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只应人间有》 正文 第1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文案 那腔执念在说:“不择手段攻尽这天下,她才不会再次离开。” 初衷是为了美人誓要颠覆江山,为何最后连她也成了利欲的棋子? 那份畏惧也讲:“一点也不可惜千年的道行,恨的是不知如何才能留给你最美的那个我。” 或许是报应,魅惑妖娆一世,待真的去爱,竟然也开始担心人老珠黄但见旧人老。 那点任性又吵:“平日最恨朝三暮四,如何也不要做那负心薄幸郎!” 但最后还是日久生情拒绝不了那份靠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内容标签:悬疑推理 天作之合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南辞,宋期雪 ┃ 配角:剪簟,烟铃,锦瑟 ┃ 其它:妖怪哪里跑 ================== ☆、引其一 人间才有的爱情,应该是个很罪恶的东西。 至少在君南辞看来,不是什么有益身心的好追求。 比如说她费了好大力气才驯服的龙王,此刻正跪在她面前,因为一个凡人,请求她的惩罚。 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过那些牛郎织女嫦娥奔月梁祝西厢的传说,不过那都是美好的。 可是她这个五大三粗,肌肉发达,四肢简单的徒儿竟然也会犯错那就不可以理解了。 才闭关了三千年的功夫,共工就跑来跟她告状说, 有人因为祈福做了蠢事,把未成年的美貌姑娘往龙王司管的那片海域里送。,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崇高理想龙王不惜违背了三界规则扒去了龙鳞,把一个阳寿本尽的祭祀品起死回生了。 姑娘回了家,却被当作妖魔,在村子里留不下去,再次投了江。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应该可以猜到。 龙王再次救了姑娘,姑娘从此也缠上了龙王。 姑娘几度没有淹死,龙王却陷入了爱河。 人类不可以在水下呼吸,龙宫却建在水下。 俩人的爱巢建在河岸边,因为姑娘喜欢,龙王把小花园拾掇地世外桃源一般。 后来有一天,不知道谁路过了这里,吸引了好多游人。 屠龙的,讨伐的,许愿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来越多。 姑娘家故乡的村民认出了姑娘,眼红她过上了好日子。把事情传地越来越玄乎。 凡人的寿命是短暂的,甜蜜之中的姑娘总想给龙王留下点什么,于是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诞下龙子的那一年,违背了自然规律,果不其然遭遇了天谴。 姑娘难产而死,龙王怒极生悲,天地变色,火山爆发,水流倒转。 ==================== 君南辞手里抱着那颗五彩琉璃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想到你长得那么丑,也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东西。虽是没机会见那姑娘,不过肯定比你好看了太多。” 沧桑的龙王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无力反驳她的奚落。 自古以来龙凤方能呈祥,为了强大的后代,龙族在天人的见证下与凤凰缔结合约,才不至于绝迹。 所以对于天人来说,繁衍后代才是正事,龙族一声不吭地毁了婚约,凰族那边告状告到天庭。 龙王不惜撞破关口唤出了师傅撑腰。 “我虽极力保你,但那边还是审判你万界轮回,生生世世与那姑娘不得善终。”君南辞摊开金箔, 龙王的眼底却重新燃起了光:“我还能再见到她么?!” 那束光让君南辞百思不得其解,但依旧点了点头:“可都是悲剧呢比如说这一世,重逢时她已是太后,而你是太监,天呐,这什么鬼,还有你投胎成猪,她却是嫁不出去的屠夫女的” 托孤的龙王就这样被贬下了凡尘开始了无尽的轮回 比料想中的早, 才三日,宋期雪就破壳了。 小小的身子软乎乎的,举在手里好像就要融化了般。 “乖哦”她想去摸摸她的小脸蛋,摸到鼻子的时候,啼哭不止的婴儿含住了她修长如玉的食指。 温热的,潮湿的,柔软的小嘴巴,还有轻盈的舌尖,紧紧地包裹住她才能没入半个指节的指尖,吞吐着,吮吸着。 把那当作降世后唯一的慰藉。 终于不再躁动了,这成了婴幼儿时期宋期雪的“天然奶嘴”。 ===================== 二分之一的天人血统,导致许多事情跟人类一样,需要学习。 君南辞手把手教会了宋期雪写字,说话,走路。 宋期雪总能将这些发挥到极致,写的字行云流水不比君南辞横七竖八,说话的声音含蓄隽永不比君南辞大大咧咧,走路脚下生风不比君南辞站坐随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君南辞开始教宋期雪法术。 她依旧有着惊人的模仿能力,令君南辞咋舌的速度进步着。 再后来,宋期雪又稍微长大了一点,让君南辞烦恼的事情来了——泉境里没有合适的衣服给她穿。 同一件衣服,先是当作包被,能把宋期雪整个包裹住,再反折。 到后来,当作裙子穿。 袖子拖叠着飘来飘去显得很松垮。 君南辞细心地替她挽起来,宋期雪一垂手,又掉了下来。 这样没有办法啊,谁让君南辞心不灵手不巧。 但宋期雪乖乖的,也似乎很蛮穿着打了几码的衣服晃来晃去。 在视线里晃多了,君南辞却发现,已经不能如当初一样专心修炼了。 总是会追随那个茁壮成长的影子。 看她捉蜻蜓不慎跌倒在花丛满脸泥土,看她坐在河边涤足延伸到大腿根部的下摆,看她择草药抢到发出细微的咳嗽声,看她安静地发呆自己也跟着发呆 有天,替宋期雪洗完澡。 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堪称完美的青丝落下,君南辞耐心替她用布巾擦净了,再裹上大衣。 发现,已经到了膝盖。 胸部有了些微的起伏,昔日的婴儿肥褪去,透着水汽的肌肤白里透红,那是造物者不吝创作的珍贵宝物。 君南辞不知怎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宋期雪湿答答的头发道:“期雪,以后要学会自己洗澡了哦!” 没有说出口的是,要跟我一起洗也不是没有关系的喔。 寡言的宋期雪睫毛上还沾着露,敛着星眸忽然调皮地问她:“要是学不会呢?” 君南辞蹲下来与她平视,面带微笑地说道:“期雪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 “哦”宋期雪没有预想中的期待,反而有些遗憾地答了一句。 “嗯!”君南辞开心地扫了扫她的小脑袋,才打算离开,宋期雪却揪住了她的小指不肯放,“讷讷,今天可以不去修炼么?” 天真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拒绝,君南辞只留给她一个侧脸很耐心地摇头:“不可以哦,不修练的话凤凰追过来,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凤凰是谁?”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出生成长,宋期雪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呢。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君南辞望天,目光有些潋滟,“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 宋期雪打断了这番绵延的回忆,扣住了成年人的手指,自己都不明白在跟什么较劲:“那是期雪漂亮还是凤凰漂亮呢?” 她想问的好像不是这句话,而君南辞听她这么问却忍俊不禁,手掌撑着膝盖屈膝下蹲与她平视:“小孩子只能说【可爱】,大人才能用【漂亮】来形容呢!” ——既然如此,就让我快快长大吧! 从那天起,这个想法根深蒂固在宋期雪心里驻扎生根发芽 可惜还没等到宋期雪长大的那天,追债的人就已经踩着祥云奔赴。 君南辞折断了笔尖,背在身后的右手再握成拳:“期雪,过来。” 宋期雪从砚台边起身,带起一波花瓣雨,听见难得主动叫她的君南辞说:“这个人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凤凰。” 金黄的发髻,火红的锦衣,磅礴的佩饰,确实跟之前说的一样,漂亮地逼人的气场,宋期雪往君南辞背后缩了缩,躲闪着有些惧怕,那人一出口就是与外表大相径庭的恶毒:“她就是龙王跟那个凡人剩下的孽种?” “孩子是无辜的”君南辞咬唇,“期雪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情绪,所以” “她遗传了龙族控制气候的异能?”凤凰探究着看着宋期雪,笑地很邪恶,“那就是说,加以修炼她还是可以成为天人的咯。” 君南辞把宋期雪往身后又推了推:“等她长大会有自己的选择” “这孩子是龙族唯一的血脉!还有的她自己选?”凤凰咬牙切齿,“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不是义正言辞么?何时又变得这样心慈手软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凤凰的柳眉拧在一起:“劝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只是带她回去给族人一个交代。向你保证,在她成人之前,不会动她。” 照君南辞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虽然浮夸,不过说话还是算话的。 而且现如今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保险起见,你还是得与我签订契约” “君南辞”凤凰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你何时连我都信不过了” 隐藏起被触动的思绪,君南辞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凤凰用了点力气,宋期雪作为依托拽着的绵薄衣裳就只剩下一小块碎片,那朵粉红就这样猝不及防抢走了她融化的纯白飞远了 时至今日,回忆起当日的场景,君南辞都总觉得满世界雾霾。 ============================================= 那个红色的女人一点也不温柔,肆无忌惮地闯入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但是夺走了她,总比夺走了她好。 宋期雪细嫩的手腕被抓地生疼,就这样被扔在了海面上。 凤凰走近她,挑衅般挑起她的下巴,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君南辞,都被你迷地不惜与我作对。” 刻意地别开脸,躲避这份轻薄,宋期雪换成了蹲坐的姿势,细弱的声音里带一点委屈:“反正到最后,她还不是把我放开” “这就是君南辞。”宋期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正中了靶心,凤凰回忆起往事,很有默契地露出了似曾相识的潋滟表情,“一旦她决定要放弃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转眼又是几千年过去,宋期雪长成了人,可是这个过程里再也没有君南辞。 已经长出了【漂亮】的范畴,简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绝美】。 可恶的是,这人美到所到之处艳惊万座扰乱修道人的思绪却还不自知。 最动人的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能明亮地穿透面前人,投映着你样子的瞳孔里装的满满都是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那件当年穿过来的白衣此时已经破旧不堪别在房屋琉璃衣柜中间,与现在身上这件纯洁无垢的俩个颜色那般。 宋期雪修长的手指恍惚碰到上面,靠在门边刚巧看见这一幕的凤凰嗤笑了一声:“看来你也没有多特别呢,或许说我果真没猜错,君南辞还是想明白了天人的规则,觉得还是把你留给我传宗接代比较省事。”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宋期雪依然因为这直白的陈述而停下了游走的手指。 凤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把宋期雪按在床上,单手揭开了她的白衣,欺压她冰凉如同僵尸的身体,落到她胸前的位置:“还不明白么?那个人虽然看上去温暖,其实那颗所谓看破红尘冰冷的心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啊为什么还对她抱有幻想呢?。” 捏住她的下巴,再次试图吻上去,看到那双眼睛里奇怪的自己晕开,凤凰停了下来。 宋期雪在流泪。 晶莹的泪滴顺着好看的脸部轮廓留下来,从耳廓发际蜿蜒向下,这个她相处了几千年,几乎要以为是一具没有表情的躯壳,第一次在她面前带着哽咽,满眼都溢满了水,如此近距离地朝她苦苦哀求道:“为什么她明明说过会保护我” 心底某一个柔软的角落好像再一次被刺中了。 有力的手颓唐地放下,凤凰放开凌乱不堪的宋期雪,她回想起宋期雪眼中那个刚才如此狼狈的自己,只觉满腔荒凉,与之一同升起的还有不知是对宋期雪还是君南辞的怨愤:“早在你成人那日我便问过你的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么?” ——“宋期雪,你是人龙结合诞出的奇葩,本着与君南辞的约定,我以凰族传人资格之将你抚养成人,你可自己选择成凡人或天人。” 若是成为凡人,则表示自愿卸下所有法力,饮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轮回投胎再无天庭任何瓜葛 若是成为天人,则表示愿意承担龙族责任,与凤凰成亲厮守□□,不老不死修炼法术道行并重新司管龙王荒废已久的那片海域。 ======================= 再次遇到君南辞的时候,宋期雪很担心她认不出自己来。 因而有些局促,对镜梳妆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未能下眉笔。 等在门外的凤凰急了,发狠敲了敲门。 良久,宋期雪才磨蹭着轻移莲步,露出一张只粗略擦了腮红和抿过唇纸的脸,甚至意外地有些娇羞,不过仅仅是如此,也足矣裙裾飞扬,百花盛开,在天庭盛会上绝代倾城了。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君南辞。 看她在席间谈笑风生,饮酒侃谈,顾盼生辉。 就连那个不深不浅的酒窝都一如既往地熟悉。 终于逮到了机会,君南辞敬酒到凤凰这边。 几个八卦的天人开起了君南辞和凤凰的玩笑,她从那些话语间才听到,原来她二人之前确实有过一段还算精彩的前尘往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君南辞在知道凤凰必须与龙族结合的使命之后还一怒之下大闹海域,折损了大半功力。 凤凰感动于此情窦初开,终于等到受罚面壁的君南辞悟道出山,原以为水到渠成比翼□□,她却以“少不更事”为由拒绝了她的表白。 “你是宋期雪吧?”暌违许久的招呼,说不上是陌生还是熟悉,总之斟酌了许久还是君南辞先开的口,“长这么大了都?” 习惯性地想要摸她的头,半空中又缩回来,宋期雪心里酸溜溜的,而君南辞还是一副长辈的样子:“听说你最后还是决定嫁给凤凰?” “是真心的吗?” 不远处的凤凰闻声回头,谁都听见了这声不大不小细若未闻的询问。 宋期雪在凤凰的注视下颔首。 君南辞很快堆出灿烂的笑颜:“哈哈,这样就大团圆结局了。好,真好,非常好。” 潇洒俊逸地一个摆手已是众目睽睽之下拖住了准备上来补刀的凤凰去了后院。 人群见状一阵唏嘘,那背影绝尘萧索,带出一串牵强的余音缭绕:“跟老朋友叙叙旧,都不要跟过来!” “你分明答应过我不会逼她的!”君南辞气结,朝凤凰讨伐,“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确实遵守了承诺。”凤凰斜睨激动过头的某人,“你也听见了,是她亲口承认喜欢我,而非我强迫。” “可是你又不喜欢她!”君南辞更为恼怒,“这样有意思么?!” “我不喜欢她关你什么事!”最讨厌她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凤凰嘲弄道,“那种冷美人,谁都会很有征服欲吧?君南辞,你敢说在泉境里的那几千年,你没有动心过?” “我”君南辞本该矢口否认,,最后又变成了,“你” 她终究给不出满意的答案,于是凤凰更为猖狂:“想当初你拒绝我,说什么不是不喜欢,而是责任使然,所谓天人就该各司其职为利益最大化,而不能像凡人一样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怎么到了现在,却也失去判断的能力了呢?宋期雪喜欢我不是刚刚好么,困扰你的龙凤呈祥得到了解决,也省得你三天俩头往人间跑。” 她总能揪住君南辞的软肋。 以为这次君南辞也不得不屈服了。 那样就算得不到她的人,看她整日纠结也很爽。 毕竟凤凰可是为了那当初好不容易出口的告白也纠结了那么多年呢。 没有想到的是,无计可施的君南辞,竟会将龙鳞插到她身上。 夺目的金光从天庭上方照耀下去,凤凰遗言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灰飞烟灭了。 ============================ “君南辞,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这件事发生地太突然,连君南辞本人都有些接受无能,女娲娘娘指责的时候,她也只能给出奇怪的理由:“反正不能让她跟宋期雪成婚!” 说这话的时候飘过宋期雪颤动的目光,君南辞很快又看向另一个方向。 “人家俩情相悦,干你什么事了!”宋期雪触动的心弦被插话的夸父牵扯,“现在知道后悔了?想当初大家伙那么热闹地让你跟凤凰凑合着过,你就不要装逼嘛!” “南辞知错了”君南辞只好认栽,“南辞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龙凤本就为阴阳调和之道,你将龙鳞插到凤凰身上,怕是导致她法术尽失转世为人了,再插一次就好了。”貔貅见多识广,“还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为了方便行事,南辞你也化为人身快快下凡去寻回她吧。” “是!”君南辞言罢,也化为一缕青烟,去了凡尘。 “走那么快~”精卫咋舌,“不过南辞生的那样好看,别也像她那个徒儿一样掉进什么情网了就好。” 女娲娘娘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尚不明状况的宋期雪,忽然说:“说起来,期雪你才纳入新的天人册,照着天庭的规矩也是要捕妖历练一番了。” 又是倏忽间,宋期雪也没了影子。 一直静默不语的祝融忽然开口:“宋期雪为人龙结合所生,恐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若是一时冲动惹下祸端” “那也是南辞的劫!”女娲掐指一算,“你看你个乌鸦嘴,她们这么快就闯祸了!” ☆、引其二 昭星宫的火烧了一夜,染红峤州天的不知道是血还是人的哀嚎。 但那毕竟是深山的避暑地,总归等不到官兵的救援。 不过百里之外的峤州主城,在阴霾过后的清晨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致。 市井的戏台不知哪里请来了两个说书先生,正一唱一和道不尽那奇闻轶事。 “呔你个白面书生,你自诩才高八斗,可听过【虽松梧之贞脆,岂荣雕其异】。” “这自是出自那西汉才女班婕妤之名句,若这也不知,我也无颜与你同台说书。” “那你又可知我峤州城也有一位【班婕妤】?” “莫不是聪明伶俐,秀色聪慧,工于诗赋,文才出众,十六入宫,伴在君侧的峤州知府之女剪簟姑娘?” “是也,其父上书有功,便得宣召入宫一时宠信无他。” “住口!皇后才是绝色,帝王眼里早已容不得其他!你不要在这峤州胡编乱造!” “我说的也是这绣后入宫之前的逸事,你年纪尚浅自然不知。” “哦?” “更何况我未有机会见得当朝皇后,论貌美孰优孰劣暂且搁置,只是我门峤州姑娘遭人陷害流年不顺之事你又可知?” “此话怎讲?” “据说是有人在簟妃寝宫搜出巫咒之物,怀疑其为妖孽!” “呸你个红脸秀才言过其实也得有个限度!” “这世道无奇不有,无论你信不信,我还得说下去,且看这簟妃抵死不认罪,皇上念其父有功,亦是贬为庶民。世人都往宫里挤,以为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实则机关算尽勾心斗角,出了那金丝牢笼,本大兴水木用来藏娇的行宫,也无端成了面壁思过的去处。” “那行宫可是指劳命伤财百姓怨侃的昭星宫?传言先皇为避暑所建,工程半路多有死伤,是我峤州邪地,位于深山风水逆行之处,冬暖夏凉风景优美?” “正是那鬼话莲蓬的昭星宫,云深不知处,簟妃反省的时日也差不多尽了,算了下这几日宫中也有人来接了。” 台上人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台下人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笑声不断。 卧于溪上剥莲藕的稚龄儿童们最是讨论激烈。 “雨霖哥哥,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峤州山里真的有那么一座行宫?行宫里关着峤州知府的美人千金?”几个年幼的围着最大的那个锦衣孩子王,充满信任地询问着。 唐雨霖拾起一片荷叶抬头,视线却落在取莲子的一个背影之上:“当然是假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南辞小心!” 话音刚没唐雨霖已是纵身一跃,将脚滑的小家伙拦腰抱住,踩碎的荷花散了一地。 惊魂甫定,先前找他搭话的小儿俱是嘲笑起后来跌撞冒失的小女孩:“小哑巴,大笨蛋,两岁不会讲人话!摘药草,食生鲜,大家说她没教养!咯咯咯咯咯咯~” “说什么呢!滚!”一改之前的温和,唐雨霖愤怒地朝她们吼道。 那些总角稚童还是很崇拜他的,走之前还奉劝了一句:“雨霖,你真的要跟这个傻子一起玩么?她身上有病的,被传染了治不好的!” 听到这些,怀中的小女孩也是挣扎了落地,有些勉强地朝他们笑了下,像是很想说什么,却组织不出语言一样。 “完啦!被盯了!快回去洗脸,娘亲说说会被附身的!”那群小孩鸟兽状散开,像是看到什么瘟疫一样。 唐雨霖不放心地朝君南辞打量了一番,却见她眼底的失落只是一瞬,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粲然一笑,一颗颗捡起被遗落的莲子放到旁边的竹篮里。 “南辞,你不要听他们乱讲,你不是什么妖怪,我也”唐雨霖的言辞被君南辞的笑容制止。 她牵他来到旁边的摊位,压下他暴躁动作,再是一串行云流水的手语:“雨霖说没有,南辞就相信没有。” 原来刚才他与其他小儿的对话,都是被她仔细听去了的。 唐雨霖心中一暖,刚想说什么,一个俊秀道士从人群中徐步走来,径自捉起了君南辞:“南辞,你可让我好找。” 君南辞跳下来将篮子塞到唐雨霖手里,嘴角咧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唐雨霖见君南辞复又开怀,也跟着舒畅开来:“南辞的师父,南辞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道士弯起眉毛,熟稔地摸了摸唐雨霖的脑袋,赞许道:“雨霖乖,以后让你娶南辞好不好?” 君南辞听到这话,似乎是很开心地朝唐雨霖望去,正好与他对视,后者的俊逸非凡的脸顿时红地鲜艳欲滴狡辩道:“师父!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我保护南辞,才不是因为什么喜喜欢” 话语声到了后面越来越弱,道士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嘴角也噙满笑意,只有尚年幼不知事的君南辞一头雾水,眨巴着水润清澈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奇怪的老小二人。 也正是此时,一队癫狂无序的官兵从昭星宫的方向极速冲撞过来,嘴里发疯般地大叫:“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呀,昭星宫起火啦!被烧了!全被烧了啊!” 勉强稳住了被擦过后留下血迹的身子,倒是用蘸了一点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再掐指一算,往云深不知处的山顶幽深地望了一眼喃喃道:“天干物燥愁云惨淡妖气凛然。” 君南辞听到了“妖”这个词,扯了扯道士的衣角,像是要争辩什么,无奈还是不能发出声音。 道士也收敛了严肃的表情,蹲下来抱起发育不良的小姑娘:“南辞,我们该离开了,跟雨霖说再见。” 君南辞呆呆地拍了把还在纠结之前问题的唐雨霖一把,再挥了挥小手算是告别。 看她淹没在人群里,唐雨霖像是融化的蜜糖一样,跟着傻笑起来。 酒家红色巨柱后面躲藏观察的孩童们看到这一幕,俱是达成了共识——看吧,果然是有影响的! ============================ 玉雕金琢的屋檐,银白相间的窗棂,富贵绸缎的帘布,全部没有了。 只剩下一片黑糊糊的废墟。 禁闭的设计致使无一人得以生还。 全部都焦掉了 空气里混合着难闻的毒气,踩在木炭上,明灭的火星挣扎了几下,发出吱呀的响动和诡异的风啸。 道士倒吸了口一凉气,突然在混沌之中,发现什么动了一下。 待看清了,迅速反应过来遮住了君南辞的眼睛。 “呜——啊——”一身剧烈的啼哭响彻天际,惊起几只贪食的野鸦孤鹜。 空气里满是腐朽的气息,君南辞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脸上。 她仰脸往天上看去,瞳孔缩紧成一个很惊讶的形状。 嘴唇分分合合了两下,发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音节。 道士闻声抬头,却见林中阴风阵阵,走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轮廓,君南辞被吹地眼睛疼,从半空中飞舞的那个带翅膀的彩蛋收回了视线,发现师父有些不正常。 于是她揪了揪道士的衣服张牙舞爪提醒道:“师父你看,有蛋在天上飞!” “嗯嗯,我知道了。”道士摸了摸君南辞的脑袋,见怪不怪地瞟了一眼,确实是颗很漂亮的琉璃蛋,驭剑打了下来扔给君南辞。 君南辞接过,找了跟树枝在一边戳着玩,耳边听见道士对那个女子说:“你果真是妖,这么多年了,我都要成老头子了,你容貌还是一点未变。” 朦胧中君南辞使劲擦了擦眼睛,还是没看清那女子面容,只是觉得气质妩媚勾魂,浑身都是邪气。 那女子嗤笑一声道:“你再老也是变成老太婆,怎么会是老头子?” “你都知道了”道士的目光有些暗淡,“人妖终究是殊途,更何况我们皆是” “这就是你当初死活不肯跟我走的理由?”刹那间女子就瞬移过来,倒是把一边玩蛋的君南辞吓地后退几步。 道士护住她,再对那妖娆女子呵斥道:“你吓到小孩子了!” “小孩子?哪里冒出来的?你不要跟我说是你生的?”那女子丹凤眼,血红唇,柳眉弯弯,确实美得不可方物,君南辞看得呆了,她见识少,又从小在师父的耳濡目染下深知漂亮女人是□□,不能看,看多了会沦陷,可这女子就是有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魔力。 然后师父说了一句让君南辞很震惊的话:“她长得很像我吧?” 那女子看了她几秒,然后冷笑道:“呵,我一番折腾,倒是便宜了别人。孩子他爹是谁?” 君南辞抱着蛋很好奇地等师父揭露真相。 可是师傅露出了奚落的嘴脸:“怎么,你又要去勾引?” “我本来就是狐狸精,这不就是我的老本行的吗?难得有人跟我口味一样独特,我能不去会会?”女子挑衅道,顺便把君南辞看了个浑身发毛。 道士皱眉拔剑:“那你休得怪我收了你个祸害!” 两人刷刷就是过了几招,溅起尘土飞扬,刀光剑影不久就不见了人影。 山下的官兵匆匆赶到,也就只看见一个小孩席地大哭。 峤州就那么大,官府的人也都是认识南辞这个总跟着峤州唯一道士身后混的小孩子的。 有人把小孩抱起来问:“南辞,你哭什么啊?” “师父,师父,我师父被狐狸精抓走了!”君南辞把鼻涕眼泪都擦在抱她的都督身上。 都督有些匪夷所思,搜寻的官兵来报:“启禀大人,发现贵妃尸体,有一息尚存!” “小皇子呢?”都督把君南辞的话抛之脑后,继续问道。 “没有诞下皇子,是公主。” “哦?看来我朝注定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 君南辞把蛋抱回峤州,敲唐雨霖的家门。 唐雨霖的三娘开的,不是很欢迎她,说:“你怎么又来了?” 三娘往后面瞅,那个漂亮师傅没跟着,有些失望,所以更不想让她进来蹭饭了。 君南辞笑着说:“我找雨霖哥哥!” 三娘听她声音清脆悦耳,甚是好听。反应过来:“你会说话了?” 正好唐雨霖经过门口,君南辞找着缝隙从三娘胳膊下钻过去把蛋给唐雨霖看:“雨霖哥哥,我有孩子了!” 时年八岁的唐雨霖哭笑不得:“你在哪里捡的蛋?还挺好看的。” 君南辞把前因后果说了,唐雨霖才知道她唯一的师父也跟狐狸精跑了,顿时有些同情:“南辞,你要不要住我家来?” “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来的那么多饭蹭!”一边无聊看两个小孩子逗趣的三娘听见了,赶紧插嘴道,“你爹出了名的吝啬,你娘又那么勤俭持家,你总是这样随便带野孩子回来住,也都不问问他们意见的?” 君南辞本来就没有住下来的意思,加之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也没多在意,拍拍唐雨霖的肩膀说:“我们家的环境比较适合孵蛋,所以我要把孩子生出来等师父回来!” 唐雨霖没有多说,只是有些厌恶地看了看三娘:“我是独子,我爹很宠我,又不会怪我,更何况他不也一样喜欢往家里带野女人。” “你说什么!”这个唐雨霖,牙尖嘴利的,三娘被说得就要去揪她耳朵。 唐雨霖拉着君南辞扮着鬼脸边逃跑边说:“忘了告诉你,十三姨太都要入府了,肚子里还带着个野种,祝你们相处愉快!” ============ 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书房外面,君南辞才说道:“你说你爹的姨娘带了个儿子回来?那你” 唐雨霖俊眉一纠,揽住君南辞的双肩说:“是的,我在家里将来会很没有地位,所以我得为未来打算,南辞,我必须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才能巩固娘亲和我在家的位置。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眨巴眨巴眼睛君南辞还是很想不通地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寒窗苦读数十载,进京赶考,只有出息了,我才有资格跟站着跟爹说话。那样我才可以明媒正娶”唐雨霖的声音越来越小,君南辞却明白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害臊,开心地跳了起来:“我懂了,那你好好学习,我等你来娶我!” “嗯”唐雨霖想了想,又说,“南辞,我们成亲以后,要是没有孩子你会介意吗?” 君南辞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又说:“为什么会没有孩子呢?” 现在跟她说这些确实也太早了些,唐雨霖想想也罢了,以后慢慢说也是可以的,反正照着这个呆萌的小姑娘对自己的黏糊劲这辈子是跟定自己了。 这样一想心里又是一甜,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君南辞觉得唐雨霖一定是脑子坏掉了,自己都把蛋抱回来了怎么会没有孩子? 虽然这个蛋自己决定一个人孵,不过雨霖哥哥跟自己那么好,将来肯定让小孩叫他一声爹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君南辞乐滋滋地回家了。 她找了些杂草铺在破洞的被单上,又用棉絮把墙上漏风的洞给堵了怕那颗蛋着凉。 再笔直地盘膝坐了下去,不时地又用手去试试温度。 这样了一阵之后,君南辞有些懊恼。 院子里的母鸡都生了六七个小鸡仔了,那只除了好看就没其他优点的蛋还是纹丝不动的。 期间唐雨霖来送过几次吃的,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忍心说出真相,有一天突发奇想捡了个兔宝宝回来,骗君南辞说自己帮忙指不定就孵出来了,却被君南辞看穿。 自诩君南辞未来夫君的唐雨霖吃了鳖,心情不甚好,还有些嫉妒起那只蛋来。 看着玩孵蛋游戏不亦乐乎的唐雨霖终于忍无可忍发起了脾气:“南辞,你自己选,是要跟我出去玩还是留在这孵蛋?” 君南辞当时正在悉心研究孵蛋的一百种姿势,听见他这么问也有些郁闷:“我在办正事呢。” “我明天就要去书院了!”唐雨霖闷闷地说道,“你也不来送我么?” 君南辞鼓捣蛋,所以也没有多在意:“我抽不开身,等你回来了我去接你!” “那以后可没人给你送东西吃没人带你玩了哦!”唐雨霖带着点威胁地说道。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2节 君南辞依旧没有想太多:“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唐雨霖气坏了,推开君南辞,就把那颗蛋用力扔了出去。 还真硬,撞到了门把上都没碎掉。 “你干嘛!”君南辞跑过去捡起来,觉得唐雨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看她生气了,唐雨霖也有些后悔,可是心里却更加堵地难受了。 想他从小就是掌上明珠,众星捧月,养尊处优,偏偏就遇上君南辞这个小白痴。 本来两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两小无猜,相处好好的,可是这个蛋,就像是第三者一样,离间了二人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每天累死累活为什么什么啊,还不都为了将来跟她双宿双息,这下就要去跟千军万马挤科举那个独木桥了,再不能朝夕相处。 想想就觉得悲伤逆流成河。她倒好,每天跟个没事人一样,玩!孵!蛋! 唐雨霖越想越来气:“你就跟着这颗蛋过一辈子吧!” 君南辞这才知道好脾气的唐雨霖现在也是真的不要她了。 可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她才两岁,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 第二天唐雨霖红着眼眶看了好久的十里长街,还是没能看见缩在路边摊招牌后面的君南辞。 这下她更悲恸了,但还是吩咐贴身的管家好好照顾君南辞的起居。 君南辞觉得自己惹唐雨霖生气了,要是他不亲口原谅她,自己是不配吃他送过来的东西的。 所以每天就算是对着那些东西流口水,也放不下那点自尊饿着肚子。 君南辞越想越来气,把破坏了自己跟雨霖哥哥感情的□□踢到墙角,掉着眼泪可怜兮兮地骂:“都怪你” 三天后,她实在是饿坏了,又把那颗蛋捡了回来 生起火,放到烧开的水里煮了起来。。。 唉,毕竟只是个孩子,原谅她的一时兴起和心灰意冷吧。 但是蛋没有熟,君南辞磕了一口,牙齿掉了两颗,捂着嘴巴哭着出去了。 之后她发现唐雨霖已经走了,她一肚子的委屈根本找不到谁诉说,穿着破洞的鞋子一个人飘着饭香的大道上边抹眼泪边走。 最后在唐雨霖家门口站了好久还是没勇气敲门。 她蜷缩着身子靠墙蹲了下来,附近的人家炊烟袅袅。 亦真亦假的幻觉里,君南辞晕乎乎的,冷地颤抖起来。 她才想起来,师父把那颗蛋扔给自己一边玩去之后也好久没回来了。 哼,全赖那颗蛋。 君南辞烧地迷迷糊糊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的时候,峤州也飘起了那年第一场雪。 雪花一层层地落了下来,差点把她小小的身子给埋了。 许多事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一双轻盈的靴子踩在积压地很厚的雪地上,照亮了来路。 来人好像很想替君南辞拍去肩膀上的雪花,无奈雪实在太大,一张小脸都冻成了冰块。 就这样君南辞感觉到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她整个人,寒冷,疼痛,绝望。都没有了。 在这样静谧安好的气息里,君南辞有种永远不会醒来的错觉 “南辞?南辞?南辞?”唐雨霖听说君南辞晕倒在自己家门口,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哭成了个泪人。 旁边的三姨太看见了也是旁敲侧击冷嘲热讽一番:“看来这就是我们家媳妇没错了。” 唐雨霖的娘亲脸色不好,对唐雨霖命令道:“人醒了就来找我。” 一屋子人前脚刚走,君南辞就醒了,她以为自己死了,对唐雨霖哭道:“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这是我家啊。”唐雨霖悬着的心放下了,“南辞,对不起,我都听说了,你以后还是孵蛋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这样一说君南辞哭得更伤心了:“我以后不孵蛋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只是说你不管你孵蛋了。”唐雨霖也哭,替她擦干眼泪,“我差人给你送的东西你也都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孵蛋啊!” 又哄了好久,君南辞才累了,枕在唐雨霖怀里呼呼大睡。 唐雨霖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心理五味杂陈。 要不是有人敲门催促,真想一直这样抱下去。 “跪下。”唐雨霖一进大堂,就听见娘亲背对她说道。 唐雨霖乖乖跪下:“孩儿知错了。”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唐夫人再问。 “孩儿承诺专心致志,可是却半途而废。”唐雨霖逐字说。 唐夫人道:“知道就好。” 唐雨霖很懂事地说:“孩儿放心不下南辞,现在她醒了,定会牢记娘亲教诲。” 唐夫人踟躇片刻又问:“你真喜欢那孩子?” 起初她只当是小儿玩闹,俩个女孩子亲密点没什么,但愈发觉得唐雨霖跟君南辞的不同,就有些怀疑了,这一次更是让她不得不确定这种想法。 “是,孩儿喜欢南辞,很喜欢很喜欢。”唐雨霖坚定地看向自己母亲,毫无畏惧地说道。 这孩子这才多大啊? 唐夫人还没开口训斥,屋门帘后走出一人,正是唐家风流成性的老爷。 “随他吧。”唐老爷走近了,摸着下巴说,“南辞那孩子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夫妻去到葡萄园,都督爽朗一笑:“雨霖那孩子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可是”唐夫人还想争辩些什么,老爷附身道:“雨霖现在还小,等他看遍了花花世界,自然就懂了何必单恋一枝花。” 老爷走远了,唐夫人想起嫁到唐家的这些年逝去的青春。 唐雨霖已经是夫妻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听说新来的姨太终于又怀上了,这对雨霖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娘儿倆应该也要解脱了吧? 或许南辞真的能接受雨霖了也不错。 到时候雨霖娶了她,一家三口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也算是了了自己年轻时那份未完成的遗憾。 只是这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主仆戏凤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倚槛露华浓。 烟花三月的峤州,正是落英缤纷的时节。 热闹的市集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两个样貌出众的少女。 “锦瑟,你那么慢我也不等你喔~”走在前面的少女身着缤纷绸缎面目清朗提裙边跳脚回眸,冲后面吃力跟着的女孩调笑道。 被唤做锦瑟的女孩粗布麻衣,依旧难掩眉宇间的清秀可人:“小姐,你跑那么快,我就要跟不上了。” 原来是闻名峤州的知府之女杜剪簟。只是峤州百姓单知道知府有个美人女儿,却没成想那杜家大院里,竟然尽是美女,连个丫环都生的那么漂亮。 不远处酒家有外地来的公子哥看见了,也是忍不住上来搭讪:“二位姑娘这是赶着去哪里呢?” 被甩在后头的锦瑟喘息道:“听说城郊的百合要开了,小姐说要出来看看。” “这么巧,我们也是去赏花的,却不知路上遇见更美的,不如一路同行?”那公子一开折扇,后面的跟班也附和了起来。 杜剪蔁看锦瑟没追上来,瞧了一眼,却看见她巧笑嫣然,正跟一群浪荡公子哥聊得欢,恼了。 冲回来把她揪出去就是一个暴栗道:“你个小短腿!还有时间跟人在这里侃大山!” 锦瑟扶着被弹红的额头,嘀咕道:“好疼。” “疼就长点记性!”杜剪蔁得瑟地说道,“让你四处勾搭别个。” “我哪有~”锦瑟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个受害者好伐,为什么每次发生这样的事小姐都要把气出在自己身上,每次小姐把自己扔在家里自己跟别人家公子哥玩相亲都不说一声,自己也有气找谁出呢! 不过小姐难得答应一次带自己出来玩,锦瑟已经够感激不尽了:“不过小姐我是真的跑不动了,既然这几位公子也是去赏花,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个鬼,那几个人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杜剪蔁咬牙切齿得说:“你还是给我回家去呆着算了。” “为什么!”锦瑟不依了,“小姐,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杜剪蔁受不了她这幅样子,一跺脚说道:“我就是不想带你了怎么着?快给我滚回去!” 锦瑟站着不动,杜剪蔁又说:“你回不回?不回我回了,太糟心了!” 围观的几位公子哥不明就里,听到杜剪蔁要回去,领头的那人发话了:“姑娘,既然你们家小姐要回去,你又看上去很不想错过,不如你就与我们同行,你家小姐由我的随从送回府中,也大可放心。” 锦瑟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万全之策了,于是肥了胆子跟杜剪蔁说道:“小姐,我可以跟他们一起去吗?” “可以!!!”杜剪蔁气炸了肺,捂着发疼的胸口回去了,倒霉的是跟着去的公子随从,好心送回人家大小姐没口茶水喝就罢了,还被杜剪蔁派出来的家丁揍了一顿狠的。 于是第二天峤州传遍了杜家千金又打人了,真是美人外表蛇蝎心肠··眼看就要到出阁的年纪,还真是谁娶了谁倒霉`` 锦瑟三步两回头,看杜剪蔁真的回去了,连旁边公子哥的问话也答地兴趣索然。 小姐总是这样爱发脾气,不由得让她这个贴身丫鬟担心她以后怎么嫁个好人家~~ “姑娘在府里也总是这么被欺负的吗?”那个公子哥盯着锦瑟看了许久,又问道。 这不是踩雷区么? 一说起家里那位大小姐,锦瑟就停不下来了:“可不是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被捡到杜府伺候这么位喜怒无常的主子,早知道还不如让我直接饿死在街边算了这都二八年华了,吃饭还不会自己动手,被窝不暖不睡,一点也不知书达理,成天舞刀弄枪,行事大大咧咧” 锦瑟说着就觉得自己这些年也真不容易,又当丫环又当妈的把杜剪蔁拉扯大,可惜她还不领情,总是对自己大呼小叫的。 那公子哥看她开始从疲于应付到滔滔不绝,也有些讶异。 不过这样的真实可爱却打动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喋喋不休的锦瑟唠叨,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大好天气却只能盯着烈日被发现离家的爹罚劈柴的杜剪蔁打了个喷嚏,不用想就知道又是谁在说自己的坏话了。 最好不要是那个倒霉丫头,不然回家有她好看的 锋利的斧头在日头下被照射出狠毒的寒光,杜剪蔁又想到,人家现在指不定跟人家公子哥在哪里赏花呢,哪里还有半点时间想自己。 这样一想,她整个人都恹了。 ============================ 锦瑟拎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兴冲冲地回来了,公子哥把她送她家门口,意味深长地说:“你是知府家的姑娘啊。” “是的,可惜我只是个丫鬟,不能邀您进去做客了!”锦瑟有些遗憾地说道,“改日要是有时间,我再带您在这峤州城逛逛~” 公子哥笑道:“嗯,改日定然登门拜访!” 其实锦瑟很想说老爷势力地很,恐怕是不会有那一天了,不过还是点头告别了。 被打的公子随从来诉苦,公子哥皱眉道:“还好我微服私访,才知道皇阿玛给我选的这么凶的女子,纵使再美,娶回家也是累赘。身在皇家,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己选终身伴侣呢?锦瑟那样的姑娘,才是红颜知己的上上之选啊” 缺根筋的锦瑟不知道自己被看上了,撞上了小姐,浑然忘记了早上的不快,撒开小短腿扑了上去有些遗憾地说:“小姐,郊区的百合都才刚抽芽,我好不容易找到几朵要开的,摘回来给你看看,等下次开了咱们还一起去看好么?” 杜剪蔁没有理她,早在下人很狗腿地议论锦瑟不知被哪家有钱公子送回来还在门口谈了了好久怕是攀上有钱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她心里就很不爽。 现在看着那一堆良莠不齐的百合花,也浑然没了兴致,随意地一挥手,就全部被她扦在了地上。 再毫不留情地踩过去,不理会锦瑟的旅游见闻。 洗澡的热水烧好了,杜剪蔁刚坐进去浴桶,锦瑟也收拾好百合花插在花盆里进去伺候着了。 “别碰我。”杜剪蔁嫌恶地看她一眼,游到另一边去了。 “小姐”站在她背后的锦瑟一双手湿答答的,叫了她两句,没有回应,知道她这是又生气了,锦瑟这次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是小姐不喜欢自己,自己就不要出现在她视线里就是了,“那你自己洗我去铺床了” 从外面收了干净被套进来,锦瑟熟练地干起了活来。 杜剪蔁从屏风后面出来,看见这个有点辛酸的背影,赌了一上午的气轰然烟消云散了。 皇上的折子已经下来了,两人这样子的相处时光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自己入了宫。大概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她这样想着,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叫她的名字:“锦瑟。” 小姐的脾气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锦瑟等这句叫唤很久了,回头唯唯诺诺地等着吩咐:“哎,小姐,在呢,您不生我的气了?” 杜剪蔁耍赖:“娘想让我试试新衣服,可是我不会穿。” 擦肩打开了柜子,杜剪蔁不动了。 锦瑟的声音在后面幽幽地响起:“是凤冠霞帔呢,看来我担心小姐没人要是多余的了~” “我是小姐,肯定要比你嫁得好。”杜剪蔁还是赌气说道,她就知道藏不住,锦瑟肯定是早就看见了的,“这又是金又银的笨重死了快给我换上,看合不合身。” 贴身的亵衣被纤纤细手拖下,锦瑟嘴里又碎碎念了:“小姐你又没擦干净水渍吧?要是染上风寒了可怎么办?” “着凉了正好,病死了就不用嫁给那个见都没见过的什么臭太子!”杜剪蔁说完,自己抖下了袖子。 锦瑟的手毫无预兆地碰到她光洁的的背部,看着滑落在地上的轻衫,愣了一秒,赶紧给她裹上毛巾:“小姐说的什么傻话,小姐要是死了,锦瑟也不活了。” 杜剪蔁意识到话语中的哭腔,回身看见锦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痕。 她抱住了她,很诚挚地说:“锦瑟,我一点也不想嫁。” 锦瑟一把一鼻涕一把泪捶了她一下,很不巧捶对了位置,杜剪蔁胸前的那俩坨晃了晃,直接把她看呆了:“那你还嫁!” 杜剪蔁自己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叹了口气有些深沉地说道:“锦瑟,你也快找个人嫁了吧。我这段时间出去相亲,其实也是给你物色好的人选。桥头村的二牛哥不错,人挺憨厚的,看见你过的好,我才放心。” 锦瑟有些失望:“小姐不让我陪你进宫么?” “深宫危险,明知道是牢笼,我怎么舍得你冒险?”杜剪蔁第一次说这么哲学的话,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锦瑟帮杜剪蔁系好腰带:“小姐所言甚是,锦瑟也是这样想的。” 杜剪蔁不知道锦瑟什么意思,已经被按在了镜子前。 抽出眉笔,锦瑟的目光潋滟,仔细描绘在杜剪蔁精致的轮廓之上:“不如我们私奔吧?” “你说什么?!”杜剪蔁站了起来,锦瑟的眉笔描歪了,在她脸上留出很凌厉的一条。 “你看你衣服都不会穿,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锦瑟浅笑,目光却出奇地淡定,“小姐的命令就是锦瑟的圣旨。是初七走吧?那日我在峤州城外的牡丹亭等您,不见不散。不见不归。不见不生。” 杜剪蔁第一次觉得锦瑟那么勇敢。 同样也觉得那姑娘傻,自己的命令算个什么昂,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事随心所欲的。 还一副殉情的语调,还真以为自己会抛下一切跟她走么? 得了吧,皇宫重地锦衣玉食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我才不要跟你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呢。 傻子都直到哪条路好走,都给你选好夫婿了,你还蹦达个什么劲啊。 一边这样劝着锦瑟着转眼就到了初七那天,杜剪蔁最后还是扔了喜服拎着包袱,在牡丹亭等了一晚上。 天边透过鱼肚白,她都不知道家里为她闹翻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此乃第一对cp~ 有人关注么~ ☆、牺己替选妃 半月后杜剪蔁知道锦瑟不会来找自己道歉了,一个人红着眼睛回到家,问:“锦瑟呢?” “锦瑟?锦瑟嫁了”管家有些躲躲闪闪地说着。 看来是自己的劝说有了作用啊,她可终于想通了,也不早说害自己真的去等了那么久:“嫁去哪家?” 管家同情地看了看大小姐:“桥头村的二牛家吧。” “都不通知我一声的,我都没准备什么嫁妆。”杜剪蔁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她找到杜知府说:“爹,我现在嫁给太子还有机会么?” 杜知府摇摇头:“你不想嫁就算了。我想通了,有些事不能勉强。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明儿个天晴,你跟着马车去乡下避一避。” 其实杜剪蔁也不想嫁的,只是赌气,说不定哪天又后悔了。 只是嫁出去的丫鬟泼出去的水,杜剪蔁有些气,那个锦瑟还真的不回娘家了,说好的私奔呢,就这点感情? 越想越来气,向来是被哄着的那一方有一天辗转难眠,最终决定这次自己先去找她和好。 再次收拾好行囊,杜剪蔁还没走出府,就听见几个洗菜的丫鬟在议论纷纷。 “你说那个锦瑟还真的好有心计!”丫鬟甲感慨道。 丫环乙借口:“可不是,要不怎么服侍在小姐身侧那么多年呢。” 丫鬟丙:“小姐也真可怜,这些年来这么信赖她,到最后还天天担心她嫁的不好,没成想没人嫁的有她好了。” 杜剪蔁想了想,那二牛一个山野农夫,没什么好的啊,当初自己选他并没有真的把锦瑟嫁出去的意思,她是在逼锦瑟说不嫁人跟自己走再顺水推舟那啥那啥呢。 这个时候丫鬟丁说话了:“是啊,我早就觉得不正常了,那日太子爷来府上提亲,可不就是那天送她回来聊了许久的公子哥吗?” “你是说锦瑟蓄谋已久,抢了小姐的良缘?”丫鬟戊大惊小怪。 首先挑起话题的丫鬟甲总结了一下:“所以说嘛,她进了宫,上次我又在后门听见太子爷早已芳心暗许于她。二人见了面也不会我们追究山高水远的峤州府,在皇上那里瞒天过海,府里上上下下照样得了赏赐,她还凭白得了个太子妃的身份,这太子妃,可就是将来的皇后啊!我们家小姐就可怜了名义上她已经嫁出去了,身份被锦瑟顶了,从此都不能堂堂正正走在峤州街上了。” 只听到这里,杜剪蔁就把包袱扔了。 回到房间里,那几株百合在锦瑟的悉心照料下也算是欣欣向荣了。 开的那么灿烂,在有心人眼里却越看越碍眼。 很快连着花瓶碎片被踩在脚下。 这一次没有人再去捡了。 ============================================== 杜家的小姐离家出走了。 杜知府倒也没有多来气。 他儿女成群,缺了这一个不省心的也不算少的。 或者这样也算是好事,锦瑟穿着杜剪蔁的凤冠霞帔出来的那一秒他才知道过去自己确实太宠这个漂亮女儿了,所以她才敢做出这种抗旨不尊的事情来。 锦瑟说,小姐不愿意嫁给太子爷,锦瑟愿意代为受过。 杜知府也不想把女儿嫁给太子爷,可是谁让她天天出去招摇过市,整个峤州都知道她漂亮,这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还不给钦点了。 走了好,寻个好人家嫁了总比入那侯门不知道怎么死的好, 同样也是为杜家好,省得被查出来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老皇帝三年后就驾崩了。 锦瑟本来是要升皇后的,可是她没有子嗣,只落了个贵妃的头衔。 太子成了皇上,就不可能只爱她一人。很快后宫佳丽三千齐了,刚亲政就忙着选妃的风流皇帝往锦瑟的百合宫里跑的时间也少了。 这样锦瑟也落得个清闲。 院子里种满了百合花,这一年也开地异常茂盛。 她再也不用穿粗布麻衣给人俯首称臣低眉顺耳。 但是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样荣华富贵的日子。 锦瑟很想念被杜剪蔁骂倒霉丫头的时光,心里也很清楚很多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杜剪蔁现在一定恨死她了,听说她后来觉得没面子又走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锦瑟又开始担心起来杜剪蔁没了杜家罩着,出了峤州的话那种性格哪里还有好人家肯娶她。 殷旭已经看了锦瑟很久了。 他的耐心早就被磨光,尤其是锦瑟看百合花的目光,都比看自己来的深情。 他想起初遇的那一天峤州街头,锦瑟也是这样望着不知名的他方,朝她这样介绍杜剪蔁的:“可不就是嘛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被捡到杜府伺候这么位喜怒无常的主子这都二八年华了,吃饭还不会自己动手,被窝不暖不睡,一点也不知书达理,成天舞刀弄枪,行事大大咧咧” 现在想来,她说那段话的语气,分明就是甜蜜的诉说她们相处经过,根本没有零星半点抱怨。 殷旭从那么多阿哥里脱颖而出成了太子,再从太子连滚带爬上九五之尊,要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也还真是浪得虚名。 这个时候他很想把满院子的百合花都给烧掉,但是忍住了。 因为他深知强求不得,说来也可笑,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偏偏求不到最爱人的心。 “这批的秀女姿色太差了。”殷旭抱怨着走过来,后面跟着许多太监宫女。 都是熟人了,锦瑟摆出微笑:“皇上是看腻了如花美眷,才会觉得寻常花草厌烦了。” “是,朕不像爱妃,这百合花有哪点好?让你喜欢了那么多年?”殷旭意有所指,不信锦瑟听不懂。 锦瑟装傻充愣毫无破绽:“这百合花是臣妾与皇上的珍贵回忆,臣妾怎么可能不珍惜?” 这样一说周围自以为很懂得见风使舵的奴才们都感慨了一番皇上贵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头到老。 如果不是相处的久了,殷旭还真会被这女人的三言两语忽悠了。此时他想起来手里的画卷,摊开在桌上想这算不算送上门来自投罗网:“虽然没几个没有蔁贵妃你的倾城容貌,但总有些不算太差的。而且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深得朕意呐。” 锦瑟手中的的茶盏抖了两下,洒在画卷上女子的脸上,划过一道似曾相识的痕迹。 她再也淡定不了了,咬着下唇就要沁出血来:“你你不能娶她” 她还是小看了杜剪蔁对自己的感情,自己一个人在深宫里自怨自艾,从没想过,她会有一天再出现。 锦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样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这是殷旭第一次从锦瑟这里看到如此失控的局面,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都三年了,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能在她一点也不肯分给自己的心里驻扎那么久。 “哦?爱妃还真敢说啊,这普天之下,还有朕娶不了的人了?”殷旭也站起来,用手帕擦了擦画纸上的污渍,再亲密地靠近锦瑟的耳廓敬告道,“朕不仅要娶她,还要立她为后。” 杜剪蔁没想到一切会那么顺利。 总之她通过层层选拔进宫了。 而且仗着侯爷的举荐,她算是一进去就被封了个才人。 但是比起皇贵妃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算了,要是当年不是自己信了那丫头的鬼话,照着自己的花容月貌,说不定现在皇后都当上了。 这样想着杜剪蔁又有点沾沾自喜,对着镜子抹了把腮红。 在外闯荡的那么多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离了锦瑟怎么着?自己还不是精彩地活下来了。 锦瑟看着杜剪蔁脸上那两朵俗烂的艳红,张了张口,还是说:“你还是你,一点都没变。” “不像你,飞黄腾达了。”杜剪蔁一点也不想落下气势。 但是捕捉到锦瑟颓然下去的表情,杜剪蔁又心软了:“其实也没变。” 锦瑟抬眸看她,杜剪蔁叹了口气说:“还是个傻姑娘。” 她们含情脉脉还没对视上多久,百合宫外的太监又尖着嗓子通风报信了:“皇——上——驾——到——” 里里外外跪倒一大片。 杜剪蔁就没跪过别人,这种感觉糟透了。 殷旭免礼了,又说:“蔁妃还真是心急,朕都没见到这位锦瑟才人,你就急着替为检阅了。” 杜剪蔁不信殷旭对自己没有一点印象,但是既然他要装,自己就陪着来,可是她还没开口,锦瑟就抢先一步说上了:“皇上多虑了,臣妾与姐姐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 谁是你姐姐了!我明明比你要小一岁零八个月三个时辰! 不过杜剪蔁很快又释怀了,因为她以前逼着锦瑟叫自己姐姐,锦瑟总是不肯,说自己明明比她要大一岁零八个月三个时辰,要叫也是杜剪蔁叫。 杜剪蔁就说我叫你受得起吗? 锦瑟赶紧跪下说小姐饶命锦瑟知错了。 想到这里杜剪蔁又有点伤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以后怕是自己跪锦瑟的时间多了吧。 “也好,你们联络好了吗?正好今晚可以一起服侍朕。”殷旭说完,当着杜剪蔁的面把锦瑟抱在怀里,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 锦瑟紧张地看了看杜剪蔁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松了口气的同时有点自怨自艾地想,这个人已经对自己没感觉了,所以早就不在乎了,但是自己还是会心痛啊:“皇上恕罪,臣妾最近身体抱恙,恐怕不能行房事” 不管怎么样,这一幕还是太刺眼了。 杜剪蔁觉得自己卑微的要死,但不得不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殷旭说:“那没关系啊,那爱妃就在一边看着吧。” 自己还真是没看错,这个殷旭就是一副浪荡的嘴脸! 杜剪蔁恨没有在峤州就弄死他。 没有后悔药,时光倒流的话,杜剪蔁也恨自己为什么要吃醋,吃醋是一回事,峤州街头为什么要放手让锦瑟走。 如果她选择再任性一点,真的把锦瑟给关在家里,就不会多出这么多事了。 ☆、傍爵得封后 这样,杜剪蔁沐浴完毕后擦了擦身子,对身边服侍的宫女说:“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她徒步走到后院,这里离灯火通明的百合宫只有一墙之隔,可惜隔得是宫墙,踏出这要命的一步很难。 放走了信鸽。很快就有一个黑衣人来复命了:“姑娘有什么指示?” “老娘不要侍寝,让皇上立不起来吧。”杜剪蔁说道。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杜剪蔁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笑了:“你不是说你是龙的传人吗?这点事都做不到?” “也不是不可以”被称作龙传人的黑衣人算是认了,它只是没想到这个敢跟她做交易的人,第一个要求就这么离谱。 于是杜剪蔁仰天大笑去了乾清宫,随行的宫女们都觉得这位才人太过了。 结果皇上还真的没立起来。 站在旁边看着的锦瑟手绢都要揪断了,香肩半露的杜剪蔁憋着笑还在一脸泫然欲滴地说道:“皇上,是奴婢做得不够好么?” “不不怪你”殷旭觉得很没面子,同时也很愤恨,平时没这样过啊,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莫非真的是最近纵欲过度需要看太医了,“你们先退下吧” 吹灭了红烛,一个人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杜剪蔁的寝宫。 杜剪蔁推开锦瑟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已经不需要人暖被窝了。” “小姐求求你,算是锦瑟求你了,回去吧”锦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是锦瑟对不起你,锦瑟知错了,请小姐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作践自己么?”杜剪蔁挑起锦瑟的下巴,“那你当初代替我入宫,有没有想过我也不想你这样作践自己?” “小姐”锦瑟接下来的话被铺天盖地的吻遏住,杜剪蔁掀开了她的衣服,咬住她的脖颈私语道,“我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倒霉丫头” 两人撕扯着到了床上,锦瑟想起之前杜剪蔁在皇帝面前浑然无视自己搔首弄姿的样子,也觉得一肚子气,想着再怎么着也要把她压在下面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没想到杜剪蔁很配合,黑夜里只有她的眼眸明亮如初,细指灵活如游鱼沿着她的身体临摹挑/逗着泛滥的爱意:“还记得我教你写字吗?” “锦瑟记得。”一边回答着一边侵占着她的每一寸所有,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十二岁那年,杜剪蔁气走了夫子,锦瑟安慰她回了房,却偷偷躲在书房里练字。 她的字写得很难看,不比小姐的俊秀,不过她还是很满意,锦瑟觉得,要是小姐不愿意学,自己以后就替她认字。 折回来的杜剪蔁从门缝里看见了,以为锦瑟是真的热爱学习,顿时也反省了自己的过失,从此以后再也不惹夫子生气了。 然后有一天午后她冲给她研磨的锦瑟招了招手:“锦瑟,你过来。” 锦瑟接过杜剪蔁的毛笔,站在了桌边。 杜剪蔁从背后抱住她,连着她的手一起提起了笔,在白纸上挥毫写下她的名字:“锦瑟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记住了吗?” 一直被锦瑟拿来崇拜的杜剪蔁离自己这么近,说话的时候暧昧的气息吹在耳边痒痒的羞死个人了,杜剪蔁还没看出锦瑟的脸红到了脖子更,只听见她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地应道:“记住了” 锦瑟一直以为自己叫景色,哪有人叫这个的人?看来给自己去取名的小姐还是读书少了。 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这么美,顿时很感激叫自己这些的大小姐。 也正是这时杜剪蔁放开她,锦瑟有些失落。 之后更让她失落的来了。 杜剪蔁把宣纸翻过去过:“那你背一遍。” 锦瑟:“” “背不出来还说记住了?罚抄一百遍。”杜剪蔁迫不及待学着夫子的语气说道。 锦瑟无比惆怅地抄了一百遍 回忆到这里,锦瑟更生气了,捏了一把杜剪蔁的胸疼得她嗷嗷直叫:“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怎么就一点都不解风情呢?” “是啊,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按倒在书桌上的!”杜剪蔁想想觉得也是,不过还好她也不是太迟钝,虽然晚了两年,不过最终还是功成名就把锦瑟给按倒在了卧室里,“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那个时候是锦瑟在给杜剪蔁换衣服,换着换着她忽然觉得小姐的胸部轮廓怎么这么好看呢。 等她反应过来本来呈现“大”字形任她宰割的大小姐已经在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在人家胸口上比划好久了。 “小姐饶命锦瑟罪该万死!”锦瑟想跪下,结果被脚下的衣服一绊,直接栽在了杜剪蔁胸前,可亏得锦瑟脸小没掉下去,杜剪蔁被压出了异样的感觉,一激动就把锦瑟给推了。 要说现在的大户人家推个丫鬟是很正常的,锦瑟也听说过不少,但是被自家小姐推了的逸事,还是没听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不管怎么样,锦瑟交出了自己,痛并快乐着。 锦瑟咬住了杜剪蔁胸前的蓓蕾,再迷恋地舔了两下,这时候听见她嘤咛了两声说:“你的身子都给了我,是怎么入宫的?” 这个问题 锦瑟是被殷旭带进宫的,所以即使验身没有通过嬷嬷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那个梦魇一样的夜晚锦瑟永远记得。 殷旭暴跳如雷问她给了谁,锦瑟闭口不答,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可是殷旭以杜家为筹码威胁着她,让她只能承受着这一切。 殷旭的大男子主义很严重,但那个时候也没能猜出来那个人是谁,他只是为此郁闷了一段时间,发誓再也不碰锦瑟,他以为能气到锦瑟,其实锦瑟别提有多开心了。 可是此刻,锦瑟有些忧伤,她觉得自己脏了,她本来就配不上杜剪蔁,这样一来就更配不上了。 她想从她身上下来,杜剪蔁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抬身凑近她的耳边:“我写的字,你愿意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3节 隽永的笔锋撩动在光滑的天然画卷上,锦瑟这才意识过来那反复刻印在肌肤背后的字是:“要我。” 这无疑是最催情的魔咒,因为爱,锦瑟却下不了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不会让他碰我。”杜剪蔁说完,把手伸向了锦瑟下面,那里已经清泉泛滥,任人采撷了。 锦瑟无条件地相信杜剪蔁的承诺,这一刻却怕了。 她在皇宫呆了三年。 这三年里如果不是殷旭对她真的有感情,恐怕早就被秒地渣渣也不剩了。 但是杜剪蔁不一样,她不能让杜剪蔁被抓到一点把柄,因为她锦瑟生来就是为了守护小姐的。 杜剪蔁知道她犟上了,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狠狠要了她。 锦瑟发出惊呼,再就是可怜兮兮的喘息□□ 完事后,杜剪蔁送给她一块黄金一样的薄片:“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 “这是?”锦瑟勾着杜剪蔁的脖子,有此一问。 “龙鳞。”杜剪蔁说这句话的时候,锦瑟看见她眼底狠毒的光,有些害怕。 这好像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小姐了。 她的气场更加强大,目光更加深邃。 锦瑟觉得自己整个人向下坠落,低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预感也在一年后得到了印证。 锦瑟守身如玉,殷旭也再也没有碰过她。 或者说殷旭现在整个人都不往她宫里跑了。 锦瑟闲的自在,浇花练字,偶尔与杜剪蔁私会两下,日子非常有罪恶感地和平如水地过着。 奇怪的是杜剪蔁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两人的关系被发现,杜剪蔁不担心,锦瑟就也不担心了,她无条件相信自家大小姐。 锦瑟以为日子会这样细水长流下去,在宫中还是峤州,一切都不重要了,两个人只要还在一起,那就够了。 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花园里的植物都冻死了,锦瑟好不容易把抢救的一朵百合放在花盆里,手一滑,就掉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她也变得这样冒失了。 锦瑟去捡,却被刮破了手指。 她就这样对着满地碎片黯然垂泪起来。 锦瑟昭仪怀上了龙子,整个后宫都围着颐和轩跑,皇太后乐坏了,锦瑟姑娘被赵公公举荐,入宫之后就一直很得宠,这下还有孕在身,是封后的预兆啊。 整个京城的传遍了,锦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杜剪蔁不说,她就不问,甚至催眠自己不去相信。 自己是什么啊,以前是最卑贱的丫鬟,后来是不受宠的弃妃而已。 可是杜剪蔁好几个月没来了,宫人们都说是在坐月子,锦瑟不信,但前几日被太后召去用膳。 真的看见了大着肚子的杜剪蔁,锦瑟就不得不信了。 