倒没发现暗处的柳梢。 作为保护者的陆离身陷险境,柳梢头一次失去了依仗,心下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呆了半晌,她总算记起该做什么,忙聚灵力于双目,仔细观察那阵。 柳梢习惯依赖陆离没错,可这不代表她的能力差,发现阵内地气全无,她立时便猜出了几分,此阵应是属于分离阵的一种,其厉害之处在于将人与外界分离,断绝灵气来源,武技本就是依赖灵气施展,不能及时摄取天地灵气就等于走了死路,任人宰割,武道中人素日里最防备这类法阵,所幸它们都很好识别,通常是不容易上当的,柳梢也没想到向来谨慎的陆离会轻易落入圈套,此刻阵中的他八成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类法阵厉害,却不难破,柳梢没费太多力气便找到了阵眼,可眼下形势危急,对方人数太多,不缺高手,她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能破阵,而且破阵后两人能否顺利逃走也是问题…… 陆离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吐半个字。 张枫图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惯不惊,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大凡杀手都不会轻易背叛主人,要撬开他的嘴自然需要点方法,他朝两名侍卫递了个眼色。 两侍卫会意,同时走上前。 这趟刺杀任务注定失败了,柳梢哪有工夫担心受罚,她紧盯阵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抬起双手——。 一次机会,要么成功,两人逃走,要么失败,两人同入罗网。 柳梢几乎将唇咬出了血,将全部灵力凝于掌心,然而,没等她动作,一股巨大的杀气自场中迸发!。 杀气浓烈,动静却不大,一柄长剑如银丝般飘出,悄无声息地没入张枫图的左,穿心而过。 变化只在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柳梢。 动手的正是那个位阶最高的侍卫,他一击得手,便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的工夫行阵遁走了。 直到张枫图的尸体倒地,众人终于醒过神。 “是皇甫寻,他背叛了大人!”。 “快去报淮安王。”。 武道高手也是人,拥有再强的力量,终也抵不过体的脆弱,张枫图已是返魂无术,皇甫寻叛离,众守卫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之中,反而将阵中的陆离给忽略了。 遥对上那双闪闪紫眸,柳梢倏地回神,突然间信心大增,想也不想就翻掌推出。 十成灵力,威势不可小觑,乍见掌力化成六道巨大的白色光箭直冲阵眼而去,掀动狂风扬沙土,这一击颇有几分高手风范,众守卫本就因主人之死而六神无主,还当又来了什么厉害对手,惊得纷纷闪避。 没有任何阻碍,白箭直中阵心,法阵尽毁!。 柳梢还没来得及想下一步,陆离已脱身而出,带着她行阵遁走。 此番简直就是意外收获,转危为安不说,连带柳梢的任务也完成了,两人先后去了几个地方,确认无人追踪之后,才遁回城内陆离的院子里,此时天际已发白,**叫声一片。 柳梢兴奋:“张枫图死了,任务完成啦!”。 陆离“恩”了声:“快去交还任务吧。”。 柳梢道:“你说那个侍卫怎么会杀张枫图呢?”。 陆离道:“他早就跟朱王的人有接触了,萌发背叛之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入阵,引得张枫图和其他守卫放松警惕,正好给他制造了机会。”。 柳梢呆了呆,道:“你是故意的?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动手?”。 陆离道:“我会让他动手。”。 “可我没听见你跟他说话呀,”柳梢惊疑,“你怎么劝他的?”。 陆离答非所问:“恩……人的欲望很好控制,我不需要通过语言。”。 柳梢呆了呆,之前在她的印象里,陆离就是出身显贵,长相俊美,修为高深,无条件地宠着她护着她而已,直到今日,她才发现他的特别远远超出了这些,令人捉不透,甚至有点可怕,之前他的任务都是用什么方式完成的?。 柳梢道:“那你自己被困在了阵里,还是逃不掉啊?”。 陆离道:“你不是出手了么。”。 柳梢明白过来,怒目。 他早就料定她会出手救他,事先却无半句商量,让她着急!。 陆离笑起来,抬起左手随意拉了拉披风右襟,看到他这个动作,柳梢先是一呆,随即横眉,强行扯开他的手,故意将他的披风拉得敞开,然后挑衅地望着他。 陆离只当她任,也没介意,举步往房间走:“任务完了,快去报方卫长吧。” 瞥见房间里的人影,柳梢忽然明白了什么,抢在他之前冲进房间。 房里果然有个妙龄女子,她见到柳梢也毫不意外,只是掩口娇笑。 柳梢见状颇觉刺眼,面带敌意地打量对方,很快便大吃一惊,那女子面容艳丽,身段妖娆,媚态天成,绝非寻常妓者,柳梢一直自恃美貌,笃定陆离喜欢自己,从未认真看过他身边的女人,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人物,她心里竟极不是滋味。 陆离走进来,女子忙过去作礼,端水伺候。 见柳梢板着脸站在房中央,陆离问道:“还不走?”。 柳梢脸一扬:“我为什么要走?”。 陆离为难:“可是我要睡觉了。”。 柳梢伸手指旁边的女子:“她不也没走吗,你睡觉留她做什么?”。 陆离意外,看着她。 倒是那女子倚着桌子媚笑,答道:“我是他的人,当然要留下来伺候了。” “呸!你是谁的人?也不害臊!”柳梢过去一脚踢翻桌子,“陆离,叫她走!” 陆离若有所思,半晌吩咐道:“雨姬,你先走吧。”。 那名叫雨姬的女子果然听话地离去。 柳梢这才感觉心情好了点:“看她那样子就讨厌!”。 陆离道:“她很听话的。”。 柳梢低哼,冷冷道,“不干不净,只有你才喜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什么!” 陆离看着她。 柳梢自觉失言,忙装作不在意地移开视线,侧过身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声,这种女人不过贪……”话说一半她忽然住了口,杏眼圆瞪,犹如受了极大的惊吓。 不知不觉间,陆离已站在了她身后,倾身,脸凑在她颈间。 柳梢整个人都傻掉了。 薄唇在耳畔游移,若即若离,温热的气息在脸上轻轻拂过,柔柔的,痒痒的…… “柳梢儿。”他低声唤。 从未有过的亲近,从未有过的感觉,心悸动不已,在中乱跳乱撞,柳梢僵着身子不敢动,结巴:“什……什么?”。 “你知道她做什么?”。 “啊?”。 陆离直起身:“去,扫院子吧。”。 手中莫名被塞了一把扫帚,柳梢直到被推出门才反应过来,气得大叫:“陆离!” 陆离笑看她。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柳梢恼羞成怒,待要再骂,竟不如平日那么理直气壮,她迅速丢开扫帚,通红着脸跑出院门。 门闭上,须臾,檐下出现一道颀长身影。 他拉紧了黑斗篷:“我忍不住想笑了,蓝叱,小孩也会想那么多。”。 “她不是小孩子了,主人。”半空的声音回答。 “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孩。”。 “那你还觉得她是麻烦吗?”。 “恩……也没那么烦,比之前好很多,长大了。”。 “你刚才还说她是小孩。”。 他沉默片刻,道:“蓝叱,你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说话间,院外忽然传来争执声,分明是柳梢与白凤,两人说几句又对上了。 “好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错了,她还是很麻烦。”。 争执没有持续多久,柳梢匆匆走回院子,毫不客气地推开门进房间,只见陆离和衣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眼帘垂下,形成两道优美的弧线。 方才他那样捉弄她,柳梢气还未消,张口要叫,可是又想到他陪着自己忙一夜,估计累了,柳梢迟疑片刻,走过去轻声唤:“喂,陆离?”。 陆离仍是沉睡。 连唤几声没有回应,柳梢瞧着那睡颜,再想到方才的事,脸上越发热了,见他没有盖被子,她悄悄扯过要替他盖上。 “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那声音,柳梢吓得丢了被子。 陆离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问她:“又有何事?”。 柳梢抛弃尴尬,悄声道;“晚上白凤来找你陪她出去,你别答应呀。”。 陆离道:“好。”。 柳梢犹不放心,虎着脸威胁:“你要是去,我就不理你了!”。 陆离道:“好。”。 “那你快睡吧。”柳梢这才得意地走了,没多时又踮着脚退回来,悄悄地替他带上了门。 天亮后,姜云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食心魔来到烟城,这个消息让烟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武扬侯与方卫长将众人召去询问了一番,柳梢不敢说昨夜见过姜云,听从陆离的吩咐装作不知,姜云原本就是安了私心想接近陆离,并没向其他女孩子透露行踪,所以也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武扬侯没有问出什么,很快放众人出来了。 柳梢回房间睡到天黑,醒来记起和白凤打的赌,陆离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不会赴约,柳梢安心想看白凤狼狈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出门遁走。 城外河边,空无人影。 陆离才不会对别人好!柳梢很高兴,打定主意明日要当众嘲笑白凤一场。 不经意间抬眼,细月如钩,遥遥地挂在天边,银辉淡而弱,撒落满河凄清。 曾经有人同样无条件地宠着她,她努力挽留,他却在三天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可陆离不同,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无论她怎么过分,他都没有抛弃她,整整五年。 黑暗的五年,没有人来看过她,她没再见到一个亲人,只有陆离陪在她身边。 那有什么,她才不想见他们!柳梢鄙夷地仰起脸。 凉风吹过,脸上热度不减反增,清早的事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连同白天睡觉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颈间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事实上,他从未主动亲近过她,连迁就纵容都带着几分不愠不火的味道,宛如兄长般,这回是第一次,他的态度很特别,带着戏谑的亲近,跟以往的淡然完全不同,那是种温柔的诱惑,令她感到紧张又害怕,隐约还有点期待……。 可是,他故意这样,到底什么意思啊!他身边那些女人呢?。 柳梢陡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兴奋全无,她狠狠地踢开脚下石头,低声骂:“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是她听一个女人骂丈夫的话,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些女人全赶走!。 石头落水,“哗啦”的响声打破宁静。 柳梢一阵心虚,犹如做坏事被人看到,忙双手捂住脸,可她很快又发现不必,周围本没人嘛,于是她放下手,禁不住想笑。 “哟,柳梢思春了。”身后有人大笑。 “谁!”外人近身原该察觉,谁知一时走神竟失了警惕,柳梢先是惊,待认出来人,立即面露嫌恶之色,“杜明冲?你来做什么!”。 杜明冲如今身材拔高,更加魁梧,相交的浓眉更显凶相,他天资不差,且又比别的少年凶狠拼命,已是方卫长面前极得力的杀手,也有了帮臭味相投的兄弟,赌钱喝酒找女人全玩遍了,他本就因当年的事记恨陆离与柳梢,今日听了白凤的挑唆,又把主意打到了柳梢身上。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柳梢:“我见你一个人,过来陪陪你。”。 柳梢犹记得当年他强行要换亲吻的事,心里极为厌恶此人,觉得他鄙不堪,连看都不想多看,移开视线就走,哪知行动间双脚如有千万斤重,猛烈的眩晕感自头部传来,柳梢忙踉跄着停住,运气稳住元神。 “散元阵?”发现蹊跷,柳梢回身怒视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陪你玩玩,”杜明冲从后面抱住她,怪笑,“陆离平日那么护你,自己都舍不得碰,你猜他知道了会怎样?”。 柳梢当然知道“玩玩”是什么意思,变色:“你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 “陆离是什么东西,不过仗着那张脸,”杜明冲勃然大怒,冷哼,满脸嫉恨,“我杜明冲在侯爷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还值不了一个女人?我就要了你,陆离能把我怎样,侯爷不会轻易杀我,顶多再挑两个女人送给他,你当陆离真喜欢你?他那么多女人,哄你玩罢了。”。 柳梢毫不客气地反驳:“陆离才不是!他只喜欢我,要是知道你欺负我,一定会杀了你,侯爷也不会把他怎样!”。 杜明冲闻言动作一僵,眼神变得狠厉:“原想着你乖乖地听话,我还会留你一命,看来……”他停住没有往下说。 柳梢察觉不对:“你什么意思?”。 “你这种废物要是死了,侯爷不会多加追究的吧,”杜明冲狞笑,用手在她前比划,“追究也没用,说不定……是食心魔做的呢。”。 柳梢到底明白了他的意思,全身冰凉!。 都说食心魔可怕,原来人心更可怕,不知道世上有多少这样的“食心魔”?那些人真的全是食心魔杀的吗?。 柳梢猜出了关键:“白凤让你来的?”。 杜明冲将她按在地上撕衣裳:“没错,她此刻陪着陆离,陆离不会怀疑到她的。” 两人平日不过吵吵嘴,白凤竟串通了杜明冲害人!柳梢死命拉紧衣襟,本能地想要反抗,然而这散元阵委实太厉害,神识受制,灵气在周身乱窜,迟迟汇集不了。 衣裳破处露出雪白肌肤,杜明冲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俯身乱啃。 热气喷在脸上,犹带酒臭,柳梢恶心得想吐,挣扎不止。 杜明冲并未完全制住她,他边扯裤带边笑:“叫吧,这样打才带劲,等下包管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不要!不要!柳梢委实难以冷静,开始恐慌,她才不要跟这种混蛋亲热!陆离!陆离知不知道?快来救她啊!。 明知道希望不大,依然忍不住要期待,等待他已成了习惯。 来了!是他吗?。 柳梢猛地侧脸望去,河畔果真有个人影。 那个人影极其特别,瘦瘦高高,像竹竿,衣衫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有如来自冥界的鬼王,负手的姿态显示着沉稳自信,杀伐决断的气势似曾相识。 柳梢先是失望,接着越看此人越眼熟,很快想起了什么,狂喜!。 多年前那个晚上,她遇见妖魔,月和一个神秘人救了她,这不就是那个站在树下和月说话的神秘人!。 是他?会是他?“未来的部下”?是月叫他来保护她的吗?。 灵气散乱,柳梢勉强看清他的相貌。 暗黄衣袍,棱角分明的脸不算美,眼睛鼻子嘴唇的线条都有点尖锐锋利,双眉斜上,近于竖直,锋芒毕露反显刻意,掩藏着另一种沉静与威严。 对上她的目光,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很快又恢复平静。 柳梢目睹他的冷淡反应,心中的喜悦逐渐退去,转为不安,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 他果然没有任何动作,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不,原来不是,不是她想的那样。柳梢近于绝望地望着那冷漠的旁观者,杜明冲已经忍不住,手往她身下探去……。 没人救她!。 柳梢闭目,猛地握紧双拳。 法阵压制下,分散的神识被强行拉扯汇聚!。 破釜沉舟的行为导致神识受损,柳梢头痛欲裂,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然而,意料中的失败没有到来,全身血沸腾了般,奔涌不止,乍有一道奇异的力量自脉管中迸发!。 几乎是下意识的,柳梢将左掌往地下一拍!。 察觉异常,杜明冲忙抬起脸,无奈他此时色迷心窍,反应未免比平日慢许多,没得及做什么,便闻得一道雷鸣般的闷响,三面阵牌被震出地面,在半空炸裂!。 木屑纷飞,法阵告破!。 面临突如其来的变化,柳梢重获生机,恨怒达到极点,本没考虑就全力拍出一掌。 十成灵力,光波闪,气流震荡。 杜明冲压就没想到她能破阵,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手忙脚乱地翻身闪避,饶是如此,法阵被破的反噬仍令他前一痛,一口鲜血喷出来。 柳梢翻身跃起,喘息着拉上衣衫,冷笑:“杜明冲,你也比我这个废物高明不了多少!” 杜明冲稳住身形,用袖子擦去嘴边血迹,见她毫无惧色如同换了个人,不由惊疑万分。 “真当我什么都不会?狗眼看人低!”柳梢朝地上唾了口,“这点眼力都没有,你拿什么跟陆离比!”。 “你!”杜明冲恼羞成怒,扬手出掌。 掌风凌厉却不够力道,柳梢暗暗松了口气,心知他是受伤加上不清自己底细才会有所保留,于是她不闪不避,单手变掌横于眉前,纳四方灵气,形成巨大的紫色旋涡屏障,全力接了这掌,足底不退半步。 杜明中大吃一惊:“你……”。 “这是你逼我的,”柳梢挑眉,“怎么,还想打?再来呀!看看咱们两个谁先死在这儿,你死了,说不定也是食心魔干的。”。 杜明冲盯着她,面色晴不定。 因为陆离的缘故,所有人都将柳梢当作废物,极少见她出手,是以无人知其深浅,如今她突然露这么一手,远超预料之外,他只道是太低估了她,单看她方才能破阵已是了不得,看样子她似乎还藏着几分,今日所图估计不成了。 “走着瞧!”喉头甜腥,杜明冲到底不敢以受伤之躯冒险,发阵遁走。 水流无声,夜色中,万籁俱寂。柳梢站在原地,依旧面带笑容,身体却僵得半分也动不了,后背衣裳已被冷汗湿透。一场冒险,她本打不过杜明冲,可是她不能示弱,因为那样的话,杜明冲肯定不会放过她,她只好虚张声势吓他,所幸他信以为真,上当了。 许久,柳梢长长地吐出口气,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忙转脸看。 那人依旧负手站在原地,空荡荡的衣裳在风里摇摆,若非有那闪闪的双眸,简直就像是尊木雕。 他反而先开口了,声音沙哑沉闷:“你能看见我?”。 柳梢愣了下,点头。 那人不再多言,消失,紧接着出现在河对面。 “喂!”柳梢连忙踏水追过去,“你知道食心魔吧?”。 那人侧身看她。 “你不认识我了?”柳梢提醒他,“几年前我见过你,在我家后园,有妖魔想害我家丫鬟,你跟月谈起过食心魔的事。”。 那人淡淡道:“他的眼光不错,可惜,你被他变成了废物。”。 果然是他,他认识月!柳梢确定了他的身份,也顾不上计较废物的称呼,忍不住问道:“月呢,他在哪儿?”。 那人不再理她,朝前走。 忽然间,柳梢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大声叫道:“你不是我的部下吗?” 话音刚落,周围草木无风而颤,“飒飒”作响,携风雨降临之势,河中水面沸腾,水花溅起足有半尺高,澎湃而浓烈的杀气有如庞大的影,笼罩荒野。 柳梢吓得后退,欲逃离。 那人却止住脚步,笑道:“我名卢笙,你可以试着了解,我很期待成为你的部下。” 8 重逢“部下”在线阅读 8 重逢“部下” 8 重逢“部下” 9 怪眼 奔月 作者:蜀客 9 怪眼 奔月 作者:蜀客 9 怪眼 卢笙?柳梢望着他的背影,暗暗记下这名字。 原以为二人只有一面之缘,他也许本就不记得她了,所以方才才会那般冷淡,哪知道他不仅早已认出她,还眼看她受□而无动于衷,可见也是个冷心之人,情喜怒无常,是不是人类都难说,还是不要纠缠为妙。 于是,柳梢再也顾不上打听月的消息,排阵遁走。 两人消失没多时,一名绿袍绿须的老者现身河上,他足踏水波,望着岸上低哼了声:“好浓重的杀气!这是在警告老夫?卢笙,哼!” 他停了停,又自言自语:“卢笙怎会认识这丫头,难道魔界也对她有兴趣?须尽快报知主君。” 寻思片刻,老者自袖中取出一物掷入河中,粼粼河面顿时剧烈动荡起来,银光中,大片水花涌起,河面生出二尺高的水柱,边沿滴水如珠串,形成一座银色的水帘台。一名年轻男子立于水帘台上拱手作礼,身穿白衣,腰系银丝带,容貌俊美,面上微笑不卑不亢,眉眼中间藏着冷意。 “寄水妙音族阿浮君,接主君召令,见过苔老。” 苔老意外:“老族长呢?” 阿浮君答道:“老族长近日闭关,令我暂理族中事务,还有几位长老指点协助,请苔老放心。” “如此,”苔老道,“主君要调查一个名叫柳梢的武道女子,你且叫人盯着她,留意她与魔界的接触,不可轻举妄动,有消息速来回报。” 阿浮君并未多问,应下:“苔老若无其他吩咐,我即刻便去安排。” 苔老笑着点头,语气温和:“今日一见阿浮君,果真名不虚传,主君也常称赞你办事稳妥,乃妖界后起之秀,寄水妙音族有主君与你,老族长想必甚是欣慰。” “岂敢,是主君谬赞,老族长错爱。”阿浮君微微一笑,作礼隐去,水帘台随之落回河中。 苔老看着河面摇头叹了句“妙音族,可惜”,便也化作妖风消失。 月色朦胧,灯光也朦胧,陆离依旧穿着厚重的披风,与白凤一起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白凤比平日更矜持地小声说着话,陆离偶尔配合地点头。 柳梢死里逃生,憋着满肚子恨火,匆匆回来就从门缝见到这场景,顿时怒不可遏,“砰”的踢开门,大步走到白凤面前,二话不说就先扇了她一个耳光。 白凤没有闪避,捂脸惊呼:“你发什么疯!” “卑鄙!不要脸!”足底劲风起,柳梢狠狠地踢过去。 白凤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她闪身避开柳梢的攻击,颇为委屈地望陆离:“陆离!你看她……” 柳梢快被气死了,指着她骂:“装模作样,恶心!”骂完又要过去打。 陆离起身拦住她:“好了。” 险些被杜明冲欺负了去,柳梢始终气恨难平,更恨白凤狠毒,想也不想便指着她吩咐:“陆离,杀了她!” 白凤变色:“话要说清楚,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你当陆离跟你一样不讲理呀!” 