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旧梦如画》 正文 第1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文案 这是关于大师兄重生后决定好好对待师弟最后却被师弟干抹净的故事 这是关于一个面瘫霸道攻x禁欲师兄受的故事 这是一个师兄最后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师弟吃的渣都不剩的悲惨故事 陵越一梦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天墉城,那时候,百里屠苏刚入师门 那时候,他不曾对这个师弟刮目相看 但再次面对,陵越却开始不自觉的偏爱这个师弟 本文极大可能颠覆游戏的背景以及结局,想群体he的酷爱点收藏吧! 此文狗血有,剧情有,可能小白,可能走形 吾辈从不写杯具,必须1v1,大家可放心跳坑 内容标签:游戏网游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陵越;百里屠苏 ┃ 配角:古剑众人 ┃ 其它: ================== ☆、第1章 时光回流 陵越总是会梦到多年前的前尘往事,那时候百里屠苏还不曾拜入紫胤真人门下。而作为紫胤真人门下唯一的入室弟子,陵越还是感到很自豪的。 直到后来,师尊带回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年纪小小却惜墨如金。然后师尊告诉他,这是他的师弟,百里屠苏。 那时也曾经不解师尊为何独独教授他剑术,更加不解为何后来百里屠苏私自下山也能得到向来严谨的师尊原谅。后来,只道百里屠苏幼年便遭逢巨变。然而个中缘由,直到陵越与百里屠苏最后诀别之时也未得到解答。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陵越才会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对这个师弟的了解还不够多。以及深深感觉到他这个师兄真的很不称职,他把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天墉城各个方面,却忘了他还有个师弟。 霎时睁开眸子,陵越坐起身来,一边揉着还有些生疼的太阳穴一边讶异着自己竟然沉溺在往事的梦境里醒不过来。等到清醒过来时陵越终于想起今天似乎答应了芙蕖要去给刚入门的弟子演示剑法,想着便准备下床梳洗。 等等……就在抬起手的一瞬间陵越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房间并不是他的掌门房间,而是多年前住过的弟子房。由于执剑长老亲传的弟子一直都只有他,所以一直是一人独住。 陵越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自己一身衣服之后错愕不已,他现在这模样分明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被这个认知惊出了一声冷汗的陵越开始冷静的分析目前状况,莫不是自己被妖怪迷惑了,进入了妖怪设下的环境? 当真是荒谬至极,他身为天墉城的掌门又身处天墉城这般清气源源之地,怎可能任由妖怪侵入而丝毫不觉! 想来想去也似乎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自己回到了过去?!就在陵越苦思冥想的时候,只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一个比他辈分要小的弟子拱着手站在门口恭敬的说道,“师兄,执剑长老让您去一趟。” 此时陵越的思绪还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他抚了抚额然后挥了挥手让那弟子离开。一想到师尊,陵越的心情多少沉重了些许,自继任掌门之后师尊便卸了执剑长老之职在昆仑山的某个地方隐居着,多年来也甚少再见到师尊。 陵越不知道这样回到过去算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上天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若说是眷顾,倒也没错,这漫长的人生里只有这些年的日子是最充实的,年少时的烦恼只能算是小小的磨练。尔后的人生历练才让人抱憾终身。 陵越苦笑,难道又要再次重演曾经的悲剧么? 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过去,那他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悲剧就此发生。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但是如今回到过去,今生便不愿再留遗憾。 想着师尊找他过去,陵越这才把脑中千丝万缕的情绪撇开,把着装稍稍整理了一番,整齐的一丝不苟这才出了门。 见到师尊才知道,陵越这才知道今天竟是百里屠苏第一天拜入师门的日子。若是如此,此时的陵越不过十岁,而百里屠苏亦才七岁。 当年紫胤真人把百里屠苏带回去的时候不曾向陵越说明他的身世,只说这孩子与常人不同,因而由他亲自教授,且不允许他与其他弟子一同练剑。 再次见到师尊和百里屠苏,陵越的心情很是复杂,眼里也不自觉流出伤感之情,只得低头拱手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到了最深处。 “师尊。” 紫胤真人转过身,轻轻点头。紫胤真人依旧是一头华发及腰,紫色的束腰道服穿在身上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把一直微微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百里屠苏轻轻往前一推。 “越儿,这是百里屠苏,以后他便是你的师弟。不过屠苏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故而由为师亲自教授。而平常处事,你作为师兄要多加照拂。” “是。”陵越依旧恭恭敬敬。余光扫了一眼百里屠苏,只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从前倒不觉得他这模样有什么问题。但是如今的陵越却想很知道,究竟百里屠苏受了多少折磨才变得这般沉默寡言。 也是从今天开始,陵越才知道百里屠苏是有多努力的练剑。这个一天到晚都面无表情外加沉默寡言的孩子比一般人对剑术都执念得多,但是为何而执着,陵越却是不得而知。 百里屠苏每天的日子都十分规律,早晨起来练剑然后吃午饭然后再练剑直到黄昏。有时候深夜了,陵越都还能看到他这个师弟在苦心练剑。 每天重复着一个单调的动作,寻常弟子不到几天就会在私底下抱怨,而百里屠苏却不会。师尊对于他的要求本就比普通弟子要高,一个动作稍稍有所偏差便要把这个动作重复几百次,但是从不见他有所怨言。 某个晚上,陵越路过百里屠苏的房门前,只见他一张小脸眉头紧皱着在挥舞同一个动作。陵越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动作寻常弟子还没学习到,而屠苏却已经可以熟练的把一整套招式舞练下来。 “可是有哪个招式不能理解?”陵越走上前轻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百里屠苏看了他一眼之后收起了手中的剑,敛着眉叫了声“师兄”。但是对于陵越的话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只是依旧沉默着。 陵越也没计较,只是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然后走上前拿过他手中剑向后走了两步在空地里把刚刚屠苏舞过的招式又重新舞了一遍。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及在月光的沐浴下剑身随着这流畅的动作而挥舞带出的流光都让一旁的百里屠苏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看清楚了?”结束之后,陵越走过来把剑递过去。屠苏这才愣愣的回过神,难得看他这副模样,陵越轻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 “练剑固然重要,但是好好休息也是必要的,练好了便早些歇息吧。”说完陵越就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温柔大师兄的背影印在百里屠苏小小的眸子里。 此时陵越大概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百里屠苏那向来不起波澜的内心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他原本以为这个师兄是冷冰冰的,就像天墉城的其他人一般,看不起他能得到师尊的亲自教导。 小孩子对一个人的印象其实是很容易因为一些细节而改变,尤其是百里屠苏这种恰逢巨变的孩子。 ☆、第2章 更深意暖 时日见长,陵越发现百里屠苏这孩子就算被欺负了也依旧沉默不语,从前倒不曾感觉这孩子是这般倔强。也不是不知道百里屠苏从小便遭人嫉妒,但是也是现在才开始注意到他在天墉城的日子确实很难过。 比如屠苏之所以由师尊亲自教导的原因是担心屠苏身上的煞气会影响其他弟子,但是不知情的人总会各种上门挑事。刚入门之时尚不严重,直到后来几个月百里屠苏的剑术修为超过了一干弟子成为众多同时进门的师兄之后挑事的人便更多了,嫉妒的人也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找他麻烦。 但是百里屠苏从来不吭声,他不会向师尊或者陵越告状,那更不要指望这个小小的面瘫会向他们撒娇。 自那晚给百里屠苏舞剑之后,陵越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这个小师弟,所以晚上忙完天墉城事情的之后他总会去屠苏住处看一看。每每都是看到屠苏独自一人在房门前练剑,小小年纪却异常认真。 只是今晚却没见到百里屠苏那小小的身影,房间的烛火也并未点亮,难道是睡了?只是这个时辰入睡也未免有些过早了,敲了敲门也无人应答。陵越疑惑着打算去寻一寻师弟的踪影,刚转身,他就看到百里屠苏远远的走了过来,手里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 看见自家大师兄在自己的房门驻足,百里屠苏一瞬间慌的把手背在了身后,然后撇过头叫了声‘师兄’。 百里屠苏那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显然没逃过陵越的法眼,陵越皱了皱眉,轻声训斥道,“这么晚了不在自己房间好好待着,上哪胡闹去了!” 陵越虽然只比百里屠苏年长三岁,但是向来早熟的他以及现在身体里的灵魂亦不是当初的灵魂,此时负手站在百里屠苏面前的陵越说话亦颇有威严,隐隐可看出未来大师兄的架势。 “只是出去走一走而已。”看着气势汹汹的的师兄,小屠苏多少有些慌张,然后低着头。 陵越也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比较在意的是屠苏手里拿的东西。这大半夜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藏着东西,陵越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怕只怕屠苏做了什么违反门规之事,若真如此也可趁着发现得早,及时补救。 “你身后藏了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说着陵越就想上前去拉屠苏的手,但是屠苏却向后退了两步。陵越皱了皱眉直接动手去抢,屠苏又怎么可能抢得过师兄,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把那包裹的东西打了开来。 只不过看着手中的东西,陵越当真是哭笑不得。一张皱皱的黄油纸包着一个已经被手抓得变形了的馒头,而且还是冰冷冰冷的。 陵越看着百里屠苏,只见他小小的一张脸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耳朵尖更是红彤彤一片,煞是可爱。 “饿了?”陵越试探性的问道。 百里屠苏犹豫着刚想摇头,可惜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叫了出来,于是只能满脸通红的点点头。 “晚饭没吃饱?” 对于陵越的问题,百里屠苏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绷着一副小小的身体站在原地。看得陵越都觉得是自己在欺负人了,这种认知真是让他一阵无奈。 叹了叹气,陵越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小的问题儿童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陵越走到他面前,轻轻的说了句,“走吧……” 百里屠苏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满是疑惑和警惕的看着陵越。 陵越好笑的看着他的反应,好歹自己也是他的师兄,可以不要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么? “不是饿了么?这馒头已经冷了,师兄带你吃点热的东西。” 百里屠苏愣了愣,然后才如梦初醒般追上了陵越的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陵越身后,屠苏的看着陵越高大的背影忽然觉得一阵安心,一种很安稳的感觉油然而生。 把屠苏领到厨房里之后,陵越就让他坐到椅上上自己去找能吃的东西。找来找去,食材不多加上陵越的能力也十分有限,倒腾了好一会儿,一碗面热腾腾的面出炉了。 油花伴随着葱花漂浮在汤面上,浓浓的香味随着腾腾的热气散了开来。百里屠苏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表面似乎不为所动,但是悬空在椅子下的两条腿微微荡着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把这碗热腾腾的面端到屠苏面前,陵越也在他对面坐下,“师兄的手艺不好,你且将就着吃。” 小小的百里屠苏看了一眼眼前让人食欲大开的面条,然后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陵越。看到自家师兄依旧是平常那副严肃的表情之后,屠苏这才拿起筷子开动着眼前的食物。 一开始还不紧不慢的动作到了最后几乎是狼吞虎咽,一天的剑术练习本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更何况他晚上根本没吃饱…… “今晚的晚饭不够吃么?”看着他恶鬼投胎一般的吃相,陵越都要怀疑是不是天墉城亏待了他这个小师弟没给他晚饭吃。 百里屠苏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复又继续狼吞虎咽。 “真的没吃晚饭?”陵越知道他这个师弟向来不擅长说谎,每次说谎都会把眼神移开。 百里屠苏抬眼看了一眼陵越,发现大师兄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是陵端偷偷把我的晚饭倒了。” 陵越皱了皱眉,“怎么又是陵端……” “又?”听到一个关键的字眼,屠苏竖起耳朵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师兄,感觉就像是师兄早就知道陵端会为难他一样。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明明今天陵端是第一次为难他。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陵越摇了摇头,“以后若陵端还这般过分,我定不轻饶,天墉城岂可由他如此胡闹。” 看着百里屠苏低着头不语,陵越想起了曾经这个师弟向来不轻易领情,于是便多说了句,“师尊曾嘱托我对你多加照拂,那我定然不让他人随意欺你。” 其实陵越说了什么百里屠苏并没有全都听进去就胡乱的点头,只是因为听到了那句‘师尊嘱托’屠苏便觉得眼前这碗面一下子便索然无味了也就没心思听陵越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今晚陵越是这么说的,但是日后陵端有事没事找他麻烦的时候百里屠苏也并没有因此去找过陵越,首先是他的性格本身就是如此,二来大概是因为陵越的那句‘受师尊嘱托’所以多少有些不自在。 百里屠苏经历的事情虽然很多,但终究只是孩子心性,这个不自在的心情在时光的流逝之中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最后能想起来的大概是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师兄给自己下的一碗面。 纵使日后尝过再多的美食,百里屠苏还是觉得这碗面才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虽然那时候,那个给他煮面的人却与他相隔遥远,算是天道弄人,也只能认了。 当然这是后话,可以暂且不谈。 时间流逝飞快,春去秋来又一年。 说起陵越,在天墉城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陵越都很受长老和掌门的喜爱,也很受师弟妹们的爱戴。外人都道天墉城门下大弟子为人正直,待人处事也十分公平,而且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能力带着同时进门的弟子以及年纪更小的师弟妹们练习剑术。 百里屠苏不能和别的弟子一同练剑,也就从来都没有机会让陵越教导百里屠苏练习剑术,因而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屠苏便再少有机会和师兄单独相处。 而且陵越这些日子确实是太忙了点,对于咒术和剑术的把握都并没有因为曾经的掌握而懈怠。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不光要忙着温故知新,还要带着一干师弟妹学习,以及随时为师弟妹解惑。也就少了许多闲暇时间来关心他那沉默的小师弟。 当时的陵越不过十一,不过这些事情当年的他能做好,那么如今只会做的比曾经更好。 虽然大师兄很忙,但是对于师弟的近况他也并非一无所知。芙蕖会常常跑过来和他说关于百里屠苏的事情,有时是因为陵端的出言挑衅而忿忿不平有时则是夸奖屠苏的剑法十分精妙。 看得出来,芙蕖很喜欢百里屠苏,但是因为百里屠苏的性格难以接近,所以便总是缠着陵越说他的事情。如果要说整个天墉城芙蕖最喜欢的人是谁,那大概就是百里屠苏和陵越无误了。 这般仿佛不相惊扰的日子过了许久,直到今年冬季—— 百里屠苏依旧在自己的房门前勤勤恳恳的练剑,余光注意到一个让人并不愉快的身影,屠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陵端挺着个胖胖的肚腩,迈着个大老爷们一般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甩了甩他那标志性的刘海,陵端面带轻蔑的看着他说道,“大师兄让你去一趟后山的雪地,说有要事找你。” 屠苏内心疑惑,表面却也不为所动。 似是猜到他的想法,陵端哼哼的笑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找大师兄问,但是倘若耽误了大师兄的事你担待得起么?” 若是百里屠苏今早见过紫胤真人或许就会知道,师尊一早带着师兄下山去了。 但是现在没有人能够证实陵端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是走一趟的事情,屠苏还是决定去一趟后山的雪地。 陵端走后没多久,刚打算出门的百里屠苏见到了自己的师妹芙蕖。芙蕖本来是想让百里屠苏教她剑法,因为今天陵越不在不能教他。不过看着屠苏师兄似乎是要出门,芙蕖好奇的问道,“屠苏师兄要出门么?” 屠苏点点头,但是也没有多说别的。而芙蕖也习惯了他这般沉默寡言,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那师兄你去忙吧,芙蕖去练剑了。” ☆、第3章 人面狐妖 到了后山的雪路,百里屠苏人影都不见一个就知道陵端那家伙在撒谎。小屠苏皱了皱眉,这陵端也不知道为何要把他骗到这后山,这后山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不像是布下陷阱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都没看见人影,百里屠苏决定直接回去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嗷叫让屠苏停下了脚步。循着叫声,屠苏拨开光秃秃的矮灌木,一只小小的白色的绒团就出现在眼前。 小绒团有一张尖尖的长嘴和一条长长的纯白色尾巴,若不是这小家伙的嗷叫声吸引到了百里屠苏,他还真不能发现这只与雪融成一色的小雪狐。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被抛弃了还是父母外出觅食了,百里屠苏蹲在雪地里逗弄着小家伙玩。小家伙尚还年幼,站都站不稳,在雪地里走得跌跌撞撞的。屠苏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小雪狐就亲近的舔着屠苏的脸颊。被舔得痒了,就连一向冰冷没有表情的屠苏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和小家伙玩了好一会都还没看见这小家伙的父母回来,百里屠苏想着这小家伙的父母要不是已经葬身在别的野兽口中就是把这小家伙当做包袱遗弃在此。 把这小家伙扔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待上几个时辰估计会直接冻死,所以百里屠苏最后还是决定把小家伙带天墉城去。 回到房间里,百里屠苏给小家伙裹了一层棉絮,放在床边。安顿好小家伙之后,屠苏拿起剑走出门继续舞练。 直到黄昏,陵越跟着师尊回到了天墉城。 “今日跟你所说,你可记住了?”紫胤真人一边走,一边对后面跟着的陵越说道。 陵越年幼,但天赋与根骨都比寻常弟子要好得多,寻常弟子需得等十七岁过了试炼方可出师下山。但是陵越天赋异禀,如今不过十一就跟着师尊下山除妖。 “是。”陵越跟着师尊身后恭敬的回答。 “为师要去看看屠苏今日的练习,你也一起来吧。”师尊背着手走在前面,一头华发被微风拂起。这样的师尊一直是陵越最敬重之人,陵越想着即便是为了师尊他也要把百里屠苏的事情查清楚。 到百里屠苏房前的时候,他正在房前练习剑法。见到师尊走来,屠苏收起手中的剑拱手道,“师尊、师兄。” 紫胤真人点点头,“昨日教授的剑术可还熟练?” 百里屠苏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弟子苦练,不敢有一丝懈怠。” “今日你师兄与为师下山除妖时表现十分镇定以及咒术与剑法都十分娴熟,你师兄的修为已远远超过寻常弟子。虽然为师不允许你与其他弟子一起练剑,但倘若你有何疑惑亦可去找你师兄为你解惑。” 百里屠苏知道,整个天墉城恐怕只有自己的师兄才有这个能力在十一岁之时就能跟着师尊下山除妖。不过这么说的话,今天陵端来找他果然是诓他的么,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无聊而已……? 见屠苏面露豫色,师尊问道,“可是有何疑惑?” 百里屠苏不敢欺瞒师尊,只好实话告知,“今天陵端来寻我,说是大师兄找我去后山的雪路。” 陵越皱了皱眉,这个陵端又来找麻烦了。 想了想,陵越记得当年十一岁的时候并没有跟着师尊下山。而且陵端做的这些事也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在这里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隐隐和他曾经的记忆有所出入。但是陵越不知道这些细节的改变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最后也能把当初那个太过于无奈的结局改变……? “陵端……”紫胤真人稍微沉吟,“陵越,你去找陵端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沉浸在回忆与思绪里的陵越忽的听见师尊点名这才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又问了几句关于屠苏的近况,紫胤真人这才离开了。师尊离开之后,陵越看了看自家师弟,“今日陵端除了让你去后山的雪路之外还有没有说什么?” 屠苏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后来想着似乎有些不太对,然后又摇了摇头。陵越被他这反应整得有些疑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百里屠苏想起房间里的小绒团,他并没有饲养小动物的经验,而且擅自捡了一只雪狐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犹豫了好一会屠苏还是决定跟师兄说实话,“师兄,我从后山救了一只小狐狸……” “带我去看看。” 百里屠苏带着陵越进了房间,把那只半睡半醒的小雪狐抱了起来。陵越看着那只雪狐尾巴的一小撮极不显眼的灰色,总觉得这个特征很眼熟,这绒团给他的感觉和书上的说的一种叫人面狐妖的物种很像,但是这只绒团还十分年幼,尚且分辨不出来。 说起这人面狐,说是妖也不能说,说是普通狐狸也可以,就算说是狐仙也没有错。根据古书的记载,人面狐在生下来就会被父母遗弃,而人面狐会在被遗弃的地方等待也许是成为野兽的裹腹之餐也许是被妖或者人捡回去。据说人面狐会根据主人的心态而成长,成妖成仙也许都只在一念之间。 “师弟,这雪狐在后山发现的?” 小屠苏点点头。 陵越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雪狐极有可能是一本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名为人面狐的狐妖,这对你而言并非好事……” 其实陵越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他也不过是本着未雨绸缪作的思量,只是这话在小屠苏耳中未免有些泼冷水的意味。小小的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陵越,内心却是打起了小九九,小屠苏在天墉城本就没什么玩伴,若是多个小家伙陪他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可是师兄的话好像是不想让他养着。 看着百里屠苏又是一副面无表情但是明显内心纠结的模样,陵越抚了抚额,怎么他以前就没有觉得自家师弟从小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儿童呢,他现在好像真拿这个师弟没办法了…… 重生前的感受加上重生后遇到的事情,都让他这个原本严厉、严肃的师兄心软了不少。 陵越拍了拍他的肩,松了松他那崩得有点紧肩膀,“你好好照顾这个小家伙。”然后话题直接一转就说到了陵端,“陵端的事我会问清楚,现在也不早了,你且去好好休息。” 百里屠苏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家师兄的背影,还以为师兄会不允许他把这只雪狐留下来。峰回路转,这小家伙还是在自己的臂弯里的稳稳的睡着。 后来陵端被关了禁闭,思过三天。但是奇怪的是陵端自己也不记得为什么要把百里屠苏叫去后山雪路,根据他本人的说法就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驱使他去做这件事。虽然诡异但是也没查出什么,最后禀告戒律长老之后就把陵端关了三天禁闭。 陵越觉着这事没那么单纯,于是去找了紫胤真人。 “你这些日子的功课倒是学的不错,人面狐在昆仑山并不常见,书上也甚少有记载,很难得你竟然知道。”紫胤真人语气带着赞赏,这个徒儿的性格从小就是一板一眼,做事也十分靠谱,跟自己的性格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师尊谬赞,这不过是陵越闲时从书上看来的罢了。但是单凭那尾巴尖上的一点灰色陵越不敢妄下判断那只雪狐是否为人面狐。” 紫胤真人沉吟了一番,“陵端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人面狐的父母避免自己的孩子成为野兽的裹腹之餐,利用了陵端的内心缝隙,因缘巧合之下才找上屠苏。” 说完之后紫胤真人又陷入了一阵沉思,百里屠苏的性格他十分了解,就怕他会因事偏执而让人面狐有机可趁。 “这人面狐是缘还是劫如今也不好下定论,你这些日子多留心一下屠苏的状况。那只狐狸尚且年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也就当做一个小小的历练吧。” “是。” ☆、第4章 峰回路转 陵端是个很麻烦的人物,这个麻烦并非指他道行有多高明,而是指这家伙因为嫉妒以及心胸狭隘等一系列的品质给小小的屠苏带来了多少麻烦。而且直到十七岁出师下山,他都从未拥有心胸这种东西,倒也难怪他的道行一直停留在某个阶段就再也上不去了。 因为被人面狐迷惑而把百里屠苏骗去后山的事而被关了三天禁闭,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说短也不是那么短的。关禁闭期间要潜心反省认错,以及每顿饭的量都会减少一半,以示惩戒。 对于别人来说,多吃少吃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事放在陵端身上,问题可就大了。陵端对于吃的问题向来十分执念,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年纪小小就成了一个大胖子。 扯远了。说回被关禁闭还顺带减少饭量的问题,陵端就对百里屠苏恨得牙痒痒,他一心认定是屠苏对他施了妖术才让他糊里糊涂做了这件事。这个中逻辑歪曲的问题,当然不要指望陵端会去细想。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把所有的错都推到百里屠苏身上罢了,于是乎陵端对屠苏的怨念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从禁闭室出来之后,陵端仿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三天没吃好饭,似乎整个人都落魄了许多,两边的脸颊更是凹了进去。所以那天晚上,陵端整整吃了三大碗饭才满足的摸摸肚子放下碗。 吃饱喝足准备离开的陵端一出门就看到百里屠苏,一见到他陵端就一肚子气。甩了甩刘海,陵端十分不客气的说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妖术,让我迷迷糊糊去传话,还害我被关了三天禁闭!”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身后一把声音替自己解了围。 “陵端,休要胡言乱语!这件事戒律长老也曾说无从考量,你又怎敢将妖术挂在嘴边!不好好修习也就罢了,你如今这话是不把连戒律长老放在眼里?!” 陵端一看到陵越出现就腿都软了,更别说他还把戒律长老搬了出来,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全都是胡说八道的,师兄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要是又被罚去关禁闭,陵端估计自己会疯掉。 陵越板着脸,冷声呵斥,“若还让我听到这般胡言乱语,定不轻饶!” 陵端心里虽然很不满师兄帮着百里屠苏,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也只能乖乖认错,“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说话,师兄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说完就逃难一般跑着离开了。 陵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戒律长老未必不知陵端是受了人面狐的蛊惑,只是略有袒护门下弟子以及顾及颜面,陵端的问题不大也就当做没事一般过去了。 “谢谢师兄解围。”小屠苏转过身作揖说道。 “无妨,此事本就是陵端有错在先。这个时辰来此,可是没吃晚饭?”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他是想帮房间里的小家伙讨些吃食,但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该吃什么。本是想来厨房找找能喂食的东西,恰好就碰到了陵端还有帮他解围的师兄。 “我是来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给那只小雪狐喂食,师兄知道这雪狐要吃什么么?”屠苏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感觉就像有些难为情,屠苏曾试过给雪狐喂肉,但是不知为何那小家伙连碰都不碰一下。 “这……师兄与你同去看看吧……”陵越也并不清楚这个雪狐该怎么喂养,那就走一趟看看怎么办。 到了屠苏的房里,只见那只小小的雪狐蔫蔫的躺在棉絮窝里,也没了前些天的活蹦乱跳的模样。房间的桌子上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竹叶还有胡萝卜?! 陵越忍不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起来他的师弟为了这只小东西费了不少心思。屠苏说这小家伙不吃肉也不吃素,饿了这么些天这小家伙都没吃过东西还是偶尔喝几口水,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饿死。 小屠苏绷着脸上前把桌上形形色色的蔬果、坚果收了起来,但是陵越很明显看到屠苏那藏在黑发下的小半边耳朵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陵越印象中人面狐成形前跟普通的狐狸吃的并无不同,成形后会因为修行之道不同需要的东西也就不同。这小家伙既然不食五谷,难道已经成形了?陵越不自觉的皱起眉,内心忍不住开始担忧…… “师兄?”百里屠苏把东西扔到门外回来就看到自家师兄皱着眉头的模样。 陵越回过神,“我回去查一查书籍,看看这小家伙会吃什么。” 百里屠苏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陵越走了之后并没有回房,而是取道去了藏书阁。关于人面狐的记载在寻常书籍里并不多见,他也不过略知一二,为了查清楚这人面狐成形后的具体情况陵越上这藏书阁找更详细的记载。 而屠苏这边,晚饭后屠苏看了一眼还是蔫蔫的小家伙最后还是出了门口去练剑。不过没过一会,屠苏看到来人之后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陵端一改被关禁闭的阴霾,一脸意气风发的走到屠苏面前,甩了甩他那长长的刘海说道,“我说百里屠苏,你这会肯定在心里乐着,我不光因为你被关了禁闭,今天还被师兄教训了!” 百里屠苏皱着眉冷冷的说道,“说完了么?说完你就可以走了。”说完就转身打算进屋。 但是陵端明摆着要跟百里屠苏对着干,就像是要故意激怒他一样,“百里屠苏你个胆小鬼!你敢不敢出来跟我比试一番!” 百里屠苏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握着剑的手逐渐抓紧,只是他也记得师尊的叮嘱,不允许他与同门弟子私下比试,不管对方如何挑衅都不该动摇自己的信念与冷静。 陵端继续甩了甩他的头发,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敢!也罢了,我也懒得大晚上的跟你这个胆小鬼浪费唇舌。”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在不经意的一瞬间,一道淡淡的红光从陵端的身上悠悠的飘了出来从屠苏的窗户缝隙钻了进去,尔后消失不见。只是这个淡淡的红光太不明显,而甚少修习咒术的屠苏也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 百里屠苏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棉絮窝里的小家伙的似乎比刚刚看到的有精神了许多。屠苏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就躺到床上,闭上眼小憩养神。 藏书阁里,陵越翻着手中的一本古籍眉头紧紧的皱着。 根据古籍记载,人面狐会因为收养的主人的心境和心态而成形,成形后会有三种修行之路,一为修仙,以汲取日月精华提高修为;二为兽修,与寻常兽类无甚差别;三为修妖,也是这三种修行方式中最为邪佞的方式,修妖的人面狐就等着主人内心产生消极情绪或者是邪恶念想的缝隙,靠着制造幻境蚕食主人的精神以达到修炼的目的。 陵越猜测着屠苏房中的雪狐已经成形,而且极有可能是修妖。虽说屠苏这孩子确实是个问题儿童,但是也不至于把人面狐引导到修妖的地步。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百里屠苏遇到这只雪狐之前已经被带到了修妖之道上。 那如今成为了这雪狐主人的百里屠苏在面对饥肠辘辘的雪狐也许会有危险!越想越觉得这人面狐留在自家师弟身边太过危险,屠苏的年纪还小并不一定能完全掌控,这么想着的陵越把书往书柜上一放就离开了藏书阁。 去得方向正是百里屠苏房间的方向。 ☆、第5章 梦回前尘 陵越赶到百里屠苏的房前的时候发现屋内隐隐透出红光,没想太多陵越推门而入,只见百里屠苏目光呆滞的站在桌旁,而房间内的那只人面狐也不知所踪。 上前摇了摇百里屠苏的肩,却发现屠苏此时似乎陷入了一种十分迷离的状态。听不到他的叫唤也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只是呆滞的站着,一动不动。 就在陵越思考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屠苏突然搂住他的腰,猝不及防间就被推倒在床上。本想着用咒术让他松手,但却听到屠苏嘴里喃喃自语道,“娘……” 很小声,软软的,很不像平日里百里屠苏的作风。被屠苏紧紧环住腰,陵越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就这般,也不曾想自家师弟原来还有这般脆弱无助的一面。再怎么强装镇定和坚强,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 双指抵在百里屠苏眉间,陵越闭上眼轻轻念起清心诀。蓝色的光自指尖溢出,星光般柔和的光芒没入屠苏的眉间,但是屠苏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突然陵越的手开始有些颤抖,蓝色的光芒逐渐虚弱,而陵越的眉头也逐渐紧皱起来。 “唔……”随着一声闷哼,陵越收起了咒术,一丝血丝自嘴角滑落。捂着胸口,陵越没想到这刚成形的人面狐竟然能反弹他的咒术,到底是他太过大意。 闭上眼稍作调息,稳了稳方才在体内乱窜的气息之后,陵越再次睁眸却猛然一惊,眼前的场景已然不是天墉城,而是另外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而本应在怀里的屠苏此时亦是不知所踪,陵越可以断定自己还在屠苏的房间,这些难道是人面狐趁着他方才受伤的一瞬间给自己制造的幻境? “因为长满红叶的树被风一吹,远看就像湖面的水波一样,所以……我把它叫作红叶湖……”这是陵越印象中屠苏在妄境试炼里曾经说过的话。 这里似乎埋藏了许多关于屠苏心底的念想和过去,既然是关于屠苏的幻境,那么百里屠苏也一定还在这个幻境里。只怕他会在幻境里出事的陵越收起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向着红叶湖深处走去,之前在妄境试炼中曾经来过此处,所以陵越对此处并不算陌生。 一路走去并没有遇到妖怪之流,但是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陵越不免有些担心。正想着,不远处一个头顶戴着木头面具趴在草丛里的男孩引起了陵越的注意,想着也许有关于幻境的线索,陵越上前拍了拍小男孩的肩。 被突然拍了一下肩的小男孩被吓了一跳然后坐到了地上,随着小男孩大幅度的动作,一只金色的狐狸也从草丛里一跃而出,在小男孩的惊呼和懊恼声之中蹦着四条小短腿消失在另一个草丛里。 小男孩揉了揉跌得有些疼的屁股站了起来,皱着眉转过身看着陵越一脸的无奈,“你把我的猎物吓跑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但是陵越看着小男孩却一脸的震惊,那眉间熟悉的朱砂以及面容轮廓无不说明眼前的男孩就是他的师弟百里屠苏。可看他眉眼以及感觉都跟往日的师弟并不相识,眼前的小男孩多了几分开朗和稚气,而自家师弟则是百年一副冰山脸…… 韩云溪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发什么呆的大哥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来想把那只金色狐狸抓回去,好给小婵个惊喜,现在倒好,连狐狸毛都抓不到一根。 回过神来的陵越这才想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他的师弟把他从幻境里带出去,而眼前之人莫不是百里屠苏入门之前的模样? “你是不是叫百里屠苏?”陵越看着他定定的问道。 韩云溪双手放在脑后,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红叶湖的人很是奇怪,先是把他的狐狸吓跑然后还说他的名字是那个什么百里屠苏,“我不叫你说的那个名字,我叫韩云溪!好啦好啦,我不用你赔我狐狸了,我要走了。” 陵越皱着眉,韩云溪……?难道是他认错人了?不对!这里既然是人面狐为了蚕食屠苏的精神,那这个梦境必然和百里屠苏有关,而那个韩云溪一定就是屠苏没错! 把头绪理清楚之后,陵越赶紧追上韩云溪的脚步,只是还未等追上眼前的场景就倏忽变化。从红叶湖这个这般美好的地方一下子就到了一个阴森寒冷的山洞里,山洞里安静得连旁边的水滴滴到石头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似乎隐隐还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哭声,陵越警惕着往里走,越往里走哭声就越是明显。 直到走到最里面,陵越却被眼前的场景惊讶的挪不开步子。已经满是结冰的洞室里,一个服饰奇异的女人躺在冰上,而小小的韩云溪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哭得不成样子。 记忆里,百里屠苏从未在他面前流过眼泪。也是,过去他和这个师弟并没有过深的接触,他这个傲然的师弟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流泪。 “娘!”韩云溪紧紧的着韩休宁的手,似乎到现在都还没能接受他的娘亲就这么离开他而去的消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醒过来大家都死了?” 陵越很是心疼自家师弟,难怪当时妄境试炼里屠苏会在看到红叶湖那个幻境之后眼里充满了悲伤和怅惘。这些场景应该大多都是百里屠苏内心深藏的不愿回忆的记忆,但是如今却被人面狐重新摊了出来。陵越冷着脸,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前的场景却又再度变化。 场景似乎又回到了红叶湖,小小的韩云溪失魂落魄走在红叶湖的路上。陵越很有耐心的跟在他身后,此时的韩云溪仍在痛失家园的悲恸之中,走个路都心不在焉。陵越担心他,却又不敢轻易上前…… 这么想着,前面的韩云溪就被一颗小石头给绊倒了。但是摔倒在地上的韩云溪却久久没有起身,陵越这才赶紧走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紧闭着双眼而且皱着眉头,韩云溪绷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狠狠的咬着毫无血色的唇。韩云溪这个状态陵越看在眼里,却疼在了心里。 韩云溪此时已是失去了意识,只是遵循身体的本能窝在了陵越的怀里。经过了这么些天的血色和冰冷,倒是难有这般温暖的胸膛可以让他依靠。 见着韩云溪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陵越这才放下心来。抱着他坐在一棵枫树下,一边看着赤红的枫叶悠悠的从树上落下,一边想着该如何破解幻境。他来时过于匆忙,只看到了人面狐成形的特征却忘了看该如何克制。按照他的性子这个本不该疏忽,但是陵越担心师弟,未免还是着急了。 忽然,怀里的韩云溪动了动,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而他缓缓睁开的眸子竟然是一片赤色。陵越大惊,师弟这个样子和曾经比试之时失控的样子有些许相似,莫不是这便是那所谓的煞气? 韩云溪咬着那同样颤抖苍白的唇,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前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抓住了一丝失望就不肯放手。 陵越抱着怀中亦是不知所措,身处幻境之中唯有唤起屠苏的心自可破除幻境。但是百里屠苏这个痛苦的模样却让陵越不忍心看他继续沉湎于痛苦之中,明知道幻境强行施法会反噬施法之人陵越还是决定施术让屠苏强行脱离幻境。 掐起咒诀,陵越的双指抵着韩云溪的眉心。依旧是柔和的蓝光,随着陵越的指尖流入屠苏的眉间,韩云溪紧皱的眉头缓缓的松了下来。而幻境的场景却突然变幻莫测,就像空间被撕裂了一般,重重迷雾弥漫,再散开,陵越睁眸看了看似乎回到了天墉城。 穿着天墉城道服的百里屠苏仍是紧闭着双眼乖顺的窝在陵越的怀里,陵越看着毫发无损的师弟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陵越觉得胸口一闷,他抱着屠苏仍在昏迷的身子撑着床沿一口猩红的血吐在了地上,触目惊心。 ☆、第6章 心口之伤 百里屠苏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乌蒙灵谷,又看到了小婵和娘亲。小婵说想要看金色狐狸,所以他又去了红叶湖蹲等那只因为漂亮的金色狐狸。 但是这场梦同样也让他回到当年的那场噩梦之中,醒过来之后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娘亲包括小婵。他把娘亲安置在冰炎洞里,那里很冷,冷到年纪小小的韩云溪的心都冰冻了起来。但是那里能保存娘亲的身体,他想要让母亲活过来,想让乌蒙灵谷的大家都活过来。 这是一场冰冷黑暗的梦,就像漫无边际的潮水源源不断的向自己蔓延过来。 那是谁……?后来有谁抱着他,娘亲很小的时候也曾这么抱过他。可是后来娘亲就很少抱过他了,因为娘亲是大巫祝,而他作为大巫祝的儿子从小就要学习如何守护村子。 好温暖……如果这是梦,屠苏希望自己可以再久一点,至少在梦里,他还拥有母亲怀抱的温度…… 就在这般温暖的怀抱里悠悠醒转,百里屠苏挣开眸子第一眼看到的没想到会是自家师兄皱着眉一脸苍白的模样。师兄单手抱着他,似乎在调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屠苏自己都糊涂了。 陵端来挑衅了自己一番之后,他就回房小憩,然后似乎就睡着了?那为什么一醒过来自己会在师兄的怀里?那个梦里十分温暖的怀抱难道就是师兄……? 百里屠苏抬起头,师兄那疲惫苍白的脸就映入眼帘。似乎感觉到他的动作,陵越缓缓睁开眸子,如墨般深邃的眸子正正的和屠苏探索的眼神对上。 看到屠苏醒过来,陵越努力忍耐着胸口的撕裂般的疼痛强扯了一个笑容,“你总算醒过来了,这样师兄也能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师兄先回去了……” 但是百里屠苏看着他的脸色不由得担忧起来,他小心翼翼的从师兄身上爬下来。而在看到地上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血之后,向来遇事淡然、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也淡定不来了。他颤着手抓着陵越的衣襟指着地上那摊血急急忙的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受伤?” 陵越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这件事说起来是师兄不好,师兄也是今晚才知道你从雪地上捡来的那只雪狐是已经成形了的人面狐。而且是只修妖的人面狐,修妖的人面狐以主人的精神作为食粮,你下午必然是受了它的蛊惑心里产生了缝隙才会让它有机可趁。” 提着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之后,陵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虽然百里屠苏并不能完全理解陵越说的人面狐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却一瞬间懂了师兄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皱着自己那小小的眉头,低着头看着自己手紧张的揪着衣摆,“师兄为什么要救我……?还害得师兄收那么重的伤……” 听着百里屠苏的话,陵越忍不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好笑的揉了揉小屠苏的发顶,“你这傻孩子怎么问这种问题,你是我师弟,照顾你保护你也是应该的。别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师兄说了会护着你,那必然不会食言。” 也许在这一刻之前,陵越还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师弟一般对待,与其他师弟不同的大概也只是比较好奇屠苏的身世罢了。但是从幻境里出来,从屠苏痛苦的回忆里出来之后他对这个师弟是真的多了几分爱护,更是希望能把这个受尽苦难的师弟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 低着头,百里屠苏仍能感觉到头上传来陵越掌心的温度,就像梦里那个温暖的怀抱。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两手紧紧的抓住衣摆,久久才抬起头看着陵越那双满是担忧眸子。 “知道了。” 陵越看他终于不那么别扭之后松了口气一般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又不小心扯动了胸前的伤口。 “唔……”陵越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看他一直捂着胸口,百里屠苏紧张的爬上床扒拉着陵越的前襟,“师兄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陵越看着自家师弟急急忙忙的拨拉着自己的衣服,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受的是内伤并非外伤,这样看是看不出来的。 “师弟……!”等陵越急着想要开口阻止自家师弟的动作时才发觉已经晚了,本就单薄的的外袍一扯就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想着把衣服整理好的陵越却听到屠苏一声低呼。 “师兄!这是什么?”屠苏看着陵越的心口处一片微微发黑的地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陵越也没想到这刚成形的人面狐竟会这般棘手,“不过是妖邪之气侵体罢了,过两天就没事了。”这话自然只是安慰屠苏罢了,在天墉城这般清气圣地也能邪气入体,那人面狐当真是不可小觑。 伸手抚平了百里屠苏眉头上的小山,陵越说道,“师尊这几天下山去了,这件事等师尊回来再作处理。” 轻声叹了叹气,陵越想这次师尊肯定会很生气,仗着小小的修为竟敢如此冒险行事。其实当时只要拖时间必然能等到长老以及掌门的出现,只是若是如此屠苏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他也不愿他继续被过去的噩梦所缠绕。 第二天陵越把昨晚的事情瞒了下来,还用咒诀把心口的伤给压了下去。只是伤口被压抑,好得也难免慢一些。 那个晚上过后,百里屠苏和寻常也并无不同,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写着生人勿近。陵越也不在意,他的师弟向来是这副模样,并不强求改变什么。至于是不是真的一点改变都没有,这点大概只有百里屠苏本人才知道了。 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那只人面狐也不知所踪。 后来几天,天墉城的师弟们似乎觉得陵越师兄不像往常那么严厉,眼神也没有平常那么锐利。这也并非陵越所想,只是心口隐隐作疼,做事也有些力不从心。然后后来执剑长老回到天墉城之后把陵越师兄叫过去就没有后文了。 这些事情百里屠苏自然是不知道的,师尊回来之后让他好好练剑,不许有二心。只是后来吃饭的时候遇到芙蕖,芙蕖和他说起的。 紫胤真人的道房中,陵越敛着眉挺直着腰跪在师尊面前。抚了抚额,紫胤真人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孽徒给气晕了,他负着手看着陵越一脸认错的样子就生气,“陵越,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让你看着屠苏和那人面狐,便是担心屠苏一时冲动和那妖孽动手,你倒好!硬是动手伤了经脉,还邪气侵体!” “徒儿知错了。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徒儿不得不动手把师弟带出幻境。”陵越抱着拳,恭恭敬敬的认错恭恭敬敬的解释。 “那这件事为何不跟掌门严明?以掌门修行亦可助你去除邪气。” “这……”陵越完全是因为上辈子的认知加上在屠苏幻境里看到的一切作出的判断,但是眼前之人是他的师尊,师尊知道的必然比他还多,除去重生这件事他也不打算瞒着师尊,“我从师弟的幻境里看到师弟小时候发生的变故,幻境里师弟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凶煞之气,徒儿就看到他因为这煞气而倒在地上。徒儿不明,还请师尊告知。” 紫胤真人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陵越会从幻境里得知屠苏身上具有煞气一事。他现在倒是知道陵越为何会对这件事瞒而不报,陵越的性子谨慎,做事也很有分寸,也并非信不过他,只是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些也已经过去,你无须在意太多。”紫胤真人叹了叹气,这个人面狐的事情若是被戒律长老得知,恐怕对屠苏的存在又要一翻质疑了。 师尊不肯透露太多,也是陵越意料之内的事情。 “陵越——” 听到师尊叫唤,陵越立即挺直了背,“弟子在。” “那人面狐大约已经逃离昆仑山了,日后的妖力越深厚越难接近天墉城。你日后小心一些便是,人面狐之事为师便不再追究下去。只是你身上妖邪之气……这样罢,你且去清心泉那待两天,为师会在那里助你除去邪气也顺便清除你心中的杂念。只望你日后行事更加严谨,切莫冲动行事,以免带来生命之忧。” “是!” 陵越毕竟是他徒儿,说不心疼是假的。看他们师兄弟感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紫胤真人多少还是有些安慰,毕竟屠苏年幼惨遭横祸,性子也难免孤僻些。陵越性子沉稳,让他多照看屠苏倒也不是不行。 摇了摇头,这两个徒弟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门外,百里屠苏站在门口也不敢走太近,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清心泉什么的。他入门不算久,也没有人说过这清心泉是个什么地方。 想着想着竟然没发现面前的大门打开了,陵越正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出门口,陵越就看到百里屠苏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陵越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屠苏这才回过神来,“师兄……” 陵越点点头,“来找师尊?”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2节 百里屠苏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师兄,师尊他……” 陵越拍了拍他的肩,“师尊虽然严厉,却不是不明是非,当时情况紧急,所以责任不在你。要找师尊的话,现在便进去把,师兄还有事先行一步离开。” 其实这件事屠苏知道的并不多,大多事情陵越也和紫胤真人解释清楚了。 但是偏偏屠苏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师兄,师兄身上的伤口还有帮自己瞒着人面狐这件事。有些不安的屠苏还是进了门,决定好好跟师尊认个错。 ☆、第7章 认错领罚 从师尊的房间里出来,百里屠苏一脸垂头丧气的。恍着神在天墉城里逛了几圈,沉了沉脑海中繁杂的思绪的屠苏这才回去自己房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脸焦急的芙蕖在门口的空地走来走去。 一见屠苏回来,早在门口候了许久的芙蕖立刻就迎了上去,急急忙忙的问道,“屠苏师兄,你和大师兄没事吧?那个讨厌的陵端说执剑长老一回来就怒气冲冲的把大师兄叫过去了,还说屠苏师兄也……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芙蕖嘟着嘴,跺着脚倒是比被训斥的当事人还要急上几分。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把事情一句话带过,“师兄他没什么事,只是师尊交待的一些事情我没办好,让师兄为我操心了。” 芙蕖歪着头很是疑惑,“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芙蕖也知道执剑长老向来少有这般动气,但是这该死的陵端却在旁边添油加醋说着屠苏师兄和大师兄惹了执剑长老生气,必得严惩,话间隐隐还有幸灾乐祸之意,这让芙蕖很是不满。而且陵端的话说的玄乎,芙蕖也不得不担忧了起来,于是习完剑之后就跑去百里屠苏的房间门口等着。 可是芙蕖看着百里屠苏一脸淡然、毫无波澜的模样也只能半信半疑应着。但对于陵端的话,芙蕖可是介意得很,她扯着屠苏的袖子不满的抱怨道,“今天那个陵端说话可难听了!不仅说屠苏师兄行事不够光明磊落,还说大师兄是因为袒护屠苏师兄犯错才会被执剑长老责罚!” 虽然百里屠苏表面无甚反应,但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深邃幽黑的眸子比平常更加难以揣测。师兄确实是因为他的事情被师尊责罚,陵端的话恰好戳到了屠苏的神经。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陵端的性子向来如此,师妹不必太过介怀。”屠苏淡淡的说道。 “可是——”芙蕖还想说什么,但是一抬头看到百里屠苏那情绪不明的眸子之后便很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嘟着嘴把手背在身后,芙蕖一脸调皮,“要是陵端还敢乱说话!我一定让她好看!”说着还挥动她那小小的拳头纷纷不平。 百里屠苏点点头,随后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看着芙蕖说道,“师妹可知这清心泉是什么地方?” 芙蕖眨了眨眼,“师兄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清心泉是昆仑山深处里的一处泉水,能静心宁神亦有疗伤之效。只是芙蕖听说那泉水比寒冰还刺骨,而且疗伤的效果也不如治愈术,所以后来也就没什么人记得这口泉水了。芙蕖也是从师父那听说了才知道的,不然芙蕖也不知道呢!” 听完芙蕖的话屠苏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微点头。 这天下午练完剑,百里屠苏站在空地上,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师尊叮嘱他好好练剑,也不许他过问师兄受罚之事。而且根据这两天芙蕖所说的来看,师尊似乎另外找了别的师兄来暂时教导师弟妹们的剑术。 脑海中多了许多纷繁的杂念,觉着练剑都不顺手了起来。在第三次把招式练错之后,屠苏终于还是叹着气把剑收了起来往外走去。 走在昆仑山幽深的树林里,百里屠苏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不安。他违背了师尊的命令偷偷跑了出来,若是被师尊知道不免又要被训斥了,但是不亲眼看一眼师兄他实在安心不了。 树林苍茂,路并不好走。屠苏绕过灌木丛和荆棘林,凭着记忆里芙蕖形容的大致路线总算是找到了一条溪流。但是找到溪流却还也没有见到师兄的身影,所以屠苏只能沿着溪流一路向上。 只是越往上走,这山上的气温就越来越低,最后连屠苏都忍不住抱了抱臂。浓雾遮住了视线,但是流水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拨开最后挡路的灌木丛,屠苏总算看到师兄的身影。 只见一个小小流水瀑布里,陵越褪去了上衣,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盘坐在岩石上接受着流水的冲击。 百里屠苏记得芙蕖说过这泉水比寒冰还刺骨,加上这深山冷得渗人的温度,他实在很难想象师兄此时的感觉。 ‘啪!’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引得陵越睁开眸子,朝着发出声音树丛里扫了一眼却没想到会看到自家师弟的身影。摇了摇头,陵越从大石上站了起来,赤着脚踩进水里。由于一直被刺骨的冷水浸泡,陵越的身体其实已经十分虚弱,溪流的水没过了陵越的腰,让他淌水走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走到岸边拿起放在岸边的袍子披在身上,水珠沿着发丝缓缓流下,缓缓滑过白皙的锁骨没入衣袍之中。他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屠苏疑惑的问道,“师弟,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百里屠苏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脸苍白,就连嘴唇也微微有些颤抖的陵越不由得有些担忧,“师兄……你还好吧?” “不过是在此修炼两天罢了。” “师兄……”屠苏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这本不是师兄的责任,师兄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师尊责罚,那这责罚也应该由师弟替师兄受过。” 陵越一愣,然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师弟实在不必太过介怀,更何况此事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不必太过忧心。” 换做以前陵越定然说不出这些话来安慰人,不过事情经历的多了,处理事情起来也比从前要柔和得多。 屠苏知道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若非一开始他没听从师兄的怀疑,对那只小雪狐毫无警惕。那他也不会轻易被那人面狐入侵了精神,更不会害得师兄受伤还要在此…… 若自己更强一点……百里屠苏暗下决心,必定要让自己更加强大,这样就不会给师尊和师兄添麻烦了。 此时的屠苏还不知道,人面狐的阴谋是因为有人刻意而为之。而且陵端之所以会数次挑衅也是因为想要引得屠苏的内心产生缝隙,而让人面狐有机可趁。至于陵端是受人蛊惑亦或是狼狈为奸,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第8章 锦上添花 夜间紫胤御剑到了清心泉的时候百里屠苏已经离开了,但是他还是从草木间留下的气息知道了屠苏曾经来过的事情。摇了摇头,他也不打算责备他们,难得他们师兄弟的感情还不错。 “师尊……”苍白的唇就连吐出两个字都显得艰涩无比,陵越坐在大石上受着瀑布那刺骨水流的冲击已然好几个时辰,就算身体麻木僵硬也没有一丝动摇。 “上岸罢,为师现就替你祛除邪气。上岸后,你且先运转一下周身的气息,让为师看看邪气侵体到何种地步。” 陵越回到岸上,随手拿起岸边的袍子披在身上。盘腿坐在草地上,陵越闭着眼调整体内虚弱的气息,但体内的气息却因为邪气缠身而周转不畅。 紫胤真人扬手,一阵红光幽幽的落在陵越身上。陵越冒着寒气的身体随即暖和了起来,身上湿透了的衣物也被火暖魄的术法烘干。但即便如此,陵越的额边还是不停的冒着冷汗。 皱了皱眉,紫胤真人拂了拂衣摆也盘腿坐在离陵越不远的草地上,双手掐着繁复的咒诀。一个繁杂的蓝色法阵在陵越身下出现,泛着纯净的蓝色光芒法阵带给陵越源源不断的灵力。 清澈纯净的灵力带引着自身的灵力在体内流转,陵越闭着眼抿着苍白的唇感受着体内三股全然不同的灵力在体内流窜。师尊的灵力十分纯净,而遇到邪气之后进行激烈的碰撞、相融,看似简单的过程实则让陵越痛苦无比。人面狐的邪气侵入了肺腑,又因为这几天把邪气压在心口难免严重了些。 随着法阵结束,陵越的体力也随之消耗殆尽。仰躺在草地上,陵越的心口起伏仍是十分剧烈,耗尽体力的结果就是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弟子失仪,望师尊赎罪。”自己少有在师尊面前露出这般无力、软弱的模样,但是即便想要起身整理衣襟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紫胤真人站起身,看着努力想要起身的陵越微微摇头,他这个徒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心眼,做事从来是一丝不苟。刚刚灵力乱窜的痛苦并非常人能想象,但是这孩子硬是咬着唇,一声不吭的把所有痛苦吞进了肚子里。这些对于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苛刻了些,而由此看来他的心性也确实要比同龄弟子强过百倍。 “好了,既然担心,那便出来光明正大的看。”紫胤真人看向不远处的一小丛灌木林无奈的叹了叹气。 陵越一惊,那边草丛有人而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百里屠苏小小的身影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似乎在灌木丛里待了许久,屠苏每一步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他低着头不敢看师尊,师尊想必早就发现了他,许是不使师兄分神才没出声吧…… 陵越没想到百里屠苏晚上还会跑过来,生怕师尊怪罪的他撑着一副疲惫的身躯想要起身最后却还是重重的摔到草地上。这么一摔引得陵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刚刚不过稍一用力就引得浑身上下像是撕裂一般疼痛。 百里屠苏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家师兄,看着他皱着眉头显然十分痛苦的模样很是担忧。 紫胤把手负在身后,看着头上身上还顶着几片树叶的百里屠苏也只能轻轻的叹了叹气,“山里寒气甚重,陵越你恢复了力气便带着你师弟下山去吧。”说完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陵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幸亏师尊不曾怪罪。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百里屠苏那双平常无甚波澜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的担忧情绪让陵越说不出一句责备他的话。 整了整身上的树叶,百里屠苏这才状似漫不经心的挪着小碎步挪到陵越旁边。然后在旁边的草地坐下,屠苏向来不善言辞,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抬手不小心触到陵越那冰冷的手,“师兄!” 陵越微微摇头,“无妨,不过是施术之后全身力量散尽罢了,歇息一会便好。对了,你怎么会来?师尊应该吩咐过你不许在我的事情上分心才对。” 屠苏紧紧握着陵越冰冷的手,低头敛着眉不肯开口。师兄是因为他才受伤的,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让师兄受伤。就像那年一样,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去一切,醒过来只能看到一片残酷的世界。这次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受了蛊惑,醒来就看到为了救自己受伤了的师兄。 陷入了自责情绪的百里屠苏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一个略微冰凉的怀抱,恍了恍神的屠苏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缓缓抬起手抱住了陵越。十一岁的陵越的肩膀并不算宽广,但是却是最能让屠苏感觉宁静的地方。 一看屠苏皱着那小小的眉头陵越就知道自己那别扭的师弟又在钻牛角尖,稍稍恢复了力气的陵越单手撑起了身子然后一手揽住了屠苏的背,与其说是揽住更多像是把自己的体重压在屠苏身上。 陵越的气息还是很弱,喘息也十分厚重,“你还年幼,这些事本就难以避免,所以你无需过度自责。师兄……师兄会……”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喘了口气顿了顿陵越才重新开口,“师兄会保护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师兄都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陵越说的这句话带有很多情绪,也许是想到曾经发生在百里屠苏身上的那些事情,也许还是介怀自己作为他的师兄却没能帮助他分毫。 “师兄……?”突然弱下去的气息让百里屠苏不由得轻声开口。 摇了摇头,陵越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的思绪赶出去。笑着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背,“好了,这山中寒气太重,我们下山去吧。” “师兄,你的身体……” “不碍事,走吧。” 慢慢回复了体力的陵越稍稍施了个法把两人身上的寒意除去,然后两人缓缓走下山。陵越坚持把屠苏送回房间自己才回去。 本来还要在清心泉再待两天的陵越却被师尊告知不必再去,而是被师尊派去了后山的雪山修复被野兽破坏的符灵。后山的雪山通往天墉城的后门,雪山上居住了野兽妖灵,所以天墉城除了结界之外还在后山布置了符灵。不过最近雪山的一部分符灵似乎被什么破坏了,许是野兽妖灵不小心破坏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擅闯天墉城。 不管怎样让陵越修复符灵的同时顺便调查一下此事,也可以当做一次历练。这次修复符灵,陵越只身前去,以陵越的修为自是能轻易对付雪山的野兽妖灵,况且雪山位处天墉城所在的昆仑山,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从天墉城后门出发,沿着雪山的小径一路检查着符灵。然后发现半山的两处符灵被毁坏了,符纸被火烧成了碎屑,昆仑山虽有火属性的妖类,但是能毁掉符灵……陵越沉思着,然后把符灵重新布置之后再回天墉城和师尊禀明此事。 雪山的道路旁,一只褐色的小小的鸟类身影引起了陵越的注意。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只年幼的海东青被雪冻僵了倒在雪地上,探了探这只年幼海东青的的胸脯,心脉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也就还有救。 陵越想起曾经百里屠苏身边也有一只海东青追随着……那么这只小家伙屠苏也会喜欢的吧?打定主意的陵越施术把海东青身上被冻伤的伤口治愈,剩下的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什么问题了。 回到天墉城的时候已然黄昏,陵越想着时间不早还是先去师尊处禀明今日在雪山调查的事。师尊的意思则是光凭这些尚不能得出结论,只是吩咐了陵越要多多注意雪山的状况。 然后从师尊那离开之后,天空已经落下了夜色的帷幕,泼墨般的夜空挂着稀疏的星星。想着这个时辰屠苏应该在房门练剑,陵越抬起脚步就去了屠苏的住处。 看到陵越到来,百里屠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迎了上去,“师兄。” 陵越点点头,然后把一小团裹布交到屠苏手里。 虽然有些疑惑但屠苏还是把裹布接了过来,裹布刚到手里的时候还动了一下,屠苏的疑惑便更深了。还没等他动手掀开裹布,裹布中的小东西就耐不住左右挣扎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年纪尚幼的海东青在屠苏的手中扑腾着扇动自己小小的翅膀,还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蹭着屠苏的手。看起来似乎挺喜欢他的样子,据说幼儿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当做母亲,而这只海东青年幼就在雪地里冻僵了,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屠苏难免会亲近些,这也是陵越会把这只小东西包在布里送给屠苏的原因。 陵越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只小家伙,但是屠苏脸上似乎还有些犹豫。 “屠苏,不喜欢么……?” 屠苏摇了摇头,却没有开口解释。他试探性的抬头看了师兄一眼,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之前那只狐狸……” 这整了半天还是因为之前人面狐之事在介怀,陵越揉了揉他的发顶,温声解释道,“这只海东青只是寻常鸟兽,不会发生之前的事,难道你还信不过师兄么?” “不是……”屠苏低低的说道,“那好吧,师兄给它起名字了么?之前的雪狐我还没来得及取名……” 陵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师兄把它送给你了,那便由你来取名吧。” 百里屠苏想了想,然后说道,“那便叫阿翔吧,师兄你觉得好不好?” 阿翔?!陵越一下子愣了,阿翔不就是当初师弟带在身边的那只海东青么?那时的海东青并非由他所送,但是此时师弟确实给这只小家伙取名阿翔……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稍稍改变了却又不曾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师兄……?”屠苏扯了扯自家师兄的袖子,最近好像常能见到师兄这般出神的样子,神情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怎么了?”陵越回过神就看到百里屠苏一脸担忧的样子。 “是不是师兄不喜欢阿翔这个名字?那我改别的吧。” “并非不喜欢,这个名字挺好的。” “……”陵越这么说,百里屠苏也只好半信半疑的点头。 ☆、第9章 线索丛生 时光匆匆,岁月如同那淙淙流水一般流逝飞快。不知不觉六年的时间过去了,陵越已然到了可以独自历练、除妖年龄。天墉城的弟子到了十七岁便可以接受一次试炼,试炼通过以后便可以下山。 这个妄境试炼对于陵越来说自然是没什么难度,只是陵越可以下山意味着他可以更方便探查关于百里屠苏的身世以及压制煞气的方法。纵然师尊不说,但是陵越却也知晓了屠苏身上的煞气到了朔月之时便难以抑制。因而每逢朔月,屠苏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陵越终究是担心百里屠苏会一如当初一般私自下山,一旦离开天墉城这个清气鼎盛之地只怕更加难以抑制体内的煞气。但是调查这些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天下之大,根据陵越脑海里那少得可怜的记忆和些许只言片语根本如同大海捞针。这件事要瞒着师尊本就不易,更何况是靠着自己调查这难以调查之事。 所以调查了两年也不过是得到一些无关紧要之消息,比如屠苏随身带的那把断剑焚寂属于上古封印的七把凶剑。但是为什么凶剑焚寂会在百里屠苏身边,而焚寂和百里屠苏家园被毁到底有什么联系却是再也查不到。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这座山——隅良山。看着眼前的隅良山,也是这次下山的任务。隅良山距离昆仑山并不算远,据说这隅良山以及周围一直都十分太平。只是从两个月前开始不断有上山的猎户失踪于这座山上。 朝着妖气最浓厚之地走过去,直到走到一个洞穴前,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洞穴中飘散出来,洞穴四周也因这浓厚的血腥味而毫无活物逗留。 提着剑陵越警惕着走进山洞,越走到深处血腥味便越是浓厚。直到这洞穴的最深处,一只早已失去原本面目的怪物出现在陵越面前。洞穴里只能看见一些被撕破的猎户的衣物,想来那些被这怪物抓去的猎户也已经遇害了。怪物看见陵越出现,眼中露出一丝贪婪的凶光,不顾嘴角还沾有血迹就直直的扑上去。 也不是什么难缠的怪物,只是修习的歪道之后失去理智后不断杀人吃血。 陵越提起剑,在剑上附上一个冰咒之后毫不留情的穿透了怪物的胸膛。直到怪物倒在了地上,陵越这才有时间观察这个洞穴,洞穴的角落还有一株泛着灵气的草,但是因为洞穴内充满了怪物的瘴气而显得蔫蔫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陵越走之时也把那株草带了出去。走出洞穴之后把那株草放到地上之后陵越施法封住了这个洞穴,以免洞穴的瘴气祸害了这座山的生灵。 没想到陵越施完法之后,那株泛着灵气的草竟发出柔和的金光。金光之中一名穿着淡青色纱衣的女子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那女子看了一眼陵越然后福了一福,“感谢这位侠士的救命之恩,小仙在此谢过。小仙名唤青衣,乃是隅良山的山神,不知侠士是哪方高人?” 陵越没想到这株仙草竟然会是隅良山的山神,“青衣仙子多礼,在下是昆仑山天墉城执剑长老座下——陵越。” 青衣用薄薄的纱衣水袖掩唇巧笑倩兮道,“天墉城执剑长老之名天下有何人不知,青衣一直想亲眼得见其风采,只是今日有幸得见执剑长老之徒也算了了青衣生平一大憾事。” 陵越拱手低头,谦逊的说道,“仙子谬赞,陵越功底远不及师尊千分之一。” “公子还真是谦虚,今日公子救命之恩小仙必然铭记于心。若公子日后有什么需要小仙的地方只管来这隅良山便是,小仙必然竭尽所能帮助公子。” 稍稍沉吟了一下,陵越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在下有件事想向仙子稍作打听。” “公子但说无妨。” “仙子既是这隅良山山神,必然见多识广。在下想求问仙子可有法子压制凶煞之气?” “凶煞之气?”青衣想了想,“小仙只是这区区山神,本身对于妖物便不是很有办法。这对于该如何压制凶煞之气也并不清楚。但是小仙有一好友,或许能帮到公子。” “敢问仙子,仙子的朋友姓甚名谁,现今又在何处?” “他名唤道渊,他也是修仙之人,不知道公子可曾听过他的名字……” 陵越怔愣在原地,何止听说,曾经更是闯到了铁柱观禁地之下,师弟更是消灭了被道渊束缚在其中的狼妖——噬月玄帝。但是听说封印噬月玄帝的道渊真人亦已经仙去多年…… “听说道渊真人封印了狼妖噬月玄帝之后就已仙去,恐怕……” 青衣沉吟了一番,“其实这件事小仙本不该多言,不过……不瞒你说,虽然道渊已经死了但是他的魂魄却还滞留在铁柱观之内。当年他和噬月玄帝之事也并非世人所传的这般,大多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就连噬月玄帝大约也是被蒙在鼓里。” “什么?!你是说道渊前辈他……?” “噬月玄帝乖僻嗜杀,但是却是真心想和道渊做朋友,道渊也并非……后来……反正最后就是道渊与它结了命契,世人皆说道渊仙去,其实他的魂魄一直守在噬月玄帝身边。” “仙子的意思是道渊前辈的灵魂还留在铁柱观?那可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道渊前辈的灵魂?” 青衣点点头,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陵越。 陵越接过锦盒问道,“这是……?” “此乃聚魂石,可将灵魂收纳于此。而且上面经由小仙施术,能带引公子找到道渊之魂。但是只能保持三年,三年之内必须重塑他的身体或者送他前去轮回,不然只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小仙希望公子行事前三思慎重,毕竟这不是什么简单之事,稍有不慎便是被这聚魂石反噬。” “仙子不怕在下会拿着道渊前辈之魂胡作非为?” 青衣轻轻摇头,“小仙信得过自己的判断,如此冒险但愿道渊能够助公子找到所谓压制煞气之法。况且,就算他的魂魄留在铁柱观,不管是百年之内与结界融为一体亦或是噬月玄帝冲破结界都会致使道渊魂飞魄散。小仙私心,不愿见到挚友最后竟是这般下场。这聚魂石是小仙百年前偶得之物,但小仙无力无法找到道渊之魂。把聚魂石交予公子,起码还能看到希望……” 青衣的话似乎还在陵越耳边萦绕,拿着手中的锦盒竟感觉无比沉重。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必须偷偷溜进铁柱观的禁地一趟,陵越扶额,这般行事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考虑,但是如今为了屠苏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当真是天道弄人。 与此同时,天墉城。 一群师弟妹围着芙蕖指指点点,一点都不把她当做师姐。就在芙蕖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反驳的时候,百里屠苏走了出来,一脸面无表情的把一干惹事的师弟妹赶跑。 芙蕖跺着脚委屈的几乎要掉眼泪,“那些人那些人真讨厌!就因为芙蕖的师父是掌门,平时总爱偷偷欺负我,还喊我胖妞!今天要不是师兄帮我赶跑他们……” 天墉城也许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天资一般却又不愿用心之人,自己无法赶上别人便拿着别人的师傅说事。其实每个人学习的东西都无甚不同,陵越平时带着师弟妹练习的剑术和各个长老所教授的并无不同。但是那些人便断定别人之所以会是师兄是因为靠着师傅之便。 也许是想起什么,芙蕖急急忙忙的说道。“师兄,你要小心!他们被你教训了,过几天一定去找你——”芙蕖知道那些人不光嫉妒自己是掌门的徒弟,更嫉妒屠苏师兄能入执剑长老门下。 百里屠苏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师弟,对于芙蕖的担忧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四个字:不必担心。他从未主动生事,但是若别人欺负到了自己头上那便另当别论了。 “我知道……那几个师兄师弟,还有年纪比我们大好多的那个师侄,都眼红你被执剑长老收为弟子,也总是变着法儿找你麻烦。哎,听说陵越师兄被派去山脚下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是执剑长老大弟子,要是有他在,那些讨厌的人才不敢这样嚣张……” 芙蕖向来很依赖陵越,虽然她也很喜欢百里屠苏,但是鉴于百里屠苏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所以大多时候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去找大师兄,而大师兄也会耐心的帮她解决大多的问题。 年岁渐长,百里屠苏依旧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陵越一直觉得小时候的百里屠苏挺可爱的,虽然有些别扭,但起码还会扯着他的衣角叫着“师兄”。但是如今的师弟却似乎比从前更加冷冰冰的,让陵越感觉甚是无奈。 对于芙蕖的说法,百里屠苏只是淡淡的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把剑练好,便不用受人轻侮。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 芙蕖很是疑惑,“珍惜之人……?有一回,我听见执剑长老跟师父说,屠苏师兄练起剑来像拼命一样。是因为、是因为师兄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想要守护的人早已从这个世界消失。而如今最在乎之人却比他要强百倍,根本不需要他的守护。 芙蕖自然不知晓他此时内心的想法,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敢再问下去。 ☆、第10章 冒险行事 思来想去许久,陵越还是下决心前去铁柱观禁地一探。铁柱观禁地的咒诀并不难解,当初百里屠苏能打开,此时的陵越自然也能。 在禁地前说了句“多有得罪”后,便毫不迟疑的踏入了禁地。有了过去的教训,他并没有举火照明,而是根据脑海里模糊的印象向前走去。 在进入铁柱观禁地之前,怀中的聚魂石似乎有所反应。但是进了禁地反而没了反应,难道说方向错了?但是这附近除了禁地也没别的了,而且根据青衣仙子所述,道渊的魂魄是守在了噬月玄帝身边。 这禁地不像之前来过的那般妖魔横生,咒水之下虽然拘囚着作恶之妖,但长期被囚于此力量也削减不少,对付起来尚且不算难事。所以这一路走来,除了前路昏暗难以看清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没想到越是接近禁地的深处,聚魂石的颤动便越是明显。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入封印之地的陵越却忽然听见一阵低吼,吼声不大却十分有震慑力。 陵越心下一凛,噬月玄帝已经发现他的潜入。 “何方猫鼠小辈敢在本座面前耍花招。”噬月玄帝的声音十分低沉嘶哑,带着野兽一般的狂野与嗜血。 既然被发现了,陵越自然只能选择警惕的进入封印之地。他表面淡然,但是心下还是隐隐感觉不安。对方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若是稍不谨慎只怕会给这方圆百里招来灭顶之灾。 封印之地内不似外围禁地寒冷阴暗,反而是灯火通明,十分亮堂。噬月玄帝被寒铁锁链所缚难以动弹分毫,而且那烈焰如火般的毛发让陵越仿佛置身于岩浆一般。 “小子以为偷偷潜入本座便毫无所知?不过小子确实有点胆色,见到本座竟然能毫不腿软,是铁柱观的人让你来的?还在妄想了结本座性命?”噬月玄帝的口气满是嘲讽,这么多年倒是第一个见到他还能毫无惧意之人,当真是有趣、有趣。 噬月玄帝自然不知道曾经的未来几年后眼前这人亦是第一个来到此处与他力战之人,再次见面,自然能淡然自若。 “并非如此,在下只是来此地寻找一物,并非蓄意惊扰。”陵越说话不卑不亢,神情自如仿若眼前并非妖物而是常人。 陵越不像寻常修仙之人一般对妖物憎之入骨。于他而言,为人为妖非人力所为,更何况噬月玄帝已被困于此,亦是天意。 “噢?”噬月玄帝饶有兴趣的看着陵越,“在这个鬼地方找东西?小子,本座奉劝你一句,你若聪明便应该趁着本座未曾发怒离开这里!” “在下找到想找之物前绝不会离去。”陵越拱手,固执的摇头。噬月玄帝此时处于封印状态,若是强行动手想来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而退,但是与之一搏想必也并非不可。 “哼!小子以为本座被囚于此就没办法收拾你么?”说完前爪向前一拍,看似随意但地面却瞬间狠狠一颤。 陵越一时失了重心险些摔倒,虽是无恙但怀中的聚魂石却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不曾想,聚魂石竟然发出声声低鸣,聚魂石长鸣可见道渊的魂魄就在附近。 “道渊前辈的魂魄竟然就在此处么……?”陵越看着聚魂石不自觉呓语道,然后快速把聚魂石捡了回来塞回怀里。 耳力极好的噬月玄帝一下子暴怒起来,挣着铁狼哐当作响,“小子!你刚刚提了道渊的名字?你知道道渊?快说!你来此处的目的究竟为何!” 皱了皱眉,陵越没想到这么低声竟然也会被噬月玄帝听到,只怪自己太过大意。看着噬月玄帝的反应,想来是恨极了把他封印于此的道渊前辈,这样还怎么寻找道渊前辈的魂魄?就在陵越左右为难之时,却听到噬月玄帝这般说道—— “道渊?魂魄?不可能!这个薄情寡义之人怎么可能让他的魂魄滞留在这个炙热难耐之地,当年是他……是他亲手将我骗到这个鬼地方,是他骗了本座!!!” 陵越看着噬月玄帝的表情沉吟,青衣仙子所说其中事实大约连噬月玄帝也被瞒在其中,也许他可以赌一把。 这么想着,陵越转过身对着噬月玄帝拱手道,“不瞒阁下说,在下此行正是为了寻找道渊前辈的魂魄。” “小子,你是说道渊的魂魄还在这?不可能!小子,你再胡说八道本座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这般大事,在下绝不会信口雌黄。” 没想到陵越这话竟让噬月玄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趴伏在地上,目光绵长悠远,似是回想到一些过去的往事。过了一会他终于回过神来,但是语气却平静了许多,“你找道渊想要做什么?” 迟疑了一下,陵越这才开口,“在下想向道渊前辈寻求压制煞气之法。” “是谁与你说道渊懂得压制煞气?且不说各方煞气根源不同,一介修仙者若能随意压制煞气本座今日亦不会被囚于此。即便能压制,等你找到道渊的魂魄,以他一己生魂亦难以帮你加持术法。” 什么?!陵越惊讶的皱起眉头,但随即又想也许是噬月玄帝的激将之法。以手抵额,陵越脑海的思绪越发凌乱,此地本就充斥着蛮横的妖力,更是让他难以平静。 “小子,你心中定是认为本座在胡言乱语扰乱你的心思,哈哈!你大可把道渊之魂找出来,看他能否为你解惑,这聚魂石本座也知道是何物,想要道渊助你,你起码还得再花上一两年重塑道渊的身体。再等上一两年,说不定到头来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陵越僵在原地没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家师弟大约一年后就会私自下山。下山之后想要抑制煞气更是艰难无比,从那时屠苏煞气发作独自屠杀狼妖便知道一旦下山事情便走向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境。 噬月玄帝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用起了作用,“小子,本座很欣赏你的胆识,不如和本座作个交易如何?” 陵越警惕的看着他,“交易?” “不错,本座当年在妖界修炼之时遇到一凶煞之兽,本座便是将其制服了才有今天这般妖力。而那凶煞之兽的力量便是全数为我所用,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压制这浑身凶煞之气?” “你到想做什么?” “本座想要的也很简单,你不是说道渊之魂还在此处么?那就找出来,助他重塑身体,然后把他交给我,我们的约定便算完成。” “不可能!这般陷道渊前辈于不义之地的事情陵越不屑为之!师弟的煞气我会另寻他法,不劳阁下忧心。”陵越几乎瞬间拒绝,噬月玄帝对道渊前辈是恨之入骨,若是把前辈交予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噬月玄帝挑了挑眉,这小子还真是迂腐的可以。明明敢闯入此地寻求方法,却又为了素未谋面的道渊改变主意,道义不道义什么的真的比在乎之人的姓名更重要么?人类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似是想到什么,噬月玄帝低低的笑了,而后开口挑衅道,“那足以说明你师弟在你心中的分量可有可无,竟然连一个陌生人都比不上……还真是相当可悲……” “你——”即便知道噬月玄帝是出言挑衅,但陵越还是觉得一阵恼怒,噬月玄帝戳中的是陵越曾经对师弟的不闻不问的神经。 “你休要再出言挑衅!,若是为了师弟,陵越愿拿自己性命一换,但绝不是以道渊前辈之命得到这一方法。陵越纵然再想救师弟,也不会让你轻易如愿!” 噬月玄帝的话也并非全然可信,妖类狡猾,若只是为了这只言片语便害了道渊前辈……天下之大,陵越便不信这压制煞气之法只有他噬月玄帝晓得。摇了摇头,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你这修道小子当真迂腐,谁告诉你本座要取道渊性命了?本座只是想亲口问他一些事情……怎么……不相信本座?实话告诉你吧小子,本座授予你的压制煞气之法也并非毫无代价,甚至会损害你自身的修为,你考虑清楚,若仍是不信本座那便速速离去。” 沉默了良久,陵越的内心矛盾万分,“你当真不会威胁道渊前辈的性命?” “我被困于这铁道观之中,到时你若决意护他我也难以动手不是么?” 轻呼了口气,陵越掷地有声的说道,“好。” “重塑其身并非易事,材料分布各地尚不算难找,最后一种是九尾狐的狐皮最为难找。狐皮可塑造人身,非此不可,你找全了再来此处见本座。最重要的入魂堪称九死一生,由本座亲自施法。便是失败了,遭到聚魂石反噬,倒也可以和道渊一起灰飞烟灭。” 陵越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听闻曾经道渊前辈和这只狼妖是朋友,后又将其囚禁于此,想来也许有什么苦衷,而噬月玄帝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这般逆天之法当真能成?” “你既也知道是逆天之法,自然有其风险。聚魂石天下难觅,而入魂之时更是凶险难测,成与不成亦是难以蠡测,不过一搏罢了!” 然后陵越就把自家师弟的状况大致的描述了一下,听完之后的噬月玄帝沉默了良久。 “按照小子所说,你师弟身上或许有什么封印也不一定,区区肉身想要压制煞气岂是易事。最后怕是会被煞气侵吞理智,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怪物。本座虽不能完全消除这煞气,不过想要在朔月之时稍作压制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本座会把一滴精血融入你的体内,再行施法,只要在朔月时让那小子喝下你的血即可。” 陵越听的直皱眉,“以煞压煞?” 噬月玄帝笑道,“小子,由于精血限制,只要施行一些太过强硬的法术便会致使体内气血倒流,伤筋损脉。所幸,一滴精血也只能让你受限几年,不过是拖延之法,想要彻底解决还得靠你们自己。” 能拖几年便是几年,只要能减轻师弟的痛苦,拖延煞气发作的时间便有希望能改变一切。 “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哈哈哈!”噬月玄帝张狂大笑,“本座信你小子,迂腐又正直。若你想要食言本座也无话可说,这区区一滴精血便当是本座最后信任一个愚蠢人类的代价罢了!” ☆、第11章 以血为媒 信步走在天墉城的小道上,陵越沉思着,此时若是被师尊知晓定然会大怒。陵越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离经叛道的行事,叹了叹气,一路走来跟众多弟子打了招呼之后便直接去了屠苏的院子。 远处橙黄到近乎深红的夕阳正缓缓的落下,靛青色的天空挂着几颗稀疏的星辰,而此时的月亮还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若没记错,今夜便是朔月。 若是平常,此时天色还早,百里屠苏会在空地前练剑。但今夜百里屠苏早早就回了房间,陵越一看便心下了然。朔月之时,百里屠苏的煞气便更加难以抑制,也比寻常更加容易被人挑衅而起杀意。 掐了个诀,陵越在百里屠苏的院子中布了一层结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联系。刚触及房门,指尖便被弹了开来,没想到不擅此道的师弟竟也能张开这么一个结界,大约是师尊吩咐。 几下动作,陵越就把房门的结界打开了。推门而入便看到百里屠苏蜷着身子缩在床上,似是压抑些什么一般神情痛苦无比。 把自家师弟揽入怀中,只见他皱着眉头不住的挣扎,却是失去了意识。坐在床边,陵越一想到师弟每个月都是这般压抑着痛苦无法自已就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起来了一般。这是他的师弟,不管过去如何如今他定然会好好护着,让他少受这些煎熬。 从袖中取出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个小口子,让鲜血沿着伤口缓缓流下滴在百里屠苏那苍白的唇上。殷红的血衬着苍白的肤色是何等触目惊心,没想到一直抿着唇的屠苏竟然缓缓松开了眉头。只见他微微张唇,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随即像是疯了一般抓住陵越的手腕毫无章法的咬着。随着鲜血涌出来的还有陵越身上源源不断、十分纯净清澈的法力。 法力伴随着融入精血的血液压制了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让他更加不自觉的渴求着。陵越闭着眼闷哼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流失着,但是他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放任发展的后果则是陵越一脸苍白无力的模样,失血过多外加法力流失几乎让他起不了身。但是看着百里屠苏一脸安稳的睡颜,陵越觉得只是失血便也值得。 用温水沾湿毛巾,陵越给轻轻的把屠苏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才放轻脚步从他房间离去。回到自己房间的陵越草草的把自己的手腕包扎一下,宽衣沐浴之后便沉沉睡的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虽然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元气但是陵越走路时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走在地上就像是走在棉花上一样,毫无真实感,手腕被屠苏咬得太深,伤口也无法一下子愈合,只得用纱布包扎好。 “大师兄~”一看见陵越,芙蕖就开开心心的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腕。走了神没发现芙蕖的陵越却是皱着眉,手腕不自觉的抽了一下。 注意到陵越的神情,眼尖的芙蕖立刻就看到陵越手腕缠着的纱布。她瞪大了眼睛,一脸忧心忡忡,“大师兄!你的手怎么了?还有,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从师兄下山办事开始,芙蕖就没见过师兄带着伤口回来,这次居然受了伤。 陵越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芙蕖的头温声说道,“无妨,不过是小伤罢了。快上早课了,师妹赶紧去吧,晚了长老可是会责骂的。” 一想到今日教授早课的长老,芙蕖的心里就毛毛的。但是又担心陵越的伤口,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仿佛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一般,这模样看的陵越直想笑却又不好笑出来,以免打击这小丫头。不过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陵越叹了叹气决定去丹药阁找些外伤药。 上早课的时候因为担心着陵越伤势的芙蕖一直在走神,就连授课的长老也发现这小丫头的心不在焉。把她喊起来回答了几个问题,果然这小丫头磕磕巴巴一点都答不上点子,但是奈何这小丫头平常颇得长老欢心,也就做做样子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早课一结束,芙蕖就叫住了百里屠苏,“屠苏师兄……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虽然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芙蕖可以感觉到今天早上的师兄的神情似乎比往日柔和了些许。 “师妹为何这么说?”其实芙蕖说的也没错,百里屠苏一早起来的心情却是还不错。昨夜是朔月,但是破天荒的他竟然没有头疼的难以入眠,更没有噩梦缠身,反而是一觉沉眠直到天亮。只是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个屋子的味道,虽然极淡但是对于这种味道十分敏感的屠苏几乎确定了那就是血腥味。 “只是看师兄精神不错的样子嘛!对了,屠苏师兄我刚刚来上早课的时候遇到大师兄了,大师兄的手腕竟然缠着纱布,我都从来没看过师兄带伤回来,昨天师兄遇到的妖怪一定很厉害吧!而且我看师兄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大师兄……”芙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旁边的屠苏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我去找师兄。”不顾沉浸在担忧之中的芙蕖,百里屠苏直接大步流星的离开。 方才去了丹药阁拿药的陵越出了丹药阁大门之后把上药揣在怀里,顺便吃了两个补充元气的药之后便去了中庭。今日他要指导师弟师妹练剑,可能有些勉强,但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带着师弟妹们舞了几次三才剑,陵越的额头就沁出了汗水。身体一旦虚弱下来,只是做了稍稍几个简单的动作,噬月玄帝的那滴精血就像炙热的火焰一般让血液沸腾起来。 尤其是手腕处,手上的地方火辣辣的的疼。但是师弟妹还在,所以陵越只能咬着牙把剩下的招式练下去。如此咬牙忍了两个时辰,陵越实在无法继续下去,便找了借口让一个师弟代替自己监督下面师弟妹。 “师兄。” 刚走了几步的陵越却看到百里屠苏迎面走了过来,“师弟,找我有事?” 皱着眉,屠苏很想直接问他手腕的伤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但是沉默了半天也问不出口。最后扭捏了半天也只问出了一句,“师兄受伤严重么?” 没想到他纠结为难了半天竟然是因为自己受伤了,陵越顿时有种‘师弟长大了终于会关心师兄’的欣慰之感。然后轻笑着摇摇头,“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定是芙蕖那丫头又把事情夸大了。” 然后百里屠苏抿着唇又不说话了,这真是弄得陵越一头雾水。 这一沉默,陵越还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他的血对他产生了什么负面影响,于是急急的问道,“师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体有哪里不对劲赶紧告诉师兄,而且昨晚——”话到嘴边,陵越硬生生停住了话头,转而说道,“总之,若是身体不适便早些告诉师兄。” “师兄,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百里屠苏抓着陵越话里的昨晚急切的问道。 “无事,师弟若是身体不适便来找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提到昨晚,陵越的身体的神情便僵硬了些许,也许是心虚,他侧过头躲开了自家师弟那追根究底的眼神。 看陵越转身作势要走,百里屠苏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兄的伤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早上我闻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昨晚是不是失去理智伤了师兄?” 屠苏知道煞气的事师兄在人面狐那次便已经察觉,但是若是因为煞气而致使师兄受伤……屠苏几乎不敢想下去,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伤了师兄,那自己以后又有何面目面对师兄? 看着自家师弟一副钻牛角尖的模样,陵越也想不出要用什么借口去宽慰他,最后只得轻声叹气,“你跟我来。” 陵越带着屠苏回到自己的住处,想了想这才把昨夜之事说了出来。当然不包括如何去见噬月玄帝以及这滴精血的后遗症,只说这是一位地仙所授之法。 只是这么一说却让百里屠苏更加坐立难安,“师兄!以后万万不可再行此法!这般伤害师兄的身体并非屠苏所愿看到之景……” 陵越忍不住揉了揉屠苏的发顶,倒也难得他今日乖巧肯让他揉,自家师弟自十岁起便不肯让自己碰他的头顶。这个伤口算不算因祸得福?陵越轻轻笑了笑,“昨夜是师兄没控制好,才会导致失血过多的。而且现在师兄也没什么大问题啊,只是有些疲惫罢了,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即使陵越像是哄孩子一般把前因后果轻描淡写的带过,但屠苏仍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就在陵越头疼着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沉默了良久,一直木着脸的师弟总算开口了,“师兄,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叹了叹气,陵越只好把手伸了出来。然后看着师弟小心翼翼的把布条一圈一圈的拆开来,直到最后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出来这个齿痕咬得很深。 既然都拆了布条,陵越干脆从怀里拿出外伤药撒了上去,“看着恐怖,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师兄不擅长治愈,又不好麻烦丹药阁的师妹罢了。” 说是不好麻烦是借口,实则是不想引人注目,这个伤痕给疗伤的丹药阁的师姐看到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是被人咬伤的。