杜剪蔁没料到锦瑟会来,匆匆瞟了她一眼,就像没看见一样,又跟着太后夸西域这次进宫的人参有多好多好了。 殷旭也在,阴阳怪气地看着锦瑟,锦瑟知道他要说什么。 后来大家都散了,殷旭亲自送杜剪蔁回宫,锦瑟被个不受宠的贵妃旁敲侧击地说:“这人心啊还真是易变,三年了,怎么就抵不过又三年呢?” 锦瑟第一次被说得想哭,却不是哭自己过气了。 而是在害怕,杜剪蔁真的就不要她了。 殷旭把杜剪蔁送到门口就要走,杜剪蔁叫住他:“皇上这是忙着丢下怀胎十月的宠妃去会哪个小妖精呢?” 想起锦瑟的欲哭无泪的表情,殷旭的的心就像火烧一样,恨不得立刻跑去百合宫:“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的谁的孽种!杜剪蔁你真是够了,朕为锦瑟感到不值!” 杜剪蔁款款起身,冷笑道:“你配吗?” “朕”殷旭没有说出话来,因为杜剪蔁背后有他想象不到的势力在撑腰,他焦头烂额,几乎就要被压垮了。 “封后的圣旨起草好了吗?本宫可不想孩子生出来没名没分的。”杜剪蔁点了点桌子,不耐烦地说道。她很讨厌从殷旭口中听到锦瑟的名字。 殷旭于案上提笔寥寥几笔盖上玉玺挽袖离开了:“真搞不懂锦瑟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目的达到了,杜剪蔁的手覆盖在丝质的圣旨上,忽然想起有一天,有个人对自己画眉,然后说,小姐的话就是锦瑟的圣旨。 她很想念那个人,但却没有勇气去见她。 窗口的黑影动了两下,进来上次见过的龙的传人。杜剪蔁问她:“侯爷已经准备好了么?” “侯爷承诺若是皇后诞下龙子,定当辅佐左右送君天下。”从阴影中显出形来,杜剪蔁也是第一次看清此人的样子,淡然超尘洒脱卓众,虽相貌不见得一顾倾城,却总有种不同流世间凡人的飘忽感,“我麾下嘱托的东西,你也该允诺还我了吧?” 没想到与自己斡旋的能人竟是个女子,杜剪蔁有片刻的惊诧,又答道:“待到功成名就,我自会予你。” “先替真龙谢过,只是你可曾想过锦瑟姑娘想要的其实并没有这么多?”那人一笑,像是看透了一切却隔岸观火,不由得让杜剪蔁有些气恼:“不关她的事,贪婪卑佞永不知足人的是我。” ☆、临盆唤床畔 锦瑟大病了一场,杜剪蔁也临盆了。 可惜是个女孩。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被封后。 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个横空出世的皇后娘娘,据说跟侯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家里背景挺宽的。但具体有什么背景也没人说的清楚。 侯爷是谁啊,权倾朝野摄政为王,当不当皇帝就差一句话了。 被叫来伺候杜剪蔁的锦瑟病怏怏的,可还是一个劲地抱着小公主夸可爱。 杜剪蔁有些不悦她的态度,觉得她应该跟自己大吵一架才对:“有什么可爱的!” 锦瑟被吼地了一下,有些畏惧地说:“孩子长得像你啊” 杜剪蔁看她这样卑躬屈膝的,把她叫到床边,刚想摸她的脸,锦瑟就缩了回去。 “怎么?他摸得我就摸不得?”杜剪蔁收回了手,觉得锦瑟生自己气也是应该了。 锦瑟低眉顺耳地说:“皇后自重你我终究身份有别。” “自重?”杜剪蔁也顾不得身子的虚弱了,把锦瑟整个人抓过来,“你现在是在教本宫自重吗?” 锦瑟怀里的小孩被吓坏了,呜呜啼哭起来,门外的宫女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一个个看见皇后娘娘把蔁贵妃压在床榻上动手动脚,长大了嘴巴却不能说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本宫滚!”杜剪蔁指了指被锦瑟护住的小孩,“带上这个畜生,一起滚出本宫的视线!” 锦瑟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又再次被压倒了。 这次推倒还是长期的,可锦瑟感觉没上次好了。 杜剪蔁这次进宫是真的变了,变得很可怕,虽然她对自己算是温柔的了,可是在外永远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锦瑟一直在想皇后光明正大地把贵妃留在寝宫夜夜笙歌真的没关系嘛? 但杜剪蔁还真的就这么做了。 后来杜剪蔁干脆把事情挪到了寝宫来做。 锦瑟看不懂奏折,但是很清楚这应该是皇上做的事情,总觉得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她刚提起一点苗头,杜剪蔁就不批改奏折了,改批她。 时间久了锦瑟就带孩子去了,她反正就算当上了贵妃,也就得被杜大小姐奴役着。 但是为什么被奴役着她也觉得很开心呢? 好吧,她可能真的就是个忠犬。 注定了被欺压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锦瑟不敢想也不去想。 小沛寧终于开始说话的时候,杜剪蔁出宫去了。 没带上自己,锦瑟有些伤心。 但是她不好说,也不配说。 临走前,她还是给杜剪蔁抚平了衣服,叮嘱了些细节,又说:“我等你回来。” 杜剪蔁捏了捏她的鼻子:“我不在这你可不准红杏出墙。” 杜剪蔁走了就杳无音讯,锦瑟带着小沛寧盼星星盼月亮,最后却被皇太后抓了起来。 皇太后问她知不知道杜剪蔁想当女帝。 锦瑟说不知道。 皇太后阴险地笑了:“你会不知道?不过也是,她这次出宫跟侯爷连成一气,却把你留在宫中当砝码,看来你在她心里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锦瑟觉得杜剪蔁一直是自己仰望的存在,所以皇太后这样说她也没多悲痛欲绝:“臣妾一介女流,确实不怎么重要。” “那我们就赌一赌你重要不重要吧?她现在带人闯进了金銮殿,你说我要是拿你当人质,她敢上几个台阶?”皇太后抽出尖刀,对准了锦瑟的脖子。 锦瑟主动抹了过去 锦瑟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坤宁宫。 杜剪蔁看着她,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你怎么这么傻” “你把我留下,不就是已经放弃这颗棋子了吗?”锦瑟行动不方便,想去摸摸杜剪蔁的脸,又放下了,她忽然想起来杜剪蔁生沛寧的时候,她拒绝了她,现在想来自己也真是罪有应得。 杜剪蔁盖住锦瑟的手覆上自己脸上的时候,锦瑟说:“你可以放弃我,但是不应该丢下沛寧,她是你的女儿。” “到底是我女儿还是你女儿?”杜剪蔁皱眉,给她喂下温热的中药。 锦瑟一勺子全部吞下去,也不抱怨味道苦,却使杜剪蔁于心不忍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也不会丢下沛寧。” 在锦瑟的记忆里,杜剪蔁这个人坚强到近乎冷血,尤其是近几年,她都没见她掉过一次眼泪。 锦瑟觉得自己不配让她落泪,杜剪蔁这么优秀,她的眼泪也应该值得更伟大的人来流。 但杜剪蔁就是很伤心,哭着窝在了她的怀里。 坤宁宫的门关上了。 一个深宫里看不到阴霾的影子里,小小的身影好像终于懂得了什么,把碗里热腾腾的药水倒在了沟里。 锦瑟从来不觉得杜剪蔁把她作为牺牲品有什么不对的,倒不如说发现自己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还是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她还是很开心的。 拉帮结派蓄意谋反的惩罚是打入冷宫。 杜剪蔁庆幸侯爷在宫里还是有点人脉,风声没有传出去,她还能有机会等到锦瑟醒来。 就算锦瑟被殷旭拉着泪流满面呼唤她的名字,她也没见得多焦灼,只不断地喊着:“等我!” 宫人们议论纷纷,殷旭也终于挂不住面子了,将锦瑟掀翻在地,扯着她的肩膀怒斥道:“江山朕都让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只能是朕的!” “住手!你放开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锦瑟整个人往旁边爬过去,可是那里敌得过精壮男子蛮横的力气。 殷旭粗暴地扯掉了她的外衣嘶吼道:“终于装不下去了吗?以前不是很能忍吗倒是继续啊?” “别碰我!”锦瑟动躺不得,可是嘴里还是不断地反抗咒骂。 “呵呵,你为了不背叛杜剪蔁一直暗地里熏麝香避免怀孕,你以为朕不知道么?锦瑟,要不是朕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你以为会轮到那个贱/人趁虚而入么!”殷旭整个人强行趴了上去,像是忍了很久一样躁动不安,丝毫没有怜惜地快速除去锦瑟身上的阻挡。 恶心感扑面而来,锦瑟都有了求死之心,不顾被扼红的手腕呜咽着求饶:“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耐心等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朕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朕已经等不了了!锦瑟,为朕生个儿子,把属于朕的都抢回来!”殷旭压抑的悲愤全部爆发了出来,发泄在那个渺小无能的身躯里,可是回应他的是死尸一样冰冷的身体和再没有光彩的暗淡眼眸。 她甚至不愿再看他一眼。 锦瑟伏地而起,推开宣泄完毕浑身无力的殷旭,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吐了。 自责感油然而升起,殷旭想去给她披上衣服,却被狠狠地推开了:“你” “啪!”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这对于殷旭来说算不上很重的巴掌,却让他痛彻心扉。 他从锦瑟眼底看到了绝望:“她就那样好么” “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锦瑟缩着身体,有些骇然地怒视着他,狠狠地指着门骂道。 ====================== 一轮明月萧索地挂在天上。 那人还是身着与暮色一般漆黑的蓑衣,于夜半不知从哪里遁出:“早就与你讲过,知足常乐,又何苦添这份愁苦?” 杜剪蔁看着那半开的窗棂,心里没有来得不安,她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太执着,但还是说道:“你为什么这次不能帮我救她?” “万物有它自己的规律,掌管它,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去破坏它。”那高深之人颔首,星眸如澈,“而且你也未曾真的指望过我不是麽?” “是,我会出去的,我会靠自己得到想要一切的。我会让所有人后悔的。”杜剪蔁坚毅地与她对视,本以为那人会在她视线里被逼视地自愧不如,却见那人还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良久才似是夸奖般赞许了一句。 “你比凡人确实是要超脱许多,所以可以为王。” 杜剪蔁记着了这句话,也笃定。 囚禁不过十五日,侯爷远交近攻兵临城下。 殷旭无奈放她出来,却藏着锦瑟。 杜剪蔁也无力再记挂这些,总觉得殷旭不敢伤她就是了。 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扶摇帷幄动荡的很,杜剪蔁也幸着自己读过几本兵书,关键时刻也能派得上用场。 三月以后侯爷也远道而来进宫驻兵,皇帝几乎已成摆设。 已经被琐事折腾地焦头烂额的杜剪蔁揉了揉太阴,觉得渴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西湖龙井已经赋于案上。 杜剪蔁随手端起,抿了一口:“很晚了你先睡吧。” 忽地又想起什么,杜剪蔁回首,表情有些失落。 但那一刻的欣喜与期待还是落在了伴在后侧许久的来人眼底。 “区区三年未见,你就忘记我是谁了吗?”还是得有人先开口。 一听熟悉的音调,杜剪蔁不太确信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精心打扮朱唇皓齿的青衣女人,有些犹豫地喊出她的名字:“天阔?” ☆、诺承终随侧 楚天阔像是自嘲,有意无意地笑道:“果然我女装还是太普通,不知刚才是被你当成了那个不知名的丫鬟。” 想及锦瑟,杜剪蔁又是一阵忧心,干脆放下了奏折,牵强地回她:“我只是没想到你是女子,而且天阔,你长大了。” 楚天阔昂首看她,目光里欣然狡黠:“是呢,那我不是小孩了,你能保证将来就可以正眼看我?” “我从来都是正眼看你啊。”杜剪蔁笑罢,用手去摸她的头顶,却见当日偶遇的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经高过自己一个头,恍然间也是作罢,“王府里还真吃得好,我在宫中胖了那么多,你却竖着长。” 也不知这算不算表扬,楚天阔激动地开口:“那我可以叫你剪蔁了么?” “不可以。”没想到还是被无情一口拒绝了,“你我终究长幼有序!” 楚天阔有些沮丧,看杜剪蔁站起来,连忙去扶。 杜剪蔁笑:“我又不是真的老了,还走不动路的。” 说话间画面重叠在一起重叠摇晃两下,杜剪蔁想站起来,还是一晃一花劳累过度倒下了。 “看吧”楚天阔轻而易举地抬起怀中馨香的人,目光里有些迷恋,又赶忙遏制住了,“听我爹说说你已经不眠不休好几个日夜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垮掉,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行要是殷旭那个”这混小孩力气怎么这么大,杜剪蔁挣脱不开,再次佩服了下侯爷府的伙食,怎得把个女儿也养的力大如牛,好吧这也许也不算什么好事。 楚天阔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点情绪将她拦腰抱起:“锦瑟姑娘的事我会解决的,你就放心地睡个好觉吧。” “你?”杜剪蔁瞪着眼睛地看着她,挣扎着要下来。 “我怎么了?你不是说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吗?可别忘了我爹是侯爷。”楚天阔抿唇,轻拿轻放,替她盖上被子,“睡吧,我保证你明早起来,锦瑟姑娘就出现在你面前。” 辛着楚天阔守着,杜剪蔁逃不掉,也是真的累坏了,很快便阖目睡下了。 伸手,停在了她翘起的睫毛上,楚天阔很茫然地想起很久前的一幕。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张开双手挡住了去路,看上去倔强又可笑的小孩不满地朝大人问。 成熟稳重的女子秀眉一凜,揉乱了小孩整齐的发型:“因为宫里有人等我啊。” “但是你要是走了,我也会等你!”小孩子耍着脾气强调,“永远!” 可是自认历经沧桑的成年人却笑了:“你等我干嘛,等你再长大一点,娶了贤惠媳妇,就会把我忘了。到时候,记得来宫里看我。” “可以娶你吗?”壮着胆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刚说完就被敲了一记。 这一次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不可以。” “为什么?你还是觉得我太小了吗?”小孩强烈不满,“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 那视线穿越了很远,透过自己,看向未知的方向。 楚天阔有些发怵,忽然有些不想知道答案了。 可她还没开口,赶时间的车夫就来催了,杜剪蔁朝她挥手作别巧笑嫣然地走远了:“因为你不是女孩儿啊。” 楚天阔憋了三年,终于有机会站在杜剪蔁面前继续当年的话题。 但是或许是真的成长了吧,她也开始明白俩人之间并不是性别的问题年龄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 在更早以前,有个人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只是自己那时候还没长大,所以没能明白这一点。 第一眼看见锦瑟的时候,楚天阔有些不理解。 之前听到传闻,楚天阔只知道是个身份尴尬的贵妃,所以想着这人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的气质才得以吸引杜剪蔁这样的人为之赴汤蹈火。 但真的见着了,且不说容貌虽也说不上平常,只是那分憔悴和沧桑还是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就是输给了这样的人吗? 年轻气盛的楚天阔有些不服气,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不善地命令:“你去找她吧。” 锦瑟却没有动。 大半天了,杜剪蔁也该醒了,到时候看不到人就是食言了。 楚天阔有些沉不住气,有些不舒服地催促了一把:“去啊。” “她还好吧”锦瑟却不慌不忙怯生生地开口了。 楚天阔不明就里:“宫中的事都忙的差不多了,她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应该是没有更好了。” “哦”锦瑟答了一句,又说,“那就好” 楚天阔看她往百合宫里走,又问:“你不去找她么?” “不了。”锦瑟回头递给她一个苦涩的笑,去了里屋。 楚天阔只好自己回到坤宁宫,对睡饱了的杜剪蔁汇报道:“她不肯来见你。” “哦”杜剪蔁也用如出一辙的语气答道。 “你不气?”楚天阔一肚子气。 杜剪蔁笑得更加苦涩:“她怀上了龙种,当然不会来见我。” 杜剪蔁这才发现衣服又穿反了,有些懊恼,怎么最近的衣服设计的越来越复杂了,还得专门叫人帮忙才会弄。 ======================= 蔁妃怀上了,但是这次却没上次热闹。 皇后的势力那么大,又还年轻,来日方长总归是她的子嗣要继承的,蔁妃就算再能生,怕是也分不到一杯羹。 只有皇太后整天往百合宫跑地勤快,人参鹿茸各种补身体地送。 不过也可以理解。 侯爷仗着皇上后继无人这一点闹得欢乐,都把小侯爷带过来住着了,小侯爷看皇后还是那么的含情脉脉,怎么着都有奸/情呐。 蔁妃真可怜,要是早几年怀上,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宫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杜剪蔁出奇地淡定。 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奏折的闲事也没以前心力交瘁地去管了。 她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可能真的是老了。 至于锦瑟,就好像是年轻时候做过的一个梦,时间久了,就算当初再怎么刻苦铭心地去追,只要别人不要去提起她,总有一天会消散了的。 杜剪蔁跟个老年人一样窝在御花园的摇椅上数浮云的时候,睽违已久地从太监口里听到锦瑟的消息。 “启禀皇后,有人在簟妃寝宫搜出巫咒之物,疑其以此妖孽之术诅咒皇后娘娘与沛寧公主不得好死!”一个做工很粗擦的稻草娃娃被送了上来,杜剪蔁很想说,锦瑟心灵手巧的,缝的肯定比这好上一千倍,不过她要是恨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自己不知道呢?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缘由,但杜剪蔁可算顺理成章地与锦瑟打破了僵局。 两个人一见面,杜剪蔁看见跪着的锦瑟的狼狈样子,也顾不得身份尊贵亲手扶起了她。 但看见那隆起的肚子,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杜剪蔁在嫉妒,她想象不到沛寧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锦瑟是如何地忍耐住这份痛苦。 她有些庆幸前段时间锦瑟没有来找自己解释什么,自己也没来找锦瑟违背心扉说自己不介意。 不然她一定会亲手将这个孩子扼掉。 她就要发狂了,可是这样的锦瑟又让她放心不下:“你看你怀个孕把自己糟蹋成什么鬼样子,难看死了。” “罪臣比不得皇后天生丽质,亦不想用这丑陋不堪的样子脏了娘娘的眼。”锦瑟颤声说着,已是退后了几步,很快有几个宫女将她扶住,锦衣卫警/戒地分开她们,锦瑟已经气若游丝,但还是一如既往用信赖的目光盯着杜剪蔁重复,“娘娘可曾记得允诺过我什么?娘娘请记住允诺过我什么!娘娘千万不要忘记允诺过我什么!” 也是三日之后,宫女们收拾好行囊,锦瑟被搀着出来,看见站在城墙上为她送别的人烟。 杜剪蔁也被楚天阔搀扶着从长梯下来,握住了锦瑟的手:“我说过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也不会丢下沛寧。” 相看两不厌,只是近黄昏。 锦瑟最后还是抽回了手,只是语气里徒添了悲伤:“皇后娘娘一诺千金。” “把你送去昭星宫,你不怪我?”杜剪蔁倒是希望能看到一点责怪, 可锦瑟脸上全是服从,虽然满腔的不安让她没法子笃行,但还是很公式化地催眠:“只要皇后娘娘记住说过的话,就总有一天会接锦瑟回到身边。皇后娘娘只是暂时丢下锦瑟,并没有完全地放弃。。。” “你还会等我?”她学着她的样子替她碾平了衣服,有些累了。 “会。”锦瑟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她,“小姐的命令永远是锦瑟的圣旨。” 楚天阔听到熟悉的词语,幡然感觉到自己的多余。 原来自己不是不合适,只是正好不是她要的那个永远。 浩荡的马车消失在地平线,楚天阔酝酿好了要说什么,杜剪蔁已经整装待发,换上了冷酷冰寒的表情,比之前更为凌厉:“天阔,输赢在此一举,我已经等不及了,一旦东窗事发就回不了头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楚天阔瞧着那端庄的背影,在夕阳的映托下又增了几分王者之气,她向前一步站在她身后,沉声道:“天阔永远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楚天阔好忠诚啊,作者君都想成全她了~~ ☆、花开解语深 说远也不远,昭星宫建在在峤州附近,不日后车队到了,一大半士兵也赶回去复命了。 锦瑟在峤州长大,也听过这地方阴气很重,而且藏的隐秘,如果不是被贬于此反省,她可能都觉得这种传说中的地方根本不会存在了。 除去偏僻与禁足,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锦瑟在深宫里寂寞惯了,倒也不觉得多凄凉。 又开始种花。 等花开的季节,孩子生下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宫里也会有人来接她的吧。 山里的水土没有污染,也确实很适合生长。 锦瑟修剪着花骨朵自言自语:“好好保佑小姐,一个人在宫里要好好的哟。” 花骨朵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随风摇曳了一番,丛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大白日身着黑色布衣,一身行走江湖的轻便打扮,看上去傲然不羁,眉宇间难掩清新素气。 不知他是靠着什么本事越过这后墙守卫悄无声息进来的,锦瑟有些惊,同时那人进来了,她又觉得不像是男子的魁梧身形:“姑娘有何贵干?” 那人笑了下,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点也没得生分:“你不是想找人保佑你家小姐么?我就是你那求来的人呀。” 这话里的意思是世外高人?锦瑟想着是不是要跪拜一番,那人就像看懂了她心中想法一样:“不用跪拜,剪蔁姑娘富贵命硬,我也没那个本事保她平安。我前来此地只是向你讨一样东西。” “你知道我不是杜剪蔁?”锦瑟颔首,知道真的遇见了奇人。 那人算是默认:“杜剪蔁给你的龙鳞,你可带在身上?” 原来是要龙鳞,锦瑟翻找了随身的荷包,奇怪的是之前好好放下的珍贵物赫然没了踪影。 高人人沉思了一阵,止住了手忙脚乱的锦瑟:“不用找了。” “之前我好好的放在这里的”锦瑟对自己的记性还是很信赖的。 高人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想给,柔声叹道:“你找不到的。” 看了看天色,高人一副乏了的样子:“我为了找这个东西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不如就在你这里住下可好?” “吔?”这人也太随便了吧? 高人再没了气势,摊开手低低地哀叹了一句:“做人真辛苦啊” ================== 有了新朋友,锦瑟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不用傻傻跟花草对话了。 泡一壶茶或是匀几个小菜,与那看上去性格不错的高人就说开了。 锦瑟的话题大抵都是以“我们家小姐……”开头的。 高人每次都是听地认认真真津津有味,也不怎么评价,不过看上去很感兴趣就对了。 这样的时日久了,高人动不动蹦出几个简单的问题,总是些正常的疑惑。 比如说:“宫变之后的事你分明是被强迫的,为何不去见她?” “我对不住她,先前守不住身,已是无法愈合的裂痕,后来怀上仇人之子,更加没有颜面对她。”锦瑟是万万不想回忆起那个罪孽深重的夜晚,但面对高人,不知怎得就敞露了胸怀。 “可她不也为殷旭诞下沛寧,你不恨她?” “锦瑟贱命一条,没有资格恨。” “人与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恨杜剪蔁,她反而会更恨自己?” “高人明言,锦瑟不懂。” “你总是畏畏缩缩的,以为一切以她为先,就是爱。其实杜剪蔁也最怕你这一点。你骗她私奔,结果却代她入宫,从那时起她便没有安全感。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披荆斩棘重新来到你身边,你还是没有变,你越是害怕面对,她就越不得不勇敢。表面看上去,一直是你在默默付出。其实杜剪蔁为了你,做的更加多” “小姐她……”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锦瑟醍醐灌顶,如饮甘霖,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这高墙与小姐说出此刻想法。 ================================ 峤州久旱,一场及时雨恰巧落下。 锦瑟去屋外收晾晒的被子,看见屋檐下的一角,高人换了一身灰衣,岑长的身影明灭不定,修洁的手指沾上水滴,安静地看它跳跃舞蹈。 这样无趣的一件事,在她做来却显得很耐看。 锦瑟走过去打了一下她的背。 高人竟拍了拍心口安抚了自己。 锦瑟笑道:“初见你气质决然,后来相处也觉得你言简意絯,还以为你是什么得道高人,没想到也会被吓到,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 “呃,是嘛?”高人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得上是得道高人呢?你家小姐那样的吗?” 锦瑟这次倒没有盲目崇拜了:“不,小姐还是少了点灵气。总觉得高人都是不近人情,孤芳自赏的,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作世外高人呢?” 说完锦瑟摆出“生人勿近”的表情,高人朋友被逗乐了,倚着柱子盘手含笑:“你说的这类高人,我身边倒也真的有一位。一年四季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不过起先遇着她的那几年,还不是这样的,也是后来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闷么?”锦瑟忍不住问到。 闷么。。高人回忆过去:“会闷么?” “当然了,两个人在一起,又没什么交流,那还不如一个人呆着可以跟花草说说话,要是有人一直看着你,你又不好意思说,又不能跟她说,还不得闷死。”锦瑟举例说明。 “那也是你的想法,总之我们俩这几千年我就这么过来了,或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之前我觉得她就比那花草好看,所以就算不说话,光坐在那里看着也够饱眼福的了。” “这就叫秀色可餐么。。”锦瑟腹诽了一句,“等等,你说几千年?你们是恋人吗?在一起那么久?” 高人有些奇怪:“在一起那么久,就要是恋人么?” 锦瑟也很奇怪:“那当然了,俗话说日久生情,如果不是喜欢对方,怎么可能忍耐地了那么漫长的时光。” “我们在一起都是修炼打坐念经。。除了这些,我也没有想那么多。。。”高人迟钝地说道,“应该不可能吧。。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了!”锦瑟激动了,“你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那你喜欢她么?” “我?”高人想了想,“怎么知道是不是喜欢啊?” 看她平时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没成想是个爱情白痴。锦瑟有得说的了:“首先你觉得她漂亮,这么多年了还看不厌,这就是前提。” “然后我问你,你们是同种性别吧?” “是” “你看见她的裸体会不平静么?” “会有一点点……”高人脸上染上一抹绯红,“我也就偷看过那么几次。。” 锦瑟露出了解的目光:“那她跟别的人在一起戏耍,你会吃醋么?” “别人都比较怕她,不敢靠近她。。”高人说道,“不过……有个例外的……” 看她酸酸的样子,锦瑟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当即下了结论:“不用再问下去了!你就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仅凭这一点?”高人不太相信的样子。 “不然呢?”锦瑟一脸认真,“喜欢本来就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她二人彻夜长谈,都不知道寂静中有人注视了她们许久。 正是酣畅淋漓通宵达旦为爱情这个话题各执己见的破晓。 降下的月亮忽然弯了,寒风凛冽刺骨地刮了起来,冷不防害人打了个寒战。 “被你这样一说我都不禁想见见你说的那位姑娘有多好……冷啊!”锦瑟差点被那股邪风连人吹走,还好被及时拉住了。 高人一手抱着顶梁柱,一手拽着锦瑟,稳住了步伐,才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院子中央的白衣美女抱怨道:“期雪,你来就来,能不能不这么又淘气?” 锦瑟风中凌乱,淘气…… 如果这风的始作俑者是这位美女的话,人都要拔地而起了,可不是用一句淘气能来概括的。 只不过这昭星宫不是号称宫围禁地么?怎得就让她们一个个弱女子来去自如了?莫非自己还真的遇见这天人了? 这样想着锦瑟去端详来人,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4节 她信了这是天人,因为除了造物者自己,还有谁舍得不吝这样绝世的容颜。 而那一脸的不屑与严肃,也一点不让人觉得反感,甚至有种是自己不配被其注视的自卑。 纯洁无垢的白衣与她成了绝配,轻盈的绣带随风扬起,就这样成了一峥不忍卒读的瑰丽画卷。 前提是如果美人不说话的话 ☆、机关失算尽 “你说你替真龙来找鳞,就是来谈情说爱的?” 锦瑟很想自我介绍一番,可人家根本没看她啊。。 高人估计是看习惯了,也没有多惊艳,只是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你的衣服呢?”白衣美女冷冷地问。 高人说:“锦瑟姑娘给我洗了。” 锦瑟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又听见白衣美女问了句很掉价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锦瑟还没回答,高人呆了一下,像是忍俊不禁,清咳了俩声揽住锦瑟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咳咳,是呀,期雪,你来晚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觉得那么欠扁呢?锦瑟很想踩一脚,可是高人再次巧妙地避开了。 “没想到你会骗我。”白衣美女很平静地表达了“没想到”, 灰衣高人还是吊儿郎当的:“龙鳞我会找回来的,你们再等等。” “时限就要到了,你不要逾期就好。”白衣美女的内心深处还是很难猜,留下这句话,就走掉了。 灰衣高人兴致满满,对锦瑟说道:“我们家期雪果然很可爱吧?所以每次我都才喜欢逗她。” 可爱?…… 锦瑟胆战心惊地抓了抓差点被吹散架的衣服松了口气。。又一次重新审视了旁边的人——这人就算不像什么得道高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冤枉我怀上女人之子这一点,倒是单纯的可爱。” 锦瑟的肚子越来越圆润了。 高人兴许还是个大夫,把她养地肥肥的,感慨万千。 丫鬟命小姐身子用来形容她现在再贴切不过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美女也再也没有回来。 锦瑟有些遗憾,那样的天人姿色,也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吧。 这样想着,锦瑟问已经很熟了的高人:“高人,你那个朋友还会来找你么?” 高人乜斜她一眼:“怎么?见了美女忘了小姐,看上了?你们家那个皇后小姐可怎么办?” “我对小姐的心还是不会变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能蒙蔽我欣赏美的眼睛。”锦瑟跟她呆久了也学会了贫嘴。 高人作势跑了过去:“敢打我们家期雪的注意,看我不戳瞎你的眼睛~” 这话刚出口,时间空间都静止了,她二人看上去打情骂俏,却不知有人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说曹操曹操就到。 美女还是那身衣服,美女还是那么冷漠,美女还是那个姿势。 语气却更加地让人听不出感情了:“君南辞,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高人听了这话,也收起笑容,轻声屏气道:“期雪,我本想晚点跟你说,这次下凡以来我愈发觉得做人真好,我是真的决意放弃得道了。” 看不到表情,只听见被称作期雪的美女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可知你命中有情劫?” “我自然是明了,亦是多亏了锦瑟姑娘方才懂得自己过不了,事已至此也已经看开。其实得道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成全了千年的修为,到最后还要不是……” 君南辞开启讲道理模式再也停不下来,宋期雪却觉得异常刺耳:“你明白的可真晚,那你回答我,我该怎么办?” 君南辞沉敛了一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吟道:“我不会阻碍你升天的,那毕竟是你的家但” 闻言宋期雪的脸色却变得更为冷酷,但这次没有刮风,滔滔不绝的君南辞不知被什么力量甩出好远,半空中只听见一句痛心疾首的呵斥:“住口!” 被喝斥的君南辞果真噤言了,一旁的锦瑟连忙扶起君南辞,看她摔得很重,嘴里也不禁嘀咕了一声:“有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干嘛打人啊” “我没事!”君南辞冲她勉强微笑了一下,再顺手打去了身上的尘土,“你有孕在身,别乱动。” 锦瑟忍不住啐了一口:“你还真把我供着养了。” 这画面也着实让人误解,让美人更不能好好说话了:“君南辞,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肯跟我升天的?” 君南辞还没答话,又听见宋期雪自嘲般苦笑了一番:“万年的修为,岂能允许你就这样坏在最后一关?反正我尚未修成正果,就由我来代你承受所有罪责。” 招摇的火海瞬间淹没了锦绣的视线,几乎只是一瞬间,滚滚的浓烟跟随着可怕的怒气翻滚着吐露血红的火舌,分开了依偎的两人,锦瑟被火海包围,剧咳不止再讲不出话来,而被隔开的君南辞,也只能焦急地用衣布扑打着火焰,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干瞪眼。 “宋期雪!” 宋期雪泯灭了理智,再也听不到君南辞焦头烂额的呼唤, 绝望,悲伤,嫉妒。这些早就不该有的情感蚕食着她,逼迫她入了魔怔。 去死吧,都去死吧,君南辞要是不愿得道,宋期雪升天又有什么意义? 这千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短短数月她就可以忘记曾经刻苦铭心受过的痛楚爱上另一个人,但宋期雪不一样,君南辞思念着那个女人如出一辙的忧郁表情,她在也用不了又一个千年去假装不在乎了。 还好天边那朵祥云来得及时,降低了火势,但肉眼可观视线所及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宋期雪,你可知你犯下滔天大罪?”祥云之上,正是那补天造人的女娲娘娘。 宋期雪像是失了七魂六魄,目光空洞地看着被她夷为平地的残局,并没有答话。 “我命你下凡积德,没见你捕得妖怪,倒是跟君南辞学会了闯祸!”女娲娘娘语气颇重。 “女娲娘娘,是南辞的错,南辞没有把话说清楚,才害地期雪出手累及无辜,求女娲娘娘高抬贵手,南辞愿代期雪受过……”君南辞跪下磕头。 “不关她的事……”宋期雪终于开口,话语却是冰冷地丝毫没有温度的,“此事是期雪战胜不了心魔所致,还望娘娘开恩,期雪愿再世为人,经受磨难,重新修读以偿罪责。” “这是注定分不了你们的三世情缘?”女娲感慨万千,“那女子生死由天,只是你二人都逃不掉轮回因理。只盼你们此生不要再纠葛难堪了便是。” 语毕三个身影皆于林中遁去,不过片刻,女娲又信纸一挥拨开云雾,看到一行车队进入了原地。 精雕细琢的妆容已经完全被泪痕融解掉,苍白的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那具已经强大到所有人都以为无懈可击的身体,在看到这场荒芜的废墟之后,终于也开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皇后娘娘”有随行的太监尖着嗓子叫唤,“山里更深露重,小心冻坏了身子,宫里有人传皇上得知贵妃之事病危在床,是不是要连夜赶回去” “你们先都退下吧。”月光下的眸动了动,那太监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这林中诡异,危机四伏,皇后娘娘三思啊!” 杜剪蔁语气里多了些威严:“本宫不喜欢说第二遍。” 军队领到吩咐也只退了不出百米,步步为营忠心耿耿地观望着。 而步履阑珊的杜剪蔁,碰到已成灰烬的栏杆,晶莹的泪珠也终于从红肿的眼眶里滴落下来,滴落到手指上耀眼夺目的绿色翡翠上面,她一开口就全是哭腔,再没了之前的半点斜睨天下:“锦瑟你说过会等我的,为何不等?为何食言?为何丢下我?” 不管她怎么说,锦瑟都听不到了。 再不会有个女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前面的人一转身,她就低头,就能一辈子藏着那份患得患失的仰望。 一个渺小地小身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身富贵逼人的装扮实在不像本地人。 但还是没有畏惧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哎!” 两岁的小姑娘丢了重要的东西,不知死活地摇晃着当今的皇后娘娘,再很不礼貌地扑扇着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问:“您看见了我的蛋么?” ================================== “锦瑟姑娘的容貌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祝融腾云而至,向女娲禀告道。 女娲点头示意:“南辞下凡之时我千叮万嘱切勿多管闲事,没成想纰漏出在向来理智的期雪这里。” 祝融知晓这说的是锦瑟被篡改命数,也不知这将死之时勉强成了活死人是福还是祸。方才问:“只是南辞不惜借寿俩年,只为了在期雪之前遇见唐雨霖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宋期雪一念之差犯下滔天大罪,已被打成原形。至于南辞”女娲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担忧好友状况,“为了代宋期雪受情关。” “代期雪受情关?期雪的情关不是”祝融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女娲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别看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希望这一世,她们能认清彼此的心意吧” ☆、还乡知有疑 出口已经被封锁了,看来是军队来之前就在这里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这个小孩看上去只有一两岁的样子,但那股无畏的气势或者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然本真却透露着幡然超脱之气。 杜剪蔁蹲下去,问她:“什么蛋?” 君南辞有些夸张地展开双手比划了下:“就是这么大,这么圆,夜里会发光,还长着翅膀的蛋!几个月以前的火灾,我在这里捡到的,后来雨霖哥哥生气了,我就把蛋扔了,后来我唐雨霖哥哥又不生气了,说准我养蛋,可是我一回家就找不到了,我想,它是不是生我的气,又跑回这里了。。。” 词不达意乱七八糟,兴许这就是童言无忌吧,杜剪蔁看人一向很准,却觉得面前应该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怎么会有很睿智的第一印象呢? 不过杜剪蔁算是抓住了她话语中与自己追查有关的重点:“火灾的时候你到过这里么?” “嗯,师父带我来的,真惨啊,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君南辞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诉说中只有遗憾,却没有半点恐惧。 杜剪蔁又开始觉得看不透她了,按道理小孩子看到尸横遍野万径踪灭的惨象都是很怕才对吧:“那你有看见这个东西么?” 娟丽的绣帕上,纹路复杂的龙鳞跃然纸上,杜剪蔁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君南辞却很快地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了一物:“你说的是这个么?” 是那只蛋残留下的蛋壳,也是杜剪蔁此行秘密寻找的龙鳞。 本来她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简单,杜剪蔁很意外,接过了,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个东西,可以卖给我么?” 君南辞挠了挠后脑勺:“师父说过要助人为乐,如果您想要,我就送给你吧!” 因为君南辞的好说话,杜剪蔁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那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呢?你想要什么东西,不然我们交换?” 这小孩也真的耿直:“我没什么缺的,现在我只想找蛋不过夫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不如就就帮我一起找找?”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杜剪蔁从腰际松下一块印着龙凤呈祥的金牌用手腕上的红绳替她挂在脖子上,还刚刚好:“小姑娘,你实在帮了我个大忙,蛋的事情我会找人尽力帮忙的,至于这个礼物,等你以后长大了,想到需要帮助的,就带着它来找我,我住在京城里。” “好吧”君南辞摸了摸那块通体闪耀的金牌,打心底还蛮喜欢上面的图案的,“谢谢你,夫人!” 杜剪蔁将她抱起,徒步走到随从旁边下了命令:“你们替我寻一样东西,千金相筹重重有赏。” 说完上了马车,君南辞刚落地便道:“夫人我们不去找么?” “嗯,因为我还需要你帮一个忙啊。”杜剪蔁莞尔一笑,再度揉乱小家伙的头发。 ===================== 杜家的丧事办得隆重,七零八落的白布随风飘舞,即使事情发生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撤去。 说来也是可惜,峤州是小地方,难得出了这么一位贵妃,只可惜红颜薄命,连尸首都被运回了京城不能魂归故土。 峤州人注重落叶归根,凭吊的人也多,爱女心切的杜知府于是也一直没撤灵堂,奇怪的是今日,有个稚龄幼童抱着一大把百合前来瞻仰。 君南辞看着仿真的巨幅画像呆了呆,以为自己是见鬼了。这跟外面那位夫人也太像了吧? 杜知府觉得奇怪,照说这个年纪的小儿不应该那样懂事才对啊,却见君南辞反应过来,像模像样拱手作了个揖道:“大人,这是有位夫人要我送过来的,还让我传话给您,红藕香残玉簟秋,锦瑟和弦终不悔。故人已驾鹤西辞,不能承欢膝下是大不孝,还请二老不要责怪,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便是子女最大的夙愿。。。” “夫人?什么夫人?”杜知府还没回答,一边的杜夫人颤声,“蔁儿!一定是蔁儿回来了!” 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可空旷的府门外哪里还有人烟,杜夫人再也承受不了跌坐在地,不顾丫鬟的拉堵当街洒泪:“蔁儿啊!我就生了你这一个女儿啊!要是回了家,你怎么就忍心不来见我啊!” 路过的行人都道是爱女心切,所以才期着能已故女儿能回归,同情又多了几分。 君南辞献完花,跟了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蹙眉陷入了与年龄不符的沉思中。 不远处的马车上,短短回家两天的第一皇后哭成泪人。 卷过手掌的袖子伸过来,杜剪蔁抬头,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君南辞双目熠熠朝她晃了晃包起来的手帕。 看见自己映在她眸子里动容的样子,杜剪蔁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锦瑟走了之后,那个人来找她要龙鳞。 杜剪蔁说了,她像是看透了什么,对她说:“所以你也是要江山,不要美人?这样跟你一开始憎恨的殷旭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锦瑟刚好爱的是你罢了。” “这只是暂时的事情罢了!”杜剪蔁恼怒地争辩道,“我也想带她远走他方浪迹天涯!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殷旭追回我们怎么办,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也是如君南辞这般看着她,毫不留情地说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你只是不愿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不过也是,鱼,汝所欲也,熊掌,亦汝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 “没错。。。这样对谁都好,锦瑟也说愿意等我,用不了多久,真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可以安稳坐拥所有,为什么要惶惶度日呢?”杜剪蔁抱着头,无地自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意外,这一切都是意外罢了锦瑟我会给你报仇的!” “锦瑟?”君南辞又恢复了稚童的天真好奇,“是杜家小姐的小名么?若您是为杜家小姐哭得那就大可不必了。” 呓语的杜剪蔁慌张地抬头,却不知这小孩的话有几分可信。 但君南辞肯定地回忆道:“那日我跟师傅进了山,有个烧成焦炭般的怪物抓着我的脚苟延残喘要我救她,最后还是死了。山下的官兵们上来了,看着那尸体穿着贵妃的衣裳,就非要说是她,但我依稀能辨地些容颜,那与今日画像上的根本不一样的轮廓。” 锦瑟替了杜剪蔁的身份,自然不是一个人了,杜剪蔁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下来。 多说无益,杜剪蔁躲避着那人透明的视线:“你一定是看错了” “是嘛?”兀自跳下马车,君南辞礼貌地做了个揖,“那烧成焦炭的【杜家大小姐】却是辨不出容颜了,可能确是我多想了。” 君南辞踩着青石板路走远了,留下的余音却缭绕盘桓久不能静。 这区区小儿的话却让杜剪蔁想到了夜里都不能释怀。 到底能不能信呢? 总之到了明白的时候,杜剪蔁下令起了轿子连夜回京,涣散的眼底换上了鹰般锋利的光芒。 ========================= 蛋还是没找到。 时间久了,君南辞也渐渐觉得,强求不得了。 唐雨霖这书院一去就是三年杳无音讯,师父也一直没回来。没了她们的保护,那群熊孩子们对君南辞的欺负更厉害了。 起初君南辞还能看淡那些整蛊和恶作剧,到后来过分了,她便知道很多事不能息事宁人。 可惜她力气小,加上常年饿着导致营养不良,根本打不赢他们。 起先是唐雨霖差管家送过来的食物被偷走吃光,再后面就是无缘无故的围殴谩骂。 越来越肆无忌惮,君南辞无法无视那些借着不懂事就可以随便侮辱的言论。 “蠢豚!” “你师父被狐精勾引走啦,不要你这个拖油瓶了,早点饿死算了!” “唐雨霖的弟弟生出来了!他爹也不宠他了!你等着被抛弃吧!” “你那么会勾引唐雨霖,是不是其实是狐精的种啊!小妖怪!” “怎么了打你还需要理由?就是看你不爽!” “传闻你是恶灵!你一来峤州贵妃就被烧死了,峤州近两年的风水不好都是你克的!” “揍她!” 破烂的麻布衣脏兮兮地弄脏了洁白的雪地。 君南辞擦掉嘴角的血,趔趄地站起来。 案首看着不知人间疾苦飘逸的雪花,君南辞瑟瑟发抖地抱住了颤地厉害的双肩,走了两步失去平衡又跌倒了下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咬了咬牙,往说上去并不算太远的墙角匍匐爬了过去 对于三天没吃饭的君南辞来说,那是一段银河,等她终于用羸弱的身躯在雪地里拖出一道痕迹,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回光返照,她忽地想起三年前某个雪夜,自己倒在唐府的门外,她很想念当时那个温暖的怀抱。 唐雨霖在书院 他们都说是自己害了唐雨霖, 害得他不能好好学习 自己不能再惹他跑回来了。 师父 您不是教我一心向善胸有浮屠久终会感化恶人和谗言呢? 徒儿可能做不到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世上当道的会是那些恶人和谗言? 冷,饿,困,乏,晕 许多种情绪烦扰着她,君南辞感觉自己一定是气数尽了,不然为什么会整个世界都慢慢旋转起来, 伴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轰鸣,整个世界最终还是没有彻底颠倒起来。 那个温暖的,柔软的,使人安心的怀抱又到来了。 君南辞吃力地睁开一条缝,有跟冰冷雪花截然不同的温热液体源源不断顺着接着她身体的那个白色影子的轮廓落下来,打湿了她几乎要结成冰块的脸。 ——“南辞南辞南辞”犹如的声线只是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呼唤的浪潮扑打着君南辞早已忘记跳动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为什么要道歉呢。 “怪我来晚了怪我来晚了”怪?为什么要怪? 君南辞很想说,自己很感激,很喜欢,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但她好像又回到了不会说话的时候,再怎么吃力地张口,却怎么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个抱住她的人,以为她是渴了,湿润的樱瓣贴上她干燥的唇,如梦如幻般送来渴望已久的清凉菏泽 一掉到嘴里就融化了的棉花糖一样清甜乎乎的东西 大概是雪花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五岁南辞的初吻啊 谢谢jc同学的票票~还是不要破费了哈,有留言我就很满足哒` ☆、再遇君不知 君南辞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对扑扇的睫毛,觉察到她有了动静,那双漆黑的睫毛灵动地翘起,睁开眼与她对视。 君南辞从宋期雪瞳孔的里看到自己落魄不堪的倒影,意识到自己是被这睫毛的所有者抱着的,动了动身子,没能挣脱开。 宋期雪轻轻地拨弄了下她的头发,微微侧身,在她耳边叮咛:“你冻坏了,再躺一会儿吧?” 这声音如那吹呵在耳边的热气一般,不知怎得她就有些害羞,再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反而有些发烫。 君南辞不敢去看她,想着自己大概还在梦境中不曾苏醒,不然怎么可能在自家的破房子里窝在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怀里。 沉思着甫一颔首,顺着宋期雪被蹭地有些凌乱的衣裳看过去,一抹酥/胸若影若现,那是五岁的君南辞未曾见过的风景,但或许是因着本能,君南辞还是霎那间涨红了脸。 觉察到她的滚烫,宋期雪抱的更紧了,这下直接把君南辞的脸揽过去贴到她脖颈上的肌肤上:“很不舒服吗?怎么好像又热了些?” 宋期雪的皮肤带着点凉意,根本就不是先前的暖热感了。 君南辞被这一动作激地头脑发热,同时也意识到不是在做梦,气喘吁吁地挣扎着推开了宋期雪:“放开我!” 弹出两米远,君南辞抱着被子虎视眈眈地看着登堂入室的奇美女子:“你是谁?” 美人的表情瞬息黯然下去,低垂的容颜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君南辞,我是宋期雪啊。” “你认得我?”君南辞想起师傅“不要跟陌生人讲话”的叮嘱,还是有些防备。 峤州城里早就在传,魅惑浪/荡的狐精,最喜欢半夜三更潜入文弱书生的卧房,以美色诱引,实则心怀不轨吸取阳气以滋阴长寿。 这女子生的这样貌美,皮肤的温度又那么特别,怎么看都与常人不一样,莫非就是那勾走了师傅的狐狸精同类? 可宋期雪即使是不食人间烟火,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所谓的妖气,她知道君南辞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那面上的委屈更甚,竟是丝毫不懂得隐藏:“我当然认得你。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她说这话已是咬牙切齿,想起当初相处的时光,君南辞把她收留身侧,几千年寸步不离常伴左右,纵使她不知怎得有一天就头脑发热说想堕世为人尝尝人间疾苦,也没把自己给忘了。 可是这一世,她不过是换了一副稚童的面孔,竟真的把自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是雨霖哥哥的朋友?”君南辞还是很警觉地推测道,“是雨霖哥哥要你来见我的吗?” 听到唐雨霖的名字,一股无名之火冒出来,宋期雪再没了气度,直接从床上踩了过去,蹲在小不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她:“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跟唐烟铃有关的任何东西!” 白莲花秒变御姐,小南辞被宋期雪的气场逼得节节败退,思前想后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这种要求,再说了雨霖哥哥是个人,怎么可以归类到“东西”的范畴之类?还有那个唐烟铃又是什么东西? 想破了脑袋,君南辞不知怎得什么都没问,还是对那张靠的很近的脸乖戾地答了一句:“好。” 周围就要结冰的气氛终于暖和了一点,君南辞吁了一口气,推了推把她圈在墙上动躺不得的宋期雪:“我答应你了,你可以走了吧?” “走?”好了,这下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到了冰点。 君南辞就要被冻死了,这个连天气都随着她的心情变化的美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啊,我头疼得厉害,可能是患上了伤风,如果传染给你了就不好了。虽然我很感激你把我送回来,还抱了我那么久,但是” “你患上了伤风?”宋期雪好想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一样,她在好几千年前,君南辞跟她说想做人的时候,她去查了好多典籍想要浇灭她的念头,其中一条就是做人很容易生病,君南辞告诉她,生病了吃药就可以了。 “咳咳。”君南辞侧过脸避开宋期雪,“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我现在很难受,也没空招待你,等我好了,再去找你吧到时候” 君南辞的话还没说完,宋期雪就“唰”地站了起来,飘逸的衣诀飞扬过君南辞红扑扑的脸上,无风自来带起一阵好闻的清香,等她再反应过来,那人就跟来时一样翩若惊鸿,再没了影子。 这也跑得太快了吧君南辞有些失落 还没问那位姑娘住在哪里呢?到时候怎么致谢啊? 师傅说了的,不能欠人恩情。 ======================= 又迷迷糊糊到了翌日清晨,君南辞做了个噩梦惊醒,倏忽打了个寒战。 然后,就发现嘴巴里被塞了很多苦巴巴的东西。 罪魁祸首宋期雪,没有意识到不对,还在不断地把从药铺抓来的各剂中药往她那边端。 君南辞吓坏了,吐了一地冲她叱道:“你干嘛啊?!” 宋期雪抱着剩下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份担忧的表情做不得一点假:“你说过生病了吃药就会好。” 君南辞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失忆了,要么就是梦游了跟这位姑娘交了朋友还不自知。 要不然自己承诺过的话怎么一句都记不得了呢? 但知道了人家也是好意,只是缺乏常识而导致行为有些天然呆而已,也不再忍心撒气了,端起旁边盛水的破碗漱了下口,含糊着说道:“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而且药不是这样吃的,得熬。” “熬?” 其实君南辞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但却很少舍得钱买药。 师傅略通医术,都是就近亲手去峤州的山里摘些驱寒的草药,虽危险,但也因着功夫蔽体,少有难度。 现在,君南辞在炕上生了柴火,蹲下来炖着宋期雪带回来的各种药材,五花八门的。 总觉得不能浪费了, 川桂枝,白芍,茯苓,藿佩,鲜荷梗什么的,认得出来认不出来名字的一股脑扔进去。 不久就传来的中药特有的香味。 一旁专注看着的宋期雪瞧了瞧君南辞一脸认真,颇有些恍惚。 她们两个在天上的时候,修炼打坐念经,君南辞也总是带着这种肃穆一本正经的。 然后这样炊烟袅袅的好气氛里,伴随一声诡异的“咕噜”消失殆尽。 宋期雪好奇地望着声源处也就是君南辞干瘪的肚子。 君南辞尴尬地捂着腹部,死要面子地嚷嚷:“看什么看,你从昨天晚上开始也没吃过东西了吧,难道你不饿吗?!” “饿?” 家里前几日被扫荡过,肯定是没得什么吃的了。 君南辞尝了一口中药,发现比想象中的苦涩难咽,还是放弃了用这个填肚子。 看她皱起眉头,宋期雪犹豫着问:“饿就要吃东西?” 这样一说君南辞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银子能吃什么东西” 像是想起了什么,君南辞抬眸看宋期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咳咳,你能借我点银子么?到时候我跟买药的钱一起还你。” “银子?”宋期雪好像是这真的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一样,“什么是银子?” 师傅早就教育过吃人家嘴软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所以君南辞开口已经是很难得了,这下被拒绝了,心下更是懊恼,竟是直接站了起来:“嘁,不借就算了,又不是不还你!” 说完径自跑了出去,跑进还在纷扰落下的鹅毛雪地里。 宋期雪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愣了一下,提裙追了出去。 其实宋期雪是真的不知道银子这个东西的。至于她是怎么抓到药的,让我们来场景回放一下。 =============================== 峤州街已是夜深人静,但镇上那家唯一的医馆还是灯火通明,值更的小学徒呵欠连连抱怨着这么冷的天别人都芙蓉帐暖度春/宵,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等着没影的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回家了芙蓉帐暖也没得春宵度,都二十好几了,还一技无成只能给人打杂根本没哪家姑娘看得上他。 这样想着更为郁闷了,哀叹道:“月老大人啊,您是不是忘记给我搭线了?我好歹根正苗红,也不求什么国色天香,您这是打算让我光棍一辈子么?” 月老大人估计也是闲着,听到了他的祷告,就这样,一个白衣胜雪的美女随着雪花从天而降,晃花了小伙计的眼屎。 宋期雪走近了,第一句话便是:“伤寒应该要吃何种药?” 有了可以表现的机会,伙计赶紧地拿出小抄连背带读的说了好几个类型的药方只恨美人不能留久一点。 宋期雪的耐心很快便被磨光了,抬了抬手示意他噤声道:“凡事有用的,你都给我抓过来。” 美人一声令下,得到眷顾的伙计跑得比谁都快,屁颠屁颠抓来了。 然后,宋期雪提起打包好的药,很难得地舒张开了俏丽的眉眼,这下更让单身愁找不到媳妇的光棍七荤八素了一把。 再然后,跟来时一样突然,美人随着漫天雪花飘逸地消失了。 留下一脸满足的伙计和两行源源不断的鼻血。 然后问题来了,发/春应该要吃何种药? ☆、搏貂险环生 所以说外协自古有之。长得好看的药都可以白送。 脏兮兮又瘦不拉几的破小孩,就只有远远瞧着包子铺饥肠辘辘的份。 君南辞管不住自己的腿,走近了,伸手,哪怕是偷,也想尝尝那睽违了的淀粉味道。 “啪!”却被先一步重重打开了。 包子铺老板是个肥地流油的中年汉子,一脸凶声恶煞:“你个拖油瓶怎么又来了,大过年的晦气死了,有多远滚多远,还没饿死你?” 本来就清瘦的身体被这样蛮力往后倒去,差点摔倒,还好宋期雪接地即时,君南辞才不至于又摔一跤。 君南辞的后脑勺栽在宋期雪的肚子上,很熟练与平常地,宋期雪略微弯腰扶住了她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却摸到温湿的液体,她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但心里却“咯噔”一下疼痛起来,直觉很不好。 没错,宋期雪还没能理解“流泪”的含义,君南辞却哭了。 眼泪不断地留下来,“晦气”这个词狠狠击中了她。 难道不是这样么? 因为自己晦气,才会被亲身父母扔在城外。 因为自己晦气,唐雨霖都被克地远走他乡这么久不能回来见一面。 因为自己晦气,就算是师傅也杳无音信,或许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被狐狸精吃干抹净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不好,连带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也过的不好了。 或许 她确实早就该死掉了,那样反而一了百了 为什么,她还要救这样晦气的自己? 宋期雪松手,拿过来一个烧卖,送到君南辞面前,试图安抚怀中人:“你是要这个吗?” 君南辞的鼻子酸酸的,那个一颗之前她几乎要放下最宝贵的尊严去掠夺的宝物现在就摆在面前,可是她现在,却一点也提起不食欲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晦气”,忽然有一个想法——到底该不该承受这份恩情,自己会不会跟影响唐雨霖和师傅一样,害了这位好心的姑娘? 热气腾腾的烧卖咄咄逼人,像一个恶魔叫嚣不休。 人想不开的时候,看什么都是负面的。 宋期雪急了,又拿过来一个馒头:“你不是要那个,那是要这个么?”在她看来,烧卖跟馒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哄君南辞开心。 “哎,这位姑娘怎么回事呢你!”包子铺老板想骂人,但在看清了宋期雪的绝世面容之后,满脸的横肉也跟着抽搐起来,“那个你要买包子就买包子嘛给钱就是了算了,其实也不要几个钱,白送你算了但不要便宜了这臭丫头!” 宋期雪没有理他,君南辞却被叫醒了,用力夺过左右两个“战利品”,狠狠地砸了回去,咬牙切齿地冲色迷迷的男人吼道:“谁要吃你的臭包子了!谁知道你和面粉的时候有没有洗你的脏手!” “嗨,怎么说话的呢!你个杂碎崽子”包子铺的老板捋了袖子想打人,宋期雪把君南辞拉到怀里护着,他又缩了回去。 君南辞抽出一只手,扮了个鬼脸,唯恐天下不乱:“峤州的老百姓快来看快来瞧呀!这个包子铺的老板上了茅房用擦屁股的手做馒头啊!大家都不要吃他家的哇!” 另一只手紧了紧,是使劲浑身解数握住了宋期雪。 她的手还不够大,只够牵住她的拇指,但却是卯足了劲,躲避着后面那个野蛮人的追逐,奔跑在雪地里。 等到粗鲁的咒骂远了,君南辞才松了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宋期雪垂眸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同样有些嫣红,却不是跑出来的。 她记得君南辞曾经跟她说过:“宋期雪,在一起跟在一起是不一样的,在人间,起码要两个人若是牵手了,才能算我说的那种在一起。” 这样她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宋期雪!”宋期雪思绪飘远的当口,君南辞叫她,“你是说你叫宋期雪吧?” 宋期雪颔首,有些不敢看她。 君南辞一边喘气,笑中带泪:“你刚刚都听见了吧,我这个人,很[晦气]的,你若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了,会被我害得很倒霉的,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宋期雪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问,虽然从五岁的君南辞眼睛里,看不出其它意味,但她还是不由地想多了这到底是指的当初他所言的哪一种[在一起]。 退后了两步,君南辞掩饰着那份空荡的失落,擦掉眼泪,昂首与宋期雪对视:“没关系的喔,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勇气等到回答,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离别,君南辞转身又要逃跑,被拉进了那个怀抱里。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那是专属宋期雪的冰冷陈述语气,君南辞刚清晰了不过几秒的视线模糊起来。 这人的肌肤分明是这样的寒冷蚀骨,可为什么这个怀抱,却又温暖地那么矛盾呢? “咕噜”又是那不争气的肚子在淘气。 宋期雪这次明白了:“你很饿?” 君南辞这次没有否认:“嗯难道你不饿吗?”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5节 宋期雪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饿。” 这下君南辞奇怪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饿呢?饿就是” 她忽然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觉了,在宋期雪探寻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君南辞干脆也算了,很随意地再度揪起她的大拇指:“饿大概就是想吃东西了走,我们回家吧!” 君南辞想,宋期雪那么瘦,估计是还没到饿的时候,等她真的饿了,兴许就懂了。 三天后,当宋期雪带回来的药材都被熬成渣滓了,君南辞的肚子还在叫唤,可滴米未进的宋期雪,还是没有喊过一次饿。 她看着因为够不着桌子坐在她怀里喝药水的君南辞不懂就问:“为什么我现在还不饿?” 最好是不饿宋期雪没有走的意思,君南辞也不好意思赶,但是她绝迹是养不起另一个人的。 从宋期雪的大腿上跳下来,君南辞摸了摸肚子:“在你饿之前,我们得想办法找点吃的!” 宋期雪歪头,君南辞叹气:“估计也是没什么办法的要是师傅在就好了,师傅绳通广大,总能找到吃的!” 天际飘下一道雪花,从漏风的屋顶滑下来,滴到君南辞的发束上,显得有些萧索。 “累了。”忧郁的小家伙决定不再烦恼这些有的没得,钻到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你不睡觉吗?” “睡觉?” 宋期雪又想起了来,君南辞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个:“凡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休息,嗯那个就叫做睡觉。睡觉嘛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经过了拜堂成亲的仪式才能睡在一起。” “是吖,你快点过来,两个人暖和些!”离了宋期雪的怀抱,君南辞就觉得冷,冲她招招手,很依赖地撒娇。 宋期雪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躺在了君南辞的旁边。 