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了狐仙的毛》 正文 第1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文案】 这大概是一个狐仙大人下凡,被拔毛摸屁股的故事? 扫雷:1vs1,洒狗血,甜,最后有小虐,he。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长遥君,阿七 ┃ 配角:刘大山,赵琳,柳三娘 ┃ 其它: ☆、下凡就下凡 仙界,长生林。 “无聊透顶,没有人陪本君玩一会吗?”长遥君躺在树上对着长生林内喊了一声。林内的几个小动物瞬间汗毛直立,后腿一蹬,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真没意思!”长遥君叹气,“早知道上次下手轻一点,现在都没有人跟本君玩了,唉……”说罢,两指一捏,摘了片树叶在嘴里嚼。身下的长生树抖了两下枝干,树灵敢怒不敢言,委屈地想:祖宗哎,你什么时候走,我这千年才一片的叶子都快被你拔光了…… “咦?”长遥君眼尖,瞅见远处有只兔子身影有几分熟悉。 玉兔背毛一紧,嘴里默念:“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保佑……求让那狐狸精千万别过来……玉皇大帝如来……” “兔子精,你家主子又差你来作甚?”长遥君开口便让玉兔的祈祷破灭了。 “长遥君,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呢,我这就失陪了!”玉兔说完,也不待长遥君反应,四条腿速度全开,眨眼间就奔出了一里地。 这玉兔也是慌张,竟一时间忘记法术,全靠四条腿跑。长遥君讪笑,也不上前追,身影一晃化成一道白光,飞到了广寒宫。他想,玉兔再跑,还不是要回广寒宫,本君就在这月桂树上坐着,还怕等不到你?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见玉兔颠着四只脚来了,到了广寒宫门口,摇身变成了一妙龄女子,迈步入了宫门。 长遥君坐在月桂树上不作声,将宫内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看甚是惊奇,只见广寒宫内不知何时竟用黄土堆起了一个火炉。此时炉内火已升起,玉兔在炉边,从怀里掏出两个地瓜,一边拍土一边道:“上仙保佑,还好那狐狸精没追过来,这可是我托下凡的天兵好不容易从凡间带上来的两个地瓜。这两天主子总是想起在凡间的往事,说家乡的地瓜好吃,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滋味。”说罢,将已经清理干净的地瓜往炉灶里一丢。 “地瓜?”长遥君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诞生于天界,天上的仙人不食五谷,因此这天界倒也没有凡间的种种食物。 长遥君活了近千岁,却是整日在长生林里修炼,闲得无趣就逗弄林里的动物,烦闷的时候就去找仙人打架,可这林里的动物现在见到他就躲,天上的仙人也是无趣得紧。此刻的长遥君倒是眼冒金光,心里盘算:等玉兔走了,就去尝尝那地瓜的滋味…… 按照长遥君平日的性子,要是看到好东西早就上去抢了,可这一回却是犹豫了,听说凡间的东西不堪一击,万一要是打起来把那炉子打翻、地瓜打碎了可如何是好。想一想,万万不可,还是耐心等一会吧。 等得太无聊,长遥君顺手揪了月桂树的金叶子在嘴里嚼。他是诞生于天界的灵体,天界一切生物蕴含的灵气都可以作为他的补品,尤其是千年老树。当年他诞生时,为了化形,足足吃光了半个长生林的树叶,现在那片树林还秃着呢。 玉帝看那长生林毁了可惜,另给他寻了许多灵丹,长遥君吃了灵丹凝聚了灵元,见树下恰有一白狐,便俯身其上,有了实体。随着他修炼日益精进,灵元与白狐合二为一,五百年后,终于化形为人。 那月桂树灵也是倒霉,暗恨前两天不该嘲笑长生树被狐狸吃叶子,如今就是遭报应了,天道轮回,诚不欺我啊! 长遥君才不管那么多,又摘了一片月桂叶,一边吃一边还心里埋怨:这树叶怎么都是一个味儿,难吃! 刚抱怨完,忽然鼻尖一动:“什么味?真香……”长遥君闭着眼,那香味只闻了一息就让他全身汗毛直竖,口水都滴到肚脐眼了。 玉兔将烤好的地瓜从火炉里勾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拿了个碟子想把地瓜盛好,再转回来,傻眼了:“呀!我的地瓜呢?!” 围着火炉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玉兔气恼,不经意间往宫门口一看,气笑了。 只见那宫门口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正晃悠呢! 那长遥君偷了地瓜,不待跑远张口就咬,连皮带肉一口咬掉半个地瓜,舌头来回倒腾,满眼热泪,也不知是烫的还是馋的。 “太好七(吃)了……”长遥君光顾着吃,一时爽呆,狐狸尾巴现原形了都不知道。 “好你个狐狸精!偷吃我的地瓜,看我不打死你!”玉兔看那地瓜被啃了个七七八八,气恼不过,施法就打。 长遥君一心扑在地瓜上,也不去还手,脚下生风左闪右避,一边躲一边脸上宽面条泪迎风流:“太好七(吃)了……白活了啊,一千年都白活了啊!” 玉兔追着长遥君满宫跑,嫦娥听到动静,脚踩祥云飞了过来。 “仙子,你快看啊,那狐狸精都快把地瓜吃完了!那可是求了天兵好久,才求他带上来的啊!”玉兔看到嫦娥又气又委屈。 嫦娥无奈,玉兔一番好心不提,这长遥君却也不是坏人。虽说已是近千岁,却不是从凡间飞升,未经历世间疾苦,不懂人情世故,从心理上说还是个顽皮少年。自己总不能为个地瓜跟他置气。 “好了,他吃就让他吃吧!”嫦娥安慰了玉兔,踏云离去了。 这嫦娥宅心仁厚不予长遥君计较,可长遥君却是食髓知味,吃光了地瓜后,趁人不注意,又回身施展隐身术,蹲在月桂树上往广寒宫里瞅,期待着一会又能蹭到什么好吃的。 “真好吃……”长遥君眯着眼,把手中一根一根来回舔,回味刚才的美味。 舔着舔着,突然觉得肚子咕噜噜的,长遥君揉揉肚子,“噗——”放了个屁。 “舒坦!” 只见他话音刚落,屁股下的月桂树顿时萎靡不振,树叶上的金光闪了两下,马上转为黯淡,仔细一看,竟是在慢慢消散。 “屁里……有毒……”月桂树此刻灵光黯淡,时隐时现,竟是被那狐狸的臭屁熏得不大好了。 外出修炼的吴刚正好赶回来,看到月桂树枝叶萎靡,竟是一副修为弥散的样子,大吃一惊:“月桂,你怎么了?”他拎着手中的斧子就冲了过来,刚走到近前,一股恶臭冲入鼻孔,差点没熏得他背过气! “救……救命啊……”月桂树灵看到吴刚,老泪纵横,心想老子宁愿让吴刚砍一辈子,也不愿被这狐狸的屁给熏死啊…… 吴刚砍月桂修炼,无数年间与这月桂树倒也心意相通,感情笃深。此刻神识听到了月桂的呼救,心里大骇:这月桂树凝月光之精华,随砍即合,他在此修炼了无数年,从未见有神通法术可以毁这月桂,今日怎会如此?想想闻到的恶臭,吴刚大惊,难道有妖上了仙界? 这恶臭似从树上传来,吴刚抬头,法术定神,一看:“长……长遥君?” 长遥君见隐身术被识破,就大大方方地现身,嘲他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吴刚,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放了一个屁,嘿嘿……”他虽然顽劣,但无恶意,看到月桂一副将死的样子,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这狐狸身子样样都好,就是放屁太臭,他也没想到一个屁就把月桂熏得快死了。 “你这狐狸!”吴刚意识到这月桂竟是被狐狸放屁熏的,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长遥君大喊:“你不在长生林里待着,来我月桂树上作甚?!” 长遥君脸上一红,总不能说是为了偷吃吧?坑坑巴巴,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本君来你这月桂树,是给你赏脸,你管本君来作甚?!” 吴刚一看长遥君这幅面孔,气不打一处来,隔空一抓神斧,劈头就砍:“狐狸精,受死!” 长遥君也是个好战的,二话不说施法回击。 二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凶,嫦娥听到动静,想要阻拦,心知自己法力不敌,差了玉兔去玉帝那里报信。 太微玉清宫内,玉帝正在殿内与太白星君下棋。 玉帝手执黑子,一边看棋盘一边道:“星君,上次你说观天象,仙界似有一人将要渡劫,可这成仙之人均是劫数圆满之人,何来渡劫一说呢?” 玉帝话音刚落,只见殿外冲进一个身影:“玉帝,不好了!吴刚与长遥君在广寒宫打起来了!” “这长遥,真是胡闹!”玉帝怒道,也不问缘由,反正十成十事那长遥君有错在前,正要起身,却被太白星君抬手拦住。 “玉帝且慢,之前老朽算出仙界有人渡劫,百思不得其解,昨日突然明悟,这仙界众生皆是劫数圆满之人,唯一子除外。” “你是说……长遥?”玉帝马上了然,“算来,这长遥自诞生以来,似乎有……” “到今日,正是九百九十九年。”太白金星接道。 “原来如此。”玉帝点头,对玉兔说,“你且不要惊慌,我自有打算。” 这边吴刚与长遥君打红了眼,吴刚外出新淬炼的神斧威力无穷,长遥君则是天赋神通诡异莫测,二人周围法术之光乱舞,几百回合下来,吴刚有些不敌,想退至广寒宫门口,转攻为守,长遥君哪会给他机会,法术向着吴刚的退路一扫,顷刻间,广寒宫就被夷为平地。 “你!”在旁观战的嫦娥欲哭无泪,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长遥,你太放肆了!”玉帝在暗处等了半天,心想,长遥要渡千年之劫,需要下凡历练,但天规不许神仙轻易下凡,若是以长遥君渡劫为由送他下凡,在仙界是史无前例。不如找个由头把他贬下凡间,也正好杀杀他的威风。眼下看广寒宫被毁,动静闹大了,时机正好。 “哼!玉帝老儿,休要插手本君之事,否则我明日去毁了你的太微玉清宫!”长遥君行事嚣张也是有倚仗的,这仙界内玉帝执掌生杀大权,可以处罚众仙,但唯独不能奈何他,只因他是天地孕育之灵体,不属于三界之物。 “长遥,自你诞生以来,界内众仙待你礼让三分,如今你却恃宠而骄,毁了广寒宫,再不停手,今日就将你贬下凡间反省,不懂悔悟,不准回天!” “玉帝,你吓唬谁呢?本君乃是天地孕育之灵,你奈何得了本君?”长遥君神色高傲,一边说还一边跟吴刚斗法,根本不把玉帝放在眼里。 玉帝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太白星君送的岁月镜,口中念念有词。忽见镜中金光大闪,只见那金光随似有神识一般,一缕一缕往长遥君飞去。 “这……这是什么?”长遥君本不以为意,可是以他的法术竟无法驱散这金光,而且身体碰到金光的部分居然渐渐消散。 “玉帝大人法术果然惊人!”嫦娥在一边赞到,她并不知道这其实不是什么法术,而是顺应天意,借助岁月镜将该渡劫之人送走而已,论起法术,玉帝还真是对付不了长遥君。 玉帝听了心里偷笑,也不解释,毕竟难得在美人面前耍耍威风,端着架子道:“长遥,你此番下凡要好好反省,不得再仗势欺人!” 长遥又惊又怒,却止不住消散的趋势,破口大骂:“奶奶的,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你今日如此对本君,本君回来定要毁了你的太微玉清宫!” 玉帝不理他,加速了催动法术的咒语。 在点点金光中,长遥的身影越来越淡:“下凡就下凡!本君正好在天上待腻了!本君一定会回来的——!” ☆、掉毛的狐狸不如狗 你见过会说话的狐狸吗?阿七见过。 此刻阿七怀里揣着二两银子,心情忐忑地往开福寺走——他买到了一只狐狸精!他要到开福寺请高僧指条活路。 说起这狐狸精,阿七刚十六的脸都能苦成窝瓜,这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他本是这太岚镇太岚街上如意绣坊的伙计,前几天跟着掌柜的刘大山一起出来买布,正是换季的时候,今年北方富贵人家流行穿狐狸毛披风,刘大山就带他出来,嘱咐他去东宁巷淘换几件狐狸皮。 到了太岚街,掌柜的刘大山去店里买布,阿七就拐到商贩众多的东宁巷,没找到狐狸皮,但是看到有个猎户,在卖活狐狸,他想着买活的回去杀虽然麻烦点,但不会耽误制衣时间,就上去问价。 阿七以前当乞丐,穷怕了,后来进了绣坊,专门跟刘大山学算账,买布啊针线啊,一个铜板都不多给,回回讲价都能把人家卖布的气死,临走还让人家多送点布料。 这回买狐狸也是一样,他上前问了价,跟猎户你来我往杀价,那猎户不像布坊,跟阿七那边的如意绣坊经常有生意往来,愿意卖他几分薄面,见这客人实在难缠,火大地一挥手:“不卖不卖了,我给的价钱本来就是实诚价,活狐狸又难捉,你不买拉倒!” 阿七一听,不行啊,最近狐狸皮毛走俏,万一错过今天买不到,那客人订的衣服不就给耽搁了吗?当下一咬牙一跺脚:“行吧,五十文就五十文,你这几只狐狸我全要了。” 猎户一听人家全要了,当下阴转晴:“小兄弟爽快人!我这就给你装起来!” 猎户转身拿笼子,阿七瞥见他腿后面还有个秃毛狐狸单放在笼子里,就说:“你这还有一只秃毛狐狸?” 猎户答:“山上狐狸一窝端,就这只是秃毛,秃了毛就没人要了,我寻思回头再给放回山。” 阿七眼珠子一转:“我买你这么多,这秃毛狐狸算送的,送我一只呗!” 猎户一想,索性是要放回去的,不如送了做个人情:“你要,那便送你吧。” 阿七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笼子走了,虽说狐狸是秃毛,但是看着还精神不错,回去养养,等毛长齐了再杀,这等于白得了一只狐狸,划算。 拎着笼子,到巷口等着刘大山买完布,一起回了绣坊。 可那只秃毛狐狸不知为何,在笼子里一点不老实,时而左冲右撞,时而仰天哀鸣,旁边的其他狐狸倒像是怕它似的,都挤成了一团。 阿七一路上拎着笼子格外费力,刘大山看他折腾了一头汗,道:“你也不让人家帮你送回来,自己拎它做甚,绣坊又不缺这几块铜板。” 阿七一边控制笼子不乱晃,一边说:“不行,一个铜板也是钱。” 刘大山也不跟他争,见满头大汗,又说:“不如放车上吧!” 阿七瞧瞧前面拉布的车:“那猎户说了,这狐狸骚,要是在车上尿了就不好了,我还是拎着吧,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笼子里传来一股奇臭,刘大山绿着脸,一跳三尺远:“快扔下!” 阿七刚想开口,臭气铺面而来,呕得他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忙把笼子扔下。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闻到那臭气,纷纷避让,阿七站不远处,点头给人家陪不是,直到臭气散了,才上前又拎起笼子。 长遥君在笼子里单眼一挑,白尾巴扇着风,心想:你才骚!你全家都骚!愚民,竟然把本君当赠品,让你先尝尝本君的屁功!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本君一出生,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路过的大神小神都要尊称本君一声‘上上仙君’……本君如此高贵的身躯,怎容你等随意买卖!哼,此等奇耻大辱,等本君恢复了法力,叫你一天蜕三层皮! 阿七这么一路折腾,终于到了绣坊。 刘大山指挥伙计搬布,阿七拎着笼子进后院,路过刘大山跟前,刘大山一步迈老远,仿佛对那臭味还心有余悸。 到了后院,阿七捡了个空笼子,闭气一口,上前将那秃毛狐狸抓出来单放起来,盖好盖子,这才大呼一口气,他怕狐狸放屁,还好一切顺利。 狐狸买回来了,下一步就该是杀狐取皮毛。可阿七拿着刀怎么也下不去手,笼子里的狐狸一个个毛绒绒圆滚滚的蜷缩在一角,实在是可爱又可怜。 “阿七,你在做什么?”春凤刚巧路过,她是绣坊老板柳三娘新收的徒弟,才十二岁。 “杀狐狸,咱绣坊不是有客人订了狐狸披风嘛。” “就这么杀了,怪可怜的。”春凤小姑娘家心善,“要是只剪狐狸毛,不杀它们就好了……” “只剪狐狸毛,不杀它们……”阿七嘀咕着,突然眼睛一亮,“春凤,上次三娘说前日子跟宫里哪位嬷嬷学的螺纹绣,你可知道?” “知道,那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年纪大的婆子,听说以前是给宫里娘娘们绣衣服的,三娘特别上门求教,学的那螺纹绣真是精巧!”春凤一边回忆一边道。 “这就是了!咱们不杀狐狸,只剪狐狸毛,将狐狸毛用螺纹绣织起来……”阿七一边说一边心里飞快地盘算,觉得此法可行。 “对呀!你快去跟三娘说说,饶了这些狐狸吧。” 阿七闻言,点头往前院走。 春凤见狐狸可爱,跑到厨房找了些饭菜,盛好放在狐狸笼子前面才离开。长遥君对着面前的一盘剩菜,差点没呕出来:竟然给本君吃这种东西!等本君恢复法力…… 阿七到了前厅,柳三娘正在对账本。 柳三娘今年二十有六,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虽然貌美,但稍有脸面的家里都不愿意要她,说“有辱家风”,普通人家五大三粗的,柳三娘也看不上,这么着一来二去就剩下了,成了个实打实的老姑娘。 柳三娘一边拨弄算盘,一边听阿七的主意,红唇一张:“不杀狐狸只剪毛?这个法子好,虽然多费点手工,但成衣的花样更多,价格可以卖高一些,况且狐狸毛剪了再长,费些饲料钱,几番下来,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做得!“阿七高兴地领了命,手下的刀一撂换成剪刀,喜滋滋地去了后院。阿七有心,打算剪毛之前先给狐狸洗洗澡,这样狐狸毛会更加干净漂亮——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洗就洗出个大问题! 两盆水烧好,端到院外。 笼子前面,菜碗里的饭菜一口没动,几只狐狸鼻子伸在菜碗边上来回嗅,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口水,十分想吃,但又因为一边的秃毛狐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七看了颇为惊异,这秃毛狐狸非常不起眼,甚至显得很狼狈,但似乎是狐狸之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该给狐狸洗澡了。 长遥君此刻无聊地趴在笼子里,看阿七把隔壁笼子里的狐狸拎出来洗干净,由于怕狐狸放屁,阿七鼻子上还堵着两团布头,看来了愚蠢极了。 “这蠢人总算有点脑子了,知道给本君另备一盆热水。”长遥君虽然一万个瞧不上凡间的井水,但是此刻也只能凑合,毕竟爱干净的他已经两天没洗澡了,连他自己都嫌弃身上的味儿。 长遥君翻身挠挠肚皮,忽然瞪大眼睛,只见阿七将手上的狐狸在水盆里搓了一会,又放另一个水盆里晃了晃,拿麻布略擦几下,放到一边铺好的干净木箱子里。 “居然不是给本君备的洗澡水!哼,等本君恢复法力,看我不扒你的皮……”长遥君冒着火气,阿七感觉不到,其他的狐狸却能察觉。它们不知为何十分惧怕这秃毛狐狸,此刻倒是越发乖顺,一动也不动。 “狐狸原本就这么听话吗?”阿七疑惑,拎了最后一只狐狸洗干净,伸手把秃毛狐狸捞出来。 “嗷嗷嗷!”长遥君看着身下黑乎乎的污水盆,内心在狂吼:愚民尔敢!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本君一出生,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本君只在瑶池洗过澡,本君…… “呼噜噜……”长遥君一脸震惊,他,他,他被按到了水盆里,喝到了一口水……呕—— 阿七被这秃毛狐狸惊到了! 狐狸居然发出人类呕吐的声音!虽然它什么也没吐出来,但阿七肯定,那的确是呕吐的声音,因为他白天在街上还被狐狸屁呕了一下。 此刻这狐狸的脸,比上午刘大山被屁熏绿的脸色还难看,阿七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狐狸也是有表情的。 “秃毛,你还好吗?”阿七揪着狐狸的脖子肉晃了晃。 长遥君一幅失魂的样子,随着阿七晃动的频率摆了摆身子,眼睛瞪得老大,对阿七叫他“秃毛”也没有反应,完全沉浸在喝了好几只狐狸的洗澡水的震惊中。 阿七又晃了狐狸两下,见没反应,又要把狐狸按回水盆中。长遥君眼瞅着那一盆脏水离自己越来越近,五寸、三寸、一寸……终于开口大喊:“奶奶的,你敢……呼噜噜噜……” 阿七手一抖,狐狸又掉进了澡盆子里。 ☆、特效用完了 狐狸,说……说话了…… 阿七被那一句叫喊,惊得三魂丢了两魂,剩下一魂颤颤巍巍地伸手,把在水盆子里扑腾的秃毛狐狸拉了出来。 “呕——”长遥君一出来就呕个半死,差点没把内脏都吐出来。 阿七把狐狸扔到棉布上,再也不敢上前碰,退了三步远在边上问:“你……你……你……”你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一口水喝下去,长遥君悔得肠子都青了。 