师兄做事谨慎,最后定然会选择让这个伤口自然痊愈。就是知道,所以百里屠苏更加内疚,他小心的把干净的布条铺在师兄的手腕上,一层一层,最后打了个结才算完成。 “只是一点血而已,第二天好好调息就没问题了。所以以后每个朔月师兄都会帮你……” “可是——”屠苏急急的打断,却在接触到陵越坚定的目光后顿了顿,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但是师兄万不可勉强自己!”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还有,此事莫要让师尊知晓。” ☆、第12章 执剑相向 百里屠苏在天墉城的生活似乎又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陵端总是领着一些年纪比自己大的师弟妹来找找茬之外,也没别的大事。每天除了练剑就是练剑,只是偶尔阿翔对于山上的伙食很是不满让他略感无奈之外,生活似乎就是这般平静。 师兄依旧很忙,不管是掌门还是师尊都对他报以很大的期望。所以对于天墉城上下的大小繁琐事情几乎都要师兄经手,而且时不时还被派出去除妖卫道。所以屠苏觉得自己和师兄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以前的时候师兄还会时不时来看他,现在的话隔三差五给他带点点心之外就少有坐在一起聊天或者一起练剑。 师尊吩咐不可以与别的弟子私下武斗,但是却可以和师兄过招,因为师兄下手晓得分寸。 其实师兄的剑法十分凌厉,伴随着凛然剑气的霄河剑能在夜色中勾出寒冰霜华般的剑花。屠苏看完师兄舞剑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凛冽、却也坚不可摧。 但是和他过招的师兄却又十分温和,所有的招式都化了杀气,只余一江春水般的剑气。有时候屠苏也会很懊恼师兄总是在让他,但是后来想想也知道若是招式太过狠厉只怕难以控制体内的煞气。再后来,师兄变成了大师兄,就少了许多时间陪他练剑。 一个人在自己房门口练剑的屠苏突然觉得,他似乎有点想念师兄了。 而此时被师弟心心念念的某位师兄正走在昆仑山的雪山上,一片刺目的白充斥在视线里。刺骨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让脚下的路更加难走,即便陵越张了一个结界护身但仍是举步维艰。早就知道昆仑山的天气变幻莫测,但是方才仍是青天白日下一刻便刮起了寒风下起了大雪,当真是诡异之极。 本来是来检查昆仑山沿途的符灵是否完好,但是眼下只得找个山洞等这漫天风雪稍微消停再出去。好不容易找了个山洞,没想到山洞已经有人,还生起了火。 只见山洞内,一身材颀长的杏衣男子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着一串佛珠站在火堆前,男子一头及腰青丝仅用一条金色丝带稍稍束着随意搭在衣襟前。 虽然疑惑但陵越还是走上前,拱手道,“此处为昆仑山脉,山上多有猛兽,不知先生为何上山?” 男子转过身淡然的扯开一抹温和的微笑,“看少侠装束,应是这昆仑山天墉城弟子。在下鲁莽,只为寻一味药材故而冒险上山,后又因这天气骤变而不得不在此逗留,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少侠见谅。” “先生言重,在下并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只是这昆仑山的野兽确实凶猛。不知先生在找何种药材,在下替先生前去寻找如何?”陵越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眼前之人的印象,这人似乎在哪见过,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男子拱了拱手,笑道,“不必劳烦少侠,药材在下已采集完毕,待这风雪停下便立即下山。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尚能使野兽不敢近身,所以少侠不必过于担忧在下安危。”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陵越也没有多少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两人同在洞穴里躲避风雪,气氛不仅不尴尬反而相当宁静、和谐,两人都并非多话之人,安静的待着反而让人十分安心。 洞穴外的风雪总算是停了下来,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在雪地上折射出柔和的光。 男子率先起身向陵越拱拱手,“既然风雪已停,在下这便下山,少侠后会有期。”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陵越始终没想起在哪里见过。最后只得放弃思考,出山洞继续探查沿路的符灵。 除去昆仑上半山腰以上的高级符灵会阻挡一切想要擅闯的生灵,而半山腰以下的符灵只会对妖类有反应。最近几个月,总有师弟妹向他禀报说,不知为何总有妖类能通过山下一路的符灵闯入昆仑山。虽只是区区小妖,但每次闻讯而来的弟子都只是看到一些小妖闯入符灵阵中,着实是烦人无比。 陵越随手从雪堆里拿出一张被掩埋的符灵纸,符灵虽没有被破坏,但隐隐有被法术压制的痕迹。敛着眉,陵越看得出来此人手法极其高明,不破坏符纸却能使符纸完全不发挥作用。 把一路的符灵回复原状又加了禁制,陵越这才回天墉城。把这件事禀报了掌门之后,掌门皱着眉抚着那发白的长须缓缓说道,“这般作为恐怕是冲着天墉城而来,对方的目的也许是想通过这小小的把戏消耗门下弟子的耐心。修道之人最忌分心,一旦产生负面情绪只会让修为停滞不前。” 从掌门那出来之后,陵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明明已是满身疲惫,却还是要在所有人面拿出一副有担待能依靠的徒弟或者是师兄的样子。 一路走着,陵越一直扶着额头,不知为何脑袋总有些昏昏沉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屠苏房前的空地。 看到陵越站在不远处,百里屠苏放下正在观察的焚寂赢了上去。百里屠苏走过去才发现,师兄的眼神并非寻常那般清明透彻而是浑浊不已,眉头也一直紧锁着没有松开。 “师兄……?”百里屠苏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但是陵越却恍若未闻一般呆呆的站着。 陵越抚着额,恍惚的脑海中似乎有谁一直在叫他…… 谁……? 谁在叫他……? 看着陵越的反应,百里屠苏不由得担忧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师尊的时候,眼前的陵越却突然直起身,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完全失去了焦距。 陵越木着一张脸,抽出手中的霄河竟直直的朝着百里屠苏破风而去。反应极快的屠苏向后跃了两步,躲开了这破风的一击。 但是陵越却完全没打算住手,而是持剑追了上去。实在躲无可躲了,抿着唇的屠苏拿起了手边的焚寂堪堪架住了陵越的霄河。 陵越面无表情的向下施力,周身似乎还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师兄……”百里屠苏抿着唇,“师兄!你快醒过来!” 被这一声‘师兄’刺激了的陵越那双眸子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回复了清明但随后又陷入浑浊之中。动作有些不稳的陵越向后退了两步,单手掐诀,手中的霄河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变成三把细长的光刃直直刺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挥着焚寂把三道光刃挡了回去,迎面而来的又是陵越十分强势的攻击。陵越招招狠戾,几乎直指要害,但屠苏没法对师兄下狠手,只是化解了陵越的剑招后一味防守。 一个直刺把百里屠苏的剑挑了之后,陵越向后退了一步,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扬起一个轻蔑诡异的笑容,“不过如此,怎配成为师尊的弟子。” 陵越的话似乎不小心戳到了百里屠苏的神经,只见他木着一张脸默默的把焚寂捡起来。再次执剑,周身笼罩着骇人的气息。 看着屠苏终于认真起来的模样,陵越低低的笑了,“这样才对嘛,让我们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比试……” 低沉甚至带着蛊惑的声音在百里屠苏耳边响起,便更是激发了他的斗志。百里屠苏平常由紫胤真人亲自教授剑术,学习的进度远远要比同辈弟子要快,几乎赶得上如今的陵越。 因而和陵越的一来一往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缠斗了十几招之后百里屠苏的周身被一股诡异可怖的赤色气息所缠绕,一双眸子也染上了鲜艳的血色。此时的百里屠苏早已认不住眼前之人是谁,只晓得内心有一股强烈的意念在驱使他:杀了他! 于是百里屠苏的招式越发狠戾,两人过招拆招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陵越的身体一滞,气血逆流,真气无法跟上,动作也跟着迟缓了起来。 趁此间隙,百里屠苏已是一掌朝着陵越的胸口狠狠推过去。陵越的身体变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朝着房子的墙边撞了过去,逆流的气血被这一掌外加一撞之后从唇边溢了出来。 鲜红的血不断从喉咙中涌出来,与那紫白相间的道服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虽然五脏六腑就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痛苦难抑,但陵越的脑子却顿时清明起来,他记得自己完全不受控制一般和师弟打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变成这样,最后激得师弟也似乎被煞气控制了。 最后,似乎是噬月玄帝的精血限制起了作用。导致身体气血一瞬间逆流,动作也迟缓了起来,这才给了师弟机会把自己伤到如斯境地。 他还记得自己似乎出言挑衅了师弟,这一幕和曾经那时自己激他与自己比试的那一幕是多么的相似。陵越脸色灰败,但还是忍不住扯出一个苦笑,他还以为曾经那一幕不会出现,结果还是……想着想着,陵越喘着气,意识也逐渐沉重起来,直到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过招的动静实在太大,闻声而来的芙蕖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大师兄——!” 而百里屠苏直到听见芙蕖的尖叫之后,脑子那断线的理智似乎才回来了那么一点。脸色煞白,屠苏简直不敢抬头去看那边的师兄,只怕自己真的会崩溃。 跟着芙蕖而来几个师弟看着院子中树叶败落的场景再看一脸苍白倒在地上的陵越,都忍不住愤愤的指着百里屠苏大骂,“枉费大师兄平时对你这般好!你竟敢……竟敢谋害大师兄!” 百里屠苏既不辩解也不说话,任由着他们骂骂咧咧。最后还是芙蕖气急了开口,“你们与其有时间责骂屠苏师兄还不如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执剑长老和凝丹长老!若是耽误了大师兄的伤势你们担待得起么?!”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3节 ☆、第13章 愧疚难当 陵越的情形就连凝丹长老看了也禁不住皱眉,施法护住了陵越的心脉之后,这才着人把陵越带回自己的房间。怒极了的紫胤真人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百里屠苏之后,只是沉声说道,“孽徒,回自己房间跪着!” 随后拂袖,跟着凝丹长老去照看陵越的情况。 陵越的房间里,凝丹长老盘腿坐在床上给陵越施法,一阵蓝光包覆在陵越身上。紫胤真人则是立在一旁护法,闻讯而来的掌门和戒律长老也在门口等着消息,其他弟子则是被赶回去该干嘛干嘛。 戒律长老皱着眉,对于今夜发生之事甚是不满,“当初我就觉得这百里屠苏身上的气息太过诡异,而且他带来的那柄剑更是充满了凶煞之气。这种人怎可继续留在天墉城祸害天墉城弟子……” 掌门涵素长老却是摇摇头,“百里屠苏乃是紫胤一手保荐,想必他定是有所打算。现下陵越重伤不醒,不可轻易下定论,再看紫胤要如何处理此事。” 房间内,凝丹长老忽然停了下来,换了个咒诀双指直指陵越眉心。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被黄色光芒包覆的小虫子从陵越的眉心中被牵引出来。 “这是……蛊?”凝丹长老细细察看一番,蛊虫四肢僵硬想必早已死去,“陵越向来稳重沉着,而百里屠苏而并非好斗之人,想必是这蛊虫迷惑了陵越的心智才会做出挑衅百里屠苏,最终酿成大祸。这个蛊虫是冲着谁来的,想必你也能猜到几分。我说紫胤,你那个好徒儿来路不明也就罢了,若是因此折损了你另外一个好徒儿……这可是个亏本买卖……” 凝丹长老是所有长老之中唯一的女子,陵越更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磕着碰着她可是一点都没吝啬,什么贵重的好的全都用在他身上。可以说是把陵越当自个儿徒弟养着,现在看他一脸苍白在床上躺着,说不痛心是假的。 “我知道。”紫胤真人淡淡的说着,陵越同样是他徒儿,他怎可能无动于衷,至于屠苏……轻声叹息着,同样并非作恶之人,此事恐怕是有人想借陵越之手对付屠苏。 见他一脸沉思,凝丹长老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陵越就拜托你了,我去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妥当。” 凝丹长老轻笑,“难得紫胤也会说拜托两个字。放心吧,有我在,陵越这条小命谁也动不了。” 紫胤真人点点头,然后便出了门,在门口看到同样在等待结果的涵素长老以及戒律长老。 涵素长老迎了上去,问道,“陵越怎么样了?” “无性命之虞,只是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关于此事,陵越是受了蛊虫蛊惑才会和百里屠苏比试,两人都有错在身,我自会一同责罚。” 戒律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涵素长老拦了下来,开口道,“既然两人都是你的徒弟,那便由你来处理吧。” 在天墉城,涵素长老虽是掌门,但是紫胤的影响力并不在他之下。更何况,多年来紫胤为天墉城所做之事良多,也就变成了如今执剑长老一般很少插手天墉城事务,但是一旦插手了或者下了决定便是掌门也会作出让步。 紫胤真人去到百里屠苏房间的时候,只见他跪在青石地板上一动不动。 见到师尊,屠苏忍不住急急开口问道,“师尊,师兄他……?” “孽徒!好大胆子,为何私自与你师兄陵越动手?”紫胤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厉声问道,他自然知道陵越是受了蛊惑,但错就错在百里屠苏明明清醒却还和他动手! 而百里屠苏却沉默了,这一沉默却让紫胤的怒气更甚,“说!” 敛着眉,屠苏垂着手,“弟子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如何罚你?陵越若死,以命抵命亦是枉然!你素来知晓轻重,这次竟敢做下这等荒谬之事!所思所想,还不如实招来!” 屠苏痛苦的闭上眼,他又何尝想和师兄动手,但是当时,“弟子……弟子本是不愿,师兄当时的神情很不对劲,而且执意要战,弟子糊涂,取出焚寂……” “当真胡闹!!陵越当时被蛊虫迷惑心智,定是出言相激,白班挑衅。但你却不该心智动摇,鲁莽应战!”紫胤头疼的扶额,他是真的觉得这两个徒儿是他命里的业障。 “蛊虫?!”屠苏猛地抬起头,即是说师兄会变得那么奇怪是因为那个蛊虫? “蛊虫之事你不必多管。” “弟子知错。”屠苏垂着头,但是心里却悄悄的松了口气。幸好那些话是师兄蛊惑了才说出口,当时会这般恼怒也是因为那些话出自师兄之口。只是一想到师兄如今生死未卜,屠苏心口便像是被大石压住了一般。 “你天资极高,远胜天墉城同辈弟子,奈何身中煞气不灭,终是凶险之象。为师授艺,本为令你修身养性,以清制浊,并非授你利器,与人争胜。为师便是担心有朝一日飞来横祸,方不许你与他人一同练剑,谁料仍然避之不及!”说完之后紫胤轻轻叹了叹气。 “错已铸成,求师尊责罚。”屠苏轻声说着,师尊对他的期望他岂会不知,师兄对他的好他又岂会不懂。只是却总是发生这般伤害师兄,还引得师尊为此事操心…… 紫胤见他满脸愧疚,也没有再多说责备之话,只是罚了他去面壁以及把焚寂留在自己这里。 责备之话结束后,百里屠苏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师兄他……” “五内俱焚,重伤不醒,凝丹长老已全力施为,接下来只得听天由命。” “弟子可否……去看望师兄……” “面壁静思,勿做他想。”紫胤淡淡的说道。 坐在思过崖的草地上,百里屠苏的心根本没办法静下来,在这思过崖待了十多天却完全得不到师兄的消息。这种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感觉最是煎熬,每日送饭食的师弟看到他根本不愿多说一句话,更别说是把师兄的近况告诉他了。 一直被烦躁扰乱心绪的百里屠苏只得在草地上练起了剑法,面壁期间自然不可能让他带着剑,只能以树枝代替长剑在草地演练起来。 “用树枝也能舞出剑气凛凛,真不愧是师弟。”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百里屠苏猛地转过头,没想到居然看到自家师兄出现在思过崖中,“师兄!你身体尚未痊愈,怎么穿的这般单薄?” 难得陵越今日只穿着一身单薄素净的白色袍子就出门了,一头青丝也只是随意竖起。他担心师弟会因为自己的伤被为难,所以便偷偷溜了出来,所幸今日来照看他的是芙蕖师妹,想必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师兄担心你……咳、咳咳……”说到一半,陵越就握拳掩唇咳嗽了起来。 见状的百里屠苏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陵越身上,还顺带帮他顺气,“师兄,先过来坐下再说……” 看得出来,陵越的身体仍是很糟糕,身体虚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不过是这么几天,脸就削瘦了不少,而且苍白得丝毫看不出血色。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今日的陵越看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平常的陵越作风强硬,再温和也只是微微扯开嘴角,但是今日不同,平常刚硬的棱角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眼里满满都是淡然和笑意。 “师兄,对不起。”百里屠苏低着头闷闷的说道。 陵越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从师弟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生性孤傲的百里屠苏少有这般低头认错的模样。最算是认错也会把身板挺得直直的,说句弟子知错也就完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听到他说对不起。 还以为师兄不肯原谅自己因而迟迟没有说话,抬起头却看到师兄不知在想什么,眼中还有柔和的笑意。屠苏皱着眉有些不满,轻声把走神的师兄喊了回来,“师兄……” 回过神的陵越看到百里屠苏皱着眉一脸不满的样子,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但是这次和以往一般很快被屠苏拍开。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百里屠苏木着脸,十分正经的看着陵越。 陵越想笑,但是对着屠苏那张很是认真的脸,实在是不好笑出来,只好点点头,“是啊,屠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师兄……” 百里屠苏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陵越淡淡的打断了,“这次的事情是师兄的错,竟然会毫无知觉便被人种了蛊虫。这些事情本就难以避免,无需这般自责。” 其实说到底,最没有责任最无辜的就是陵越,但是他还是把这一切揽在自己身上。陵越几乎可以想象日后百里屠苏会被同门弟子如何责备,所以至少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活得这般痛苦压抑。 “我以后会保护师兄的,就如同师兄护着我一般。”百里屠苏认真的说道。 但是陵越却站起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陵越看着山谷上的月光不自觉扯出一个苦笑,屠苏此时可能还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就会离开这里,最后甚至离开师门。这次的事情恰恰印证了虽然过程不尽相同,但是却还是照着原来的轨道发展着,他竟然天真的以为真的可以改变轨迹。 天道,终究难以违逆。 陵越觉得自己的头似乎在隐隐作痛,百里屠苏见状起身揽住他的肩急急问道,“师兄,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陵越摇了摇头,站直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屠苏已经和他一般高了,“你现在和师兄一样高了,还记得以前你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一直都像是营养不良一般,原来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第14章 当真痴儿 看着陵越那般恍惚悠远的神情,百里屠苏紧紧的锁着眉头,然后用力的揽住他的肩,就像是害怕他就此消失一样。百里屠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甚至是比自己得知师兄重伤,生死未卜还要让人惶恐。 “大师兄!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芙蕖一脸怒气冲冲的走进思过崖。 仿佛刚刚那般悠远的神情不复存在一般,陵越无奈的转过身作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芙蕖,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的,等会我就会回去的了。” 芙蕖嘟着嘴,“执剑长老吩咐我要好好监督师兄养伤,凝丹长老也吩咐了,那些补药一碗都不能落下,全部都要喝光光。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偷偷把一碗补药倒进花盆里。”很有气势的把大师兄教训完之后芙蕖才转过身看着百里屠苏,“屠苏师兄,你在思过崖还好么?他们有没有故意不给你饭吃?” 似乎丝毫没有想问前些天的事情,屠苏知道芙蕖这个丫头向来是向着他和大师兄,想来大师兄应该有跟她说过什么吧…… 百里屠苏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做错了事,自然应该受罚,师妹不必担心。” “等过几日,我去求师父,让他不要关你那么久!关一个月也就算了,居然要在这个地方呆三个月,这不是要闷死人嘛!”芙蕖似乎忘了,百里屠苏的性子和她不同,于屠苏而言无论是待在思过崖还是待在自己房间都无甚差别。 说了好一会的话,芙蕖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转过身去看着陵越说道,“大师兄,你身体还很虚弱,别在这里吹风了。” 陵越点点头,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看一下师弟,如今看他安好无恙便也就放心了。 临走的时候屠苏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眼看着师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其实他刚刚很想问师兄是不是不信任自己,所以刚刚才会露出一副离自己那么远的表情。 也许在师兄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小孩子,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闭上眼躺在草地上,屠苏觉得自己很不甘心,他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不再给师尊、师兄添麻烦。然后总有一天,能够保护师兄,一直护着自己的师兄。 后面的日子简单而且枯燥,不仅是对于百里屠苏而言,就算陵越也是这般感觉。屠苏要在思过崖待上三个月,每日除了默背心法之外就是以树枝为剑在草地上练习剑法。而陵越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每日被芙蕖师妹逼着和一大堆的补药和伤药,加之五脏六腑都伤的十分严重,别说是练剑了就连外出走走都有规定时间。 紫胤真人偶尔会来询问伤势的痊愈进度,陵越也曾和他提过自己的身体并非这般娇贵,结果却被紫胤真人以‘你这般伤势并非简单内伤,勿要做多余之事延误伤口痊愈’的理由给堵了回去。这如同禁足一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才终于得到凝丹长老首肯,可以稍微练习剑法。 天墉城弟子间对于百里屠苏妄图谋害陵越的传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减,反而有越来越旺盛的趋势。而且版本还各有不同,当陵越从芙蕖那儿听到自己和师弟为了争夺一个心仪的师妹才大打出手的版本之后终于不淡定了。 一旁的芙蕖也跟着点头,“就是那个陵端最多嘴!而且还说的绘声绘色的,好像他就在现场一样!哼!” 陵越头疼的扶额,“掌门还有戒律长老也不管管么?” “师傅这些天出门去了,戒律长老一向不喜欢屠苏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对于陵端散布谣言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凝丹长老和执剑长老向来不爱插手这些小辈间的小事,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陵越是大师兄,就算受伤了他也还有大师兄的威严和气势。一大早,陵越就起身去监督师弟妹习剑,他虽然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但是周身那迫人的气势以及眉眼稍稍一挑便足以让下面某些爱偷懒的家伙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招三才剑练了三次,陵越这才让他们停下来休息。踱着步子,陵越一脸严肃却也不紧不慢的对下面的弟子进行训导,无非就是一些除魔卫道之言,到了最后才把谣言之事提了出来。最后把陵阳、陵智两个夸大事实,以讹传讹之辈扔进禁闭小屋,关禁闭三天,算是杀鸡儆猴。 这般小惩大诫总算是把一些弟子的口封住了,但是也只是表面上的,私底下会说成怎么样还是无法控制的。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陵越的伤势也几乎痊愈了。想着今天百里屠苏也要从思过崖回来,陵越便想着下山去买些肉类。山上清苦比不得山下繁华,况且自家师弟这几个月应该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也顺带给许久没吃肉的阿翔带些五花肉回去。 刚踏入天墉城大门的陵越就看到芙蕖还有几个师妹在门口左右张望,直到看到他的身影这才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大师兄!不好了,陵端……陵端带着肇临师弟还有陵阳师弟他们去思过崖找屠苏师兄去了!” 陵越皱了皱眉,“当真胡闹!”然后就头疼的赶去思过崖。 赶到思过崖的时候,几个弟子正吵的面红耳赤,百里屠苏抱臂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看了这情形,陵越总算是宽心不少,幸好师弟没跟他们起冲突。 争吵的弟子中大多是陵端带来的师弟,只有极少数几个师弟以及师妹帮着百里屠苏说话。这之中的极少数都是十分敬重陵越的师弟妹,爱屋及乌自然也就顺带袒护百里屠苏。 剩下的有被陵端怂恿的,嫉妒百里屠苏的诸如此类,说出口的话自然也是难听至极,“百里屠苏你个欺师灭祖之徒!若无执剑长老和大师兄的偏袒你以为你能留在天墉城?!作出这般无耻之事若换作是我便早早自裁,以免为害苍生!” 听到这话便是一直无动于衷的百里屠苏此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反驳的屠苏余光却看到陵越正向着这边走来,师兄一直皱着眉想必也十分恼怒。他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却又要烦这些琐事,终究是他给师兄带来了许多麻烦。 陵越板着脸从众师弟中走过,每经过一个师弟就扫一眼,最后陵越的眼神定在刚刚说了那段话的肇临身上。被大师兄十分有压迫的眼神盯着,肇临缩着脑袋完全不敢抬头,几乎是被盯得浑身发毛。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着头,就连胆大包天的陵端也是满脸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 “百里屠苏是否有错掌门已有定夺,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在此评头论足!”负手站在百里屠苏身前,陵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肇临,造谣生事,更是对身为师兄的百里屠苏出言不逊,便罚你五天内将天墉城门规誊抄三遍,望师弟能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陵端,你身为师兄,底下弟子间流言四出,你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愈加放纵流言滋长,待我禀明掌门与戒律长老之后再行定夺!” 陵越站在思过崖上,狂风吹拂,衣袍猎猎,然后衣袖一挥,扬声道,“都散了吧……” 大师兄都发话了,众人也只好悻悻的离开。走之前,陵端还狠狠的瞪了百里屠苏一眼,他原本以为今日大师兄出门是有要事在身,没有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到时候就算想秋后算账也没那么容易。没想到不过半日陵越居然就回来了,还被捉了个现着。也不知道那个百里屠苏到底有什么好的,大师兄都被害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如今竟还要护着那个家伙! 所有都散了之后,陵越只觉心口如同被灼烧了一般,一个身形不稳几乎摇摇欲坠要倒下的样子。 “师兄!”百里屠苏心急的一个箭步走上去揽住陵越的肩,稳住他的身形。 陵越紧闭着双眼,一张脸也霎时苍白了不少,额角也不断的沁出冷汗。百里屠苏也没办法,只得一把抱起陵越,直接去了凝丹长老处。 凝丹长老检查了一番之后,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百里屠苏,随后轻声叹息道,“去把你师尊找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百里屠苏虽然心下疑惑,但还是拱手说了声‘是’之后便去找紫胤真人。 站在陵越的床边,紫胤的神色极其复杂,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依然足够沉静,但是收了这两个头疼的徒儿之后才发现这日子简直就像是鸡飞狗跳一般。两个徒儿,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一个比一个能闯祸。 回想起方才凝丹长老对自己说的一席话,紫胤隐隐就觉得头又疼起来。 “你那宝贝徒弟为了百里屠苏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先前陵越因为被焚寂之力所伤,故而没发现其中还另有玄机。陵越的体内竟然还参杂了一只妖兽的精血,我曾在书中看过,以煞气为妖力来源的妖兽会使用比自己更强的妖兽精血引导并且压制自身煞气。我猜陵越那小子是用自己的血来帮百里屠苏压制煞气,虽然精血对自身并不构成威胁,但是陵越现在的身子太过虚弱,一不小心可能会遭到反噬。” ☆、第15章 冰山一角 没过一会陵越就悠悠醒转,房间里只看到师尊神色凝重的站在窗边。似乎想到什么的陵越立即挣扎着起身,敛着眉双膝跪下,“师尊。” “你倒是聪明。”紫胤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弟子只是,不愿看到师弟这般痛苦。”知晓自家师尊的性子,陵越便把那天遇到噬月玄帝的事情娓娓道来,亦不敢有丝毫隐瞒。 紫胤头疼的扶额,“你做事向来稳重,为何屡次作出这般胡闹之事!若是那狼妖存有别的心思,你岂非白白将性命奉上?” 沉默着,陵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陵越,你为人处事向来晓得分寸,但是在屠苏的煞气这件事上,你却屡次犯险。为何在这件事上这般执着?只要屠苏好好待在天墉城,暂且不必忧心。” 师尊虽是这么说,但是有些事情陵越却是很清楚,当年百里屠苏返回天墉城解开封印,即便他并不清楚屠苏的体内到底封印着什么,但是却隐隐有种再也回不来的惆怅之意。 三年时光稍纵即逝,他再没有见过那人出现,也曾派人下山探查消息。最后的结果,百里屠苏这个人这个名字就像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民间偶有传闻,但也如同昙花一现。 也正是知道百里屠苏最终会悖逆师命,私自下山,所以陵越不得不赌。这些他不能和师尊言明,所以他更多的只能是沉默,师尊当年为师弟离去之事概叹万分,他只是不想再次经历这些罢了。 尽人事,以听天命。 “你可知,屠苏身上为何会有重重煞气?” 紫胤这话让一直低着头的陵越猛然抬起头,双手抱拳十分认真的请求,“恳请师尊解惑!” 百里屠苏进门的时候便看到陵越跪在地上怔愣出神的模样,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屠苏立即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师兄,是否师尊说了什么……?” 但是陵越仍是一副出神的模样,上古凶剑之一的焚寂,煞气,封印……这些陌生却又相关的字眼一直萦绕在陵越的脑海之中,师尊说有人倒行逆施,使用了一个霸道的法阵将焚寂的剑灵魂魄牵引而出又将剑灵以及这滚滚煞气封印在百里屠苏的体内。 然,这一切只是阴谋交织的巨网中的冰山一角。陵越简直难以想象百里屠苏下山后会遇到何种事情,他身上的焚寂与身体内的封印必然是他招惹祸患的根源。 “师兄——!” 陵越一回神便看到自家师弟蹲在旁边一脸忧心的样子,脑海中的真相与阴霾挥之不去,只能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不必大惊小怪的,不过太认真想事情所以才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 虽然语气尽量放轻松了,但是脸上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就连笑容看起来也甚是勉强,眸子里也似乎隐藏着很深的情绪。虽然百里屠苏很是担心,但最后还是沉默着把师兄送回自己的房间。 后面的日子,陵越和百里屠苏陷入了很微妙的僵持状态。其实陵越只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把所有的东西串成线,以方便日后的行动罢了。而且师尊更是出手助他压制体内噬月玄帝的精血,也算是首肯了他的作法,让师尊为了他和师弟这般操心本就是陵越不愿看到的,所以他更加要谨慎的想好日后该如何行动。 所以等陵越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理清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师弟最近似乎很是冷淡,虽然自家师弟向来面无表情难以接近但是最近几天却是冷淡到近乎冷漠。 而且就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两人的僵持明显的就连芙蕖都忍不住过来询问,但是当事人却是一脸茫然。陵越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师弟的不痛快,本想着寻个时间问个清楚……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没来得及找师弟说清楚就被掌门叫去安排妄境试炼的大小事宜,于是休息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陵越又开始忙碌起来。安排分组,安排随行的弟子以及其他的琐碎事务,本来想把陵端和百里屠苏的试炼分开,但是涵晋真人却说陵端、芙蕖、百里屠苏三人入门的时间最为接近,于是这三人还是分在了一起。所幸的是,陵越也会随同,倒也不担心陵端敢造次。 其实百里屠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对师兄这般冷淡,甚至是躲避。年岁渐长,百里屠苏亦非当年那个无知稚儿,他不是不知道陵越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他总是可以从陵越的眼中读到很强烈的不安以及悲伤……? 屠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最近师兄总会看着自己出神。师兄的目光太过悠远,与其说是看着他,更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谁一般。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就是他,不希望师兄把他当做是谁的影子。 上次思过崖的时候,屠苏才真正感觉到其实师兄离自己很远,好像哪一天就会消失了一般。那天也是,师尊和师兄说了很久的话,师尊出去之后,师兄就维持那个跪姿一直出神。但是师兄却什么也不肯告诉自己,这种如同不被信任的感觉让屠苏很是挫败。 屠苏仰躺在草地上小憩,一道黑影在房顶上空盘旋了几圈后稳稳落在屠苏身边。阿翔鸣叫了两声,然后蹭了蹭屠苏的手。 大概也只有面对阿翔的时候,百里屠苏那张脸才难得柔和了些,然后余光却注意到阿翔的爪子竟抓着一大块上好的五花肉。 会给阿翔买五花肉的除了师兄也没别人了,看着阿翔十分欢快的吃着肉,屠苏轻声问道,“阿翔,你去找师兄了?” 阿翔欢快的鸣叫一声。 “师兄最近十分忙碌,你无事勿要打扰师兄。” 鸣叫声似乎低落了些。 百里屠苏不禁失笑,虽然当年阿翔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但是给阿翔疗伤的却是陵越,所以阿翔也颇为亲近陵越。虽然平常阿翔会自己外出狩猎,但是年幼时陵越时时买五花肉来喂养,以至于口味越来越刁。 野兽的肉固然好吃,但是阿翔最爱的依旧是五花肉,百里屠苏偶尔会去厨房取些生肉喂食,更多的是陵越下山带回来的上好五花肉。 ☆、第16章 妄境试炼 妄境试炼是每个天墉城门下的弟子都必须参加的试炼,试炼通过方可下山。只是对于百里屠苏而言,这个试炼通过与否也没有太大意义,身带煞气之故师尊根本不允许他下山。但即便如此,试炼乃是规矩,还是必须进行。 没想到到了临天阁,百里屠苏见到到许多天没见的师兄同时也见到很不想见到的陵端。只见陵越穿着和神情都依旧一丝不苟的站在威武长老旁边,看起来精神很状态都十分不错。 威武长老简单的解释了妄境试炼的目的,并告知百里屠苏、芙蕖、陵端三人,此次试炼陵越会在一旁多加关照。 芙蕖原本还很是不安,但是听到大师兄也会一起去,加之还有屠苏师兄,于是这小丫头又雀跃了起来。明明是去试炼,被这小丫头弄得倒像是去郊游,自然,芙蕖的郊游名单里不包括陵端。 对,他只是刚好路过的。芙蕖在心里暗暗想着。 陵越领着三人来到天墉祭坛,只见祭坛上有一个发着光漩涡。那便是妄境的入口,按照惯例嘱托三人勿要分心,勿动他念。 在妄境门口,陵越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所谓妄境,乃是当我等踏入法阵,经由法阵力量将各人脑海中所思所想化为一处或几处险地,其中更有心中杂念成就的诸般恶灵,须得小心应付。” “什么?这样啊……”芙蕖用指尖点着脸颊,很是认真的说道,“那芙蕖心里想着早上喝的米粥,在幻境里就会见到米粥啰?” 只是问出来的问题却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陵越无奈的摇摇头,“既为试炼,杂念多半以怪物之形出现。米粥怪,倒从未听过。” 对于芙蕖的设想,陵端不置一词,而是狂妄自大的笑道,“哈哈,管他什么怪物,全是假的,小打小闹不足挂齿,只要有胆现身,通通打倒就是!看我陵端大显身手一番!” 芙蕖明显很是不屑,“有两位师兄在此,哪要你来显摆~陵端小师弟~” 陵端气急,恶狠狠的说道,“芙蕖你敢瞧不起人?你、给我等着!” 这句话换来芙蕖的一个鬼脸。 陵越扶额,轻斥了一句‘胡闹’之后便把两人赶去了妄境。 芙蕖和陵端首先进了妄境,屠苏迟迟没有挪动步子,陵越正想着催促一声的时候百里屠苏却开口了,“师兄,试炼结束后,我有些事想和师兄说。” 陵越先是一愣,随即温和的说道,“好,师兄也有些话想说。” 然后两人也踏入光圈之中,这第一个幻境依旧是红叶湖,和陵越之前在人面狐的幻境里看到的无甚差别。也知晓这个地方会勾起百里屠苏过去惨痛的记忆,所以他忍不住看了屠苏一眼。 果然,百里屠苏那向来坚毅的神情也忍不住出现一丝动摇。 芙蕖看着这大片大片的红色叶子忍不住感叹道,“好漂亮的地方!” “这是……这里是红叶湖……”百里屠苏喃喃道。 “欸?屠苏师兄识得此处?”芙蕖惊讶的问道。 “小时候,偶尔从村子里跑出来玩耍。因为长满红叶的树被风一吹,远看就像湖面的水波一样,所以……我把它叫作红叶湖……” 陵端不屑的看了百里屠苏一眼,“什么湖不湖,真蠢的名字!这地方也不像有多大危险嘛!小爷我先走一步,早些打倒怪物早些出去吃饭!哈哈哈!”说完拔腿就跑。 “陵端!”陵越气急了大喊,但是陵端的身影却一下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妄境容易随着进入之人的一丝念而瞬息万变,放心不下陵端的三人最后还是沿着陵端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在陵越的印象里,陵端似乎因为屠苏和芙蕖的一些奇怪念想而遭到妖怪戏弄,不知如今是否还是和那时一般。 一路上虽是遇到不少妖怪,但是都只是一般小妖,以三人的修为对付起来完全不是问题。差不多走到红叶湖的尽头,眼尖的芙蕖一下子就看到大树下被美女蛇绑在树上的陵端。 “呀——是陵端!”芙蕖忍不住掩着唇惊讶道。 只见不远处,上半身为婀娜女子下半身为金色蛇身的妖怪挥舞着两把长剑,指挥着手下的妖怪眼前白白胖胖的陵端绑回去。 美女蛇腰身婀娜,白皙纤细的皮肤以及丰腴的蒲团每走一步便会跟着一颤。但陵越和百里屠苏完全不为所动,皆是直接拿出长剑直指蛇妖。 用手托着腮,美女蛇看着后来出现的三人,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哟,又来了三个好看的娃娃,虽然这小女娃明显没有奴家发育得好,但是也算能看啦!”后面那句明显是对着芙蕖说的,说完还抱着臂刻意的抖了抖自己引以为豪的某个部位。 芙蕖鼓囊着腮帮子,凡是女子,最讨厌的莫过于被人这般瞧不起。更何况芙蕖才16,尚未发育完全便被这老妖婆狠狠的比了下去,怎能不气? 跺着脚,芙蕖嘟着嘴看着美女蛇恶狠狠的说道,“别以为你变出一副年轻样子就以为自己真的很年轻,你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 “小姑娘……”美女蛇笑得阴测测,“你该不会是在羡慕奴家的身段吧?我看你一辈子也别想有奴家这般妖娆的身段!哼哼!” 芙蕖被气的握紧拳头,“老妖婆,你那看起来光滑的皮肤底下肯定藏着一堆的褶子吧!一把年纪就别再这里装年轻了!” 陵越扶着额,芙蕖也真是的,竟然还跟妄境里出现的妖怪一般见识。百里屠苏也是偏过头,丝毫不想插手这两个雌性生物的对话。 美女蛇的脸色顿时一变,最后决定无视这丫头片子,“奴家现在就只对这个白白嫩嫩小家伙有兴趣,好了,赶紧跟我回去吧。” 伴随着美女蛇消失的还有陵端痛苦的哀嚎声。 直到美女蛇消失在眼前,芙蕖这才想到自己似乎在两位师兄面前闹了笑话,于是低着头走到陵越面前,戳着手指低声认错,“师兄,我知道错了……” 原本惊险的场面被芙蕖这么一闹倒成了一处闹剧,压抑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陵越无奈的摇摇头,“先把陵端救回来再说。” 意思就是先不和她计较,但是芙蕖晓得大师兄的性子,通常当场不计较,事后也不会计较太多,何况这只是小事嘛!芙蕖得意洋洋的想着。 只是没想到芙蕖认完错之后连百里屠苏也来凑了个热闹,他敛着眉低声的说道,“那条蛇……陵端会被抓走,全是,我的过错……” 陵越很是疑惑,但是隐隐似乎又想到什么关于此事的回忆,但是记忆过于模糊,只得追问道,“何出此言?” 但是面对陵越的疑惑,百里屠苏一瞬间沉默了。 芙蕖也急了,“屠苏师兄,这是这么回事啊?” 百里屠苏以手掩面,仿佛十分难以启齿一般,“几日前,无意中翻看了陵邱师弟由山下带回的一本志怪之书,书中写道野外有怪物人面蛇身,多为女子……吸人精气……师兄说,幻境内存各种凶险,我……适才担心陵端,此念一闪而过……”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说完之后双颊飘着两朵很不自然的红晕。 “…………”陵越也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是他管教不够么,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能带进天墉城…… 芙蕖是女孩子,自然更加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小小声的说道,“屠苏师兄……这看不出,你……你还读那种书……” 百里屠苏也很是尴尬,“我……只是随意翻看,并不知,并不知……” “此时无需多言,先救出陵端要紧。这个幻境,本是因人杂念变幻,陵端之所以被掳走,一来是其不听劝告,独自行事,二来他企图以心念催动怪物,殊不知这样反而会被幻境之力吞噬。”陵越接过话头,顺道解了屠苏尴尬不已的境况。 无奈的叹了叹气,陵越觉得这几年不光为了这个师弟操碎了心,就连叹气的次数了多了起来。明明以前他最不喜欢叹息,浪费力气而且毫无作用。看来这些年,自己也是改变了不少。 看着美女蛇留下的光圈,陵越想这个应是线索,决定进去其中寻找陵端。 走进光圈前,芙蕖忍不住开口安慰了一下百里屠苏,“屠苏师兄,你不要自责了,刚才大师兄也说过,都怪陵端那家伙自己折腾来折腾去,哼,通过试炼以后,我立刻把他的晚饭偷偷拿走,看他怎么吃……” 百里屠苏看着芙蕖当真是哭笑不得,还是陵越咳了咳正色道,“胡闹什么,速与我去寻人。” 芙蕖嘟着嘴,“好嘛……” 跟着美女蛇留下的光圈入口进到一个地底洞穴之中,洞穴里没走几步便能遇到几只妖怪。收拾了一路的妖怪,差不多走到深处的时候,几人却听到两只小妖在讨论美女蛇抓来的陵端该怎么处置的问题。 “听说没?夫人刚才抓到一个白白胖胖肥肥美美的人,就等着下锅了!” “我我我不不不不爱喝汤,还还还是烤来吃吃吃得好!” “这个嘛~烤着吃应该也挺美味!吸溜~口水都要下来了,不晓得夫人啥时候招呼咱们过去吃肉?” “快快快了吧!夫人向向向来喜喜喜喜欢吃新鲜的!” “最好最好!可馋死我了!” 听到两只小妖的对话,芙蕖惊讶的用手掩唇,“陵端……陵端要被吃掉了吗?都怪芙蕖不好……大师兄,芙蕖知错了……” 听着芙蕖的话,陵越觉得不管她待会说出什么都不会惊讶了,“又是何事?” “刚、刚才在红叶湖,屠苏师兄说到半人半蛇的怪物。我就想起灵薇师姐和我提过,山下有许多妖怪是要吃人的,特别爱吃长得白白胖胖那种……不过,我、我真的没有多想陵端……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变成这样了……” …… …… 陵越和百里屠苏很有默契的沉默了。 “回去之后,我会将陵邱那本书收了,还有芙蕖你,尚未到下山历练的年纪,与其他弟子议论什么山下见闻,自去抄三遍《黄帝阴符经》交予掌门。”陵越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顺手把那两只讨论怎么处理陵端的小妖解决掉。 ☆、第17章 始料未及 三人一直走到洞穴的最深处,还未走近就听到陵端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陵越心下一凛,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只见一个宽敞的空地里燃起了一个火堆,而陵端则被捆在架子上烤着。 陵端一边挣扎一边嚷嚷着,“救、救命!救命啊!妈呀!不是幻境吗,这火怎么烫成这样!” 蛇妖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悠悠的指挥手下的小妖往火堆里加木柴,“呵呵呵,死到临头,还真是有精神呢~嘻嘻,看他扭来扭去的模样不也好笑?吃肉嘛,虽然过了夜就不新鲜,却也不争这点工夫。” 旁边的小妖也跟着附和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有道理。” 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陵端在火上扭动挣扎的蛇妖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扭着身子转过去正好看到陵越等人提着剑从门口走了过来。 看了看火堆上的陵端又看了看陵越和百里屠苏两个俊俏的小伙子,美女蛇突然动了一下不同寻常的心思。她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以水袖掩唇,含情脉脉的看着两人。 陵越不自觉皱起眉头,他怎么觉得眼前的妖怪似乎在‘暗送秋波’呢?一定是他想太多了,心思不自觉被牵着走的陵越赶紧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会清心诀,然后长剑一挥,一道剑气直直的劈向蛇妖。 虽然没有伤及自己分毫,但是蛇妖似乎很是受伤的看着陵越,“哎哟哟,这位小哥怎么忍心对着奴家的花容月貌下手呢?幸好奴家躲得快,要是一不小心伤了这皮肤该如何是好啊?”然后又对着陵越眨了眨眼,简直是柔情万分,秋波水水。 芙蕖忍不住抱了抱臂,她简直要被这妖怪整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说老妖婆,你眼睛抽筋了也不必这么盯着大师兄看的!大师兄才不会看上你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屠苏师兄,你说是吧!”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提剑。 陵越扶额,芙蕖就是来添乱的吧?何必跟一个幻境中的妖怪较真。 蛇妖看着两人,一张柔美的脸庞甚是纠结,“可是两个小伙子都很俊呀,奴家该怎么选才好啊?年长的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应该能满足奴家的需要,年轻的那个虽然嫩了点但是奴家就喜欢这种嫩嫩的小伙子呀~” 陵越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皱着眉头怒斥着“混账!荒唐!”之后便挥舞着霄河朝着蛇妖袭去。而百里屠苏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一张脸完全黑了下来,随后亦是面无表情的加入其中。 芙蕖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了的战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掐诀给两位师兄加状态。 蛇妖身姿曼妙的甩着水袖在两人的刀光剑影中穿梭亦是游刃有余,看似柔软的水袖比起锋利的剑器也毫不逊色。 灵巧的再次躲开陵越的招式,蛇妖勾起一抹盎然笑意,金黄色的水袖轻轻拂过两人的脸。随即蛇妖伸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似是从空中抓住了什么,尔后一把金色的粉末从手中扬出。 “闭气!粉末有毒!”饶是陵越反应够快也稍微吸进了一些粉末,更别提百里屠苏和芙蕖已然中了招倒在地上。咬了咬牙,陵越运气掐诀,捎带上三人逃离了地底洞穴的同时使了个术法将蛇妖暂时困在洞穴中。 看着消失在原地的几人,蛇妖妖媚的舔了舔唇,看起来十分愉悦,“那个年轻小伙中的可是奴家的咒,还想逃到哪里去……呵呵呵呵……” 传送之法近乎把陵越剩余的体力都消耗殆尽,四人又回到了红叶湖,这里距离那蛇妖的巢穴并不远,还得抓紧时间恢复元气才行。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人,陵越试着想要把他们叫醒,但是每个人都似乎陷入昏睡一般,毫无反应。 就在陵越一边调息一百年想着想着该如何破解这个妄境的时候,躺在草地上的百里屠苏突然动了动。陵越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只是眼前的百里屠苏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目光深沉得仿佛要把他看穿。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概可以这么形容。 突然百里屠苏像是一头发狂了的野兽一般扑向了陵越,用着近乎野蛮的动作把陵越压在身下。陵越的体力在刚刚便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百里屠苏这么一扑险些没把他的腰都给折了…… 跨坐在陵越身上,百里屠苏的神情有些茫然。陵越想着会不会是煞气发作了,但是看起来又不大像,此时百里屠苏眼中似乎出现了一种让陵越感觉很是陌生的情绪。 陵越不清楚那种陌生的情绪意味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感觉很危险。 这么想着想要起身的陵越却又被百里屠苏压了回去,双手手腕也被他抓住压在头顶。一直神情茫然的百里屠苏似乎终于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便伸手去扯陵越的衣襟。 陵越被百里屠苏的动作吓了一跳,面红耳赤的大声怒斥,“百里屠苏!你想做什么!” 但此时的百里屠苏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迷离而亢奋的状态,自然也完全没把陵越的听进去。扯完衣襟发现这衣服实在是麻烦的很,然后转眼又去扯腰带,腰带被他蛮横一扯之后,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散开了。 陵越又恼又怒,那边芙蕖和陵端也还昏迷着若是被他们撞见这般情景这要他日后还如何在天墉城立足!百里屠苏这个混账竟然如此轻易便被蛇妖迷了心智,还敢将他当做女子一般对待!陵越发誓,这绝对是他两辈子以来受到的最大的一次折辱! 可叹的是不管陵越怎么叫唤,百里屠苏都听不进去,只顾着扯他的衣服。没几下子,陵越就衣衫大开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身体,百里屠苏忍不住伏在他身上啃咬着他的颈脖。 从颈脖滑到锁骨,百里屠苏似是爱上了这个地方,大力的咬了下去,白皙的锁骨霎时浮现一朵浅红的花。 手腕被百里屠苏握得生疼,但是比起手腕的疼陵越更要想办法摆脱这个该死窘况。他忍着百里屠苏在他身上肆虐带来的不适感,在心里默念起咒诀。 咒诀还没念完,某处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陵越的意识瞬间涣散。硬生生被打断了咒诀,陵越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百里屠苏并不懂这些风月之事,他只是按照此时的第一感觉去做,也并不知道男子的那处并不能如同女子一般接纳外物,其实就算是女子也受不了他这般蛮横的动作。 强行进入的一瞬间,百里屠苏的理智就回来了。他怔愣的看着身下极有诱惑力的身体,以及陵越那张平常十分具有威严的脸此时因为情、欲而露出的迷茫。明知道继续下去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但是这一瞬间百里屠苏似乎想通了什么,于是狠狠的撞击着陵越的身体。 陵越狠狠的咬着唇,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了开来,但是此时的他也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每每颤着手想要掐个诀,哪怕是最简单的清心诀都会每每掐到一半就被百里屠苏猛烈的动作撞得头昏眼花。 担心着芙蕖和陵端什么时候会醒,担心着蛇妖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羞耻心的不断提醒都让陵越忧心不已。担心受怕的情绪让陵越的身体愈发敏感,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后面的有一丝丝快感最后甚至已经神志不清。 百里屠苏架着陵越的腿,狠狠的撞击着,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一般如同浮萍随着百里屠苏的撞击不断摇晃着。 这场没有你情我愿的情、事直到一股热流涌进陵越的身体之后宣告结束,百里屠苏把自家师兄扶了起来之后小心翼翼的把散开的衣服套上。而一直冷着脸的陵越‘啪’的把他的手打了下来,忍着痛自己把衣服穿戴整齐。 那些还残留在体内的东西没办法在这里清理,站起来的时候陵越甚至能感觉到那处沿着大腿缓缓流下的东西。陵越红着脸紧紧握住拳头,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一脸愧疚之人给揍得起不来,但是偏偏如今他的情况是连动根手指都极其艰难。 就在这时,蛇妖扭着腰肢姗姗来迟,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芙蕖和陵端又看了一眼满脸红晕却又神清气爽的百里屠苏疑惑的说道,“这年轻小哥应是中了奴家的咒才是啊,怎么会……” 然后一双美眸在陵越和百里屠苏之间悠悠打转,“我说嘛,这世间哪有不受奴家诱惑的男人呢,原来是这样啊……” 陵越的脸浮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厉声道,“蛇妖,你休要再胡说八道!”说着便勉强的拔出剑想要动手,却被百里屠苏拦了下来。 百里屠苏敛着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声的说,“师兄,交给我处理便好。你的身体……还是勿要有太大动作为好……”说着也不顾陵越一脸气急败坏便提着剑与蛇妖对峙。 陵越确实不得不承认,现在别说是和蛇妖交手,便是提起剑已经是困难重重。但是看着百里屠苏,他的心里又忍不住要生气。最后只得找了棵树靠着,也不去看百里屠苏和蛇妖的交手,师弟的实力他自然是很清楚的,只要不再妄生杂念,要除去这蛇妖本就不是难事。 ☆、第18章 情愫暗生 百里屠苏心头的思绪也是繁杂的,但是如今身处妄境之中,他也不敢多想些什么,只怕再给师兄招惹什么麻烦,到时候真的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虽然现在的问题好像也不是道歉就能解决。 于是此时百里屠苏只得暂时摒弃心中所有的杂念,专心一致对付眼前的蛇妖。蛇妖扭着盈盈几寸的腰身似乎还想要勾引他,但是彻底冷静过来的屠苏又怎可能被诱惑了。况且比起这妖怪他对师兄的腰更感兴趣,脑海中似乎又不自觉的浮现了师兄那张向来的禁欲的脸上出现茫然迷离的神情…… 一个恍神,百里屠苏被蛇妖的双剑一扫,左手的衣袖被扯出了一个口子。不敢再轻易恍神的屠苏,凝注心神手持长剑和蛇妖交手。屠苏的剑法本就精进,这蛇妖自然是招架不住,渐渐落于下风的蛇妖眼珠子一转反身向着陵越刺去。 若她以为陵越此时看起来虚弱的样子很好欺负的话,那蛇妖的算盘可是大大的大错了。陵越淡然若素的看着蛇妖面目狰狞的扑过来,目光一冷,把手中的长剑甩了出去,而百里屠苏也反应了过来转身也将长剑刺入蛇妖的身体。 一前一后两把长剑贯穿了蛇妖的身体,蛇妖至死都没想到这个明明已经这么虚弱看起来这么无害的人竟然这般令人胆寒。 蛇妖消失后,立刻出现了一个白色光圈。松了口气,陵越说道,“看来已是通过了试炼。”只是看着仍然昏迷倒在地上的芙蕖和陵端,陵越微不可察的叹了声气。 “师兄,你……”百里屠苏本想过去搀扶,但是陵越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瘸一拐的直接走向光圈。 百里屠苏扶着额也叹了叹气,这才认命的把芙蕖和陵端两人依次带出妄境。从光圈出来,还是回到天墉城祭坛上,陵越闭着眼倚在栏杆处调息。 直到光圈消失之后,陵越这才睁开眸子,但是百里屠苏却看得出其中浓重的疲惫之意。走上前,也不顾陵越皱起眉头,屠苏伸手扶着他的腰说道,“师兄,我送你回去休息。” 陵越铁青着脸想挣开,但□过后身体本就虚弱竟是半分撼动不了。见武力不行,陵越只好摆出大师兄威严的架势,“你留在此地照看芙蕖和陵端,我去回了威武长老的话。” 但此时的陵越强撑着一副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怎么有威严也被此时此刻的现状大打折扣,于是向来没有违逆过自家师兄的百里屠苏固执的不肯放开陵越,只是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一句话,“师兄,我送你回去休息。” 陵越气结,芙蕖和陵端不可没人照看,而且威武长老那边也必须有人回话。况且,让别人看到自己被搀扶着回去……即便别人不会多想什么,但是自己始终会不自在,而且他也不想再因为自己受伤惹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似是猜到陵越的心思,百里屠苏缓了缓说道,“这里离弟子房并不远,我绕道送师兄回去便即刻回来照看芙蕖和陵端,待两人醒转便去威武长老那回话。” 可陵越还是皱眉,最终还是敌不过百里屠苏的强势。与其在此浪费时间对峙,倒不如干脆顺了他。绕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把师兄送回房间,看着他躺下这才离开了。 每走几步,百里屠苏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怕他那固执的师兄会坚持自己去处理那些事情。但事实上,百里屠苏完全是想多了,此时躺在床上的陵越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就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虽然身上还有些许黏腻的感觉,但是陵越撑不住一阵疲惫困顿的感觉袭来,而闭上眼沉沉的睡着了。 回到天墉祭坛的时候,正好看到芙蕖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站了起来,而旁边的陵端也似乎清醒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百里屠苏走过去,看着芙蕖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芙蕖摇摇头,疑惑的问道,“只是觉得有点迷糊,屠苏师兄,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祭坛,那我们的试炼失败了?还有大师兄呢?” 芙蕖的问题多的让百里屠苏有些头疼,他理了理头绪这才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方才我们受了蛇妖的偷袭,这才昏了过去。我醒得早,协助师兄除去了蛇妖,试炼也就通过了。师兄无事,不过是被师尊叫去了。” 虽然芙蕖还有些不解,但是既然百里屠苏说了她自然是相信他所说的。而陵端站在一旁,摆着一张臭脸不说话。 让芙蕖和陵端回去了之后,屠苏这才去了临天阁向威武长老回报事情‘始末’。从临天阁出来后,屠苏本想直接去看师兄,但是想了想又折回头去了丹药阁。 踌躇了许久,百里屠苏这才跟丹药阁的师姐要活血化瘀的药。丹药阁的师姐问他药的用途,屠苏低着头沉默半天这才低低的说了句,“是师兄……” 本来想说是师兄吩咐了来拿,但是丹药阁的师姐明显误会了,她以为陵越的旧伤还没好彻底于是就把一瓶帝女玄霜塞到他手里然后催促他赶紧带回去给陵越。 百里屠苏看着手中珍贵的帝女玄霜,目光复杂却没有再多解释就匆匆离开丹药阁。 在床上睡着了的陵越睡的并不安稳,即便是睡梦中也忍不住紧皱着眉头,况且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让陵越安稳的睡一觉。本就浅眠,在朦朦胧胧的听到一些声响之后,陵越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模糊糊之间,陵越似乎看到一个身影在自己的房间走来走去。视野逐渐清晰过来之后,他才认出那个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正是害得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一见陵越有所动作就立刻走了上去,在陵越身后垫了个枕头把人扶了起来还递给他一杯温水。 一声不响的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屠苏又一声不响的跪在陵越床前。就唯一一点的就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屠苏一直低着头没去看陵越的眼睛,然后挺直腰低着头跪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陵越握着手中还留有温热的杯子,垂着眸看着水杯中倒映着自己憔悴苍白的脸。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而后缓缓松开。 摩挲着青瓷杯光滑的杯沿,陵越神色不定的坐在床上,身上仍是很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想去质问默默跪在地上的百里屠苏。 半晌,终究是陵越心软不忍心他一直跪在那冰凉的地板上,于是只能硬邦邦的开口,“别跪了,起来吧。” 但屠苏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陵越皱着眉,语气越发不善,“难不成还要我下床去扶你你才肯起来?” 抬起头,看着陵越那并不太好的脸色,屠苏只好站起身来,“师兄,一切都是屠苏的错。是我糊涂,才会受蛇妖蛊惑,才会让师兄……受此□……” 提起那段经历,陵越顿时煞白了一张脸,活了将近几十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让人耻辱之事。要怪屠苏,却也知道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若不怪他,这件事亦是完全因他而起。 看着罪魁祸首跪在地上,陵越心情复杂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责备。扶着额,把脸藏在自己掌心的陵越忍不住苦笑,自己依旧是开不了口去责备他,毕竟这不比当初,眼前这个是自己宠了好几年的师弟。纵使是被这般对待,陵越终究是狠不下心。 等了许久,陵越那满是疲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件事只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不管是对谁都不许提起。” 百里屠苏其实很想反驳,为什么要当没有发生过,若非发生了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对师兄怀揣着这般异样的心思。从前只当自己是敬慕师兄,但是这件事却在他的心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一点一点从前从不敢想的东西从缝隙中漏了进来。 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就想通了许多东西。 但是他知道师兄定然不会接受这样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因此疏离他。屠苏摇了摇头,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点点头,算是同意师兄的话。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4节 又过了许久,百里屠苏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兄,我给你备了热水,还有……还有伤药……” 伤药用在哪里,陵越自然不会不知道,想来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愿继续矫情下去,只得点点头。 “你出去吧,这个时辰你应该去练剑才是。”陵越坐在床上淡淡的说道。 “可是……”屠苏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陵越不容置喙的目光也只好妥协。但是陵越的身体有多糟糕,他还是能想象得到的,所以他出了门也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前静静的站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然后屠苏听到几声沉重的脚步声。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桌椅被推倒的声音,一直站在门前很是担心的屠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第19章 鸳鸳共浴 推门进去就看见陵越穿着中衣神色痛苦的撑在地上,旁边的椅子被推翻在地。百里屠苏急急忙忙的把陵越扶起来坐在床边,“师兄……” 陵越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问了他一句怎么还在这里。房间有百里屠苏放好的浴桶和热水,他自然是想尽快洗净身上的污秽之物,只是没想到只是稍微下床走了一步路就扯动了身下那撕裂的伤口。一股刺痛从身下蔓延到脑海的意识,疼得陵越脑袋都发昏。 “师兄,让我帮你好不好?”百里屠苏看着陵越那张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很是担心。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何一开始那么冲动,当时的一瞬间明明已经清醒过来了,只要克制一点……克制一点…… 但是百里屠苏也不确信当时的自己能不能停下来,毕竟那时候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师兄,一直都不敢有所绮念的师兄。 陵越低着头,尔后轻声叹气,算是默认。 百里屠苏欣喜的揽住他的腰,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浴桶前,里面的热水用咒术加持过,会一直保持舒适的温度。 “出去。”双手在浴桶前,陵越淡淡的说道。他本就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更何况这个人是百里屠苏。 但是屠苏却固执的摇了摇头,然后低低的说道,“师兄,此事因我而起,师兄只当屠苏是在弥补过错。若是之后,师兄不愿再见到屠苏,屠苏自当遂了师兄的愿,不再出现。” “你——!”陵越气结,他本是无意继续纠缠此事,毕竟他与百里屠苏既是同门又同是男子,实在不必这般矫情。但此时他是极其不愿在百里屠苏面前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而他的好师弟竟然还敢说出日后不再出现这种浑话,当真是想把他活活气死么! 趁着陵越分神之际,百里屠苏把自己身上的外袍都褪去然后没等陵越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陵越走进浴桶里。浴桶不小,但是容纳两个男子还是稍显拥挤,陵越几乎整个人都窝在屠苏怀里,满满的温水沿着浴桶的边沿溢了出来。 陵越恼怒的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最后只能泄气的闭上眼不愿再看此时两人暧昧的姿势。这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好师弟,现在都敢违逆他的意思了。 看着陵越的动作百里屠苏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和师兄身上湿透了的里衣褪去,搭在旁边架子上。然后拿起旁边的毛巾,沾了温水轻轻在陵越白皙的皮肤上擦拭着。 陵越此时的身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从锁骨到小腹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淤痕。擦拭身体的时候,屠苏看到陵越的肩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伤痕已经结痂多时,粉色的新肉衬着白皙皮肤十分显眼。 百里屠苏自然记得这是当初两人失去神智之时,他错手所伤。这道伤痕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还没有完全消失,也许消失了他就可以多少释怀一点…… 突然想到某个部位似乎也需要清理,于是他换了换姿势让师兄坐在自己的腿上,而自己的手则是从水中沿着光滑的背脊伸入他的亵裤…… 陵越身体一僵,瞬间睁开一双满是疑惑和忿恨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百里屠苏。不知是热气的氤氲还是这羞愧的动作,陵越那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陵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声音略微沙哑的在自己耳边说道,“别紧张,只是稍微清理一下。” 然后还没等陵越反应过来,异物侵入的感觉让他瞬间不自觉绷紧了身体。闷哼了一声,陵越铁青着脸一字一顿的说着,“出去!” 但屠苏恍若未闻,手指伸入那紧得让人窒息的甬道缓缓的开拓着,丝丝温水随着指间的渗入到那个受伤之处。屠苏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清理了出来,绷着脸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清理,把心头所有的悸动硬生生都压了下去。 陵越这边也不好受,虽然还有些撕裂感的地方随着水流的温润,倒是缓和了许多。但是正在做这些事情的是自己的师弟,而且两人都处于清醒状态,这让他日后该如何自处。 被热气氤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绯红,陵越浑身酸软只能无力的靠在屠苏身上。百里屠苏的肩膀很宽,陵越抿着唇把头埋在屠苏的肩上。如果忽略身后的不适感的话,其实此时此刻大概是陵越最放松的时候了,现在的感觉大约是自己的师弟一夜之间成长了,虽然摆出一副听话的样子,但是真正强势起来他完全拿他没办法。 这漫长的沐浴时间便是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结束的,把袍子披在陵越身上后,百里屠苏掐起了火暖魄的咒诀,把两人身上的衣服烘干。然把陵越塞回床上,盖好被子,百里屠苏一脸踌躇的把一个瓷瓶递给陵越。 陵越认出这是方才师弟拿给他的帝女玄霜,想到这珍贵的药竟然还有这般用途,陵越忍不住低着头扶额。接过屠苏手里的帝女玄霜,陵越低声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但是百里屠苏不放心,一想到师兄有可能因为羞耻而不愿用药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刚刚已经忤逆师兄很多次了,也不介意再多一次。 陵越从他那认真的神情上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摇摇头,“你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些奇怪的东西……”师弟平时不能下山,教习的长老自然不可能会说这些,难道又是陵邱那本乱七八糟的书? 果然,只听百里屠苏说道,“陵邱师弟那本之怪之书稍稍有提……” “……”陵越决定身体好了之后要好好的纠正天墉城里的不良之风。 把话题扯开之后,两人之前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后来,百里屠苏离开了陵越的房间,至于那瓶帝女玄霜有没有派上用场就不得而知了。躺在床上的陵越没等多久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向来浅眠的他少有睡得那么沉。这一觉一起来已然是黄昏落日之时,身体也无甚大碍,去吃了晚饭,但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最后陵越还是认命往百里屠苏的院子走去,他的师弟在空闲的时候永远都在练剑。不厌其烦的练习着同样的一个动作,那专注认真的神情让陵越一下子挪不开眼。 还记得第一次见百里屠苏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孩子消瘦的不像样。如今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当初一直没他高的孩子现在已经比自己要高甚至比自己更强…… 当真是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看到陵越出现,百里屠苏显然是惊讶的。他一度以为师兄不会愿意再见到他,毕竟他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百里屠苏错愕的神情,陵越就觉得很是无奈,自家师弟明显低估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他都不曾责怪他,这次的事情也并非他故意为之。叹了叹气,说到底他终究是不舍得。对于这个师弟他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放纵还能怎么样呢……? 百里屠苏放下手中的剑迎了上去,就像往常一般问候。陵越也问了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而屠苏也面无表情的照实回答。所有对话都十分乏味可陈,但百里屠苏却安心了不少,至少师兄还愿意跟他说话。 寒暄了几句,陵越这才说起了正事,“过几日我要下山去处理一些事情,山下的弟子传信回来,说是不小心触动了某处山上的封印。掌门接到信件后,命我带几名师弟明日便出发前去处理,此次出行少则半个月多则三四十天不等。” 百里屠苏低着头,神情似乎有些低落,“明日……” 怎么会那么急,会不会是师兄不想见到他所以才急急忙忙的下山? 不过这倒真的是冤枉了陵越,这件事情他也是刚刚才得知,而且事态严重不可再延误时机。否则恶鬼自封印而出,那便是方圆十里的灾难。 陵越也不知道自家师弟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介意白天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注意他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下山之后,陵端难免还会来找你麻烦。屠苏,你答应师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和陵端还有别的师弟发生冲突,一切只等师兄回来,再作处理。” 当年百里屠苏私自下山时也是十七,现在的他也已经十七,陵越怕只怕这段时间他不在,会发生什么岔子。 陵越的心里,一股隐隐的不安蔓延在心头。他几乎想要向掌门推脱这件事,让别的师弟去处理。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即便是百里屠苏的师兄,也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兄,他不能这般自私任性。 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这般郑重其事的叮嘱这些事,但是屠苏不愿违逆师兄,也就默默的点头答应。 也许现在的百里屠苏不知道,就在未来的一个月,自己的命运会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变化,而这一次大概会是他最后一次在天墉城见到师兄。 ☆、第20章 魔族闻烈 第二天一大早,陵越就带着两个师弟下山。下山的时候,百里屠苏正上着早课,陵越远远的看着某个方向,心情极其复杂。 陵云喊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与众人下山。此去前去是去某个较为遥远偏僻的荒山加固封印,即便是陵越这般修仙之人赶过去也已然五日之后。天墉城向来以封印术以及解封术闻名天下,却没想到在山下游历的弟子竟然会犯下入门弟子都不会犯的错,因而触动了封印。 根据游历弟子的描述,他与另一位自称修道的道士误入荒山,甚至不慎触动了山上的机关,边退边躲的过程中破坏了封印,霎时荒山鬼气四起。游历弟子与那道士勉强也只能封住山上鬼气不再外泄,想要重新加固封印却是无能为力,只得修书一封请求掌门的协助。 兹事重大,掌门当即指派陵越前往处理。根据陵越所知,那座荒山地势偏僻,鲜少人烟,山上的封印亦是三十年前一个师叔亲自设下的。门中弟子皆知晓此事,既然如此那名游历的弟子又为何明知故犯去触动封印? 直至到达荒山之后,陵越才知道这件事远远要比信中所述要严重得多。封印位于荒山的山顶,封印出现破裂之后,鬼气开始四处蔓延,从山顶一路蔓延直到半山腰。那名游历的弟子——陵沐一看到陵越就整个人眼泪汪汪的扑到他身上,几乎手脚并用的趴在陵越身上不肯下来。 陵越头疼的扶额,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陵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但是陵沐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千万别不相信,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比陵越还打上几岁,按照之前的辈分来说,他自然还是陵越的师弟,但是对于百里屠苏和芙蕖而言确实是师兄。 别说是百里屠苏,就连芙蕖都不知还有这么一个师兄。 当年陵沐独自上山寻仙问道,只是上山待了几个月,期间陵沐和照看他的陵越最为熟稔。只是陵沐还没正式拜入师门就被一个自称是陵沐哥哥的人把他接了下山,后来听说他一直在山下修行,几年才会回一次天墉城,距今也有好些年的时光了。 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并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知晓当年的事情实在是闹得鸡飞狗跳,啼笑皆非。陵沐本是仰慕紫胤真人的大名才背着家人偷偷上山,没想到才逃家几个月就被自己的哥哥亲自上门带了回去。 他那个衣冠禽兽的哥哥一边拎着他的衣领,一边扯着虚伪的笑容和掌门道歉,还说什么家教不严,日后必当严加管教。被自家哥哥押回家的时候,还很没有形象的吼着‘不想回去学经商’云云…… 下山之前,掌门觉得和这孩子有缘,虽然只是在天墉城做一个挂名的弟子,但也还是将一本记载了天墉城剑术的书卷赠与他,也算是聊表心意。 上一次陵沐回天墉城,陵越才知道陵沐在家里作了长期抗争才逼得他哥哥同意他在家里修习剑术,而且还好不容易被允许出门历练,只是没想到刚出来就闯了祸,不得不找陵越来收拾烂摊子。 跟着陵越而来的弟子入门得早,多多少少有听说过陵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传闻剑术天赋极高当年差点要入执剑长老门下的师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孩子气的人……总觉得应该更有侠士的气势才对…… 陵沐一边事情叙述一次,一边说还一边央求陵越别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哥哥,就怕他哥哥知道之后就要把他禁足不给出门了。 陵越听着,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不远处一直靠在树边沉默不语却十分有震慑力度男子。光是随意而立便隐隐透出迫人的气势,陵沐这家伙好像惹来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男子着一身黑袍裹身,抱着臂一脸阴沉看着山顶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到底为何来此,又为何会触动封印?”陵越很直接的问道。 陵沐一脸心虚的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是闻烈说要来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所以……对了!师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夏闻烈,也是除妖的道士。” 除妖的道士……?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除妖之人,不过人不可貌相。陵越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在下凌越,昆仑山天墉城门下。不知夏兄师承何处?” 夏闻烈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的完全不带情绪,“不过是闲人罢了。” “恕在下多事,不知夏兄此行的目的是……?” 沉默了一下,夏闻烈似乎在斟酌,想了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此处被封印的是我弟弟流云的魂魄。” 陵越心下一凛,这里被封印的是三十年前变成厉鬼的一缕幽魂,又怎么会是他弟弟? 似是看出了陵越的疑惑,夏闻烈也很是干脆的挑明了身份,“吾并非人类,乃是魔族。年幼时遭同族追杀,失去力量之后只能维持婴孩之态流落人间。是娘亲把我带了回去,流云是娘亲的儿子……” 夏闻烈语气幽幽的说道,“是我害了他……而我此行亦是为了了结此事……” 看陵沐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便知道他早已知晓他的身份,而两个随行的弟子却是大吃一惊。魔族生性高傲,与人类以及妖类都不甚来往,关于魔族的记载也只能从一些书籍中找到只言片语。 就算是陵越,活了那么久也只是第一次遇到魔族。虽然说并不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但是毕竟对方是魔族,警惕一些也是必要的。 提起弟弟的事情,夏闻烈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些许,但是逐渐目光变得悠长似乎在回忆,最后所有的柔和都变成狠戾。 “流云本来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便后来知道我不过是路边捡回来的野孩子也从未对我恶言相向。那时候我失去所有的力量,到了五岁的年纪仍旧不能说话,村子里的孩子都会用石头扔我,只有流云会牵着我的手躲开所有人。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陵沐歪着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听他提起关于弟弟的事情。也许是有求于人,态度也较之前几天的冷淡而言,现在算是柔和了的。他很想知道,流云后来怎么了,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厉鬼,还被封印在这座荒凉的山林之中。 这么想着,陵沐也真的这么问了。 夏闻烈一瞬间愣了,却是沉默了没有说话。 这气氛瞬间便尴尬了起来,陵沐自觉说错话,于是就灰溜溜的蹭到陵越身旁,扯着陵越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兄,闻烈想把流云的魂魄带出来,让他去轮回。但是我学术不精,所以……”陵沐挠着头很是心虚,他本来就只是在剑术上颇有小成,至于封印之术……那真的是只学到鸡毛蒜皮…… 陵越沉吟着,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加固封印,若是能和平解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要你弟弟的魂魄能得以轮回,除了让他自己解开心结,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要找到他的魂魄,就必须进到这座山的深处……”陵越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对随着自己而来的两个师弟说道,“你们两个和陵沐留在山下,我和夏兄入山即可。” “欸……?不行!”陵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显然很不同意陵越的安排,“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外面!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无奈的摇摇头,这山中布满了鬼邪之气,陵越自然是不愿这个半吊子的陵沐进去冒险。最后只得找了个理由把他留在山下,“这山中鬼气在逐渐蔓延,你和两个师弟留在山下加固外围结界。这个很重要,稍有闪失会导致这方寸之地生灵涂炭。” 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陵越一脸严肃的神情又不敢反驳,只好小小声的答应。然后边说着小心边目送两人的身影进入荒山之中。 直到走到了森林深处,夏闻烈才低低的说了句,“多谢。”他没想到陵越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他,毕竟他并非人类,就算他不相信他也能理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 “并非完全是为了帮你,封印被破坏,为了不殃及附近的无辜之人,自然是需要加固封印。若这幽魂厉鬼能得以点化,自然也是这方圆之地的福音。” 低低笑了一声,夏闻烈说道,“真不愧是修仙之人,如此侠义心肠,只怕日后会遭人利用。” 夏闻烈这话说的别有深意,陵越只是摇头淡淡的说道,“若是害怕遭人利用便对他人弃之不顾实在不是在下的作法,亦有违师门的训导。一生修道只为维护心中的‘道’,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在下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呵——”虽然陵越的话在他听来确实挺好笑,但也相当佩服,有勇气承担一切的人是值得尊重的,不管对方是否那蜉蝣般渺小的人类。 魔的本性是自私的,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利益会扼杀掉所有有可能背叛的因素。如此倒显得他自私狭窄,而这个人类的胸襟倒很是开阔。 ☆、第21章 荒山幽魂 两人越往山上走,便越觉得阴冷渗人。荒山的半山腰以上已经被一片淡紫的雾气所笼罩,越接近山顶的封印紫雾便越是浓重。 这座山原本有个很美好的名字,山上有个猎户村落。村落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民风淳朴,一直都相安无事。只是三十年前,其中一户人家的孩子突然死在了山下的城镇。后来那孩子成为了厉鬼,血洗了这个曾经美好的村落。 也湮没了这个曾经美好的地方,这个美好的名字也随着这桩惨案逐渐湮灭在人们的记忆里。没有人愿意提起这座山上发生的一切,当年若非一个与山上猎户素有来往的商人疑惑为何山上迟迟没有猎户下山而派人去察看。这桩惨案才大白于天下,后来上山的人也迷失在了山上的重重鬼气之中,这才有了陵越的师叔上山驱邪封印厉鬼之事。 这些事天墉城的宗卷里记载的事情,下山之前陵越还特地把宗卷找出来查阅了一番。按照夏闻烈的说法,他弟弟流云本来是个善良的人,但最后为何会成为厉鬼又为何要血洗这个村子……不过陵越知道,贸然去问这种事情似乎不太好…… 也许是上山的路有些遥远,也有些枯燥,一直沉默着的夏闻烈忽然幽幽的开口,“他对我好,所以我尽我所能去给他我能给的。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不管有多任性我都会选择包容,但是不曾想最后竟也是我把他送上了这条绝路……” 夏闻烈开始悠悠的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是魔族里游手好闲的少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还会继续执掌这魔族千百年的时光。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曾想过,一旦魔族易主该会掀起何等风波。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自己的父亲与夜叉族的王一战之后,双方两败俱伤。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直到父亲的心腹把魔族的信物送到他手里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但他一直都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就算手中拿着信物也无法让人信服。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母亲竟然联合了自己的哥哥算计了自己,信物到了哥哥手里竟然还想赶尽杀绝。幸好当时他逃到了人界才勉强逃过一劫,但是当时受的伤太重,只能维持婴孩的形态。 后来,一个善良的猎人看到他被抛弃在山下便好心把他捡回去,也当做是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后来有了流云,年幼的流云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只是把他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年岁渐长,直到五岁夏闻烈都没法开口说话,小小的村子里便出现了揣测和留言,以至于最后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是个野孩子,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可是流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年仅四岁的他会牵着自己的手躲开所有怀揣恶意的目光,两个人自得其乐的一起玩耍。夏闻烈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流云似乎哪里变了。 一开始夏闻烈也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流云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连带着对自己的爹娘的态度也开始变味,流云不再是小时候那般粘着爹娘粘着哥哥,而是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夏闻烈坚信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善良的流云,只是长大了,成熟了难免会别扭些。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流云把一直病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猫扔进河里,做着这件事的流云眼里只有冰冷和厌恶。夏闻烈皱了皱眉,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上去质问,他并非可怜那只猫儿,而是把眼前这个冷漠的流云和印象中善良的流云重叠在一起。 在人界生活的二十多年大概是他活得最自在的时光,无关阴谋的淳朴生活几乎让他忘记自己还是魔族。所以他无法相信他的弟弟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被夏闻烈看到这件事,流云神色未变,只是唇角扯了个淡薄的笑容说道,“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没必要一直伪装下去了。” 夏闻烈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由流云的口里说出来的,“流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弟弟是善良的!是无暇的!几乎走火入魔一般的执念占据了夏闻烈的全部理智,他不能接受他的弟弟做出这般冷漠的事情。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哥哥曾经把自己扔进鹞狼窟一样……同样冷漠的眼神……同样无情的举动…… 夏流云轻笑,声音柔和的仿佛还是他那从未变过的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它那么弱小,还病的无药可救,我只是帮他早些结束痛苦罢了,有什么不对么?” 歪着头,仿佛天真无邪,却说着冷漠至极的话。 看着仍然一脸不可置信的夏闻烈,夏流云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一般轻笑着说道,“我想,是哥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说完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了他一眼,随后没再开口便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夏闻烈站在原地,一股阴冷冰凉的感觉笼上心头,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熟悉得让他不敢抬起头去看夏流云此时的神情……为什么会这样…… 回忆只到了这里,后面的记忆也许是太过痛苦,陵越看着夏闻烈一直毫无表情的脸出现痛苦难堪的神情,而眉头也紧蹙着。 人心变化向来是难以揣度,这个红尘世俗就是一个大染缸,曾经的如何淳朴无暇也会变得难以捉摸。只是心性变化如此之大,倒是有些蹊跷,端看夏闻烈的神情,恐怕事情并非人心变化这般简单。 陵越又想起百里屠苏,虽然他的成长已经逐渐脱离陵越的估计。但是所幸自家师弟的心性并没有因为这一切的事情所击溃,反而是练就更加坚韧、隐忍的性情。 各怀心事的一人一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浓雾深处,忽然四周的景色如同扭曲了一般变化莫测。陵越下意识看向旁边夏闻烈,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浓雾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陵越不敢大意,心下提高警惕往前走去,只是走了几步陵越就发现了不妥之处。脚下这个木桩他刚刚似乎路过时见到过,现下走了一圈居然又看见这个木桩。莫非,他一直在绕着原地绕圈? 这座荒山封印的除了当年的始作俑者——夏流云之外,还有猎户村落里被无辜牵连而死的几十口人。恐怕他被困于此也有可能是那些无辜而死的冤魂作祟,不甘心所以无法进入轮回。 突然,一抹灰色的影从眼前掠过。陵越警惕的站定,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并不擅于收服厉鬼之道,也并没有把握能制服。 正想着,那抹灰影又在他眼前掠去,但是似乎没有别的动作。还没等陵越反应过来,那抹灰影突然在陵越跟前放大,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一双疑惑不解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 饶是陵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惊的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微微蹙眉。只见眼前是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把手拢在袖子里眉眼弯弯的飘在半空中。 眨了眨眼,少年围着陵越转了两圈,似乎很是惊奇,“欸……为什么你没被吓到?不是应该尖叫一声然后落荒而逃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少年‘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人逃跑的样子真好笑……”笑着笑着,少年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起来,“可是那些人后来都被哥哥带走了,然后就再没有人陪安庆玩捉迷藏了……” 一下子就抓到少年话里的重点,陵越微微蹙眉,“你是说那些上山的人都被你‘哥哥’带走了?” 少年撅着嘴,“是啊,哥哥有重要的事情拜托那些人,不过后来安庆就没见过那些人了……大哥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陵越想要套出他口中那个‘哥哥’的事情,也只好点头。 安庆一看他点头便很是欣喜,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似乎洋溢着愉悦的笑意,“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呀?为什么不怕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很怕我,其实安庆很想跟他们做朋友的……但是哥哥说那些人很可恶,他们会把杀死安庆,所以让安庆每次看到人就带到他那里去。但是安庆觉得大哥哥不是坏人啊,大哥哥不会杀死安庆的对么?”安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陵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点点头。 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安庆又念念叨叨的说了下去,“那大哥哥,山下是不是很好看?能告诉我山下都有些什么东西么?这个地方总是湿湿冷冷的,以前还能看见漂亮的花……那是多久之前呢?”安庆支起腮帮子努力的回想着,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只好撇撇嘴继续说下去,“如果可以,安庆好想下山看一看,可是哥哥说我不能离开这里……大哥哥你知道我怎样才能离开么?” 陵越沉默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长期困在封印里自然是连阳光都看不见,而如今整座山都笼罩在淡紫的雾色里。如此阴森的鬼气,这些大树亦早已被侵染了不再生长,更别说那些娇弱的花朵根本无法在此地生存。 但是他口中的‘哥哥’说的话也没错,他的确无法离开此地,一旦离开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第22章 似是故人 安庆似乎很开心有人能和说那么久的话,飘在空中的身影在陵越身边晃来晃去,“哥哥快跟我说说山下的事情吧,安庆想听……” 陵越沉吟着,还是决定先问问夏闻烈的下落,“安庆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么……”话没说完安庆就急急忙忙扯着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陵越疑惑的看着安庆把自己扯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探出一颗脑袋望来望去。看到周围没什么情况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小小声的说道,“别提那个人,刚刚我看到哥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可能不小心惹了哥哥生气……我不想你被哥哥带走,所以你也不要提起啦好不好?” 心下一凛,那夏闻烈便是被安庆口中的‘哥哥’带走了?若他的估计没错,安庆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被封印在此的厉鬼,亦是夏闻烈的弟弟——夏流云。 “安庆,可以带我去你哥哥那里么?” 听到陵越的话,安庆显得一脸惊惶,“大哥哥你找哥哥做什么?哥哥最讨厌的就是闯进这里的人,你要是去了也会没命的!不行!安庆不能带你去!” 安庆固执的像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告诉陵越。事实上,安庆也确实是个孩子,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一二岁,从小在这个山村长大的朴素孩子甚至还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就被永远扼杀在这个黑暗之中。 安庆这种情况,只要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就能入轮回。但是陵越觉得让这么一个仿若天真的少年去回想这么一段血腥的往事,确实是太残酷了。 