柳梢道:“你跟杜明冲合伙害我!” “我没有!”白凤看着陆离分辩,“我一直在这儿跟你说话,又没出去过,她胡说。” 柳梢亦盯着陆离:“她要杜明冲去害我。” 陆离叹了口气,拉过她:“你不是没事么。” “可是……”柳梢眼圈红了,“可是杜明冲他欺负我!” 留意到她衣衫不整,陆离自然也猜出了缘故,皱眉。 白凤深恨柳梢,本是想引杜明冲去玷污了她,好教她丢人,至于杜明冲会起杀心,却是连白凤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她只当杜明冲得手了,心下大快,估着陆离喜欢柳梢,得知此事必会发怒,连忙撇清关系:“杜明冲做什么,与我什么相干!” “若不是你,他怎么会去河边!”柳梢道,“你故意说约陆离去河边,引我去看!” 白凤挑眉:“笑话,我怎么知道你会去看。” “杜明冲都亲口承认了,是你指使的!” “这事真与我无关,”白凤对陆离道,“杜明冲素来卑鄙,知道我与柳梢不和,诬陷我也不无可能。” 见陆离点头,柳梢愤怒之上更添了十分委屈。 他更相信白凤的话,以为她又在任□?他也不想想,她这五年脾气再坏再不讲理,又几时真正骗过他!。 柳梢不得已让步:“就算不是她,那你去杀了杜明冲!” 陆离没有回答,示意白凤先离开,白凤心知此刻不是继续纠缠他的时候,假意同情地看了柳梢一眼,很懂事地告辞走了。 待她离去,柳梢再也忍不住,抱住他,眼泪簌簌往下掉:“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我自然信你,”陆离迁就地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 没有愤怒,什么也不问,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柳梢莫名地颤栗起来,仰脸:“杜明冲要欺负我,还要杀我,你去杀了他!” 陆离道:“好,再说。” 柳梢听出不对,瞪大眼睛。 每次面对她的无理要求,他不肯答应的时候都不会直接拒绝,而是敷衍“再说”,他认为她的要求很无理?杜明冲对她做了什么,他就一点不关心?。 就算他杀了杜明冲,侯爷也不会重罚他的。果真如杜明冲所言吗?他不缺女人,她太微不足道了,他是喜欢她,可也更喜欢地位和前程,不会让侯爷不痛快。 是了,一直以来都是她提要求,他除了必要时帮她护她顺从她,从不会主动为她做多余的事,更没有主动献过殷勤。 想起方才白凤眼里的嘲讽之色,柳梢倏地推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陆离显然早已料到她会生气,习惯地柔声安慰:“我会告诉侯爷,你先回去歇息,没什么的。” 没什么?柳梢煞白着脸,盯着他:“你不想杀杜明冲?” 见她这样,陆离有点意外。 不是,不会是那样的……柳梢一字字道:“他欺负我,还想杀我。” 陆离想了想,伸手拉她:“柳梢儿,听话。” 听话?他居然叫她听话?柳梢望着那双紫眸,缓缓地摇头,后退。 头一次认清事实,太残酷,猝不及防,心中最坚固最信赖的东西陡然间碎裂了,碎成无数片,再也找不回来。 她奋力挣开他的手,失魂落魄地跑了。 事情传开,武扬侯一向禁止同门争斗,得知后很快作出了处置,杜明冲只承认色迷心窍,并不承认有杀人的念头,武扬侯本就不关心柳梢的死活,无非是为了安抚陆离,既无证据,便只将杜明冲打了个重伤,毕竟杜明冲办事还算得力,武扬候也不想轻易舍弃任何一个辛苦培养起来的人,陆离没有为柳梢做出冲动之举,表现得颇识大体,让武扬侯更加满意和放心。 得知杜明冲并未成功占到便宜,白凤暗暗气恼,待看到陆离迟迟没像往常那样过去安慰柳梢,这才又高兴了,柳梢跟陆离闹翻,便没人护着柳梢了,看她还怎么立足。 柳梢独自回到房间,打水洗过脸,然后紧闭了门,坐到镜子面前,打散头发。 镜中人如此陌生,往日神采一丝不见。 柳梢爱美,爱心打扮,常常引得女孩子们在背后羡慕又嫉妒,可是这几天,她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没留意过。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饰……她有的,全都是陆离给予的,他的女人那么多,幸亏她明白得早,没有成为其中一个。 五年,她以为他的好是真的,事实却证明她错了,他可以对她好,也同样可以抛弃她。 如果知道还是被抛弃的结果,她宁可不要那些好。 柳梢只管坐着发呆,却浑然没有察觉到,背后桌上的木盆中,有东西正缓缓冒出来…… 那是道上升的水柱,犹如无声喷涌的泉水,直升出盆沿之上,高达半尺,水柱里面竟模糊地映出一双眼睛,场面极为诡异。 “谁!”柳梢恍惚自镜中瞟见,吓得转头看。 木盆静静地摆在那儿,不见任何异常。 方才被窥视的感觉太强烈,不像幻觉,木盆里有什么东西?柳梢顿生警惕,暗中凝气戒备,慢慢地起身走过去。 盆中是洗脸剩下的水,清可见底。 柳梢运用灵力试探,确认什么也没感应到,这才长长地吐出口气,放开紧握的拳头。 “把水倒了。”一只手伸来拿起木盆。 柳梢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虽然她在外面设置了法阵,但他修为远胜于她,能潜进来并不奇怪。 柳梢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陆离也不介意她恶劣的态度,开门倒水:“以后不可将水留在房间里。” 柳梢冲出去从他手上抢过木盆:“不用你管!” 见她披散着头发,小脸颜色憔悴,陆离愣了下,问:“柳梢儿,是不是病了?” “你走!滚!”柳梢直接将木盆摔向他。 木盆没有砸到他,在半空转了个弯,轻轻地落在地上。 陆离见她胡闹,反而弯了唇角:“好了,柳梢儿,下次不会再让他欺负你,别生气。” 低沉魅惑的声音里,诱哄远远多过关怀,他不在意她受的委屈,甚至是拿她当小孩般的哄,每次她任了,他便过两天等她消气,再像这样好脾气地低头陪话,不知不觉骗取了她的依赖。 今后不会了。 柳梢逐渐安静,看着他半晌,道:“你不用来了,我不会再理你。” 说完她转身回房,重新闭了门。 那日之后,柳梢果真没有再找过陆离,甚至不肯见他,陆离大约也没料到这个结果,这是两人之间冷战最久的一次,或者说是柳梢最决绝的一次。陆离几番软语安慰,主动示好,柳梢都置之不理,陆离只得罢休,少女们都在背地里幸灾乐祸,尤其是白凤,有空就往陆离的住处跑,陆离仍是淡淡以对。 柳梢平日言行张扬,难免招少女们嫉妒,加上又得罪了白凤与杜明冲,那些往日与她走得近的同伴们,见她与陆离闹僵,明里也不敢再与她来往了。因有武扬侯的禁令在,无人敢害她命,但院中晾晒的衣裳时常被撕破,房间里银钱无故消失,喝的水里几次被下毒……柳梢几乎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心知武扬侯与方卫长轻视自己,这些小事就是报上去也不会追究,惟有忍耐。 城侯府,柳梢去方卫长处交还任务,冤家路窄,迎面遇见一群人走来,白凤与杜明冲皆在其中。 “哟,柳梢来了,”一名少女故意高声道,“这回任务找谁帮忙的?” “没了陆离,又攀上新的靠山了?” “亲一下,愿意帮她的也不少。” 众女哄笑,白凤嘴角高高扬起,劝道:“你们别胡说。” 少女嗔道:“白凤姐就是心肠好,也不看她往常怎么对你的。” “算了,”白凤制止她往下说,满脸关心地问柳梢,“怎么样,任务完成没有?” 见她故作姿态,柳梢越发生厌,明明是她暗中指使少女们刻意刁难自己,如今又要假装好人,多半是想传到陆离耳朵里吧,柳梢不欲理她,低着头往前走。 白凤微露鄙夷之色,看身旁两名少女。 两少女领会,快步追上柳梢,小径本就狭窄,两人假装同路的样子,一左一右将柳梢夹在中间,左边那个便伸腿去踢她。 柳梢见她们跟来便知有鬼,亦不甘等着吃亏,早有预料地抬腿避开,还踢一脚回去。 这两名少女修为不算高,论单打独斗,柳梢定能取胜,然而她这些年被陆离保护得太好,别人才真正是生死任务中磨练出来的,经验丰富不说,出手更加果断狠辣,柳梢虽避开了左边少女的攻击,架住了右边少女的手,对方却也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同时变招去扳她的胳膊。 柳梢丝毫不惧,抢先在两人手臂上一拍,借力就要跃起。 不料就在此时,忽来一股大力缚住她双足,如同坠了千斤重物,上跃之势被迫止住,她整个人便硬生生地被拉扯回地面,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这分明是有人暗中使了“地缚”之术!柳梢反应得快,迅速挣脱,但就这耽搁的片刻工夫,左边那少女目光一闪,屈指朝她脸上抓去,同时用脚踢她膝后弯,柳梢当机立断,隔开她的手就往前冲,想要摆脱二人,不料右边少女早已算准她的出路,使了个绊,她整个人便重重地扑倒在地。 背后传来一片低低的笑声,有嘲讽,有快意。 两少女得逞,心中自是大快,其中一个假意安慰她:“哎呀,真是不小心,怎么跌倒了。” “你们知道什么,人家娇贵,走路都要人扶的。” “陆离又不在,装什么!” ……。 众女说话越来越难听,柳梢忍住剧痛翻身坐起,自知寡不敌众,只得握紧拳头忍住。 偏那杜明冲因为她受了场罚,早就恨得不得了,此刻便要借机羞辱她,抱走上前来:“你不是有能耐么,叫陆离来杀我啊,我早就说过,他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屁都没放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侯爷会为了你动我?他陆离就是出手也要先掂量掂量,犯不着为一个玩过就丢的女人得罪侯爷吧。” 他说得俗,白凤等人纷纷侧脸,实则偷笑。 见柳梢低头不语,模样楚楚可怜,杜明冲禁不住想起了那夜的情景,竟又动了色心:“你要是后悔,不如乖乖地跟了我,我也不计较……” 柳梢当日险些受辱,原就恨他入骨,闻言倏地抬起脸:“滚!” 杜明冲一愣,咬牙骂:“贱货!登鼻子上脸,都不知被陆离上过多少次了,真当我稀罕你!” 柳梢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浓烈的杀气,远非寻常修者能有,众女察觉不对,渐渐地止住笑声,惊疑不安。 柳梢狠狠地瞪着众人。 口沉闷,体内血如在沸腾,奔涌不止,奇异的力量蠢蠢欲动。那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潜藏在她体内,因此她才能在危急关头破阵,免受杜明冲侮辱,至于它的来历,柳梢也弄不明白,她只知道那本不属于修炼所得,当众贸然使用它,必会惹人怀疑,但此时她气怒已极,已经顾不上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灵气以比平日快十倍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尽数被吸纳,竟隐隐带起了风声! 失去庇护,她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吗?。 柳梢垂眸——。 忽然,强悍的力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掐断,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四周安静得出奇。 紧张的气氛不复存在,明明她已经打算出手,偏在半途戛然而止,众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嘲笑,都噤声了。 怎么回事?柳梢如梦初醒,没等反应过来,她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很快,眼帘中出现了一片黑色袍角,质感厚重,直拖到地上,半掩着里层的金丝银线绣纹。 柳梢坐在地上,单手撑地,盯着那披风下摆,没有抬头。 “柳梢儿。”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他弯腰去拉她。 柳梢歪了身子避开。 没有他,她会很凄惨,武扬侯早就将她这种花瓶当礼物送人了吧;可是有他,她的处境更加凄惨,先被捧在手心,自以为是公主,最后才跌落尘埃,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陆离不理会她的抗拒,打横抱起她就走。 白凤面无表情,低头掩去目中恨色。 他还愿意护她,她又离开尘埃重新回到高处了吗?柳梢并无半分得意,相反,她只感到了深深的耻辱,立即在他怀里奋力挣扎,紧咬着唇不敢开口,她害怕一开口就会哭。 陆离顺势将她双手制住,路过杜明冲身边时,他顿了脚步:“再动我的人,后果自负。” 语气里没有太多警告,更像在说笑,杜明冲却禁不住后退了步,待他反应过来,陆离已经走过去了,面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杜明冲又羞又恼,额头迸出青筋,目光凶狠几乎要吃人,然而他到底不敢追上去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去远。 众女原以为陆离真恼了柳梢,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闹了一场也觉无趣,都惴惴不安地散了。 这边,陆离随便找了个人代柳梢去方卫长处回任务,他自己抱着柳梢施展遁术回到烟城住处,上次柳梢见到的雨姬也在房里,这次不用说什么,雨姬便主动退出去了。 柳梢终于开口:“谁稀罕你帮!” 陆离“哦”了声,扫视四周,没找到合适的椅子,于是将她放到床上。 没了禁锢,柳梢跳起来,接着又吃痛坐回去,她怒不可遏:“叫你别缠着我!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陆离顺从而敷衍地回应着,蹲下身,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脱掉鞋,“恩,只是扭伤,人的体太脆弱,要更加当心。” 干净修长的手指隔着白袜握住那小小的脚,动作极其轻柔,一丝凉意穿透白袜,刺激着脚上的肌肤,火辣的肿痛逐渐消减。 眼眶酸疼,心无缘无故地一阵紧缩,颤抖不已。 她都下决心要离开他了,他偏偏还要来招惹她!他把她宠成这个样子,然后想抛弃便抛弃,叫她怎能不委屈!。 “好了,陆离,”柳梢固执地缩回脚,起身单腿站立,“昨晚任务,谢谢你暗中出手帮了我,我将来会报答你的。” 陆离歪头望着她,紫眸中满盛魅惑的笑意:“柳梢儿,现在报答好不好?” 柳梢戒备:“你想做什么?” 陆离低头咳嗽两声,方才开口道:“我想,你别生气了。”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柳梢愣了下,扬脸:“我没生气,我就是讨厌你。” 见她满脸倔强故作冷淡,陆离站起身,语气更软了:“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替你教训杜明冲?” 柳梢盯着他,长睫颤抖。 看吧,不论她说多难听的话,他总是这么迁就着、哄骗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想要回到他身边,继续赖着他,他以为她还会上当!。 柳梢儿硬起心肠道:“就算你教训杜明冲,我还是讨厌你,你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设阵遁走。 半夜,乌云蔽月,怪风夹杂黑气飞来,空空的院子里现出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他缓慢而无声地逼近那扇紧闭的门。 “你来了。”声音在背后。 卢笙倏地转身盯着他,半晌道:“凭这份修为,你早该修成天魔了。” “不相信我没有野心,还是自己不甘放弃野心,”月沉沉地笑了声,“看样子你并不乐意合作。” 卢笙淡淡道:“我答应护她命,这就是合作。” “但她被侵犯时,你袖手旁观。” “我有必要观察她的能力,是否值得我那么做。” “结果?” 卢笙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连妖界都打上了她的主意?” 月没有回答:“她的命运是注定的,今后留意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既然怀着目的而来,更应该想办法增加她对你的好感。” 卢笙眼神一暗:“何不直接将她带回魔界?” “有些事必须让她主动去做,但世人对魔的印象并不好,她也不例外,我需要你的配合。” 卢笙踱了几步:“那么,我拭目以待。” ,::///.?=&= 9 怪眼在线阅读 9 怪眼 9 怪眼 10 卢笙 奔月 作者:蜀客 10 卢笙 奔月 作者:蜀客 10 卢笙 晴空少云,阳光暴烈,场内比试极其激烈。候府杀手每隔半年要重新排位,名次决定了他们在组织中的地位,排位靠前的人不仅更受侯爷看重,说话更有分量,任务获得的奖励也远比别人丰厚,因此人人都想争先,之前有陆离,柳梢对这个排位并不热心,甘居末位…… 场内二人高下已分,杜明冲获胜,看台上的武扬侯点了下头…… 后者都拥有挑战的权利,柳梢深恨杜明冲,只想当众教训他,然而她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尽管认真练了这两个月,要打败杜明冲还是不可能,体内那神秘的力量也再没出现过,仿佛突然消失了,如此一来,她要报仇更难…… 无可奈何,柳梢不甘地打消念头,眼睁睁地看着杜明冲趾高气扬地站到前一排。 下一轮上场的是陆离和王简…… 陆离今日仍穿着黑长袍,配了条银环锁子腰带,漆黑长发高高束起,又自头顶散垂而下,状如墨瀑,挂了两串小银环做的饰物,极为简单,他走入场内站定…… 王简本是武道有名的杀手,入侯府比柳梢这批人要早十年,只因陆离修行进展极快,短短五年竟超越前一批高手,王简生生从第一被拉到了第二的位置,他自是不甘,可惜两次挑战下来,陆离仍是稳稳地保住了第一的位次…… 两人尚未动手,看台上的方卫长忽然开口:“还有谁要挑战陆离?” 挑战陆离,并非每个人都有这能力,场内无人动作…… 方卫长道:“杜明冲!” 这已经是命令,杜明冲不敢表现出怯懦,只得硬着头皮走入场中:“属下在。” 方卫长没有多说,扬手道:“好了,开始吧。” 众人明白过来,皆有些难以置信…… 王简排名第二,又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杜明冲实力也不弱,他两个都是顶尖杀手,方卫长要他们以二对一,陆离天赋再高,取胜的可能也不大,而且众所周知,杜明冲与陆离素有过结,方卫长故意这么安排,就是在针对陆离了…… 毫无疑问,这已经变成了一场不公平的比试…… 柳梢急忙望向看台,台上武扬侯竟无任何表示…… 这个组织里本就不存在公平,武扬侯既已默许,众人都不能反对,只觉意外——陆离不是一向颇受看重么?。 “陆离昨日在侯府受了杖责。” “怎么回事?” ……。 他受过罚?柳梢恍然,既气愤又担忧,武扬侯这般不留情面当众施与教训,他所犯过错必定不小……。 柳梢生陆离的气没错,但这不代表她希望陆离败给别人,何况对手里有杜明冲。组织里的处罚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杖责,陆离带伤出战,杜明冲必会公报私仇,倘若侯爷真的不再倚重陆离,他今日下场恐怕……。 场内,王简与杜明冲互相递了个眼色,都暗暗称快,尤其是杜明冲,先前听说陆离受罚,他尚有几分不信,如今武扬侯与方卫长的表现恰好变相地证实了这个消息,杜明冲便忍不住冷笑,别说陆离有伤在身,就算没受伤,他与王简联手也是赢定了…… 明知形势不利,陆离依旧静立原地,左手轻轻拉了下前襟,毫无抢占先机的意思。 杜明冲与王简却已等不及,两人一左一右纵身而起,出手便是大招,不含任何花样,打法也几乎不带什么技巧,看样子他们是存心与陆离正面交手,毕竟在以多敌少的情况下,拼力量都是最大的优势…… 二人身在半空,招未送出,迎面忽然出现一个黑色旋涡,犹如倒横的漏斗般径直朝二人卷来! 陆离竟然更快一步出了手…… 旋涡初如斗,瞬间便大如丘,他整个人都隐没在旋涡之后,四周气浪翻滚,地面三丈之内的大小石块皆受风旋之术吸引,被卷入其中,伴随旋涡急速飞转,又一粒接一粒如暗器般打出,落地火光四溅…… 王简与杜明冲皆变色,本是要给陆离下马威,如今反吃了个下马威,两人哪里甘心,翻身扑向旋涡后…… 旋涡后面并无陆离身影…… 王简心知不妙,忙叫:“留神!” 转眼,陆离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杜明冲身后,拍出一掌,杜明冲察觉有异,慌忙回身,他修为远不及陆离,好在王简早有防备,扑上来合力接下了这一掌,受过相同的训练,同一脉杀手间的配合度是相当高的…… 没多少工夫,三人已走了数十招,半空沙石飞扬,巨响不绝。陆离也使出了最有名的化罪完劫之术,取巧卸力,杜明冲与王简发出两招,惟有一招能真正威胁到他。众人钦佩之余,却都已看出他行动间明显带着几分滞涩感,身上有伤确实不假,带伤还能以一对二不落下风,委实难得。 武扬侯神情比之前缓和了些,柳梢一直在留意观察,见状暗喜,只要让侯爷再次看到他的价值,他就安全多了…… 陆离表现越出色,王简与杜明冲就越急躁,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失败,别说在武扬侯面前难立足,就是在同门面前也抬不起头。杜明冲眼露凶光,趁王简破开术法的空隙逼进内圈,凝气为刃朝陆离后背砍去。不料陆离早有防备,陡然侧身,杜明冲一时收招不及,空门大开。 柳梢大喜!。 此刻对陆离来说简单是天赐良机,出手必能重伤杜明冲,甚至杀他都可以,少了个对手,单独对付王简就容易多了…… 不仅她,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结果…… 就在此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陆离仿佛想到什么,居然没有出手,而是撤身退避! 时机稍纵即逝,柳梢来不及失望,便转为了担心。果然,陆离这一让,对面王简早已等在那里,最强的杀招上手,逼他不得不硬接,杜明冲也反应过来,手中气刃变作七道光刃,分别袭向他肩颈后背等处!。 场上规矩不得杀人,受伤却难免,陆离这次真挨下来,筋脉必受重创,两人居心不能不说险恶。 白凤惊呼:“杜明冲你!” 柳梢捂住嘴,心提到嗓子眼…… 紫眸里滑过一丝笑意,陆离不避不闪,左足在地上一划,半圆形银弧如涟漪般荡开,头顶日光顿暗,十丈之内,地面竟如沸水一般起伏震动,气流如墙,压向对面的王简!与此同时,他侧身挥右掌,隔空拍向杜明冲!。 大招相会,王简与杜明冲都被震得飞出去,扑地不起…… 然而,先前杜明冲所发七道光刃并未全部被掌力震散,陆离后背也中了一记,整个人踉跄几步,险些跌倒,背上黑袍有湿迹渗开…… 众人至此方知他修为之深,若非有伤在身,行动迟缓,王简与杜明冲未必能伤到他。 武扬侯面露满意之色,朝方卫长点头,方卫长立即命侍卫去扶三人…… 心知陆离已重获重视,柳梢兴奋之下要去看他,刚走出两步,就见他抬眼朝这边望来,视线对上,柳梢马上停住脚步…… 陆离摇晃了两下,避开前来搀扶的侍卫,朝她伸出手:“柳梢儿。” 