天神下凡,为了限制仙法扰乱人间,经过洗灵结界时,均会法力尽失。但,人修可有三次小施法术的机会保命,而妖修若被打回本体,则有说三句话的机会,这是在关键时刻的保命伎俩,不管是吓到人类也好,还是求饶逃跑也好,三句话用好了,发挥的功效不可预估。 长遥君此次下凡,被打回了狐体,虽然他不是妖修,但因为开天辟地就他这么一个灵体成仙的例子,谁也说不好他经过洗灵结界后会发生什么,长遥君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决定在恢复人形之前,好好使用自己仅有的三句话的机会。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危机关头才可说话。 结果,第一句话就在这么虚无的情况下用掉了……而且他又掉回了水盆里,喝了一肚子洗澡水! 长遥君又恶心又生气,用了平生的理智才拉住自己的嘴不要冒出第二句骂娘的话。 一边的阿七早已吓呆了! 刚才不是自己的幻觉吧?看着狐狸呕完了在棉布上老老实实趴着,阿七又开始犯嘀咕。 “喂,你……你……你刚才跟我说话了?”他终于鼓足勇气。 长遥君不理。 “刚才是你说的吧?”阿七又问。 长遥君依旧不理,懒洋洋地趴在棉布上,两天没吃饭,又呕了半天,此刻他再也提不起劲。 阿七仔细打量瘦弱地趴在那里的狐狸,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又上前把狐狸擦干净放回笼子里,整个过程提心吊胆,知道听到狐狸“嗷嗷“叫了两声,阿七才放心。 这狐狸明明是“嗷嗷”叫的,刚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青天白日的,就算有狐狸精能怎么样呢? 阿七自我安慰一番,少年心里不藏事,没一会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等着狐狸毛晾干的间隙,厨娘叫大家吃饭。绣坊的绣娘和学徒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柳三娘在外精商虽然一个顶三个的精明,但对自家人从来不吝啬,白面馒头时令蔬菜大碗肉汤,加上厨娘手艺好,大家在绣坊里吃的及其不错,换季赶工也没人抱怨。 阿七拿了自己的大碗喜滋滋地上前排队,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厨娘知道他能吃,一碗米饭盛得冒出碗沿儿几寸高,旁边的厨娘见了笑话:“顾大娘这是给自家闺娘相上小子啦!” 顾大娘大勺一挥:“你个丫头片子,都立秋了,你怎么净思春!” 众人哄笑,绣坊待久了,大伙跟一家人一样,未出嫁的绣娘也不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大方方在院子里吃饭,一片欢声笑语。 阿七拨拉完饭,惦记着没干完的活,着急忙慌地往后院跑。 “急什么?”顾大娘在后面问他。 “我得赶紧把狐狸毛剪了,下午赶着绣。” “这话怎么说的,我没听懂呢?”边上的绣娘问。 阿七就如此这般解释了一下用螺纹绣把剪下的狐狸毛重新织绣的想法,众人交口相赞,绣娘中绣艺最顶尖的巧儿说:“这螺纹绣是三娘跟宫里嬷嬷学的,我们还得赶紧学利索了。” 大伙一边吃一边讨论针法,阿七自顾自地往后院走。 笼子里几只狐狸安安静静地趴着,长遥君还沉浸在平白浪费了一句话的失落里。旁边的另一只小狐狸见这秃毛狐狸十分低落,鼓起勇气凑上去伸舌头舔了舔它以示安慰。 长遥君被这小狐狸糊了一脸口水,连生气都提不起劲了,心里老泪纵横: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 阿七拿着剪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几只狐狸团在一起的样子,一只小狐狸还不停地舔那秃毛狐狸,看来经过“共浴”之后,秃毛狐狸和大家的关系也变好了。 他伸手摸摸狐狸毛,已经干了,非常柔软好摸。 摸了两下,阿七拿起剪刀,一边剪一边说:“你们不要伤心,剪毛总比扒皮好,而且毛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几只狐狸似乎听懂了,也没怎么挣扎。 阿七最后拎起秃毛狐狸,那狐狸身上的毛大多秃着,应该是在哪里刮到了,新毛还未长出来,不过洗干净后,尾巴和屁股上的毛倒是显出洁白顺滑——这竟是一只难得的白狐。阿七另取了块布,准备把这撮毛单独放着,白毛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嗷嗷嗷嗷——”长遥君哀怨地叫出声,喝了洗澡水就罢了,剪毛绝对不能忍!眼看着阿七的剪刀离自己越来越近,长遥君告诉自己:要忍!要忍!他回想起在仙界每日锦衣华服翩翩仙子的情形,一边挣扎一边心中怒吼: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本君一出生,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本君…… 阿七咔嚓几刀剪下,那白毛整整齐齐地落在布上,露出狐狸粉嫩的屁股。 长遥君的忍耐力功亏一篑,终于哀嚎出声:“拿开你的脏手!” 阿七惊得手中剪刀落地,一个健步退出去几米远,瘫坐在地上。 剪刀掉落,砸到了狐狸的爪子,长遥君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跳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蜷着尾巴挡住屁股:“奶奶的,疼死老子了!” 狐!狸!说!人!话!了! 阿七心里惊涛骇浪,但由于太过惊恐,竟然脚软地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依旧没说出句人话。 长遥君用尾巴挡着屁股,一瘸一拐、两眼通红地靠近,蠢人竟敢如此对本君,本君今日就先扒你的皮再抽你的筋! “嗷嗷嗷!”他张嘴吼,满腔怒火变成了一句狐狸叫声。 麻痹,特效用完了…… “你,你别过来!”阿七终于捋直了舌头。 “嗷嗷嗷!”长遥君努力张嘴,依然只出来几句狐狸叫声。 “你叫……叫什么……”阿七紧张地结巴了。 春凤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这幅画面——阿七瘫坐在地上,狐狸捂着脚嚎叫。 “这是怎么了?” “我……我……它……它……” “阿七,你怎么结巴了?”春凤疑问,回身见狐狸还蹲在地上,上前一把就抱起来,“你怎么把狐狸扔地上了,你看这浑身的土。” 阿七阻拦不及,见春凤抱起狐狸,下意识地就闭眼——他怕狐狸精吃人!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春凤抱着狐狸小心地拍灰,拍完把狐狸放进笼子,又回身跟他说:“你怎么还坐地上?不起来了?” 阿七揉揉眼睛,一切如常,狐狸在笼子里老实地待着。他终于找到力气站起来,迟疑地问春凤:“你刚才,没听到狐狸说话?” “狐狸说话?你傻了吧?”春凤笑。 仿佛是为了证实阿七的傻话,长遥君在笼子里“嗷嗷”叫了两声。 “你看,狐狸不就是叫两声嘛,把你吓成什么样了……” 阿七按下心中的惊骇,勉强淡定地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春凤这才想起正事:“我来找你是说螺纹绣的事,快把狐狸毛带着,前院子大家都等着吶。” 阿七拍拍身上的灰,把剪下来的狐狸毛整理好:“你拿过去吧,我还有点事。” 春凤应了,拿着狐狸毛到前院,众人一人一台绣架早已备好,柳三娘捡起狐狸毛,仔细理好比在绣布上,绣线绕着根部来回几个结,一排挨着一排,穿针引线下去,狐狸毛就结结实实缝在了绣布上。 “这螺纹绣看着复杂,其实针法不难,大家先练一练,熟了再放狐狸毛,以后熟能生巧,还可以将不同颜色的狐狸毛交替组成图案,这些就看日后大家的本事了。”柳三娘仔细教导,众绣娘觉得新奇,纷纷下针。 这边绣坊正热闹,那边阿七钻进自己屋里,从床底下掏出钱盒子。 他无父无母,被老乞丐捡了养大,从小就在太岚街上沿街乞讨,挨家挨户都能混个脸熟。老乞丐身体不好,平时能拖就拖,能捱就捱,到了有一年冬天,实在严重了,躺在烂铺盖里上气不接下气。阿七急的嘴角冒泡,白日出门讨来的钱也不敢花,渴望着给老乞丐存点药钱。 这么着到第三天,阿七在绣坊门口晕倒了。柳三娘心善,差人把他抱回了屋,阿七醒了求三娘救救老乞丐,三娘二话不说出钱让人把老乞丐带到医馆,可惜已经太迟了,离开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老乞丐去世了。 老乞丐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要阿七记着绣坊的恩,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阿七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有机会还上这个恩——他成了绣坊的学徒。 绣坊的学徒分两种,女孩子进来学刺绣,男孩子进来学算账认字做生意,无论是哪一种,对穷苦人家来说都是极好的出路,柳三娘那一年开门收徒,收了十来个孩子,这其中以巧儿的绣艺最精,阿七算账最好。 他年方十六,不像别的男孩那样淘气,整日跟着刘大山忙里忙外,外出谈起生意来颇为老道,凭着多年的努力渐渐攒下一笔钱,就放在这钱盒子里。 这里面是他多年的老婆本,他辛苦存钱就想以后娶个媳妇生个娃,然而没有命这一切都免谈。阿七从钱盒子里拿出二两银子,这几乎是他大半的积蓄,剩下的那些铜板一文一文地跟银子比差远了。 仔细拿布袋子把银子包好,揣在兜里,绕路从后院出了门——家里来了只狐狸精,他要去开福寺求高僧回来捉妖! ☆、我家有只狐狸精 开福寺在蒙山边上,背面是山,正面是漓江,由于风景不错,加之又是方圆数十里内唯一的寺庙,许多员外夫人喜欢到这里烧香拜佛、散心游玩。贵人来得多,寺院香火钱就水涨船高,求签投几个铜板尚可,若是开光解梦至少也要二两银子。 阿七揣着二两银子,路上一会想起故事书里狐狸精吸人精气的传说把自己吓得胆颤,一会又想该如何如何求大师上门捉妖,一会又想万一自己死了,绣坊的其他人会不会出事。这么胡思乱想着,到寺庙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 寺门口的小沙弥正要关寺门,阿七连忙上前拦了:“这位小师傅,请等一下!” “阿弥陀佛,本寺要闭门清修,施主明日再来吧。” “求小师傅通融通融,我从太岚街上大老远过来,实在是又要事见住持大师。” “阿弥陀佛,本寺……” 阿七不待对方说完,连忙套出怀里的银子:“这是香油钱,不成敬意。” 二两银子一出手,小沙弥开门放行,一路客客气气地将他引至住持跟前,来不及暗叹有钱好办事,阿七急着问:“大师,我……我家中有只狐狸精了,怎么办?” 天色将欠秸筛鹑私擦艘惶炀卦好牛偈崩戳苏饷匆桓鋈耍闹胁荒停嫔喜幌裕骸笆┲髂拢谏苑终埃像母阋环羰羌幸欤山接猛僖赫词诙钋埃ud闫桨病!? “大师,能否请您下山一趟,捉拿狐妖?” “出家人慈悲为怀,妖不伤人,我不伤妖。你且拿着符纸下山吧。”住持说完,闭目数着念珠,不再理睬。 阿七只得收了符纸两张,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见他身影远去,方丈马上指挥小和尚:“赶紧关院门,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后来的都让他们寺门前静等,就说佛祖清修,闲人勿扰。” “这位不是拿了二两银子嘛,人又傻,世上哪有什么佛祖妖精的……”小沙弥念叨着去关门。 来时的二两银子换了两张黄符纸,阿七拿布好好包起来,仿佛包的是自己的小命。 回到绣坊天已经黑透了,他推开房门,狐狸还像他走前一样,趴在笼子里,阿七心想这符纸宝贵,得用在刀刃上,因而没有立刻拿出。 天色黑透了,入秋之后的夜晚微凉,几只狐狸又被剪了毛,此刻彼此依偎着蜷在笼子一角互相取暖,加上一整天没吃到什么东西,更加显得瘦弱。阿七离得远远地看着,觉得这狐狸怎么看怎么可怜,可能真的跟方丈大师说的那样,妖也是有好坏的,万一是个好妖呢? 阿七心软,回屋拿了自己平时不盖的小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狐狸身上。这一回离得近,他听到狐狸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是——饿了? 晚上厨房只有一些剩饭剩菜,阿七没惊动顾大娘,找个碗盛了点饭菜往狐狸笼子边上一放。这一回,几只狐狸饿得顾不上怕长遥君,直接凑上去吃起来。 阿七看看依旧躲在笼子边上一动不动的秃毛,勉强说了句话:“喂,吃饭。” 哼,本君饿死也不吃剩菜剩饭!长遥君忍着肚子叫,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拿尾巴裹紧自己的屁股,神色恹恹,仿佛阿七那一剪刀下去,剪的不是他的毛,而是他的高傲与自尊。 阿七怎么看怎么觉得狐狸这样子对他构不成一点威胁,终于鼓足勇气凑在笼子边仔细观察那狐狸。 “这狐狸,难道还知羞不成?”狐狸用尾巴挡住自己屁股的动作让阿七十分诧异,看来,这就算是个狐狸精,也是个法术不靠谱的,不然怎么会被猎人抓来卖,自己又怎么还能剪它的毛呢? 这样想着,阿七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害怕了,装着胆子说:“你再忍一晚,明日我去要点碎布,给你做件衣服,你就不用光着了。” “嗷嗷嗷。”算你识相。 见狐狸似是在回应他,阿七放心地走了。 这一夜,因为有了护身符纸,阿七睡了个好觉。长遥君却是整夜没合眼,他想到了自己诞生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种种经历。 想他初生之时,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众神惊奇,得知是仙界诞生了一个灵体,异常欣喜。传闻仙界唯有道缘圆满,才能自孕灵体,因此自长遥君诞生之日时,众仙注目,期盼这灵体能给仙界和凡间带来一场福泽。 灵体诞生的第一个月,长生林树叶秃了一半…… 玉帝头疼,找太上老君炼了仙丹替补,从那时起,太上老君隔三差五就被玉帝下令炼仙元丹,直到一百年后,丹药已经不能满足长遥君的生长。 玉帝又让众仙献出仙器。起初,众仙拿出闲置的仙器滋养灵体,仙宫的宫女还争抢着要拿仙桃喂他,只因他寄身的狐体憨态可掬。 后来,仙桃吃完了,仙器也用光了,这灵体才长大了一点。众仙惊恐,纷纷让自家道童将殿门紧闭,生怕玉帝又让他们献出仅剩的仙器。 可长遥此时已经有了仙力,常常趁人不备去别人仙殿内蹭仙器。他这一蹭,能把仙器内的仙元蹭掉小半吸入体内,连那斗战胜佛的金箍棒都被他蹭掉了四分之一的仙元。 孙悟空哪里忍得,拎着金箍棒就杀到了长生林:“畜生,吃俺老孙一棒!” 长遥君仙术会的不多,但极善逃跑,速度飞快,绕着仙宫奔逃,后面孙悟空法术层出不穷,一棍把南天门捅出个大裂缝,玉帝一看这还了得?命二郎神出面拦截,一边拦还一边劝说:“大圣稍安勿躁,玉帝承诺会以其他仙宝补你金箍棒的仙元……” 这边话音未落,胆大包天的长遥君迎面遇上了二郎神的三叉戟,上去就是一蹭,露出极为舒坦的表情。 二郎神两眼通红,看着三叉戟上仙芒黯淡的一块,咬牙切齿:“狐狸精,受死!” 这孙悟空和二郎神一联手,直接将南天门轰了个粉碎!在这滔天震荡中,众仙皆惊,唯独长遥君身形一晃淡定飞出,一边飞还一边说:“就这金箍棒和三叉戟滋味尚可……” 这场动荡以如来用佛宝修补了金箍棒和三叉戟画上了终止符,而长遥君得了如来一个金钵,整日睡在里面疯狂修炼,五百年后化出人形,那金钵应声碎裂,化成飞烟。 化成人形的长遥君整日在仙界晃荡,最爱打架生事,遇到他的仙人皆退避三舍,玉帝心里也是叫苦:五百年前是孙悟空,五百年后是长遥君,难道五百年是我界内一劫不成? 就这么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直到玉帝将他贬下凡间。 长遥君回忆完自己丰功伟绩、风流倜傥、锋芒毕露的一生,又看看自己现在光秃秃只能拿尾巴遮身的处境,一把辛酸泪:不行,必须想办法回天,明日本君就去蒙山掉落的地方跳崖,若是能回去最好,若是回不去,这肉身摔下悬崖必死无疑,届时我魂魄出体,必能施法回天。“长遥君又幻想了一阵子自己回仙界之后如何将那玉帝的太微玉清宫轰碎,如何回来让这愚民喝自己的洗澡水,慢慢地合眼睡着了。 次日一早,前院的众绣娘正在绣架上飞针走线,阿七从外头进来了,对着三娘说:“三娘,咱们绣房里剩的这些边角布料,能不能让我挑一些?” “你要那些做甚?” “我……”说给狐狸做衣裳?肯定被大伙笑死,这世上哪有畜生还穿衣服的。 三娘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不在意:“那边都是不要的,你去挑吧!” 绣坊堆的边角料里有不少柔软的好料,阿七在里面专捡红色布——辟邪。 捡完布,他在院子里,比着秃毛狐狸的身子,缝了一件小衣服。 箱子里面,几只光秃秃的狐狸蜷缩在一起取暖,那秃毛狐狸睡梦中还用尾巴裹着身体,阿七看了好笑,将秃毛狐狸拎出来。 长遥君被扰了美梦,非常不开心,睁眼一看,那愚民手里拿了件艳红的衣服,顿时眼瞪老大:太……太丑了!不会是给的吧?! “剪了你的毛是我不对,这衣服你先穿着,算赔罪吧。”阿七把那衣服套进了狐狸身上,心想:我这样也算知错就改,这狐狸精应该不会报复我了吧? 阿七抱着狐狸左看右看,然后满意地说:“正好,不大不小。红色还挺配你的!” 长遥君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对自己穿了一块艳红色的布料非常恶寒,抬起狐狸爪子,试图把它拉下来,可受限于身体的动作非常愚笨,反倒把那衣服往上顶了几下,彻底穿结实了。 阿七乐呵呵地说:“你喜欢就好,我去给你找吃的!” 奶奶的!喜欢你大爷! 阿七跑出去不久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从厨房找来的剩饭,往箱子里一放就去干活了。几只狐狸围着香喷喷的碟子吃起来,长遥君嗤之以鼻,背过身去,肚子却传出“咕噜噜“的声音。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本君就算饿死,也不吃剩饭!只是这身体实在拖累我,才三天没吃就饿得厉害,看来要早点回天界了。”长遥君坚定了意志,看四周无人,想从箱子里跳出去。 可箱沿非常高,小短腿努力蹬了半天,没跳出去,鼻子还碰的生疼。 长遥君转身看几个围着碟子吃得正想的狐狸,“嗷嗷”叫了一声:给本君过来! 几只狐狸耷拉着耳朵,十分不情愿地走过去,趴在箱子边上。长遥君咧嘴一笑,一脚踩在狐狸背上,猛的一蹦,底下的狐狸差点没被踩吐血! “嘭——”一声沉闷的响声,长遥君掉落在箱子外面,忍着屁股痛从地上坐起来,心里咒骂:还好没人看见! 摆摆尾巴掸掉屁股上的灰,长遥君贴着墙边,悄无声息地出了绣坊。 当然,他自以为是悄无声息,周围的人早就看傻了眼:这是什么鬼? ☆、你是玉帝派来的逗比吗 青天白日,很难不注意到街边上那一抹销魂红色身影的……狗? 乖乖,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年头连狗都能穿锦缎做的衣服了,众人盯着那“狗”的身影瞧了半天,还有人想上去捉,可那“狗”咬牙一呲,还真有点吓人。 长遥君恼羞成怒,都怪那蠢人给自己穿这红布衣裳,都到哪里都被人围观,不过想想总比光着屁股好,再说了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否则分分钟撞墙求死。 走出太岚街后,往蒙山的方向,行人渐渐稀少,长遥君回想着自己掉落的方位,慢慢往上爬,无奈这虚弱的身体好几天没吃饭,走了没多远山路就走不动了。 长遥君寻了个树干,靠坐在树干下大喘气:累死爷了!什么破山,这么高! 阿七本来在外面帮刘大山跑腿运新到的一批布料,远远地看见一模红色身影从绣坊里跑出来。因为还押着货一时脱不开身,阿七就迅速跟店家谈妥,甚至忘记让店家再送一点针线。 那卖布的瞪着大眼:“这如意绣坊的铁公鸡阿七,今儿个转性了?” 阿七出来的时候狐狸已经走远了,他一路问,别人一路指,上了蒙山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那狐狸像人一样摊着肚皮,四肢朝天,靠着树干,舌头耷拉在外面大喘气,一边喘还一边出发“嗷嗷”的声音,似是在……咒骂? 若问为何要追着狐狸精跑出啦,阿七也说不明白,但人已经在山上了,不如看看狐狸要做什么? 狐狸休息了一阵,继续往山上走。大概是因为几天没吃饭了,走一会歇一会,直到天色将曛沼诘酱锷蕉ァ? 蒙山的山顶地方很小,还有一处断崖,因此寻常人不太往上爬。