突然安庆飘到了陵越一脸警惕看着某个方向,陵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出现在林子深处,只是等那人拨开浓雾走到面前的时候着实让陵越吃了一惊。 依旧是儒雅的杏色长衫,眉间温和的气息一如当年所见。欧阳少恭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明显出现了一丝惊讶,只是惊讶过后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上次匆匆一别,在下都没来得及介绍。在下欧阳少恭,乃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不知道长如何称呼?”欧阳少恭拱着手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在下陵越,昆仑山天墉城执剑长老座下的弟子。” 看着他们熟稔的打着招呼,安庆也从陵越身后伸出小半张脸打量着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看了好一会,安庆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闷闷的说道,“我不喜欢他。” 欧阳少恭失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这小小幽魂的不高兴。想当然尔,欧阳少恭也不会和一缕幽魂计较什么,比起这幽魂,陵越的事情远远要重要得多。 没想到在这荒山之中还能遇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也不枉费他跑一趟这荒无人烟之地。 “陵越道长来此不知是所为何事?” 陵越谦虚的摇摇头,“先生比我年长,称我为陵越便好。我来此地是为了修复山顶的一个封印,半路和同行之人失散,后又遇到了他。”陵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仍然缩在身后安庆,顿了顿,“不知先生又是为了何事来此?” “原来如此,”欧阳少恭沉吟了一下,半晌才开口说道,“在下是听说此处山顶出现了本门的门派宝物的碎片,所以才不远千里前来此处。” 听完之后陵越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既然如此,此地凶险,先生便和在下同行如何?” 欧阳少恭听了之后,眸子里的笑意更加浓厚,“两次相遇都愿协助在下,倒是可见陵越的侠义心肠,如此便有劳了。” 这对陵越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安庆不肯把他哥哥的事情告知。既然他不肯,陵越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于是便打算和欧阳少恭自行寻路。 安庆在陵越身后,皱着那小小的眉头,举起的手踌躇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办法触碰生人的气息,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很想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让他别去找哥哥。 “大哥哥!”安庆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的说着,“哥哥脾气不好!你要是去了一定会被他杀掉的!安庆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哥,安庆不想你被哥哥杀死!” 陵越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弯下腰看着安庆温声的问道,“为什么我一定会被你哥哥杀死呢?” 安庆一下子就愣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陵越这一反问确实是把问懵了,从他有记忆以来……哥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只要误闯这山林的人最后都会被哥哥带走,虽然哥哥没说什么,但是安庆隐隐知道被哥哥带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记忆以来……?安庆忽然就疑惑了,记忆中这个地方还有漂亮小花的时候,哥哥在哪呢?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意识深处的记忆也变得混乱了起来。 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我想不起来……大哥哥,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张满是沮丧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陵越。 陵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的蹲在他对面。看着安庆就像看着自家师弟一样,不过百里屠苏背负的远远要比眼前这个天真的幽魂要多得多。百里屠苏是因为残缺了记忆,所以在追寻真相,而安庆却是因为记忆残缺而心安理得的四处游荡。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欧阳少恭对‘大哥哥’这个称呼有所感觉,似是想起了什么,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扯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这小孩的发顶,伸出手之后却被安庆瑟缩着躲开了。陵越有点失望,然后悻悻的收回手。 安庆一看,收起了脸上的沮丧急急的解释道,“大哥哥不是这样的,我不能碰你的,碰到我衣服会烧起来的!黑色的火焰很可怕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想伤了大哥哥,所以……” 陵越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安庆,我不会死在你哥哥手里的……”因为他还要留着性命去帮自家师弟摆脱那无尽的厄运,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死在这里。 安庆抬起头看着他,一张小脸写满了疑惑。陵越脸柔和的神情好恍惚,感觉不像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且总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开心。但是安庆还小,看不出陵越脸上的失落也看不出温柔背后隐藏的疲惫。 看着安庆,陵越想,要是自家师弟也能这么坦率就好了。起码安庆还会坦率的表达自己的疑惑,但是自家那个面瘫的师弟—— 他总是猜不透屠苏到底在想什么。 ☆、第23章 三口之家——番外 安庆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后来,福利院的奶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安庆,意思就是希望他未来的日子平安欢庆。福利院里有很多跟安庆一样的孩子,没有父母,只有福利院的奶奶。 其实安庆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直到有一次看到一对父母带着自己女儿来福利院看望他们。那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脸上洋溢欢快幸福的笑容。 那是六岁的安庆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也能这么的刺眼,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意识到了其实他和外面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父母,没有家…… 所以在福利院的日子,安庆过的并不算开心。负责照顾他的奶奶要照顾十多个和他一样的孩子,其中还有几个身体有缺陷,必须多下心思。所以受到的关心也并不是平等的,而安庆的性格也变得越发安静。 直到有一天,他趁着奶奶午睡的时候偷偷从福利院的后门溜了出去。照顾他的奶奶年纪也大了,居然在清点人数的时候算漏了躲在厕所里的安庆,才让安庆有了溜出去的机会。 秋天的气温并不算太冷,走在人并不多的街道上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凉意。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年轻的情侣,带着孩子的父母,年迈的老夫妻……为什么只有他是一个人? 安庆一头热的在街上跑了起来,也不看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一味的向前跑。直到一时没注意前面的路,安庆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在才清醒了过来。 向后踉跄了两步,安庆摸了摸自己撞疼的鼻子。然后鼻子一酸,眼眶就氤氲着豆大的泪珠,再然后委屈的直接坐到了地上就大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安庆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安庆哭得越发厉害。好不容易,安庆才怯生生的抬起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青年蹲在自己身前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嗝……不是故意的……”安庆知道自己闯祸了,奶奶说闯祸了要说对不起,不然会被人讨厌的。所以安庆哽咽着和对面的人道歉,眼眶里却还是不住的泛着委屈的泪水…… 陵越揉了揉那孩子的发顶,却没想到那孩子哭的更凶了。难怪自家弟弟不肯给自己揉发顶,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动作么?陵越觉得自己很无奈。 那孩子抬起脸的时候,整张小脸的布满了眼泪鼻涕,可没想到这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道歉。这让陵越有些意外,这么瘦小的身板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岁,却意外的有教养。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温声问道,“你是不是迷路了?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安庆只是沉默着,他一点都不想回福利院,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陵越见他不说话,也就把他当成和父母置气然后离家出走的小孩了。见他终于不哭了,陵越想着反正今天被他的好师弟放了鸽子,不如就帮这孩子找父母吧……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乱逛,家长也不知道得有多着急。 “小弟弟,你不回家,家里人一定很着急的。告诉哥哥你住在哪,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哄小孩的经验,陵越并不少,家里那个面瘫小孩都能哄了,更何况眼前这个一脸单纯的孩子。 低着头,安庆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手揪着衣服的下摆,不知所措。纠结了好半天,安庆才磕磕巴巴的开口,“我、我没有爸妈……不会有人、关心我……也不会、不会有人喜欢我……就连福利院的奶奶……也不喜欢我……” 陵越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是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的,他稍微措了措辞说道,“怎么会呢,你那么乖巧听话,奶奶怎么会不喜欢你?哥哥就很喜欢你啊,很有礼貌也乖巧的孩子。” 安庆顿时抬起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真、真的吗?”随即又黯然了下来,“可、可是,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可是我……我没有……” 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发顶,陵越的神情很柔和,“哥哥也没有爸爸妈妈,但是哥哥现在也很开心。” “哥哥的爸爸妈妈呢?”安庆的年纪还小,并不懂得有时候有些问题不能直接的问出口。因为有时候单纯的一句话,可能会掀起一些人痛苦不堪的回忆。 陵越轻轻摇头,“哥哥的爸爸妈妈在哥哥小的时候出车祸死了。” 当时的陵越和他一样大,出车祸时是爸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他,他才能在这场车祸中幸存下来。当时的场景几乎吓坏了他,直到现在只要稍稍回想,心就不可抑制的发疼。 可能是陵越霎时苍白的脸色吓坏了安庆,安庆一头扎进了陵越的怀里,然后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嘴里呢喃着,“哥哥不疼……痛痛飞飞……” 被这稚气的话给逗笑了,陵越就着这个姿势一把抱起了安庆,“哥哥以后会经常去看你,因为哥哥很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偷偷跑出来,福利院的奶奶会担心的知道么?” 搂着陵越的脖子,安庆闷闷的说道,“可是安庆自己偷偷跑出来了,奶奶以后一定会不喜欢我的。” “我相信只要安庆回去以后和奶奶好好说清楚原因,奶奶一定会知道安庆不是一个坏孩子。” 最后陵越还是把安庆送回了福利院,跟照看他的老奶奶也解释清楚了原委。老奶奶并非心恶之人,只是上了年纪总会有些力不从心。从前是觉得这孩子太安静以为他喜欢这样,只是终究是进了福利院的孩子,总是需要多多关心。 陵越哥哥说了会每个月来看他,然后安庆就眼巴巴的趴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刚出福利院大门,陵越就看到百里屠苏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就出门,陵越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走上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在这?”今天是百里屠苏的生日,陵越本想在家里给他过一个温馨的生日,这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只是没想到今天一早,屠苏就跟他说晚上要在同学家留宿,同学给他办了个生日晚会。 那些个同学陵越认识,也放心得过,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失落。他和百里屠苏都是那个人收养的孩子,而且百里屠苏成为孤儿的原因竟是家族争夺遗产造成,以至于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孤僻得多。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是从前好歹也是个会跟在他身后用着软糯的声音喊着他哥哥的小孩,还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去同学家,路过。”百里屠苏低着头,眼神却不自觉瞟向不远处的福利院。他看到了那个小孩搂着陵越的脖子,也看到他眼里对陵越的不舍。 皱了皱眉,百里屠苏突然就拉住陵越的手向前走,他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陵越继续待在这里。 陵越一阵莫名其妙就被百里屠苏拉了回家。一回到家,百里屠苏就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跟陵越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的陵越站在门口头疼的看着沙发上似乎在生闷气的百里屠苏,他走过去揽着他的肩,“不是说要在同学家庆生么?” “不去了。”百里屠苏闷闷的说道。 陵越愕然,他这个弟弟的小脑袋瓜子还真是难以猜透。但是多年的相处经验就是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百里屠苏做事向来有分寸,他也不操心。 陵越不否认听到他说不去的时候心里闪过的一丝窃喜,于是乎心情好了一些的陵越就进了厨房准备晚上的晚餐。 养父是个很忙碌的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世界各地到处跑。鲜少有时间陪他们,不过陵越知道养父是个很温柔的人,何况他和百里屠苏两人相依为命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百里屠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但是看着陵越对那个孩子那么温柔他就不高兴了。连带着本来约好了一干同学庆生,也被他轻飘飘的一句“不想去”放了鸽子。 这个生日依旧过的简单,陵越亲自下厨做的几个小菜。吃完饭以后两兄弟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陵越拿出了一个大盒子。就连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忍不住写满了期待,陵越微笑着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盒子里面放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看得百里屠苏眼睛直发直。家里不是没有电脑,唯一一部电脑放在了陵越的房间里,而且考虑到屠苏还小,也不给他用。 直到屠苏上了初二,陵越才想着给屠苏也买一部笔记本电脑,放在房间里也挺好。不过这钱一部分是他攒下来的一部分则是养父的资助,陵越也照实和屠苏说了。 拆完礼物之后,两兄弟又照旧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百里屠苏这个面瘫小孩思来想去终于还是闷闷的开口了,“哥,下午那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从福利院里偷偷跑出来的,刚好被我遇到,就送回去了。” 百里屠苏继续沉默着。 日子依旧这般平淡无味的过着,百里屠苏依旧是一个面瘫,只不过是从小面瘫变成了大面瘫而已。而陵越除了努力准备高考之外,也会定是去看望安庆。屠苏也知道这件事,心里除了暗暗的感觉不舒服也没说什么。 再后来,陵越做的另外一件事终于触及了百里屠苏的底线。陵越大学毕业那年,百里屠苏恰好高三,正是填志愿的时候,陵越作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领养了安庆。 这件事是陵越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那年安庆十一岁。陵越听说安庆不愿意被领养,想一直留在福利院,陵越问他原因,他说他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顺便在福利院帮忙照顾别的孩子。其实陵越是知道安庆的想法的,所以那天问他愿不愿意成为真正的兄弟时,安庆眼里流露出的是渴望和期待。 这件事事先和养父商量过了,陵越还没毕业就已经分配了公司,还不错的待遇。外加养父也有给家里寄钱,要养活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只是这件事却唯独没有和百里屠苏商量,等百里屠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陵越已经办好了领养手续和入户手续。 百里屠苏冷着一张脸看着餐桌上出现的第三个人,吃了一碗饭之后就重重的把碗砸到桌上也不顾陵越皱着眉头微微愠怒就上了楼。 陵越没想到百里屠苏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也知道屠苏可能会不喜欢可没料到会排斥至此。安抚了一下安庆的情绪,陵越只能苦笑着继续吃饭。 吃完晚饭之后,安庆主动说收拾碗筷。已经心力交瘁的陵越也就随他去了,上楼敲了敲门屠苏的房门,但是不管怎么敲,里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就这样,两人陷入了这辈子的第一次冷战。陵越最近也忙工作的事情,他把安庆带回去也是希望能在自己忙于工作的时候有人陪着屠苏罢了。 只是好心反而做了坏事,陵越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也因为工作辗转的关系没时间去开导屠苏,直到屠苏的班主任给他打了电话他才知道屠苏竟然讨厌他到这种程度。 百里屠苏的班主任问他最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屠苏的志愿在本市的大学,离家很近。可今天他突然要改志愿,还改到了外省,而且老师也觉得屠苏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 陵越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跟上司请了个假就匆忙赶了回去。今天是周末,按照屠苏那闷骚的性子应该是宅在家里。 回到家,安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看到他回来也有些吃惊,“陵越哥哥,你不是今天有事么?” 温和的笑着,陵越揉了揉他的发顶,“没什么,你屠苏哥哥在家吧?” 安庆乖巧的点点头,“在楼上,除了午饭都没下来过。” 陵越点点就上楼去,敲了敲屠苏的房门,“屠苏,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任性也要有个度,别让我生气。” 没过一会,百里屠苏终于磨磨蹭蹭的开了门,陵越板着脸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了门。 “你改了志愿为什么不跟我说?” 百里屠苏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然后淡淡的说了句,“为什么要跟你说?” 陵越气急,百里屠苏这是想造反,“我是你哥哥!改志愿这种事情你竟然都没跟我说一声?” “你领养他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屠苏的语气依旧平淡。 陵越却只能无力的扶额,说到底还是这件事。但是人已经带回来了,无论百里屠苏怎么任性他也断不可能把安庆送回福利院,于是也只能低头,温声问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告诉哥哥,你要怎样才原谅哥哥?” 百里屠苏抬起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什么都可以?” 被他那认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庆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喵去楼上。陵越已经在百里屠苏的房间待了一个下午,没点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傍晚的时候,百里屠苏下楼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因为安庆惊悚的发现一只板着脸,没有表情的屠苏哥哥竟然笑着跟他打招呼了。 百里屠苏说陵越身体不舒服,就不下来煮饭了,直接叫外卖就好。 安庆虽然不能理解中午还好好的陵越怎么到了晚上就身体不舒服了,但是他不敢问,很明显百里屠苏也不会让他问。 安庆上高一的时候,是以入学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开学典礼那天他要代表新生作演讲。他想让陵越去参加他的入学典礼,但是又怕陵越工作太忙。 出乎意料的是,陵越承诺了会去,破天荒的百里屠苏也说会去。 入学当天,安庆先出门去学校准备。 家门口的玄关。 陵越看着一身西装笔挺的百里屠苏,心里不禁感叹他一直宠着的小孩也长大了。看着百里屠苏那歪歪扭扭的领带,陵越就忍不住皱眉,然后伸手帮他把领带系好,“系领带这事你学了多久,到现在还是这样。” 百里屠苏低着头,看着认真给他系领带的陵越,忍不住勾唇,伸手揽住他的腰压在墙边,然后吻了上去。 不管这种事情做了多少次,陵越还是会脸红。唇舌交缠间,陵越仿佛又看到当年百里屠苏跟他说过的话—— “我一点都没把你当做哥哥,我一直想把你据为己有,不让你出现在任何人的眼里。但是你却把他带回家,你会温柔的揉着他的发顶,会温柔的做饭给他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嫉妒的发狂。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因为我怕你会说我变态,会赶我出家门!我不让你揉我的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一直都只是个孩子,但是我却害怕看到你对安庆好……那种感觉太过让人惶恐不安……” 陵越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是他没有排斥,而是顺着屠苏的想法做下去,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对不对。 但是,就目前而言,他们都很幸福。 陵越懊恼的推开百里屠苏,“要迟到了……” 在陵越的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百里屠苏微笑着拉过陵越的手,把他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在一个春和日丽的早上,踏上一条名为幸福的道路。 ☆、第24章 封印聚头 商榷的最后结论还是安庆带着陵越和欧阳少恭去找他所谓哥哥,安庆虽然是百般不愿,但是实在撼动不了陵越的决定叶志红妥协了。 在蒙着浓浓雾气的荒山野林里行走,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每一分每一秒都警惕起来。安庆走在前面,大概在生闷气,只顾低头走不说话。而陵越和欧阳少恭并排走在后面,两人走得近,却很有默契的维持着沉默却也不尴尬的气氛。 欧阳少恭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一双高深莫测的眸子里满是浓重的笑意。 上山的路已经长满了杂草和树木,但是安庆却能毫不迟疑的在山林里穿梭。走了几乎半个时辰,安庆带着两人在一个形状怪异的树桩前停了下来。 只见他在树桩的正上方比划了几个动作之后,眼前的浓雾忽然就散了开来。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山道在眼前出现,而山道的尽头似乎就是封印所在之地。 安庆瑟缩着垂着头,看起来这个地方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少深刻痛苦的回忆。 刚踏上一步阶梯,弥漫在山道上的浓雾也逐渐消散。山道两旁的树林依旧弥漫在淡紫的浓雾之中,唯独这条山道的视野清晰可见,当真是诡异至极。 走到一半,山路两旁的浓雾却似乎有了灵性一半排山倒海的弥漫过来。不小心被这浓雾呛到的欧阳少恭神色痛苦的弓着身子猛地咳嗽,这浓雾弥漫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刺鼻的气味,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瘴气来得合适。 陵越走到欧阳少恭身边,单手掐了个清心诀替他驱散身上的不适感。然后唤出佩剑霄河,在剑上附上一个清风咒之后挥着雪白的剑身在空中挥了个简单朴素的招式。只见一道伴随着树叶气息的剑气直直的把山路上的雾气劈开了一条不算宽阔的路,陵越看着欧阳少恭低声询问道,“先生可还好?清风咒能持续的时间不长,若无大碍,还是即刻动身吧?” 还没等欧阳少恭回答,一把空澈幽远的声音从山道上幽幽传来。听起来还是少年般略带稚气的嗓音,只是有些许低沉和幽怨—— “安庆,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呢!敢瞒着我带人上山?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把上山的人都带到山洞里,现在还敢带着人走山道……” 听到夏流云的声音,安庆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然后一脸惊恐的飘到陵越身后躲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颤着声说道,“哥哥……哥哥他知道了……大哥哥你别上去了好不好你快点走吧!哥哥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的!” 陵越没说话,而是静静的观察着山上的动静。倒是一旁的欧阳少恭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微笑着安抚他,“安庆莫怕,以陵越道长的修为这山上的厉鬼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安庆拼命的摇头,在他先入为主的观念里恐怕没人能敌得过他那哥哥。 只听夏流云又说道,“也好,我这日子刚好闲得慌,就当是陪你们解闷就是了,我就在这山上等着你们……” 欧阳少恭看着自己并不太好的状况,歉意的笑了笑,“在下这般倒是拖累了道长。” 陵越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何来拖累之说,相互照应本是应当。”说完便转过头温和看着安庆,“别怕,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灰心。” 安庆怯生生的抬起脸,艰难的点点头。 “刚刚在下便有一事很好奇,看陵越道长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是对小孩子却意外有耐心呢。”说的时候还看似毫不在意的看了安庆一眼。 愣了一下,陵越低着头似乎又想起自家那个还在昆仑山待着的面瘫小师弟,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悄悄蔓延在唇角。 欧阳少恭看着他的神情,眼里的笑意不自觉收敛了点。就算不说,他也知道陵越此时定是想起了他的师弟——百里屠苏。百里屠苏是他要找的人,他自然是上心许多,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一一作了调查。 百里屠苏的运气当真很好,他的师傅紫胤真人是当世剑术名师。他的师兄,也不是好应付的人,当年给他下了蛊让他们师兄弟自相残杀,最后竟然还能息事宁人…… 越是这样欧阳少恭便越是期待看到百里屠苏众叛亲离的样子,还有眼前这个一直护着他长大的师兄…… 欧阳少恭轻笑着,陵越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好像在告诉他他有多伪善一般。欧阳少恭觉得如果自己没有保留渡魂的记忆他也一定会是个好哥哥,可惜世事总是没有如果,上天待他的不公,他定然要一一讨回,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5节 一不小心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陵越才恍过神来,在安庆那好奇以及欧阳少恭满是笑意的目光下他缓缓的开口,“我师弟小的时候也是个不好照顾的孩子,所以对付小孩也就比常人多了些耐心罢了。” “哦——”安庆把音拉得老长,一脸殷羡的看着陵越,“好羡慕大哥哥的师弟啊!我哥哥对我一点都不好,还很凶!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见一下大哥哥的师弟!” 陵越有些困惑,“去见他做什么?” “问他能不能把大哥哥让给我啊!”就像得到了心爱之物一般,安庆在陵越身边飘来飘去转个不停。 而陵越只能哭笑不得的轻轻摇头,他怎么就成了谁的专有物了呢?何况百里屠苏那个性子又怎么可能和安庆计较这种稚气的玩笑。 “看起来陵越道长很受孩子的喜爱。”欧阳少恭笑着说道。 “……”沉默着,陵越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只好把话题扯回当前状况,“封印的位置大约在这座山从前的一个村子里,越接近山路尽头戾气便越是浓烈,还是小心警惕为上。” 靠着陵越的剑气,两人一鬼倒是顺利的到了山道的尽头。山道的尽头是一个隐蔽的入口,跟着安庆七拐八拐总算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只是看到眼前的场景,陵越便忍不住蹙着眉头。入目是一片凄惨荒芜的坟墓,乱七八糟的坟冢以及歪歪斜斜插在上面的姑且算是墓碑的木块,想起宗卷记载的东西,再联想眼前的场景,不难想象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悲惨得难以言喻。 不远处的坟墓的之间一个黑袍男子神色痛苦的捂着脑袋单膝跪在地上,这个男子正是前不久和陵越走散的夏闻烈。夏闻烈看起来并没有外伤,只是他的表情很奇怪,混杂着痛苦、惊恐还有别的复杂的东西。 陵越上前走了一步,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夏兄……” 夏闻烈睁开眸子看了一眼陵越,只能恍惚的摇摇头,“别过来……”他用左手紧紧的按着右手的手肘,一股难以抑制的力量从身体深处逐渐蔓延最后汇集在右手的手肘处。 只有夏闻烈知道,他的手臂的内侧有一个火红的印记,如今那个印记就像一块烙铁一般炙热的灼烧着自己的皮肤。体内的力量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走,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那敬爱的兄长就在附近。 “唔……”闷哼着,夏闻烈已经痛苦的忍不住跪在地上,双臂紧紧的环着自己,晃眼的红色火焰包覆着他的全身。 然后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少年悠悠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和安庆一样飘在空中,一脸嘲讽不屑的看着痛苦的夏闻烈。 这突然出现的鬼魂自然是夏流云没错了,他瞟了一眼夏闻烈然后又幽幽的扫了一眼安庆已经跟着安庆而来的陵越和欧阳少恭,不屑的嗤笑,“天墉城……” 夏流云的神情很放松,他既然知道天墉城也肯定知道当年封印他的就是天墉城的人,却还能这般无所畏惧。他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看着安庆说道,“你知道是谁把我们关在那个黑黑的地方么?” 果然,安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很讨厌那个黑黑的地方,又小又压抑,每天都只能对着哥哥一个人,不,是一个鬼…… 当年被残忍杀害的村民,也许是太过朴素纯良直到死也并没有怨恨到成为厉鬼的程度。也只有安庆没了记忆,没办法投胎才不得已留了下来。 安庆不安的飘在陵越旁边,他隐隐觉得自己知道哥哥想说什么,所以看着夏流云的眼神像是哀求……哀求他别说出来…… 陵越对夏流云类似恶意威胁的话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安庆,我既可以来到这里,自然也会把你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离开。” 安庆只是无辜被关在这里的魂魄,只要想起当年的死因,便可再入轮回。只是要这孩子重新回想,未免太过残忍。 一旁痛苦沉默了许久的夏闻烈突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略带歉意的看了陵越一眼,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夏流云,“流云,别再执迷不悟了,当年的事你错了,现在的事,你错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错的离谱……” ☆、第25章 日常琐事——番外 陵越站在房门头皮发麻的看着百里屠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逐渐覆了上来。不知不觉,百里屠苏已经比他还高了,以前小小个的跟在他身后的弟弟也只能在回忆里怀念了。 陵越的背已经贴上门边,而百里屠苏依旧面无表情却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当真是颇有压迫感。陵越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心里略带忐忑的看着他。 在百里屠苏看来这个动作当真是可爱极了,他的哥哥平常总是板着脸,也很严肃。这样的哥哥居然会用忐忑的如同小兔子般的神情看着他,百里屠苏总觉得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自制力极好的他也只有对着自家哥哥会出现这种情况,百里屠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哥哥存在这种心思,只知道有一次在陵越的桌上看到女生送的情书和巧克力开始就很是不满了。 那种一点一点嫉妒就在心中蔓延,所以每次看到有女生送陵越东西他都会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陵越本身也不想收那些礼物,只是女生们的盛情他总不好当面拒绝,百里屠苏的做法也算是他心里的做法,也就放任他去了。 百里屠苏轻轻抬起陵越的下颌,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多少染上了些许笑意,他缓缓的凑近陵越然后重重的把陵越压在门板上,对着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哥,我想要你。” 陵越怔愣了一下,温热的气息还在自己耳边,身上沉重的身躯突然变得滚烫起来。他似乎并不明白百里屠苏那句话里的‘想要’是什么含义,但是又细想了一下,脸突然腾的就烧了起来…… “屠苏,我是你哥哥……”陵越很无力的申辩。 “陵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一点都没把你当做哥哥,我一直想把你据为己有,不让你出现在任何人的眼里。但是你却把他带回家,你会温柔的揉着他的发顶,会温柔的做饭给他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嫉妒的发狂。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因为我怕你会说我变态,会赶我出家门!” 说完之后,百里屠苏又看了看陵越的反应,很明显脑回路已经不能运转了。他紧紧的抱着陵越,就像抱着最挚爱之物一般,在他耳边落下一句如同承诺般慎重的话语:我喜欢你。 听着百里屠苏的话,陵越简直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半天硬是没反应过来。他的弟弟百里屠苏刚刚说什么来着?喜欢他?他不仅是百里屠苏的哥哥,更是一个男人,两个男人又怎么能…… 也不管陵越的反应还在呆滞之中,就直直的抱起了他。 直到陵越被扔到床上,自己的背脊接触到柔软的床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不对的!屠苏,就算你再讨厌哥哥你也不能这么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你……”然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百里屠苏挑了挑眉,敢情他的哥哥把他的表白都当做是讨厌他所做的报复?双手撑在陵越的身侧,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我并不是报复,是喜欢哥哥,就像那些女人喜欢哥哥一样,我想得到哥哥。” 陵越抬起眸,茫然无措的说道,“可我们是男人,我是你哥哥……” 百里屠苏扶额,“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也知道你是我哥哥,但是这种得到你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说着也不给他问这种白痴问题的时间,直接覆上他的唇。轻柔的唇惹得他不住辗转碾压,轻轻的咬了一口他那柔软的唇,然后趁着陵越小小惊呼的间隙滑入他的口腔。 唇舌交缠,百里屠苏几乎是蛮横的把陵越的口腔扫荡了一遍,而陵越被这个近乎窒息的深吻吻得理智的线都崩断了。屠苏离开他的唇的时候,他才能微微张唇喘了喘气,淡淡的绯红染上了脸颊,迷离带着水汽的双眼几乎朦胧了眼前所有的景物,也包括自己的心。 平常严肃的禁欲的陵越露出了这般迷离茫然的神情,让百里屠苏的呼吸一滞,然后理智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伸手去解陵越身上的衬衫,也不知道是衣衫的纽扣不好解还是紧张,百里屠苏颤着手硬是没解开,最后只好恼怒的一扯。 随着‘啪啪啪’的几声,纽扣应声而落,衣衫大开,入目便是陵越白皙的身体。百里屠苏覆上去,一双大手扶着陵越的腰缓慢而享受的从腰侧摸到上身两颗殷红的果实。 冰冷的大手一下子就刺痛了陵越的神经,内心隐隐的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不对的!但是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去推开覆在身上的百里屠苏。 细细碎碎的吻落在陵越身上,从锁骨滑到那两颗殷红的果实上,然后轻轻一咬。 “啊——”几乎是控制不了的脱口而出的轻呼,陵越的身上就像是被电流电了一般浑身颤栗着。他伸手推着埋在他胸前的百里屠苏,但是无力的推拒在百里屠苏看来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罢了。 百里屠苏轻轻啃咬着陵越的喉结,而陵越则是满身僵硬,不知所措。 陵越的茫然一直持续到身后那个陌生的地方被侵入才猛然挣扎起来,他满脸通红的急急说道,“百里屠苏你在做什么!你快给我放开,不然我生气了!” 百里屠苏的眼神一暗,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停下来,于是无视了陵越的话继续给他身后之处作润滑。润滑剂还是他之前去买东西的时候随手捡进去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直到身后撕裂般的疼痛直接从身下疼到脑袋,陵越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颤着唇,陵越也不是不知道男人的得不到纾解是不可能放开他的,所以他抿着苍白的唇,不发一语。 百里屠苏自己也难受,陵越那处第一次接纳外物自然是艰难重重。但是看着陵越的神情他更加心疼,于是他低下头轻轻的舔着他的唇。 陵越怔愣着,竟然不知不觉微微张唇让屠苏的舌进了去。 趁着陵越分神的一瞬间,百里屠苏稍稍挺腰,便整个没入了陵越的身体。陵越也疼的发昏,但所有的疼痛和话语都淹没在了交缠的唇舌中。 高三的学生正值成年,自然是精力旺盛。这么一做,便是一个下午,到最后陵越都求饶了百里屠苏还是压着他在他身上猛力冲撞。 事后,陵越捂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陵越躺着。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十辆大卡车碾过一般,浑身无力,某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还隐隐发疼。 百里屠苏伸手搭上陵越的腰,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陵越的身子一僵。他微微叹气,然后把陵越带到自己怀里,用力的抱着。 这般□着身体抱在一起,陵越僵硬着不知该做什么动作,只能继续僵着不敢动。身后传来了幽幽一声叹气,然后便听到百里屠苏低声的如同喃喃自语一般的话语,“哥,我知道做了这件事你肯定不愿意再见我了,我也想好了,报考外省的大学。这样的话,眼不见心不烦,等我……等我毕业了,我再回来赔罪好不好……哥你别生气,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不想被你讨厌,不想……” 就像孩子一般求饶的语气,让陵越根本狠不下心来,而且……而且他也并没有多抗拒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开始的慌乱到最后妥协…… 看他不说话,百里屠苏急的又叫了他一声,可怜兮兮的就像大狗一样,温热的气息蹭满了颈间,“哥……” 半晌,陵越才哑着声音轻声说道,“把志愿改回本市吧,去外省念书,回家一趟也不容易。我……我也没有讨厌你……” 然后就没再开口了。 百里屠苏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然后抱着陵越的手臂便更加用力了。 背对着他的陵越没看到百里屠苏方才一闪而过的狡黠神情。 陵越和百里屠苏一直是底下地下情人的关系,毕竟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说出去也只是遭人鄙视罢了。对于安庆,陵越想迟早要让他知道,但是他现在才高一,怕他接受不了,也就一直没说。 但是陵越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以这么一种尴尬的方式被撞破。 那是一个春和日丽的周末午后,安庆约了同学出去玩,而百里屠苏最喜欢的事情自然是待在家里和陵越腻歪。陵越的工作刚步上正轨,平常的时间也各种忙碌,就算下班了回家也是一副疲惫不已的样子让百里屠苏根本不舍得下手。 所以禁欲了一个礼拜的百里屠苏到了周末就成了发情的野兽,抓着陵越就能做上一整天。但是陵越的脸皮薄,安庆那小兔崽子在家他根本不肯和百里屠苏多那么一丁点的身体接触,明明房间的隔音很好,但是他死都不肯。 百里屠苏没办法,只好黑着一张脸一整个上午都盯着安庆。安庆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午饭一吃就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就算他和同学约的是两点也不愿意在家里对着那张面瘫的脸多一秒钟。 安庆一走,百里屠苏就像饿狼扑食一般扑到了陵越身上,啃咬着他的颈脖还有那精致的锁骨。 陵越推着那个在自己身上努力耕耘的脑袋,自己的气息也十分不稳的说道,“屠苏,去……啊……房里……” 百里屠苏毫不在乎,“安庆那小兔崽子都走了,你还担心什么。”也不管陵越的抗拒直接扯开他衬衫的纽扣,而且在客厅做似乎是第一次,看起来这种羞耻的感觉让他原本就敏感的身体更加敏感了。 只是,这么唯一一次在重物砸地的声音中结束了。陵越受了惊一般扭头,只见原本应该出门的安庆突然出现在了客厅门口,一脸目瞪口呆,手中的书也不自觉从手中滑落,掉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 百里屠苏暗叫不妙,果然,陵越的脸色霎时苍白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颤着手整理自己身上的衬衫。只是颤抖的手,怎么都没办法把纽扣扣好,看不下去的百里屠苏垂着头规规矩矩的帮他把纽扣扣好。 陵越强自镇定的说道,“不是……不是去同学家了嘛?怎……怎么又回来了?” 好一会儿,安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他说道,“我忘记拿东西了,所以回来……” 安庆觉得这些年见过的事情都没有眼前这件事来的震撼,他一进客厅看到了什么?他的陵越哥哥被屠苏哥哥压在了身下,衣衫不整,就算毫无经验安庆也知道他们两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不懂…… 两个哥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 被这种探索般纯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陵越哑着声音艰涩的开口,“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谈谈。” 然后,安庆周末的行程被取消了,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坐在沙发上,安庆直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看对面的陵越。陵越坐在另一个沙发,踌躇着该怎么开口,坐在旁边的百里屠苏很识时务的沉默不语,以免惹恼了自家哥哥,性福就会从此毁于一旦。 “安庆,我和你屠苏哥哥……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会看不起哥哥,会讨厌这个家……” 安庆猛地抬起头,一下子就撞进陵越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里,他赶紧开口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没有看不起哥哥,也没有讨厌对我这么好的哥哥。那个……其实哥哥和屠苏哥哥在一起的事情我大概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敢确定,我觉得这没什么看不起的……只要是哥哥作出的决定安庆都不会质疑的!安庆都会第一个支持哥哥的决定!” 陵越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对方只是轻轻笑了笑算是肯定。 这件事虽然是尴尬的开头,但是结局却意外的温馨。 只是这件事之后,没想到已经半年没回家的养父今天也回到了本市。经过了安庆这件事,百里屠苏算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件事跟养父说清楚,总不能在家人面前也要偷偷摸摸一辈子吧? 紫胤下了飞机之后就看到了来接机的三个儿子,也算是欣慰。陵越开着车,百里屠苏坐在副驾驶座,安庆在后座陪着紫胤说话,安庆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倒是比两个大儿子更讨他欢心。 晚上陵越下厨,做了满满的一桌菜,饶是紫胤这种吃惯了外面的山珍海味也觉得这些家常菜更好。紫胤是国内出名的考古学家,经常要满世界跑,不过听说这次回来会在本市待一段时间,因为有一所著名大学请了他去做客座教授。 吃完饭,紫胤就去了书房整理东西。陵越在书房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有勇气敲门,得到他的首肯才开门而入。 “爸……”陵越轻轻叫了声。 “嗯,有事?”紫胤背对着他整理着书柜上的文件和书籍,对于陵越的叫唤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爸你想要孙子么?”憋了很久,陵越才憋出这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紫胤才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 “不是!”陵越急急忙忙摆手,他没想到养父会这么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紫胤紧迫的眼神下更是无地自容。 “爸,我跟哥哥在一起了。”还没等陵越说话,一直在外面偷听的百里屠苏干脆的推门进去,大喇喇的说了出来。 “屠苏!”陵越急急的制止他,但是百里屠苏不顾他的制止只是上前搂着他的腰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这件事是我的错,跟哥哥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吧!”然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陵越心疼他也陪着他一起跪下去。 看着跪在地上小辈,这般义无反顾,让他想起当年的一个人,曾经那个人也是这般义无反顾,却是自己懦弱了。 沉着声,紫胤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本就不容易得到世人认可,这条路很艰难,我不希望你们因为年轻图新鲜就犯下不可回头的错误。” 百里屠苏揽着陵越的肩,“这辈子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我没有放开陵越的手,所以我不会后悔的。” 也许是想起了过去的陈年往事,紫胤恍了恍神,才轻声叹气道,“也罢,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希望你们未来不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陵越猛地抬起头,这个意思算是同意了?他欣喜若狂,几乎不敢相信一直严肃的养父会这般轻易就点头了。 晚上,百里屠苏紧紧抱着陵越,在他耳边呢喃,“爸也同意,以后你再也逃不开我身边了。” 陵越红着脸,“少胡说,我看爸的样子好像有心事,而且这么些年都没找个伴……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伤心的事情……” 百里屠苏挑了挑眉,“有空去找红玉姐问一问,她是爸的助手,应该知道什么的。好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关心一下我的状况……”说完用下身高耸的某处顶了顶陵越的股间。 陵越皱眉,“你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禽兽。” 百里屠苏笑而不语,只用行动证明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禽兽。 ☆、第26章 往事云烟 夏流云听到他说自己错了,脸色一下子就阴狠了起来,“我错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夏闻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和你哥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哥哥为了监视你居然占用了我的身体,最后怎么样了?最后他把我利用完之后就杀了我,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成为你们兄弟斗争的牺牲品?” 这就是夏流云成为厉鬼的原因,而且心怀怨恨的夏流云在成为厉鬼之后甚至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拉下去陪葬,这般扭曲的心态让夏闻烈愧疚不已。 恼羞成怒的夏流云发狠一般扬手吹起一道夹杂着沙尘的阴风从所有人面前面前刮过去,陵越信手扬起结界护着欧阳少恭和安庆。夏闻烈倒是惨,扬起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沙,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被这阴风一吹几乎站不稳要向后倒去。 突然,周围的时间像是停止流动了一般,静谧的让夏闻烈心惊。睁眸,夏闻烈看到自己周围被一层乳白色的光芒所笼罩,一股熟悉而让人恐惧的气息在身后出现。身体一僵,夏闻烈不敢回头,身后之人轻笑了一声然后将他僵硬的身体纳入怀中。 “呵——”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一身纯白狐裘与那人嗜血杀伐的性子毫不相衬,“我说亲爱的弟弟,你是忘了你的性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么?” 夏闻烈不说话,男子依旧维持一个愉悦的笑容揽着他的肩一跃就跃到另一边去,和陵越还有夏流云形成三方对立的形势。 好一会儿,夏闻烈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然后就剧烈挣扎起来。只是他的挣扎在蚩翎看来不过是小猫挠痒痒罢了,他也不恼,只是在他耳边轻笑,“你可别逼我在这里要了你,你也离开魔界有一段日子了,我对你的身体可是想念得紧……” 夏闻烈的脸色顿时煞白,“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蚩翎一手抬起他的下颌,一双赤红的眸子写满了霸道和占有欲。 夏闻烈瑟缩了一下,没敢再开口。 看他乖乖的不敢动弹,蚩翎心情很是愉悦的没有继续做些什么,只是看着那边的陵越开口说道,“陵越道长,你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加固封印么?你也该做正事了……” 陵越皱着眉头,这个半道出现的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就是夏闻烈的哥哥?还是别轻易招惹为妙,也只能把目光放回夏流云身上,夏流云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尤其是看到蚩翎的身影之后更是无法平静。 不过他自知无法和蚩翎抗,再忿恨也只能把怨气发泄在陵越等人身上。五指伸出尖细锋利的爪子,夏流云恶狠狠的向着陵越袭去,“天墉城的杂碎!若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在这该死的封印里待上好几十年!” 让安庆和欧阳少恭退后,陵越淡然应对。陵越的修为不就不低,临行前还有师伯教授的降服之法,要压制他本就不是难事。 不过十几个回合,夏流云就已经开始难以跟上陵越的步伐。他硬撑着和陵越继续交手,而陵越似乎也故意放缓了动作,大气都不喘的一一应对夏流云的招式。 “别再执迷不悟了,当年之事你拖这么多无辜之人下水,至今不悔?”陵越冷着脸,长剑直指倒在地上的夏流云。 “悔?我有什么好悔的,我死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依旧大言不惭,毫无悔意。 “简直是无可救药。”陵越觉得夏流云已然是无可救药,以他这般怨恨根本无法顺利进入轮回,恐怕夏闻烈的一番苦心要付诸东流了。 念着咒诀,陵越准备下手把夏流云带回天墉城再行处理。待在蚩翎怀里的夏闻烈看着陵越的动作以为他要下杀手,竟然不顾蚩翎的禁锢过去护在夏流云面前。 陵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匆忙收手已是来不及,强行撤力的后果是被自己的咒术反噬,加上体内噬月玄帝精血又发作起来。一时间,陵越只觉头晕目眩,只得以剑撑地,不至于倒下。 欧阳少恭是第一个赶上去扶住陵越,从口袋里塞了几颗气血丹药进陵越口中,但是陵越的气息依旧紊乱不已。 安庆心惊的看着陵越一脸苍白,“大哥哥!” 夏闻烈显然也没想到陵越会突然撤力,他只是想帮流云挡下而已,如今竟害他如此。 被夏闻烈护在身后夏流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想要害他的都该死,他原本那么幸福,他以为夏闻烈的出现会让他多个疼他的哥哥。但是随着夏闻烈而来的却是他那心狠手辣的哥哥,对着自己的亲生弟弟竟然有那般龌蹉的绮念,甚至不惜占据他尚且年幼的身体继续折磨夏闻烈。 眸子里酝酿着恨意的风暴,夏流云在所有人的措手不及的时候悄悄念咒。只是咒语还没念完,夏流云就看到一柄暗红的长枪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他漠然回头,只见蚩翎冷着脸毫不留情的抽出了长枪。 似是察觉到什么的夏闻烈猛地回头,却见夏流云的身影变得透明起来,一直狰狞的表情也似乎柔和了许多。 “哥!你答应我不伤害他的!”夏闻烈声嘶力竭的朝着蚩翎大吼。 蚩翎依旧冷着脸,“我给了他机会,他要作死,我拦着作甚?” 看着自己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夏流云反而平静了许多,他看着夏闻烈喃喃自语道,“我当初是真的把你当哥哥,后来我只想着你为什么要出现?如果你不出现,我会一直都很幸福的,你哥哥的出现甚至剥夺了我的存在。我直到那天才醒过来,我醒过来就看到自己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口里说着我不知道的事,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刀一刀的划在自己身上。好疼,真的好疼,最后终于结束在自己一刀抹在自己脖子上……多可笑啊,那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现在这个下场……也好……也好……” 夏闻烈怔愣着看着夏流云的身体逐渐消失在半空中,他颓然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一脸悲戚。 夏流云消失之后,山上的瘴气鬼气便逐渐散了开来。在瘴气和鬼气下生存的树木在接触到外面的第一缕阳光之后立刻枯萎成枯木,原本乌烟瘴气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清澈了起来。 安庆躲在大石的阴影下惊恐的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大哥哥!救救安庆!安庆不想消失!安庆不想消失!!” 陵越撑着一口浊气,想要施法把安庆的魂魄收起来,但是完全无,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会……” “他的魂魄本就不齐,缺失的更是承载了记忆的命魂,能依存在夏流云的鬼气下苟延残喘已是万幸。夏流云消失,他便再无容身之处罢了。”蚩翎在不远处冷冷的说道。 安庆怔怔的,他一点都不懂那个可怕的人说的话,是不是说他要消失了?可是他还不想消失啊,他还想听大哥哥说山下的事情,他还想再看一眼当年漂亮的花朵儿…… 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陵越张了张唇想说话最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竟是沉默着看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 压抑的氛围笼罩在几人之间,蚩翎扯了扯夏闻烈,但是后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蚩翎似乎也不想刺激他,也就只能站在一旁守着了。 突然,陵越捂着心口痛苦得只能靠在枯树边。 蚩翎扫了他一眼,在看清他的状况之后吃了一惊。一直坐在地上的夏闻烈似乎也注意到陵越的状况,反应也和蚩翎一样,喃喃的说道,“魔煞?” “还是隐藏很深的魔煞。” 夏闻烈皱着眉,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关于魔煞的事情,他看了一眼蚩翎,“哥……” 蚩翎瞟了他一眼,“你自身难保却还能花心思关心别人,在人间待了十年都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话说的很重,一字一句砸得夏闻烈心都一抽一畜的疼起来。 皱着眉,蚩翎最看不得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救他就把他带回去。”撂下这句话就直接消失在夏闻烈眼前。 夏闻烈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到陵越面前说道,“方才之事是在下莽撞才害得道长受伤,看起来道长伤的很重,不如跟在下走一趟,检查一下伤势。” 其实此时陵越的意识已是模糊边缘,努力想听清夏闻烈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到,最后索性眼前一黑完全失去意识。 夏闻烈反应得快,直接伸手接住了陵越的身子,他看了一眼欧阳少恭,显然是有些为难,“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欧阳少恭自然是看出了对方不愿自己跟着去,也就识相的开口说道,“我来此是寻找门派之物,既然不在此地自然是去别的地方寻找。”然后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陵越,别有深意的说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夏闻烈没有那个心思去探寻欧阳少恭的话,只是点点头就带着陵越离开了荒山。 ☆、第27章 下山之路 夏闻烈和蚩翎的眼神交流显然落入了欧阳少恭的眼中,他也相当好奇陵越的状况,只是当下却还有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陵越离开了天墉城,那么这个时候也是把百里屠苏逼下山的最好时机,不在在此之前,得想办法对付他那麻烦的师尊。 与此同时,天墉城。 在天墉城的百里屠苏隐隐觉得内心很是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师兄下山之后他就一直很不安。而且师兄临走时让他等他回山的事情更是加深了百里屠苏的疑惑,看得出来陵越欲言又止的模样肯定是瞒了他什么。 但是偏偏陵越就是那种把他当孩子,也不愿把事情告诉,和他分担。就在百里屠苏胡思乱想之际,只见芙蕖一脸欣喜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屠苏师兄……” 见她喘着大气,百里屠苏无奈的帮她顺气,“出什么事了?” “师兄快回山了!我刚刚听师傅说收到了陵云师弟的传书,说是顺利解决了封印的事情,那个厉鬼已经消失了。这几天就会回山,大师兄也快回来了吧!我好想念大师兄呢~不知道大师兄会不会给我带礼物?”芙蕖一脸期待的看着百里屠苏,其实芙蕖感觉得到他最近的状态不好,所以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他。 果然,在听到陵越会回山的事情之后,百里屠苏那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开来。松了口气之后,接下来几天都心情微妙的等着陵越回山。 只是没想到,人倒是回来,只是没有陵越的身影。百里屠苏站在山门看着两个师弟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同门之外,怎么都没看到陵越,他拉着陵云急急的问道,“师兄呢?” 陵云自然知道他问的师兄就是陵越,垂着头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这……大师兄……” “师兄到底怎么了?”百里屠苏冷着脸,语气越发不耐烦。 陵云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还是那个跟着他们回来的陵沐开口解释,“那个,大师兄上山加固封印的时候受伤了,现在、现在在我一个朋友那里养伤,不会有事的……” 陵沐跟两个师弟在山下等了又等,等了大半天才看到山上的鬼气和瘴气都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断定陵越已经解决了。只是迟迟不见陵越还有夏闻烈下山,还是后来陵沐收到夏闻烈的传信说,陵越受伤,他带他去疗伤,伤愈之后自会再行联系。 陵沐也没别的办法了,他没办法联系夏闻烈,也就只好带着两个师弟回天墉城复命。 听到陵越受伤的消息,百里屠苏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冷着脸转身就匆匆离开了山门,留下了一干满是疑惑的师弟面面相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在印证百里屠苏心中的不安一般,几乎是断绝了他所有的退路。 没过几天便到了朔月,陵越走之前曾说会尽量在朔月之前赶回来。但是直到夜半煞气发作之时,百里屠苏都没等到陵越回来,反而是因为心神紊乱引来了梦魇的觊觎。 梦魇自然是受了欧阳少恭的怂恿,平时百里屠苏在朔月之时都有陵越在一旁护着。这次陵越不在天墉城,自然是下手的最好机会,而且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而欧阳少恭所说的意外收获自然是,紫胤真人得知百里屠苏被梦魇缠上,因而冒险进入他的神识,最后亦是被梦魇所伤,不得不闭关。 害师尊受伤非他本意,但是师尊却是因他受伤,内心愧疚难以抑制。以至于后面这些天做事也有些力不从心,芙蕖在他旁边担心的不得了。 芙蕖觉得现在天墉城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很是诡异的气氛,而且她发现在师弟间又有新的谣言开始在传。说百里屠苏是煞星,每一个跟他亲近之人都免不了血光之灾。 芙蕖担心百里屠苏,就拼命拦着外面的消息不流入他的耳中,心中只能着急的祈祷陵越快点回来。掌门对于小辈这些琐事向来较少理会,戒律长老又不大喜欢百里屠苏,连唯一能做主的执剑长老也闭关了。 只是谣言这种东西,不必刻意为之就能传遍天墉城上下,包括百里屠苏。当天下午百里屠苏就和肇临起了冲突,因为肇临说他不祥,害了执剑长老和陵越,甚至出言辱骂于他。 这些天百里屠苏本就脾气不好,肇临稍稍一说就挑动了百里屠苏的神经。最后还是芙蕖找了两个师弟把两个人分开,后来这件事闹到了掌门那里,掌门罚了两人去抄写早课教习的内容。 事情坏就坏在抄写早课的时候,肇临突然就暴毙了。当时抄写早课的时候只有他和肇临两个人,但是肇临抄着抄着就无端暴毙了,而这件事只能被全部推到了百里屠苏身上。 肇临是戒律长老门下的弟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百里屠苏关到了思过崖。事情还没查清的时候,下面的弟子说的很是难听,不管芙蕖帮着百里屠苏说话都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在思过崖里,百里屠苏想了很多。从他有意识开始,这个悲惨的人生就此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全部人都死了他却还活着,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若不是想查清当年的事,百里屠苏一定熬不过曾经的那段岁月。后来,遇到了师尊,还有师兄……想到师兄,百里屠苏的心口就隐隐作疼。 再睁眸,百里屠苏的眸子多了几分坚定。 他要下山,他要调查清楚当年乌蒙灵谷的事情。他感觉得到这些年的事情隐隐约约是有人在针对自己,师兄一定知道什么,所以他才会一直瞒着不说。 为了不让师尊还有师兄受伤,他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一切。 师兄……可能要违背当初的约定了,他本来和师兄约好一切等他回去再说,但是如今肇临被害,师尊又要闭关,恐怕等不到师兄回来了。 偷偷溜回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单衣,还有一些寻常的生活用品,百里屠苏站在山门前。沉默了半晌,他双膝跪下,对着师尊的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墉城,半夜带着阿翔下山,呼吸着外面自由清新的空气,一瞬间差点就忘了那些沉重的琐事。 最后还是在山间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临近的城镇定做了一身衣服,把天墉城的服饰换了下来。黑色的衣袍,暗红丝线镶边的服侍和他一贯的穿衣确实有了很大的转变,但是却又很符合他那阴沉的性格。 也是从现在开始,百里屠苏开始了一个人调查真相的孤独之旅。 ☆、第28章 蛛丝马迹 陵越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昏迷中陵越的状况很不安稳,夏闻烈每次去看他的时候如无意外都能看到他蹙起眉头的样子,似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这三天,蚩翎不断地朝陵越的身体灌输魔族的力量,帮助他压制身体内的魔煞。只是陵越修习的是天墉城那般正派清正的心法,魔族之力难免遭到排斥,从而痛苦不已。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陵越猛地睁眸,入目是一片悠然的翠竹。扶着脑袋坐了起来,陵越试图从微微混沌的脑袋里组织出目前的状况。但是只要他稍稍用力思考,脑袋就像裂开来一样,疼痛不已。 最后他的记忆直到了安庆消失之后,自己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起来,似乎就昏倒了,好像是谁救了他……就在陵越这么想的时候,只见夏闻烈端着一晚看似是药的东西推门而入。 看到陵越醒过来,夏闻烈显然有些意外,他三步跨两步走过去。一只手突然的探上他的额头,又抓起他的手腕,探寻经脉和体内的气息流转,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陵越困惑的看着他的夏闻烈的动作,“夏兄……这?” 顺手拿过那碗药递给陵越,然后夏闻烈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很是严肃,“你可听过魔煞?”见陵越摇头,他又继续说下去,“魔煞在魔族之中并不常见,这东西用你们人界的话来说,便是一种蛊。如今它寄生于你的体内,正缓慢的蚕食你的灵息,转而变成魔息。” “什么?!”陵越蹙着眉头,显然不敢相信夏闻烈话里的意思是他身上的气息已经不人不魔的?他看着夏闻烈,急急的问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以后会变成怎样?” 魔煞是如何到陵越身上的夏闻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魔族众人会利用魔煞控制体内难以抑制的煞气,但是亦是可遇不可求。按照魔煞的特性,更加会倾向于依附在煞气满身的魔物身上才是,又怎么会出现满身清气的陵越身上,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魔煞在蚕食清气。 “我哥看过你的情况,他也无法作出判断。但是你体内的魔煞尚未成形,虽然清除不得,却也还能应付一段时间。说实话,你的情况我是第一次见,我也不知道魔煞附身于人类身上最后会变成怎样……对了,这次也是你体内那滴妖兽的精血发作了才让魔煞正式觉醒了,妖兽的精血恰好成为了魔煞的饱腹之餐。” 陵越沉吟着,“先前体内的精血也有发作过几次……” 夏闻烈也有些为难,“大约是魔煞的觉醒具有偶然性……” “你体内的魔煞和我寻常见过的大有不同——”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依旧一身雪白貂裘的蚩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进门,然后不顾陵越在场以及夏闻烈的挣扎揽着夏闻烈坐了下来,“它的目的与其说是蚕食你的灵息不如说更像是把你身上的气息转变成魔息,所以我猜测魔煞在你体内倒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 蚩翎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看着他说道,“当你身上笼罩着魔息回到天墉城,不知你的立场……”后面的话蚩翎没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 但是意外的,蚩翎没有看到陵越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抑或是担忧的神情,反倒是淡然得不像是自己事情。蚩翎对于恐吓人这件事很热衷,并且乐此不疲,但是陵越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 陵越习惯性的在脑海里建立好整个事情的脉络,即便是在这般情况下,他第一考虑的依旧是天墉城是师尊是师弟,而并非自身。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陵越抬眸问道,“如果……如果最后我真的被魔煞蚕食得只剩下魔息了,会不会失控?” 蚩翎挑了挑眉,很干脆的扔了三个字,“不知道。”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蚩翎出乎意料,陵越说了什么来着,他好像说,“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杀了我吧,你们动手总会干脆利落些。” 夏闻烈一听,狠狠的皱起眉头,“你不用这么快就这般悲观,不过是其中一种假设罢了,又不是现在就到了绝路……” “好啊,”不等夏闻烈说完就听到蚩翎饶有兴致的应了,“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陵越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尤其是在知晓了大多人结局的情况下,舍弃自己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一颗心都扑在百里屠苏和天墉城上,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一手毁掉这一切? 而向来眼高于顶的魔族之主,蚩翎,很难得对一个人类有兴趣,通常情况下他对人类都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人类太过弱小,如同蜉蝣撼树,跟不值一提。 就连这几天的疗伤也是和夏闻烈谈好条件才答应的,不过如今蚩翎却主动提了出来,他说,“你体内的魔煞我会帮你抑制,至于能拖几天我也不清楚,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未来的处境……呵……” 陵越并不在意蚩翎的话,他的心里反倒是开始忧心另一件事情,噬月玄帝的精血已经被魔吞噬,那师弟朔月之时又该如何?算算日子,现在距离百里屠苏煞气发作的日子也快临近了,又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半响,陵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魔煞能吞噬我体内的精血,是不是也能吞噬煞气?” 挑了挑眉,蚩翎点头。 “那我是不是能把一个人身上的煞气引导到自己身上再让魔煞吞噬掉?” 吊了一下陵越胃口,蚩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原则上可行。” “什么意思?” 蚩翎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首先,这个过程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一旦被打断那就不是反噬的小问题了,而是五脏六腑直接爆裂而亡。其次,你有那个能力去承受对方的煞气么?在魔煞吞噬煞气之前你很有可能就已经被煞气吞噬殆尽了!不过区区一副人类皮囊,别那么天真……” 陵越黯然的垂下眸子,他自然是知道没那么简单。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办法能解决屠苏身上的煞气,却又被这般直白的反驳了,心有不甘罢了。 陵越垂着头,并没有看到蚩翎眼中突然闪过的复杂情绪,他正了正色道,“这个法子我不会告知于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如今你便在这好生歇着,我还有事情处理。” 说着一把扯起了夏闻烈离开了房间,直到走出竹屋很远的距离,夏闻烈这才开口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换作寻常,你不是巴不得那些人类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么?”他这话也不是希望陵越去学那引导煞气的法子,只是蚩翎最后说的话实在是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蚩翎负着手,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得去查一查。如今我也不确信我的感觉,等我找到证据,再说不迟。” 夏闻烈很是无奈,他又被排除在外了,不过经过这些天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缓和了许多。他是真的猜不透蚩翎的想法,而且蚩翎也不会让他干涉他的决定。 “对了……大夫人……”大夫人是蚩翎的娘,但却不是夏闻烈的娘。几十年前被大夫人和哥哥逼到了绝路之后就一直没回魔界,也不知道魔界现在的状况…… “死了。”蚩翎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 “是我亲手结束了她。” 煞白着脸,夏闻烈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只能呐呐的问道,“为什么……” “她该死,不安守本分,竟然妄图夺我的权,也不掂量一下自己。”蚩翎说的毫不犹豫,却让夏闻烈一阵心惊,隐隐觉得这就是以后自己下场。 见他不说话,蚩翎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看他一脸苍白就知道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了。强势的揽过他的腰,蚩翎依旧面无表情,“闻烈,我说了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人,此言出,至死不忘。况且我母亲从来就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他并非把我当儿子看,而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所以不必为了这种人感到可惜。” “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夏闻烈说的很小声,很没有底气。 蚩翎冷哼了一声,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轻声说道,“她也配成为我的母亲?我最恨背叛你知道么……别让我发现你背叛我,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我有什么手段的……” 蚩翎的话让夏闻烈一下子就毛骨悚然了起来,蚩翎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只是难以接受罢了。蚩翎曾告诉他,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爱他。夏闻烈不知道这话能信几分,但是却是认了,不愿再挣扎下去,何况他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 余光看回那间竹屋,蚩翎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有着灿烂笑容的人类女子,一身绿衣长裙,如同蝶舞翩跹。细看之下,两人的轮廓也有那么点相似,这么想来这个陵越和那人定然有所联系…… ☆、第29章 琴川灯会 在这个山谷待着的日子,陵越每日的事情只有梳理体内的两股气息。蚩翎的意思是理顺些再施法压制效果会好很多,但是越临近朔月,陵越就越是焦心,反倒是拖延了进度。 蚩翎的话说的也绝,他做事向来喜欢较真,定是要做的完美才是最好。不好好压制他体内的魔煞,他是定然不会轻易放他出谷。陵越无奈,也只好暂时抛却天墉城的琐事专心调理身体。 山谷内除了他就是那两兄弟,再无旁人。不知时日,更加不可能知道天墉城此时发生了大事,就这般过了小半个月。直到夏闻烈拿来了陵沐的传信,当时在院子的石椅上坐着的陵越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几乎是忍不住一掌拍向石桌,石桌应声而裂,碎了一地。 刚走进院子的蚩翎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魔煞如果不加抑制,你以后恐怕会难以抑制自己的力量。你该感谢老天让你在这个节骨眼里遇上我,不然你除了等着灵息被蚕食殆尽还能怎么样?” “天墉城擅长封印之术,或许能……” 蚩翎嗤笑了一声,“就你们那些修仙之人所谓的封印之术在我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魔煞是魔族之物,岂非是人类轻易可封印的?” 陵越沉默,他说的没错,人界与魔界素来少有来往。魔族也不屑与人类交往,因为魔族的力量实在是凌驾于人界的修道者与妖类太多,没有过多来往也是好处。 虽然下山前千叮咛万嘱咐屠苏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事情的发展并非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反而是跟过去的记忆逐渐重叠起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心神,陵越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后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气,再睁眸,方才的恼怒早已不见,眸子里是一贯的沉稳淡然。 陵沐传信所说的事情,他大多都心中有数,也只能快些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去天墉城。 又在在山谷里待了一个月时间调理体内的气息,陵越的打算是直接回天墉城善后。只是没想到刚出山谷,就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魔物拦住了去路。 当时蚩翎因魔界要事所以直接回了魔界,而夏闻烈本是打算和陵越到了外面的城镇再分道。夏闻烈是一下子就认出那些黑影只是一些魔界的杂碎,但是为什么要来袭击他们,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是派这么些杂碎来对付自己又有什么意义?突然想起蚩翎那诡异的态度,夏闻烈不自觉的扫了一眼陵越,但是也实在想不通陵越到底和魔族到底有什么牵扯…… 顾不上思考这些问题,夏闻烈不敢轻敌,加上对方来历不明,自然是更加慎重了。而陵越本身便是行事慎重之人,在这点上,这两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管对手程度如何都不会掉以轻心,依旧沉稳应对。 交手过程中,陵越看了一眼夏闻烈,轻声说道,“不妥。” 夏闻烈点点头,想要速战速决。 但是这群杂碎却是看懂了他们的想法一般,用着极快的速度躲避着两人的攻击。就在夏闻烈的耐心都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陵越一声闷哼。 夏闻烈的耐心终于在陵越受伤的时候消耗殆尽了,他小心应对的本意是不希望引来其他的麻烦,但是现在看起来只能速度解决了。一手扶着陵越,夏闻烈单手掐诀,一道疾驰的闪电从天而降,几乎是瞬间就解决了所有的黑影。 一路甩开后面追逐而来的魔物好不容易到了某个边境城镇的客栈里。客栈里,陵越一口咬着白布的一头,另一只手在给自己受伤的手臂包扎。 坐在对面的夏闻烈想着刚刚的事情几乎出了神,好一会他才狠狠的皱起眉头说道,“我们的行踪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掌握了?还是在哥离开的时候……而且这群杂碎根本不是想杀我们,我觉得更像是试探……” 沉吟了一会,陵越才缓缓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好像在逼我出手,总觉得和我身上的魔煞脱不了干系……”原本被蚩翎压制的魔煞在接触到那群魔物之后便开始蠢蠢欲动了,所以才会一个恍神就被他们所伤。可陵越实在想不通自己跟魔族之人何时有了过节,居然使得对方这般小心试探。 夏闻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这段时间,你自己多加小心罢,我会把这件事转告哥哥的。” 夏闻烈走了之后,陵越本想按照原本的行程先回天墉城一趟。但是经过方才的事,内心的不安却在隐隐扩大,想着朔月将至,还是先去看一下百里屠苏。 要找到百里屠苏说难不难,说简单倒也不算简单。根据上一世的记忆以及百里屠苏下山后有可能去的地方做了一个大致的线路图,也就辛苦一些跑一趟就是了,只要到了附近就可以把阿翔唤出来,也就能知道百里屠苏的所在之地了。 本来可以利用下山的弟子得到的情报去找,但是毕竟屠苏现下的状况不好动用天墉城的人力物力。为了低调行事,只好自己把这些地方走一趟。 走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还是在琴川附近的雾灵山涧,陵越找到了阿翔。阿翔和他的感情向来不错,听到他的笛声就欣喜的在他身边盘旋拍翅,亲昵的用自己喙蹭了蹭陵越的衣袖之后在一旁的树枝站定。 阿翔白天一般跟在百里屠苏身边,晚上则会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陵越到达雾灵山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正是了解阿翔的习性才会在半夜吹响竹笛。 “阿翔,屠苏现下在何处?” 阿翔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在天空盘旋着等待陵越跟上。更何况今夜是朔月,担心自家师弟状况的陵越更是一刻没有耽搁随着阿翔到了琴川。 说回百里屠苏下山之时的事,他下山之后便在几个城镇逗留,一边寻找线索一边做着侠义榜赚盘缠。后来接了苏家的委托去把被贼人劫走的苏家大少爷苏文救回来,于是百里屠苏就去翻云寨。 发现翻云寨上的贼人都因服食丹药而变得不人不妖,严重的甚至丧失了理智。然后就十分理所当然的在翻云寨的地牢里遇到欧阳少恭和方兰生,欧阳少恭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回收玉横以及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解决了翻云寨的头子之后从除了地牢里那些人的随身物品之后,还得到一块玉石碎片。但是拿到碎片的一瞬间,那碎片居然发起了微弱的光芒。白光似是与尸体瞬间产生共鸣一般,一个小小的光球从尸首的身体里悠悠的飘出来,然后与玉石碎片融为一体。 后来的事,大约就是欧阳少恭解释玉石碎片的由来。百里屠苏决定和欧阳少恭一起寻找剩下的玉石碎片,查清楚当年乌蒙灵谷的惨案。 和欧阳少恭约定第二日辰时在琴川门楼出相见之后,百里屠苏便折道从雾灵山涧的方向走。他的性子喜静,自然不愿意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倒不如带着阿翔走山道,图个清静。 不过,百里屠苏在雾灵山涧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子,不仅被那女子拿走了焚寂更侮辱他是淫贼。百里屠苏心下恼怒,却被定云索定在原地,只能看着那女子身形飘逸的离开视线。 那女子说会去琴川,百里屠苏也只能在定云索解开之后速度赶往琴川。只是集市不比郊区,找人自是不易,吩咐了阿翔寻找那女子之后,百里屠苏便在客栈里歇下了。 这一歇便到了晚上。 夜晚的琴川格外热闹,城南的孙家在给他们的小姐抛绣球招亲,恰好今晚还是琴川的灯会,自然是热闹不同往日。 站在河边,看着河上飘过的一盏盏花灯,心中突然有些遗憾不能和师兄一起看。卖花灯的老伯说,只要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这流水就会把你的思念带到那人身边。 这些自然只是一种祝祷,不过也算是对所爱之人的那份思念能有所寄托罢了。老伯看他站在河边那么久,以为他是思念着哪家美丽的姑娘,便递上一盏花灯给他。 但百里屠苏却是摇了摇头,然后便沉默着离开了河边。百里屠苏知道自己身上背负沉重的过去,所以他不愿看到周围的人因为他而受伤,此时此刻甚至没有勇气对师兄传达思念…… 在街道上走着走着,便听到阿翔的叫唤,想必是发现那名女子。想着今夜是朔月,焦心之际只得快点把那女子找到。 百里屠苏见到风晴雪的时候,风晴雪正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一脸悠闲的模样。她对百里屠苏的印象还停留在白天的雾灵山涧的淫贼,于是就轻笑着调侃他,“嘻嘻,淫贼,你怎么才追上来呀?” 百里屠苏心下恼怒,但也不可不多,只得厉声说道,“休要多言!剑还来!” 风晴雪疑惑着,只见百里屠苏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一双似是被鲜血染红的眸子充满杀意的看着她。风晴雪摆摆手让他别生气,但煞气发作的屠苏又怎么听得见去,竟是拿出了武器直接向着风晴雪袭去。 不得已,风晴雪只好拿出武器挡住他凌厉的攻势。虽然这个人是淫贼,但是也是因为自己拿了他的剑才这么生气……风晴雪一边想着一边防御…… 几个回合过去,风晴雪还没出手就看到百里屠苏直直的倒在自己面前。叹了叹气,风晴雪只好认命的把人背起来去找大夫……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6节 ☆、第30章 黯然离去 百里屠苏恍惚觉得自己又梦到了那些熟悉的事,梦里的榣山还有悭臾都让人感觉很是熟悉,那个叫太子长琴的人更让他有种那就是自己的错觉。然后环境恍然变化,又回到了天墉城,那里有师尊,有芙蕖,还有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师兄…… 好像离开天墉城之后,百里屠苏就特别容易陷入梦魇之中。尤其今夜是朔月,没有师兄在身边,更是痛苦难耐……正当百里屠苏以为自己应该痛苦难熬的时候,一股暖意徘徊在自己身体里,煞气似乎渐渐缓了下去。 百里屠苏很想睁开眼看看目前的状况,但是意识沉重得几乎没办法睁眸。这股暖意,不像师兄的气息,但是这么多年来,明明只有师兄能帮他缓解煞气的发作…… 甲板处,陵越静静的看着那个房间内那个有着干净笑容的女子握着屠苏的手源源不断的渡着真气,而屠苏身上的煞气竟然真的缓缓消退了。 陵越记得风晴雪,是个性子直爽,对百里屠苏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为了他到处奔波的一个女子。陵越自认做不到她这般盲目信任,以他的性子,发生了事情定然先找原因和证据,而并非这般执着而且盲目的信任。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糊涂了,竟然会拿风晴雪和自己作比较。风晴雪是个姑娘,曾经更是百里屠苏身边的红颜知己,而他是他的师兄,这明明毫不矛盾的关系却让陵越感觉很不舒服。 捂着受伤的手臂,陵越想着伤口大概又裂开了。一路风尘仆仆都好好处理伤口就赶来了琴川,却得知师弟的煞气根本不需要他出面,算不算庸人自扰……? 只是,为什么手臂的伤口裂开了,却是他的心口隐隐作疼…… 船上的甲板突然向下沉了一点,陵越警惕的转身,却在看到来人之后错愕了一番。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而欧阳少恭则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陵越去另一个船舱。 陵越刚走,躺在床上的百里屠苏就幽幽醒转,他费力的睁开眸子,入目即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便看到自己的手被那个奇怪的女子握在手心,从女子身上传来气息让他的心境很是平静。 轻轻的把女子的手挣开,百里屠苏缓缓的调整身上的气息,发现周身煞气竟然缓和了下来。眸子带着复杂情绪的看着风晴雪,百里屠苏疑惑着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缓和他体内的煞气…… 虽然百里屠苏的动作很轻,但是趴在床边打盹的风晴雪还是醒了过来。揉了揉还有些倦意的眼睛看着百里屠苏醒过来之后有些讶异的说道,“啊,淫贼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环境,百里屠苏这才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风晴雪有些吃惊,“你不记得了?之前我们打了一架,你好厉害,不过明明是你赢,却忽然昏倒,吓我一跳。我背着你想找人看病,走到河边,有个船上的人说认识你,后来我们就上船了。” 稍稍沉吟了一下,百里屠苏似乎察觉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扫了一眼身上不像是有伤口的风晴雪开口道,“方才之事,姑娘受伤了?” “咦?”风晴雪歪着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啊,我这都好好的啊!” 垂着头,百里屠苏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也看得出来那丝血腥味并非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倒是有些像是从窗外传来,莫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般平静,着实不像…… 半晌,百里屠苏才轻声说道,“是你助我压制体内煞气?” “煞气?”歪着头想了一下,风晴雪摇摇头,“不明白……不过你杀气倒是挺重的。刚才见你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就想试试看把真气渡给你,有用吗?” “……”百里屠苏沉默着没有回答。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风晴雪把桌上放着的焚寂递给了百里屠苏,“这把剑还你,是我不好,谁知道你会那么生气……你生气起来真够吓人的。” 百里屠苏接过焚寂,端看了许久才说道,“此剑不敢交于他人之手,姑娘见谅。” “你能告诉我关于这把剑的事情吗?是怎么得来的?” “无可奉告。” “这是你的秘密?”风晴雪一下子像是窥探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突然便凑到百里屠苏面前,笑意嫣然,“那~我们来换吧,人界就是喜欢换来换去,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淫贼你就把剑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风晴雪的脸一下子就在眼前放大,从小就少和女子接触的百里屠苏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然后像是气急了一般急急吼道,“我不叫淫贼!” 风晴雪一拍手掌,开心的说道,“对哦,那个船上的人说你叫百里屠苏,嘻,一时没改过来。我叫风晴雪,交个朋友吧,你这人满好玩的,养的鸟也这么威风~” 风晴雪夸赞阿翔威风的时候,百里屠苏还是愣了一下,师兄送他的阿翔他一直都当做好伙伴一般,好吃好喝喂养着,以至于在体形上甚至有不长眼的人看成是芦花鸡。这大概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有人说阿翔威风,霎时间有股微妙的优越感涌上心头。 不等百里屠苏开口,风晴雪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说道,“不早了,还约了刚认识的朋友一起放灯呢!我要走了。这儿的规矩我懂,打胜了才能发话,改天再找你比试,要是我赢了,一定要告诉我那把剑的事情哦!” 百里屠苏皱眉,“勿要自作主张。” “就这么说定了~”走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什么的风晴雪又回过头,“对了,苏苏,假如你认识那个毛团,和它说说,让它下回别对我那么凶行吗?我就是想摸摸它。” “苏…………”百里屠苏顿了顿,额头的青筋也似乎凸了起来,于是便气急的阻止她的话,“休要胡乱相称!!” 但是风晴雪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的挥挥手,“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嘻,这回铁定没念错。” 第一次见到这般这般自话自说的女子,百里屠苏无奈的扶额,然后又头疼的摇摇头,不想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起身掀开帘子,走到甲板,风晴雪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也早已被河上爽朗的风所打散,再感觉不到其余的蛛丝马迹。 船似乎离岸很远,远处的灯火看起来不那么真切却反而有种温馨的感觉。吹了一声哨子,没多久,只见一只海东青在上空长鸣两声之后扑腾着翅膀落在百里屠苏的手上。 百里屠苏伸手顺了顺阿翔身上依旧顺滑的羽毛,但是阿翔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只见它扑腾着翅膀有些焦躁的咬着他的衣袖,似乎想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但是一眼望去,眼前除了漆黑的夜空以及静谧的那倒映着一弯新月的河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的百里屠苏猛地抬起头看着阿翔定定的问道,“师兄来过?” 阿翔长鸣了一声,然后就静静的站在他的手上。 百里屠苏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河流,满脑子都是陵越的事。 师兄来过…… 师兄受伤了…… 师兄现在在哪…… 师兄为什么受伤…… 师兄的伤口还好么…… 一个个疑惑砸在心头,却不知怎么才能解惑。今夜是朔月,师兄定然是担心他的煞气才会找过来的,但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他就走了? 当时陵越下山是在发生那件令人尴尬的事情之后,走得急,基本没给百里屠苏好好补偿的机会。百里屠苏也不确信现在的陵越到底想不想见他,说不定他根本不想见他,却又担心他身上的煞气…… 本想在附近找找陵越踪影的念头也瞬间因为这个想法而打消,而且现下也答应了欧阳先生要一起去找那所谓的玉横。若是见了师兄,定然会被他带回天墉城,这般艰难才下了决心从天墉城逃出来,却是再也不想在真相大白之前回去。 阿翔在旁边长鸣了一声,百里屠苏抚着他的头算是安慰它也算是安慰自己,“待我查清真相,我定会自行回到天墉城向师尊,还有师兄请罪……” 亲昵的蹭了蹭百里屠苏的手,阿翔也算是同意他的话,阿翔虽然聪明却不能理解百里屠苏此时内心无比郁结的心情。 与百里屠苏仅是一个船舱之隔的陵越此时的心情却也是十分复杂,在这里遇到欧阳少恭确实是让他讶异不已,却也让他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些往事。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欧阳少恭是在铁柱观,那时恰逢他遵了师门之命下山寻回百里屠苏,也恰逢青玉坛带走了欧阳少恭。后来的事,他多少也知道那么一些,原本的一行人却是不知为何分道扬镳,甚至琴川还有青龙镇的瘟疫也与百里屠苏当年的事情有关。 现下,陵越只觉得这个欧阳少恭的事情着实是太诡谲复杂……也不自觉带了些许警惕…… ☆、第31章 促膝长谈 亮堂的船舱里,檀香清幽,茶香沁人。红木矮桌前的两人不知为何而沉默,只见欧阳少恭眯着一双狭长温润的眸子,抿唇浅笑。对面同样席地而坐的陵越则是垂眸不语,似是若有所思。 并没有因为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而感到尴尬,欧阳少恭眸子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减,默默的摆弄着眼前的茶具,沏出一杯上好的清茶,然后才缓缓开口,“陵越道长不妨试试看这清茶,这是今年的新茶,闻则醉人,入口幽香。” 把所有复杂的思绪敛藏于心,陵越拿起清茶,尚未入口已是茶香扑鼻。稍稍抿了一口,果然如同欧阳少恭所说一般,确实好茶。 把茶杯放下,陵越也并没有拐弯抹角,敛着眉淡淡的说道,“欧阳先生请我来不会只是喝茶叙旧而吧?” 欧阳少恭很是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他,和陵越见面的次数加上这次也只有三次,距离上次见面已是一个月有余。但是态度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岔子竟然让陵越产生了戒心。 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关于百里屠苏的事情,想到这里,欧阳少恭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许多。 “方才看道长的神情,似乎是与百里少侠相识?” 提到百里屠苏,陵越的深沉又多了几分,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实不相瞒,屠苏乃是我同门师弟。现下因为一些事情离开师门,我放心不过才来看一下。” 状似吃惊的扬了扬声调,“我与百里少侠亦是昨日才相识,我当日为了寻回师门之物四处奔波,后来是不小心陷入山贼之手,幸得百里少侠相救这才相安无事回到琴川。” 很是感慨的看了一眼陵越,欧阳少恭笑着说道,“说到侠义之心,百里少侠与道长倒是十分相似。” 陵越轻轻摇头,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师门教诲罢了。” “方才见道长的气息很是不稳,看起来似是有伤在身?”说着便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拿出一个药箱放在桌上,一边找着伤药一边说道,“我知晓道长定是要说小伤无妨,但是伤虽轻微,却致使气血不畅。之后道长定是很快又将奔波劳顿,若不及时服药,恐会加重。医者之心,还望道长以身体为重。” 唇边那句‘只是小伤’就硬生生被欧阳少恭的话给堵了回去,看似温和的话却强势得让陵越几乎难以拒绝,最后也只能把衣袖捋起来然后把手臂伸了出去,“有劳先生了。” 