君南辞整个人抱住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稀疏的眉毛,微挺的鼻翼,薄颌的嘴唇 未长成的轮廓依稀也有当初朝夕相对的模样,宋期雪抚上君南辞的侧脸,捏起一团可爱的婴儿肥。 那是成人后的君南辞消去了的。 小家伙不耐烦地又往美人的方向蹭了蹭,贴上了她的额头,浑然不觉得睡梦中肆无忌惮地吃光了人家的豆腐。 宋期雪心底一阵悸动,又揉了揉怀里的肉团 这种居然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里才甘心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很快宋期雪就想明白了 ——哦哦,这大概就是君南辞之前跟她解释不通的,饿了的感觉吧? ============================= 小萝卜头一大早就醒了,艰难地爬起来,看窗外的雪也停了。 宋期雪不在,君南辞也等不了她了。 日头探出来,是个好兆头。 以前通常这个时候,师傅都会说:“南辞啊,瑞雪兆丰年,想吃肉就趁现在了。” 窝在家里烤火的人不会知道,冬天是打猎的绝好季节。 山上的草已悉数败落,没有了遮掩,更容易发现猎物的踪迹;缺少食物,猎物们在冬日更容易乱了阵脚,常常不顾危险跑下山来觅食,有运气不好者,就会成为猎人的盘中餐;倘若再下一场大雪,猎物的脚印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想要逃离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把能裹的东西都裹着了,君南辞才踉跄着折了根粗重木棍上山了。 师傅告诉过君南辞冬天是狩猎的好季节,却没告诉过君南辞,首先你要有狩猎的本事才能去狩猎。 所以只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就这样冒着危险去套狼了。 与某只同样穷途末路的紫貂大眼瞪小眼了几个时辰之后,君南辞终于决定下手了。 她踹了踹脚下的雪地,想要吓唬一下那个对于她来说体形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巨物”,却使敌人鼻孔里的气更粗放了。 那只觅食的紫貂常年生活在深山,也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否则也不会养得这么壮硕。 所以当君南辞软绵绵的钝器松垮垮地戳过去,它也轻巧地避开了,然后一个反蹄子咬断了君南辞脆弱的武器,嚎叫着扑了过来 君南辞在地上打了几个混,差点把自己滚成一个雪球。 紫貂看她这样好欺负,更加兴奋了,长开了血盆大口就咬中了她的鞋甩开好远。 君南辞头重脚轻,根本逃不掉,眼看就要成为猎物的猎物。 “吒!”一声厉喝自山顶传来,往君南辞喉咙上咬过来的紫貂脑袋一歪,直挺挺倒在了雪地里成了瓮中之鳖。 惊魂未定的君南辞逃了好远,盯着血泊里前一秒还面目狰狞的紫貂此刻不甘地扑打样子,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被提起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先让君南辞悬一章 ☆、师徒复团圆 “你不要命了啊?!”道士严厉地喝斥道,顺便感慨了一路上悬着的大石,原来真的有师徒连心的说法,“还好我回来的及时!” 惊骇化为喜悦再化为激动,君南辞一时之间忘了如何让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情感,最后哭着扑了过去,挂在她的脖子上将道士整个人压在雪地里,坐在她身上拍打着双手雀跃欢呼:“师傅?!南辞没有在做梦?你终于回来啦!” 是的,师傅回来了,顺带着带回了那天跟着追过去的狐狸精。 最重要的是,狐狸精还挽着师傅。 君南辞呆了呆,等到新鲜的貂肉出锅了,这才很懂巧地叫唤:“师——” “娘”的音还没发出来就被道士一记筷子敲了脑袋:“乱叫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才走了多久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可是!先给我吃胖了再说!” “师娘跟您看上去是很亲密的样子啊?” 道士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可还是佯装淡定不肯认账:“小孩子家家懂个什么,我们两个都是女人,她行动不便我帮忙扶着点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君南辞咬着筷子不懂就问,“因为师傅不好才不舒服么?” 自然是又被敲了一记:“给我吃你的,哪那么多废话!” 夜里,道士给君南辞盖好被子,有些辛酸感。 狐狸精提了油灯过来,靠着门看着这一幕,了然:“不用自责了,这些年是我困住的你,幸得这孩子福大命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都是赖我拖住你才对,怪不得你。” 道士抹了把眼角,再站起来,将手中缝制好的貂皮外衣扔了过去。 狐狸精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听见她温润的声音叮嘱道:“注意些保暖。” “你”有暖流划过,在破屋子里荡漾起温馨的味道,可又瞬间被打断了。 “等你好些了,我就领你性命回道观请罪。”道士的声音还是软濡的,让人听不出是残忍之前的慈悲还是真情切意的关怀。 狐狸精猜不透,冷哼了一声,抱着貂皮去了另一个方向。 好不容易停下去的的雪又开始下,绵延雪地里,失眠的又何尝只有她一个人? 狐狸精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个背影是那样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恨得她咬牙切齿,说不出什么滋味,才叫出那个名字做了些最后的确认:“宋、期、雪?” 回眸即使不笑也是百魅生,总是天生媚态的狐狸精也失了几分清气。 宋期雪想起了这张脸的是属于老冤家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还是很平淡地询问:“你倒是命大,还能从泉境走出来。” 五年前,君南辞下凡寻龙鳞,宋期雪同样领到捕捉偷饮凤泉水作恶多端的狐狸精归案的任务。 也就是这样错过了两年,才导致了锦瑟怀上君南辞孩子的误会。 由着本能排斥,宋期雪对病怏怏的狐狸精,也是没有半点同情心的:“怎么还不逃远点,不怕我抓了你又关起来?” 狐狸精并不知道宋期雪现在已经没有了心思杀她,摸了摸下腹小声道:“你若真是要捉我,我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呢,且不说几年前我被尚且蛋体的你打落九霄,现在你已有了人形,我更逃脱不掉这五指山了。” 她其实在赌,赌宋期雪到底有没有狠心到连无辜道士都不放过的地步。 却不知道,法力无边的宋期雪其实单纯地根本没有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的意识,所以之前的那次鏖战她输了。 狐狸精算计现在进去抄个菜刀出来能不能平砍灭了宋期雪一根手指头。 宋期雪还在为吃掉君南辞的想法而烦恼着,所以没有跟狐狸精算计那么多,背过身体不再看她:“我已经知道龙鳞的事情与你无关了,只要你不再为非作歹我也没功夫管你。” 这对宿敌于是都不再说话,各占了一边屋檐看雪背对到了天亮。 到了第二天凌晨,狐狸精看宋期雪还是没有走的意思,终于憋不住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下逐客令,来了一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冷?” 又一个宋期雪不能理解的名词。 她真的不明白了,人类怎么就那么麻烦呢。 薄衣素裹的宋期雪不冷,君南辞却连夜高烧不退。 道士用湿毛巾敷着她额上,披了衣服准备出去买药,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位不同凡响的美人。 一个狐狸精不说,另一位,真是光耀了这破败的小宅:“这位不是当初将我们打入异界的那位天人么?” 宋期雪看她从君南辞的房子里出来,面上的不悦溢于言表。 道士会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连忙摆手道:“姑娘手下留情,我南辞徒儿病着呢,且让我先安顿好她再从长计议!” 看宋期雪没有动手的意思,道士亦步亦趋擦肩出了门。 终究还是不太放心。 没多久,又折返了回来,拽了把那还在原地踏步的狐狸精:“你跟我一起去。” 宋期雪置身事外,待那俩人走远了,才想起道士才说过的话不得不去在意的部分。 进了房里守在君南辞床前,看着那张前日还鲜活灵动的小脸,此刻却红润发烫,小小地裹在被子惹人好生怜爱。 呼吸好像被这样的画面刺激地有些困难了,咸湿的液体顺着精雕细琢的棱角滑下,宋期雪不小心尝到了一口,察觉这液体分明与君南辞落下的如出一辙。 她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是为何。 半响。 复又钻到被窝里,再度抱住了君南辞,藉由此传递些温度。 ============================= 前面的人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放缓了,应是想起她行动不便。 道士的想法很好猜,狐狸精反手一勾,整只手挽住她与之贴身并行。 “你”果不其然道士恼羞成怒了,狐狸精棋高一着,楚楚可怜道:“你也知这雪天地滑,我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道士知道她是趁机吃豆腐,也没办法, 更何况南辞的病第一位,她也没时间与这恬不知耻的妖怪讲她乐絮楼是弱质女流,她景兆蘋也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道理。 进了医馆,前日因送药才被训斥的学徒眼睛一亮,峤州地小,他初来乍到,竟不知有这么多美人。 虽是比不得那日惊为天人的梦中情人,只是这亲密无间醒来的两位姑娘,一个作单调道士打扮,背倚长剑潇洒俊逸别有一番独特的明朗魅力,另一个则身着简陋貂皮衣裳,杏目流转笑眷如花一双丹凤眼似要勾走人魂魄那般。 先说话的是那一看便是那男装女道:“小哥,你这里可有金银花剩?” “有有有!”小伙子称了,盘算着怎么才能多搭上几句话,“怎得姑娘家里也有人患上伤寒么?” 道士看他好说话,也顺着说了些症状:“是有些营卫不和,湿浊中阻。” 卖弄的机会来了,伙计一边磨蹭着打包一边推销:“那光这点可是治本不治根,我再给您抓些菖蒲连翘,您回去一剂两煎,早晚温服下,保管百毒不侵生龙活虎!” “这”虽被说得确实有些动心,但道士的尴尬半分不减。 她二人刚逃出来,有没得营生,都不知这些药材要多少银两,她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赊账,一旁精于算计的狐狸精把一切净收眼底,先一步掏出纹银十置于案上。 “好咧,二位姑娘真是阔绰,这可要不了那么多钱!”伙计也算老实,数着纹银找了钱,活络地递过来那一大包小包,“客官慢走,欢迎常来!” 道士的脸还是黑着的,狐狸精却笑得爽快,跟着打起了浑:“这地方我们可不想常来。” “说的也是,不过小的来峤州不久,都不知这里人杰地灵,竟有这么多稀世美人,不知二位家住何处?”伙计自以为搭讪成功,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 狐狸精看了看道士——你看,本姑娘的魅力还是不剪当年,三两句就把人家迷得魂不守舍,你怎么就能不用正眼看我?是不是x冷淡是不是x冷淡! 道士看了看狐精,把她揣荷包里的铜贯子抢了过来。 向前了一步,狐狸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迂腐蠢笨到甚至不管亲徒儿死活要当面戳穿自己,可道士却没是说:“我俩久别家乡,也是刚回来不久,你自然是不认识的,我还想抓点药,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你对这方面是否涉猎?” “但说无妨。”伙计看她遮掩难堪欲语还休,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隐患,可惜了这家端正姑娘。 没成想道士羞羞答答捏了捏衣边,凑近了却问的是:“可有什么滋阴良药?” 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美人,再怎么美终究还是没得自己得份呀:“您这是” “不是我啦!”道士的脸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红,看得后面听不清楚他二人说什么的狐精七窍生烟,“是后面那位,她的体质要是要是纵欲过度,该下个什么方子呢?” ☆、密语藏真意 “你刚刚跟那个臭滑头窃窃私语说的什么坏事呢?”走了半路,狐狸精还是没忍住,对前面提着大包小包丝毫没觉察到或者说觉察到也不想多事的女人质问道。 醋意横飞,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解风情很有意见。 道士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声音远远传来:“你还问我,怎么不说说你的银子又是拿什么变得,枉人家一片好心热情招待,你却害得他又要被老板骂。” “怎么啦,你心疼?那你怎么不去戳穿我啊?”狐狸精撇嘴,可惜道士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这样娇俏表情。 理亏,还是结巴了:“现在也是急用待我有了储蓄,定会登门致谢偿清债务。” “哼,真是死脑筋。那个臭男人一脸色胚相,盯着你都眨都不眨的,一看就是有意思。还登门致谢,本姑娘送丫一块石头已经是够便宜他了。早知道你要登门致谢,我就应该直接砸他脸上!”狐精没那么好素质,忿忿发泄完毕,坐在雪地里不动了。 道士虽不回头,但听那紧跟着的脚步停了,也是奇怪地回头看她,姣好的柳眉有些难看了:“乐絮楼,你又想干嘛?” 看来这样子的场景在两人相处中已开过先河了,狐狸精扭过头去,闹脾气:“我冬眠不行吗?你管我?” 拿她没办法,道士把剑卸下来,连着抓来的药包一起塞到了狐狸精怀里,在她扔掉之前,快速分别穿过她的膝盖和脖颈,整个人从雪地里抱起:“敢乱动下试试?” 突如其来的动作很有效果地让不安分的狐狸精安静了下来,可嘴里还是得理不饶人:“景兆蘋,你少来这套!” 说着准备拆药包搞破坏,她倒要弄个究竟,看看这假正经到底弄了些什么东西来瞒着自己。 “喂,我不是说了吗别动它!” 一板一眼的假威严。 “我就要,你咬我!” 狐狸精自然是不惧。 “你以为我不敢?哎呦——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妖怪!” 想要示威结果被捷足先登反咬一口。 “这到底什么东西?” 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去,都被你弄洒了,知道多贵么!” 吝啬鬼小气的很呢。 “你不说吗不说就放我下来我今天不回去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来是女人利器,狐狸精已经将胡闹演绎地入木三分炉火纯青。 “那好,我明天来收尸” 道士干脆真的不管了。 “景兆蘋,你要真的敢丢下我,信不信我跟你一尸两命!” 狐狸精终于怕了。 “蠢货,一尸两命不是这么用的!” 看来威胁并没有奏效。 又是一场死循环的拉锯战。 “真是受不了你了那个药是给你买的。” “给我?” “嗯!” “哦这还差不多” “现在告诉你了,可以老实一点了?” “” 。。。。。。 “不对,我为什么要吃药,你这是又拐着弯骂我有病的意思吧?” “乐絮楼,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 醒醒睡睡浑浑噩噩下去,君南辞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今日最美好与梦幻的存在恐怕就是宋期雪身上舒适的温度。 贴着薄薄一层轻衫,却没有蚀骨的寒冷,反而因为那一丝凉意很容易就放松了身心。 所以就算早就醒了,但还是闭着眼睛舒服地换了个位置,在宋期雪的怀里继续蹭啊蹭,像个温顺的小猫。 宋期雪好像也很乐意这样,屈起手指理顺她蓬松卷翘的呆毛,整个人都软和下来。 于是把骂骂咧咧的狐狸精抱回来的道士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以为自己瞎了。 这还是那个当初二话不说毫不留情将两人打下泉镜受苦的冷血天人么? 警觉到有人进来,宋期雪身上的那份暖意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瞬间又将气氛降到了冰点。 君南辞从她怀中揉揉眼睛醒过来,先是冲宋期雪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再是招招手,懒洋洋地吸了下鼻涕:“师傅,你回来啦?” 景兆蘋三步并作两步,有些护犊地将君南辞揽在怀里,准备好的手帕已经送上,君南辞配合熟练的擤鼻涕,发出不太文雅的巨大动静。景兆蘋这才松了口气——熊孩子刚刚要是把那么长一串东西留在宋期雪一看就不好对付的冰山洁癖女身上,自己这幢小宅还被掀了还不是一口气的事。 这样想着面上有些讨好的道:“多谢期雪姑娘替我照顾南辞,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你的,南辞又有病在身,实在抽不出空来” “师傅!”君南辞抽抽搭搭地打岔,“期雪是我捡回来的朋友,她以后可以住在这里么?” “你说什么你捡回来的”景兆蘋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君南辞扑过来撒娇道:“期雪救了我,您不是常常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她看上去无家可归,脑子也有些不清白,许多常识东西都不懂,更何况她吃得少穿的也不多很好养活的,您就答应让她住下吧!” 说完扯了扯宋期雪:“期雪,你也来求求师傅,说让你留下来啊!” 闻言乐絮楼也奇怪地看了过来,却见宋期雪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呆愣了两秒,有些不情愿地开口:“让我留下来。” 哪有人用这种欠钱的语气求人的啊,这个宋期雪果然什么都不懂! 君南辞刚想教育一番,景兆蘋与乐絮楼对视一眼,却松了口:“那好吧只要期雪姑娘不嫌弃的就好” “太好了!”答应来得太简单,君南辞抓着宋期雪的手一个人傻乐起来,“谢谢师傅!师傅真是个好人!” 这好像也不像在夸人? 景兆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偷看了一眼宋期雪,然后说:“好了,我去熬药。” 乐絮楼想起以后可能要跟宋期雪这个冤家同住屋檐下,顿时有些惧怕,来了句“我也去。” 并肩跟了出去。 景兆蘋生了火,乐絮楼还是没有停止烦她:“喂,你说那个宋期雪,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怎么会认识你徒弟,还那么听话?” 景兆蘋也搞不懂,所以懒的理她,对着方子一付药下去了,把乐絮楼熏了个够呛,又自己想明白了:“我知道了,景兆蘋,你趁我不知道命令君南辞给那魔头下了药!今天那个不肯说的悄悄话,就是讨要这蛊惑人心的药剂吧!”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景兆蘋一边添柴一边瞥她,“我要有那个本事当初还会跟你一起困在泉境里?” 说者无意听者却牵动了思绪,乐絮楼盯着紫烟袅袅里那个专注而冷峻地侧脸,听得出语气中的真切:“你没有想过一辈子困在那里,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吗?” 蒲扇只是暂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本来的轨迹,切肤的告白没能融化得了那块磐石,景兆蘋好像没有多大触动般很快接了一句:“不想。” 不大的房子陷入死一样的沉寂里,还不够,趁着乐絮楼没发作,景兆蘋又补了一刀:“那地方都是些诱/惑和欲/望,全是不好的东西,沉迷于此只会被消磨斗志祸国殃民。” “呵,诱/惑么?欲/望么?说的那么高尚,那你们人类就没有受过这些东西的蛊惑么?”乐絮楼的丹凤眼眯起好看的月牙状,看景兆蘋的目光似乎又入木三分。 又是这种古怪的目光,凛然的妖气混合在药味里,景兆蘋被看得冒出了冷汗,咬牙道:“乐絮楼,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噢!”乐絮楼将发丝撩到耳后,尖利下巴上上淌下几滴汗珠,再坐近了一点,“人类就没有欲,没有望?” 暧昧的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了,景兆蘋晓得这是妖术,可依然口干舌燥,压抑着下腹的那团火,僵硬着动弹不得,生怕乐絮楼再靠近一点。 而乐絮楼也确实没有靠近的意思了,隔着不过一掌的距离,景兆蘋整个人都紧张地贴着墙,嘴里念经一样地嘀咕:“人类会被诱/惑,所以不可以得到,武圣曾经曰过若想超脱,便要有这种定力。” 沉重的貂皮大衣不轻不重落到地上,溅起小片灰尘,皓清的葱指若有若无地扫过颈下,划过一个轻柔的圆圈,很快打开一片暴/露的缺口:“不知道是不是熬药熬的,大冬天的弄得这房里好热” “你不要白费劲了,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你对我施展媚术,也不会奏效了。”分明已经没了定力,景兆蘋还是强撑着不知道说给谁听, 乐絮楼故作媚态笑了下,继续扮无辜:“喔,谁对你施展媚术啦,我可是碰都没碰你一下。你要是怕,可以出去啊?” 赌气般,景兆蘋当闻不到空气中的淫/靡,虽然煽风的手动作又失了节奏:“我怎么可能怕你,有没有作怪你自己心里清楚。” ☆、施计使破戒 一根毛茸茸的缎带随风飘了过来,再然后,控制不住的视线瞥到,一双长腿交叠着就那样横在了旁边:“你说之前破了戒的人,不就是已经还了俗呢?为什么还总是自欺欺人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不是假正经是什么?” “酒肉穿肠过,戒律心中留”声音都有些嘶哑起来,景兆蘋遏制不住自己去想,去看,去怀念,那种属于旁边人身体带给自己的蚀骨的销/魂。 泉境里的画面走马观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起来,那种柔软与狐媚纠缠的感觉,肆意纵情地泛滥,像万千只蚂蚁在噬咬她,跟旁边那人一件件除去的衣裳一样,蚕食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 很快乐絮楼就脱地只剩下一个肚兜,但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面,比全/裸又更甚了几分摄力,她站在景兆蘋面前的那一刻,就知道那闭着眼睛隐忍着跟所谓的道义斗争的人,是真的到了决堤的边缘了。 不晓得是笑她太没有定力还是自嘲狐媚一世最后栽在一个连喜欢都不肯承认的女人手里,凛冽的嘴角勾了勾,已是直接面对面坐上了景兆蘋的身,曼妙的胴/体与她贴在一起,隔着衣服摩擦着,刺激着她残存的感官:“你单知道那前半句,又可知道那破山和尚的下半句是什么?” 火红的唇和枯竭的唇碰撞在了一起,就如堆积的干柴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乐絮楼整个人被反压在背后的稻草里,景兆蘋红了眼睛,将她最后一点阻挡撕扯开,拿出了吻遍她全身的气势,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像一个发/情的兽,尝遍了素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荤腥。 世人若学我,如同下地狱 她好像真的醉倒在这具身体里,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哪怕是刀山油锅,只要能拥有哪怕仅此一刻,也不愿再忍受折磨了。 道义与诱惑挣扎着,景兆蘋是没有温柔可言的。 丝毫不懂得怜惜地含咬,揉搓,摩擦。再然后是粗鲁的进入。 乐絮楼痛在其中,却也快乐着。 她之前从未想过,做/爱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无论表面上四书五经头头是道的书生,还是号称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抑或醉生梦死酒池肉林的帝王,所谓的正人君子,到了她乐絮楼的床上,每个人的丑陋都跟着外衣一起被剥去,那种占有的火焰到了顶峰的刹那,失去了所有的防备,总会被自以为收获囊中的猎物轻而易举咬破喉咙,就连死的那一刻,脸上都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的。 很少有人不中她乐絮楼的媚术,因此遇见一本正经的景兆蘋,就算对方是女人,她也来了兴趣。 喜欢逗弄追在后面的她,看连牵个手都会脸红的小道士一口一个“收了你”结果每次都缴械投降。 当这种习惯成了乐趣,乐絮楼就很少去接近她。 因为她不傻,许多妖精爱上人类,总能落个道行尽毁的悲剧结局。 可是那个迟钝的道士连自己也不自觉地悄悄爱上了她,景兆蘋的眼里就多了些其他意味。 她好像能理解那些悲剧了,或许能跟喜欢的人相守到老也算不得悲剧。 等她想通了,却发现景兆蘋的闷骚,简直固执到了骨子里,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股子呼之欲出的喜欢。却死咬着不放,非要说什么我跟着你是为民除害,才不是什么牵肠挂肚。 乐絮楼忍无可忍了,亲手把景兆蘋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除啊!” 景兆蘋又不干了:“万物皆有灵,我不会杀生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着?”乐絮楼急了,“我都为爱无私奉献到这个地步了,你总不能让我自杀吧!” 景兆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乐絮楼说喜欢她的时候,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动心的,可是道义又总是告诉她,她追着她说要捕捉她,总归是一开始为民除害的目的:“你跟我回道观我把你交给师傅处置。” “我才不要!”乐絮楼闹了脾气,小女人态撒起娇,“你就忍心让我给那些臭道士收了,关个十年八载?” “我会跟师傅恳求在外面敲木鱼,亲自为你渡劫。这样你在里面要是害怕了,还可以跟我说说话。”景兆蘋商量着说。 其实这样也好,就怕自己被关着,这个家伙跟说好的不一样,跟别人跑了。 而且闷在里面隔着门也见不着面,就不会这样好玩了。 乐絮楼盘算了一下,又逃了。 这又追了好几年,直到宋期雪说要把她打下泉境,乐絮楼才知道她已经把景兆蘋想得比一切都重要,生死一线之间想的都是那人为什么不逃。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景兆蘋。 景兆蘋放弃了逃跑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杀人不眨眼的乐絮楼也忍不住感动哭了。 可是出来的那一刻,乐絮楼还没来得及庆祝,景兆蘋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看,我们被关了那么久,回想起来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所以回去我们跟前辈好好说说,你也是受得起这个苦再重新做人的。” 乐絮楼强词夺理:“这次是跟你一起关,两个人肯定没事了!只关我一个的话,我会闷死的!” 景兆蘋早就想好了:“我在泉境里戒律尽破,犯下滔天罪恶,已是不可饶恕。自然也是要负荆请罪的,到时候跟长老们说说,求情能与你关在一起也好” 这人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乐絮楼倒真想去见见那些长老学习怎么给她洗脑的。 ============================== 被打入泉境之前,道士追,狐精跑。 后来道士乏了狐精累了,就开始欲擒故纵。 被打入泉境之后,天地就剩下这两人,磕磕碰碰相处中却让彼此的心靠的更近了。 泉境,顾名思义乃万物之源,犯错的专门用来闭关思过的去处。 每个人都有心魔,得道高人也不例外。 战胜了那个魔魇,才能从泉境出去,道行修为更上一层楼。 宋期雪要关的是乐絮楼,所以受罚的只有乐絮楼。 乐絮楼自然是知道这种地方的规矩,但算不出景兆蘋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值不值得自己付出那么多,又或者看见整个想着怎么出去的景兆蘋存心作弄。 她乐絮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没有告诉景兆蘋泉境的测试,开始朝她使坏。 人类梦魇的源头,无非便是七情六欲。 景兆蘋也不例外。 首先是欺骗她,说泉境里只有酒池肉林,为的就是破那八戒之条。 景兆蘋死活不应,还真的饿了整整五天五夜。 然后等她醒来就发现那是一个夜晚。 她卧在一个奢华的大床上,而乐絮楼正笑地一脸贤妻良母给她喂鸡汤。 于是就这样被动地一下破了三戒。 郁闷的景兆蘋面壁思过了一阵,乐絮楼一不做二不休找来水果跟他坦白了把肉眼可见的素食藏起来经过,这样,景兆蘋脱口而出一句:“靠!” “不妄语”这一条就这样破碎了。 于是景兆蘋开始鞭策自己不要再着了那诡计多端狐狸精的道,最起码不杀生,不偷盗,不淫,不饮酒,不香华髻严身,歌舞观听,这最后五点底线节操她是要守住的。 她与乐絮楼三尺为界,过午不语。 憋坏了那个话痨。 这样的景兆蘋太没意思了,乐絮楼干脆也不理她。 两个人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冷战,寂寞地可怕。 先开口的是景兆蘋,她看乐絮楼的脸色日复一日越来越差,像是受到什么病痛折磨一般,终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光说我,你也被困于此,你要战胜的是什么东西呢?” 乐絮楼倒在她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翘起妩媚的兰花指划过她担忧的脸庞,语气轻佻地自讽道:“我是人人喊打的狐狸精,你还怕我被困住?我只是太久没尝那交薅滋味,空虚难耐而已``” 景兆蘋被吓得把乐絮楼扔到地上不管了,红着脸跺脚:“你这人怎得这般不知羞耻!” “我本就是狐狸精啊,靠阳气滋阴补肾,那么久没吸食恩泽,就跟你不吃饭也只撑了五天一样,即使我是妖,我也有需要啊。”乐絮楼迷离地看着她,纤细的胳膊挽上了她白皙的脖子,在她锁骨处辗转低吟,似诉求,似命令,好大一股欲求不满的味道:“景兆蘋,给我好吗?想要想要你很久了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你看,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谁也看不见,为什么我们总是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受到了刺激,景兆蘋下意识地推开她,却发现用力过猛,或者说那个身体不知何时开始这样羸弱不堪,昔日明媚光线的脸此刻也只剩下沧桑和孑尔。很不忍心,但乱得很,大脑在轰鸣,理智在战斗。 道士最后还是丢下了狐精落荒而逃。 乐絮楼冷笑了一声,对着苍穹戚然道:“宋期雪,你厉害,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要跟下一章连着看,不然又很容易乱` ☆、柴房晌贪欢 夜又深了。 没有任何生物的泉境里静的可怕,也小得可怕。 连人的呼吸声都充耳可闻。 吱呀的木门被跌跌撞撞地粗莽推开,死板地过分的脸庞此刻白里透红,潮湿尽现。 乐絮楼的心跳满了一拍,闻到了酒气,有些不可置信道:“景兆蘋,你喝醉了?” “啪!”吊着的酒瓶被摔碎在地上,温润的道士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仰天大笑两声,个中滋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是啊,我醉了!世人都说酒后失事,是不喝醉了,我做什么就都可以被原谅了!” 说完已是起身逼了上来,将乐絮楼压在那张锦绣大床上,发出生动的响声:“乐絮楼,我为了你犯下女子最不可原谅的淫诫,从此即使世人以’荡/妇’称我也不为过,你要怎么还?” 瞳孔里的色彩是愤怒,是纠结,最后,那些情绪都不见了,乐絮楼看到,她的眼睛里,被自己此刻如出一辙的悸动表情装满了。 承载着这份厚重,乐絮楼抬身,重新挽住了景兆蘋的脖颈,主动亲了上去 喝醉了的景兆蘋没有再躲。 与乐絮楼融合在一起的那一秒,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与愉悦,她清楚地听到伏在她身上的人说:“景兆蘋,你这是犯了偷盗,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拿走我的心?” 从背后依偎着,两具同样美好的胴体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柴火明明灭灭,都要燃尽了。 景兆蘋咬住乐絮楼的耳垂,她很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许不怪媚术,就如第一次酒醉之后,她以为人真的能被麻醉了,其实每次与乐絮楼鱼水之欢的那种快乐,事后她总能清楚地每一个细节都记忆犹新。 她只是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清醒的,而乐絮楼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帮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温存过后,景兆蘋的情绪宣泄完毕,沾着液的手指疼惜地抚过被自己弄伤的皮肤上的淤青与红痕,一路往下,落到翘挺透润的臀部,停了下来:“你的尾巴怎么少了三根?” 毛茸茸的白毛从面前舒服地扫过,没了遮盖,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冷空气里,景兆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也是清醒了一点,坐起来,把一旁的的貂皮先给乐絮楼盖上,再逐渐穿起来自己的衣服。 乐絮楼抓了抓貂衣,看着她蜷缩的背影,伸了伸手,最后又缩回来,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那么久没有交/薅了,肯定对我的功力有所损害啊~不过现在好多了,怪不得别人常说双/修经验加倍!” “你”景兆蘋想骂,结果没开成口,她早就该想通了不是吗?狐狸精吸阳气,就跟正常人吃饭一样平常,一顿不吃饿得慌。 只是每次ooxx都那么累,都不知道自己的“阳气”够她折腾多久的。 呸呸呸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这种事只此一次,以后都不准再发生了才是虽然...虽然个屁啊你还有什么虽然! 乐絮楼不知道景兆蘋在纠结什么,只看见她刷刷穿好了衣服,体力很好的样子,很快就恢复了健气,才想起灶台上炖着药,这下盛了碗出来,吹冷了,跪在稻草堆周围,给乐絮楼喂了过去:“张口。” “这是什么东西?”乐絮楼含了一口,她没试过这人间的治病东西,虽很苦,但景兆蘋总不会害她。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6节 这次景兆蘋也没有再瞒:“我让小二抓了些滋阴补阳的中药,不晓得对你有没有用处。但总归该试试,有用的话你以后不要出去害人了。实在不行的话,我想通了...你我共在一日,我便让你吸食一日,到死为止。” 她目光里少有的坚定,照着乐絮楼对她的了解,也是很快明白了意思,感动之余贴在了她的胸膛上:“傻瓜,你是女子,哪有得我要的那种[阳气]给我吸,我跟你魔镜,不是为了吸食你,全是因为喜欢。” “那你还骗我”景兆蘋气了,却也不忍心推开怀中柔弱的尤物,从泉境出来,也不用自己追了,狐狸精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像是认定了束手就擒,可当初那种把她交给师傅的心理却愈发地消逝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可一次又一次地一错再错三错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乐絮楼的身体每况愈下,景兆蘋终究是放心不下的:“那你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就这样[吸食]你好起来啊~”乐絮楼掀开了景兆蘋的衣服,亲吻上那朵含羞待放的蓓/蕾,并不想多说。 景兆蘋嘤/咛了一声,潮红着脸道:“难道非要去与男子交才能嗯!别吸了好痒!” 遮羞布下看不到埋首奋战的表情,景兆蘋只听见一声柔地能滴出水来的承诺含含糊糊湿湿嗒嗒地传来:“不会今生,我只会与你一人交/薅。” 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接着整个人也瘫软了下去 ================================= 于狐狸精所言,永远不满的欲求就如常人一日三餐,一顿不吃饿得慌。 景兆蘋也是个假正经,每次都半推半就的从了,温存过后万般顺从的乖戾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或许这云雨确实能改变一人的性子。她一方面日夜告诫自己这番沉迷女色与那春宵苦短日高起荒废早朝的昏君有何区别,另一边定力却愈来愈差,常常是人家勾勾手指,她就把训诫操守抛到了九霄云外。 自责里又被这种禁忌刺激着,忆往昔追捕狐精的初衷,就是为收了她,以免她再以美色惑人心智,为非做歹。没成想最后自己以女子之身中了这起初最不屑的媚毒,甚至能明了那些七尺男儿甘为花下死的风流。 乐絮楼扯她眉毛:“怎么办,我好像中了你的毒。成天什么都不想再做,只想着不断要你。” 直白的情话说得景兆蘋面上一红,她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却没想到那妖娆一世的狐精,早就尝遍了这番滋味,怎得也会跟自己这个初学者一样的津津于此:“我也是中了你的毒,若是哪日你尝腻了我,我定会生不如死。” “我才不会暴殄天物,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味!”乐絮楼不知她是吃了那些之前被作为“食物”的男人的醋,灵巧地舌头一勾,舐地身下的人又是一阵激荡。 “好了,南辞也该醒了。”景兆蘋已是腰酸背痛,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精力竟是要再干一番的架势,稍微用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端了案上的另一壶药出去,却看见棉被被叠好放在床头,简陋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门外传来嬉笑声不绝于耳。 她循声出去了,就看见雪地里君南辞不知道披着一件破烂的麻布,与白衣胜雪的宋期雪一起蹲在台阶上用树枝写着什么。 “你说这便是你的名字么?”君南辞指着地上被刮出来的痕迹,是宋期雪端正写下的楷体,“你的名字真好听,没想到写出来也这么好看。” 来了兴致,君南辞也提笔在旁边临摹了一番,歪歪斜斜写下“尹口南舌辛”几个大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这是我的名字!” 宋期雪帮她修改了下,这才变成了规整的“君南辞”。 君南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后脑勺:“我不太会写字,这是雨霖哥哥教我写的。” 景兆蘋看笑了,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你那雨霖哥哥也真有本事,能把三个字的名字教成五个字的。这水平怎么考个状元回来娶你?” 不满地嘟嘴,被师傅顺势灌了药进去,小儿大呼:“好苦啊!” “哭也得喝,让你大冬天的往山上跑!”景兆蘋宠溺地责怪,看君南辞喝了个干净,这才放下空碗。 “我那不是。。。担心期雪饿着嘛!”君南辞不满地吐出舌头,好像这样就能让满嘴的苦涩散去了般,“对咯,师傅您回来后就一直为徒儿奔波劳累,可曾用膳了?” 道士食素,纵使清规戒律已被他知法犯法违了个七七八八,但一日未能还俗便是要执着守着那点方圆规矩。 景兆蘋本以为自己还不算太坏,起码“杀生”这一条自己从未犯过。 虽是情况危急,那只紫貂还是命丧酒泉了,景兆蘋很痛苦地剥了皮抽了筋做了衣裳炖了汤,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的道理。念及此景兆蘋去清理剩下的紫貂肉。 乐絮楼误会她要食肉怎么可能不打诨:“哈,在泉境里一副禁欲的样子原来是装的,要不是侥幸跟了你回来,我还不晓得你早就无视那些,偏还得在我面前装,真是辛苦你了。” “师娘,你不要误会师傅了师傅真的不沾荤腥,南辞是俗家弟子,所以才没有这些忌讳。”君南辞,体贴地说,“这段时间师傅忙着照顾我,自己都没吃几顿好的” “没事。”景兆蘋收了餐具,一边又说,“这紫貂还剩了些肉,择日不如撞,明早我去街上换些银两,囤几个面食,也顺便还了那药钱,过了这严冬就好,师傅的身体还硬朗着呢!” 君南辞扑了上去:“南辞也好久没去市集了,我要跟师傅一起!” 脸凑过去又问狐狸精:“师娘,你也一起么?” 乐絮楼瞥眼这“父慈子孝”毫无维和感的画面,哼唧:“反正也没事,整天呆在这破地闷死了。” “哦耶!期雪也一起!那可就热闹了!”孩子的世界总是很简单,君南辞抓起宋期雪的手又叫又跳地一个人庆祝了起来。 =============== 峤州地险人稀,光靠着化缘是万万不可能养得起长身体的君南辞的。 景兆蘋虽自责,但也无奈。既然已经杀生了,就只能厚着脸皮来卖肉了。 乐絮楼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好笑,推搡了一下,示意了一下过往的络绎人山:“你怎么不吆喝。你要叫出来才会有人买啊!” 景兆蘋瞪了她一眼,话糙理不粗,还是细弱游丝地闷哼了一声:“卖肉叻” “师傅,您这样叫我都听不到呢!”君南辞很耿直地笑笑,小大人般拍了下她的背,“要大点声,像我这样,卖——肉——叻——!” 果不其然吸引了路人的视线,但都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没有上来问价格的。 景兆蘋松了口气,把算盘打在了小徒弟身上,扯过君南辞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帮我叫卖,得了钱,师傅给你做阳春面吃!” 君南辞很听话地领命叫唤了。 乐絮楼笑得花枝乱颤,吹着景兆蘋的耳朵说:“昨晚你不是叫的挺奔放的嘛,怎么到了这市集,就成了黄花大闺女了?” “你”景兆蘋被说了个脸红脖子粗,这狐狸精还真羞耻地没有底线了,可她一看见那人挽着自己的手,以及近在咫尺的气息,很不争气地忘了该怎么骂她 君南辞叫唤了好久没人来问价,有些气馁了。瞟见旁边谈情说爱的师傅师娘,再就是一贯高冷的宋期雪,充满新奇地看着周遭。尤其是对面的糖人铺,老板都被她看得七手八脚了。 也不能怪老板,照睡被这样一个美女盯着都没法专心做事,况且这路过的男女老少,哪一个不是偷偷摸摸地看美女,细心的君南辞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前后“路过”好几回了。 ☆、触景忆往昔 这就叫“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都在桥上看你”吧。。。。。。 君南辞来了主意,牵了牵宋期雪的衣角:“期雪,你不能总是看着啊,你也要来帮忙!” “怎么帮忙?”宋期雪的视线从冰糖葫芦上收回来,低头去看君南辞。 君南辞把手比成喇叭的形状:“就跟我这样说,卖肉叻新鲜的刚猎的紫貂肉咧——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店了咯~~” 本能地觉得不想这样子做,但看着君南辞满脸期待,宋期雪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了:“卖肉” 市集沸腾了,虎视眈眈的外貌协会众花痴们集体变成了向日葵蠢蠢欲动,就连离得近的景兆蘋和乐絮楼听见了,也不由得交头接耳了一番:“你这徒弟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叫的动宋期雪替她出头” “很大来路”的君南辞没有觉察到周围的风起云涌,有些任性地朝宋期雪撒娇:“期雪,你声音那么小,也就只有我听的见了,你要像我这样叫才有人来买!来,我们再来一遍,卖——肉——” “姑娘,这肉怎么卖?”君南辞的那句“叻”卡在了喉咙里,一个青年后生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捷足先登,在强大的气场之下有点不敢直视宋期雪,但还是时不时去瞥人家,一张黝黑的脸此刻也红地颇为不自然。 乐絮楼掐了景兆蘋一下,她这才咋咋呼呼地上前了:“这是我们师徒偶然得来的,出家人慈悲为怀,亦是没沾过此类。若是看得上,权当是有缘了。” 乐絮楼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话头:“说人话就是,你开价吧不要太低就是了。” 景兆蘋掐了乐絮楼一下,意思是谁要你翻译了,难道我说的就不是人话了。 景兆蘋穿着男装,看上去又雌雄莫辨,加之跟乐絮楼一直在后面打情骂俏,纵使很养眼,路人也是断了搭讪的念头,这一看俩人间秋波暗送,出头的后生更是知道打着俩人注意是没戏了,把目光放回宋期雪身上,这才瞅了一眼,却见宋期雪也再看他,那目光清澈自然,却看得他脸红脖子粗赶紧别过了视线:“这这这位姑娘说多少就多少吧” 乐絮楼吹了声口哨,对宋期雪说:“能遇着也是有缘了,期雪你快问问这位小哥身上带了有多少银两,干脆全要了来!” “你这样不是土匪么!”景兆蘋拽她,“人家问的期雪,又有你什么事了!” 乐絮楼瞟她:“也没问你啊,你跟着着急个什么劲,土匪再怎么着也比乞丐好吧?” 很快,后面的那两个人就当街掐了起来。 那后生从她们话里听出了宋期雪的名字,真把身上的纹银全部拾掇了出来双手奉上:“姑娘貌美如花,看上去也不像穷苦人家,是真的遇到困难了才会放下身段来这峤州街上卖卖肉吧,小生乃是这峤州街上悦来当铺姚老板之子姚发财,若是以后还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来我家当铺上报我名字” 原来是姚发财啊,姚发财的弟弟姚金宝是那群欺负君南辞的小团伙的“头目”,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乱显摆,所以君南辞提不起喜欢,这下看人掏钱了也是二话不说全替一动不动的宋期雪收好了,再把那分量并不算太实在的肉给垂涎三尺的色胚给挂在了空荡荡的手上,兀自数起了钱来。 几双黑靴横亘在面前,君南辞抬头,在惨烈的日光下,几个跟师傅一样穿着道士装的人,白须方目,正被搀扶着颤抖不已,而他盯着后面的人像是不敢确定自己的目光一样:“你们你们我听闻我徒儿带着狐精回来了,还不顾我道家颜面当街卖肉,起初还不信兆蘋你怎么可以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原来,是景兆蘋跟狐精跑了的消息传到了山上的道观,起初大家都不信,后来许久没的消息,又听下山化缘走乡除妖作法的弟子们说见着景兆蘋回来了,还带着个穿着暴露言行轻浮的女子,道观上下便开始传她是不是被妖精所惑的消息。 一手将景兆蘋养大的从系师傅连日马不停蹄地下山了,结果就遇见这样的情景,还能不被起得吹胡子瞪眼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景兆蘋吓得触电般弹开与乐絮楼拉拉扯扯的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地看着面前的道士,只觉得天昏地暗,动了动口,最后发出一个“师——”的音节。 乐絮楼怀里一空,看了眼躲闪的景兆蘋,脸上嬉笑的色彩肃穆起来,再去看那群道士,看到了为首的人,脸上又堆起一个虚假的笑:“怎么,追了我那么多年,结果我被你徒儿追到手了,不甘心” “你”道士被说中了心里的梗,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你这蛊惑人心的妖怪!休得胡言乱语,我当年当年” 说着说着竟是再也编不下去了,白眼一翻嘴角一抽,当街昏倒了过去。 “师傅!”景兆蘋见状跟那群一起的道士们都围了上去,乐絮楼这才意料到不妥,想去安慰景兆蘋,结果却被甩开。 乐絮楼骄傲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景兆蘋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她满脸泪痕怒视乐絮楼,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再怎样,也不能这样说我师傅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景兆蘋!你”一股气憋在心头上,不发泄不得安生,但是被一双冰凉的手从脊背后面拍了下,宋期雪站在乐絮楼旁边,侧耳说了一句什么,再看乐絮楼的瞳孔缩成一个点,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劲爆的消息,没有再说话,内疚地看着景兆蘋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汇聚成一片很朦胧的灰。 ================================== 床旁边伺候了半日,景峥才幽幽转醒,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一掌将景兆蘋挥趴,斥骂:“我怎得就得了你这样个忤逆之徒!给我跪下,当初我敦敦教导你礼义廉耻,何时起成了那耳边轻风?” 景兆蘋听话地跪下,连磕几个响头道歉:“徒儿知错,师傅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知错你知错还与以女子身份与那狐狸精出双入对有伤风化!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才是!今日就跟我一起上山,听后处置绝不轻烧了你!”几个师叔搀扶劝架,但景峥爱之深责之切,那火气起是根本遏制不住了。 “徒儿不会上山的”景兆蘋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声音渺小却毋须质疑,“徒儿已经破尽戒律罪该万死,不配做道家人,但今生不想再有负于絮楼,忘师傅成全” "你"景峥颤音着指责,怕是又要晕倒。 景兆蘋于心不忍,头埋得更深了:“徒儿与絮楼姑娘已相爱相付,不可挽回了,兆蘋只能长跪不起求师傅成全!” 周围一阵唏嘘,景峥老脸挂不住,先下了逐客令:“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都下去!” 门口聚集的人恋恋不舍都走的差不多了,再推旁边的几个同门:“你们也是,先上山!” 空下来的医馆只剩下一个床位和师徒二人,景峥思忖良久,还是低低地开口:“兆蘋或许当初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一己私仇派遣你去捉那力所不能及的妖物,只是这是你过世的娘亲遗愿,若不是你亲手报仇雪恨,我怕油尽灯枯百年终老以后都无颜再去见她。” “娘只是一时想不通,爹师傅已经为娘亲做的够多了,相信娘亲也不会真的责怪您”话题沉重起来,景兆蘋也被一双枯槁的手扶了起来,景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兆蘋,有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不是你亲爹” 二十五年前,景峥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幸得机缘巧合之下与富商千金结下不解之缘暗许终身,那位千金便是景兆蘋的娘亲,无怨无悔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送景峥进京赶考。 后来景峥高中凯旋,回家的时候相好却被迫嫁作了他人妇。也因此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在峤州后山创造了一个接收女子的道家小门派分系。 一次上香俩位旧情人邂逅青山,旧情复燃却无奈沧海桑田。景峥也得以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其实她是女儿身。 夫人受惊之余竟然也觉得看淡了,从此二人无话不谈姐妹相称。 少了那份背叛的内疚,夫人更加把道士当自己人,分享起与家人的讯息,说起风度翩翩的丈夫,眉宇间的依赖比之前也多了几分。景峥强颜欢笑,不敢说自己早已违背世俗喜欢上她,只当是她有了更好的归宿。 不久后,夫人有喜了。但怀孕期间那份之前的开朗却少了,情绪变得很容易烦躁多疑。景峥一问之下才知道峤州许多百姓看见他家丈夫在外“偷腥”。 景峥一面安慰着说姐夫不会是那种人,另一面却暗中探访,终究被她发现勾引良家妇男为乐的乐絮楼为非作歹。 捉/奸在床之际,夫人第一时间就是去扑打衣不遮体的狐狸精,嘴里怨妇般叫嚷着为何要偷她正派夫婿,自己跟她没完。 没成想那她心心念念的夫婿护着乐絮楼,直接把她推翻在地并一口一个泼妇难养振振有词说要休妻另娶。 景峥两难之间,那极浸妩媚的乐絮楼穿好了衣裳,却是狐媚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你家相公当真有定力,那么多年的夫妻情深怎会被我三言两语就勾引?这样的男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我替你收了他?” 阻止已是来不及了,狐狸精露出了原型,尖利的獠牙利落地贯穿了男人的脖子,血腥的场面让夫人受了惊,当即难产。 临终前,夫人握着景峥的手憎憎托孤:“定要让兆蘋收了那狐狸精!以报伉俪深仇!” ☆、旧爱嫉新欢 至此,景峥将景兆蘋收于门下,怕她自卑,或许是存着私心,把那“父亲”身份赢取了,灌输是自己变心才使得她自幼没了娘亲,同时知道狐狸精不好女色。让她遂了母亲的溯愿,下山寻那狐精报仇。 没成想景兆蘋为人宅心仁厚,没有解决这抢自己父亲,害得自己从小就是孤儿的狐狸精不说,甚至丝毫不怪她破坏了自己家庭的美满,意图感化她。 更让景峥没有想到的是,她一直麻醉躲藏不敢大白于世间的那种女子之间忤逆的情感,也让景兆蘋遭上了。只是她选择了直面而非自己当初那样退缩。 或许错的真的是被礼仪教化蒙蔽了心智的自己,如果自己跟景兆蘋一样,再勇敢一点点,少去畏惧一点世俗的目光,或许结局又会很不同。 景兆蘋跪累了,蹲伏在了地上沉沉睡去,景峥替她披上毛席,端详了一阵那张青春黯然的脸,依稀可以看见当年那个人的几分模样。她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道服,走进了雪地里没有再回头 =============================== 景兆蘋在医馆跪了多久,乐絮楼就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多久。 等到景峥出来了,看见冻得脸发红的的落魄狐狸精,一脸歉然的样子,跟当初那个雷厉风行咄咄逼人的妖怪截然不同。 或许时间真的是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的吧,景峥没有像白天一样凶巴巴地冲上去跟都准备好被打死也不还手的乐絮楼撕逼,只是幽幽看了她一样,那目光里,似乎还带着点笑? 不过只是一瞬间,乐絮楼觉得自己一定是跟景兆蘋呆久了才会傻了吧唧地臆想症了,听景兆蘋说过那段“有个狐狸精勾搭我爹不成气难产了我娘”的风流史,乐絮楼一度觉得“娘死后我爹方知悔改遁入空门并立志培养我斩尽天下狐精。”的黑化师傅形象很恶劣。 可此刻见着了,或许真的是她桃花帐太多,都没什么印象曾经有跟这个此刻看上去有点慈祥?的老人那一段狗血史了 乐絮楼晃了晃脑袋,不愿意多想,推门进去了,看景兆蘋已经酣睡在床上,安静地没有一丝防备。 她想起宋期雪跟自己说的话,坐在床边用指尖临摹了一番景兆蘋浓密的眉毛,哀怨道:“谁知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狐精呢” 还好她跟景峥的事情没成,不然这么粉嫩的美女道士,还得叫自己一声娘。 念及此,乐絮楼一阵恶寒。 但景兆蘋不一样,她虽然从景峥那里得知了乐絮楼勾搭了自己老爹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好笑。 不过她同时也释怀了。 生下来就是孤儿,所以对父母没有什么概念。景峥也教育她明辨是非,就算乐絮楼不下手,爹娘也不一定会幸福的,只是没想到那乐絮楼也真是祸害,勾搭了自己爹还不够,现在又把自己迷的七荤八素。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浅寐的景兆蘋不知不觉酣睡了,摸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暖暖地,伸手抱住了,将它揽在怀里。 还在自怨自艾的乐絮楼被揪了没留意冒出来的尾巴,也是笑了下,轻扫了一下那人鼻子,令好不容易找着了舒适位的景兆蘋一阵不舒服。 油灯投影在墙上的岑长人影交叠了一番,狐狸精还在笑,门缝之外,君南辞抬头刚好可以看见替她卡着栓子的宋期雪蜿蜒的下巴:“期雪,这便是爱情的力量么?原来狐精也可以笑得那么纯粹。” 爱情么?那明明是害人的东西 宋期雪没有说话,君南辞掩上门,拉了拉她的手心:“说起来,虽然狐狸精师娘笑得很假,但却是很喜欢笑的,你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从来不笑呢?” “笑?”说起来君南辞曾经跟自己说过,笑是人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 开心?狐狸精都被这份爱折磨地只剩下五条尾巴了,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呢? “是啊,难道你笑也不会么?就是这样子。”君南辞用手指把嘴角搬成了月牙状,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可还是没能逗笑宋期雪。 这下,君南辞急了,凌空胡乱抓了几下耍赖。 宋期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顺势穿过腋窝把她抱了起来。 君南辞借机把罪恶之触伸向了平行高度的宋期雪,愣是把那张冰雕玉琢的脸给拧成了麻花状:“哈哈哈,宋期雪,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笑!” 君南辞跟宋期雪闹着玩的,宋期雪也不生气,因为她也经常蹂/躏君南辞,活生生地把人家鹅蛋脸揉成了现在这样浮肿,这下就算还给她吧。 不过看着君南辞开怀的样子,宋期雪也觉得心里有什么很暖和的东西在“滋滋”作响。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冬天的尽头,第一朵不畏惧严寒的腊梅终于开在了悬崖上,从此整个春天都悄悄地复苏了。 她想去摘下这朵腊梅送给自己,伸了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雪地里,一个盛满怒气的声音,像冬天恶魔降下的卑鄙冰雹,打断了这样温馨美好的画面:“南辞!” 君南辞闻声喜出望外地挣脱着跳下跑到喊声的面前,宋期雪抓不住她,于是不仅是刺耳,更加地刺眼。 而那个声音,只是在轻轻地唤她名字:“南辞” “南辞,原来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那么开心” 从管家例行的汇报里听到了君南辞好像被欺负了,唐雨霖再也坐不住了。 可是有了出逃的先例,书院里管得很严,这几年都没能回得了家。 她茶不思饭不想挂念着那个小姑娘,终于得了秋围乡试之机,可以见她,哪怕回家都已经夜深,也忙不迭四处寻她。 没成想就看见了这一幕。 虽然说吃大人的醋是不对的,可那姑娘实在长得动人,也难怪君南辞那个小傻瓜也被迷地冒粉红气泡。 “呜呜呜,雨霖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天天想着你,怎么可能开心!”久别重逢,君南辞很会说好话,把前一秒拿宋期雪自娱自乐捧腹大笑的那个自己抛之脑后,瞬间换成了苦瓜脸。 唐雨霖很受用,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看着这个还是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家伙,羞褓地说:“让你久等了” “哟,雨霖回来啦?”里屋的人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动静吵醒了,也出来看热闹,只是怎么觉得这都要出冬了,天气怎得又有些无风自来呢?乐絮楼发现了那风口的源头就是一言不发的宋期雪,顿时了悟了——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心眼小到唐雨霖的的醋都吃了啊。 唐雨霖已经十一岁,这个年龄总能懂得一些男女之别,但五岁的君南辞还是不晓得这些,整个人都贴着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跟她讲一样。她也不插嘴,安静地听她说,只是缩在袖子里的手,缓缓地抬起,情不自禁地想摸摸她的头那般。 “咳咳!”景兆蘋重重咳嗽了俩声,冲君南辞招招手,“南辞,你过来。” 君南辞蹦达回去了,当景兆蘋没看见那么大一个人一样,笑着重复:“师傅师傅,你看,雨霖哥哥回来啦!” 景兆蘋把她的脑袋往下一压,捂住了她的嘴巴往怀里一盖,再对唐雨霖说:“你此番可是让南辞给盼回来了。” 唐雨霖的视线还是卷绕着君南辞,让景兆蘋也看出了与之前不一样的意味, 占有,贪念,奢求。 多了这些成人的思绪,也就没有两小无猜那么单纯了。 “明日考完就又得回去了。唐雨霖难掩失望,“若是中了,便可进京会试,若是没中,便要年年考。” 景兆蘋点点头,觉得这孩子好像比以前心事多了,又不知如何开导,总得说些什么:“能行的。” 唐雨霖点点头:“嗯时辰不早了,雨霖先回去了。南辞可以借给我一天么?” 闻言君南辞挣了禁锢不知廉耻地欢呼:“好呀好呀好呀,我好久没跟雨霖哥哥一起睡觉了!” 景兆蘋还没开口,就被乐絮楼掐了屁股抢白:“想什么么呢你!我们家南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跟你这小子睡了一晚,别人会把没有家教的闲话说的很难听的!” 景兆蘋揉了揉屁股很想告诉乐絮楼她眼拙了,唐雨霖才不是什么雨霖哥哥,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君南辞的百合姐姐大人。 没想到唐雨霖先开口了:“雨霖知错了只是太长时间没看见所以口无遮拦了” 走到君南辞面前,将家传的玉佩当作赠礼赠与她作为交换。 理顺了她齐落的发,叮嘱道:“先忍耐一阵,我会高中然后与你长相厮守。” 君南辞拼命点头,唯她是尊。宋期雪终是受不了这样的画面,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别过了脸去。 开心这个词是把心打开么?总之她此刻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场景一片片地割开,在淌血。 她明知道不可以,但是那种好久没有出现过,从渡劫的那一秒开始就打算要摒弃的妒忌感,又开始冒出来折磨她。 ============ 放榜那日君南辞大有挤个头破血流之势。 从头到尾长长名单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她还是无法接受没有唐雨霖名字的事实。 “还年轻,还有机会。”景兆蘋压住瘪着嘴巴一副想哭样子的君南辞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来年还可以再试的嘛。” “真的嘛?”君南辞破涕为笑,朝师傅绽放一个欢颜,再去看旁边的宋期雪,对视上了,宋期雪的目光很复杂,明明先前一直是看着自己的,这下却欲言又止地收回了,转身走入人流里。 落寞的衣袋带起一片樱花落下,君南辞不知为何有些窒息,挣开了师傅追上去,跑到宋期雪面前,发现那人面若寒霜,陌生地难以靠近。 什么东西被扯动了一下,君南辞舔舔下唇,一如既往抓着她的手嘟嘴道:“期雪,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 “没有”宋期雪低头看她倔强的脸,时间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分明不久以前,她还站在她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为什么变成了小孩子,就可以这么地无赖透顶。 君南辞看她爱理不理地,更加笃信了那种想法,摇了摇她的手臂说:“没有生气的话,就给我笑一个!” 笑? 宋期雪可能真的是学不会这种本领,试着牵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无果,那张一如那夜面对唐雨霖一般也无邪到可恶的脸还是恶作剧一样看着她,没由来地让宋期雪蹿起了火苗:“我又没什么雨霖哥哥回来找我,为什么要笑?” 还在发浪的小手被甩开,君南辞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万年扑克脸的宋期雪刚刚是生气了啊? 只是好看的人生起来气来都那么漂亮,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啊不对又没人惹她,她生个什么气啊? ☆、送别许婚约 欲速则不达,唐雨霖急功近利,这次失败也算不上是偶然,却也留下了阴影。 回了书院她更加地发奋用功悬梁刺股。 第二年的乡试,也未能发挥好一点的水平,她像是被谁施了咒语,愈发地少年老成起来。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十七岁的唐雨霖站在峤州空无一人的红榜前头,俊逸的面孔少了那份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像被什么重重烦恼着一样。 她在心里倒数着,回放着这些年为了金榜题名所受的委屈。 五第一年众望所归的自己为了见南辞一夜未眠,第二天竟然在考场上睡着了。 四第二年为了惩罚自己干脆不去见她,但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去偷偷看了她一眼,差点为又被几个小伙伴堵着的南辞挺身而出的时候,却发现那家伙已经学会了呼叫大人的名字装作有人来保护自己,不再被那些欺负她的人欺负了。 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委屈,南辞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么? 想多了考试便又失利了。 三第三年,她觉得当初在君南辞面前夸下海口,却连小小的乡试都屡试不第很耻辱,正好从酒楼上往下看去,经过的君南辞正踮脚在给宋期雪喂一颗小糖人,那画面灼伤了她的眼,却由于自卑觉得自己没资格出面说出自己的不满。 二第四年,唐雨霖觉得自己肯定过不去这个坎了。一辈子都要栽在上面。果不其然又一败涂地。 一第五年,她又想偷偷回去,却被君南辞截在了城门口,君南辞给她加油打气,她长成了大姑娘,身高也超过了自己。 唐雨霖想到这里眼角都有些发酸,家里人说了,她要是今年再不中,也就说明不是读书的料,干脆回家种田算了,三姨太替她说了个媒是隔壁知县的小女儿,趁着有幅好皮囊也算给家里添点势力不白花了那么多学费。 “雨霖哥哥!”君南辞远远地跑过来,看唐雨霖的表情还是那么地崇拜。 亚元对于唐雨霖来说,并不算是个很好的成绩。 但终究是中了举人,不用打道回府卷铺盖听人安排了。 会试一定要一蹴而就! 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又开始发颤了 许给君南辞的简单未来,像一根稻草支撑着她所有的压力,成了她摆脱不了的障碍。 十二岁的君南辞,出水芙蓉般纯净美好,唐雨霖越不想辜负越感到难受。 她很想说些什么,分别的时刻,却什么都开不了口。 一个沉重的物体压在她的手里。 唐雨霖诧异地看着君南辞。 “万一未能如愿的话,便可用它换官,免去家中逼婚!”君南辞踟蹰着如何让才能不伤到唐雨霖,而她听了这话,一闪即逝的失落还是被君南辞捕捉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君南辞编不出借口了,最后干脆一咬牙,“怕你不能如我愿娶我过门!” 少女的期盼可以燎原,颓然的唐雨霖瞬间被点燃了战火,看着已经羞地面颊绯红的君南辞,激动地揽入怀中:“我定不会负你!” 翻身上马挥鞭,三步俩回头。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白色的一角从城墙后一闪即逝。君南辞擦干了眼泪,想大概是自己看错了,那里空荡荡哪有什么东西。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是谁在低吟《关雎》的韵律,淡薄之人无辜也被陷了圈套,捂住心口的位置贴着红砖高墙蹲下,想不通这个位置为什么会那么疼。 ================================================== “期雪,你怎么蹲着?”君南辞用泉水洗了把脸,看倒影中的少女皓齿樱唇,星目硕约,肤白凝腕,不再有哭过的痕迹才漫步回了家,却看见宋期雪靠着柱子蹲在台阶上,头埋在膝盖里。 