狐狸到山顶后,就往断崖的方向走。走到断崖边上,狐狸两腿悬在悬崖外面坐了下来,山不高,山风吹着狐狸的红外衣,那背影竟然看起来十分凄凉。 阿七也顾不上惊讶那狐狸像人一样的坐姿,只看到那狐狸仰天“嗷嗷“叫了两声,虽然声音还是幼崽的奶声奶气,但却传递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阿七心想:这狐狸大概是回来,发现自己的家不见了,十分伤心。人人都道狐狸精狡猾,诡计多端,却原来它们也是重情重义的。 此时,狐狸突然从悬崖上站了起来,身体摆出俯冲的姿势,目光坚定,对着悬崖一跃而下! “秃毛!” 尾巴传来一阵剧痛,长遥君抬头看,原来是那蠢人捉住了自己的尾巴! “嗷嗷嗷!“长遥君两眼通红,撒手你个蠢货!奶奶的,痛死爷了! 阿七也是眼眶泛红,提着尾巴将狐狸从悬崖下拽了上来,往后站定,才说:“你……你别想不开,以后你跟着我,我就是你的家人。“悬崖的风呼呼吹着,阿七心还在发颤,跟悬崖比起来,狐狸精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嗷嗷嗷!“长遥君的尾巴仍然被阿七死死拽着,两行眼泪滑下:爷的尾巴!痛死爷了!跳崖都没这么痛啊啊啊啊! 阿七看到狐狸居然流泪,震惊不已:“你不要太感动,我会对你好的!”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2节 “嗷嗷嗷!”长遥君又惨叫了几声,他觉得自己今日跳崖不成,倒是要死在这蠢人手上了。 阿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扯着狐狸的尾巴,连忙把狐狸抱到怀里,拿衣服紧紧裹着,生怕它又跑去跳崖:“走吧,我带你回家。” 长遥君老泪纵横:你是玉帝派来的逗比吗?! 阿七抱着狐狸回到街上,正是午饭时间,街上的酒楼和小铺热闹非凡,整条街弥漫着饭菜香味。 “咕噜噜——”前一刻还一心求死的长遥君,此刻被这凡间的饭菜勾起了食欲。 “你饿了?”阿七抱着狐狸,那咕噜声听得十分清楚,“给你的饭你没吃吗?” “嗷嗷……”长遥君唉叫:本君宁愿饿死,也不吃剩饭! 这时,阿七抱着长遥君正路过太岚街上最著名的酒楼——岚香楼。岚香楼是太岚街开街伊始就有的酒楼,传至今日已是第九代。岚香楼的招牌菜有三样:岚醉鸡、脆炸鲜、干明鱼。其中这岚醉鸡是赫赫有名,乃太岚镇一绝。 此刻正有一桌客人点的岚醉鸡上桌,小二端着盘子,盘子上的鸡金黄焦脆,肉香中带着酒香,闻之欲醉。 长遥君挣着小短腿从阿七怀里探出半个身子,湿润的鼻尖冲着香味飘来的地方快速耸动,两眼微闭,嘴角哈喇子流了三尺:“嗷嗷嗷——” 好在阿七抱得紧,否则这狐狸就直接冲上去了! 阿七一边用力拽着狐狸的衣领防止它奔出去,一边好言相劝:“秃毛……不,狐仙大人,咱们回家吃饭,家里有饭!” 长遥君哪里听得这话,也不知何处生来得力气,后腿一蹬从阿七怀里蹦了出去,直扑上那盘醉鸡! “秃毛!” 阿七惊叫了一声,赶过去拦也来不及,只见那狐狸三下两下将整只鸡撕咬入口,四只爪子围着鸡肉一边吃一边蹦,明显是被鸡汤烫得下不行还死活松口。 “谁家的野狗!”点菜的客人被鸡汤溅了一身,拍案而起。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一看,乖乖!那一大盘醉鸡只剩下几滴汤羹,此刻那狐狸半个脸抵在盘子上,正在舔盘底呢! 小二怒气横生,将披在肩上的麻布一甩,两手叉腰冲了出来:“这野狗谁家的?吃了本店的菜,出来赔钱!” 阿七一听要赔钱,迈出去的脚瞬间缩回来了,心想:岚香楼里的菜能有便宜的?且在旁边观望一下,若是赔得太多,就……就把狐狸精扔下,自己走! 见没人站出来,那客人和店小二在一边跳脚,掌柜的过来打眼一看,这“野狗”身穿锦缎,恐怕不是寻常的“狗”,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豢养的宠物,于是出面打圆场:“这位客人,本店给您另备一桌酒菜,银钱全免,算是给您赔罪了。这狗就交给本店处置吧!” 那客人一听,也算合理,就应了,拉着身边的朋友说:“算我倒霉,咱们去里面坐吧!” 狐狸吃完了醉鸡,对桌上其他的菜瞥都不瞥一眼,摊着肚皮躺在光溜溜的空盘子边,鼻子还对着盘底嗅,似乎还能闻到点醉鸡的香味儿。 掌柜的看这“野狗”的样子,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谁家养的,竟然如此贪吃。他上前刚想拎起“野狗”,想到主意的阿七适时出现了。 “小祖宗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阿七满头的冷汗看起来就像是找“狗”急的,配上那语气、那表情,俨然就是一个寻主子的宠物狗的下人。 “这狗是如意绣坊的?”这街上几家老店的掌柜都相互认识,何况阿七也是街上的旧人,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 “哎,这不是狗,这是白狐。”阿七点到即止,又说,“是不是它吃了贵店的菜?都怪我没看住它,掌柜的您说多少钱,我照价赔偿。”阿七说着,作势要掏银子。他想,如意绣坊跟岚香楼的主子也算旧识,看在两方认识的面子上,掌柜的应该就能少收点。 没想到,掌柜的大手一摆:“既是无心之过,就算了吧。” 阿七虽然平时小气,但是毁了人家生意,却一点不赔,实在过意不去:“那不行,扰了掌柜的生意,不赔钱三娘知道了也会怨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从酒楼门口过。” 掌柜的看他实诚,说到:“这样吧,就只给这一盘醉鸡的钱,二十文。” 阿七狠狠肉疼了一下,两手作了个揖:“真是失礼,我出来没带钱,这样吧,我待会给您送来。” 掌柜的大方点头同意,阿七又陪了几句失礼,抱起狐狸回家了。 狐狸被抱着,吃得饱饱的,在阿七怀里晃晃悠悠快舒服得快睡着了,心想:这人间也有人间的好啊,那鸡肉可真好吃…… 狐狸两眼一闭,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毛,阿七看着怀里狐狸一脸享受的表情,戳戳狐狸的肚皮:“秃……狐仙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昨日明明听到你说话……” 可惜无论阿七怎么逗弄,长遥君摊着肚皮压根不理他。 怎么理?特技都用完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比普通狐狸脾气臭一点的狐狸而已。 拎着狐狸回了绣坊,见院子里原来装狐狸的笼子不见了,春凤正在那里等他。 “原来那几只狐狸送到柴房那边了,正好上个月搭的鸡棚还空着,就让狐狸先住,柴房那边的人养着,这只也送去吧。”春凤说。 “不用,这只体弱不好养,还是我先照顾吧。” “看着是挺瘦的,不过,这狐狸穿个红衣服还真好看!”春凤说罢,伸手摸了摸狐狸耳朵。 长遥君立刻炸毛,对着春凤龇牙咧嘴:“嗷嗷!”敢碰本君的耳朵!找死! 说起来长遥君最讨厌人家摸他耳朵,因他在没化出人形之时,天上的小宫女拿仙桃或仙器喂他,最爱一边喂一边摸他耳朵,时间一长,长遥君对这个动作抱有本能的反感,这大概跟小宝宝很讨厌被别人捏脸是一个意思。 后来他修炼有成,别说摸耳朵,一般的仙人都不敢靠近他,哪知一下凡就受了这么两下!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狐狸的嚎叫吓到了春凤,她连忙松手:“这狐狸可真凶,怎么你抱着这么老实,我却摸都摸不得。“春凤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毛茸茸的耳朵,手感比最好的锦缎还好,真想再摸一下。 阿七安慰她:“跟你还不熟吧。”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刺绣。” 春凤走远后,阿七回屋从床底下扒拉出自己的钱盒子,他平日吃住都在绣坊,几乎不花钱,除了上次的二两银子,这一下子又要花出去二十文,真真是肉疼!说起来,两次花钱都是因为这只狐狸。阿七恨恨地看一眼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狐狸,怎么看怎么不像狐妖的样子。 二十个铜板仔仔细细数了三遍,阿七才出门。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从岚香楼赔了银子回来,刘大山给阿七派了个活,要去永宁镇看布样。永宁镇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马车大半日可到,阿七这一次加上看样、选料、盘货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要三日。路上不方便,阿七只得把狐狸送到柴房,让伙计帮忙跟其他狐狸一起照料。 临走的时候,他对狐狸认认真真地嘱咐:“你就在这里忍耐三天,三天后我接你回来,不许欺负其他人知道吗?” 在阿七潜意识里,几番接触下来,他认为这只狐妖可能是个刚修炼成功的,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小孩子,小孩子虽然淘气,但天性不坏,阿七认为既然自己把狐妖买下来,就应该好好照顾它,教它做一个好妖,不可以伤人。 也不管狐狸有没有听懂,这个那个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阿七才出门。这一出去,在路上阿七就开始惦记家里的狐狸精了。 晚上天冷,不知道狐狸的衣服暖不暖和? 狐狸是个挑嘴的,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吃饭,饿两顿大概就不挑食了? …… 太惦记狐狸,阿七紧赶慢赶,把三天的工作压缩成两天半,提前半日回到绣坊。进了前厅,正赶上第一批狐狸披风交货的时候,客人看着精美的狐狸披肩十分满意,当即又定了几件。 柳三娘做主,给绣坊众人一人两个铜板的赏钱,钱不多,大家图个乐呵。春凤得了铜板立刻跑出去买点心,阿七则是照样存起来,前日出去大笔银子,他得更努力存钱了。 不过客人又订了衣服,这么一来狐狸毛不够了,看来又得上街买,也不知原来那几只狐狸都怎么样。 这么想着,阿七去了柴房。 柴房的景象让阿七十分惊讶。笼子因为是新建的,倒算宽敞,但三日没有清扫,难免有些气味。几只狐狸在笼子里玩闹,精神不错,唯独那秃毛,独自趴在角落病怏怏的,毫无神采,原本洗干净的白尾巴上还沾满了土,狼狈极了。 伙夫说:“这只狐狸给什么都不吃,还总想逃跑,其他的还算听话。” “这狐狸三天没吃东西了?”阿七痛心不已,“算了,这只我带走了。”他上前打开笼子,将狐狸抱在怀里,也不嫌脏,直接回了后院。到了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狐狸洗澡。 长遥君看到阿七又打了一盆热水,想起自己在凡间第一次洗澡,下意识地“呕”出一声,那一次真是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阿七不是第一次听狐狸作呕,总算能淡定地无视,抬手要扒了它的衣服。 长遥君下意识要挡,想想自己的确臭死了,就放任阿七“动手动脚”,只不过在扒光之后,长遥君无比迅速地用尾巴卷住了自己的身体,心想:这该死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阿七嘴角抽搐,把蜷成一团的狐狸放到水里:“好了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这句话,狐狸略微放松了一下,然后才感觉到温暖的水泡在身上的感觉,轻吟一声:“嗷——”,真舒坦,暂且原谅这蠢人以前的过错吧! 阿七欲给狐狸搓澡,可狐狸在水里荡来荡去,一幅明显的拒绝样子。也罢,给他找点东西吃。 几次摸索下来,阿七大概了解,这狐狸是个挑嘴的,剩菜剩饭不吃,专吃那好的,阿七想到那盘岚醉鸡就肉疼,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呐! 到了厨房,还不是饭点,但火炉上煲着一锅鸡汤,是晚上给柳三娘吃的。顾大娘说柳三娘这两日换季着凉了,要补补。阿七装作嘴馋的样子,厚着脸皮问顾大娘要了一碗鸡汤。 端着鸡汤回到房里,只见那狐狸已经洗完澡,用阿七提前准备好的干净棉布裹着身子,也不知它用那短小的爪子是怎么做到的。 长遥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鸡!他立起身子,鼻尖耸动,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阿七哭笑不得,把那鸡汤往地上一放:“吃吧!” 长遥君虽然极其想动嘴,却生生忍住了,然后眼珠一转,下巴冲着屋里的桌子指指:“嗷嗷——”,给本君放桌上。 阿七愣了一下:“你要在桌子上吃?” 长遥君非常不耐地点点头,一副鄙视的眼神。 阿七觉得自己被一个狐狸从低位和智商上完全碾压了! 狐狸等得不耐烦,一拍爪子,仿佛官老爷生气时拍惊堂木一般,但配上那裹着棉布的秃毛身子,有种奇异的喜感。 阿七忍住笑,把汤碗往桌上一放,假作恭敬地说:“您请用。” 长遥君眼中露出满意,想跳上桌子,又反应过来自己还裹着棉布呐,跳上去岂不是走光了?于是又盯着阿七,用下巴指指门外:你退下吧! 阿七总算有些摸清了狐狸的脾气,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您慢用,小的去倒水了!” 长遥君满意地点点头,伸出肉爪子往外一挥:去吧! 阿七出了房间哭笑不得,看来他之前的想法没错,这只狐妖八成是个刚出道的,好糊弄。阿七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它成为一只好妖。 这边绣坊掌柜的刘大山迎面过来,看到阿七端个大水盆还在院子里,催促到:“不是让你今天去买狐狸的吗?怎么还在这?” 阿七这才想起来,昨日客人新订的狐狸毛衣服还没准备呢,他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水盆,回屋,见那鸡汤碗底发亮,狐狸裹着棉布翘着脚,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阿七屁颠颠地上前说:“秃……狐仙大人,您白天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得去街上办事。” 长遥君对于蠢人一番表现十分满意,小爪子一挥:“嗷嗷!”去吧。 阿七再三回头,确认狐狸躺在桌上没有乱动,这才出了门。 说来也巧,这一天赶上太岚街有集会,平日里就十分繁华的太岚街此刻汇聚了来自方圆几十里内乡镇的小商贩和人流,街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阿七熟门熟路地拐到东宁巷,之前卖狐狸的那猎户还在,不过今日那猎户只猎到两只狐狸,对于阿七来说远远供不应求。 于是阿七跟猎户商量:“你多找几个猎户,这几天只捉狐狸,五天后我来收,要活的,毛色纯白的多出二成价,可以先付部分订金!” 那猎户一合计,这等于几日内有了一个稳定收入啊!大喜过望:“如此,我老郑先谢过小兄弟。” 阿七这才知道这猎户叫老郑:“不用客气,只是不知你们猎户对狐狸了解多少,可有人会养狐狸呢?” 老郑一拍胸脯:“我就会啊!这山上的猎户就我家是五代传承,小兄弟不信你去蒙山问问。” “太好了,我们如意绣坊打算养狐狸,此事我回去跟三娘商议,若是能成,日后还要多麻烦郑大哥了。” 老郑喜滋滋地应下,阿七留下绣坊的地址告辞了。 出了东宁巷,已到晚饭时间,街上阵阵飘香,路过岚香楼,熟悉的岚醉鸡的香味飘过来,阿七闻着都饿了。想想家里的那只秃毛狐狸,瘦瘦小小的,也不知毛什么时候能长齐,也许是饿的? 犹豫半响,阿七就进了岚香楼,他虽然抠门,但经常同情心泛滥,离开狐狸三天,它肯定吃了不少苦,权当是安慰它,再给它买一只醉鸡。当然了,抠门阿七并不打算把整只鸡都给狐狸,怎么说自己也要先吃一半。 正是饭点,岚香楼里食客络绎不绝,阿七点了一份岚醉鸡嘱咐店小二要拿油纸包好,就在靠门口的座位等着。刚坐下没一会,店门口来了一个算卦的。 那卜卦之人竟是个年轻女子,着白色麻布长衫,手拿番旗,脸上稚气未退,她主动上前与坐在门口的阿七攀谈:“这位小哥,算一卦吧,二十文钱可避生死。” “二十文钱?太贵了,不算不算!”阿七连忙摆手。 “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家中有灾,二十文钱换一条命总是值得的。”那女子神神叨叨,“你若不信,日后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你才印堂发黑!”阿七挥手,权当是个江湖骗子。 “哼,本仙可不是随意给谁都算的,你既不识抬举,你家那狐狸精枉死也死不足惜。”说罢,女子抬腿欲走。 阿七脸色大变,连忙拦住她:“且慢!你说,我家有狐狸精?” “怎么,我说错了?” 阿七心中惊疑不定:“求您给指条明路。”说罢,咬牙从怀里数出二十文钱。 那女子大大方方收了钱,掐指一算:“你可知狐狸精为何会死?“阿七摇头。 “百年前,我苍明王朝建国之时,曾在建国大典上请来世外高僧为国土施法,那神僧以全身道行封印众妖,并下令世间动物,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否则要遭渡天劫。天劫之威岂是妖道可以承受?百年内修炼成精的妖怪,无一不死在天劫之下。” 阿七急忙追问:“那如何才能渡过这天劫呢?” “天劫渡不过,却可以躲得过。只需一件可遮挡妖气的法宝。” 女子慢悠悠地从广袖里套出了一只用红丝带系着的铃铛。 阿七连忙慎之又慎地收下,女子收了钱扬长而去。 此时岚香楼的店小二拿着包好的岚醉鸡快步走了过来,见阿七手上有个好看的铃铛,顺口问:“客官您也去了那四宝楼?听说街上新开的四宝楼最擅长做这些金属玩意儿,好多人都买呐!” 阿七脸色阴晴不定,沉声问:“这四宝楼在哪里?” 店小二不知对方为何忽然沉下脸,说:“就在东宁巷的最里头。” 阿七连忙拐回了东宁巷,走到最里间,果然见原来开在这里的当铺关门了,换成一家首饰坊,名曰四宝楼。此刻里面众多女子正在挑选首饰,掌柜的忙前忙后招呼生意,阿七直接拿着铃铛上前询问:“掌柜的,这铃铛是你家做的吗?” 掌柜的看阿七面色不善,接过铃铛仔细看了:“没错,这红丝带也是我家送的,不知客官有何不满?” 阿七额角抽搐,忍着询问价钱的冲动,半晌咬着牙道:“没事。” 掌柜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阿七要离开,告个罪就去继续招呼其他客人了:“新店开业,买首饰,送红丝带!全场两文,全场两文!” “叮!”阿七手里的铃铛落了地! 十倍啊!自己花十倍的钱,给狐狸买了个破玩具啊!都是那只臭狐狸害得! 此时在阿七床上挠着肚子的长遥君忽然连打了三个喷嚏:谁咒老子呢? ☆、一只鸡爪都不给我 金钱的损失对阿七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见狐狸大呲呲地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还发出非常有节奏的鼾声:呼噜——呼噜—— 阿七一肚子气,心里还对自己被骗一事耿耿于怀。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骗子也是有迹可循,自己曾经到街上寻找跑出去的狐狸,稍稍有心的人就能看出自己家里有只狐狸,难免不被人利用。况且路边摆摊算命的,有几个是靠谱的。阿七一边心里感概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打开了包裹岚醉鸡的油纸。 他要尝一尝这鸡肉的味道,今日为了狐狸花了这么多钱,必须多吃点补回来。 油纸刚打开,上一秒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秃毛狐狸,下一秒竟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跃而起冲上了餐桌,在阿七目瞪囗呆之下,风卷残云一般将整只鸡肉叼起,一眨眼没了身影! 阿七气急,一拍桌子:“你给我回来!那是我的!” 狐狸哪里肯理他,仗着自己四条腿,蹬蹬窜上了房顶,确认阿七一时半会爬不上来后,这才松开口,拿两只前爪捧着鸡肉,舔了舔嘴角的油,一口咬了下去。 阿七又气又委屈:“你,你吃吧,吃完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长遥君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整只岚醉鸡,吃完才抬起眼看阿七,只见他神色恹恹,站在门口放狠话,似是真被气到了。