见他这般合作,欧阳少恭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便开始动手拆着手臂上的布条,布条已经渗出一大片血色,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在伤口上撒了一些白色粉末,许是药物刺激,陵越的手臂抽了抽,额角也沁出了虚汗,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看着陵越的反应,欧阳少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是疑惑,“这伤口看起来应该只是外伤,这般温和的伤药应该不至于这么痛苦才是……” 过了好一会,伤口的剧痛才缓和了下来,呼了口气陵越轻声说道,“先生不必忧心,想来只是因为妖物留下的余毒未清,才会和伤药相斥。” 话虽如此,但是这话却连陵越也无法信服,伤口是普通外伤是不会有错的,伤口的药也应该没有问题,是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同寻常的变化。陵越不是没感觉到,只是不敢相信,这般荒唐的事情并曾经不曾发生过,现在却…… 看着陷入沉思的陵越,欧阳少恭一下子就想到了夏闻烈和蚩翎,陵越被他们带走了一个月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是好奇。但是追踪的人最后却是把他们跟丢了,也查不到他们到底在何处,欧阳少恭也只得把所有心思放回仍在天墉城的百里屠苏身上。 现在看来,那一个月时间定是发生了十分有趣的事情。 “陵越道长……”欧阳少恭轻轻唤了声,陵越这才回过神来,“对了,在下有些好奇,方才陵越道长为何不进房间,可是与百里少侠有所矛盾?” 听到欧阳少恭的话,陵越怔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屠苏年纪还小便下山闯荡,多少有些不懂事,若是日后有冲撞先生的地方还望先生海涵。” “哪里,百里少侠仁义心肠,更是愿意帮助在下寻找师门之物,此番出行是在下仰仗百里少侠才是。” 沉吟了一下,陵越还是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可知屠苏为何要帮助先生寻找师门之物?” 欧阳少恭犹豫了一番,毕竟帮助寻找玉横之事是百里屠苏主动要求之事,本就不好议论太多,况且他自是要在陵越面前作出一副不了解他们师兄弟之间纠葛的模样。 果然,陵越也并不想为难欧阳少恭,“既然不好说,陵越也不勉强先生。” “并非为难,说起来也是在下师门不幸。近年几位长老间权势之争暗涌,数月前武肃长老雷严带领半数以上弟子作乱,将掌门与不屈从于他的其他长老毒害,以新掌门自居,门派宝物玉横亦被其据为己有。玉横数年前为本门偶得,其间经过在下并无了解,此物一直由掌门独自保管,在下亦是今日方才有幸一晤,器物看似玉质,据说是一件炼丹宝物,以其力量炼出的丹药拥有常人不能想象之异能。” 顿了顿,欧阳少恭继续说道,“后来,玉横竟由青玉坛失窃,施以邪法之后竟能吸纳魂魄。且玉横亦是化为碎片,雷严等人也在急切找寻。” “吸纳魂魄?” “这吸纳魂魄之法实乃世间禁术。两百七十年前,青玉坛金丹极盛,是时掌门厉初篁便是以人与畜生魂魄之力入药。真相大白于天下后,本门为世人所不齿,日渐衰败,近二十年方有中兴之态。” “……”陵越沉默着没有说话。 “百里少侠与本派宝物似乎有所渊源,便提出帮助在下寻找剩下的玉横碎片,而百里少侠似乎想求一颗死回生之药。” 陵越哑然,他断然没想到百里屠苏最后所求竟是起死回生之药。又想起曾经在幻境里看到他抱着韩休宁的尸首嚎啕大哭的模样,陵越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疼。 半晌,陵越才艰涩的开口,“今夜之事,希望先生莫要跟屠苏提起。业已深夜,在下便不叨扰先生休息了,这便告辞。” 临走前,欧阳少恭还说了句,“若有心结,自当好好解开。” 本想在琴川休息一宿再启程回天墉城,但心境却是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最后还是连夜赶回了天墉城。有些事情,他必须出面去处理。如今他身上那滴噬月玄帝的精血已然被魔煞吞噬,无法再缓解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但是与噬月玄帝的约定却还在。 在山谷的时候,陵越从夏闻烈那听说了九尾狐的出没之地。九尾狐的行踪诡谲,向来难以蠡测,不管如何都是要去一趟。若是能因此改变当年在铁柱观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最好。 回到天墉城的时候正是上早课之际,守门的弟子见到他回来甚是惊喜的迎了上去,“大师兄!听陵沐师兄说你受伤了,我们一直很担心……而且大师兄不在的时候,天墉城发生很多事情……” 另一个弟子也忿忿不平的上前的接话,“大师兄回来就好!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执剑长老因伤闭关,百里屠苏竟然谋害同门!” 陵越脸色阴沉了几分,但是那个弟子仍然不觉,仍是喋喋不休的数落着百里屠苏的过失。 “好了,”陵越沉着脸,声音略带疲惫的轻声训斥,“百里屠苏之事掌门自有决意,事情尚未查清,不得胡乱说话。” “是。”两个弟子同声应和,看着陵越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也不敢继续说下去。等到陵越离开的时候,两个弟子才敢开口,“大师兄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每次师兄下山都会带着伤口回来,还真是辛苦……” “就是,也就大师兄人好才会受得了那个百里屠苏。每次见到他都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大师兄对着他也不嫌渗得慌……这次百里屠苏犯的可是谋害同人的罪,也不知道这次大师兄又要为那个逆徒操多少心……” 已经走远了的陵越自然没听到这些闲言闲语,若是听到定然又要皱起眉头好好说教一番。只是他现在顾不上弟子间的闲言碎语,回天墉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掌门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函素真人的说法则是,肇临之死没有证据证明是百里屠苏所为,亦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所为。陵越对于自家师弟的心性十分了解,不管如何是相信他不会谋害肇临。 但是偏偏百里屠苏曾经重伤陵越,如今更是在师尊闭关,肇临身死的敏感时期逃离师门。纵然是陵越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去回护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护…… ☆、第32章 兴师问罪 从大厅里出来之后,陵越心里想着没查清真相就把屠苏关进思过崖的戒律长老做事着实是失之偏颇。虽然戒律长老对百里屠苏的成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这般做事岂不是单方面坐实了他的罪名? 而自家师弟竟然也敢就这么两袖清风就离开天墉城,他倒是潇洒,善后的事情却让陵越头疼不已。刚从掌门处离开,就看到陵沐和芙蕖一路小跑过来。 芙蕖一跑到他跟前就扯着他的袖子,蹙起一双秀眉急急忙忙的问道,“大师兄!他们都说屠苏师兄杀了肇临,还畏罪潜逃!但是我不相信,屠苏师兄才不可能这么做对不对!!” 稳住她的身形,陵越无奈的叹了叹气,“芙蕖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般浮躁。你屠苏师兄若是清白的,便无人可将罪名强加于他。”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让芙蕖的心瞬间静了下来。一开始听到百里屠苏杀了肇临师弟的事情,芙蕖就慌得直接去找掌门,但是掌门的话也含糊不清,后来戒律长老更是把百里屠苏关到思过崖里。 一旁的陵沐这些天都待在天墉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倒也还算清楚。那个叫百里屠苏的弟子他虽从未见过,但是却也信得过陵越的判断。加之芙蕖也因为百里屠苏的事情急的团团转,不知所措,他这些天也就陪着她四处打听事情的进展。 说起芙蕖,陵沐那张万年娃娃脸就忍不住腾的一下红了起来。陵沐觉得芙蕖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比哥哥那些娇媚的姬妾要好多了,如此爽朗明快的女子让陵沐简直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现在天墉城对屠苏的事情有何看法?” 对于陵越的问话,芙蕖嘟了嘟嘴,“因为没有证据嘛,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也只有陵端那小子在大放阙词,跟他走得近的几个师弟说话也就比较难听了,其他的因为兹事重大也不敢随便下定论。” 陵越点点头,脑袋有些混沌,“屠苏的事你们不必过于惊慌,掌门已经遣了弟子下山去寻。”他知道百里屠苏下落的这件事他并没有禀报掌门,他还是想再拖延一些时间,陵越清楚得很,即便是将他带回天墉城他也不会甘心。 “大师兄……”芙蕖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你看起来很憔悴啊,快些去休息吧。”芙蕖心里很很清楚,这天墉城没有比大师兄更关心屠苏师兄的人,这么些年,她在一旁是看得真真切切。 “无妨,不过是急着赶回来,有些疲惫罢了……” 和芙蕖说了几句让他别和陵端起冲突之类的话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刚躺到床上,一股疲惫之意直直涌了上来,没多久就陷入沉睡之中。 此时的百里屠苏正在琴川休整,原本欧阳少恭是打算一早便从虞山珍珠滩渡江,往江都寻一奇人,请她卜测其他玉横碎片的下落。只是后来因为寂桐忽然病倒,不得已又推迟了行程。 等到出发之时已是三天后的事情,此次出行除了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之外,还多了一只小狐妖。狐妖襄铃的道行不高,当初在翻云寨时险些被抓去炼药。当时百里屠苏救人之时便顺手把几只畜生救了出去,才有今日狐妖报恩之说。 百里屠苏的性子向来冷僻,但襄铃却十分有热情的围着他转悠,一时间倒也对这小小狐妖毫无办法。 两人一妖便这般结伴出了琴川,琴川北边的出口便是虞山的芳梅林。芳梅林里最多的并非梅花,而是桃花。如今的季节正是桃花盛开之时,漫山遍野的桃花纷纷扬扬洒着粉红色的花瓣雨,看起来极其美丽。 襄铃背着手,一路心情愉快的走在前头。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路旁的树上传来,襄铃被吓了一跳然后一蹦一跳的躲到了百里屠苏身后。 没多久,只见方兰生从树上摔了下来。一边抓着头发一边低声的碎碎念抱怨着琴川孙家奶娘的厉害,又抱怨着这树干怎么那么硬,睡了一晚简直要把腰都折了。 大概情况便是方兰生在躲避一个女妖怪的时候不小心接到了孙家小姐抛下的绣球,然后被孙家奶娘押回孙家,准备择日成亲。方兰生自是不愿,便从孙家逃了出来,守在虞山等着欧阳少恭路过之时把他顺道带去闯荡江湖。 对此最头疼的莫过于欧阳少恭,方家小公子的本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寻找玉横之事本就艰难重重,若是捎带上他,只怕…… “短短半日,小兰你竟遇上如此多的事情……如今你是想要逃婚?” “少恭你知道的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昨天夜里我可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那个女妖怪也对我虎视眈眈——” 欧阳少恭叹气,着实是拿他没有办法,况且方兰生离开琴川时已经修书一封送回方家,只怕方家二姐看到书信要被他气得吐血身亡。 对于方兰生和襄铃的加入,百里屠苏无甚感觉。只是方兰生对他有所偏见,又十分聒噪,有时候确实比较烦人就是了……而襄铃又因为百里屠苏的救命之恩十分维护他,于是一路上倒也算是轻松的襄铃欺负方兰生的氛围中度过。 还未到珍珠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欧阳少恭招呼着众人在一处空地露宿一晚,没想到在捡拾柴木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的从树后面向着百里屠苏袭去。而百里屠苏只是面色不变侧身躲开,在看到风晴雪的一瞬间皱了皱眉。 总而言之便是,最后风晴雪与红玉在空地的另一边生火露营。一日赶路,百里屠苏早已十分疲惫,吃过东西后不久就沉沉入睡。 “你们是什么人!” 本就浅眠的百里屠苏一下子就因为吵杂声醒了过来,只见几个天墉城弟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芙蕖和陵沐似乎也在其中。 为首的弟子一见百里屠苏就开始执剑相指,恶言相向,“百里屠苏你这混账!肇临师弟被你所害,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私逃下山!当真是枉费师门多年的教导!” 百里屠苏还未开口,一旁的方兰生就大声的嚷嚷起来,“……!杀杀杀杀……杀人?!木头脸你居然杀人了!” 站在最后的芙蕖忍不住走上前,怒斥那名口不择言的弟子,“肇其住口!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大师兄说了,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许胡乱说话!” 肇其依旧气势汹汹的辩驳,“可他逃出门派,不正是心中有鬼?” 芙蕖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百里屠苏面前,说道,“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师妹不信,你怎么可能害死肇临师弟嘛,戒律长老年纪大了,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 见百里屠苏不说话,芙蕖难过的垂下头,声音也越发失落,“我去求师父,他是掌门,让他跟戒律长老说,不许把你关起来~等到执剑长老出关,执剑长老肯定会替你洗刷冤屈的。” 一旁的陵沐不忍心芙蕖难过,也帮着开口,“芙蕖说的对,如今还没找到凶手,你这样跑下山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对百里屠苏心存芥蒂的律义不屑的反驳,“百里屠苏这混账仗着自己师父紫胤真人是门派中地位颇高的执剑长老,简直目无规矩!趁执剑长老闭关,做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事!天墉城岂是任人来去!若非门中弟子,肇临师弟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 肇其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大师兄也不知道为了这逆徒操了多少心,带着伤回天墉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这混账的事情……” “你们都住口!”芙蕖大声喝道。 也许是提到了陵越,百里屠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拔出剑向前走了一步,气势迫人的直指肇其,“我已说过,肇临之死与我无关,休要言之凿凿。给我滚回昆仑山!” 在百里屠苏心里,陵越是软肋,他最痛恨的或许是那些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扯上陵越。他知道自己给师兄带来了多少麻烦,即便如此又如何,那是他和师兄之间的事情,容不下旁人多嘴。 芙蕖欲言又止,“师兄……” 转过身看着芙蕖,百里屠苏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冷若冰霜,“你也回去,年幼无知,掌门师伯至多罚你面壁几日。” 听着百里屠苏的话,芙蕖脸色一变,“师兄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人家、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吗?” “欺人太甚!待抓了你,直接押回昆仑山认罪!”律义说着便直接提着剑朝着百里屠苏刺去。 风晴雪、红玉以及襄铃自然不会就此旁观,也加入了混战之中。芙蕖大声制止,但是每个人都似乎红了眼一般全然不顾。 陵沐在旁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芙蕖,只得拍着她的肩轻声说道,“别担心,那几个师弟还不是那个百里屠苏的对手,而且看他下手应该会有分寸。” 果然,混战结束之后,律义和肇其也只是受了轻伤败退。芙蕖看着百里屠苏似乎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屠苏师兄,你真的不我回去么?” 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回答,“要事在身。” 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芙蕖略伤感的开口,“大师兄说只要是清白的,就无人可把罪名强加于你。这几天大师兄一直忙着帮师兄你洗清罪名,但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大师兄他……憔悴了好多……今天他又有要事下山了,临走时还说不许在事情查清之前不许找你麻烦……” “大师兄是气糊涂了吧!怎能放任着让他在山下逍遥?!掌门也真是的,怎么能听大师兄说的暂时不强行把他带回天墉城问罪呢!” “闭嘴!”芙蕖毫不客气的打断肇其的话,“大师兄的决断什么时候出过错!” “芙蕖。”百里屠苏轻声唤道,“山下多风霜,你且回去。” “我知道了……师兄你多保重,把重要的事办完,就回山上来。”说完芙蕖便冷着脸把一干师弟妹带走。 芙蕖走了之后,百里屠苏便陷入了沉默,不管方兰生怎么挑衅都挑不起他的神经。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百里屠苏枕着手臂望着天空,阿翔就在旁边陪着。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和阿翔倾诉一般,“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师兄的处境定然变得十分尴尬,不仅这般维护我,还向掌门师伯进言……但是如今是万万不可能回天墉城的,师尊闭关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不等……如何能等到那个时候?” 阿翔长鸣了一声,算是应和。 “师兄……”闭着眼,轻声唤着,然后便缓缓睡了过去。 ☆、第33章 邀约夜下 百里屠苏一行人从虞山到到江都的路上都十分顺利,有襄铃和方兰生之间的小打小闹,氛围倒也和谐。到达江都的时候天色尚早,也并没有急着找客栈投宿,而是直接去了欧阳少恭口中的‘高人’那儿。 那位高人据说就在江都的花满楼,花满楼是江都最大的烟花之地,富豪乡绅一掷千金也未必能见那花魁一面,更别说是一度了。 而欧阳少恭口中能卜算玉横碎片下落的高人竟然就是花满楼的老板——瑾娘。从瑾娘手中拿到下一块玉横碎片下落的纸张之后,欧阳少恭又让瑾娘破例开天眼替百里屠苏卜上一卦。 只是没想到竟是大凶的卦象,瑾娘所言,百里屠苏命里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可谓凶煞非常。 天时循环,万物荣枯有序,顺者昌,逆者亡,事有反常,必为妖孽!这般逆天命数,又有谁能承受得起?所以即便是‘死局逢生’之象,非但不吉,反是大凶。 瑾娘初见时的慵懒笑意已消失不见,转而板着脸认真严肃的说道,“命运不同,运可扭转,命却天定。改命一说,岂是凡人之力所及?公子命虽大凶,运却多有变数成谜,异怪之象实乃我生平仅见,故不敢相瞒。” 对于瑾娘所说的话,百里屠苏并没有太意外。他的命格不好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比想象中的严重些许罢了,但愿自己的命格不会再影响到师兄还有师尊他们罢了…… 出了花满楼天色尚不算太晚,江都又是个热闹的地方,一行人便四处逛逛。风晴雪似乎还很在意瑾娘的说话,看着沉默不语的百里屠苏,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一行人之中,大约除了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之外都沉浸在瑾娘方才说的一席话之中。大约都想安慰一下百里屠苏,但是百里屠苏看起来又并不那么在意,也就使得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沉默着,百里屠苏径自走去一个方向。众人都十分好奇,没想到他走到一处猪肉摊前停了下来,站在他肩上的阿翔高兴的嗷叫了起来。 肉摊老板一面剁着手上的猪肉一面问道,“这位小哥,可要些什么?我这儿卖的肉,保管新鲜!” 阿翔叫了一声。 百里屠苏侧头低声问着阿翔,像是商量一般,“……瘦肉?” 阿翔明显很不满。 “很多人说你胖。” 阿翔用喙蹭了蹭百里屠苏的脸。 百里屠苏有些犹豫,“考虑一下,再胖下去——” 阿翔撇头嗷叫。 百里屠苏很是无奈,“好吧,吃完这顿再考虑。”商量好之后对着老板说道,“一块五花肉,要最好的。” 对于百里屠苏慷慨大方的买五花肉喂阿翔的行为,方兰生简直要看呆了,“哇!上回是百味堂的肉干,这回又是上好的鲜五花肉,这只肥鸟实在是……” 吃完肉之后,阿翔就欢快的飞上天空,似是找地方休息。襄铃说想吃包子,一行人便又往集市方向走去,逛了许久终于累了,便寻了客栈稍作歇息。 阿翔在江都上空盘旋飞了许久,眼尖的它却忽然看到集市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嗷叫了一声,便扑腾着翅膀欢喜的落到那人身边。 那集市之中,气质却超凡出世的人不正是陵越。在这般嚷嚷集市之中,陵越一身道服的模样实在显眼,也怪不得阿翔一眼就能看到他。 绕着陵越飞了两圈之后,阿翔就扑腾着翅膀嗷叫了起来。陵越听着,颇有些无奈而又宠溺的笑着说道,“屠苏今日没有喂食么?想吃什么,上好的五花肉?不过我现在还要有要事,待办完正事再给你买,可好?” 阿翔大概有些失落,但是听着陵越的话又开心的嗷叫起来。 陵越用手压了压腹部,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去找医馆。他来江都实在算是凑巧,他本是下山寻找九尾狐之皮,找是找到了,但九尾狐并不好应付。此次取到了九尾狐的皮囊自己却也负伤,腹部的伤口已经严重得无法支持他御剑回天墉城。因而路过江都便在江都稍作调息,再行决定。 只是没想到百里屠苏也到了江都,而且还看到了阿翔。不想让阿翔看到自己受伤,陵越把它哄了去,然后自己上医馆去了。 医馆用的药自是比不上天墉城,但是如今却也没别的办法。这么一呆就在医馆待了两个时辰,从医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落日。一出门就看到阿翔在门口盘旋,一见陵越就立刻飞了下来。 陵越颇有些无奈,招了招手把阿翔唤了过来,然后便带着它去买肉。买了阿翔最喜欢的五花肉之后,陵越坐在河堤旁看着阿翔开心的吃五花肉,自己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不少。 等阿翔心满意足的吃完五花肉之后,陵越摸着它的头,心里似乎也有了决意,“阿翔,去帮我把屠苏叫来好么?” 阿翔嗷叫了一声然后飞了出去,陵越就坐在河堤上等着。此时百里屠苏正在客栈里休息,却被一阵推门声惊醒而起,起身只见风晴雪走了进来。 风晴雪看了一眼百里屠苏警惕的神情,连忙摆手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苏苏,我看屋里有亮光,以为你还没睡呢……” 百里屠苏微微皱眉,抬手示意着门口冷冷的说道,“若有事情,明日再说。” 走到百里屠苏旁边,风晴雪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吵醒你,你生气了?” 百里屠苏冷着脸摇头,“男女有别,夜深共处一室终是不妥。” 可是风晴雪并不理解,只能疑惑的摇摇头,“有别?……都是人,哪里不一样?婆婆告诉我进别人房间要敲门,可是我刚才敲了好几下,你都没动静,我才自己进来了。” 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阿翔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嗷叫了一声之后百里屠苏的脸色一变,“你说师兄……?” 阿翔又嗷叫了一声算是肯定他的话。 顾不上风晴雪还在一旁,百里屠苏几乎是一路跑出了门口。风晴雪一脸疑惑的追了上去,但走到门口已经没了百里屠苏的身影,反倒是看到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的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看着风晴雪一脸失落的从百里屠苏房间走了出来,便温声问道,“晴雪这是怎么了,来找百里少侠么?” 风晴雪摇头,“苏苏刚刚很匆忙就跑了出去,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 “许是百里少侠突然有急事也说不一定。” “苏苏说什么师兄……我都没听懂他就跑出去了……” 欧阳少恭稍稍一愣,随即轻笑。他安慰了一下风晴雪之后,便和她说有些事也出了客栈。 ☆、第34章 趁虚而入 没多久,就看见百里屠苏一路小跑过来,跑到陵越面前的时候还喘着气,“师、师兄……” 这大概是百里屠苏下山之后,陵越第一次和他正式打照面。说起来还没好好看过自家师弟的样子,不过短短两个月不见,屠苏的变化大的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也并非第一次见到百里屠苏穿这一身黑衣,但是此时的陵越却觉得眼前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下山之后的百里屠苏似乎越发冷峻沉默了,但是身边却有那么多同伴,一时间陵越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陵越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些失落,感觉自家师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间,两人陷入了短暂却不算尴尬的沉默。对于百里屠苏而言,能看到师兄就已经莫大的欣喜,只要师兄还愿意见他,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半晌之后,陵越才愣过神来,轻轻笑道,“屠苏,看起来下山之后你过得还好,那我也稍微安心一点……” 百里屠苏愣了愣,“又让师兄为我担忧了……” 陵越想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但是依旧被百里屠苏侧过头习惯性的躲开了。 那伸出的手就这般僵在了半空,陵越觉得自己有些许不自在,百里屠苏也不是第一次拒绝他揉发顶,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让他格外失望。 看着现在比自己还高大的百里屠苏,陵越努力安慰自己他的小师弟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愿意让别人把他当成孩子的年纪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陵越当做没事发生一样收回了手,笑得有些勉强,“屠苏也不是小孩子了……” 看到陵越那双透着失望的眸子,百里屠苏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百里屠苏觉得今夜的师兄似乎柔和了不少,少了平日的强硬和冷冽,垂着眸叹气的样子让他几乎心生冲动冲上去把自家师兄拥入怀中。 但是脑海中又不断回荡着白日里瑾娘说的那一番话,那些话甚至到了梦境依旧纠缠着他。 永生永世孤独,该是如何绝望?如坠深渊,求出无期…… 在梦境里百里屠苏甚至想过,不如以焚寂之火毁掉所有一切……把世间化为灰烬焦土…但是梦醒之后却又把自己糊涂的想法摒弃掉,若是这么做师兄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百里屠苏不愿意看到陵越对他一脸失望的模样。 想着自己的命格有可能会伤到师兄,还有曾经师兄为了保护自己受过的伤,百里屠苏就再也平静不下来。这些本来就是他的宿命,本就不该把师兄牵扯进来。 这么想着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念头,百里屠苏冷着脸强迫自己不露出半分情绪,“师兄怎么会来江都?” 对于百里屠苏的冷淡,陵越早就习以为常,“我恰好路过江都,看到阿翔便知道你也在江都。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跟我回天墉城,乌蒙灵谷的事还有时间可以查,但是你身上的煞气却万万不可放任其滋长。” “师兄,我现在不能回去,当年之事我好不容易查出些许眉目,现下绝不能回去。” 陵越狠狠皱起眉头,厉声说道,“你就这般轻视你的性命?师尊当年救你回来,本意并非让你如今这般轻贱性命——!” 许是陵越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缓了缓身上周身凌乱的气息又放轻了语气这才开口,“屠苏,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十分重要,但是师兄很担心你身上的煞气,你就暂且听师兄一回跟师兄回去吧……” “师兄……”百里屠苏垂着头几乎不敢去看陵越的神情,但是玉横之事迫在眉睫,而且还有可能从欧阳少恭那得到起死回生之药,这是唯一能救娘亲的方法,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我已有所决意,师兄莫要再说。” 陵越头疼的扶着额,他怎么就有个这么固执的师弟。并非不能理解百里屠苏的固执之处,但是陵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煞气失控而失去性命。 “屠苏,”陵越加重了语气,“并非不允许你调查山下之事,但现下先回天墉城把事情说清楚再和师尊说明原因后再下山可好?” 百里屠苏固执的摇摇头,“师尊早已言明不允许我下山,况且师尊如今正在闭关,现在再回天墉城何年何月才可再下山调查?” 他的一席话说的陵越哑口无言,他的心肠本就因为重活一次软了不少。 看陵越似乎动摇了,百里屠苏放软了语气,“师兄,这些年我一直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只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查出乌蒙灵谷惨案的缘由,我活着的理由也只有这个而已。” 这是百里屠苏第一次在陵越面前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但这些话却让陵越听得揪心不已,喉咙干涩的说着近似喃喃自语的话,“这些理由能让你义无反顾的离开天墉城,却没有一个让你留在天墉城的理由么?” 陵越觉得这些年对百里屠苏算是不薄,尽心尽力便是希望他能尽早从当年屠戮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今日从百里屠苏口中所说的话却是明摆着告诉他,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看着陵越不大好的脸色,百里屠苏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解释,并非没有留在天墉城的理由。他没有忘记自己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师兄的话,正是因为想要保护师兄,所以现下更加不能回天墉城。把玉横之事查清楚,也算是对自己这般孤煞的命格的一个交待吧…… “可你身上的煞气……” 陵越还没说完,百里屠苏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前些日子结交了一名女子,她能助我缓解煞气发作。”其实他并没有想要依靠风晴雪来缓解身上的煞气,不过是为了让师兄死心才这么说罢了。 右手不自觉覆上腹部的伤口,陵越只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难以呼吸,就连伤口也跟隐隐作疼。若非亲眼所见,他定然不会相信此时屠苏说的话。 为了不让百里屠苏看出端倪,陵越转过身,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师兄?!”百里屠苏诧异,本以为师兄会动手带他回去,但是没想到师兄会这般轻易就妥协了。随即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从前,他固执想做的事情,师兄都会妥协。 深深的看了一眼陵越的背影,百里屠苏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直至确认百里屠苏已不在附近了,陵越那强撑着精神瞬间便崩塌了。弯着腰捂着腹部的伤口,陵越闭着眼缓慢调息,额角的鬓发早已被虚汗濡湿。 “身上带着伤口,便不应该妄动真气。” 陵越猛地睁眸,却见欧阳少恭不知何时站在了眼前。皱着眉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警惕性到了这般无力的地步。 费力的直起身,陵越无甚表情的看着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欧阳先生。”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陵越此时痛苦的神情一般,欧阳少恭依旧扯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在下只觉今夜夜色正好,出来走走,没想到会恰好遇到陵越道长。” 陵越的自尊心极强,本就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拱了拱手说道,“若无旁事,在下这边告辞。” “陵越道长……”欧阳少恭向前走了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双眸含笑像是蛊惑一般看着他轻声说道,“其实有时候,若撑不下去,便不要勉强自己了罢……” 陵越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沉重了起来。 欧阳少恭轻笑,伸手接住了向前跌倒的身子,失去意识的陵越靠在欧阳少恭身上,依旧眉头深锁。把陵越带回客栈的时候,欧阳少恭还使了点障眼法,以免被发现。 其实欧阳少恭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而且还帮他处理腹部的伤口。如同上次一般,把上好的伤药撒开在伤口上的时候,失去意识的陵越几乎疼得全身痉挛。 欧阳少恭也没办法,只好稍稍施了缓解疼痛的法术,再敷药。看着逐渐安稳下来的陵越,他觉得做的这一切都不像自己的风格。 但是他对陵越确实很感兴趣,为什么能对百里屠苏好的这般隐忍,这般义无反顾。陵越应该很清楚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这么多年,从他身上吃得苦还不够么?为什么直至如今还能这般隐忍的妥协百里屠苏那么无理的要求? 欧阳少恭觉得自己肯定是糊涂了,把百里屠苏赶到绝路不得不下山的人是他,现在居然在想为什么陵越不强行把他带回天墉城? 不得不说,欧阳少恭现在对陵越很感兴趣,甚至超过了风晴雪。对于风晴雪的兴趣是因为她身上有巽芳的相似之处,至于陵越……却是完完全全被挑起的兴致…… 自上次见面以来,陵越对他似乎起了疑心,这也是让他十分好奇的地方。看得出来,陵越对于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却敏锐的对他开始有所防备,这不是存心挑起别人的兴趣么? ☆、第35章 不同寻常 陵越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夜半时分,周围一片漆黑静谧。他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莫名的从陌生的地方醒来,少了一开始的些许惊慌,多了几分淡然沉稳。 就像命里因果循环一般,上辈子过得顺遂十分,如今倒显得日子格外跌宕起伏。叹了叹气,陵越扶着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站了起来,从屋外倾洒而入的月光给了他些许视线。 走了几步,陵越这才看清屋内还有一人,只见欧阳少恭正躺在房间另一边的藤椅上,看起来正在熟睡。定定的看着他,陵越不知道欧阳少恭将他带来此处的目的,看起来自己的身体并无不妥,腹部的伤口也似乎有所好转。 此人过于高深莫测,在打探清楚底细之前陵越实在不愿过多的与他打交道。如此正想着直接离开会不会比较好的时候,藤椅上的人幽幽的睁开眸子。 温润深邃的眼神正好撞上陵越那双略带疑惑和探索的目光,欧阳少恭轻声笑了笑,“陵越道长为何这般看着在下?”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慵懒,倒像是一直没睡,只不过不过闭眼养神。 陵越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他并没有任何窥探之意倒显得自己如同偷窥小人一般,只得拱手说道,“在下不过是疑惑自己为何在此,并没有任何对先生的不敬之意。” 欧阳少恭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轻声说道,“昨夜在下于江都城中散步,恰巧遇到陵越道长伤口发作倒在了地上,这才将道长带来在下暂宿的客栈稍作休憩。医者父母心,在下不得不多说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下三番四次见到道长都身上带着伤口却不好好处理。如此这般,看了真让人忧心不已。” 回想起几次和欧阳少恭见面,自己身上似乎也真的是带着伤口,上次是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这次却完全是意外。他不曾想过会在江都见到百里屠苏,更不曾想到这一次见面会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因而牵动了伤口。 也许是想到了百里屠苏,陵越的意志一下子就消沉了起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陵越觉得现在没有别的事情比处理百里屠苏的事情更让他心力交瘁了。做事向来果决的自己已经在百里屠苏的事情上犯浑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偏偏还像上了瘾似得,罢手不得。 百里屠苏不愿意回天墉城的理由,陵越是再理解不过了,不想强迫他回去却又不得不对他身上的煞气担忧不已。许是还有安庆的事情摆在前面,陵越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这般无力的沉默任由事情逐渐走向一个无可挽回的末路是他最受不了的一种作法。 明明最在意的事情是百里屠苏的煞气,陵越却觉得自己莫名的对那名叫风晴雪的女子有了些许在意。风晴雪是红颜是知己,能缓解煞气,也能做很多他所不能做的事情。 幽幽的叹了叹气,陵越觉得自己真是气糊涂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般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不觉的被脑海中的想法牵走了注意力,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回过神,陵越抬头看了一眼欧阳少恭,只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这般沉默的气氛,只是依旧用着一双软玉般温润的眸子看着窗外正浓重的夜色,似是若有所思。 只是沉默过后,陵越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的心里显然是对欧阳少恭起了疑心,所以对于他口中所说的担忧也是抱持着七分怀疑的态度。 半晌,陵越才缓缓开口,“先生过虑了,修道之人除妖之事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陵越道长的修为,在下也知晓几分,能伤得了道长的妖物修为定然不弱。只是不知道,伤了道长的到底是妖魔还是……心魔呢?” 陵越猛地抬头,却只能看到欧阳少恭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再看不出别的什么端倪。 对于陵越的反应,欧阳少恭唇边的笑意似乎更深,“在下的意思是,陵越道长这般除妖卫道之人定然常引来妖魔的觊觎,总有些妖物善于迷惑心神,道长千万别着了妖物的道才好……” 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让陵越也不得不正视起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内敛的男子,拱着手淡淡的说道,“多谢先生提点,陵越自会加倍小心,自不会轻易着了妖物的道。先生的伤药,陵越自会铭记于心,若无他事,这便告辞。” 轻轻扬起一抹无声的笑容,欧阳少恭说道,“此时夜色正浓,郊外更深露重,恐怕对伤口的痊愈有所阻滞。何不在此留宿一晚,道长放心,在下对道长绝无非分之想。” 似是调侃的话语让屋内凝固的气氛霎时缓和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也想到自己腹部的伤口确实不适合继续爬山涉水,也就只能点点头算是同意。 欧阳少恭笑了笑,回到那边的藤椅躺下之后就再没开口。陵越扫了一眼他的方向,然后就回到床上躺下,内心纵然思绪纷扰却也敌不过疲惫潮涌而上,没多久便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欧阳少恭起来的时候陵越只留下一张纸条便离开了。镇纸压着一张宣纸,寥寥几字说了他有事要回师门,故而一早离去。 欧阳少恭笑着把纸收好,神情甚是愉悦的出了房间的门。一出房门就看到方兰生从斜对面的房门走了出来,难得见他没有寻常早起时的哈欠连天,看到欧阳少恭出来的时候反倒是面有豫色。 这般一反常态,欧阳少恭自然是轻笑着上前询问,“小兰今日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烦心事?” 方兰生难得一脸踌躇的,看着欧阳少恭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便更加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嗫嗫的问了句,“少恭……你今日的心情……似乎……似乎不错?” “嗯?”欧阳少恭有些疑惑方兰生问题,刚想问清楚就看到对面的百里屠苏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打了声招呼,“百里少侠……” 方兰生一见百里屠苏出来,想说的话就立刻吞进肚子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慌张无措。看得欧阳少恭这般向来不急不慢的人也催促着说道,“小兰想说什么便说罢,何必吞吞吐吐……” 憋了半天,方兰生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摆摆手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我一大早起来脑袋有些糊涂而已、糊涂而已……哈哈……对了我去叫襄铃下去吃早饭,你们先聊吧!”说完就逃也似的走开了。 欧阳少恭无奈的摇摇头,对于他这般说头不说尾的习惯也习以为常了,也没再多追究,只是转过身看着百里屠苏,“小兰也真是的,说话做事总这般毛毛躁躁。百里少侠莫要介怀,小兰的个性并不坏。”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7节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的精神不好,也并不想跟方兰生那个话匣子多做计较。昨晚见过师兄之后,他的脑海一直回荡着师兄满脸失落的模样,终究是他辜负了师兄的好意,这么想着便一整宿都难以入眠。 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并不太好的脸色,欧阳少恭的眸子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状似关心的问道,“百里少侠的脸色似乎并不好,是否因为连日行程都露宿野外故而疲惫?” “不过是有些睡不够罢了,不劳先生忧心。” “在下这里还有一些缓解疲劳的丹药,吃过早饭便服用一些吧……” “那便多谢先生的美意。” 在客栈大堂吃早饭的时候,红玉扫了一眼在座之人,每个人的脸色都似乎有那么点微妙。掩着唇,红玉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那个欧阳少恭,平时便是一脸温和笑意,今日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晴雪妹妹倒是因为昨夜百里公子不能好好听她说话的事情,有些许失望。百里公子则是一大早脸色便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平时最开朗的猴儿也不知怎的,居然吃着早饭也能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什么。襄铃大约是因为多了女子陪在他的屠苏哥哥身边,有些许不高兴了吧? 吃完早饭后,众人开始商议路线。根据瑾娘卜卦的结果,往江都城西北自有机缘。经过欧阳少恭昨日在城中打听,经城郊去西北,有一村落名唤“甘泉村”。 最后便决定先去甘泉村打探一番,再另作打算。临出门前,方兰生叫住了欧阳少恭,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丢了一句“就算你有那种爱好,我们也还是很好的朋友!”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倒是欧阳少恭疑惑万分,之后因为赶路的缘故一直没机会好好问清楚,这件事也就这般不了了之了。 —— 小剧场: 清早,欧阳少恭从房间里出来,一副餍足的模样。 对面的百里屠苏顶着一双黑眼圈看着他,“今晚轮到我。” 欧阳少恭笑得灿烂,“自然。” 【纯属恶搞,与剧情无关,请勿自动带入,雷到人作者一概不负责】 ☆、第36章 手段强硬 回到天墉城的陵越在凝丹长老的炼丹房的侧殿里整整待了一天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房间,凝丹长老一看到他的伤口就各种唏嘘感叹,说他这么大个人都不会照顾自己云云…… 陵越虽然无奈,但是却无法拒绝凝丹长老的好意。也只能乖乖的待着侧殿里,任由凝丹长老忙上忙下的给他上药疗伤,晚上从侧殿离开的时候腹部的伤口也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陵越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天收集的材料好好整理一番。为保万无一失,他还特地去了藏书阁查阅了关于聚魂石与其相关的重生之法,书籍记载于噬月玄帝所说并无出入。 只是重生之法极其苛刻,不仅对魂魄、材料甚至是施术者的道行都有极其严苛的要求。一旦失败便是施术者与那魂魄同被聚魂石反噬,修为尽毁,魂飞魄散。 那时候和噬月玄帝的交谈之中看得出,他虽然恨极了道渊前辈却也强烈想要知道当年之事的始末。在知道道渊前辈的灵魂还留在禁地之后,这个想法便更加坚定了,甚至为此毁去自身一切道行也在所不惜。 不自觉垂眸浅思,陵越突然也有些好奇当年发生之事,能让噬月玄帝心心念念的道渊前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整理好所有材料放入行囊之中,陵越思考着何时再潜入铁柱观禁地一探,亦要想好如何回护道渊前辈的周全。 在天墉城稍作整顿了两天,却接到掌门的传唤。到了大殿才知道原来是铁柱观派人送来了求救的信函,似乎是铁柱观不知为何竟然遭到妖物窥伺,而且窥伺对象竟然是禁地里的噬月玄帝。 根据铁柱观观主的推测,应是从别处听闻了噬月玄帝之命而来的一些妖物。想要强行破除禁地,借助噬月玄帝之力增加自身的力量,若是如此必定方圆百里,生灵涂炭。 便是这般严重的事情,铁柱观观主才修书一封送到天墉城寻求帮助。当年铁柱观的事情陵越也记不大真切了,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起来,特别是对于许久之前的事情,便只能隐隐约约记着个大概,但是可以肯定的大约是这件事并不寻常。 大约是有了经验,陵越对于这些事情便莫名的敏感了许多,既然掌门派他前去处理,那便小心些应对。第二天一早,陵越便带着几个弟子下山前往铁柱观。 铁柱观的观主明曦子一早便派人在门口等着,倒也看得出来事态紧急。明曦子看到陵越等人便立即迎了上去,“陵越师侄,许久不见竟无法好好叙旧便要你这般奔波于铁柱观事务之中,当真惭愧。” 陵越拱手,一派正气的说道,“观主何须这般客气,铁柱观遭到妖物窥伺,天墉城理当竭力相助。观主请说,现下陵越需要如何相助?” 尔后几日,陵越便在铁柱观周围的山林布下符灵。周围的山林亦可见小妖小怪盘桓的踪迹,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般的事情,倒也不难解决。只是并不清楚幕后黑手的实力,陵越驱除这些小妖的时候不免多了些担忧。 “大师兄……”就在陵越几乎出神的时候,旁边的秉直叫了他一声,看起来欲言又止。 “何事?” 秉直似乎在思考措辞,纠结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决,陵越倒也不急等着他慢慢开口,“大师兄,刚刚有个江都城的弟子传信于我,说、说是见到屠苏师兄的踪迹。那弟子还说,屠苏师兄往江都城郊的方向去了……” 江都城郊……?陵越稍稍沉吟了一番,江都城郊附近似乎是妖群出没之地。虽然也有他设下的符灵,但是屠苏一身煞气,只怕会引起妖物的觊觎,引来祸端。 “大师兄,其实我觉得屠苏师兄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虽然陵端师兄总是信誓旦旦的说屠苏师兄的坏话,但是我还是相信大师兄的判断!” 陵越看了一眼明显年纪还小的秉直,唇边的冷冽也柔和了几分,“屠苏是我师弟,他是什么人我自然是最清楚的。看人看事,总不能人云亦云,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后秉直小师弟看着陵越,眼里的崇拜似乎又多了几分,“是!” 陵越去找明曦子相商关于铁柱观外的布防之后,便说了百里屠苏的事,大意是想把百里屠苏带到铁柱观先行关押,待铁柱观事务解决完毕后带回天墉城。 明曦子自然是没有异议,所以陵越第二天一早就赶去江都城郊。根据山下弟子的回报,百里屠苏一行人似乎在江都城郊的甘泉村留宿了一晚,所以一早赶去应该还能遇到他们。 果不其然,陵越赶到江都城郊的时候,只见百里屠苏等人身后被一根狰狞可怖而且散发着血腥味的藤条追赶着。陵越直接跃身而上,一剑将那藤条斩断,同时洞穴的大门也落下了,这才免了一场灾祸。 眼睁睁看着藤条被斩断,洛云平的眼睛都发红了,对于他而言,这些即便变成了吃人的藤怪那也是曾经疼爱过他的人。他一脸狰狞的转过身,大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行人中,每个人见到陵越的神情都相当的有趣。 “……师兄。”见到陵越的百里屠苏内心也是复杂万分,前些日子在江都的那一次见面,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欧阳少恭见到陵越,虽没有说话,但是却也不难看出他唇角挂着的笑意。 而最耐人寻味的大约是方兰生的反应,他看着陵越的出现几乎是掩不住的惊讶万分。然后眼神一下子瞟到欧阳少恭唇角那越看越温柔的笑意之后更是惊恐不已的喃喃自语,“不是吧!不可能!不对!一定是我看错了!少恭一向那么温柔!所以这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干脆抱头蹲在在地上画着圈圈,嘴里也不知道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红玉见状,余光看了一眼陵越等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妥,这猴儿却这般奇怪的反应当真让人疑惑。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调笑道,“猴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百里公子的师兄吓到站都站不起来?” 被挑衅了的方兰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服气的反驳道,“谁说我被吓得站不起来了!我、我是在担心少恭的!哪有你说的那么窝囊!” “噢?”红玉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那猴儿快说说,少恭哪里需要你担心了?” 方兰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才不会懂!”然后就扭过头赌气不肯说话。 而陵越那边,看到百里屠苏安然无恙之后心下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再开口俨然就是一个素有威严的大师兄模样对屠苏说道,“且待片刻,自会与你分说。” 然后便转过头看着洛云平,“在下凌越,昆仑山天墉城门下。” “昆仑山?!”洛云平想了想,随后嗤笑道,“相隔万里,众位道长就算一心除妖,用得着特地来我们这小村子?!” “本不为此怪而来,如今亲眼目睹,亦不会任其逞凶伤人。你身为妖类,混迹人群,安分度日便罢,偏纵怪行凶,罪大恶极,还敢心存怨谤?犯下这般恶行,按理当诛!” 洛云平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老人们争先给他求情,陵越看着那些一把年纪却老泪纵横的老人确实也有些动容。 只是天道承负,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非他一人之力可擅自决断。所以陵越当下便让两个师弟入洞穴斩杀藤妖,再把洛云平带回天墉城再行决断。 只是没想到洛云平最后竟然选择以己之身作为那些藤妖的最后一顿晚餐,也算是一种赎罪。洛云平的孝心可感,却让几个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伤心不已。 让两个师弟把几位老人送回村子之后,陵越这才转过身看着百里屠苏,也许是心绪繁杂,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冷冽了几分,“与我回去,现下不是你任性妄为的时候。” “师兄,屠苏身负要事,不能回山。”这些话也并非第一次和陵越说起,但是陵越有他的想法,百里屠苏亦有他的固执,不管两人之间再如何商量也改变不了现下的僵局。 陵越大约也知道,除了叹气一般说了句‘当真胡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劝导。 倒是一旁的陵卫看着陵越头疼的样子忍不住插口,“百里屠苏,大师兄亲自下来来寻你回去,你不要不知好歹!” 一旁的风晴雪看不过去了,一脸疑惑的说道,“好凶……苏苏不是说了吗?把事情办完就回去,也不差这些时候吧?” 听到风晴雪的话,陵卫大声驳斥,“你是何人?外人凭甚过问天墉城之事?大师兄因他这不肖师弟在天墉城的困窘情况,你们如何能体会——” “陵卫!”陵越轻斥着打断他的话,然后略带歉意的拱手对着风晴雪道,“姑娘莫要见怪,陵卫也是维护在下心切,并非存有不敬之心。” 这下反而让风晴雪一下子就不自然了起来,她慌忙的摆摆手,“没关系的!” 就在此时,一个法阵从天而降,禁锢住了欧阳少恭。看着随着青玉坛众人出现的寂梧,欧阳少恭随即恍然大悟,“寂桐……早该知道……” “若要叙旧,来日方长,长老先与我们走吧!”青玉坛弟子拱了拱手,然后便抬手施法带走了欧阳少恭。 反应最快的红玉几乎是瞬间便看出了对方的把戏,“闪行之术,障眼法罢了,走得不远,我们立即追上去!” 百里屠苏也想跟着追上去,但是一个蓝色的阵法同时也禁锢在他身上。侧过头,只见陵越默默双指掐诀,设下灵虚三才阵把他和襄铃以及风晴雪都困在阵法中。 陵越的眼中有些许歉意,但随即就被强硬所代替,“师弟怕是不得不留步。”铁柱观附近着实太不安全,屠苏一身煞气恐怕只会引起妖魔的觊觎,未免多生事端,自然是在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最好的。 “灵虚三才阵。”百里屠苏没想到自家师兄最后竟然会用出这个阵法,之前不是愿意随他去么?为何今日竟然这般强硬也要把他带回去? “既已入阵,不必妄想逃脱,此行将你带走最为紧要,所以也莫怪师兄这般强硬。” ☆、第37章 欲与比肩 百里屠苏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简陋的房间里。不远处的风晴雪抱着还是狐狸状态的襄铃坐在一旁,欧阳少恭曾说襄铃身中尸毒,恐怕要睡个几天才能复原。 起身走到门边,看了一眼门上的结界,看得出来师兄为了留住他花了不少的功夫。眼前的结界,比当年在天墉城见过的更加坚固,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破阵而出。 只是百里屠苏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把风晴雪和襄铃也一并带到这个地方来,师兄强行将他带回天墉城,他本不该心存任何一丝怨念。但却也避免不了心生不满,不满师兄把风晴雪和襄铃也牵扯进来,况且他是真的不想回天墉城,就算回去了不过也是找机会再逃罢了。 何况现下欧阳少恭那边的状况也并不明确,内心也禁不住思绪繁杂万千。 风晴雪见他站在门前沉思,便把还在昏迷的襄铃安顿在床上然后走到百里屠苏身旁,轻声问道,“苏苏,在想什么呢?虽然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定能找到机会出去的。” 百里屠苏点点头,“吴虚三才阵令人功力受制,须过些时日方能复原,眼下勿要妄动,静待时机。”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只见秉悟把门打开,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十分不屑的看着屋内的两人一妖,“醒啦?别动什么逃跑念头,牢门上可是有大师兄亲自布下的结界!何况逃出去也无用,不怕告诉你,这一回下山,大师兄奉掌门之命有要事与铁柱观观主相商,他遣了几人先到这里,自己捉住你再来汇合,如今身处这铁柱观内,有道友一同看着,谅你插翅也难飞!” 百里屠苏冷着脸,“师兄只要将我带回门派,你转告他,放了其他两人。” 秉悟听了大笑,“哈,说错了吧?不是两人,是一人一妖!放他们走?笑话,没把那小狐妖一剑宰掉已是它上辈子积了德!少做白日梦,给我老实待着!” 秉悟说的话更是让百里屠苏眉头深蹙,上天素有好生之德,更别说自家师兄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滥杀生灵,为何这次自己的事却牵连到了风晴雪和襄铃…… 见他不说话,秉悟轻蔑的一笑,然后大力把门关上。一边走似乎还一边嘟囔着什么“修仙之人竟与妖为伍,当真是自甘堕落!若非碍着大师兄之命,我早一剑把那狐妖斩了……” 这些话自然也一字不落的传到百里屠苏耳中,双手紧紧握着拳。眸中蕴着重重怒气更让他原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显得更加冷冽,看起来便难以接近。 秉悟没走多久,屋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点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百里屠苏冷着脸,警惕的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一推开门就看到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还带着些许狰狞的脸,本来就有些心虚的秉直硬生生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弱弱的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屠苏师兄……” 百里屠苏依旧挑着眉,似乎在看这个看似胆小的师弟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风晴雪看着秉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也忍不住上前插了句话,“苏苏,他说不定是有事找你,你不要、不要一直板着脸嘛……” “说。” 百里屠苏好不吝啬的给了一个字,秉直简直是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把藏在身后的食盒拿了出来,“屠苏师兄来到这里应该还没吃东西吧?那只狐妖看起来还有伤,我还拿了一些伤药过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秉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百里屠苏的眼睛。他入门晚,平时就听多了执剑长老座下的第二个徒儿百里屠苏是如何如何暴戾。 第一印象便是百里屠苏这个师兄不好相处,平常也没有过多接触,也只是后来陵越稍微矫正了一下他的错误印象。但是这次第一次接触便让秉直小师弟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只怕很长一段时间秉直都会怕极了他这屠苏师兄。 百里屠苏没有伸手去接食盒,反倒是皱着眉一脸警惕的盯着他,“是谁让你送这些过来的?” 秉直双手攥着衣角,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 百里屠苏似乎想到什么,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许,放轻了语气问道,“是师兄……?” 秉直怯生生的抬起头,对着百里屠苏的询问几乎急的要哭出来。陵越吩咐过他不许跟屠苏提起铁柱观的事情,食盒和伤药就说是别的师兄吩咐即可。 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屠苏师兄就猜到了那要怎么办?而且看着屠苏师兄那张十分有压迫的脸,他的脑袋就一片空白,根本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啊! 一看秉直的反应,百里屠苏就猜到了个大概。陵越失算就失算在派了性子过于温和的秉直去送食盒,更加低估了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十分冷峻的脸的压迫力。 百里屠苏把食盒接了过去,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腹诽着这师弟胆子这么小却还敢走进结界。 “师兄现下在忙些什么?”到这里,百里屠苏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点,师兄既然会让人带食物和伤药,估计也不会为难风晴雪和襄铃。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他自己被带回天墉城,而风晴雪和襄铃则自行离开。 “不能说——!”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秉直口直心快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才猛然想起自己应该说不知道而不是不能说。这才猛地捂住嘴巴,然后拼命摇头,意思大概是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能说。 百里屠苏轻轻扫了他一眼,却是目光如炬,“那师兄为何不肯放了晴雪姑娘还有襄铃?” 秉直已经眼泪汪汪的无地自容,这些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而且大师兄吩咐了不能说,就绝对不能说。但是他面对的可是百里屠苏压迫的目光,而且大有你不说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秉直深深的后悔自己踏进这个房间,因为别的师兄似乎都很不满屠苏师兄,所以他此行本来就是偷溜进来的。 “大师兄是掌门之命有要事与铁柱观观主相商,大概是为了铁柱观最近被妖物窥伺之事。我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把这位姑娘和那狐妖带回来……” 秉直说了这些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百里屠苏也没有再逼问下去,只是待在房间的日子越发沉默。襄铃的尸毒清掉之后就变回了人形,看着百里屠苏沉默的模样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 每晚秉直都会偷偷溜过来送食盒,这般囚禁的日子过了好几天。第十个晚上,一直准时送食盒的秉直一直没来,偶尔听到门外有铁柱观弟子的声音,现下也完全没有动静。 百里屠苏不得不警惕起来,但是却一直没有别的事情发生。直到第十一天傍晚,秉直气喘吁吁的闯入房间,也没跟百里屠苏打声招呼就径直掐了个咒诀,房间四周的结界霎时消失不见。 “屠苏师兄,你赶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吧!再晚点,秉悟师兄跟铁柱观的弟子就要过来了……” 百里屠苏皱着眉,却没挪动步子。风晴雪奇怪的看着他,“苏苏,你怎么还不走?这结界消失了,不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么?” 襄铃也有些疑惑,“是啊,屠苏哥哥,快走吧,要是那些坏人追上来就走不了了啊!” 百里屠苏没理她们,只是直接问了句,“师兄呢?这是师兄布下的结界,你是怎会知晓如何破除结界?而且你又为何要放我们走?这应该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快说,师兄到底在何处!” 秉直被百里屠苏的质问说的头皮发麻,而且现下时间紧迫,实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得慌忙的说道,“屠苏师兄你先跟我走,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 百里屠苏略一沉吟,便点点头。 跟着秉直一路走出铁柱观,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百里屠苏就迫不及待的逼问着秉直,“说!师兄到底在何处?” 秉直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样子,但是看着百里屠苏又有折回去的打算也只好豁出去,“大师兄在铁柱观禁地处理妖魔之事,其实有妖魔窥伺铁柱观禁地中关押的噬月玄帝。铁柱观担心噬月玄帝被放出来,祸害苍生才会想天墉城求救,大师兄就是为了这事下山的。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百里屠苏皱着眉逼问。 “后来大师兄听说你在江都城郊,大约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把你带到铁柱观来。只是没想到那群妖魔突破了铁柱观外围,只怕不久就会侵入铁柱观内了。而且大师兄说,今夜是朔月,万不能让妖魔发现你的踪迹……虽然我不懂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大师兄说的话总没错的,所以就吩咐了我来带你离开。” 听着秉直的话,百里屠苏像是懵了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这些日子到底在想什么,猜测师兄的用意怀疑师兄的用心,却不知道师兄一直以来为了保全自己所下的良苦用心。 一股自责之情涌上心头,几乎压得百里屠苏难以呼吸,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问道,“现下师兄为何会在铁柱观禁地?” “大约是为了加固铁柱观禁地的封印吧,但是这次妖群来势汹汹,我有些担心……”秉直没有忘记方才陵越吩咐他的时候,那一脸凝重的模样,恐怕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铁柱观禁地何在?” “欸?”秉直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赶紧摆摆手,“不行!我答应了大师兄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绝对不可能还让你回去的!” 在这一点上,秉直异常的坚决。 百里屠苏的态度同样坚决,“你若是不想师兄出事,便告诉我铁柱观禁地何在!不然我自己寻过去,不过是多浪费些许时间罢了!” “你!”秉直气得两眼发直,“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大师兄说今夜是朔月,你不能被妖魔盯上!现在你去了不就是给大师兄制造麻烦么?若你被妖魔捉去,大师兄岂不是又多了一件烦心事?” “不会。”百里屠苏淡淡的说道,他不会成为师兄的累赘。他想和师兄并肩而战,而并非一直躲在师兄的羽翼下成长。 ☆、第38章 心绪纷扰 最后秉直还是因为拗不过百里屠苏也只能妥协了,事实上他也很担心大师兄的安危,看起来屠苏师兄也能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我也要去!我不会丢下苏苏不管的!”风晴雪自知不能改变百里屠苏的决定,但她也不能丢下百里屠苏一个人去冒险。 襄铃一听风晴雪的话也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襄铃也要去!襄铃也绝对不会丢下屠苏哥哥不管的!” 但是百里屠苏的心思明显不在她们两人身上,轻斥了句‘胡闹’之后便转过身对秉直说道,“我这两位朋友还希望秉直师弟能代为送到安全之地,百里屠苏感激不尽。” “屠苏哥哥!”襄铃扯着他的袖子,大力的摇了摇头,“襄铃不要走!襄铃要跟屠苏哥哥一起去拿个什么铁柱观禁地!襄铃、襄铃一点都不怕的!” 百里屠苏一脸冷漠的摇头拒绝,根据秉直的话也大体可推测出此时师兄的处境并不好。他如今急着赶去师兄身边,其他别的事情自然都放在这件事之后,况且他也确实不想襄铃和风晴雪跟着他一起冒险。 其实秉直也想跟着百里屠苏一起去铁柱观禁地,但是看着屠苏师兄的脸色,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也只能认命的把护送的任务揽在身上。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着百里屠苏不能给大师兄添麻烦,他把两位姑娘送到安全之处就会折返铁柱观之类的话。 百里屠苏一个人按照秉直所说的路一路寻了过去,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树木丛生的丛林路并不算好走,几步路都走得颇为周折。 借着天色灰暗作为掩盖想要潜入铁柱观的几只妖怪却发现了百里屠苏的踪迹,百里屠苏所走的路避开了铁柱观弟子的耳目,却难以避免遇到想要入侵的妖怪。 但是对于百里屠苏而言,对这些妖怪动手自然要比对铁柱观的弟子动手要好上许多。眼前的几只妖怪的道行并不足以威胁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些妖怪与寻常所见似是大有不同。 这些看起来像是修成人形的妖怪面目狰狞的举着尖利的爪子,双眼却是充满了茫然。只是鼻子往百里屠苏的方向嗅了嗅之后便像是闻到何种美味之物一般欣喜若狂,几只妖怪争先恐后的向着百里屠苏扑了过去,“给我!快点给我!好久没闻到这般浓厚煞气了……” 厌恶的看着妖怪眼中近乎沉迷的执念,百里屠苏漠然的向后退了两步,提起青冥向着那几只妖怪信手挥了一道剑气。青色的流光在夜色的衬托之下横空而出,剑气之强把其中一只妖怪的脑袋都削了一半。 被削了脑袋的妖怪眼睛睁得大大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便在同伴疑惑的目光中倒地,再不能起来。剩下的妖怪看到同伴倒下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间,便又丝毫不恐惧的向着百里屠苏一步一步的走近。 皱了皱眉,百里屠苏似乎看出了些许不同,这些妖怪已然失去了神智。在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煞气时,眼睛就像发出精光一般,此行此状倒是像极了一个月前在翻云寨所见到的半人半妖一般。只是翻云寨的怪物是因为玉横炼药之故,而导致山寨之人成为食人骨肉的半人半妖,却是对煞气没有丝毫反应。 这些以煞气为生的怪物着实是诡异万分,难怪会冲着噬月玄帝而去,也难怪师兄要让秉直带自己离开铁柱观。外围尚且如此,那在铁柱观禁地的师兄又该是何种处境? 十分担忧陵越状况的百里屠苏看向余下几只妖怪的目光也变得狠戾起来,速度解决路上的妖怪之后便直直往铁柱观禁地而去。 按照秉直所指的路线,百里屠苏走了许久总算在铁柱观后山找到禁地所在之处。向来封闭的禁地,今夜却大门敞开,门外也并没有守门弟子,看起来颇为蹊跷…… 百里屠苏看了一眼禁地大门,没再犹豫便进了禁地。没走多远,他从山洞内壁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听得并不真切。 洞穴墙壁贴满了符咒,想来此处为了镇压那个所谓的‘噬月玄帝’费了不少功夫。走到尽头,尽头之处只见几个铁柱观弟子与几个妖魔倒在地上,但是其中却没有看到陵越的身影。 陵孝和陵隐看到百里屠苏出现俱是大惊,“百里屠苏!此时你不在铁柱观好好待着,来此作甚!” 正说着,禁地的大地猛然震动了一番。 一下子便沉着脸,百里屠苏问道,“师兄呢?” 陵孝被他的神情震慑到,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陵隐先反应过来,语气不如陵孝恶劣,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大殿有些担忧,“大师兄下水除妖去了……”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秉直不是说师兄是在铁柱观禁地加固封印么?如今怎么成了下水除妖?顿时,一阵胸闷之感压在他的胸膛,似是有股不好的预感…… 明曦子抚着长须上前,叹道,“今日铁柱观遭妖魔窥伺,陵越师侄本是为了加固禁地封印而来。却不曾想这群妖魔来势汹汹,竟然破了禁地大门的封印强行进入。铁柱观禁地平台四周为咒水,咒水以下为空。水下封印着的狼妖曾与先祖有所契约,若水面如见水面火光,便可任意而去,反之不得稍离,若有相违,则受天雷之击,神形俱灭!闯入禁地的妖魔为了将狼妖带离禁地而在禁地内举火,这才导致现下的恶果……” “那师兄……?”百里屠苏急急的追问道。 “我们赶到禁地之时,封印已经被触动。妖群的首领似乎去了水下狼妖的封印之处,陵越师侄独自一人去往咒水之下……”说着明曦子轻轻摇头,“贫道本想与弟子设下法阵亦可阻拦一时,让其他无辜之人先行离开。但陵越师侄却说有办法说服狼妖与他一起对付入侵的妖魔。贫道别无他法,只得让陵越师侄暂且一试……” 沉默了良久,百里屠苏走上前拱手说道,“观主,烦请观主予我避水之术。” 陵孝和陵隐大惊。陵隐一时间也忘了百里屠苏是他们眼中所谓离经叛道的弟子,皱着眉大声说道,“绝对不可!大师兄下水之前曾经嘱咐,咒水之下危险重重,他曾说不可任何弟子下水冒险!” 百里屠苏冷哼,“既然你们视我叛逃师门,那我又何必事事听你们所言?” “这位师侄,莫要逞一时之勇。” 百里屠苏摇摇头,“自非逞勇,唯愿亲身而为,略尽绵力。” 明曦子仍是犹豫,“但你一人……”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的淡然而道,“仗手中利剑,并无可惧。” 明曦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有所考量,随即说道,“也罢,你便去助陵越师侄一臂之力,是情势不妙,还望早早回头,上岸再作计较。” “多谢。” 穿过咒水到了水下的铁柱观之后,百里屠苏便拿出青冥往前走。据说咒水之下多用以囚禁平时作恶之妖,所以一路上倒也多小妖小怪多番阻拦,但是对百里屠苏而言并没有起太大的威胁作用。 一路上,不断有剧烈的震动,可见噬月玄帝逐渐挣脱的力量该有多可怕。焦急的百里屠苏在水下的铁柱观绕了许久的路,总算到了尽头。 尽头之处,只见噬月玄帝挣脱了铁链在空中与一黑影缠斗着。更让百里屠苏意外的是,此时的陵越竟然正骑在噬月玄帝身上,挥舞着通体雪白的霄河似乎也在与那空中的黑影交手着。 那黑影的速度之快让百里屠苏根本没法看清,但是却也知道现下自家师兄似乎是陷入了苦战。突然那黑影扬手召出一个火球,直直的砸向噬月玄帝。 噬月玄帝在空中急忙躲避,却还是被火球砸中了腹部,随即他那庞大的身躯撞向了一旁的粗大的铁柱。而陵越虽然及时扬起结界,但是那炙热无形的火焰却像是窜入他的心头一般。 以剑撑地,陵越捂着心口,那股炽热难耐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燃烧殆尽一般。空中的黑影嗤笑了一声,似是准备再次召唤一个火球。 只是黑影在看到百里屠苏的一瞬间却停下了动作,亦是此时才大约看清了这黑影的面目。黑影裹着一身漆黑的长袍,从头到脚都黑袍覆盖,只能看见藏在黑袍之中的那双狂热的眸子,以及露在袍子外那苍白削瘦得近乎皮包骨的手。 顺着黑影的视线,陵越这才注意到百里屠苏的身影。看到百里屠苏竟然出现在铁柱观禁地之下,陵越几乎气得双手直颤抖,“我不是吩咐了秉直让你离开么!你就这般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么!” “师兄……”百里屠苏一步一步走过去,在陵越身前站定—— “此行师兄若是再不能回来,屠苏亦不愿独活。” ☆、第39章 所执之剑 陵越被他的话噎的无话可说,最后只是轻声叹道,“今日一搏,生死犹未未知。若你我均丢了性命,要师尊如何承受!至少……留得一人回昆仑山,尚能侍奉左右。” “师兄从不相信屠苏手中所持之剑,它并非只是杀人利器。我亦能用它,守护我想守护之人……”这是百里屠苏曾经和芙蕖说过的话,那时候虽是这般说着,但是内心却是茫然不已。 乌蒙灵谷里那些疼爱他的人也只能在梦里作个念想,至于师兄……师兄从不需要他守护,所有的事情师兄第一时间都是为他着想,却从不让他插手分毫。 如今百里屠苏的心中却是比以往都要清明,在那场浩劫之中被煞气侵扰时,记忆便开始出现了缺失。后来就算被师尊带回天墉城,他的内心也一如死灰般沉寂。若不是师兄还愿在旁相伴,百里屠苏觉得自己定然无法熬过那段最难过的时光…… 后来多次因煞气之故害师兄受伤,他亦曾暗暗下定决心,不愿师兄再为他的事情所累。 直到现在他的师兄依旧为了他的事情奔波劳碌,甚至不愿告诉他个中原委,只是默默的为他作好一切打算。 这些事情,换做从前,他从不敢过问半句。 但是今日百里屠苏决定这些事情决不能再含糊下去,他不能再让师兄在自己身前遮挡半点风雨。他手中所执之剑,除了能斩妖除魔,亦能毫无所惧的与他所在意之人一同斩除所有业障。 心中所思所想,愈发清明起来。百里屠苏轻笑着想道,若是这点觉悟都没有,又怎配站在师兄身侧?他会用自己的行动告知师兄,他有能力扛起一切,包括师兄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 “守护所想守护之人……”陵越垂着眸,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屠苏想要守护的人,会是谁?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风晴雪还是哪个他不曾见过的女子……? “唔……”突然陵越闷哼了一声,然后捂着胸口直直跪在地上。似是受到方才黑影那一个火球的影响,现下浑身上下都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疼痛难耐。 一直站在在陵越身旁的百里屠苏一惊,“师兄!” 百里屠苏从陵越那微微蹙起的头,以及紧闭的双眼亦可猜到他此时必定不好受。但是师兄也只是轻轻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从倒塌的碎石堆里爬了起来的噬月玄帝瞥了一眼百里屠苏,眼中划过一丝了然,随即便开口说道,“看起来你小子亦是煞气缠身,敢不敢与本座一道把这不知天高地厚之妖彻底撕碎!” 紧握着手中之剑,百里屠苏转身看向那诡异的黑影并无一丝犹豫和畏惧。长剑一挥,厉声而道,“有何可惧!” 且不说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要除去这大闹铁柱观禁地之妖,单是陵越被这狂妄妖魔所伤这件事,百里屠苏便不可能轻易罢休。 “陵越小子……”噬月玄帝一脸傲然的看着那黑影,话却是对陵越所说,“虽然你不过是一介迂腐的修仙者,但是眼光倒是不错。”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噬月玄帝也不管陵越如何疑惑便跃了出去与那黑影继续缠斗。百里屠苏也十分不解,却也知道现下并非解惑的最好时机,只能叮嘱陵越一句,“师兄调息时亦要当心”便也挥舞着青冥上前。 陵越很想把百里屠苏叫回来,但是稍一抬手便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也只得能盘腿而坐,先把体内紊乱的气息一一理顺,再作打算。 那黑影看到百里屠苏和噬月玄帝气势汹汹的上前之后,一双诡异万分眸子发出意义不明的精光。伸出那双苍白不堪的手凑到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指尖。 “小子……”噬月玄帝突然开口,“看得出来身体里充满黑暗之力,今日竟然为了同门师兄来送死,真让本座感到甚是有趣……你深埋的阴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的心时时刻刻被黑火烧灼,比起像人,更像是妖,我们岂非再相似不过?何不与本座联手一起杀光外面所有人类?” 再相似不过……?百里屠苏轻轻皱眉,噬月玄帝的话在他听来是再好笑不过的笑话了。虽然不清楚师兄是用什么条件说服噬月玄帝联手对付那诡异之妖,但他们现下联手也不过是各取所需,何来相似之处。 “呵……”噬月玄帝似是想到什么,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调息的陵越,便没再说下去。毕竟和陵越小子还有约定在身,也没必要因为对这个满身煞气的家伙有兴趣便破了约定。 那黑影听了他们的话似乎嗤笑了一声,声音尖锐阴森的说道,“遇到爷爷我你们还妄想离开这里?不管是这只狗还是这个人,最后都会成为我腹中餐!我看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不然可就没时间——!” 不等那黑影说完,噬月玄帝便仰天长啸召了几道红光从黑影身上狠狠劈下去。只不过黑影身手敏捷,便也只是刮到那黑色的衣袍,而黑袍之下的妖毫发无损。 噬月玄帝身上的气场似乎刚才更加强盛,一股黑色的气息从周身蔓延出来,“错把本座当成狗妖之人至今没有能活着从本座手中走出去的!不过是只杂碎小妖,竟也敢在本座面前大言不惭!” 其实噬月玄帝不久之后就会遇到把他当成狗而他却无可奈何之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看到噬月玄帝周身蔓延出来的煞气,那黑影愈发的兴奋起来。看着那滚滚煞气,他蜷缩着肩膀发出‘桀桀’的恐怖笑声,“快生气吧!越是强烈的情绪,这煞气便愈发美味……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你们吃拆入腹了……呵……” 噬月玄帝似乎觉得这妖也有些不同寻常,“我曾在魔界待过数百年,除去所谓的魔煞,应该不可能有以煞气为食的妖魔才对。这妖身上有轻微的魔气,更是以煞气为食,不妖不魔到底是何方怪物……” “噢?”黑影似是没想到噬月玄帝竟也知道魔煞之事,愣了下随后吃吃笑道,“小狗狗也知道魔煞?可我身上所拥有的可不是魔煞那种低级妖魔可相提并论的……那可是代表着青姝大人对我们的恩赐,她赐予我们吸取煞气的能力!她让我们不再处于被欺压的窘迫之境,她让我有力量、有力量啊!桀桀……” 若是能看懂噬月玄帝的表情,定能看出他此时越发阴沉的神情。只能说这黑影一口一个‘小狗狗’完全是在挑战他的耐心,也更加奠定了他必定失败的下场。 魔煞之事,百里屠苏并不清楚,所以对他们所说之事也并不感兴趣。等到噬月玄帝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之后,他也面无表情的挥着青冥紧跟其后。 不过吸收了煞气的妖魔也并非那么好对付,这家伙的身手太过敏捷。噬月玄帝和百里屠苏一时之间都拿他没办到,算是陷入苦战之中。 直到那黑影不知为何把矛头指向了仍在一旁的陵越,他浮在空中摸着下巴看着陵越说道,“从开始我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对了!在青姝大人的房间里似乎有这么一副画像!” 青姝的房间他也不曾去过多次,但是却是对那一副画像记忆犹新。不过画像上之人与这人的衣服并不相同,气质似乎也有些不同,难道青姝大人就喜欢这么个模样的男子?随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摩挲着下巴说道,“青姝大人所说确实没错,在这铁柱观不仅可以得到这般纯净的煞气,说不定还能给大人带回一个如意郎君呢~” 黑影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百里屠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顾不上什么章法,百里屠苏提着青冥便直接和黑影硬碰硬的交手。 但是与失去理智的百里屠苏相比,黑影自然是从容许多。 噬月玄帝终于看不下去了,跃上去用身体接住百里屠苏从空中摔下来的身体,调笑道,“不过是人家的主人看上了你家师兄么,用得着那么激动么……” 百里屠苏被噬月玄帝这话一说,理智都是回笼了不少。但是他这般调侃的话不免有挑起他怒火的嫌疑,这噬月玄帝当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小剧场: 百里屠苏:普攻。 黑影:iss 噬月玄帝:普攻。 黑影:iss 百里屠苏怒:焚焰血戮! 噬月玄帝怒:八荒啸月! 游戏胜利! 游戏评价:一等! 经验:1w+ 掉落物品:诱受药水 【boss战从噬月玄帝变成这个从头到尾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了!敏捷高,以至于每下普攻都是iss的梗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2333】 ☆、第40章 同生共死 百里屠苏与噬月玄帝以及那黑影的交手,几乎陷入了苦战。而百里屠苏却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今夜是朔月之夜,周身煞气已开始侵蚀他的理智。 在一旁调息的陵越看着场中苦战,也不愿再继续旁观下去,撑起身子便加入战局之中。 看着陵越出现在他跟前,百里屠苏心里一阵焦急,“师兄!你身上还有伤!” 陵越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 百里屠苏看得出来,师兄挥剑的动作算不上自然,甚至有些僵硬。不想师兄继续勉强自己,百里屠苏只能催动着煞气想要速战速决。 一招焚焰血戮配合着陵越的招式将黑影从空中打落,狠狠的摔在地上。黑影气急,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眼前便覆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只见噬月玄帝眯着一双狭长危险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被法阵束缚得不能动弹的黑影,心情显然十分愉悦。他不急不慢的舔舐着自己的前爪,对于黑影眼中逐渐凝聚的恐惧更是十分享受。 “刚才不是还很嚣张么?这个法阵可是本座和陵越小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布下的,就等着你栽进去了……记得本座说过的话么,称本座为狗的人至今没有能从本座手中活着走出去的!你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黑影不可置信的把目光放到陵越身上,“他方才假借调息之名……竟是暗中布下法阵?” 噬月玄帝状似毫不在意的继续舔舐爪子,“要不是那小子的煞气强盛,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抓到你。哼,栽在本座手里是你无上的荣耀……”说完,便一爪子狠狠拍向那黑影的内丹,粉碎殆尽。 过度使用煞气的百里屠苏只觉身体一阵漂浮之感,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毫无真实感。眼看着师兄就在不远处,但是摇摇欲坠的身体并不允许他走到师兄身旁。 眼看着百里屠苏要倒下去的模样,陵越几步上前接住了他的身子。百里屠苏虽是闭着眼无法动弹,但是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能感受到师兄温热的体温,还有那十分有规律的心脏跳动…… 陵越的状况不比他好多少,他的五脏六腑本就受了伤,还要在这般情况下布下法阵,身体已然到了极限。搂着个头比他还高的百里屠苏,着实让他有些吃力。 就在陵越以为自己要被自家师弟压倒的时候,一堵温软的墙及时的挡在他身后。噬月玄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帮着陵越支撑,不至于倒地。 “陵越小子,本座猜的没错的话,这小子就是你想要寻找压制煞气之法的原因。我方才注意过这小子,这小子体内封印着滚滚煞气,若是煞气失控他可就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若如此,你的做法不应该是处之而后快么?” 也许是站着有些累,陵越轻喘着气揽着百里屠苏靠着噬月玄帝的身体坐了下来,对于噬月玄帝的话也并没有太大反应,“且不说我师弟还并未失去理智,即便他失去了理智,他也仍旧是我的师弟。” 听着陵越的话,噬月玄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略带茫然说道,“本座从前也是这般相信的,道渊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说要与本座做朋友的人类。但是后来本座成了不得不嗜血的怪物时,他却骗了本座来此……” 噬月玄帝想,要不是陵越和当初的道渊也有几分相似,他定然不会轻易和人类联手,更不可能轻信与人类作的约定。但是道渊终究是欺骗了他,而这小子……噬月玄帝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喃喃说道,“大约比本座幸运得多……” “你师弟可知你与本座的约定?” 陵越摇摇头。 噬月玄帝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为何?” 垂着眸,陵越看着怀中陷入昏睡的百里屠苏,语气有些低落,“他肩上背负的已然太多,我并不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会成为他的负担。” 沉默了一下,噬月玄帝嗤笑着说道,“他一无所知,那你的所做的一切岂非毫无意义?他不会知道你为了压制他身上的煞气冒险承受本座的精血,更加不会知道你为了他与本座定下约定。本座的精血发作起来不好受吧,加之在九尾狐那也受了不少苦吧……这些你打算藏着掖着一辈子?你以为他这样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陵越皱了皱眉,并不能苟同他的话,“我所做之事并非想要师弟对我感恩戴德,我只是……”只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这是陵越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噬月玄帝不置可否,“人类当真矫情。” “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一把略带调侃的声音凭空而出,只见本应在魔界日理万机的某位大人突然出现在了禁地之下。 蚩翎依旧披着一身白狐裘踩着优雅缓慢的步子走到陵越身前,看了一眼似乎快要崩塌的禁地,挑了挑眉,“你们这是打算继续待在这里,好同生共死?” 陵越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稍作休息再行打算。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体内的魔煞正蠢蠢欲动,我亦是感觉到了才会前来,恐怕你也快到极限了。不过来到这里倒不曾想会遇到让我意外之事……” 蚩翎扫了一眼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似是若有所思。 倒是一旁的噬月玄帝,在蚩翎出现的一瞬间,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蚩翎身上的魔气他再熟悉不过了,魔族在魔界存在各种种族旁系和分支。要是他不曾错认的话,蚩翎应是上古魔族的后裔,才会有如此霸道的气息。 但陵越小子又是如何和魔族扯上关系?还有体内的魔煞又是怎么回事?轻笑着,噬月玄帝心情愉悦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和碎石,他似乎发现了一些十分有趣之事。 “这里可不是能闲话家常的地方,我们先行离开。闻烈已经去了上面告知尔等师弟,到时候你再传信解释便是。” 陵越点头,算是同意。 蚩翎扫了一眼噬月玄帝,似乎对他十分有兴趣,“你要跟我们走还是自行离开?” 噬月玄帝亦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眼中的强势是再明显不过了,“本座与陵越小子尚有约定,自然是跟着他一起离开,况且……”他低头看着陵越,笑意满满的调侃道,“你敢放心让我自行离去?就不怕我去外面把所有人都杀了?” 陵越无奈的摇头,“你所需之物我也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施术。”意思就是你得跟着我一起走。 此时本应昏睡的百里屠苏却在意识深处不断挣扎,虽然全身无法动弹,却清晰的听到师兄和噬月玄帝还有后来之人所说的话。他很想起来问清楚师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想问清楚他到底和噬月玄帝订下什么约定以及那个‘魔煞’到底是何物…… 但越是想清醒意识便越是沉重,最后竟也沉沉睡去。待百里屠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竹屋内。屋外一片漆黑静谧,想来也已是半夜时分。 走出门,门外是成片的翠竹,百里屠苏并不认得这个地方,担心师兄的安全便也只能四处走走寻找线索。竹屋似乎有两层,沿着竹梯向上走去,二楼的房间内点着烛火。透过缝隙只能看到一个披着白色狐裘的男子在于另一名男子在说着话。 突然屋内之人眼神凌厉的转过头看着百里屠苏的方向,“既然来了,那便进来,鬼鬼祟祟便是你们修仙之人的作法?” 蚩翎的话,百里屠苏并不在意,他只是担心师兄的安全。进了屋,他才发现屏风后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赫然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兄。 “师兄——”百里屠苏上前握住他的手,却发现陵越的手冰凉的可怕,眼底酝酿着可怖的风暴,声音低沉的问道,“师兄到底怎么了!” “刚好,你醒过来了就来照顾他吧,他体内的魔煞正蠢蠢欲动,正需要你那身滚滚煞气。”说完之后蚩翎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转过身径直走向门口。 旁边的夏闻烈皱着眉扯了扯他的衣袖,“哥!” “魔煞到底为何物?” “呵——”走到门口的蚩翎轻笑,转过头挑着眉说道,“若他能熬过这两天,我便告诉你。若熬不过,那告诉你也没意义了……” “哥!”夏闻烈急急忙制止了他的话。 蚩翎脸色一沉,便头也不抬的离开了。 夏闻烈转过身看着百里屠苏,“我哥的脾气就那样,你别介意。不过我哥说的确实也是实话,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恶劣得多,陵越这几天要是熬不过来恐怕……但是!若是你在身边就不一样了,你身上的煞气应该能救得了他,但是具体怎么做……” 说到具体怎么做,夏闻烈的脸突然一红。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便满脸通红的离开了屋子。临出门的时候,他还回过头说道,“这竹屋附近都设下了结界,所以……” 百里屠苏似乎还没消化他的话,夏闻烈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陵越,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双颊染上淡淡的绯红。 ☆、第41章 惹火上身 山谷的夜晚有些凉,窗口吹来丝丝凉风让床上的陵越也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轻轻皱眉,陵越蠕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缓缓醒转的痕迹。看着陵越的动作,百里屠苏僵直着身子就像一根木头一般一动不敢动的站在陵越床前。 看陵越似乎并没有醒过来,百里屠苏才浑身僵硬的走去窗边,轻轻把窗户合上。然后走到床边的百里屠苏浑身不自在,就连双手都不知要要放在哪里。 局促了好一会,他似乎才想起床上躺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师兄,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师兄。也就稍微不那么僵硬的坐到床边,握着他那有些冰冷的手,轻轻呵着气。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师兄竟然背负了如此多他并不知情的事情,这些竟然都一直瞒着他不说。但眼下只寄往师兄不要再出事才好,方才那人说师兄体内的魔煞已经到了极限。 魔煞以煞气为食,以陵越为宿主的魔煞自然会想尽办法折磨陵越,直到魔煞吃饱餍足。陵越自然是不懂如何吸取煞气,所以陵越极有可能会在无意识中寻求煞气之源,你的任务就是喂饱陵越体内的魔煞。只要魔煞不再闹腾,陵越的命自然能安然无虞。 这是夏闻烈的原话,其中自然还有一些更难以启齿的,这也是让百里屠苏如今这般局促的原因。 就这般守在床边的百里屠苏几乎要靠在床边睡着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8节 百里屠苏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却见陵越的神情似乎很不寻常。他紧闭着双眼,狠狠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额角的鬓发也被汗水所濡湿紧紧的贴在他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边。 陵越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百里屠苏握着他的手不住的皱眉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把被子一掀,把自家师兄那抖得厉害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 把脸埋在百里屠苏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上,陵越的颤抖似乎缓了许多。一直抿着的唇也不知何时微微张开,鼻间充斥的是能让他平静煞气。 百里屠苏见他终于平静下来,也就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弹。 而怀中本应一直紧闭的那双眸子却不知道何时缓缓睁了开来。稍稍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那双眸子立即便充满疑惑和不解。 突然,陵越的胸口抽痛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然后紧紧的按住心口之位。注意到他的动静,百里屠苏立刻低下头察看师兄的状况,却恰好与陵越那双疑惑的眸子对上。 “师兄……你醒了?”百里屠苏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师兄最不喜欢被当成女人一般,更何况是这种暧昧不明的姿势。 但是奇怪的是,师兄似乎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依旧用着一双疑惑不解的眸子看着他,百里屠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声,“师兄……?” 听到百里屠苏的话,陵越垂着眸似乎在想什么。这般沉默了许久,陵越像是放弃了思考一般继续把脸埋在百里屠苏的胸前。 没过多久,陵越只觉身体内似乎有一股炽热的火焰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几乎没法思考自己到底是谁,这个人又到底是谁! 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陵越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只能浑身颤抖的用双手紧抓住着百里屠苏的衣襟,“啊……啊……疼、疼……疼……啊!” 这一声声的‘疼’直直的敲在百里屠苏的心头上,但是他目前却是束手无策。看着陵越的唇都快被咬出血,百里屠苏看着心疼便覆上去,吻住那双几乎被咬得红肿的唇。 陵越一瞬间似乎愣了一下,无意识便张了唇。这却是让百里屠苏的舌更加轻而易举的滑入他的口中,轻轻碾磨着他的唇,百里屠苏的双手更是有意无意的在他后背扫过,引得陵越一阵战栗。 百里屠苏抓住他乱动的双手,然后身子覆了上去直接压在身下。他倒是发现了现下陵越的意识并不清醒,而且他们之间的越多的身体接触陵越的痛苦便越能减缓。这大约便是夏闻烈口中所说的,魔煞在引导着宿主无意识接近煞气之源,只是毫无章法,只能如此罢了…… 百里屠苏的自制力向来很好,只是但凡遇到师兄的事情,他那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便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在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为了师兄身体内的魔煞,并无其他。但是这样的理由别说是说服自己,就连眼前这个无意识的师兄大概也说服不了。 回过神来,百里屠苏正好对上陵越那双微微低垂的眸子,眸子间充斥着茫然和迷离。毫不客气的低下头,咬住了那人的喉结,然后那人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把脖子瑟缩了起来。 这一细微可爱的动作惹得百里屠苏低声轻笑,随即又覆上他的唇,与他辗转厮磨。陵越看起来并不排斥这个行为,然后微微抬头张唇,像是在探索一般迎合着他的动作。 像是上瘾一般狠狠蹂躏着怀中之人的唇,百里屠苏深觉自己不能再沉溺下去。师兄的一切都让他沉迷得难以自拔,但是现下师兄却偏偏是神志不清的状况。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百里屠苏自认自己并非是趁虚而入之人。所以他把陵越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不再有别的动作。 大概是觉得越是贴近百里屠苏,体内被灼烧的痛苦便越是能减轻。于是陵越在百里屠苏的怀里并不老实,他把脸埋在他胸前企图减轻自身的痛苦。但是体内魔煞却是折腾得厉害,原本只是五脏六腑有灼热感,现下却是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般。 用手格开自己与百里屠苏之间的距离,陵越皱着眉十分不耐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几下的动作就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百里屠苏兀自扶额,看着师兄的动作他只觉口干舌燥。况且他家师兄撕完自己的衣服之后,双手就很不规矩的到处乱动,饶是自制力再好之人也会被他的动作撩得j□j焚身,更别说此时自制力近乎决堤的百里屠苏。 抓住他那乱动的双手,百里屠苏决定收回前言。把陵越压在身下,百里屠苏俯在他耳边低沉轻语,“这次真的怪不得我,师兄……” 掐了一个诀把陵越的手固定在头顶,百里屠苏面无表情的把他身上的袍子尽数撕开。 陵越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被束缚的双手,一直在试图挣扎却完全挣脱不开,这种这般低级入门的咒术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困得住天墉城的首席大弟子陵越了。 突然一双冰凉的大手抚上他的脸颊,强迫他把视线放回眼前之人。陵越只觉这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深沉,而他却完全无法读懂其中的深意。 叹了叹气,百里屠苏俯下身在他眉间落下轻轻的一吻,“师兄,你醒过来必定又要责怪屠苏的所作所为。” 百里屠苏把手从陵越的脸上移开,一双手沿着白皙的肌肤缓缓下移,所到之处皆挑起一把炙热的火。 陵越的身子本就因为灼烧感而十分难受,现下更是被百里屠苏撩得浑身不自在。这种感觉陌生得可怕,心头像是被蚂蚁挠过一般,难耐至极。 有些惊慌、甚至不知所措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躲避着百里屠苏的触碰。 体内的灼热依旧痛得难受,但百里屠苏的抚弄却让他惊起一阵战栗。冰火两重天一般的感受折磨着他所有的感官和思想,让他几乎毫无思考的能力,虽然他本来就没有思考的能力。 “啊!哈……”陵越仰着头语调有些尖锐,随后又柔软下来。 