正是秋风送爽的好天气,连吹扬的角度都显得那么优美,宋期雪整个人就如飘起来的画卷一样摄人心魄。 抬起头刚好可以看见君南辞俯视的脸。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脸上的婴儿肥消去了,取而代之是少女挺翘的下巴,五官依稀有了十五年前的轮廓,以前就算蹲着也可以与她平视,现在却有种倒过来的感觉。 城门口的那一幕还是再噬咬她,明知道不应该,宋期雪还是拦腰抱住了君南辞,整个脸埋在她的肚子上,紧紧地抱住:“不知道就是感觉很痛” 稍微屈膝以让她更方便些贴近,君南辞去捧宋期雪的脸:“哪里痛?” “没事了”脸上的触觉怪怪的,带来奇异的感受,宋期雪恢复了正常,松开她站了起来。 因为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站起来的宋期雪瞬间比君南辞高了一个头。 俯视着君南辞,她有些忍俊不禁,刚刚还感慨她长大了了呢,这样子看下去,还是小鬼模样嘛。 君南辞似乎与她想到一块去了,颇为不满多出来的身高,上了一节台阶,与近在咫尺的宋期雪比了比身高,看到还是矮了那么多,忍不住叹气:“欸刚才我长得发现比雨霖哥哥高了那么一点点,还没来得及开心呢,没想到还是没你那么高!” 唐雨霖,又是那个唐雨霖 那个唐雨霖,最好不要高中才好。 恶毒的想法从心底滋生了,宋期雪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得这样恐怖,会去无缘无故诅咒别人。 还好君南辞听不到她心里的声音,很寻常揪着她的手说:“好久没见着师傅她们了,咱们今天上山吧?” 宋期雪不露痕迹地抽出,不再去看君南辞:“不去。” 君南辞刚想说话,虚掩的大门被推开,那日集市里见过的姚发财不知窥探了多久,满脸堆笑横肉:“我刚巧在市集买了些胭脂回家,路过远远就听见期雪姑娘的声音。还真是有缘。” 闹别扭的俩人同时看过去,用各自的方式表示了不悦。 面对宿敌同伙,君南辞板起脸嘀咕了一声:“无巧不成书。” 而宋期雪则直接没有了表情。 姚发财也不恼,君南辞送别唐雨霖的时候,宋期雪就在城门后看着,那么值得人魂牵梦绕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吸引人的注意力,狗腿地献上胭脂水粉,谄媚道:“这都是从苏州进口的上好胭脂,期雪姑娘笑纳。” 宋期雪都没有瞟一眼,姚发财有些尴尬地杵着。 君南辞心里暗爽,重新揪起宋期雪的手:“喂,太阳都要下山了,你到底陪不陪我啊?” 兴许是日光的角度打地刚刚好,姚发财看着略带奶气的君南辞邻家姑娘初长成的可爱模样,忽然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柴棍子还是个美人胚子,虽是在美得惨绝人寰的宋期雪面前逊色了点,但要是自己早注意到这一点的话 姚发财越想越天马行空,而君南辞也彻底颠覆了平日里那副任人宰割的软蛋模样,高频率晃悠着宋期雪的手臂,连带着俩人的衣决都飞扬了起来:“宋期雪,好姐姐,期雪最好了~南辞最喜欢雪雪了~你就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姚发财几乎要看的呆了,更让他把持不住的是,宋期雪竟然真的被这种攻势软化了下了,低低地点了一下头。 这下君南辞开心坏了,拉着她就要走。 原来美人吃这一套,姚发财犹豫了一下,生怕好不容易重逢的梦中情人就这么跑了,一咬牙干脆也学起了君南辞,但男女有别他还是不太敢追上去抓宋期雪的手:“可以带上我么?宋期雪,好姐姐,期雪最好了~” 果然有效,疾走的俩人停下了脚步一起回头看他,虽然那目光很复杂,似乎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是火力不够么?姚发财只好开足火力:“发财发财最喜欢雪雪了~你们就” 没能忍住,君南辞还是做了个“吐”的动作,再签了一把同被恶心到的宋期雪。 交缠的手在秋风中飞扬着,一绿一白俩个窈窕淑女携着彼此步入了林间 ====== 景峥以立志下半生游学五湖为由解散了道观,景兆蘋得到消息后便打算继承师傅的心血,与乐絮楼二人一起定居在了山上。 本着清心寡欲的节操,可是总是被欲~求~不~满~的狐精骚扰。。。 偶尔君南辞她们上山,景兆蘋就会很愉悦。 乐絮楼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就这样看着君南辞从小不点长成少女模样。 “师娘,跟着师傅吃素饿坏你了吧!南辞给你带肉来了!”君南辞很贴心地把市集上购得的鲜牛肉送上,再眨眨眼,“是雨霖哥哥说要孝敬您的!” 一口一个唐雨霖,乐絮楼看了眼宋期雪,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这才放心了开起君南辞的玩笑:“那个唐雨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人都走了还这样三句话不离她。” “雨霖哥哥就是很好嘛,从小照顾我,还说要娶我!”君南辞笑嘻嘻地回答,“说不出什么不好,就是雨霖哥哥的好。” 乐絮楼很有眼见地说:“呐期雪也一直照顾你,要是期雪说要娶你,你嫁么?” 不知道乐絮楼卖的什么药,但是连景兆蘋都感觉到宋期雪那边的气流有些不稳了。 君南辞毕竟还是比较单纯,认定了一个人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这怎么一样呢,期雪可是个姑娘家” 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师傅虽然常年扮作男装,不也一样找了个女人味十足的师娘还很恩爱呢,于是陷入了沉思。。。 “南辞啊,师娘问你一句,要是先遇着期雪,是不是就没有雨霖什么事了?”乐絮楼打破沙锅问到底,连一边扫地的的景兆蘋都伸长了脖子燃起了八卦之心。 只见君南辞迟疑了半秒,竟是大笑起来:“师娘啊,你开的什么玩笑,期雪怎么可能喜欢我!” 又觉得当着人家面说这个不好,君南辞正色道:“而且我一直把期雪当女儿看。” 三人:“” 为什么是女儿呢? 君南辞自己回答了:“我孵出来的,不就是得叫我一声娘么” 宋期雪:“娘???!??” 君南辞短路了那么几秒,还是没听出这句称呼后面的情感符号,像等着一句话等了很久了一般,情切地拖长音“哎~~~”了一声。。。 ================ 送走了俩人,乐絮楼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边拍道士的背一边吐槽:“景兆蘋,你真是带了个好徒弟!能把宋期雪那样的面瘫气成那样子也是醉了!” “你这都笑了一晚上了,有这么好笑么”景兆蘋把烛台点亮了,看自娱自乐的乐絮楼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忽地燃起一个想法,“说起来,南辞一直在长大,但是期雪好像没有变过呢。” “那是自然啊,宋期雪是天人,君南辞不同,君南辞跟我们一样,都是会生老病死的啊。”乐絮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景兆蘋已经变得很严肃。 她坐在了乐絮楼的旁边,直视她的眼睛,搂住她的双臂道:“说起来,从泉境出来,我就一直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危急露原型 作者有话要说:  又名:封建迷信下的fff团烧死真(tong)爱(xg)恋活动 老婆变成妖怪,景兆蘋是一时间吓坏了接受不了。这个故事还没结束,暂且搁置一段,绝对不是be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多疑的?”乐絮楼妩媚一笑,舔舌,景兆蘋躲开了,更加确信她在逃避。 “照说我跟南辞会成长,但是你是狐精,应该是有万年的寿命的为什么,宋期雪没有变化,你却会老?”景兆蘋几乎是咬牙说出最后一个字,但不可避免地爱漂亮的狐精还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老?我老了吗?”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过激的反应让景兆蘋确认自己说错话了:“絮楼,没事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年轻的模样。” “我是不是比以前丑了很多”乐絮楼对容貌的在意超出了景兆蘋的想象,在她不知如何作答的迟钝里,乐絮楼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夺过了房间里的铜镜,果然从里面看见一张比之前沧桑了许多的脸。 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乐絮楼扶着梳妆台后退,阻止景兆蘋的靠近:“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 “絮楼,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才会跟我们一样,六年前发现你尾巴少了我就想问了,只是以为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絮楼,我们虽无夫妻之名,但有执手之情,你真的打算瞒着我一辈子么?”景兆蘋不敢向前,只能远远地观望,“算起来,我在泉境里其实只破了六戒,其余三戒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与你开始对我说的破尽并不一样,是不是,其实那泉境其实破的是你的功,于我其实并无太大关系,所以你才会” 烈焰燃滚的火把从山下蜿蜒了上来,刁蛮的村民无礼地推门而入,一个个露出凶声恶煞的容颜:“杀了这对狗淫女!完我峤州久旱冲灾!” 景兆蘋一个箭步上去护住乐絮楼,就被一起推翻了在地,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师傅——” 被几个大汉架着的君南辞满头大汗,而那一起下山的宋期雪已经没了踪影。 为首的姚元宝摸了摸八字胡,跟旁边因之前受了委屈告状的姚发财猥琐地笑了:“峤州的百姓都看好了,我说的没错吧,就是因为景兆蘋身为道士不以身作则甚至跟狐精苟合,做出这等有悖纲常伦理的事情,峤州这几年来才会遭遇旱灾,这是老天爷在愤怒啊!要是不烧死她们,峤州明年还是没收成,饿死的老百姓肯定更多啊!” 这下被洗脑了的村民们都高举火把,齐声附和靠拢了过去:“烧死她们!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麻绳一绑,直接将俩人押下了山。 回了宅子里, 姚发财给姚元宝锤了捶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哥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用的高啊,实在是高!” 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姚元宝在太师椅上摇来摇去地:“可惜了没捉着那传闻中的宋期雪一睹芳容。” 听到大哥把注意打在了自己的意中人身上,姚元宝不悦:“哥,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只要那景兆蘋,宋期雪君南辞还有那骚狐狸都归我么?” “你就这么点出息!”姚发财一脚踹开蹲在地上给他捶脚的弟弟,“你不懂,再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玩的不尽兴没事还喜欢咬你一口,要说那人间尤物,还得要是长得清秀的男人才有意思,狐精和什么雪就罢了,真不知你怎么看谁君南辞那个祸害,哎,说起来也可惜了,老子在唐雨霖那个货色后面追了那么多年丫一个眼色都不肯给我全去看那君南辞去了,瘦不拉几的有什么好,这下你上了她,我也终于出了这么多年的恶气!”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7节 听到哥哥不跟自己抢,姚元宝又开心了:“嗯,我这就去,第一个就替哥哥收了那君南辞!” 俩人又是猥琐地对笑一下,勾肩搭背往关押的三人的柴房走去 还没到呢,就感觉一阵风吹来,俩人俱是打了个寒战:“哥,按道理这冬已经出了,不应该这么冷啊。。” 偏厅里,站着一人,白衣胜雪孤傲绝尘,听不出话里感情却也知是生了很大的脾气的:“君南辞在哪里?” 姚元宝有些心虚,他按照计划半路拦住二人以有关于唐雨霖重要的话单独谈谈的理由截走了君南辞,没想到埋伏的村民们这么快就放走了宋期雪,真是废物。不过现在美人自己送上了门来就怪不得自己下手狠了 俩兄弟都是练家子,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明明就冲到了眼前,却连一个衣边都没够着,直接被一股力量弹开,双双吐出一口污血。 动静吸引了家丁,团团将宋期雪围成一个圈。 可那羸弱的身子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让人抓狂的力量,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哥,这可如何是好?”姚元宝近距离看到宋期雪眼底的熊熊烈火,吓得尿了裤子。 姚元宝眼珠一转,抓住就近的一个打手往前一推,拖延了宋期雪的视线,也就这一下,他疾步冲到了柴房,随便抓起一人做人质,重新走了出来。 宋期雪从他背后的门缝里看见跟景兆蘋绑在一起的君南辞,她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衣服也破烂不堪到处是血渍,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燃起了希望,装着她一步步靠近的样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姚发财还不知道自己押错了宝,因为盛怒之下的宋期雪,也只能看见君南辞一人了,由于被欺骗她已经足够愤怒了,这个人还意图威胁自己? 毫无忌惮地往前走着,刀锋没入了喉咙,割裂出一条血印,刑法逼供之下君南辞分明已经浑身无力,可还是气若游丝地说着什么。 宋期雪这才止了步,因为她“听”出了君南辞的口型说的是——期雪,听话。别过来 那是君南辞的口吻,一如久远的前世她从九霄直冲而下寻到成人的她,那时候她还没有忘记她是谁,若阔别的知己没得一点生分朝她招手:“宋期雪,过来。” 忍无可忍的狐精在腥红的刺激下再也不能压抑,在宋期雪出手的前一秒露出了惨白的獠牙,化身野兽的姿态,生生断了那把匕首,再以牙还牙,用自己的武器直接割破了还在惊愕的姚发财的脖子。 那张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脸顺着脖子掉下来滚落在地,靠拢的家丁们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纷纷踩到,伴随着惊慌失措的人群,整个五官就这样扭曲了被压瘪了。 这些凭着臆想不惜糟蹋别人生命的人,一个都不愿再放过 “妖怪啊!真的是妖怪啊!” 宋期雪好像看见很久前的一幕,当时自己也是这样泯灭了理智,害无辜的锦瑟葬生了火海。 现在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乐絮楼发狂的样子,一时忘记了阻止。 当时,自己也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着世界灭亡 她把视线转回了君南辞的脸上,然后被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的君南辞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到了。 “师娘不要这样子师娘你听不到吗?师傅在叫你住手啊!” 十一年前的峤州行宫里,为什么自己就听不到这声呼唤呢? 白皙的素手止住了疯狂的野兽。 宋期雪洁白的衣服也被现出原形的乐絮楼染红了。 半个残月里,狐精的六条尾巴发出了渴望的光。 “够了。”宋期雪不知道说给谁听,松开了乐絮楼的手,蹲下去给君南辞松绑。 乐絮楼喘息,瞪了一眼连滚带爬的残局,瞟到一束执念的光,嗜杀的眸子也暖了下了。 她缓缓走近景兆蘋,才倾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跌倒在地。 景兆蘋死死地盯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惧怕,不解,矛盾 接连着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君南辞站起来搀扶起连连后退的她:“师傅,这是师娘啊” “絮楼乐絮楼”景兆蘋抱住剧痛的头部,“你是我的絮楼么你为什么这么可怕,你为什么要杀人” 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狐狸精了么?可是那是爱那是因为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是最美得那一面吧。 她融化了她,使她变得脆弱,然后她缴械投降,抛下一切只盼与她长相厮守。 有缺点的她,就开始嫌弃她了。 多么苍凉的现实。 怪不得那么多受伤的妖精在出山的时候就对她讲,最过薄情是人情。 她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跟那些道行不深的小雏儿一样去玩什么无聊的感情游戏。 人类只是食物而已不是吗? 可是她被景兆蘋捕猎了。 她变成了之前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妖精,为了情这一个字抛下所有,最终败给了这份浅薄。 景兆蘋,我终有一天会变老,到时候你会不会跟现在一样把我推开? 你会嫌弃我,我承受不来,所以我走,这样至少留在你心里的那个我还是美好的样子。 可惜我总是恋恋不舍,我若是早点走,你也不会看见我这最不愿让你看到的一面。 但你让我提前预知了下场,反而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 “因为我们没有错啊……”乐絮楼惨烈地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颤颤巍巍的爱人,“景兆蘋,你不是问我到底瞒着你什么吗?泉境设的是欲关,我连这个都克制不了,所以被折损了三成功力才与你逃脱,这几年来我决心放弃得道,专心做人与你白首到老,本以为我可以做到的,重新尝到了人的滋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呢。我是狐妖,杀人吃人吸人阳气才是我的本业,以后你也不用来追我替天行道了,我会跑得远远地作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师娘?!”君南辞知道乐絮楼是说的气话,可是自己师傅怎么这么木讷呢,“师傅,师娘不能走啊!你快开口留她!快说话啊你!怎么哑巴了” 经这一提醒,景兆蘋也从惊魇里走了出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絮楼,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可这才是我的本体,我们再在一起的话,我的人形也会比你老得更快,我不杀人的话,你很快就会更怕老了的我,变丑陋的我你该庆幸你是个阴柔的女子,否则你早就会被我榨干,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我。”乐絮楼执拗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怕自己心软,可又很不舍,各种情感折磨着她,最后她还是转身没入了夜色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景兆蘋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嘴笨,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当他追了出去,看到苟延残喘的人群,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从小就深入简出的她一阵反胃,竟是直接呕吐了出来。 想到这一切都是朝夕相对的乐絮楼造成的恶果,景兆蘋气血充耳。背过去了气去倒在君南辞脚边 ☆、觅屋惹祸端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这世上的天灾到底是无妄的。 但迷信之人总会走进死胡同,毫无根据地笃信倒霉的源头是受了诅咒。 不合常理的事情常常就会被作为源头。 东窗事发之后那已经丢了性命的谣言源头虽是下了地狱,可恶毒的种子却在淳朴愚昧的百姓中发了芽, 用强的不行,供奉祭祀之地被千里迢迢请命的村民跪了茫茫一片片,为的却不是祈求收成 罪人景兆蘋,为了“使峤州不再陷于旱灾”的理由背井离乡,举家离开了守护了半生的道观。 受蒙蔽的人不会知道无辜的人心里的委屈,淹没在景兆蘋最后一步回眸里的是一个火红的身姿渐出的俏丽女子的步伐。 吱呀的门被推开,乐絮楼坐在景兆蘋参禅的草垫上,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过脱了漆的木鱼,再合十,闭上了一双狭长的祸世眼眸。 若生死不切。则疑情不发。 峤州并没有随着景兆蘋的离开而求到雨。 反而久旱十年,遇上了千年难遇的灾厄。 传闻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权倾朝野的皇后终于登基成为女帝,久到衣锦还乡的峤州名人唐雨霖带着粮食回来赈灾, 那段旷世畸恋也被口口相传成千篇一律的道士遇狐精收录于各种江湖怪谈志异中。 评书人在尾页说,道士后来再也没有回过旧故里,妖娆留情的狐精也再也没有跟之前说的那样出来害人。 也是在那样的以后,砍柴的牧夫偶然进了枯草深处的斑驳废址里避雨,绕过了盘踞的老树根,在一尘不染的“思过塔”里,魅惑众生红色狐精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收了那颗放浪的心自愿关在里头,虔诚地跪了祈祷一个又一个天明。 奇怪的是,峤州的这只狐狸,没有尾巴。 ================================ 六月的京城已是燥热不堪,跟天气一样浮动的还有四面八方前仆后继赶来的金科学子们。 浩瀚的人群里,唐雨霖的身躯显得有些矮小了,却又因女子的身份多了一份与男子不同的纤细,引来路人的侧目。 到了专供研习的客栈,把缰绳递给上来的小厮,唐雨霖挤过拥扰的人群有些艰难地去了柜台。 二楼偏间,机灵的随从察言观色:“主子从那位小公子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看,莫非是终于选中了?” 沛寧的思绪被打断,经一提醒才将视线离开,抿唇笑道:“游刃有余,偏还缺一点阳刚。” “那主子的意思是?”这宫中人的心思真是复杂,又是说好,又是说不好的,难怪别人常说伴君如伴虎。 朗然一笑,沛寧将手中折扇挥开,人已走出半米远:“怕是没有更好的了,这几日我命你记录下来的人,你都去查下家族谱,凡是有妻妾或作风不端的都给我除了去,再择最有希望高中的前三名送呈我宫中来。” “诺!”那侍卫行了个标准理解,再示意其余下属一同护送公主离开。 ======================== 店家老板的算盘打得很响,女帝登基新科换榜,这次来的秀才举人们比以往都来得勤快,很快房间就供不应求了。 赚了个金银满盆,正愁如何再多榨些钱来,看起来很面善的书生终于进来了,谦谦道:“老板,可还有上房?” 话音仆落,又有一酸鼻中年郎摸了摸八字胡也道:“可不巧,我也要一间上房!” 这油嘴滑舌的中年男老板是认得的喜好男风的盖世太保,平日最喜扮作同窗开房,专挑好看的文弱书生搭话再骗上床,京城里出了名,却仗着家里身份无人敢说他不是,为文弱书生老板惋惜了一番,老板计上心头:“只有一间了,不如二位分摊?” 太保很满意地看了眼店家,一叠银票砸了上去:“难得中意,我看这位小兄弟面善,既是有缘,房费我一人出了!” “好咧!”店家一唱一和,秒速收到抽屉里。 可书生犹豫了两下,便有些歉然地作揖:“谢过大叔好意,小生喜好清静,若是没有单间了,只能再去寻别家了。” 太保被一句“大叔”叫的有些忿忿,明嘲暗讽道:“怎么着?合计跟着我住还委屈你了?我可事先说明了,这一带客栈我了解的很,别说上等厢房了,就连空房都难找到一间,不信你可以试试,不跟我挤,就得去睡大街。” “有这么多人么”书生眸子中的忧郁又多了几分,“那也得去找找看。” 他前脚还未迈出,又听见楼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正好我要退房了,不如就让给这位小兄弟吧?” 沛寧领着一大队人马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事件的中心:“这位小兄弟这么不给这位[大叔]面子,恐怕他会不惜包下整个京城的房间逼你回来共住的,我刚巧今晚退房,不如就做个好心人,把房子让给你了。” “你!”太保恼羞成怒,“你是哪家少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是哪家少爷,只是刚巧知道你是哪家少爷。”沛寧含笑,身手不凡的随从随即向前一步挡住意欲欺身逼近的太保。 横行霸道惯了的太保哪受得了这等对待,当即怒吼道:“你给我等着!老子要你好看!” 侍从稍一用力,缺乏锻炼的太保就狼狈地滚落在地:“你知道你惹了谁了吗?你才是给我等着!” “这京城里还没有我胡机劳怕的人!有本事留个名字,今天晚上老子就打得你们跪着求我!”那盖世太保还是苟延残喘,待凶狠的侍卫一瞪,又屁股尿流不敢熊了。 事情因自己而起,来自外地的书生不明情况,还是追了上去叫住了沛寧:“公子!” 在侍卫簇拥中,沛寧闻声回头,颇有王者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可唐雨霖还是很担心:“那恶霸应是真的有几分财势才敢口出妄言,在下姓唐字雨霖,乃峤州人士。人生地不熟承蒙公子出手拔刀相助,大恩不言谢,不知公子可否留个名讳,待他日平步青云定当涌泉相报!” 沛寧脸上露出猜不透的微笑:“你倒是很有自信,觉得千万学子中,就一定是你能挤得过那独木桥拔得头筹?” 唐雨霖被说得面上一红,但还是坚定地答道:“不是一定,是必须因为在下有万不得已的理由!” 怕她看不起,而且自己之前确实连乡试都考了几会,唐雨霖不知如何解释,但又非常地不想亏欠别人的。 思前想后之际,那锦衣绢带的俊俏男子开口了:“沛寧。” 熙熙攘攘的街头,那个骄傲桀立的身子站得笔直贵气,朝她逐字说道:“记住我的名字了吗?我叫杜沛寧。” ====================== “杜殷吗?是叫这个名字吗?!”胡机劳揪起老板领口往旁边一摔,“笑什么笑!都给我滚!等着!今晚不打死那个婊砸老子不姓胡!” 唐雨霖绕过人群上了楼,找到自己的厢房。 那自称杜沛寧的公子东西还没有完全拿走,怕是晚上还要再拿一趟。唐雨霖不禁有些担心,怕她碰上了就不好了。 祸端总归是由自己引起的,唐雨霖伏在案前看了会儿书,用过午餐,又自己研了磨,借着烛光在白纸上勾勒 本意是画那田野夏葵,不知怎得画中就多了一个涉埂女童,手持篮筐,逆着朝阳笑容灿烂。 南辞你现在在干嘛有没有想我呀 唐雨霖!你又在想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了?!唐雨霖一巴掌拍在自己右脸上,算是清醒了点,可那份想念却再也挥之不去了。 她想写一封信来聊表此刻心情,却又无从下笔。 良久,宣纸上的墨汁晕开,她想起杜沛寧或许算不上轻视只是无意间的那句话 ——你倒是很有自信,觉得千万学子中,就一定是你能挤得过那独木桥? 那种每日次失败之前都有的兆头又开始隐隐作祟了。 喜欢得越深刻,就越担心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她。 读不进去书了,唐雨霖推开门,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再从荷包里拿出临别是君南辞赠予的金牌仔细摩挪起来。 通体透亮沉重苍劲,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碧绿昂贵雕着凤凰图案的夜明珠,越看越眼熟,在哪里见过了? 哦,对了,是杜沛寧。 今早的杜沛寧跟她说话的时候,腰间的宝剑,也是印刻着这图腾的。 只是谁家小姐那么张扬,竟然敢用这种传说中的史诗动物做装饰? 难道是 不会吧 唐雨霖为自己的推测感到惊讶,又听见旁边熟悉的招摇声音从走廊近了,赶紧退到了房子里。 “没看错?杜殷那小子还真敢回来?”是胡机劳骂骂咧咧的声音。 听脚步声还跟了许多人:“是的啊,胡大人。而且是一个人在湖畔放孔明灯,好多姑娘家在看呢。” “一个人?!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跟我走!看我不收了他!”胡机劳猖狂地命令道。 唐雨霖听得有些后怕,直觉着要不要报官,但想起先前那胡机劳咄咄逼人,怕是确实有后台,跟官场打好了关系。 她平日里饱读圣贤学富五车,到了这危机当头最后也只能情急跺脚,提了衣角偷偷跟了出去 ☆、酒后疯失言 安乐湖畔清水悠悠,锦衣的少年郎与排成行的少女一起蹲在江边,嬉水淳淳,串串欢声笑语。 放哨的侍卫听闻了风声,从莺莺燕燕中穿行,与中心的少年郎耳语了几句。 沛寧的脸色无太多变化,反而是嘲弄般惜字如金:“自寻死路。” 侍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请示。沛寧摇头:“还嫌花灯会不够热闹?退下吧,没有我的指令你们都不准出来。” “是!”侍卫允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主公要我们查的几个人选都查出来了。那些人里头多有劣迹,因着学识万花丛中过少有不沾身的,倒是上午看中的那个文弱书生不错,虽考了好几次才中得举人,但认识的人都说是心态不好,此人容貌出众自幼也是多有人上门说亲,据说是因为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发誓此生非她不娶,门不当户不对家里人很反对,所以才勉励读书,想要闯出一番天地。” 都说书生深谙孔孟之道,大费一番周折却还是选不出几个正人君子,沛寧好似有些懂了母皇钟情于女子的缘由了:“看来明日还得继续甄选。你们再去准备下吧。” “是!”侍卫再次允了,又再次想起什么似的,“这唐书生还不知道,那青梅竹马在家乡犯了点事,已经被驱逐出境了,又好像唐家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是三长俩短,再说俩人的年龄差怕是” 直到侍卫的意思,沛寧打断他:“强扭的瓜不甜。” “是!”侍卫再次允了。 “没其他要说的了吧?” “啊?没了” “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沛寧说完,摇开折扇没入人群里,稍一转身,找了一条无人的小道窜了进去。 ============================= 胡机劳一干人等早已尾随许久,这下沛寧自投罗网,一个个迫不及待地从巷口持棍棒逼近,意图将沛寧困在死角里。 沛寧早有准备,袖口里的匕首蓄势待发,也正是剑拔弩张之时,一声憋足了气的疾喝很及时地传来——“住手!” 正是那手无缚鸡之力却要逞英雄的唐雨霖:“此事因我而起,欺负人家一个姑娘家算什么好汉!” 仆一说完,就连沛寧都诧异自己哪里露了陷。 胡机劳看她孤身一人以身犯险,暗衬天下怎么会有此等蠢货,浪笑一声道:“你别急,待收拾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会轮到你的。” “放了她”唐雨霖咬牙道,“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 “钱?”胡机劳笑得更厉害了,“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弟兄们少跟他们废话,都给我上!” 那群人一拥而上,胡机劳则是生怕唐雨霖跑了,与一个打手前后夹击将她困在中间。唐雨霖满头大汗,眼看着她们步步逼近,却听见“乒乓”几声撞击,沛寧已是冲破重围打趴好几个彪汉顺势踩着人墙将唐雨霖揽在了怀中。 本来这一切都是沛寧设计好的戏码,无奈半路杀出个唐雨霖,帮不上忙不说,空有一腔热血,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意图跟这群野蛮人讲道理了。 沛寧护着唐雨霖,瞻前顾后也没能占得了上风,无奈那些随从又被自己支开,一时放不出信号。 她左思右想之际,唐雨霖已被晃了个头重脚轻脚步虚浮。 在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出事! 沛寧很快便权衡出了谁的命比较贵重,一个闪身将唐雨霖扔在角落,准备踏墙而去。 不知怎得有些不忍 也正是回眸的一瞬,她看见被自己无情抛弃的唐雨霖踉跄着站起来,使劲抱住了就近的硬汉,朝她呼唤道:“走啊!快走啊!我拖不了多久的!” 这个人分明才认识不过一天,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沛寧不再彷徨,踹开几个杂兵,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 那些个侍卫本以为公主武功高强。暂时不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遂都去凑花灯节的热闹了,刚好也是节日的烟花环节,信号爆竹跟漫天的烟花混合在一起看不真切,沛寧眼看着唐雨霖被驾了出来拖到旁边的客栈里,去宫中搬救兵也怕是来不及了,抢了一个面具就跟了上去 这其实是很不像她的冷静处事的风格的,只是深刻地觉得,这个人不能出事。 在偌大的客栈里迷了路,竟然憎恨起为何要放手的自己。 脚下生风的沛寧很久没有这样焦急过了,直到终于听到唐雨霖的呼救,狂跳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她逼着自己冷静,切不可轻举妄动,稍稍靠近那间偏房,贴耳听见里头胡机劳暴躁的声音:“给我灌,灌死她!娘的,又是个赔钱货!白瞎了折腾这么久,怎么会是个母的!你们玩!老子最讨厌女的了!” 说的是气话,那些下手们却灌地很卖力了,沛寧用随身匕首戳开一个小孔,就看见哪里还有什么风度翩翩的书生意气,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少年,此刻被强行押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咽地求救,而源源不断的酒水正从她姹紫嫣红的嘴角溢进去,宽松的布衫半开,脏兮兮的裹布七零八碎,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呼之欲出的一抹酥胸。 是自己是自己的懦弱,才会使得她落到这幅田地! 还需要什么冷静!什么见机行事?! 胸口里压着一块巨石,恨意指使她不顾后果踢开了门,只想要把那受着无端蹂躏的可怜人保护。 于是凌乱的飞刀乱了章法,被偷袭的人儿玉绾碎裂,泻下如瀑青丝。 沛寧的眼底写着嗜杀,刀刀致人死地,冲着那罪魁祸首胡机劳。 “嘶——”衣裳碎裂的声音,沛寧的手腕被什么钩子捆住,再是割开一道血口。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过,这些人,必定都不得好死! 沛寧怒极,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披头散发,狂暴躁动。 “住手!”很快,疏忽大意的侍卫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变,好不容易寻到公主的行踪,却看见这样的场景,包围了房间,再是跪倒一地,“公主饶命,属下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公主?!” “滚!”无辜的桌子被强劲的力道拍地一颤,沛寧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明天不提着他们的人头来见我,我就让你们一个个都碎尸万段!” “是!”伴随着恶人的惨叫,愤怒的感觉终于也平息了。 侍卫细心地带好了门,留下来的唐雨霖烂醉如泥,失去了支撑,眼看就要倒下去,沛寧赶紧抓住了她的衣角,将她整个人拉过来。 这家伙看着瘦瘦弱弱的,还挺重的。 好像赖上了瘾,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那张俊俏的脸满是酒气,少了分少年的英气,多了份少女的诱惑,一下一下指着她的鼻子含笑发着酒疯:“杜、沛、寧!” 真是无礼!可是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又让人怎么都不舍得放手。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叫杜沛寧!”唐雨霖的酒品很不好这一点,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抓了抓燥热的衣服,已是不耐地一件件脱了起来,“我没有猜错,杜沛寧,你真的是女子,呵呵,你的腰带上绣着凤凰,非富即贵,你是公主殿下吧!沛寧公主!哈哈,沛寧小公主!” 越说脱得越厉害,把外衣扔地好远,肚兜则直接盖在了沛寧的脸上:“小公主,不舒服,我要洗澡澡~” “你要洗澡关我什么事!”这无赖等你酒醒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管,人家就要洗造澡嘛,热死了,不舒服!”这哪里还是白天那个彬彬有礼的俊俏书生,亏的自己还看中她的君子气度。 沛寧央人打了水来,可唐雨霖还是抱着她不放:“我要你帮我洗嘛!你不帮我洗我就不洗了!脏死你!” 不洗就不洗!看脏死的是谁! 沛寧虽是这样想的,却还是命那些伺候的丫鬟下去了,唐雨霖这下开心了,松开沛寧直接爬进水里,溅起水花纷飞,把沛寧浇了成了落汤鸡。 感觉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发飙的沛寧看到差点淹了的唐雨霖,又是哭笑不得,直接帮她捞了出来,这才透上气。 “噗——”一汪就着玫瑰花瓣香气的洗澡水就这样喷了高贵的公主殿下一脸。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过,唐雨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得! 一双手捧住了她僵硬的脸,沛寧的表情生动起来,有些不受控制地沉溺在唐雨霖疼惜的视线里:“小公主,你好脏。” 脏是啊,自己确实很脏不是麽? 当年牙牙学语的她,还不懂得母后为什么总是不肯抱自己,听宫里的嬷嬷说,只要亲手为皇后炖了药,她晓得公主乖巧,自然就会疼她了。 她灰头土脸却心满意足地端着精心熬制的药水去了坤宁宫,还没有推开门,就听见了残酷的现实。 原来皇额娘,早就不要自己了啊,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自己。 只因为自己是皇额娘和杜贵妃那段爱情的污点。 是我自己要做污点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为什么又总是让我孤独一人? 锦衣玉食唯独缺爱的公主总是不能满足,越想越偏激,最后将矛头指向了最疼爱自己的人。 呐别的小孩都有家,可是我没有 杜贵妃怀孕了,宫里的人都说是龙子,就连皇阿玛都很开心,不疼自己了。 皇阿玛也是喜欢杜贵妃多一点吧 虽然杜贵妃没什么不好的,但是,为什么感觉她抢走了所有属于自己的爱呢? 她抢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生个孩子出来,杜贵妃不是一直说会视我如己出么 想不通,纠结地难受。 最后,就把诅咒皇额娘巫毒之物放在了杜贵妃的被子里。 “娘娘可曾记得允诺过我什么?娘娘请记住允诺过我什么!娘娘千万不要忘记允诺过我什么!”沛寧至今还记得那个深宫里唯一一个不吝给自己温暖的女人,因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被碾送出宫的时候,朝着皇额娘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原来自己的小伎俩也只能自欺欺人罢了吧 那个爱之深恨之切的人,到了最后关头,想着也是如何不让自己受伤害,那么善良无垢,显得尚且是个孩子的人就如此卑鄙。 沛寧后悔了,可是罪恶的种子已经种下,生根发芽。 她成功地赶走了痛恨却其实是深爱的人,结果却跟预想的不一样。 母后的爱没有回来,反而更加冷酷,父皇也开始酗酒,还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将一切归咎于了母后。 她开始惊恐,在每一个没有熟悉的人陪伴的日日夜夜里盼着那个人回来,直到她终于回来。 却永远地合上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再也没有苏醒的征兆。 这是报应,注定折磨她直面犯过的过错,折磨她,是她永世恕不了的罪责。 沛寧她说的没错啊,你很脏。 作者有话要说:  biangbiangbiang ~ 原来锦瑟的be跟小公主也有关啊~ 揭晓一个伏笔,感觉舒服多了 ☆、迷情堕春宵 沛寧侧过脸去,想要掉泪,却又被唐雨霖扳了回去:“我帮你洗干净就好啦,为什么要哭?” 沾水花瓣擦过她的脸,从鼻子到唇线,临摹她的眉眼。 那手指纤细而修长,是读书人写字锻炼出来的灵巧,真就像洗礼一样,温柔地替她拭去污垢:“小公主,你看,这样就不脏啦” 这样真的可以不脏了么 怎么会 即使自己知错了,从来也没有人给过自己改的机会啊 唐雨霖不着一缕从水里走出来,张开双手搡了搡沛寧:“洗完啦!” 女子饱满曼妙的裸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眼前,这个家伙,意外地很有料嘛 沛寧脸上一红,捡过旁边的浴巾给她披上:“快去床上,别冷着了!” “唔——”唐雨霖被沛寧冰凉的手指碰得嘤咛了两声,却没有动,“你帮我洗澡了,我也要帮你洗澡,报恩恩~” 恩你大舅姥爷啊 沛寧虽是气恼,但也知道唐雨霖的脾气,更何况是喝醉了发酒疯的唐雨霖。 只好乖巧地也坐进浴桶里。 “小公主笨哦,洗澡都不脱衣衣!”唐雨霖跑过去,三俩下把沛寧的衣服扒了个干干净净,引得敏感的沛寧尖叫连连。 “帮你搓搓哦!”某人“心无旁骛”地说完,开始恬不知耻地上下其手捏捏拍拍,完全把尊贵的公主当作了有趣的玩物。 人常说酒后吐真言,原来还可以降低智商的 不过伺候地也蛮舒服的,沛寧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 胸前的玉兔被狠狠地捉住,差点睡过去的沛寧,一整夜就看见,裹着浴巾的唐雨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进来,盯着自己的胸前,流着口水说道:“好饿哦要吃小公主的芋圆!” 我去 “色狼!”沛寧羞地一巴掌拍下去,没想到唐雨霖这下倒是避得及时,一边说一边张口咬了上去,把这攻击直接化为了无力的绵绵掌,沛寧整个人很丢脸地瘫软在唐雨霖身上,只觉得胸口被团团咬住的那部分颤栗了一下,伴着花瓣泛起了涟漪。 再是唐雨霖抬起了脸来,舔了舔唇贪婪地看着她:“好吃!” 不行!不能再让你吃了! 眼看唐雨霖就要朝着另一边啃下去,沛寧钳住她的脑袋,直接把唐雨霖搞出了((‵3′))的颜表情 “ua~ua~ua~”未能得逞的醉鬼使劲拍打着水面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沛寧再次被拍了一脸水 真的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 没办法,还是得哄 沛寧放开了唐雨霖,细声细气地说道:“水都凉了,我们先出去再说好么?” “不要,要吃小芋圆!”唐雨霖说完,再次长开血盆大口 自然是被一额头掀翻了:“雨霖乖,咱们去床上再吃好不好?” 唐雨霖摸了摸额头,虽是很不满,但还是出去了。 沛寧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头发,就被唐雨霖迫不及待地拽到了床上:“吃芋圆” 无语至极,真搞不懂她哪里来的亢奋。 沛寧叹气,看来今天是吃定了,不过 她想起了什么,自己此番出宫不就是为了躲过和亲么? 目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现在的气氛又很不错,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 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找一个女子呢? 现在气氛还不错, 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计谋 念及此,先前不从的沛寧也主动起来,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欲拒还迎地摸了摸小狗一样的唐雨霖毛茸茸的发:“雨霖真的很想吃芋圆么?” 唐雨霖盯着沛寧被浴巾遮住的浑圆,就差“汪汪”应和扑上去了。 沛寧像一只妖娆的猫,拉着湿答答的浴巾与笨拙的唐雨霖玩捉迷藏:“可是芋圆是湿的呢,湿的不好吃。嗯啊~” “唔~好吃,湿的舔干净,唔~芋圆好甜,喜欢爱软软的”埋首于颈间的人与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卖力吮/吸/含/噬间含糊不清地说着淳朴的秽语,让沛寧越来越意乱情迷,“呜~左边也要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芋圆。”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激荡地沛寧情不自禁按住了唐雨霖的头,双脚也缠住了她的腰,失去了支撑的浴巾滑落下来,与空前强大的满足感形成了强烈对比的是下半身泛滥成灾的空虚,不甘心地寻找着舒适位,茂密的草丛贴着上面人的腹地摩擦着,狠狠地,隔着浴巾越来越用力,寻求着最原始的快感:“嗯~嗯~啊~雨霖喜欢吃湿的芋圆么?下面下面也很湿” 诚实的需要使骄傲的公主抛下了最后的脸面,委婉地求欢,而被诱惑的尤物追随着被扔出去的骨头一路疾走,转移了整地,沛寧激动地不敢去看她,双颊几乎要淌出血来。 唐雨霖坐在沛寧身上,似乎很不满意她带她来到的地方,继续回到了胸前开垦:“雨霖又不是牛,才不吃草!” 沛寧:╭( ̄ ̄)╮ 真是。。。说她什么好呢?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所有的激情,沛寧再也提不出兴趣,看着对自己的胸部情有独钟的唐小狗,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干脆一转身,让她吃了个空,趴在她身上:“唔~沛寧!” 委屈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吃得也够久了吧还没饱?”沛寧没好气的枕着枕头说。 “没有饱还想吃。”小狗楚楚可怜,无奈还是无法把她的正面扳回来。 “你就知道自己开心,我还什么都没吃呢!”有点撒娇的语气,真不像自己~沛寧感慨了一下。 论撒娇高手,唐小狗才是冠军:“那你想怎么样嘛!要不然我也给你吃啦!” 说完抬起了自己的挺翘朝沛寧脸上送过去 沛寧避之不及,整张脸都被抱在中间,喘气不赢:“谁要吃你的了!变态!” 唐小狗缩在床角对手指:“是因为我干了吗?要不要再去沾点水,真的很好吃的” 蘸你个大头鬼!还真把这东西当食物了! 可是那副欠摔的模样又让人发不出脾气,沛寧坐起来,嗫嚅了俩下,忽然说:“我不要吃芋圆,我要吃手指。” “手指?是这个手指嘛?”唐雨霖的伸出好看的手指,朝沛寧晃了晃。 羞涩地,点头。 唐雨霖爽快地把手指捅了三根到沛寧的嘴巴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主肚里能撑船,沛寧居然这都忍了下来,大义凛然地分开了双腿在唐雨霖面前坐好,指着连自己都不敢看的地方,摒弃了最后一点节操:“不是用上面吃,是下面要吃” “下面?”唐雨霖歪着思考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很爽快地,捅进了三根手指 手指很舒服地被包裹住,想要更深刻地感受这份满足,偏偏什么阻碍了前进,唐雨霖用力往前一送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8节 沛寧没想到会被这样毫不怜惜地进入,逼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可拧着的眉毛和咬出血的下唇都出卖了她的痛苦。 恋恋不舍地从那个洞口出来,唐雨霖看见自己手指上沾上的红色液体,呆了呆,再看了看表情复杂的沛寧,什么都没问,含在了嘴里:“咸的。。。。。。” 沛寧:"" “小公主,你吃饱了吗?”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智障儿很大方地伸出手,“要不要来一点?” “不用了”沛寧的脸写满了黑线 “唔,我也吃饱了,好累哦,睡觉觉!”唐雨霖抱着沛寧的胸,枕着自己最爱的芋圆很快进入了梦乡 ============================================= 唐雨霖从“芋圆”上醒过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沛寧也黑着眼圈睁眼了。 唐雨霖先是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又是掐了掐自己的脸。 然后她看到沛寧被掐地就要变形的“芋圆”,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反应让沛寧很不快,憋了一晚上的气也在找一个宣泄口:“你酒醒了?” “嗯”风在吼 ,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匮乏的唐雨霖算是知道什么叫作晴天霹雳了。 “醒了的话可以起来了吧?难道还想吃芋圆?”就一个“嗯”了事么? 唐雨霖迅速地坐起来,找了一块浴巾裹住身体,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很疑惑地问了一句“芋圆?什么芋圆?” 沛寧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穿衣,惹得唐雨霖不敢去看。 冷笑了声,心也凉了半截:“不记得就算了,给你,衣服。” 唐雨霖接过扔去的衣服,看了看沛寧,道:“我穿衣服不喜欢别人看。你可不可以” 沛寧冷哼了一声,出去了。 听到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唐雨霖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理了理头绪,可是怎么想事情都是最坏的发展。 抱着一丝侥幸,她掀开了被子,果然 那一朵鲜红的腊梅开得鲜艳,讽刺着她的鸵鸟。 唐雨霖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无法直视最喜欢的芋圆了 ☆、幡醒生误隙 沛寧准备的是女装。 唐雨霖对镜梳妆,弄齐整了,还是觉得很奇怪。 磨蹭了许久,从镜中窥得另一张红颜,方才知道出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沛寧还不知道唐雨霖发觉了自己,只是贪恋,不舍,迷离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再想去看她容颜,俩人的视线就这样尴尬地在镜中撞在一起。 “杜姑娘”一开口就是生疏了十万八千里的称呼,让人怀疑到底昨晚与自己云雨的是不是另一个人,“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沛寧看着她,良久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唐雨霖张了张口,还是说了出来:“虽不知你是否是情愿的,但我酒后乱性,对你做出不该做的事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算是要她的命,凭着尊贵的公主身份,不也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可这些都不是沛寧想要的,她还想挣扎一下,装作不在意,其实砰砰直跳试探:“发生了这种事,杀你剐你又有何用?我既是你的人,要的也不过是一场明媒正娶。” 没想到千金之躯会说的这么直白,唐雨霖真后悔昨晚跟了去,没帮上忙不说还惹了一身桃花债:“可你我都是女子怎么能说什么明媒正娶” “你家乡私定终身的那位叫作君南辞的青梅竹马不也是个女子么?你既然是知道这一点,为何她可以我就不可以?”沛寧愠怒,说完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在意,丢了身份,不禁有些懊恼。 再看唐雨霖,第一反应竟然是:“你怎么会知道南辞的事情?你调查我?难道” 唐雨霖的话没有说完,沛寧却替她说完了:“难道什么?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么?” “难道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南辞,你们把南辞怎么了?”唐雨霖焦急地站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放心。”最后一点希冀浇灭了,沛寧在心中嘲笑自己,这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自己一开始的计划也没打算用情不是麽,为何真的发生了关系却难免总是要去在意?这个心里只装着那个叫做“南辞”的人,有什么好的呢,“我没有动你的君南辞,昨晚的事也不用你负责。” 明显地,唐雨霖听到君南辞没事,松了一口气。 但沛寧却误解她是为着那下半句,心中自嘲原来那负心薄幸郎也不是专指男子,女子真的绝情起来,更让人唏嘘。 不只是宫中那冷血的帝王,这份会错意的温柔也是没有差别。 不再多话,沛寧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唐雨霖追了出去,哪里还见得到什么踪影。 =======================================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跪成一地。喜怒不行于色的女帝翻了翻奏折,屈指揉了揉太阳穴。 “请皇上三思!”为首的老臣铠甲加身,看上去资历颇深,“那龙族蛮夷凶狠闻名,我朝武将凋零,已是节节败退,若不答应了使节和亲之计,恐难以平悠悠众口,百姓定然怨声载道!” “放肆!”右边一中年男子向前一步,指骂道,“皇上只有沛寧公主一个后人,你分明是不满你那恶儿作恶不得反被被阉,公报私仇聚众挑事!” “丞相请勿口出妄言,且不说我儿纵使作恶多端,为先皇打下浩瀚基业的胡家也不该就这样断了香火,但和亲之事早已有此说法,老臣体恤乡民,胞弟胡超亦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难道还没有资格在这里跪请皇上大义割爱?”那前朝老臣说话间老泪纵横,又是连磕了几个响头,“皇上英明,天下百姓可都在看着啊!” 台下争得不可开交,龙椅上的雍容华贵的女帝却发出了一声轻哼:“江南久旱你们不关心,对边疆那片荒地倒是挂意地紧。” 无论是前朝的附庸还是本朝的干将都住了嘴。 “和亲的事朕掂量地了轻重。用不着你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熨金的奏折被随意甩在案前,“胡翔啊胡翔,既然你那么关心战事,不如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前线不是还有个缺职么?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便遂了你的心愿。” “皇上!胡将军年事已高,恐不能担此大仁啊!” 胡翔的下属出来说话,却被楚天阔呛了嘴:“这样啊,孙将军看起来倒是身强益壮,胡将军不能去,不然孙将军代为” “好主意!”杜剪蔁摸了摸下巴,“朕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就派孙将军去吧。我朝人才济济,因是不缺文官武将,亏朕还为在即的金科日夜忧心。” 大厅之上再无一人敢发言。 伴在君侧的太监与女帝耳语了几句,向前一步挥动尘尾:“皇上劳碌国事身体欠安,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恢弘的龙袍一扫,两派齐整的队伍训练有素地跟着最前面的王者一路走出了大殿。 匍一上歩辇,杜剪蔁沉声便道:“摆架未央宫,传沛寧来见朕。” ============================== 叛逆的华服少女并没有按照礼节下跪,一如既往将双手背在后面,在一群呼唤“万岁”的下人中走到九五之尊面前,凑近了嬉笑:“母皇今日怎得有兴致来看沛寧了?” 杜剪蔁将她试图碰上的手打开,脸上露出不耐烦之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宣众人都退下,端起茶杯用杯盖匀了匀茶水:“宽限的时日已经到了,今日朝堂前朝的余孽又在逼宫。也怪朕管教无方,任你嚣张跋扈酿下大罪,这次终是保不住了,按说好的一样大考之后朕就昭告天下,你” “教导无方?”沛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小到大,你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教导过我么?” 饮茶,杜剪蔁脸上并无异色:“生在皇家,对父母亲情本就不该多做苛责,这么多年了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朕从未亏待过你,和亲也是你应尽的义务,甚至应该主动承担,毋须朕一而再前来催促。” 沛寧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冷漠,只是心凉不已:“也是,反正在你眼里,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而且,分明有其他的选择,你也非要因为那个人的原因,抛弃无辜的我杜绝只为你的罪恶感!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愿意不愿意!” “砰!”端在手中的茶杯被沛寧因怒掀翻,吸引门外守卫破门而入。 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在地面上苟延残喘,杜剪蔁缓缓站起来,直视被逼急了的沛寧:“你们都下去。” 一声叹息,楚天阔关上了门。 杜剪蔁替沛寧整了整衣冠:“只有朕有愧疚,你呢?她被你一时冲动的陷害间接害成如今这样,这都是报应。” 沛寧的目光变得惊骇,她以为那个秘密会随着锦瑟的死腐朽,责怪不管是母皇,还是皇上,心中永远都只有那个女人。 哪怕她很不愿承认至今想念那个人曾给过的温暖亲情。 没有想到这个秘密再次暴露在日光下,却是出自自己的母亲口里。 原来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宽恕了,却还一直不知足:“沛寧有罪” 杜剪蔁不再多说,若不是走投无路,她并无意戳破,起码再怎么排斥,沛寧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蛮夷粗鄙,去了那里之后不能再像在京城一样胡闹了,收敛点,若是受了委屈,可托人来信,朕自会想办法为你主持公道。” 上一次仔细看她,还不过是呱呱坠地的啼哭女孩,这一弹指间,竟然就长成了如今即将出嫁的大姑娘,杜剪蔁感慨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住了抚摸她头顶的冲动,捋平了袖边,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皇上”楚天阔见她出来时满面乌云,不由地担心。 杜剪蔁并无笑容:“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不知走了多少路,身后一路暗中随行的影子看了宫门上的牌匾,很自觉地隐了去,杜剪蔁苦笑,犹豫了一番,还是颤抖着,推开了百合宫的宫门。 相当冷清的大院空地只剩下落叶,房间里的摆设还一如当年。 花园里被搭理得很好的茂盛百合丛中,精致的水晶棺里,那个人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杜剪蔁菜了一朵渥丹,贴着水晶棺坐下,想要触摸,却被那层玻璃阻挡。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信守地了诺言。”杜剪蔁苦笑,轻巧折去花瓣,“你不在的这几年,总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了干劲。” 她的眼紧闭着,没有回答。 “先是丢了你,现在轮到沛寧。”红色的花瓣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锦瑟,你看,我真是不守信用。” “呵,这一点一定是跟你学的。”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但水晶馆还是纹丝不动,“我常常在想,也总是想不通峤州那次你邀我私奔的无奈,这一刻确是完全懂了。我那么憎恨欺骗,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连诺言都守不住的无用之人。” “该死的并不应该是你啊,而是什么都挽回不了的我”透明的泪水滑下,顺着光滑的表面流到了土地里,浇灌着碎裂的瓣。月光下也毫不逊色的龙袍反射着耀眼的光,“你再不醒来,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胡言揠决计 “听说皇上跟公主又大吵了一架!”好事的宫女准备午膳的间隙聊起了八卦,“又是为了和亲的事,唉,长公主真可怜,皇上对她还没那个外戚亲!” “嘘,小声点,万一被听了去,可是杀头的死罪!”有人胆小怕事。 前面说话的宫女也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说啊,这么好的机会,皇后为什么不把那个前朝公主给送了去,虎毒不食子,非要去割那亲生肉呢?” “怕是要堵那些前朝元老的悠悠众口吧,毕竟二公主不算本朝后裔,他们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沛寧公主来的。”有人条条是道地分析。 宫女觉得有理:“昨晚皇上回宫的时候眼睛肿地厉害,估计是哭过了,看来她对沛寧公主并不是表面上的不闻不问,还是有点母女情的。” “嗯,说起来皇上即位以后鞠躬尽瘁,一心铺在了国事上,才会疏于管教长公主,而且长公主人其实也不错啊,那胡翔之子是胡机劳出了名的恶霸,活该断子绝孙,公主做的解气!”有人啧啧称叹。 “是啊,那么好的公主就这样白白送走了,真是舍不得啊!”有人连连附和。 热热闹闹说成一团,再扯到二公主,不知道谁来了一句:“皇上也真是的,那个前朝公主留在身边也是养虎为患,为何不把她送了去呢!” 音量有点高,所以不知谁最先当风口浪尖就在门口的时候,人群都发出一阵唏嘘。 楚天阔清了清嗓子,行了个很标准的礼节:“净唯公主请上座。” 看上去病弱纤细的少女收回脸上的震惊,换上感激的表情:“夫子请先行!” 楚天阔不再客气,宫外也是一串报道,很快膳席的主人也落座了。 “启禀皇上,沛寧公主身体抱恙,午膳改在公主府内用餐。”有太监来报。 杜剪蔁点了点头,先动了筷子。 一桌人闷声饮食,坐在后边的十三贝勒忽地开口:“家父前日寄送家书来言,边关战事告急,匈奴” “餐桌之上不谈国事。”楚天阔知道又是胡翔一派的探子,不悦地打断她。 十三贝勒虽有对此等越惧不满,但知道人家是宠臣,也不再多言。 “沛寧已经答应了。”杜剪蔁放下筷子,已是吃不下去了,“再怎么快,也要等出了春,忙完了科举,整顿一下松散的朝堂。起码得选个信得过的心腹,还可安心把沛寧送去。”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许多人心照不宣一阵后怕。 淡然处世的女皇,原来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终于又要开始发飙了吗? ========================== 苍劲的毛笔在抖 墨汁滴在铺陈白纸上,染黑了一大片写好的文字。 “啪嗒!”焦急地挽救只能导致研台泛起,完稿的章节全部做了废。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刚才写了什么还来得及么该如何作答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沁出,狂跳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旋转 一片昏天暗地。 ============================ “公主” “退下,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人都不相见的了吗?” “是那个唐雨霖,他在考场上晕倒了。” 沉默了一阵,敲门的侍卫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正准备识相地退下,禁闭三月的大门却被猛地拉开。 不施粉黛的公主面容憔悴里透出担忧:“她现在在哪里?” “正在太医馆里等待诊治”侍卫唯唯诺诺地。 想到很重要的一环,沛寧顾不上其他,合上门命令道:“这就带我前去!” “是!”侍卫不了解那唐雨霖到底何许人士,怎值得公主如此担忧。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公主火烧急燎地进了太医馆,第一件事就是把诊脉的太医踢倒在地。 太医馆在“公主嫁到”的通告中跪倒一大片。 “你已经知道了?”沛寧冷艳绝伦。 “是”侍卫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俩人打什么暗语。 “不准说出去,否则”又是侍卫听不懂的警告。 “公主饶命,小人明白!”太医擦了擦汗,要是公主晚来一步,他恐怕就要把此人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上报了,照着公主的对这位朋友的重视程度,自己的脑袋早就分家了,真的是公主保佑 气氛这才缓和起来,沛寧也端起了床边熬好的汤药:“都下去吧。” “是!”房间空了下来。 唐雨霖好像在做着什么噩梦,一直不断地说着胡话:“别爹孩儿不不愿娶别人” “你爹也总是要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么?”拧干的帕子盖在唐雨霖的脖子上,再轻车熟路走了一圈她汗湿的俊逸脸庞,沛寧就这样跟昏迷不醒的唐雨霖对起了话,“我娘亲也是,要我嫁给见都没见过的人,说什么为了国家,如此无理,还要被美化成伟大的事情。” “一定要高中娘孩儿会高中一定会有出息”断断续续的呓语还在喋喋不休,沛寧解开了唐雨霖的领口,那对圆润的酥/胸此刻正被白色的束胸包裹着上下起伏。 轻易地解开了束缚,那对让人眼红心跳的“芋圆”终于得到了解放,白里透红地呈现在沛寧面前,惹得她回忆起什么那般,羞得满脸通红:“这就是你那万不得已的理由么?说起来我们都一样,真有缘。” “南辞南辞南辞”从梦境中被敲醒,原来鬼迷心窍的人一直是自己,这个高频率的名字,勾起了沛寧本来就盛怒的愁绪。 南辞君南辞。 唐雨霖,屈尊降贵第一时间跑过来照顾在半死不活的你的人是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南辞。 为了你我失去了跟母皇谈判最后的筹码,不得不答应和亲。去嫁给不喜欢的人。你倒好,命悬一线之间,心里装着的,永远都还只有那君南辞。 你置我于何地? “公主公主公主”念叨的名字终于易了主人,本打算撒手离去的沛寧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声声融化在那人的呼唤中。 凑近了,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吐在脸上,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那话却是冰冷无情的,让人止不住愠怒:“对不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呵 你很喜欢这句词么?那本宫就送你一首完整的《白头吟》。 不知你那小青梅闻君有两意,会不会高尚到故来相决绝。 ======================================= 头昏脑胀地醒来,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象。 “这是哪里”腰酸背痛地坐起,觉得背对着床临窗而立的华贵身姿越看越熟悉,难道是 唐雨霖揉了揉眼睛,以为在做梦,而这一切又是真实的。 换上了宫服的沛寧金带玉缕高贵典雅,与之前的温顺乖巧判若俩人:“皇宫。” “哦”唐雨霖有些不敢看她,抱着头坐在床上,“我记得我好像在考试然后有点头晕” 嘲讽嘴角勾起,宣判了她最怕的消息:“科举已经结束了,你没有高中。” 没有想象中的抓狂,奔溃,歇斯底里。 令沛寧奇怪的是,唐雨霖只是很倔强地咬了咬唇,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舔着伤口怎么都不肯让自己哭出来。 哪怕叫出来会好受一点。 “是么看来我确实不是读书的料”苦笑,唐雨霖趔趄着站起,凄凉地作了个揖,“谢公主出手搭救,此恩此德,雨霖没齿难忘。” 瘦峭的背影经过的时候,沛寧都有些后悔是自己宣判的死刑:“你要去哪里?” “回回家。”唐雨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她很迷惘,很无助。 “回家跟你爹说的人成亲么?哪怕不喜欢?”沛寧语气中有了同情之意,像是看到了不久以后远嫁的自己,“你的骨气呢?” “不然呢”唐雨霖抓着门闩,站立都有些不稳,“已经拖了那么多年,没有机会了再给我机会,我也不可能成功了我就是那么没用,我是个懦夫,是庸才,是” 自怨自艾自卑自暴自弃。 