想一想这几日,凭心而论这人对自己还算不错,犹豫了一下,长遥君翻下了屋顶。 阿七看狐狸吃完了鸡肉才回来了,破口大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赚钱给你买鸡肉,让我吃一口又如何?”说完又想起自己为了狐狸在街上被人家骗了二十文,而狐狸别说鸡肉了,一只鸡爪都不给他,真是越想越气。 长遥君吃饱了这才难得地推己及人了一下,觉得阿七说的也有道理,那醉鸡的确好吃,是该给出钱的人分一口,不然以后他再也不给自己买了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做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拿尾巴蹭了蹭阿七的裤腿。 阿七埋怨:“你走开,一只鸡爪都不给我!” 长遥君后腿一夹,站起来,举着两只前爪:“嗷嗷——”,爪子上还有点味儿,你舔舔? 见阿七没看懂自己的意思,长遥君嗅了嗅自己的爪子,再伸舌头做出舔爪子的动作:本君都没舍得舔,赏你了,懂吗? 阿七一下子被气笑了:“算了,我也是气坏了,跟你一个狐狸置什么气。” 长遥君见阿七似乎消气了,于是恢复成平日高傲的样子,转身回屋了。由于前爪上还沾着醉鸡的油香,长遥君舍不得一下子舔干净,索性站立着行走,扭着屁股挪到了门口,一边走还一边舔爪子,露出及其陶醉的表情。 阿七在后面都看呆了,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没错,这绝逼是只狐狸精,只不过法力不待,逼急了能说句人话,却不能变出人形,现在看来,除了贪吃,没有害人的意思,应该是只好狐狸精。 狐狸吃了价值二十文钱的醉鸡,阿七就只能去厨房吃馒头。吃过晚饭,阿七去见了柳三娘,说了白天在街上与猎户老郑商议的事情,打算在绣坊养狐狸。柳三娘权衡几番,觉得可行,嘱咐阿七第二日就去办。 狐狸毛的来源问题解决了,阿七睡了个好觉。天气刚转入秋,夜间阿七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冷,也不知随手捞到了什么,抱着暖乎乎的,于是抱着睡着了。 “嗷嗷嗷!”放开本君,本君要去尿尿!长遥君努力挣扎,试图从阿七箍得死死的臂弯里爬出来。 无奈他声音实在太小,阿七嘟囔着,反而把狐狸箍得更紧了。 长遥君脸憋得通红,无数次诅咒自己这该死的幼狐身子,以及把自己贬下凡间的玉帝,以及眼前这个睡死过去的愚民,一边骂一边急的满头大汗:放本君出去,不然别怪本君放大招! 阿七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胳膊下一阵温热,似乎泡在热水中一般……不对,热水不会带骚味……不对,骚味?! 阿七猛的睁眼,低头一看,只见那狐狸眯着眼,一幅解脱的样子,而他身下的被褥,早已被狐狸尿浇了个透! “嗷嗷!”本君的大招不错吧? 阿七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的被褥上被画出来的地图,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大早的他还要去街上跟猎户老郑谈事情呢!也懒得跟狐狸计较了,阿七认命地爬起来,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太骚了!还是洗个澡吧,哦,还得洗狐狸。 天还没完全亮,院子里静悄悄的,阿七打了热水就跳进去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长遥君懒洋洋地趴在床头看着。 嗯,身材不错,不过跟本君比还是差远了。 嗯,胸肌没有,腹肌才两块,本君有六块呢,还有胸肌! 肩膀也不够宽,好在胳膊算结实,勉强及格吧。 阿七洗到一半,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了半天,门窗都关好了,屋子里就一只秃毛狐狸,此刻那狐狸迷迷糊糊的似乎又睡着了,阿七想大概是错觉,迈出浴桶拿布擦了身子,长衫往头上一套,长遥君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严严实实的样子,心里暗道:可惜了,腿没看到!咦,本君为何要看一个愚民的腿? 可怜长遥君白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智商有一点,情商基本为零,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长遥君自己正纳闷呢,阿七迈着步子过来了:“你也得洗洗。”说罢,直接拎着狐狸的脖子扔进了浴桶。 “嗷嗷嗷!”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你这愚民竟然给本君用你洗过的洗澡水!本君灭了你信不信! 可惜这一串子台词他是一句也说不出口,阿七只听到狐狸又开始嗷嗷叫,费力按住它开始搓:“我可不怕你,你不就会说几句人话吗?我告诉你,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关回柴房,让你自生自灭去。” 奶奶的!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第一!第一你懂不懂! 长遥君心里想想,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趴着没动,让阿七彻头彻尾洗干净了。 洗完澡给狐狸擦干净,阿七拿出洗过的红衣服给小狐狸穿上,又找出昨日买来的铃铛仔细给它拴好:“这是专治狐狸精的法宝,你带着,以后不许成精,知道吗?” 这不是狗铃铛吗?!长遥君全身仅剩的毛都炸了,可惜挣不过阿七的力气,只得被迫戴着。 大清早的就在忙乱中度过了,阿七倒了洗澡水,又把被褥搬出来晒,他特意捡了个没人的角落,生怕有人看到误会他一大把年纪还尿床。 忙活半天,厨房的烟火又升起来了,阿七去厨房把早饭盛回来往桌子上一放:“吃吧。” 长遥君瞥都不瞥那馒头米粥和咸菜,阿七这回没顺着他:“这狐狸就是不能惯着,顿顿吃鸡我可养不起你,今天你还尿床,有的吃不错了!” 见秃毛狐狸仍旧无动于衷,阿七索性不管它:“你爱吃不吃,我去忙了。” 出了门,阿七就上东宁巷找到了猎户老郑,把来意说明:“以后如意绣坊打算养狐狸,想请郑大哥过去帮忙,不用每日都来,只需每隔几日过来查看指点,按照上门次数,月底给您结算薪水,如何?” 老郑算了算,再过几个月天寒地冻的,山上什么猎物都不好打,若是应了这差事,则可以在后面的几个月有稳定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当下喜滋滋地应了。 两方意见达成统一,很快事情敲定。老郑特别积极,当日就在绣坊侧院帮忙搭建狐舍,他对狐狸的特性非常了解,哪里该通风哪里该封口都了然于心。 这边长遥君早饭没吃,馒头米粥早就凉透了,他也不着急,趁着阿七不在,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不给本君吃鸡?本君自有办法! 长遥君沿着太岚街没走多久,就到了岚香楼。还不是饭点,酒楼里没什么人,狐狸寻摸了半天,见找不到机会像上次那样抢鸡吃,打算去别的地方晃荡两下,到饭点的时候再回来。 下凡许多天,狐狸还是第一次有闲心仔细打量这太岚镇。若不是被贬下凡,这太岚镇的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前有漓江后有蒙山,灵气充裕。 狐狸沿着街道晃晃悠悠地走,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街上的人看了,纷纷被他憨态可掬的样子逗乐,因为上次阿七寻狐狸,不少人都认得它,说:“这是如意绣坊的狐狸吧,一会儿阿七又该出来寻了。” 总这么被人看着,太不爽,长遥君屁股一扭,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巷子后面是太岚镇上最有钱的人家住的地方,因此穿过巷子后,两排都是红砖砌的墙,看着十分气派。 有钱人家规矩也多,路两边的院子都是大门紧闭,长遥君正觉得无趣想走,忽见有一家院子钻出了条狗。原来,这户人家养狗,为了让狗方便出去尿尿,就在墙下钻了个狗洞。 这狗钻出来后马上就注意到了狐狸,出于动物的天性,狗鼻子一耸一耸地就要凑过来。长遥君十分嫌弃,往后略退了几步,那狗又往前探,这么一来一去,长遥君马上被逼到了墙角。 奶奶的,真是狐落平阳被犬欺!被一只狗逼到这地步,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想到这里,长遥君也不管自己还是个幼狐,没长齐的牙一呲,冲着大狗发出“呲呲”的警告。 那狗看着大,其实胆子忒小,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狐狸,好奇看了两眼,觉得对方不是好惹的,狗爪一抬,就要离开。 它这么一动,长遥君下意识地以为这狗要扑上来,索性先下手为强,一个猛扑冲了过去,死死咬住这狗的脖子。他牙还没长齐,这一下没使出什么力道,咬了一嘴狗毛不说,还成功的吓到了这大狗。 大狗一摆头,就把他甩了下来!长遥君摔个狗□□,刚一睁眼,就看大狗冲自己扑过来!其实那狗是吓得要钻回狗洞,狐狸只是刚巧摔在狗洞跟前而已。 见大狗要扑过来,长遥君也来不及喊疼,直接站起来钻进了狗洞。狗洞不大,长遥君一窜即入,那大狗却要后腿蹬两下才进得来,这么一缓,长遥君就跑远了。 狗鼻子灵,闻着味道犹豫要不要去追,院子里一个女子牵住了它:“大黄,吃饭去!”话音一落,女子牵着狗走远了。 长遥君这才大呼一口气,“呸呸”吐出嘴里的狗毛:“奶奶的,等本君恢复法力,先扒你的皮,再抽你的筋,熬一锅狗肉汤喝方解今日之恨!” 狠狠地在脑子里yy了一番,长遥君这才解气,回神一看,自己无意间跑到了鸡棚子边上,此刻棚子里的鸡“咕咕”叫唤,远远挤在另一边,似乎对这狐狸十分畏惧。 “嘿嘿,吃不了狗肉,先吃鸡肉……”狐狸眼珠子一转,慢悠悠地摸进了鸡棚,凭着在天上多年来偷鸡摸狗的经验,看准一只母鸡就扑了过去,狐狸是鸡的天敌,那鸡直接吓到脚软,竟然被狐狸轻松捉住。 长遥君得意地叼着一只比他狐狸身体还大一圈的母鸡,想从狗洞钻出去,无奈那母鸡略大,一下子没拽出来,倒是长遥君一用力,母鸡一头撞在墙边上,晕死过去了。这一晕,鸡身子放软了,鸡也不嚎叫了,轻松出了狗洞。长遥君偷鸡怕人看见,一路钻巷子走,就这么拖着母鸡回到绣坊。 阿七回屋子的时候都惊呆了! 屋里地上躺着一只肥大的母鸡,狐狸坐在一边,累得伸舌头喘气,见到阿七又十分得意地叫:“嗷嗷嗷!”本君要吃醉鸡!醉鸡! 阿七心想,完了,这狐狸精又闯祸了! ☆、狐改不了吃鸡 “这鸡哪来的?”阿七质问。 长遥君白眼一翻,不予回答。 “你不说话,以后再也别想吃醉鸡。”阿七淡定地威胁。 狐狸马上不情愿地开口:“嗷……” 阿七火大:“说人话!” “嗷嗷——”说你大爷!老子的特技早就用完了! 阿七无奈,摆着架子训了狐狸一番,可是看狐狸那表情,要是有手指头恨不得去掏耳屎了。 眼看母鸡翻着白眼晕在地上,还回去人家怕是也不要了,可也不能让人家白白损失一只母鸡,母鸡可是会下蛋的,一天一个蛋,这得是多少钱啊……阿七推己及人地想了想,觉得虽然肉疼,但也应该把钱还给人家,于是说:“我给你钱,你回那人家去,把钱补给人家,知道吗?“看狐狸不情愿的样子,阿七又补了一句,“等你回来,就能吃到鸡肉了。” 长遥君这才听话的挂着阿七穿起来的铜板,一摇一摆地又出门了。 等长遥君再回来的时候,模样十分狼狈,衣服也扯破了,尾巴和耳朵都耷拉着。 阿七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长遥君决定打死也不说自己回去又遇到那大狗展开了一番激烈厮杀结果自己还被打败了逃回来的事情,身子一晃,背对阿七,再也不理他。 阿七见狐狸不理他,扯了一下狐狸的红衣服,这一扯,沾了一手毛,毛是黄色的,显然不是狐狸身上的,心下了然:“你跟狗打架了?” 长遥君气恼之极:奶奶的,等本君恢复法力…… 还不待他想好怎么对付那只大黄狗,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阿七端着炖好的母鸡上桌了。 长遥君两眼冒光,正要扑上来,阿七有了经验,一把护住汤盆:“我出的钱我也有份!”说罢当着长遥君的面先撕了一条鸡腿。 长遥君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老子打了两架费了老鼻子劲才拖回来的母鸡你出了两个臭钱就敢染指,等本君恢复了法力…… “你吃不吃”阿七一推狐狸精的身子。 狐狸马上回过神,埋头扑进了汤盆里…… 吃了一顿饱饱的鸡肉,长遥君从门口晃悠出去打算消消食。绣坊挺大的,后院是众人休息的地方,前面则是绣房和店铺。他从后院往前走,经过厨房,溜进去瞧了瞧。 凡间的灶火看着简陋,居然能煮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房梁上挂着几串腊肉,长遥君轻巧地跳上灶台,伸鼻子闻了两下,下口一咬——硬的差点没把牙咯掉! “呸呸——”他吐了吐嘴里的咸味儿,从厨房出去了。 晃荡了一圈毫无所获,他又去了前院,前院是一排绣房,里面的绣娘忙着刺绣,柳三娘在其间穿梭,时而指点一下绣娘的针法。 长遥君一时好奇就走了进去,绣娘们马上注意到他——身穿红衣还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想不引人注意都难。那些绣娘哪里见过这样可爱的狐狸,纷纷上前逗弄。 “这是阿七的狐狸吧,前几天还说捡了布头给这狐狸做衣服,手艺还不错。”柳三娘摸着那狐狸的耳朵说。 “嗷嗷嗷!”不许摸本君的耳朵!长遥君此刻非常后悔自己走进来的决定,可惜悔之晚矣,一帮女人围着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想跑完全跑不掉。 柳三娘看狐狸又挣扎又叫,连忙停手,旁边春凤接话到:“这狐狸真好看,我都想给这狐狸做衣裳了。” “我也是。” “我觉得它穿裙子更好看……” 其他绣娘纷纷应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光说还不过瘾,随手捡起地上好看的布头,比着狐狸的身材真给他做衣服去了。 长遥君头大,赶紧趁人不备溜了回去。 这两天因为建狐舍的事,阿七忙得脚不沾地,长遥君霸占了阿七床,吃饱了在上面打滚,他的狐狸毛刚开始长,又短又硬很难受,在床单上滚滚好受一些,这么来回扑腾,饶是毛再短,也沾了阿七一床。 阿七半夜睡梦中鼻尖痒,越揉越痒,“阿嚏——”一个喷嚏把他自己打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刚泛白的天,把边上睡梦中的狐狸也摇起来——睡你麻痹,起来嗨! “嗷呜……”狐狸无意识地挥爪挡开阿七的手,给自己翻了个面儿。 “下床!不许你睡我这!”阿七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狐狸抬爪子挠挠肚皮,再无动静。 阿七看着狐狸粉嫩嫩的肚皮,坏笑一下,手指一蜷就开挠:“起来起来!” “嗷嗷嗷嗷嗷!”长遥君一下子蹦起来,在床上疯狂地翻滚,想避开阿七的魔爪,可惜小短腿在棉被中不断摔跤,完全跑不起来。 “哈哈哈。”阿七被狐狸的蠢样子逗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长遥君一个箭步窜到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见对方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这才长吁一口气,没长齐的牙一呲:“嗷嗷嗷嗷——”敢调戏本君,待本君恢复了法力…… 闹了一圈天还没完全亮,阿七往床上一躺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长遥君躲在棉被里,见对方呼吸均匀似乎又睡着的样子,这才大摇大摆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哼,本君不睡,你也别想睡! 只见狐狸瞄准熟睡中的人脸,后腿一蹬,准确无误地跳到阿七的脸上,疯狂地蹦来蹦去:“嗷嗷嗷嗷!” 阿七整个人被狐狸砸懵逼了,半晌反应过来:“打你屁股信不信!” 长遥君见势不妙,两腿一夹就要逃跑,阿七一伸手,揪住了狐狸尾巴! “嗷嗷嗷——”疼疼疼疼疼,撒手混蛋! “不教训教训你,不知道谁是老大了吧?!”阿七学着街上大娘教育孩子的架势,把狐狸一拎放在腿上,掀起狐狸尾巴,露出粉嫩滚圆的屁股,上去就是一巴掌:啪—— 这回换长遥君懵逼了! 本君……本君……本君被人打屁股了?! 阿七没敢用劲,就是轻轻拍了一下,可惜他不懂这对于高傲一声的天界第一灵体长遥君是个什么样的刺激! 只见长遥君先是愣住,两眼瞪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接着毛发直立,“咻——”得一窜老高,对着阿七的脸就是一爪子! “你……你你……” 阿七也是个少年,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两人,不一人一狐你来我往打了半天,天色大亮的时候阿七脸色挂着几道爪子印出门了,临走还对着门里捂着屁股的身影说:“狐狸精有什么了不起,打架还不是打不过我!” 自此一战,阿七再也不怕狐狸精了! 长遥君兀自神伤了半天,粒米未尽,到中午的时候,肚子就叫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本君恢复了法力……不过,还是先吃饱饭再说吧。 阿七在外面忙着,长遥君趁他不备一个闪身出门了——今日本君再去搞只鸡吃吃! 忙了一天,等阿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昨日的景象:地上一只肥硕的母鸡,旁边蹲着哈喇子流一地的狐狸。 长遥君努力告诫自己,要忍,要狗腿,为了鸡肉,万事皆可商量。然后露出一脸渴望的表情:本君要吃鸡…… 阿七被狐狸这么一看,萌得心都快化了,忘记脸上的伤,屁颠屁颠地又去炖鸡。等看到狐狸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只鸡摊在床上撸肚皮的时候,阿七才反应过来:不行,这么下去自己的老婆都要赔光了! 他跟这狐狸精天天过招,对狐狸的性子十分了解,也不在逼问狐狸鸡的来历,只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第三日,阿七佯装出门,狐狸果然趁他不在又去偷鸡,阿七一路尾随,跟到了那户人家门口,他打小在这镇上乞讨,家家户户基本都认得些,这户人家是镇上的地主,除了按时收地租,心倒不坏,因为夫人信佛,还常常给穷人施粥。 此时狐狸正欲钻狗洞,大门忽然打开了,狐狸情急之下一个闪身躲在石狮子后面。阿七则佯装路人,淡定地与走出来的几个婆子擦肩而过。 几个婆子顾着议论主人家的八卦,完全没注意阿七。 “哎,我们姑娘可怎么办,才十五岁,模样好心也好,就要嫁给一个快六十的老头……“一个婆子说到。 “也不怪老爷,上个月家里不是来个高僧,说不把小姐送去冲喜,家门要有血光之灾……”另一个婆子神神叨叨。 “说起来最近家里是不太平,昨日我午休的时候听到鸡棚子里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时没注意,出来一看棚子里少只鸡。你说院里有狗,鸡怎么少的?也没听到狗叫唤……” “那怎么没听你跟管事的说?” “我正想说呢,回头一看,鸡棚子边上又多了一串钱,拿红绳串的,高僧不是说,家里要见红,是福祉吗?” “哟,莫不是天神显灵了” “我也怕是,就没跟管事的说,怕家里又一阵乱,若是明天再出现,再告诉管事的吧……” 两个婆子嘀嘀咕咕走远了,狐狸听着觉得好笑,从石狮子后面闪身而出,两条腿挡在他的面前:“去哪?” 长遥君抬头看一眼来人,脑门又耷拉下来:老子爱去哪去哪,要你管…… 他才不管阿七,一个闪身就往狗洞窜,阿七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狐狸尾巴。 “嗷嗷嗷!”疼疼疼,给本君撒手! 此时院里的大狗发现异动,马上“汪汪汪”叫着,就要冲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拦住了它:“大黄,不许出去撒野!” 阿七趴在地上,一边拽着狐狸尾巴,一边往里看,只见一条足有狐狸体型三倍大的大黄狗呲着牙要往前冲,心想:这狐狸为了吃鸡也是怪拼的…… 这时院子里有个女子俯身牵住了大狗:“天天往外跑,真是白养你了!” 