所有视线顿时都汇集在柳梢身上,柳梢既羞赧又生气,她看着那只手,咬唇,最终还是别过了脸…… “陆离!”白凤惊呼…… “快扶住他。” 柳梢察觉不对,大为后悔,等到她跑过去,陆离已被白凤等人重重围住,柳梢怔怔地站在圈外,不知所措。几名受过陆离帮助的师弟都瞪着她,陆离喜欢柳梢不是秘密了,平日见柳梢任折腾他,众人本就为陆离不值,如今他身受重伤,柳梢又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旁观者都气愤了。 武扬侯将一切看在眼里,神情越发惬意。 陆离第一的排名算是定下,他和王简杜明冲三人都受伤,被侍卫们先行扶走。因有这场比试在前,后面的比试都显得不够彩了,等到新的排位出来,众人便各自散去…… 天黑,前来探视的白凤等人都离去,院内逐渐安静,房门半掩,门缝有灯光泻出。 房间里,陆离闭目躺在床上,俊脸上神色平静,一名陌生女子坐在床前,颇为细心地拿小扇子对着药碗扇风,好使药汁快些变凉…… 手中的药瓶已被捏得温热,柳梢站在门外,心七上八下的…… 他的伤是在后背,而且并非要害之处,应无大碍吧?可是他向来极能忍耐,从未倒下过,甚至从不会轻易哼一声,当时却连站都站不稳,必是伤得很重了……。 柳梢犹豫许久,将头一低,打算离开…… “小窈,你说柳梢儿会不会来看我?”房里传出陆离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 柳梢立即站住…… 那名叫小窈的女子转转眼珠,娇笑道:“你别妄想了,她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听说她早就找上那个王简了,难怪王简会对你下狠手。” 陆离低声道:“是吗。” 这女人太可恶了,居然出言挑拨!柳梢听得大怒,一脚踢开门:“混蛋!谁找上王简了,你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 见她撞进来,小窈连忙丢了扇子站起来,拿手掩住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装可怜!柳梢冷笑:“说啊,怎么哑巴了?” 小窈转转水汪汪的眼睛,看陆离:“人家就听说而已……” 柳梢更加厌恶她,啐道:“就是你编的!” “好了,”陆离含笑看她一眼,侧脸吩咐,“小窈你先走。” 得到允许,小窈果真飞快地出门跑了,还不忘记得意地冲柳梢眨了下眼睛,柳梢差点捏碎拳头,又是袒护!就像袒护白凤那样,他当着别人对她好,实际上从来都不肯信她一句话!亏她白天还在为他担心!。 陆离捂着嘴咳嗽两声,轻声唤:“柳梢儿。” 柳梢憋了满肚子气,讽刺:“急什么,怕我真打你的相好呀!” 陆离扇扇长睫,道:“哪有。” 柳梢指着他骂:“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装模作样!” 陆离道:“哪有。” 柳梢道:“我管你有没有!总之她说得对,我忘恩负义,跟王简串通害你了,如今来看你死没死!你就信她吧!” 陆离“哦”了声,看她手中的药瓶…… 柳梢连忙藏起药瓶,不自在地哼了声:“是毒药!” “柳梢儿。”陆离费力地撑起身…… 柳梢转身就走…… “你要是走了,今后我就不再理你了。” 头一次听到这种威胁,柳梢脚步微顿,眼眶当即红了,她连忙咬紧唇,将下巴一抬,走得更快。 “梢儿,别走。” 称呼如此亲密,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如此温柔,柳梢整个人仿佛被定在那里,再也走不动了…… 须臾,熟悉的气息逼近…… “我待你不好吗?”若有若无的热气拂在她的额角发际,“我受伤,你连进来看我都不肯,梢儿?” “做什么!恶心!”柳梢顿觉全身血涌上头顶,倏地回身推开他,“明明就是你叫我走的,你信那个女人,我找王简害你了!” 陆离道:“你能来看我,我当然不信她。” 柳梢红着眼跺脚:“少哄我!你老是袒护她们,还假心假意,让他们全都以为你真喜欢我,白凤使坏害我,杜明冲要欺负我,你都不生气……” 陆离安慰:“谁说我不生气?杜明冲欺负你,我很生气。” 柳梢“呸”了声…… “真的,你怪我没杀他?”陆离道,“笨柳梢儿,我真的杀了他,侯爷怎会放过你?我是为你好啊。” 短短一句话,却让一颗心瞬间平静了。柳梢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片刻,别过脸:“我才不信,侯爷那么看重你。” 陆离道:“我护着你,又从未影响别的事,侯爷才不予追究,他不想让杜明冲死,你让我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他知道我对你的维护胜过了对他的忠诚,岂能容你?” 是这样?柳梢瞟他一眼,复又垂眸…… 陆离捂着咳嗽了声:“你不信?” 柳梢早已信了七八分,连日来所有的难过与气愤全都在这瞬间烟消云散了,她抿了抿嘴,抱怨:“真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早说?” 陆离道:“我说了,你肯定不信的。” “我怎么不信了!”柳梢暴躁,“你就是想说我任,还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任了!是你自己不信我!” 陆离又咳嗽了声:“没有,你最懂事了,谁说你任的。” 这回柳梢自己也听不下去了,涨红脸:“假话!最讨厌你这样了!” 陆离笑看她…… “你不是受伤了吗,起来做什么!”柳梢推着他回到床上,“伤得怎么样?我给你抹药。” 陆离制止:“不用,有小窈帮我。” 小窈?柳梢脸色不好:“她编谎话害我,你还要她!” 陆离附和:“好,不要她。” 柳梢狐疑地打量他:“你没受伤,是在骗我?” 陆离道:“没有。” 柳梢没好气:“那就快脱呀!” 陆离拦住她的手,为难:“我们……这不太好吧……” 柳梢愣了下,大怒:“陆离!” 他想到哪儿去了!她就是想看看他背上的伤怎么样,真当她是那些女人想倒贴他呀!他有那么多烂事,明明应该是她嫌弃他才对吧!。 她毫不客气地指着他命令:“脱,快点儿!” 院门外,一个来看陆离的小师弟哆嗦了下,赶紧转身,悄悄地踮着脚溜走了。 陆离越是拒绝,柳梢越是半点不让,两边较劲,陆离哪里拗得过她,加上又怕她再生气,只好顺从地脱了衣裳。灯光下,背上果然印着明显的青紫杖痕,还有一处已经止住血的伤口,正是白天比试中留下的…… 柳梢看得心惊胆战,忙问:“疼么?” 陆离“恩”了声,道:“皮之伤,却也疼痛。” 柳梢不再作声,取过药…… 略显单薄的身体其实生得紧实,手指触及,指尖竟无端发起烫来,那热度一直传到脸上,柳梢飞快缩回手,慌乱地眨了两下眼睛,深吸气,好半晌才勉强控制住紧张,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陆离忽然唤她:“小柳梢儿。” “啊?”柳梢手一颤,险些打破药瓶…… 陆离道:“食心魔屡次取走人命,侯爷甚是担心,要派我去青华保护世子。” 药瓶滚落在地,柳梢这回真的呆了,头脑只余一片空白,喃喃道:“你……要走?” 陆离道:“你想不想去?” 柳梢“啊”了声,继而反应过来,狂喜,摇着他的手臂欢呼:“你要带我去?太好了!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儿?真的能去仙山?” 离开这鬼地方就很好,何况是去仙门!。 柳梢兴奋半日,忽又转为担忧,探头到他面前问:“侯爷会答应吗?” 对上她急切的目光,陆离道:“侯爷原本不同意,但如今他应该会答应。” 柳梢也明白,利用自己控制陆离,这是自己唯一的价值,武扬侯有心让陆离去仙门保护苏信,必定是要留下自己当人质,想来陆离拒绝了,武扬侯见他违抗命令,大怒之下施以杖责,难怪今日会出现这场不公平的比武,好在陆离胜了,武扬侯看到他的能力,极有可能重新考虑。 柳梢抿嘴看陆离一眼,跳下床去捡药瓶…… “时候快了,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武道,”陆离沉吟,“你先回去吧,这两日侯爷会召见你,无论他吩咐什么,你且照做。” 柳梢答应着走出门,她一直对仙界充满向往,又记起温和善良的小世子苏信,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还记不记得她……。 “太无耻了。”檐下传来说话声…… “蓝叱,你说得太严重。” “不该这样利用人类的感情。” “感情是人类的弱点,了解对方的弱点并加以利用,是六界常见的计策,既然是计策,就不存在高尚与无耻。” “男人欺骗女人,还是很无耻。” “她只是个小孩而已。” ……。 “蓝叱?” “欺骗小孩更无耻,主人。”。 城,武扬侯府的密室内…… 方卫长问:“侯爷已经决定了?” 武扬侯坐在椅子上,颔首道:“食心魔屡现行踪,取走数百人命,仙门近年都在追查其下落,信儿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我怕他也要跟着去斩妖除魔守护什么苍生,委实不放心,须有人保护他。” 方卫长皱眉道:“入了仙门,即与尘世再无关系,商主不会同意吧。” 武扬侯笑道:“武道派高手助他们追查实心魔下落,有何不妥?” “侯爷好主意,”方卫长恍然道,“如此一来,他们便没理由拒绝了,只是,侯爷当真放心陆离?” 武扬侯低哼了声,待要再说什么,忽听见外面侍卫报“柳梢带到”,武扬侯止住话题,吩咐:“让她进来吧。” 接到武扬侯的召令,柳梢便知陆离的话应验了,因不知道武扬侯唤自己来做什么,既激动又不安,低头走进门,单膝跪下行礼…… 武扬侯看着她淡淡道:“你的修为自己清楚,本侯留下你,是为了让你看住陆离,你只要乖乖听话办事,本侯绝不会亏待了你。” 柳梢忙点头答“是”。 武扬侯示意方卫长将药丸递给她:“这药你先服下。” 柳梢脸一白…… 武扬侯见状,神情反而温和了几分:“放心,只要陆离和往常一样对本侯忠心耿耿,你便不会有事。” 柳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早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让自己服药,以此来制约陆离,好让他一心一意地保护苏信。柳梢想到陆离的吩咐,知道反抗亦是无用,听话地接过药丸吞了…… 武扬侯满意:“他日食心魔之祸结束,我自会给你解药,去吧。” 柳梢暗暗松了口气,谨慎地退出门…… “听说卢笙来了附近,侯爷要不要派人查探……”方卫长的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名字,柳梢心头一震,忍不住问侍卫:“卢笙是谁?”。 昔日六界灵流引发仙魔大战,魔败,魔界一蹶不振,妖族分离出去,魔族残余势力形同散沙,为躲避仙门追杀而潜入人间,直到天罚之后,仙门急速衰落,魔尊徵月现世,重辟虚天魔,众魔方才有了容身之地,重新聚集起来…… 徵月身边有天地护法与左右圣使,卢笙便是右圣使,名气不如前几位大,六界却也无人敢小瞧。 柳梢来到上次与杜明冲打斗的河边,东张西望,心神不宁…… 卢笙是魔族,此事她其实早有预感,如今才得到确认,当年月那句“你的部下”,她记得清楚,卢笙是魔的话,那月又是谁,与魔尊徵月有没有关系?妖魔凶残,世人尽知,可是她再恨月,也从未觉得他可怕,她真的与魔做了交易?。 “你在找我?”沙哑的声音传来,柳梢惊得转身看…… 暗黄宽袍,瘦高身材,眉眼锐利,果然是卢笙…… 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柳梢越看那张脸越感到危险,情不自禁地后退:“你是魔。” 卢笙没说什么,默认了…… 柳梢忍不住问:“月也是魔?” “也许吧,我不清楚,”卢笙的态度居然比上次好多了,他耐心地加了句解释,“我只是和他有约定。” 柳梢惊疑:“他让你当我的部下?” 卢笙语气一淡:“目前我还不是你的部下,但你若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柳梢警惕:“你有什么目的?” 卢笙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提任何条件。” 柳梢寻思许久,忽然盯着他道:“那好,你先帮我个忙。” 10 卢笙在线阅读 10 卢笙 10 卢笙 11 诃那 奔月 作者:蜀客 11 诃那 奔月 作者:蜀客 11 诃那 别了卢笙,柳梢回城后径直去找陆离,走到院外隐约听见少女们议论,偶尔有“陆离喜欢这样的”之类的话飘进耳朵,柳梢平日就与她们不睦,早已经习惯了这类嚼舌,她并不知道是昨晚那声“脱“传开的缘故,因为心情好也没计较,进去找过陆离便离开了…… 掌灯时分,柳梢换上轻便的黑色劲装,走出门…… 这次比试陆离固然吃亏,但杜明冲和王简也绝对没讨到便宜,陆离伤重七分,他二人便各伤十分,杜明冲此刻躺在床上动不得,他素来不会忍耐,破口大骂拿人出气,服侍他的几个少女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脸上更不敢表露半分不满。 “站那么远做什么!”杜明冲勉强撑起身,拍着床板喝道,“过来!” 那名少女害怕,慢慢地挪到床前。 没等她开口,杜明冲便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怀里抽了个耳光,骂道:“我还没死,一个个躲什么!看老子受伤,不能收拾你们了是不是?” 少女疼得双手护着头发,哀声讨饶。 “杜明冲,你不是有本事吗,拿女人出气算什么。” 杜明冲倏地侧脸看,只见柳梢倚在门上嗤笑,颈上肌肤在黑领口的映衬下,更加雪白细致。 杜明冲愣了下,大惊失色:“你……” 武扬侯对杜明冲与王简还是重视的,他并不希望培养起来的部下轻易送命,特意发话让二人安心养伤,又命方卫长在院内设法阵,防止发生意外,方卫长的修为在当今武道高手中已能列入前十五,此阵应是连陆离都破不了的,杜明冲万万没料到柳梢能闯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 “我想进来,便进来咯。” 见她直了身朝床这边走,杜明冲立即拿少女挡在面前:“柳梢,你想做什么!” 见他色厉内荏,柳梢大快,想起那夜自己也曾这么惊恐,顿时又添愤恨,沉着脸拉开少女,抬脚就踹。杜明冲此番伤得不轻,不能动用灵力,完全就是条任人宰割的鱼,柳梢清楚他的情况,所以才专门挑这个时候来报仇,以消心头之恨。 “敢对侯爷有所隐瞒,你知道后果!”杜明冲边躲边忍痛警告,柳梢前段时间在人前受欺负,如今却又轻松入阵,他亲眼见到这种变化,由此更加确定她是在隐藏实力了…… 柳梢也听得一惊,随即大笑:“那又怎么,你去告呀,让侯爷知道我比你强,他会留下谁呢?” 料定杜明冲不敢告密,她反而没了顾虑,跳到床上,毫不客气地一阵拳打脚踢,直待杜明冲不动了才停手,托了法阵的好处,里面的动静传不到院外,几名少女见她凶狠,哪敢作声,都瑟缩在墙角。 “陆离饶你那么多次,你还敢对他下手!”柳梢拿水泼醒杜明冲,犹不解气,杜明冲平日结仇不少,她本想干脆破了阵借刀杀人,只是眼下武扬候难得同意她去仙门,不宜再生出什么意外,况且武扬侯那药卢笙暂时还未找出解法,攸关命,所以她仍有顾忌…… 这次下手,柳梢耍了点小聪明,杜明冲满头冷汗地趴在床上,面色青白,气息微弱,身体却不见伤痕。 柳梢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回来,俯身在他耳边警告:“再敢惹我,下次就杀了你!” 杀手出身的少女再善良也有限,此时那俏脸满布狠厉之色,杜明冲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下,直待柳梢消失在门外,他才如梦初醒,羞恼地盯着几名少女,低吼道:“今晚的事,都不许外传!” 陆离裹着披风站在院内,一动不动,清雅安然…… 柳梢微愣,跳下阶站到他身旁,装作不在意地问:“看到了吧?我替你收拾他!” 陆离立即拍了两下手,赞道:“很好,柳梢儿真厉害!” 得到夸奖,柳梢再也掩饰不住得意,扶起他:“喂,这可是方卫长亲手布的阵,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进来的办法?” 陆离问:“你怎么知道的?” 柳梢毫不迟疑道:“不告诉你!” 陆离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笑起来:“杜明冲记仇,你今日没杀他,将来可要多防备。” 柳梢撇嘴,马上她就要去仙门,再不用对着这群讨厌的人了,怕什么呢!想到未来自在的生活,柳梢心里充满了喜悦,待陆离伤势痊愈,她便日日期盼着动身,甚至收敛了子,安安静静地不再惹事,连白凤三番两次挑衅居然也忍了,无奈武扬侯那边迟迟未有动静,她越等越急切,直到三个月后,陆离才终于接到了命令。 天地六界,因人间而连通,人间成为最复杂的活动地带,数不完的红尘美景,道不尽的人间气象,主宰它的人类可曾真正看到过它的美丽?。 雪峰草地,云深雁影,幽谷飞瀑,清溪鸟鸣,更有那落月千江,黄沙万里; 繁华城池,长街车马,荒村边镇,阡陌**犬,再说这兴亡聚散,离合悲欢。 处处可见艳阳,处处可闻风雨,日夜春秋,愁容笑颜,歌声悲声,共同谱写这一卷风云俗世,画出这一片烟火大地。 作为六界的主要战场,仙鬼妖魔往来出入,武道的兴盛也使它变得更加热闹,人修者成为六界里一股独特而混乱的力量,他们会帮助仙门对付妖魔,也会与妖魔暗中勾结,人自私而残酷,愚蠢又可爱的他们总是在追逐自身利益,全然忘记了守护大地的责任。自从闹出食心魔之祸,仙门武道达成共识,各派出数千弟子把守关口,百姓不敢独自出远门,多是结伴而行。此去仙界途中,时常会遇到御剑仙长和武道同修。比起仙门,武道各派之间的关系差多了,人修者彼此怀着深深的忌惮戒备之心,多数时候都互不搭理。 中秋节后,天气渐凉,细碎的马蹄声响过,古道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尘烟,引得路旁小店里的客人纷纷抬头观望,却仅来得及见到奔驰而去的几个黑点…… 凉风吹起发丝,柳梢在马上回首,只觉恍然如梦,所有前尘往事皆如一场噩梦般成为过去,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五年前,她失去了所有,被送进侯府;。 五年后,重新富裕起来的柳家已经又有了一个女儿,比她乖巧可爱…… 而她,身中奇毒,仅有陆离。 或许是早已学会接受现实的缘故,柳梢并没过于悲哀,既然过去抛弃了她,那就往前走吧,至少她还有未来。 这次任务特殊,柳梢对六界局势的了解逐渐增多,仙盟首座商镜,魔尊徵月,妖君白衣……这些人物中,柳梢原本对魔尊徵月的兴趣更大,据说他在百年前现身一统魔界,可是柳梢听了关于他的详细描述,感觉与月半点不像。 柳梢心情不好还有另一个主要原因,武扬侯除了答应让她去,另外还多派了两个同伴——白凤和杜明冲。四人的关系十分微妙,武扬侯的目的正是让他们彼此监视,从而更用心地保护苏信,武扬侯冷酷无情不假,一片爱子之心也不假。四人顾及命令,加上注意力暂时都被仙门吸引了,几天下来除了不同桌吃饭,相处还算平静。仙门没落,出于自保的目的,仙界通道大多关闭,仅仅在几个大门派开放,此去青华路途遥远,四人没有行阵代步,毕竟行阵除了需要大量灵气,同时也是件耗费体力的事,凡胎**承受力有限,目前并不赶时间,因此他们都选择了骑马…… 这日黄昏,天忽然下起雨,四人估着来不及赶进城,便就近找了个村落投店,各人早早的吃过晚饭歇下。 半夜,雨声越来越大,柳梢被一阵歌声唤醒…… 歌声穿透雨夜飘至枕畔,空灵魅惑,魔力不减,又如此耳熟,凡是听过它的人,此生就绝对不会忘记!。 唱歌的究竟是谁?是不是杀害姜云的那个食心魔?。 柳梢一个激灵,倏地翻身爬起来,跑过去敲隔壁陆离的门,里面迟迟没有回应,柳梢听那歌声似乎近在耳畔,更加害怕,好在陆离极少设防护阵,她很轻易便施展遁术进到了房间里。 床上被褥整齐,并无人影。 大半夜的,外面又在下雨,陆离会去哪儿?。 柳梢先是发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气得跺脚,他又出去鬼混了吧!。 她没忘记当前的危险处境,忍下恼怒,试探地又去敲了敲白凤与杜明冲的门,里面同样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整个客栈内都一片死寂,好象除了她,别人都睡沉了,本没有听到歌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外?这是不是代表对方已经注意到她了?能造成这种大范围的影响,对方修为必定很高。 四周静得可怕,雨声歌声听上去都诡异无比,柳梢心跳如鼓,不敢叫喊,她站在阶前仔细听了半晌,壮着胆子跃出院墙。 当下情形,留在房里也未必安全,不如过去看个究竟。 小客栈本身位于村口处,右侧院墙外不远,一条小河斜斜划过,歌声正是起源于此地,柳梢循声而至,悄悄地落在河畔的大石后,浑身保持着警惕状态,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场景,令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河面,一名俊挺男子立于水上,负手轻啸。 白衣如雪,腰系银丝,足踏白缎银纹履,身畔千万雨丝连接天地,如同晶莹透明的帘幕,他身在帘幕间,足边点点水花溅开,美如画卷。 雨夜歌声,奇怪男子。柳梢看得惊讶万分,她渐渐地发现了区别,当日与姜云听闻的歌声更加柔和更加空灵,令人倍觉亲切,而眼前此人的歌声初听耳熟,也带着相似的魔力,细听之下却又有一股子冷意。 当日姜云追寻歌声而去,被挖走了心,此人会不会就是食心魔?。 柳梢正在忐忑,歌声忽止。 男子朝这边走来,凌波而行,雨中漫步,白衣冷清…… 他发现了?柳梢慌忙要逃,不等她纵身,清啸声忽然再起,一道银光自河中飞出,快如闪电,准确地缠上她的腰。 晶莹的绳子,柔软带弹,竟是水的力量!。 柳梢被水绳缚住,周身灵气再也不听使唤,开口亦无声,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顿时骇然,以歌声魅惑人,此人定非善类。 男子仿佛发现了什么,自言自语:“不受妙音影响,难怪主君会留意。” 柳梢被水绳拉到河中央,想起姜云被挖心的遭遇,她不由吓得白了脸,颤声问:“你就是食心魔?” “食心魔?”男子皱眉,待他再要开口时,又一道银光自左侧飞来!。 “嘭”,水绳断裂!。 事出意外,变化来得太快,男子虽惊不乱,握左手,无数水刃自河中飞出,袭向来人。对方亦无所惧,不避不让硬挡,但闻“叮当”数道金铁交击声过,水刃尽数粉碎!然而就趁来人接招的工夫,男子已快速沉入水中,失了身影。 雨点拍打河面,飒飒作响,茫茫一片。柳梢低头看着脚下河水,诧异无比。 河水清浅仅没至大腿,怎能藏下一个人?他肯定不是人类…… “那是寄水妙音族的阿浮君,”背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别找了,寄水而生,拥有控水之能,天下水脉是连通的,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柳梢心有余悸,飞快地跳上岸,转脸看,发现来人也是一名年轻男子…… 紫色长袍鲜艳,沉沉黑夜因此而明朗,腰间挂着几件致的小银饰。