百里屠苏的进入有些突然,只是放缓了动作。他本就顾及着自家师兄的接受能力,也并不敢像上次那样猛然冲撞,只能慢慢抽动等着师兄能接受。 本来是一直十分难受陵越却在百里屠苏进入的一瞬间轻松了下来,浑身的热度似乎都涌向了下半身。两人连接之处,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源源不断的气息与身体内的灼烧感相抗衡。 ☆、第42章 假想情敌——番外(一) 百里屠苏上大学的时候选的金融类专业,他并不在乎自己学的是什么专业,他只是沿着陵越所走过的足迹一步一步的跟上去罢了。 为了追上自家哥哥的脚步,他没少费功夫。虽然中间收养了安庆那个小屁孩破坏了两人之间和谐的‘同居’生活,但是他也如愿以偿把哥哥吃拆入腹,也就懒得和那小屁孩计较下去。 百里屠苏的大学天墉大学就在本市,离家也不算太远。大一大二整整两年百里屠苏基本上没多少时间在宿舍乖乖待着,而是回家和陵越一起吃饭,偶尔陵越心情好还会亲自下厨。 这样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和谐,直到某一天,百里屠苏见到自家哥哥把另外一个人带回家吃饭。看到欧阳少恭出现在饭桌的一瞬间,一股护食一般的危机感便毫无预兆的出现百里屠苏心里。 陵越身边的朋友并不算多,可以说根本没有交情好到会带回家吃饭的友人。而且顾着他和安庆,他也不会把公事上的朋友带回家吃饭,而且今晚还是陵越亲自下的厨。 具体的事情大概要从百里屠苏一到家门口安庆就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一旁说起,安庆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才悄声说道,“今天陵越哥哥带朋友回来吃饭了,总觉得有点奇怪。” 陵越和百里屠苏在家里也算是出柜了,安庆之前更是亲眼撞破了两人亲热。不过两人的事在家里并没有掀起何种波澜,倒是十分顺遂就得到了认同。 听到安庆的话,百里屠苏忍不住皱眉,“哪里奇怪了?”虽然陵越少有带朋友回家吃饭,但是也不代表不能带朋友回去吃饭。 “唔……”安庆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概是我怎么喜欢那个人,总觉得那人的笑容阴森森,看着就渗人。” 揉了揉安庆的小脑袋,百里屠苏把钥匙放在置物柜上就进了门。还没走进客厅就闻到阵阵香气从厨房飘了过来,陵越现在并不常下厨,但是手艺却是为了小时候方便照顾屠苏而练了出来的。 走进客厅,百里屠苏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厨房门口,唇角含笑的似是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陵越。看到百里屠苏,那男子也并不意外,眸子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瞥了他一眼,“陵越,好像是你弟弟回来了。” 厨房和客厅的距离有些远,百里屠苏并不能听清陵越回答了什么。然后只见陵越端着一碟菜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的欧阳少恭见状顺手接过了陵越手上的菜。 陵越把端盘子的手向后一躲,“你是客人,我怎么好让你做这个。” 欧阳少恭无奈的笑着摇头,只是固执的伸着手要帮忙,“我说你啊,就是性子太拘谨了些。工作时间我是你的上司没错,但是现在是下班时候,我们的关系是朋友不是么?” 提起朋友两个字,陵越唇角的笑容有点僵,但是随后便装作无事一般认命的把盘子递给他,总不能让他的上司一直把手伸在空中这么尴尬吧? 这种看似和谐的场面在百里屠苏眼里简直就是一种刺激,也幸好他平时便习惯了面无表情,要不然又要被人认为他轻怠客人。 “我来帮忙吧……”百里屠苏说着便走进厨房,也没跟陵越还有欧阳少恭打声招呼。 陵越大约也知道百里屠苏在闹情绪,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略带歉意和欧阳少恭说道,“我弟弟从小这样,大约是被我宠坏了,欧阳先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欧阳少恭的笑意不变,眸中的温和越发的显现出来,“你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些,我能理解。” “那欧阳先生先去客厅坐一下,剩下的一道菜我让屠苏帮忙就好。” 欧阳少恭看着他,突然轻蹙眉头,看起来似乎很认真的说道,“陵越,你要我说多少次,一直都让你叫少恭。下午好不容易改口了,怎的到了傍晚又变成欧阳先生了呢?” “这……”被欧阳少恭突然的变脸唬得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陵越一下子就局促了起来。 欧阳少恭一见他局促的样子就忍住轻轻笑了出来,“你的反应还真可爱……不过是让你改一下称呼罢了,难道你希望我时不时把陵先生挂在嘴边你才满意么?” 陵越看着对面的人,只能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脸色看着他,“少恭,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你又要摆出那副工作时教训属下的样子来对着我么?都已经下班了,就轻松些……”欧阳少恭笑着说道,见陵越还想说什么便摆摆手,“好了,我去客厅喝杯咖啡好了。” 见他走过去客厅,陵越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陵越从小到大受着养父的影响,性格许是有些沉闷严肃,在公司亦然。不过自从欧阳少恭空降到他们公司之后,他便深觉自己完全没办法应付这个总是满脸笑意之人。不管多严肃的事情,多严肃的口气在他身上就像拳头碰到棉花,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陵越承认自己并不善于应付这种人,更何况他与欧阳少恭之间还有些让人不算特别愉快的事情。 轻轻叹了叹气,陵越转身回去厨房把后面的一道菜准备好。只是没想到他刚一进厨房,就被人一扯然后直接压在了门板上,厨房门关上的同时还发出重重声响。 客厅听到声音的欧阳少恭有些担心的出声问道,“陵越……?” 陵越皱着眉,狠狠白了一眼眼前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只能呼吸不稳的朝着门外说道,“不小心把门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听着陵越的回答,欧阳少恭唇边的笑意似乎更深了,然后端起茶几上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口,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sk 一旁乖乖坐着的安庆看着欧阳少恭的脸色忍不住寒毛四起,然后果断把视线放回电视上。 厨房里,陵越面色并不太好的想要推开百里屠苏,但是他的好弟弟却压着他的肩不肯撒手。最后陵越无奈,只得开口哄道,“屠苏,外面还有客人,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好么?” 一想到刚刚欧阳少恭和陵越的对话,百里屠苏便越发不肯撒手,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腰,然后把脸埋在陵越的颈边闷声闷气的开口,“哥,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陵越脸一红,忙要挣扎,“好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锅里的汤也快好了,你赶紧端出去!” 百里屠苏也没办法真的做什么,临放开他的时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陵越的耳垂很敏感,每次轻轻一碰就会忍不住浑身颤栗。 “百里屠苏!”陵越满脸通红低低警告他。 看着师兄这般羞赧的模样,百里屠苏几乎忍不住便凑上去吻住他的唇,含着他的唇碾压厮磨。吻着,陵越也一不小心就动情了,搂着百里屠苏的脖子便与他唇舌相交。 直到汤锅的盖子被蒸气顶的扑腾作响,陵越才如梦初醒一般推开了百里屠苏。虽然有些懊恼,但陵越并没有过多的说百里屠苏的不是,毕竟刚刚他也动情了。 餐桌上,陵越和百里屠苏坐在一边,对面坐着欧阳少恭和安庆。欧阳少恭和陵越相对而坐,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到陵越碗里,然后笑着说道,“看你平时那么拼,又那么瘦,也不知道你平时三餐有没有好好吃。要是因此病倒了,上面一定会怪我奴役下属,害公司折损了一员大将。” 陵越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个上司一出现就给他制造了无数的麻烦。也不怪屠苏会对他有敌意,事实上这个人也实在太恶劣了,不得不谨慎些应付。 欧阳少恭在陵越家吃完饭之后,又和陵越说了好一会的话才有离开的打算。走到玄关的欧阳少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对着陵越说道,“别忘了好好考虑我今天下午跟你说的事情,我明天在公司等你的答复。” 陵越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陵越一洗完澡就被百里屠苏揽着腰压到床上去。 把陵越的体力榨干了一次之后,百里屠苏双手撑在陵越的身侧,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下午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陵越被他架势弄得好笑,可是很明显百里屠苏没在开玩笑,“他是我们公司从国外请过来接手一个项目建设的总监,其实我所负责的事情跟他的项目没什么关联,不过这几天人手不足便被调过去帮了几天忙,他希望我正式调过去担任他那个项目的经理。” 百里屠苏其实很是狐疑,“那你会答应么?” 沉吟了一下,陵越犹豫的说道,“不确定,不过应该不会拒绝。” 工作的事情,百里屠苏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在某些方面上卖力一点。百里屠苏坐起来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陵越大概是心里有些心虚,明知道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也任由他胡来。 整个人坐在百里屠苏身上,陵越双手扶着他的肩,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摆动着腰身。突然百里屠苏停下了动作,陵越不得不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疑惑的看着他,“屠苏?” “哥……”百里屠苏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自己动……” 陵越霎时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之间的这种事情他从没试过主动。 “屠苏……”陵越唤了他一声,试图让他回心转意,但是百里屠苏即便强忍着,也坚定的不为所动。 陵越内心挣扎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借着百里屠苏的肩膀,用着早已发软的双腿一点点的撑起自己的身子。 某处一点一点的摩擦折磨着某人早已崩线的理智,百里屠苏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建议了。 在陵越正想一点点坐下去的时候,百里屠苏面无表情的扶着他的腰用力的压了下去。 “呃!啊——”在陵越的惊呼中,一下子就进到了最深处。 再也不想忍耐下去的百里屠苏扶着陵越的腰猛力的冲撞起来。 “啊……屠、屠苏……你、你慢点……” ☆、第43章 假想情敌——番外(二) 第二天一早陵越醒来的时候,旁边的百里屠苏似乎已经起了许久,被窝已经凉了。把床头的闹钟拿起来一看,原来才七点十分,捂着腰艰难的翻了个身,陵越用手摸了摸隔壁空荡荡的床单,突然觉得有些失望。 内心挣扎了许久,陵越还是觉得自己后悔昨晚这般让百里屠苏胡闹。一想到上班之后又要对着那张万年微笑的脸实则腹黑的脸,而且身体这般糟糕,陵越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若非是被对方用着一个不靠谱的理由不靠谱的表情威胁着自己,陵越想他定然不可能答应调过去。且不说他手上还有别的工作,就欧阳少恭那个性子,他就已经完全不想深入接触。 挣扎了不过十分钟,陵越还是不情不愿的起来了。花了二十分钟洗漱以及整理衣着,下楼之后就看到安庆已经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 安庆见了他很乖巧的喊了一声‘哥哥早安’,陵越点点头便也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刚一坐下就看到百里屠苏围着一块围裙端着一个盘子和一杯牛奶走了出来。 看到陵越已经起来了便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俯下身把牛奶和煎蛋放到他面前温声说道,“怎么不多睡一会?昨晚是我不好,明知你今天要上班……” 百里屠苏说的小声,旁边的安庆虽然听不见但是也早已习惯两个哥哥大清早就喜欢秀恩爱的事情了。 陵越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跟这个罪魁祸首继续说话,决定认真的吃早餐。 一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陵越看到自己座位坐着的人就禁不住扶额,这人能不这么阴魂不散么?小秘书显然对这个空降过来的项目总监并不了解,一见到陵越就一脸为难的告诉自己是欧阳少恭擅自进来坐在位置上,她也不敢上前阻拦。 陵越自然知道,以欧阳少恭的背景和手段就算他今天说要坐他的位置他也毫不意外。人事部的部长芙蕖是小他一届的师妹,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跟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好友之一。 这两天和芙蕖一起吃饭的时候倒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欧阳少恭的各种官方的、小道的八卦。听说欧阳少恭是外国某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直在外国发展,这次回国除了要负责这个大项目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那便是和总裁的女儿订婚。 总裁的女儿巽芳是个十分温柔可人的女孩,陵越远远的见过几次。 虽然陵越丝毫不怀疑这个人的能力,但是对于对方及其恶劣的性格却是毫无办法。这人从第一次见面似乎就缠上他了,也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明明自己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吩咐自家小秘书出去做事之后,陵越这才把目光放回欧阳少恭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上,“不知欧阳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欧阳少恭状似遗憾的看了陵越一眼,然后笑得一脸暧昧,“你今天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是因为昨晚我冒昧去了你家,不小心惹恼了你那位兄控的弟弟么?” 听着这话,陵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欧阳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何必三番四次试探。” 不得不说,欧阳少恭确实是一个很轻易便能把人看透的人。不知他是从何得知他与百里屠苏之间的事,更是明里暗里的告诉他若是这种事被人得知,不光是他,就连屠苏的前程也会尽数毁于此。 这些不免有夸大其词,但是向来谨慎的陵越自然不愿拿百里屠苏的前程去赌。 见陵越似乎真的生气了,欧阳少恭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十分郑重的说道,“我为昨天的冒昧道歉,我只是想见见对你而言那么重要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今天来也是再次诚心邀请你出任那个项目的经理,仅此而已,待遇绝对比你待在这里当主管要好。” 放在以前,陵越一定会拒绝。霎时间调职,这边的工作一定会乱得一团糟,抚了抚额,陵越头疼的问道,“为什么是我?” 欧阳少恭笑得依旧温和,“陵越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么?待在这么一个小小名不见经传的部门撑死也不过是做部门经理,但是在我的团队里,发展是无限可能的,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够带领出一支好团队。” 最后陵越还是答应了,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就算欧阳少恭嘴上说着不会用此事威胁他,但是他却不能用百里屠苏的未来去赌欧阳少恭恶劣的性格。 自从陵越调职之后,百里屠苏见到他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每次陵越回家都已经11点多,还是一脸疲惫的模样,看起来是真的很忙。这样也就算了,但是就连周末都要加班这件事简直让百里屠苏恨得咬牙切齿,自然更是对那个欧阳少恭更加无感加怨念了。 这个还不算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事情大约是陵越要出差一个礼拜。礼拜一出门,要到下个礼拜一才回本市,中间又跳过了某个本应最幸福的周末。 周六晚上,百里屠苏很罕见的待在了寝室没回家。同寝室方兰生看他一脸阴郁外加欲求不满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真难得见你在寝室呢,怎么?这是被女朋友甩了的节奏?” 百里屠苏翻了个身没理他,然后拿出手机,手机上并没有来电或者信息,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身后的方兰生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只是摊摊手然后回自己的书桌玩电脑去了。刚坐下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什么的方兰生又扭过头说道,“明天和琼华大学的女生有聚餐,你要是没事做也一起来吧……”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上陵越的号码静静发呆,纠结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接通之后,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百里屠苏刚想说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陵越的声音。 「你好,陵越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这把略带笑意的声音百里屠苏并不陌生,陵越也曾说这次出差会和欧阳少恭一起去,但是晚上他们就这么睡在一个房间?百里屠苏强迫自己不能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皱着眉冷冷的说了句‘不必’就挂了电话。 那边的欧阳少恭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之后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把手机放回原位之后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到自己床上看书。 但是百里屠苏却因为这个电话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心态,也许是赌气,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突然的说道,“明天,我去。” “嗯……”过了两秒方兰生才反应过来百里屠苏说了什么,他霎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没听错吧?木头脸,你说明天的聚餐你要去?” 对于方兰生大呼小叫的样子,百里屠苏忍不住皱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的冲动,于是又躺了下去,淡淡的说道,“不想我去就算了。” 方兰生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个千百年难得把他拉去聚餐一次的机会,当即就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那说好了!明天晚上七点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过第二天百里屠苏就后悔了,所谓的聚餐也就是联谊,就算是一时冲动也不应该轻易答应的。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ktv里,男男女女加起来也有十多个,男生还有一些是同班同学,看到百里屠苏也在显然是各种吃惊。百里屠苏的性格十分乖僻,并不算讨喜,也不好相处,所以都没想到他也会来联谊。 坐在ktv最角落的地方,百里屠苏在一层生死人勿近的低压气场笼罩下默默不语的喝闷酒。气氛很热烈,但是他的心情却在谷底,方兰生也不管他,毕竟喝酒也算是宣泄感情的一种。 倒是有个女孩看到他喝闷酒,也不怕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坐到了百里屠苏旁边,“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闷酒呢?跟大家一起玩不是很开心么?对了,我叫风晴雪,你叫什么名字啊?” 百里屠苏扫了她一眼,“百里屠苏。”然后便没再开口,只是继续灌酒。 一杯接着一杯,风晴雪看不过去只能把他的杯子抢了过去。百里屠苏大约是醉了,任由风晴雪把杯子抢了过去,然后便垂着头双眼毫无焦距。 风晴雪把方兰生拉了过来,“兰生,你看他是不是醉了?” 方兰生显然也有些担忧,本来是想他不那么压抑自己,但是这木头脸居然在ktv里硬生生把自己灌醉了。看了一下时间,方兰生想了想然后说道,“他家好像就在附近,我打个电话让他哥哥来接他。” 陵越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接到了方兰生的电话,于是便也顾不上满身疲惫,直接拦了辆的士便去了方兰生所说的那家ktv。 在ktv门口,陵越看到方兰生还有一个女生扶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百里屠苏站在门口等着。接过百里屠苏,陵越略带歉意的说道,“谢谢你兰生,屠苏又给你添麻烦了。” 方兰生摆摆手,“哪有的事!是我不好,他最近情绪好像很低落所以我才想带他出来聚一下,没想到他就把自己灌成这个样子了。” 风晴雪也搭了一下腔说道,“刚刚我在他旁边劝他别喝了,他也不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陵越默然,他最近忙起来也顾不上百里屠苏的情绪。要说他有什么烦心事,陵越大约也是最不清楚的一个人。 ☆、第44章 假想情敌——番外(三) 百里屠苏就算喝醉了也只是很安静的靠在陵越身上,眉头微蹙,看起来并不安稳。屠苏的个子比他高,要把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人搬到房间去还真不算一件简单的事。 把百里屠苏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睡衣之后,陵越便坐在床边看着他那熟睡容颜静静的出神。也不知道这般发呆发了多久,只觉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陵越带着一身疲惫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正熟睡的百里屠苏,便转身出了门。 陵越原本的行程是坐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到本市,但是他把手头上的工作尽快结束之后便和欧阳少恭打了声招呼,提早一天回来了,只是想早点回来见见那人。 把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放到书房的书桌上,开了机然后开始处理起出差前遗留下来的工作首尾。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脑袋里却是满满的关于百里屠苏的事情。 百里屠苏在大学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有听方兰生提过,屠苏的性子本就有些阴沉,又不善与人沟通。原本陵越对此亦是十分担忧,但是直到今天见到的那个女生,他才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会不会有一天百里屠苏会厌倦了,然后便对他说,结束吧,这只是一场游戏。陵越苦笑,他怎么会这般患得患失起来,他所要做的应该是相信他才对……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钝响,陵越一惊,担心着百里屠苏是不是出什么事便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一开房门,便看到屠苏皱着眉揉着脑袋坐到了地上的样子,旁边的椅子也被推倒在地。 “没事吧?”陵越走上前,担心的问道。 百里屠苏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垂眸不语。陵越也不知他怎么了,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一边站起来引导着想把他拉起来,只是没想到百里屠苏却突然抬起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 陵越愣了愣神,一个没留神就被百里屠苏双手一带压到了床上。 百里屠苏一脸阴郁的看着身下之人,一时间竟也分辨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他在做梦。他一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上这套睡衣除了陵越他也想不到还会有谁帮他。但是脑袋清醒了身体却还是处于乏力状态。所以刚下床就把椅子都推倒在地,自己也摔到了地上。 所幸,他还是见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哥……我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 陵越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百里屠苏的脸色愈发阴沉,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把这笔账算在那个叫欧阳少恭的人身上。他相信陵越不会骗他,那么也就只可能是那个人在捣乱了。 陵越那双有些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脸颊,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屠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知道陵越的工作忙,他也并不想为着自己的想念成为对方的困扰。 只是百里屠苏这一摇头,陵越的眼神便有些黯然起来,自家弟弟倒是宁愿在ktv里买醉也不愿意跟他分担内心的烦忧。 看着陵越的表情,百里屠苏一下子没想明白,随即才知道他这哥哥似乎有点钻牛角尖了,“我是真的没有烦心事,今晚不过是耐不住方兰生啰嗦,我才不会去。非要说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大概是每天都见不到你,夜夜难以入眠罢了……” 陵越看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叹了叹气,其实想来想去不过是他们太过顾虑对方的感受。他们之间相处了15年,并不是5年,这般筑构起来的信任又岂非三言两语可轻易动摇。 缓缓勾出一抹淡笑,陵越双手勾住他的颈脖,低语道,“有你,真好。” 百里屠苏轻笑,“此生,不离。” ☆、第45章 坦诚相对 一夜的疯狂在陵越身上留下许多斑驳的痕迹,点点殷红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天色初白,百里屠苏扫了一眼屏风后的浴桶又看了一眼已然陷入沉睡的陵越,不自觉轻声叹气。 百里屠苏起身把陵越抱了起来,走向了屏风后的浴桶。浴桶的水有法术的加持,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期间安稳昏睡着的陵越一点也没有醒转的痕迹,倒是乖巧得像绵羊。在百里屠苏的印象里,师兄在众师弟面前时极有威严的,即便对着自己已是十分温和,但眉宇间的凌厉却是难以抹去的。 像师兄这般不仅操心着天墉城的琐事,更要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劳碌,即便是熟睡了眉间也会不自觉的微蹙。像今夜这般安稳沉睡的师兄是百里屠苏从未见过的,但不知第二天清早醒来师兄的眉头会不会皱得比以往都厉害。 摇了摇头,百里屠苏实在不想继续想象自家师兄的反应,只好认认真真的给他擦洗着身子。这样的场景对百里屠苏而言算不上陌生,几个月前他和师兄也曾这般赤诚相对,那时候的师兄十分抗拒这般暧昧不明的关系。对于师兄而言,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师弟,但是在百里屠苏心里他早已不仅仅是师兄那么简单了。 心无旁骛的给陵越擦洗完身子之后,裹好衣袍抱回床上去。掐了个口诀,把两人身上的水气都烘干然后一同裹进被子里。紧紧的搂着陵越的腰,百里屠苏一刻也不想放开眼前的人。 陵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清明正白。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陵越脑袋不甚清醒的开始思考着目前的状况,但是等他注意到现状的时候脸色霎时苍白了起来。 陵越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被某个熟悉的气息环抱在怀里,背后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人温热的吐息,而身后某个隐秘的部位正隐隐作疼,像极了那次和百里屠苏放纵后的感觉。 一时间陵越只觉世界天旋地转般晕眩起来,对于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并非一无所知。若非蚩翎及时出现,他与屠苏还有噬月玄帝当如何面对铁柱观外的弟子亦未可知。 后来……他终是撑不下去,失去意识之后他只觉浑身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后来一股近乎阴冷的气息缓解了他的痛苦。模模糊糊之间,一些记忆的断片涌上心头,他没有抗拒屠苏的亲近,最后竟没有抗拒他的进入,甚至是……甚至是渴求着…… 陵越简直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做出的事情,他是自己的师弟,是自己从小护着长大的师弟,到底为什么事情会朝着这般诡异的方向发展?最后变成这让人窘迫不已的境地。 “师兄……” 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的陵越身体一僵。他现下思绪凌乱不堪,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自家师弟。 早在陵越有些微动作的时候百里屠苏就醒了,只是他没有勇气面对师兄的斥责便也就只能装作仍在熟睡,能多抱一会便多抱一会,说不定等会师兄连三尺之内都不允许他接近。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师兄有所动作,他这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只是师兄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起来,颇有惊弓之鸟的意味。 担心自家师兄的身体是否仍有不适的百里屠苏也顾不上被斥责的事便起了身,将陵越的身子转向自己急急的问道,“师兄,可有哪里感觉不适?” 对上百里屠苏那张满是担忧的脸,陵越便只觉越发无地自容,于是便垂着眸不愿开口。百里屠苏哪里见过这般沉默弱势的师兄,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陵越这样他的心便隐隐作疼。 本以为师兄醒来便会皱着眉斥责他,只是想不到师兄不仅没有责骂他,甚至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这般反常不免让百里屠苏一阵心慌,顾不上别的,百里屠苏用力的把沉默的陵越紧紧嵌入怀中。 在他耳边细细低语着,“师兄,一切都是屠苏的错。若非因为我,师兄也不会多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管你要生气抑或是斥责都是理所当然……” 百里屠苏还没说完,就听到怀中人很是平静的说了句,“我没有生气。” 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的百里屠苏愣了愣,随即苦笑,“师兄……” 安安静静的待在百里屠苏怀里的陵越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会很忿然,但是在被他用力搂进怀里之后除去些许慌张便再没别的感觉。而现下更多的是茫然,他从来都习惯把屠苏护在羽翼之下,却不想当年雏鸟早已成为雄鹰。 他能井井有条的安排好自己的一切行程和安排,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有些操之过急了?陵越开始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动摇了起来,他并不想去动摇百里屠苏的决定但是最后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而他也并没有找到任何能解决的办法。 “屠苏,你说师兄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为了你好,但是其实你一直有你自己想走的路。”陵越知道自家师弟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是个十分执着的人。他并不后悔自己为师弟做的一切事情,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师兄,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兄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我也是知道的!师兄忧心我体内的煞气,所以才四处奔波……”顿了顿,百里屠苏把头埋进陵越的颈脖,闷闷的说道,“师兄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因为我带煞气的缘故,不配站在师兄身旁?” 陵越微微蹙起眉头,“胡说什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身带煞气,所做之事并非后悔,只是……”叹了叹气,后面的话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屠苏可否请求师兄一件事情?”百里屠苏放开陵越,正色道。 “直说无妨。” “铁柱观里屠苏所说,手中所执之剑是为了守护我所想守护之人。师兄可知,这人是谁?” 陵越看着他那认真的神色,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那个叫风晴雪的女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抗拒心中所思所想,便摇摇头没有说话。 百里屠苏自然不知此时陵越心中想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神色坚定得如同起誓一般正式,“从小到大,师兄为了我的事不仅时时受伤,更是受到了同门奚落。直到现在,师兄仍是把我的事情放在了第一,屠苏的本意是想好好守护师兄。奈何身带煞气,却也怕再次伤了师兄。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师兄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我想和师兄一起去查当年的乌蒙灵谷的事情,我也想和师兄一起寻找抑制煞气之法,而并非让师兄一人前去冒险。” 百里屠苏说得很慢,就像是把一句句话揉碎了塞到陵越心头。 陵越大概没想到百里屠苏所之人会是自己,一时间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身上的煞气?没了天墉城至清之气你要如何熬过朔月?若是煞气失控又该如何是好?” “只要这件事结束,屠苏会立即会天墉城向师尊请罪。” “到时我怕是也要与你一同想师尊请罪了。”陵越轻声叹气,师弟执拗的性子也并非这两天的事情。前几次没能把他劝回天墉城便知道要他回去除非施法困住再强行带回,但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既然屠苏说了想和他一同面对当年的往事,那他也就顺水推舟留下来照看罢。 百里屠苏倒是真没想到陵越会这么容易妥协,他现下背着叛逃师门之罪,如今更是把师兄也拉了下水。 “师兄……”百里屠苏有些犹豫,“师门那边……” 陵越摇摇头,“我自会修书一封回天墉城说有事处理便是了,你也不必过于介怀。肇临师弟之事你本就是被冤枉的,师门自不会冤枉你。” 只要师兄相信他,冤枉与否也并不那么重要,“对了,师兄醒来时可有哪里感到不适?” 百里屠苏这么问起的时候,陵越才想起自己身后某个隐隐作疼的部位,于是一抹淡淡的绯色忍不住飘上两颊,“昨夜之事已是一错再错,莫要再提了。” 百里屠苏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眸中有些许黯然。虽然现下和师兄算是达成了共识,但是却也知道以师兄的性子如今这般平和已是不易,也就顺了他的意思不再提起。 他也说不准自己在陵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两次阴错阳差的结合,直到现在真的还能单纯的把自己当做师弟看待么?以师兄的性格,必然不可能完全不在乎,但是他对自己却又还是一如当初那般放纵。 当真是,难以琢磨。 ☆、第46章 因果缘由 陵越和百里屠苏整理好衣物之后便走出了竹屋,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面色不善的噬月玄帝和蚩翎对峙着,一旁的夏闻烈则是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一魔一妖是如何对峙上的。 蚩翎见到两人出来,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便把目光放到了陵越旁边的百里屠苏身上。然后眸子中多了几分了然,他上前对着陵越说道,“我本以为你起码要熬三天才能脱离魔煞的发作期。” 陵越摇摇头,似是不愿回忆起某些名为压制魔煞的做法,“之前你不是已经把魔煞封印住了么?这次是怎么回事?” 不等蚩翎说话,百里屠苏就面无表情的上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师兄,魔煞之事你还未向我解释清楚,这次不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独自面对的。” 陵越抬眸,恰好对上百里屠苏那坚定的眼神,“其实倒也没有想瞒着你,关于此事就连我自己也是云里雾里。”然后陵越便把当初莫名其妙被人种了魔煞之事和百里屠苏说了一遍。 接着陵越的话,蚩翎说道,“魔煞未成形之时我便已将其暂且封印,按理说几年内控制魔煞不蚕食他身上的灵息的毫无问题的。只是,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你会遇到体内同样被种入魔煞之人,恰巧旁边还有两个强大的煞气之源,不过这次你能逃过一劫你那师弟的功劳可不小。” 百里屠苏皱眉,蚩翎的意思是师兄身上的魔煞会失控也有自己身上带着的煞气的缘故?但是最后亦是他身上的煞气暂时平复了魔煞的活动…… “哥,”夏闻烈面带豫色说道,“陵越和噬月玄帝在铁柱观遇到的那个黑影身上有股很熟悉的气息,但是她明明已经……” “不可能!”蚩翎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话,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可怖,“二十年前她便已经死得彻底了,即便她没死她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我倒是想起那个黑影口中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青什么的……”噬月玄帝晃了晃身上的毛发,舔了舔爪子随意的说道。 “青姝……?”陵越接上他的话,其实他也不大能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听起来应该是个女子。 “啊……”噬月玄帝一下子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据说这个叫青姝的人房间里有一幅画面,上面之人跟陵越小子长得一样……” “这不可能!”蚩翎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不可置信,“青姝……那个人、那个人……明明……” 夏闻烈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蚩翎,那个叫青姝的女人在蚩翎的心里一直是特殊的,即便是自己也许也及不上那人分毫。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夏闻烈却也知道自己与青姝在蚩翎眼中的意义并不相同,也并不多想什么。 也是因为陵越与青姝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蚩翎才会对陵越照顾有加吧,不然以他狠戾又慵懒的性子定然不会去管无关之人的死活。 噬月玄帝无声笑着,尔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眸子里便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这个叫青姝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好像这女人是上古魔族后来背叛了魔尊被魔尊赐以魂刻骨的刑罚……” 夏闻烈的脸色一变,看向蚩翎。果然,蚩翎握紧了双拳,一双冰冷刺骨的目光直直看向噬月玄帝。那沉默可怕的氛围像是让空气凝结了一层霜雾一般,其中透着薄薄的凉意。 半晌过后,就连夏闻烈也以为蚩翎要的忍耐到达了极限的时候,蚩翎突然便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若无其事一般说道,“没错,青姝当年确实是魔尊的妻妾之一,后来与凡人相恋,被魔尊发现后落以魂刻骨的下场。” 陵越和百里屠苏都并不能理解所谓的魂刻骨到底是如何一种刑罚,而噬月玄帝则是很体贴的补充了,“魂刻骨,便是把魔魂注入一块石头之内然后嵌入人类的灵魂之中,随着人类的轮回而轮回。记忆不会洗去,无论悲伤还是快乐都只能待在石头里,直到魔魂在轮回之中被消耗殆尽。不过,那都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不知这个青姝和千年前的上古魔族又有何种关联呢?” 对于噬月玄帝的话,蚩翎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发作,“这个青姝是不是千年前的魔族并不重要,我便拿陵越身上的魔煞开始解释这次的事情吧。陵越体内的魔煞本来就不太寻常,而你们在铁柱观所看到的那个的那个黑影与陵越一样,体内都被种植了魔煞。魔煞本身自成一系,如今我猜测他们定是与那幕后黑手达成了协议,以魔煞吸取煞气之力提供宿主超于寻常的力量。但是魔煞依靠煞气而食,所以便也盯上了铁柱观禁地里封印着的噬月玄帝。” 陵越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妖魔来势汹汹,若非我与噬月玄帝早有约定在先,只怕铁柱观的事情会酿成大祸。” 陵越所担心的便是这群妖魔恃着魔煞之力便会在人界大肆破坏,给寻常百姓带来无妄之灾。 蚩翎的脸色依旧阴沉,当年之事依旧历历在目,所以他绝不会相信这次事情的幕后黑手会是青姝。那假借青姝之名,将魔煞植入寻常妖魔体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陵越身上的魔煞当真只是偶然? 百里屠苏现下最担心的大约是陵越体内的魔煞到底会不会对自家师兄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师兄体内的魔煞当真不能直接除去?” 一旁的夏闻烈见蚩翎的脸色并不太好,便开口说道,“若能直接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魔煞与寻常魔煞大不相同,想要出去便只能找到驱使魔煞之人。其他的我只能说,我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况且陵越身上的魔煞有驱使者加固的咒法,他与蚩翎确实一点办法都没。蚩翎一直在调查陵越与青姝的联系,现在居然又跑出了一个据称是青姝之人,这两件事必然有着联系,但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沉默了许久的蚩翎余光扫了陵越一眼,看着他脸上依旧淡然的神情,似乎又回想起了一些关于许久之前的往事。叹了叹气,蚩翎缓缓说道,“陵越体内的魔煞若非因为遇到同样拥有魔煞之主而产生共鸣,定不可能让其强行破除我设下的封印。” 顿了顿蚩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赤色石头,大约只有指甲般大小,然后对着陵越说道,“手伸出来。” 陵越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伸出了手。只见蚩翎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施了个咒术便把那颗赤色的水晶融进了手腕之中。 “若下次遇到魔煞宿主,这颗石头会告知你。我过几天再来把你身上的魔煞施加多一层封印,而你们若是再遇到,你们万不可轻易与之动手,我会尽量在第一时间赶去。” 说完正事之后,蚩翎和夏闻烈便离开了,只剩下陵越和百里屠苏以及百无聊赖的噬月玄帝。 陵越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淡然,眸子中依旧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并无甚波澜起伏。倒是百里屠苏虽然一直维持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色,但是心里却是不自觉为师兄感到担忧。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陵越温声说道,“不必忧心,他并没有你所想象的这般严重,只要稍加压制便可。虽然不知道蚩翎帮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却也可稍加安心。” 那厢,蚩翎扶了一下有些晕眩的额头,自嘲道,“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原以为除了你我再不会对第二个人上心。” 旁边的夏闻烈顿时愣住了,随即苦笑,“只要跟青姝的事情扯上关系,你便会如此。” 方才进入陵越血脉之中的红色石头是蚩翎魔魂的一部分,魔魂撕裂之痛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多么刻骨。 蚩翎摇摇头,似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当年之事我仍未彻查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并未和你说。待这次的事情查清,我再一五一十告知与你,你也别想太多了。若我的猜测没错,那我为陵越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我欠了那个人,便是赔上性命亦要回护到底。” 青姝的事情夏闻烈知道得并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一点。印象最深刻的大约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类女子,他不知道这个人类女子与青姝到底有何关系,却知道是蚩翎亲手杀了那个女子。 明媚的笑容瞬间被湮没在赤色的血腥之中,绿色的长裙裙摆染上了刺眼的一片赤色。 二十年前,风云动荡。 二十年前,魔族易主。 ☆、第47章 重生之术 那个人类女子死了之后,蚩翎便像是得了魔怔一般。那时恰逢魔族与夜叉族的大战,魔族之主在战场中战死,魔族易主。蚩翎原本就有接管族内的大小事务,但是不知为什么父亲一直都不喜欢他,在临死前把信物交给了亲信,命其辅佐夏闻烈成为下一任魔族之主。 但是魔族向来崇尚强者,以强者为尊。因此族中关于魔族之主的事情起了动乱,夏闻烈对魔族之主的位置并不算热衷,但是父亲的亲信却把他当成了与蚩翎抗衡的筹码。 想当然尔,一个素来游手好闲的人与长期帮助父亲处理族中事务的蚩翎相比,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当年蚩翎之所以急着与他的母亲联手将他逼上绝路也算是为了保护他,当时蚩翎的地位还不算巩固,族中一些支持他的长老为了稳固他的地位自然会想对他下手。 这些事情都是前些时候夏闻烈听蚩翎提起过的,其实回想起来,当年他若是真想对他痛下杀手,那他根本没有可能从他手中逃脱,更不可能说在人间安安稳稳的躲个十几年。 虽然当年之事对夏流云来说并不公平,但是这些事情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若非当年自己受人蛊惑,傻傻的受人利用而跟蚩翎站在了对立面,也不会有后来的惨剧。 蚩翎见夏闻烈似乎想事情想出神了,便一把搂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道,“在想什么呢?” 夏闻烈轻轻摇头,后来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父亲一直都对你那么冷漠?”在夏闻烈的印象里,父亲从未对蚩翎有过好脸色。而夏闻烈的母亲似乎也连带着不遭人待见,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蚩翎会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蚩翎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吐在夏闻烈的耳边惹得他不自然的缩起了脖子。在夏闻烈看不到的身后,蚩翎摆出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却和平常一样说道,“我不在意他对我是不是冷漠,也就不会在意他对我冷漠的原因了。” 虽然蚩翎说是这么说,但是夏闻烈知道这其中定然不是在不在意就能解释的问题。但是蚩翎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包括夏闻烈,所以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真的想从中得到什么解释。 那一边,直到噬月玄帝说起约定之事,百里屠苏这才知道陵越当初为了自己身上的煞气受了那么多的苦。更重要的是,当初以血压制他身上煞气的时候并没有提起体内噬月玄帝的精血甚至会阻碍经脉流动。更不知道陵越为了践行与噬月玄帝之间的约定,竟然独自去寻找九尾狐,虽然成功得到了狐皮,自己却也身受重伤。 这些细节原本陵越都不想说,但是却不曾想噬月玄帝竟是一件一件的罗列了出来。只见百里屠苏便面无表情的脸色此时此刻越发的阴沉了起来,但是没多久就像是泄气一般皱起眉头,“师兄,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面对这样的百里屠苏,陵越无言以对。 百里屠苏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师兄,我并不是你的包袱,既然我选择与师兄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险阻。那师兄能不能答应我,不再轻易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那样认真的神色强势的让陵越几乎没办法拒绝,只好点头。 噬月玄帝抛了个得意的眼神给百里屠苏,大意大概是他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百里屠苏无奈,为什么就连一只刚结识不久的妖兽都看得出来自己的想法,而师兄却什么都不懂呢? “你们说完没有?说完了就赶紧把本座的正事给办妥了,不然本座定然出去将外面的人类杀得一个都不剩!”噬月玄帝睁着一双嗜血的眸子,舔舐着尖利的犬齿说道。 对于噬月玄帝的说法,陵越不自觉的皱眉,“别忘了你与我的约定,若重生之法成功了,你不能伤害道渊前辈,更加不能食人肉饮人血。” 噬月玄帝十分不耐烦的甩了甩爪子,“知道了、知道了!本座既然答应你,那定然不会食言,更何况这周围有魔族之主设下的结界,即便本座想乱来也得考虑后果。” 陵越点点头,把这些天收集的材料一一的摆了出来,最后则是那颗泛着柔和光芒的聚魂石。噬月玄帝看着聚魂石几乎出了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年的往事,一直泛着狠戾的眸子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 布好阵法,把所有的材料都放在了阵法相应的位置。噬月玄帝在心里默默掐诀,一阵红光覆在身上。耀眼的光芒过后,只见原本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不见,一个有着赤色长发,身穿墨色铠甲的俊美男子从红光里走了出来。 陵越不知道原来噬月玄帝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毕竟在上一辈子,还没来得及看他化出人形便已经死在了百里屠苏的剑下。 “人形比较好施术罢了。”噬月玄帝淡淡的说道。 虽然陵越知道噬月玄帝很坚决,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重生之法极其险峻,堪称九死一生,即便不死你这全身的修为恐怕也会毁于一旦,你可要想清楚了。” “呵——”噬月玄帝狂妄大笑,“本座的命里从未有后悔两字,陵越小子,若是有一天你找到这种法子去救你的师弟,本座相信你也会奋不顾身的。” 陵越轻轻蹙眉,他与师弟是多年的同门情谊,而噬月玄帝与道渊明明应该是宿敌才对…… 这个时候的陵越还不懂噬月玄帝话里的意思,明明两者之间并没有相似之处,又怎可能与之相较? 陵越在阵法周围结下一层结界,算是护法。结界之内的噬月玄帝给狐皮施了个术法,只见九尾狐皮发出了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中一个人形身影逐渐成形。 这,便是道渊的皮囊。这副皮囊是噬月玄帝按照几百年前的道渊的模样重塑而成,穿着一身朴素的浅灰色道袍,一头如墨的青丝披散着随意搭在衣襟上。 与一旁盘腿而坐的噬月玄帝身上华丽的赤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紧接着便是重生之法里最为艰险的一步——入魂。 仔细回想了一下关于重生之法的记载,噬月玄帝不急不忙的结印掐诀,刚一开始施术他便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重困难。重生之法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便是把本应轮回的生魂强行固定在这一副狐皮幻化而成的身体里。但强行入魂又岂非简单的法术,入魂之时需得心无旁骛,用自身的力量强行驱使生魂入魂。 半个时辰过去,结界内的噬月玄帝似乎毫无进展,就连护法的陵越都能感受到结界内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的强度。 噬月玄帝紧闭着双眼,紧紧抿着唇,额边的赤色发丝早已被汗水濡湿。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突然陵越似乎感觉到什么连忙撤开力量,然后结界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巨响之中,一股白色烟雾瞬间包覆了结界内的噬月玄帝与‘道渊’。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9节 陵越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施了个风咒吹散了所有的烟雾。烟雾散去,没看见噬月玄帝的身影,只看到‘道渊’身边躺了一只黑狼。黑狼的体形与寻常的狼并无不同,陵越猜测是重生之法耗尽了噬月玄帝所有的力量,便连自己妖兽的模样都维持不了,只能变回最初的黑狼。 确认了噬月玄帝只是消耗过度之后,便上前去察看了一下‘道渊’的情况。没想到原本苍白可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红润,鼻间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好歹是有了呼吸。 这么一说,这重生之法算是成功了? 羽睫轻颤,一双幽深的眸子缓缓睁开,看了一眼陵越,余光似乎扫到了旁边的噬月玄帝,然后便惊讶的睁着一双茫然而又不安的眸子叫了一声,“噬月……?” 陵越和百里屠苏面面相觑,似是不能理解目前的状况,而最知情的某只狼妖又因为力量耗尽而陷入了昏睡。 把道渊扶了起来,陵越试探性的叫道,“道渊前辈……” “道渊?”道渊歪着头,茫然的问道,“这名字是在叫我么?我叫……道渊?” “这……道渊前辈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陵越有些困惑,道渊记得噬月玄帝却忘了自己是谁。 道渊轻轻摇头,然后又把目光放到了噬月玄帝身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着他身上光亮漆黑的毛发。 “那道渊前辈记得他?”陵越指的是噬月玄帝。 但是没想到道渊仍是摇了摇头,“其实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看到它我就莫名的知道它的名字,它叫噬月,是我的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把道渊和噬月玄帝送到竹屋里调养,陵越去找了蚩翎。蚩翎稍微扫了一眼便蹙起眉头,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大约是因为生魂在地底封印待了太久的缘故,记忆多多少少被模糊掉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花点时间调养也许记忆就能恢复了。” 那么现下也只能等到噬月玄帝醒来,再作打算了。 ☆、第48章 竹林旧忆 晚上道渊坚持要与噬月玄帝同住一屋,但是噬月玄帝那暴戾的性子难免不会一醒过来便直接把道渊撕碎。但是道渊只是轻轻摇头,“它不会的,我相信。” 既然道渊坚持,陵越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加之即便噬月玄帝醒了过来也是十分虚弱。权衡再三,还是依道渊所言,让他们同住一屋。 第二天清早,陵越从竹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白袍的道渊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手里似乎正翻阅着一本异闻录。一头及腰的墨色长发仅用一根绿玉簪子随意绾起,几绺散落的发丝随意的搭在肩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道渊手握书卷,唇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意。余光看到陵越走过来,道渊起身迎了上去,微微拱手道,“道兄昨夜睡眠可好?” 有些惊讶于道渊的称呼,陵越亦是拱手还礼,“晚辈怎经得起道渊前辈的一声道兄。” 道渊轻笑,“我竟不知现在已经过了几百年,辈分之说我本就不太在意。且不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便是记起来了也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辈分也显得毫无意义。” “噬月玄帝……?” “噬月还没醒来,今早看他的时候还在沉睡着。” 在此之前,陵越从未和道渊有过任何交集,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却也没想到道渊前辈对于自己在百年之后还能活过来的事情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震惊亦或是意外,除去刚醒来时的一丝茫然外,一直都表现得安安静静、淡然若素。 这般沉着淡然的心态倒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失忆的人。 “我想出去走走,不知小友是否赏光?”道渊大约也是不想看到陵越这般拘束,称呼也就从道兄改成了小友。 陵越点点头,便和道渊出了院子的门。 他们所在的山谷名唤桃花谷,倒不是说这个山谷有许多桃花才得此名。据闻是蚩翎用于养伤休息的一处秘密之地,山谷外有布下层层结界和幻术,山谷内四季如春。 院子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道渊看着几乎被竹叶遮覆的天空幽幽的说道,“其实昨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一些大约是关于我的过去。” 那是一个白骨暴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时期。流寇为了抢夺食物扫荡了附近的村落小镇,烧杀抢掠无作不作,所到之处房屋尽毁,生灵涂炭。 那时候的道渊还小,大约也不叫道渊,但是名字什么的却已经记不真切了。流寇来袭,他的爹娘为了保护他把他塞进了床底的一个角落里,后来他目睹了残忍的流寇杀害了自己的爹娘。小小的身躯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流寇离开这个已经被马蹄践踏得体无完肤的村落之后,道渊才连翻带滚的从床底的角落里滚了出来。在爹娘的尸首上嚎啕大哭了好一会才手软腿软的走出家门,昔日朴素安稳的小村落再不复从前的美好。 他一家一户的敲门、哭喊,但是曾经会笑着拍他发顶的叔叔婶婶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颤抖着身子回到了自己那残旧的家,用草席把自己裹了起来躲在残破角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晚上,也许只是一天。但是道渊却觉得日子异常难熬,他不吃不喝只是躲在角落里,日渐消瘦,也日渐颓靡。 直到某个晚上,他遇见了比田地里的水牛还庞大的一只红色巨狼。头顶上的席子被掀开,道渊睁着一双惊魂未定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它,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噬月玄帝。 那时候的噬月玄帝并不需要食人肉饮人血来修道,它本是下山找找食物,路过这个废墟一般的村子。在废墟里走了好几圈能吃的食物没找着,倒是找到了一个个子小小的,瘦的皮包骨一般的小孩。 噬月玄帝大约是无聊,朝着他大声的吼了一声,道渊几乎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但是噬月玄帝却起了兴趣,它走过去探出爪子拨拉着道渊的头。道渊的心里怕极了,双手抱着脑袋使劲的往墙边躲。 后来实在躲不开,道渊索性放开嗓子嚎啕大哭,嘴里还嘟囔着‘大笨狗’之类的胡话。噬月玄帝倒也不恼,蹲坐在他身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哭。 等到道渊终于苦累了,抽抽噎噎的停下了噬月玄帝才不急不慢的说道,“哭好了?你饿不饿?” 道渊想起自己的爹爹在自己哭累的时候也是这么哄着自己,但是现在这原本温馨不已的话却从一只可怕的大狼口中说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止不住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噬月玄帝被他这又哭又闹,好不容易不哭了现在又开始默默流眼泪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蹲坐在原地好一会,噬月玄帝琢磨着这么小个孩子应该不会打猎,于是便转身一跃,消失在废墟附近的山林里。 日已西沉的时候,噬月玄帝叼着一些野果回到了废墟。那时候的道渊依旧躲在废墟的角落里,见噬月玄帝去而复返,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惨白。下意识想逃,但是又被噬月玄帝咬着衣角拖了回来,反复几次道渊终于是认命了,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噬月玄帝把从山林里带回来的果子叼到他面前,道渊一开始不敢吃,但是到最后实在是饿极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之后便狼吞虎咽的把果子解决了。 天色正缓缓的黑了下去,道渊有些怕这阴森黑暗的废墟。他偷偷的看了噬月玄帝一眼,见它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愿,便怯怯的蹭到它旁边坐了下来。 噬月玄帝大约是在山林修炼许久,少有跟人类打交道。道渊坐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时候,它便忍不住想用鼻子凑上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但是不曾想鼻子凑得近了些倒是把道渊拱了个跟头。 道渊被他的动作吓得又忍不住抽噎了起来,然后爬到离噬月玄帝最远的角落里缩了起来。秋叶里的寒风有点冷,道渊缩在角落里被冻得瑟瑟发抖,当真是好不可怜。 说起这些的时候,道渊的脸上的神情完全没有话里那般惧怕,倒是有些许感慨。他回头看了一眼陵越,眸中的目光十分柔和,“你相信一只巨大的赤色狼妖真的会对一个毫无用处的小孩好么?我当时大概是很怕很怕的,后来大约是它见我太可怜,还去找了木柴燃起了篝火。但是我却不敢靠近他,而且只要它过来,我就会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开。” 最后大概是连噬月玄帝都看不过眼他那窜逃的模样吧,也不勉强他。后来实在没有法子,它走遍了整个废墟才找到一个残破的油灯盏。点燃之后把它放在道渊边上,但是道渊还是离噬月玄帝远远的,一双纯真的眸子在闪烁的烛火下幽幽的看着它。 噬月玄帝的耐心终于宣布告罄,他暗暗的生气然后甩甩尾巴就离开了废墟。 在噬月玄帝离开之后,道渊便守着这风中摇曳的烛火睡着发生变故以来最为安稳的一个夜晚。第二天的时候噬月玄帝没来,道渊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失望。毕竟这片废墟只有他一个人,虽然他很怕那大狼但是却最起码他不是一个人待着。 到了晚上,道渊把那盏噬月玄帝找给他的残灯点亮了放在身边。没想到点亮残灯没多久,道渊就看到一只大黑狗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道渊一眼就看出这只大黑狗就是昨夜见到的狼妖。也许是相同的感觉,也许是那双赤色的眸子太过相似,道渊虽然有些惧怕却也不抗拒与大黑狗亲近。 后来的日子,噬月玄帝时不时都会给道渊带一些野果或者野味下山。之后的两年,一人一妖的感情日益亲近。噬月玄帝白天在山中修炼,夜晚看到道渊点灯便会下山去找他玩。有时候道渊玩累了便会直接搂着噬月玄帝的脖子睡去,两年前的阴影使得道渊常做噩梦,夜里会搂着噬月玄帝哭喊着叫爹娘。 后来噬月实在烦的不行,就教了道渊一些简单的法术,还抽空做了一柄匕首给他防身。道渊高兴得不行,把那柄匕首当做宝贝一样用布条缠了起来,吃饭睡觉都不离身。 道渊轻笑,“我的故事讲完了,这个梦真的有点长,我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溺死在梦境里出不来了呢……” 陵越面上不说,但是内心却是疑惑不已。从道渊对噬月玄帝那莫名的信任,以及这逐渐回想起来的记忆都与他如今的态度都十分的违和。 道渊看起来对噬月玄帝很是了解,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用的并非疑惑而是感慨的态度。这些细枝末节更让陵越产生了道渊根本没有失忆的猜测,但是既然道渊没有失忆那么他假装失忆的目的又是什么? 随手摘下一枚竹叶,道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竹叶,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说的故事能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么?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目的,但绝不是现在。” 陵越点点头,“道渊前辈既然说是秘密,那便是秘密吧。” 道渊笑了笑,“看得出你的心里也有些困惑,但是现在大约还不能说出来。我既无法为你解惑,只希望你把未来看到的一切权当作一场有趣的闹剧吧……” ☆、第49章 失忆之症 陵越和道渊往回走的时候,只见一头赤色巨狼正站在竹林入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身赤色的毛发依旧不减当年的凛凛威风,只是这一片火红的赤色与这一片苍翠的竹林显得格格不入。 在道渊那并不确切的印象里,曾经的噬月眸子里并不曾像如今这般嗜血、狠戾。但是他毫无畏惧,信步上前,陵越倒是担心噬月玄帝一个冲动便会动手也就跟在了后面。 噬月玄帝的目光并不客气,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渊,似是并不相信这人根本没有过去的记忆。 狐皮所幻化成的皮囊并没有经脉更没有灵息的流动,除了有感觉有温度之外道渊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所以说噬月玄帝若想动手的话,道渊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在陵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噬月玄帝便突然消失在视线中。不过瞬间噬月玄帝已经将道渊扑倒在地,双爪按住他的肩膀,一双冰冷嗜血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身下之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说的失忆么?道渊,我承认我看不透你,但是你却别妄想再次把我耍弄于掌心之中!” 道渊依旧笑得温和无害,“噬月,我并没有忘记你,我记得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我记得你每夜都会陪着我入睡。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陵越一下子就愣了,也没来得及作出应对之法。但是陵越却看得清楚,原本狂暴的噬月玄帝在听到道渊的话之后明显是动摇了,它的目光复杂的看着道渊。 道渊只觉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只见噬月玄帝那巨大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赤发男子站在不远处。他转过身看着道渊恶狠狠的说道,“本座救你只为了当年的陈年旧事,既然蚩翎说你的记忆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那本座便奉陪到底。”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直到噬月玄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道渊才握拳放在唇边,掩唇轻笑了起来,眉眼中看得出丝丝笑意流转。半晌,他才稍微敛起笑意,似是感慨的说道,“他变成这样大概也有我的责任,不过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这么可爱。” 陵越实在是不能理解刚刚噬月玄帝那副几乎要把人撕碎的模样到底哪里可爱了,摇摇头,“噬月玄帝的本性终究是狠戾的,道渊前辈还是小心为上。晚辈实在好奇,前辈到底为何要假装失忆?看起来前辈似乎对噬月玄帝十分了解……” 道渊意外的挑了挑眉,“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也许是太多年不曾见到他,一时开心的有些得意忘形吧……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之事。曾经坚信的道如今却被我一一否认得彻底,说到底我最不了解的其实是自己,当年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垂着眸,道渊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半晌,才摇摇头叹气,“关于我假装失忆的事情还请小友莫要与噬月说起,至于原因,我目前也还说不准,等我确定一件事情之后定会与小友细细说来。” 陵越拱手,“晚辈并无意探究前辈的,只是现下噬月玄帝尚且忌讳蚩翎的力量不会妄下杀手,但是他日离开山谷只怕后患无穷。” “这个我也有想过,但是小友若是相信在下的话,便把这件事交给在下处理吧。在下有自信能让他日后不会再利用食人肉饮人血来修炼。” 陵越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也看得出道渊前辈的城府极深。既然他这这么说了,也未必不能让他们自行处理,而且看起来噬月玄帝似乎并不想杀道渊前辈的样子。 在竹林待了好一会儿,连百里屠苏也过来寻人了。看到旁边站着的道渊便也拱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头对陵越说道,“师兄,方才接到天墉城的传信,似是秉直师弟还有几个师弟师妹十分担忧师兄的处境。” 陵越点点头,“待我看看信上内容再行回信,”然后对着道渊说道,“晚辈还有些事要处理,山谷景色十分怡人,前辈可自行观赏。” 两人回到竹屋后,百里屠苏把从夏闻烈那里得到的传书递给了陵越。这桃花谷的具体位置陵越也并不清楚,加之有结界在外,所以一切的书信来往都是经由夏闻烈之手传递。 依旧是陵沐传来的书信,夏闻烈虽然有和铁柱观的弟子交待陵越有事处理,但是秉直以及几个弟子回到天墉城之后却还是十分担心。陵沐也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夏闻烈,才知道陵越和百里屠苏现下都在桃花谷。 坐在桌前,陵越提笔写着回信,大意是山下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让师弟师妹莫要担忧。另外上书一封让陵沐带给函素真人,留在山下的理由则是顺手胡诌的,所幸他平时做事向来有所担当,想来掌门也不会怀疑什么。 无奈的扶额,陵越觉得在百里屠苏的事情上,自己着实是违背了许多曾经自以为不会违背的原则。 “师兄,在想什么?”百里屠苏轻声唤了声。 陵越摇摇头,“不过是想着此次下山的时间有些久,芙蕖大约又要一番担忧了。对了,你身在桃花谷之事可曾和你的那些朋友传信?那日我遣秉直前去带你们离开,你却独自返回,想必那两位姑娘定然十分担忧。” “我早已传信于红玉,告知他们我先下有要事耽搁。他们此时已在安陆县安顿了下来,似乎红玉与方兰生都在前去追赶先生之时受了伤,现下在安陆县暂且休养。” “蚩翎施行的封印之术繁复,恐怕还要在这山谷待上几天。” 百里屠苏看着陵越,认真的说道,“只要师兄相安无事,行程拖延几天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陵越觉得经过铁柱观一事之后百里屠苏的态度便异常柔和了起来。从前只道这个小师弟向来执着,如今不仅变得强势也变得容易说话了些。 带着百般思绪,陵越去找了蚩翎,自然,百里屠苏并不在旁边。关于魔煞的事,他总感觉蚩翎有事瞒着,既然并不方便当众说出来,那便直接去找他问清楚罢了。 陵越到了蚩翎的屋舍前的时候,蚩翎正站在门前翻阅着什么,见陵越到来,便直接说道,“我恰好有事找你,你倒是自己找过来了。” “是关于魔煞之事?” 蚩翎点头,“我知道你十分护着你那师弟,所以有些话我也未曾当面说与他听。其实即便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你体内的魔煞与你在铁柱观所遇到的并不同。我方才翻阅了魔界过去几百年的一些典籍,千百年来魔煞不曾也不能附身于人类身上。即便是遇到像你师弟百里屠苏那种满身是煞气之人亦要先行附身于妖类或者魔身上才能进行吞噬。” 陵越沉默着,很明显他身上的魔煞便是只针对他而种下的。看起来又不像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即便自己身上的灵息被吞噬殆尽,那又有什么意义? 蚩翎看着他,脸色也十分严肃,“目前我也并不清楚那人的目的,但是既然此事跟那个所谓的‘青姝’有关系,那我势必不会袖手旁观。你且放宽心,我会让闻烈多注意你身上魔煞的动静。” 看着蚩翎脸上沉思的神情,陵越忍不住轻笑,“曾经以为在下区区一介修仙者定然不可能和魔界扯上关系,但没想到关系不但扯上了,还是跟魔族之主,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蚩翎挑挑眉,“若你跟青姝没有关系,那么魔煞自不可能到你身上,也不会平白无故受如此多的无妄之灾。说到底,不过是因果循环,即便是魔界中人,也难以否认这个道理。” ☆、第50章 桃谷杂记 这几天桃花谷的日子过得平静淡然,陵越很珍惜这些平静的日子,因为他深知一旦走出桃花谷便会被世俗之事烦扰困心。百里屠苏的心境也许比他豁达,因为有太多的结果是他所料想不到的。但是这些过去的记忆却成为了困锁陵越内心的一把沉重的大锁,没有钥匙,没有希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事情走向终结。 自知无法逆改天命,但是如今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却又给他带来些许生机。他会跟屠苏一起去面对那些难以承受的过往以及几乎无法改变的未来,与此同时他也拜托了蚩翎帮他寻找解决的办法,即便是付出一切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同在桃花谷里的道渊和噬月玄帝看起来要轻松许多,这些天道渊都表现得像个天真无知的失忆之人一般不断缠着噬月玄帝,这也是噬月玄帝第一次发现道渊竟然还能这般缠人。 他化出人形的时候,道渊便在一旁嘟囔着‘人形才没有巨狼威风’之类的碎碎念。噬月玄帝被烦得不行,只好变回那只赤色巨狼的模样,然后道渊就会走过来揽住他的脖子,倚在他身上坐着。 奇怪的是噬月玄帝竟也会真的配合他,安安静静的趴伏在地。 很多次,噬月玄帝都想问他到底想起过去的事情没有。但每一次都会被道渊一脸无辜的躲开这个话题,然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若不是曾经的背叛太过根深蒂固的扎在噬月玄帝的心上,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会产生其实他们之间还是很亲昵的错觉。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无法被抹灭,即便时间的长河早已将那些年的记忆冲刷的模糊不清。 午后的阳光有些许刺眼,噬月玄帝眯着眼趴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道渊靠在他的背上,手里依旧是那本从蚩翎那要来的异闻录,看得累了便直接在噬月玄帝的背上睡着了。 噬月玄帝目光复杂的看着这般毫无防备的睡在自己身边的道渊,缓缓抬起前爪,一直隐藏在赤色毛发中的尖利爪子霎时显现出来。他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人曾经毫不留情的背叛了自己,所以即便是养了两年的人类也是毫不可信的。 巨大爪子狠狠挥下去,却在那人沉静的睡颜之前霎时停住。噬月玄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把爪子收了回来,然后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继续沐浴阳光。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绝对不是什么该死的不忍心,他只是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不能下手罢了。 天空依旧湛蓝如洗,和缓的风轻轻拂过草地上的一人一兽。只见那原本应该沉睡的人却幽幽的睁开了眸子,沉静淡然的眸子在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天空之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复又闭上双眼。 直到黄昏日落的时候,噬月玄帝才幽幽醒转,但是原本靠在他背上熟睡的人却是不知所踪。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噬月玄帝才慢悠悠的起身朝着竹屋所在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竹林深处升起了袅袅炊烟,等等,炊烟?印象中,桃花谷除了那两个修仙的小子之外就是两个魔族,有需要自己动手? 噬月玄帝疑惑的挑眉,然后化出人形走了过去。走到竹屋前便看到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站在门口,表情有些隐忍微妙,于是噬月玄帝便更加好奇了。 “这是怎么回事?”噬月玄帝上前问道。 百里屠苏看到他,表情便更加微妙了,“你自己去看了便知道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噬月玄帝一直以为桃花谷的厨房只是摆设,因为根本没有那个需要。但是没想到到了厨房却看到一幅令人大跌眼镜的场景,只见道渊把长袍的袖子挽了起来,然后双手似乎在倒腾着一个面团。脸上和头发上沾上了白色的面粉,那身原本干净无暇的白色长袍也在与灶台接触之后灰的可怜兮兮。 旁边的陵越大约是被拉下水的,一直抽搐着嘴角又不好说道渊的不是,只能在旁边脸色微妙的指点着。他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刚刚百里屠苏的表情如此微妙不可言了,两个平常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竟然会出现在厨房里,握剑的手变成汤勺,看了确实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但是为什么这么可笑的场景却让噬月玄帝感觉一阵温暖,那两年和道渊的相处无疑是他人生中过的最轻松的日子。后来道渊被铁柱观的道长带回去之后,他就再没见过道渊,尔后的再次重逢却早已物是人非。 余光注意到噬月玄帝站在门口,道渊把灶台上的一个白色面团拿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温和的笑道,“这个是特地做给你的,你看像不像你?” 噬月玄帝嘴角抽搐的接过道渊口中所谓的像自己的物体,那是一只用面团捏出来的看起来更像是狗而不是狼的物种。没有威风的眼神,没有尖利的犬齿,更没有霸气的动作,这么一只蹲在地上伸着舌头的看门狗到底哪里像他了! 噬月玄帝觉得这是觉得自己权威被人无视了,对方这可是j□j裸的挑衅啊!但是挑事者却是着一张温和的笑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开口斥责什么,包括噬月玄帝。 叹了叹气,噬月玄帝认命的收下那个据说很像自己的面团,然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起做这个玩意儿?” 道渊背对着他,双手忙碌的擀着面团,“一时对这个厨房起了好奇心,所以就动手了。找来找去也只有陵越肯教我,但是陵越也只会做饺子这种简单的东西,那我就跟着学了。” 下午道渊突然来找他问他会不会下厨的时候,陵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说了会一点,然后就被道渊拉着到厨房做了一个下午的试验品。 其实陵越现下已经鲜少下厨了,前些年的时候为了照顾百里屠苏那瘦小的身板不得已学了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煮个面条,比如做做饺子,但是随着百里屠苏年岁渐长,这些东西也很少让他亲自动手了。 道渊倒不是什么难教的学生,只是期间总会发生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如他总是分不清盐和糖的区别;以及他从来搞不懂酱油和醋到底有哪里不同。陵越曾建议他尝一尝,但是却被他一脸讳莫如深的摇头拒绝了。 包饺子大概是这个过程里最为痛苦的一部分了,陵越后知后觉的发现道渊根本把握不好力度。要不就是包饺子的时候太用力以至于弄破饺子皮,要不力度太轻还没下锅就开了口子,诸如此类的问题缠绕了陵越整整一个下午。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晚上总算有了晚饭,但是道渊只拿了三副碗筷摆在桌上,他摇摇头,“我就不吃了,看你们吃就好。” 也是托道渊的福,百里屠苏时隔几年居然还能吃上师兄亲手包的饺子。而噬月玄帝看着自己碗里那奇形怪状的‘饺子’顿时没了胃口,更何况他早已多年不食人间烟火。 见噬月玄帝怎么都不肯吃,道渊叹了叹气,颇有破罐子破摔意味的说道,“你就当是帮我尝味道吧,也许我以后再也尝不出味道了。” 噬月玄帝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狠狠皱眉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我没有味觉,就连感觉也很迟钝……一点都不像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想迟早有一天这魂魄也会脱离出去。” 重生之术险峻难成,噬月玄帝也是第一次见到重生成功之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重生之后的人会没有味觉,甚至身体会十分迟钝。他一把抓住道渊的手腕,在感受到对方手上温暖时,眉头才松开了一点,然后就着手腕渡了一些力量过去。 道渊任由他抓着,半点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等着他把整个过程完成。他其实并没有怨怼什么,能再次睁开眼,能再次看到噬月他已经很满足了,味觉还有知觉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旁的陵越沉默着,难怪他会分不出那些调味品,因为根本不可能尝出味道。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愧疚,陵越只觉自己太过大意,若是细心一点应当能发现这个问题。 坐回座位上,噬月玄帝看着眼前的那碗饺子,心底突然多了几分感慨。然后终于是拿起汤勺舀起一个饺子送到嘴边,虽然这饺子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却还是不错的。 道渊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腮帮看着噬月玄帝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饺子,一个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过过清苦的日子,也曾有过奢靡作乐,但是最想念的却还是当年噬月亲手给他摘的果子还有烤肉。现在能亲手做些什么,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只是平静终究是表象,隐藏其中的暗涌却始终会涌现,然后将这一切淹没殆尽。 ☆、第51章 物是人非 不过道渊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如此迅速,很多事情只需要一瞬间就能用一个细枝末节找到所有的关键点,顺藤摸瓜也不过如此。 道渊实在没想到自己清早在竹叶旁凝聚了一颗水珠的事情会被噬月玄帝看到,当时噬月玄帝的表情狠戾可怖,像极当初他把他关进铁柱观禁地时的眼神,狂暴的几乎要把自己吞噬殆尽。 噬月玄帝远远的站在竹林外,目光冰冷的看着,随后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道渊很想叫住他,但是叫住了又能说什么?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噬月玄帝根本不会相信。 于是道渊又去找了陵越,沉眠了几百年醒过来却发现身边能说话的人几乎屈指可数。那个叫陵越的天墉城弟子虽然总是板着一张很严肃的脸,但是心思却是异常的细腻,大约是为了照顾他那不能让人省心的师弟吧。 道渊找到陵越的时候,陵越正和百里屠苏讲解着剑术之事。虽然妨碍人家是很不道德的,但是道渊还是毫不顾虑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把陵越带走了。 还是那片竹林,道渊望着几乎每天都没什么变化的天空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假装失忆的事情大概被噬月发现了,今早我在竹林里凝聚露珠的时候被他看见了。我还以为他会直接上来质问我呢,但是他却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语气中似是有那么些失望的成分。 陵越无奈的扶额,“这件事被噬月玄帝发现难道不是迟早的事么?你身上有灵力流动的事我昨天就发现了,不过十分微弱我也不敢肯定,既然我有所察觉,那么噬月玄帝定然也能察觉到。” 虽然噬月玄帝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拿道渊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实际上若他真的想做什么恐怕不是道渊的三言两语就能阻止得了的。道渊以自己身体不及常人之事博得噬月玄帝的同情,但是他身上却能凝聚灵力这件事若被噬月玄帝得知,恐怕再细细思考便知道道渊其实并没有失忆。 说到底,是道渊表现得过于淡然。这一人一妖也不知道是不是各自都心里有数,却又什么都不说。 看了一眼陵越的表情,道渊又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叹气,“其实那天的故事我还没说完……” 与噬月玄帝相依为命的两年后,一个道士偶然来到了这个荒废已久的小镇,也毫无意外的看到了住在废墟里道。道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这小孩废墟周围似乎没有别的活人气息,小孩的周围除了一盏孤灯还有一些野果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了。 甚至连床铺也是简陋至极,道士根本无法想象这小孩是如何熬过冬日风雪的侵袭。而且盛传废墟附近的山林栖息着一只修炼百年的狼妖,这孩子住在这岂不迟早成了狼妖的裹腹之餐? 顾不上想这孩子到底是如何生存的,道士便上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问他的父母何在。道渊摇头,许久不曾说话,道渊其实已经遗忘了到底要如何开口。 道士又问了句有没有见过山上的妖怪,道渊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摇头。其实道渊并没有说谎,噬月玄帝平常大多是以一只黑色大狗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除了有一次说了名字之外噬月玄帝根本没有开口说过话。 道渊也不知道会说话的狗其实并不寻常,不过即便知道也改变不了他和噬月相依为命的事实。道士问了几个问题见他只会摇头点头,便以为他不会说话,觉得他十分可怜想带他离开此地。 一开始道渊是不肯的,在他失去父母之后的两年一直都是跟噬月玄帝在一起的。不论如何他都想带着噬月一起离开,道士见他不肯走以为他顾念死去的父母,施了个定心咒强行带他离开了废墟。 道渊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噬月玄帝就看到他的灯火下了山寻他。恰好看见道士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的那一幕,他不知道当时的噬月在想什么,但是道渊却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那只陪伴了自己两年的大黑狗了。 其实自己被带回铁柱观之前的记忆道渊是记不太真切的,那晚带他离开的道士施了法术将他过去的记忆模糊化了。也是后来的某一年,某一天才突然想起了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道渊的资质很高,在同辈之中可谓是出类拔萃。当年那个废墟里不起眼的瘦弱小孩终究还是长大了,年复一年的修炼,终于得到了下山的许可。 师父命他前去把一个作恶的妖怪收服,据说那是一头身披烈火的狼妖,有着一双嗜血的赤色眸子。这样的描述顿时让道渊感到熟悉不已,但是究竟触及了哪些过往,却因记忆模糊而深究不得。 不过听说这只狼妖近日来出现在一些小镇上,大肆屠杀镇上的无辜百姓。而道渊便和师兄一道前往饱受狼妖摧残的村镇调查尸身,只不过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后来道渊跟随狼妖荼毒的小镇一路调查过去,最后终于在某个晚上的一个城郊外见到了噬月玄帝。当时的噬月玄帝正细细的闻嗅着面前的半截尸身,鼻尖还隐隐见到猩红的血丝。 年轻的道渊如遭雷劈,手中灯笼一下子就跌落在地,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噬月玄帝闻声回头,在见到道渊之后,眸中的凶光渐渐隐去,露出了些许疑惑和温柔,还试探性的向他走了两步。 但是道渊却只是愣了一刻,便转过身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将噬月玄帝以及黑漆黑的夜狠狠的甩在了身后。回到铁柱观待了两天,道渊仍是没有想懂当时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逃走? 思考了许久才隐隐约约的把噬月玄帝和记忆中的那只大黑狗对上了号,但是道渊却也知道十几年过去了,噬月终究不是从前的噬月。从前的噬月玄帝并不曾使用这般偏离天道的法子来修炼,从前的噬月玄帝也不曾露出如此可怕的目光。 也不是没想过其实这些人都不是噬月玄帝所杀,因为他从没有亲眼看到噬月杀人。后来又想到,以噬月玄帝的修为,所到之处必是小妖辟易,附近的妖灵恐怕早早就躲开了…… 而且噬月玄帝所做之事几乎引起了各大修仙门派的注意,就算他不动手,别的修仙之人也迟早会动手。毕竟他以食人作为修炼之法,必会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思考了许久,他还是找了师兄一起商讨收妖之法。他取出了那把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在匕首上以自身气息为媒,把方圆十里之内幻化成当年的那个破败的废墟。又在咒法中间施加咒术,使之与铁柱观囚妖之地相连。 当夜色再度降临,噬月玄帝发觉自身竟置身于那捡到小毛孩的小镇……奇怪,这些年来他漂泊天涯,怎么竟不知不觉回到了这个地方? 小小的村落一阵马蹄声响起,流寇举着火把长刀在他面前冲过。他们撞开村子的门户,挨家挨户劫掠屠杀。 不过片刻,火光就已经把整个小镇笼罩在小镇起来。 噬月玄帝在原地焦躁地转着圈,它知道这样熟悉的场景定然不可能发生第二次。然而心中知道这哪怕之只是个幻境,但是他却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带着丝丝暖意。 他依稀记得那孩子半夜哭喊着找爹娘的事,也记得他总是在熟睡时被噩梦惊醒。曾经那双充满恐惧的眸子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此情此景,又怎么能放着那孩子不管? 循着记忆中的那个墙角跃了过去,但不过瞬间眼前就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所包覆。等到他终于适应了周围的景象之后,才发觉自己竟是身处一个诡异漆黑的空间内,只有头顶还有一个方寸大小的口子。 那唯一的一个出口,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双眸子,冰冷刺骨。 噬月玄帝终于想起这张脸便是那个晚上莫名让他触动的陌生人。十几年的光阴在他眼中不过弹指一瞬,但是却足够让一个小孩成长的物是人非。 他忘了,这并非他当初养的那个人类。眼前这个将自己困于此地的人,是一个叫道渊的道士。 当时的道渊紧紧的盯着他,目不转睛。他没有错过噬月玄帝眸子中一瞬间出现的失望,也没有错过他随之而来的恨意。 道渊当时的心境十分复杂,不断的在心里宽慰自己,噬月玄帝作恶之事迟早会有人将其终结,与其看到这般暴虐成性,曾经是他最亲密的童年玩伴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由他来终结这一切。 也是在这么一个瞬间,道渊把过去的所有记忆都找了回来。不是模模糊糊,而是真真切切的记起了那两年与噬月相依为命的事情。 但是不曾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成了收妖的道士,而噬月玄帝却成为了食人的妖怪。 ☆、第52章 天命难违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释然,因为我秉持着我所坚信的道。除魔卫道不正是每个修道之人所应该做的事么?”道渊回头看了陵越一眼,这些话放在陵越身上说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就算道渊如今灵力微薄却也看得出来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十分不寻常,于是他问了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小友,若他日有一天你师弟身上的煞气再也抑制不了,你会怎么办?” 像是料到了道渊会这么问一般,眸中没有丝毫迟疑,稍作思考才轻声开口,“在师弟的事情无法控制之前,我必然会全力阻止,即便交付性命也在所不惜。他日……”陵越顿了顿,“他日若师弟当真失去控制,为祸苍生,陵越必亲手将其斩于剑下。” 道渊挑了挑眉,似是自嘲一般说道,“但愿你到他日真的会像你如今表现的这般坦然。” 陵越摇头,神色虽然平静却隐隐有些讳莫如深,“这并非坦然,只是陵越并非抱持着师弟必然因煞气失去理智的心态去做这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或许便是心态的不同,在陵越眼里,只要百里屠苏一日不曾失去理智那他永远是他的师弟,他定然会回护到底。况且陵越处境到底是和道渊不同,道渊曾亲手将噬月玄帝封印至此,而陵越却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百里屠苏煞气失控以至于难以覆水难收。 道渊听罢,仰头大笑,“其实你说的没错,即便是把当年的事情重来,我亦不后悔当时的做法。事情再次重演,我也只会作出同样的决断。噬月残害苍生,死在他受伤的无辜人民实在多得数不清。在这件事上,我贯彻了我所奉行的道,我无愧于天地却愧对曾经的好友。” “前辈曾说当年噬月玄帝并非以食人肉饮人血修行,而我当时亦听说噬月玄帝当时是吞噬了一凶煞之兽才得的这身凶煞之力。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这件事与最近发生在铁柱观的那些事有些许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前还没有这般强烈的感觉,亦是前几天蚩翎说起关于种植魔煞之事才隐隐觉得事情” 道渊听了他的话也不自觉沉吟了一番,“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蹊跷,当年的事过去得有些久远,且待我细细回想一番。当年师尊命我下山除妖时亦曾提起过,狼妖身上的煞气着实不寻常,让我多加当心。一开始他提起那个青姝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寻常了,魔界千年前的传闻他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是过去几天都沉浸在某些求而不得的情绪里,有些细微末节道渊不可能没注意,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有许多端倪可循。不过想了又想,道渊还是不自觉的叹了叹气,“我猜噬月现在一定不想见到我,我就是知道所以才假装失去记忆。” “此话怎讲?” “按照我对噬月的了解,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惜代价的施展重生之术无非是问清当年之事,而当年确实是设局封印了他。于理我并没有错,于情我却是有愧于他。所以当他得知这一切无非是两个结果,恨极了我然后杀了我亦或者是从此与我再没牵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我不愿见到的结果,所以我只能拖着他的脚步。虽然说身上并无灵力之事是博取同情,但是事实我确实已经没有了味觉,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不高,所以迟钝也是理所当然的。” 道渊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的握了握,眼眸里深沉得仿佛在酝酿一场庞大的暴风雨。半晌,眼底的乌云才逐渐消散,紧握的双手缓缓放开又霎时紧握,“我如今清楚我想要做什么,也确信我能办得到。我与噬月的事小友就莫要插手了,一切交予我便好。” “可是——” 陵越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就被道渊打断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因果宿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忍了,若我无法阻止噬月那逆天道的修炼方式那我便只能再次亲手将他封印。何况此处尚且还有魔族之主设下的结界,不会出岔子的。” 陵越担心的只是道渊的安全,不过隐隐觉得噬月玄帝拿他并没有什么办法。 和陵越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道渊才踩着缓慢的步子回了竹林深处的竹屋。他不确信噬月现在是不是在竹屋里,但是他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到噬月的身影,想来是极有可能在竹屋的。 竹屋一层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噬月玄帝。道渊上了第二层,他的脚步放的轻,一步一步走上去。他还没试过这么做贼心虚的做一件事,二层的房间十分安静,他轻轻推开噬月房间的竹门。房间里一片灰暗阴沉,如今感知能力已经远远下降的道渊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 只见黑暗中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稍稍动了一下,霎时间道渊的颈脖要害就已经被人掐住然后压在了竹门上。瞬间就无法呼吸的道渊,双手握住了掐住自己命脉的那只手,却没有挣扎。 勉力的睁开眸子,只能看到黑暗中一双赤色的眸子幽幽的发出嗜血的光芒,道渊微弱的唤了一声,“噬月……” 噬月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反而是恶狠狠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么?你以为有魔界之主在此我就不敢动手了么?道渊,你未免太看不起本座了吧!” “我、我……没有……” 看他似乎真的要窒息了,噬月玄帝冷哼了一声才把放开手。