这么一俯身,阿七看到了女子的样貌,一惊:“这……这不是上次那个骗子吗?!” ☆、狐生如戏 全靠演技 他这一惊,手上下意识地施力,狐狸被拽的生疼,忍不住惨叫:“嗷嗷嗷!”奶奶的,给老子撒手! 狐狸的叫声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因为有草丛掩着,一下看不清是什么,女子牵着大狗给自己壮胆,一步步走了过去。 阿七想把狐狸拉回来,可惜狐狸挣扎间被草给绊住了,眼看女子一点点靠近,阿七只得松手,女子扒开草丛,看到的就是穿着衣服的一条——狗? “呀,谁家小狗在这绊住了,怪不得大黄一直叫。”女子小心地把盘在狐狸后爪上的草解开,“你是哪来的?我给你找东西吃,好不好?” 在院子外面,阿七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大喊:“秃毛……秃毛你在哪?” 女子听到忙答:“你是在找你家狗吗?” “那不是狗,是狐狸,穿布衣戴铃铛,姑娘你见过?” “见过,在这呢!你到前门来,我给你开门。”这女子性格叛逆,从不在意那些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礼,大大方方地给阿七开了门。 门一开,两人一打照面,一个惊一个怒。 “怎么,仙姑不在山上修仙,跑到地主家里做千金小姐了?”阿七语带讽刺。 女子被这话讽刺得脸色一红一白,终于还是决定敢作敢当:“我那日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借了你二十文钱,今日还给你便是!” “我家狐狸可还戴着仙姑送的法宝呢,这法宝真灵,狐狸戴上之后别提多喜欢了,仙姑怎么说起还钱的事呢?” 说到这里,女子才想起这狐狸身上还戴着那日自己随便买的铃铛,也是刚才没注意,这时知道阿七是讽刺他,想起人家平白无故被自己骗了,难得语气又放缓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赔你两倍钱还不行么?你等着!” 阿七一听,两倍钱?!两眼冒光在门口等,没一会又女子端着首饰盒跑出来:“我没有钱,只有这些个金子做的首饰,你挑一样吧。” 金子多珍贵,一下得了这么多,阿七心里真不踏实,问到:“你一个大户千金,怎的一点私房钱都没有?出来还要行骗?” 女子愁眉苦脸地叹气:“家里人怕我拿钱跑了,你别看我现在开着门跟你说话,背后有人盯着呢,你别怕,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要是逼急了我,我就回房上吊!”女子说到后几句刻意放大了声音,对着院子里喊。 阿七忽然联想起之前几个婆子说的话,低声问:“你是不是要嫁给那徐员外?” 女子一惊,也低声回答:“我这点丑事竟传这么快?哎,我上次也是为了逃婚才跑出去,可惜没一天就被抓回来了……” 阿七见这女子虽然上次骗了他,但是看来也是个可怜人,他当年在街上乞讨,还喝过这家施的粥,眼看人家姑娘往火坑里跳,怎么都有点不忍心。他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高声道:“我就拿你一个金钗子做补偿,我们扯平了,以后再不往来!” 他说是拿金钗,却拿了一对耳坠,一只塞到狐狸衣服里,一只悄悄递给女孩,一边递一边使劲冲女子使眼色,指指大黄狗,女孩是个聪明的,知道阿七似乎有什么打算,当下应声:“你这人,拿了金钗赶快走吧!” “你就是求我来我也不来了!你这女子小小年纪学人行骗,小心半夜三更鬼敲门!”阿七作势诅咒一番,扬长而去。 女子故作生气,狠狠一摔门:“赔了钱还诅咒人,真是世风日下!” 阿七回了家,仔细谋划了一番,又提笔写了封信,卷起耳环塞进狐狸的衣服里,郑重说到:“秃毛,你想吃岚醉鸡吗?” 放下了对狐狸精的戒心后,他又开始整日整日地叫它“秃毛”,不过此刻长遥君也不跟他计较,一听吃鸡肉,马上眼冒精光,伸出舌头,一幅恨不得生吞活鸡的表情。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3节 “想吃岚醉鸡,就听我的,今晚三更,把这信送到那狗洞里面,要看着那女子拿走,知道吗?事成之后,保证让你吃上一个月的醉鸡!” 狐狸狠狠点头:“嗷嗷!”放心吧! 为了稳妥,阿七取下了狐狸身上的铃铛,三更时分,狐狸轻手轻脚地溜出去,这次惦记着岚醉鸡,狐狸尤为谨慎,蹲在狗洞口等着。没一会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有人吗?” 狐狸听出是百日那个女子的声音,这才从狗洞探出头,使劲一跳,阿七塞在他衣服里的东西掉出来,狐狸爪子一伸,东西递进了洞。 女子打开纸团,看到里面包着那只耳坠,明白这是阿七确认身份的信号,于是,对狐狸悄声说:“你等着,我先看看。” 她白天听懂了阿七的话,把大黄狗拴到自己屋门口,三更时分来到这里,说起来有几分冒险,但是不冒险,自己就真要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拼一回。 看了阿七的信,女子对阿七的计谋了然于心,觉得似乎有几分胜算,信里说,若是女子愿意相信他,就把让狐狸把两只耳坠都带回,若是不信,就把耳坠收走,从此不相往来,女子只略作考虑,就把两只耳坠凑齐,包好,塞回了狐狸的衣服里,悄声离去。 狐狸看她走了,自己也转身回家,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敲更人的声音,街上毫无人声,一场谋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达成。 三天里,绣坊众人只见阿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关在屋子里不知琢磨什么,偶尔还能听到狐狸“嗷嗷”的叫声。 三日后一早,阿七跟刘大山告假,说狐狸生病,自己要带它去看兽医。出了门,阿七又从后院绕回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换上,还贴了几片假胡须,看着真有几分像道长的样子。 就这么着,阿七装扮成道长,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他故意在巷口徘徊,见地主家有个男子出来,就摇着番旗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我昨日夜观天象,见这里有户人家似有血光之灾……” 他手里牵着一个裹着黑布的狐狸,走到地主门口,低头问那狐狸:“是这里吗?” 狐狸按照之前的排练,在门口嗅了嗅,原地转三圈,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嗯,表现不错,回家赏地瓜两个。阿七心里赞,面上不动声色,一掐手指:“没错,不过这户人家妖星压宅,难解难解……”说罢转身要走。 地主家的管事的,一出门就见到这阵势,吓得连忙上前阻拦:“这位道长,请留步。” 阿七番旗一挥:“你寿元未尽,速速离开这宅子,方有一线生机。” 管事的吓得大惊失色:“道长的意思是,这宅子里的人都会死吗?求道长施法救救我们赵家吧!”管事的在赵家三代为奴,对赵家感情十分深厚,当下硬要请道长入宅。 阿七一摇头:“罢了,既然有缘,我便进去一试。” 管事的大喜过望,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门,又差人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老爷夫人,没一会儿,家里几个说得上话的老人都在前厅聚齐了。 阿七故作深沉,当先开口:“赵家危矣!” 赵夫人着素服,急忙询问:“这位道长,实不相瞒,上个月我们家来了位高僧,说我家有血光之灾,除非将女儿嫁给徐员外冲喜,才能以功德化解,我们家应了徐员外的亲事,我又整日穿白衣,吃斋念佛,按理说应该平安无事才对,怎么道长还说赵家危矣?” 阿七听罢将番旗一摔,破口大骂:“胡闹!这是哪来的野和尚招摇撞骗,竟敢拿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狐狸精见番旗落地,知道这是信号,连忙原地转圈,一边转,一边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灵狐退下!”阿七一挥袖子,狐狸停下,站到了阿七身后。 赵夫人见状,惊疑不定:“道长,此话怎说?莫非之前的高僧是骗子不成?” “高僧?”阿七捋捋胡须,“请问这位夫人,您家女儿芳龄几何?那徐员外又是什么人?” “我女儿虚龄二八,那徐员外今年五十有九。”赵夫人说起来也是痛心,将独女嫁给一个半死的老头,哪个当娘的会愿意?若不是因为和尚一番言论,为了救全家数十口的人命,迫于长辈压力,她哪里会答应。 “哼,我虽不入佛门,却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想出让妙龄女子嫁给半死的老头子去冲喜呢?况且冲喜一言,本就是民间迷信,我修仙多年,从未听过有此功法。”阿七振振有词,又说:“夫人若不信,可再去打探一下那和尚的来历,真真假假,一查便知。” 赵夫人当下对阿七的话信了七分,忙问:“既然如此,道长说我赵家危矣,又该如何化解呢?” “我昨夜只算出你们这里有血光之灾,是因为妖星镇宅,却不知这妖星何来。今日听夫人一席话却了然,这妖星分明就是那妖僧!妖僧胡言乱语,扰乱人心,因此才会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则有血光。” 此时门口突然跑来一个侍女,那侍女脸色煞白,冲进来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把话说明白:“不……不好了,小姐……小姐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赵夫人一听差点没生生背过气,眼前一黑,勉强站稳了,赵老爷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快请郎中!”话音刚落,人已经率先往后院冲去。 一帮人被这话惊醒,连忙请郎中的请郎中,救人的救人,手忙脚乱,大半晌赵老爷才带着管事的又回到大厅,抓着阿七的手老泪纵横:“今日若不是道长,我家琳儿命就没了!” 阿七呆了,计划里没有这项啊?这是唱的哪出戏? 没一会,赵夫人扶着赵琳进屋,赵琳冲阿七眨眨眼,然后指着阿七脚边的狐狸激动地说:“娘,我就是在梦里梦见这只狐狸!这狐仙裹着黑布,挡在阎王殿门口,说我阳寿未尽,一下把我从阎王殿门口踹回来了!” 赵夫人连忙要给狐仙磕头道谢,阿七虚扶一把:“夫人不用过礼,令爱与我这仙狐有缘,是她天生的福分,往后赵家慈悲为怀,多行善事,定然逢凶化吉。” 赵夫人此时已经完全信任阿七,眼含热泪:“之前是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自己的女儿,今日我就让媒婆去与徐员外取消婚约。” 赵琳大喜过望,冲阿七目露感激。阿七一挥袖子,牵起狐狸:“既然赵家恶缘已解,贫道就回山了。” 赵老爷不愿意,千说万说要将道长留下用饭,见实在留不住人,又差人拿了块金元宝:“道长切莫推辞,就当是我赵家一点心意。” 阿七强作镇定收下,心想:乖乖,原来想着有二两银子就顶好了,没想到竟然忽悠到一锭金子,发财了发财了! “这份礼太大了,既然如此,我便让我这灵狐,再为赵家施个法!”阿七岿然不动地收下金子,用脚尖偷偷踢了下狐狸。 做法?怎么做?之前在家没排练这一出啊?长遥君一下定在原地,灵光一闪,神神叨叨地开始围着着赵家的堂屋下的立柱转圈,一边转一边回想自己当年在天上跟别人打架的经历,然后爪子一按,似乎按到什么吓人的东西,脸上表情狰狞,时而左冲右突,时而上蹿下跳,嘴里还发出凶狠的吸气声:“嘶嘶——” 众人皆惊,心想难道狐仙是捉住什么不不干净的东西了?大家紧盯着狐狸,随着“战况”的激烈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终于,只见那狐仙收了爪子,狠狠一吸,似乎是吸进了什么东西,吸过之后,狐仙才淡定地走回来。 阿七没想到这狐狸演技不错,还会临场发挥,就坡下驴:“嗯,我这狐仙已经把此地积攒的怨气吸走,往后宅中众人要礼让宽和,莫让家中再有积怨。” 赵家人千恩万谢将阿七送出门。 阿七拐出巷子,见无人跟随,找个角落将胡须撕掉,给狐狸换了身衣服,说:“今日表现不错,带你去吃醉鸡!” 狐狸“嗷呜——”叫了一声:醉鸡,本大爷来也! 阿七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吃,竟然吃出个大问题! ☆、大变活人 阿七带狐狸进了岚香楼,把平日舍不得吃的都点了一遍,岚醉鸡那是必须有,还一点就是四只。为了不太招摇,阿七特意要了二楼的包间,毕竟狐狸的吃相太夸张。 菜上来后,狐狸一心只吃岚醉鸡,四只鸡阿七只来得及抢下一个鸡翅膀,好在还有脆炸鲜、干明鱼这些招牌菜,也是道道可口,店小二还好心送了一小坛店里刚出窖的红曲酒。 刚出窖的酒香味四溢,喝着温润,后劲却大,几杯下肚,阿七有些醉了。狐狸吃完了岚醉鸡正在舔爪子,见阿七喝酒喝得津津有味,也上凑上前喝了一杯。 咦?凡间的酒竟比天上的还要好喝?长遥君在天上也经常去玉帝的太微玉清宫里蹭酒,不过仙酒种种繁琐的工艺处理下来,反倒没有凡间的酒香浓,一杯下肚,长遥君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杯。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竟把整坛酒都喝光了,算一算长遥君还喝得多一些。酒足饭饱,阿七抱着狐狸下楼结账。 走到半路,感觉怀里忽然变得很烫,阿七下手一模,酒一下吓醒了:狐狸发烧了? “秃毛?秃毛?”阿七使劲晃悠两下,狐狸双眼紧闭,满身虚汗,似乎十分痛苦。 “你别急,我马上带你找大夫!”阿七抬头辨认一下方向,冲街上的医馆拔腿就跑。 怀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挣扎,阿七着急跑,一时没在意,狐狸拿爪子死死扣住阿七的胸膛,阿七疼的直吸气,脚步放慢,忽听得狐狸说:“回……家……” 狐狸……又开口说话了!! 阿七满脸震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这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回……绣坊?” 狐狸微弱地点点头,彻底晕了过去。 阿七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完全反应不过来,就是下意识地跑回绣坊。时间是下午,绣坊众人都在忙碌,阿七抱着狐狸回来,刘大山见狐狸躺在阿七怀里,眼睛闭着,就问:“怎么去这么久,看过兽医了?” “看过了,我先送它去房里。”阿七镇定地回答。 “去吧!”刘大山一甩手,继续忙自己的。 阿七到房里,仔细锁好门窗,确认四周无人后,这才仔细看狐狸,这么一会的功夫,狐狸竟然长毛了! 狐狸毛白绒绒的十分柔软,从衣服里透出来少许,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狐狸的身体也开始长大了! 此时穿在狐狸身上的衣服十分小,随着狐身的生长,衣服紧紧勒在身上,阿七也来不及惊惧,赶紧找了剪子三下五除二将狐狸衣服给剪了,生怕再慢一秒狐狸就被这小衣服给勒死。 转眼间,狐狸就从幼狐完全长成了一只成年狐狸,体型比一般狐狸略大一些,毛色纯白,光滑柔软,此时阿七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狐狸精是不是修炼得走火入魔了? 阿七又惊又怕,又不敢出去找人,他只得守在狐狸身边,须臾,狐狸停止生长,体型停留在比一般成年狐狸略大一点的样子,但双眼仍旧紧闭,气息十分微弱。 守了半晌,狐狸似昏睡过去一般,阿七的手指一直轻轻放在狐狸鼻子底下,能感受到狐狸呼出来的气息喷在手指上,又轻又痒,虽然确认狐狸没死,但阿七也不敢茫然叫醒它,他打算先出门,去问问猎户老郑,有没有对付狐狸生病的土法子。 院子里老郑在狐狸舍边上忙活,他十分擅长养狐狸,将捉来的狐狸个个照顾的非常好,还有两只母狐狸竟然下崽了,此刻他正在边上小心地给狐狸妈妈喂食。 “郑大哥……”阿七弱弱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老郑将手里的饭团轻轻放在狐狸妈妈窝边,问到。 “你说,狐狸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狐狸身体好这呢,又耐热又耐寒,哪那么容易生病,你那狐狸病了?” “呃……算是吧,就是没什么精神,睡着呢……”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你给它吃什么了?” “醉鸡。” “醉鸡拿黄酒焖的,人吃了没事,狐狸小,吃多了会醉!” 阿七恍然大悟,提起来的心掉下去一半:“怪不得一直睡,我还以为生病了,谢谢郑大哥。” 跟老郑道过谢,阿七走在回屋的路上,边走边想:狐狸吃了四只醉鸡,还喝了酒,应该是醉了才这样,体型的变化大概也是因为醉了控制不好法力? 阿七也只是半猜半蒙,路过厨房的时候,到厨房灶膛里摸了两个烤地瓜,他以前过年的时候跟刘大山喝酒,也喝醉过,知道宿醉醒来非常难受,所以打算在狐狸身边放两个地瓜,等它睡醒就能吃了。 阿七到了屋门口一推门,马上又退回来关上,隔门致歉:“对不住,走错了。” 房里有个白衣少年,风度翩翩,半倚在床上百无聊赖。 因着担心狐狸的情况,阿七也没在意为何绣坊会出现这么一个眼生的人。 后院的厢房是一整排,一间连着一间,长得都差不多,阿七的这间是左边数第二间,他退出来几步,仔细数了两遍:“没错,是这间啊……” 他只得再次推开房门,不好意思地说:“这位兄弟,是你走错了吧?这是我房间。” “怎么?一会不见,不认识本君了?”长遥君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美目一转,瞅到阿七手里的烤地瓜,两眼冒光,“还不把地瓜给本君呈上来?” 阿七手里的地瓜应声掉落,这眼神!化成灰他也认得! “你……你……你是狐狸精……变的?” “你才是狐狸精!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本君一出生,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路过的大神小神都要尊称本君一声‘上上仙君’,本君此番下凡,乃是为度世间疾苦,造福尔等……” 长遥君熟练地说着一大段一大段地自夸台词,完全没看到阿七煞白的脸。 狐妖变成人了!这可不是之前的幼狐,变成人的狐妖一定法术精进,自己可打不过他!阿七心里又惊又怕,想到书中关于狐妖的种种传说,越想越怕。 他,他还打过狐狸屁股呐!万一狐狸要报复他怎么办? 忽然,他想到自己在开福寺求来的两张符纸,伸手摸摸,还好一直带在身上。 只见他火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口念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一口唾沫喷上去,往自己脑门上一拍! “恶……”长遥君被这口水给恶心了一下。 阿七贴完符纸,再次睁开眼睛:“不……不对不对,怎么还是能看到妖怪!难道是一张符纸不够?” “你这蠢人,本君说了,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不是什么妖怪……”长遥君看阿七晕菜的样子,索性一挥衣袖,“说了你也不懂,让你把地瓜呈上来,听到没?” 阿七脑门上贴着符纸,呆愣愣地捡起地瓜递过去,长遥君也不嫌脏,毕竟烤地瓜本身就是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他接了地瓜就埋头大吃起来——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变身之前才吃过四只鸡,现在又饿了。 阿七看这白衣男子吃地瓜的样子,再次心中肯定:没错,这哪是什么仙君,肯定是那狐狸精变的,这吃相……化成灰我也认得。 看他这么饿……会不会吃了地瓜,就要吃人?想想觉得太不安全,阿七忍痛把第二张符纸也拿了出来。 “呸——”又是一口口水! “啪——”脑门上一拍! 长遥君被他这蠢样子逗乐了,“叭哒——”一块地瓜掉在衣服上,他拿手捏了几下没捏起来,反倒把地瓜捏碎抹了一片:“哎哟,可惜了了……”当然,就可惜了一秒钟,长遥君又扑到手上的地瓜中了。 阿七额角抽搐,这绝逼不是狐狸精!这是饿死鬼转世吧!不过,究竟是为什么,贴了两张符纸也不管用?! 在阿七心里,花了二两银子的巨款求来的两张符纸,贴上去可能会出现一阵金光,把狐狸精收了!再不济就是刺得狐狸睁不开眼睛,不敢靠近自己!