沛寧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唐雨霖,有些意外,才想要出声安慰,就听见她又说:“也只有南辞,才不会嫌弃我!” 这下,连安慰的话也梗在喉咙里了。沛寧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想起了一开始的计划,没想到还是得实施:“你费尽周折不就是想要做官么?帮我一个忙,我们交换。” 不等唐雨霖开口,沛寧已是说道:“上次本宫命人废了胡机劳,他爹怀恨在心煽动前朝余孽逼本宫和亲蛮夷,现在本宫很需要一个借口推掉这门亲事。” “公主的意思是?”唐雨霖没想到那件事还有这样的后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我已不是完璧之身,这便是最好的理由拒婚。”沛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她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什么非要拉她下水,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又没有犯什么大错。 唐雨霖是聪明人,当即明了沛寧的意思:“公主的意思是要雨霖提亲?” 听出话中勉强,沛寧悔意更甚:“你若是不肯也可以,我自可以找他人做戏,反正” “换做了他人,岂不是是欺君之罪!”唐雨霖没有让她说出去,“公主金玉良言,雨霖一介草民承蒙恩泽,一腔感激万死不辞。怎么可能还有怨言。” “你的意思是?”沛寧没有想到她会答应,还答应的那么爽快,明明昨天晚上还南辞南辞南辞地叫个不停歇。 “公主不嫌弃便是雨霖的荣幸雨霖愿意做这个假驸马!”唐雨霖跪下以示衷心。 沛寧见此场景,都忘了扶她起来:“这么快答应,那以后你怎么跟你那个君南辞交代。” 预料之中的沉寂,唐雨霖不知道跟什么战斗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改口:“南辞通晓事故,自会理解雨霖的身不由己。” 呵 身不由已,好一个身不由己! 这是在怪我不通宵事故么?真是对不住了,我就一直只会让你身不由己! 一次次就要掉入甜蜜的陷阱,然后又一次次被那个推自己进去的人拉出来。 真残忍。 “放心,我也不屑于招你这等货色的驸马。”公主的骄傲由不得她口下留情,“多可怜的[身不由己],你只肖以男宠身份呆在我身边,不必担心将来如何解释。” 落地的裙拖起一片馨香负气离去。 还跪在地上的人依然没想明白善变的公主是缘何动了怒。 ☆、反转代和亲 沛寧公主走了以后就很少再回来。 只是每日准时来送饭的宫女有时总会议论纷纷,说什么男宠,俊俏,羡慕之类。听得唐雨霖怪不好意思。 还好唐雨霖不是真的男子,不然这样给金屋藏娇法,以后都枉论什么气概了。 是在憋地慌了,唐雨霖看守备也不怎么限制自己的自由,就决定出去走走。 偌大的深宫迷一样,他不敢走的远了,只敢在附近徘徊。 忽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声声渴求:“还请母皇成全!” 母皇? 唐雨霖移不开步子,像被定在了那里。 不可一世的公主,她本斜睨天下,此刻却只是一个连自己婚姻都做主不了的女儿,在哀求自己的母亲放过:“沛寧心意已决,此生非君不嫁,更何况沛寧与唐公子已经身心交付,污浊之身怕丢了皇家颜面。” “依朕看你是早有此打算吧,你前段日日微服私访,怕就是想要找个看的还顺眼的先斩后奏,以堵悠悠众口吧。”杜沛寧其实早已洞悉了沛寧的计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暗中护航,没料到她千挑万选还是在最后关头才亮剑,不过也让杜沛寧松了口气,“你这一招用的巧妙朕亦是听闻你有个身家干净嫁娶清白的选人规矩,这什么唐公子,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理了理头绪,唐雨霖方知自己根本不是公主一开始选中的人,因公主是知晓自己有婚约在身,是自己目光短浅,技不如人还要强出头,害得公主不得不出手相救,丢了清白毁了大计。 要是自己还这样扭扭捏捏瞻前顾后,也太懦夫了吧! 唐雨霖眼中的沛寧,再次高大起来,想起这个人,心里的愧疚也更深了一层,同时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我二人都是在为主宰自己的婚姻而努力啊! ========================================================= 胡翔吹胡子瞪眼,强忍着没有发作。 杜剪蔁装作没看见,继续说:“事已至此,沛寧怕是与蒙元国有缘无份了,不知道使节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朕自会尽量满足。” 蒙清使节态度不善:“胡大人前两月便请俺们来接亲,现在却得到这样的消息,世人还说你们汉人自诩诚信,就是这样待客?” “大胆!”有人出声喝止,被杜沛寧示意压下。 那蒙清使节以为她是怕了,更为得理不饶人:“俺们大蒙元一个个人高马壮,喜欢的也都是大屁股大胸能生娃的硕姑娘,还看不起共朝这些风一锤就倒的娇滴滴的姑娘呢!你们不愿意嫁,俺们还不乐意娶呢!” “使节息怒我家中还有一个女儿,要不”明显胡翔之前已经跟他通过气了,“就是昨日您在我府上见过的那位,胡宛如,你觉得如何?可汗能否看得上?” 大庭转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勾结外人,这个胡翔真的是该杀。 杜剪蔁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目光也变得冷冽起来。 那粗鄙的使节倒也耿直,没有买他的帐:“那姑娘长得还是挺符合俺们的审美,只是身份低了!俺们小格格要娶亲,再怎么着也得配个公主!不是公主免谈!” “格格?”大殿之上一时之间被这个字眼激起千层浪花。 使节说漏了嘴,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没错!要不是俺们可汗非要给格格娶个妻子,俺们还不屑于千里迢迢来这里求和呢!俺们格格骁勇善战,巾帼不让须眉,不肯成家,非说格格才配得上格格,没办法,俺们只好来这里给她找个格格!你们汉人的格格不就是公主么!” “简直是荒唐!”女皇一方的一个文官听了,怎么可能不说教,“要我大共朝唯一的公主远嫁西北就罢了,竟然还是嫁给一个女子!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才说完就被旁边的基友踹了一下——这么说是不是不合适,大家不都传本朝的女帝性取向也是歪的么,跟先皇最宠爱的妃子那档子事你又不是没听过 “咳咳!”文官重重咳嗽了两声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僵持间门外进来一个宫人:“启禀皇上,净唯公主求见。” 这时机倒也真选得巧,使节只当沛寧公主躲着不见人,没料到天高皇帝远,还藏了一个。 难道蒙元国的口碑真差到这个地步? 先帝在世时,痴情太子妃,子嗣凋零,后蔁妃终于有孕,却是朝廷最动摇的时刻。 皇后偕同侯爷府乱政篡位,也是倚着皇帝没有后人的噱头夸大其词,直接将傀儡皇帝架空了权利软禁在寝宫之中代为执政。 后峤州意外大火,把痴情皇帝最宠爱的蔁妃软禁地烧了个寸土不生,奇怪的是,那蔁妃不仅没有死,还被以为面容凶煞的髭须客送回了宫中。 髭须客自称天外飞人,本是奉命取蔁妃性命,奈何蔁妃与生死簿上时日死法对不上,命不该绝出了纰漏。 遂亲自交还肉体。 至于那散去的七魂六魄,终有一日会回归最想去地方,到时候蔁妃就会醒来。 什么时候回来髭须客并没有说,传言里他来去无踪腾云驾雾,亦是只有女帝见过。 蔁妃出事后,先帝很快就不行了,殷氏的兄弟姐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杜剪蔁在一片议论中上位,却也没有实权,不能说什么。 怕死的纷纷倒伐,意外的是除了几个反应异常激烈的,杜剪蔁都没有处罚,反而加官进爵继续以皇亲贵戚厚待。 也正是如此,近几年来那些漏网之鱼纷纷勾结在了一起,意图谋反蠢蠢欲动。 净唯公主的立场一直不能泾渭分明。 作为先皇最宠信的妃子之女,按道理应该是对亲手将自己生母送走的女帝心怀大恨处置后快的。 偏偏她又被女帝亲手带大,并佐以小侯爷楚天阔亲自授学,比亲女儿沛寧还要亲。 也有好事之人说女帝之所以对净唯公主公主很好,是因为她容貌里有几分蔁妃的影子,因而产生了畸恋。 至于自幼体弱多病寡言少语却知书达理低调处事的净唯公主到底向着先皇那方还是女帝这方,也从未表态过。 很明显这天的净唯公主精心打扮过,伏地三叩首,再很端正贤淑地福了个揖:“净唯仰慕蒙元辽阔物博,自愿代姐姐出嫁和亲,还请皇上成全。” 楚天阔之前已经与杜剪蔁传达过净唯想法,但此刻真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伤感:“拓跋猛士,净唯公主是朕不亚于沛寧的瑰宝,近日她自愿和亲,身份相貌可还配得上你们那位格格?” 蒙元使节看这净唯公主病怏怏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心中又是算计了一番——早就听说那沛寧公主遗传了女帝,厉害得很,说不定能把蒙元闹个鸡犬升天,但是这位主动请缨的前朝公主就不一样了,他之前就调查过她的身份尴尬。若是女帝那边的,蒙元只能认栽,若是先皇那边的,说不定还可以套些机密假意投降攻其不备成为侵略大共的左膀右臂,当即应诺道:“不错。” “不可!”胡翔自然反对。 “此乃万全之策。”净唯看向胡翔,眼眸里是出奇的淡定从容,“姊姊已有倾慕之人,昨日宣净唯进殿,方知有孕三月。” 难道胡大人非要给蒙元戴这一顶绿帽子?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再不敢有人多言,只是胡翔几乎要断了一口黄牙——哼,这才多久就有孕三月,看我如何拆碎你这无稽谎言!让世人笑你沛寧公主这贪生怕死害惨同父异母之辈! ==================================== 湿冷的春风还带着点冬的气息,面前的女子跟沛寧的那股傲气比起来,少了点公主的气势,倒像是一个平常的邻家姑娘,只是穿得有点多了,好似很怕冷那般。 “雨霖参见净唯公”唐雨霖话音未落,就被一人擦肩撞开,怒气骇人的沛寧,横在了俩人中间,指着净唯公主骂道:“谁又要你多事了!” “净唯参见姐姐”与沛寧的激动不一样,净唯公主出奇地淡定,“姐姐终于肯见净唯了么?” 欣慰的话语饶是沛寧也不好意思再凶下去,总觉得欠了这个战五渣似的:“本宫又不知道,你要见本宫,是为了替本宫和亲,本宫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净唯就知道,姐姐心里其实还是装着我这个妹妹的!”净唯公主拖住沛寧的手,很是亲密地说道,“净唯没有白走,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你这个笨蛋!那是蒙元啊!你从小身子就弱,那里的人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都是粗鄙鲁莽之辈,像你这样逆来顺受的送过去简直是就是待宰的羊羔!等着被碾压吧!”沛寧很气,她由着许多理由,一直很不愿跟这个拖油瓶说话,还联合一些贝勒阿哥欺负她,没想到真的遇到危难,这个家伙竟然就完全忘记了那些伤害,还是把自己当亲人还,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净唯目光澄澈,一点也不惧怕:“姐姐放心,楚夫子已经调查清楚了,蒙元此次和亲是可汗想招婿压制一下第一格格的气焰的同时防止大权旁落,就是说,净唯只是一个幌子,那传闻比男子还健壮的格格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沛寧看了一眼唐雨霖,没有说话。 后者装腔作势咳嗽了几下,道:“其实即使是女子,也不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万一” “你们不必担心我了!”净唯很单纯,完全不能猜测唐雨霖省略的话,“而且事情已成定局,净唯此番进宫,也是想看看姐姐招了个什么驸马。果真跟传闻中的一表人才!净唯放心了,祝愿二位百年好合,皇上还有事情找我,就不多做叨扰了!” 说完带上几个宫女如来时一般匆匆,心情颇为畅快地走掉了。 看沛寧迟迟盯着她离去方向,唐雨霖把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很体贴地说:“或许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了,你也知咳咳,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有这种嗜好。净唯公主看起来风一吹就倒,那蒙元的格格不会辣手摧花的。” 嗜好沛寧转而去看唐雨霖,这个斯文败类说起嗜好竟也好意思害羞起来,故而气不打一处来地酸她:“还真是下流无耻的嗜好!” 公主又走了唐雨霖杵在原地,还是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气。 披个衣服而已,怎么就下流无耻了?? ☆、赴约演宠绎 京城天上的明月亮着,不知峤州看过去又如何。 峤州 唐雨霖想起了什么,低落的情绪蔓延开来——若是真的如愿拔得头筹,恐怕这个时候都衣锦还乡了吧。 罢了 多想徒劳,唐雨霖紧了紧单薄的衣裳,往来路走去 卧室里灯火通明,而之前气势汹汹离开的公主殿下,此刻坐在正中间的藤椅上,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没好气地朝姗姗来迟的唐雨霖质问道:“这外头的风景就这样好看么?值得你站那么久?” 难怪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唐雨霖是在摸不透公主的性子,只得客套地说:“寂寥静夜,雨霖只是有些睹物思乡而已,只是公主今日怎么劳师动众,都不支会一声,我也好准备下不至于怠慢了” 沛寧冷哼一声:“还真是个酸腐秀才,我回自己房间,还需要提前通知你?” “小生不是这个意思”旁边的宫女已经在窃笑了,唐雨霖出了糗,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段日子自己根本就是鸠占鹊巢还没自觉。 葱白的柔荑一指,沛寧已是端着架子示意唐雨霖拿起茶盏边的信笺:“读出来。” 满腹狐疑地拿起,里面是一片公式化的正楷请柬:“太史郎胡翔诚邀公主及未来驸马爷斗诗盛会闭幕式前往府邸一聚。” 醉翁之意不在酒,鸿门宴无疑了。 唐雨霖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朝廷每年都要拨款筹划斗诗盛会,而闭幕式正是庆祝恩科及第的学子比武会诗的角斗场,雨霖不才,榜上无名,怕是会丢了公主的脸。” “怕了?”沛寧讥诮一笑,“你也知胡翔是要试你底,所以不敢与我赴约。” “雨霖只是”只是没有自信,总觉得会丢你的人。 “没有只是,你无须才高八斗艺压群雄,你只肖通贯全场,目光只落我一人身上。”沛寧站起来,与唐雨霖不过三尺距离,“扮演好男宠的角色即可。” 有那么一刻,沛寧从唐雨霖眼底看到了被伤害的尊严,她都想要收回那句话,可那自尊心只是稍纵即逝,唐雨霖很快便顺从地允诺了。 如果不是冒出了和亲事件,朝中大多人都是揣度女皇舍不得沛寧公主,意图拖延于金科放榜之后选一良婿敷衍了过去。 即使是外面传地刁蛮跋扈,但傍上了公主,就等于平步青云,不知少奋斗多少年。 因而此番进京科考的人才济济,比往年都要多了几番,且大多是些年轻俊才,奔着的不是那状元,而是有幸能被女帝给相中了。 忽然冒出的唐雨霖,考场一晕定乾坤,不知怎得就与这万千宠爱的公主勾搭上了,更何况公主盛装出席,那姿色也比大多人预估的美貌,根本很难跟那个一怒之下断了胡家香火的人联系起来。 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思,那个横空出世的“男宠”变成了众矢之的。 幸好唐雨霖文采也算了得,没了考场上的紧张,解了几个哑谜,对得上刁难的对子,谈古论今起来也是侃侃有理,没有丢了颜面,那些想借机笑话她“晕考”的人也住了嘴。 擦了把虚汗,唐雨霖敛目叹气,再去看旁边的沛寧,竟是很能驾驭这种场面,在自己被缠着会诗斗文的时候,她不动声色被围在另一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地应酬那些上来夸赞或是搭话的书生。 不知为什么,有些被戴了绿帽子的不爽 想起来此来的目的,唐雨霖向前一步,还未开口,又被人流隔开了。 姗姗来迟的胡翔做了个“请”的姿势,把沛寧请去了上座。 沛寧示意唐雨霖,人群让出了道来,胡翔身后的管家挡住了她的脚步:“此次斗诗盛会的位置是按照金榜次序来排的,并未预料到唐公子回来,所以并没有在上宾准备您的位置。” 今科的状元很明显是通过气了,一屁股坐在了沛寧右手边的位置开始斟茶:“小生鄂东西人士,久仰公主大名” “既然”沛寧看唐雨霖脸色难堪,起了恻隐之心,想要替她解围,却见唐雨霖递给她一束安定的目光,再顺着话头接了下去:“既然上座没有我的位置,沛寧又是尊贵的公主之躯,怎么也不能让她陪我屈尊去下座。” 言罢不露痕迹地走过去,抽出了沛寧左边的凳子,扶她起身,再是拦腰一抱,沛寧只觉得肋间一软,很配合地落到一个并不算健硕的怀抱里,后背她的前胸紧密贴在一起,脸上“腾”地一红,又听那人温润的语调带着消息唇畔摩擦着她的耳廓对惊呆了的众人藐视道:“雨霖就只得出此下策了。” 胡翔的脸被气成猪肝色,但依然佯装镇定:“公主跟唐公子还真是恩爱。” 诸位纷纷落座,一时间欢歌笑语。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9节 感觉到许多人朝这边望过来,沛寧不安地动了动,又被唐雨霖有些霸道地揽了回去:“你干嘛” “不是你要我陪你演戏的么?”择起一片干煸四季豆,假装情人的低语,亲密地给她喂了下去,顺便挑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状元郎,笑里藏刀,“更何况你不喜欢这些烦人的酸腐男人,我这样岂不是帮你免于去应付了?” 沛寧以为自己装的足够真,没想到却还是被看出了破绽,不禁有些感动,可唐雨霖的下一句话很快把她打回了原型:“我之前也与你一样,怕得罪人而戴着面具,可后来南辞告诉我,没有人必须为别人而活的。” “啪嗒”清晰地听见绿油油的蔬菜在唇齿间咀嚼咬断的声音,习习微风扫起沛寧的发际刘海打在唐雨霖的面上,唐雨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怎么感觉公主忽然有些不高兴? 再夹起一片豆腐,沛寧却没有再张口了。唐雨霖暗叹女人心海底针,干脆自己吃了,胡翔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起来前几日家儿机劳在街上偶遇驸马爷便说过驸马爷肤白凝脂,唇红面柔,一点也不像男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于我等七尺男儿粗鄙,若不是这一身男装,还真阴柔的不像话,似是哪家姑娘。” 早就料到会有此问,唐雨霖又与沛寧耳鬓厮磨了一阵,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将手置于不知她的小腹部:“春寒料峭,雨霖也就不当场脱衣验身折了文雅了,是男是女,寧儿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人群嗟叹,这个消息还未散布出去就应朝堂上的一点风声有些蠢蠢欲动,这下当事人亲口承认了,不知死了多少存有侥幸的少男心。 怕胡翔再滋事,沛寧见好就收,率先站起来辞别:“斗诗盛会当是文人雅士集聚吟诗作乐,不应被沛寧的私事扰了情/趣。在此谢过胡大人的邀约了,只是沛寧有孕在身颇不方便,所以先走一步,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胡翔也不再纠缠,派了几个家丁,叮嘱一路安全送回宫里。 关上门,跟进来的唐雨霖立马变了脸:“我们去哪里搞个孩子出来!” 她听沛寧说以这样的借口可以搪塞一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妥,但她又想不出更好的,只能顺着话头说出来。 这下终于独处,满腔疑惑也推翻了堤坝。 “小点声。”隔墙有耳,沛寧皱眉,“那日在朝堂上我一时口快,编出了这个理由据婚,只是暂时性稳住悠悠众口罢了,你是男子女子根本不重要,但是现在不这么说的话,胡翔不会那么简单松口的。” “那”唐雨霖摊手,“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若是十月怀胎我们” 沛寧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毒:“这不是你说过的么?为何本宫堂堂两朝独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须被他牵制住才能过活?” “你的意思是”如醍醐灌顶,唐雨霖很快想明白了什么,沛寧也证实了她猜对了:“就让那个不存在的孩子,送他上西天吧。” 翌日清晨,沛寧公主大病卧床,太医诊治无效,据公主贴身婢女所说,公主昨日赴宴后就熄灯睡下,破晓下腹极痛,胯下流出源源鲜血,御医这才意识到不妥,匆匆按住公主脉搏:“没有喜脉!” 涉嫌下药的胡翔全家被抄,死前一直咆哮自己是冤枉的。 闹市的臭鸡蛋酸白菜从愤怒的百姓手中砸向他,根本没人听这个贪财作恶令人发指的昏官说话。 刽子手磨利了明晃晃的尖刀,反射着正午的大太阳,这个两朝元老眼睛鼓起,大声读出了最后的怨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叨——”剐下的人头滚落在地,很快胡翔家积累下来无人继承的万贯财富就会被悉数充公。 一个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横行一世,终究也尝到了死的滋味,只是这冤屈,只能跟阎王爷去诉了。 “这种人下了地狱,连阎王爷都不屑于审判他的满嘴胡言吧。”正对着菜市场的高楼顶端,一个粉衣的女子晃着脚丫,坐在用来晾衣服的的竹竿上,“让他去见见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们,留给他们处置!” “呵,你是公报私仇吧,想帮你那个差点被他儿子奸掉的雨霖哥哥讨个公道?”竹竿旁边的茶馆酒家,一个道士只看得见一个背影。 女孩转头看她,再扮了个鬼脸:“景峥,你知道的太多了。” 楼下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没了先前的热闹,女孩从外面轻车熟路地跳进来,景峥也很熟练地接住:“突然把跑来京城,怕不是为了见我这前世徒儿吧?” 原来那白须垂地的景峥,还得叫那小儿一句师傅。 “嗯我调查出来,那龙鳞应当是在那位沛寧公主手里。”少女脸上少了之前的嬉笑,有些严肃了,“取回来,期雪的任务就完成了。” 看她一脸纠结,景峥就想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装失忆。你们俩人珠联璧合,一起找不应该更省事么?” “我”又恢复了少女的羞褓,对了对手指,那看上去深藏不露的小孩低头看不到表情,“转世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变得有点不敢面对她” “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啦!” “哪个?” 躲过景峥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追问,女孩抬起头来换上了欠抽的表情:“你怎么还这么八卦!有这个闲情逸致,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家那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兆蘋徒弟去吧!” “兆蘋?我才离开多久,兆蘋又怎么了吗?”景峥上钩了。 “她呀”君南辞从栏杆上翻过去,倏忽就不见了人影,“还能怎么着,为情所困呗!” ☆、倾诉姐妹谊 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下来,融化在疾走少女的肩头,君南辞抬了抬头,本来闪耀的眸子里不知怎得潮湿了起来。 她越过宫墙,翻过阻碍,穿过花丛,最后停在了枯萎凋谢的灌木丛中。 “谁?”蹲伏在旁的妇人发觉了动静,警觉地起身,就看见君南辞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一如六年前的峤州般,只是身高见长了许多。 说来也奇怪,君南辞的样子应当是与孩童时天差地别,但杜剪蔁就是一眼认出了她:“君南辞?” “嗯。”君南辞的手压在水晶棺上,“杜姑娘,我是来要回你当初承诺的龙鳞的。” 俩人双双看向沉睡的锦瑟,君南辞补充道:“当初锦瑟姑娘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在哪里,就去了。因为那场意外的大火,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找你。” 杜剪蔁没有答话,她看着君南辞,君南辞隔着玻璃看着锦瑟:“世人都道只羡鸳鸯不羡先,却没人想过这情字一事也是害人的东西。你与锦瑟恐怕都信了龙鳞可以长生不死的功效,所以你想赠予被驱逐出宫的锦瑟保她平安,可锦瑟却骗我不在她那里。人类还真是狡猾的动物呢。” “你也知道我有去找过龙鳞”杜剪蔁喃喃道,“若是真有传说中的功效,锦瑟也不会” “她命中该有此劫,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期雪没有失控,她半刻之后也会死于暗杀,这些年来你也应当调查出来是谁要加害于她了吧,所以才会夺了殷旭的王朝,甚至将当时的太后流放,不惜背负一个暴君的恶名。”君南辞宣判道,“这些事情在我当初将锦瑟送回宫中就跟你说的一清二楚了,只不过我一直不知道锦瑟到底要保的人是谁。直至今日和亲之事闹得匪匪洋洋我才忽然想通了。锦瑟送出龙鳞之前还未见过我,所以是不知道龙鳞传闻中的功效有几分可信,因此只是作为一个砝码压在了想保护的人身上吧。她被殷旭多次威胁,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很怕你波及连座,犯下弑女的恶行,所以把龙鳞交给了沛寧。” “她太傻了我就算是再恨,沛寧也是我的亲女儿。”杜剪蔁回忆起得知锦瑟死讯的那一刻,不可否认第一时间奔入脑海里的想法就是惩罚那个自以为是害得锦瑟远走的不孝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刀都已经贴着她的脖子割裂出血来,睡梦中的小沛寧一觉醒来被这样的场景吓唬地连连后退,而丧失了理智的杜剪蔁只想掐死这个“杀人凶手”。 如果不是君南辞来得及时,她的手上恐怕真的就此沾上了鲜血,再也原谅不了自己。 “你们母女冰释前嫌,锦瑟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得到了确认,君南辞移步另一个方向。 “喂!”看她要走,杜剪蔁又叫住了她,“能不能帮我救救锦瑟?” 粉色的衣裳被风吹得摇摆,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置身事外:“我说过了的,这世间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也管不着。更何况是情事。” 闭上眼,都是那个白衣胜雪。 怎么做,才可以十全十美? 她也曾以为能凭着法力扭转乾坤,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跌进这凡尘轮回? 胡翔死了,净唯公主也出嫁了。 往送别的长街留念地看了最后一眼,还是没看到想看的人。 “毕竟是姐妹,看得出她很想见你,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真的不出去吗”斗笠隐藏了面容,唐雨霖悄悄在沛寧耳边劝说道。 “是她自作自受,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涕零!”分明寝食难安,还要傲着性子嘴硬, 习惯性从背后抱她入怀,唐雨霖柔声道:“想哭就哭吧!” 很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沛寧差点又沉沦进去,注意到几个路人怪异的目光,还是狠心地挣脱了:“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多的少女情怀!” 少女? 唐雨霖呆愣在当地,痴痴地看着那个背影走远。 少女么她都不记得多就没人这样说过自己了。 为了母亲在家里的地位自幼女扮男装四面楚歌,脑子里装的永远是如何亦步亦趋讨人欢心,也曾经跟别的女孩女红编织,她把得意之作送给爹爹当寿辰礼物,结果却遭到来宾嘲羞,一时间成为峤州笑谈。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不管在谁面前,唐雨霖都不再展露半点女子的柔情。 即使是面对君南辞,也总长恨自己为何不干脆生来就为男儿身,何必如此女身男心苟活于世间。 而今身陷囫囵,他亦是做好一辈子恢复不了女儿身的准备。 可是沛寧却说她有一颗少女心。 很快沛寧的身影没入人流,转角一个身影稍纵即逝,唐雨霖重重地摇了摇头——南辞好好的在峤州呆着,怎么可能来京城?我定然是太想她了! ================================= 才回了宫,沛寧被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拦住了去路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你是什么人,戒备如此森严的深宫禁地也来去自如?”沛寧很有防备地盯梢。 君南辞怕唐雨霖回来,于是长话短说:“我是你手上龙鳞的主人,现在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本以为沛寧会乖乖就范,没想到她遗传了母亲的生性多疑:“哦?看来关于那龙鳞可以保命的传闻是真的咯。”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早就死了。”君南辞说完这句话,沛寧才想起小时候从杜剪蔁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侠士,只是那胡子拉扎的大叔形象怎么会越活越年轻了:“是你?” “嗯,是我。”君南辞不客气地伸出手来,“给我吧。” 沛寧眼珠一转:“不能给你,我留着还有用。” 君南辞的脸垮了:“你们都是什么啊!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再借给我六年最迟这么久以后,我定然亲手奉上!”沛寧顿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没有松口。 六年,那又得有多少变数啊,君南辞望天,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好,那就六年,六年以后我来找你,到时候你再不还我,我就取唐雨霖性命陪葬。” 提及唐雨霖,沛寧慌了:“你有什么意见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无辜的人?” “跟你们学的!”君南辞听得一点风吹草动,留下这样一句余音缭绕,瞬息就不见了人影。 追过来的唐雨霖左看右看:“你在跟谁说话呢?” “没”沛寧强作镇定,但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可我明明大老远就听见” “你吃了没?” “好像有人在说我的名没吃。” “哦,蒙元使节留了些北方特产给御膳房,据说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尝尝这些贡品?” “啊?嗯” “那走吧。” 唐雨霖跟着沛寧进了屋,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 “蠢货!”沛寧看着不知如何动筷的唐雨霖,“这个是俗称的烧烤猪蹄,直接可以用手抓的啦!” 翩翩绅士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吃的东西,因而没有下手:“哎,可以吗?这样总觉得不雅。” 沛寧从怀中掏出手帕扔给她。 唐雨霖接过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来包猪蹄,而是方正叠好收到怀里,抛下了心理障碍徒手拾掇起猪蹄啃了一小口:“嗯,确实很不错。” “你吃出味道就鬼了”沛寧瞧她装腔作势,不禁莞尔。 看她笑了,唐雨霖觉得有什么东西化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中原读书人道貌岸然惯了,一下子也学不来北方粗犷豪迈的吃法。” “要我说你就是矫情,这里就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扭捏的。”沛寧取笑她,屈着脖子对着唐雨霖手上抓着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猪蹄啃了大一口,“果真美味!” 第一次看见公主这么不顾形象的一面,唐雨霖也放开了,对着猪蹄大啃了一口:“不错。换一个角度想,净唯公主虽是远嫁,但能天天吃上这等美味,也算是有口福了。” 沛寧的目光稍有黯淡:“雨霖,你有姐妹么?” 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被公主这样亲切地叫名字,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可以被叫的这么好听:“没有姐妹,有一个弟弟但是弟弟出生的时候我长年在外地读书,很少见面,加之是父亲偏房所生,并没有什么感情。不比你跟净唯公主感情深厚,说起来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 “其实一开始,我非常痛恨净唯,从她被从宫外接回来那一刻起,就抢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宠爱。先太皇太后因为忌惮我娘的缘故,一直跟我不是很亲近,净唯长得像她娘,连性格也是,所以不仅是先皇,还是母皇,都对她多了一份关怀,所以她即使是私生,无名无份地位低下,甚至在许多元老的反对下不得入宫,只能住在夫子楚天阔的侯爷府中难得一次准进宫探亲,却偏偏有让我嫉妒地发狂,我很自私吧,我什么都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却还老是欺负她,只因为嫉妒她跟她娘一样谁都喜欢的圣母光环!”沛寧饮下一壶烧酒,“后来呢,她受到伤害从来不打小报告,知道我是主使,也总是厚脸皮粘着我不放,那些听我话去欺负她的阿哥贝勒都看不下去了,有些好心的或是逐渐贪图她美貌的就悄悄送东西给她,她全部分给我,我当着她的面扔掉,丝毫没有给面子,她还是对我笑!有一段时间,我简直想要撕烂她的笑脸,看看她身体里装着什么,这个世界糟糕透了,她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公主,喝酒对身体不好。”唐雨霖看沛寧又要灌酒,连忙去挡,可微醺的沛寧朝她看一眼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你。” 唐雨霖想起了什么,很少女地红了脸。 ☆、恨嫁表心迹 “后来母皇知道了先皇派人刺杀贵妃的事情,大吵一架,搏斗中母皇失了手,不管怎么说,对于我来讲,父皇再坏,也不该由我的母亲杀死,但我就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因为那件事现在跟母皇都还是很有芥蒂,心理也有些扭曲。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就把一切责任推给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三人成虎,跟别人说的那样,根深蒂固地把净唯叫作[野种][拖油瓶][灾星],让她离我远一点。”又是三两口下肚,“我这样对她,最后她却为了我答应和亲,真不值得,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被母皇直接掐死,也用不着如此害人了!那龙鳞是救了我一命,却害惨了另一个人!” “什么龙鳞?”沛寧已经喝的七荤八素了,在唐雨霖看来就是不断地说着胡话,看她跌跌撞撞站起来,赶紧去扶。 沛寧失去重心直接跌宕到她胸口,抬脸忘记了之前说过的话:“什么你说什么啊,你是谁,陪我喝酒呀,来人,给驸马爷赐酒!” 音量比较大,门口的侍卫闻言进来了,就看见撕扯在一起的俩个人,瞎了狗眼,知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公主喝醉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唐雨霖把好似用胶水粘上的沛寧一推,又担心她摔倒,复拉了回来,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欲拒还迎的姿态。 侍卫表示“理解”:“是的,小的势必有多远走多远!" “喂你脸上有油渍啦!”沛寧依偎在唐雨霖身上滑下滑上的,摩擦摩擦。 唐雨霖抑制住贴近后的那股躁动,腾出左手摸了摸脸:“哪里,还有吗?” 沛寧醉眼迷离:“不是那边,是右边啦!” 唐雨霖掏出手帕,还没来得及擦,温热的脸颊就被沛寧的手指轻柔地带过,忽如一夜春风来:“笨蛋,是这边啦!” “喔”很怀恋那种触感,以至于生出很期待沛寧能再摸一次她的脸,而醉后更加妩媚的公主似是懂了她的想法,将那只沾上油渍的中指指尖舔弄了一番无尽地诱惑:“辣的!” 唐雨霖晃了晃脑袋——喂!喝醉的是她,又不是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帮沛寧脱去鞋袜,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除去了外衣。 沛寧的今日穿的是便服,并算不得繁杂,尤其是那无色的腰带,几乎一抽就悉数揭开,露出里头的亵衣和半个红色肚兜一角。 冷空气的侵袭,杜沛寧动了动,不安分地靠近床沿的唐雨霖,意图汲取一点温暖。 比之前动作快了些,唐雨霖分开她的亵衣,再快速地合上了被子。 呼吸已经紊乱不堪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前在书院里的时候,同学的仕子们闲暇总喜欢说些黄色段子,唐雨霖本来很是鄙视这一点,此时此刻那些粗鄙的形容词却不断地与沛寧舔手指的画面冲击着她,让她万分煎熬。 打了热水进来,唐雨霖有些不敢看床上酣睡的女子。 拧干了毛巾,深呼吸,带着那份奇怪的悸动,唐雨霖回到了床前。 不安分的公主把之前整理好的床单位再次弄得凌乱不堪,白色轻纱的亵衣滑落下肩膀,里面的肚兜也起了褶皱。 肤若磷脂的长腿透着暧昧地红,大腿内侧紧紧夹着卷成一团的被子,看得人血脉愤张。 非礼勿视!凭感觉找对方向替她草草擦身,脸,手,胸 非礼勿听!擦错了地方沛寧发出不满意地轻哼更像是嘤咛。 非礼勿闻!越靠近了之后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玫瑰花香。 沛寧勾着唐雨霖的胳膊,眼睛还是闭着的,迷迷糊糊说着话:“嗯哼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龌龊的人,你就让我孤独终老算了,为什么在我以为全世界都不属于我的时候,你却要出现,好不容易我以为终于有人爱我了,为什么你又要撕碎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我只是想要有个人可以依偎罢了,为什么,谁都不愿意做这个人?” “不,有人愿意的,你如此美好,怎么会不配得到爱,你要是问我,我也不懂啊”唐雨霖知道她听不到,但还是不断地说着,“起码我,就总是会想,何德何能才能配得上与你这样的女子彼此依靠啊!” 没错,她把自己讨厌的事情都做尽了。 唐雨霖记得最后一次跟家人说出考试的决定时,他风流的爹当着承诺过相濡以沫到老的母亲面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必单恋一枝花。 那种对父亲见异思迁的恶心与唾弃,此刻都变成了自怨自艾。 自己身上或许真的是有父亲滥情的基因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次次重复要相守到老的人影渐渐从脑海里淡去,即使在街上看见类似于她的背影也没有冲上去追的冲动。 反而另一个口口声声说这只是做戏,却总抑制不住被吸引,去靠近。这才多久呢,都不用闭眼,就能描绘这人的容颜。 不仅仅是变了心,还开始愈来愈渴望她性感到要将人掏空的身体。 是不是装男人装地久了,也学得了那些见异思迁的坏习惯。 那淫靡的一夜,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唐雨霖抬起了手,纤长的五指动了动,再握成拳,松开 咽了咽唾液,她最后还是低头暌违许久吻上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睡梦中的人徒然惊醒,一睁眼就对上那张放大的了脸。 沛寧扶着发烫的额头挣扎着起来,只觉得全身都是烧灼难耐,不知道酒的作用还是其他。 唐雨霖揽她过肩,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又贴在她耳边低喃:“让你别喝那么多的,哪里不舒服?” 画面就已经够不真实了,可是有了语言,那个握不住的唐雨霖,是又一次出现了么,越温柔就越让她心酸,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不要再落入这陷阱。 门外的侍卫来报:“启禀公主,户部外员家李公子在偏厅求见。” “是斗诗会上老缠着你的那个李公子么?”唐雨霖皱眉,颇为反感这位在斗诗会上可以说大出风头的状元郎,“墙头草,胡机劳才死就两边倒。你先休息下,我去会会他。” “是我宣过来的。”沛寧不落痕迹地离开唐雨霖并不强迫的怀抱,再从床上下来,披上了外衣,有些欲言又止,“你也一起过来吧。” 酒气缭绕之下的沛寧脸上还有没能及时褪下的嫣红,显得异常妩媚动人,候着的李公子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伊人千呼万唤始出来,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便觉得没有白等,只是旁边跟着的驸马爷,身上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合的电流直指他。 这可是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公主往怀里拉的人物啊,李公子不敢小觑了,遂不再多看,拱手作礼道:“公主殿下千岁!李某一听到宣召便急切赶来,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之前本宫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沛寧问李公子,眼里却是看着唐雨霖的。 李公子也看了看唐雨霖,大概在想现在说合适不合适:“是公主要臣查的君南辞,在峤州[狐妖之乱]后偕同师傅景兆蘋,被赶出峤州,一时未能寻得踪迹,下官派各路人马搜之,近日方知她在锦城被一酒馆老板收留,与一名唤宋期雪的绝世美女走得很近,而且” 把乐絮楼的事情又解释了一番,唐雨霖的眉头已经锁地很紧:“没想到我离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不知道南辞现在过得怎么样” “那酒馆地址有吗?”沛寧无视了唐雨霖的碎碎念,去问李公子。 李公子奉上一张羊皮纸。 沛寧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李公子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净唯公主才走不久,公主就深闺饮酒,看来是很愁字当头,下官听闻安乐江畔明日有一泛舟会,下官斗胆邀公主同去散心,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脱线的唐雨霖猛然看向沛寧,而一直专注望她的沛寧也被她这一反应惊到。 不过还是收敛了情绪,朝李公子礼貌地笑道:“可以。” 李公子受宠若惊,甫一离开,唐雨霖才缓慢开口:“你又不喜欢,答应他做什么?” “这位李公子,身世清白,为人儒雅,谦逊有礼,而且家中尚未许配人家。上次斗诗会上你也听到,他其实仰慕我许久,实在是难觅的良人”沛寧不去看唐雨霖,“你也知一开始我躲婚,找寻的就是这样的标准,原来并不是没有这种人,是时候未到现在当是缘分来了” “他那是发的酒疯!”提起斗诗会唐雨霖就来气,“那帮围着你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仰慕你,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要我看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唐雨霖这样激动,沛寧还是有一点小开心的,不过还是故作深沉:“常人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再说女大当嫁,净唯替我摆平了和亲的事情,胡机劳也除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我身边,可以安心去找你的君南辞了。女大当嫁,难得有人愿意娶我,以后年纪大了” “沛寧!”唐雨霖再也装不下去,双臂牢牢将沛寧捆住,熠熠生辉的眸子直瞪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自卑,你是公主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 “你”沛寧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手臂也被掐的生疼,这样霸道的唐雨霖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反应,怎么样都难以忽视那份在乎,“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公主的身份,还有谁会愿意娶我这样的女人,自私,冷漠,恶毒,狭隘,偏激,而且还是[为别人流过孩子的女人]”沛寧没有再说下去,她其实很害怕唐雨霖心软,她不想她在因为内疚的理由留在自己身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唐雨霖对她的所有温柔,都不过是因为内疚而已,但是自己总是自作多情,紧握着不愿意放手 “我愿意!”终于,唐雨霖把这个看似坚强其实柔弱到感觉能捏碎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沛寧,我愿意啊!”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种缘分本来就不应该被辜负:“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只能嫁给我 唐雨霖抱的紧紧地,好像一松手,沛寧就会飞出去一样。 而沛寧一动不动,或者说,那双唐雨霖看不到的手悬浮在了半空中还是没能抚上她的背部:“那君南辞呢?君南辞怎么办?” 那个本以为能窒息的怀抱就这样被一句话轻易地击溃了。 唐雨霖才松开一点,沛寧就挣开了。 是啊,再怎么厉害的一见钟情,又怎么抵得过青梅竹马的情谊呢?更何况那人也只不过是因为内疚才这样对自己说罢了。 酿跄着往门口走去,沛寧只觉得头重脚轻,手撑着窗棂勉强稳住身体,一滴眼泪湿湿地落下,掉在干燥地面上。压在头上的王冠刹那间沉重无比。 那个轻柔的脚步声再一次近了,像是踩着她的心尖上,沛寧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软趴趴地下坠了,然后重新坠入那个迷恋已久的牢固怀抱里。 这一次,沛寧没能再逃脱。 这一次,唐雨霖也没有再演戏。 ☆、喜庆梦成真 又是一度新年伊始,每到这个时候京城外就热闹非凡,一墙之隔的深宫却是听闻不到那外头景致的。 沛寧从乾清宫回来,远远地就听见笛声婉转从自己的寝宫飘远。 “此调低沉阴郁,许是驸马爷一日不见,对殿下思念悲切,音调才会动人至极吧。”并行的楚天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沛寧,又道,“公主驸马成亲以来人前人后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转瞬已是俩年过去,宫里宫外也一直传为佳话。要不是胡奸臣一事给殿下身子留下顽疾,那个孩子只怕也能初学些人话,给这深宫添一点人气。驸马爷不至于如此寂寞。” 言罢呈上手中圣旨作揖告别,曰无意叨扰夫妻相处。 沛寧静观楚天阔走远,再遣散了宫人,这才缓缓走进那个白衣清丽的身影。 唐雨霖的一曲也刚好毕了,放下精雕的长笛,悠长地叹一口气,举头望着躲进云层里的半个明月,都没有意识到沛寧的靠近。 直到那一声灵犀婉约的问话自备后响起:“想家了?” “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睡了么?”唐雨霖解下身上的裘皮大衣替沛寧披上,对于这一幕被撞到有些慌张,“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吹吹而已。” “听闻你御花园用膳到一半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先行离去,我有些担心,就与母皇请辞来看看你。”沛寧顺从地让唐雨霖替她系好带子,“现在看来原来驸马爷是装病啊?” 唐雨霖被说得脸上有些发烫,却也不再隐瞒:“我是在是习惯不来那种阿谀奉承的场面。” “我也是。”沛寧幽幽地说完,顺势靠在了唐雨霖肩上。 俩人顺势坐在旁边的石阶上,一起望着那迷蒙的月亮。 “雨霖,你想回家么?”不知过了多久,沛寧一句话敲醒了有些犯困的唐雨霖。 回家 “知道我成了驸马,娘亲和爹都会很开心的吧”但这一切终究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不过总觉得没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 一厅明黄的纸筒从眼前晃过,原来是沛寧带回来一个惊喜:“早前就鼓励你屡败屡战战胜心魔,你看吧,今科的皇榜中终于有你名字!” 接过圣谕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了。唐雨霖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以及右下角端正恢宏的玉玺印章,回想起近些年所做的努力,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我我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嗯!”沛寧笑眷如花,宠溺地看向她,“恭喜你。” “沛寧” “嗯?” “谢谢你!”紧致的怀抱包裹住她,驱逐了这个严冬所有的寒意。 “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好言谢的呢?”沛寧有些喘不过气来,面带微笑地拍了拍那个由于激动有些颤抖的身子,“怎么样?现在好意思回乡了吧?” 唐雨霖重重点头。 宫门外喜庆的烟花入夜起争先恐后开始嘈杂起来。 浅眠的唐雨霖辗转反侧,替沛寧盖上被子,点了烛灯,再次审度起那张赐字封爵的圣旨。 一个无邪的笑脸跃然纸上,明知是幻想,还是引得她伸手去抓。 “唉”吹灭了烛灯,黑夜里的唐雨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床上的沛寧翻了个身,被子的一角被不大不小的力度轻柔抓住 那张圣旨的尾页,关于峤州久旱的赈灾任务写得明白清楚,是沛寧亲口为唐雨霖讨来的机会。 只是这次回乡不可避免要经过浣城,那是君南辞的所在地。 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自幼阴影下养成的自卑总是让沛寧敏感的认为,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自己得到的一直是不完整的唐雨霖。 所以第二日才换上便服,沛寧便试探地问:“路过浣城时,可要去拜访老朋友?” 唐雨霖整理衣冠的手一顿,铜镜里的表情挣扎地很,最后还是说:“远远悄悄看一眼就罢了,不必大张旗鼓。” “哦。”沛寧应了一声,先走一步上了马车。 心照不宣地颠沛了一路,日中就到了离京不远的浣城。 车队在驿馆落了脚,请示公主是否要备足干粮连日赶路,沛寧看了眼唐雨霖。 唐雨霖松下包袱道:“不必逗留,我去去就回。” 没料到唐雨霖誓言了,直至太阳落山都没能赶回来。 车夫催促地紧,沛寧又何尝不是如坐针毡,待她终于忍无可忍决意干脆追去当面问个明白看她是不是旧情复燃的时候,紧闭的门被一双手推开,沛寧焦急的表现悉数落入进来那人闪烁的星眸里。 排练过很多次,第一句话说什么,怎么跟君南辞解释进京之后发生的各种事,如何处理尴尬的关系 越接近那栋竹屋,唐雨霖就越紧张,一颗心都要蹦出来,迟迟没有敲下去 南辞应该就在屋子里吧,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吃饭,不晓得她又长高了没有,发生了那种事心里一定很委屈吧,自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现在才来找她,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 “别敲了,她不在里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袭鹅黄绸衣的宋期雪看上去还是那么漠然,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一点欢迎的意思:“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垂下了手,不知为何好像也松了口气。 唐雨霖最后看了一眼门,跟上了宋期雪的脚步。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角色女子身上对自己散发出来的敌意,不过自己之前对她的那种警觉与惧怕确少了几分,反而有些欣赏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问君南辞这个忽然出现的美人到底什么来路呢,于是只能有些生分地问道:“宋姑娘可知道南辞去了哪里?” 宋期雪明显很不满她提到这个名字,但也开门见山地说道:“以后你都不要再管她的事情了。” 唐雨霖还欲说话,宋期雪却没有听他继续的意思:“峤州的旱情,是因为海域久不得龙族的守护打理,才会风雨失调的,君南辞前世就是过不了情关,才拖叠了成为天人的时机,有你在一日,我终究是放心不下她独自回到天上去。” “等等,你是说龙族?”唐雨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去去,可宋期雪怎么看都不像跟她开玩笑的样子,“确实小时候常听大人们拿龙族的传说吓唬人只是这东西是真的存在么” 轻抿朱唇,宋期雪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又必须接受的东西:“我就是龙族的后人。君南辞是我的我”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是啊,君南辞是她的什么呢? 要说是承诺了要一直保护她,却轻易松开她手的渣么? “我懂了。”唐雨霖却误解了这份难以启齿,“我答应你。” 宋期雪有些意外她答应地那么爽快。 而唐雨霖,这番谈话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紧张与纠结,反而面带笑意地对宋期雪叮嘱道:“虽不懂得你们天人的规矩,不过期雪是个好姑娘,南辞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辜负?”宋期雪有些抓不到要点,奇怪地看着唐雨霖。 “不是吗?”唐雨霖笑嘻嘻地看她,“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期雪姑娘是喜欢南辞的吧?” 这什么跟什么什么喜欢宋期雪一震,有点佩服唐雨霖的想象力。 不过这反应自然是再次让唐雨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期雪姑娘不要担心,南辞还是个孩子,从小也一直是把我当亲哥哥看待,或者可能真的对我有过那种想法,不过这世间缘起缘灭,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也遇到了真正情投意合万万不可辜负之人。既然此生与南辞无缘,唐某亦是听天由命,只盼宋姑娘照顾好南辞,连带着我那份喜欢一起去喜欢了” 接下来宋期雪就一直在思考唐雨霖的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唐雨霖是误会自己有了人间的感情,对君南辞产生了所谓的“情谊”,不由地觉得荒唐无比。 可是 才一转身,有个声音又在问自己。 难道你不是喜欢君南辞么?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对于她的初恋耿耿于怀?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发那么大脾气连累无辜的锦瑟姑娘?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追她到这里?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每一句话?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为莫须有的事情生气? 不是喜欢为什么一看见唐雨霖回来了,甚至都生平第一次撒了谎,因为怕她敲下去,骗她君南辞不在家? 虚掩的竹门被心事重重的宋期雪推开了。 或许也不算撒谎,空荡荡的房间里之后喝得烂醉如泥的景兆蘋伏在炕上酣睡。 并没有君南辞的影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沛寧端着碟子从厨房出来,正巧碰上穿过大厅的唐雨霖,“今日怕是赶不上到下一站了,不如就住下来吧,我闲的无聊,就下了点饺子,听闻这也是你们峤州那边的习俗,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总感觉沛寧明朗了许多,亦是觉得自己回来完了怎么也不该是这样淡定。 唐雨霖的想法很奇怪,不过还是跟着进了门。 “味道不错。”唐雨霖向来是不吝夸赞的。 沛寧又给她夹了一块莲藕:“这是鸿照驿老板娘亲手做的特色菜。” 张嘴接过,嚼之脆响入口即化,连平日不怎么挑剔的唐雨霖也懂了这的奥义:“美味!” 很快风卷残云,沛寧贤惠妻子般调侃:“吃惯了这美味,以后怕是宫中的御膳都吃不惯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心里有鬼的人,听起来总觉得有了俩层意思了:“沛寧” “嗯?怎么了?”沛寧却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拾着盘子看她。 起身,亲密地替她撩起散落的一丝碎发到耳后:“对不起,今天明明说好了马上回来” “没关系。”沛寧是真的不一样了,俩人耳病厮磨,相处地温馨又愉快,“我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见着了一位得道高人,她说,驸马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君南辞:“驸马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 这卡发的耶// ☆、巾帼藐病娇 净唯公主千里迢迢地嫁过来和亲,蒙元的大臣们都觉得这下终于可以治了那顽劣的格格。 结果她们果然还是小看了可汗一手宠大的女汉子。 濮阳格格单名一个微字 蒙元都是粗人,可汗生了一大堆男崽子之后纳了个汉人妾侍可算晚年得了个小公主。 对于这个一半汉人血统的小公主可汗宠的紧,连名字都是寻了个同年俘获的教书先生刀架脖子逼出来的。 可是格格并没有按照可汗设计的轨迹走成为一个弱不经风养在深闺的良家小姐。 格格非常地热爱自己的国家,并且这份热爱有过之而不及。 从小骑马射箭拉弓摔跤不在话下,行军作战每次都跟着走,冲在最前锋惹得主将提心吊胆。 武艺那个高强英姿那个飒爽, 虽然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南国温顺小姑娘的美颜,偏偏遗传了亲爹的天生大力和爽快性格。 格格小小年纪战功累累,力压众兄弟姐妹成为太子候选。 尤其是南边出了个女皇帝之后,立储的呼声越来越大了。 蒙元的审美,因着这位经常抛头露面的格格也扭曲了。 壮硕勇猛成为了流行,一个个花痴格格逸事的女子掀起了报效祖国的热潮,苦了蒙元的男子,只得更加努力锻炼身体,才能防止自己将来打不过未来老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是用在濮阳格格身上最多的评价。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0节 但是大多时间濮阳格格都是脱兔模式的。 蒙元没有人能镇得住这位格格,所以驸马的人选成了一个难题。 可汗为格格举办比武招亲,格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侠士,横七竖八倒下一大片之后终于无人敢应战。 砸了自己的场子,可汗终于不敢再提这事。 自此以后格格变得更加顽劣起来,还经常负伤回来。 最近的那场战争,几乎丢了半条命,在床上瘫了半个月。 蒙元的战士们拦不住格格的一腔热血,可汗也怒了,干脆下了最后通牒——男的女的瘦的胖的矮的高的我都不管了,总之你给我选个人成个家!省得你管不住自己的腿到处乱跑! 笑话,格格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岂是区区巢穴困的住的? 所以刚好政治需要,使节弄了个身份相当的公主回来和亲, 纳妃当晚,拜堂开始格格就给了公主一个下马威——还没入洞房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掀了人家公主的盖头来。 施了浓妆的南方姑娘还是难以掩盖那骨子里的温婉,剽悍成风的蒙元已经许久没有见着这样软地可以捏出水来的妹纸了。 男人们和女人们都看直了眼睛,很不懂气氛的格格却仰天长啸毫不留情地侮辱道:“哈哈哈,堂堂大锦朝的公主就是这等货色?再长个几斤肌肉再来入本格格的眼吧!” 满堂目瞪口呆,不知道格格抽的哪门子风,你不要我们争着要好吗? 格格奚落完人家就大摇大摆地走了,那锦朝格格也不恼,重新盖上了红布,礼节周到地随着媒婆进了房。 第二日,又独自一人按照蒙元的礼节拜见了父母,跟着几个福晋嬷嬷学起了宫中规矩。 =================================================== “她没有提过我?”此刻,濮阳微正叼着一根树枝斜躺在堆成山的草垛上,问旁边眼冒星星的侍女。 花痴格格很久了的侍女唯唯诺诺地点头如捣蒜:“是吖!净唯公主爱好刺绣,平日里都会教我们些绸缎织法,人也很随和,尤其地好相处呢。、带来的小吃也很好吃” 一双手重重地排在侍女的肩膀上,还好小丫鬟随身伺候格格久了已经习惯了这番魄力,把腰杆挺得很直等待训话。 “簌簌啊!你最近【娘】了好多啊,不要被那个汉奸动摇了心智,别忘了你人在曹营心在汉啊!”濮阳微云淡风轻地说着,手上又用了点力。 “是是是!簌簌明白!簌簌生是格格的人,死是格格的鬼!”点头频率加快 濮阳微这才满意地放开了簌簌可怜地就要脱臼的肩膀。 格格真是个笑面虎,谁能接受这么娇柔的外表下装着如此霸道的野兽呢!簌簌捡回一条命,揉着肩膀问道:“格格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宫了,打算什么时候与公主见面呢?” 说起来就气,濮阳微本以为那什么净唯公主见好就收,起码是个公主,怎么着遇见那样的事情都会觉得很没面子负气自己跑回去吧? 可是人家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没事人一样住下了,弄的自己反而下不了台了。 她很怀念自己房间那张大床好么? 最近住在外面各种不习惯,但是又不能灰溜溜地回去,传出去岂不是丢了蒙元的士气,太没面子了! 这样脑补了很久,濮阳微很是气不过:“听说爹又要出去打匈奴了,我去跟兵了,你还是替我时刻注意着那个女人,小心她居心剖侧!” “哎——可汗都说了不可以格格你怎么——!”簌簌的话很快被濮阳微的目光制止。 “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坐不下来的格格大人,再次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绝尘而去了 ===================================================== 守了半年的活寡,净唯不亦乐乎。 她一点也不关心娶她过门的那个“撑起了整个蒙元脊梁”口碑广为传诵的女夫君去了哪里。 若是本事真如说的那么玄乎,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如此不回来岂不是更好了,就不用想着如何尴尬应付了。 每日品尝大草原的美食,被邀请观看各种表演节目,日子也过得飞快。 除了有点不可避免地想家,日子也算过的比想象中惬意。 就在净唯都要忘了自己这个夫君的存在的时候,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格格回来了。 记忆里的濮阳微,是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女孩,加之后面的口口相传中,净唯一直觉得这个人是朝阳般骄傲的存在,只待所有人俯首称臣。 等到她真的走近了她,虚构的那些幻想都破灭了。 格格被几个兵丁驮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意识已经很模糊,身上的铠甲也破烂不堪。 整个宫里都乱了手脚,还是略通医书的净唯比较理智,喝斥了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的宫人,再亲自为她处理了伤口。 洁白的毛巾一碰上流血的伤口瞬间就被染红了。 从小饱读诗书,也不是没听过夫子说过战场的残酷。 只是亲眼眼见了那些新伤旧疤,还是触目惊心。 没留意下手重了点,昏迷的濮阳微疼地抽搐了一下,吓得净唯赶紧缩回了手 ——这人在战场上如何骁勇善战力拔山兮,其实究根到底,亦只是个女子啊。 她不是什么钢铁之躯,她其实也怕疼的啊。 “景龙先生您终于回来啦!”门外传来簌簌带着哭腔的呼唤,“您快去看看,格格就要不行啦!” 厚重的门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推开,御剑的侠士几乎是破门而入冲到床前。 娴熟地手法毫不避讳地撕开濮阳微的外衣,再一伸手:“布条!” 失去了束缚,裹胸下的浑圆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看得净唯一阵心慌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人怎么可以一点也不避讳 “聋了啊?我说给我撕布巾过来!” 净唯也没时间去计较无视公主自尊的不礼貌怒斥了,赶紧撕了布条送上去。 只见那人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需要的物什,迅速地替她止血包扎。 ============================= “抱歉,事态紧急,小人不知是公主殿下在盘照顾,遂有些失礼。”急救了一整晚,看濮阳微总算好转了些,景龙这才擦了擦汗,“濮阳格格她应该没有什么事了,还要多注意观察,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可用这鞭炮放出信号,景龙万死不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净唯把东西收好,再回到床前,安静起来的濮阳微,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实在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以这么弱小的身板去冲锋陷阵的。 那张欠扁的嘴巴禁闭着,一定很疼吧 睫毛长长的也很好看,由于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时不时颤抖一下。 全身都绑着绷带上了药,看上去有点滑稽。 很快,净唯就有些困了。 可想起了景龙的叮嘱,还是使力重重捏了下自己的手臂 滋——好疼 不过总算清醒了点。 用这种方法保持着亢奋状态的净唯,肿着两只眼睛,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等到了认床的格格懒洋洋地醒来。 濮阳微看见床边的人,似乎是有些失望,但难免又有些感动:“你守了一夜吗?” “你终于醒了。。。”说完这句话,每天按时睡觉第一次熬夜的净唯,直接倒头趴在格格腿上的毛毯上睡了过去 真没用,锦国病夫。 濮阳微戏谑地笑了一下,轻而易举地下床将她横抱起来,才想着要不要恶作剧一下用力扔回床上,困极了的净唯,攥住了她的小指,脸贴着她的胸口,软糅地说了一句梦话:“喵~” 有什么电流好像被秒到了,格格难得温柔了一次轻拿轻放附赠掖好了被子。 