雨下得不小,他浑身却无半点湿迹,独立半空,清贵出尘。 脸容恬静,双目清澈如水波,黑发用三支式样简单的银簪束起,右边弯曲的蔓形簪头下,一排紫丝流苏长长地垂落,直至肩背上。 柳梢尚未理清思绪,视线又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 地面出现了个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逐渐有了形状,一朵银色莲花凭空盛开,三尺来高,寒意隐隐扩散,竟是凝雨成冰。 他缓缓落在了那朵冰做的莲花上,似乎不愿下地,不肯沾染半点尘埃…… 柳梢回过神,忙问:“仙长是……” “在下诃那。”男子在银莲上微微欠身,声音更加清澈悦耳。 柳梢自小就对仙门存着尊敬向往之心,多年前的琴声与那位无名仙长的风采犹未自记忆中遗忘,如今再次见到这样超然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她既仰慕又紧张,讷讷地作礼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叫我诃那便好,”诃那莞尔,没有丝毫架子,“寄水族行不离水,今后一个人少到水边行走。” 他的双眉有点弯,好在那双眼睛生得清朗,整体便不至于女气了,善意的嘱咐更仿佛是来自长辈的关切,令人想厌恶也无从厌恶起。 柳梢脸一红,忙问:“他们是妖魔吗?” “是妖族,”诃那看着河面轻声叹息,“因其祖先造下一桩深重罪业,致使全族遭受天罚,从此寄水消罪,离开水便会力竭而亡,他们势薄力弱,在六界常受欺凌,更险遭灭族,面对轻辱惟有低头隐忍而已。” 与象征守护的神仙相对,妖魔在人间常充当反派,柳梢原本也无好感,然而她认识了可能是魔族的月,他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更不会吃人,这种发现让柳梢矛盾,如今再听到寄水族的故事,她不由更加意外,原来妖魔跟人一样,并非都是强大凶残的,弱小的族类也同样会受欺负,也会为了生存卑微地忍受屈辱。 诃那解释道:“入罪之前,他们原本叫妙音族,族中善妖歌,能惑人心智,仙人妖魔听到后多少都会受影响,阿浮君修为更非同寻常,方才我正是被其妖音扰乱心神,才会失手。” 柳梢听得吃惊,她早就察觉不对了,当初亲眼见姜云被妖歌迷惑,连“收神术”都失去作用,眼下白凤杜明冲他们也着了道,修为不深的自己却两次都能保持清醒,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们留意到了自己?。 她连忙将姜云之死讲了遍,问:“她也是受妖歌吸引才进树林,被挖了心,会不会是寄水族做的?” 诃那摇头:“寄水族轻易不与人类起冲突,修炼也是遵循正途,不需要取人心,应该是食心魔所为。只是,你竟能不受妖歌影响,怪不得阿浮君会找上你,可否伸手容我一观。” “好啊。”柳梢大方地伸出手。 黑眸闪烁,诃那伸出两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柳梢只觉一道柔和的灵气顺着手臂蔓延入体内,像是细细的水流,随周身经脉反复转了好几个圈,才重新散去…… 诃那缓缓收回手,神色复杂,此女修为的确不深,本以为是她身上有克制妖音之物,想不到竟无任何发现,此事果然有蹊跷。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可曾察觉自己有异常之处?” 柳梢立即想起了那股时有时无的奇怪力量,难道和它有关?她本想说出来,转念间却又强行忍住了,摇头道:“没有。” 诃那见状莞尔:“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快回去吧。” 柳梢看脚边雨水流淌,仍有些害怕。 诃那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寄水族行动作法皆受水限制,水多法力便强,水少便弱,何况天上雨乃无之水,非寄水族能掌控,你不必害怕。” 除苏信之外,他是第二个令柳梢见面即生好感的人物,苏信的善良美好令她羞惭,而面前之人稳重亲切类似兄长,柳梢反倒感觉自在多了,情不自禁地生出亲近之意,依依不舍地问道:“诃那大哥在哪座仙山,我将来可以去看你吗?” 诃那道:“寻常散仙,无门无派,云游四方。” 柳梢闻言高兴了:“我们是去青华,你要不要一起过去走走?” “那些大门派规矩多,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去了,”见她失望,诃那含笑道,“倘若你愿意,我有空便去找你,如何?” “当然好!”柳梢喜得拉住他的衣袖,“真的,你一定要来呀!” 诃那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微笑点头:“雨大了,快回去吧。” 柳梢“哦”了声,缩回手:“那我先走啦。” 她再看诃那一眼,也没继续缠他,转身跑了。 院子里,白凤和杜明冲站在檐下看雨,杜明冲认定柳梢是在隐藏实力,近日每见到她便觉又羞又恼,没吭声就回房间睡觉了。 那声“脱”仿佛对外证实了什么,白凤原就妒火中烧,如今柳梢与陆离半夜同时外出,更引人多想,白凤因此挨了杜明冲几句刺,正烦躁恼怒,见柳梢独自回来,语气便不太好:“陆离呢?” 柳梢也窝着一肚子火,闻言习惯顶回去:“我怎么知道,有本事你自己看着他呀!” 她这回实是无心之言,倒没有抬杠的意思,然而白凤常受她讽刺,本就十分敏感,闻言不由涨红脸:“柳梢,你莫要得意!” 柳梢只顾想着寄水族的事,并未留意她的表现,伸手就去推门,冷不防一股大力自门上传来,整条手臂有如被火灼烧,立刻软软地垂了下去。 剧痛之下,柳梢反应得快,想到房里的杜明冲,连忙咬紧牙硬生生将叫声吞了回去,怒视白凤:“你!” “废物。”白凤不屑地低骂了声,忽然住口…… 一道颀长身影自飒飒风雨中走来,黑色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极难辨认。 白凤见到他立即展颜笑了,迎上去问道:“陆离,你方才去哪儿了,害我们担心许久。” 柳梢没有心情看她作戏,只痛得冷汗直冒,她连忙趁两人说话的工夫试着运气,察觉筋脉未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毕竟白凤还知道分寸。 白凤自知出手重了,既得意又心虚,生怕被陆离怀疑,忙假意关切柳梢几句,借口歇息回房去了。 “柳梢儿,”陆离走上阶,借着灯笼光细看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柳梢若无其事地摇头,快步从他身侧走过,进屋关门…… 陆离用手撑住门,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柳梢忙将手藏到身后,怒目:“做什么!” 陆离道:“受伤了?” “不小心弄伤的。”柳梢不假思索地答道,接着又加了句“要你管”,便“砰”的关上门。 她再依赖他,也从不拿这些小事去闹,纵使所有人都骂她是废物,她不能让他也这么认为,付出一点代价,保留最后一丝自尊,对她来说是值得的。何况有了幼年时的经历,娇纵的女孩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经常拿小事闹,任何人都会厌烦,从最开始的紧张变为最后的敷衍。陆离向来不太与女人计较,他能任由她折腾自己,却未必愿意听她告白凤的状,在他眼里,她就是娇纵任。 也许是忍的次数多了,白凤笃定她不会说,小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这次才终于让陆离给察觉了。 11 诃那在线阅读 11 诃那 11 诃那 东海青华 奔月 作者:蜀客 东海青华 奔月 作者:蜀客 东海青华 天明时分,雨终于停了,四人上路。柳梢一夜没睡,尽力运功疗伤,右手已能抬起来了,只是使不上力气,想来骑马要受影响,她故意磨蹭着迟迟不上马,有心落在后面,偏偏白凤见她没声张,也骑在马上不走,柳梢知道她的意图,反而不怎么害怕,顶多就是受她几句嘲笑,再吃点苦头罢了,毕竟她还要在陆离跟前装好人。 杜明冲先上马去远,陆离却忽然回身唤道:“柳梢儿,过来跟着我。” 他今日披了件黑色连帽斗篷,背影更加颀长好看,这季节披斗篷的人不少,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你自己先走啦!”柳梢生硬地拒绝,反正都知道她任,不差这次。 她正忍痛抬臂准备上马,一双手臂伸来将她抱起,送到马上,紧接着他也坐在了身后。 见两人共骑,白凤神情一僵,劝道:“陆离,这样走得慢,会影响行程的。” 陆离拉着两匹马的缰绳,道:“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白凤红着眼圈盯了他片刻,将唇一咬,打马而去。 “达达”的蹄声响起,陆离放马徐徐前行,柳梢沉默不语,那双手臂将她稳稳地圈住,斗篷挡去许多凉风,本没有什么温度的怀抱也因此变得温暖了。 他终于开口:“疼吗,柳梢儿?” 柳梢闷闷地不作声。 “她是不是经常这样对你?”陆离道,“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你可知道缘故?” 白凤不无理取闹,所以是她的错了?柳梢见他果然护着白凤,恼怒:“我就是讨厌她,她一直都不喜欢我,还叫杜明冲害我!” 陆离道:“她不喜欢的人远不止你,为何只会对你下手?” 柳梢不服气:“她就是嫉妒我!” 话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地闭了嘴。 陆离“恩”了声,道:“她嫉妒你比她美。” “呸!”柳梢明知道不是这缘故,嘴角依然悄悄地弯上去了,他就是会哄人,可听的人还是喜欢。 “既然她不如你,你为何还要与她计较呢,”陆离道,“她本已心怀嫉妒,你又屡次嘲笑,当众揭她的短处,令她无地自容,换作你是她,又当如何?” 柳梢没有回答。 初进侯府时,她曾被白凤和杜明冲当众羞辱,那感觉不仅仅是不喜欢,而是恨,所以她不放过任何羞辱白凤的机会,对其他少女反而宽容许多。 “对手的高度决定了你的高度,真正的强者不会羞辱弱者,人心本有喜恶,她不喜欢你是人之常情,她诋毁你是因为自觉不如你,但她会恨到动手伤你,多少也与你的嘲笑有关,柳梢儿,你还要继续吗?若我不在了,你将如何应对她的怒火和报复?” 五年来,他头一次出言教训她,话里无半分迁就,倘若换作别人,柳梢是决计不肯听的,可陆离不同,别人教训她,是不喜欢她,陆离教训她,却是喜欢她的。 见她没有反应,陆离便不再继续说了。 柳梢低着头沉默半日,忽然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夹杂在细碎的马蹄声里几乎听不见。 “原来柳梢也很听话。”背后传来他的称赞声。 柳梢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可是从他的语气里,她听出了意外,所以仍然感到得意,他以前从没有这样耐心地说过她教过她,怎么知道她不听话! 之前他对她只有迁就纵容,现在却有耐心跟她认真说话了。 柳梢情不自禁扭脸看。 斗篷帽压下,遮住了眼睛,只露出高高的鼻梁与苍白完美的下巴。 柳梢脸一沉,想也不想就抬手掀掉斗篷帽。 美丽的紫瞳立刻呈现,光华幽幽,夺去所有风景。 陆离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讨厌你那副样子。”柳梢语气不甚好,重新转回了脸。 沉默。 柳梢轻轻唤道:“陆离。” 陆离“恩”了声。 果然,他没有介意她方才的过分行为,柳梢松了口气,将昨晚阿浮君与诃那的事告诉他,问:“真的有寄水族吗?” 陆离道:“祖先罪业,后人受难,寄水而生的妙音族。” 神仙是好的,妖魔是坏的,这个观念几乎已深入人心,柳梢却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怜悯,心喜:“他们是妖,你也认为他们不坏?” “善与恶,从来都无关种族,”陆离道,“但你也不必担忧,如今已无人敢轻视他们了,因为妖君白衣就是出身寄水族。” “妖君白衣是寄水族的?”柳梢惊讶了。寄水族受水限制,离水必亡,连法力都依赖水,这样的族群再强大也有限,怎么可能产生统率万妖的妖君? 陆离道:“以牺牲为代价,换来希望,他摆脱了水的控制。” 柳梢听不明白,只是嘀咕:“可我为什么不怕妖歌呢……”. 两人加快马速,许久仍不见前面有白凤与杜明冲的影子,柳梢疑惑,忍不住取出地图看,发现脚下本不是预定的路线,她连忙询问缘故,陆离才解释说是走的另一条捷径,天黑前就能与杜明冲他们会合,柳梢本就不想与杜明冲他们同行,便没再追问。 陆离选的这条路是废弃已久的旧官道,雨后山间轻云薄雾蒙蒙,少有人迹,惟闻鸟雀低鸣,两旁野草侵道。 “嗳,再过两日就到东海了,”柳梢碰碰陆离的手臂,想象,“听说青华山上有祥云紫气,日夜仙音不绝,九重殿就跟皇一样,真好美的!” 陆离附和:“是啊。” 柳梢转脸瞪他:“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听你说的。” “你本没听我说话!” …… 二人在马上说说闹闹,行了没多久,前方忽然传来打斗声。 “什么动静!”柳梢条件反地坐直了身。 “过去看看。”陆离轻身跃走。 “我也要看!”柳梢连忙追上去。 山石翻滚,尘土飞扬,五名武者出手凶狠,将两名身穿长道袍的仙门弟子围在圈内,那两名仙门弟子中,一个年纪极小,看上去才十二三岁左右,手里抱着块玄铁。 柳梢远远的便感受到了玄铁发出的森然利气,分明天生宝物,她不用想就猜出了缘故,定是这仙门小弟子机缘巧合得了宝贝,却被这五名武者撞见,五人贪心,仗着人多要抢。 柳梢暗骂,武道中人果然卑鄙,她和陆离不算。 武道主修力量,术法起步原就高于仙门,他们以五敌二,其中有个还是高手,形势对仙者极为不利,好在另一名青年仙长术法卓绝,沉着应变,边护着小弟子力敌,边想冲出包围,无奈那小弟子力薄不足帮衬,几番都未成功。 双眉平展,目光柔和,蓝白仙袍简单庄重,长剑幻化剑影,紧锁对方攻势。 柳梢越看那青年仙长越觉似曾相识,仔细辨认片刻,她忽然又喜又惊地拉陆离,低呼:“哎呀!是苏信!是世子!” 武者们也已发现两人,同时投来警告的眼色,为首那人也生怕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有意速战速决,对苏信两人喝道:“没工夫跟你们耗,识相的就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苏信未及答言,旁边那小弟子气得发抖,抢先道:“武道多次欺人就罢了,此铁分明是我先找到,你们在青华所辖之地抢夺,敢是不将我们青华放在眼里!” 玄铁本非必要之物,仙门碍于共同守护人间的盟约,常对武道诸多退让,苏信本宽厚,照理不可能为一件宝贝就固执至此,柳梢先前还在疑惑,但经这小弟子一说,她立刻明白苏信这次为何不肯放手了——此地是青华所辖,几名武者在这里抢夺宝贝,就等于打青华的脸,事关师门颜面,别说苏信,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忍让的,这场争斗的意义已经不再单纯,他们维护的不是那块铁,而是青华乃至仙门的威望。 武道中人也实在太嚣张,仙门再忍让,还有句俗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呢,放任过了头,仙门弟子将来还敢出来行走么,世人若觉得仙门无能,仙道又如何延续? 那小弟子又大骂:“真如洛师兄所言,武道沦落至此,我呸!没一个好东西!” 柳梢暗忖,看来他并不知道苏信的身份,也难怪,苏信本不喜张扬,且入了仙门就与俗世断绝关系,青华商主定不会刻意公开此事。这五名武者术法有异,应该是武道北三脉弟子,武扬侯若知道此事,这五个家伙的下场就好看了。 苏信没认出柳梢,他护着小弟子力敌五人,忽见又来二人,皆是武者装束,不由大惊,察觉二人并非帮手又松了口气,却拿不准他们是否也会参与抢夺,他生纯良,本没想过怎么出言挑拨让两伙人自相争斗,因为担忧,出手反而有了几分犹疑。 眼前情形,两人虽说未必会败,但一同安然离开也不可能。武扬侯果然知道儿子的品,危急时刻决不会放弃同伴,这种决定通常会让他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这才是善良的苏信啊,柳梢既担忧又高兴。 她是杀手,做过坏事,可她依然喜欢苏信这样的人,因为自己堕落,更加尊敬美德。 柳梢也很庆幸。 幸亏陆离选了这条路,不然苏信有个闪失,武扬侯肯定不会放过四人,白凤跟杜明冲死就算了,她跟陆离可犯不着赔命。 陆离已经走入场中。 宝贝谁都想要,几名武者本就防备着二人偷袭,见状都微微变色,领头那人终于开口,语气暗含警告:“朋友想做渔翁?须知便宜不是人人都能捡的!” 陆离道:“哦。” 见他并无惧色,那人加重语气:“武修同道,低头不见抬头见,奉劝两位莫要多管闲事!” 陆离道:“哦。” 那人目露凶光,咬牙道:“识相就别来找死!” 陆离道:“哦。” 那人愣了下,冷笑:“阁下莫非不会说话,只会唯唯诺诺不成?” 陆离道:“还有吗?” 柳梢和那个仙门小弟子同时“扑哧”笑出声,连苏信也紧抿了嘴。 几个武者青了脸,为首那人率先收招,四名同伴不约而同地跟着住了手,毕竟嘴上功夫跟实力是两个概念,对付仙门两个已难取胜,又加上两人,再战必吃大亏。 阵撤,苏信与小弟子立即冲出包围,不等他们过来道谢,柳梢就满脸兴奋地迎上去:“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柳梢!” “你……”苏信愣住。 原来他本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说过会回去看自己的话了,柳梢有点失望,她咬了咬唇,从怀里出个致的小药瓶:“我是柳梢啊!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药。” 苏信终于想起来,目光更柔和明亮:“是柳梢!” 柳梢这才高兴了:“是啊,是我。” 几名武者看得了然,心道难怪这两人会手,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此番抢劫不成又折了气势,为首那人盯着陆离冷笑:“阁下报上名来,来日也好讨教。” 陆离笑道:“我就是不报。” 说完,他自顾自回去牵马了。 他实在很会气人,柳梢和小弟子捧腹大笑,苏信亦忍不住别过了脸,那武者原想扳回点面子,结果险些气得吐血,只得硬着头皮丢下句“走着瞧”,带着四名同伴遁走了。 “原来你们认识?”小弟子保住玄铁,对陆离极为佩服,跑过去作礼,“我叫云生,师兄好……”他原想夸好本事,突然想起陆离本没出手,待要夸好口才吧,偏偏陆离也没说什么话,他只得含糊过去:“呃,这回气死他们了!” 苏信也道:“多亏了陆师兄。” 陆离仅仅点头回应,应是知道他不愿曝露世子身份,柳梢松了口气,又担忧:“就这么放他们走,让侯爷知道……” 照武扬侯的意思,肯定是要杀了他们。 苏信勉强一笑:“这是我的意思,你们不必担忧。” 眼帘低垂,掩去眼底的怒火与失望,看来他对武道的行为也很愤怒,更为自己出身武道而羞惭。 云生听得莫名,好在他天烂漫,很快被柳梢哄到旁边说话。 苏信正好办完事要赶回青华,得知武扬侯的安排,他心内也明白武扬侯派四人来的真实目的,奈何人已来了,只好等回了青华再写信商议。倒是云生听说陆离二人是去青华,更加高兴,自告奋勇要御剑带陆离。附近有信站,给白凤杜明冲他们传消息很容易,既是苏信提议,陆离没有拒绝,与柳梢弃了马,随二人御剑前往青华. 与苏信重逢,柳梢是喜悦的,将平日的坏脾气全部收敛了,缠着他问这问那,苏信脾气甚好,又极有耐,四人一路上倒也有趣。御剑远胜骑马,原本六天的路程缩到了两天,四人顺利到达东海。 茫茫东海,烟涛无际,海鸟低飞,哀鸣声声。 长剑稳稳地贴着海面飞行,海风扑面,凉凉的,柳梢盯着脚底的波浪发呆。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海,眼下正值深秋时节,也许是天气的缘故,海面上空云层压低,海水的颜色看上去显得有些黯淡,不似当年悠远开朗,深蓝的波涛笨重地翻滚着,那是压抑之下的沉静,仿佛在积蓄着可怕的力量。 海变了,看海的女孩也长大了。 苏信抬手在虚空中划了几下,没多时,头顶便传来轻雷般的声响,柳梢连忙仰起脸,但见上空烟云迅速朝两边散去,天光逐渐变得明亮。 仙门开,数峰巍然屹立于云端,如同悬浮的海岛。 没有大片的瑞气,没有耀目的金光,没有记载中壮丽雄伟赛过皇的九重殿宇,听不到传说中昼夜不绝的仙乐,只见七重新殿,群峰寂寞,依稀有几道浅浅的金光,几缕薄薄的祥云,几丝淡淡的紫气,在山峰之间飘荡游走。 残破的山头,崩塌的山崖,断裂的巨石,犹在诉说着当年仙魔大战的残酷,诉说着败者的酸楚、胜者的欢颜与无辜者的血泪,诉说着那场因问罪而降的毁灭的天罚,诉说着为了守护六界碑,群仙齐心协力舍身抗天的悲壮历史。 自己造下罪业,终又由自己来拯救自己,可悲,可叹,可笑,却又如此可爱。 柳梢看着眼前景象,无疑是失望的,好在她早先在路上听苏信介绍过,那场天罚造成仙界地貌变动,无数灵脉改了流向,才使得青华山灵气消减,也许再过数年,青华就要迁移别处。柳梢既有心理准备,加上仙界景象到底与人间不同,头一次入仙境,她仍很激动。 苏信人缘甚好,守仙门的几个大弟子见了他都笑着称师弟,商主顾及武扬侯的面子,将苏信收在了自己座下,是以他辈分不低。 “师弟不是去接洛师兄他们的么?” “洛师兄呢?” 柳梢早听过了苏信的介绍,并不好奇,他们口中那位“洛师兄”据说乃是昔日仙盟首座重华尊者洛音凡之后,南华紫竹峰一脉传人,名洛歌。仙门没落,他是千年来唯一一个晋升天仙的弟子,得仙骨时仅二十三岁,只比重华尊者当初修成晚一年,晋升后拒受尊者之位,多次作主筹谋仙界大事,从未失败,名为弟子,地位却特殊。 下月初九是青华劫后重建千年大典,因青华南华两派交好,洛歌与南华护教万无仙尊提前过来道贺,苏信奉命前去迎接,哪知半途发现食心魔踪迹,洛歌当即带众人追查,让苏信先回来报信。 不出所料,几名弟子听了解释皆面露失望之色,待知道陆离与柳梢的身份后,他们的态度明显就冷淡了,只客气地朝二人拱了下手。苏信自是尴尬,柳梢看出那眼光里的含意,也觉羞赧,武道行事如此,怪不得仙门鄙夷。 一弟子看看柳梢拉着苏信的手,道:“洛宁师妹昨日到了。” 洛宁?柳梢疑惑。 苏信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就传来呼唤声:“苏师兄,你回来啦!” 来人轻盈得像阵风,话音未落就到了众人眼前,那是个看上去仅十四五岁的少女,足踏一柄缥缈剔透的碧绿色长剑,瓜子脸,大眼睛,雪嫩肌肤吹弹可破,由于年纪小的缘故,神色犹带几分天真,十分讨喜,白色衣裳镶着带褶皱的白花边,灵动出尘,美得好似花中灵。 少女收剑朝几名弟子作礼,众弟子纷纷露出纵容或爱慕的笑,明显都很喜欢她。 见到她,苏信也有些激动,目光明亮:“师妹几时来的?” “我哥哥呢?”洛宁问出口,立即发现了旁边的柳梢,好奇地打量她。 苏信看看柳梢的手,终是不好主动推开,忙简单地跟她介绍了二人,又对二人道:“这是南华派重华弟子,沧沙师兄之妹,洛宁。” 