再再不济,总会刮刮风吹吹气之类的发生点变化吧? 可长遥君依旧淡定地吃着地瓜,他脸庞俊美白净,一袭黑发散在肩头,拿着地瓜的手指十分好看,只是这吃相…… 长遥君吃完习惯性地舔舔手指:“还有吗?” “没……没了……” “可是本君,这才吃个三分饱……”长遥君邪恶地一笑,这蠢人,且逗他一逗。 阿七吓得挡在两张符纸后面的小脸煞白,颤颤巍巍地说:“我……我……我去给你找别的,你别……别处我,我……我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吃了才知道……” “狐……不不不……仙君……仙君饶命……“阿七使出吃奶的劲才控制自己的腿不要抖得太厉害,然后一步步往门口退。 长遥君迈着轻快的步子步步紧逼,脸上是玩味的笑,见阿七快要退到门口,好看的嘴角一挑,两眼冒光就要扑来。 “碰——”阿七彻底晕了过去,两张符纸掉在地上。 ☆、我帅怪我咯 喂,起来,别装死!”长遥君拿脚踢踢躺在地上的人。 没反应。 “起来,起来!再不起休怪本君吃了你!” 依旧没反应。 “这凡间人,怎的如此不堪一吓?!”长遥君拧眉,伸出手使劲往阿七的人中上一掐! “呜!”阿七疼的两眼泛泪,一下醒了,见到眼前就是狐狸精,连忙哭喊,“别……别吃我……我不好吃……” 长遥君眼珠子一转:“不吃你可以,去给我找点好吃的来,我要岚香楼的醉鸡,先来四只!” 阿七心想狐狸变成人,还是以前的德行。他一边想一边连忙爬起来拿铜板:“您,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买!” 长遥君满意地点头,甩腿就要跟出去,阿七吓得都快哭了:“您在屋里等我吧……”妖精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害人,若是有人因此受伤,阿七绝对内疚至死,毕竟狐狸精是他捡回来的。 “本君去哪需要你管?”长遥君不耐。 “不……不是……”阿七一看长遥君的衣服,急中生智,“您,您穿的不合适,这么出去太引人注意了,您隐藏身份来此,想必不想惹麻烦吧……” 长遥君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薄纱衣,这衣服的确跟凡间的款式有所不同,面料也特别,薄而不透。况且现在凡间已经入秋,外面的人至少都穿三件,自己这样出去,的确有点扎眼。关键还在于,他刚才吃的地瓜掉在上面,还留个印子在那呢。 “那你去找件衣服给我穿。”长遥君命令。 阿七恨不得拍死自己,找得什么破借口这么容易化解。苦归苦,衣服还是要找。只见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从箱底扒拉出一件:“这是我刚学制衣的时候做的衣服,我穿不合适,你穿应该可以……” 长遥君看着那屎绿屎绿的颜色,脑门生疼:“不穿!打死不穿!” 阿七那时候刚学制衣,怕做坏了,专门捡了块人家不要的布料,制成后虽然衣服丑巴巴的,大小也不合适,总算是第一次练手的成功作品,就留着压箱底了。此刻自己看这件衣服也是难看,不过越难看越好,他委屈地说:“除了这件没有您能穿下的了,不如您就在家等着?” 等着吧,等我跑出去把开福寺的住持请来,虐死你丫的! “哼,本君等不了,还是现在就走吧!”长遥君被闹的没有耐心,扎眼就扎眼,打死也不能穿这么丑的衣服! 阿七苦着脸在后面跟着,哪知还没有迈出前院的大门,长遥君脸都绿了! 这一日阴天,绣房里光线太暗,但又要赶皮毛披肩,一众绣娘就把绣架搬到前院,三三两两边干活边聊天,穿针引线好不热闹。 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长遥君一露脸,众绣娘针都掉地上了:美……美男子! 众人愣了半晌。 绣娘当中春凤最小,也最顽皮。她当先跑了过来,红着脸:“这……这位公子,请问找谁?” 阿七被春凤娇羞的样子恶心得汗毛直立。 最受不了的还是长遥君,打从迈进院子的第一步起,他觉得仿佛入了狼窝,众狼眼冒精光,留着口水,就差直扑上身了! “本君不找谁!”长遥君不耐,抬腿欲走。 春凤在身后眼冒星星:“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这位公子……是绣坊的客人吧?” “你是来找三娘的吗?” “不会吧,我在绣坊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三娘身边有这么个人……” 众人议论纷纷,一边说一边偷眼瞧对方,那张脸不用说,连身材都这么完美,穿的衣服……衣服居然是薄纱的!不知是什么材料,薄而不透,衣角随风轻扬,好一个风度翩翩。 阿七在后面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知道绣坊里的绣娘不像外面的女子过于扭捏,可,可也不至于如此……开放吧? 长遥君迈出两步,感觉周围的眼光几乎看穿自己,非常不爽,又转身回屋,阿七快步跟上,房门在身后一关,众人纷纷上前扒门,只听得一个沉闷的声音说:“衣服给本君拿来!” 阿七赶紧把那件屎绿屎绿地外袍递过去,心里还嘀咕:这狐狸精,还怕女人? 他是不知道,长遥君心里还留着耳朵被摸得通红的阴影…… 知道狐狸精有怕的东西,阿七心里一下踏实了,狐狸精在他心中瞬间落下神坛,冷静下来,他才开始回想这一连串的事情,说是有狐狸精可怕,但他从未听说过狐狸精吃人的事,甚至都没有人见过,只有说书的故事里才偶尔出现那么几回。 根据他自己这些天来跟狐狸的接触,这就是一只比普通狐狸略微聪明、贪吃的狐狸而已,即使化成人形,应该也……没那么可怕吧? 阿七不断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见狐狸已经将外袍套在身上。人靠衣装果真是真理,从背后看,只能看到一个高瘦的穿着皱巴巴外袍的普通男人而已。 长遥君对镜自照,不满地说:“凡间的衣服为何这么丑!” 阿七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这次出门,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出了绣坊。 熟门熟路来到岚香楼,还不是午饭的点,店里没有几个人,阿七带狐狸就在大厅坐着,点了几样菜和醉鸡。 “我去上个茅房。”阿七轻声说。 长遥君吃着醉鸡,不在意地挥挥鸡腿。 阿七假模假样地问店小二茅房的方向,往酒楼后面去,再沿墙角一拐,从后门摸出来绕到了前门,躲在酒楼对面当铺的石狮子后面,他心中有疑惑,此刻要验证一二。 很快桌子上的菜见底,长遥君见阿七还没回来,百无聊赖地叼了根鸡爪,一边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一刻钟过去,鸡爪啃完了,阿七仍然不见人影。 两刻钟过去,长遥君起身去了茅房,店小二开始注意他。 三刻钟过去,在茅房没找到人的长遥君又等了一会,实在不耐烦,起身要走。 “客官慢着,您还没结账呢!”店小二一脚拦住了他的去路。 “结账?”是了,在人间吃东西是要结账的,他想起来经常看到阿七拿铜板买东西的情景。 “客官看您也是一表人才,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什么是霸王餐?” “呃……总之吃饭就要给钱!” “本君没有钱!”长遥君又开始不耐烦,抬腿想走。 “没钱?没钱你还想走?!”店小二脸色一横,“走吧,跟我到后院洗碗去!” “不去!”长遥君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吃了饭没钱就得干活抵债!你这一桌吃了一百二十文,得洗两个月盘子!” “本君说了不去!” 开店多年,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店小二也见过,当下一笑:“行,那咱们就去报官,到时候二十棍打下去,看你不疼死在牢房里!” 两人这边拉扯起来,阿七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他算是明白了,这狐狸精除了会变人之外,是个什么都不会、毫无生存能力的废人,连店小二都能随意欺负他,自己却怕的半死,想想就了来气! 阿七转身欲走,可是不知为何又有点不忍心,这狐狸精除了吓唬他要吃人以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真的被送去官府,二十板子下去怕是要去了半条命。想想自己刚见到他是那秃毛瘦小的样子,真是不忍心。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阿七及时出现。 “你们不是想出白食吗?我要带你们去报官!“店小二怒道。 “怎么会呢,我刚才去茅房,发现自己没带钱,赶紧回家拿去了,这不是来送钱的嘛!“阿七一边说一边掏出钱袋子。 店小二半信半疑地数好铜板,这才说:“那说清楚不就行了,闹这么个误会。” “他,这里……”阿七指指头,一脸痛惜。 店小二恍然大悟,难怪这人还“本君”、“本君”的,原来是个傻子,一表人才的,可惜了了…… 出了岚香楼,阿七对着瘦了一大圈的钱袋子咬牙切齿,早上因为害怕没顾得上,现在反应过来,这一顿饭就吃掉这么多钱!吃馒头够吃大半年了! “你是不是故意戏弄本君?!”长遥君不傻,当下也回过味儿。 “戏弄你怎么着了?花的都是我的钱,我的钱啊!”都是血汗钱啊……阿七都快哭出来了,“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狐狸,什么都不会!吃人?信不信我先吃了你?!” 长遥君看着阿七两眼发红死死攥着钱袋子的样子,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咳……本君……” “闭嘴!” 长遥君灰溜溜地跟着阿七回到绣坊,虽然穿着及其难看的外袍,但是架不住颜好,一路上不少女子频频侧目,甚至有个媒婆上前大胆攀谈,都被阿七挡回去了。 回到绣坊,长遥君的事情已经传开,众绣娘议论纷纷,说那位公子如何如何俊美,惹得柳三娘和刘大山也好奇,都等着阿七把人带回来看看。 这一看,果然没失望,当得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只是这衣服…… “咳咳……”柳三娘清了下嗓子引起注意,问阿七,“这位是?” 来的路上阿七都想好了,开始编故事:“这是昨天带狐狸看兽医的时候,在路上遇上的书生,他进京赶考,遭了山贼,我见他可怜就给他几个铜板,哪知道他就跟上门了,而且神智不太清醒,刚才带他看大夫去了,大夫说别刺激他……” 众人满眼痛惜,春凤都直接抹泪了。 柳三娘哀叹:“也是个可怜人,既然是你带回来的,就算是跟绣坊有缘,阿七你把你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先给他住,正好离得近你好照顾他,过些日子看他能否好些,问问家住哪。” 阿七应了,众人问长问短,这状况阿七已经预料到,在路上都跟狐狸打过招呼:“问什么你都别说话,要么说不知道,听到没?” 长遥君想到自己法力全失,在凡间还得倚仗阿七,就勉为其难应了。 一番扰攘才刚平静,外面有个伙计进来说:“三娘,外头有个媒婆,说是来提亲的。” “不见!”柳三娘年轻貌美,又能干,这么些年也提亲的媒婆也不少。 伙计为难地挠头:“这媒婆不是向三娘提亲的,说是,说是绣坊的一位公子,穿绿衣服……“伙计打眼一看,指指长遥君,”哦,就是这位吧!” 阿七怒目:才一天,惹了这么多麻烦! 长遥君望天:我帅怪我咯? ☆、帅能当饭吃 给长遥君相亲,自是不可能,柳三娘出面回绝了对方。阿七带长遥君回屋,天色已晚,来不及收拾旁边的屋子,两人只能暂时挤在阿七的房间。 长遥君吃饱了正犯困,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等阿七从外面回来,长遥君整个人呈大字型,将床占了个严实。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狐狸精,阿七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把狐狸精往里推,推到整个狐狸精快贴到墙上为止。床空出大半,他才舒舒服服地睡下。 次日醒来,阿七感觉自己快被压死了! 那狐狸精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阿七试图动一动,压根动不了!他转头想骂人,就看见一张十分俊美安逸的睡颜。 男……男子也能这么好看?阿七看了两眼,觉得脸上发烫,又猛得摇头,心想这狐狸精果然是天生会勾人,自己可不能被他的外表骗了。 “起!床!”阿七对着狐狸的耳朵大喊。 “吵死了……”长遥君嘟囔着给自己翻了个面儿阿七终于可以活动一下身子,这一动,半边身子酥麻酥麻的,那酸爽…… 长遥君迷迷糊糊一睁眼:“挤死本君了,本君要回天宫……” 一个狐狸精,天天说自己是仙君,仙君有那么好吃的吗?阿七眉毛一挑,一脸嫌弃:“别’本君本君’的了,出去会被人家笑死,你有名字吗?” “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长遥君。” 阿七笑:“哪有人名字里还带‘君’字,也不怕被官府抓去说你冒犯天子,你以后就叫长遥吧。” 长遥君看阿七笑话他,随口反讽:“你不是叫阿七吗?哪有人姓‘阿’的?!” 他这话踏踏实实踩中了阿七的伤心事,原来阿七无父无母,一直没有名字,被老乞丐捡回去后,老乞丐大字不识就叫他“阿乞”,后来老乞丐去世,他进了绣坊,柳三娘说”乞“字不好,给他随手改了个字,叫“七”。 不过说来说去,阿七终究是没个像样的名字,大家“阿七,阿七”得叫顺口了,谁也没想起来给他起个名字。 长遥君看阿七脸色难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别扭地说:“你既然没有姓,你以后跟我姓,大名就叫长七!” 阿七知道狐狸有心弥补之前说错话,于是说“咳……长七,也挺好听的。”别人都有姓,自己没有,说不难过是假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着给阿七一个完整的名字。 “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姓?” “因为本君乃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本君一出生,长生林百木开叶,生机凝聚三日不化,路过的大神小神都要尊称本君一声‘上上仙君’,本君出身如此高贵,让你跟我姓是你莫大的福气!”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脸皮都比一般人厚……阿七心里这么想,面子上倒没拒绝,他知道这时候得顺着狐狸。 长遥君看阿七接受了,心里美滋滋的,说起来他的姓也是因为出生在长生林,随口就姓了“长”。以前他对这个姓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今天因为阿七,却能感受到莫名的温暖。 可惜这难得的好气氛,被屋外的敲门声打破了。 “阿七,你在吗?” “春凤?” “是我,你开下门。”春凤的声音透着娇羞。 阿七整理好衣衫,打开门,诧异地看着涂脂抹粉满头发钗的春凤:“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抹成这……”鬼样子? “也没什么……”春凤抬眼往里瞅,“那书生……” “他叫长遥。” “哦,长遥公子他可还在?”春凤。 “在呢,还没起。” “哦,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我给的啊!你们快起床,顾大娘今日炖了鱼汤。”春凤把一个包裹递给阿七,又装作不经意地往屋里瞥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阿七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只鸳鸯钱袋。 “给我的?”长遥君在屋里都听到了,见人走了才现身。 “春凤给你绣了个钱袋,不过,你有钱吗?”阿七问。 “本君没有钱。” “那你用不着,我替你收起来。”也不待对方回答,阿七只见把钱袋锁进抽屉。 长遥君也不阻拦,只往外走:“吃饭吧,今早有鱼汤喝?” “你就穿成这样出去?”阿七指指长遥君的白色纱衣,胸口还有昨日留下的一块地瓜印。 长遥君眉头一拧,没有法术就是麻烦,要是以前指头一抹,衣服绝对干净如初。 阿七正欲回头拿昨日那件绿袍子,门外又有声音传来。 “请问……长遥公子在吗?”绣娘巧儿在门外轻声问,她从春凤那里打听到书生的名字。 “在呢。”阿七替他答了。 “这是给长遥公子的衣服,天冷了记得添衣。”巧儿轻轻把衣服放在门口就走了。 长遥君率先拿起衣服查看,天青色的长袍,没有什么花纹,简洁大方:“我就穿这件。” “你爱穿不穿。”阿七也不知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巧儿是绣坊顶尖的刺绣高手,这衣服长遥君穿着非常合体,应该是巧儿记着他的身段连夜做的。 这一会再看长遥君,青衫白面,端的是丰神俊朗。 阿七一下子都看呆了,也难怪绣娘对他一见倾心。 最夸张的是,一大早的厨娘居然熬了甲鱼汤,说是给长遥补补身子。阿七在绣坊待了几年,除了逢年过节,什么时候能吃过甲鱼汤! 吃饱喝足,阿七找抹布要给长遥君收拾旁边的屋子,天天挤在一起谁也受不了。可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又震惊了。 房间里几个绣娘正在忙碌着,扫地的扫地,擦桌的擦桌,甚至巧儿还亲手铺床叠被! “长遥公子来了!”春凤喊了一声,众人停手,都抬头往外看。 长遥君下意识地摸摸耳朵:“本君……” 阿七狠狠踩了他一脚! “呃……我,我自己打扫就好,谢谢各位。““不碍事,都打扫完了。长遥公子可要把这里当家一样,缺什么都别客气。”春凤两眼冒心地说。 巧儿看长遥君穿着她连夜做的衣服,心里窃喜:“长遥公子穿这衣服果真好看,巧儿还怕不合身。” 她这么一说,众绣娘纷纷眼如利箭一样从头到尾扫视了一下长遥君,然后纷纷开口:“长遥公子还是穿白色好看,明日我就给你做一套月白的衣衫。” “水蓝色也不错,不知长遥公子喜欢什么款式呢?” “这眼看到了深秋,长遥公子御寒的衣物还没准备吧,棉坎肩如何?” …… 阿七此时算是明白了,这不仅是个看钱的时代,还是个看脸的时代。 不过既然看脸,那靠脸不也能赚钱吗? 阿七想起昨日媒婆提亲的事,又看着屋里的莺莺燕燕,托着下巴,计上心来! 多了一个人等于多了一张嘴。长遥君还是幼狐的时候就如此能吃,害的阿七贴补进去大把银子,此时化成人形岂不是要变本加厉?虽然现在柳三娘收留他,花的是绣坊的银子,但阿七可不打算让绣坊养着这只大米虫,他要带美男子去刷脸! 嘿嘿,阿七奸诈一笑,出门去了。 晚上回来,长遥君一脸铁青:“你一整天跑去哪了?!” “你管我作甚,大家对你不好吗?饿着了还是冷着了?”阿七都没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酸味。 “就是对我太好了!“长遥君闻着身上的脂粉味,脸色青上加青,”你……你快去给本君打水来,本君要洗澡!” “不去!”阿七一听他自称‘本君’就头疼。 “你!”长遥君气得说不出话,想想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只得端着架子心虚问,“那哪里有热水?” “厨房自己烧。” 长遥君甩门出去了,没一会儿,院子里一阵扰攘:“着火啦!快来救火!” 阿七一个扑腾从床上起来,推门一看,厨房那边浓烟滚滚,当下心头一紧:“真是作了个大死!” 众人一通忙乱,好在只是烟大,火势并不猛,没多久就扑灭了。 长遥君灰头土脸,新做的衣服被火燎得焦了半边,冲众人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是想烧个洗澡水……” “算了,人没事就行。“柳三娘松了一口气,“大家早点歇着,这两天各自吃外食,等厨房修好了再说。”又对面前的阿七和长遥君说,“你俩跟我过来。” 柳三娘将两人带到前厅,问清缘由说:“阿七,这事你不对,别怪三娘无情,罚你一个月薪水。长遥是你带来的,你也知道他遇上山贼受了伤,脑子……你不该让他独自烧水。” “是,我知错了。”阿七领了罚,长遥君一直在边上心虚不说话。 “回去休息吧,你们也吓得不轻。” 回去的路很黑,连月光也没有,阿七走在前面,脸色依旧很难看,长遥君在后面不吱声,这个事情让他发现,没有法力的自己在凡间只是一个连烧水都不会的废渣,这种落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门口,长遥君终于开口:“对不起。” 这是他出生九百九十九年以来,第一次跟人道歉。 “算了,罚也罚了,这个月没有薪水,大不了天天吃粥。”阿七重重叹了一口气。 