可是那看似弱爆了的手,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好像胶住了那般抽不出来 “喵喵~” ☆、弱受降强攻 哼,胸无大志的东西。 濮阳微嗤笑了一声,略施蛮力抽出小指,自行披上挂在床头的外衣出了门。 “我爹呢?”她推醒了门口哭了一整晚的簌簌,开口便问道。 “可汗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至于担心格格公主身体的诸位妃子,昨晚都被公主殿下一格格垂危需要静养为由遣走了。”簌簌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啊我的格格啊,您可算是醒了,担心死奴家了!” “脏死了,先把你的鼻涕擦干净!”濮阳微很不给面子地当头将她嫌弃地掀翻。 正好此时一侍卫来报皇上已经带着军队班师回朝了。 濮阳微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让人很相信这人昨天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所以当她跟正好往她寝宫赶来的可汗打了个照面,把昨晚的盛况添油加醋传达给可汗的诸人皆以为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俱是后退了几步。 “鏖战可有凯旋?”濮阳微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询问道,“那该死的匈奴,居然敢来阴的,下次看我不杀他个屁股尿流!” 可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亲眼目睹濮阳微不听劝告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才导致从马上坠下,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夜赶回来,结果她跟没事人一样,既不认错也不反省,当下忍无可忍,指着她骂道:“你以后战场之事少管!给我好好留在宫里养伤!来人,给我把她关起来!谁敢放她出来,杀无赦!” “爹!孩儿无恙的!”濮阳微被架着倒了回去,在簌簌同情的目光里,关回了卧室里。 “砰砰砰!”走投无路的她只得无奈地敲击着门,以此表达自己不满的控诉。 等到她终于累了,背靠着门滑落下来,一个披头散发困倦不堪的面容落入了她的视线。 无辜的净唯,从床上下来,把濮阳微拉了起来:“小姑奶奶,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暴怒的格格没有理她,才站起来就甩开了她的手,坐回床沿继续生闷气。 午时三刻,净唯出去接应了饭菜回来,摆上了满汉全席,夹起一块烤肉率先搭话:“不吃?” 回答她的是一个冷峻的侧脸。 于是晚膳换成了更为丰盛的火锅香飘十里。 净唯很热情的招徕了门外远道而来被吸引的吃货同盟们热热闹闹地在宁死不屈的格格面前用了餐:“还是不吃?” 濮阳微雕塑一样岿然不动。 向来对自己手艺很自信的净唯第一次那么沮丧 所以她很不服气地吃起了夜宵 当净唯捧着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桂圆莲子粥进来,最后一次巧笑嫣然地问起濮阳微:“那我自己吃啦!”的时候。 濮阳微方终于结束了当方面的冷战:“你的人生除了吃和睡,还能有点其他的追求吗?!” 一直很乐天的净唯没有发觉话语里的鄙视,笑眷如花地反驳道:“这个是真的很好吃的嘛,你大伤初愈,要吃点清淡的,人家刻意为你熬了那么久,好歹赏脸尝一口嘛!” 鸡同鸭讲! 濮阳微不再理她。 净唯想起厨房里可汗的千叮万嘱,既然人家把孩纸托付给了自己,自己就得尽最好的努力照顾好她。 遂也顾不上颜面了,扯了扯濮阳微的衣角很小女生地撒起了娇:“就一口,一口好嘛!拜托啦!” “乒!”什么东西被甩开的声音。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还要我说多少遍?你烦不烦啊!”毫不掩饰的厌恶。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濮阳微暴怒的咆哮,净唯是真的有被唬到,直接愣在了那里。 瘦弱的身躯直直地挺立着,那双泫然欲滴的美眸楚楚可怜地折磨着濮阳微的良知。 然后,在濮阳微就要以为净唯被自己骂哭的时候,小姑娘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水。 而是默默地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片。 “呀`”不只是滚烫的汤汁还是锋利的玻璃伤害了她,净唯发出一声惊呼,濮阳微下意识将手握成了拳头,但依旧没有上前。 时空刹那间停滞了。 净唯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把残余的东西收拾起来,有些萧索地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濮阳微萦乱的呼吸这才平稳起来,她看着地上那潭水渍,萌生了悔意。 ——不过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也是,这样也好。 “乓!”是门被再次推开的声音,门外的光芒漏了一室。 净唯背了一个小药箱进来,直接走回了床前居高临下向坐在那里的濮阳微命令道:“趴下。” “你的脸皮还真厚,以为谁会听你的?咝——”口不对心再次说出欠扁的话,却被按住了胸前的患处。 最是小女生的娇蛮无礼,濮阳微却拿净唯难得任性的样子没有一点办法:“我可警告你,昨晚你上上下下都被我看了个遍,虽然我打不过你,却可以找人来点你的穴,所以你自己选,要不要乖乖趴下让我换药?” 濮阳微捂着被戳的胸口,咬牙切齿地瞪着净唯嘴硬:“你做梦!” “哇啊——”很快濮阳微的蛮腰就被净唯轻车熟路地掌控住,虽然哪一点扭捏对于她来说就是挠痒痒,但怕痒的濮阳微很没出息地趴倒在了床上。 净唯怕她乱动,很不雅地跨坐在了她的臀上。 濮阳微:“” 很快遮掩的衣物三下五除二除去,淋漓的鲜血还是那样的鲜艳欲滴,果然还是很疼的吧 净唯想起自己本来因为濮阳微对自己被割伤的手指不闻不顾而气得决定再也不要管她了,但委屈地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自己才破了一根中指的皮就那样疼了,濮阳微怎么可以做到背负这满身伤疤与自己怄气的呢? 越想越是放心不下,所以寻了药箱要亲自给她换药才能放心。 “忍着点。”药膏碰上伤口,濮阳微也安静了下来。 这哪里像是一个女子的背,几乎没有一片是完好的肌肤,布满了新的旧的伤口与刀疤。 比前一天更认真地临摹着这片战场,净唯泛滥的母性很快被唤起了:“不疼吗?” “我给你插两刀试试?”下面的濮阳微没好气地说,“快点,就要痛死了,笨手笨脚的!” 欠揍! 净唯冲濮阳微的背比划了俩下拳头,缠绷带的动作也没有落下:“疼的话就叫出来啊!” “疼~~~~~~”濮阳微翻过身来就是一个河东狮吼净唯避之不及下意识捂住耳朵缩在了床脚。 这个样子竟然有点可爱濮阳微对这个第一次将自己压在下面的小公主起了捉弄之心:“满意了嘛?还要不要叫地更厉害些?” “够了!”净唯把手放下来嘟起嘴巴碎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你说什么?什么吕洞兵?”濮阳微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兵种。 “我说你是狗啦!”净唯没好气地收拾好药箱,心疼自己被震聋的耳膜,推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见簌簌端着一碗新熬的鸡汤在庭院里念念有词。 “熬好了吗?怎么不进去?都凉了。”净唯接过鸡汤,奇怪地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簌簌本来是要进去的!”簌簌激动地说道,“可是当我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净唯翘了翘眉毛表示疑问。 “奴家听见格格一直在里面喊疼。公主也在说什么咬什么来着,就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簌簌挤眉弄眼。 “噢,这没什么的啦,我们闹着玩呢。”净唯笑了下,“这个我送进去吧,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 很明显净唯没有理解簌簌的意思,而簌簌误以为净唯是明白了的。 刷刷启动点头捣蒜模式,簌簌一溜烟跑了:“是!簌簌明白!苏苏只是很惊讶格格会是下面那个!簌簌告退!公主加油!” “嗖——”地就没有了人影。 净唯不得要领,也摇摇头——罢了,大概是文化差异吧,她确实很多时候都有些不太跟得上这个丫头的脑回路。 她吹了吹鸡汤,喂给了濮阳微:“第一次做可能有点没掌握火候,你喝一点试试?要是不合口味尽管说我下次改进一点。” 濮阳微这次倒是买账,尝了一口很欠地评价:“咸了。” “还有其它的缺点么?”净唯有点不甘心,因为这其实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她让她说也只是谦虚而已。 “煮的好老”濮阳微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啊,可能是簌簌没注意听我说的时间。”如果濮阳微稍微注意一点的话就可以发觉净唯的笑容几乎是抖出来的。 “嗯。还很凉。卖相也不好看,乱成一团了,用的也不是乌鸡吧,我可是病人,吃这种东西更没有胃口了。”看来格格是注定孤独一生了 净唯:“下次我会让簌簌多放点盐。” 濮阳微:“为什么?我不是都说咸了吗你有没有有在听我说话。” 净唯:“我想试试洒在你伤口上会不会疼” 濮阳微:“” 净唯:“自己有手自己喝。” 濮阳微:“” 最毒妇人心! ==================================================== 那日许是张罗地净唯累极了,喂濮阳微喝了汤,俩人一起洗漱完毕,各占一边入睡了。 第二日净唯依旧起得很早,想起昨晚被嫌弃的鸡汤觉得内心憋屈,又冲还在熟睡的濮阳微比划了一番自创的招式,埋头扎进了厨房 可汗又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问她昨晚战况如何,听簌簌说后半夜相处地很和睦。 净唯一边煎饼一边很随和地答话:“压着上(药)着都不老实,出了好多血。” 回头看可汗的嘴巴长得比鸡蛋还要大,净唯补充了一句:“之前我从书中看过一些食疗的方子,或许对她有用,她怕苦的,也可以少吃点药。” 可汗点头如簌簌:“那寡人就放心了,寡人赶着上朝,就不陪你们用早膳了。” “嗖——”地就没有了人影。 ☆、无聊论美丑 自那日起,敏感的净唯发现宫人们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没以前那么亲近,或者说隐隐还带着点敬畏? 这是为什么呢? 她对镜梳妆,努力把自己的刘海分成很有亲和力的弧度,再转过去问盘腿坐在床上疏松筋骨的濮阳微:“我长得很丑么?” 难得她自己找损,濮阳微点头如可汗。 净唯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求证道:“丑得吓人,见到就跑的那种?” 濮阳微扳着胳膊看她,可以挤出水的眼睛极具欺骗性,整洁简单的黑长直发型很容易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那里怒刷好感度。 还有那薄薄的唇与高挺秀丽的鼻,那是北方人少有的温婉。 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女子,或者说那份清纯使她比之她所见过的可以被称为美女的栗子们中脱颖而出更甚一筹。 “还可以,我挺喜欢的。”濮阳微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净唯记得今晨是亲手给格格喂了药的。 濮阳微失言,很快拿他人圆谎:“我说我哥哥好像挺喜欢你这种的。” “哦”净唯好像有点失望,濮阳微的嘴角抽了抽,又听见她很张扬地问道,“你哪个哥哥?” “八哥。”濮阳微很快编了一个,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爽。 净唯很快又自卖自夸:“算你八哥有眼光!” 濮阳微扯了扯嘴角,其实她只有七个哥哥。 不过净唯沾沾自喜的样子也真是可爱,难道她从来没体验过受欢迎的感觉吗:“怎么突然如此在意起外表来了?” “你不在意吗?”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净唯审视了一番濮阳微,却见她羽冠束发,里头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单衣,外面则罩着件昂贵的羊毛长袍,衬着本就高挑的身材更为端正,哪怕她此刻只是随意坐着,也显得很昂扬,这份英姿勃发里又带着些女子特有的柔软,不施粉黛却悠然散发吸引人的魅力。 濮阳微被看得不自在,握拳的手挡住脸,轻咳俩声提醒她的失态:“外表只是些虚浮的东西,看人要看内在的,美人可以是蛇,诸葛亮娶了黄月英,才能得她足智多谋辅佐大业。” 净唯被她的一本正经弄得莞尔,掩嘴偷笑道:“不识吕洞宾,诸葛亮的逸事你倒头头是道,还真是个军书呆子。这看人啊确实不能只看外表,就如我看你跟我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谁又能料到你其实舞刀弄枪,刀口舔血不在话下呢?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喜欢那些粗鲁东西?” “木兰从军,杨家女将,哪个不是戎马卫国,巾帼不让须眉,谁规定只有男子可以骑马射箭了?要我说整日闭坐深闺,相夫教子,才是最没有意思了!”濮阳微瞥她一眼,“单我养伤这几天,就觉得无聊死了,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净唯想反驳,忽然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看濮阳微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欠扁,当即捏起她的脸喝斥道:“没听过窈跳淑女君子好逑么?我才不要跟你一样做一个野丫头!” “野丫头?!杜净唯你是不是皮痒了?!”濮阳微哪里被这样说过,毫不温柔地甩开净唯的手,作势就要打下去,净唯却早已看透了这是只纸老虎,主动挤眉弄眼伸了脸过去。 虚张声势的巴掌变成拳头软绵绵落下来,擦过她的脸,又觉得不甘于这样落败了,濮阳微咬牙切齿略带恨意嘀咕道:“那是君子的事情,不关我的事,我最讨厌锦国的女人了,外表弱不经风娇媚滴水,内地里比谁都狠毒绝情,原本看你还以为是个善良姑娘,几日相处下来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嘛,果然我是个粗人,对这种花瓶欣赏不来。” 那句“野丫头”其实只不过是净唯不甘落于下风的赌气话,这下听濮阳微原来是这样想自己的,酸涩的感觉瞬息溢满了整个眼眶。 从小就很有异性缘,在各种爱慕者的夸赞阿谀中长大,偏宿命里有这么个煞星,伤起人来也干净利落不屑于拐弯抹角。 这个坏家伙,为什么就不会让着人家一点,人家可是女孩子 满腹委屈地腹诽了许久,净唯也表达了出来:“还格格呢,跟女孩子都较真,搞不懂蒙元那么多人爱慕你哪一点” “杜!净!唯!”濮阳微抓不到重点,“我也是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跟你较真?!” 净唯:“” 不知道为什么,看濮阳微一脸炸毛地自称女孩子,好萌啊 濮阳微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弱爆了,磨牙霍霍瞪了眼净唯冲出了门。 门外的女人也是踟躇了许久,老远就听见里面在吵架,更是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下门自己开了,俩人猝不及防对视上,只见向来冷酷严肃的濮阳微,脸上竟然是羞褓地少女涩态,不记得多少年没看见她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了,女人也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那笑容温柔明媚,岁月留下徐娘半老的痕迹,却也难挡那份亲呢慈祥,在濮阳微看来却尤为刺眼:“谁准你进来的?” 躲在濮阳夫人后面的簌簌探出个头来:“濮阳娘娘爱女心切,簌簌实在拦不住这一腔母爱啊!” 听到这话,里面的净唯也知道是亲婆婆来了,出于好奇也跟了出来。 前几日就有许多娘娘来探望濮阳微,看得出她在这宫中的人缘是极好的,尤其是女性里。 这个娘娘是濮阳娘娘,那就定然是濮阳微的生母了。 蒙元部落首领姓拓跋,可汗的子嗣里唯独濮阳微是随母姓的,可见大男子主义为传统的蒙元背景下,可汗对这位南国俘虏来的美人有多么宠爱。 奇怪的是平日里就算很敷衍但起码很礼貌的濮阳微,对这位生母却好像很不客气。 濮阳夫人好像习惯了,看不到她不孝的态度那般,把她的手拉过去道:“让娘看看,你又伤着哪里了?” “啪!”濮阳微很不客气地甩开手,“死了不是正好,就没人可以挡着你跟那个景龙贱人双宿双栖了!” “濮阳微!”濮阳夫人终于也笑不出来,“我不知道你从外人口里听到了什么,但是景龙先生是你老师,这些年来你光听外人谗言诋毁污蔑她还少吗?我是你娘,你再怎么冷眼相对都不欠我,景龙先生对你恩重如山,这次你出事,也是她爬山涉水为你寻的特质金创药,你一句感谢都不说就罢了,还以下犯上说出这等荒谬诡论,简直令人发指!” 濮阳微脸上有点挂不住,看了眼净唯:“我受伤那日不是你替我上的药么?” “是我上的不过药是景龙先生送来的,还要我好好照顾你。”开始还以为那个景龙跟濮阳微有一腿呢,没想到是这种关系。知道了这一点反而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哼,肯定是这段时间跟濮阳微这个蠢货待久了智商被拉低了档次 “哼,当时我昏迷不醒,要是知道她还敢回来,就算死在床上也不会让她碰我的!”这句话怎么更奇怪了,而且景龙确实没怎么碰你的啊,一直碰你的是我床上碰我她不行了,净唯又开始脑补些有的没得 “整天把死挂在嘴边,你有想过在乎你的感受吗?”一股跟濮阳微如出一辙的王者之气,从濮阳夫人身上散发了出来,这俩人对峙起来,竟然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些年来果然是我对你太纵容了你才会变本加厉,幼时你就不像样子,与亲兄弟打架不和,我就天天为你提心吊胆,好意规劝全被你当作耳边风,后又从军习武,若不是你父皇信服干将守护左右,哪怕你有几千条命也不够丢的,现在又处处跟景龙先生作对,把她逼走,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濮阳微,你该长大了!” fg竖在了濮阳夫人这边净唯才知道,原来濮阳微也并不如外面吹嘘的那样光鲜,或许说,几日下来从这人习惯紧缩的眉头也能看出七八。 濮阳微冷笑了一番,颓然的语气竟有些自怨自艾:“在你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吧?可惜恰恰相反,我很痛恨我为什么要过早长大,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二哥他们打架吗?因为他们取笑我是锦国野种,说你坏话,但你不问经过直接提我去父皇面前认错,那是多亏了景龙先生懂我,才不致我忿忿抑郁,你从来没关心过我的想法,每日就只会抱着外公的遗物做复国回乡的痴梦,对父皇的宠爱也不屑一顾,你可知父皇有多在意你么?所以我才讨厌锦国,恨不得把你的故乡毁个稀巴烂!可惜你这个也不懂,也是,你跟景龙先生瞒着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那天被我逮个正着,这大蒙元恐怕就只有你亲女儿对你们之间的丑事还瞒在鼓里吧!” 贵国真乱自己一个外人听到了这些会不会被灭口啊净唯顿时迫切希望自己能有个什么大遁地之术在身来着 无辜地自我安慰,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什么什么跟什么什么的鬼啊这都是 这日的濮阳微也是爆发了,说出了许多藏在心里没很多年的话,连濮阳夫人也很讶异,进而反省起自己的过失来。 还好簌簌通知可汗的及时,一众看热闹的平息了暗涌。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濮阳母女在诸人来到之后又变得和蔼礼敬,让净唯对着皇家人的面具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原来那濮阳微也蛮会作秀的,不是那个总是讨自己骂的愣头青。 送走了诸人,净唯才想着去帮簌簌收拾下碗筷,就被濮阳微堵在了门里。 “你干嘛”濮阳微单手撑着墙壁就这样把净唯圈在了一个小空间里,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我跟我娘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出去。”濮阳微的目光里很有警告意味。 净唯本就不是多舌之辈,不过按她们所言那点破事应该早就天下皆知了才对,全天下都在这场戏,却没有一个观众点破,表面上静如死水,都等着结局曝光才发出倒喝彩么? 净唯忽然有点理解濮阳微了的心情了:“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濮阳微长吁了一口气,禁锢的手也随之放下,净唯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她的领口把她拽回来道:“那个,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节操但濮阳微仍旧抵灭不了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你答应替我保守秘密,我自然知无不答算还个人情。”濮阳微答应得倒是爽快。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娘,可汗,还有那个什么景龙先生是三角恋情了,那么我要问的是你到底是谁的种啊不孩子啊?”净唯问完有点怕濮阳微打死她。 ☆、失眠磨念想 真不愧是这个家伙问出来的问题 濮阳微翻了翻白眼,不假思索地说:“废话,当然是我父皇的!” “哦”净唯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答案的反应很平淡,或者说她其实内心倒是蛮站在濮阳夫人真心相爱的景龙先生那边的,毕竟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景龙先生是女人,所以不可能让母后怀孕的”晕,我干嘛要跟她说这些啊,还嫌这个外人知道的不够多么! 脑海里某个一想起来就窝火的画面又回放起来,十三岁的她想给比娘还疼爱自己的景龙先生一个惊喜,骗她说去武馆练习其实摘了许多山间野花回来,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两具难舍难分的胴体,只觉得气愤不已,那听着就让人觉得脸红耳赤的剧烈喘息与妩媚□□,一听就知道是平日装的高冷无比的亲妈的生在宫廷濮阳微老早就普及了男女之事,只是很气愤向来端庄贤淑的娘怎么可以也干这些苟合的勾当,走近了她几乎下巴都要惊掉,戳破的纸窗小洞里,那个压在娘亲身上欲求不满面色潮红的女子,不是那个平日里六根清净正气磅礴的景龙先生又是谁! 还沾着露珠的的百合撒了一地,濮阳微至今还记得十三岁那年的自己,被原来女人也可以跟女人那啥这一事件震惊了一晚上。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如第一次听军营里的下属们说起来那般恶心,反而觉得颇具美感 不知为什么就有了冲动忘了那晚做了一个什么有颜色梦,总之第二天起来,羞愧的□□湿了一片,从那天以后她就长大了 “脸怎么突然这么红?难道其实你跟你娘一样,喜欢那个景龙先生?”净唯意外地兴奋,但后半句语气却低落起来,“嘿嘿,那天她闯进来二话不说撕你衣服,我还以为你们才是情人呢!” “喂!你脑子里面都是浆糊吗?怎么会把我跟景龙先生扯在一起?”濮阳微觉悟了,净唯一定是锦国派过来磨死自己的小妖精,“我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怎么不可能了,你都还跟一个女人成亲了呢。”净唯指指自己,她好像对这句话在意地过分了,而且好像不是之前一样在意那个所谓的景龙先生跟濮阳微的关系,而是把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其他的比如说濮阳微不可能喜欢女人上面了。 也是,濮阳微再受女生欢迎也是个人魅力的问题,其实多年以来她行军打仗,相处的男子应当是更多一些,所以,她其实喜欢男人的概率比较大吧,而且那么迅捷的反应,一看就是下意识地回答,她可能真的不喜欢女人。 咦?为什么忽然感觉好闷? 胸口里憋着一口气,濮阳微接下来说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净唯觉得眼睛酸酸的,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特别委屈。 最后她暴躁地踩了濮阳微一脚,重重关上了门。 ======================================================= 那一晚净唯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未能入眠。 胸口的那颗心脏一直不老实地跳动着,要蹦出来了那般,不知道为了什么如此。 濮阳微那句脱口而出的“我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循环,环绕,占满了所有的嗅觉,触觉,听觉。 糟糕,她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难道 净唯想通了什么,冷汗涔涔地坐了起来。 紧接着濮阳微大大咧咧地踹开门跑了进来:“好冷~” 原来是刚洗过澡,裹着一层布巾就钻进了被窝。 被窝已经被净唯的体温暖过了,濮阳微占了便宜,蹿出个脑袋看她:“刚才你在门外那一脚,簌簌看见了,你完了,你在别人面前极力维护的文静形象这下要毁了,那些贵族土豪们的幻想破灭咯~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吹嘘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她她她她没穿衣服 我我我我我们现在在一个床上 净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很怕自己不受控制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而濮阳微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次净唯没有呛她,遂抓着被子爬了过去,贴在她旁边的枕头上问:“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 “谁脸红了啊!我这是天然的腮红懂吗?你当然不可能懂了毕竟你天生丽质,不对我在说什么。等等,你为什么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么,不对我,我们都是女的,这好像确实没多大关系?不是可是濮阳微你你你你你你的胸露出来了要看光光了啦!” 语无伦次了许久之后,濮阳微有些尴尬:“你都再说些什么什么什么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发烧啦!” 自然地整个人跨过去顶在她的身上制止她的后退,光洁的额头主动递过去一点,一冷一热还氤氲着未来得及散去的玫瑰雾气,濮阳微呵气如兰,女人地不能够再女人,同时毫无防备的红肚兜下风景一览无遗地尽收净唯眼底 “唔,好像是有点烧呢”濮阳微放开她,又从她身上翻过来,冒着低温在房子里到处找药箱,等她哆嗦着终于找回来了,却看见净唯已经晕乎乎地睡着了,把被子全部裹起来,都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空隙的。 濮阳微有些哭笑不得,把药箱放到一旁,强行扯开条缝,硬是窜了进去。 浅眠的净唯被那具冰冷的身体冻地一激灵,知道是濮阳微进来了,羞恼之下后腿一蹬,濮阳微早有准备,扑上去抱住了她。 柔软的触感围绕着她,濮阳微的怀抱软绵绵的,散开的碎发拨弄在净唯的脸上,她的脸就这样烧红了,整个都埋在了她的胸前。 即将消失的月光下,濮阳微胸口上的就要愈合的伤口映入眼帘,净唯动了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抚了上去,声音温柔地就要淌出水来:“还疼吗?” 问都不问就随便摸人家的胸这样真的好吗? 濮阳微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说出来,干脆把浴巾整个卸下,单着一个红肚兜,向净唯展览自己的“勋章”:“小伤啦,人在江湖飘,难能不挨刀,这点挫折都不叫疼。” 这画面本来是非常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但净唯狂跳的心却平静了下来,她还是抚摸着她的胸口,却是无比认真地要求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上战场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泫然欲滴楚楚可怜足以让闻者落泪见者倾情,濮阳微迷惑了一阵,差点就真的回答了是,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戎马千军快意沙场,不仅是为了给父皇争一口气,平定天下匡扶正道早已成了她心中的理想,知足常乐所以显得鼠目寸光的净唯肯定是不能了解这一点的。 用了真情的小绵羊没能感动狮子王,濮阳微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早就知道你是那边的奸细了,想要用美人计离间我?还好本姑娘不近女色。 敬酒不吃吃罚酒,净唯一个飞踢将濮阳微踹离地球表面,再迅速连着濮阳微的浴巾一起裹起蜷到角落里:“那你今晚就别上来了。” 濮阳微:“” 就这样,作死的格格,因为把自己扒地身上只剩下肚兜了,不得不放下所谓的尊严,与床上那团誓死捍卫“盾牌”的毛毛虫抢了一晚上被子 ==========================================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第二日晨起的濮阳微,一气之下把睡地很安稳或者说在她眼里只有欠揍的公主殿下的外衣给穿走了 想了下觉得不解气,又返了回来去扒净唯亵衣。 净唯被她的大动作弄醒,吓得花容失色:“濮阳微,你想干嘛!” “我想做什么你不看不出来吗?”濮阳微谢美娟狂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净唯都决定从容就义了,把她扒地只剩下一个肚兜的濮阳微却扬长而去:“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回来报仇的,你如果不求我,就别想让我把衣服还给你!” “幼稚” 按下躁动的心,净唯哭笑不得地唤了簌簌来更衣,洗漱完毕后在偌大的格格府邸散步了一圈,没有看到濮阳微的影子,想起她走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表情,无论多少次都很搞笑,在一群跟随的丫鬟们面前很失形象地“扑哧”笑出了声。 她是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自幼丧母,姊妹不善,流言蜚语。 从小看着净唯在磨难与挫折中长大,若不是遗传了母亲天生乐天的性格,净唯骨子里的那份自卑定会更加严重吧。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1节 庭外的楚天阔有些恍惚,真是不忍打搅这样瑰丽的画卷,只是花丛中的净唯一个抬头,刚好也看见了沉思的她:“夫子?” ☆、深思改初衷 楚天阔拱手作揖:“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夫子怎么会来这里?!”净唯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这下转化为了惊喜,“怎么都未提前说一声,让净唯也好好准备一下!” 儒雅地摊手,楚天阔笑道:“草民乃奉旨执公,顺道替皇上看看你瘦了没有,这下看来是白担心了。” “哪有好!这里的食物吃不惯,风俗也很难适应,还有个满肚子坏水的格格整天欺负我,净唯没日没夜地都在想念楚王府的饭菜好吗?!”净唯诉苦起来如滔滔江水般绵远不绝,充分表达了对“一定也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夫君”人品有多差,顺带添油加醋,拿她不尊重母亲的事件黑她。 但楚天阔是个明白人,微笑听她说完,慢悠悠地总结道:“你就是被楚王府那帮单身汉们宠坏了,才会那么膈应格格,来之前我可打听过了,明明是蒙元肚里能撑船的格格处处迁就你,要我说,格格确实是难得的女中豪杰,你要是有她一半独立我就千恩万谢了。” “啊啊啊,那个家伙一定是在我没看见的地方给您塞钱了吧!夫子您何时这样嫌弃我了!我以为只是这民风剽悍的蒙元审美奇葩,夫子才来多久也被感染了么?竟也跟着欣赏起那女汉子?!”净唯也顾不得有蒙元的本土人在场了,恨不得把濮阳微贬到沙子里才好。 结果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她的手臂,看似“恩爱”地环住了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濮阳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起的,总之脸色不是很好:“夫人在跟老乡许久,怎么也不通知一下我这个夫君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力道要是掐在脖子上自己当场就断气了吧 周围的下人们都为公主捏了一把汗,净唯逃脱不开,被禁锢地恼了,瞪着濮阳微的侧脸鄙视地骂了一句:“笑面虎!” 敢这样不把格格放在眼里的人,普天之下就只有千里迢迢嫁过来找事的公主阁下了吧。 濮阳微又用了点力,净唯疼地“啊”了一声,终于不再多嘴了。 只是有些委屈,自己是女生耶!竟然这样对一个女生,这个濮阳微太没品了。 而周围不明状况的宫女们,都深深地陶醉在这番专属于格格的“霸道”之中无法自拔,各种红心射线抛向濮阳微,恨不得被掐的是自己。 楚天阔与濮阳微左一句又一句,从客套话扯到政治又扯到合约,净唯一句也听不懂,插不进去话,关注点也就改在了可怜的小胳膊上。 双方落座以后,濮阳微的力道减轻了许多,但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把净唯瘦的柴火一样的小身板抠在旁边的凳子上,怎么都甩不开。 越是看她面带微笑与楚天阔陶醉在诸人“羡慕”的目光里,净唯就越来气,可是她越来气就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濮阳恶魔玩弄于鼓掌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濮阳微只好放弃了,任由她爱拥不拥,百无聊赖地研究起餐盘中的水果来。 她捡起一个草莓,才咬出汁,楚天阔捕捉到濮阳微关注的余光,老谋深算地抿唇丢出一个炸弹:“格格不是十三岁那年就放话势必碾平锦国么,怎得如今看来与我们的和亲相处地挺愉快?” 净唯也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却感觉到肩膀上禁锢的手松开了,濮阳微停顿了几秒,坚定地看着楚天阔说道:“我濮阳微言出必行,当你们做出将家中尙有婚配的濮阳氏强硬献给我父皇的那一日,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原来濮阳夫人不是自愿的,这么说景龙先生并没有插足婚姻,棒打鸳鸯的反而是罪恶的和亲制度吗? 净唯回想起来,幼时楚天阔确实与自己讲过,锦朝认定凋落,但巩固中央集权稳固地方又不得不牺牲一些无辜的人,所以杜剪蔁也会效仿前朝,送出心腹贵族的后代以“南国民间美人”的噱头去和亲稳固军心。 蒙元是前朝疏于管教留下来的“毒瘤”,杜剪蔁从殷旭手里捡过这个烂摊子,尔虞我诈的宫斗就已经整天忙不过来,更何况她不怎么了解军事。所以才不得不以亲身骨血换取信任。 现在差朝中一等的谋士楚天阔亲自来“办事”,怕是与濮阳微近年的嚣张强势脱不了干系。 难道濮阳微上次负伤,其实是无视和亲的条款,继续去攻打锦国了吗? “格格娶了我们的公主,才短短数月便言而无信偷袭我边城,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格格执意国家间的合约只要未亲自征求你的同意便不作数,那么在下以一国之相的身份恳求接回公主,也是没有什么不行的了吧?”楚天阔玩味地打量着她,话语中听不出是玩笑还是奚落,满意地看到之前云淡风轻的濮阳微,终于也露出了破绽。 小狐狸可算被抓住把柄了呢,可惜了楚天阔竟有些感同身受不忍以此要挟她了,为什么世人总会千篇一律困于情字不可自拔呢? 剑拔弩张之际,净唯站了起来。 “夫子,你还不够了解格格,她这里装着的只有国仇家恨,才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慌张,害怕濮阳微在自己开口之前给出不想要的毫不犹豫。 没错,哪怕犹豫一下,自己就会又想很多吧。 毕竟感情的事情,先爱上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输了。 楚天阔一愣,不再多言,一手将净唯带大,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利用她,只是看起来这个藏不住事的小姑娘,陷进一场连自己都没有胜算的豪赌里去了呢。只怕击溃不了不到濮阳微,反而净唯会伤的厉害些,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净唯,你果然是变活泼了”以前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做戳心这种不雅的动作 净唯在楚天阔的提醒下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恢复了淑女作派笑出一个梨涡:“可能环境真的能影响人吧,蒙元风气开朗,不比锦国崇尚相敬如宾。在这里生活久了,难免会有所改变。” “想家么?”楚天阔与她不讲客套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短短三个字触动泪点,连带着那分不知哪里来的委屈一同发泄了出来:“皇上可安康?姐姐与驸马相处可好?楚王府中诸位叔侄可曾唠叨我?还有还有师傅看上去又忧郁了许多,是否还是未能听净唯劝告放下那段过往?” 楚天阔凄然一笑,恍然开口:“你不在,能有多好?” 在眼眶中兜转了千回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净唯抽噎着,有些埋怨地开口:“师傅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皇上也是笨蛋这么多年了,娘亲若是泉下有知,怕是挂着这段前尘纠葛也不能瞑目!” “不能放弃的只要锦瑟姑娘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就终有一天会醒过来的。”楚天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些年来我广纳贤士也治不了你娘的怪病,谁会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事情可算有了眉目吗?!”惊讶大于伤感,净唯差点跳了起来,“夫子的意思是,娘亲可以醒过来了?!” 楚天阔颔首:“我此番来除了与蒙元合议边关战事,最重要的还是领你回去做法。你走后方才不久,便有一名绝色女子入宫,那女子超凡脱俗,却主动与皇上道歉,说你娘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这些年为了赎罪她只能尽力去寻觅锦瑟姑娘散于天地八方的七魂六魄,现在只差最后一环” “有什么我能做的么?!”净唯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天阔含笑点头,感慨万千:“这最重要的一环还是得由你来解,因为你就是净唯姑娘最后的牵挂。” ============================================= 簌簌蹦蹦跳跳地回来通风报信:“格格,公主今晚陪女相彻夜长谈,不回来睡觉了。” 濮阳微抱着肩膀坐在树下面,没有说话。 聋了啊! 簌簌只好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公主说让你早点睡不用等她了!” 濮阳微抱着肩膀坐在树下面,没有说话。 都坐了一天了,成雕像了? 簌簌哒过去,戳了濮阳微一下,那个身体忽然就这样直接往后倒在了她怀里:“嗷嗷嗷嗷嗷嗷格格请你放尊重点虽然这样也没什么虽然早就听公主灌输了你是个禽兽但是为什么连我都不放过我还是个黄花大丫鬟看在我跟了您那么多年的份上也不该挑个公主不在家的时候对我下手传出去多难听啊!” “我是不是该放她回去?”濮阳微没有搭理簌簌的长篇大论,自顾自地说着,“那里有她的娘,她的家,她的国。而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格格你怎么了不要吓我还有什么回去什么粮夹锅的您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吃的就好了放手啊被人看见簌簌就嫁不出了啦呜呜呜呜呜呜!” “娘其实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没用,总想着自己,好像就只会伤害别人。”濮阳微回忆起下午拿到的密保,原来净唯还有一段那么悲惨的身世,不过跟自己不同,净唯即使自幼丧母,也从未责怪过杜剪蔁,反观自己只顾着娘亲与先生私通导致自己很没面子,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跟着舆论去指责濮阳夫人出轨,确实太不懂事了。 但是再打着真爱的旗号也改变不了偷/情的事实,真的可以宽容么? “格格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您这是在反省么天呐这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簌簌真应该通知司马大人载入史册不过格格您怎么就多愁善感文艺青年起来了簌簌还是喜欢那个二愣子的你啊格格你怎么了格格您快回来我一个人已承受不来哇——” “传君南辞来见我。”濮阳微从簌簌肚子上坐起来,拍掉裙裾沾上的杂草,望着天上的半个月亮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把主角组拖出来洗白了…… 上一章在三十三的评论里 ☆、赎罪方唤醒 微醺的俏脸,性感地半闭薄唇隐约可以瞧见里头的小舌,弯弯的眉毛,光彩照人的睫毛。 一张标准江南女子的侧脸,不仅是男人,就连身为女人,都总是很想保护她。 到决定的当下,濮阳微发现事情已经进化到很可怕的地步。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想象着床上酣睡的女子,一定是从小被围绕着长大,若不是那该死的潜规则,无辜作为祭祀品来到这里,现在一定跟许多寻常女子一样,与如意郎君瓜田李下男才女貌了。 每次提起濮阳微,就是做一个讨厌又一个嫌弃,连朋友都做不了,更何况恋人。 强扭的瓜不甜,自己为了可汗强行掰正濮阳夫人那么多年,最后害人害已,等到自己弯了,忽然懂了濮阳与景先生的那份无奈。 我也想摒弃一直遵守的世俗与你轰轰烈烈爱一场,可惜因为爱你,总想着怎么样才是为你好。 濮阳微自嘲地笑了下,临别之前,至少想要自私地夺去她的初吻,才不枉自己放弃了追求那么多年的伟业。 才吃上豆腐没来得及品尝下甘甜,警惕的猎物有了苏醒的征兆。 濮阳微赶紧从净唯身上爬起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净唯香汗淋漓地慢吞吞睁眼,有点吓到:“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下又要出征了,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濮阳微随便编了个借口。 征征征,也对,你会在意我的好心就怪了!净唯没好气地酸她:“你就这么爱跟我们锦国过不去是吧!” 我们锦国?呵呵,净唯,果然濮阳微在你眼里只是个外人吧:“是,楚天阔在外面等你,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净唯蹙眉,不知道濮阳微搭错了哪根筋,怎么一大早起来就跟自己告别。 “是啊,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好心?”濮阳微扯出一个微笑,“可汗那里我会跟他说的,没有人敢拦你。我以前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若早点知道,也不会留你折腾这么久的。” 毫不在意的语气,真是讨人厌,但这才是濮阳微不是么? 自己早就该看透的了,伤心有什么用呢:“哦!” 净唯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再从濮阳微旁边翻过去,没站稳,摔了。 濮阳微脚下一绊,接住了。 怎么办,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好可爱,不想放手了 濮阳微不放,净唯自己站起了,顺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别扭无比地傲娇起来:“我走了,祝你找你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瞟了一眼濮阳微,只见她看起来很沉闷,阴阳怪调地说道:“三年前,父皇担心我心浮气躁,给我举办过一次比武招亲,那次我遇见一个侠士,她教我砸了自己的场子,还说不久的以后,会遇见自己的姻缘,到时候一定不要轻易放弃,不然肯定会后悔。” “你什么意思?”怎么就开启讲故事模式了? “杜净唯,其实从你嫁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口中所说的我的姻缘。”濮阳微认真起来,把偷看她的净唯逮了个正着。 扑通,扑通,扑通, 狂跳的心就要蹦出来了,但表面还是装作生气呛她:“哈哈哈,少给我肉麻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濮阳微深呼吸,笑地很坦然:“我想说,如果你就是她说的姻缘,放弃你,我绝不会后悔。” 因为如果我给不了的幸福,别人能给你,为什么不放弃呢? 濮阳微把自己感动了个半死的伟大“放弃”,在净唯那里,迅速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了 “好!你最好是不要后悔!”净唯气得跺脚,自己是有多差劲啊,值得濮阳微这样损她,“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诅咒你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幸福!” 咚咚咚咚咚 净唯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 宫门之外,楚天阔扶净唯上了马车,再彬彬有礼拱手作别:“侠士,娘娘请留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后会有期!” 濮阳夫人点点头,看了看送别的人里面确实没有濮阳微,知道拖再久也没用了,叹气。 净唯走得有点冷清。 马车远了,君南辞才朝濮阳夫人使了使眼色。 “你给我下来!”濮阳夫人指着倒吊在树上的濮阳微训斥道,“成什么体统?!” 一个潇洒的翻身,濮阳微三两下滑下来:“娘——” 一连串训斥梗在喉咙里,濮阳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了你多少遍了就是不听你刚刚叫我什么?” “娘,把景龙先生找回来吧。”濮阳微微微一笑,往宫内走去,“一定要找回来喔” 绚烂的阳光投射在她朝阳般蓬勃的俊秀脸庞上,却在地面留下块阴影。 濮阳微直接走到了宫中,对红着眼睛批改奏章不知道哪里的风把宝贝女儿刮来的可汗开口就是:“爹,我们去喝酒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为父女 君南辞摇头,指着烂醉如泥的濮阳微问濮阳夫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跟景龙回锦国?” 濮阳夫人沉思了一阵,也下了拖欠了几十年的决定,扶起老太龙钟的可汗:“替我跟景龙说声对不起。” 对这个如今看上去只有沧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濮阳夫人有一天自己也搞不懂了。 少女时顶着远近遐迩的美人之名不幸让还是新势力的蒙元统领一见钟情,进而亲自向女皇求婚。 权衡利弊得失家人把她献了出去,从骨子里反感这个人的鲁莽与粗鄙。 不顾一切千方百计地与失踪的旧情人约见,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对这个笨手笨脚男人的歧视。 终于有一天,卑躬屈膝的元首被流言激怒,没有耐心再去带那一顶绿帽子。 怀了孩子的濮阳氏几乎想去死,所以他酒醒后所有的忏悔与弥补都成了恶心的代名词。 就要奔溃了,他却替她找回了她,告诉她,只要她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就够了,最起码,孩子是无辜的,把孩子生下来。 一个男人肯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爱你了。 濮阳氏内疚,却改变不了初衷,是濮阳微拍醒了她。 跟景龙之间再美好也不过是不容于世俗的爱念。更何况这么多年没有相见,大家都已经不是当初一片痴心的少女。 时光磨砾了她们的棱角,哪怕知道她守着约定不出现其实一直守护在不远的彼方。 现在是该放手的时刻了。 君南辞飞上濮阳微的屋顶,对坐在那里发呆的景龙说:“你看,她又一次放弃了你。” “我知道。放下错误后能又有机会那么多次得以与她相遇相知相爱过徒儿已经知足了”景龙,或者说景峥,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师傅,我历经情劫,择日就要回天上去了,你的归期又是何日?” 人间的感情,罪恶到让人身在炼狱不后悔,也倒真可怕:“等找到凤凰,就回去。” “师傅早就猜到凤凰是谁了吧?”景龙不擅隐藏,亦是直说了,“龙凤缺位,徒儿归位去了,就没有人能时刻提醒师傅了,还请师傅以后万事三思。” 君南辞的眉毛皱起,没有搭腔。 “师傅果真还是以为,期雪的命定人是唐雨霖么?”景龙了然道,“不惜打退期雪的轮回,提前与唐雨霖相遇,只为代她受情关,我早该发现,你对期雪好得也太过分了” “既然是她选的,我就一定会让她顺利得道的。”君南辞沉声屏气,把所有的感情都压抑住,“不管是唐雨霖,还是其它任何人,绝对,再也,不会有人能阻碍她的道路。” 这语气,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老气横秋的少女,可算不得不叫自己一声岳父了。 景龙化作一条巨龙呼啸而去,它最后的算盘,君南辞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 半月之后的紫荆城,浩瀚的天边划过几道五彩的祥云。 百合宫枯萎的花瓣刹那间奇迹一样一齐盛开,围着水晶棺的诸人脸上表情复杂。 “合!”绝美的女子旋转的姿态接近完美地落地,手指上的那束光直指水晶棺。 禁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沉睡的女子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已经记不得梦的内容是高兴还是悲伤,总之水晶棺的盖子打开之时,保鲜的功效失去了,青春的脸就这样添上了岁月的痕迹。 锦瑟醒过来,老了的杜剪蔁第一个落入她的眼底。 她不敢确信, 分明只分别了几个月而已啊! 到死发生了什么? “娘!”冲在最前面的少女,比谁都快地讨要欠了她十六年的母爱。 再是沛寧悔恨的泪,当初那个每天粘着她问怎么才可以让娘亲笑的小姑娘,身边已经有了陪她哭的人。 唯一未曾改变的是那一抹“临死前”最后看过的风景,还是那样冰冷如往常,只是看着她醒来,终于也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锦瑟赶紧叫住了她:“宋姑娘!” 宋期雪并想多说的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那场大火。 “昨日是君南辞拿我开玩笑逗你,其实我与她无甚关系的。”锦瑟的记忆还停留在奇怪的时空,看了看众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欣慰,先前的不安都解开了,都觉得自己的口误有些可笑,“她之所以说不想得道,其实是因为发觉自己有了人间的真情。她喜欢的人是你。” ☆、隔墙宥暗语(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章又修改了下,第一人称自述比较适合直观论述看上去高冷其实只不过是不擅言辞的宋期雪的世界吧。 饭菜上齐了,才坐下,君南辞便强行窜入胯间,很不文雅地缩在了怀里。 我有些尴尬,很明显桌子上其余人都已经习惯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也是,南辞现在只不过是小儿之身,我与她又同为女子,这样的姿势在常人眼里也算不上有伤风化吧? “小雪,我要吃菠萝!”君南辞仰起可爱的小脸,撒娇,“快给我夹嘛!” “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动手。”忍住纵容的冲动,把筷子放倒了她手心。 无赖的小孩换上商量的语气:“雪儿,要不然这样吧,你喂我吃一片,我就给你捏一下脸。” 说完,还很无耻地嘟了一下果冻一样的苹果脸 多久没有感受那里的弹跳感了呢 这个交换条件竟然让我天人交战! 不过,再这样下去君南辞会被自己宠坏的啦! 只好继续佯装冷漠,摆出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你不给我夹,我就去找雨霖哥哥!” 没想到怀中的人就这样变了脸,肉乎乎的婴儿肥陷下去,手臂也变得纤细。 六岁的君南辞从宋期雪的膝盖上跳下来,瞬间变成了十六岁的君南辞。 十六岁的君南辞不再视线只落我一人身上。 也正是此时,餐桌上本来笑容和煦围满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古怪的表情,开始给君南辞的碗里夹菜。 十六岁的君南辞,端起了碗不断地道谢,再也看不到就坐在旁边的我。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谢谢师傅!” “锦瑟姑娘你真好!” “师娘最疼南辞了!” “嘿嘿,凤凰最口是心非了!” “雨霖哥哥帮我剥皮!” 就这样被排除在外,我急了,却发现身体已经变成透明的,再也无法进入这个场景。 我好像,被排挤到了另一个世界。 ===================== 冒着冷汗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天花板。 意识到只是一个噩梦,心绪方才平复了。 等等?噩梦?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吗? 苦笑,许是人间呆久了,竟然沾染上睡觉的习惯。 我裹上外衣,往门外走去。 夜风还有点凉,皎皎天空孤月轮,十二岁的君南辞瘦得不成人形,浓墨泼出来的细眉如书法家勾勒出的那般隽秀,依稀长出了初识的明朗轮廓。我伸了伸手,最后还是从脸移动到肩,替她盖好踢掉的被子,再独自去了阳台。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了。 因为不需要睡眠,重生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装作自己是需要的闭上眼睛。 刚开始在峤州,因为地方不够,都是跟君南辞睡一张床。 后来景兆蘋带乐絮楼回来,偶然君南辞也会带我上山,但也总缠着一起,说是“雪雪身上冬暖夏凉,是最舒服的抱枕!” 我会装作睡着,然后在君南辞酣睡之后,仔细去看她的样子,看一整晚都不会腻。 后来东窗事发,三人被村民驱逐,辗转来到了这里。 君南辞十二岁,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君南辞很快便要长成最初我认识的那个样子了吧。 但私心里我却是不愿意让她长大的。 因为十六岁的君南辞,总归带给我的没有多少好的回忆。 正想着,背后的门被“吱呀”推开了。 君南辞也披着外衣,揉着眼睛看我:“是你啊,我还以为谁半夜不睡觉,小园香径独徘徊呢。” “吵醒你了吗?”不禁有些自责。 “没”君南辞揉着肩膀挥挥手,“本来就失眠。” “还因为你师傅的事情睡不着么?”我有些担忧地问,“絮楼她还是那个想法。” 其实我有回去找过乐絮楼,但她似乎做好了与青灯长眠的打算,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真奇怪,最初明明说过想要做人类却比谁都害怕老。 摆手,君南辞撅嘴道:“师娘是靠脸吃饭的,但却总不知道师傅喜欢的是她的人,又不是那张脸。” 我也抿唇一笑不置可否, 君南辞走到我身旁,用指甲扒拉栏杆上的树皮。 “咕噜——” 寂静的夜里,相对无话的二人俱是听到一声突兀的怪音从她肚子里传出来; “呜呜,突然好像吃菠萝 啊~” 童心未泯的十二岁,如是朝面无表情的我抱怨道。 ================================== 千里之外湖湘之地,贯通四海通路,凭着交通枢纽的优势,素以繁荣昌盛闻名。 浣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游商广布。 同时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有富得流油的人纵情声/色,也有沿边乞讨的人被一次次冷漠地拒绝。 孑然一身来到大城市,穷的人就会更穷。 物质上越满足的人越是不屑于道学的论调,因着如此师徒只能挤在简陋搭好的竹屋里,比之在峤州更为艰苦。 日暮斜阳之时,君南辞蹲在屋外的菜地上,执一根树枝在泥土里写下山脚书院里朗朗书声里常常朗诵的诗歌——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堂前布下一层阴影,飒爽的字迹亦是收了尾。 用白布仔细包着的烧饼落在我的手掌里攥紧,再松开。 君南辞接过了,我努力将语气揉碎让她听不出此间起伏:“想她了?” 花儿总要凋落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那翩翩归来的燕子好像旧时的相识。 逐字逐句翻译出来,横竖撇捺写的都是那进京了之后便杳无音信的唐雨霖。 但我竟然还抱有期待,信了锦瑟的话,想抓住她已经遗忘的前世哪怕一丁点线索。 也是即便她前世确实对我有过好感,但今生有了唐雨霖,那份可能恐怕早就消失殆尽了吧。 就在她饮下孟婆汤的那一刻开始,也意味着她第二次放弃了我不是麽? 分成两半的烧饼送达嘴里却尝不出甜意,君南辞咬紧了,言不由衷地道:“又是六年了” 又是六年了,君南辞真的长成了君南辞。 不会跟幼时一样看见我回来就情迷地抱过去在她怀里蹭,学会了避嫌,变得很少泰然自若地牵我的手。 承担起了养家的重担,会出去找活计做,照顾酗酒的师傅。 生活上有很多苦,我看在眼里但君南辞从来不把情绪主动与我分担。 君南辞变了,或者说,唐雨霖天真无邪的君南辞变回了宋期雪认识的那个高深莫测的君南辞。 六年来,君南辞变成君南辞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但每次君南辞都不与我提,逃避着敏感的话题。 却在每个无人处,絮絮叨叨这些年遭遇的逸事。 我终是下了决定般走近菜园,抵着墙低声道:“其实唐雨霖曾经回来找过你。” 咀嚼的幅度小了下来,犹疑的语气比意料中平静:“哦?是吗?你们见面了?为什么是见你,不是见我呢?” “因为她爱上了别人,所以不敢面对你。”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由于隐瞒而泛滥愧疚绵延起伏,“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让她见到你。” “你为什么不想让她见到我?”迟钝的人还是没有懂话里的意思。 那堵墙就要支撑不住残存的勇气了:“因为我自私,我怕你们见面以后,你又不要我了” “怎么会,期雪,你会不会是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话说到一半,那些即将被忘怀的前尘往事刹那间纷涌而至,君南辞苦笑,我却在冷笑,我也曾痴傻地认为她不会不要我,痴傻到直到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恨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被抛弃过,因此很惧怕那种事情再次发生吧”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僵硬的指节用力按在背后的墙上,仰头望向浩瀚的苍穹,关了很久的情绪一旦失了闸门,就像倾盆大雨一样倾泻出来,再也阻挡不住。 回忆起那段时光,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漠然于世,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以为天地只是一间房屋,三亩田地,俩湾溪河和数不尽的鲜花与鸟禽构成的,而同我一样鲜活地存在着的唯一,只有她,所以我甚至单纯地以为,世界上只有我跟她俩个人的存在。 喜欢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玩耍,累了就靠在她的怀里睡觉,她的睫毛扑动瞳眼闪烁,收敛沉寂的星光,说话的时候嘴角弯起,用温润如玉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她的满腹心事藏在微笑的表象之下藏着什么,我至今仍不能读地通透。 我就是被她这样温和的表象欺骗了,沉溺于这份宠爱之中,以为那风平浪静的十年半载其实是可以直到永远的。 ☆、隔墙宥暗语(下) 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世界远比枯燥的泉境里精彩万倍。 凤凰说中了,君南辞最终还是遗忘了我。 越想越觉得残忍,所以凤凰问我是想转世为人还是继承龙族的时候,我差点就一赌气毫不犹豫地选择忘记那段日夜折磨我的时光了。 不其实还是犹豫了的,在我想要忘记的时候,那段时光却在提醒我真的舍得忘记么? 想一直能看着她就好。 哪怕代价是嫁给凤凰,承担延续龙凤香火的重担。 呵,一向淡定的君南辞,竟然因为这个决定开始恼怒了。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后院说了什么,但是从他人的议论中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她跟凤凰的那段感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坚固。 所以我也不过是她们恋情的插曲而已? 忽然之间,就像是什么宝贵的东西被侵略了,我果然不是什么圣人,还不配成为天人,才会有这种可耻的占有欲,哪怕那人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分明是奉命下凡捉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追随君南辞的脚步。 狡猾的乐絮楼用狐毒将我击了个两败俱伤,我只能拖着染病的身子去找唯一的同伴疗养。 想着能见她一面,被摧残地混沌的理智都好像安顿了下来。 当时的那份心情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痛苦并期待着,期待大于痛苦。 君南辞,她在跟一个凡间的女子谈笑风声。 疯了吗?她可是天人啊?竟然跟我说,是真心喜欢锦瑟。 她说不想升天,那我好不容易做出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 狐毒素的作用之下,我越来越不能左右自己复杂的心情了。 我看见那个魔性驱使下病娇的自己,越来越疯狂 反正锦瑟的死期也快了,我只是提前送她上路而已不是麽? 我是在帮君南辞而已,才没有什么自私的想法 凤凰不是说过吗?几亿年的修为毁在所谓的爱情上面太可惜了 什么爱情呐,君南辞是天人,天人怎么可能会有爱情 锦瑟姑娘的命这样苦,死也是解脱吧! 锦瑟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来到世上,因为凄惨的家世会让她受尽责难。 扮演着最残忍的“执刑者”。 不知道是狐毒,还是说这些其实都是我隐藏地很深的阴暗面恰巧被催化出来了而已。 那样的我真可怕,就连君南辞都被吓地不轻呢。 所以转世的时候,我恨不得将孟婆汤一饮而尽,忘记自己所做的坏事。 但奈何桥的另一边,我看见君南辞走过去的孤寂背影,又开始担忧起来,若是我全部忘记了,那么她天人之身如何承受那番人间的磨难? 婆婆催促道:“地下时间与人间也是不同的,再不快点,你可跟不上她的脚步了哟。” 我放下了碗,婆婆却又叫住了我:“你怎么就确定,君南辞一定不会喝汤呢?如果你轮转回去去赎罪,她却连你是谁都忘记了,岂不是很痛苦?” 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迟疑了那么一秒,地狱的影像就空旷了起来。 就算是跑着追了上去,还是晚了俩年。 那瞬间的可耻思考的恶果,就是她身边又有了个唐雨霖。 无论是谁,都轮不到我来指点,所幸我已经预见了未来,甚至开始为那份注定的离别松了一口气。 守候着君南辞成长,另一方面替她寻找凤凰的人身,拔除龙鳞再一同升天,从此与这纷扰的人间再无瓜葛。 我们终会走向这样的结局吧? 不甘心,但无可奈何。 难道要向那个已经浑然将过往抛弃新生的身体控诉另一个她的所作所为。 指甲嵌入墙缝的泥土里,凤凰曾经说过的话魔咒般地在我耳边萦绕:“宋期雪,你还真是天真,君南辞是天人,你知道成为天人有多么难吗?她走到这一步,就是断情绝欲无心的结果,你以为你是谁,我承认你是很漂亮,可是漂亮又怎么样,你以为就凭你这张脸就抵得过她废寝忘食的几亿年的修为?” 也是那时候起,我知道我有一张连凤凰都嫉妒的脸,也渐渐从周遭人不一样的爱慕目光和追求中知道,这张脸漂亮到何种程度,也难怪堂堂君南辞,朝夕相处之下,也会流露出一些迷恋的细节。 起初我抱着一丝侥幸,离开峤州那天,却完全失去了信心。 “你身上的狐毒可还有大碍了?”白丝垂地,面容苍老的乐絮楼,似是真的冰释前嫌了,一点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君南辞,怎么办,我又坏事了。 是前世的我不知好歹,一心早日捕猎回天归位,不慎中了狐毒急躁之下把景乐二人打入泉境,消耗了狐精的大半功力,使她重返妖道时走火入魔。才酿成这样的恶果。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2节 一一说了前世的事情,包括那碗没有饮下的孟婆汤。 感觉轻松了许多。 迅速老化的乐絮楼,笑起来都是满脸触目惊心的皱纹,昔日的仇人,此刻很笃定的问我:“宋期雪,你是不是喜欢君南辞。” 扑通,我听见类似于什么水滴激荡在平静的水面上,浪花泛起涟漪,晕开的声音。 没有否认,乐絮楼笑地更开心了:“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这就是你喜欢她的证据。” “没有怎么可能,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可是天人啊,天人不可以有”我这才开始有些惊恐地矢口否认。 一双枯槁的手盘桓在我的手背,乐絮楼有些沙哑地陈述:“为什么不可能,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的,我以为我比谁都把爱看得透彻,最后还不是成了当局者?” 可是喜欢也没有用啊 她又不能喜欢我 也不会。 “宋期雪。”那双眼睛虽然布满了鱼尾纹,睿智又认真地看着我,忽如一夜春风来,“景兆蘋那个呆子都看出你跟君南辞之间的不对劲了,已经错过了一世,这次还要那么傻傻地错过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肯去见景兆蘋!”我想起去找她的目的,这才开始问,“你们也是半世的缘,你也知她不会怨你!” 那双依旧明亮的瞳,落下透明的泪滴。 我这才知道,比前世更痛地,我们或许是注定的孽缘,虽是无心而这次却再而伤害了她。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她?” 油尽灯枯的身子,酿跄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期雪,你忘了吗?我是狐狸精,我比谁都明白人心的多变,美貌的重要,我不要成为她的负担,我宁愿她以为我死了,这样起码留在她记忆的我,是停驻在最美的时光,也不要她后半生全部用来照顾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现在的样子,我一定会不争气地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我以前不知道,妖也分好坏,妖也会动情。” 