他一放手,道渊的身体就支撑不住般滑坐在地,然后摸着几乎要断掉的脖子猛地咳嗽起来,眼眶也一下子就变得通红。 打了个响指把屋内的烛火点燃,噬月玄帝眯着一双危险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还来做什么?当年的事我已经没了兴趣,你以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与我无关。” 听着他的话,好不容易顺了气的道渊忍不住蹙起眉头,“没有兴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当初到底怀揣着什么想法把你封印的么!你现在竟然说你不想知道?那你到底为了什么费那么大力气救我!” 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噬月玄帝冷冷的说道,“本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噬月玄帝最初的想法确实是想知道道渊的想法,不过重生之后的道渊做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欺骗他,那当年的事情即便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当初相依为命两年的小孩早已不见了,如今只有这个冷冰冰的道渊。过去便是过去,他也想得清楚,也并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道渊的魂终究是陪着他铁柱观带了百年,也当做扯平了…… 颤着身子气急了的道渊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的话,半晌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像是泄气一般说道,“当年我被带走之后便被洗去了过去的记忆,我本来是想回去找你的……” 噬月玄帝自然不信,冷笑道,“寻我?呵,刚入门才多久便想着把本座带回去邀功么?” “不是的!”道渊激动的站起身又一下子头晕目眩了起来,扶着有些不太清醒的脑袋,道渊强撑着说下去,“我是直到下山第一次见到你才想起以前的事,那天我见到你的第一反应可是拔腿而逃啊!但是同时我却又不得不接受我的童年玩伴竟然成了祸害苍生的孽畜!当年你明明是在山上修习天道,为何……为何后来竟然……竟然成了这般天怒人怨的妖?噬月!你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若你不是害死那么多人,我又何必做得这么绝?” 噬月玄帝一脸狰狞,“都是歪理!若你当真记得本座是你的童年玩伴,你便不会设下如此一个幻境引我入套……我当初便是察觉到了异样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进了圈套,但没想到出卖背叛本座的亦是你这个所谓的童年玩伴!” 噬月玄帝的一字一句砸在道渊心上,疼得他脸色煞白,难以再开口辩驳。感觉如今不管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背叛的事实,“当初即便不是我,你也迟早会被其他修道之人诛杀。” 双手抱臂靠在窗台边上,噬月玄帝平静了许多,“本座倒宁愿当时引我入局的是其他修道之人,而不是你。”这几百年来,没有什么事比当时他在那个瞬间看到道渊时顿时涌现的背叛之情。 说是背叛大约也是不对的,毕竟除了那两年他们已经十几年不曾见面。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情分,更是随着那一个夜晚那一个回眸消失殆尽。 若当时,他见到的不是道渊,不是曾经胆小又爱哭的那个孩子那该有多好。他还能保持着天真的想法认为他的第一个好友是被那些道士骗了去的,也许他就会认命,但是为什么偏偏是道渊呢? ☆、第53章 撇清干系 噬月玄帝在铁柱观的禁地里待了几百年,玄铁束缚着他的四肢,即便是稍微动弹都困难不已。被困百年,说是毫无怨怼几乎是不可能的,相反每多待一天他就多加一分把道渊吃拆入腹的念头。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若有一天他能从那该死的地方出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道渊转世找出来,让他的转世不得安宁。但是自从陵越小子告诉他,道渊的魂竟然守在这不见天日的禁地几百年,这让他顿时就恍惚了起来。 说不怨是不可能的,不管当年是谁把他关在这个地方他都不可能复无怨怼。更何况封印他的这个人更是他所谓的童年玩伴,这让他如何不怨! “噬月……”道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表情说不出的凄厉茫然,“当年之事,即便如今再让我选择,我也只会作出一样的决断!你逆天修行,本就天理难容,噬月,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本不是这般凶煞的妖兽,为什么短短的十几年你的变化就如此的大?” 噬月玄帝沉默。其中倒不是没有因果缘由,但是他不想说,这些事已经过去百年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再提。他也不会再相信修道之人所说的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本就不想强求什么。 “噬月!”道渊一见他沉默就不自觉的慌了,但是强撑着想走过去但是还没走两步就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噬月玄帝也顾不上生气,两步踏上去把他扶了起来,只见道渊脸色苍白,气息也逐渐微弱了起来。心情十分复杂的噬月玄帝,自从当年一别,他就再没见过道渊这般虚弱无助的模样。但是当年确实是他刻意利用了曾经的情谊诓他入局,如今醒来更是用失忆的欺骗他,他实在抓不准道渊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噬月玄帝发了发呆,最后他也只能叹气,然后认命的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给他盖上一张薄毯之后,出了门去找陵越,他倒是想直接找蚩翎,但是奈何他落不下那个脸去求他。 看着噬月玄帝那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色,陵越无奈的叹了叹气,还是起身去找蚩翎。噬月玄帝的话说的不清不楚,还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可能解决不了。 蚩翎这些天看起来也似乎十分清闲,也不用回魔界处理族中事情。只是隔个两三天就有使者送来一些加急的文件,蚩翎扫了几眼然后就算处理完事务。剩下的时间就在这桃花谷里待着,至于待着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陵越去找蚩翎的时候,噬月玄帝也跟着一起去了。不过奇怪的是,向来不曾设结界蚩翎今日竟然在屋外设下了一层无法撼动的结界。陵越等人在结界外也是束手无策,噬月玄帝在院子外待了一会就没耐心了,化出妖兽原形直接往结界上撞。 霎时间,小小的山谷地动山摇,飞鸟受惊的拍翅从山林里慌忙窜走。就连陵越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时也是吓了一跳,百里屠苏则是依旧面无表情但明显嘴角抽搐了一下。 结界内的小房子里,蚩翎面色不善的感觉着结界外几乎撼动山谷的动静。再看了一眼身下之人衣衫半褪,已然陷入某种暧昧的情绪当中,蚩翎决定无视结界外的动静,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蚩翎凑上咬住那诱人白皙的锁骨,在锁骨之处流连许久,留下一朵淡红。但是一双白皙却算不上纤细的手抵住他的肩膀,他微微抬头只见夏闻烈一脸迷离但是眸子中明显写着抗拒的神情之后他终于决定起身去把那个打扰人好事的家伙送去喂魔物! 在噬月玄帝第十次撞击结界的时候,蚩翎终于黑着一张脸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蚩翎的身影之后,噬月玄帝撇着头说道,“陵越小子有急事找你,不然本座才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闹。” 此话一出,两个脸色都不大好的男人瞬间挑了挑眉。一个是被打断了好事明显欲求不满的蚩翎,罪魁祸首还把这般严重的大事轻描淡写的说成闹?另一个则是十分不满自家师兄这么轻易就被拿来挡箭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越发冷峻。 虽然陵越看得出来蚩翎的脸色不好,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生气。不过既然被噬月玄帝推出去当挡箭牌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道渊前辈的情况似乎不那么好……” 话没说完就被蚩翎不耐烦的打断了,“三天两头的来找我,真当我是大夫么!”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蚩翎放弃了他那优雅的形象碎碎念了一堆之后还是动身去了道渊所在的院子。 蚩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才会招来这么一群麻烦,他堂堂魔族之主在这段时间被当成大夫来用多少次了?使唤来使唤去,就连这种时间都要被一只不识相的野狗打扰! 依旧摆着一张很不耐烦的脸探查了一下道渊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冷笑道,“你们若是想他早点魂飞魄散那就尽管折磨让他心智动摇,反正有人巴不得他早死不是么……” “你什么意思!”噬月玄帝皱着眉冷冷的看着蚩翎。 蚩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知道他的身体为什么这般迟钝么?那是因为躯壳和灵魂的契合度不够,被强行施展重生之术的灵魂若是脱离了这副身体便再无法进入轮回,你猜他会不会魂飞魄散?按照这个情况看来,他的灵魂终有一天会完全无法和身体契合……我言尽于此,今日若没要事,别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也没去理会噬月玄帝一脸沉思震撼的模样转身就离开了。陵越想说些什么,却被百里屠苏拽着手腕一同离开了。 离远了,百里屠苏才开口说道,“师兄宽心,道渊前辈不会有事的。” 陵越疑惑的抬头,“这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魔族之主故意说给噬月玄帝听的,他说的这些未必是假的。但是却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陵越顺着百里屠苏的话说了下去,“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么?” “恐怕魔族之主一开始便发现道渊的失忆是假的,但是却没有说破。很显然,事情的发展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会这么说有一半大约是有自己的打算,另一半……”大约是恶作剧吧,百里屠苏分明看到了蚩翎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百里屠苏也大概猜得到,方才蚩翎在结界里被打断的事情是什么,所以他也只能对噬月玄帝表示同情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一个欲求不满的魔族之主。 那厢,道渊昏睡到半夜才幽幽醒转。昏暗的烛火在跳动着,在墙边映出一个跃动的影子。身体迟钝的几乎没法动弹,睁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让身体灵活起来。 屋里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但是道渊知道这个房间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噬月的房间。道渊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也不敢想这个能代表什么。 扶着床边慢慢的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神的身体。等到完全看不出来僵硬的时候,道渊才松了一口气坐回床边。 一直在门口看着他的噬月玄帝直到他活动好四肢之后才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道渊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噬月玄帝还在,本以为他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说起来,道渊没有直接将他置之死地这点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了,明明那么想杀他最后却是下不去手么? 和当年的自己不同,当年他确实只是因为妖怪逆天杀人,所以便设局封印。当年甚至没细想到底忍不忍心,封印了噬月之后,他的声名大振,后来接任铁柱观观主之位。把铁柱观从低谷带到繁盛,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 尔后几年,他宴宾客、起歌舞、品流觞、证道论玄,倒也成一时的风流佳话。逢场作戏的功力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也有不少人评价他伪善,城府深。但他从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也许只是自己的心里的那一套原则。 也许比起噬月的真实性情,他确实不过是一个伪君子。 道渊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去面对噬月,尽量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也许道渊听不出自己声音微颤,但是噬月玄帝确实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皱着眉头冷冷的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大约是有些受宠若惊,道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晌装作平静的说道,“无事,休息了这么一会也恢复了。重生后的身体果然孱弱,动不动就昏倒,习惯就好了。” ☆、第54章 岁月流长 方才道渊在屋内活动身体的情景已然完全被噬月玄帝看在眼里,身体迟钝之事他必然有所觉察。为何反而到了这种地步他却要强撑着,什么都不说? 噬月玄帝承认,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看不透道渊这个人。他也承认如今他根本没办法对道渊下手,他不想杀他了,所以他本想与他划清界限。但是道渊却又追过来,猜不透啊实在猜不透。 也许是沉默的时间有些漫长,外加噬月玄帝的表情实在有些古怪,道渊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怎么了?” 噬月玄帝摇摇头,淡淡的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之后就起身想走。现在反而是道渊摸不透噬月玄帝的想法,内心天人纠缠了好一阵子,道渊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叫住了噬月玄帝。 “噬月,有些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噬月玄帝挑了挑眉,似乎也有兴趣,便从门口折返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道渊,他倒是很有兴趣现在道渊还能说什么。 难以想象,傍晚的时候这两个人还面红耳赤的争论,如今却能这般平静的相对而坐。 道渊坐在床边,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噬月,我们真的没办法再回到过去那段平静日子么?” 噬月玄帝似笑非笑,“能不能回去你比我更清楚吧?是你跟那道士走了,后来也是你背叛我的,你觉得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回到过去的那段日子?” 道渊就知道这两件事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死结,想解却是解不开。当年的立场不同,除魔卫道又有什么错?但是背叛好友又有什么资格谈这些? 当年是他把噬月从单纯逼到疯狂,最后却也是他一厢情愿的给噬月留下了一线生机,“当年,我与你定下约定,待你改邪归正我将在井口点起一盏灯,放你离去。但你日复一日增加怨气,而我却再没有时间等下去。我死了之后,魂魄一直游荡在铁柱观里禁地里,也算是对当年之事的些许补偿。也许这些说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我只是想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希望我们之间能重新开始。” 封印了噬月之后,虽然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但是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回到许多年前的晚上,一盏孤灯,一只狼妖,因寒冷而搂在一起熟睡的画面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奉行道法不难,奉行道法时还能做到终生不悔却是不可能的。但是道渊做到了,所以他注定活得不快乐,所谓的冠盖满京华,伊人独憔悴大约也不过如此吧……而他贪恋的那一点点温暖,早已被他封缄在那暗无天日的水底之下。 噬月玄帝并不是没有感觉,相反他的心正因为道渊的话猛而动摇。但是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正确的来说他已经不敢再相信人类所说的话了,尤其是眼前这个叫道渊的人所说的话。 “你想说,你与我定下的那个约定是给我留下逃走的机会么?”噬月玄帝笑得轻蔑,“道渊啊道渊,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一直都冰冷绝情的道渊真人,你觉得本座会相信你么?你不是想知道本座这一身凶煞之力是从何而来的么,那本组告诉你,也好让你死心!” 道渊猛地抬眸看着他,心里就像绞痛得难以自抑。 噬月玄帝像是在细细回忆几百年前的事情,停顿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你刚被带去铁柱观的那年,其实我有去找过你,不过那些该死的老头在外面设下结界不让我接近罢了。后来有一次,我实在想知道你的想法,我当时是想去带你走的,我一直觉得你不可能不辞而别。当时铁柱观的观主,当真是伪善得可以……” “你想见道渊?”当时的铁柱观观主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狼妖。 当时的噬月玄帝大概不知道,铁柱观观主脸上赞叹人妖之间有此情分,另一方面却命人在观中设下捕妖陷阱,就等着噬月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被法术束缚的噬月玄帝心里想的其实还是道渊的安全,这么一群伪善的人会不会为难他那胆小又爱哭的好朋友。那大概是噬月玄帝第一次向人类低头,他趴伏在地只希望能见道渊一面,只想知道那孩子到底好不好。 “哼!区区一介妖类,竟然妄自与人有朋友之所,道渊被我们带回来时口不能言,若不是你这施的妖术他又怎会落得如斯地步!”观主冷冷的甩了甩拂尘,念诀加重了对噬月玄帝的束缚。 其实当时观主的话也并非全是真话,道渊刚来道观时总是会在半夜惊醒,一直叫着一个叫噬月的名字。观主直觉认为这孩子已经被那狼妖祸害不惨,便施术模糊了他的记忆。 但是这些噬月玄帝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紧紧只是自己上门寻找心心念念的好友,却被设法困住。他分明听到那观主口中说着这妖兽的内丹用以炼药必然有所奇效,噬月玄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开始猛烈的挣扎。他在山林中修行百年,这些小小的法阵又怎能困住他! 不过铁柱观到底是一介修仙门派,祭出看家本领之后也并非轻易对付。所以噬月玄帝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他躺在草地上,最后想的还是他的好友。一边想着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心里还觉得有些遗憾;一边也想着人类真伪善,再也无法相信人类说的话。 后来一个浑身满是煞气的妖走到他面前,噬月玄帝当时便觉得命数已尽。但是那妖怪竟然救了他,那妖怪不仅治好他身上的伤,更是提供了一处休养之地。 相处了几天,那只长着犄角的憨厚妖怪才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毫无逻辑,都是一些细碎琐事。而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青姝’这个名字,但是也是一些琐事,没什么特别。直到他提起千年前的一些传闻,噬月才稍微留心了一下,他口中的青姝和千年前传闻里的青姝似乎不是一个人,但又好像是一个人。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噬月玄帝来说都无关紧要,他不在乎。没过几天,那个妖怪终于显露出不寻常之处,他已经无法压制体内的凶煞之气,但是他却不在乎,临死的时候跟噬月说,若他有兴趣,这身凶煞之力和皮肉都送予他当口粮罢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0节 噬月玄帝本是拒绝,但是铁柱观的道人竟然沿着他一路留下的血迹追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口未愈,被抓住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大概是在这一刻,噬月玄帝才真正的被逼上了绝路。 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他只能选择把那一身凶煞之气吞噬殆尽。但是吞噬伊始,无法抑制的力量顿时暴走,方圆十里的小妖霎时因这强大的妖气而四处逃窜。 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噬月玄帝伤了几个铁柱观弟子之后便远远的逃开了。躲回了自己一直修炼的山洞里,但是身体内的煞气仿佛要把他的内脏都灼烧了。似是嗅到了爪子间占到人血,他拼命的嗅着,然后捧起爪子开始舔舐。 但是这完全不能满足他的,他开始捕杀山中的动物,把它们的血都喝光才稍稍缓解身体的躁动。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终于到了动物之血都无法抑制的地步。 他回想起那天爪子划过那几个铁柱观弟子的身体,从他们身上传来新鲜的血液的味道。身体里的某些力量开始躁动,他一步一步的从山路走下来,路过那个满是回忆的废墟。 没想到一直荒凉的废墟竟然升起了炊烟,在一个破落的屋子里,一个浑身破旧的落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这片废墟落脚。透过缝隙,他还能见到那个小女孩偎依在自己的父亲的怀里躲避寒风。 这般紧紧相拥的场面让他想起了当年和道渊相处的日子,他向后退了两步,想离开这片扎得他心痛的地方。但是体内的煞气却十分不合作的开始蠢蠢欲动,一双暗红的眸子霎时发出幽幽红光。 他不断警告自己,一旦踏出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道渊听完之后,身子颤的厉害,他失魂落魄的看着噬月玄帝,“最后,你还是动手了?那个无辜的男人还有孩子?” 噬月玄帝沉默着,大约是默认。 道渊一双眸子写满了不可置信,“噬月……我不相信……”那时的噬月虽然是可怕的妖怪,虽然他总是恶意捉弄他,但是却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情。 噬月玄帝曾来观里寻他的事情,道观的人从未和他提过只言片语。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噬月原来来找过他,却被道观里的人逼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过去的日子真的已经无法再回头了么?噬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若自己当时坚定一些,若当年自己没有跟着那个道士离开,事情会不会不像现在这般糟糕? ☆、第55章 双全之法 噬月玄帝不想去看道渊脸上的表情,只怕会再次动摇自己的决断,“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可能把那些过往当没发生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勉强自己。” 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但没想到一脸失魂落魄的道渊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拉住噬月的手肘。眸子里是从未见过的无措和惊慌,他一双手颤着却又坚定的拉他的衣袖,“别走……” 噬月玄帝看着他的表情,最终还是认命的叹了叹气,他果然拿这个人没辙,“你还想说什么?” 看了一眼噬月,道渊低着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一切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的错……”封印了噬月之后的几十年他本就过得虚伪和郁郁寡欢,现在知道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说着说着道渊就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了一下,一双手终是缓缓放开。然后像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一般,身子顿时无力的滑落在地,脑海思绪纷繁的盯着地板。 也许是想起了往事,也许是沉湎在过去难以自拔,道渊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眸子泛着水光,没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就变得模糊了一起,一滴一滴的眼泪滴落在青竹的地板上,融入缝隙之后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道渊才回过神来,抹了抹脸上冰冷的泪,又想起噬月还没离开怎么就这般软弱不堪。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道渊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明明说不肯原谅自己的人却还愿意把自己拥入怀中。 噬月玄帝也是直到感受到怀中温热的身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人明明这么绝情,为什么还会露出那么无助的模样?还以为这些年的修道让他变得毫无人情味,所说的什么重新开始都不过是笑话。 但是直到看到道渊那一滴一滴落下的泪,噬月玄帝发现自己真的对这个人毫无办法,他现在甚至已经心软了。明明只要一走了之,从此两人便再无瓜葛,但是看着这般脆弱的道渊他却已经狠不下心离开。 待在噬月玄帝那温暖厚实的怀抱里,道渊眼中的泪意更像是泛滥的河水一般收都收不住。低声的抽噎着,眼泪就像控制不住的洪水猛兽几乎把噬月的衣服都湿了一层。 好不容易等道渊的眼泪消减了下来,噬月玄帝无奈的叹气然后轻声问道,“哭好了?饿不饿?”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道渊眼中的泪意更加汹涌了,但是他却忍着没再流泪,道渊知道很多事情现在不说以后大概就没有机会了。他用袖子把脸上冰冷的眼泪擦掉,扯着噬月玄帝的衣襟,“噬月,我知道你还是对我做的事情怀恨于心,但是我知道你从前并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还能改变的不是么?我能重新见到你不正是代表我们还有机会重来么?” 噬月玄帝挑了挑眉,本来是想嘲讽他,但是看着道渊那双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还是把那些带刺的话咽了下去,淡淡的说道,“我没办法将过去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更何况我如今依旧身负煞气的妖兽,若我他日还是食人肉饮人血你又当如何?” 本以为这话会把道渊问倒,没想到道渊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垂眸说道,“若我告诉你,我有办法将你如今的修炼方法逆转过来,你相信么……” 噬月玄帝不屑的轻笑,“根本不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道渊就搂着他的脖子在耳边说了一句话。这么一句话愣是让平时威风凛凛的噬月玄帝一时间呆若木鸡一般,半天回不过神来。 道渊说,“噬月,我们双修吧。” 道渊倒是第一次见到噬月这么呆愣的样子,一下子忍不住轻笑出来。 噬月玄帝顿时恼羞成怒,作势要放开他。道渊一愣然后搂着噬月玄帝的脖子,对着他的唇贴了上去,只是轻轻的一个吻然后就放开了。 放开的时候道渊正好对上噬月玄帝那双燃起了浓浓的眸子,噬月玄帝沉着声警告一般说道,“道渊,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你迟早会后悔的。” 但是道渊只是轻轻摇头,“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么?这几百年没有比今天更清醒的了,我不想离开你,更加不想失去了,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我也认了。” 噬月玄帝一口咬在道渊的喉咙上,惹得道渊霎时一身颤栗。把道渊拦腰抱了起来扔到床上,噬月玄帝把袍子解开扔到一边便覆了上去,恶狠狠的说道,“这可是你说,最好别后悔!” 野兽的原始往往都是单纯而且直接,噬月玄帝也不例外。他并非没有,曾经在山上清修不可能有,后来下山也只顾着食人饮血而没有释放过自我。 如今眼前有这么一个送上门的自己又并不那么抗拒的为什么不干脆的吃掉?这就是噬月玄帝最真实直接的想法。 而道渊大概想得比较多,也比较长远。他那天在翻阅一卷异闻录的时候有看到关于噬月所施展的重生之术的记载,记载文献里提到重生之法千百年来少有成功,即便成功了最后也会因为魂魄和身体的契合度不高最终魂飞魄散。 双修,则是解决煞气和魂魄契合度的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九尾狐的狐皮除了塑造皮囊之外,还可以容纳灵息,所以双修的目的便是让噬月身上的煞气一部分一部分的在自己周身流转,说是净化也不为过。有了灵息流转的身体便能更加容易让自身灵魂与皮囊契合。 这般隐秘的书卷典籍不应该随意出现在竹屋里,道渊猜测应当是蚩翎一早就发现了,故意放在那里的。蚩翎有心成全,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再坏也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只是不知道那位魔族之主到底想做什么…… 见他分神,噬月玄帝不悦的在他腰间捏了一把,道渊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轻呼出来,“啊……” “在想什么……”噬月玄帝的双手撑在他两边,一双赤红的眸子酝酿着可怕的暴风雨。一双大手早已沿着背脊缓缓向下滑动,在某个缝隙不断摩挲。 “没、没有……”道渊的话也说的有些不利索,不时从身下传来的刺激让他不得已颤着手抓着噬月的衣襟。 然后噬月玄帝不耐烦的把衣服扯开,扶着他的腰猛的挺入。 大约第二天道渊要起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是作者昨晚通宵赶出来的,关于最后的肉渣……啊……等哪天和谐不那么厉害了我会补上的,章节的审查比公共章节要严啊~~~~ ☆、第56章 蚩尤后裔 被挑起欲火的男人是很恐怖的,更别说噬月玄帝可是一头挑起欲火的野兽。被折腾了整一个晚上的道渊几乎是在欢爱中直接昏死过去,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转过来。 竹屋内被拉上层厚重的帘子,刚一睁眼的道渊还愣了一下,以为还没有天亮。不过从帘子缝隙透出的光也知道时辰大概不早了,扶着几乎酸得动不了的腰,道渊暗暗皱眉,“那个野兽……” “野兽也是你自找的。” 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把道渊吓得一个激灵般弹了起来,随后又重重的摔回床上。某处的伤口一拉扯,疼的某人浑身都忍不住一阵发颤,好不容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这才有时间瞄向角落里一直无声无息的野兽。 说是无声无息其实也不大正确,毕竟噬月玄帝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打坐调息也已经几个时辰了。只不过道渊刚醒来,感觉又太过迟钝才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罢了。 道渊被噬月这么一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直到昨天他都是怀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去做这些事情。把这些天的想法都说出来以后,道渊顿时就轻松了不少,甚至还知道了一些过去被藏起来的隐情。 虽然是他提出双修这个提议,却也不曾想到某只野兽会如此直接就答应了,更是当晚就把他折腾得下不来床。他不知道这几百年里道渊有没有和别人做过,但是道渊却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第一次以如此弱势的姿态伏在男人身下。 这放在以前大约是想都不敢想的,天赋异禀的道渊真人怎可能心甘情愿雌伏于男人身下。敢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估计坟头上的草都比人高了,而妖大概被扔到禁地的咒水里永世不得翻身了吧…… 时间过去太久,想法会变,人也会变。也许道渊并不是变了,他只是重新找回了那两年依赖噬月生活的日子,只是把当年那暌违已久的温暖又重新找回来了。而且如今,他再没有过去的束缚,也没有了伦常的制约,他只是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大约是十分不习惯道渊总是变得沉默起来,噬月玄帝睁开眸子扫了他一眼问道,“后悔了……?” 道渊回过神才听到噬月说了什么,然后眉头微蹙,“噬月,我从没有后悔我如今做过的事情,要是非要说后悔的话,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留下来,更后悔当初竟然没查清你被逼上绝路的原因。” “且不论当年之事的对错,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即便你不欺骗我,我也没打算对你下杀手。” 道渊垂着眸,思考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若是告知真相,难保你不会一走了之。我不想你走,更不想死在你手里,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别的办法留下你,所以我只能拖着你的脚步。” 况且那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非他不可,但是经过这些天的思考和事情,他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他和噬月到底算什么,不管是把这些事情当做弥补过去的错误亦或是他想要依附于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不会轻易放手,罢了。 噬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只能看到他垂着头的模样。几绺发丝垂在额前,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这让噬月玄帝更加猜不透道渊的用意了。说白了,他还不曾完全信任他。 各怀心思的一人一妖就此平静的过了一个上午,中午道渊也是直接趴在床上喝了两口噬月端来的粥就窝回被子里安心的睡觉,而噬月则是在一旁打坐调息。 直到晚上实在没办法继续躲着不见人了,所幸身体复原的还算好,倒也看不出什么。晚上的时候,小小的竹屋坐满了人,倒有种热闹不已的假象。 蚩翎和夏闻烈是被道渊叫过来的,既然人家送了顺水人情他自然也要还礼,不然人情越欠越多以后也只会更加随意的被利用。而陵越和百里屠苏则是被叫过来一起分析问题才会出现在竹屋里。 小小的竹屋里聚集人、妖、魔三者,更别提其中还有身为魔族之主的蚩翎以及天墉城执剑长老座下两名得意弟子了。看起来似乎十分和谐,主座上的道渊,已经躲在最角落里噬月玄帝,这一切明明如此违和,但事实上却又十分和谐。 蚩翎端着茶杯,品着用竹叶露珠泡出来的新茶,当真是惬意不已。陵越则是比较好奇仅仅一个晚上,到底是如何说服噬月玄帝,更是将噬月当年遇到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道渊把噬月当年遇到的那个妖怪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蚩翎抬起一双暧昧的目光在道渊和噬月身上逡巡了几遍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也就是说噬月当年会得到这身凶煞之力都是因为遇到那个莫名的妖怪?记得他叫什么么?” 道渊彻底无视了蚩翎饶有兴致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从噬月的话里知道,那妖怪本就知道自己活不久,除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关于‘青姝’的事情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手托着下颌,蚩翎的目光在噬月玄帝身上游走了几遍之后才说道,“他身上并没有魔煞的气息,也就是说他当年遇到的那个身怀煞气的妖并非是魔煞操控的。但是这么一个妖怪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如此多青姝生活里的细节……” 一直沉默的陵越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叫青姝的上古魔族不是已经……” “没错,千年之前青姝便因为背叛之事落下刑罚。被嵌入魔魂的石头上有魔尊设下的封印,不可能破解也不可能寻找到。这件事说来话长,要说的话大约要从千年前的那场魔界动乱开始说起……” 几千年前魔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动乱,几乎颠覆了整个魔界的平衡,那便是曾经跟随蚩尤杀伐四方的魔物突然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魔物不服魔尊的力量,便挣脱了封印,在魔界中大肆虐杀。 魔尊倾其所有力量才把魔物再次封印,但是亦是此事让魔尊受了重创。而魔界之中残存的蚩尤后代却因此想要制造更大的动乱,结果可想而知,蚩尤后代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 魔尊下令,但凡发现蚩尤后裔,一律杀无赦。青姝当年曾跟随着蚩尤征战四方,蚩尤创造了魔界之后便也在魔界定居。后来蚩尤的力量在支撑魔界之中消耗殆尽,青姝开始了流浪一般的生活,直至遇到魔尊。 魔,向来以力量为尊。所以魔尊也十分赏识这个强悍的女人,青姝也成为了魔尊的红颜知己之一。发生蚩尤后裔事情的时候,青姝本想求情,却被魔尊冰冷的一掌伤至重伤。 直到有一次,青姝救下了一个四处逃亡的蚩尤后裔。当时那个孩子还小,青姝曾效忠蚩尤,自然想竭尽全力保住这可能是最后的蚩尤后裔。蚩尤后裔是半魔血统,加之曾想撼动魔尊的地位,要保住这孩子简直比篡位还难。 最后还是青姝花了大力气封印住了那孩子身上的蚩尤血统,又把自己的力量灌到那孩子身上,尽力掩盖掉他身上原本的魔息。就这么掖着藏着过了几百年,蚩尤血统的孩子成长期十分漫长,几百年不过相当于人类的几岁,几百年过去那孩子还像个少年一般。 瞒了几百年终究是瞒不过去了,想除掉青姝顺利爬上去的魔不计其数。这件事终究是被揭发到了魔尊面前,魔尊指着那孩子问他的身份的时候,青姝颤着身子不知该如何作答。万一被发现了,这孩子是必死无疑的,但是她却也不能确定这到底能不能瞒过魔尊的眼睛。 面对青姝的沉默,魔尊的怒气顿时到了极点,“青姝!本座如何待你你应当清楚!这孩子身上有你的气息,你要作何解释!” 听着魔尊的话,青姝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魔尊没有发现她的小把戏,她狠了狠心,“青姝无话可说,单凭魔尊责罚。” 魔尊气极,“青姝,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这孩子,本座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从未发生。” 周围的魔都倒吸一口气,任谁都知道,魔尊最厌恶的便是背叛,如今这个女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个野种来,竟然这般也还能得到魔尊的原谅? 众魔都在猜测青姝的做法时,青姝倒是坦然的双膝跪下,朝着魔尊磕了一个头,淡淡的说道,“青姝所做之事万死不足以补偿,但求魔尊放过那个孩子,青姝愿付出一切代价。” “好好好!青姝你跟了本座几百年,本座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如今竟然为了个野种背叛了本座!本座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保这野种?” “是。”单单的一个字顿时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后面的事大约便是这般理所当然了,那个蚩尤后裔终是活了下来,被魔尊送到一个偏远的魔族分支里养着,反正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了。 “那个蚩尤后裔就是我,换而言之,是青姝用死换了我一线生机。她本可以不那么做的,但是她却还是义无返顾的护着我。” 蚩翎说这话的时候,眸子中掩盖不住的是悲伤和失落。 这些话夏闻烈从未听他提起,第一次听说的他亦是震惊不已。 转过头,蚩翎看着他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如此有能力发亲却不喜欢我么?因为我根本是被魔尊随便找理由塞到他手里的,也许是魔尊对青姝还有些许感情,他命父亲不许薄待我。但是我族却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连带着不被魔尊待见,所以即便我再有能力父亲都不会喜欢我。” ☆、第57章 座谈大会 夏闻烈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他着实已经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离谱到这个程度,难怪一提到蚩翎,父亲的脸色就变得讳莫如深,还严令他不许接近。 他完全不知道蚩翎这几百年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一切虚假的关系,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所以就只能委曲求全的在这个夹缝里生存。也恰好说明了他为什么能对他所谓的母亲痛下杀手,因为从头到尾他跟这个族系就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陵越在脑海中把蚩翎说的事情迅速理了一遍,然后疑惑道,“按照你所说的,那个青姝在千年前已经死了,那么噬月玄帝遇到的那个妖怪口中的青姝以及前些日子在铁柱观中遇到那妖怪口中说的青姝可是同一人?蚩翎,若我没记错,你曾说二十年前你亲手将其斩于剑下,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前尘回忆了一遍,蚩翎的脸色变得越发冷峻,“你的记性倒不错,几百年前见到那个我也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们在铁柱观听到的那个青姝一定是假的,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颗被嵌入青姝魔魂的石头,直到二十年前我再次来到人界的时候,终于发现青姝的气息。” 魂魔被嵌入石头之后封入人类的魂魄里跟随着那个魂魄生生世世轮回,石头上有魔尊设下的封印,所以即便再找了几百年也有可能完全没有踪迹。 “我二十年前来人界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青姝的气息,说是发现,其实应该是青姝把我引去。我才知道,原来魔尊低估了青姝作为上古魔族的能力,那颗封印魔魂的石头经过千年损耗已经没有办法困住石头里青姝,加之二十年前魔尊易主之事……” 夏闻烈猛的抬头,一脸讶异的说道,“这么一想我突然想起来了!二十年前也是魔尊易位之时……青姝岂不是可以……” “我也本以为是这样,但是直到见到青姝才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这般顺利。“ 其实别这更早的时候,蚩翎就已经寻到青姝的踪迹。第一次见到青姝的时候,蚩翎甚至无法想象世间竟还有这般离谱之事。 青姝似乎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子,但是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把青姝的一部分魔魂以及记忆引导在那个人类身上罢了。而承袭了青姝魔魂的那个魂魄正是引导她记忆之人,那个年纪轻轻便富甲一方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青姝的存在,更是以自身的毅力阻止了魔魂对自身的侵蚀。 那时候的青姝看起来似乎很幸福,一袭绿衫长裙,衣摆翩跹,笑意嫣然。 但是再过几年,蚩翎却发现青姝成了那人的傀儡。 即便一开始可以抗拒魔魂的侵入,但是逐渐的魔魂之力还是侵染了那个男人的灵魂。最后更是是把那人变成了半人半魔神志不清的模样,而青姝仅仅只是被那个人类当做工具一般驱使着。后来镇上的人终是发现了那人类的异变,请来了道士驱逐,只是没想到最后那个男人无法控制力量,将镇上反抗之人屠戮殆尽…… 蚩翎当下的第一个心思便是杀了他,但是却又不确定把那个人类解决掉之后会不会把青姝拖下水。后来,蚩翎和那男人动手了,便也意味着他也必须和青姝交手。后来,交手之时,隐隐听到有人在说,‘杀了我……’ “杀了我……” “快杀了我……” 这熟悉的声音蚩翎不可能听不出来,看着对面一脸麻木的青姝,蚩翎并不能判断这到底是对方的把戏还是真的是青姝心底传来的声音。直到傀儡‘青姝’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而那人类表情慌张地不像是装来的模样。 也许只是一个片刻,青姝终究是控制中摆脱了出来,她凭着气息认出了蚩翎,但是这短短的片刻并没有感动的相逢。有的也许只是青姝的歇斯底里,她泪流满面的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杀了我吧……” 蚩翎最后还是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而青姝和那个男人终究是死了。是蚩翎亲自动的手,将自己唯一的也许算得上亲人的青姝亲手斩于剑下。 直到如今蚩翎都十分介怀这件事,就算魔物无情,他却也无法忘却许多年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青姝曾说,不管是跟着蚩尤大人还是魔尊,她手上的杀戮也只有多没有少。只有在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必顾忌着什么,可惜这安稳的日子并没过多久便消失殆尽。 所以说青姝是蚩翎的禁忌也不为过,如今竟有人打着青姝的名字惹是生非,那他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青姝之事我便说到这里,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何敢断言你们遇到的那个人口中的青姝一定是冒牌货了吧?因为真正的青姝早已死在我的剑下……那个人假冒青姝之名,与魔煞结盟以此壮大势力,恐怕这人并不简单,更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这是蚩翎作下的假设,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但是假借已经消失的上古魔族之名,到底有什么目的?和青姝有所关联的除了他,便是魔尊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而陵越……蚩翎始终没有查到陵越和青姝的具体联系,只怕陵越身上的魔煞亦是幕后之人计划之一了。 想了想,蚩翎说道,“明天一早我便为陵越施术压制身上的魔煞,百里屠苏不是还有事要做么,那你们明天一早便离开此地,青姝之事自有我来处理。” 蚩翎虽然把这些事情当做故事一般说与他们听,却不需要他们插手此事。陵越也知道这件事也事关自己身上的魔煞,但是却也选择默认蚩翎的话,而百里屠苏更不可能去插手这件事。 现在的问题大约是噬月玄帝和道渊的去留,陵越只怕把噬月玄帝放出去必然会为祸苍生。但是道渊只是慢悠悠的等陵越说完,才缓缓说道,“我已经有办法解决噬月的修炼方法,也可保证他日后定不会滥伤无辜。而且这个方法是蚩翎大人提供的,想必还是有可信度的。” 道渊笑得狭促,蚩翎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自然。” ☆、第58章 梅花酒酿 一大早,蚩翎就给陵越身上的魔煞下了禁锢。而百里屠苏和陵越当下就决定去找红玉他们汇合,他们一行人似乎聚集在安陆县休整,也不知好些日子过去了他们有没有什么变故。 根据阿翔的指示,百里屠苏在安陆的客栈里找到了红玉一行人。客栈后院,方兰生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恰好见到百里屠苏……以及他身后的陵越…… 方兰生那一脸夸张诡异的神情让百里屠苏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他、他……他不是……”要不是手里还捧着热粥,方兰生一定又会捧着脑袋大呼不可能、不可能之类的胡话。 红玉和风晴雪一出门看到陵越之后也是有些吃惊,不过倒是没有方兰生那种一脸惊恐的夸张模样。她掩着大红的长袖轻声调笑道,“猴儿这是怎么了,看到百里公子就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么?” 方兰生一听,一下子就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热粥一下子就溅到手背上烫的他嗷嗷大叫起来。一边左右腾挪着发烫的碗,一边满脸通红的嚷嚷道,“谁会看到那个木头脸就高兴的、高兴的说不出来啊!” 看着方兰生一脸窘迫的样子,红玉也没有继续调侃他,转过身对百里屠苏福了一福,“前几天接到公子的密信,还担心公子的处境会不会不好,如今看来公子似乎相安无事。” 百里屠苏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劳烦红玉为我忧心,实在是在下的不是。前些日子要事缠身,甚至没法当面言明事情原委,不知现下各位情况如何?” “苏苏你没事就好,那天你让我们先走你却自己折返回去,后来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而且襄铃的伤口又恶化了,这可把我急死了,后来好不容易在安陆找到红玉姐和兰生。”风晴雪回忆起那几天的情况,还仿佛心有余悸一般,不光担心着百里屠苏的状况加上襄铃的伤口恶化也是始料未及的事。 “襄铃现下如何?我记得当时师兄有遣人送药过来,为何又会突然恶化?” 风晴雪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起来,“其实襄铃的情况一直很好,后来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些妖怪挡路,襄铃在那个时候受了点轻伤,而且保护我们的那个人也受了伤。” 红玉看着风晴雪低落的模样,也有些不忍,温声说道,“晴雪妹妹莫要自责,如今小玲儿在猴儿的照顾下也好多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陵越想的却是秉直也受伤了,但是传来的书信中却没有提起分毫,现在反倒是自己这个师兄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疏忽了对底下师弟的照顾。 百里屠苏也看出陵越的心不在焉,转过身试探性的问道,“师兄……?” 陵越摇摇头,“秉直并没有告知我受伤之事,想来是我这个大师兄太不尽责了。” “秉直师弟亦是不希望师兄过多担心,师兄也莫要过多的介怀。”百里屠苏说完便转过身跟红玉他们说道,“这是我师兄陵越,会助我调查玉横之事。欧阳先生之事,可否与我细细一说?” “这个自然。”红玉抱着臂说道,“当时追上去时,没想到他们在村外竟然还有接应之人,身法均是诡秘莫测,我们追去没多久就失了踪影。” 百里屠苏皱着眉,欧阳少恭是唯一清楚玉横线索之人,青玉坛之人必定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也不知道那些阴险狡诈之人会如何对待欧阳先生,这不得不让百里屠苏感到忧心。 倒是红玉看得开,劝道,“百里公子莫急,雷严既是想威逼少恭为其所用,定不会轻易伤他。” “若是这般,要寻回先生,岂非全无线索?” 红玉沉吟了一下,“确实不易。那几名青玉坛弟子由少恭身边搜得两枚玉横碎片,喜不自胜,似是说道所有的碎片集齐后便要去某地重塑玉横,可惜不知究竟何处。现下首要事情便是让小玲儿养好身体,过几日便去衡山,探一探那衡山青玉坛的所在之地。这修仙门派多半有些隐蔽之法,说不得要费些功夫。” 愣了大半天的方兰生也如梦初醒一般了附和道,“对、对,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那什么劳什青玉坛!” 红玉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猴儿还真有精神,如此有精神倒不如赶紧把热粥端去给小玲儿吧,这个时候估摸着小玲儿也醒了。” “哦!哦!我差点忘了正事,不跟你们多说了!”说着便急急忙忙的端着热粥进了襄铃的房间。 百里屠苏大约也是想去看看襄铃,但是大概又想起自家师兄也就犹豫了一下。倒是陵越看出了自家师弟的心思,说道,“想去便去吧,我也累了想稍作歇息。” 晚饭时除了襄铃还是想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外,其他几人倒是都到齐了。也许是对天墉城几番找麻烦还怀有芥蒂吧,方兰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眼神怪异的时不时瞄了陵越几眼,而红玉则是一脸的讳莫如深。倒是风晴雪还在状态外,优哉游哉。 饭桌上沉默得有些尴尬,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红玉首先开了话匣子,“百里公子许多日不见,让猴儿还有晴雪妹子好生念叨啊……” 风晴雪红着脸,羞涩着没有说话。方兰生是完全沉不住气,一下就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女妖怪你别乱说话,谁念叨他了!说了不准提不准提了!” “猴儿莫羞,姐姐不过是说出了实话,前些天还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在客栈门口念着‘木头脸到底跑哪里去了,不知道会让人担心么’的话,还说不是在担心百里公子……还有这桌上的几道菜听说都是出自猴儿的手笔……” 方兰生险些没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他明明是看着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念叨的却没想到会被红玉给听了去,“女妖怪,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别再说话了啊!” “……多谢。”在明显喧闹的环境里,这么一句低调的话显然并不没有引起注意。所以在方兰生也是在三秒后才顿时反应过来,然后呆住。 “你你你……对我说?”方兰生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谢我?!完了完了,木头脸跟妖兽打了一架之后把脑袋给打坏了?!” “猴儿又大惊小怪了。” “那……不是我听错?那你再说一遍?” 百里屠苏低头沉默。 “喂,木头脸,你什么意思?” “好话不说两遍。” “你——!气死我也!死木头就是死木头,别指望会开出花来!” 红玉和风晴雪笑得不可开交,“可笑死我了,百里公子也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学会使坏了呢。” 在方兰生的气急败坏和红玉的调笑之中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陵越自始至终没有搭过腔,倒不是不想融入。只是陵越生性严肃刻板,这般打打闹闹的在天墉城是从未有过的,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怕张口便会破坏这温馨的气氛。 又待了好一会,陵越终究还是起身离开了客栈的后院。走出客栈的后门,陵越沿着安陆县的小路一路走着,没走几步就听得一声欢快的嗷叫声从空中传来。 陵越抬头便看见阿翔扑腾着翅膀在他身前的树枝站定,用鸟喙整理了一□上的羽毛,略显圆润的身子像极了一个羽毛团子。抖了抖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阿翔朝着陵越又是嗷叫了一声。 陵越失笑,“怎么觉得你最近似乎饭量增加了不少啊,而且还比以前胖了一圈。” 阿翔不满的嗷叫着,大概意思是,其实它很辛苦的到处飞来飞去,还总有人嫌他胖。险些连自家主人都要削减自己的饭量,作为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它必须维护一下自己的权利。所以他来找向来最疼他的二主人,但是就连二主人也开始嫌弃他胖,这世道还能容许一只海东青幸福快乐的生活么? 陵越自然不知道阿翔内心复杂的心理活动,但是看它可怜兮兮的站在枝头不吱声也就毫无办法了,一边往前走一边悠悠的说道,“春和堂的肉干应该还不错……” “嗷——”欢快的嗷叫了一声,阿翔欢乐的扑腾着翅膀跟了上去。从春和堂里买了几块上等肉干和一坛上年冬天埋在地上今年春才起出来的梅花酿,陵越拎着肉干和酒坛走到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 春和堂的梅花酿前些年喝过一次,酒香清逸,沁人心神。喝了一口酒酿,旁边是吃着肉干的阿翔,陵越倒是难得惬意的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泼墨夜空中的星辰点点似是有所感的说道,“如今,大约就只有你愿意陪我在这里吹着冷风。” 初秋的天并不太冷,微微刮起一阵凉风倒是撩起了他心中的一丝冷意。在百里屠苏的那一群好友里,他只算得上是外人,就连向来冷冰冰的师弟也能开开玩笑。芙蕖知道了大概又会既开心又失望吧,毕竟天墉城里她也是最爱缠着师弟的人,却始终打不开师弟心中的那扇门。 ☆、第59章 晴天霹雳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不远处轻微的脚步声让陵越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警惕了瞬间又放松了下来,这个脚步声大概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师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倒让屠苏好找。”百里屠苏手里拿着一件长袍,走到旁边便轻轻披在陵越身上,看了一眼旁边几乎见底的酒坛又看了一眼陵越双颊上一抹淡淡的酡红摇头道,“师兄向来不嗜酒水,怎么今夜如此有兴致,而且这般喝了酒躺在草地上吹凉风着实是让师弟好一阵担忧。” 半睁着一双有些迷离的眸子,陵越难得放松的说道,“无妨,这梅花酿酒香虽浓却不易醉。我去春和堂给阿翔买肉干的时候恰好遇到刚起出来的梅花酿,去年的梅花想来是极好的,所以今年的梅花酿才会如此酒香正浓。” 也许是趁着陵越酒劲上脑,百里屠苏试探性的问道,“方才在席间,师兄一语不发,可是有什么不愉快之处?一转眼师兄就自己跑出来喝闷酒,这实在不像师兄的作风。” 陵越虽然看起来有些微醺,事实上却并没有醉,脑子却还是清醒着的。他轻声叹了叹气,欲张唇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有些话他是真不想说出来平白让百里屠苏烦恼,其实他的伙伴都很好,不管是口硬心软的方兰生还是蕙质兰心的红玉亦或是天真纯粹的少女风晴雪。 但是陵越却莫名的涌起了一股不愉快的情绪,这莫名的情绪突然得让他不知所措。无法开口去说什么,只觉得如此温馨的场面自己就像最多余的那个人一样,无法说服自己消除那奇怪的感觉,他也只能选择默默的离开。 酒这种东西对于修道之人乃是大忌,但是他还是提了一坛酒躺在草地上无所顾忌的灌。虽然不至于酒醉,但是却还是模糊了那么一丝的茫然,却也强撑着那么一毫的理智。 陵越既然沉默了,百里屠苏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在旁边安静的坐着,同样仰望着这泼墨般的夜空。许久之后,陵越的迷离似乎被冷风吹散了那么些许,站起身把袍子披在身上说道,“回去吧。” 陵越的身形有些晃但却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两人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坐在草地上哭闹不止。小女孩面前放着一盏孔明灯,但是却一直没点着火,小女孩的哥哥似乎也是急出了一头汗,但是向来灵光的打火石不知为何一直起不了作用。 女孩的哥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用两颗打火石摩擦碰撞企图燃起一点星火,“小婉别担心,哥哥一定会让小婉看到孔明灯飞上去的!” 陵越于心不忍,便走了过去,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孩的哥哥看着两个装扮整齐威风的大哥哥似乎有些羞怯,只是低低的说道,“我妹妹想看孔明灯,但是我怎么也点不着这灯,所以……”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现在本不是放孔明灯的日子,加之夜晚有风,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点起这盏孔明灯,但是哥哥想要哄妹妹开心的心却是难能可贵的。 陵越轻笑,“那哥哥帮你们好不好?” 女孩终于是破涕为笑一脸期待的看着陵越,“真的吗?” 陵越点点头,用法术把孔明灯点了起来,还在灯上施了法术,让它不至于被风吹走。看着小男孩还有他妹妹笑得一脸欢快,陵越的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然后陵越似是感慨一般说道,“琴川的花灯才让人印象深刻,琴川河畔挤满了想要为亲人为所爱之人写祝福花灯的人。一朵、一朵的莲花花灯……飘在河水上……” 说完之后,陵越才惊觉不妥,随即看向百里屠苏。果然,百里屠苏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师兄……琴川灯会的时候你人在琴川?” 陵越沉默着,然后拢了拢袍子大步的往前走。百里屠苏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摆脱这个话题,他走到陵越身前,双手按住他的肩一字一句的问道,“师兄,那时候你来过琴川找我?那天我煞气发作,师兄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不见一见我再走?” 侧过头,陵越显然不想回忆起那晚风晴雪握着自家师弟的手治疗煞气之事,但是百里屠苏的目光却是太过咄咄逼人。沉默了许久,陵越才缓缓开口,“那夜正是朔月之夜,我担心你所以想方设法通过阿翔找到你的所在之地。当时,晴雪姑娘正帮你缓解煞气,而我当时身上有伤便没有作太多耽搁。” 百里屠苏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词,“伤?”难怪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会闻到淡淡的一股血腥味,果然是师兄来过,而且师兄身上带着伤口,但是自己却一无所知。 “无妨,小伤罢了,过了这么些日子,什么伤口都愈合了。”、 百里屠苏无法苟同陵越口中所谓的小伤,更不愿意见他默默的把事情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师兄,你知道我对什么事情最无力么?那便是在事后得知师兄为我做了这些事、那些事,但是这些事情却还是无意间才知道的!不管什么事情,我竟然都是最后才知道的!” 陵越看着百里屠苏一脸痛苦的模样,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现在不管他说再多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僵持了许久,陵越才轻轻说了句,“春和堂的梅花酿确实不错,要来一杯么?” 本来只是转移话题的说辞,但是没想到百里屠苏竟然真的拉着陵越又去了一趟春和堂买了两坛梅花酿。虽说不至于酩酊大醉,但是陵越明显已经不胜酒力了,梅花酿虽然不易醉但是喝多了也还是会醉的。 看着陵越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百里屠苏这才无奈的叹了叹气。把袍子给陵越拢好,然后百里屠苏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此时已是深夜,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意外的是回到客栈门口竟然遇到了方兰生,方兰生看到两人脸色又是惊恐得像见鬼了一般。他磕磕巴巴的指着百里屠苏怀里熟睡着的陵越说道,“他、他……他怎么了?” “师兄喝多了……”然后说着便打算绕过去回房间,但是傻愣愣的方兰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拦在了百里屠苏面前。 “那个,木头脸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百里屠苏皱眉,“业已深夜,有事明天再说。” “这件事很重要……”方兰生看了一眼百里屠苏明显不耐烦的脸色,赶紧急忙的说道,“是关于你师兄的事情啦!” 百里屠苏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方兰生咂了咂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口直心快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他还没准备好该怎么说啊! 听到是关于自家师兄的事情,百里屠苏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看着方兰生一脸着急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好淡淡的说道,“这样吧,我先送师兄回房休息,你在此等我片刻。” “好、好啊!”方兰生此时是恨不得百里屠苏给他点时间措辞,于是就欣然的同意了。 没过多久,百里屠苏就下了楼走到方兰生面前问道,“好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我问你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师兄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是、就是……”磨蹭了半天,方兰生百里屠苏的表情不对就赶紧说道,“比如喜欢男人?” 百里屠苏瞬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紧锁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额……其实我在藤仙洞那里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师兄……更早的时候,我在江都见过他,那时候他好像是跟少恭在一起。” “师兄应该不认识先生才是,你这么说可有根据?” 方兰生挠了挠头,“那天晚上我亲眼见到少恭抱着他回江都客栈,然后少恭就没有出过房间。我震惊得一夜都睡不好,第二天一早我又看到他从少恭的房间里走出来。虽然少恭并不曾娶妻,但是……但是也不可能……” “这不可能!”百里屠苏顿时拍着桌子打断了方兰生的话,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反驳他的话,“师兄他……他……” 方兰生一脸十分理解的样子说道,“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啊,那个可是你的师兄,传说中天墉城执剑长老的第一弟子。而且我也觉得少恭不可能喜欢男人吧,就算喜欢也不会喜欢那种冷冰冰又板着脸的人吧?” “师兄并不像你说的冷冰冰,他只是不善言辞。”百里屠苏说是这么说,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自己内心的震惊。师兄和欧阳先生是旧识?还有那抱着回去,共处一室到天亮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后来百里屠苏和方兰生几番确认之下,确定了那晚似乎是师兄把他叫了出去最后不欢而散的那个晚上。他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兄会跟欧阳先生…… 千丝万缕的头绪缠绕心头,但是却一个都解不开。 ☆、第60章 相偎而眠 和方兰生说了一会话,百里屠苏就转身回了房间,不过在自己房门站了好一会又皱着眉头转身进了师兄的房间。 陵越喝醉酒的时候很安静,不会发酒疯也不会说胡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把陵越身上微微挑开的被子拢好,百里屠苏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也许师兄和欧阳先生相识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师兄又为何从不提起这件事?叹了叹气,百里屠苏俯□在陵越唇边印上一个轻吻,然后便放松了身体伏在他床边,眸子里只印出一个沉睡的身影。 没想到这么看着看着也睡了过去,这大概是这些天百里屠苏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也只有在师兄身边他不需要崩起神经入睡。 半夜还没到天亮的时候,陵越意识模糊的撑起沉重的眼皮看了好一会儿四周的环境才认出这是客栈的房间。刚想起身,余光就注意到趴在床边睡得很沉的百里屠苏,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跑到自己的床边还睡得那么沉。 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陵越忽然感觉一阵满足。自家师弟向来倔强,几乎从不让自己去碰他的头顶,据说会长不高。但是当年瘦瘦弱弱的小毛孩终于还是长得比他高,也比他强了。 陵越想着在这种地方睡着难免会着凉,便用力的推了一下百里屠苏的肩膀。好半晌,百里屠苏才睁开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疑惑的看了一下陵越。 “别在这里睡,小心着凉。”陵越轻声地像是哄小孩一般说着。 清醒过来的百里屠苏这才想起自己本是过来看看师兄,却没想到会在师兄的床边睡着。他看了一眼陵越,也不知道脑袋在想什么,好半晌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陵越的被窝。 倒是陵越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百里屠苏把脑袋埋在陵越的颈边,一只手霸道的搂着师兄的腰不放。如此高大的少年蜷缩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看起来虽然有些滑稽但是不得不让陵越感觉到自家师弟终究只是个孩子。 “师兄,自从屠苏上山以来,师兄从未哄过我入睡。”也许是方兰生说的话给百里屠苏平白无故的制造了危机感,不然以百里屠苏的性子定然做不出这般幼稚的事情。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脖间,让陵越好一阵的不自然,好一会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忘了么,你小的时候对谁都很有敌意,包括师兄。而且屠苏从小就很坚强懂事,让师兄就算想哄你睡觉也没那个机会呢……” 百里屠苏大概是想起了当初刚到天墉城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确实是对谁都抱有敌意。直到师兄有意无意的来教导他练剑,还有那一个晚上的一晚暖人心胃的面开始就对师兄的印象有所改变了吧? “那师兄有没有哄过其他师弟入睡?” 认真的想了想,印象中除了百里屠苏并没有哪个弟子是让他特别上心的,不过似乎想到一些往事陵越忍不住笑的说道,“倒是没有哄过别的师弟入睡,不过说起哄倒是想起芙蕖刚入门的时候,哭着闹着要下山。晚上还吓得睡不着觉,当时我便守在她床边给她讲了一晚上的好笑的事情,最后她才终于累得肯睡觉了。” 百里屠苏忽然有些嫉妒起了芙蕖师妹,后来又想想嫉妒芙蕖师妹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他感觉只要遇到师兄的事情,自己的脑回路就会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突然脑袋里又回想起方兰生说的事情,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师兄跟欧阳先生是旧识么?” “嗯?”大概是话题转变的有些突然,陵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说道,“许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前些日子又恰好遇到罢了。” “那师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无关紧要,也就没有特地提起。”况且他对欧阳少恭起疑心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百里屠苏,如今百里屠苏正追查玉横吸魂之事,贸然提起只怕会徒增烦恼。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师兄跟欧阳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平白无故惹师兄生气,只怕目前的关系想要再进一步就更加困难了。 思来想去,烦恼终究还是烦恼。不自觉的,百里屠苏双手加重力度,就像是要把陵越牢牢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而陵越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便拍着他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但百里屠苏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那陵越也拿他没有办法,“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商量路线的问题。” “在师兄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百里屠苏闷闷的问道。 若是换在以前,陵越定能毫不犹豫的告诉他,自然是以己之力,护苍生安稳。这是他修道的目的,亦是他这么多年来被灌输的信念。 但是如今他有了私念,倒真不好说也不敢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到最后,陵越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温声说道,“睡罢。” 第二天两人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说起来到底喝酒误事,又在半夜聊了那么一会。平常向来自律的陵越醒来看到窗外的阳光自然是忍不住蹙起眉头,他稍有动作旁边的百里屠苏也跟着醒了。 也是看到窗外的天色之后忍不住皱眉,“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陵越摇头,“喝酒误事,所说不错。” 百里屠苏敲了敲门对面红玉的门,但是红玉似乎不在房间。又敲了敲方兰生房间的门,都不在。后来两人去了客栈大堂问了掌柜才知道红玉给他们留了纸条,上书:我与晴雪妹妹有些物事要采买,午时在客栈商量路线之事。 陵越看了一眼外面晴好的天色,说道,“今日天色不错,昨天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城镇。” “那我陪师兄出去走走吧?” “如此也好,正好也去备些伤药,以防路上需要。” 走到一个小戏台前,戏台前的喧闹正好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只见一个男子正抓着一个彪壮大汉的手不放,正嚷嚷着“赔酒”之类的话。 那个大汉一看到百里屠苏便十分熟络的喊了一声‘恩公’。 陵越有些疑惑,百里屠苏只是简短的解释道,“一面之缘。” 事情的起因大概是这个嗜酒如命的男人偷了戏班用来招待乡亲的酒,结果被戏班的人逮着正着。不过最后陵越还是帮那大汉给了酒钱,这人看起来不像心底太坏的人,而且他缠着百里屠苏叫恩公,也就顺了他的那声恩公给他解决了酒钱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陵越的错觉,尹千觞看到他的时候眼里似乎流露了一丝意外。不过一转眼那个大汉恢复成慵懒散漫的模样,陵越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男人,所以想来也只是错觉而已。 后来又有一群人找上这个叫尹千觞的男人说是要他去驱鬼,同时百里屠苏也才知道关于自闲山庄的事情。按照那些人描述,百里屠苏判断青玉坛的弟子带着玉横去了自闲山庄。 回到客栈的时候红玉和风晴雪还有方兰生已经等着了,百里屠苏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听那些人说,十几年前庄子里的人一日之内被仇家杀了,怨气散不去,便再没有人靠近过自闲山庄。后来似乎过了几年,碧山也成了一个乱葬岗。” 后来有个云游道人路过,觉察怨魂霸道,就给自闲山庄施了个封印,困住那些厉鬼。本来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虽然碧山乱葬埂时有鬼魂游荡,但常人却不一定看得见,就算见着了,你不靠近他,他也不伤你,自闲山庄那些厉鬼更是没见从庄子里出来。 “不过有人看见有道士模样的人在自闲山庄附近徘徊,手里还拿着会发光的物件把周围的鬼魂吸了进去,我判断那些人极有可能是青玉坛的人,手里拿虽不敢断定是不是玉横,但十有j□j错不了。” 红玉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严肃的说道,“莫非是以玉横吸取那儿的鬼魂?又或解了封印,纵鬼害人,坐收渔利?” 后来百里屠苏又把尹千觞的事情也说了一遍,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风晴雪不知为何对这个男人起了兴趣,“那个人也会跟我们一起去自闲山庄么?” 红玉则是心思缜密的提醒了一句,“按公子所说,那个男人似乎很擅长骗吃骗喝,既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罢。” 不过百里屠苏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只是一个蹭酒蹭吃整天庸庸碌碌的男人罢了,便也没有指望这个人能派上用场。 权衡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众人还是打算先行去自闲山庄探一探,以免青玉坛之人再想以玉横为祸苍生。 ☆、第61章 碧山荒影 安陆县西北边城门就是碧山,而碧山是通往自闲山庄的必经之路。自闲山庄出了命案之后,碧山也逐渐变成了一个乱葬岗。本来被道士封印的自闲山庄一直都好好的,但是最近却因为封印动摇致使这一带的孤魂野鬼都跑出来四处游荡。 碧山遇到几个从自闲山庄方向过来的行商,一行人都被劝着赶紧离开。当然,路人只是出于好意,但百里屠苏他们又岂是遇到一点危险就退缩之人,事关玉横之事,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经过碧山就是自闲山庄,但是这碧山确实是诡异阴森得很。一路上还能看到曾经存在如今已成废墟的小小村落,而路旁更是有许许多多没有墓碑的坟冢。确实如同安陆县人所说,这么一个碧山活生生就是一个乱葬岗,到处都是孤魂野鬼。 碧山的孤魂野鬼说来也可怜,也许是多年前村落死去的村民也有可能是在碧山遇险的路人。但不管如何,都因怨气无法离开这个鬼气森然的地方。 一路上除去一些无法超度的冤魂,一行人走得倒也算是平安。走着走着,陵越突然感觉心口一阵抽痛,然后似是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旁边的断崖。几乎是抬头的瞬间,陵越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护着跃开了,余光只能扫到断崖上的一抹红色身影。 随即便被眼前的一阵烟尘所遮去,百里屠苏慌张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但是陵越却迟迟无法从那抹身影中回过神来。方才陵越所站的地方已经被断崖上滚石所替代,察觉陵越的步伐停顿了一下的百里屠苏眼尖的看到从断崖上滚落的碎石,但是陵越却是突然呆滞住身躯一般。 百里屠苏只得扑过去把师兄带离那个危险之地,但是陵越那呆愣的神情让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好半晌那双有些呆滞的眸子才缓缓恢复了神彩。 疑惑的迎向百里屠苏担忧的目光,似乎才恍觉方才的自己有多不对劲,就着自家师弟的手臂陵越在原地站定,随后沉下眸子问道,“你们方才可有注意到断崖之上有个穿着红色纱衣的女子?” 众人皆是疑惑的摇头,最早察觉到危险的百里屠苏都未曾注意到,更别说是专心看着前路的众人。百里屠苏当时一心只在陵越身上,根本没有注意断崖之上是否有人,但是在这鬼气森然的碧山,就算看到红衣女鬼也不足为奇。 陵越也是这般说服自己,但是他却无法忽视当时心中一闪而过的既诡异却又熟悉的感觉,正是这股怪异的感觉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直到陵越缓过神来,百里屠苏都侧着身环着他的腰,护在自己身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陵越并没有发现此时两人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但是旁边的方兰生、风晴雪以及红玉都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神情诡异的看着他们。 似是注意众人并不自然的脸色,陵越下意识抬眸,疑惑的看了一眼百里屠苏。而百里屠苏也只当众人的脸色寻常,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没什么’带了过去。 陵越并没有深究,只是轻轻点头。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排除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鬼魂一行人还算是相安无事的来到了自闲山庄。 到了自闲山庄门口,那个偷喝酒被百里屠苏救下的男子似乎早已等在那儿。一见百里屠苏便高兴的挥着手中的酒葫芦大喊道,“哟,恩公可算来了,叫我好等!” 听到那称呼,方兰生便忍不住转过头好奇跟风晴雪搭话道,“他叫木头脸恩公?这个人就是你说的很像你大哥的人?” 看到风晴雪点头,方兰生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怎么还一身酒气?不是说这是个道士么,我就没见过木头脸和他师兄喝过酒,还喝得这般醉醺醺……”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1节 尹千觞一脸讳莫如深的摇摇头,“此言差矣~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可见这几杯美酒下肚就什么烦恼都能消失不见,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了么?” 众人几乎都懒得理会这酒鬼的胡言乱语径直走向自闲山庄的方向,只有走在最后的陵越听到他的话步子顿了顿,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的喃喃自语道,“都能消失不见么……” 故意放慢了脚步,尹千觞一脸痞气的说道,“小哥一看就是古板正直之人,有时候你这般执着一些所谓世俗规条,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还不如有空坐下来痛饮一壶,美酒佳酿~这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陵越很想像平常一般直斥他的‘一派胡言’,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他并不能苟同尹千觞的话,却又不得不否认在烦心时喝上几杯倒也真的能暂时忘却烦恼。 抱着臂,单手撑着额头,陵越觉得自己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着陵越的神情,尹千觞并没有往下说什么,只是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然后向百里屠苏一行人走去。他揉了揉肩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恩公昨日说的道士,我在这守了半天也不曾见到过,倒是有几鬼影从眼前飘过。” 说着说着,尹千觞一拍手掌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昨夜苦思冥想该如何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今个儿终于被我想着了!”说着便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看似残破的卷轴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一位高人赠与我的卷轴,如今我转送恩公,上面可是记载着不传之秘——譬如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挖地洞、如何瞬忽千里、如何不动声色潜入某些地方……” 百里屠苏见到此物倒无甚表情,倒是陵越走上前拿过卷轴扫了一眼,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后把卷轴递给了自家师弟,“尚有用处。” 见百里屠苏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尹千觞又津津乐道的开始介绍起了袋子里所谓的宝贝。但是百里屠苏只是微微侧身,可谓是无言的拒绝。 百里屠苏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卷轴,免得那个酒鬼又唠唠叨叨的介绍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62章 自欺欺人 在陵越和百里屠苏之间来回扫了几眼,尹千觞看似毫不在意的把目光放回了与他们一起的一行人,用着又是羡慕又是夸张的语气说道,“哟,刚刚还没有细瞧。恩公当真是眼福不浅,几位美人这是个有千秋,不存心叫人难办嘛!” 襄铃捂着脸颊羞赧的说道,“美人?是夸襄铃好看么?” 方兰生自然是看不得襄铃这般被调戏,就像是被气得跳脚一般对着尹千觞嚷嚷大叫,“你个死酒鬼,平常喝酒赌钱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调戏良家妇女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么!” 尹千觞揶揄的看了他一眼,一脸痞气的问道,“看小哥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莫不是你的心上人就是这几位美人的其中之一?那不妨说出来,我来给你参考参考意见?” 方兰生那薄得不行的脸皮霎时变得通红,连话都说不清楚,“这、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只是……看、看不惯你用这种……态度……调、调戏我的朋友!” “朋友啊~”尹千觞把语调拖得老长,意味深长的模样让一旁的襄铃和风晴雪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呆瓜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什么喜欢的人?” 风晴雪用着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脸颊,一脸认真好奇的问道,“我其实挺想知道你们人说的喜欢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襄铃用手卷着自己的两条辫子,踮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看起来有些欣喜和羞涩,系在发饰上的金色铃铛也随着她那轻盈的动作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张小脸充满着向往看着百里屠苏的方向,“襄铃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只要看到屠苏哥哥,襄铃就会很开心很开心,那这就叫喜欢吗?” 听着襄铃的话,方兰生的脸色随即黯然了起来,然后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尹千觞忽然就觉得这一行人当真是有趣得很,打开葫芦灌了一口烈酒,用着讳莫如深的语气说道,“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你们还只是年轻的小姑娘,暂时是理解不了其中的奥秘的~如果你看到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说说笑笑,你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那大约就是你喜欢的人了。” 尹千觞的说得很大声,就连不远处的陵越和百里屠苏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话就像一根木桩狠狠的击打在两个人的心脏之上,一个是喜欢着襄铃的方兰生,另一个则是莫名被刺激到的……陵越…… 垂着眸,陵越看着眼前已经腐朽了的树桩静静的出了神,尹千觞的话不断的在心头回荡。但是这一定有什么不对,这不应该是烦恼的事情不是么?现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屠苏身上的煞气以及他的身世。但是为什么却又每每被这种事情扰了心绪…… 陵越不敢想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一丝妄想,也不愿把心底的那丝念头放出来。这般压抑着,就像是自欺欺人。 陵越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身旁的百里屠苏一直用着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这么心无旁骛的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仿佛一时一刻也不愿让他从自己的视线离开。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方兰生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双毫无神采眸子直直的看向自闲山庄的方向。缓缓抬起步子,一边喃喃的说着“有人、有人在叫我”一边毫不犹豫的走进了自闲山庄。 “我没听到有人说话啊?”风晴雪疑惑的说道。 “呆瓜!你别进去啊!”襄铃大叫着,但是却完全没有留住方兰生的步伐。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走进了大门,一阵青色浓雾将他的身影笼罩了起来,随之消失不见。 就在一行人打算追进去寻找方兰生的踪影的时候,尹千觞突然就叫住了众人,然后歪着身体一脸痛苦的模样,“忽然、忽然肚子疼,哎哟!昨晚的下酒菜不应该买便宜的猪头肉的……” 说着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旁边的树丛里,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你们要寻人就先走,我、我等会就会赶上你们的!” 众人也没多理会他,直接进了自闲山庄。虽然说这个山庄已经破败不堪,但是仅从格局来看便看窥测当年的繁盛之景,只是堕落至此,着实是可叹可惜。 但是没想到一进山庄的大门,周围的雾气就突然变得浓重起来。百里屠苏下意识去握住陵越的手,陵越稍微一怔,微微挣扎却没挣开,也就任由他去了。自家师弟会变得这般患得患失,终究有他的一大部分责任。 待浓雾散去之后,周围的景物完全发生了变化。而百里屠苏与陵越也和其他一行人完全走散了,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一路走来也只能看到破落的屋宇以及躲藏在黑暗之中的厉鬼冤魂,过了一个拐角,陵越猛地一扯百里屠苏的手臂,指着前面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说道,“你看那个是不是兰生?” 百里屠苏稍一沉吟,“极有可能,我们追上去看看。” 果然,跟上去之后便看到方兰生神情恍惚的在山庄里走来走去。而且还时不时挥舞着双手,做着一些诡异的动作。 陵越定了定神,结果便发现方兰生身上笼罩着一层深深浅浅的黑色气息,“若没猜错,兰生是被这里的厉鬼迷住了心窍,现下应当是在幻境之中。若是贸然上前只怕会因此伤了兰生的心脉……” “若是能找到施术者,自然是最好的。”百里屠苏静静的把陵越接下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百里屠苏依稀记得许多年前陵越也曾为了将他从幻境带出来而损伤了自身的心脉。 “施术者应当就在附近才是,况且我觉得我们能见到兰生并非偶然。” “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你我引到此处?” ☆、第63章 梦有青鸾 两人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周围的浓雾开始变得诡异万分。陵越只觉脑袋一片沉重,刚想开口提醒自家师弟要小心,却发现张着唇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百里屠苏的意识亦是逐渐模糊了起来,只有紧紧握着的手在强烈的提醒他师兄的存在。 闭着眼紧皱着眉头,陵越似乎又感觉到了方才那种既熟悉却也压抑的感觉。用力的捂着心口,陵越的手颤抖着攥着衣服,似乎在压抑着心头强烈的悸动。 指尖的力气似乎在以缓慢的速度逐渐流逝,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包括百里屠苏那近乎嘶吼的呼唤。失去意识前,陵越还想着似乎从没见过自家师弟如此失态的模样,好像在自己面前,他仍然是当年那个长不大的内心封闭的孩子。 也许陵越一直不知道,百里屠苏只有在师兄面前才会这般不设防,才可以真正的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阵幽幽的檀香沁入鼻尖,刺激着迟钝的大脑逐渐从沉睡中醒转。 檀香……? 猛地睁眸,入目即是红木纱帐以及床边升起袅袅青烟的一座鼎炉,陵越先是讶异随即便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疑惑。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是为什么说是熟悉?明明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明明这里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 扶着自己的额头,陵越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梦里的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师兄?!”刚踏入门口的黑衣男子一见陵越扶着额头的模样就赶紧把手中的碗放到一旁大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手环着他的肩一边帮他揉着太阳穴,手法看起来娴熟至极。 也许是男子的动作太过于理所当然,陵越愣是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试探性的问道,“屠……苏……?” 百里屠苏好笑的看着自家师兄的呆愣的模样,“师兄这是怎么了,睡一觉就把师弟忘了?” 陵越目光带有豫色的摇摇头,抬眸看了一眼周围,看起来十分简单朴素。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幅青鸾腾飞图颇为注目,与这房间看起来格格不入。 再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床边放置了一套素白的袍子。不知道为什么,陵越总觉得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却又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这种突然横生的念头到底是从何而来却也让陵越疑惑不已。 也许是注意到陵越的不对劲,百里屠苏紧皱着眉峰一语不发。在他看来,陵越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了,前些日子还能早些起来外出走走,现下却是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辰还多得多。 现在更是时不时闹头疼,看得一旁的百里屠苏也揪心起来。陵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大部分原因都在他身上,是他的任性才导致了原本习武天赋极高的师兄变成一个半残废。 百里屠苏与陵越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师父是个性格怪异的世外高人。收养了两人之后就带着他们在一处避世桃源中过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生活,师父所灌输的便是世人皆阴险狡诈,不可为之信也。 从小便在桃源生活的百里屠苏早已对着枯燥无味的生活感到厌烦,师父越不让他离开他越是心痒难耐。直到十五岁那年,实在是忍不住的百里屠苏趁着师父上山采药的间隙偷偷溜出了山谷。 等到陵越反应过来的时候,百里屠苏早已溜了好几个时辰。担心着百里屠苏的安全,陵越只得留下一张纸条便出谷去寻自家师弟了。 事情总是会走向一个糟糕的结尾,也许这并不是结尾,但确确实实葬送了一个少年最为期待的骄傲。 刚出谷没多久,百里屠苏便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但是凭着自己在师父那里学来的功夫,要把这几个杂碎甩掉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高手却是百里屠苏无法应对的,当陵越找到自家师弟的时候恰好是他被挟持的时候。挟持着百里屠苏的男人望着眼前表现十分淡然的青年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那个孤僻的家伙居然也能有这么两个根骨奇佳的小徒儿,也不枉费我派人在他的山谷外盯了几个月,当真是一大收获。” 陵越看起来十分淡然,但是藏在袖袍下紧握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你的目的是什么?师弟尚且年幼,即便你挟持他也得不到丝毫好处,且师弟顽劣,师父向来不把他放在心上。” “哦?”男子饶有趣味的摸了摸下巴,盯着陵越看了几秒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子,看在你这么想保你师弟的份上,我便成全你,你过来,我放他离开。” “此话当真?” “自然,我叶某人虽然算不上君子却也不屑于诓骗你这黄毛小儿。” 在陵越走过去的时候,叶问闲伸手点了他身上的几道大穴,把百里屠苏往旁边一推,说道,“告诉你那师父,想换回他那乖巧的徒儿便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不然你小子恐怕就只能去黄泉见你师兄了……” 五日后。 师父向来是最疼爱这两个小子,不过是区区武功秘籍,怎及得上他那乖巧的徒儿。一大早,百里屠苏就看到师父拿着一个包袱出了山谷,他本也想跟去,却又害怕给师父添乱也就只能在山谷里待着等消息。 直到日中,焦躁不安的百里屠苏终于把两人等了回来。只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么一个情景,浑身是血的师父背着一个被灰色袍子包裹着的人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回来。 把背上的人交给了百里屠苏之后,只说了一句“叶问闲那个老匹夫出尔反尔,你且先照顾好你师兄……”便直直的倒在了草地上。 “师父?!” 裹在灰色袍子下的陵越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上似乎没有外伤。探了探脉,却让百里屠苏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兄那苍白的脸色。 也许一瞬间的崩塌绝望,便是现下百里屠苏的感受。 习武之人皆知,经脉尽碎到底是何种残忍之事。无论天赋如何,即便日后不至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也再无办法像从前那般肆意挥出剑意。 师父常说,师兄的根骨虽不如自己,却也是天赋异禀之人,况且他从小便是肯下苦功去习武,日后必定是江湖中的一大传奇人物。 百里屠苏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把师兄和师父带回房间去的,趴坐在陵越的床边,垂着眸,就这般静静的坐了一天一夜。 直到师父先清醒过来,百里屠苏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若非陵越现下需要人照顾,若非陵越的状况突然恶化起来,也许百里屠苏会这般失魂落魄下去。 夜里,陵越发起了高烧,百里屠苏就守在旁边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用冷毛巾给他的身体降温。折腾了大半宿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师父摇着头叹了叹气,说也许陵越这辈子再也无法握剑了,而且没了武功底子,身体只怕会越来越差。 三日后,陵越总算是醒转过来。百里屠苏躲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师父和陵越说话,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勇气上前跟师兄说说话,甚至是关心。 陵越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叶问闲想收他做徒儿,却被他一口回绝。他说只要叫他一声师父,便不为难他,但他终究是咬着唇不说话,这最后才落得这般狼狈不堪的下场。 