想想白米粥的滋味,长遥君觉得不能接受:“我不想吃粥。” “我可没钱给你买好的了。”其实阿七的存款不说多,吃上几顿好的还是没什么负担的,不过他不这么说,怎么哄骗狐狸上钩呢? “不就是钱吗?以后我也做点活赚钱不就行了?” “你真的愿意?” “大丈夫说到做到!” “嘿嘿……”阿七讪笑,两眼冒光盯着长遥君绝美的脸,“其实,钱也不是那么难赚,只要你听我的……” “呃……”长遥君怎么看怎么觉得阿七笑得诡异。 “回去睡吧,明日早点起来。”阿七把长遥君推进隔壁房间,自己也回了屋,一关门,他就掩饰不住想咧开的嘴:明日就带狐狸,去!相!亲! ☆、不帅不要钱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4节 次日一早。 “想赚钱吗?” 阿七问。 “想!”赚了钱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长遥君答。 “我这有个最轻松的赚钱办法,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阿七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办法?” “我把你介绍给葛婆子,你跟她出去陪人聊天,聊一个人,给你十文钱,两个人就是二十文,就够吃一个岚醉鸡了。” “哦?这倒是轻松,可你为何不去?” “呃……”阿七心里暗骂这狐狸真不是好忽悠的,“因为你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气度非凡……总之,只有你这种人间龙凤才能应聘这个差事。” “此话有理,我便信你一回。”长遥君下巴都快抬上天了。 “那你快些洗漱更衣,我带你出门。”阿七把身边的人推下床,“你都有自己房间了,为何还来挤我?!” “咳……挤挤暖和嘛……” 太岚街,一品茶楼。 媒婆葛氏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引进门:“张小姐,我葛老婆子今天拍胸脯给你打包票!这回,不帅不要钱!” “哪回你都这么说,罢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见见。”说话的张小姐是太岚镇上最大的有福当铺家的大小姐,今年已经二十,长得不丑,就是打扮过了头,画虎不成反类犬,眼光还忒高,在这太岚镇是出了名的难嫁。 “小姐放心,今儿个先让你隔着帘子看上一眼,若是不满意,您转身就走!” “哦?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就是这里,您在此稍后。” 张小姐衣袖一摆,坐下了,葛婆子候在一边,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问到:“可是张小姐?” 虽然隔着帘子,但门外的光打在来人的身上,显得气质非凡,难得此人还有一把好嗓子,单凭声音就把张小姐勾去半个魂儿。 “咳……我们太岚镇,何时出了这么个人?”张小姐脸红,低声问。 葛婆子在一边小声回:“是如意绣坊新招的伙计。” 张小姐点头对外面答到:“正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本……我叫长遥。” “长遥公子是如意绣坊的伙计?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呃……”这个问题来前阿七给他排练过,他淡定答,“不做什么,就是看看账本。”这不全是谎话,阿七早上拿账本给他看了,虽然他什么也没看懂。 哦?是个管账的?不错。张小姐点头,又问:“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呢?” “是蓬莱人,无父无母,只我一人。” 蓬莱?张小姐倒是在书里听说过,此时为了不露怯,装模作样地说:“是个好地方,听说蓬莱物产丰富……” “没错,长生树、蟠桃园,到处都是,林子里还有各种动物。”长遥君都有点怀念家乡了,“不过林子整日就我一人,怪无聊的。” “哦?整片林子都是你的?” “呃……算是吧,还有蟠桃园、瑶池、泽天府,我想住哪就住哪。” 张小姐听到此处两眼放光,家中独子、无父无母、家产丰厚、又会管账,完美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来太岚镇呢?莫不是打算游玩几日就回去?” “怕是三年五载回不去。”玉帝说他下来渡劫,可劫是什么他都没摸清,又何谈渡过? 不错,还可以在太岚镇长住,张小姐脸上生光,十分满意,冲葛太婆一扬下巴。 葛氏一喜,这是相亲第一关过了,张小姐要掀帘子相看,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到了相看这一步,葛氏就有几分辛苦钱可拿。 掀了帘子,张小姐一下看呆了——对面的男子身形挺拔,负手而立,气度十分雍容,肤色透白却不让人觉得女气,只因那一双剑眉下桀骜不驯的眼神,几乎传达出藐视天下的感觉。 张小姐只看了一眼就春心荡漾,满面通红,对葛婆子偷偷点头。 葛婆子会意,开口道:“既然今日你二人有缘,不如坐下品茶谈天,我老婆子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罢就要退下。 长遥君一听,还要喝茶聊天?之前说好的,只要隔着帘子说两句话就行了,本就十分不耐地他当即拒绝:“不行,本……我要走了。” “可……”张小姐还拿着矜持,一句话没说出来,对方人已经出门不见身影了。 葛太婆连忙稳住人:“小姐莫急,他可能是有事,改日葛婆子将他约出来与小姐多见几次,一回生二回熟嘛!” 张小姐一想,自己也不能太主动,掉了身份,于是稳住身子:“就这么着吧,我也有事,先回去了。” 葛太婆扶着张小姐出了门,送到街口轿子上。见轿帘子拉下来了,对着到手的二两银子乐得满脸褶子:“下面去见飘香书坊的冯小姐,再下面是锦绣缎庄的刘小姐……发财了!发财了!” 长遥君在茶楼雅间相亲,阿七就在外间大堂坐着,听到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谈论一件事。 “徐员外被赵家退婚了,你们听说没?”一个灰衣男子问。 “听说了,街上谁人不知?当初徐员外说要娶赵家小姐,也是传了好些天,也不知那赵家是怎么打算的,先是要把女儿嫁给快六十的员外,现在又执意退婚,徐员外家能善罢甘休吗?”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灰衣男子放低声音,“我有个亲戚在赵家为奴,听说是之前有高僧断言,赵家不把女儿嫁给徐员外冲喜,赵家必有血光之灾,所以赵家才被迫同意定亲。哪知后来,有个道长破了这高僧的预言,赵家这才悔婚。” “哦?” “还听说,赵夫人找人查了那位高僧,居然查出所谓高僧就是徐员外花银子雇来的假和尚……” “这不是骗婚吗?徐员外一大把年纪,还病着,真是老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赵夫人可气个半死,今早就去府衙报官了!可徐员外称病不出,县太爷就坡下驴,说案子容后再审……” “哎,有钱的遇上有权的,不好办哟……” 阿七在一旁,将事情原委听个清楚,心里也为赵家不平,可他一介平民,能做的实在有限,拆了赵徐两家的婚,也只能帮到这了。 “这位小哥,可容在下拼个桌?”一个声音打断阿七的思绪,对方也不待他应承,直接在对面坐下了。 阿七一抬头:“你……你怎么?” 赵琳束发着男装,狡黠一笑:“家里太闷了,想出来走走,哪知道街上传言更让人心烦,进了茶馆就遇上你了,正好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你也不好过吧?” “现在心烦,总比真嫁过去好。对了,你我二人还未正式通过姓名。”赵琳拱手,颇具侠气地说,“我叫赵琳,今年十六。” 阿七拱手回礼:“我叫阿……我叫长七,也十六,在如意绣坊当伙计。” “既然同龄,你我便随意称呼吧!”赵琳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物,“骗了你二十文,你却这样帮我,这个你收下,是我亲手做的。” “钱袋?”阿七想起早上长遥君昨日才收到一只春凤做的钱袋,没想到自己下午也收到一个。钱袋拿上好的锦布缝的,绣了两枝绿竹,针脚不太齐整,一看就是不常拿针的。 “我不爱学那些女红,手艺不好,见笑了。”赵琳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我很喜欢。”阿七随口安慰。 “你既然在绣坊做工,肯定见过不少好的,这话怕是在安慰我。”赵琳一语戳破。 “呃……” “不过你养的狐狸真是聪明,我今日出来就是想去买只狐狸养养,不知你是怎么训的?” “这……我买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聪明,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养狐狸,尿尿又骚、放屁又臭……”关键是狐狸会成精啊!阿七想到狐狸精就崩溃。 赵琳一听就皱眉:“那算了,我还是照顾大黄吧。对了,今年太后过寿,皇上向天下人寻寿礼,不知你可听说?” “没有,你是从何得知?” “哦,是我家一位亲戚,在宫里任职,我整日不方便出门,还以为消息已经放出来了,原来并没有。不过等到公开放榜,你们绣坊倒可以一试。” 阿七听了赵琳的话,心中盘算,若是能在太后献寿中为太后献得寿礼,如意绣坊岂不是一夜之间名扬四海?这等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当下跟赵琳道谢:“你这消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彼此彼此。” 长遥君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相谈甚欢的场面,黑着脸冷哼一声:“哼!让本君出来赚钱,自己却在这里谈笑风生!” 阿七也不搭理他酸死人的语气,问他:“谈得顺利?” “顺利顺利!“葛婆子接话,拿出刚得的二两银子中的一两,递给阿七:“这是你们的份。” “这……这么多?”这年头相亲这么赚钱? “那是,也不看这是什么面相,我老婆子都恨不得晚出生二十年咯!”葛太婆对着长遥左看右看,眼中冒光,她的话是玩笑话,此刻看到的不是这幅皮囊,而是背后一把一把的银子! 长遥君火大:“陪人聊天太无趣了,本君不赚这银子了!” 阿七和葛太婆同时答:“那不行!” “陪人聊天?”旁边的赵琳听得云里雾里,“还没问,这位是?” “这是长遥,我的好友。” “你还有这等姿色的朋友?”赵琳也就随口一问,在她心中,长遥长得是不错,但男子应该顶天立地有所担当,不能只看皮囊。 “我也不想有这个朋友……”阿七说的咬牙切齿。 此时,茶馆外面一个扎发髻的女子进来,寻到葛婆子,一个眼神示意。葛婆子认出这是张小姐身边的侍女,上去问:“是张小姐有吩咐?” “我家小姐说,明日开福寺斋节,想请长遥公子一同品斋。”说罢,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交给葛婆子,“有劳婆婆了。” “好说好说。”葛婆子笑得脸上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乐呵呵地把人送走,回到阿七这边。 “明日张小姐约长遥公子去开福寺品斋,这是喜钱。” “不去!”长遥君立即回绝,那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你不去,指什么赚钱?!”阿七故意气他,其实也不是这么缺银子,就是想磨磨这狐狸精的锐气。 “不就是银子吗,我自有办法。”长遥君还不信了,赚钱难,还能难于登天吗?天他都登上无数回了。 “我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内,你若是能赚到一两银子,我便不再逼你。”阿七说五日,也只是让狐狸精出去瞎晃,自己在家清净几天。现在的世道,就算给富裕户做顶尖的手艺活,几天能赚一吊钱就了不得了,一两绝对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成交!” 不就是一两银子吗?还能难倒本仙君? ☆、拿着鸡毛忽悠钱 五日时间,长遥君在挫折中渡过了两日。 他没有手艺,不通人情世故,去到哪里都被人挥着衣袖赶:“走走走,本店不要人。” 到第三日,长遥君耐心快见底了,走在街上正烦着,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过来,前面小厮冲他喊:“让开让开,徐员外出行,贱民散退!” 长遥君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杵在原地指着轿子骂:“奶奶的,边上这么空你不走,非要过老子脚下这独木桥,老子今天就不让!” 那小厮狗仗人势多年,破口就骂:“妈了个巴子!哪来的混球!没看到员外要出行,三尺之内不得有贱民,妈了个巴子的好狗不挡道,滚开!” 长遥君在天上,就跟孙悟空学过几句脏话“奶奶的”、“麻痹”,当下被对方一口一个“妈了个巴子”唬的一愣一愣的,觉得自己忒怂,工作找不到就算了,连骂人都比人差一截,不是本君风格啊!当下不服气了,下巴一抬,拿鼻孔对着人家:“哼,狗仗人势的东西,把你家主子喊出来,敢在本君面前作威作福,本君看你是活腻味了!” 这小厮一愣,对方称自己是“本君”?难不成是上头哪位权贵下来视察?他在员外家做了多年小厮,知道有些当官的附庸风雅,给自己取号什么君啊什么居士啦,此时看着对面身穿布衣但气势高傲的人,不由得心里打鼓,语气弱了几分:“你……你是何方神圣?” “哼!一条轧路狗,什么时候也有资格问本君的名号了?” 小厮一听对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哆嗦:“那……那你在此等着,我请我家主子定夺。”说罢,人往轿子边上走,一掀帘子。 长遥君眼尖,帘子一掀开,他就看到里面有一白发老头,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看就是病入膏肓。 没几句话的功夫,小厮回来了,这一回倒是恭敬,弯腰低头:“我家主子说,请您移步府上说话。” 长遥君一想,去就去吧,万一人家给自己一份工作呢?于是骑了小厮牵来的马跟在轿子后面。 轿子七拐八绕,到了一户气派堂皇的人家,红门金漆上一招牌,上书两字“徐府”。 这位莫非就是上次买通假和尚逼婚赵家的徐员外?长遥君心里猜到,面上不动声色,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那老头明显体弱,先回到内院,再出来的时候身上一股药味,显然是去喝药了。 长遥君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神色淡定地品茶,心想,一会管他是谁,气势上先压倒,招数上再破解,最后再临门一脚——这讨工作,就跟在天上打架是一个礼,之前都怪自己气场太弱,才会被人瞧不起。 徐员外坐定,缓缓开口:“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长遥。” “方才路上我的家仆不长眼,得罪公子了,不知公子在何处高就?” “本君闲云野鹤。”呃,工作?正准备跟你讨呢。 徐员外一想,八成是哪家贵公子跑出来玩,于是又说:“不知府上何处?” 这人问的问题怎么跟前几日那女子问的差不多?长遥君于是把之前答过的话又拿出来:“我家住蓬莱,家中只我一人,边上有长生林、蟠桃园数……数万倾。”长遥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对面积没什么概念,但长生林他飞出去需要几息,按照一系十万八千里算,应该也不小了大概等于凡间的万倾? 徐员外一听,数万倾,那岂不是拥有整个蓬莱地域了? 这还没完,长遥君继续说:“蓬莱还有宝物众多,随我取用,但是整日无聊透顶,本君这才出来历练。”整个仙界的宝物他想蹭谁的蹭谁的,下凡渡劫也算历练,他说的真不是假话。 徐员外更客气了:“如此说来,倒是老朽失礼了。”徐家经商有钱,员外这个官是花钱买的,买到的也只是个官名,对方则不同,拥有万倾土地,是实打实的权钱在手啊。 “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君便原谅他。不过,本君此番出游着实无趣,想找些事做做,不知徐员外可有什么推荐?”快,快,快推荐个工作! “这……”徐员外心想,这人是问吃喝玩乐的地方?于是推荐了几个达官贵人爱去的风月场所。 长遥君一听,表示不满意,徐员外又说了几处游山玩水的地儿,对方依旧摇头,徐员外急,这拉拢关系的机会眼看就没了,长遥君也急,这到嘴的工作也看也没了。 这时,白日那小厮又过来了,支支吾吾地有话不好直说,徐员外叫他上前,附耳一言,原来,因着上次赵家骗婚的事,赵家人找上门了,要徐员外当街致歉,还赵家小姐一个清白。 二人小声说话,但长遥君听得一清二楚,须臾,徐员外老脸一拉:“就说我病得起不来,再告他们恶意上门,要逼死我。” 小厮闻言退下了,长遥君心中冷笑:这员外一把年纪还色心不减,骗婚不成,又在外散布谣言要毁赵家人清白,哼…… 长遥君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说:“听徐员外这么一说,太岚镇是又小又无趣,不如回我的蓬莱岛上逍遥快活去,我那岛上要什么有什么,奇珍异宝、名花贵草,真是信手拈来……” “哦?”徐员外一听,心想这蓬莱岛外面皆说是仙岛,果然名不虚传,又问:“不知贵岛可有灵芝?” “灵芝?有啊,我那鸡棚子边上都是灵芝。”长遥君随口胡编,“灵芝看着贵,那是你们外边的人不会种,其实鸡粪是灵芝最好的肥料了,只要买几个灵芝往鸡棚子边上一种,不出半年,绝对个个长成碗口大。” “当真?实不相瞒,老朽的病就是因为缺药,这灵芝是有钱也买不到,灵芝一停,我这病就拖着,今日听君一席话,老朽这病看来是有救了!”徐员外满脸激动,就要吩咐人出门买灵芝搭鸡棚了。 长遥君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说:“自然当真,不过不是普通的鸡粪就行,需要是头顶金冠的公鸡粪。” “头顶金冠?老朽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这种公鸡。” “不会啊?我前些日子在街上就见到了,有人卖的。” “哦?如此多谢公子,老朽这就派人去寻。” “员外面色不好,怕是累了,本君这就不多叨扰了。” 从徐员外家出门,长遥君立刻从小巷子回到了绣坊,阿七见了问:“不是出去找工作吗?回来这么早?” 长遥君嘚瑟:“不就是赚钱,等着吧!” 趁着阿七在外面忙,长遥君溜进去熟门熟路地从床底下翻出阿七的钱盒子,也不数,直接把衣服下摆一兜,所有的铜板倒进去,系好,出门! 他先去药店买了颗稍大的灵芝,这一下花了大半的钱,然后去街上买鸡,专挑个大的老公鸡,买了一笼子,钱花的就剩几个铜板了,最后去五金店,买了一通金漆。 回到绣坊之后,就见他满院子捉鸡,然后拿漆把鸡冠子一个个涂得金灿灿的。阿七盘完货就过来问:“你干嘛呢?” “赚钱。” “哪来的鸡?” “买的。” “哪来的钱?” “你的。” 阿七闻言跑回屋子,片刻端着空盒子出来了:“长遥你奶奶的给我出来!!” 长遥君薅着鸡冠子把最后一笔画完,这才从屋后面出来,喜滋滋地拿出一只公鸡说:“拿去街上卖,这只先卖一两银子。” 阿七气得说不出话,指着狐狸的鼻子:“你……你你……” “反正钱都花完了,你只能信我!还不去?”长遥君把鸡笼子往阿七手上一搁,自己又出门了。 阿七当然不信狐狸的鬼话,但是钱没了,只能卖鸡,他提着笼子出去了,心里盘算晚上怎么把狐狸先扒皮再抽筋,做成狐狸毛领子卖点钱回本…… 正想着,有一个小厮过来买鸡:“鸡多少钱一只?” “八文。”阿七实诚,公鸡一般人卖就是这个价。 “我买了。”那小厮爽快付钱,脚下生风一般回府了。 出来还没一刻钟,一只公鸡就卖掉了,阿七想着回去把剩下的鸡都拿出来,可是回去怎么都找不到,也不知被狐狸藏哪去了。 这边长遥君在员外府门口躲着,见小厮提了金冠公鸡回来,乐得合不拢嘴。他潜到后院房顶上,见小厮拿一个小灵芝种在了鸡棚边上,天黑以后,长遥君从房顶一跃而下,他法力不在,但偷鸡摸狗的本事一点没丢。 院子里没人,长遥君拔了小灵芝,掏出怀里的大灵芝替换种下,又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因为太晚,等他回来兴师问罪的阿七正在榻上不住点头,长遥君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下睡了。 次日一早,也不待阿七发火,长遥君找出自己那一笼子公鸡说:“今天继续卖鸡,一两银子一只,知道吗?千万别贱卖,否则你的老婆本是回不来了,切记切记。” 