她却捧着我的手, 微笑着的面容挂满了泪滴,真诚地感谢着我:“不,我很感谢你把我们打入泉景,不然我可能也不会知道,妖怪也会动情。” 绝望到放手的狐精,让我就连君南辞偶尔流露出迷恋的细节,都怀疑只不过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不是因为其他。 很想,很想,很想推开那堵墙, 用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心底的想法,却一直止步不前在无声的对白里作茧自缚。 “可以忘记唐雨霖吗?”在我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我看见那个消失了很久的我,费劲力气今生都在之赎罪的那个可恨的,或者说其实是最真实的我,走出了墙外,走近那个蹲在菜地上的背影。 这个我不顾景兆蘋的求饶步步逼退乐絮楼,才让她半人半妖痛不欲生。 这个我怀着必须让君南辞回天的执念提前烧焦原本应当死于暗杀的锦瑟。 这个我做了很多错事,是我今生赎罪的理由,我一直拼命地压抑着战胜,就自欺欺人以为其实早已消失了。 我比谁都清楚明白这是罪恶地,相反这一次却没有任何阻止那个我继续的想法了。 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会做更多的错事吧? 那个我不再躲避于墙后胡思乱想, 她悄悄走了过去,贴紧十六岁的君南辞不算宽广的后背。 已经忍地够久了。 我听见那个自私狭隘又卑鄙的我轻声说:“君南辞,可以跟忘记凤凰一样忘记唐雨霖吗?偶尔,也可以试试回头看下已经遍体鳞伤的我。” 开口却变成了, “君南辞,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原来,我想知道的其实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两个我重叠起来,环住君南辞纤细的腰际,山风吹扬起她身上草药的芬芳和夏日的气息,伴着远方书院朗朗的书声点缀着这个跟泉境不一样的世界。 刹那间,好像又回到久远之前的某一天,天地间好又只剩下我们俩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重人格的宋期雪独白结束了,下一章解剖君南辞~ 顺便病娇什么的个人最喜欢哒~ ☆、造化偏弄人 “我当然喜欢你啊!”我叼着烧饼吊儿郎当地抱着后脑勺站起来,绽放一个明媚如朝阳的微笑,将之前的阴郁丢掉了九霄云外。 你有些无辜地摊开手,睫毛下晶莹的眸泫然欲滴。 我就这样挣脱开那个冰冷到让人窒息的怀抱。 踮起脚,总算是与你平视了:“比喜欢师傅还要多的喜欢呢。” “那比起唐雨霖呢?”今天的你过分地执着,我差点失去与你对视的坦然,继续往你心口上戳刀,同时也伤害着自己。 我跟之前很多次一样,笑容灿烂地装作看不出你的忧郁:“期雪,你明知道这俩种[喜欢]是不一样的,也无法比较。” 这样还不够吗?你非要自讨苦吃,咬唇固执地冲我非难:“那如果唐雨霖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会愿意分一点那种喜欢给我吗?” 你还是不够狠心,才说出来又后悔了,怕伤害到我,又拉回了我的手,嗫嚅半天又不知从何解释。 我很想告诉你这一切我都知道,我甚至知道的比你还多。 确实,此生我坚持着“演戏”,从“捡”回你开始,俩人就开始心照不宣不提过去,但不提不代表曾经没有发生过。 为了你能快乐一点,干脆就继续假装吧。 我为什么就不能对你慈悲一点呢? 事到如今,我都还能若无其事地朝你没心没肺地抱怨:“雨霖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也不可以吗?”你太不会撒谎,委屈里带着愤怒。 终于我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装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逃避这个问题,毕竟你也没跟我预料之中计划以内地把这些本该烂死的话给拆穿了。 “宋期雪。”我叫你的名字,心在挨着刀子,“你好笨哦,我跟雨霖哥哥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是女子,分给你有什么用?” 怕你再问下去,我反握你的手,故作镇定岔开了话题:“别吃这种干醋啦,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啦,地里的萝卜都熟了吧,我想着要不要拔一点择日亲自送给老板娘去,毕竟这些年承蒙她的照顾了!” 降落到地表的小心思快活地蹦上了云端,你没有点头,然而我松了口气。 又装作心无城府地朝你干净地笑,咧嘴露出两颗皓齿。 其实也只是一瞬,复又俯身拔萝卜的时候,明亮的表情隐去只剩下阴霾。 借机松开手离你远了点,连那株不争气的犟萝卜也跟我作对那般,硬梆梆地扎根在土里不出来。 我一急,使了狠劲,脚下踩空,连人带萝卜往后倾斜过去。 后脑勺跌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我手舞足蹈地抬头去看你,刚想着那样子一定很糗,得赶紧站起来。 你却穿过胳肢窝环住了我,在我开口以前,一滴透明的水质物体猝不及防眨进我的眼眶里。 宋期雪,你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唯独眼泪温热地很呢。 承蒙你的眼泪,我才明白原来我也是会哭的。 你每动一下,我都觉得脉络都跟着紧绷抽动一下,我们以这样暧昧又依赖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我贴覆着你胸前冰凉的肌肤,沿着你锁骨好看的弧线往上便是湛蓝的天空。 天空之下那双忧郁的眸像是要看穿我,让我无处遁形。 我也确实无处遁形。 就要假装不下去了不行,我们这样子不行 惊惶地分开,你的手就那样僵持在半空中,额前的刘海也打下来,看不到此刻的面容。 我气喘吁吁,用宽大的袖子不留痕迹擦干净泪滴,良久,才抱着硕大的萝卜,使劲让自己忘记之前的画面。 ——宋期雪你刚刚竟想要吻我? “期雪”我微微低头,想去牵你的手,又缩了回来。 只能小心翼翼靠近了,想去抬起你的脸,还没碰到就被你迅速避开,但那温热的液体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还是落在了我的掌心,“你哭了?” 这简直太没有道理了。也说不清为什么,酸酸的滋味也跟着往上冒。 你骄傲地甚至也不想让我看见这样懦弱的一面,所以在我将你揽入怀中的时刻,用力推开了我,逃离 宋期雪,我以为我才是饱受折磨,原来你也已经陷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这样,我是该庆幸还是苦笑呢? 凤凰说过我是一个没有情和欲的人,所以我成了天人,而她永远只能做凤凰。 在发觉爱上你之前,我也深信不疑。 因为我无意成为天人,只是与她试过,发现无论无如何也无法培养出人间所谓惊天动地的爱情,于是我便释然成了天人,这也不过是我拒绝她的借口罢了。 我散漫,讨厌束缚又寄意山水,还好有那么一点本领,收服了龙王,也算有头有脸了。 成也龙王败也龙王duang,他闯了祸,我也不得不带着你闭关。 你是我亲手孵出来的新生命。 你的名字叫做宋期雪,因为龙王爱上的那个女子姓宋,而他们又刚好是在一场雪灾后结下的姻缘。 最开始注意到你,是因为你比天人还要脱俗的气质,小小的年纪,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吵闹,安静地坐在一边乖巧听话。 学习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师傅”。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也是我烦恼的源头。 我本是想等你成人之后让你渡化成人,这样虽不能腾云驾雾,但也可安享一生怀着闪念普济众徒。 可后来你锋芒毕露,连凤凰都看出了你的潜力。 我瞒不下去了,凤凰找我要你也无可厚非。 我只好与她签订契约,只盼你最后想明白,不要做这责任缠身的天人。 那日凤凰夺你走得匆忙,不过照我们这么久的相处,你一定看得出我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明显的口型是[选、人、间]吧? 选了人间的话,你就会成为人类,到时候我们就能够重逢,你的生命将如烛火般短暂,但我会让它生辉。 这样想着我都开始规划你的未来。 对,不可遏制地规划着。 我想跟你和在泉境里一样生活下去。 只是地方换做了人间。 我要带你去看泉境里没有的世界。 人间多精彩啊, 闲下来的时候我要带你去听听酒坊小曲; 春天去郊外踏青,总有熊孩子放着风筝比麻雀还吵闹踩着草地奔跑; 收获的季节去果园,苹果长在树上,地里埋着花生; 对,还有世人们津津乐道的那些人间的爱情故事,我也都想一一说给你听。 梁祝,花木兰,西厢记,红楼梦,亚当和夏娃,金屋陈阿娇。 那些故事有悲有喜,你一定会喜欢。 这样想着我就会很开心,欢喜过后又瞬息反应过来你不在了。 这样我就很是失落。 整晚地对着天空发呆。 对咯,这个在人家叫作[失眠],天人不需要睡觉的,所以我只能够发呆。 我已经够失魂落魄了, 有一天凤凰还跑过来说她喜欢你。 她喜欢你所以不让我见你。 我跟诗词里写的一样辗转反侧。 越来越想你了, 想你的笑脸,想你的嫌弃小表情,想你的爱搭不理。 想你撑着下巴看蓝天的样子,赖着要给我搓背的样子,白衣沾上露水纯洁无垢的样子 天呐!我都想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这些画面都要被别人看了去,我就无法专心修炼了。 对于天人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控制不住地想你,就是所谓的喜欢。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想与你长相厮守的想法,便得知了你的选择。 果然是我的一厢情愿吧,也是,凤凰那么美,又会打扮,加上你们在一起也算天注定,这样就圆满了。 我君南辞,也就只能在你宋期雪面前装作不在意。 你会爱上凤凰?我才不相信! 不,是我不接受! 才不要看你跟别人朝夕相处! 我第一次失控了。 我也知道自己有错,不过假如重来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令人惊喜的是,在寻找龙鳞的过程中,我遇到了锦瑟姑娘。 锦瑟姑娘给我出了个主意,用来试探你。 你还真是不会隐藏,也单纯地可怕,连孩子是如何怀上的都不知道,错怪了我们。 同时我又很欣喜,这证明你跟凤凰没什么,说明你并不知道与她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我得意忘形,试探过了头。 如果不是孟婆劝我喝汤,我都没有注意到你染了病。 希望你能忘记那一世痛苦的过往,如果不能忘记,就让我替你承受。 抱着这样的意思,我没有喝下孟婆汤。 为什么你也这么傻呢?抹去不好的记忆不好么?我见不得你受苦啊! 我不得不费尽心思重新封印你的灵魂, 扭转了时空,穿越到俩年之前,投胎化作孩童身替你消灾。 仅用了俩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竟然冲破了结界。 或许这也算是我第二次孵出了你吧。 我缩在你的怀里,眼泪落了一地。 宋期雪,你就不能乖乖听我一次话么? 你就这么不给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留余地么? 非要逼我还未开口就亲手终结它。 我必须装作忘记。 默默悄悄地,替你化了情劫。 这段情劫本来是你与唐雨霖相遇,我代替你本无可厚非,却也因此催化了你的决意。 我总觉得倾国倾城的宋期雪怎么可能喜欢一无是处的君南辞, 自卑导致我小看了你对我的感情。 小看了不止一点,所以失策了。 让你以为我喝了孟婆汤,以为我真的喜欢上别人,让你觉得我薄情寡义。 觉得我们俩人没可能,停止再爱我。 特别是这一世的相处,一方面我懂你的孤单与折磨,一方面我又无耻地享受着朝夕相对。 结果矛盾这样的我也真的只瞒住了你。 对,宋期雪,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深深地喜欢着,而且好想告诉你,但是我不能。 ☆、混客突闹事 鸿照驿是浣城最著名的酒楼。 较之酒楼,酒楼老板娘古绮襄更是常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人生赢家。 年纪轻轻创办了普济四海的鸿照驿,生的一副贤淑容貌,更是有奸猾商人所缺的慈悲胸怀,以乐善好施豁达大方闻名浣城。 是诸多浣成翘楚想娶回家做正妻的典范。 为什么说正妻呢? 因为但凡是有点成就之人或说风流人士,都晓得家花不如野花香的道理。 贤良淑德端正得体自是很有面子,却一板一眼缺了点风情。 论这风情便要说道浣城另一个传奇女子——浣城第一青楼“胡不归”老板兼花魁梁寐歌。 梁寐歌其人,出生红尘,历经沧桑。为人尖酸刻薄欺软怕硬,却偏偏圆滑事故,尤其懂得讨人欢心的技巧。 说起来俩人还算是死对头,名字很奇怪的“胡不归”就开在面向广大进京赴考学子的鸿照驿对面。 于是到了每晚,穷酸的学生们在驿馆里总能听到对面酒楼里富豪官绅与莺莺燕燕的打情骂俏,诨口乱叫,根本无法专心温书。 而那“胡不归”,一开始的生意也是没有这么大的。 说起来老板娘亲自“坐台”接客,还要从对面一直低调的鸿照楼老板娘突然宣布出嫁开始。 俩家店铺本是隔街相对,两家老板娘也经常走动。 但是再怎么说生意人都是“利益”当头,牵扯到必须二选一的时候,两家就开始明争暗斗风起云涌了。 源头是浣城第一富商鲍辉之子鲍崖在胡不归睡了一晚,醉后透露出一个消息——鲍輝老夫聊发少年狂,看上了对面鸿照楼跟自己死去娘亲生的很像的老板娘古绮襄,想要娶回家当小妾,而这彩礼便是替她收了这多年来的竞争对手胡不归作为分店的贺礼。 这个消息像个炸弹,让原本就假意相迎的俩家关系变得敌意重了许多。 古绮襄没有表态,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时约梁老板过来这边喝喝茶。 不过年过七十的鲍輝,明里暗里礼物与提议都来得很勤快,好几次梁寐歌在场的时候他也毫不避讳地出现。 古绮襄的态度也很奇怪,没有明显地拒绝,也没有答应。 终究在这种死缠烂打的攻势下,浣城众俊杰久攻不下的“第一夫人”,还是被浣城最有钱的老爷龅辉给拿下了。 闪婚那一夜不晓得浣城破碎了多少少男心,同时胡不归跟着也热闹起来——都道这老爷若是好事成了,这样到了兑现承诺了时刻,闻名遐迩的胡不归恐怕也要成为过去了。 让人意外的是,梁寐歌却在当晚表示亲自入幕迎宾,选一位出价最高者共享良宵。 一时间大叹“好白菜被猪拱了”了众皆是猛蛇出洞,连婚礼的关注都被分散了去。 第二日,两则更为重磅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浣城。 第一条是那胡不归的老板真不愧是第一青楼的老板,伺候了那中标的鲍崖一夜之后,便迷得人家叫嚷着此生非卿不娶。 第二条便是那看上去就很禁/欲的人/妻古绮襄不可貌相,竟然折腾地鲍輝下不了床当晚殒命,婚事变成了丧事。 古绮襄成了寡妇,而梁寐歌,成了第一富商家最热门的少奶奶人选。 浣城出了这么大事,热议的话题很快变成了谁会成为浣城第一女富豪。 好事者甚至在鸿照驿摆下了赌局,在鸿照驿里帮忙的君南辞端茶送水路过,爱热闹的熟客也赶紧拉她来下注:“君小妹,你是明白人,赌这家产谁能争赢呢?” “鲍老爷不还有个儿子么?我赌鲍崖赢。”君南辞笑着把客人点的东西一一摆盘,“不过你们也真无聊,古老板娘和梁老板都不是俗媚之辈,怎么会贪那点家产。” “怎么就不争哒?”一混客口无遮拦,“且不论心机厚重的梁寐歌如何从一个贫贱奴婢做到声色犬马的胡不归一把手位置,你们的古老板不也是风姿绰约却嫁作富商小妾,难道贪的是鲍輝那一脸褶子的外貌?还不是为了钱。” 在场的熟客们多是仰慕鸿照驿老板娘美名,尤其是她年过双十还待字闺中,身家清白,婉拒各路追求也都很礼貌,不会像对面的梁寐歌一样见钱眼开不给面子,传闻鲍輝之所以锲而不舍便是落魄之年偶遇还是小孩的古绮襄,觉得这个肯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施舍收留的小女孩心地善良,功成名就后本意收为干女儿,但那时候已经有了鸿照驿,初遇时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也出落地如芙蓉剥瓣而且还未许人家。 很少有男人不花心的,鲍輝也不例外,更何况他此时已经是第一富商,多少年轻姑娘倒贴他,因此跟城中许多俊杰一样,展现了超强的征服欲。 追古绮襄的人数起来不知排满了几条街,更好的选择也不是没有,所以当她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鲍輝的手下败将们便意见一致地统一起来,认为自己是输给了钱。 无辜的君南辞撞上了枪口,只能好脾气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定然不是为了钱,老板娘宅心仁厚,肯定是有其他的理由。” “哟,说得比老板娘本人还确定啊,那你倒是说说是为了什么呢?”说话人也是浣城数一数二的富商,自诩在古绮襄身上下的本钱比鲍輝大得多,却淘汰于糟老头之下,一直怀恨在心,加之脾气暴躁,这天也是抱着找事的意思的,看君南辞柔弱不堪,很好欺负的样子,还不揪着不放,直接把人拽到凳子上按住了肩膀咄咄逼人。 这一出手,跟着一起来闹事的人也都拍手叫好纷纷起哄。 鸿照驿虽不是娱乐场所,但员工质量不是盖的,古绮襄常收留无家可归的少年少女用作下手,尤其前几年不知道从哪里签了俩个逃荒而来的童工。 当时还是蓬头垢面的黄毛丫头君南辞不说,一袭白衣的宋期雪,简直美得反人类。 许多旅客慕名而来看这位美得不像话的姑娘,鸿照驿的招牌也正是那个时候响亮起来。 哪怕这宋期雪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别人问话也总是爱搭不理,但就是有那么多人爱去看这处风景。 更稀奇的是君南辞逐渐也长成大姑娘了,那宋期雪却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没沾染一点岁月的痕迹。 这俩人又总是出双入对的,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美女搭配干活不累。 许多人抱怨,怎么这俩人就是古绮襄收了呢,搞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简直暴殄天物, 若是落到对面梁寐歌手里,怕是 这下有了机会,终于有人对这俩朵白莲出手了,蠢蠢欲动的熟客们都恨不得事情闹地更大。 很少有人注意的角落里,每日都醉到潦困的道士,扶着墙歪歪扭扭站起来,身上的酒味混合训味让所有人近而远之,主动开出了一条道。 那安静地让人以为不会说话的道士,原来不是哑巴,一巴掌推开找事的男人,嘴里混乱嘈杂地嚷叫道:“放开我徒儿!” 奈何力气不大,只推地男人嫌恶地放手,再反手推地她摔倒在地:“哪里来的醉鬼!鸿照驿这么低的档次?衣衫不整者都允许入内么!” 景兆蘋跌转了几下,重重摔在地面上,可还是七手八脚地胡乱说着:“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别人愿意嫁给谁,别人是不是真的爱钱,别人如何不是,都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可笑!可悲!可耻!你们这些多舌的畜生,才最应该被处死,该烧的是你们!是你们!” “就凭老子有钱,破乞丐废话还挺多,今天就在这里打死你,看你知道该死的是谁!”那男人撸起袖子,朝随从使了眼色,很快醉醺醺的景兆蘋就被架起来,挨了一耳光。 “师傅!”君南辞叫着扑过去,男人踹出去的那一脚刚好落到君南辞背上。 君南辞咬住牙,护着景兆蘋的肚子,而景兆蘋迷糊之中,也努力翻身想替到上面挨打的位置。 “哈,你不走开是吧?那就看我先打死你,再打死这个丑八怪!不打死你们你们不知道俩条贱命几贯铜板是吧?”男人的眼睛开始发红,拳打脚踢之下有些嗜血地狂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呜咽声也逐渐安静下来,惨象确实渗人,可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的。 眼看师徒二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完好的衣裳也全是血渍,男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通红的眼睛预示着他越来越兴奋,甚至抄起了旁边的凳子来。 “这人不是隔壁沧县的恶霸阳委么,出了名的变态啊,前几天还在胡不归玩死了俩个姑娘,听说朝中有人,才敢这么放肆的,连梁寐歌也拿他没办法。”有知情者悄言唏嘘,“这么小的姑娘,又要被活活打死了,真是可惜了” “期雪姑娘呢?她怎么也不在?”老板娘不在,鸿照驿的伙计们明哲保身不敢妄语,不过还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缎缎已经去找了,俩位姑娘好像刚好这俩天闹别扭,没看昨日宋姑娘一直都对南辞跟我一样冷战么,今天她又刚好休假,肯定是还不愿见人吧!”伙计猜测道,“宋姑娘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平日也见尾不见首的 ☆、□□可添香 场面乱成一团,接到消息通知的古绮襄连丧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拨开人墙上气不接下气地怒斥:“住手!” 阳委这才停下来,鼻孔里发出不满的哼唧,意犹未尽地再踹了一下:“不识相的糟老头,算你们走运!” 浩浩荡荡的人群散了,古绮襄头重脚轻,扶着剧痛的额头吩咐下去:“快,快把她们抱进去,期雪呢?赶紧叫期雪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 由于君南辞护着,景兆蘋的伤并算不得重,酒醒后看见重伤的徒儿亦是自责不已。 古绮襄看在眼里,也递了毛巾给她擦脸:“南辞是个好徒儿,这些年照顾你真的很不容易,景师傅,我不知你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打击,但就算为了南辞。今后也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啊。” 景兆蘋咬唇,似是真的下了决意,用力逝去脸上那层厚重的污渍。 古绮襄还欲多说,门外却有人来说,梁寐歌来求见。 “期雪应该快回来了,南辞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古绮襄洗了手,交代一番后出了门。 梁寐歌带了很多东西来,看古绮襄黑衣守孝,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听闻古老板出嫁,寐歌还想着找个时间把不久前专程差人去杭州进购的丝绸亲自给送来,苦于一直没时间拖到今天,没成想喜事那么快变成白事,但这礼物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丢了也可惜,还望古老板不要嫌弃。” “你何时跟我说话也这么客气了。”古绮襄叹气,倒了一杯茶,坐下。 看她不疾不徐,梁寐歌的语气更怪了:“怎么敢不客气,忘了跟你说个事,鲍輝出了头七,我可能就要嫁到鲍家了,到时候你我就是婆媳,我怎么能不敬你三分?” “寐歌,我现在很烦,你不要与我说这些”古绮襄饮了一口茶,不耐地打断道。 “呵,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就不打扰方才丧偶的古老板伤感悲秋了。”梁寐歌又是阴阳怪调,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加了句,“那些绸缎做嫁衣本来是最合适不过,只可惜你再没机会穿了。” 本愁眉不展的古绮襄猛然抬头,梁寐歌留给她的只有半合上的木门飘来的冷风。 那风吹在脸上就如刀割一般疼痛,把古绮襄吹回了十六年前。 那个时候梁寐歌是太守的女儿,而她不过是太守的好友游商之女,寄住在浣城的太守府邸而已。 初来乍到,古绮襄性格内向加之人生地不熟,与开朗活泼的梁寐歌相比,简直卑微到了骨子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梁寐歌躲在花园里面读信,忽闻庭院中传来同龄女孩的嬉笑,她便好奇地翘首观望了过去。 原来是贪玩到晌午才回来的大小姐,为了免除责罚正窝在姨娘怀里撒娇。 古绮襄很羡慕,觉得自己的存在会玷污这个画面。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又感受到一丝强烈的目光。 原来是梁寐歌注意到了她。 “咦,那个女孩之前没有见过啊?”远处的梁寐歌停下了动作,努了努下巴指向古绮襄。 抱她的姨娘看见了,刮了刮她的鼻子介绍道:“那个啊,是老爷朋友的孩子,跟着大少爷做学童呢,按辈分上来讲,她还得叫你一声师叔。” “叔不是男人么?难道不是师太,师姑,师姨?”梁寐歌的脑子转得很快,逗得几个姨太太又是花枝乱颤笑她童言无忌。 梁寐歌也跟着赔笑,但再看向古绮襄的方向,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也是这天晚上,古绮襄返回来找丢失的东西,见鬼了那般,梁寐歌正坐在石阶上看着她,那样子就像等了很久,晃了晃手里的信封冲她笑:“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满天的星光好像都洒在她的身上,古绮襄嗫嚅了一阵,从她手里夺过了信件。 没料到她好像生气的样子,梁寐歌顿了顿,有点委屈地撅嘴解释道:“你放心,我没看。” 她从下午捡到信为止,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她回来,真是见了鬼了,看上去挺老实的嘛,干嘛这么凶? 古绮襄张了张口,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楚。”梁寐歌从台阶上走下去,这才发现古绮襄跟自己差不多高,俩人分明能平视,可她却畏畏缩缩,驼着背不敢看人,在古绮襄靠近之后,受到了刺激那般,用力将她往后一推,再风一样地跑走了。 觉得自己很冤枉的梁寐歌足足郁闷了俩天,最终还是找哥哥问到了古绮襄的地址,在书房门口截住了她:“古绮襄是吧,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不说声谢谢就罢了,凭什么打我?!” 里头收拾书本的大少爷看见这一幕,摸了摸下巴露出有些玩味的笑容。 而含胸驼背的古绮襄,知道这次是怎么都逃不掉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低低地开了口:“对对对不不不起” 早已猜到会这样的大少爷笑出了声,梁寐歌却消了气焰。 自卑怯弱的小姑娘,以为自己难听的表达方式又一次吓到了别人,不敢去分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同情还是嘲笑,只能更加努力地继续艰难地一字一顿说着,可是她越想快点说出来,拼凑的语句就越混乱:“谢谢你——” 终于完成了任务,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像昨日一样想要逃跑。 猖狂的大少爷早就笑得直不起腰,古绮襄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但不知为何,感觉到梁寐歌还在很善意地看着她。 没错,梁寐歌那双明亮如星光的眸子就这样盛满了她的样子,古绮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阳光。 然后梁寐歌又对她笑,用古绮襄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说了让她记了一辈子的话。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是,嘿,没想到你的声音那么动听呢。” 这句话就像幼芽,劈开了荆棘,栽满了了古绮襄满是疮痍的心。 “欸?欸欸?”不容愣住的古绮襄分说,梁寐歌已经牵起了她,大步流星离开了书房,不再搭理傻眼的大少爷。 独来独往的丑小鸭,第一次,在白天鹅的羽翼之下开始飞。 让太守府上上下下操碎了心的梁寐歌不再夜不归宿,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太守知道这事,也评价说只要她不是三分钟热度就好。 知女莫若父,陪古绮襄上上课到打盹的梁寐歌终于憋不住了。 她给古绮襄写纸条:“我哥要是再敢笑你,你别怕,骂他就是了,回来跟我告状,我给你撑腰。” 夫子不是说上课不能作小动作么! 古绮襄差点被梁寐歌的团状纸条给把小心脏砸出来,攥了一节课,才走到梁寐歌面前慢吞吞地解释:“大大大少爷爷爷没有笑笑过我我我” 梁寐歌皱了皱眉头,古绮襄以为她是没有听懂,摊开宣纸在旁边的书桌上把原话写给古绮襄看。 “我长了眼睛的。”梁寐歌说,“你这样护着他,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这鬼地方我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说完,梁寐歌又把古绮襄拖走了。 这次,她把她带到了城外的那些发小们面前,很得瑟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侄。叫作古绮襄,古代的古,绮丽的绮,箱子的襄。” “哇,那就以后就叫她箱子吧!”一个胖子说。 古绮襄还没表态,那群小孩已经就这这个外号叫开了商量着去那里玩。 古绮襄很无力地拽着梁寐歌艰难地说悄悄话:“这这样是逃逃课不好回回去吧还还有” “没关系,我罩你。”梁寐歌很豪爽地一拍飞机场,“还有什么?” “还还有我不是是箱子的” “我知道,这个叫做外号,是为了表达亲切的叫法!”古绮襄的话还没说完,急性子的梁寐歌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走吧,带你去吃饭。这俩天憋死我了。” 完全误解了啦! “这样不好吧”古绮襄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话说得连贯一点。 转回头来的梁寐歌听她这么说,打了个响指:“既然绮襄都说好吧,那就走吧,老地方,鸿照驿!” 古绮襄欲哭无泪。 而后的几天,梁寐歌也总是这样装作听不清楚曲解古绮襄的意思,多次把她骗出太守府浪。 她的那群发小们一个比一个油,都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 尤其喜欢对古绮襄提问。 古绮襄应接不暇,也没有时间去分辨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3节 只是她每次说话的时候,可能之前问话的人都没有耐心去听答案了,但总会迎向一束鼓励的目光。 梁寐歌端着茶杯,认真地看着她,在那样鼓励的视线里,古绮襄每次都会坚定地把话说完,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在听。 随着这样的锻炼,古绮襄的性格也由自闭变得开朗起来。 虽然话说不清楚,但不再害怕与人交往,不仅是那群梁寐歌的发小,很快在学堂里也交上了更多的朋友。 ☆、比心试其意 看古绮襄有了自己的圈子,梁寐歌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再担心大少爷之流的人欺负她,找她的时间也少了。 通常她们的对话都长生在太守老爷的家法伺候后。 捂着屁股的梁寐歌问之前一直帮自己苦苦求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古绮襄问:“嘿,二胖说明天去他舅舅的农场放风筝,约吗?” “不” “哦,那我先去睡觉了。回见。” “知道有没有时间” “呜呜呜,好疼!亲爹啊,真下得了手!” “谁让让你” “别说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翠花他们懂我,我去找她们玩儿去了!” “不听话话怎么又走走了” “回来给你带吃的啊!” “后天学堂考试吧?” “是是啊” “那就是没时间咯。” “你又、不、去、考、试、么、我、可、不、会、给、你、抄、哦!”【呼呼这种方法挺有效的】 “嘁,一定又是我哥哥那家伙又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 着急起来连脸都憋红了,哪里还能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来:“胡胡说说什么这怎么么枕边风是形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怎么会是这种傲娇的反应!看来那些家伙说的没错,这货果然跟哥哥日久深情,真没用,那些欺负就这样一笔勾销了么?还是其实一开始就是喜欢哥哥的,“鹿娃他们会帮我过关的,不跟你们这些好学生为伍!” “别别走” =================== 古绮襄一把抱住梁寐歌。 “你又要干嘛?”梁寐歌根本没有挣脱的意思,或者说她其实很享受古绮襄难得的主动。 “这样你就就逃不掉掉了带”古绮襄艰难地说道,“我出出去玩!” “你不跟哥哥他们玩了?”梁寐歌的声音软软的,蜜糖一样甜腻。 “我想你”古绮襄弱弱地说着,“们”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来,梁寐歌化守为攻把她拉进了怀抱里。 “我也好想你。”梁寐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古绮襄,你知道你多久没有跟我出去了吗?” “上上上个月不还是出去过么?”古绮襄腹诽道。 “是啊!你还说是我的师侄,上次出去都还是上上上个月的事情了!今天可要好好罚你!”梁寐歌恬不知耻地说道。 所以什么叫大少爷嘲笑你,一直揪着自己语言的缺陷欺负自己的分明就是这个家伙嘛! 古绮襄郁闷地想着,跟梁寐歌来到了鸿照驿的包厢。 今天好像没有其他人要来,气氛诡异的很。 梁寐歌噼里啪啦地点了一桌子菜,古绮襄才问:“郭郭子韬韬他们呢?” 听她这么问,梁寐歌明显地不高兴了:“就我们俩不行么?” “行”好像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总觉得只有俩个人怪怪的。 怎么说呢,反正梁寐歌整个人都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事要说说” “古绮襄,我问你。”梁寐歌整个人端坐起来,“为什么你从来不叫郭子韬的外号?” “我我不喜欢叫别人外号这样不好”古绮襄搬来之前,深刻地体会到被叫外号的伤害,“以以前前别人都叫我结巴我” 知道让她回想起不好的事情了,梁寐歌也有些愧疚,不过她没有把那份心疼表达出来,反而教育她:“我们不一样的,我们叫外号是友好地象征,你以后还是叫他胖子吧。不然,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这有什么好误” “上次他跟翠花说你对他有意思。因为你是唯一叫不拿他体型取笑的人。”梁寐歌说着呷了一口茶,“不过你不用担心啦,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比不过我哥优秀。我们也叫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不过你以后还是少跟他玩,免得” “没没关系的他喜欢我是我的”哪里有笔啊!古绮襄大汗淋漓。 “怎么可以没关系!”梁寐歌把茶杯重重地捶在桌子上,“如果不喜欢人家,明知道她喜欢你,还在她面前晃,这样真的很伤人的知道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古绮襄急了,她怎么就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不是这个意思,意思是你也喜欢胖子咯?”梁寐歌明知不可能,还是假意问道。 古绮襄伸出手指,沾了滴茶水,在桌面上写:“朋友间的喜欢。他会明白的。” “哦?那就是喜欢我哥了?”梁寐歌得理不饶人。 这人,就这么希望我喜欢别人么!古绮襄有些不开心了。 看她不说话,梁寐歌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我就知道,别人说我都还不信,这几年以来你一直跟我哥他们在一起,他读书那么厉害,对你又那么好。你喜欢他也不奇怪。那我可要恭喜你了,这个给你,是他要我助攻的。” 脱了漆的檀木盒子重重摔在桌子上,梁寐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这一天,她很久没有过了的夜不归宿了。 ================== 郭子韬给梁寐歌倒满茶,嘴里不满地抱怨道:“亏你还记得我们这些朋友啊,学堂也不见你人,是不是想绝交!” “胖子!”梁寐歌夺过郭子韬护着的酒瓶,醉眼朦胧地看着她说,“你瘦了!” 本来跟别人在聊天的的翠花看见了,也插了一句:“胖子你就让她喝呗,平时哪听得见她这样夸人的。” “说的也是,”郭子韬松了手,抓着双下巴问,“除了瘦了呢,还有没有变得英俊。” 从不喝酒的人,一旦醉了,就更加妩媚,一桌子的人本都有着自己的话题,不知不觉视线都被眯着眼睛灌酒的梁寐歌所吸引。 她本就是个自带磁性的祸水红颜,不然也不可能交上那么多朋友。 在场的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或多或少长年累月的相处下对她都有那么一点歹念,这番光景哪能不让他们眼睛都看直了。 “英俊又有何用,你比得过我哥么”朱唇贴上青花瓷杯,透明的酒水烧地喉咙痛,“有本事你去把古绮襄抢过来,老娘就承认你英俊!” “我去,能别说了吗,您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您这是在我心窝窝上戳刀!”郭子韬欲哭无泪,“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试过呢?” “你试过?”酒好像被刺激地醒了大半,梁寐歌瞪着他,嘴角都有些抽搐。 郭子韬无奈地一叹气:“不然我怎么敢那么笃定她喜欢你哥呢,我自然是问过的,问她愿不愿意给我机会,我愿意等的,可她却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梁寐歌有些自欺欺人地反驳:“那你又怎知她心上人一定是我大哥?” “唉,开始我也不相信的,你不是说你大哥人品不好吗,可是她都跟我亲口承认了,说你大哥以前是跟风,其实本质还是不坏的,对她也很好”郭子韬说着,夺回梁寐歌手里的酒瓶灌了下去,“不过我也不怪她,你哥是比我英俊比我有钱比我懂女孩儿心,采花公子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本来我也以为绮襄是特别的女子,不过他二人朝夕相处,只要你哥有心,哪个女人没拿下过?” “住口!”梁寐歌捂住耳朵,“你别说了,我不听。” “我就要说!”郭子韬一饮而尽,“梁寐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嫉妒也没有用的!你们都是女子,古绮襄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梁寐歌拽住郭子韬的衣领,如同受了很大刺激的狮子般发怒,“你自己追不到,拉我下水算什么意思。” 其他人过来拉架,郭子韬没有回避的意思,五大三粗的身材在气势上并不输于柔弱的梁寐歌:“我们这么久的兄弟了,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翻脸是吧?梁寐歌,我是为了谁好,不要再自欺欺人,瞎子都看出来你遇见古绮襄之后跟变了个人一样!只是我们都不说而已。现在又来取笑我,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得不到。” “乓!”梁寐歌使出浑身解数,一酒瓶砸中郭子韬的头。 “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受伤的是你自己。”鲜红的雪可怖地蜿蜒而下,郭子韬笑得有些凄惨,“从小到大,你以朋友的名义带头取笑我,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过朋友吧,我是胖,是丑,是没钱,羞辱我,你太守千金的优越感达到了,可是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过也只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变态而已!” “乒!”满桌子的东西都被扫向了墙壁。 “滚!”梁寐歌暴怒,“少自以为是了!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结巴!我跟她交朋友的理由,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只是觉得你们很可笑而已!” ☆、裂情起争执 整个场子都安静下来,不知何时打开的门,随着不知破晓的晨光一起站在那里的,是安静的当事人。 酒果然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祸从口出,从那些人受伤的目光中,梁寐歌才猛然意识到那句话的后果,就是她可能要失去了所有朋友了。 果然是因为这样吧 贪玩任性又耀眼的太守千金,有钱有容貌有朋友,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些普通的市井小民呢。 果然只是因为觉得我们好玩吧 我们是宠物,是玩物,是可笑的东西而已。 果然只有单方面地傻傻真的托付了真心把人家当朋友看啊 混乱,后悔,自责 梁寐歌的情绪有很多种,最终她还是没有解释任何,出门的时候鲁莽了点,撞上古绮襄的肩,才意识到那人这么瘦峭,整个人都退向了一边。 明明不想这么说的,明明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到底是在否认什么呢 ============= 古绮襄撕下布条帮郭子韬包扎好。 残局收拾得差不多了,好友们也各自低落地离开了。 古绮襄的动作跟她的人一样轻柔,充满着耐心。 想到这里,郭子韬有些感伤,重拾起酒杯,想要压抑那份冲动。 古绮襄拿开了他的酒杯,软绵绵的语气听起来有一股动人的嗔怪:“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喝了。” 郭子韬听话地不再喝了,自诩厚比城墙的老脸都有些红了:“绮襄,你对每一个人都这样温柔,所以我们才总是误会。” “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们朋友也不会反目,我才是害寐歌跟你们反目的源头。”古绮襄忽然也有了喝酒的冲动。 “怎么会怪你呢。”郭子韬把玩着酒杯,“我跟寐歌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觉得可惜了,你不喜欢我,可以理解,寐歌她那么有魅力,即使是女子,你也真的没有动心过吗?” 古绮襄咬紧牙关,强忍住落泪的冲动:“上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嫁给大少少爷爷” 郭子韬自嘲般笑了,放下酒杯起身站立:“好了,我已经很清楚了,你也不用再重复了,也难怪寐歌会失控,若你是喜欢寐歌这样优秀的人,我愿赌服输,可偏偏是那个伪君子,要我说什么好呢,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能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吧”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梁寐歌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偶尔被几个姨娘强行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听到有关古绮襄的消息,都是与大少爷一起的,说起古绮襄的爹爹前段回来了,还找了个对疑难杂症很有研究的大夫回来,现在暂住在太守府内,就等古绮襄的结巴治好,俩人便择日成亲了。 “绮古绮襄的病不是天生的么?还有的救?”梁寐歌还是难掩担心。 姨太吞了一颗葡萄:“说是小时候性格自闭引起的,受到什么大的刺激的话应该就能好。大夫还说绮襄的语言表达能力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通常得了这种病的小孩,由于自卑会越来越少说话,直至最后彻底丧失语言功能。” 另一个姨太插嘴:“是啊,说起来这些水果还都是绮襄的爹带回来的西域贡品呢,他这几年还真的赚了些钱呢,只盼着这病赶紧治好,她与老大的事成了,咱太守府也能镀一层金。寐歌,你说是吧?” 巧舌如簧的梁寐歌,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正聊着,一行人沿着美景走过来,躲也来不及了。 梁老爷,大少爷,古绮襄一家,还有那个传闻中的年轻大夫,都到齐了。 梁寐歌从一干姨太群的温香软玉中贸贸然起来施了礼,道:“见笑了” 太守吹胡子瞪眼:“这么多年了没一点进步,这样子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你这些娘亲都是你的妻妾。” “爹,我就是没有女孩子样子了,合着在不像话你也不该在外人面前丢我的脸啊!”梁寐歌挤眉弄眼,顺带躲在了姨娘们后面,勾住太守前几个月才娶回来的年轻小老婆的腰,要多不正经多不正经,“再是了,我是个女子,现在再怎么浪,将来也得嫁人的,到时候你就省心了!” 提到嫁人,太守心情黯然下来,梁寐歌其实一直是他的骄傲,爱之深恨之切,怕她女孩子家家天天出去抛头露面口碑不好才严厉管教的。 想着以后不能陪在身边了,怎么都有些伤感。 古先生见状,语言中的欣赏藏不住:“想必这就是太守大人家艳冠群芳的大小姐了吧。之前绮襄的信中经常提到,且不说其他,论这数一数二的外貌真是名不虚传。” 梁寐歌吐吐舌头:“承让承让,比起古叔叔的女儿来,寐歌还是逊色了几分。” 梁寐歌就是有这种迅速拉近关系的本领,一句叔叔叫得古先生心花怒放:“哪里哪里,我们家这个丫头最不会说话,哪有寐歌姑娘伶牙俐齿讨人喜欢。” 客气话谁都会说,带一点报复,梁寐歌有些“委屈”的控诉道:“哪有,绮襄温柔贤淑,书堂里的男同学们哪个不想娶回家相夫教子,我还好奇怎得就被我家老哥捡了便宜!真是我梁家大幸!” 才说完,太守不满意了:“怎么说话的你,有你这么说你大哥的么?” “寐歌只是说出真实想法而已!”梁寐歌全程一直看着古先生,看得出古先生对这桩婚事也是很不满意的,既然他不满意,不是古绮襄自己愿意嫁的话,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思及此,本就烦郁的心更是一片荒凉,“既然爹不喜欢听,那寐歌就不添乱了,告辞!” 路很窄,她小心避开了与站在最旁边的古绮襄的碰触,就如看到她的那一秒装作她不存在那般。 只是那点残存的希冀碎成了渣渣。 呼啸的风里,只听见太守那句恨铁不成钢的:“这孩子” ================= 晚上没有去吃饭,也没有回房间。 梁寐歌很想要静一静。 不知不觉坐到了深夜,只剩下漫天的星陪她。 再不回去就要在这睡觉了 梁寐歌抱住肩膀冻得瑟瑟发抖,之后就看见了两个台阶以下的古绮襄,那双比星星还闪亮的瞳,正注视着她。 梁寐歌愣了一下,踢踏着走下楼梯。 这场景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过一次,那时候俩人身高刚刚好,这次竟然巧合地也能平视。 古绮襄看了她一阵,钻到她怀里抱住了她。 梁寐歌抬起手,还没有触碰到她,就听见怀里的古绮襄说:“太守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报答他” “是我爹跟你说了什么吗?我爹让你嫁给大哥的?”古绮襄还是没有放手,也没有理梁寐歌的推论。 “我不能能喜欢你”说是这样说,抱地更紧了,“可是我又离不开你” 是的,太守早就发现了俩个女孩之间的不寻常,早在几年之前就勒令古绮襄与梁寐歌保持距离。 所以一切的疏远其实都不是甘愿,但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之仍之。 很多次想靠近,很多次想解释,但每次都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 可就是很喜欢,不然也不会被她酒后的妄语伤害到。 就算知道是在犯贱,都义无反顾。 反正都是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如嫁给你大哥,这样还能一直看着你。 古绮襄这样想着,却忘记了梁寐歌也是女人,她有一天也会出嫁。 “以后我是你嫂子就可以住在这里不走你能不能常回家看看”古绮襄说着,才发现早已经泪流满面。 梁寐歌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问:“古绮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我的对吧?” 古绮襄一直哭,哽咽地很难受,于是梁寐歌又继续说:“你不用回答我,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 小鸡啄米一样,古绮襄给了梁寐歌想要的回应。 那就是爹的错了!为人父母就了不起啊,就可以暗地里左右别人的人生了吗?! 梁寐歌放开古绮襄,替她擦干净眼泪,一直被忽略的事实让她发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最亲爱的人,以亲情为借口,在自以为是。 ================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么?凭什么背地里捅刀子!” “就凭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又怎样,你只是把我生下来而已,你早就知道不喜欢男人的是我,是我先爱上她的,绮襄有什么错!” “因为你是我女儿,我舍不得你痛苦!” “呵呵,真可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痛苦了?” “你还小,不会懂世道的阴险,别人会笑话你,会看不起你,等你们老了,也没有后代赡养你们,就这样孤独终老!” “别人怎么说我我根本不在乎!” “那她呢,她连跟你面对这一切的的勇气都没有,如果真的爱你,怎么可能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得退却了?!” “你根本什么就不懂,她这是在尊重你!” “我是你爹,那你是不是也要学着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呢!” “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爹!” “啪!” ============================= 那日的浣城电闪雷鸣。 太守与最疼爱的女儿第一次爆发了如此剧烈的争吵。 也是隔了不过三日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终结了所有的恩怨情仇,让这份愁怨翻开了新的篇章。 太守府一夜之间尸横遍野。 那场争吵带给梁寐歌侥幸成为落网之鱼的幸运,或者说,这也是不幸。 太守清正廉洁,葬礼来了很多人吊唁,唯独没有失踪的大小姐。 很多人都在说大小姐因为魔镜癖好暴露后与太守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到太守临死前,都还不肯认错。 ☆、往事陷猜疑 “寐歌你快走,这里很危险,带绮襄走,有多远走多远,永远都别回来,别出现在凶手的面前,我咳咳我不需要报仇!” “之前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好,对你抱有的期待太大才总是打你骂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 “我一把年纪了,此番折腾也算寿终正寝,只是可怜了你的姨娘们总之你斗不过他们的,咳咳此生我无愧于心,最大的遗憾就是咳咳,就是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咳咳以后爹不在了,你要” 爹! 袒露的额头冒出冷汗涔涔,梁寐歌从噩梦中醒来,原来从鸿照驿回来以后,她不知何时倚靠着茶桌就睡着了。 水滴扑打着窗棱,又是一个雨夜。 她披上了外衫,推开门。 “老板娘,鲍崖鲍公子求见,要请进来么?”守门的丫鬟唯唯诺诺,明显是纠结了好久不知到底要不要吵醒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娘。 “跟他说我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才打开的门又不耐烦地关上,丫鬟愣了愣——今天的老板娘好像有点不一样。 平日里,梁寐歌在胡不归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下人颐指气使,客人来了又瞬间变为谄媚脸。 也就是这种雷厉风行尖酸刻薄的性格,使她仅用了十年时间就白手起家,以女子之身,创立了浣城数一数二的青楼。 同时姣好的外貌和阴险的手段,使她年近三十的高龄,还能把鲍家公子收服到石榴裙下。 这世道就是这样奇怪,同样的年龄与姿色,对面的鸿照驿才因为老板娘嫁给鲍輝的事情天翻地覆, 这边却是一份喜庆祥和之气,巴不得老板娘早日嫁进鲍家大院。 小时候渺小自闭的古绮襄,在当年那场灾厄中,不仅幸免于难,而且替梁寐歌继承了太守府的家财,买下鸿照驿,成了不少人羡慕的人生赢家。 卷土重来的梁寐歌,一心求财翻脸不认人,找古绮襄要回当年寄存的遗产后,就在对面创办了胡不归。 这些年来,俩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过去,维持着表面的生意关系,梁寐歌越来越咄咄逼人,古绮襄也越来越收敛沉静。 所以梁寐歌也真的没有想到,古绮襄竟然会真的嫁给鲍輝。 恰好是清明时节,一袭红衣的梁寐歌在老太守的坟前庄重地上了香,樱唇漾起凄厉的苦笑:“爹,是寐歌不孝,这么久以来贪慕美色,把血海深仇都放到了一边,如今落到这番天地也是活该。原谅孩儿还是做不到归隐山林,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为全家把报仇雪恨!” 招摇的裙裾随着冷风飘起,喜庆的轿一路抬到了白事未了的鲍府。 ================== “鲍崖,你爹才死了多久,你要娶那个红尘女子,也不急于一时,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鲍崖的生母洪氏出生指责,语气里尽然不满。 鲍崖闻言也有些妾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爹娶那个女人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更何况我爹死了,我是独子,那这个家的一切就都归我管了,寐歌也说了,觊觎我身边位置的人多的是,她也想早日进来省的夜长梦多。” 一直没有说话的古绮襄攥紧了指节,话语里也听不出起伏:“那你就真的忍心让你尸骨未寒的父亲,和一个个苦面愁容的长辈,见证这场荒唐婚事么?” 话音才落,倾城乱世的新娘唯恐天下不乱地进了房。 “人活于世间,自己开心就已经那样艰难,为何还要顾忌别人的看法?”梁寐歌的盖头早已自己掀起,不愧是女中豪杰,当真不在意别人眼光,“还有古老板或许真是老板做上了瘾,才入了鲍府几日,连那落为笑柄的洞房都不知是否成事了,哪里轮得到你对嫡长子指指点点了?” 无论自己如何示好,梁寐歌的话中非要这样带刺, 十年前回来的,真的是那个曾经的梁寐歌么? 古绮襄越来越搞不懂了。 相反鲍崖倒是很快附和道:“寐歌所言极是,现在这个家里最大的是我,小娘你既然嫁进来了,按说鸿照驿都是我们鲍府的了,就不要管那么多闲事了!” 也就是这时候,古绮襄竟然笑了, 梁寐歌还是没忍住牵动了心弦。 “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那就只有恭喜二位了”才转身,泪又湿了妆。 ====================== 前日才哭天抢地出了殡的鲍府又布置得张灯结彩。 新郎官在大厅里宴请热闹非凡的宾客,未来得及撤下白布的院内,还是死气沉沉的。 不速而来的夫人支走了喜婆,终究没有忍住,质问鲍府明艳动人少奶奶:“梁寐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个样子,太守九泉之下知道的话,该如何瞑目?!” 既然搬出了已故的人,梁寐歌也不在意撕破脸:“那又与你何干,早在目睹了全部真相的你选择沉默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梁寐歌至今还记得她从桌子底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古绮襄, 她浑身是血,死死地盯着太守的尸体,像是惧怕着什么远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东西。 “绮襄,不要怕,我在这里,快告诉我,是谁干的!你看见了吧,你一定全都看见了吧!”梁寐歌痛哭流涕,失控地摇晃着哑巴一样的古绮襄,仇恨泯灭了她的理智。 而惊慌的古绮襄,用力将她推倒,呜咽着,无助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而今,豁然开朗的梁寐歌,终于相信了坊间的最可靠的传言,捅破了那张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窗户纸:“古绮襄,不能告诉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杀尽太守府上下二百余人的人凶手,根本就是你那十多年年杳无音信的爹就是引进歹人的凶手吧,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待你不薄,你们父女竟如此恩将仇报,我也真是可笑,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却总想着要证据确凿,若不是知道你真的是贪财忘义之辈,我也是真下不来这个决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寐歌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为什么要听信那些谣言”古绮襄痛不欲生,“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非要嫁给鲍崖么,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苍白的指节掐住红润细长的颈,梁寐歌的眼底冒着血丝,瞪着她,全是恨:“古绮襄,你知道吗?我是回来杀你的,我恨你包庇罪犯,我恨你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想与我重归于好,可是我根本就下不了手,我总是找各种不杀你的理由,我告诉自己那是你爹做的与你无关,我告诉自己我们真的可以忘记一切重归于好,我告诉自己哪怕不能在一起能这样每天看见你也好,因为我跟你一样,我早已离不开你,就连事实摆在眼前,你为了鲍府的家财不惜出卖下半生的幸福,我也厚颜无耻地委身他的儿子,只盼能待在你身边多看你一眼,但我这样果真很可笑是吧?我总记着你回答过我的,说你确实喜欢我,所以以为这就是报复了。但你心里其实永远有比我重要的东西,在你替你爹隐瞒所有罪行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你不再在所有选项中优先我。你古绮襄,才不会跟梁寐歌一样傻,我嫁给谁都好,你永远不会了解我等了十年却等来你家做他人妇那一秒,满心的仇恨!” 苍白的颈留下爱恨交织的勒痕,古绮襄喘着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双方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之中,与之截然相反地,前厅不知何时开始,由于鲍崖的猝死乱作一团。 鲍府好像真的见了鬼了,一月之内竟然出了俩桩命案。 ===================== 捕快寻不到蛛丝马迹,官府也破不了案,矛头自然指向了弱势群体。 洪氏才死了丈夫又丢了儿子,与古绮襄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你命中克夫!否则也不会害我我们鲍家霉气缠身!一定是你这个祸害!” 若不是有人拦着,怨妇的指甲早就刮花了古绮襄的脸。 梁寐歌看不下去了,把古绮襄拉到身后,横眉冷目,吓得洪氏后退了几步:“照理说你儿子娶的是我,克的话也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吧,你自己年老色衰受不住丈夫的心就罢了,连儿子的婚事也做不了主,有本事朝他们骂啊,少公报私仇了!” 扯了把僵硬的古绮襄,不再去管满是狼藉,寻了个无人处铺头盖脸直接训斥道:“你是木头吗?就站在那里白白让那个老太婆骂?!” 古绮襄这才魂游回来,恍恍惚惚地看着梁寐歌:“我” 看她“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梁寐歌又很不争气地心软了:“被吓坏了吧鲍夫人的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下毒的人一定就在府内,迟早会伏法的,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我没有不是没害怕我”一旦紧张起来,结巴的老毛病又犯了。 温热的手掌淌过她的发,是最有效的镇定剂,古绮襄眼巴巴地抬头,梁寐歌的眼珠转了转,再没了一丝疏离:“我全都知道,我相信你的。” 而这个无条件给予她信任的人,前一晚还不断地质问着她,剥夺了她最后的一丝念想。 古绮襄分不清,那一个才是真正的梁寐歌。 ☆、急策装失忆 鲍府的命案还没有断。 真的被下了诅咒一样迎来了多事之秋。 首先是鲍崖的几个叔叔,再是来家里守丧的几个陈年好友,无一例外都惨死暴毙。 鲍府笼罩着愁云,胆小的丫鬟管事,也害怕沾上晦气,纷纷辞职离开了。 如此富甲一方的鲍家,也荒凉起来。 鲍輝生前与官场就有很深的交道,此番诡异弄得人心惶惶,很快就奏明了圣上,派来专职的钦差调查此事。 年后,身份不明的贵族人士带着尚方宝剑马不停蹄赶来,鲍府许久未开的昏沉大门打开,几乎变成死宅的府邸终于重见天日。 沛寧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唐雨霖:“你说这地方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阴森森的呢,亏你还主动请缨,大过年的沾一声阴气!” 唐雨霖也就笑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本就是女子,装男子也有些年头,是得沾一点阴气比较适合点呢。怎么?公主殿下害怕啦?要不去驿馆等等我,稍后我再去寻你罢。” “嘁,才不呢,我要守着你,免得你去私会那个小初恋!再说我又不是胆小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沛寧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抓地更紧了,“呀~~~~~~~~~~~” 意识有些错乱的老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翻滚了几下跪在了地上,发出了嘶哑的嚎叫:“钦差大人吉祥。” 揉了揉被掐红的胳膊,唐雨霖无奈地看了眼抖成筛子的沛寧,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还有怕鬼怪一面,不禁有些莞尔:“想必是鲍夫人洪氏吧,本官闻你身体老早抱恙不宜活动快快请起落座,不必如此多礼。” 那老妪这才起来了,踉跄着寻了个位置坐下:“府中已不剩多少人了,只有我与几个未出嫁的女儿,这个时辰还早,应该都还在房里睡觉没醒呢,我这就去叫她们起来” “不是吧,都这个点了”沛寧才开口就被唐雨霖按住,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让自己说下去。 却见唐雨霖谦谦君子,竟是丝毫不奇怪那般,拱手作礼道:“不必了,我们只是来看看案发现场,扰人清梦就不好了。” “哼,那俩个贱人应该也在的!钦差那么大的官来了也不出来见客,真是丢了我们鲍府的颜面!”洪氏如同没听见唐雨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你们来的正好,我早就怀疑是古绮襄和梁寐歌这俩人干得了!你是不知道,她们其实早就认识了,而且做过苟且之事情,正是因为怕败露才杀想纱尽我鲍家人,钦差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们死去的鲍家人做主啊!” 沛寧只等小声嘀咕一句:“梁寐歌和古绮襄不是老早就搬出去了吗” 唐雨霖朝她欲语还休般地笑了一下,起身告辞:“既然皇上派我来,就是重视此事,夫人莫要急躁,本官必定从长计议让坏人伏法的。” 象征性地在空宅里转了几圈,看沛寧是真的怕得紧了,唐雨霖也不再逗留,带她离开了。 浣城街上,沛寧终于敢呼吸了:“娘咧,你以后要还是去那鬼地方,我可不跟着了!” “不去了,不去了。”唐雨霖笑地如沐春风,“公主之命哪敢不从。” 看她这样说,估计是料事七八了,沛寧借机蹭过去好奇:“驸马莫不是猜到凶手了?真如那老妪所说,是那对举止暧昧的婆媳么?” “是不是去调查下才能知道吧!”唐雨霖还是严守口风,扰人不得安宁,“夫人,你说我们是先去鸿照驿还是胡不归呢?” 公主立刻端出了妻管严的架子警告道:“必然是鸿照驿,若是敢背着我去胡不归,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下官哪敢不遵命!” =============================== 鲍家的事情沸沸扬扬,但也并不怎么影响鸿照驿红火的生意,加之是返程季,鸿照驿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唐雨霖订了间厢房,护着沛寧进去了,服务的小厮拎着打点的小费乐滋滋往回走,才进了厨房就喜不自胜炫耀道:“今儿个我们鸿照驿还真是遇见贵客了,这天字一号房的唐氏夫妇,不仅人长得青春养眼,出手也是难遇的阔绰!” 一旁勾着景兆蘋脖子闲聊的君南辞探个脸过来:“是嘛?有多阔绰呢?” 那小厮看上去与君南辞关系也是不错的,马上搭腔:“哟,南辞,你的伤好了?” “还有点淤血,无碍的,这些天谢谢你替我代工了。”君南辞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也是这走近了,才发现门后的一抹白,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小厮未发现这些细节,把手里的餐盘往君南辞手里一塞:“你知道就好,这短时间可累坏我了,你得请我吃饭!呶,既然回来了,这是那俩位年轻夫妇点的饭菜,再捎上几罐上等女儿红,你快一起送了去得干活!” 那抹偷听已久的白,终是打破了沉默,翩跹而至:“小二哥,南辞身体初愈,这东西就由我来送吧。” 万众瞩目的“驿花”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小厮受宠若惊:“既然期雪姑娘这么说的话,那就” 没等他说完,宋期雪已经迫不及待从二人之间拿回了要送的东西往外走。 “期雪!”君南辞快步追上去,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喜,“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停驻了片刻,宋期雪端着沉甸甸的酒水上了楼梯。 君南辞挠挠耳朵自言自语:“果然还是生气的” 导致俩人冷战的那一幕又一次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伤人的话和宋期雪的泪水和转身 等等! 追随宋期雪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君南辞却看得很清楚。 ——天字一号房里的人,赫然便是许久未见唐雨霖与沛寧。 她们怎么会来浣城? 宋期雪执意要自己去送,是因为早就知道她们来了? ================ “怎么会是你?”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再诧异地相视,“你也认识她?” 沛寧抢占了先机:“这不就是那日进宫救了蔁妃的天人吗?你不记得了?” 唐雨霖回忆了一阵,道:“那日雾太大,我又忙着安慰你,未能看得真切,不过那起死回生的稀奇女子竟然真的是宋姑娘么?如此看来宋姑娘是天人的事情乃千真万确只是为何会在这鸿照驿遇见呢?” “唐雨霖,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宋期雪摆好酒水,转身出了门。 真是冷地可以唐雨霖只得与沛寧点头示意,满腹狐疑跟了出去。 辗转来到了后院,就听见宋期雪劈头盖脸一句:“你还回来干什么?” 很难看到宋期雪动怒,唐雨霖意识到什么:“奉命调查富商连环惨案。”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4节 “搬出去,不要住在鸿照驿。”又是那种无需质疑的命令语气。 “为什么”唐雨霖其实已经从宋期雪的惊慌中猜到了答案,“南南辞也在这里么?” “是。”