洛宁心单纯,并未多想,乖巧地朝二人作礼,称陆离师兄,叫柳梢师姐。 沧沙是洛歌之号,她是洛歌的妹妹?柳梢恍然,家世非凡,容貌又美,正是从小被所有人保护得很好的天之娇女,何况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哥哥。留意到苏信待她不同,柳梢更忍不住生出几分酸意,只是看她单纯可爱,待自己又热情,实在讨厌不起来,忙放开了苏信。 苏信暗自松了口气,将洛歌的事大略解释两句,洛宁听说哥哥追踪食心魔,小脸立即露出担忧之色,又不好细问,只得暂且按捺住,道:“商伯伯知道师兄回来,现在冲虚殿等着呢,师兄快去回话呀。”. 青华原有的九重殿在天罚中几乎被摧毁净尽,现有的七重殿多数是在旧址上新建的,少数则仅仅在破损旧殿基础上进行了修复,千年下来,翻新的痕迹也逐渐变得模糊,只能从一些木石上隐约看出点区别。七重殿依山而成,笔直往上,像是七个大台阶,自下而上依次为文始殿、洞灵殿、冲虚殿、通玄殿、悟真殿、清虚殿、道德殿,通常前三殿是接待客人用。 云生得了玄铁欢喜,作别二人直奔炼器处。苏信领着二人沿石级上行,偶尔跟相熟的弟子们打招呼,大约行了千步左右,才到第三重的冲虚殿。两名等级较低的弟子站在门外,见了苏信都称师叔,说商主就在殿内,请客人也一道进去。 青华主商镜乃是现任仙盟首座,看起来仅四十几岁,柳梢却知道那不是真实年纪,他站在殿门对面的高阶上,身材魁梧,有点黑胖,长须及腰,虽然面相威严,笑起来却和蔼亲切。苏信先简明地回禀了洛歌之事,商镜听得点头,也没多问,转向陆离二人。苏信尴尬地作了介绍,陆离便递上武扬侯的信。商镜拆信看后,若有所思,片刻,他仍是笑呵呵地收了信,问武扬侯好,然后命弟子带二人去客房安顿,又吩咐苏信:“你认得他们,就陪着过去吧,不可怠慢。” 洛宁等在殿外,见苏信出来连忙拉住他,苏信知道她是担心哥哥,又不好当众说话,迟疑地看向柳梢二人。 柳梢这两日尽力在他面前隐藏本,见状虽不太乐意,也只好故作懂事:“你们说话,我们自己过去吧。” 洛宁感激地抱着她的胳膊道了声谢,拉着苏信走了。 目送二人御剑离去,柳梢忽然想起陆离,忙转脸看。 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紫眸的光彩,浑身气质收敛得一干二净,他自从进了青华就很少说话,几乎成了一个影子,不仅商镜与洛宁没有特别留意,连柳梢都差点忽视掉他,忘记了他还在身边。 柳梢正疑惑着,奉命安顿他们的弟子只当她还想着苏信和洛宁,冷冷地催促:“苏师叔没空作陪,走吧。” 柳梢醒过神,尴尬万分。 那弟子对二人全无半分好脸色,一路上介绍都十分敷衍,言语颇不客气,甚至暗含警告,柳梢很快就听出来了,更加羞惭。很快,他就带着二人转到了另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峰上,进了个干净的小院,随随便便指了两间房与二人。 不等柳梢道谢,那弟子嗤道:“青华原是仙门清净之地,极少留外道贼子。” 外道贼子?柳梢虽然理解他对武道的敌视,但见骂到自身,她登时大怒,待要回嘴,忽然又打消了念头,响亮地吐出一个字:“哦。” 那弟子瞟她一眼,道:“贵道行事,我等素有耳闻,如今主好意留两位做客,两位还须顾些脸面。” 话中讽刺更明显,柳梢仍是点头:“哦。” 那弟子愣了下,冷笑:“仙门弟子碍于盟约多有礼让,并非软弱可欺,贵道那些卑鄙手段务必收起。” 柳梢答得更响亮:“哦。” 那弟子的脸果然如愿地黑了。 眼见陆离眯眼看来,柳梢大乐,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问:“还有吗?” 那弟子怒视她片刻,“哼”了声,拂袖离去。 东海青华在线阅读 东海青华 东海青华 贵妃玉容 奔月 作者:蜀客 贵妃玉容 奔月 作者:蜀客 贵妃玉容 青华弟子们对武道明显不友好,连送饭的都没个好脸色,所以柳梢这两天都过得很憋屈,陆离极少出门,她在里唯一熟识的人就只有苏信,偏偏苏信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个洛宁。洛宁出身相貌自是不说,而且她情单纯,待人真诚,每有弟子受罚,她说笑几句,商主被逗乐,也就不再苛责了,因此她在青华很受欢迎。柳梢自知不如她,见她抢了苏信,本能地嫉妒排斥,只是,柳梢一来要在苏信面前装大方懂事,二来看洛宁天真地叫自己姐姐,实在恼不得——倘若因为嫉妒就针锋相对,那不跟白凤她们一样了吗! 柳梢想到自己过往行事,暗悔。 陆离说得对,白凤嫉妒她,她的嘲笑引来了白凤的怨恨,如今她也嫉妒洛宁,可洛宁没有嘲笑她,所以她不会恨洛宁。 柳梢心里这么想,还是不愿见洛宁,洛宁却被她温顺的外表骗了,很喜欢她,有空就缠着她说话,柳梢不好冷淡,惟有躲开。青华有古木飞瀑、奇花异鸟,景色虽秀美,可看到弟子们的脸色,柳梢就没了兴致,她索取出地图查找,发现青华外不远处有个小岛。 柳梢换了轻便的蓝色短装,在几名弟子的冷眼下出了青华门,运气轻身踏浪,朝小岛奔去。 天气甚好,阳光温和,视野清晰,海波摇曳起伏,犹如湛蓝的地毡。 柳梢踏着波浪越跑越快,海鸟自身边掠过,偶尔有几点海水溅在脸上,柳梢用手擦去,不意间带了点进嘴里,咸咸的,有点苦,很像眼泪的味道。 前方小岛越来越近,岛上景物逐渐呈现在眼帘里,嶙峋礁石,高高山岩,还生着许多低矮的绿色树丛,面海的崖壁上有许多洞,鸟儿飞进飞出。 柳梢被那景象震住,居然忘记换气,冷不防脚下一陷,醒悟过来,她连忙重新提气跃上海岛。 两只鞋都被沾湿,穿着很不舒服,柳梢暗骂自己,也顾不得看风景了,她找了块大石坐下,想要脱掉鞋子晾干。 低头间,身后传来“丝丝”的声音。 声音极细小,但柳梢武道杀手出身,何等警觉,她想也不想就倏地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回身看。 数条青蟒自四面八方游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围在了中间。 蛇!这是蛇岛?柳梢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女孩子对蛇有着天生的惧怕,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边跳着躲避,边尖叫着乱拍。 情急之下出招,威力着实不小,然而那些青蟒面对攻击毫无退缩之意,直扑向她,蟒身不见半点血迹! 一条青蟒缠上腰,蟒身软绵绵极为肥厚,触手好似毛发,柳梢有点意外,待收了惊惶细看,她才发现那本不是什么蛇,而是以前河流里常见的青苔而已,只不过她从未见过这么长的青苔,更没想到东海里居然也会有,看来应该是某些东西依赖青苔修成了妖魔。 寻思间,双腿也被缠住! 发现不是蛇,柳梢没那么害怕了,果断出手,气刃带弧光劈过,青苔被斩成了数断。 柳梢趁势脱身而出,见周围仍有无数青苔触角般逼近,不由头皮发麻,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她立刻轻身而起,燕子点水般飞跃过礁石群,奔向大海。 不知何时,近岛的海面上已铺满了青苔,活像无数昂着头的海蟒。 柳梢哪敢落脚,只好在半空翻了个身,硬生生退回岛上。就在她着急之际,忽然,那些青苔仿佛见了极为害怕的东西,迅速后退,转眼间就全部缩回水里消失了! 柳梢诧异,忙转身张望。 海边礁石上,一朵冰莲临风盛开,紫衣人立于花中,发簪下的紫丝流苏在阳光里格外明艳。 “诃那!”柳梢大喜,欢呼,“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办事了吗?” 诃那笑着解释:“办完事路过这里,怎么,又遇着麻烦了。” 幸亏有他,不然刚才真危险!柳梢忙掠到他身边,问:“那个……也是妖?” 诃那道:“是苔妖。” 柳梢这两天受够了青华那些弟子们的气,闻言道:“青华真是徒有虚名,附近有妖魔出入,他们都管不了。” 诃那摇头道:“那是千年苔妖,修为非同寻常,所以瞒过了巡海的青华弟子。” “你更厉害啊,”柳梢毫不迟疑地称赞,“不仅瞒过了他们,连千年苔妖见到你就跑了!” 诃那莞尔,并不反驳,他似乎很厌恶地面尘土,仍然站在冰莲上,柳梢为了方便说话,跳到旁边那块高石上坐下。 “寄水族和千年苔妖都找上我,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吗?” “哦?” 柳梢迟疑道:“我觉得很可能……是妖君白衣派他们来的。” 诃那不解:“此话怎讲?” 柳梢下定决心,说道:“那妖君白衣不是出身寄水族吗?我想,他也许已经知道我不受妖歌迷惑,所以下令抓我,否则寄水族找上我还好说,千年苔妖又有什么理由对付我呢,不会是凑巧吧?” 诃那听得颔首:“言之有理,许是如此吧。” “可我从没想过要对付寄水族。” “他们是妖。” “是妖又怎么,他们不害人,还受欺负,”柳梢想起了陆离的话,“善与恶,从来都无关种族。” 诃那诧异地看着她。 糟糕!柳梢大为后悔,忘记他是仙了,妖魔的死对头,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说妖魔的好话! 没等她再说,诃那忽然道:“你这么想便罢了,他找上你,更可能是与寄水族那个预言有关。”见柳梢不解,他解释道:“寄水族乃是因祖先罪业,致使族人寄水除罪,他们族中的古书上曾记载了一个预言。” 他停了停,道:“神将用鲜血除妙音族罪业。” “这样啊,”柳梢猛地想到了什么,吃惊,“神界早就覆灭了,那……” “这个预言等于没有,他们本无解脱的希望,”诃那道,“然而,妙音族妖歌对五族皆有影响,你却是例外。” “难道白衣他怀疑我是神?”柳梢忍不住跳起来,原地转个圈,嚷嚷,“你看!你看!我要是神,就不会被卖进侯府,也不会挨打,还中毒了!”她要是力量强大的神,早就把武扬侯方卫长杜明冲他们全都收拾了。 诃那点头道:“你的确是凡胎**无疑。” 柳梢泄气地坐下:“对嘛,他找到我也没用。” 诃那笑了笑:“也许他太希望族人能解脱了。” “他自己不是摆脱了水的控制吗?”柳梢奇怪,“为什么不让寄水族都像他一样?难道他的办法很难?难道……”她终是猜不出缘故,叹气道:“可惜我帮不到他们,我自己都中毒了呢。” “你的好意,他们会知晓的,”诃那沉吟道,“上次我已发现你身中异毒,但此毒应是武道秘制,我暂时也不能解。” “没事。”柳梢心头一暖,倒没有多失望,武扬候要利用自己控制陆离,当然是对那个毒很有信心,轻易被解了才奇怪呢,看卢笙那边至今都没解药的消息。柳梢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妖界的事?” “不只妖界,我知道的事多了,”诃那轻易拨开话题,和蔼地警告她,“最近食心魔出没,别乱跑。” 他面相极年轻,看起来甚至不到二十岁,只不过神态安详,说话做事又稳重可靠,给人感觉就是年纪很大,像个温柔的大哥哥。柳梢觉得有趣,仙门修得仙骨便能长生不老,很多人都是四五十岁甚至七八十岁才修成,在得仙骨之前,一些爱美的仙人不惜用名贵的仙药保住青春,他看着年轻,说不定都好几百岁了。 诃那极好相处,两人聊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柳梢肚子咕咕作响,只得依依不舍地与他分别,诃那亲自将她送至青华门外方才离去。 一天没回,陆离会不会着急?柳梢想到此事,飞快往住处跑,刚到院门处就听见了洛宁的声音。 原来洛宁本是来找她说话的,碰巧遇见了陆离,之前陆离表现低调,洛宁又只顾问哥哥的消息,并没有注意他,此番才发现还有个人,洛宁本活泼,待人又热情真诚,主动跟他介绍仙界的事。 院内不时飘出洛宁的笑声,二人似乎谈得极其投机。 柳梢咬紧了唇,站在门外不动。 他本就会哄女孩子,也难怪洛宁会被吸引。 “诶,我要去找柳梢儿了。”陆离忽然开口道。 “对呀,柳师姐怎么还没回来!”经他提醒,洛宁自告奋勇要帮忙,“我也去,我御剑找,很快的!” 陆离笑道:“那好,你找南边,我去北边。” 洛宁重重地点头,又安慰他:“你别担心,青华周围有巡海的弟子,不会有事的。” 方才诃那护送自己回来,守门的大弟子都没发现他呢!柳梢撇嘴,却也感激她的好意,又怕被发现偷听,柳梢顿时慌了,忙施展遁术逃往北边的一座矮峰. 矮峰临海,天已黄昏,背后的小楼陌生又古旧,似乎有了许多年头,匾上名字很普通——“海楼”,楼前有个很大的平台,正好观赏海景。青华周围设了坚固的结界,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从外面其实是看不到仙山的。 海风越来越大,海浪声也比白天大了些。 柳梢站在栏杆边,抱紧了双臂,她想等陆离来找,又担心这地方太僻静,他找不到。 眼前究竟是不是当年那片海?那片沙滩,那些礁石,那些螃蟹和贝壳……是不是还在?武道行动在海上颇受限制,照她目前的修为,要轻身渡海本不可能。 那个关于公主的回忆,就像是一场破碎的美梦,留不住,抓不住。 如今的她只是个坏脾气的姑娘,没有昔日的风光,没有万能的仆人,与公主有着云泥之别。 “柳梢儿。”低唤声带着叹息。 柳梢原本已经冷得有点发抖,乍听到这声音,她顿时大喜,转身就扑到他怀里:“陆离!” 陆离依旧穿着黑斗篷,长发未束,披散着,被海风吹起,掩去了半边脸。面对她的举动,他愣了下,随即着她的脑袋笑:“真是个麻烦的女孩,怎么跑来这儿了?” 柳梢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陆离重复:“我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柳梢马上后悔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攥紧了斗篷。 “饿了没有?”陆离没有揭穿她,从斗篷里伸出另一只手,手上拿着块点心,“无论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是吗?”柳梢迫不及待接过点心咬了口,香香甜甜的。 两人坐在栏杆上看海。 “柳梢,我们的感情很深了吧。” “谁跟你感情深啊!”柳梢有点脸热,低嗔,半晌还是小声地补了句,“是了,只有你对我好。” “你愿意回报我吗?” 柳梢闻言面色微变,盯着他,语气也不好了:“你帮我,是为了要回报?” 陆离道:“也不算,我不会强迫你。” 柳梢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心头微动,他是什么意思,回报?不会强迫?脑海中莫名地想到某些事,柳梢顿觉全身血都开始沸腾,一口点心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脸也烫得要命,吹着海风都冷却不了。 陆离似笑非笑地瞧了她片刻,忽然凑近她,低唤:“梢儿?” “啊?”再次听到这亲昵暧昧的称呼,柳梢立时全身僵硬,脸红得像煮过的虾子。 陆离若无其事地直起身,道:“我对你这么好,比你父亲更像你父亲吧?” 一句话,气氛全无,刚产生的一点遐想瞬间烟消云散,柳梢反应过来,连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她倏地丢开点心跳起来,狠狠地瞪着他:“你凭什么和我爹比!” 陆离笑道:“也对,我的年纪不适合当你爹。” 啊呸!他真当自己是她爹!柳梢抓狂:“我又没逼你对我好,谁稀罕哪!” 陆离很识相地让步:“是是,我说错了。” 柳梢余怒未消,踢他:“走啦!洛宁肯定还在找呢,你倒悠闲!” 陆离道:“她刚被苏信拉走了。” 柳梢“哼”了声,没等他,先遁走了. 因为苏信的缘故,柳梢尽可能忽视青华弟子们的白眼,保持着温柔形象,加上陆离也不是个好惹事的,双方并没有发生冲突,青华毕竟是仙门,众弟子见他二人隐忍,反不好意思再过于针对,洛宁又常拉着柳梢到处介绍,彼此关系居然有所好转。 柳梢偶尔会感到高兴,原来忍让也有好处。 只可惜没过几日,白凤与杜明冲赶到,使得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了,他二人向来秉持武道行事风格,几句不合就与奉命迎接的青华弟子打起来,最后商主责罚了那名弟子,引得青华上下忿忿不平,柳梢也跟着受了许多冷言冷语。 照往常的习惯,柳梢肯定要对白凤冷嘲热讽,但如今她竟破天荒地忍住了,反倒是白凤几次故意拿言语相激,她都没有回应,惹得白凤暗暗惊疑。 这日,柳梢去长青峰找苏信,不巧苏信没在,柳梢失望地出了院子,正要找人询问,就见前方有位身形高大、装饰华丽的女子缓步而行。 柳梢加快脚步:“师姐!师姐等一等我!” 那人果然停住脚步,转身。 柳梢只觉眼前金灿灿一片,差点没被眩花了眼。 漆黑的长发绾起高高的发髻,其上发饰无数,光是钗簪,玉的金的大大小小就有五六支,外加两支纯金的嵌红宝石大双头钗,红底绣金抹额,身上是鲜艳抢眼的绣花红长袍,颈间戴着雕花的金环,腰系紫晶宝带,坠了好几块玉佩,垂着各色丝绦,连足下黑靴都嵌着金银和明珠。 这个人很华丽,华丽到几乎浑身上下都流光溢彩,活像一位贵气逼人的神妃娘娘。柳梢自认爱打扮,可比起眼前人,她才知道自己太朴素了。 柳梢好不容易将视线从那些宝石花钿上移开。 此人五官其实十分清俊,正是有这股子清俊气衬着,那些复杂的装饰便丝毫不碍眼了,只可惜也就如此而已,这堆珠光宝气的东西早已将风头抢去了十之□,估计没几个人会留意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更令人惊悚的是,那平坦的,那喉结…… 对方似乎生恐她没看清,配合地伸出了背后那只手,手里拿着柄画着牡丹花开图的团扇! 见柳梢惊疑,他唇角一弯,极有风度地弯腰作礼:“在下商玉容,这位一定是柳梢师妹了,早就听说武道来了个乖巧的小师妹,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赞美带着三分客气和虚假,却又极为自然亲切,并不轻佻可厌,此人必是惯于应酬,于世故。 柳梢听声音终于确定他是个男人,眼皮抽了抽。 男人打扮成这样,还拿团扇…… “哟,贵妃娘娘出关了!”背后传来少女的笑声。 柳梢认识那少女,名叫林君,因柳梢近日表现不错,林君待她还算客气,彼此见面偶尔还会点头问候。 商玉容摇摇团扇:“我是贵妃,师妹敢是要当女皇帝?” “仔细吓着小师妹,人家不知少主面厚,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登徒子呢。”林君笑啐了口,并没生气,看样子是习惯了。 这是主商镜的儿子?柳梢猜出他的身份,正要作礼,商玉容用团扇制止她:“师妹无须客气,你是来找苏师弟的是不是?方才我见他在流花瀑,正好,叫林君带你去吧。” 柳梢只得道谢,心想这人不仅会说话,还很会猜度别人心思。 林君笑嘻嘻地答应,御剑载柳梢飞往流花瀑. 流花瀑在后山腰处,并无半滴水,十丈多高的悬崖上垂落无数万年古藤,形如墨绿的瀑布,气势极壮,藤瀑上零星地散开着粉色花朵,或小如拳头,或大如碗口,异香扑鼻。 苏信闭目坐在石上练气,蓝色道袍更显沉静。 柳梢谢过林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苏信已察觉,睁眼见是她,忙让坐。 最近因为洛宁在,柳梢难得与他相处,此刻两人并肩坐在石头上,柳梢十分欢喜,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实两人当年也只是见过两三次面,算不上很熟,那点往事早在前几日路途中说完,两人学识修养不同,出身经历更是大有差别,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苏信主动讲起仙界的事,仙门的友爱,第一次除妖的经历……他显然很喜欢如今的生活。 见柳梢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苏信意识到什么,略带歉意道:“这些年你必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柳梢摇头,“就是觉得仙门真好啊。” “当年我还一直疑惑,为何你不肯求我放你离开,”苏信垂下眼帘,低声道,“记得有个女孩求我放她走,我答应了,她……不在了吧?” 柳梢沉默。 时隔多年,面前人依旧如初见时那么善良,她怎么忍心告诉他事实,尽管他已经猜到了。 拥有一颗悲悯之心,他是天生的仙人。 如今,美丽的珍珠终于离开了肮脏之地,洗尽尘埃,在仙门绽放光华,成为青华弟子里的翘楚,让仍陷落在泥泞里的她仰望、向往。 见她闷闷不乐,苏信顿时心生怜意,待要说什么,忽然又将视线移向远处:“洛师妹!” 柳梢连忙回头看,只见洛宁御剑而来,轻盈地在半空打了个旋,好似翩翩白蝶。 “苏师兄,我到处找你,”洛宁匆匆落在二人面前,眼睛弯弯,“柳师姐也在呀。” 苏信站起身问:“你找我?” “谢师兄他们方才到了,跟商伯伯在殿上说话,”洛宁拉着他,小脸上有恳求之色,“我想知道哥哥的消息,他跟哥哥素来有些不对,你陪我去问问好么?” “这……”苏信迟疑地看柳梢,他素来有礼,自不好丢开她,却又不想拒绝洛宁。 柳梢紧抿了嘴。 “你们……有事吗?”洛宁看看她,又看苏信,大眼睛里生起一抹怀疑之色。 柳梢在青华多日,从众人调侃的话里已经隐约发现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加上苏信看洛宁的眼神又那样,柳梢不是傻子,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未免有些失落。 她终于摇头道:“没事,就说了会儿话,你们快去吧。” 苏信松了口气,洛宁高兴地谢过她,拉着苏信御剑走了. 先前因怕苏信为难,柳梢始终没有将真实来意说出口,此刻已是没有机会了,她怏怏地离开流花瀑,打算回院子练功。 转过山头,前方有座悬空的索桥,长二十余丈,直达对面山峰。 柳梢刚行至桥头,忽见白凤独自在桥上走,柳梢有意避开她,连忙停住脚步藏身石后,打算等她走远了再过去,可巧就在此时,迎面走来几名仙门弟子,身穿长道袍,腰间挂剑,见了白凤都冷笑。 其中一女弟子鄙夷道:“商主也太宽厚,竟将人间小贼放进来。” 另几人都附和。 他们指桑骂槐,白凤岂会不知,当即怒道:“说谁呢?” 女弟子笑道:“谁认了便是谁。” 白凤知道自己势单,动手讨不了便宜,遂忍气不答言,加快脚步,偏偏对面那几人也快走几步上了桥,索桥狭窄,两边立刻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那女弟子道:“好狗不挡路。” 仙门弟子常御剑行走,本不必过桥,他们明显是故意的,白凤既然清楚对方在找茬,岂肯让步:“桥是我先上的。” 女弟子嗤道:“桥在这儿,有能耐就过呗!” 柳梢留意到他们衣上佩饰标志与青华弟子不同,正在疑惑,桥上双方已动起手来,剑映寒光,武招凛冽,索桥在半空大力摇摆,没过几招,那女弟子痛呼一声,想是吃了亏,武道本就胜在力量,白凤修行又刻苦,寻常仙门弟子本不是她的对手。 “师妹没事吧?”一名男弟子扶住受伤的女弟子,恨恨道,“不愧是武道的人,出手如此狠毒!” 几名弟子大怒,同时攻上来,白凤顿觉支拙,处处受制,瞅了个机会想要脱身,不料对方合力祭起仙印,硬生生将她打下了索桥,好在她反应敏捷,及时伸手抓住铁索,才没有掉下去。 