师父自然是心疼他这个徒弟,但是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叹了叹气说道,“这三天屠苏都没有合过眼在照顾你,现在亦是愧疚得不敢面对你,为师也不多说什么,要打要骂你尽管做便是。他若敢还手,为师定剥了他的皮。” 陵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安心,我从未怪过屠苏,陵越自知生死有命,不过如此。” 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斜睨了角落的百里屠苏一眼,厉声说道,“窝在那里装什么窝囊,为师现下要去山上采药,你给为师滚过来向你师兄谢罪。” 师父走了之后,百里屠苏才低着头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床前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便直直的跪在了陵越面前,嗫嚅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兄……” “无妨,我从未怪过你。” 百里屠苏猛地抬头,“师兄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不打我一顿!明明……明明是我把师兄害成这样的……就算是死……” “胡说什么!”陵越厉声打断了百里屠苏的对话,“我救你回来不是让你去死的!我作为师兄,护佑自己的师弟,何错之有?!” 一下子被陵越吓懵的百里屠苏顿时结巴了起来,“不是……我……我没怪……没怪……师兄……” 喘了喘气,陵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件事休要再提,我累了,你也三天不曾合眼了,快去去休息吧。” ☆、第64章 抵足而眠 虽然说这次的事情陵越从未责怪过百里屠苏,但是他却敏锐的发现自家师兄越来越趋向于沉默寡言。从前的师兄虽然严厉且不苟言笑,但是脸上却从不曾流露出,也许是落寞的神情。 身体还没痊愈的时候只能待在房间的时候,陵越就时常看着窗外翠竹静静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问他在想什么。只怕触及伤感之处,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窗外,百里屠苏挥着剑,朴实的招式伴随着一丝莫名的狠戾。陵越只是叹了叹气,他想跟屠苏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放他放下心结这种话也只会让百里屠苏更加放不开吧? 也许时间会磨平这个伤疤。 百里屠苏的性子自那件事之后便越发沉稳起来,原本开朗调皮的少年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变化大得连陵越也觉得陌生了起来。 身体稍微好转之后,陵越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搬一张藤椅坐在屋子的门口,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家师弟越来越纯熟的剑法。偶尔还能稍微指点一下不足,唯一让陵越忧心的大概是百里屠苏的剑意里或多或少夹杂着的戾气。 所幸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产生间隙,反而是百里屠苏更加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家师兄,说是护雏也不为过。 百里屠苏十八岁那年,经过师父的重重考验之后,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山谷。现下的他对于离开山谷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三年前那般欣喜若狂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点头,跟师兄嘱咐着让他自己保重好身体,他过些日子就回来云云…… 陵越点点头,闯荡江湖总是需要些时日,何况多加历练也许能让百里屠苏的心境豁达起来。看着百里屠苏挺直的背影,略带担忧的和旁边的师父说道,“也不知道屠苏的心里有没有放下那件事,只怕他不要莽撞的去招惹那个人。” 师父倒是不甚在意,“百里屠苏这小子沉稳得很,做事也有分寸。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少年了,也不知道当年之事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让陵越感到十分意外的是百里屠苏只在外面待二十天就回来了。 一身风尘仆仆的百里屠苏一回山谷就面无表情的直接去了陵越的房间,推开半掩的房门,果然看到了师兄一脸诧异的模样。走过去把陵越拥在怀里,脑袋埋在他的颈间贪婪的吮吸着有他在的空气。 陵越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挣扎。好半晌才拍着自家师弟的背,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江湖受了暗算?抑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和刺激? “师兄,我想你了。” 陵越哭笑不得,这三年来一直都没撒过娇的百里屠苏怎么出一趟远门回来就变了个性子? 这倒是陵越小看自家师弟了,且不说他十八年来都是由隐世高手手把手的教授武艺,光是他面无表情的往边上一站,方圆五里之内就没人敢招惹他。 “师兄,我晚上能过来找你一起睡么?”百里屠苏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想给师兄说说路上遇到的事情。” 陵越微微一愣,随即扯开一抹淡笑,“好。” 傍晚时分,陵越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卷看得入神,微微摇曳的烛火映着那人认真而且平静的神色。 百里屠苏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略微出神的顿了顿才注意到师兄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坐在桌前。叹了叹气,只能认命的走到床边把平日穿的袍子轻轻披在他身上。 直到肩上多了重量,陵越才注意到百里屠苏进了门,歉意的笑了笑,“看书看得太入神了,都没注意到你来了。” 百里屠苏沉默,陵越现下也有修习一些温和的内功心法,但是奈何进展不顺。每每要突破现在的层次却又遇到瓶颈,就连师父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体质再也不适合习武,所以纵使百里屠苏没有没有刻意隐去气息他的师兄也已经无法察觉。 接下来时间,百里屠苏就坐在床边看着师兄认真翻阅书卷的模样。好不容易把手中的书卷翻阅完毕,陵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师弟几乎昏昏欲睡的模样。 撑着脸颊差点又睡着的百里屠苏睁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茫茫然的看着自家师兄,陵越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轻声说道,“乏了便去睡吧,我也是太过沉浸竟也忘了时辰。” “我想等师兄。” 小的时候师父并不允许师兄弟睡在一起,只有懦夫才会惧怕黑暗,这是师父的原话。其实也是百里屠苏出去走了一趟看到了许多,也懂了许多,师兄弟间十八年来的温情现在补上也未尝不可。 两人皆是正面朝上的躺着,百里屠苏的睡意也稍稍减退了。 “师兄,其实江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因为那些地方没有师兄。 “师兄,双面阎王原来是个很美的女人。”但是没有师兄好看。 “师兄,第一楼的胖厨子说以后有机会要给我露两手。”其实也没有师兄煮的面条好吃。 “师兄……” 陵越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听着百里屠苏细数的种种有趣经历。虽然百里屠苏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从那眸子里透出的笑意看来,这趟江湖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师兄,那些地方我想和师兄一起去。” 陵越愣了愣,藏着笑意的眸子随即黯然起来,“以师兄现下的状况来看,出去了恐怕也只会是累赘。”他的身体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孱弱,带上他的话,屠苏不管做什么都要顾忌三分。 听着他的话,百里屠苏猛地起身,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师兄说的什么话!若师兄认为自己是累赘,那总是被师兄照顾的我岂不比废物还不如?” 对于百里屠苏突然而至的愤怒,陵越愕然得不知所措。一下子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之后才苦笑着说道,“屠苏已经长大了,虽然说师兄一直看着你长大,但事实上一直照顾着我的也是我的师弟。” “师兄……”突然很后悔自己‘恶言恶语’的百里屠苏俯□把脑袋窝在陵越的颈边,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不希望看到师兄自暴自弃的样子,我的命是师父捡回来的,但是我现在得到的一切却是师兄用了一切换回来的。不管师兄以后能不能恢复武功,我都会是师兄身后最坚实的后盾,亦是师兄手中最锋利的剑。” 陵越怔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把手放在自家师弟的背上,“我并非自暴自弃,你且放宽心。”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束缚了百里屠苏,在无意识中,其实百里屠苏也是他的整个世界。 “师兄,十八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师兄抵足而眠。” “因为师父并不允许我们睡在一起,怕是养成懦弱的性子。除了这些,这些日子可还做过什么?” 百里屠苏顿了顿,只是低低的说了句,“没有,短短二十日,做不了那么多事情。”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师兄说谎,但是他却没办法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师兄一定不会允许。 江湖确实并不有趣,到处都是尔虞我诈,算计与算计充斥在所谓侠客与邪道之间。会遇到双面阎王也完全是一场意外,他出谷的目的本就是调查叶问闲之事,在得知叶问闲居然成为了白道上人人赞颂的自闲山庄庄主之后便只身夜探自闲山庄。被发现后狼狈离开,却不小心进了幽兰谷,遇到了幽兰谷的谷主,双面阎王。 双面阎王在得知他在调查叶问闲的时候非但没有为难他更是指引他去找江南第一楼,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第一楼虽然做的是食客生意,背地里却是情报贩子,第一楼的主厨胖子便是楼主,深藏不露也不外乎如此。 第一楼给出的消息更是让百里屠苏当场冷下脸,叶问闲三年前得到武功秘籍之后便当上的武林盟主,不过只做了两年便隐退江湖建立了如今的自闲山庄。 百里屠苏自然是恨极了叶问闲,若不是他的出尔反尔,师兄何至如此?!他定要让叶问闲生不如死! 这些阴暗的想法在陵越面前自然是被藏得干干净净,他只会看到一个不善言辞却不是一个心思阴沉的师弟。 “师兄,无论师弟做错什么,师兄都会原谅我的是么?不管怎样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陵越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你是我的师弟,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丢下你不管。” 师兄,说好了的。 不要忘了。 ☆、第65章 行踪难测 百里屠苏似乎对江湖真的不甚感兴趣,回谷之后除了陪师兄在山谷里走走之外就是练练武功,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自在。 对于他们而言,第一个人生的转折点是陵越被废了经脉之事,第二件大约便是师父离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经常一个人站在山上望着某个方向,目光悠远而哀愁。 两人自然是十分担心,在他们的印象中,师父是个脾气十分怪异却从不会出现类似悲伤之类的神情。没过多久的某一天,他们发现了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师父。 师父离世时的脸色十分平静,旁边还有一封他留下的亲笔书信。大致内容无非是让他们师兄弟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之类的话。最后似是感叹的写了一段话: 人之死生,天命不改。生时无法与其相守,惟愿死后共赴黄泉相伴。 百里屠苏垂眸,似乎在寻思什么。 倒是一旁的陵越开口说道,语气满室是惋惜和伤感,“小的时候,曾听师父提起过,那时师父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后来似乎遇到命定之人,但是也许是身份有别也许是另有苦衷,纠缠了好些年之后师父便在这处桃源隐居了起来。” “师父为什么会选择自我了断?师父不是向来最不喜这种逃避的做法么……”从小师父就教导百里屠苏做人不能成为懦夫,但是选择自我了结却也是最彻底的一种逃避吧? 陵越同样是不解,两人从小就是在桃源长大的,大概连百里屠苏都比他要更懂这些所谓的男女之情。他并不能理解师父为情而死之事,却也不认为这是一种逃避的做法。 “这大概是一种解脱吧,师父活着的时候也许并不开心。” 这件事只能算是师兄弟俩人生的一个其中一个转折点,师父去世后百里屠苏就琢磨着要带着师兄离开山谷。毕竟两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山谷里,且不说日子枯燥无趣,这个地方迟早也会被师父的仇家找到,算不上安全。 但是陵越却不想离开,对于他而言,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是一个归宿。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师父埋葬的地方。况且他并不想以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跟着百里屠苏去闯江湖,因为不管怎么样都会变成累赘。 但百里屠苏却是十分坚持,他是绝不可能放陵越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这也许算是师兄弟俩第一次的矛盾和冲突,从小不是陵越让着百里屠苏就是百里屠苏不愿给师兄添麻烦乖乖听话。 鲜少有百里屠苏这般坚持而陵越却又固执不让的情况,这僵持的情况一持续便是十天。 是夜,凉风习习带来些许凉意。陵越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感到肩头一重,一件素白的袍子披在自己身上。没有回头去看百里屠苏,陵越依旧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继续出神。 立在不远处看着陵越越发单薄的身子,百里屠苏的眸子愈发深邃难测,就像是抹不开的浓墨。 半晌,陵越才低低的开口道,“你都已经安排好了吧……”以他那师弟的谨慎性子,必然是已经安排妥当了才会跟他说这件事,也算准了他最终还是会妥协吧…… 百里屠苏欣喜的看着自家师兄,虽然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是那双浓墨般的眸子却瞬间染上了一丝色彩,“师兄答应了是么?” 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后轻轻点头。 这场僵持,以陵越的妥协划上句号。 离开山谷的日子恰好春光明媚,陵越一直想不明白百里屠苏坚持的理由。师父去世之后,他就总是默默的待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出谷一趟也是几天就回来了。 走在树林里的马车极其缓慢、悠闲,百里屠苏并不赶时间,可以慢慢的走。陵越也提出可以骑马,但是顾虑他身子的百里屠苏却不同意。 陵越说不出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自己在百里屠苏那里就像是易碎的陶瓷,事事皆小心翼翼。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当年之事对百里屠苏的影响着实是太大了。 一个人、一件事,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走了两天,总算是到了百里屠苏所说的地方。马车外满是熙熙攘攘的交谈声和叫卖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往一个偏僻的地方去了。 那是一座简朴清幽的宅子,宅子中栽了好些郁郁葱葱的树以及翠绿挺拔的竹子。确实是个好地方,刚从马车上颠簸下来的陵越几乎是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地方。 “师兄,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揽着自家师兄的肩,百里屠苏带着他走进宅子。忽然,两个穿着朴素的身影从屋顶上飞了下来抱拳躬身站在百里屠苏面前,恭敬的说道,“公子,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百里屠苏微微点头,依旧面无表情,“你们到书房等我。” 待两人离去之后,他才稍微放柔了态度和陵越说道,“师兄的房间我也已经找人收拾好了,路途劳累,先去稍作休息,我晚些再过来和师兄解释。” 书房里,百里屠苏站在窗前,表情晦暗不明。方才两人中的一人正报告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调查,调查的对象除了叶问闲外自然也没别的人。叶问闲似乎是为了妻女不被卷入江湖纷争所以当了两年的武林盟主便隐退了,说是隐退,却也是极大的排场。 江湖上为求庇护抑或是求学问武之人,几乎踏平了自闲山庄的门槛。而且听闻叶问闲有意把自己的爱女嫁予武林中的豪杰侠客,只是他那女儿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就算是想攀名门的侠客少年亦不敢轻举妄动。 百里屠苏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江湖上享誉盛名的自闲山庄庄主却是个为了逼一个少年拜师不成便废了人一身筋骨,而且还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当真是讽刺至极。 半晌过后,百里屠苏才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以后你们便负责师兄的安全,其他事情我亲自处理。” 二人面面相觑,这才记起方才百里屠苏身边确实还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个没了武功的废人,百里屠苏对他们有过救命之恩,而且被他的气魄以及武功所折服才愿意追随,如今却让他们去保护一个废人?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也许是神情中的不满和不屑表现的过于明显,百里屠苏当下就沉下眸子,阴鸷的瞥了他们一眼。 那两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异议。宅子中除了保护陵越的两人之外还有两个下人,一个伙夫,也可以说是厨子,另一个则是负责宅子所有日常的仆人。 把陵越安顿好之后,百里屠苏的行踪就变得诡异莫测。总是一大早就出去,大半夜的才回来,陵越也鲜少能和自家师弟碰到面。 陵越也并不过问他的行踪,毕竟自家师弟也已经长大了,无须事事都跟他这个师兄报告。闲暇的时光除了看看书之外似乎也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坐在藤椅上一坐便是一天。 看书看得有些乏的陵越起身在庭院里走了走,还没走到长廊的尽头他就感觉到一股凛然的剑气拂面而过。挥出剑气的男子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愣了愣然后收起剑面无表情的从陵越身边走过。 那人似乎是被百里屠苏指派过来护宅的两人之一,而且似乎相当的厌恶他。除非必要,否则一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也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无聊,第二天同样的时间陵越又去了那处庭院的角落。果不其然,那名男子仍然在那里练剑,他稍稍隐去气息站得远远的观察着。 十分坚决果断的挥剑动作。与百里屠苏那带着戾气的剑气相比,这个人的剑意里多了几分清澈和傲气。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留在这里看家护院? 不过稍一恍神,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架在了颈脖上。陵越有些无奈,没有底子的人就算刻意隐去气息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在决铭的眼里,陵越就是一个废人,攀附着百里屠苏而活的废人。看得出来,百里屠苏对他很不同,连看他的眼神也带有七分占有欲,稍一思考他就知晓了某些‘事实’。 不过废人也知道偷看需要保持距离,还隐去气息,倒也没有愚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若陵越知道他此时的想法的话,定会哭笑不得。 “你是吴家的后人?” 一听陵越的话,决铭手上的力道便不受控制的向下压了一分。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陵越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一条细细的血丝。决铭把剑挪开之后,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想死?” 最后决铭还是用轻功取了纱布和金疮药回来,撒上伤药之后用着并不温柔的手法缠了几圈。 ☆、第66章 平静之下 陵越暗暗叹气,这样倒不如让他自己动手的好,“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得知你是吴家的后人?说来也简单,我曾看过吴家剑法的剑谱,多看几眼自然就能认出来了。”加上这个男子跟传闻中正直不屈的吴家家主简直是相似得不能再相似。 只可惜吴家在五年前却遭到莫名的仇家屠尽满门,这桩灭门惨案一直是决铭内心深处最不可动摇的恨。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决铭警惕的问道,“你怎会见过我吴家剑谱?” “吴遗道是你爹吧?”陵越又扫了他一眼,之前曾见过吴大侠一次,如今细细看来,眉眼以及神髓都与其家父有着莫大的共通点。 决铭沉默的点头,比之方才的失控现在显得沉静许多。 “吴大侠与我师父是故交,小时候偶有一次有幸见过一次剑谱。” 决铭惊愕,只见过一次便把剑谱记下来,而且在许多年后的今日竟还能从看出他所习练的是吴家剑法。若非别有用心,那便只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得不让决铭开始正视这个男人。 也许是决铭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深沉,陵越隐约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一双皓月般的眸子带着微微的笑意弯起,“不过是略懂皮毛,稍微班门弄斧倒是让你见笑了。” 决铭沉默的伤药放下,然后倚着柱子似乎陷入了沉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起父亲的事情了,就像是时间久远的疮疤缓缓被揭了开来。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疤痕仍在。就像一道浓重的阴影狠狠压了过来,霎时间呼吸变得沉重,近乎窒息一般。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氛围,陵越起身拿起了决铭的剑。指尖轻轻摩挲着锋利的剑刃,似是在找回当年执剑的感觉。最近几年的身体虽然越发孱弱,但还是有修习一些温和的内功心法。 活动了一下手腕,陵越的手有些颤,已经许久不曾拿起过剑,也许是一直以来自己太过软弱。面对着百里屠苏,他根本无法坦然的拿起剑。他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一直都放不下,仅此而已。 尝试着挥了几次剑,陵越便看得出来这是一把好剑。剑身轻盈,却也看得出薄刃下隐藏着的剑气。许久不曾挥舞的动作并不曾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生疏,没有内功底子的剑法舞不出凛冽的剑气,力道也许也并不能恰好好处。 但是每一道招式都舞到了极致,没有实质的伤害,却十分赏心悦目。 庭院中落英纷飞,白色的长袍衬着泼墨般的黑色长发随风而动。那柔和美好的场景让一旁的决铭呆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下一瞬间那个挥着长剑身形飘忽之人便到了自己眼前,一脸肃杀之气骇得他顿时向后小退一步。 气势迫人的把长剑收起,陵越的眉间的肃杀之气才稍微减缓,变得向往常一般温和。决铭想,这也许才是陵越最真实模样,那种凛然迫人的气势并非朝夕可成,但是他又为何要隐藏起来。这么想着的决铭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陵越听着他的话,顿时感觉哭笑不得,“其实我并非有意隐藏,只是……”把目光投向这落英纷飞的庭院,似是若有所思。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去追随百里屠苏的身影,五年前,他彻底的从一个保护者变成一个被保护者。一开始变得沉默,算是一种无声的抗拒,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追随他的身影,习惯了妥协他的安排,也已经习惯让自己适应成为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也许是习惯了。”陵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再开口。决铭大约也是看出了陵越并不那么想说,也没有追问下去,但是他对陵越的印象却是自此改变了。 日暮降临之时,厨房的王厨子扛着一把大菜刀从厨房走到了庭院,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藤椅上看书的人。挠了挠头,王厨子觉得这个人就像易碎的陶瓷一样,要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自己嗓门一大就能把这人吓到。 说起来陵越长得并不阴柔,相反是那种十分硬气的轮廓。身体虽然孱弱,但是看起来并不瘦弱,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归根结底是百里屠苏的态度过于回护以及暧昧不清。 还没等王厨子开口,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已然悠悠开口,“何事?” 倒是王厨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抓了抓脑袋的头发,讷讷的说道,“晚饭煮好了,俺是过来喊你去吃饭的。” “屠苏呢?”陵越缓缓起身,轻轻拂去了衣袍上落下的花瓣,转过身问道。 “欸?百里公子?这个俺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多半就要到深夜。” 点点头表示清楚的陵越就跟着王厨子去了别院,到了别院陵越难得看到决铭也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按照前些日子,几乎只要有陵越的场合,他都绝不露面。 跟他一起看家护院的萧承目光揶揄的看着他,似是想到什么邪恶的事情,于是笑得些许猥琐又好奇的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问道,“你不是说过只要这个废物在,你就不会出现么?难道说你也……?嗯?” 斜睨了他一眼,决铭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闭嘴。” 八卦失败的萧承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态度而尴尬,只是无奈耸了耸肩,然后也默默的坐在旁边等开饭。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决铭突然对陵越放下成见,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这个家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和谐,百里屠苏依旧是早出晚归。下午的时候,陵越依旧是捧着一本书在看。但是比较意外的是,决铭竟然会主动找陵越说话。 表情有点僵硬以及不自然的决铭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心法秘籍,指着书中的一点询问陵越。陵越稍稍沉吟,随后给出解答,决铭那微皱的眉峰立即被抚平。两人间相处的僵硬感似乎也消弭无踪。 然后陵越继续看书,而决铭则是盘坐在一棵大树下调息,看起来一派宁静。 这是萧承躲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的结果,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当真是搞不懂向来冷淡的决铭为什么会突然就对陵越放下偏见,而且两人之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 看了半天还是只看到一人看书一人调息的场景,自觉无趣的萧承决定上街找乐子去。萧承走了没多久,决铭看了一眼仍是垂眸看书的陵越,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 “吴家的剑法,你还记得多少?” 诧异于决铭的问题,陵越微微挑眉。 “我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吴家剑法会不会不一样。”其实决铭更想和陵越交一交手,但是陵越身体不好,又没有武功底子,这样的交手却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陵越觉得不适合,这毕竟是班门弄斧,但是决铭却很坚持。沉默着,就这么紧紧的盯着自己。陵越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对这类倔强的小辈没有办法,按照岁数,他年长他们几岁,现在反倒是要他不断的妥协。 轻轻叹气,陵越只能起身接过他的剑。朴实并不华丽的一招一式少了几分凛冽,多了些许平和,原本应该带有凛然剑气的剑似乎变得格外随和。 似是有所感触,决铭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旁边也跟着挥了起来。 于是百里屠苏从正门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和谐的景象:陵越执起了许久不曾碰过的剑在庭院中恣意挥舞,而决铭在一旁作伴一般,看起来当真是格外刺眼。 没错,这副场景对于百里屠苏而言除了刺眼并没有别的感觉。他曾经试了许多方法让师兄放下心中的坎,重新拿起剑,但是每每都是失败告终,因为师兄知道即便是拿起了剑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这也许算是对陵越的一个打击,所以百里屠苏也尽量避而不谈,但是如今他的师兄却为了一个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的人打破了所谓的坚持。 师兄…… 师兄…… 捂着心口,百里屠苏只觉心口隐隐作疼,那个心底唯一的柔软似乎被人用针狠狠的扎了一下,疼得几乎全身痉挛。紧握的拳头复又松开,向后退了两步,随后拂袖而去。 似有所感的陵越停下了动作,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也许,只是错觉么…… 深夜的时候,宅子里一片静谧。突然有些一些细微的响动,本就浅眠的陵越幽幽睁开眸子。随手披上一件袍子打开门,然后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就从门口撞了进来直接扑到了陵越身上。 一个趔趄,陵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地上,顿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第67章 夜色旖旎 陵越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喝得醉醺醺的醉鬼就是自家师弟——百里屠苏。只是以他与自家师弟的相处时间来看,他还不曾见过他这般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而陵越本人,也是滴酒不沾,也不知道百里屠苏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喝得醉醺醺,还走错了房间。 虽然百里屠苏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但是却并非走错房间,他想见的便是心心念念却又少有见到的陵越,而这个房间便是醉了却也能循着本能找过来。 虽已过了初春季节,但是地面仍是渗出了丝丝凉意。陵越用力的推了推身上的百里屠苏,想把他推开,但是这醉鬼却是纹丝不动。 因为他的动作,本来睡得沉沉的百里屠苏却睁开了一双毫无焦距的眸子。微微晃了晃脑袋,百里屠苏只觉意识神智都不甚清晰,不然他怎会梦到自己正压着自家师兄呢? 伸出手抚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冷得生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百里屠苏想不明白,为何梦里的师兄也能如此的真实,为何只有在梦境里才能触碰着平日不敢触碰的人。 陵越狠狠的皱起眉头,他不知道百里屠苏把他当成了谁,隐隐约约从决铭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自家师弟在外面做的事情。最近似乎是与一个世家女子交好,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那女子? 一想到这里,陵越的脸霎时一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扩散开来。 “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刺痛感拉回来了现实,只见百里屠苏凑了上来咬住了陵越的肩头,还留下了一个带着丝丝血迹的咬痕。 “百里屠苏!”陵越当下就变了脸色,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阻止那落在他颈脖上如同雨点般的吻。 百里屠苏似是觉得那双并不算有力道的手过于碍事,轻而易举的抓住然后压在了头顶,一双迷离却又痴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身下之人因挣扎而裸(河蟹)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肌肤。 如果这是梦境,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因为在梦境里他能永远的拥抱那个自己平日里从不敢肖想的师兄。前些年百里屠苏并不确认自己对于师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也许一开始的执着源自于愧疚,但是时日渐长,他发现他更想独占他,也只想自己的师兄眼里永远只有他。 后来,偶然出了一趟江湖,却有了意外的收获。他不曾想,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亦是可以的,那林林种种的图一时间把百里屠苏看的面红耳赤,也因此确定了自己对师兄的感觉。 “师兄……”百里屠苏吐着热气的的唇徘徊在他耳边,意乱情迷外的他并没有发现身下忽然一僵的身体。 陵越不曾想会从百里屠苏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别人? 似乎十分不满陵越两次走神,百里屠苏捏着他那削瘦的下颌,强迫他把视线放回自己身上。那双困惑却也沾满了水气的眸子对于现在百里屠苏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遵循着本能,吻上了那薄薄的唇。 陵越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惊呼就直接被吞进了对方的唇舌之中。强行撬开他的贝齿,灵活的舌尖窜进了口腔之中,进行了一番扫荡之后,与对方的舌头纠缠了起来。 被捏着下颌的陵越只能被迫的仰起头去承受这个暴风雨般肆虐的吻,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百里屠苏离开了他的唇。胸膛中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喘着气连唇都合不上的陵越睁着一双满是雾气的眸子茫然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濡湿的眸子,微红的眼角无一不是让百里屠苏理智决堤的因素,更别说如今的百里屠苏根本没有理智这一说法。所以他也遵循了自己的本能,撩起了身下之人的衣袍找到了那个隐秘之处后不经润滑便顶了进去。 陵越疼得脸色霎时白了起来,刚想说话对方的唇又覆了上来,一切的抗拒都被湮没在这侵略性极强的吻之中。 宿醉的后果大约是第二天起来头疼万分,可即便如此,百里屠苏还是能清晰的记起昨晚那个旖旎的梦。因为过于真实,也过于渴望,以至于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师兄的房间。 师兄的房间?! 百里屠苏的意识霎时变得清醒万分,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猛地掀起被子,果不其然在床单上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之后顿时变了脸色。 草草的披上衣服袍子就火急火燎的出门去找自家师兄,他怎么也没想到喝醉了的自己竟然会对师兄做出这种事。明明一直在克制自己,就怕因此伤到师兄,结果却也是被自己一手毁了。 路上遇到萧承,百里屠苏随口问了句,“看到师兄了么?” 也许是震惊于第一次见到百里屠苏脸上除了冰冷之外还有别的表情,而且这种表情可以理解为不知所措的时候,萧承顿时愣在了原地。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本就没指望他,没走几步身后的萧承才如梦初醒般讷讷的说了句,“陵越公子的话,现在应该是和决铭在庭院。” 听到这个回答,百里屠苏的步子顿了顿,又是这个决铭,当初便不应该留他在此!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隐隐散发的杀气让还没走远的萧承忍不住抱了抱臂。 走到庭院门口,庭院里的一幕却让他顿时起了杀心。树下,师兄那披着袍子依旧只见单薄削瘦的背影,站在旁边的决铭一脸着急的抓着他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看不见陵越此时的神情,但是看得出来似乎并没有拒绝。 一脸阴沉的走过去,在那人转过身的时候才稍微温和的唤了一声,“师兄。” 决铭看向百里屠苏的眸子多了几分忿懑,不若当初的敬重。他一早过来便看到陵越穿得一身单薄的坐在藤椅上出神,就连露水打湿了肩上的墨发也毫无所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决铭只能去拿了件袍子披在他身上,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陵越那一脸苍白虚弱的模样,眼下的淡淡的乌青更是说明了他整夜未眠的状况。 不管决铭怎么问,陵越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隐隐的他也能猜到这件事一定和百里屠苏有关。他是真的很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百里屠苏在江湖中掀起的沸沸扬扬的风波估计也只能瞒过他那对自己师弟毫不怀疑的陵越了吧? 陵越对百里屠苏的态度也是相当奇怪,他也曾拿过这件事去稍微试探陵越的态度,看得出来明明不是毫不在乎,却近乎纵容。 所以今天早上这种状况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因为百里屠苏,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这般在乎自家师兄的人竟然会放任他用这副虚弱的模样在这庭里出神。 不过,刚给那人号了号脉,百里屠苏就满身煞气的寻了过来。 转过身便看到自家师弟那张满是担忧的脸,垂了垂眸,陵越并不想跟那双炙热的眸子对上。好像这就会让他想起昨晚那双被情(河蟹)欲完全蒙蔽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映出的是切切实实的自己。 也许仍是震惊于百里屠苏昨晚唤的那一声‘师兄’,这两个字当真是狠狠的砸在了心头,久久不能释怀。原本陵越以为自己夜半醒来的时候会有绝不原谅这人的想法,却没想到除了一丝悲愤之外,剩下的却都是那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师兄……”百里屠苏又唤了一声,但是那人却依旧低着头没回应,他目光一转,对着旁边的决铭淡淡的说了句,“你先离开,我有些事要和师兄商量。” 决铭担心陵越,不肯离去。百里屠苏狠戾的瞥了他一眼,大有‘你不走就没有命走’的意味在其中,但是决铭也是个耿直又倔强的人,他毫不畏惧的与百里屠苏那越发冰冷阴沉的眸子对视。 就在这般僵持之下,一直被两人夹在其中的陵越总算是有了反应,轻声叹气,他看了决铭一眼然后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最后,决铭还是拂袖离去,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的瞪了百里屠苏一眼。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2节 陵越背过身,似是不愿看着他,许久才轻声开口,“找我……何事……”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似乎花了他许多力气一般。百里屠苏定然是知道昨晚之事才来找他,这样的对话开端着实是苍白得可怕。 百里屠苏狠狠的皱起眉峰,他本以为师兄会责骂他,就算是死在师兄手里他也心甘情愿,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为什么不质问他?为什么不责怪他?为什么只是这般平平淡淡的一句——“何事”? ☆、第68章 挑衅上门 “师兄……”百里屠苏低低的叫着,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童一般茫然无助。陵越终究是不忍心,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那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 百里屠苏的双手紧紧的锁着陵越的腰,就像是溺水之人在湍急的流水中找到一根浮木一般。他无法想象若有一天,他的师兄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失,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若是谁敢把师兄从他身边夺去,那他即便是付出所有的代价也要让他知道把他惹怒的下场。 一直沉浸于自己思绪里的百里屠苏并没有发现怀抱里微微发颤的身体,等到他反应过来注意到陵越抿着唇一副隐忍发颤的模样,“师兄……?” 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颤抖?百里屠苏很想问,但是不敢,因为他知道一切作恶的源头皆因自己而起。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平静,明明是想等所有事情结束后找个地方隐居,现下却发生这种事情。 揽在腰际的手更加用力,即便是陵越已经狠狠皱起眉头表示抗拒也视而不见。因为过于害怕失去,所以变得越发狠戾,但是一切却也造就了他占有欲极强的性子,也造就今日的过错。 也许是意识到抗拒并没有结果,陵越反倒在百里屠苏的怀里安静了下来。但是身体却仍是止不住微微颤抖,也许这只是一种本能,在百里屠苏靠近的那一刻,昨晚的铭刻在身体上的记忆就像海潮般翻涌而来。加上陵越那敏锐的感觉来看,自家师弟身上那狠戾的煞气是越来越重了,到底是为什么…… 把脑袋埋在陵越的颈间,就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师兄,很快就会结束了,如果到时师兄还愿听屠苏一句解释的话,屠苏定然跪在师兄面前向你赔罪。” 只是现下不行,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并不能把自己的心情告知对方。因为他怕忍不住,不管师兄的答复是什么,百里屠苏都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师兄的决定动摇。况且,在那件事还没达到目的之前,他怎配拥有师兄。 见他不说话,百里屠苏有些失望的缓缓放开陵越,然后压抑着自己的心绪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让他无法放下的背影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庭院。 但是如果百里屠苏有细心注意的话,便会看到没了他的相扶,陵越的身影便已经摇摇欲坠。那张本是苍白的脸此时却染上一丝不自然的潮红,脸颊上滚烫的感觉以及眼前那已经出现重叠的影像都已经昭示这个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一直在远处的屋檐上观察两人的决铭眼尖的看到陵越那如同柳絮般轻飘的身子倒在地上,几乎是毫不犹豫使了轻功跃了过去。 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陵越,决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百里屠苏不是很在乎他的师兄么,平日里多看一眼便恨不得千刀万剐,如今竟放任他这般虚弱的倒下。 号了号脉,又大致检查了一下陵越身上是否有外伤之后的结果让决铭愣在了原地。颈脖上一小块微红引起了决铭的注意,犹豫的伸出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袍,却不曾想过会看到那锁骨蔓延下来的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肩头那明显十分用力的咬痕。 联系了一下今早陵越的态度以及百里屠苏一进庭院那来不及收起的一瞬不知所措,以及现下他那受了凉一直在发烧的身体,决铭脸色一白,对于百里屠苏的印象一下子从衷心跟随的人变成恶徒。 事实上百里屠苏也确实做了恶徒一般的事情,至于决铭是如何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太重要。 这一整天决铭都在忙着照顾陵越,药是自己去药铺买了煎好,就连吃食也是他亲自动手。萧承在一旁也是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他何时见过高高在上的决铭公子居然亲自去熬夜做饭?但是所有人问起陵越的事情,都被他面无表情的挡了回去。 等陵越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了,感觉似乎已经好了很多,稍一定神才注意到昏暗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那便是一直守在旁边此时正调息的决铭。 他醒过来的时候,决铭也有所察觉,见他想起身便过去在他身后垫上一层柔软的被褥。陵越知道自己能清醒得这么快一定是决铭在旁边出了不少力,于是淡淡的开口道,“在下这孱弱的身子有劳你费心了。” 决铭摇摇头,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想了想,陵越还是问了句,“屠苏……何在?” 这一问倒是把决铭那莫名的一肚子火给问了出来,“有时间关心那个什么都不告诉你的人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着他!” 决铭的火气大约是来源于自己倾慕的人被一个自己曾经信任的人折辱,陵越于他像是兄长一般,自从失去双亲之后他是第一感觉到了自己仍是可以拥有亲人的。 但是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陵越霎时间沉默了之后,决铭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不、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你又何苦……” “你知道……了?”陵越垂着眸,低低的开口。 “我……我亦是无意……罢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诉你,百里屠苏这段日子恐怕会忙得抽不开身,其他的我也并不清楚。”不是不清楚,是不能说,因为决铭和百里屠苏都清楚陵越的性子,况且这件事他亦有掺和进去,自然是不能再说。 之后的日子,陵越都安心的在宅子养病,他身体根基本就不好,这一折腾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补回来。决铭则是担当起了照顾和监督陵越的任务,每天除了看他吃药照看他身体之外便是在庭院外练剑。 而百里屠苏也一如决铭那日所说,忙得几乎三四天都没见到他的身影。而陵越大约也是起了逃避的心思,也就不刻意的去寻他的踪迹。 而百里屠苏这边,也并非是忙得完全没有时间去看望自家师兄,但是每每想到那个夜晚的坦诚相对,他便无法抑制心中的执念。越是见他,那些妄生的绮念便越加清晰起来。 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随着一位意外访客的到来而宣告结束。 宅子的管事一脸为难的看着门外一看便是来者不善之人,而领头的竟是一位姑娘,提着一柄宝剑直接便踹上了宅子的大门。 那姑娘穿着随意,迈步之间颇有大侠风范,若是忽略脸上那嚣张跋扈的神情定然可看做是一位豪情女侠。决铭和萧承紧握着手中的剑,把陵越护在了身后。 决铭仔细的看了一眼,这姑娘不是那自闲山庄庄主的撞上明珠又还能是谁,当下冷着脸语气不善的说道,“不知自闲山庄的叶沉香姑娘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叶沉香挑了挑眉,轻笑,“自然是为我夫君之事而来。” 决铭一听立刻沉下脸,只希望这女人不要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而叶沉香的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我与夫君恩爱非常,本是要共结连理,但是奈何夫君一直避之,昨日才得知竟是因为长兄的反对才让夫君如此犹豫,今日沉香到来只是希望能得到成全。” 这架势哪是来求成全的,分明是威胁。 陵越向前走了一步,轻轻说道,“听完姑娘一席话,在下依旧不明所以。姑娘所指夫婿在下似乎并不认识?更遑论那阻碍姑娘的兄长了。” “我确信我不会找错地方,这里可有一个叫陵越之人?也许是沉香唐突了,沉香的夫婿名唤百里屠苏,不知这么说公子可知道了?” 藏在袍袖下的手不可抑制的颤了颤,陵越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他的好师弟,竟是要成亲了?这女子找上门的原因是自己碍了他们的好事么?百里屠苏避他至今只是因为害怕他反对这门亲事? 霎时苍白的脸色让决铭担忧不已,只得冷着脸对叶沉香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烦请姑娘离开。” 叶沉香那泼辣的性子怎忍得了这么直接的闭门羹,说话也像是带刺一般,“哼,我劝你最好不要有阻我和夫君相爱的念头,我早已着人打探清楚了,你不过是依靠夫君而活的一个废人罢了。是不是害怕夫君进了我自闲山庄的大门便不再照顾你这废人所以对本姑娘的亲事多加阻挠!?这般无理的举动只会让夫君更加厌恶罢了!” 怨毒的话语从叶沉香的口中讲出,实在是伤人至极,但是陵越却仿若未闻一般,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姑娘这般以多欺少便是有理了?在下虽然已是区区废人,但却也不曾沦落到需要阻碍姑娘的亲事来得已自保。至于师弟的亲事,师弟早已长大,不需陵越多加置喙。在下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姑娘若不嫌家宅简陋也可自便。” 话说到这里,叶沉香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挑衅下去,但是同时她也心存疑惑,既然这个人并没有阻拦他们,那夫君为何迟迟不肯拜堂成亲? 叶沉香一走,陵越那强装的镇静便瞬间崩溃决堤,苦笑着,近乎呢喃一般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在决铭和萧承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陵越便一口热血自喉中涌出,斑驳的血迹沾染在纯白的衣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陵越!!”决铭冲上去扶住那倒下的身体,那个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让他的手一下子就颤抖了起来。 ☆、第69章 阳光重影 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陵越,决铭的脸色一直阴沉不定,就连平常喜欢嬉笑怒骂的萧承也没办法作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气急攻心、五内郁结,百里屠苏是想他这师兄连来年冬天都熬不过去么!”出了陵越的房间,决铭就忍不住一把火蹭蹭的往上蹿,他的手微不可察的在颤抖,这些天他好不容易把陵越的身子往好的方向调养,没想到居然还会跑出一个叶沉香来!他是嫌自己师兄命太长,要来刺激刺激么! 萧承虽然不懂陵越为何会被刺激到这种程度,但是以他看来,陵越现下最多也只算得上是苟延残喘罢了。即便日后好好调养,也不过是多延长个几年寿命。 决铭面无表情,说话却是咬牙切齿一般,“可知百里屠苏在哪?” 萧承摇头,深邃的眼底一片讳莫如深,“估计是在为那件事奔波着吧,毕竟对方不是寻常百姓家。若说百里屠苏对那人的报复是因为陵越,那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反倒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百里屠苏还能气定神闲的继续做这件事么?阿铭,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决铭沉默着,一双锐利的眸子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烧不退的陵越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关于他和百里屠苏以及一个美丽却蛮横的女子——叶沉香。不知道那叶沉香和自家师弟说了什么,师弟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冰冷,只留下一句冰冷的“不过是玩笑之语,师兄岂可当真”便拂袖而去。 那冰冷的眼神竟是直直的映在了心头,半夜梦醒的时候,眼角溢出的冰冷液体让陵越霎时一愣。从师父过世后,他便没再流过泪,如今却因为一个女子的挑衅……当真……可笑…… 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那一直无条件的信任似乎在一夜之间出现了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拉扯出来的是一幕幕满是嘲讽情景。男女欢好本才是理所当然,不过一夜颓靡,陵越觉得自己真真是糊涂了,怎就当了真? 师兄弟两人一直是相依为命,自从陵越武功被废之后,百里屠苏更是多加看护。但是逐渐的,脚步拉得越来越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大。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江湖所闻亦是一知半解,他不知道百里屠苏在江湖有个什么名号,也不知道原来他早已和一位武侠世家的小姐有了婚约。 隐隐的雷鸣让本就清醒的陵越更少了几分睡意,春夏交接的季节若是下起了雨,那一定是瓢泼大雨。果然,没过多久,一道轰鸣的雷声响起,黑压压的天际骤然变得亮堂起来。 陵越站在房门口,听着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屋檐上,嘈杂的声音让他心头的思绪也变得凌乱起来。一瞬的迷茫过后,那双眸子的豫色不再,似是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第二天早上决铭捧着药和热粥过去陵越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他似乎早早就起来了,只是站在房门看着被一夜暴雨肆虐的叶子都落了满地的杏树。看着他那张依旧苍白得一丝血色都看不出来的脸,决铭只觉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决铭的错觉,他觉得陵越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似乎并没有介怀昨天的闹剧,平静淡然的一张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的变化。也许是想开了?但随后决铭也顿了顿,能有什么想不开的,陵越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的破事。 “身子不好就回去躺着。”决铭拿着檀木的托盘先进了房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房间的那副颜色明艳的画卷之后愣了愣,很难想象像陵越这般严肃刻板的人会喜欢这种颜色略显浮夸的画。画卷上所绘乃是青鸾,靛青的笔触以及这欲展翅的青鸾都跟陵越的性格毫不相符。 陵越进屋的时候见他盯着这画像看,便淡淡的开口解释道,“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印象这幅画到底从何而来,甚至某一天醒来的时候看着这幅画卷总有一股异样浮上心头。” 决铭神情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青鸾之意是为追求情爱之鸟,放在你房间确实是格格不入。” “无妨,不过是一幅画,放着便是。” 待百里屠苏回到这个宅子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叶沉香大闹之事还没来得及听说就直接赶去了陵越平常看书的庭院。只是到了庭院却没见到自家师兄,倒是决铭像是料到他会来一样,扯开了一个略讽的淡笑走到他面前说道,“陵越刚吃过药已经睡下了,也许还有些事情你会更感兴趣的。” 书房里,决铭轻描淡写的把叶沉香大闹的事情说了一遍,半嘲讽半挑衅的也把陵越吐血的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百里屠苏的眸子深处在听到叶沉香在师兄面前一口一个‘夫君’之后凝聚了可怖的暴风雨。面容越发深沉难测,浑身上下似乎被一层暗红的气息缠绕,一瞬间可怕得连决铭都不得不警惕的向后小退了一步。决铭一直知道百里屠苏是个狠戾的存在,如今却是越发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那是……?”眼尖的决铭注意到佩在腰间的剑似乎并非他平日所佩,那似乎是一柄被暗红色繁杂的饰纹雕刻的断剑,即便是被布条包着也能隐隐看出其戾气之重。 百里屠苏并不在这柄剑上多费口舌,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意外之获。” 决铭亦是压下重重困惑,把话题放回了陵越身上,只是一说起陵越就不免带了些许嘲讽,“你打算一直这么瞒下去?直到你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才去跟他解释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计划?” 百里屠苏对于他的态度,只是微微挑眉,很难得的没有动怒,“我不会告诉他将要发生的一切,叶沉香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释过去的,时间久了师兄自然会知道这个女人根本不会再出现。” “呵——”决铭笑得讥讽刻薄,“也是,不管是你为了给他报仇欺骗一个姑娘家的感情还是要跟一个世家姑娘成亲,这两件事都只会让你的理想的结果走向溃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陵越根本就撑不到你完成所有的计划,他只是足够信任你罢了。 后面的话,决铭没有说出口,他并不能完全揣摩到陵越的心思。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所谓的仇恨,放下对叶问闲的仇恨,带着陵越离开这个只有烦心事的地方。 “这是我从骊山寻获的一些药物,用得上的便给师兄补补身子吧。”那是一堆的瓶瓶罐罐,不少还是世间难觅的好药,看起来百里屠苏是暂时不想跟陵越解释什么了。 叶沉香的事情发生之后,百里屠苏似乎更加不愿面对自家师兄了。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百里屠苏远远的看着,想要将那越发清减的身影抱在怀里的执念在他的心底已成魔怔。 想起自己似乎答应了叶沉香那女人要陪她游湖,百里屠苏微皱起眉头,默默的离开了庭院。最近和叶沉香相处是越发的不耐烦了,而且一想起叶沉香对自家师兄说过的话,他就忍不住动杀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才一直隐忍着。 和叶沉香大婚的消息被百里屠苏三申五令不许告诉陵越,整个宅子寥寥可数的几个人也许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点点头表示答应。 但是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陵越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说起来十分凑巧,凑巧得难以置信,陵越不过是恰巧帮王厨子去大门口拿一下送过来的食材便听到两个伙计闲扯一般说起了自闲山庄庄主的女儿叶沉香大婚之事。 平日里都是管事和王厨子搞定这些琐碎的事情,再不济还有决铭和萧承,是万不用陵越亲自动手的。但是今天很碰巧的,萧承和管事在忙着修理屋檐,决铭出门办事,那就只能陵越能帮忙了。 陵越稍微联系一下屋子那几个欲盖弥彰的神情,大约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看起来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只是在付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银两掉在地上。 也许就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双手微微的颤抖着,两个伙计看他状态不好的样子有些担心,“公子……?” “无妨,也许是日头太盛了。”大约是中暑了吧,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出现重影了呢? 幸好这时候王厨子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嚷嚷着从厨房走了过来,看到陵越便很憨厚的打了声招呼,“俺在厨房都忙不过来了,亏得有陵越公子,不然这两个小伙计得等俺半天了。” “王厨子,你家公子好像有点中暑的样子啊……” 王厨子这才注意到陵越那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又看了看头上猛烈的太阳,然后推了推陵越让他往里面站一点,“陵越公子还是回房间休息下吧,这日头太猛,你身体还未好全,你等着今晚俺给你熬一只老母鸡补补啊!” 陵越也不推脱,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第70章 久梦初醒 也不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宅子里的几个人都似乎忙了起来。王厨子买了比寻常更多更丰盛的食材,管事和萧承依旧在修理屋檐,而决铭回来才才知道原来是去了集市买窗纸和浆糊回来。 陵越脚步有些虚浮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凉亭中给自己斟了一杯冰镇的梅花酒。说来也奇怪,陵越是滴酒不沾之人,却唯独喜爱王厨子酿的梅花酒,据说是去年冬日盛开得极好的红梅。这酒不醉人,入口留香,不过‘大病未愈’的他被决铭禁止喝酒。 揉了揉太阳穴,陵越总觉得这梅花酒酿让人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莫不是不胜酒力的自己喝醉了罢?放下酒杯,像是散步一般走到了后院,后院厨房的旁边有几棵落了花还未来得及长出叶子的梅树。 陵越就这么站在树下,似是出神一般看着近乎光秃秃的树枝。 到了傍晚时分,五人就像往常一般吃着晚饭,当事人陵越似乎并无异样,依旧是那副平静严肃的模样。众人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欺瞒成功了。 只有王厨子的的焦躁表现得略微明显些,他是实在不懂百里公子不是陵越公子的师弟么?师弟成亲为何还要瞒着师兄?搞得他一个大老粗太过心虚,以至于晚上的饭菜都多得吃不下了。 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陵越见到百里屠苏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有时即便是见了亦是相对无言。不知道自家师弟跟那叶沉香相处得可还好,陵越想问却又问不出口,既然都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便装得一无所有吧。 唯一令陵越在意的大约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百里屠苏身上越发难以忽视的戾气,又或者说是煞气。师父教授的心法武功并无如此诡谲的套路,也不知道是何人传授。 所以在某日与决铭对弈之时,决铭皱起眉头,似是在斟酌着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百里屠苏的时候,他身上便已然带着煞气,只是不曾如此明显。后来我见他多了一把暗红色的佩剑,还是一把断剑,我想那绝不会只是用来装饰而已。” 陵越略微沉吟了一下,“屠苏离谷之前并不曾学习过这般霸道的内功,也许是闯荡江湖时遇到的那一方高人吧……但是他的情形确实诡异万分,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对了,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听从屠苏的话么?” 许是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决铭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并未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为了报仇……” 糟了!决铭暗自咬牙,手中的白子没拿好一下子就摔在了棋盘上的某个位置,也恰好给陵越一个收盘的好机会。 果然,陵越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深沉,尔后执起一枚黑子缓缓的落在棋局上,胜负已定。 决铭定了定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十分镇定的解释道,“百里屠苏曾救我一命,我技不如人想请他指点一二,日后才能为吴家灭门之祸报仇。” 这有些牵强的理由看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陵越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敢问仇家为何人?因何招致杀人之祸?” 其实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尖锐以及不通情达理,但是此时正心虚着的决铭并没有在意他的咄咄逼人,更多的是在想该怎么把这句话的含义圆回去,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对面之人像是放弃逼问一般,起身走到庭院中,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比起指点一二,我更相信是屠苏有办法帮你报仇,作为交易,而你则是待在这里看家护院。”以决铭那高傲的性子不大可能对自家师弟那越发狠戾的武功套路有所探求。 不等决铭说话,陵越继续分析,“屠苏这些日子应该都是和叶沉香在打交道吧,更别提如今已经成亲了的事实。但是你却一点都不急,反倒是和他们一起欺瞒于我,我之前不曾细细思考,如今想来却是诡异万分。你不在意的理由只能是两个,一便是你放下了仇恨……”陵越看了看他,微微摇头,“二便是屠苏现下做的事情和你报仇的事情有关,他到底想做什么?与那叶沉香成亲也好,武功套路越来越诡谲也好……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陵越转过身看着他,目光如炬。但是那厢的决铭却是目瞪口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艰难的咽了一下唾沫,他不曾想到陵越早就知道百里屠苏成亲的事情,而且还顺藤摸瓜想到了这么多。 喉咙越发干涩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陵越的问题,因为似乎不管说不说,都是个麻烦事。咬了咬牙,决铭似是放弃挣扎一般,“我的仇家便是那名扬天下的自闲山庄庄主,而百里屠苏亦是冲着他而去,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与叶问闲有何深仇大神,但是却知道他是为了你。” 陵越失魂落魄的向后退了一步,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竟然是叶问闲,叶沉香竟然是叶问闲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屠苏仍是无法介怀当年之事,他打算如何对付自闲山庄?” 决铭微微摇头,这个他也并不清楚,“也许是在找叶问闲那老匹夫的弱点吧,他娶那叶家小姐……也是为了接近自闲山庄……”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事情的真相,陵越紧紧的闭眼,片刻后猛然睁开,眼底一片肃杀,“当真是胡闹至极!你想个办法把屠苏叫回来,就说我有重要之事必须和他商量。” 说完之后,陵越像是无力一般坐了下来,哀戚痛心之感不言而喻。 “报仇,当真如此重要么?当年叶问闲废我筋骨之事,我也曾介怀了许久,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当年我不曾责怪屠苏,也许更让他蒙上一层难以开解的愧疚,以至于如今行事如此荒谬,竟然作出欺骗女子感情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一席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决铭听一般。 决铭不知道仇恨对于百里屠苏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是对他来说更像是生存的意义,只要能杀了叶问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不过决铭还是给百里屠苏捎了一封信,寥寥几字,意思便是让他赶回来,陵越有事找他。但是没想到这封由百里屠苏圈养的海东青捎过去的信还没到他手里便被人截了下来,截信之人便是叶沉香。 叶沉香知道阿翔是百里屠苏用来传信所用,这次不过是好奇所以截了下来,看到纸条上‘陵越’两字,她便冷笑着把纸条揉成团扔进湖中,再把阿翔放回去。 她与百里屠苏成亲已有半月,但是他的态度却越发冷淡,而且这半月以来竟然没有碰过她,这点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堂堂自闲山庄庄主的女儿与他夫君成亲后竟没有半点肌肤之亲,而且他那夫君为了山庄的事情忙来忙去,平日里更加顾不上她。 百里屠苏只是让她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叶沉香一脸决然,在这种尚不明确的时候,怎可让那个态度不明的人把夫君叫回去! 等了好些天都没等到百里屠苏,陵越生怕节外生枝,只要叫了轻功最好的萧承去一趟自闲山庄,务必要把百里屠苏带回来。从此处出发,即便是萧承也要花上两天,也许事情并没有发展的如此迅速,但是陵越内心隐隐的不安却是一天比一天强烈。 三天之后,回来的并非萧承和百里屠苏而是一只信鸽,似乎是带着消息回来的。看着纸条上的几句话,陵越顿时沉下脸。 ‘自闲恐生变故,百里屠苏集结江湖上对叶问闲恨之入骨的宵小之辈,劝阻无用,恐是走火入魔。’ 没有多想,陵越定定的说道,“去自闲山庄。” 决铭看着他,他那孱弱的身体如何经受得住这日夜兼程的跋涉,但是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眸子他便知道无论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要去找那人的决心。不过决铭也十分疑惑,若是有所行动他也应该会收到传信才是,但是他和萧承却一无所知。 他们自然是不知的,因为叶沉香暗地里阻去了百里屠苏所有的消息,而百里屠苏也并不那么在意决铭和萧承有没有收到传信,所以便造成了现下的状况。不过若是叶沉香知道自己所阻挡的不仅仅是一纸书信,更是阻断了叶家上下百余口人唯一的生路,那该是何等的讽刺。 这个暂且不提,说回陵越那边。他们想尽快去到自闲山庄,只能骑马,饶是日夜兼程也用了三天时间。在陵越几乎昏死在马背上之前,两人终于是到了安陆。让陵越坐在一处茶摊上稍作休憩,决铭马不停蹄的想办法联系上萧承。 但是没想到陵越和决铭见到萧承的时候会在一家医馆里,而他裸着上身,腰腹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近乎昏迷的躺在床上。 “是……百里屠苏……他……果真是……走火入魔了……不出所料的话……他今日……应当会带人……呼……他……目的……灭尽……满门……”萧承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却也把陵越说得胆颤心惊,尤其是最后这一句话。 灭尽满门?陵越不可置信的呆愣在原地,他原以为自家师弟只是想把叶问闲杀了,现在他居然想…… 想也不想,陵越夺门而出,担心着他的决铭对着萧承抱拳然后追着他出去。还不曾到自闲山庄,陵越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后脚步愈疾。 来到自闲山庄门口,守门的几个下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自闲山庄的牌匾更是被人折成两段,如同废弃之物一般扔在旁边。进门之后,陵越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便如同进了森罗地狱,满眼都是血色,地上躺着的有江湖宵小也有无辜的家丁护院。 正中的大厅传来了刀剑相击之声,陵越的眸子骤然紧缩,他快步的走了过去,只听得里面隐隐传来了女子哭泣喊叫的声音以及另外一把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那……夫君与我……与我恩爱的这些日子,难道全是假的?!” “你在我心中,不过是个复仇的棋子,何来恩爱?” “你……!你好狠的心!” 似是预料到什么,陵越快步上前,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百里屠苏将焚寂直直的插在了叶沉香的心口处。叶沉香倒下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惊愕的陵越,唇角那抹带着血的笑容,凄厉的说了最后一句话,“百里屠苏,我诅咒你今生,求而……不得!” 那样的笑意刺得陵越眼睛都睁不开来,他只觉心口一阵刺痛,脚下的动作也变得飘忽起来。只是幸好决铭扶着他的腰,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顺着叶沉香的视线,百里屠苏一双阴鸷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少了些许狠戾多了几分柔和以及僵硬,“师兄……你,怎么来了?” 只不过,这份柔和随着叶问闲的出现也消失殆尽了。他狰狞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陵越说道,“很快就会结束了,师兄等我。” 叶问闲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妻女,又看了看门口那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似乎一切都想了起来,“没想到啊!竟然会是你们!百里屠苏你当真是狼心狗肺,沉香如此爱你你连她都不肯放过!” 百里屠苏讥诮的回讽道,“当年我师兄又何其无辜,你却因他不肯拜师废他筋骨,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你自找的!” 说着两人便提剑交手,本来百里屠苏的武功根本不及叶问闲。但是有了焚寂以及那诡谲的内功心法相助,直打得叶问闲节节败退。 焚寂见血之后似乎发出了诡异的红光,而百里屠苏那双眸子一下子变得混浊起来。在杀了叶问闲之后,他提着剑缓缓的走向了大厅里所剩的两个人——陵越和决铭。 决铭暗叫不好,“你快走,如今百里屠苏走火入魔,已经失去理智!” 陵越摇摇头,抬起步子却是走向了那个已经走火入魔的人,一边走一边轻声的说道,“有些事情,也许就是要到了绝境的一瞬间才有了答案。我终于懂了你为了什么在执着,但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屠苏……” 百里屠苏那狠戾的气息似乎减弱了些许,就在陵越以为他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却一掌震在了他的心脉上。堪堪向后退了两步,陵越强忍住涌上喉的腥甜,仍是一步步走向百里屠苏。最后他把头靠在了百里屠苏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百里屠苏那眸子霎时间回复了平静,他看着师兄唇边涌出的鲜血沾染在那白色的衣袍上,他看着师兄少有的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却是在这生死之间。 “师兄!”百里屠苏猛地抱住陵越那缓缓滑落的身子,一双手颤抖的想擦掉所有的血,却使得那张脸更加血色鲜明。 陵越只觉身体越来越冷,似是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趁着还有意识,他抓起了百里屠苏的手,吃力的说道,“若是还有下一辈子,我希望还能做你的师兄,但是这次……换我……好好……照顾你……” 人之一生不过百年,隐忍至今却造成这般无法挽回的恶果,也许有些事情直到死都传达不到最爱之人的心里。如果当初能和屠苏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如果欢好过后的那天没有放任屠苏离去,如果这些天他不曾逃避现实。 如果…… 那双无力垂下的时候,百里屠苏仍是没有缓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的计划里,只要杀了叶问闲,他就能带着师兄四处走走—— 带着师兄去吃天下第一楼。 带着师兄去见见那享负盛名的双面阎王。 师兄…… 师兄,你怎可抛下屠苏一人。 后来的事,百里屠苏已经不再记得,他坐在陵越的墓前不吃不喝三天。三天之后,再无人见过他的身影。 那天,师兄永远的离开了他。 那天,师兄说,他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之后心累了……突然有种把自己也虐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通宵神马的,简直是虐身又虐心……作者默默的滚去睡觉了…… ☆、第71章 身份不明 感觉心脏像是被一把锥子狠狠刺了下去,睁眼的瞬间,陵越鬓边的发都已经被汗水濡湿。他惊魂未定用剑支撑着身体,这种像是心脏被掏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 随着幻境中的‘自己’死去的那一刻,陵越的身体也像是死亡一般迅速变得冰冷僵硬。但是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似乎有一声声的低鸣在呼唤他,低沉带着悲伤的低鸣。 环顾四周,得知他还在自闲山庄的废墟里,周围依旧游荡着三两只不敢靠近他的游魂野鬼。不过似乎已经不是他和百里屠苏一开始失去意识的地方,这里依稀可以看得出一个九曲回廊,脱落的朱漆以及破落的瓦片都不难看出当年的繁华。 穿过回廊,陵越注意到一个角落似乎发出了隐隐的红光。警惕的走上前,看到的却是与自己走散了的师弟——百里屠苏,以及他身边发出红光和低鸣的焚寂? 焚寂在颤动、低鸣?陵越对于这把有着妖异之象的断剑并没有太多的好感,隐隐也有这把剑和当年乌蒙灵谷被屠谷以及百里屠苏身上煞气也有所关联。 不过现下却是百里屠苏的身体状况比较重要,好好探查了一番,似乎他只是单纯的失去意识,身上也并没有法术邪术一类的施术迹象。掐了个诀,一阵蓝光包覆着眼前之人,这种情况,入门的清心诀变得意外好用。 百里屠苏睁眼的瞬间便看到了自家师兄双眼紧闭的样子,双眸骤然紧缩,竟是拉过那双掐诀的手,就着陵越那瞬间错愕的神色中吻了上去。 这是百里屠苏第一次在陵越清醒的时候亲吻他,即便是每一次的鱼水之欢,即便每一次都吻得热火朝天,但是没有一次是陵越清醒着的。就算时候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以他的性格——从前也许是斥责,如今却是不敢面对。 可这下却是尴尬了,清醒着的陵越该如何说服自己坦然面对? 没给陵越思考的时间,百里屠苏的吻霸道而且浓烈,醉人的气息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呼吸。好不容易放开了喘都喘不过气来的师兄,又把那副身子狠狠的嵌入自己怀中,就像是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一样。 被一个吻吻得天旋地转以及几乎被这拥抱勒得窒息的陵越终于皱起眉头想要推开这个把全身力量都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但是触碰到他那坚实的手臂之后却发现,百里屠苏在发抖……? “师兄……师兄……师兄……”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叫唤,执着而且悲恸,像极了那场梦里,他死之前百里屠苏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这么想着,竟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想要推开的动作变成了半推半就的相拥。那场梦境,明明不是他们的故事,明明应该是毫不相关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心痛难抑。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一般,满是诡异青烟的废墟里只有相拥的两人。只不过还不曾交流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啪’的声音响起。 终于回过神来的陵越猛地推开了百里屠苏,便看到不远处的方兰生笑得一脸不自然的从墙边走了出来。百里屠苏也如梦如醒般醒悟过来,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绪强忍下一切疑惑起身看着方兰生。 方兰生其实真的是不想出来打扰他们的,只是这该死的废墟到处是破落的瓦片,稍微走一步变踩碎了一片瓦,这才惊动了那两人。其实他的心里着实也是掀起了波澜壮阔,之前看陵越被欧阳少恭抱回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怪怪的,后来时不时能看到百里屠苏对他那师兄不同寻常的眼神,今天更是看到一幕不该看的东西。 努力说服自己无视陵越那微肿殷红的双唇的方兰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然后见到两人又十分惊喜的样子打了招呼,“木头脸,还有他那师兄,总算是找到你们了,欸?其他人呢?” 很难得的陵越沉默了不想说话,百里屠苏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走散了,这山庄十分诡异,还是小心至上。我且问一句,你们在此走动的时候……可有遇到幻境?” 方兰生一脸茫然的摇摇头,陵越侧过头,亦是轻轻摇头。看着自家师兄那明显心虚的动作,百里屠苏沉吟了一下,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只听得一把尖利的女声凭空而出。 “晋磊!竟然是晋磊!!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我把你盼来了啊!”一个目露红光的影子自一团黑雾中显现出来,这女鬼穿得仍是死之前那套青绿色的衣裳,只是面容狰狞早已没了当初的美貌。 百里屠苏心下愕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即便是面容变得再狰狞可怖,他依旧能认出这女鬼便是梦境里那被‘自己’当做复仇工具的叶沉香,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师兄亦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那么,幻境里重现的便是当年发生在自闲山庄的惨案? 叶沉香一见到方兰生就几乎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方兰生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女鬼,一时间亦是有些发怵“这位……这位姑娘,有话……那个……好好说……我们俩认识?” 叶沉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晋郎……你问我吗?可知道……我等你等得你好苦……哼哼……我们认识吗?你居然问我们认识吗?!”仰天似是讥诮一般笑了笑,“一夜夫妻百夜恩……问得真好!叶家……爹、娘……整个庄子都毁了!你把叶家害这么惨!自己却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一字一句,叶沉香说得万分悲痛,“你甚至不记得……亲手杀了我吗?如今……还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站在我面前!你怎么能?!” 方兰生喃喃自语,有些茫然的,“晋郎……晋郎……夫……妻……可我明明是方兰生啊。” 叶沉香却是一口咬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错认!” 也许一旁的百里屠苏和陵越都要比方兰生这个当事人要稍微清楚一点,但是他们是万没有想到,方兰生竟是那个晋磊的转世。在梦境里,百里屠苏便是代替了晋磊这个人的存在,那么师兄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让他们看到这些的人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这些事情光想是没有结果的,就在百里屠苏思索的时候,方兰生和叶沉香的交涉失败了。她定是要为叶家老小报仇雪恨,于是挥手召出了许多同样被困在这山庄之中的冤魂野鬼。 经历过幻境的百里屠苏和陵越此时应付这几乎数不清的鬼魂竟是有些许力不从心,不过若是能制服叶沉香,也许就能扭转局势。于是陵越剑锋一转,直接挥向了叶沉香。 雪白的剑身以及纯净的剑气成功的让叶沉香狼狈的左闪右躲,百里屠苏配合着陵越的剑术死死的把叶沉香压制住。最后,陵越念出驱除鬼魂的咒诀,直接打得叶沉香的元气大伤。 还想劝说什么的方兰生拿出自己的紫檀佛珠,想要超渡这里的亡魂。只是没想到青玉坛的弟子竟是躲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两败俱伤才走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手持玉横碎片,将自闲山庄的所有亡魂都吸了过去,这一切放生得太快,以至于三人都是措手不及。显然是想到了事情的最糟糕之处,陵越和百里屠苏俱是愁眉深锁。 于是三人决定先行去山庄门口,只是青玉坛的弟子没见到反倒是见到了走散了的同伴。风晴雪一见百里屠苏便一脸担忧的走上前询问,确定了没事才放下心来。 相问之下才得知红玉一行人亦是莫名的失去了意识,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身处山庄门口,本想去寻找百里屠苏三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事情解决了平安的回来了。 尔后,陵越记得青玉坛那弟子说起了明月珠之事,于是一行人便从这明月珠为线索,赶往秦始皇陵。 他们走后,不远处的断崖上,一名裹着红色袍子,依稀可见其玲珑窈窕身姿的女子轻轻冷笑了一声。一双染了殷红丹蔻的纤纤柔荑紧紧的握紧了衣袖,指甲几乎深陷掌心,但是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巧笑倩兮,“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女子身后只有一只深紫的蝴蝶翩然飞来,只是这紫蝶竟是口吐人语,“无妨,这般好戏日后多得是。只是,你这般行事,悔的恐怕是你自己。” 女子冷哼一声,“我又有什么可悔的,只要能达成目的,这点时日,我有何不能忍。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跟我合作,恐怕你的目的也并非当日那般单纯了吧。” 紫蝶似是顿了顿,这才轻笑道,“那是,我本以为我只是单纯的对一个人起了兴趣,却不曾想时日渐长,最后终是变了又变。与你合作,我便能更加顺利完成我的计划,何乐不为呢?” “你的野心可不小啊,本是逆天之举,竟是要险上加险。” 紫蝶没再回话,断崖之上,狂风猎猎,吹得是那殷红的衣袍上下翻飞。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剧情基本能一笔带过的都一笔带过了,后面走的剧情如果不是和主角或者主线有所关联,都会省略描写,不记得剧情的可以去回顾,又或者是问下问作者。 至于主线剧情,剩下的剧情估计也不多了,那些曾经提过的原创人物还有伏笔神马的马上也要一个个的去解开了或者一环接一环的叙述了,啊,不记得剧情的妹纸去回顾一下吧……有什么疑问,欢迎提问~~ ☆、第72章 目光相接 秦始皇陵距离安陆还是有一段距离,陵越自是不可能把天墉城的御剑之术传授给无关之人。思来想去,倒是想起了那个酒鬼道士在临阵脱逃的时候留下的一样东西。 陵越展开手中的卷轴,仔细看了起来。旁边的方兰生着急的挠着头,“现在怎么还有心思看这破东西啊!欸、欸,我们不如回安陆买几匹最快的马赶过去吧!” 红玉轻笑着,“傻猴儿,青玉坛那些人的身法,又岂是马儿可以追上,即便是天下名驹也望尘莫及吧?陵越公子此时看起卷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猴儿不妨耐心等等。” 陵越就着卷轴,抱拳谢道,“感谢红玉姑娘的信任,我之前听那酒鬼说起这卷轴上记载着能瞬忽千里的法术,我也是侥幸一观。不过,倒是真让在下发现卷轴上记载着‘腾翔之术’……” 众人皆不知这腾翔之术到底为何,只有红玉听后十分吃惊,“不曾想到这破烂的卷轴竟会记载腾翔之术,若是有了这法术,当可速速赶到秦始皇陵。” 除了百里屠苏,陵越以及红玉,其他人都花了片刻时间修习了这腾翔之术。陵越自是不用说,出自修仙门派,怎会不懂御剑之术,而红玉亦只是神秘的解释了一下心法不同,无需修习这腾翔之术。至于百里屠苏,他看了看陵越说道,“师尊不许我修习御剑之术,如今既有师兄在,那便带上屠苏一程吧。” 陵越有些头疼的扶额,方才之事本就因尴尬不愿多与百里屠苏接触,但是偏偏对方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一般跟了上来,“如今下了山,你多学一些亦是好的。” “屠苏并不想失信于师尊,屠苏愧对师尊之事亦不少,难道师兄希望屠苏事事违逆师尊吗?”百 里屠苏说的是一本正经,加上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反倒像是陵越在无理取闹一般。 陵越无奈,只得点头,“好。” 两人共乘一剑,以陵越的功力自是没有问题。只是奈何百里屠苏一手紧紧得固住他的腰,加上身高的差距,着实像是把他揽在了怀里一般,耳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呵出的热气。 自闲山庄的幻境对于两人定然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失去,到底是如何可怕的一件事情。陵越并不清楚自家师弟的脑子里到底想通了什么,但是他的内心原本便动摇的心绪如今是摇摇欲坠。 到达秦始皇陵时,两人皆各有所思,却也默契的没再提起。 秦始皇陵的入口一片狼藉,似乎是已经遭到了破坏,说不准是盗墓贼还是青玉坛那些家伙,百里屠苏等人决定进去一探,寻找那些青玉坛门人的踪迹。 在秦始皇陵外部转了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秦始皇陵内部的入口机关。但是没想到一进内部,机关大门立刻落下,不知从何处喷出青烟弥漫住整个房间。猝不及防,视线便被这青烟所覆,众人立刻便被分散了开来。 陵越尝试着唤了一下自家师弟,但是并没有回应,这青烟怕是彻底的把众人隔了开来。心神一恍,一柄长矛破风而来,陵越一惊稍微向后一倾,堪堪躲过。只见一个兵马俑拿着一柄长矛便刺了过来,想必是他们进入了秦陵内部之后触动了墓室里的机关,这些大约是秦始皇陵里保护陵墓的兵马俑。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兵马俑,陵越当下便寻思如何找到其他人,尚不清楚如何破解机关的情况下众人分散开来实在是危险。心下凝神,思索着关于书中典籍关于秦始皇陵的记载,以及该用何种法术破解当下的迷局。 双手掐诀,挥散雾气,偌大的房间瞬间清明起来。只见不远处的众人都被好些个兵马俑纠缠着,功力最为薄弱的襄铃则是最为吃力,陵越单手持剑然后在剑身上覆了一层淡蓝色的光,一道似是带着水汽的剑气破空而出,把襄铃身边的兵马俑拦腰斩断。 视线清明之后,众人应付起兵马俑来便顺手许多,把所有的兵马俑都解决了之后,这墓室便恢复了平静。百里屠苏大步走到自家师兄面前,担心的问道,“方才师兄可有受伤?” 自家师弟那灼灼的目光看得陵越一阵不自然,于是便沉默的摇摇头。百里屠苏松了一口气,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襄铃原本是十分不喜欢陵越的,自然是因为陵越是天墉城弟子的身份。但是今天他救了自己,襄铃虽然别扭却还是上前,小小声的说道,“刚刚谢谢你,救了襄铃。” 陵越淡笑,抱拳,“无需客气,陵越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看着陵越唇边的微笑,襄铃一张小脸忽然就染上了淡淡的绯红,然后低着头便走开了。旁边的方兰生看得很不是滋味,嘴里嘟囔着“其实我刚刚也可以帮助襄铃对付那些兵马俑,只是没他出手快而已”的话。 红玉听了自是哭笑不得,抱着臂巧笑倩兮,“方才怎不见猴儿出手驱散青烟?莫不是因为猴儿忘了要怎么驱散?” 一番话说得兰生满脸通红,恨恨的瞪了陵越一眼,方兰生便转身跟着襄铃走去。陵越很是无辜,也没多说什么便和百里屠苏他们出了这墓室。 出了门口,众人便遇到了那个自闲山庄门口临阵脱逃的酒鬼尹千觞。虽说这人的人品一般,但是他既然要跟着,也当是多了个帮手罢了。 一路经过了许多机关,十分坎坷才到达了墓室的内室。内室之中,只见雷严一脸张狂的的笑着,旁边的欧阳少恭以及寂桐则是被青玉坛弟子缚在一旁。 对于这群小辈,雷严自是不放在眼里,稍有忌惮的便是陵越这个天墉城首席大弟子了。双方见面,便是水火不容,话没多说便动手起来。 但是众人不是吃了丹药十分狂暴的雷严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雷严却突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欧阳少恭摇了摇头,他在炼制的丹药中动了手脚,雷严察觉不出自然是败下阵来。 变成怪物模样的雷严倒在地上发出了难听嘶吼声以及一声声狂妄的笑声,一旁的百里屠苏皱起眉头对于这声音似乎十分熟悉,揉着太阳穴,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片段涌进脑海。 “屠苏,你可还好?”陵越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 百里屠苏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握住陵越的手腕,脑海里满是许多年前乌蒙灵谷那些凄惨的画面。一片猩红的画面刺激着百里屠苏的视觉,回荡在耳边的便是这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陵越皱起眉头,看起来百里屠苏似乎陷入了魔怔之中,抓着他的手不可察觉的在轻颤。反手握住他的手,陵越放轻了声音,“屠苏,你冷静一下。” 百里屠苏猛地睁眸,长剑直指雷严的咽喉,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去过南疆?!” 已是垂死的雷严疑惑的看着他,“南……南疆……?” “乌蒙灵谷!你是不是去过那里!” 雷严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可怖眸子,“乌蒙灵谷?你……你竟是……这……这……不可能!”费力的转过脖子,雷严似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少恭,“少……恭……” 只是话尚未说出口,雷严的头一歪,再无声息。雷严服下丹药又受到重创,本就是强弩之末,只可惜话只说了一半便死在了血泊之中。 陵越抱臂不语,脑海中整理着方才发生之事,许多事总给人一种十分蹊跷的感觉。他看着百里屠苏痛苦茫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这一切就像是被算计一般,处处透着蛛丝马迹,却无法将其串联起来。 “屠苏,你方才所问之事,雷严和乌蒙灵谷之事有关?” 百里屠苏闭着眼似是在回想,“我记得那个笑声……狂妄,刺人心肺,我的族人就是在这声音中一一死去……” 陵越沉吟着,思考着玉横、乌蒙灵谷、出现在碧山的那抹红色身影以及在自闲山庄里出现的幻境。他和百里屠苏的道行并不算浅,纵然叶沉香已成厉鬼,也断不可能有能力让他们沉溺幻境不可自拔。 而雷严方才提到乌蒙灵谷之时,为何说了一句‘不可能’?而且他下意识看向了欧阳少恭,虽然欧阳少恭并无甚不寻常,但是隐隐的让陵越对他的疑心更重了。 “那……雷严就是你的仇人了?”风晴雪在一旁问道。 “也许……我仍然想不起来……就像看到玉横,脑中似有印象闪过,却又不知究竟为何……” 百里屠苏睁开眸子,看向身旁的师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稍微安心些许。 恰好,陵越抬起头便对上了百里屠苏那平静的目光,少有的,陵越并没有躲开他的视线。目光相接,温润如玉。 ☆、第73章 安陆一夜 雷严的事情虽然算是解决了,但是陵越和百里屠苏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因为事情的更加扑朔迷离而不得不崩起神经,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那些还没拿去当祭品的孩子送回安陆去。 就在这时,玉横的碎片忽然发出一阵夺目的白光,白光之下,只见青玉坛死去的众人魂魄都变成这点点白光被吸入了这玉横之中。这场面着实是邪佞万分,把玉横交给欧阳少恭处理之后,其余人都去安顿那些被掳走的孩子。 陵越刚走近一个孩子身边的时候,只见那个稍显瘦弱孩子悠悠的睁开一双茫然的眸子。陵越有些吃惊,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还会昏睡好一段时间才是,许是担心那孩子被这场景吓到,陵越上前温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张小脸脏兮兮的摇头,看起来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是有些……兴致勃勃?他用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定定的打量着陵越,好一会儿才急急忙的抓着他的衣摆开口说道,“你是仙人对不对?!这里的怪物都是仙人打倒的吧?” 陵越心下虽有些疑惑,但是并不曾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解释道,“我并不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一介修仙门派的弟子,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人带到这里来的么?” 那孩子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若是陵越他们不曾来救他,这里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众人一回到安陆就看到好些村民一脸急切的守在城门口,见他们抱着孩子回来,几乎是惊喜夹着痛哭迎了上去。看到碧山以及自闲山庄的恐怖景象之后,村民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还能活着回来。 对着几位恩人千谢万谢之后,村民们便领着自己的孩子回去了。热情的村民们为了报答百里屠苏他们,食宿以及酒水的钱通通都免去了。 而一行人从秦始皇陵回来,也决定稍作休整,再行决定之后的行程。 看着村民们兴高采烈的带着自家的儿女回去之后,陵越目光复杂的看向被剩下的最后一个孩子。那个名唤青儿的孩子似乎并非安陆的居民,而安陆的村民也似乎没有人认得这个孩子。 陵越蹲□,神情认真而且严肃的看着他,“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你有什么理由不能告诉我们?” 青儿低着头,耷下肩膀神情十分不安,“我……不想回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哥哥!你不能送我回去,我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 “他们?”百里屠苏屠苏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卖到那个大宅子里去的,每天只有一个馒头,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稍作不好他们就会打我,你看……”只见青儿捋起衣袖,粗布所制的衣物下藏着许多青紫的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方兰生最是气氛,跺了跺脚道,“定然又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把穷人家的孩子买回去奴役!” 不远处,红玉看着那个孩子,似是意味深长的说道,“百里公子可有觉得那孩子看着陵越公子的眼神着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百里屠苏的目光从未从自家师兄的身上移开过,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的目光。专注崇拜的目光,十分清澈干净的眸子,但是也未免太过清澈了吧…… 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住进了客栈,该如何安置那便等休息过后再行决定。 