宋期雪并未否认,“我警告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本来也是没有资格不甘心地,但唐雨霖还是颇有些不满:“为什么就算是不小心碰见了,又如何?我与南辞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了,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你也不应该阻止我们叙叙旧吧你是不是保护过度,或者说,占有欲过分强烈了些?” 唐雨霖说得振振有词,宋期雪也由不耐烦变为紧张。 在那种隐藏不下紧张的气氛之中,唐雨霖随着宋期雪视线的焦点回头, 活泼纤细的少女,逆着风拨了下吹乱的刘海,呵气如幽兰,看上去沉敛大气:“期雪,这位是” 纵使相逢应不识,不思量,自难忘。 唐雨霖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那份内疚。 此时此刻,却觉得宋期雪不让自己见君南辞是对的。 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坦然,却其实根本无法阻挡扑面而来的愧疚。 整理的说辞,请求原谅的勇气,选择的担当。 所有的所有,在之前的很多个日日夜夜里分明排练过无数遍的场景 都在看见君南辞的那一秒,化为了无声。 “南辞”叫出这个名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她还是那般澄澈无染,歪头疑惑地看她,连酒窝的深浅都刚刚好:“你就是小二哥说的贵客吗?鸿照驿住的还习惯吗?我看你与期雪似乎在争执?” 俩个人都没有回答她。 君南辞眨眼,跑过去拉宋期雪做赔罪状:“期雪是新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还请客官大人有大量!” “南辞你在说什么”怎么会这般生疏客套了,“我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的?对不起什么?” “我我我做了驸马” “哇,果然小二说得对,您是不仅是稀客,还是贵客啊。” “你你不怪我么?” “为什么要怪你?” “怪我这些年来都没有回来找过你” “找我?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客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一次见面?我们怎么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呢?你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可能” 一激动,唐雨霖上前抓住了君南辞的手确认道:“我不可能认错人的,你也不可忘记我的,峤州湖畔,我说过要你许我终身的!” 没料到君南辞却挣脱了她的钳制,躲到宋期雪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怯生生似是真得第一次见一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客官放尊重点!” “我”唐雨霖也疑惑了,看向宋期雪,却从她寒霜般的面孔上找不到任何答案。 君南辞也有些心虚,欠了欠身子,强行牵起宋期雪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负疚窃自首 唐雨霖没追过来,宋期雪甩开了君南辞的手:“为什么不当面拆穿她?” “期雪”君南辞深沉地叹一口气,宋期雪那目光不知为何地让她有点不敢直视:“你还要气我到何时?我知道雨霖哥哥与沛寧公主的事情了,我刚刚那样,也只是怕她负疚。” “所以就拿失忆当借口?你以为唐雨霖会相信吗?”回想起转世以后,宋期雪也是真的不相信君南辞真的忘记了她,后来却又不得不信,“君南辞,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不然呢,与她对峙?问她为何变心?求她回到我身边来?”君南辞一语双关,意外地严肃,“你觉得我应该那样做吗?” “不应该这样吗?你等了她那么久,最后却等来这样的结果,却还要忍辱负重,只是怕她难堪?”宋期雪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君南辞。 蓄势的剑刃是该亲手插进梦中人的胸口了,颓然的君南辞,深深地呼吸,然后抛出了预留的台词:“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出来呢?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不甘心么?” “君南辞!”面前的君南辞,让宋期雪觉得陌生,“是,我是不甘心,而且我知道,唐雨霖也不会甘心的,你等着吧!”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宋期雪,你能不能别管了。”君南辞小心翼翼地握回宋期雪的手,“我们俩个就只做朋友不好吗?” “不好!”宋期雪抽回手,“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伟大,也比我想象中的喜欢她!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也比你想象中的更投入这段感情,所以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还请不要再拿我当挡箭牌!” “宋期雪!”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期雪发起脾气来这么难伺候,君南辞无奈地看着那个远去飘渺的背影,“喂!” 知道宋期雪消失了,沛寧公主才从拐角处走出来,她还有些理不清情绪,讷讷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是是君南辞?” 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话看来是瞒不住了,君南辞整了整外衫,难得严肃地开口:“是,早在我找你要龙鳞的那一天,你就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我来到人间的目的正是寻回龙鳞,而期雪下凡则是成为天人必经的历练,每个预备天人的命中都有情劫,可前世我竟不知道她命中的劫数竟然是我,害得她转世重修,今生之所以与唐雨霖结下姻缘,是因为怕她重蹈覆辙,在对我有念想。” “你不喜欢期雪姑娘?”沛寧的稀奇倒也不奇怪,毕竟宋期雪确实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沉闷了半响,又得出其他判断,“也不喜欢唐雨霖。” 君南辞哀叹:“喜欢,又有什么用?若不是前世的那场误会,我也不会知道期雪是天纵之才,潜力修为远在我之上,她有成为天人之意思,假以时日定可以觉悟得道,而我只不过是个闲云野鹤,怎么也不该因为这份喜欢成为她的绊脚石。” 沛寧想的很简单:“可刚才听宋姑娘的语气,她其实根本是不愿成为天人的啊,为什么俩个人的事情,你却擅自做决定呢?” “因为我们不能太自私。”君南辞嘴角勾勒无奈的笑,“一世一轮回,没有人能左右命运的轨迹,即使是天人也不例外。期雪害锦瑟姑娘长眠,虽是赎罪却打断了她的命理,按照规矩这份罪责不仅是本人,整个龙族也受到了牵连,龙王与人苟合犯错,终身不得所爱,阳寿法力已是所剩无几,这一世我重生为人,本以为可以带它回归正道,却不成想意外看到它身上的报应。龙王的阳寿要尽了,峤州已是久旱,灾民流窜生祸,如果龙王寿终正寝,龙族后继无人,这些灾厄便会蔓延到全国乃至整个凡人界。所以宋期雪必须承担这份只有她能胜任的位置,按初衷成为天人,这也是凡尘中的因理。” “这什么因理,蔁妃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为什么宋期雪还是要为这事情受苦?!”沛寧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期雪赎了前世滥杀无辜的罪,可却又犯下了更加不可饶恕的错。她把本应该死的人救活了。”君南辞望着东南的方向,“人间的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牵一发而动全部,这也是我表达不了的复杂。” 她想起了前世,其实她也是很惋惜杜沛寧和锦瑟的感情的,想做的事情却由宋期雪替她实现了。 所以宋期雪现在所承受的一切,其实本该是报应在她身上的:“对了,沛寧,还没来得及问,你们此番来浣城是为何事呢?” 君南辞是天人,沛寧对她的印象也改观了:“明着是调查鲍氏富商离奇惨案之事,暗地里,其实是替得了怪病的净唯寻药的。” “哦?这么快吗?”君南辞却好像是早已预料到了那般,“可是从北国带回来的病根?传染性极强的[疖]?” “你知道?那这病要如何才治地好?”沛寧已是急不可耐问道,“君南辞,你快救救净唯,她现在已经被隔离,那药物是从身上长起的,虽是速度极慢,却奇痒无比,太医们都说得了此病凶多吉少,虽是死不了,后期却要毁容。一个个闻风丧胆,还说定是有人故意在她身上动了手脚才会沾上这怪病!” 天边的云不知何时消散了去,看透了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其实是最痛苦的。 君南辞不愿再探究这个问题,转而移了话题:“那鲍氏惨案可有了眉目。” 沛寧也知天机不可泄露,君南辞不愿说也勉强不得,只得如实相告了案情发展:“唐雨霖那个人怪腻歪的,看她样子是有几分把握的,我们才去了鲍府,那里只剩下个老太婆了,说起来她确实有点可疑,雨霖整理了连番死者与鲍家的关系,大多是鲍輝发迹之前的一些难兄难弟。再深一步调查,又牵扯到了十几年前的另一场命案。” “是太守梁枝烺上下几百口的灭门惨案么?”君南辞缓缓道,“当时梁府上下也如今日的鲍府一样,死状凄厉难以言述,就连时间也都是吻合的。” 忽然,她幽幽地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冤有头债有主,到头来这也是报应呢!” “你想明白了吗?知道谁是凶手了?”沛寧急急地问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对面的梁寐歌不也姓梁么?难道是她?雨霖也说鲍輝的财源来得很离谱,怀疑是他勾结了山贼几番盗窃敛得的!莫非是当年老太守破了案,鲍辉一干人等恼羞成怒才杀了太守全家?我知道了,凶手就是幸存的梁家大小姐梁寐歌,她回来寻仇了!我这就告诉雨霖去!” 君南辞守口如瓶,杜沛寧跑回了房,还没开口,唐雨霖却给了她答案:“古绮襄来找我自首了。” “你说谁?古绮襄?为什么是古绮襄?”沛寧瞪目结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话间,有黑衣人撞开了紧闭的门,朝俩人狠狠刺来。 唐雨霖不会武功,下意识地挡在沛寧前面,锋利的尖刀从胸口划过,衔接的长剑来得及时,潜伏已久的景兆蘋从衣柜后面出来,制止了这场蠢蠢欲动已久的暗杀。 “小二?”杜沛寧不可置信地看着掀开面罩的武功高手,赫然正是入住鸿照驿接待自己的小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钦差大人饶命!老板娘是个好人,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们来承担!”那小厮跪下哭诉道。 是时候揭开谜底。 而这里面的线索,却是唐雨霖都未曾猜到的。 梁寐歌与太守因古绮襄一事大吵,梁寐歌负气出走,恰好那晚鲍輝一干人等化作乞丐混入梁府。 接待他们的恰好是准备出门找梁寐歌回来的古绮襄。 古绮襄是个结巴,也正是因此,夜色里匪徒没辨出她的容貌,使她成为落网之鱼。 根据这一结巴特征,鲍輝一干人等为绝后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逐渐杀光了浣城内所有吐字不清的适龄女童,手段之凄厉惨无人道。 而跪在地上的小厮,正是被古绮襄所救的孩童之一。 他本是穷苦人家的男孩,不慎牙牙学语之龄偶遇鲍輝,鲍輝夜长梦多,日夜挂念逃脱的小结巴,因而产生畸想,试图处置而后快,还好古绮襄及时出现。 鲍輝也正是那时重逢一直暗自藏在危险中的古绮襄,并且生了色念。 古绮襄因祸得福,在太守府惨案之后受刺激医好了口吃的坏习惯,梁寐歌误会她负气离去,古绮襄担忧她哪日查清真相又返回来鲁莽行事,故而从不解释,卧薪尝胆蓄势待发。 直到梁寐歌回来,在对面创办了胡不归专门与鸿照驿作对,她也明白了俩人终是扯不断的孽缘, 未免越陷越深,她终是踟躇不已。 直到鲍輝看出端倪,以梁寐歌之命威胁古绮襄嫁给他,古绮襄才知道,不得不出手了。 鲍輝凡事再小心翼翼,也不会想到的合欢酒里下了毒。 一旦有了开头,复仇的事情就再也停不下来。 罪恶的感觉折磨着古绮襄,同时也让她在梁寐歌面前越来越抬不起头来。 ☆、识诡幡殉意 “我想好了,人言可畏,鲍夫人四处宣扬我克夫,浣城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鸿照驿本打算卖出去的,但我舍不得,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下,你愿意收下这份礼物么?”胡不归最安静的一个包房里,丝毫没有此刻鸿照驿的嗜杀之气,从鲍府搬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的古绮襄,缠着梁寐歌陪了自己那么久,知道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 “何必在意他人怎么想,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就好。”梁寐歌拨弄着琴弦,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离别的愁绪,“鸿照驿的老板娘若不是你,我这胡不归开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几日没有进食,古绮襄看起来疲惫不堪,却是倩笑了一番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万一人真的是我杀的呢?你还会不会理我?” “我太了解你了。”梁寐歌不再弹奏,“你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珍视的家人,是这样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回去伤害别人。” 古绮襄脸上的笑容淡去,她知道梁寐歌这是还在笃信太守府一事是古先生所为,这亲自酿的苦果,她古绮襄是不得不咽一辈子了:“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的善良么?” 双双沉默,梁寐歌苦笑:“最开始被你吸引,就是这种笨笨的傻气,到后来恨你,也是因为这可恶的光环。” “是嘛?所以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而是恨我了?”古绮襄也苦笑,“那我就更该离去,以免脏了你的视线。” 很想出口留她,但太守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冤魂,都让梁寐歌由不得自己再任性。 更何况浣城的舆论压力很大,古绮襄离去或者是最好的选择:“是的,你早就该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找不到你,也再不用因为做不到为家人报仇而无颜下九泉。” 依靠着床沿勉强撑起无力的身体,梁寐歌看不到古绮襄走过她身边时候滑下的泪滴。 这一走,等待她的就是昏暗的铜墙铁壁,哪怕终日见不到阳光,那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最可惜的是, 她以为被最爱的人切肤恨着就是折磨,其实最痛苦的事,根本就是那些年见不到她的煎熬。 只盼她能安好。 痛她一人承受也罢。 ================= 峤州的旱并没有因为几年前状元郎的还乡赈灾得到缓解,近几年反而愈演愈烈了。 本就是多灾多难之地,屋漏偏逢连夜雨,有百姓纷纷传言是前辈之前听信姚元宝兄弟谗言惹怒了狐妖遭到报应,三五成群结队,约定好上山把狐妖与道士传说中的旧址休憩一新,后灾情并未得到缓解,又找不回赶走的道士,百姓无计可施,认为是狐妖不肯原谅他们拆散情侣所作所为,故而在一个雨夜绑上了姚氏兄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作为祭祀烧死。 冤死了一对兄弟之后,送海龙王童男童女的陋习也蔓延了开来。 也许是终于感动了上天,峤州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怪事。 月黑风高夜,那些被送去海底的小孩子们,纷纷都回魂了。 回了家的孩子们说,海龙王不吃人,人生活在陆地上好好的,不要老往不合适的地方送。 也是那日之后,峤州终于雷声大作,下了一场睽违已久的倾盆大雨。 ========================== 与久旱逢甘霖的峤州不一样,千里之外的蒙元又是一个艳阳天。 濮阳微蹲在洗衣板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石子,经过的簌簌看不下去了,踢了她一脚说:“格格,听说锦国那边出现了龙,您就不好奇,不想去抽个热闹么?” “我为什么要好奇?”濮阳微头也不抬,换了一个手玩石子。 簌簌大惊小怪道:“按照您的性格,锦国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抢回来,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立马跑过去把龙王给抢过来?改变一下困扰了我们蒙元几千年的缺水现状?” “我有那么闲吗?”濮阳微皱了皱眉头,捡起石头竖了起来。 “您是不闲,您整天玩石头呢!”簌簌恨不得把濮阳微抬起来,这哪里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格格啊,明明就是个霜打的茄子。 濮阳微一本正经地说:“玩石头也是门艺术” “不!我不接受!格格,不就是一个公主吗?人家在的时候也没看你多宝贝着,怎么前脚才走就害的您厌倦了打打杀杀?我们那个女中豪杰去哪里了?您可是我们蒙元的脊梁啊!您可不能歪!”簌簌抱头。 簌簌还没答话,可汗濮阳氏夫妻依偎着走过来,可汗也是很直接地附和道:“是啊,你是我蒙元的格格,要什么姑娘家没有,姑娘家又不能生,出了这事你也能早日看清女人很难搞,赶紧收了这性子,找个中意的壮士嫁了,也好让我跟你额娘早日抱上外孙。” “呃”濮阳微这才扔了石头站起来行礼,“得了吧,你们就少操心我了好男女儿志在四方,簌簌说得对,我还是比较适合打打杀杀,女儿这就去参军,成亲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别以为骚扰南方她就会回来!”可汗生气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对那个什么净唯念念不忘的,扭扭捏捏儿女情长哪里还有我蒙元汉子的痛快样子!” 濮阳微不无委屈地,很没骨气地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汉子” "我不管!"可汗怒发冲冠,“阿猫阿狗,男的女的,你给我赶紧地找个人把婚姻大事给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那要死的锦国公主有什么好的,我就不信我们大蒙元没比她好的女婿了!” 濮阳氏狠狠掐了一下可汗,他这才住了口。 为时已晚,濮阳微失了色的瞳孔刹那间亮了起来:“你说什么?!净唯怎么了?” “净唯得了[疖]”濮阳氏说出来这句话下了很大的决心,“消息才传过来,但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 濮阳微掉头就走,濮阳氏赶忙叫住她:“小微——你要去哪里?!” “屠龙!”那个英姿勃发的格格,好像又回来了。 崇拜的簌簌赶忙跟上了脚步:“格格,等等我!我也去!” “这怪病流出自我们蒙元,传闻确实只有那龙筋骨可以医治的”可汗看了看濮阳氏,话里的意思更深了一层,“小微那孩子我最理解不过,净唯的事情瞒不了她多久的,若是耽误了病情,她定会恨我们一辈子的,你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剥了龙筋骨的龙,该怎么成活啊!”濮阳氏咬着唇,看着濮阳微远去的方向,“如果是小微找她要,她一定粉身碎骨也会给的” 可汗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会的,景龙那么厉害,只是一点治病的筋骨而已,要不了他的命的。” “不行,我要去阻止微儿!”濮阳氏慌得很,立马就要追去,纤细的手腕,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制住了。 变了一个人的可汗,阴沉着脸,再也不掩饰一个作为君主极强的占有欲:“我早就猜到,你还是放不下她,什么选择我,其实不过是为了孩子顾全大局吧,景龙走后你哪一天没有在想他,龙就了不起吗?就可以破坏别人的家庭吗?既然你断地不够彻底,就让我来替你出手!” “你”濮阳氏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净唯身上的[疖]是你下的?!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卑鄙!” “呵,没错,就是我。”可汗阴冷地笑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我们的女儿去铲除破坏我们家庭的罪魁祸首了,做父母的已经老了,干着急也帮不上忙,乖乖在家里安心等她凯旋归来就好!” 看清了真相的濮阳氏,终于也知道了自己做出了多么错误的选择,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重重的钳制,只得愤然地拔下了簪子,狠狠插进了丈夫的肱三头里:“你给我放手!” “你以为你逃的掉吗?十六年前我关的住你,今天你一样逃不出这禁地,因为这里不是锦国,这是我蒙元的天下!”可汗猖狂地遏制她,丝毫不顾流血的臂膀,“我们之前的障碍终于要彻底除去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之前我尝试过多少次杀了她都以失败告终” “你关不住我的!”濮阳氏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能活着出去,我就死在这里!” “哼!”可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把她五花大绑捆起来,再搬进了屋子里 对不起景龙真的很对不起 趁着可汗不注意,濮阳氏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撞向方桌的角 ==================== 绝望的巨龙发出了最后的嘶吼,无所畏惧的勇士趁机穿破了它的喉咙。 躲在悬崖上面观战的簌簌接过了战利品,没有了之前拍手叫好的激情。 她有些忧伤地指着龙王眼眶的位置:“它也会哭耶” 浑浑噩噩的濮阳微,也没想到屠戮竟会这么简单,从龙背上跳下来看了看,愣住了。 总觉得很久以前见过它,而且是很熟悉的存在 一定是想太多了吧 闻讯的百姓哭天抢地,淹没了远在浣城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干嘛一副苦瓜脸,呶,刚得到的一线情报,净唯的病有救了!”沛寧甩了甩手里的信纸,“还有之前说的龙鳞,回宫以后也可以还你了。” 闻言宋期雪奇怪地往这个方向望了一下,却见君南辞望着天,很愁苦的样子。 合上了马车的帘子,唐雨霖,沛寧,宋期雪,景兆蘋,古绮襄等一行人往京城的方向启程了。 ==================== 它是龙王的时候,她不过是凡人,难产而死没有再回来。 她转世为人,它受罚生生世世不得与之善终,每一次她都走地毫不犹豫。 每一次它都没有挽留的资格,不管是身为景政,景龙还是其他。 她总是在每一次的重遇的时候给她最美的期待,又更无情地扼杀。 它每一次只能守护,守护久了也就成了习惯,唯独习惯不了她的移情别恋。 那些遗忘的前世纷涌而来,她这才知道它承受的远比自己想象地多。 凡人看不到的地方,渴盼重聚的灵魂终于突破了躯体的限制汇合,携手走向未知的彼岸 但这绝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哪怕忘记了彼此,相信命运的红绳也会习惯性地将之捆绑在一起的。 因为她还欠着它一万个对不起要还呢。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龙王为什么那么容易挂掉 因为想不出更好的方式让濮阳氏回到它身边了 ☆、隐会系铃人 并行的马车同时掀了帘子往外看。 面朝的却不是同一个方向。 君南辞意识到唐雨霖在看,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回了车厢里。 窗帘风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纵鞭马上的宋期雪看不出那到底有没有动过,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恰巧捕捉到这个瞬间的古绮襄不再假寐,饶有兴趣地盯着君南辞看。 “老板娘,您还有心情笑我,这一去,可是要坐牢的啊!”君南辞很郁闷地说,“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莫非已经想好退路了?” 古绮襄盈盈一笑:“钦差大人肯答应我把这事瞒着寐歌,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多不吉利,当今圣上英明,待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会还你清白的!”君南辞安抚道,“不过,你这一走了之,对太守府的事情又供认不讳,梁老板还不恨死你了,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想法。” “寐歌是心思单纯的大小姐,她的手本就不该沾上鲜血,早在我决定替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早已看到了这一天了。”古绮襄说着,也笑不出来了。 君南辞渭然长叹:“你又何尝不是胆小怕事的深闺姑娘,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歹徒,但用计去杀戮,你也一直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吧。” 但还好,这一切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所有的所有都按照古绮襄计划在走着,到了尾声。 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梁寐歌恨她一辈子总比一辈子想着她不能开始新生活的好。 坐在一边的君南辞,从龙王之死的哀痛中走出来,稍微阖着眼睛却能看到后续。 或者说,不仅仅是梁寐歌和古绮襄的,她还看到了其他许多人的。 她跟每一次一样,预知了一切等待着它们的发生。 那些画面有欣慰有欢笑,不知怎么得,陀螺转到了边界,她的眼角忽然流下了泪滴。 ===================== 梁寐歌是在古绮襄走后的一个月后遇见郭子韬的。 他比以前更胖,翠花挽着他的胳膊,俩人逗弄着一个小娃娃。 根据体型梁寐歌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你们走在一起怎么着都好不可思议翠花你以前不是喜欢鹿娃” “喂喂喂!能不能别说了!孩子听着呢!”已为少妇的翠花没了年轻时候的大大咧咧,有些嗔怪道,“这人本就是会成长的,就拿你来说,我们也从来没想过,你还真的没把我们当朋友,这么多年来都不联系我们的!” 梁寐歌笑:“我留在这浣城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来找过我的。” “哼,你把话说的那么绝,现在又混得那么好,我们才不想被当成攀关系的假亲戚呢!”郭子韬的话酸地要死。 梁寐歌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讨好地一笑泯恩仇:“好啦,是我错了,这些年我也遭到报应了,满肚子报仇,你们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没有跟箱子一起吗?!”翠花奇怪道,“我们虽是搬家去了城郊,也总听说鸿照驿和胡不归的逸事,都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还没有在一起吗?” 梁寐歌摇摇头:“你们还不知道吧绮襄的爹勾结匪徒杀我全家畏罪潜逃,虽然这一切与绮襄无关,但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再藕断丝连” “你说什么?古先生吗?怎么可能?!”翠花暴跳如雷,“梁寐歌,你是傻子吗?城里的流言也信地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家一出事你就消失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是找绮襄麻烦的?!” 梁寐歌很不要脸地点头:“我寻遍了江湖,都没找到古先生的踪迹,后来听说他在一次大漠的旅行中被流匪所杀,不是死于我手,总觉得便宜了他,才回来找找绮襄算账。” “你这个呆瓜!”翠花不顾满街人的围观破口大骂,“我真为绮襄感到不值!” ================ 怎么怎么可能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瞒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飞身上马,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梁寐歌追着车队的行踪毅然奔驰 “你们家一出事,绮襄跟你哥的婚事也吹了,古先生担心牵扯到古家,让绮襄跟他一起连夜出逃,那晚绮襄受了很大的刺激,但却一直说着要等你回来,古先生气不过,都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古先生可能确实知道点什么,但绝对不是外人传的凶手啊,虽然不知道绮襄为什么要包庇维护凶手,但就凭你走后她买下鸿照驿,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都始终洁身自好,就知道她对你用情至深,我们这些局外人都看得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她的手里攥着一张地契,梁寐歌怎么也没想到,承载了她们最美好回忆的鸿照驿,户主写的竟然是梁寐歌的名字。 她曾想着就算不能亲手杀死古绮襄,也要搞垮她苦心经营的生意,却没想过,对手一直就只有自己。 她发了疯地连夜赶路。 终于在深不见底的牢狱里看见面黄肌瘦的她,酸涩的感觉溢满了胸腔,整个人也体力不支地瘫倒了下来。 “寐歌!”承受不了残酷严刑逼供的古绮襄已经绝食多日,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坚固的栅栏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她只能叫着她的名字却不能确认,眼睁睁看着守卫把梁寐歌架走。 前来审讯的大人物,明黄的袍子动了动,似有些动容。 楚天阔向前一步禀告:“此人乃是嫌疑犯的挚友,也正是古姑娘的杀机” “皇上,如您所见,鲍氏一干死有余辜,古梁二人的姐妹?之情感人至深,雨霖恳请皇额娘网开一面”唐雨霖也连忙求情。 沛寧在一边还未来得及帮腔,杜剪蔁已是威严地开口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些黑商确实该死,却不该由这样的方式死,若是放了她,将来朕如何堵悠悠众口?” “皇上”尾随的大部队也很是无奈。 “传御医好生医治着,她醒了若是非要见她,传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阻拦。”杜剪蔁的话好像给了转圜的余地,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帝王的宣判已经无无情地下达,“按锦朝律法第106条,大赦期前秋后问斩。” 宣判过后的权利顶端摆架回了宫。 “皇额娘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啊!”杜沛寧跺脚,“真是死脑筋!” 唐雨霖叹气:“高处不胜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才不管!她可是皇上,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古老板都那么憔悴了,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她救出来!”杜沛寧说着拽了拽君南辞,“你不是天人吗?你快来想个法子?!” 君南辞沉敛了片刻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闻言唐雨霖刚好也看过来,俩人对视在了一起。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杜沛寧也不说话了。 这样看了半响,唐雨霖忽然绽开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明白了。” 她们俩人好像从小就有这样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君南辞也会心一笑:“明白就好。” 杜沛寧有点不爽:“明白什么啊,说出来大家一起明白不好吗?” “听闻峤州有壮士屠龙,旱灾初愈又发洪水,师傅挂念家乡,不日后我们三人可能又要回去了,你可有些口信要代为捎给伯父伯母的?”君南辞明明看出公主吃醋了,却是故意如此旁若无人说道。 唐雨霖也没意识到卷进了初恋未满布置好的修罗场,想也没想答道:“不多住一段吗?京城我比较熟悉,忙完了这一阵可以带你跟期雪姑娘随处走走。” 还真是不会见风使舵,以后可有得他受的了,君南辞眨眼:“我比较喜欢沛寧公主陪着。” “这这不太好吧?”唐雨霖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可母老虎已经发威了:“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峤州湖畔么?!京城这边本宫才是地主!一切由我说了算!” “呃好好好,你说了算”现在才知道哄正室是不是迟钝了点。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带你们去转转吧!驸马爷还有要事忙,就别跟着了!”是啊,现在才哄,晚了! 那三个背影远了,楚天阔这才重重拍拍唐雨霖的肩:“驸马爷福寿安康!” “楚大人!”唐雨霖气结,“你也笑话我!” 楚天阔扑哧一笑:“我可没时间笑话你,净唯的病还让我烦不过来呢!” 说完挥手走了出去,把唐雨霖一人徒留在了原地。 罢了也是活该,谁让她不懂得察言观色呢?没什么好可怜的! ☆、经年双未变 衷心的太监宫女把杜剪蔁挡在了百合宫外:“净唯公主大病初愈,还请皇上留步,替大锦子民珍重龙体。” “朕不看就不看”杜剪蔁虽有气,但控制着没有发泄出来。 夜深了,她也是不知怎么回事散步到了这里,也并无刻意探视的意思。 这才要转身离去,端着木盆从门前走过的妇女发现了她,远远地叫她:“小皇上!” 锦瑟穿着普通的宫女服装,干练的袖子挽起,看上去与平常百姓没什么不同,所以宫里人也总是不明白,余韵犹存的皇上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山野鄙妇,还藏着掖着,难道看上去很攻的皇上其实是个受,好“人妻”这一口?不不不,这哪里是小乔初嫁了,蔁妃根本就是个为子女操碎了心的老太婆,身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啊。 锦瑟醒过来之后,跟杜剪蔁二人总有些距离感,且不说杜剪蔁虽然苦苦守了她的“尸体”那么多年,锦瑟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却发现百合花开了,渣男皇帝死了,孩子成亲了,如花似玉的容貌老了,皇后篡了好几年位了,可分明宋期雪还站着那呢,时光都去哪了。 怀着这种不适应,加之杜剪蔁还跟以前一样对她爱搭不理的,锦瑟也总是在想,一大把年纪了还想之前小姑娘一样粘上去做痴汉,被人看见了不好吧!更何况杜剪蔁现在是天之骄子,谁知道她后宫几千了,作为众嫔妃中毫不起眼的一员,她是不是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乖乖等皇上心情好了翻牌呢? 杜剪蔁也没想到锦瑟会叫住她,留在她映像里的,锦瑟醒过来之后一脸震惊,然后跟谁都很要好,唯独不怎么跟以前一样爱跟着她了。 她想不出理由——难道是因为自己老了,这幅丑样子吓着她了? 有些尴尬地端架子,不落痕迹整理了袍子:“嗯。。。哈!有你照顾净唯朕就放心了,貌似还有些奏折没批,再见!” “等等!”锦瑟看她要走,赶紧出声挽留,话未出口脚先动,然后同手同脚的运动残废,就这样把一整盆洗脸水泼在当今圣上的龙袍上。 锦瑟整个人扑了上去试图给她拧干,很明显这样是无效的:“你你没事吧?” “你说呢?”她把湿了的刘海拨到一边,生气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很快就有实相的宫女把锦瑟带着一起跪下高呼:“皇上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看着拼命磕头没有一点骨气的小丫鬟,形象什么的好像都不怎么重要了 呵,这幅懦弱样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女皇很威严也很心软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锦瑟才站起来,宫外走进来一个太监:“启禀皇上,有一自称是外乡的平民求见,说为净唯公主取了龙筋骨来治病。” 这么晚了来求见,也真是稀奇,杜剪蔁斜视到锦瑟焦急的表情,忙不迭道:“宣。” 濮阳微真的拖着一个大布袋进来了。 她做的男子打扮,脸上与龙王搏斗留下的伤口还没愈合,看上去英姿飒爽,簌簌跟在他后面,显然锦朝的深宫已经把她转晕了:“格哥!这一路走来我比晕车还晕啊,为什么这里就不能跟我们家乡一样建得方方正正的呢!” 那带进来的官人见她们如此随便,呵斥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簌簌这才发现那个淋了一身水的就是传说中的女皇,可她还没来得及跪下,女皇就摆了摆手:“不必拘泥小姐,想必二位就是传闻中峤州屠龙的壮士了,也不知这龙筋骨的偏方是不是能救得了我家净唯,快快里边请吧!” 言罢双方都不在客套,尤其是濮阳微冲在了最前面。 又忙活了一阵子,把药材熬好喂下了,锦瑟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小兄弟,我说你也喝口水吧,忙里忙外的辛苦你了,我来守着就好。” “是啊,贵妃说得对,格哥你都不眠不休赶了那么久路了”簌簌也呵欠连连地附和道。 “你们去睡吧,我来守着。”濮阳微始终握着净唯的手,锦瑟虽觉得不合适但又意外地没有去阻止,“她喜欢安静,我一个人守着就好。” 于是当娘的就这样跟簌簌一起被轰了出去。 “簌簌姑娘,我带你去客房。”俩人在门口停了一下,锦瑟才反应过来。 交代了一阵后,簌簌倒头就睡,锦瑟看着她安详的睡颜,替她掖好被子,再轻轻合上了门。 漆黑的夜空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锦瑟总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入夜时候还在的,夜深了就不见了。 哎,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呢? 锦瑟干脆也不再想,徒步往卧室走去。 房间里面还亮着烛光,锦瑟又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走错房间,然后从那个摇曳的婀娜身姿里,她明白了原来她丢的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 还裸露着背部的杜剪蔁知道有人进来了,也并没有避讳,回眸冲她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过来。” 锦瑟战战兢兢地过去了,又听见杜剪蔁继续说:“帮我穿衣服。” 这本是锦瑟再熟悉不过的事情,隔了那么久,或许是因为紧张,未免有些尴尬。 她不敢看她的脸,却很期盼她此时在看自己:“你你怎么在这里?” 杜剪蔁的心情也很复杂,锦瑟的生疏,让她越来越笃信心内的想法:“我在这里,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是啊,对于杜剪蔁来说,俩个人独处百合宫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对于锦瑟,不应该是不久前才夜夜笙歌的吗? “也不是”锦瑟埋着头替她系上腰带,从颈部以下的地方打量了一下,穿着自己衣服的杜剪蔁少了点贵气,身上那种摄人的光芒也收敛了些,这个人,现在是王。 果然就算再怎么努力,在她面前也总逃不过卑微的存在,但还是不甘心放弃奔跑:“你今晚在这里睡吗?” 怕被误会成贪慕虚荣的巴结,锦瑟又赶紧解释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只是湿着回去被看见不好,所以才借个地方换衣服的。”杜剪蔁也开始无谓地解释,“没想到你会这么见外,我走了,你睡吧。” 等了十几年,我没有变,你却变了。 杜剪蔁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走出百合宫。 好像根本就不是受意志控制地,锦瑟抓住了别起来的腰带的手没有松开。 杜剪蔁以为是挂到桌子了,暗想真是失态,用了点想拽回来,却把锦瑟整个人给拽了过来贴上她的后背。 杜剪蔁这才觉得重量不对了。 没用的锦瑟已经开始开始哭了:“可不可以今晚在这里睡觉” 杜剪蔁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盆水泼感冒了,才会听到这些话:“就一晚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真的觉得好久没有见你,就一晚好吗?小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但是又不敢跟你讲!因为我怕你拒绝我,” “为什么不敢跟我讲?我怎么可能拒绝你?”杜剪蔁捂住她的手,回头,很温柔地环抱住她,“所以这些天躲我,不是因为讨厌我了吗?” “怎么可能!”锦瑟泪汪汪地,“锦瑟怎么可能讨厌小姐,锦瑟喜欢都还来不及呢!锦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杜剪蔁松了口气,也有些好奇她能说出什么理由。 “我知道很多人喜欢你,我昏睡之前就是,太子,侯爷,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好,更何况现在你成了皇上,后宫三千等着你去宠信,而我于你只不过是昨日黄花”锦瑟很委屈地说,“我怕现在的我,连万分之一都算不上了。” “你在怀疑我的忠诚吗?”杜剪蔁听见这话,竟有些恼,她把锦瑟的手提起,放在胸口的位置,异常认真地承诺:“我这里很小,只能分成一等份,非要在上面刻个名字的话,那就是你也只能是你。” “小姐” “你不信吗?你可知这些年我等的你多辛苦?”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第15节 “我”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你若是死了或许还好点,那我便随你去了。” “小姐你怎么能说傻话呢!快收回去,锦瑟贱命一条怎么值得” “宋期雪说可以救你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化了一早晨的妆,但是我还是看见了眼角的鱼尾纹,我很担心你会嫌弃我老了” “不,小姐一点也不老!锦瑟才是!锦瑟” “所以你答应我,以后在我面前不要隐瞒自己了,不要总想着付出自己成全别人,因为你伤害自己的同时,我也很心痛啊。” “对不起锦瑟不应该”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回答,你听到这个地方从未为你放弃过跳动的声音了吗?!” “小姐” “回答我,你听到了吗?” ”您这里一点都不小,好像又长大了!!!!!!!” 煞气氛!杜剪蔁皱了皱眉头,但锦瑟的手还压在她胸口上:“还不给朕放手!” 少用皇帝架子吓唬我!锦瑟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你老让我听你的,你就不想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呢?” 很久没有开过荤的女皇,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穿过衣服被带领到锦瑟软绵绵的乳/房,贴肤感受着那里的跳动。 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迸发出来了,是有多久没感受这样激动的气息了呢? 中年的少女,还如当初般羞褓,勇敢地往前凑了凑 这夜安静了十几年的百合宫,又传来似曾相识的娇啼 以及 “小姐” “干嘛?” “忽然想起了我们都四十多了吧” “怎么?” “没” “没什么?” “做女皇那么大压力,没想到您还一直没有发泄出去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大锦朝四十多岁的皇帝竟然还是处子什么的” “那就给朕闭嘴!” “啊~~~~~~~疼!!!!!”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其实是反转剧 ☆、互纠明焉迫 百合宫刻意压抑的婉转在夜风之中若影若现,站在花丛中的影子桀骜不羁杵立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君南辞踩着小径走过去,那背手站立的人感觉到了,回眸冲她一笑。 “怎么换了女装?”俩人是熟识已久的朋友,这场景竟然不违和。 楚天阔伸进袖口,掏出一晶莹之物:“你是来找这个的?” 君南辞谨慎接过:“此龙鳞伴着期雪出生。是一开始就认定了选她作龙凤传人司管海域,但我依旧存着私心,只愿她追随意志,方才留在左右保管,辗转三生三世,先是我紧张她嫁给你虚度余生方才举下策将你刺中贬为凡人,后你化为人身,却情窦初开赠予杜剪蔁定情,杜剪蔁又送给锦瑟,锦瑟为保沛寧转赠,再之后,由净唯代为和亲那日秘密赠予她,我处处寻它不得,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回你手里。” “这岂不是甚好,此鳞命途多舛,说明你与宋期雪还是有缘,现在交由你,你便可左右宋期雪的选择。”楚天阔朗朗道,“我想千年以前那句[人],宋期雪是不可能没听到的,她选择天人也不过是因为你是天人吧。”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欠一个解释而已,然而原本应当很简单的一切都被我搞的很复杂,峤州的那场大火,我封印了期雪,我以为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一切的,我以为我可以改变结局,可是却在转世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今生的结局。” “真抱歉,我太自私了点,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早在我对锦瑟动了杀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配做一个天人,但宋期雪不一样,她比我有天分。”楚天阔,或者说大火之后彻底失去了重回天上资格的凤凰,话语里竟没有一丝忏悔,“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派人去杀锦瑟,不为什么,因为我爱杜剪蔁,我希望能给她最好的,天下,权利,金钱,世人趋之若鹜,我都可以让她唾手可得,爱情就是这么没道理的东西啊。” “那现在呢?现在你也可以进去再杀一次锦瑟,我也很痛恨你当初下手为什么不早一点呢?你若是早一点来到,宋期雪就不会入魔,也不用兜这么多圈子。”君南辞不无怨愤地说,毕竟她压抑了太久,“这样,海域也不会非要她做继承人。” “这十多年我才终于明白,若是我想杀锦瑟,谁也阻挡不了我,哪怕你,可惜杜剪蔁一样不会看见我的好,宁愿与着一具不会说话的躯壳相濡以沫,也不会为我给她的一切露出笑容。”楚天阔苦笑,为黯然省悟的二十年做出了最后注解,“法力竭尽寿命缩短疾病缠身,这些都不过是浮云,有一点我跟龙王倒是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它起码每一次失去都伴随着曾经拥有,我却自甘缩短往后没有她千年,每分每秒接受她永远不会爱我的事实,还好锦瑟不是按生死簿所写死于我手,不然我就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你可算是想明白了,可我却要为了成全这段与我无关的人间传说,失去获得长相厮守的资格!”君南辞咬着下唇,表情竟有些颤抖。 楚天阔似笑非笑反唇相讥:“君南辞,你是不是做了太久的人,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了,之前在天上的时候你不是比谁都明白[此曲只应人间有]的道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或许正是天上难得几回闻,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天人,才一个个被伤害地通透吧!事已至此我算不算是终于报复了你的拒绝?我得不到爱,你也是一样!”红色灯笼映照着光晕了她的裙裾,那随风飘摇而去的背景气势磅礴,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 南国温暖的晨光微曦,照耀在少女舒展的颜上,濮阳微看的呆了,懊觉荒谬,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算什么啊!她既然那么久不联系你,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自作多情?反正等她醒来你就回蒙元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濮阳微也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出去透气了。 锦国的皇宫确实缭乱,也难怪簌簌转不清,她很快也有些找不着北了。 迟迟未归,所以没能等到虚弱的净唯从梦乡中醒来。 环顾空无一人的房间,果然没有期盼的身影。 ——反正肯定又是在做梦了,她怎么可能来,你都病了那么久,她不可能没听到消息吧?这么久都不带个口讯来,哪怕问候下也好,想来是巴不得你个敌国公主早点死吧!何必还如此天真整天犹豫着要不要再联系,接受现实吧,那个粗线条,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是这样碎碎念,门被推开时还是满心期待地往那个方向看,却只看见了端着药进来的楚天阔:“夫子是你啊” 楚天阔点点头,熟稔地坐到床边喂她:“这是龙骨汤。” “哦”净唯吹了吹,喝下去,才反应过来,“啊?!” “是濮阳微替你割来的。”楚天阔还是很淡定地说。 “什么你说濮阳微?”净唯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咳咳咳咳咳,她那个家伙去屠龙了?” 呛得厉害,好不容易换了气,又攥着楚天阔道:“她不要命了吗?!不行,我得去找她,她现在在哪里?” “你还记得景龙吗?”楚天阔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稳住她,“来,先喝完,喝完,我再跟你说。”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净唯也顾不得烫,一口干了那碗热汤,再眼巴巴地望着夫子。 楚天阔这才慢悠悠地说:“我说了你可别吐,你刚刚喝的就是景龙” 净唯:“” 呕—— ================================== 守卫逮住濮阳微的时候,因为要面子,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来问路的。 于是,她被押到了楚天阔面前。 净唯还躺在床上看不到脸,而楚天阔却是一脸怒容:“皇上早就觉得你这家伙形迹可疑,就派人搜了你的随身衣物,今日你算不算自投罗网?格格?”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随便你!”濮阳微别过脸,不想再废话,同时自己也很奇怪,战场上她行军缜密,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次深入虎穴还真是没头苍蝇一样就窜进来了,至于这理由想到这又担心地看了看床上的人,终究是徒劳,只有个背影,“只是在处置我之前,记得准时给她喂龙骨汤” 楚天阔嗤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要信你这个外国人的话?” 濮阳微这才慌了:“人命关天,我不会害她的!” “谁又知道呢?当初在蒙元,你可不这么说的,一口一个势不两立,巴不得我们锦国死光光了吧!”楚天阔话语又冷了几分,十分细微地观察着濮阳微的表情。 濮阳微也是很好懂,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窝在被子里的净唯动了动,有些不安地去抓楚天阔的手,又被安抚地按下去:“你是蒙元的格格,我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这样吧,当初净唯嫁去你们蒙元,如今,我就要你同样嫁到我们锦国来。” 闻言被吩咐“你待会只需乖乖躺着听我演戏就好”的净唯差点回光返照。 濮阳微才不信就这么简单呢:“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你也知南北民风不一,我们锦国的嫁,跟你们蒙元的嫁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这一嫁,就得立下契约,终身对净唯公主三从四德,终身不得有二心,终身是我锦国人,终身不得回蒙元,终身脱离之前的家。”楚天阔目光如炬,话语毋须质疑。 久经沙场的濮阳微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要我做质子?” “怎么?堂堂蒙元公主,受不起这样的侮辱么?那样本相也只好立个扰乱我国秩序的罪名派人通知可汗来接人了,只是这龙骨汤,若是真的就可惜了。还有那小丫鬟,现在应当在宗仁府接受审判吧!”楚天阔摩挲着空碗,威胁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来人,送格格回房,好生照顾着。”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连净唯本人都不敢赌,她濮阳微愿意不愿意做这个质子。 ——若是不愿意,也勉强不了的。但她重情重义,哪怕为了簌簌也不一定吧 无论如何,哪怕她回去了接受不了丧母暴父以及亲手杀死景龙的事实,也比心不甘情不愿留下来陪着自己好吧 异国他乡的痛,净唯比谁都深切地理解着。 这样在床上滚来滚去纠结了三天,净唯还是觉得要给她一点知情权的话比较好! 所以她很随意地披上了一件衣服,瞪着鞋就要出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濮阳微推开了门。 捉了个正着,该从哪里开始解释的好? 净唯纠结间,濮阳微跑了过来,把她拖到怀里:“你醒了?!” 净唯的下巴搁在濮阳微的肩膀上,手也不受控制地向上,不轻不重,很好的力道,掴住濮阳微精瘦的腰部。 她忽然有些想念那个位置的战伤,不知道长好了没有:“嗯,醒了。” 我醒了,你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去了,我再也不是你留下的负担了对不对? “我”我会跟夫子说,让她放了簌簌,我跟你一起回蒙元面对一切好吗? 你会带我去吗?知道我骗了你还会要我吗? “你先别说话!”濮阳微抱的紧了些,隔得近,声音也立体了起来,“净唯,我喜欢你。” “嗯”净唯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蹭了蹭,寻求最舒适的拥抱体位,都没注意她丢了个重磅炸弹,“啊???” “被吓到了吧?”料想之中的反应,濮阳微却因为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而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先别急着推开我,也别看我,让我说完。” 净唯已经被吓傻了,更何况她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濮阳微。 “我喜欢你,从你要离开蒙元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我想你那么好,你们锦国也传统,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女人的爱的,我想我们的婚姻是一场闹剧而已,你会很快忘记我,然后找个正统的男子嫁了,平平凡凡相夫教子,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都明白的,所以我你之后已经很努力地鞭策自己不要再打扰你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去喜欢你。”濮阳微这才放开软成棉花的净唯,“以后我会一直呆在锦国,你不喜欢也要呆在这里,因为我没有那么伟大,不是什么情圣,我放不开你。” 良久,净唯才问她:“永远也回去不了也没关系吗?统一天下的壮志未酬也没关系吗?要对我言听计从也没关系吗?” 濮阳微想了想,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早已喜出望外的净唯巧笑焉兮,勾着濮阳微的脖子跳起来,整个人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有人看不懂这里解释下 凤凰前世动了杀机所以失去成为天人的资格,龙王也投胎了所以只能宋期雪拯救世界了 ☆、羽化而登天 腊月,习惯不了京城伙食的景兆蘋提出云游。 与君南辞约好归期重聚峤州,收拾好行装便独自一人走了。 古绮襄案的重审也近了,朝廷之上蠢蠢欲动,不乏求情之人,亦是不乏趁火打劫之辈。 除夕,保古派召集了全城百姓联名信恳请皇上以净唯公主大病初愈之喜头大赦天下,同时遭到了联合起来的以前朝殷氏嫡系反古派一干反对。 杜剪蔁也由之前的坚决变得有些犹豫。 眼看此时不能再搁着了,殷旭之兄殷鞍当场磕头以劝君国法不可撼动,君威不能儿戏。 杜剪蔁终于不再逃避话题,合了奏章道:“爱卿说的也有道理,君无戏言。” 驸马唐雨霖这才使出了杀手锏一同跪下:“皇上说君无戏言,那么这令牌也作得了数吧!” 那块印着龙凤呈祥的金牌,虽然没龙鳞那么命途多舛,也是经由杜剪蔁亲自赐给君南辞,再由君南辞赠予唐雨霖重出江湖了。 此块代代相传的金牌地位在场人都再清楚不过,杜剪蔁一脸为难,却其实很庆幸地定了案:“放人。” ==================== 又过了几日天气还暖,君南辞与宋期雪送古梁二人回了浣城,再逐马下到峤州。 峤州多灾多难,已是人烟凋零,二人循着荆棘漫步的山路去了古草屋,景兆蘋跟一只缺尾狐狸在一起吃饭。 看二人来了,景兆蘋提筷招呼道:“我从京城出来以后一路走,总觉得没什么好去处,就提前回了这里,结果看见这只受了伤的小狐狸,看她可怜我又刚好无人做伴,便留下来一起等你们了。” “师傅真的不是把什么奇怪的情感寄托在这只小狐狸身上么?”君南辞一边夹菜一边挑眉,那只小狐狸也通人性那般,朝她甩了甩耳朵。 几个人这样坐一起吃饭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了,稀拉些家常近况,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三人虽都未言明,确实都睹物思情,想起杳无音信的乐絮楼,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吃完饭,景兆蘋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河边洗碗,只剩下她一人,那脸上的笑容终于也松懈下来,隐约地视线都有些朦胧。 她朝水里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乐絮楼走失之后她便一蹶不振糜烂度日,再没了那股健气蓬勃,岁月真的没有饶过她。 连乐絮楼最在意的东西她都给作没了,那日若是真的能重逢,怕是跟那锦瑟姑娘一样,往日再朝夕相处,也存着犹豫吧。 她这样想着,把手上的水甩干净,准备把东西端回去,忽地林中一阵妖风,使得他敏锐地定住了脚步。 自濮阳微屠龙之后,峤州再无正派镇压,孤魂野鬼总得不到安息,但这深山乃道家旧址,跳梁小丑怎么得都得敬而远之,如今凛然来的是戾气不小的妖物。 她往腰间摸了摸,糟糕,都没有带宝剑出来。 “呼呜——”趴在石头上小憩的狐崽也惊动了,跳到景兆蘋肩膀上,柔顺的毛发不安地竖了起来。 景兆蘋一手把她揽在腰间抱着,一边安慰着它:“不怕!” 一步一步地向那林间逼近 ============================ "师傅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去找找她!"与冷冰冰的宋期雪单独相处实在尴尬,君南辞找了个借口离开。 才拨开茂盛的灌木丛,宋期雪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叫住了她:“君南辞,我们谈谈好吗?” “不生我气了吗?”君南辞展露笑颜,很是亲昵地贴着宋期雪坐下。 宋期雪也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如海面般湛蓝:“你就从来不好奇前世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君南辞第一次在宋期雪面前动摇,她总是演得就跟真的全都忘记了一样。也就只骗得了宋期雪这个傻瓜。 但这次宋期雪主动提起,她确实再也不想欺骗她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就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我身上有她的影子,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君南辞啊。” “你的意思是是我放不下执念,哪怕唐雨霖负你,你也一直不肯接纳我,是因为这个理由吗?”宋期雪也很茫然,“前世你是高高在上的孤傲天人,而我只是人龙结合的天罚产物,你护我养我疼我,我也因此情绪暗生,为了一直留在你身边,我答应了凤凰的条件,也成为了天人,可你却犯下罪责贬入凡间,我全天下寻你,终于寻到了,你却跟我说要做凡人,我担心自己因此失去你,之前所有努力白费,才会毒火攻心铸下祸根投胎重生历经磨难,这些本都是我该承受的,可你却把我的灵魂封印在奈何桥上,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出生,得病,还有爱上唐雨霖。。。我终于休得肉身陪伴在你左右,我本已经不敢有贪恋了,但锦瑟姑娘却告诉我,你曾与她说过喜欢我” 锦瑟都跟她说了吗? 君南辞情绪翻滚,却是咬牙道:“不是我,是她。是前世的君南辞喜欢你,宋期雪,醒醒吧,不要再守着我了,人间根本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她恨她的痴缠,害得她越来越不果断。 可如果她不果断,就再也不会有人间。 “啊——”俩人斡旋间,遥远的林间传来景兆蘋凄厉的回声。 二人再不顾其他,立即往声源赶了去 =============================== 景兆蘋苍白的脸上布满着刮痕,看得出很害怕,却又极力地说服着自己,往幽深的悬崖爬去 “师傅!”君南辞想去帮忙,景兆蘋看不出来时哭还是笑的表情,癫狂地把她抓住, 指着前面发着诡异绿光的洞口,像是中了邪一般:“絮楼,是絮楼啊!我找到絮楼了!” 他往那边爬过去,君南辞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他:“师傅,醒醒,师娘已经走了,她不在这里!” “不,她在这里的,刚刚我还看见了,她一点都没变,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差点被蛇精杀害,是她救了我,她回来了,她不怪我了,絮楼,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见我”景兆蘋几近癫狂,全是泥土的指甲嵌入地表,“你还要躲我多久,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啊!” 宋期雪这才蹲了下来,无奈地看着丛林中的一处不起眼的荆棘:“都这样了,你还是没有选好做人还是成妖么?” 那处灌木丛动了动,没有尾巴的小狐狸,悉悉索索地滚了出来。 景兆蘋这才想起来,她从未听过这狐崽的叫声。 那只狐崽,会给她斟酒,干了农活脚酸背痛了,也通灵性那般给她按摩。 房间也总是被收拾地很干净,这么不正常,景兆蘋也没想过为什么会有如此像人的动物。 七彩的光芒一闪,那只狐狸化作了一身红衣的婀娜女人。 满头的银丝垂体,脸上的肌肤也没有丝毫光泽,分明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乐絮楼的表情是悲伤的,她以为照自己的性格,一辈子也不可能以这般颠沛的姿态出现在景兆蘋面前了。 什么叫作她一点都没变,景兆蘋,你也太会自欺欺人了。我这样子自己都看不下去,你是怎么才能说出那么违心的话。 先前还呼天抢地的景兆蘋酿跄着爬起来,一头栽了过去,乐絮楼只得接住她。 俩个人近在咫尺地对视,乐絮楼从她瞳孔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难受地压抑。 景兆蘋却是欣喜地打量着她,嘴里不断地含糊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不要再走了,絮楼,我真的好想你啊” 说着说着,景兆蘋就哭了。 眼泪掉到乐絮楼身上,乐絮楼也跟着哭了起来。 君南辞也为之动容,忍不住去看宋期雪。 宋期雪正看着那俩人若有所思,君南辞再一次看到了她的结局。 她没想到她的放弃来得那么快,甚至有些讶异。 转世那一刻就看见的今生末尾片段闪过,君南辞张了张口想要挽回些什么,宋期雪已经开口了:“你选好了吗?是要做人与她长相厮守,还是成妖返老还童呢?你的人生可以很长,可景兆蘋等不了你又一个千年了。” “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我也好想你”枯槁的手,敷上了景兆蘋不再年轻却充满生命力的脸庞,承诺着。 沉默的宋期雪,这才看向君南辞。 君南辞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而宋期雪却像是释怀了:“我问过凤凰,她说龙鳞在你这里。” “你你想好了?决定要成为天人?”心里起了海啸,表面也跟着不平静下来,“那你就不可以再爱人了” “把龙鳞给我吧。”宋期雪面上露出了绝美的笑,她生得这样端庄,连太阳都为她的笑容镀上一层光,“你不是都告诉我我爱的人,已经死了吗?” 君南辞颤抖着,把龙鳞递过去,却死死抓着如何也放不了手。 宋期雪只好隔着龙鳞与她牵手,升天的万丈光芒之下,她不理君南辞的惊愕,还是笑容依旧:“你知道吗?没有犯错的天人,即使喝了孟婆汤,情窦开窍的时候,还是可以选择回天的,等到那一天,你会选择做人还是天人呢?” 宋期雪其实根本没有在等待她的答案,光影渐渐淡去,她的身体也逐渐透明,一如君南辞将她交给凤凰那日,她也只给了君南辞一个一模一样的口型。 君南辞握了个空,峤州海面上空一声久违的龙啸,转而下起了浩瀚的春雨。 随着这场雨,君南辞的整个世界都倾倒了。悔意弥漫了她的全部想法。 终究她抽取了最后一丝气力跪坐在地上仰头从树梢缝隙里看这无边的苍穹。 这场雨很奇怪,即使下得那么大,天都没有一朵乌云,湛蓝湛蓝地洁白洁白的,像是谁的裙摆和瞳。 后来的峤州也迎来了多雨的时节,山水养人延寿,景兆蘋和乐絮楼都在新龙王的庇佑之下开始逆生长。 君南辞回到了山脚下的破屋,那面漏光的墙,拨开了遮挡的尘埃宋期雪用树枝在上面不起眼的角落留下过温柔的字迹,跟她冷漠的本人一点也不像。 ——南辞,期雪回来了,想把你带回天上,如果你不愿意再做天人,我就陪你做凡人。 反正,你就是我存在的理由。 当初写在这番字迹的人,是真的以为只要喜欢,就真的可以跟心爱的人走到永远的。 她以为人间才有的爱情,就是这么强大的东西。 可惜,她爱的人没有给她爱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太完美的结局 写的时候坑坑洼洼,找个时间再修补 先设为 暂停中修改完了再改成已完结,不过应该是不会再更新章节了。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