身悬半空,脚下是无底悬崖,白凤脸色发青,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那人冷笑:“以多欺少,不正是贵道的行事么,我们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受伤的女弟子催促道:“武道的都是些无耻小人,师兄跟她废话什么,干脆废了她的修为,给受他们欺负的师兄弟们出气。” 白凤闻言,立时面如土色。 仙门不伤命,但武道中人被废了修为,下场绝对是凄惨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杀手。 领头的男弟子迟疑了下,点头走上前,然而没待他出手,一股冰寒之气迎面袭来,其中仿佛藏了千万片薄刃,杀机重重,大惊之下,他急忙御剑凌空退开。 对方心神有失,术法威力大减,白凤愣了下,本能地挣脱控制,飞身跃回索桥上。 贵妃玉容在线阅读 贵妃玉容 贵妃玉容 食心魔 奔月 作者:蜀客 食心魔 奔月 作者:蜀客 食心魔 “原来还有帮手,”女弟子嘲讽道,“武道小贼都只会躲在暗处偷袭,不敢见人么?” 既已出手,柳梢硬着头皮从石后走出来。 几名仙门弟子倒罢了,白凤却神色复杂,近日柳梢好象变了个人,态度虽仍谈不上客气,但也没再像往常那样处处嘲讽针对,她会相救实出白凤意料之外。 其实柳梢这么做也是无奈,白凤真被废了修为,她恨不能拍手叫好,然而,这些仙门弟子仇视的是武道,不是白凤,这次真让他们得逞,开了先河,那些怨恨武道的仙门弟子必会跟着效仿,她又岂能躲得过去?不是人人都卖苏信和洛宁的面子,四人要留在仙界很长一段时间,防不胜防,杜明冲也好,白凤也好,大家都在一条船上。 “彼此彼此!”柳梢素日惯与人斗嘴,毫不客气地回敬对方,“你们口口声声骂武道卑鄙,不也跟着干以多欺少的事嘛!” 女弟子啐道:“谁跟你们彼此!” 柳梢“哈”了声:“我们并没有抢你们的东西,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打不过武道高手,就拿我们出气,不如去商主面前评评理,仙门都这么不讲理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几名弟子一时无言以对,毕竟这次确实是他们先找茬。 柳梢目的达到,立即放软语气:“几位不是青华弟子吧,青华千年大典当前,我们都是客,若在这儿闹起来,岂非对商主不敬?” 经她提醒,几名弟子态度果然有所松动,身为客人,在青华闹事已经失礼,回去必受责罚。 “我们也不想闹事,”那女弟子低哼了声,指着白凤道,“但她出手伤人,又怎么讲?” 柳梢见她这样,倒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知道她只是放不下面子,暗暗好笑:“一场误会,都退一步吧。” “仙门弟子自不会与武道小人一般见识,”女弟子扬脸道,“也罢,你叫她赔个不是,我们就不追究了。” “笑话!”旁边白凤登时大怒,方才落败,对方还声称要废她修为,又被柳梢听去,她自觉是平生奇耻大辱,对方还要她赔礼,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柳梢抿紧了嘴,心里也很生气。她虽然怪白凤生事,可对方羞辱在先,而且那句“武道小人”分明将她也连带骂了进去,她本就是个娇纵的子,说软话已经难得,对方不得理还不饶人,谁怕谁呀! 女弟子看着白凤嗤道:“都饶过你了,别不识好歹!” 白凤铁青着脸,杀气腾腾:“谁饶谁!” 女弟子仗着己方人多,挑衅:“怎么,还想动手?” 柳梢也忍不住冷下脸:“你们别欺人太甚!” “多说什么!”白凤咬牙,以传音之术说道,“他们骂的可不只是我,不给点厉害,今后你我都要任他们欺负了,我看他们也没多大本事,你少作那副没用的样儿,撑着拖住两个,待我先收拾那边三个,哼!” 柳梢见她轻视自己,更加懊恼,暗忖,双方已无可能和解,倒不如依着白凤把事情闹大,到时商主和对方掌教必会出面警告,好叫这些弟子将来不敢太放肆。 白凤知道她被说动,挑眉朝几名弟子道:“好说,我和师妹二人在此领教五位仙长的剑术!” 她故意将“二人”“五位”咬得极重,讽刺之意明显,对面几人不约而同涨红了脸,女弟子当即出剑:“既这样,我们也不敢让两位失望。” 长剑出手,携太极罡风,至中途突然幻化成八柄巨剑,声势夺人。 亦幻亦真,灵气纯正,不愧是仙门剑术!柳梢赞叹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方卫长所言不假,剑仙术法固然高明,可惜太依赖骨灵体,普通弟子远不足以发挥它的威力,相比之下,初学者作战,武道之技反而更实用。 柳梢尚且如此,白凤更不将此招放在眼里,她单手祭出阵牌,刹那间法阵已成,前方生出一道雾帘,有如垂落九天的瀑布,将索桥自中间隔断。 “师妹当心!”另四名弟子发现不对,慌忙扑来救援。 剑风撞上法阵,火花闪烁,女弟子被震得飞出去。 “武道贼子,诡计多端!”四弟子大骂,同时攻向白凤。 白凤谨慎以对,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出招以防守为主,时而拿眼睛瞟柳梢,目光带了几丝疑虑。 “骂谁呢!”柳梢立即配合地攻向其中二人,她心里明白,白凤言语间故意称自己师妹,就是将二人绑在了一起,要独善其身已不可能,若此战输了,两人的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 柳梢好歹也经常执行任务,杀人是家常便饭,比起这些闭关清修的仙门弟子,实战经验丰富了不知道多少倍,她有心给这些弟子一点颜色,招招凌厉,毫不手软,两名弟子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她肯相助,白凤顿时再无顾忌,全力进攻,狠辣更胜,法阵将对方三人牢牢困住。 几名弟子渐落下风,应付艰难,又脱身不得,脸色开始发白,心知继续打下去讨不到好,其中一人情急之下竟挥剑斩向索桥——武道能行阵困仙,但自身始终不能驾云作战,索桥断,白凤必定撤阵后退,他几个便能脱身了。 柳梢吃惊,嚷道:“住手,你们真不将青华放眼里了吗!” 就在她撤阵挡剑之际,两名弟子趁机冲出包围,御剑急驰往峰下,估计是去搬救兵。 白凤气得骂:“废物!” 柳梢更是气急败坏,不客气地骂回去:“你才废物!要是商主恼了世子,你想让侯爷怪我们呀!” 青华大典在即,四方客人将陆续登门,此时毁坏青华之物,商主心里不痛快,苏信在中间肯定会很难做。白凤只是怒极昏了头而已,经她一提,立刻想明白其中关键,不甘心地哼了声,索将怒火都出在剩下三名弟子身上,双掌高举,凝气为两丈余长的火色大刀,狠狠地朝三人劈下! 白凤本事原就不差,此时全力施为,气势极其骇人,三名弟子一时都吓得面如土色,无处退避,被迫合力举剑招架。 武招凶猛,仙力不弱,崖上草木猛烈摇摆,白光火光同时绽放,形成两团直径十数丈的光球! 柳梢迟疑了下,跟着翻身跃起,发招帮衬白凤——白凤若败,她独自对敌几乎毫无胜算,何况对方帮手就快到了,必须速战速决。 仙门剑术,武道极招,胜负难料,后果更难料。 三方大招即将碰撞! 忽然,一物悄无声息地飞入法阵,硬生生将三道力量隔开! 那是一柄致的团扇。 大招交会处,迸出数道耀眼紫光,白光火光皆被这紫光吞没!没有意料中的巨响声,三方力量竟都在来人一招之间被化解了! 柳梢骇然,连忙抬头看,只见光华中,一道人影悠然立于云头上,金饰华贵,红袍飞扬,正是之前遇见的少主商玉容,他身后站着方才逃跑的两名弟子. “嗳呀,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商玉容收回团扇,翩翩落到桥上,赞赏地看了眼柳梢,又朝那几名仙门弟子笑道,“纵然青华招待不周,几位师弟也不至于要拆我的桥吧?” 几名弟子面露愧色,慌忙赔礼,那女弟子道:“是这两个武道贼子太嚣张,竟出手伤人,幸有少主相救。” 听她避重就轻先告状,柳梢火冒三丈,想到苏信忙又忍住:“是他们先骂人,还要废我们修为!” 商玉容看看身后两名神色不自然的弟子,目光一转,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会出事,柳师妹不知,这几位师弟乃是南华派门下,几年前南华简师弟奉命追查食心魔下落,却遭武扬侯府几名武修者偷袭,身受重伤,险些命难保,幸被洛师兄所救,南华师兄弟素来情深,他们必是因为简师弟的事误会了两位,一时失言。” 话说得委婉,柳梢却听得气不过,明知是对方的错,他几句就轻易给勾销了不说,还有理有据说成误会,听起来对方由咄咄逼人变得情有可原,自己和白凤反像是有错的一方,他分明就是在维护几名南华弟子,怕闹大了他们会受责罚! 白凤居然没有发火辩驳,她瞪眼看着商玉容,神色古怪。 谁见到这么个华丽的大男人都会被震住的。 商玉容说完又转向几名南华弟子,不动声色地道:“父亲身为仙盟首座,一向重视武道仙盟之约,眼下青华大典在即,两位武道师妹受命来帮忙追查食心魔之事,既是我们青华的客人,也是仙门的盟友,诸位岂能因私怨误了大事?传扬出去,于仙门,于贵派,皆有损名声。” 几名弟子明白他的好意,纷纷点头称是。 柳梢面色这才好了点,他这番话也算点出了事情的严重,想来这些弟子暂时不敢再想废白凤和自己的修为了。 女弟子陪笑道:“我们也并非存心生事,不过气她们出手伤人……” 白凤业已回神,冷笑:“我真要伤人,你们还有命在?” “这位想是白凤师妹,”商玉容抬扇制止那女弟子,走近白凤,压低声音道,“他们几个与洛宁师妹同是南华门下,同苏师弟也极好,此事原怪我疏忽,没及时将二位的身份告诉他们,这就与师妹赔礼,两位且看苏师弟之面吧。” 对方是青华少主,言语软和,不说看父亲商主的面,而是抬出世子苏信,白凤再不甘也只得住口了。 真是奸猾!柳梢撇嘴。 事件刚平息,一名青年就匆匆御剑而来,面容白皙,鼻梁削薄,眼小而有神,简单朴素的蓝袍与商玉容恰好形成对比,更显得他清清瘦瘦,温文尔雅。 几名南华弟子见了他连忙作礼,称“首座师兄”。 蓝袍青年落在商玉容身旁,扫了几名弟子一眼,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与他们切磋了两招,”商玉容拍拍他的肩,又介绍道,“这是南华派首座弟子,谢令齐谢师兄,那两位是武道柳师妹和白师妹。” 谢令齐郑重地拱手:“两位师妹好,我这几位师弟妹们都是急子,或有失礼之处,还望师妹莫要放心上。” 这位首座弟子倒是个和善的,难怪都说小鬼难缠,柳梢对他印象大好,白凤也勉强答了个礼。 谢令齐再客套几句,朝商玉容笑道:“我师祖到了,正问起你呢。” “果真?”商玉容似是极尊敬那位仙尊,闻言面露喜色,笑道,“我惦记着还有几天才到,他老人家这么快,走吧走吧,我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问好。” 两人别过柳梢二人,带着几名弟子离去。 白凤也不管柳梢,绷着脸转身就走:“莫要以为你救了我,今日你也是在帮你自己。” 谁稀罕救你!柳梢忍住没有说出口,也行阵遁走. 迎雁峰本是青华客峰,专程安顿客人,青华千年大典即将举行,峰上住客逐渐增多,多半是其他各派先送礼来的大弟子,白凤与杜明冲因为后到,被安排在另一处院落。 陆离自从安顿后,就很少下迎雁峰,只有洛宁和当初遇见的小师弟云生会找他说话,柳梢刚走到他的房间外,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笑声。 柳梢来气,一脚踢开门。 房间里,陆离独自躺在床上,眼底犹带笑意。 柳梢并未因此消除怀疑,她凝神扫视好几圈,确认房间再无外人才不甘心地放弃,跑得真快! 陆离起身拉她:“柳梢儿。” 方才笑声听得真切,柳梢见他衣带未系,更加确定有事,冷着脸避开:“别用脏手碰我!” 陆离缩回手,语气依旧温和:“找我?” 柳梢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出门走了. 主商镜在会客,冲虚殿外十分热闹,许多客人不解,打听之下,才知里面是南华派的万无仙尊。 说到南华,世人无有不知,南华派本是剑仙门第一大派,祖师因《南华经》而悟出一脉剑仙道,故立教名南华。昔日重华尊者在时,南华派盛极一时,仅晋升天仙的后辈就多达二十几位,温云舟尊者,卓衍尊者,洛淇仙尊,未明仙尊……个个皆大名鼎鼎。然而那场天罚之下,又以南华派损失最惨重,为保住六界碑不倒,掌教闻灵之与仙门数十万仙尊弟子舍命抗天,几无生还者。万无仙尊当时身为首座弟子,受闻掌教之命,带着南华术法典籍与二百新弟子去人间避难。天罚后,他带着这二百幸存的弟子回归南华,面对妖魔觊觎、门中无真仙的局面,仙尊千年撑持,一力延续南华仙道,终于不负使命,保住术法典籍,使孱弱的南华派重新成为仙门大派之一。百年前,万无仙尊将掌教之位让与嫡传弟子原西城,自己退居护教之位,他老人家如今是南华派辈分最大的一位仙尊,整个仙界的人提起他,无有不敬者。 柳梢早听苏信提过这位仙尊,有心想看他的容貌,却见先前那几个南华弟子也在殿外,柳梢不愿再过去受他们冷眼,便打消了念头。 仙界日子仿佛比人间过得慢,许久才又入夜,仙门极少用凡火,多是珠光照明,看上去全无热度,一点一点冷冷清清的光遍布对面的山峰,那是青华弟子们的居处。 海楼前栏杆上,柳梢抱膝坐听风浪。 她故意又来了海楼,可是这次天都黑了,陆离还是没有找来。 外面海浪一声连一声,矮峰上松树也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恍惚间,本分不清是松涛还是海浪。他宠她护她教她都是真,可是转身他就跟别的女人亲热,亲密暧昧中带着戏谑,真情与假意同样让她分不清。 柳梢咬紧了唇,不甘心地捶打栏杆。 做那些恶心的事就罢了,这么晚,他还不来找她!她真后悔方才没踩重些! “陆离,好得很!”夜寒风冷,柳梢等了半日仍不见陆离的影子,终于发现这场赌气只气到了自己,她恨恨地站起身,打算回去。 视线转移,柳梢猛然发现不太对劲。 周围不知何时布满了雾,很浓的雾,一丈之外的景物已完全看不清了。 此时还不到半夜,怎会有这么大的雾? 污秽浊重,不似寻常仙雾清灵,其中透着极其危险邪恶的气息!柳梢本能地警惕起来,忙开夜眸探视,顿时骇了一跳——那雾竟是血红色的! 血雾!太诡异了!这绝不是仙界该出现的景象,更像是妖雾魔瘴! 柳梢顿生不祥预感,第一反应就是遁逃,然而接着她就察觉,周围灵气仿佛都凝固了,半丝也吸纳不了,不能凝气就不能施展术法,如何行阵! “救命——”柳梢心惊跳,转身就跑。 小径被雾所迷,本看不清,柳梢情急之下哪管得许多,高一脚低一脚地大步飞奔,跑出很远,仍不见有人赶来。 矮峰虽然偏僻,但周围峰上都住了人,更别说这是在大名鼎鼎的青华,这么大的动静,巡逻值夜的弟子们绝对不该毫无察觉! 怎么回事?难道……柳梢倏地停住脚步,观望四周,确定自己被法阵困住了! 雾仍在扩散,如潮水般滚滚追来,起伏荡漾,慢慢地开始散发出红光,美丽又诡异,人仿佛立于云霞之中,隐约有淡淡的腥味在鼻端萦绕。 慢慢地,那血雾中飘出一只巨大的黑蝙蝠来。 黑色斗篷空荡荡地漂浮在半空,犹如浮在半空的恶灵,无形的压迫感如倒塌的高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青铜面具,枯瘦的手,血红的眸…… 熟悉的恐惧瞬间浮上心头,眼前情景与当年后园所见景象完全重合在一起,柳梢已隐约猜到了那个名字,心头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 食心魔! 近年食心魔屡屡现身,本不奇怪,可这里是仙界!食心魔居然出现在仙门!青华怎么会有食心魔! 柳梢战栗,踉跄后退。 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仙门第一大派青华,食心魔有多厉害多可怕!长长的指甲闪着蓝光,锋利如刀,要挖出人心很容易吧? 眨眼间,那恶魔无声消失了。 走了?柳梢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那青铜面具赫然出现在面前! 柳梢再也承受不了,闭眼尖叫。 冷风扑面,杀气迫近,锋利的指甲仿佛已经伸到前,冷意窜入毛孔!她要被挖心! 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低呼。 “啊!”声音极为耳熟,和当年一模一样,那次食心魔被吓得匆匆逃走。 柳梢下意识睁开眼寻找。 就这片刻工夫,大片血雾已经消失不见,食心魔果然踪影全无。 “月!”柳梢倏地转回身,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熟悉的、斗篷曳地的颀长背影,伴随着幽美的蓝色光芒,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她还认得我。”另外的空间里,传来他意外的声音。 “你的妻子当然认得你。”重的声音。 “蓝叱你认真了,才一天而已,那时她只是个小孩。” “如今她不是小孩了,主人,我必须提醒你,注意规则。” “我违反规则了吗?” “你的责任是庇护子民,她还不是你的子民。” “可她身上有我的血,不能说和我无关,何况做一点超出责任的事,也不能说是违反规则。” “没错,这是规则的漏洞。” “任何规则都有漏洞,最了解它的人才会发现,”他下巴,“你看,我钻研了几十万年,多少也能找到一两个漏洞,发现了不利用,那是白痴。” “主人,我必须警告你,未来你将自食其果。” “我也必须警告你,你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这种话,马上就会自食其果。” “我口误,主人。”. 寂静的小径,耳畔涛声松声依旧,柳梢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许久,她才缓缓地低头,视线落在前。 没有血洞,心还在。 脑袋仍有点迟钝,背上凉凉的、湿湿的,冷汗未干,证实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刚从食心魔手里逃出命。 五年过去,那身影仍然如记忆中一般挺拔优雅,方才一瞥虽短赞,她仍然认出来了,他又救了她。 他真的是魔?如今他的是什么样子呢?听说妖魔都不会变老,他是不是还那么年轻? 思绪杂乱不清,身后传来脚步声,柳梢惊魂未定,条件反地跳开:“谁!” 那人自树影里走出来。 “是你!”柳梢心狂跳,禁不住叫出声,但她立刻就发现自己认错了,只因他们身形太过相似。 死里逃生,柳梢忘记了赌气,扑上去紧紧抱住他:“陆离!太好了,是你!” “是我。”陆离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柳梢颤抖着仰起脸打量他,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低沉的声音不知何时竟变得越来越耳熟,她有点茫然:“我遇上食心魔了!” “食心魔?”陆离警惕地扫视四周,“在哪里?” “它被打跑了,”柳梢喃喃道,“刚才有人救了我。” “是吗,谁这么厉害?” “我以前认识的人。” “哦?”陆离松了口气,“他真是个好人,你该谢他。” 好人?谢他?柳梢脸一沉,立即推开他:“谁说的!我最讨厌他了!恶心死了!别让我见到他!” 陆离意外:“你这么讨厌他?” “讨厌!”柳梢抬高声音,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陆离轻咳道:“对,能让柳梢儿不讨厌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呢,走吧。” “我差点被食心魔害了,你不问一声?”柳梢拉住他,没来由地感到委屈,“很吓人,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陆离她的脑袋,又拧拧她的鼻子:“乖,没事吧?不怕……” “你真以为自己是我爹啊!”柳梢倏地拉开他的手,怒目。 …… 见他要走,柳梢直跳:“陆离!你给我站住!” 陆离乖乖地站住:“又做什么?” 柳梢弯腰揉腿:“我脚扭了,怎么走啊!” “方才跳得很高,走路想必不成问题。”陆离继续走。 柳梢气得跑上去拦住他:“陆离!” 陆离笑看她的脚:“哎呀,跑得真快。” 柳梢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实在是在他面前出过太多漏子了,她索破罐子破摔,往旁边石头上坐下,赌气道:“我就是走不动,你有本事别管我,自己走,让食心魔害死我好了!” “那怎么行?”陆离弯腰地抱起她,“柳梢儿任起来啊,真令人头疼。” 调侃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柳梢将脸埋在他怀里偷笑。 夜色下的人比白天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时隔五年,他身上依然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和当年一样清新,干净,像是雨后的空气,让暴躁的她迅速平静了。 柳梢转了转眼珠,手悄悄滑入他的衣襟,她本已吹了半天海风,手冰凉,陡然触及那温热的膛,她整个人都颤了下。 陆离似没有察觉,抱着她朝前走,步伐平稳。 柳梢原是起兴捉弄他,见无反应又有点羞恼,她一边回忆受过的某类训练,一边将身体贴紧了他,手指照模照样地在他前抚比划。 “柳梢儿,”陆离终于顿住脚步,提醒,“你的手太凉了,拿出去。” 乍对上那双美如宝石的眼睛,柳梢心头一慌,缩回手埋怨:“食心魔的事要尽快告诉商主,你走快点啦!”. 陆离带着她行阵遁至主峰,将事情告知主商镜,商镜震惊。青华是仙门入口之一,食心魔现身内,说明它已潜入了仙界,此事非同小可,若贸然传开,恐会引起仙界混乱。商镜立即命商玉容和苏信等几个大弟子带人搜山,吩咐尽量不要惊动客人,同时派弟子去仙门各派报信,自己则召集青华仙尊们商议对策。 弟子们先是紧张戒备,连夜搜查至天明,却无任何发现,渐渐地生出了怀疑与抱怨。这事确实太不可思议,堂堂仙门第一大派被食心魔潜入而毫无察觉,已是堕了威名。 众弟子聚集殿外,有弟子当众道:“武修者之言,主太轻信了。” “我看得清楚,绝对是食心魔!”柳梢辩解。 那人道:“你却还好端端的,食心魔被你打跑了不成?” 柳梢语塞,她并没有将月现身相救的事说出来。 那人讽刺道:“是你编造的吧?” “我编造有什么好处!”柳梢本来受了惊吓,好心报信又遭讽刺,一怒之下差点当场爆发,这些青华弟子只管维护名声,食心魔潜入仙界,后果有多严重! 眼见要起争执,有人低呼:“万无仙尊到了。” 众弟子连忙恭敬地退至两旁,让出道路。 廊上数人走来,当先一名清瘦老者,身穿素色道袍,须发皆白,洛宁正抱着他的胳膊说笑,谢令齐与昨日那几名南华大弟子都跟在后面。 这就是万无仙尊?柳梢暗忖。 众弟子作礼之际,万无仙尊已开口笑道:“食心魔之事我已听说,是这小姑娘报的信吧?莫怪她,谨慎是对的。” 柳梢见他毫无架子,俨然是位慈祥可亲的长者,更加尊敬,心头火不知不觉消去。万无仙尊安慰勉励她两句,就进殿找商镜了。 此事后,青华上下再无人责怪柳梢,食心魔也没再露面,想来仙门各派得到消息都加强了防守。 三日后,巡海弟子来报,洛歌与另一批南华弟子已至青华外。 