夜晚,客栈外的庭院。百里屠苏和陵越坐在凉亭里,陵越眉头微蹙似是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欧阳先生这人,做事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心机太深,不得不防。少恭此人,自言道法不精,始皇陵中却能杀人于无形,其间步步机巧,仔细想来,颇有惊心动魄之感。” 百里屠苏没有回应陵越的话,反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我一直都不曾问过,师兄与先生看起来似乎是熟识,但是平日里也并不曾见你经常与先生交谈。” 说起这个,陵越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天墉城后山的雪道上,后来在荒山也曾遇到过。如今想来,其实他与我也算是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目的断不可能这般单纯。” 欧阳少恭这个人藏得太深,表面上是在收集那玉横的碎片以及研究这起死回生之药,但是这玉横与他又有没有关系也说不清楚,况且雷严临死前的一番话亦是让他耿耿于怀。 如此深沉心机,行于正道也罢,若用于邪道则后果不堪设想。偏偏他素来有所保留,十分高深莫测,屠苏与他还有其他事情牵连,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担心。 恐怕乌蒙灵谷的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不光是雷严,欧阳少恭,以及屠苏身上的煞气都像是一个个谜团缠绕在陵越的心上。越是急躁,便越是无法把其中的关联找出来。 “师兄——” 陵越猛然回神,只见百里屠苏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算是轻轻吁了口气,无力的说道,“无妨、无妨……” 见状,百里屠苏起身,踱步走到陵越身后,在陵越疑惑的神情中把指尖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微凉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揉着,百里屠苏甚是无奈的说道,“师兄每次都会因为屠苏的事情,想得头疼,有时候也要多为自己想想。师兄体内的魔煞可有异动?” “有蚩翎加固的封印,自是不必担忧。” “对了,今天那个孩子,师兄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许是放松了许多,陵越说话也放轻柔了些许,“我并没有发现这孩子身上有法术亦或是妖术的施术痕迹,确实是个普通的孩子。” 回想起那个孩子看着自家师兄的目光,百里屠苏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是长期受到毒打,那这孩子的眼神也未免清澈过了头……今天醒来的时候竟没被地上那些妖化的怪物吓到,就像是司空见惯一般,着实是太不寻常。不如,让蚩翎过来看看……” 不过第二天看到蚩翎和夏闻烈的时候,百里屠苏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的提议。只见穿着一身黑色狐皮大氅的蚩翎面无表情的领着更像是仆从的夏闻烈旁若无人的穿过安陆的街道,走进客栈,直奔着百里屠苏那一桌走去。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3节 从不知低调为何物的魔主大人也不顾一桌子人的吃惊,直接就把百里屠苏和陵越带走了。 从前不是不知道蚩翎的性子向来张扬,狂妄,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资本。但是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短短一个月,这似乎是越来越高调了,反倒是旁边夏闻烈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巴不得走得远远的。 看起来蚩翎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僵了半天还是夏闻烈开口解释道,“因为我不愿穿他给我准备的衣服,他就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人间的富家子弟带着爱人出门都要极尽奢华,你看这玉簪这金丝缎面的长靴,就差没找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来出行了……”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心里却是默默的在吐槽蚩翎好歹是一族之主,怎就这般容易听信这乱七八糟之事。这哪是爱人,分明就是富商与男宠的戏码,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揭穿他。 一时间,四人都沉默不语,相对无言。 夏闻烈认命的叹了叹气,“你们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了正事,气氛好歹没有那么僵硬,陵越默默的把秦始皇陵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那个孩子我大致扫了一眼,似乎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个欧阳少恭,你们要小心一些,他或许跟魔界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直沉默着的蚩翎淡淡的说道。 “你说先生?”百里屠苏皱起眉头看着陵越,“他怎么会跟魔界扯上关系?” “我也说不不清楚,只是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那师兄身上的魔煞……?” 蚩翎挑了挑眉,“这才是你把我们叫来的真正目的吧?陵越身上有我的魔魂,只要一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得知,不过此行也并非毫无收获。虽然那个叫青儿的人类并没有问题,但是我却可以确信这个人有问题。” 眯着眼,蚩翎站起身环顾四周,随后高深莫测的说道,“无论如何,都可以确信这其中一定有魔族掺和进来了,恐怕也是冲着陵越来的。而且这个莫名出现的孩子取名叫‘青儿’,明摆着告诉本座他和青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百里屠苏抿着唇,“那这个青儿是断断不能留在师兄身边。” “最好的办法便是——”蚩翎轻笑着在脖子上作了个抹杀的动作,“这可是一了百了,毫无后顾之忧的办法。” 夏闻烈并不同意,“这件事尚不能如此随便就下定论,只是单凭感觉就如此断定,若那个孩子当真是无辜那该怎么办?” “断不能这么做,事情尚未查清,莫要轻举妄动。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何须惧怕这下三滥的手段!”陵越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满是肃杀之气。 蚩翎笑得狷狂邪魅,“修仙之人就喜欢这些道义之说,不过也罢,若是这般简单就解决了岂不辜负了对方这赤[和]裸[蟹]裸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最后师兄说的那句话,我修改了近乎二十分钟都没有想到合适的表达……哎…… 这措辞……好艰难…… 果断还需要锻炼和加强啊!!! ☆、第74章 初至青龙 回到客栈之后,众人显然对于百里屠苏和陵越身后多出来的两个人表示十分的好奇,因为实在是太过招摇过市了,让人不好奇都难。 百里屠苏和陵越对于两人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过多的透露,只是说他们之前在铁柱观里有过救命之恩,今日亦是有事来找他们这才到了安陆。 蚩翎和夏闻烈以及陵越都曾在荒山见过欧阳少恭,只是此时见面他却表现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陵越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过多追究,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玉横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而‘罪魁祸首’雷严也已经死了,看起来事情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欧阳少恭拱了拱手,“言归正传,如今玉横业已收回,雷严一死,青玉坛其他弟子应是难有所作为,或可平静一段时日。当初少侠向在下求取起死回生药,想必是为救亲近之人。在下既已答应,自当践诺,只是此方尚缺一味奇异药材,名为“仙芝”,相传于海外十洲三岛中的“祖洲”方能采摘,路途迢迢,凶险未知。” 只是这祖州位于海外,海上风云变幻,看起来是没法使用腾翔之术了,于是最后众人决定前往海边的青龙镇寻找能够出海的船只。而蚩翎和夏闻烈似乎也要去青龙镇,于是两人也加入了队伍之中。 不过只要有希望,就算很是渺茫也要搏上一搏。百里屠苏本来的想法是独自一人前往祖州,但是师兄定然不会答应,风晴雪和红玉他们也希望能帮得上忙,最后决定除了少恭都去探一探这名为‘祖州’之地。只是这一行人,着实是浩浩荡荡的有些吓人。 而这个叫青儿的孩子听说他们要离开之后竟也吵着要跟去,陵越有些犯难,明知道这孩子不同寻常,若是放他在安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是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最后还是蚩翎提议,不如带过去青龙镇,那边地方也比较大若能寻个适合的人家便让他待在那了。其实潜台词就是去到那边再继续观察,不信这么多天都看不出一段端倪。 在客栈里众人都散了去收拾行装之后,蚩翎叫住了百里屠苏,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真的相信这世界有起死回生之法?更别说是这么多年前失去的人,若是你娘的魂魄被吸入了玉横又或者是已经投胎轮回,那么这一路你就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番话说的既残酷无情又字字在理,蚩翎说的百里屠苏怎么可能不懂,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试一试,若是失败了也无愧于己。 蚩翎也大概知道百里屠苏想说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活着的人难道不比死去的人更重要么?我劝你还是好好珍惜和身边之人相处的时间吧。” 百里屠苏狠狠的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师兄他——?!” “屠苏?”话没说完,就只见陵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捆五花肉,看起来是去给阿翔买东西去了。既然陵越来了,百里屠苏自然不好继续方才的话题,他狠狠盯着蚩翎,但是对方却只是像狐狸一般扬起一抹狡猾的淡笑。 陵越不明所以,但是也注意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炸药味,“发生了什么?” 蚩翎耸了耸肩,没说话。百里屠苏只能避重就轻的说道,“没什么,不过是说起那个叫青儿的孩子罢了,想提醒师兄千万要小心。” 陵越半信半疑,“平日多加小心便是,明天一早便要出发了,你们也早些去休息吧。” 在百里屠苏极其不友善的目光下,蚩翎轻轻松松的上了楼。只是百里屠苏还十分介怀蚩翎的话,他蹙起眉头问道,“师兄,你体内的魔煞当真无事?” 陵越也大约猜到蚩翎说了什么,也觉得甚是无奈,“当真无事,你且放宽心便是。” 百里屠苏执着的皱着眉头,“若先生真练成了起死回生之药,我复活了我娘之后便回天墉城请罪,回到天墉城师兄体内的魔煞想必也好解决一些。” 看着自家师弟执着的模样,陵越有些黯然,比起起死回生之药,他更担心他身体内的煞气,也希望早日解决能够快速回到天墉城。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在安陆城门处集合,目的地自然便是青龙镇了。 青龙镇与大海相邻,因此这个城镇的造船业是风生水起,加之海边有渔民常驻,自给自足的生活让这个城镇变得十分繁华。 只是没想到一到青龙镇,青儿的脸色便似乎有些糟糕。他咬着唇,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风晴雪有些担心,他上前探了探青儿的体温,“体温有点高,会不会是水土不服?” 百里屠苏想了想,发话道,“你们带着青儿去客栈休息一下,我和师兄去药店买点药顺便打探一下关于船厂的事情,晚些回客栈与你们回合。” 蚩翎和夏闻烈则是一到青龙镇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出游而出游。 本来两人是打算先去药店看看,但是阿翔却一直用喙扯着陵越的衣服,看起来陵越似乎比百里屠苏更好说话。百里屠苏本意是要让阿翔减肥,所以每日的五花肉便改成了瘦肉,而且这次执行得异常坚决。于是现在阿翔只要是饿了,都会第一时间去找陵越,而不是自己的主人。 于是两人只能半路折道去找猪肉摊,只是走遍大半的青龙镇竟也没找到一家卖猪肉的。最后只得在一个鱼摊停了下来,挑了几条比较肥妹鲜嫩的鱼买了下来之后,陵越才问了问关于猪肉的事。 原来这里的居民大多靠捕鱼为生,有鸡有鸭但是却少有人养猪,平时也有别的城镇的行路商人会赶两头猪过来过来卖,平时的话是没有猪肉的。 陵越无能为力的看着对鱼肉郁郁寡欢的阿翔,只见阿翔用爪子刨了刨鱼肉,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然后似乎是悲鸣一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百里屠苏无奈的扶额,“阿翔平时少有吃鱼,恐怕是吃不习惯了,这些天便让它自己捕猎吧。” 去到药店买了些水土不服的药之后,百里屠苏便和药店的老板唠嗑了起来,“这青龙镇看起来似乎有不少船坞,若是想寻一艘出海的大船,不知老板可否指点一二?” 药店老板也是个热心肠的,说起镇上的船也是滔滔不绝,“要找船来我们青龙镇便对了,别的我不敢说,这出海的大船别处不一定有,在我们这算不上稀奇。这出了门,乘小船到对面,随便找个船坞都有好的海船。” 陵越想了想,“我们此行路途茫远,寻常大船未必足以应付,不知老板可知哪家的船坞造的船最好?” 药店老板想了想,“最好的船啊……嗯……对岸有家船厂,老板是俩兄弟,姓向,造出来的船那叫顶好,在青龙镇上若说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了,只不过……兄弟俩的脾气有点古怪,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整天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些日子还嚷嚷着做出了能在水底开的船,你说这怎么可能嘛?” 陵越拱手,“天下之大,无奇不用,既如此我们便去那船坞看看。” 药店老板听说他们要去,犹豫着还是多说了一句,“别怪我事先没提个醒,那俩兄弟可都是怪人,更有传言说……说哥哥本来是海寇,后来洗手不干了,虽然这东海的海寇劫富济贫,不算恶贼,好歹也动过刀子杀过人的……” “多谢老板关心,在下只为海船而来,只管一试便是。”百里屠苏说完便和陵越出门准备回客栈。 “师兄,回去和他们说一声,下午我们便去这船坞看看吧——” “哎哟!” 这么说着,刚出门迎面与一个人直接撞上,说是撞上其实也只是对方撞到百里屠苏的胸膛上然后没站稳就直直往后摔了下去,实在是有些突然,一旁的陵越甚至没反应过来拉对方一把。 药店老板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就跑了出来,一看地方坐着的那人,老板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萧公子,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一尘土,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老板,给我拿两瓶活血化瘀的药!” 药店老板就像司空见惯一样,和陵越、百里屠苏打了招呼之后就进门去拿药了。 陵越看着那人,依旧是一副温润的翩翩公子模样,一身橘红的织缎长袍,好不容易才认出那人竟是旧识。 “风华兄?”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萧风华疑惑的抬起头,一双茫然的眸子看到陵越之后变得狂喜,“阿越!” 作者有话要说:快告诉作者你们想看二缺攻还是二缺受!!! 萧风华还是很有爱的呀!!这cp我幻想了很久了呀!!! 大叔和延枚的cp也很有爱是不是呀!!! 你们快点告诉作者你们想看神马!!! 不然烂作者就卡在这里上不去下不来了呀!!! ☆、第75章 无言以对 许久不曾见到熟人的萧风华简直就想扑上去和旧友来个拥抱,但是碍于旁边那个有些凶神恶煞的人,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说话,“阿越你怎么会来青龙镇?当真是一别经年,不知故人安好?” 突然文艺起来的男子也是让陵越有些招架不住,看起来萧风华和多年前一样,并不曾有所改变。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陵越第一次下山历练,天墉城脚下的村子有村民前来求助说是有妖怪在村子徘徊。 想来也并非什么难以对付的妖怪,于是便只派了陵越一人下山处理,然后便看见了萧风华。和如今一样,依旧是儒雅公子的扮相,可惜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性格却着实让人头疼。 他似乎在找一个叫小梦的女子,于是他便每天都在街上观察村子里的女子,直勾勾的看着,着实让人头皮发麻。但是后来陵越才知道,他之所以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子看是因为他实在是认不出已经转世的小梦。有人告诉他人类转世投胎之后就会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说不定她下一世没有投胎成人也说不一定。 于是这执着又有些单纯的萧风华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妄图以肉眼把他的小梦找出来。陵越也算是知道他其实对人类并没有恶意,而且作为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鹿妖,他也只是比普通人类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也就一点点。 要从这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人的转世,实在是渺茫至极。陵越也不是没有告诉他,但是萧风华这人看似儒雅文弱,事实上骨子里比谁都固执。他和小梦约好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所以小梦死之后他就没有放弃过找人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看,后来在陵越三番四次的解释之后才逐渐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把观察都放在心里。后来陵越回了天墉城,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在下并没有什么不好,倒是风华兄,可有找到她?” 说起小梦,萧风华的精神就上来了,他满眼欣喜的说道,“你一定没想到,我在青龙镇找到小梦了!” 陵越有些惊讶,以萧风华的修为,应当是看不到前世今生的,他又是如何找到小梦的?而萧风华接下来的话也顺道解了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类投胎转世之后样子会变,就连以前的东西都会忘记,所以我就去找了我在长白山修行的朋友,拜托他带我去一趟地府。终于查到了小梦的转世,就在青龙镇,所以我就来了!” 疑惑的看了一眼药店,陵越又仔细看了看萧风华,“你不是会法术么?怎么还来药店买活血化瘀的药?”虽然这只鹿妖真的不强,但是一些普通的治疗法术应当是没问题的。 说起这个,萧风华的脸颊不自觉的染上淡淡绯红,他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是给小梦的啦,‘她’受伤了,但是我又不敢用法术给‘她’治疗,要是‘她’知道我是妖然后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陵越无奈的扶额,难道你就不能编个歧黄之术一类的借口么? “对了,阿越,我带你去见见小梦吧!”萧风华提议道。 陵越挑了挑眉,“你的目的只是想带我去见见小梦?” 被这么一问,萧风华那张满是欣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眼里的苦涩几乎是不言而喻,“小梦不记得我了,从前那些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都忘了,而且‘她’很抗拒我接近,每次我去找‘她’,‘她’都会一脸嫌弃的。我的小梦怎么可能用那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呢?!” 百里屠苏和陵越面面相觑,其实萧风华的皮相确实不错,按道理也不会被这般嫌弃才是,看起来萧风华是真的被打击得不轻。 叹了叹气,陵越看着百里屠苏说道,“那我们便去看看吧,也有可能是他说错话才让那姑娘如此嫌弃。” 只不过两人见到萧风华口中的‘小梦’之后,总算是知道为何对方如此嫌弃他了,现在就连陵越这个相识多年的旧友都忍不住默默的嫌弃,更别说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了。 陵越站在一旁无力的扶额,他也不是没想过小梦转世后不一定还是女子,但是看着萧风华对着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扛着木块的男子献殷勤,还真是相当复杂……的心情。 就连百里屠苏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看起来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师兄,这便是他口中的‘小梦’?说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听到师兄提起他。” 好吧,说到底其实百里屠苏只是比较在意萧风华一口一个阿越罢了。 “风华兄也是痴情,寻觅多年亦不曾言悔。我遇到风华兄亦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只是没有刻意提起罢了。”说完便把视线放回不远处的萧风华和王大力身上。 百里屠苏看着自家师兄,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心里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萧风华挡在王大力的前面,十分执着,“你的手昨天不是才受伤了嘛?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拿了两瓶活血化瘀的药过来给你……”说着说着萧风华在对方越皱越深的眉头下逐渐没了底气,“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小梦……我……” 话没说完,王大力把手上的木头重重的往地上一砸,一张脸阴沉得不能再阴沉,“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梦!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梦!我是个男人,你天天缠着我有什么意思!” 萧风华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把活血化瘀的药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还是擦药吧,你天天这么搬搬抬抬,要是留下后遗症可怎么办?” 王大力的耐心已经宣布告罄,他又不是镇上娇娇弱弱的女人,不过是一点擦伤这货至于摆出一副‘你不用药手就会废掉的模样’么?这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富家公子,每天就知道来缠着他,也不知道图个什么,还小梦、小梦的叫着,简直让人烦躁至极。 正僵持着,陵越上前拱手道,“这位一定是王兄弟了,在下陵越这是我师弟百里屠苏,是风华兄的朋友。” 王大力直起腰,揉了揉因为抗木材而酸软的手腕,叹了叹气,“你们是他朋友?那正好,快劝劝他,跟他说我不是他说的那个什么小梦,怎么看我都是一个大男人,被他这么缠着算怎么一回事?” 萧风华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盯着他的手腕以及手臂撞伤的地方。 王大力露出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陵越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开口说道,“风华兄,我看王兄弟身上的伤得用另一种药,这并不是撞伤,而是被一种毒虫所咬。” 萧风华一双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紧张的拽着陵越的袖子问道,“那种毒虫严重么?难怪我看过了好些天淤血都没退。那、那我去药店买药!” 总而言之,陵越用了一个直白的借口把萧风华支开了。 “王兄弟,风华兄他从前一直是一个人住在山上,所以……唔……思维有些异于常人……他口中的小梦姑娘,是他曾经的情人……” 王大力听了之后,皱了皱眉,“那个叫小梦的是他情人,找上我算哪门子的意思?” 陵越也觉得自己有些头大,萧风华的事他应该怎么和王大力解释也是一个问题,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掺和这件事的? “也许王兄弟可能不相信,但是据风华兄所言,你就是小梦姑娘的转生,所以他才会一直缠着你。”这话说的连陵越都不自觉心虚起来。 “这简直荒谬,既已是转世,便是忘却了前世,前世与今生根本就没有关系。看起来你也是修仙道长,又为何不劝一下他?虽然他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但……毕竟人妖有别……” “王兄弟虽然在码头做着粗活,但是心如明镜,是在下唐突了。”陵越这才正式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粗鄙,硬朗的五官,剑眉入鬓。言语间颇有见识与气量,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普通的码头工人。 也许是觉得自己话太多,王大力默默的扛起木头,淡淡的说道,“你还是跟他说清楚吧,即便不说我是男的他也是男人,单是人与妖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等萧风华回来之后,看到王大力又自顾自的搬木板去了就失望的站在一旁当‘望夫石’。 “风华兄,你亦知道人理伦常,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接受身为男子的你?” 萧风华低着头,“我知道他是男人,但是他也是小梦啊!我又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小梦,我只要他一个人!”说完便屁颠屁颠的跑去找王大力了。 陵越站在旁边,竟是没办法反驳他的话。 “师兄,”百里屠苏轻声开口道,“道德伦常,当真如此重要么?” ☆、第76章 阴谋乍现 想当然,早上的话题终究是没有继续下去的,陵越只是沉默的留下一个背影,然后便回了客栈。自家大师兄在顾虑什么,在思考什么,百里屠苏无从得知。 回到客栈之后,百里屠苏把在药店打听到的关于船坞的事情和众人说了说,于是便决定下午去那个老板所说的船坞看一看。只是没想到去的时候船坞工人却说自家老大不在,让他们第二天早上再去。 众人无奈,只得把行程往后拖上一拖,正好长时间的腾翔也都是累了,需要稍作休息。 青龙镇外,某棵大树上,一袭红衣的女子翘着修长的腿坐在树干上,一直翩舞的紫蝶紧随其后。女子抿着唇,一双涂满殷红丹蔻的玉手狠狠的拍向旁边的树干,硬生生扯下了一块树皮。 一旁的紫蝶似乎发出了‘噗嗤’一声轻笑,但是碍于女子的脸色也只好严肃的说道,“若是当年早些动手,也就不会拖到现在还牵扯出那么多惹不起的麻烦人物。” 红衣女子轻哼了一声,“早些年你还在那该死的岩浆里出不来,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独闯天墉城,他那个仙人师尊可不比魔族之主好对付!” 紫蝶顿了顿,略带玩味儿的说道,“你的说法不太正确,即便是现在我也在岩浆里出不来,若非需要我的力量你又怎么会冒险帮我解除一半的封印?你我皆不过是青姝的手下败将,如果她能看到今天这个结果,不知道当年还会不会……放你一马?” 女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一掌挥向那紫蝶,一道无形之刃直接将紫蝶劈了个粉碎。没多久,女子身边的空气像是被扭曲了一般,一道小小的门破空而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紫蝶翩翩然的飞了出来。 低沉略带调侃的男声在女子耳边响起,“不要被我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啊,好歹我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呢~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既然你恨极了那个人,而我又刚好想要那个人,这样的合作不是很完美么?” “哼!当年你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不然青姝也不会把你封印在魔岩山里。若是我想做的事情成功了,不难保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哎呀哎呀!”紫蝶装出一副十分慌张害怕的模样,但是话里的笑意却阴冷得渗人,“所以,你可得记得在事成之后解开封印哦,不然我也不保证你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会不会就曝尸野外呢……” 红衣女子斜睨了他一眼,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看着不远处那个临海城镇,唇边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紫蝶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你提前把影子放了出去?你可别忘了,魔主还在青龙镇。” “没办法,到了青龙镇这个地方原本的计划也不好发挥,既然如此,破罐子破摔也未尝不是什么好的方法。不知道影子到了青龙镇会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愿不要让我无聊才好。至于魔主,哼,我便是挑衅,他又能如何?” “但愿如此。” 青龙镇客栈这边,青儿的高烧还是持续不退,吃了药不行请了大夫来看也说只是普通的水土不服。意识模糊间,青儿一直抓着陵越的袖子不放,所以照顾这孩子的任务便交给了陵越。 晚上的时候,百里屠苏端着饭菜和一碗热粥上楼。也不知道是不是百里屠苏的错觉,坐在床边照顾青儿的陵越脸色似乎一下子惨白了许多,一双眸子也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般,满是疲惫。 百里屠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师兄,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太累了?” 陵越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本想站起来却一个没站稳,身子便歪向一边倒了下去。手疾眼快的百里屠苏赶紧伸出手,搂着师兄的腰把他带回自己怀里。 倒在百里屠苏怀里的陵越已经失去了意识,绵长而沉稳的心跳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不寻常,把陵越送回房间后,百里屠苏便下楼去找其他人来。 风晴雪和红玉看了一下陵越的状况,有仔细检查了一下,结论都只是:昏睡。 红玉看了看陵越,思考了好一会才说道,“陵越公子下午便是在照顾那个叫青儿的孩子,怎会突然就疲惫得昏倒?莫不是那个孩子果然有什么问题?” 刚进门的尹千觞却说,“我刚刚去看了一下那个青儿,还是昏迷不醒的,我看了下似乎没什么问题啊。兰生你说是不是?” 一起走进门的方兰生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块头,“我刚刚还用佛珠念了一下咒语,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会不会是你们思考的方向错了?木头脸,你仔细想想你们出门的时候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和师兄买完药之后便遇到了师兄的旧识,似乎是一只鹿妖,但是看起来并不大可能是他。”因为实在是太弱了,反倒是那个王大力还比较可疑一些。 看了一眼窗外姣好的月色,风晴雪似乎也有些疲惫了,“今天也已经很晚了,不如明早等陵越大哥醒来再看看有没有线索吧,而且白天也比较好调查。” 除了百里屠苏,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看了一眼自家大师兄苍白的脸,百里屠苏决定今晚留下来照看师兄。 第二天一早,众人是在楼下的喧闹声中醒过来的。陵越睁开一双仿佛还是睡不够的眸子,便看到自家师弟又伏在自己的床边睡了一夜,轻轻叹了叹气,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一如当年那个他护着长大的孩子。 百里屠苏也似乎有醒转的迹象,陵越有些舍不得的收回手,然后便看到自家师弟满是疑惑的目光。而陵越也似乎在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我昨天……睡了很久?楼下这么吵,我却好像还是睡不够的样子……” “师兄昨晚几乎是昏过去的,我担心你出事便在旁边睡下了,只是没想到竟会睡得那么沉。”百里屠苏也相当困惑,他向来浅眠,像昨天那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睡得那么死,看起来自家师兄也注意到了。 百里屠苏和陵越下楼之后,才看到红玉和风晴雪他们也已经起来了,但是皆是面色凝重。陵越走上前,“发生何事,怎会如此喧闹?” 红玉双手抱臂,脸色沉重,“昨晚出了一件大事,根据村民所说,昨晚有两个居民在睡梦中……死了。” “什么?!”陵越和百里屠苏皆是一惊,百里屠苏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在睡着的时候便不知不觉的死去了,毫无痛苦之色。要不是家人一直叫不醒,去探鼻息,恐怕都没法发现那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 风晴雪不知在想什么,半响了神情晦暗的说道,“昨晚陵越大哥莫名的昏睡了么?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我这一觉睡得好沉,要不是今早下面太过喧闹我可能都不想醒过来……” 经过风晴雪这么一说,方兰生也跳了出来说道,“我也觉得好像整个人都特别累!你们说这个跟镇上死了的居民是不是也有关系?” 红玉抱着臂,白皙纤细手指抵着下颌,细细思索,“而且镇上死去之人,也未免太悄无声息,我觉得像是刻意把我们的脚步绊住。照理说,寻常妖法对陵越公子这般修仙之人应当是最没作用的,但是恰恰相反却是公子受的影响最大,这点也甚是奇怪……” 陵越暗暗运行了周身气息,除了有些乏力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出于谨慎考虑,他跟众人说道,“找船之事就交给你们了,我想和屠苏去查一查这件事。” 百里屠苏点头,“这件事颇为诡异,我们这些天停留在青龙镇时务必小心为上。” 红玉欠了欠身,“陵越公子和百里公子调查此事时也千万小心为上,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距离青龙镇颇远的山上,蚩翎和夏闻烈一路追查,总算是找到了些许眉目。可以从这片树林感受到魔族施术的气息,那个挑衅的魔族似乎发现了他们追查过来。 只查到这里,便失去了线索。 夏闻烈低头看着地上似乎有施术的痕迹,“那个魔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陵越身上的魔煞也是他做的?我已经想不通这一切到底和青姝有何关联……” 蚩翎抿着唇,也是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最好别让我逮到他,否则……我会让他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第77章 隐隐约约 百里屠苏把自己的想法和陵越说了一下,自家大师兄想了想然后摇头,“萧风华虽然单纯,但不至于看人不清,那个王大力虽然可疑,但是目光清澈且无丝毫阴沉狠戾之色,倒像是历经沧桑的模样。” 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微妙的……不满?但是他习惯了把情绪隐藏起来,自然也就没让自家师兄看出一点端倪,只是淡淡的说道,“那现下是去调查那些人么?” 于是陵越和百里屠苏便去了那些受害者的家里询问情况,两个受害者的家属都只是说并无异样,就跟平常一样,但是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便是天人永隔。 “今日青儿的状况如何?”陵越想起来问道。 “今早红玉去看了一眼,似乎好了许多,已经没在发高烧……师兄是想说,这些事可能和他有关系?” 陵越垂着眸,“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跟他有关系,但是隐隐的又觉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可能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其实青儿也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昨晚确实在青儿身边待久了便觉得疲惫感不断的涌了上来……屠苏?” 自家师弟突然沉默了便抬眸看了一下,只见百里屠苏眼都没眨的盯着自己看,便疑惑的问道,“屠苏,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咳……”回过神来的百里屠苏不自然的侧过脸,他能说是因为师兄垂着眸思索的模样太过认真了,认真的让人移不开眼么?也许师兄自己没有发觉,但是比起在天墉城当真的是变了许多,这么想着就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陵越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百里屠苏会说起这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都说开了,百里屠苏也就继续说了下去,“从前在天墉城,只觉得师兄对我十分关心却也很是严厉,我本以为师兄会不喜红玉以及晴雪等人的做法……” 陵越挑了挑眉,“哦?是觉得我会不顾一切把你带回天墉城?”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向前走着,“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把师兄当成这种人,当真是让人心酸。” 丝毫没反应过来的百里屠苏愣愣的看着前方自家师兄的背影,猛地反应过来之后暗暗的嫌弃死自己不会说话的性子,他这分明是给自己走神找的借口,怎么会就无端扯上一心为了他的师兄? “师兄,你听我解释……”百里屠苏很是着急的走了上前想要解释,却看到陵越唇角挂着一抹忍俊不禁笑意,再联想了一下师兄好像从来不曾自暴自弃,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在抓弄他? 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的百里屠苏再次看向陵越的时候亦是不自觉扬起一抹淡笑,从下山以来师兄弟俩就没有试过这般轻松地相处过。他身上的煞气,师兄身上的魔煞,无一不是让人担惊受怕。更别提陵越欺瞒师门,却只是为了陪他寻找一个也许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我们去附近的渔民家问问有没什么可疑的情况吧,而且我也想去找找风华兄。” 温馨淡然的气氛如同昙花一现,转眼间两人又恢复了那般冷静自持的模样。 到了码头,果不其然又看到萧风华站在烈阳底下殷殷切切的看着那个王大力,鬓角的的发都已经被汗水濡湿了,那张惨白惨白的脸看着就像要倒下的模样。 就像是应了陵越的担忧一般,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就立刻歪了下来,还在远处没来得及赶上去的陵越刚想上前就见旁边大手一伸把萧风华给捞了回去。 王大力看着在自己臂弯里昏迷犹在皱眉的萧风华,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在这个人快倒的时候扔下手中的木头三两步上前接住。而且在看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陵越和百里屠苏之后,本就不大好的脸色又禁不住阴沉了几分。 “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个麻烦给我带走!还说是妖怪,真没见过比他还柔弱的妖怪……”念念叨叨的说着然后把萧风华萧风华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到陵越怀里。 萧风华虽是看起来文弱,但实际上体格比不那么瘦弱,相反也可以说是与陵越相近吧,这突然以推嚷着实是让陵越纠结了一番。好在百里屠苏看到自家师兄为难的脸色之后,主动上前把萧风华背了起来。 陵越看着就要走开的王大力,想着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镇上死人的事情便叫住了他。果不其然王大力转过身来,一脸刚正深沉的模样,“你们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也是,这么小个地方,恐怕是传遍了吧……” 陵越点头,“我正是想问问不知王兄弟可有线索?” “我说了你们会信?”王大力轻笑着看着他们,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引起这两人的怀疑了、 陵越神情不变的拱手,“如此便叨扰了。”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旁边的百里屠苏也是毫不犹豫便跟着转身。 倒是王大力眉头一挑,出人意料的叫住了他们,“你这家伙还真是说一不二,很对我胃口,还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行吧,老子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昨天夜里,我确实有看到不寻常的地方。” 陵越倒是没有执意要走,既然对方要说他当然还是要听的。 “我这个人向来浅眠,屋外有些动静便会醒过来。我能感觉到有两阵脚步声一前一后的从我屋檐上走过去,我也没当一回事,也是今天听人家说起才觉得特别奇怪。第一个脚步声比较轻,但是似乎很是笨拙,轻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人身形轻瘦,第二个倒像是高手,只轻轻一点便离开了。” 只轻轻一点便能听出来,这个王大力也并非什么寻常人物,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问完之后,陵越和百里屠苏便离开了码头送萧风华回去。 路上百里屠苏仍有顾虑,“师兄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他的身份看起来也并不简单。” “他的身份不简单这点倒没有错,至于他说的话可不可信,若非我与风华兄是故人与他理应毫无交集。他并没有理由说谎,而且他话里那个脚步轻却笨拙之人隐隐说的似乎是青儿,那如此便更没有理由了。” 百里屠苏了然,若是敌人便没有理由针对青儿,若是朋友……也算不上……这样的话,他的话,可不可信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也只是可供参考的一条线索罢了。 “看来对方在我们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蚩翎虽然说是到处游玩,但实际上是追着法术的痕迹一路追查过去。现在看来,多半是调虎离山之计,如果青儿是其中一人,应当还有更加棘手的人物躲在后面。如果为了调虎离山,那就得赶在蚩翎回来之前动手了,所以就算我们不查他们多半也不会拖太久,怕只怕又有无辜之人受害。” 百里屠苏皱眉,“师兄这几天还是别接近那个青儿了,看那两人也像是被人吸走了生气,师兄昨晚便是这般疲惫的昏睡了过去。” “咦……?”两人正说着,躺在草席上的萧风华却是幽幽醒转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床边正严肃商讨事情的两人,尔后又像是闻到一股难闻气味一般嫌弃的捂着口鼻,“阿越你身上怎么沾了死人味?” 陵越和百里屠苏俱是一惊,“你说什么?” “你身上沾着死人的味道!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到么?!” 眉头微蹙,陵越是半分感觉都没有,且不说这鬼魂的气息本就不容易察觉,如今萧风华如此直白的指了出来让他是茫然不已。 “会不会是我们刚刚接触过两家人,所以……” 但是萧风华又斩钉截铁的否定了陵越的说法,“这个人身上没有味道。”他指着百里屠苏说道。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萧风华也不得不严肃的坐正,“虽然很淡,但是这确实是腐烂的气味没错的。我前阵子才跟着阿雪去过一趟地府,对与这个味道是再熟悉不过了。” 阿雪就是那个带着他穿越地府去探查前世今生的妖,此处不作赘述。 百里屠苏和陵越面面相觑,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个人,最近也只有陵越跟他接触最多了。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个青儿,恐怕早已被别的什么所占据,幕后之人极其狡猾,根本没有任何法术的痕迹,而且这么个活死人竟然连蚩翎都骗了过去。 萧风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看着两人面无表情,但事实上思绪流转飞快。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相视一笑,然后和萧风华说道,“风华兄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之后回到客栈的两人见到了同样从船坞回来的红玉和风晴雪等人,他们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在船坞的发现:那个船老大似乎制作了能在水下开的船,但是船老大很困扰因为他的弟弟被咕噜湾的妖怪抓走了,众人决定先去把船老大的弟弟救回来。 陵越沉吟了一下,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晚上的计划自然是人越少越稳妥,连他也并不能保证计划的成功那不如分开行动。简单的说了一下晚上要调查昨晚的事情,让其余人跟着船老大去咕噜湾。 而百里屠苏自然是要在自家师兄左右的,其余的襄铃、风晴雪想留下的都被他面无表情略带威吓的赶了回去。红玉掩袖而笑,说了句“有陵越公子和百里公子在,晴雪妹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此行去咕噜湾才是充满了未知之数,但求稳妥还是大家一起前往吧,各位意下如何?” 其余人听了红玉的说话,自然是只能答应了。百里屠苏朝着红玉默默的递了个感谢的眼神,倒是让红玉意外十分。 ☆、第78章 螳螂捕蝉 一个和平常并无不同的夜晚。 客栈内,以及整个青龙镇都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客栈的某个房间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打开房门,然后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然后从怀里抓了一把粉末洒向了对面房间的门口,如此才松了一口气般走出了客栈。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自然是青儿无疑,至于他想做什么就无从得知了。他走出客栈之后,便蹲在了客栈前的大树下,咬着牙一脸狰狞不复当初无辜可怜的模样。 口中还似乎念叨着什么,“若不是到了这青龙镇,我又怎么会毫无发挥的余地,又怎么会……该死……” “哦?你以为不到这水边,他们就不会放我出来,自然也……不会让你死?”寂静的空地里莫名响起一把阴森带着轻笑的声音,一听这声音青儿倏地站了起来,脸色更是难看。 “哼!别忘了,你是没办法杀我的,我可是宿主。”青儿虽是气定神闲,但是衣袖下颤抖的双拳却无法掩饰此时内心的恐慌。 这强撑的理由也是让那个黑影越发笑得嚣张,他从树上窜了出来,一身黑色的袍子包裹住全身,只有一双诡异的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分外吓人。 “你还不明白吗?水是你的弱点,到了布满水汽之地,你已是毫无用处,说白了就是弃子。除非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任务,可能还有活路,不然……哈哈哈哈哈哈……”黑影笑得无比张狂,似乎十分乐见这结果。 论武力,青儿自然是比不上眼前这个只会靠手脚吃饭的家伙,也正是因为这个蠢货,主人才会让他来制衡他。但如今落入这几乎都是水的地方,他连维持这副身躯像人类一样都已经是极限,若要完成任务又谈何容易? 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死了就能放开手脚大闹一场?主人交给他的任务是带回陵越,但是现在又把影子放了出来,而且对影子的命令是:杀了陵越。恐怕在主人眼里,他们两个现在都沦为了弃子一流。但是青儿看得出来主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杀死那个叫陵越的,影子被派来这里恐怕也是有其他的用意。 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还没等青儿理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的影子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 这个蠢货。青儿咬牙,刚想找个什么理由来把这个蠢货叫回来,却见这蠢货摆出了蠢蠢欲动的姿势。再看客栈门口,陵越和百里屠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来是早有防备,不过给我起青儿这么个名字想不被怀疑也难。”青儿对于自己暴露倒也看的开,就是因为起疑才不得不带在身边,此中有利有弊,但是万万没料到的是一行人会来这青龙镇。 百里屠苏长剑直指,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更是气势迫人,“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青儿欢快的笑了笑,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一般,“你们赢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百里屠苏也不与他客气,提剑便上前,只是还没到青儿面前一道黑影就已经窜了出来接了他的招式。影子想动手很久了,特别是想跟这个看起来正直,实则煞气缠身的百里屠苏交手。所以这边百里屠苏一动手,影子就迫不及待的截了上去。 剩下的自然是陵越对付这青儿了,青儿也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双手极快的掐了个诀。只见其胸口的位置一丝丝暗红如同血丝一般的线蔓延开来,尔后渗入空气消失不见。 从青儿身上散发的再不是人类的气息,而是……魔物。红色透明的筋络爬满那张小小的脸,原本人类般的小手也伸出细长尖锐的爪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泛着银白光芒的长剑与那尖细的爪子‘锵’一声撞在一起,以陵越的性格自然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敌人,所以亦是严肃的应对着青儿速度极其快的每一爪。 但是青儿也是清楚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自然是想找到陵越的破绽,趁机逃离。最后索性从袖子里扬出一大片白色粉末,纷纷扬扬的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透明的雪。 但是陵越也并非毫无应对之法,右手执剑,左手两指并拢在剑身上附上一道冰蓝色咒诀。接着手腕挽了个剑花,向前挥去,一道夹杂着暴风雪一般的剑气卷起了空中飘洒的粉末。 趁着招式失效的时候,陵越的剑尖直指青儿,但是力量逐渐衰弱的青儿却没办法像一开始那般硬生生挡下。陵越的一剑虽是没有切中要害竟也是齐齐的斩断了青儿的一根爪子。 收起剑势,陵越凝神注意着青儿的动作。青儿这边也是叫苦不堪,他的本意是制造破绽但是时间越拖越长对面人的注意力却是越来越集中。 一个没留神,剑尖竟已经抵着肩胛,青儿断定若不是留了余地这一剑恐怕就直抵心脏了。虽然说这副身体的心脏早已死亡,但是自己的核也就在心脏位置。 青儿用爪子直接抓着剑身,却还是被陵越直直向后推去,直到他的背部碰到了大树才停了下来,平整的路被他的脚步拉出两道浅浅的坑。陵越神色不变,沉声开口道,“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目的又是什么?” “我要是说了便是死路一条!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说?” 陵越自然是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但是循例总是要问上一问,也说不定会有线索。 “昨晚镇上死去的两个无辜的人也是你们下的手?” 青儿承认得倒也干脆,“是啊,若我不把那些人的生气吸取过来又怎么维持这已经腐朽的尸体像人类一样呢?” 陵越寒着脸,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向下压去,似乎更往里刺了一分。 青儿轻笑了一声,“呵,这本就不是我的身躯,就算你刺穿了……我也不会觉得痛……”话是这么说,但是被人压制的感觉终究是不好受的。 也不想跟他多废话什么,陵越一手持剑压制着他,一边掐起了咒诀。冰冷的蓝色火焰在指尖跃动着,幽幽的如同鬼火一般。青儿见状亦是对死亡起了恐惧之心,他猛地挣扎起来,但是长剑嵌入他的肩胛直直定在树上,便是半分也挪动不得。 “陵越!先别动手!”一把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正准备动手的陵越,这一恍神青儿就找到了破绽伸出爪子抓向持剑的那只手。陵越下意识要躲,放了手中的剑便想反手拍向他但是竟没想到青儿却直直的迎了上来。徒手过了两招,青儿挥起了爪子狠狠的划向陵越的手臂尔后扯开长剑跃到一边。 青儿捂着正冒出潺潺黑血的伤口,招呼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交手之中的影子,“撤!!” 影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又看着不远处正赶过来的人,也是毫不犹豫就跟着青儿撤离此处。 百里屠苏还想追,但是却注意到了自家师兄有些不妥。当下以师兄为重的百里屠苏三两步走过去,只见陵越的左手被那个叫青儿的抓出了两道几乎深可见骨伤口,而且从伤口渗出的血竟是深紫一般的颜色,像极了中毒之状。 陵越的脸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苍白的唇以及一双逐渐浑浊的双眼。蚩翎和夏闻烈到的时候看到他手上的伤口也是霎时皱起了眉头,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早知如此倒不如让陵越把那魔物直接烧了!” 百里屠苏扶着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晰陵越,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青儿的本体是眠蛊,同时还是那个黑影的宿主。黑影平时受制于眠蛊的行动,若眠蛊一死他就能全盘接受眠蛊。眠蛊有个特性就是惧水,所以把影子放出来大概也是因为眠蛊失去用处了,而我们必定会处之而后快,那黑影就能在此大闹一场。”一边解释着,蚩翎还一边检查着陵越的伤口。 “那……”陵越此时的声音已经是嘶哑至极,一开口倒是连自己也犹豫了一会,“他们就此逃开岂不危害这镇上无辜之人?” 蚩翎看起来有些烦躁,“行了行了,就你这样子操心操心自己好不好!这青龙镇遍布本座的结界,他们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被本座发现了可不是逃,就能解决问题的。百里屠苏,你把他带回客栈的房间去,本座稍后就来。闻烈,你也去吧,护住陵越的心脉……” 百里屠苏毫不犹豫就把自家师兄拦腰抱了起来,陵越虽然有些微抗拒,但实在是抗拒的动作太过微弱被自家师弟无情的无视掉了。夏闻烈深深的看了蚩翎一眼,然后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客栈。 客栈外的蚩翎,冷着一张脸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寂静的夜空响起了一声声乌鸦的嘶叫,那些有些巨大红色瞳孔的乌鸦在蚩翎的头顶盘旋着。 等蚩翎似乎下了什么命令之后,这群乌鸦瞬间飞开,散落在这青龙镇的各个角落里,随后冷笑一声也进到客栈里。 陵越的房间里,夏闻烈握住他的手腕源源不断的输着魔气,这也是为什么蚩翎要把夏闻烈也叫过去的原因。那个叫青儿的爪子上一定沾了什么东西,所以伤口立即就被侵蚀,甚至带动了陵越体内的魔煞。 蚩翎尝试去压制魔煞,但是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被这魔煞吸光,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源源不断的蚕食着外来的东西。但是若不压制,魔煞一定会失控,不对,此刻也已经濒临失控边缘了。 “该死,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居然一次又一次破坏我在陵越身上下的封印?”也不怪蚩翎烦躁,在魔界中除了十几年都不曾出现的新任魔尊外,他在魔界几乎毫无对手。但是这人却能让他频频吃亏,着实是挑战起他的耐心来了。 “师兄到底怎么了?”百里屠苏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兄受伤的模样,便不可抑制感到揪心般的疼。 蚩翎大概也觉得有些丢脸,毕竟无能为力这种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但是无能为力也只是针对他而已,并不是说所有人。于是他转过身,严肃的看着百里屠苏说道,“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师兄现在是魔煞失控,简单的来说就是和他上次在铁柱观的情况差不多。解决的方法,可能有点冒险,上次是因为朔月所以煞气发作。这次,则是要你催动煞气,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但是我必须说清楚的一点,陵越体内的魔煞,灌输的煞气越浓重日后便越难控制。” 百里屠苏已经是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师兄体内的魔煞到底是什么东西?如今看来不正是和他身上的煞气一样吗?但是那些人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若师兄不是为了自己到处奔波,又和噬月玄帝做了这些那些的交易,若师兄好好的待在天墉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么? “屠苏……”恢复了一点理智的陵越扶着百里屠苏的手臂勉强的撑起身,意识模糊间语气也是十分强硬,“绝不可随意催动煞气!” “师兄!”百里屠苏扶着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满是痛苦和无奈,似乎不管怎么做除了增加彼此间的痛苦之外并无旁的。 蚩翎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了,但是表面还装得冷静无比,于是他眉头一挑,说话也毫不客气,“你以为这魔煞是你忍一忍就能熬过去的?若是熬不过去你有可能就此变成失去控制魔物!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远远没有你此时的情况严重!发作个一次两次不会死人的!你就别那么死心眼行不行?” 向来冷静又或者说是冷血的蚩翎此时却表现得比他们还紧张,这形象算是破坏殆尽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欠了这两人什么,三番四次的帮忙,三番四次的随叫随到! 也不管这两人的回答,蚩翎一脸受不了的推门离开了房间。 一直沉默的夏闻烈起身开口道,“你们别介意他说话直白,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气急败坏的他了。他说的确实是目前最没有风险的方法,你们好好考虑吧,房间设有结界,你们不必担心。跑掉的那两个你们也放心好了,既然是蚩翎的疏忽,这烂摊子他自然会解决好的。” 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两人,静悄悄的,两个人都是欲言又止却又沉默着不说话。 “师兄……”百里屠苏抢先着开口,“我知道师兄不希望我身上的煞气越来越严重,但是天命执意如此屠苏绝无半点悔意。从小就因煞气之故,不能和正常人一般习剑、修炼,一直痛恨着这身煞气现在却能用救师兄。虽然师兄这身魔煞有可能是因屠苏而起,但事已至此却忍不住稍微放下心,因为这能帮到师兄。只要能承担师兄一点半点的痛苦已是师弟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我真的不想只是在旁边无能为力的看着师兄痛苦下去了!” 百里屠苏一直低着头也许没有发现,一脸苍白的陵越此时却是紧紧的盯着这个他已经宠了许多年的师弟。一直觉得百里屠苏是个坚韧、倔强而且永不服输的小孩,但是现在却摆出一副近乎崩溃的模样。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陵越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那张满是痛苦的脸。 百里屠苏诧异的顺着陵越的动作,顿时不知所措,他不确定是不是他刚刚说错话惹了师兄不痛快。虽然自家师兄看起来并不是不痛快的样子,但确实是与平常不一样,他也就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沉默了好半响,陵越才缓缓的开口,“在桃花谷的时候,我就说要与你共同面对未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却一直做不到。因为我一直都以师兄的身份自居,所以想着一定能好好保护你,也许是我错了。” “不、不是的!”还没说完,陵越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我说,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自己身上的问题,也许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冷静。其实就算逃避了自己的问题,也无法解决你身上的煞气,所以总是故作冷静的做着一个又一个为你好的决定。”陵越依旧是深深的看着他,但是陵越却忽略了,这一路走来百里屠苏的内心该是如何的煎熬和痛苦。因为自己对他而言并不是单纯的大师兄,而是更加……重要的人…… “屠苏,如果师兄现在说愿意和你共同面对这一切,你还愿意吗?”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百里屠苏抓住了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急急忙的说道,“当然!师兄同意了我用煞气帮你?” 陵越突然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脸,然后轻轻点头。 百里屠苏心下自然是狂喜的,但是似乎又想起这解魔煞之法亦是师兄最不喜的方式。想了想还是说道,“师兄,要不放松的睡一觉吧?”虽然不好说这次的师兄会不会又失去理智,徒留本能,但求稳妥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只见陵越摇了摇头?百里屠苏简直不敢相信,师兄竟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随后陵越轻声说道,“既然决定面对,又何须这般欲盖弥彰之法。” 然后便不再开口了,任凭百里屠苏如何试探也硬是不说一句话。然后,霎时头皮发麻的百里屠苏突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之前吧也是陵越失去理智自己扑上来的,现在看起来自家师兄虽然隐忍但还能控制自己。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14节 这反而不好了…… 百里屠苏在心里暗暗叫苦。 在百里屠苏磨磨蹭蹭的时候,陵越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不好,坐着的姿势也是摇摇欲坠一般。就在他几乎要倒下的,百里屠苏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接住他,然后稍一犹豫就用力的把他心心念念的师兄抱在了怀里。 百里屠苏只要靠近过来,陵越就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煞是如何的蠢蠢欲动。就好像浑身被火烧着了,眼前恰好就有一桶冷水一般。 这样的比喻是再简单直白不过的了。 就这般半推半就,也算是主动的一种说法吧? 如此艰难的情景,却也算得上良宵。 良宵苦短,莫要贪杯。【别打我!我就是结束语!我真的也是不晓得该如何停顿了但是不得不停顿不然又会收到小蓝牌啊!】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这不规律的更新作者也是觉得一阵醉意袭来,嘛有时间的时候就多更一点……没时间的时候真的也没有办法…… 在此也得给各读者认真的道个歉,作者没有好好更新,实在是抱歉。 肉是真的不能写了,实在是蓝牌收多了,内容这一删减就立马生硬了不少……哎……好心碎…… 顺带,求个评呀~求评论~没评论苏苏说不开心~苏苏不开心大师兄就不开心~大师兄不开心作者也会不开心~作者不开心就想虐大师兄~大师兄就会受伤,大师兄受伤了苏苏会不开心~苏苏不开心了……【被拖走! ☆、第79章 绝非弱者 百里屠苏和陵越这边的情况暂且不提,我们先看看另一边的状况。在陵越的计划里是没有魔煞失控这么一个假设的,但是却也有假设对方逃掉了该如何处理。 萧风华忿忿不平的走出了自己那个破房子的家,那个破房子里还站着一个深皱眉头的男人。这个男人自然是王大力没错,向来杀伐决断的他竟然有了犹豫的一天。 他可是好心过来提醒一下那个笨蛋晚上不要到处乱跑,结果这个笨蛋却说答应了朋友要帮忙。王大力脸色一沉,萧风华那个笨蛋除了那几个修仙的朋友还有谁会把这个笨蛋当朋友。 晒久了太阳都会中暑的妖,遇到事情除了躲起来还能做什么?王大力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弱者本就该这样不是么?躲在强者的身后寻求庇护、危难时刻甚至没有挺身而出的勇气…… 所以当萧风华一脸茫然的说了句:“我为什么要躲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愣了好一会儿,这些理所当然的东西放在这个笨蛋身上好像都不太适合。 但是就连那两个修仙之人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他出去又能做什么?于是两人就起了争执,萧风华虽然很在意王大力,但是对于他而言,陵越是朋友,一样很重要,何况他压根没看出两者到底有什么冲突。 最后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王大力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你不会是看上那个什么陵越道长了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萧风华瞬间炸了起来,但是苦着一张脸半天硬是没有挤出一句指责的话。他性格本就温和,加上在王大力面前是卑微惯了,就算气急败坏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最后只能选择摔门而出,他今晚还答应了陵越要帮忙,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逃出来吧。 而一直阻止他出门的王大力此时却像是石化了一般动都不动,方才的话他说的似乎有点过分了, 这个傻瓜在自己身上倾注的感情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只是,一想到他居然连他的话也不听硬是要帮那个陵越就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走远了的萧风华很失落的耷拉着肩膀,他不明白小梦为什么不给他出门还对他发火,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他总是想不通人类在想什么,以前小梦就不会这样,他会很温柔的告诉自己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萧风华决定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但是当他翻遍口袋都没找到陵越给他的那张符纸,只有那个香囊还在。香囊是护身用的,有陵越加持的法术,重点在那张符纸上,符纸是用来通知用的。若是发现了那个活死人,自己却又通知不了岂不白费力气? 虽然有可能陵越早就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就用不上他了,那丢了也就丢了,但是事实是他碰到那个带着腐朽气息的……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风华突然就觉得一阵无力了,藏在不远处的麦秆堆里的那个有着长长爪子跟鲜红纹路的小孩不就是陵越正在对付的对象嘛!但是他该怎么通知陵越?去客栈找他?可是对方也看过来了怎么办?还用着一种明摆的食物送上门的眼神又是闹哪样? 心里默念着鹿肉不好吃鹿肉不好吃的碎碎念,一边慢慢的向后退。 受着伤的青儿正愁没有人的生气可以补充,又不敢轻举妄动去抓人,现在倒好,有个蠢货直接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他当然要不客气的收下了! 这么想着,青儿从麦秆中一跃而出,直接掐住了萧风华的脖子把他从田埂边拉进田地里,以免被发现。 此时被人称为蠢货的萧风华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人严重的践踏了,因为他正被一个小屁孩挟持了,还有这个小屁孩身上满是恶心死人的味道。 一只手想去扯开青儿,另一只手则是伸进怀里摸索一通。就在他差点窒息的时候,终于把陵越给他的香囊掏了出来,然后往青儿的方向一推。 就这么一个动作,青儿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弹了出去。狰狞着一张脸,青儿恶狠狠的对着还在一边好整以暇看好戏的影子说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那是陵越的人,赶紧给我抓过来,不然就等着魔主追过来吧!” 影子虽然少动脑,但是却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于是身形一顿便冲着萧风华过去了。 萧风华在心里暗暗叫苦,若非丢了符咒又怎么落得那么狼狈的后果。一边把香囊中的符灰撒出去,一边左摇右摆的躲着影子的攻击。 香囊中的符灰都用光之后,萧风华顿时绝望了,还以为要躲不过影子杀招。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压了过来,然后萧风华就看到影子朝着与他相反的反向飞开了。 萧风华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明明穿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粗布麻衣,明明挥着一杆随手拿过的竹竿,但是那迫人的气势以及虎虎生风的动作却像是舞着一柄长枪一般。 萧风华就这么看着这个男人,挪不开眼。他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小梦的转世,他就是小梦,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男人。 但是王大力就是小梦,萧风华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怪的,感觉更像是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是认定的人,好吧,好像没什么不对。 头脑有些简单的萧风华没在这种细节多纠结,而且眼前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王大力早已经跃了上去跟影子交手。 王大力虽然只是区区凡人,但是对付妖怪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身上更是有友人送的护身符,自然也就无所畏惧多一些了。 在无所畏惧说到底也不过是凡胎,影子稍微施点法术就能让他陷入困境之中。嗤笑一声,影子正打算下杀手的时候,一道算是微弱的白光悠悠的非到了影子头上,然后钻进了影子黑色的衣袍里。 影子先是愣了愣,然后突然弯下腰然后满地打滚。 王大力也不去管他,直接跑到萧风华面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萧风华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小梦,你在关心我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王大力故作轻松的侧过脸观察着影子和青儿的状况,“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梦!好了,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你那个法术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你知道那个法术是我放的?”萧风华看起来有些惊恐。 王大力挑了挑眉,这里除了他就是他,这么明显的事情真的需要动脑思考?看着萧风华那张带着慌张的脸,他只能叹了叹气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妖,所以你也用不着在心里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我。好了,我们赶紧走……” 话音刚落,受了重伤的青儿挣扎起来,“我有可能让你们这么简单离开?就算是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说着便开始结印,一道红光从掌心而出,直扑两人。 速度太快根本躲不开,王大力下意识便把萧风华护在身后。但是萧风华却没有乖乖的待着,反而是走了上前,手中拿着一枚白色水晶一般的物件开始在空中画起符咒一样的东西。 “笨蛋!”王大力气急了大叫,但是萧风华只是认真的在做自己的事,毫不受干扰。 然后,一道画了白色符咒的空气墙就这样挡住了青儿的攻击。但是施术者,萧风华却没承受住这力量的反冲,也同时被撞了开来。 还以为会滚到地上的萧风华下意识闭起眼,却没想到会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睁开眸子,只见王大力把他护在怀里,眉头深锁,“我说你啊,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 萧风华十分委屈,当时也没别的办法了嘛,“这是阿雪教我的自保方法,他是个很厉害的妖,所以不会骗我的。只是可惜这石头,都裂开来了……” 王大力看着这石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于是便从怀里拿出另一块石头,虽然形状不一样但是质地却是相同的。 萧风华惊讶的看着他,“这是长白山才有的晶石,你怎么也有?” 突然,地上碎了一地的石头发出刺目的白光,围绕着石头的周围仿佛冬季降临一般刮起了刺骨的寒风。白光之中,一个全身素白,就连那头长发亦是雪白无比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阿……阿雪?”萧风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雪不是不能离开长白山吗? 阿雪皱了皱眉,“怎么还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我这不过是通过那石头把自己一部分妖力附着在上面形成的幻象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萧风华摆摆手,“没有啦!那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吗?” 阿雪还没回答,一旁按捺不住的青儿和影子直接扑了过来。他紧皱眉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挥手一道风雪刮了过去,两人变成了冰雕。 没再理他们,阿雪径直走向王大力然后盯着他手中那块跟萧风华一样的石头,“这个你是从何而得?” 虽然看起来这个人对他和萧风华有救命之恩,但是朋友的约定却是不能破坏的,于是王大力摇摇头,“朋友相赠之物,也是答应了他不告诉任何人。” “哦?”阿雪眉头一挑,“即便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是谁了。风华,你把这堆石头捡回去,明日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萧风华点点头,“好。” 说完,阿雪的幻影便消失在空中。 ☆、第80章 步伐坚定 蚩翎和夏闻烈赶过去帮忙的时候只看到虚弱倒在王大力怀里的萧风华,以及一旁被冻成两座冰雕,丝毫挣扎不得的青儿和影子。 冰块上隐约可以感受到凛冽刺骨的寒气以及高深莫测的妖力,唯恐事情又出现什么变故的蚩翎在第一时间就去检查了冰块上痕迹。妖力虽然高深莫测,但是却没有直接取走青儿和影子的性命只是将其禁锢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萧风华和王大力最是清楚了。夏闻烈想了想,然后从衣襟里拿出一瓶恢复精气神的药递给萧风华,也有示好的意思,“这是陵越让我给你,今晚我本该跟在你后面的,只是没想到陵越的状况突然恶化,我无从抽身,所以……” 萧风华本来还很虚弱的模样一听到陵越情况不好就立刻弹了起来,“那、那阿越他现在还好吗?”随即又头晕目眩的倒回王大力的怀里。 夏闻烈想了想,“有屠苏陪在他身边,应当无事,不必担心。”他眼神朝着两座冰雕望了过去,然后才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是你……把他们变成这样的?” 萧风华摆摆手,“怎么可能,是我不小心打碎了阿雪送给我的护身符,他以为我遇到了危险所以现身帮了我。” 这是蚩翎走了过来,目光阴狠,“没想到这小小的青龙镇竟能引得多方势力盘踞,也实在是不简单得很。这冰块若是强行打碎,怕是连里面的人也会一并没命,我还需要他们带我把罪魁祸首找到呢!” 萧风华自然知道陵越找这两个人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听到蚩翎的话,他便立刻解释道,“明天阿雪还会找我,我让他把法术解开就行了!而且阿雪也认得阿越,所以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勉为其难的相信了这个鹿妖的说辞,然后蚩翎和夏闻烈把冰雕带回客栈。萧风华则是跟着王大力一起回家,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蚩翎和夏闻烈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首先见到是百里屠苏,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面瘫脸今日似乎多了不自然的僵硬,随后陵越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一张苍白的脸看不到一丝血色,疲惫的神情不言而喻。 百里屠苏看着自家师兄各种不适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和愧疚,毕竟是他不知节制在先……而且他深怕第二天早上会看到师兄后悔莫及的模样,所幸师兄只是从容的起身、穿衣,虽然动作有些艰难,但是并没有再拿昨晚的事情责问他。 其实说起心态,陵越的心态是绝对比百里屠苏要好太多。他本就是坦荡之人,既然作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后悔。但是百里屠苏不同,他对陵越一直是患得患失,昨晚的事情他恐怕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他不开窍,陵越自然不会厚着脸皮点醒对方,顺其自然方为正道。 然后蚩翎也不顾他们之前颇为僵硬的态度,上前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陵越便说要去看看那冰雕,在隔壁房间看过冰雕之后,他稍作沉吟了一下,“这样的手笔,除了阿雪恐怕也没别的妖了。” 阿雪虽说是妖,却也算是半个长白山山神,他的本体是长白山上一株凌寒的白梅。当年的山神将一半的神力分到他身上,才让他有了化形的道行。后来山神死去,他就以半妖半仙之躯成了长白山的半个山神。 所以对方的妖力实在是非常好认,想起对方那张冷漠的脸,陵越就隐隐有些头疼。阿雪不会轻易出手,他若是出手,必然有相当的回报。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通过影子和青儿找到对方的踪迹。所以当下要想见到阿雪就只能去找萧风华,也不知萧风华积了几世的德才能与这个无心无情的白梅精成为至交。 去到萧风华的住所时才发现对方早已起来坐在门口,似乎在等他们。他看到陵越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然后是担忧,他急匆匆的走上前握着对方的手腕满是忧心的说道,“这才一晚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陵越摇摇头,并不打算让心性纯良的萧风华为自己担心,“无妨,只是昨夜除妖受了点伤。对了,阿雪是不是来了……” 说起自己的之交好友,萧风华瞬间就蔫了,阿雪确实是一大早就来了。而且冷着脸教训了他一早上,什么不该瞎掺和这些事情,就该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就对了。 听着萧风华小心翼翼的抱怨,陵越也忍不住苦笑,他就知道这个结果不会太好。阿雪定然会因为他让萧风华去冒险的事情给他脸色看,还没等他进门,萧风华家那扇并不结实的门应声而倒。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迎面吹了过来,伴随而至的是阿雪那漠然的声线,“既然来了就爽快点,在外面说我什么了?” 百里屠苏微微皱眉,然后不自觉就把自家师兄护在身后,然后才带头走了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阿雪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杯茶慢慢的抿着。一旁的夏闻烈敢打赌,那杯茶绝对结了冰,那冒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热气,那一定是寒气啊! 周围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仔细看,其实王大力也面无表情坐在屋子的最角落。显然他刚才已经跟阿雪聊了一会,而且结果并不理想。 阿雪瞟了一眼百里屠苏身后的陵越,这才施施然的说道,“几年不见,陵越道长的功力是日渐减退啊,而且身上还沾着魔族的气息,你这是做人做腻了想改做魔玩玩?” 陵越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有好脸色,但是却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直接就把他身上的秘密说了出来。说是秘密,其实也就只有萧风华和王大力不知情而已。 萧风华瞪大了双眼,很难以置信的看着陵越说道,“魔族的气息?!怎么可能!阿越可是修道之人……” 看着萧风华急切维护对方的模样,阿雪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幽幽的说道,“我又没说他是心甘情愿被魔族的气息沾染,昨天那两个魔族的傀儡就是你们此行的目标对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陵越皱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可以解除那两个傀儡身上的法术,顺带的我可以施法让它们带你们去找你们想要找的人。而我想要的也很简单,你们帮我说服那个王大力,让他把那块晶石的来历交代一下。” 阿雪的本体无法离开长白山,想要找到那个人,就只能依靠萧风华四处游历,若是碰到当年他送给那人的晶石,他马上就能感应到。但是奈何王大力这个榆木脑袋遵守着那破约定,竟然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那个没良心的萧风华肯定不舍得去逼他的心上人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但如果把陵越拉进来,那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蚩翎实在看不惯对方这做派,好歹他堂堂一个魔族之主,被一只白梅精胁迫,说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你就这么肯定没了你我们找不到那幕后之人?” 阿雪的态度也十分淡然,“如果你有这个能力,那么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说白了,同为魔族你应该很清楚,他们最为提防的就是魔族的搜寻手段。但是我不一样,我既然说了能帮你们找就一定能找到,除非你们愿意浪费更多的时间。我是无所谓,我今日得不到那人的消息我还可以满满找,但是陵越等得起吗?”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萧风华本就心软,现在更是软的一塌糊涂,他看向陵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说道,“要找那些人对你们很重要吗?” 其实陵越并不想以此胁迫萧风华,但是百里屠苏为了自家师兄却不可能坐视不管,他走到王大力面前,面无表情的鞠了一躬说道,“师兄身上的魔煞若是一直不能解决,就会日以继夜的蚕食他身上灵息转而变为魔息,最后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毫无理智的魔物。所以在下在此厚颜请求兄台,希望兄台救师兄一命。” 最后阿雪又煽风点火的加了一把柴,“我并不会对那人怎么样,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罢了。” 王大力看着萧风华以及百里屠苏,最后只能无奈的败下阵来。 阿雪把青儿和影子身上的法术解除,然后在他们身上施了一个法,只见一朵白梅突兀的从青儿的胸前长了出来。白梅盛开之后,从青儿身上悠悠的掉落,随后又像是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的飘着。 “白梅可以带你们去到施法那人的地方,我想这个地方十有□□是魔界。” 阿雪的妖力实在是高深得让人觉得恐怖,这朵白梅飘着飘着突然就停了下来。想起阿雪说过的话,蚩翎费力的撑起一个通道,果然,白梅就朝着通道飘了过去。那是通往魔界的通道,但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即便是勉强他也要把陵越和百里屠苏带去魔界。 和人界不一样,魔界一片荒芜之地。荒漠地带中,远远可以见到魔界的城,以及飘在半空中的宫殿。但是陵越和百里屠苏都无暇参观魔界的风景,他们只是紧紧的跟着白梅的方向。 直到走到一个火山口面前,白梅突然就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众人面前。蚩翎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他在火山口处掐了一个诀,然后熔岩就一点一点的退下,露出一条黑暗的阶梯。 蚩翎率先走了进去,夏闻烈紧紧的跟在他身边,后面是百里屠苏护着陵越也随之走进地道里。通过长长的地道之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那是一个精致的地下宫殿。宫殿里四处可见黑色一团的圆球,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 宫殿的正中,一名红衣女子拿着一管长笛坐在首座,她的下首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这两个蚩翎都熟悉得很,而且这个地方他更是进出过无数次。 这里是青姝把他藏起来的地方,那时魔尊正是最为忌惮蚩尤血脉的魔,所以下令赶尽杀绝。青姝为了把他藏起来,费尽了心里。这个红衣女子名唤青婳,曾经是青姝身边最为得力的干将之一,在得知魔尊屠杀蚩尤后裔之时,她对他起了杀心。为了不让青姝记恨自己,青婳便联合了青面獠牙,他身上的蚩尤血脉可是当时最好的力量基石。 这个计划理所当然没有成功,青姝念在她跟随自己多年,便抹去她的记忆之后将其驱逐。而青面獠牙则是被青姝封印在这头顶上的熔岩里,按道理他应该挣不脱那个封印才对。 青婳看着蚩翎,眼里闪过一丝疯狂,“呵——你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怎么,见到这个你最怀念的地方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蚩翎沉下脸,“你没有失去记忆?!” 青婳仰头大笑起来,“怎么没有!我辛辛苦苦为大人打下了这片领地,最后竟然因为你这么一个小鬼而被抹得干干净净!可是最后青姝大人又怎么样了呢?还不是逃不过那个刑罚?我当年就应该狠下心来直接把你杀了!” “所以你做那么多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然后青婳的目光这才转移到陵越身上,“既然你们都找到这里来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本想慢慢等陵越身上的灵息被蚕食得干干净净,然后坠入魔道的……岂料你竟然三番四次的出手阻止我,若你对青姝大人还有一丝愧疚就该立刻把人交给我才对。他身为青姝大人唯一的儿子,继承她的意志又有什么不对呢?” 陵越紧紧的皱着眉头,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蚩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如此吗?你应该知道青姝已经死了,她绝不会想看到一个曾经背叛她的下属去残害她唯一的后代!” “你胡说!我这不是残害,我这是在帮助青姝大人重生!我还保留着她的一丝残存的意志,只要把这个意志植入他的身体里,那他很快就能记起当年的事情了!这不是很美妙吗!” 若是按照青婳的说话,把青姝残存的意志强行放入陵越体内,到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记忆混乱,身体无法承受而疯魔的后果。 但是光凭青婳真的有能力说动这数量极多的魔煞与她合作以及将青面獠牙从熔岩里放出来?陵越身体内的魔煞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并不相信对方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否则当年她的想法也不会被青姝轻易识破。 陵越没想到到最后自己竟然并非人类所生,若非他已经重生过一次,这时候他定然会崩溃至极。所幸此时还有屠苏陪在身边,他拉着对方的手,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对方,“我没事、没事。” 百里屠苏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最好的安慰便是紧紧的搂着他略微颤抖的身躯。 蚩翎转过头,声音里的坚决不容忽视,“我欠了青姝一命,自然该一命偿还她,所以你不必担心,魔煞之事我必然会找到妥善的方法将其解决。” 说完之后他便挥着赤炎□□朝着青婳飞了过去,青婳倒是早有准备,她指挥着大殿里的魔煞替她挡着攻击。但是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能阻挡这个早已成为魔族之主的男人,他的座位可不是靠着别人的施舍得来的,他可是踏着万千骸骨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倒在一个曾经的叛徒面前。 直至被□□抵着命脉,青婳才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我明明服了丹药的!”而一边的青面獠牙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蚩翎斩于脚下。 他眼神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说,这个魔煞你们是如何种下,又该如何解除?” 青婳看着他狰狞的模样,却是笑得无比开心,“你在害怕吗?害怕自己害死了青姝大人之后又无法保护她的后代是吗?”她满眼恶毒的说道,“我告诉你吧,这个魔煞是无解的,到最后魔煞会激起他体内的半魔血脉,若是得不到控制最后只会爆体而亡!但是你若肯将大人残留的意志灌入他的身体,说不定还有救……” 不等他说完,蚩翎的□□直接贯穿了对方的颈脖。喷洒的热血沾污了他那雪白的狐裘,但是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缓缓的走回夏闻烈和陵越身边,然后开口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见人?”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留在安陆等待他们的欧阳少恭!他依旧用着温和的目光看着陵越,“我本以为这个女人最起码能撑到你们从祖州回来之后才露陷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败露了。陵越的身体也该撑到极限了吧?你们忘了,这里可是有无数的魔煞潜伏着……” 这时,饶是百里屠苏再迟钝也想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这里的魔煞与陵越身体内的魔煞引起了共鸣,此时更是加速了蚕食灵息的速度。无论今天是否找到青婳的老巢,对于欧阳少恭而言都没有坏处。 只是,百里屠苏却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接下来受到冲击的就变成了百里屠苏,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半个灵魂竟然是太子长琴。而另一半则是欧阳少恭,经过数次的渡魂他的灵魂已经磨损得经不起下一次的渡魂。所以他的目标一直是自己身上的另一半魂魄,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变得赤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般算计我师兄?!” 怎料欧阳少恭却摇摇头,“这怎会是算计?我可是十分心悦陵越道长,才让他来感受这种记忆错乱之苦,待他感受过后我便会带他回蓬莱,一起渡过这漫长而美好的时光。” 百里屠苏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休、想!” 欧阳少恭也很有耐性,“你若是想解开他身上的魔煞,那边回天墉城解封之后再来找我,我自然告诉你该怎么做。” 就在百里屠苏忿恨万分的时候,陵越的神智却是清醒了过来,他压着百里屠苏的手臂,艰难的站起身说道,“我绝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去解开封印,而我也并不打算解开这身体里的魔煞。” “师兄,你想做什么!”百里屠苏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拉住陵越的手腕。 陵越挣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步伐比之以往更加坚决。 ☆、第81章 终章 琴川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方家小少爷自从一年前离家闯荡回来之后就变得异常乖巧。乖乖上学堂念书,再不迟到早退,而且这次回来他身边还多了一个橙色衣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借住在方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方家二姐挺喜欢这个姑娘的性子,还催促着方兰生赶紧把人追到手。方兰生一边应着,一边跑去西厢的客房找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襄铃,我收到木头脸的信啦!他说今天下午会到琴川,我们等会去接他吧!” 听到百里屠苏的名字,襄铃的眼里立刻多了几分神采。但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顿时垮了一张小脸,“陵越哥哥上次教的法术襄铃还没学会,呆瓜你快点教我,不然陵越哥哥骂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方兰生一听,立刻就点头答应了然后把襄铃带到院子里练习法术。 半年前,除了木头脸,陵越道长和那两个魔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少恭突然就失踪了,木头脸那时不时发作的煞气也消失了,晴雪一直在找的大哥竟然是尹千觞,而陵越道长…… 苦练了两个时辰之后,方兰生和襄铃总算是要去接人。等了好半天,方兰生才终于看到从山道上慢慢走来的两人。百里屠苏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瘫脸,那身暗红的服饰也好几百年没换过了吧?! 他上去给了百里屠苏一拳,却不是抱怨对方让他等那么久,所以抱怨他这么久才来琴川看他。 百里屠苏微微侧过身,小心翼翼的扶着身后的陵越走上前。赫然发现,当年除魔卫道之时甚是英姿飒爽的修道侠士如今竟只下余一头银灰毫无光泽长发,那张脸虽然仍是半年前熟悉的模样,只是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眸子却没了焦距。 看起来有些憔悴的神情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温和了不少,他微笑着把脸朝向方兰生和襄铃的方向说道,“我和屠苏刚才乌蒙灵谷回来,路上遇到了晴雪姑娘,所以她近日应当也会赶到琴川。” 看着陵越如今的模样,本是在默默抹泪的襄铃此时也扬起一把明亮的声线惊讶的说道,“晴雪要来琴川吗?太好了!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出去玩,所以才约在琴川?你们居然不带上襄铃一起!” 循着声音,陵越走过去摸了摸襄铃的脑袋,“不是不带你去,我们要去幽都,你恐怕不会喜欢那里。” 襄铃摇着他的衣袖,不依不挠的撒娇,“带襄铃一起嘛!襄铃不会怕也不会拖后腿的!襄铃把陵越哥哥上次教的法术都学会了,所以不管遇到什么都不怕!” 百里屠苏看着自家师兄的身影,不可抑制的又想到半年前,师兄那个毅然决然的背影。他放任魔煞滋生,恢复了血脉的陵越以及百里屠苏、蚩翎联手,这才将欧阳少恭击败。 随后他竟然提出要以自己的身体将他身上煞气尽数吞没,他说,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魔族的血脉也迟早会逼得他神志不清成为魔物。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理智,将他心头最重要的事情先解决了。 蚩翎凝重的看着他,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而且答应了会护他周全。其实用煞气抵制体内的血脉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事实证明,这个结果也许算是好的。 曾经陵越也提出要帮他吸煞吗,但是被蚩翎一口回绝了,现在倒是阴差阳错成就了这个结果。一头青丝变得灰白无光,一双眸子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回天墉城和师尊说明缘由之后,他就带着师兄一路走过去,最后又回到乌蒙灵谷。在那棵埋下面具的枫树下面,许下了今生今世最为慎重的愿望 愿师兄,一世安好。 只愿与师兄,一生一世一双人。 等百里屠苏从旧事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人已经到了方家门口。方兰生和方如沁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百里屠苏和陵越住进了客房,陵越听到方如沁教训弟弟的声音只觉得非常高兴,他觉得自己的这点牺牲根本算不得什么,最起码上一世琴川的瘟疫还没发生,方兰生的二姐也不曾染病而死。 最重要的是百里屠苏不必去解开封印,落得个无□□回的结果。 “师兄,你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百里屠苏扶着他坐到床榻上,毛巾沾了热手拧干然后细致给他擦着手还有脸上沾了灰尘的地方。 陵越抓住他的手,温和的说道,“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会不开心。” 百里屠苏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人,然后低下头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在对方稍显放松的情况下将舌头顶入对方的口腔狠狠的扫荡了一番。 虽然逐渐习惯百里屠苏与他的亲密动作,但是无论多少次陵越都会觉得面红耳赤。他的手抵在对方的肩上,并不推开,只是在对方进入某个地方的时候稍微有些僵硬。 “师兄,我想带你去见我娘,她一定会喜欢你。” 被顶得神志不清的陵越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他们自然是没有成功吃到晚饭的,只是方兰生很体贴的吩咐厨房给他们留了宵夜,这才不至于让两人饿着肚子睡一觉 在琴川小住的这两天,方兰生带着他们把琴川有名的地方都玩过了,好吃的东西也都吃过了才罢休。一路上方小公子几乎就没停过嘴的给陵越说着他小时候有趣的事情,还真是让陵越一路上保持着心情良好的笑容。 百里屠苏毫不忌讳的与自家师兄十指相扣走在大街上,陵越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却下意识红了脸。但是他又挣不过旁边这个越发野蛮的人,最后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他已经瞎了,还在意些什么呢? 百里屠苏说,要带他去见他的娘亲。 他还说,要治好他的眼疾。 他说,他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或许还能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 旁边的那人眼神无光,但却笑意明媚的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