食心魔在线阅读 食心魔 食心魔 洛歌(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洛歌(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洛歌(未完) {wserr}未找到该文件:! 洛歌(未完)在线阅读 洛歌(未完) 洛歌(未完) 16百鸟会(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6百鸟会(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6百鸟会(未完) 第二日清早,陆离果然跟那几个女弟子去游迷仙沼泽了,白凤等在院外,见了柳梢不免又是一番冷嘲热讽,柳梢只绷着脸不理。 在侯府,白凤自觉比不过柳梢,如今眼见陆离被女仙们缠住,便有些幸灾乐祸,故意来气她,哪知柳梢好似转了,始终不吭声回应,白凤顿时也无趣了,道:“连个人都看不住,怪不得她们看低我们武道,出青华后山门往西三十里就是迷仙沼泽,别说我没提醒你,侯爷是让你看着陆离的吧,要是他野了心,有你好看的!” 东海青华山是仙界入口之一,柳梢本以为仙界就是那样,可等她真正进了仙界,才发现仙界大得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所谓迷仙沼泽,放眼只是一片平坦仙野,薄雾蒙蒙,望不见边际,入眼青绿,那并不是草地,而是遍部青苔水藻的泥潭,不留意便会陷下去,硬实的地方都生着巨树,冠盖如云,估计已长了数万年。 柳梢有点嫌恶地看着脚下稀泥,迟疑。 对于白凤来讲,相比要废她修为的仙门弟子,她还是选择偏向武道的柳梢,这估计是种同门共荣辱的观念,也和前日柳梢选择站在她一面有关。柳梢本想赌气不来的,最后还是忍不住,瞒过白凤悄悄溜了出来。 沼泽不好走,柳梢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轻身而行。 忽然,一阵笛声入耳,极其悠扬欢快,在沼泽上空飘荡,紧接着头顶传来“啪啪”声,十分杂乱,无数灵鸟从四面八方飞来,扑翅而过。 柳梢正在诧异,前方巨树上就响起了笑声。 巨树枝叶茂密,其间依稀有人影闪动,柳梢悄悄地掠至树荫边沿,抬眼看,只见陆离高高地站在枝干上,身旁一名少女横吹玉笛,有十来名女弟子作陪。 曲毕,一名女弟子拍手称赞:“葛师姐好曲!莫非这就是那曲《凤临朝》?陆师兄你可有福了,平日里我们想听此曲,葛师姐都不肯的。” 陆离似是听得入神了,闻言微微抬起下巴,道:“此曲非《凤临朝》,乃是《百鸟会》。” 此话既出,众女皆是一愣,葛仙子更加惊讶:“陆师兄竟识得此曲?” 陆离不答反问:“你家中应该有人是姓香吧?” 葛家在青华很有名,此事很容易打听到,葛仙子没有意外,点头道:“正是家母。” 陆离道:“香家素来于音乐,数十万年前,祖上出过一位明心仙尊,擅于品酒,因而结识神界酒老,酒老与月神素有交情,此曲乃是当任月神所作,又叫作《百鸟宴月》。” 葛仙子惊讶:“家母也曾说过,此曲原是传自神界,如今仙门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 众女皆奇:“陆师兄如何知晓?” 陆离笑了笑道:“年少时家中藏甚多,其中有一本《六界音玄录》,上头记载了此事。” “《六界音玄录》?”葛仙子失声道,“据说此在仙界早已失传!” 陆离道:“不错,我所见只是手抄本。” “陆师兄真是见多识广,原来你家竟有《六界音玄录》,”一女兴奋地拉着他道,“下回定要将它带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陆离摇头不答。 那女弟子嗔道:“陆师兄太小气……” “师妹!”葛仙子打断她,语气略带责备。 四周安静下来,那女弟子意识到什么,立即住口。 家中藏丰富,还有《六界音玄录》这种奇,一个出身非凡的世家公子,倘若不是发生重大变故,又怎会成为武扬侯效命的武道修者? 柳梢也着恼,暗中瞪那女弟子。 面对葛仙子歉意的眼神,陆离面色如常,解释道:“并非我不肯,而是后来家道中落,我亦不知此落到了谁手上。” 头顶百鸟不见笛声,逐渐散去,又带起一阵扑翅声。 遭遇这么大的变故,难得他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葛仙子目光越发温柔,她轻轻抚玉笛,道:“想不到陆师兄也通晓音乐。” 先前那女弟子正后悔说错话,闻言忙笑:“如此,陆师兄真可谓是葛师姐的知音。” 众女配合地跟着起哄,冲淡了沉重的气氛,葛仙子双颊微红,低头弄笛不语。 陆离忽然转身唤道:“柳梢儿,过来。” 语气依然温柔,对待宠物似的迁就,柳梢没有像往常那样过去示威,她装作没听见,迅速闪身顺原路回去了. 青华现有两位长老姓葛,在门中极有地位,那名葛仙子应该就出身葛家。 潜藏的自卑,同陷污泥时尚且可以装作骄傲,此刻在仙门,再也掩饰不住了。 往常陆离身边女人再多,柳梢都敢保证,他仍会乖乖听她的,这次……善解人意的仙女,无论怎样都远胜武道女杀手,而且仙门中人擅长驻颜,能永远保持年轻美丽,他见过了葛仙子,是否还会像往常那样维护她?事实是,他没有她照样能过得很好,可是她怎么办?她身上还有武扬侯特制的毒,他会不会不管她了? 回到青华,柳梢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苏信的住处,苍翠松枝分外神,让她渐渐地清醒过来。 没错,柳梢是个偏激的女孩子,自小用尽办法都得不到爹娘重视,她在武道受折磨,他们却为小女儿的出生喜悦,他们再没想过接她回去,她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可她不甘心,既然从来不重视,为何又要生下她?就是为了卖掉给儿子治病? 父母将子女带来这美丽的世上,是件多么值得感恩的事,于是有些人忘记了子女降世的无辜,既然强行决定了他们的出生,怎能喜欢就重视,不喜欢的就责骂放弃? 享受感恩的同时,也必须关爱付出,这才是亲情真谛。 柳梢不懂这些,她只有陆离,现在连陆离也要被抢走!她不认,她不会接受那样的结果! “柳师妹?”背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柳梢本已下定决心要进去找苏信,陡然被这声音惊醒,她连忙转身看,原来是谢令齐。 谢令齐今日换了件颜色鲜些的衣袍,少了些老成,多出几分温润,他显然对柳梢很有好感,笑道:“你是来找苏师弟的吧,他不在。”见柳梢失望,他又叹息道:“苏师弟的身份传出去,恐会被有心人利用,也难怪武扬侯担忧。” 他知道苏信的身份?柳梢吃惊,渐渐冷静下来。苏信的身份连青华弟子们都被瞒着,谢令齐是南华弟子,竟也知道这事,足见商主对他的信任。 点到为止,谢令齐识趣地岔开话题:“她们没再为难你吧?” 柳梢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摇头:“没有。” “她们对武道有成见,若再欺负你,你来找我便是,”谢令齐停了停,问道,“怎不见陆师弟?” 提起陆离,柳梢含糊地答:“他出去了。” 谢令齐微露失望之色,笑道:“久闻陆师弟术法高妙,可惜此地不是南华,我虽有心多往来,却也不好以主人自,失了礼数,今日应几位师弟之情,本想邀陆师弟小酌,顺便谈论切磋一番,既然不在,那就改日吧。” 他想结交陆离?柳梢意外,暗道四人来仙门这段日子没接到过任何邀请,他们突然注意上陆离,估计也是昨日看他受洛歌另眼相待的缘故。 谢令齐依旧平易近人,亲切地陪着柳梢说了几句话,半晌轻叹:“我看,师妹还是过于温柔诚实了些。” 伪装的温顺只骗得了别人,柳梢深知自己的本,不由脸红耳赤。 谢令齐见状摇头,含蓄地道:“其实苏师弟子最随和,只是出身不凡,自幼别人在他跟前定是规矩有礼的,洛宁天活泼,所以得他喜欢。” 他突然提起苏信,柳梢有点不解,想起当年认识苏信的经过,苏信果然是喜欢活泼点的女孩子。只是……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意思? 苏信的美好善良,柳梢确实心存向往,年少时短暂的相处,两人之间也曾有过一丝朦胧的暧昧,可是就算他不曾入仙门,他们的差距又何止一点半点?如今在他面前,她努力展现最好的一面,生怕被他厌恶看低,纵然如此,她依旧自惭形秽,更何况她哪里比得过洛宁呢? 不像陆离,她怎么任生气都不怕,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离开她。 以后呢?柳梢发愣。 谢令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指着山头道:“苏师弟和洛宁就在流花瀑,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对方有意无意的提醒,含蓄得恰到好处,柳梢也难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本来就想找苏信,便点头道:“好啊,多谢……” “我带她去吧。”背后有人打断她的话。 声音静而冷,如同雪水当头淋下,柳梢浑身僵硬。 洛歌走到她身旁站定,雪衣长发,装束神情与昨日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他朝谢令齐说道:“何必劳烦师兄,我正要去找宁儿,顺路带她过去吧。” “也好,”谢令齐面色自然,微笑着朝柳梢点头,“我还有事,就让洛师弟送你过去吧。” 他说完就走了,柳梢无可奈何,只好悄悄地观察洛歌的脸色,察觉他靠得太近,又不由自主往旁边移开两步。 洛歌微微欠身:“柳师妹?” 柳梢紧张:“什么?” “苏信与宁儿方才已去了殿上,正陪万无师叔祖说话,”洛歌道,“此刻不便找他,不如我陪师妹走走?” 看他和颜悦色的,说的话却不容拒绝,柳梢不知怎的对着他就莫名地心虚,只恨不能躲开这位少爷,见他已经举步往前走了,柳梢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16百鸟会(未完)在线阅读 16百鸟会(未完) 16百鸟会(未完) 17大典异变(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7大典异变(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7大典异变(未完) 晨钟撞破黑夜,仙风吹送黎明,仙乐洋洋奏起,灵鸟灵兽聚集在大殿周围,没落多年的仙门呈现出一派崭新气象。主商镜带领青华数千弟子祭拜祖师,冷冷晨风中,青华弟子们穿门内正宗服饰,挂着标志身份的剑穗,沿石级列队上行,神情凝重,偌大场面无一人出声喧哗。 香雾缭绕,商镜的声音响彻整个青华,清晰、庄严。 “天罚已过千年,幸天不亡仙门,仙道得以延续,这最后一拜,便拜昔年舍命守护六界碑的前辈仙魂,我青华后辈必不负前辈良苦用心,谨记守护苍生之重任,愿有朝一日见烟火人间,六界太平。” 庄严的气氛下,无论是青华弟子还是长老仙尊,连带在场所有的仙者,还有部分人间远,都纷纷跪拜于地。 刹那间,柳梢只觉得天地变得分外明净。 守护苍生,六界太平,若非肩负这样的重任,随时准备为它而牺牲,又怎见仙门魅力?纵然这里也有歧视,有嫉妒,有不光彩的东西……可是在这个时刻,它们都不算什么了。 礼毕,商镜自去换衣袍,人逐渐增多,都被引至清波台入宴。 清波台建于大湖中,由数十座亭榭组成,高矮大小各不相同,有倒垂莲叶形顶的,有半开莲花形顶的,其间以倒卧莲形的小桥相连,样式绝无重复,甚是别致,中间露天平台设着主宴,专接待各派掌门仙尊。 酒宴尚未开始,人们彼此认识、不认识的都聚在一处谈笑,热闹无比。桌上只摆了几样仙果,都是柳梢从未见过的,她见别人吃,也有心尝一块,又怕被旁边那些弟子笑话,终是作罢。同桌人逐渐入座,都是凡人,柳梢反觉轻松,初次见识仙门盛典,又远离方卫长的管制,这一切都令她有点喜悦忘形。 不知是谁调皮,往水里丢了块石头,激起小小水花,亭下涟漪圈圈荡开。 柳梢不由记起寄水族的事,大概是在青华里,寄水族没再缠她,但她也很久没见诃那了,自从那日一别,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陆师弟。”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谢令齐走过来招呼陆离。 陆离笑道:“谢仙长。” “陆师弟见外,叫我师兄就好,”谢令齐拍拍他的肩示意不必起身,又亲手斟了两杯酒,“早听商主提起陆师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论交,眼下人杂事多,且失陪片刻,晚间还有酒宴,我们到时再好好喝几杯,师弟定要给这个面子。” 他主动结交陆离,柳梢却很意外地盯着他身后的杜明冲与白凤。 谢令齐为人谦和,不难接近,但看他对杜、白二人的态度,不像是礼貌气,反而是彼此很熟的样子,难怪其余弟子对杜、白两人也气了许多,想来是他在中间调停的缘故。只是白凤倒罢了,杜明冲本如何,柳梢清楚得很,他初来时吃过几次亏,如今虽有收敛,可仙门弟子都不是瞎子,大家分明对他极为鄙视厌恶,谢令齐身为南华首座弟子,地位仅次于门中掌教与仙尊,理应阅人无数,难道就看不出杜明冲是什么样的人? “对啊,”白凤笑着推陆离的肩,“谢师兄几次请你都不在,今日你定要好好赔罪,多喝几杯。”她倒是一番好意,谢令齐是南华首座弟子,与他结交没有坏处。 察觉柳梢目光异样,谢令齐问:“柳师妹怎么了?” 柳梢再瞟了杜明冲一眼,摇头,做出个笑脸:“没,就是奇怪,这湖中水不知从何处引来?” 谢令齐莞尔:“此湖引的是天河之水,师妹别不信,下头还有很大的鱼呢。” 柳梢忙好奇地伸头看:“当真?” 白凤拉回她,低骂:“别做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给我们丢人。” 柳梢怒目。 恰好那边苏信和洛宁走过来,洛宁穿着柳绿色与鹅黄色相间的长裙,苏信则是蓝白色长袍,两人还真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苏信见到柳梢忙问:“我近日太忙,都没来看你,住得可还习惯?” 柳梢迅速收了怒火,乖巧地答:“还好。” 谢令齐笑着看她一眼,再跟陆离说两句就拉苏信一起过去应酬了,白凤与杜明冲都留在这桌,洛宁也没立即离开,她跳到柳梢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臂悄声问:“师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哥哥呢?” 见柳梢莫名,她又朝四周张望,埋怨道:“最近他不是常跟你一起吗?昨天还说要带你入席的呀,怎么不见人影啦!” 洛歌待柳梢不同,青华上下都知道了,柳梢瞟了眼陆离,见他并无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莫名地发堵。不经意间,她忽然瞥见洛宁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极为别致的链子,由两种小指头大小的、奇特的小海贝串成,一种蓝色,晶莹剔透,一种雪白色,光洁美丽。 女孩子大都喜欢漂亮首饰,柳梢羡慕,忍不住伸手抚,问:“这是哪儿来的?真好看!” “这个……”洛宁红着脸瞟苏信,含糊地道,“这是采双色贝做的。” 柳梢立刻猜到这链子必定是苏信所送,失落之下放开手,不死心地问:“哪儿有双色贝啊?” “双色贝东海底最深处才有,虽然少,但也不难采,”洛宁转了转眼珠,忽然小声笑道,“师姐若喜欢,我叫我哥哥去采些送你!” 柳梢本不信洛歌会做这种事,她故意碰碰陆离的手臂:“喂。” 陆离侧脸:“怎么了?” 柳梢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个链子真好看啊。” 陆离“哦”了声,执壶斟酒。 见他没有反应,柳梢忍不住又强调:“那是双色贝做的呢,你不喜欢?” 陆离瞧瞧她:“是你喜欢吧?” 柳梢心喜,点头。 陆离若无其事地道:“喜欢也没用,你又没有。” 柳梢马上脸红变脸黑,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东海最深处有的!” 陆离笑着改口:“哦,那就去采吧。” 柳梢羞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谁说我笑了,我没笑,”陆离脸,“我的脸它自己要笑。” 柳梢“呸”了声,转脸发现洛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开宴时间已到,辈分大的掌门仙尊们都在湖心台入座,约有三四十人,主位上是商主,青华南华两派素有渊源,因此南华的万无仙尊坐在了左边第一位,座中后辈却只洛歌一个,他坐在右边首位,众仙尊竟也无异议,对他的态度极其和蔼亲切。 柳梢想到自己以往在女孩子中出风头的行为,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太幼稚了。 商主执杯站起身,毫无疑问,第一杯酒敬与了天罚之下牺牲的仙尊们,众人也齐齐倾酒于地,第二杯酒方是答谢四方人,第三杯酒则是由万无仙尊起头,人们跟着附和,一同举杯贺青华大典,三杯过后,众人方才重新落座,各自斗酒行令、谈话说笑。 小辈这边是由少主商玉容代父亲敬酒,商玉容一身宽松锦袍,广袖垂地,清闲从容,倒有几分人间王侯贵族的风采,难得他今日没有拿团扇,只是头上偏偏簪了朵大红蓉花,眼底笑意盈盈,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依旧跟女弟子们开着过分的玩笑。妙就妙在,他这个人无论怎么看,就算不像出尘仙人,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庸俗。 他似乎跟谁都有自来熟的架势,笑眯眯地拍柳梢的肩,随和又不过于亲昵:“小柳梢儿这身衣裳好别致,来来来,跟师兄喝一杯。” 柳梢其实更喜欢穿干净利落的短装,她很擅长搭配,坐在满是长袍长裙的仙门女弟子中,反教人眼前一亮,今日她原本只随意穿了身鲜艳衣裳,被商玉容当众夸别致,不免也有点自得,一本正经地点头:“贵妃娘娘,好久不见,这花簪子也好别致。” “笑吧笑吧,别憋坏了,”商玉容不知道从哪里出团扇摇了摇,又挥袖隐去,“你若喜欢就拿钱来,师兄帮你定做一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还只此一家,和人间谈买卖似的。柳梢“噗嗤”笑出声。若是别的男人戴花,柳梢肯定会鄙视,不过商玉容这人实在让她讨厌不起来,所以柳梢斯文地抿了口酒回应他。商玉容又跟陆离白凤杜明冲等人打趣一番,喝几杯酒,然后才过去别桌应酬。 仙界岁月无边,比人间不同,酒宴完全成了仙人们聚会玩乐的活动,半个时辰过去,气氛方才渐入佳境。 柳梢瞅了个机会离席去找洛宁,哪知从湖这边跑到那头都不见洛宁的影子,无奈之下,她正要过去找商玉容打听,谢令齐却主动走过来问:“可是要找苏师弟?他与洛宁去鹿园了。” 柳梢这才发现苏信也不在,不由暗骂自己笨,早该猜到他们两个是在一起的,她连忙谢过谢令齐,打听好路线之后就往鹿园走。 出于自卑与嫉妒,柳梢并不喜欢公主似的洛宁,加上苏信如今有了洛宁,也不太找她说话了,这些都让她有点酸溜溜的,所以面对洛宁的亲近,她一直表现得有些冷淡。可是这两日,柳梢又认真地想过,洛宁喜欢自己,跟苏信喜欢自己不同,武扬侯不会因此怀疑什么,况且洛歌疼妹妹的事人人尽知,洛宁又单纯好哄,只要博得她的好感,说不定还能获得洛歌的照顾,若是能靠这层关系拿到解药最好了。 柳梢边走边打着算盘,冷不防前方转角处走出个人,险些撞上。 “怎的一个人跑出来?” 听到这声音,柳梢马上清醒了:“洛师兄?” “是嫌里头太闹吧?”洛歌微倾上身,笑道,“方才喝多了些,我也躲出来了,正好,你陪我走走?” 笑意自然又亲切,自从他来到青华,柳梢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说话,她发现,就算这张脸上有了表情,也仍然捉不透他的心思。 这段时日他经常主动找上柳梢,柳梢感觉不到恶意,也渐渐放开了,那么优秀有地位的仙长,谁不希望获得他的青睐呢?何况柳梢本身就打着请他帮忙的主意,她讨好地笑道:“我正想找洛宁,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洛歌道:“是么,找宁儿有事?” “没有,就是找她玩,”柳梢夸道,“她情好,很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洛歌随口道,“也更容易受骗吧。” 柳梢心里本就有鬼,闻言吃了一吓,幸亏她应变得快,展颜打趣:“有洛师兄这么厉害的哥哥,谁敢骗她呢。” 洛歌道:“说的是。” 自负的回答,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柳梢更加紧张,她没敢继续往下说,好在洛歌不像表面那样难以接近,他真要与人交谈,是极善拟话题的,柳梢发现他似乎对武道的事很有兴趣,便投其所好,细细地跟他讲起武道各派的情况。 洛歌边走边听,偶尔问几句。 武道多出杀手,几乎没人手上不沾血,柳梢讲到后面,忽然想起他斥责武道沦落,想必也是厌恶武道的,柳梢开始惴惴不安,谨慎地观察他的脸色,后悔不已。 “武道无过,罪在人心,”洛歌仿佛看出她的顾虑,转了话题,“我见陆离师弟极少出来走动,莫非仙门弟子言语冲撞了他?” 见他欣赏陆离,柳梢也很高兴,忙道:“没啦,他就是不爱出门,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洛歌走了几步,忽然又问:“你想不想入仙门?” “啊?”柳梢愕然。 “武道修行虽有独到之处,却非正途,短时间强行提升法力,损灵体而折寿元,急功近利,是以难有突破,”洛歌道,“你骨不差,入仙道或可有成,你若愿意随我回南华修炼,武扬侯那边我会替你处理。” 入仙门?去南华?柳梢如在梦中,简直怀疑是祖上积德了。有这样的好事!找苏信,讨好洛宁,她原本打的就是入仙门的主意,还要冒着被武扬侯察觉的风险,想不到竟会由洛歌提出来!洛歌亲自开口,武扬侯不可能拒绝,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可以拿到解药,从此逃离那个可恶的地方,成为世人尊敬的仙门弟子,她再也不会低人一等了! “真的?”柳梢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我真的可以入仙门?” 洛歌道:“过几日随我回南华,你意下如何?” 他开口,差不多就是定了,柳梢几乎立即要点头答应,可忽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迟疑道:“我……我再想想。” 别过洛歌,柳梢哪还顾得上去找洛宁,她兴冲冲地回到席上,发现陆离不在座中,白凤见她这副样子难免出言嘲讽,柳梢只是得意地朝她挑眉,转身就跑。 17大典异变(未完)在线阅读 17大典异变(未完) 17大典异变(未完) 18停留(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8停留(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8停留(未完) !文学(楼wenxuelou&(青华大典提前结束,凡间人们在青华弟子的护送下离开,仙门各大掌教与仙尊尊者却全都留了下来,青华内气氛变得空前紧张,连柳梢这个局外人也察觉到异常了。!文学(楼wenxuelou&( “食心魔作案并非头一次,”柳梢观察洛宁的神色,试探,“我看这次好象很严重?” 洛宁叹气道:“连你也看出来啦,食心魔之祸闹了多年,一时不可能追查到的,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若不及时处理,他日六界必有大祸,哥哥他们就是在忙这个呢。” 柳梢本不怎么关心六界事,她一心惦记着入仙门,可最近洛歌忙得很,本没工夫理会她,她也不好主动去问,又担心他那日只是随口说的,于是借机找洛宁探口风,哪知会听到这样的消息,柳梢惊疑不已:“什么事这么严重?” “这事你们迟早都会知道,我就不瞒你了,”洛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可记得大典那晚夜宴?通天门内六界碑上忽然窜出了一道魔气。” 魔气?柳梢马上想起那晚所见到的黑气,印象依旧深刻,怪不得商镜他们当时表现奇怪,她忙问:“六界碑是什么?” 洛宁解释道:“神界、仙界、妖界、魔界、人界、鬼界为天地六界,六界秩序因六界碑而存在,太太阳之气以及天地清浊之气也因六界碑而得以平衡,六界碑原本在神界,昔年天罚之下,神界覆灭,所幸神皇事先设法将其移到了仙界,从此,守护六界碑便是仙门的责任了,一旦六界碑倒,天地则重归混沌,助长魔气,六界必沦为魔族天下。” 千年前,仙界也遭遇了一场天罚,据说无数仙尊为守护六界碑而殒命,才导致后来仙门没落,原来六界碑这么重要!柳梢对那些仙尊始终抱着种难言的敬意,不解地问:“天地重归混沌,为什么单单助长魔气?不是还有妖界鬼界吗?怎么不助长妖气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先辈们传下来的记载啦。”洛宁有点黯然。 柳梢突然想起那场天罚下,重华尊者夫妇似乎也遇难了,洛宁与洛歌都是重华尊者后人,怪不得提起此事会伤感,柳梢识趣地转移话题:“六界碑上有魔气跑出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魔气应天时而生,百日后,会附于婴孩身上降世,”洛宁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哥哥说,必须在魔婴降世前找到他,待其降世,就立刻带回来净化。” 柳梢道:“不如直接杀了。” “那婴儿只是被魔气附体而已,”洛宁责怪地看她一眼,“他始终是个人,怎么可以随便杀呢。” 柳梢面红耳赤,她受的是杀手训练,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杀了干净:“那我们还是找吧……对呀,我看到那魔气往西北去了!” “真的?你没看错?”洛宁喜悦,“哥哥说,这道魔气极强,徵月魔和食心魔肯定都要手,仙门对魔气的感应能力远不如魔族,被魔族得到就坏了,商伯伯已送信去南华找天机峰仇师叔卜测,等确定位置就出发,我告诉他们去。” 那晚大家都只顾着吃喝玩乐,魔气出现的时间又很短,估计没几个人凑巧看到,柳梢仔细回想片刻,肯定地点头:“是西北,我看到了。” 洛宁立即站起身:“我去找商伯伯。” 柳梢拉住她:“找魔婴很危险吧?世子……苏师兄也要去?” “他入仙门才几年,未得仙骨,商伯伯没打算让他参与,但他执意要去,我哥哥也说让他历练一下……”洛宁沉默片刻,脸上重新焕发光彩,“可我又很高兴,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像我哥哥一样,守护仙门,守护苍生,所以我不会拦着他。”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咬了下唇,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梢本想再撺掇她去劝苏信,苏信若出事,武扬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四人,而且听洛歌的意思这次行动很危险,还可能遇上食心魔,让苏信留在青华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见洛宁这样,柳梢忽然说不出话了,闷闷地松开手。 纵然嫉妒,柳梢也不得不承认洛宁比自己强,她才是最担心苏信的吧,没有阻拦,因为她了解苏信,知道苏信是那样的人. 崖边,陆离站在高高的大石上,黑衣白石,入眼很舒服。 柳梢从洛宁处出来,丧气地往回走,陡然看见这情景,不觉放慢了脚步。当时那样过分地说他,柳梢其实是后悔的,可是她不想留在武道,这有什么错啊?而且她打算等过段时间再去求洛歌,让他也进仙门,他坚持什么呢! 柳梢迟疑着,最终还是扬起脸装作不在意,大步从石畔走过。 “柳梢儿?”他唤道。 就不信他忍得住!柳梢立即停住,故作冷淡地问:“做什么?” “你很想入仙门?” “没错!”柳梢望着他,“我再也不想留在武道,不想为侯爷杀人,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不过那样的日子,除了仙门,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别的选择?”柳梢白他一眼,“难道叫我去当作恶多端的妖魔,到处害人,跟食心魔那样挖别人的心吗?仙长受人尊敬,自由自在,还能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呀!” “恩,自古仙道才是修行正道,人人都崇尚。”陆离转向崖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柳梢忽然冒火:“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于她,他从来都只会迁就或者拒绝,没有任何理由,她本不了解他的一丝儿想法! “我想啊……”陆离笑起来,斜眸瞟着她道,“柳梢儿,我对你那么好,你都不肯为我留下来,那就当我们不认识吧。” 语气比往常更软和,话却说的绝情无比,柳梢原以为他是和往常一样来示好的,闻言便知自己错了,呆呆地站了片刻,她终究还是软化了态度,劝道:“就算我进仙门,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呀,只要我拿到解药,你也不用怕侯爷威胁了,过段时日我会求洛师兄让你也进仙门……” “我不会入仙门,”陆离转过身,缓步走上吊桥,“命运也由不得你。” 从未见他这么固执过,柳梢也很委屈,跺脚。 命运?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两个字了!不理她,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吗?她才不会留在武道,她受够了!管他呢,等进了仙门,总会慢慢劝转他的。 前面吊桥上,谢令齐独自走过来,看见柳梢便奇怪地问:“柳师妹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他是南华首座弟子,仙门各派首座弟子的地位仅次于掌教和仙尊,柳梢想到将来自己跟洛歌进了南华派,势必要跟他处好关系,忙道:“没什么,就是看你们忙,不知有没有食心魔的消息?” “我尚有要事,苏师弟近日带人在追查此事,你何不去问他?方才看他在玉泉亭。”谢令齐笑着说完,匆匆离去。 柳梢被陆离给气到,心想也好,先找苏信说话去. 山腰处,泉水自地底涌出,莹白如玉,旁边有座简陋的木亭,亭内设有圆木桌圆木墩,天然古朴,木桌上摆着茶壶茶盏,旁边有两个人,一个慢摇团扇笑如春风,乃是“贵妃”商玉容,另一个白衣无尘安然而坐,却是洛歌。 没见到苏信,柳梢暗暗责怪谢令齐看错。 亭内,商玉容忽然问:“别的我不说,你干什么不怀好意骗人家小姑娘,我不信你真看上她。” 洛歌饮茶,不理他。 商玉容抡起团扇拍他的肩:“我说,你这样会让人家当真,总归不太好,那小姑娘倒也是个乖巧听话的……” “乖巧?”洛歌瞟了眼肩头,微微皱眉,搁了茶杯道,“我看,那是个极难缠的,她分明不耐烦宁儿,却故意接近讨好,由不得我不生疑,宁儿生单纯,论心眼远不是她的对手,被利用了恐怕也不知道。” 商玉容愣了下,恍然道:“怪不得,原来是为小宁,你看人向来不会错,但你总该信苏信吧。” “苏信品虽好,但行事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这丫头又会装,连你都被蒙骗过了,何况他?我前日在他面前提了下,他言语中对这丫头颇有好感,”洛歌道,“此女本刁蛮,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又是武道那种地方长大的,不知染上多少恶习,再有谢令齐在旁边……我着实不放心,你替我看着些,过些日子我就带她回南华。” 商玉容点头,又感到意外:“你要带她回南华?” “先叫她远离苏信和宁儿再说,”洛歌停了停,道,“我看她骨不错,若能好好教导,或许会有长进,如此也算对得起她了。” 商玉容笑道:“看少爷为了妹妹牺牲色相,我实不忍也。” 洛歌道:“落到那种地方原不怪她,但她既对宁儿别有心,就怨不得我。” 这边树后,柳梢真正愣住了。 园中时有行人往来,她站得很远,照理说也听不见,而且那两人是何等明,怎会没有防备,必定早已在外围设了结界,所以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谈话。 然而,这类结界能阻止声音传出来,却挡不住别人的眼睛。 柳梢是个实实在在的杀手,该有的训练都受过,如何卧底探听机密,唇语这一门是必学的,看对方唇形来分辨说的话,柳梢学得不,偏巧在此时用上了。 无意中听到这番对话,柳梢心头顿生千百般滋味,既惊又恼,恼的是洛歌别有用心接近,原来他怀疑她对洛宁有恶意,对苏信有企图,惊的是这段日子她一直装得很乖巧温顺,几乎将所有人都骗过了,洛歌却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本。 想起初见时他凌厉的目光,柳梢哆嗦了下。 她很嫉妒洛宁,他的接近也的确令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险些上当,这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坏呀!什么叫“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又不是白凤!她就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点而已。 柳梢咬唇紧盯着二人,只听洛歌又道:“我只奇怪,侯府杀手出身,还能被如此任纵容。” 商玉容道:“她那个同伴,叫陆离的,甚是纵容她,此人修为不低。” “你也留意到了,”洛歌颔首,“我初来那日,他分明是想隐藏自己。” 商玉容道:“怪不得你会去搭话,想来是有意的了。” 洛歌道:“他要隐藏,我便让人注意他。” “谁知众目睽睽之下,他仍是滴水不露,”商玉容笑了笑,道,“你忘了他是杀手,本就善于隐藏,或许那只是他的习惯而已,你会不会想多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此人有些古怪,”洛歌沉吟,“食心魔作案那日,酒宴中途,他似乎离开过。” 团扇停在前,商玉容严肃起来:“难道你怀疑……” “说说罢了,”洛歌截口道,“其实我查过他的底细,当年卫城陆家,你应该也听过。” 商玉容惊讶:“难道是‘那个’陆家?” 洛歌点头:“可惜陆太师死后,陆贵妃失宠,陆家在朝中受排挤,说起陆家败落,竟也与食心魔有关,当年我追查食心魔下落,正逢乌山蛮族进贡一只灵,崔中迎送上京,半路遇上陆家二公子,两人原本认识,遂结伴同行,哪知当晚食心魔又欲取人心,被我及时制止,只伤了几名守卫,灵却被武道中人趁乱偷去,皇帝责怪,崔中自然都推到陆家二公子身上,加上有心人落井下石,陆家因此事获罪,一朝败落,这陆离正是陆太师的嫡孙。” 商玉容摇头叹息:“天下事瞬息万变,想不到他是陆家人,难怪举止不同,当年你既明白真相,为何不出面替陆家作个证?” “仙门不手人间事,”洛歌淡淡道,“何况我出面也未必有用,针对陆家的人太多了,人心如此。” 商玉容默然。 洛歌道:“要说他喜欢那丫头,我看着不太像。” 商玉容道:“我看也不像,或许是当成了妹妹吧,同道中人惺惺相惜,并非全无感情。” !文学(楼wenxuelou&( 18停留(未完)在线阅读 18停留(未完) 18停留(未完) 19心意(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9心意(未完) 奔月 作者:蜀客 19心意(未完) 直到第二日清晨上路,柳梢仍沉浸在喜悦中,她故意把贝壳链露在外面,走下楼,可巧见万无仙尊和商玉容、苏信站在大门口说话。这段时日观察下来,柳梢发现,其实万无仙尊是个很和蔼亲切的老人家,从不苛责小辈们,弟子们都很尊敬他,柳梢忙走过去作礼问候。 万无仙尊收起愁容,笑呵呵地问道:“柳丫头,赶路是不是很累?” 从青华出来,众人风尘仆仆地赶路,仙门御剑方便,洛歌专程安排了几名弟子带柳梢四人,柳梢不习惯御剑,必须时刻保持平衡,更觉累得很,不过她还是乖巧地摇头:“没有,只要早点找到魔婴就好了。” “好孩子。”万无仙尊夸道。 柳梢本是说这话讨他喜欢,闻言也有点不好意思,转眼见商玉容盯着自己看,便假笑着问:“贵妃娘娘,看什么呢?” 商玉容盯着她颈间,语气半是玩笑半是惊奇:“小柳梢儿这贝壳链好别致,东海已很久没出过这样纯正的双色贝了。” 总算被人看到了,柳梢挺假装不在意:“是吗。” 商玉容摇摇扇子:“果然是少爷,连这也找得到。” 此话一出,数道不忿的目光朝这边投来,这武修女有什么能耐,然能让洛歌专程去给她采双色贝! 洛歌?柳梢抿紧了嘴,自从那日听到他与商玉容的谈话,每次见到他,柳梢都有跳起来大骂的冲动,可惜她也明白,真的当众与他撕破脸,别说没人相信同情自己,恐怕还会招来更多排斥,是以她只好忍气吞声了。 见她面色不好,苏信关切地道:“柳梢师妹,要不今日我御剑带你?” “让你办的事都安排好了?少爷那边等着回话呢,”商玉容用扇柄推他,又佯作亲昵地拥过柳梢的肩,“小柳梢儿别怕,有商哥哥带你。” 众人习惯了他风骚凑趣,都看得发笑,只有柳梢清楚,他表面故意抢人逗乐,实际是听了洛歌的话,防着自己接近苏信呢!若非自己知道缘故,还真要被他蒙过去!想不到这人成天笑眯眯的没个正经样,却跟洛歌一样,心思都这么重,真是物以类聚! 柳梢恼怒,待要想办法报复他,身后楼板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谢令齐与白凤、杜明冲三人走下楼来。谢令齐先与万无仙尊问安,万无仙尊向来对这位徒孙很满意,关切了几句。杜明冲见到柳梢便心虚地移开视线,因为洛歌的缘故,他生怕柳梢趁机报复自己,安分了许多。 柳梢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怪怪的,她也顾不得商玉容了,仔细打量谢令齐三人半晌,终于发现不对——杜明冲站在谢令齐身后,殷勤地朝万无仙尊作礼,白凤却站在谢令齐身边,谢令齐时而低头在她耳边细语,白凤咬唇微笑,极为亲密。 白凤跟谢令齐?柳梢诧异万分,仙门可以娶妻生子夫妻双修,娶凡人嫁凡人也不是不能,但谢令齐堂堂南华首座弟子,情温和,围着他的女仙也不少,凭心而论,白凤长得不难看,可仙门比她美比她温柔的女弟子很多,就算谢令齐不计较她的武修者身分,会看上她,仍然令人意外。 白凤察觉到她的注视,也有点不自在,白了她一眼。 “少爷来了,”商玉容忽然推柳梢,“去叫他带你赶路吧。” 柳梢刚回过神,就见洛歌走进门。 最近洛歌忙着魔婴的事,没工夫理她,而柳梢已经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用意,当然不会再主动去找他,算来两人倒有好些时日没相处了。 柳梢自知被他看穿本,习惯地紧张起来,双拳微握,压抑怒意。 洛歌自然而然走过来朝万无仙尊作礼,又看看柳梢:“柳师妹怎么了?” 想不到这点细小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柳梢脸,连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有。” 关于两人的谣言早已传开,洛歌难得主动接近女孩子,加上柳梢伪装温顺,长辈们都表现得很乐意,万无仙尊笑呵呵地道:“赶路辛苦,小歌儿你就好好照顾她,这丫头很懂事。” 洛歌答应。 跟他在一起就得小心翼翼的,柳梢可没真想让他带,正要谢绝,就听万无仙尊又问:“有消息了?” 洛歌道:“尚无。” 柳梢知道他们说的是魔婴,忍不住道:“都快找遍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啊!” 谢令齐笑道:“师妹不知,那魔气现下还未附上婴儿,哪里能确定,只是找出那些最容易被附体的婴,先作准备罢了。” 柳梢正在失望,一名弟子就走进来禀报,道是外面众人都已准备好,可以上路,万无仙尊急忙带着苏信几个先出去了。 柳梢心思一动,故意侧身朝外头唤道:“苏师兄!苏师兄等等我呀!” 苏信当然没听见,洛歌主动拉起她的手:“今日有空,我带你走吧。” 柳梢暗笑,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身后,陆离跟着小弟子云生走下楼梯,正巧看到这一幕情景,陆离停住脚步。 谢令齐走到他身边,摇头叹道:“洛师弟他……” 陆离冷着脸道:“欺人太甚!” 正常男人都该是这种反应,谢令齐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后面的白凤与杜明冲却满脸诧异地望着陆离,好象第一次看见他似的,他们跟陆离一起长大,还从未见过陆离有生气的时候。 陆离大约也察觉失态,轻咳:“听说谢师兄叫我,不知所为何事?” 谢令齐笑道:“这就快起程了,今日照计划,我们务必要赶到商国白州,我见你迟迟不下来,所以叫云生来催一催。” 他再说几句,就带着杜明冲与白凤先出门了。 小弟子云生用当初那快玄铁打了柄好剑,得了宝贝正新鲜,这次主动御剑带陆离:“陆师兄,我们也走吧。” 陆离笑道:“你先出去,我就来。” “那你快些。”云生跳出门去了。 等到云生离开,陆离侧脸道:“柳梢儿,还想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一道婀娜身影出现在门口,满脸挫败与不甘,赫然是柳梢。 知道了洛歌的意图,柳梢哪里还会自讨没趣与他同行,跟着出门后就找各种借口,洛歌本就不是真喜欢她,当然顺水推舟甩掉她了。 “我看到云生去找你了,”柳梢望着外头道,“谢师兄跟洛少爷好象有点不和,他在挑拨你们……喂,你别真信了吧?” 陆离道:“信什么?” 柳梢不自在:“我哪敢缠洛少爷,他那么厉害。” 陆离道:“是他缠着你。” 柳梢瞟他一眼,故意扬起脸道:“是啊,他喜欢我呢。” 陆离“哦”了声,往门外走。 柳梢拉住他:“喂,你没听到我说话啊!” 陆离笑道:“听到了,他喜欢你,怎么了?” 他刚才生气的样子是假的?柳梢看着他,心情陡然变得恶劣无比,她奋力推开他大步往外走:“没事别烦我,烦死了!”. 整整一日,柳梢都板着脸谁也不理,她的情绪很快感染到周围的人。陆离对柳梢百般维护,洛歌对柳梢关照有加,这种关系不产生矛盾才怪了。仙门弟子虽鄙视柳梢,可也不愿看心目中的偶像输给区区武修者,出于相同心理,武修者们几乎全都支持陆离。大家等着看热闹,路上窃窃私语。 傍晚,众人赶到商国白州,武扬侯派出的弟子们却被拦在商国境外。武道乃是人间道,两国之间彼此防备实属正常,无论何时,人类总是先选择维护自己的利益。 武修者本质仍是凡人,需要吃饭,柳梢走下楼就遇上了白凤。 白凤低声骂:“水扬花,陆离真是瞎了眼,早就该甩了你这种人!” 柳梢气得怔了。事情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明明是陆离不在意她,怎么到头来有错的成了她!柳梢大怒回嘴,“你不也一样!喜欢陆离还去勾搭谢令齐!” 白凤冷笑道:“怎么,人人都喜欢你,就不许有喜欢我的?既然陆离心里没有我,我找别人有什么错?又不像你,见到更好的就跟着跑了!” 柳梢瞪着她许久,终究是忍了气,压低声音道:“喂,你没看出谢师兄与洛歌不和?怎么偏偏跟他?” “他怎么了?”白凤挑眉道,“他是南华首座弟子,有地位,也不像洛歌目中无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以为洛歌真会看上你?” 柳梢想也对,攀附谢令齐的确更容易,杜明冲那种人,洛歌绝不可能容忍的,其实真要比较他们,柳梢本能地偏向谢令齐——洛歌眼高于顶,光对自己使心计这点就着实可恶!谢令齐早上的做法虽然也不甚光明,可那又不是针对自己,看洛歌吃一次大亏才好呢。 白凤刚走开,洛歌就过来问:“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心情差,看什么都不顺眼,柳梢刚受了白凤讽刺,又想起他说自己“会装”,“什么都做得出来”,还要带自己回南华好好教导,柳梢就气恼万分。 啊呸!谁稀罕他教导呀! 既然不打算进仙门,柳梢没了顾忌,见周围人不多,索地将气全撒到他身上:“谁说有事?你哪只眼睛看我有事了!” 洛歌闻言面色微变,皱眉。 被捧着的少爷,从未受过气吧?柳梢拿准他顾及身份,不会为这点小事就跟自己计较,暗暗解气,甚至恶意地想,反正他是故意引诱自己,只要苏信和洛宁成亲,他肯定就把自己一脚踢开了,不是说本娇横吗?那就本给他看咯! 柳梢平生最擅长无理取闹,知道他不会发作,更有恃无恐:“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洛歌沉声问:“谁惹你了?” 诶,这个少爷还真能忍?柳梢依旧板着脸:“关你什么事!” 洛歌已恢复平静:“究竟怎么了?你且说来,我替你拿主意。” 要激怒他还真不容易,柳梢装不下去了,眨眨眼,顷刻间转怒为笑,抱住他的手臂撒娇:“没什么啦,我心情不好拿你出气了,你别介意啊。” 旁边的商玉容摇着煽子暗忖,此女如此善变,果然洛歌说的对,是个麻烦。 洛歌不动声色地要抽回手。 柳梢有心报复他,哪里肯放,装作站立不稳直扑到他怀里,顺势往那洁白的靴面上踩了一脚,故意“哎呀”惊叫了声,不安地问,“踩到你了,痛不痛?” 洛歌单手扶住她:“无妨。” 柳梢这一脚自是踩不痛他的,只是看出他有洁癖,才这般作弄,哪知他连眉毛都不皱,柳梢倒开始佩服他了,喜怒不形于色,他自己才是最会装的那个吧! 柳梢忽然感觉自己像个闹腾的小孩,所有的恶作剧对方本没放在眼里,她顿时兴味索然,怏怏地松开手:“我累了,要回房歇息。” 19心意(未完)在线阅读 19心意(未完) 19心意(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