阿七追不上狐狸,只得认命提着鸡笼子上街了,这一回又是上次来的那小厮要买鸡,上来就说:“这一笼子全要了,多少钱?” 阿七大着胆子:“咳……呃……十两银子。”十只鸡,一只一两。 “昨日还是八文,怎么这么贵?” 阿七心虚:“要是嫌贵,您可以不买。” 那小厮一皱眉:“买了。” 阿七惊得目瞪口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十两银子在阿七看来是个天文数字了,但对徐员外说就是指缝中漏了点碎银子,人家一碗药汤下去都得喝掉一两金。 阿七做梦一样揣着银子回去了,他那一大盒子铜板,换算下来最多也就七八两银子,这一下不仅回本,还赚了,而且是短短两天! “嘿嘿……” 长遥君看着一回来就冲着他怪笑的阿七,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话就说。” “这钱怎么赚的,不告诉我?” “想知道?” “想!” “过来给爷捶捶腿。”长遥君靠在榻上,腿一伸。 阿七撸着袖子,不过他不是真要捶腿,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卤鸡腿:“我绕了二里地买来了,太岚镇上祖传三代的五柳鸡腿,想吃吗?” “想!”这一回换长遥君流哈喇子了。 “那还不告诉我怎么回事?” 长遥君于是一边啃鸡腿一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阿七听了大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两日我还得过去一趟,这徐员外家有好戏看咯。” ☆、要么瘦要么死 几日后,长遥君登门拜访,徐员外正要找他,连忙让人迎进门,二人坐定,徐员外苦着老脸开口:“实不相瞒,上次听君一席话,老朽就差人拿金冠公鸡粪养灵芝,可惜只有一只灵芝长大,后面的再也没有长过,不知公子可知为何?” “哦?你带我去瞧瞧。” 二人来到后院,长遥君围着种灵芝的地儿来回转了三圈,又盯着徐员外的脸左看右看,终于开口:“员外有所不知,这灵芝灵芝,心诚则灵,鸡粪是对的,灵芝是好的,为何不长,就出在这种灵芝的人身上。这种植之人须得心存善念,善念多的人种的多,善念少的人种的少。” “原来如此。”徐员外心想,说到善念,他心里清楚,自己家里哪有几个干净人,看来还得另想法子,“不知如何提高个人的善念呢?” “很简单,只要多做善事即可。听说前几日南方水患,太岚镇外面不少难民驻留,员外只需略施援手即可。” 救几个难民不过几十辆银子的事,徐员外乐呵呵地答应了,第二日就听说徐员外在镇门口搭棚施粥,一时间众人交口相传。小厮架着徐员外在镇门口巡视,难民们不知徐员外原来的为人,纷纷称他为徐青天,徐员外听了乐不可支,派人请来上头的知府,想在知府大人面前炫耀一番。 这边长遥君如此这般跟阿七吩咐了一番,阿七便跟赵家通风,赵琳收到阿七的书信,马上派人混在难民营里散播流言,说徐员外要给大家盖新房子。众人一听,纷纷拦在徐青天的轿子前,要给徐青天磕头致谢。 当着知府的面,徐员外只得硬着头皮应承:“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徐某只是略施援手,众人请起。” 一场戏演下来,知府大人看得直点头:“徐员外乃国之栋梁,回去我便禀告上头,给员外升官加爵。” 徐员回家之后一合计,升官固然是好事,可当众说了要给难民盖房子,这么一大笔钱,恐怕没升官之前,自己先要散尽家财了,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说出去的话,真不好不做,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拨了一大笔银子出去。 痛失钱财,徐员外整日脾气暴躁郁郁寡欢,后院种灵芝的奴仆发觉灵芝不长,也不敢上去触霉头,只得瞒着他偷府里的物件换钱,再买大灵芝回来替换,这么一来二去,没一个月,徐员外家就捉襟见肘了。 赵家再在背后添柴加火,不出两个月,徐员外散尽家财,别说吃药,连饭都吃不起了,眼看着家道中落,知府大人承诺的升官文书也没等到,徐员外竟然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外面住着新盖的房子的难民们日日高香进贡:“可惜了徐青天……啧啧……” 长遥君对镜自揽,又揉揉自己的腰——不好,最近胖了。 都怪他自从上上个月跟阿七打赌,说五日之内要赚到一两银子,赌赢了之后,阿七再也没逼他出去找过工作,所以他就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眼瞅着腰围一天天长,长遥君坐不住了。 哪有美男子是水桶腰呢? “咦,你怎么不吃了?”阿七看着狐狸这一顿居然只吃了平时饭量的一半。 “我饱了。” “!”阿七瞪大眼,“你还有饱的时候?” 长遥君颇不自然:“饱了就是饱了。”筷子一放,出去了。 阿七盯着长遥君的背影看了又看:“这狐狸是被鬼附身了?” 下午的时候阿七约了赵琳,因着上次徐员外的的事,赵家对阿七态度十分友善,赵夫人见阿七年轻有为,还想过将赵琳许配给阿七,不过人家两人说了,已经结拜成异性兄妹,赵夫人只得作罢。 此次二人相约,是为了绣坊的图样。赵琳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家境殷实,琴棋书画一样没落下,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女,阿七偶然间看到赵琳信手画的图样,觉得十分特别,拿给柳三娘看了,绣坊的人交口称赞,三娘做主,要阿七把赵琳请到绣坊。 那边赵琳在书房里跟柳三娘画图纸,这边阿七出来打算去狐狸舍看看,长遥君闲着没事,就在后面跟着。在老郑的指点下,绣坊的狐狸一只只养得都不错,精神十足,新长出来的毛柔滑鲜亮,天气渐冷,山上狐狸不好捉,唯有如意绣坊的狐狸毛披肩货源不断,全靠这些狐狸。 长遥君眼瞅着笼子里一只只狐狸的小蛮腰,再掐掐自己腰上的肉,痛心不已:“减肥!必须减肥!” 二人转悠一圈回到绣坊前院,正巧碰到赵琳和三娘从书房出来。长遥君眼珠子围着赵琳的小蛮腰滴溜溜转了三圈,赵琳被看得发毛:“看什么看?!” 长遥君厚着脸皮,拽着赵琳的袖子把她拽到一边,看阿七和柳三娘都在几步远,没有过来的意思,这才小声说:“咳……你,你会减肥吗?” “减肥?” “就是,我这些日子,觉得自己吃太多……”长遥君捏捏肚子上的赘肉,满脸苦恼。 “哈哈哈……”赵琳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在长遥君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下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不会,我天生丽质。” 长遥君一个白眼抛过去,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琳忍不住又是一番大笑,柳三娘和阿七摸不着头脑,凑上前问,赵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是在做什么?”刘大山从此路过。 “没什么,新买的狐狸都到了?”柳三娘问。 “都到了,毛色纯正,精神呀好。”刘大山答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 只见女子身着水蓝色的长裙,长发如瀑,大笑的时候毫不掩饰,却丝毫不损天生丽质,相反更透出几分洒脱畅快。刘大山只看一眼就失了神。 赵琳好不容易停了笑声,感觉被人一直盯着,就转过头,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盯着他的男子体型瘦削,着灰布麻衣,样貌毫不起眼,只一双眼睛泛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稳重的。 “这位是……”赵琳首先开口。 “这是绣坊的掌柜的,姓刘。“柳三娘在一旁介绍,看到刘大山盯着赵琳的目光,了然一笑,转身向刘大山介绍,”这位是赵家小姐。 因着不相熟,不好直接透露别人闺名,柳三娘点到即止。 “出来有一会的,我该回去了。”赵琳出声道别,又向刘大山与阿七点头告辞。 “我送送你。”柳三娘与赵琳并肩往外走,直到出了院门,刘大山还在往那看。 “先生,你看什么呢?”因着刘大山一直教他算账,所以阿七不似别人,都称他一声先生。 刘大山这才回神,掩饰自己心中的悸动,不自然地说:“没什么。”说罢转身离去。 情窦未开的阿七哪里明白,刘大山这是对赵琳一见钟情了。 这边被赵琳嘲笑了一番的长遥君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伤害,直到晚饭阿七跑来喊他,他还在闷闷不乐,逮着刘大山新买的一批狐狸撒气,只见他拿着老郑捏好的饭团,往狐狸嘴边喂:“你你你,还有你,今天必须吃完十个饭团,否则本君剪光你的毛信不信?” 笼子里的狐狸被他喂的个个肚子滚圆,躲在角落里死活不肯出去——再吃就撑死啦! 阿七连忙上前制止:“你又发什么疯,折腾狐狸作甚!” “哼!”长遥君手里的饭团一扔就要走。 “你去哪?不吃晚饭了?” “本君不饿。” 阿七两眼瞪老大,下巴张得差点没脱臼:“你……你……你还有不饿的时候?” 长遥君被阿七这表情又气个半死,转身回房了。 到了半夜,因为晚饭没吃,长遥君饿得压根睡不着,坚持到半夜再也扛不住了,起身跑到厨房左右翻腾。然而厨房除了几串又咸又硬的腊肉,什么也没剩下。 “嘭嘭嘭——” 阿七在床上翻身,拿棉被捂住耳朵。 “开门!” “什么事啊,大半夜的……” “本君踹门了!”长遥君在门口倒数,“三,二……” “开了开了!”阿七睡眼惺忪拉开了门,自从把长遥君赶到隔壁后,阿七又能独自睡一张床了,因而恢复了以往的习惯,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亵裤。 月光下,他身材虽瘦,但肌肉结实匀称,尤其身上还挂着一条被单,半遮不掩的,十分……诱人。长遥君努力移开目光,眼睛看天,结结巴巴地说:“呃……本君,本君饿了……” “活该,谁让你晚上不吃饭。”阿七依旧闭着眼,关门就要回去睡。 长遥君一伸腿,阿七绊了个趔趄,本来一下子能站好的,可惜他忘记身上还裹着被单,左脚缠住右脚,眼看就要磕到门槛上了,长遥君一把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他掌心正贴在阿七的腰上,手感十分紧实滑溜,要命的是,对方□□的上身就这么紧紧贴在他怀里,透过几层薄薄的布,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阿七努力扑腾着站起来,混乱中又摸了长遥君几下,长遥君只感觉脑门一热:鼻血冒出来了…… ☆、情窦初开 虽然鼻孔里堵着两团布,但丝毫妨碍不到长遥君对食物的积极,他扑在碗里大快朵颐,吞咽的声音在静夜里十分明显,间或发出几句模糊的赞叹:“好七(吃)……太好七(吃)了……” 对于半夜被狐狸拖起来做饭的事,阿七也顾不上火大,此刻困意上来,托着下巴就在桌边上打盹。长遥君放下碗,摸摸滚圆的肚子,心想:减什么肥,就让本君胖死算了…… 见阿七在一边睡着了,长遥君本想推醒他的手迟疑了一下又放下。 “唔,这人还挺耐看的嘛……”长遥君盯着阿七的睡眼怎么也看不厌。 阿七十六岁,正是快速生长的时候,短短几个月,脸上的棱条一天比一天清晰,喉结也有些突显,柔和的眼睛闭着,能看到又长又黑的一排睫毛随着呼吸轻微颤抖。 长遥君忍不住伸手去碰,阿七一下子醒了:“吃完了?吃完就去睡……”他把长遥君拖起来丢到门外,大门一关。 “哎……”可惜了,没摸到。长遥君忍不住哀叹了一下,乖乖回房了。 屋里的阿七脸色可疑地发红,刚才在长遥君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醒了。虽然闭着眼,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眼神:“咳,盯着我看做什么……” 阿七嘀咕一声,捂住发烫的脸,钻回被窝里却再也没睡着。 次日一早,阿七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置办绣坊下一批的纺线,这一天不是集会,街上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阿七远远一看,原来是街口贴了一张黄色布告。 黄色是皇家御用颜色,这是皇上有新的法令颁布? 阿七连忙凑上前,这皇榜上写的是为太后祝寿寻天下献礼之事,此次献礼由府衙出面组织,各参与者先报名,十日后呈交作品参比,获胜者可进京献礼,此事与之前赵琳说的没什么出入。因着前些日子南方水患,消息传来的晚了些,所以看到皇榜的时候,离太后过寿只差不到一个月了。 “周姨娘,我们吉祥绣坊刚开,若是能赢了大比在为太后献寿礼,定能一夜成名,日进斗金。”说话的是一个着浅黄色裙装的丫鬟。 她口中的周姨娘,正是徐员外的第三房妾室,本是徐家的家仆,刚爬上徐员外的床没有一年,徐员外就一命呜呼了,周姨娘在这一年想方设法内存了不少私房钱,徐员外一死,大夫人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家门,她就拿着私房钱出来做生意。 整条太岚街上,女子做老板的店铺就一家,便是阿七所在的如意绣坊。周姨娘出来后,想要效仿柳三娘做逍遥掌柜,就在如意绣坊斜对面开了家吉祥绣坊。 周姨娘觉得自己盘了一个更大的店面开绣坊、招来了太岚镇最熟练的绣娘,甚至连绣坊名字都仿照“如意”二字取了个“吉祥”,没有道理竟比如意绣坊差上一截,她本身是丫头出身,没什么文化,看到什么学什么,却不知如意绣坊中有柳三娘多少心血才做成今天的样子。 眼看如意绣坊日日客人不断,周姨娘眼红了,隔三差五就去找麻烦,柳三娘觉得周姨娘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丫头片子,不屑于跟她计较,否则就凭她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随便哪一招就有周姨娘好受的了。 可惜,这周姨娘却不是个明白人,只见她摇着圆扇,对身边的丫头说:“今年的大比,我势在必得。”说罢飘摇离去。 阿七办完事,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前厅里,周姨娘和柳三娘相对而立,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排银子,气氛非常不好。 “柳老板,我这是给您面子,我劝您拿了银子就放弃参加大比,这样你有钱赚我也有钱赚,皆大欢喜不好吗?免得到时候输在吉祥绣坊手上,你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哼。”柳三娘颇为不屑,“本来参不参加大比全凭我高兴,我如意绣坊不需要借这个事哗众取宠,平日的生意足够养活这一大家子了。不过呢,既然周姨娘上赶着来找不痛快,我今天还就宣布,这场大比,我们如意绣坊,参加定了!” “你!”周姨娘气得咬牙,“咱们走着瞧!”说罢端着银子回去了。 待周姨娘离去,阿七说:“周姨娘上门想拿银子让我们退出大比,是因为顾忌咱们绣坊的手艺。” “这个我知道。” 柳三娘坐在厅堂里,眉头略皱,“只是她一幅必胜无疑的样子让我觉得蹊跷,怕是之前在徐员外府里攀上了什么关系,毕竟这一回大比都是府衙的人直接评选。” 此时,刘大山刚巧进来,接到:“府衙的人说到底还不是重面子、要功绩,只要咱们的绣品比别人的好,他们没有理由不选。” “这句话倒是在理,对了,说起来阿七月前就跟我们提过这回事,不知你布料寻到没?”刚才柳三娘说给周姨娘听的,都是气话。实际上,在阿七刚告诉柳三娘此事时,她就十分重视,特意派人四处寻访稀有面料,打算为太后绣一幅万寿图。 “我来正是要说此事,我想来想去,觉得民间面料再稀奇,也不如皇宫的真贵,太后更是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用麻布如何?” “麻布?可麻布质地偏硬,下针容易留下印脚,怕是不太好看。” “我们可以用螺纹绣将狐狸毛融入其中,既能掩盖针脚,又能摆出图样。” “此法倒可一试。”柳三娘斟酌之后,觉得可行,“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原先准备的万寿图恐怕不太合适,万寿图最需要靠华丽的锦缎来衬托。” “咳……不如……找上次的赵姑娘来帮我画绣样?”刘大山说完,不自在的眼神乱瞟。 柳三娘掩面一笑:“原来刘掌柜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咳……三娘莫要取笑我。” 柳三娘取了笔墨,书信一封:“阿七,就麻烦你跑腿送信了。” “呃……”阿七看看刘大山杀人的眼神,自觉地说,“我……我下午有事,不如让先生去……” “只能如此了。”刘大山迫不及待地收下信出门了。 柳三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颇有感慨:“刘大哥也终于心有所属了……”她十六岁便出来从商,当时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只刘大山这么一个熟人,十年来,刘大山随着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硬生生从一个武夫磨练成精明的商人,一路走来,其中辛酸真是不足外人道也。 阿七听柳三娘这句话才明白,原来先生这是看上赵琳了,笑着说:“先生睿智稳重,赵琳灵巧大方,倒是挺般配,不过万一真成了,我就得叫赵琳师娘了…“他虽叫刘大山‘先生’,但从小随其身边学帐,确是师徒关系。 柳三娘想想也觉得好笑,话题一转说道:“阿七你也不小了,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 阿七脸一红:“我……我只想好好学算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知为何,三娘提娶媳妇的时候,阿七脑子里一下闪出狐狸坏笑的样子,他连忙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心想:以后还是离狐狸远点,看他的脸看久了,都觉得其他女子入不了眼了…… 阿七离了前厅往屋里走,没到门口呢,就听到屋里“阿嚏——”一声喷嚏声。 长遥君揉揉鼻子,这两天天日日渐冷了,绣坊姑娘们之前送的衣服都显得单薄,可惜绣活实在太多,一时间没人腾得出手来给他再做一件,长遥君本来也不在意穿得薄与厚,这两天温度降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也开始怕冷了。 阿七推门进去,长遥君正拿着一块布巾擤鼻涕,鼻子已经被扭得红通通的了,打破了他一向高冷的外貌,难得显出几分可爱来。 “怎么感冒了?”阿七看看长遥君的衣服,反应过来了,“这两天我也忙,忘记你没衣服穿了。” “本君不怕冷……阿嚏……” “还嘴硬。”阿七无奈摇头,扯来一根皮尺,“站好,给你量量身高做件衣服。” 长遥君嘴上拒绝,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让伸手就伸手,让转圈就转圈。阿七抻着皮尺两手一环,环住他的腰围,仔细看好尺寸,却没注意到长遥君脸上可疑的红。 这边刘大山去赵家请来了赵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绣坊的路上,赵琳也到该婚配的年纪,赵夫人管得严,平日很少出门,除非如意绣坊的人过来找她,赵夫人对如意绣坊的人放心,这才许她出门,不过也是戴着面纱的。 走出巷子没多远,赵琳看家里人见不到了,一把撩开面纱抱怨到:“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遮着掩着,我又不是丑到见不得人!” 刘大山偷眼瞧赵琳,见对方眼神扫过来,忙转头避开,耳根还有可疑的红色。 “噗嗤——”赵琳笑出声,“刘掌柜的,怎么脸红了?” “呃……没什么。”刘大山避开赵琳的目光。 “刘掌柜的,还未请教你大名?” “刘大山。” “哦,我叫赵琳,‘琳琅满目’的‘琳’,既然交换过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我便叫你刘大哥吧。” 刘大山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更红,快步向前走。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5节 赵琳看着前面男人的身影,心中偷笑:穿越过来这么久,总算等到本姑娘的春天了…… ☆、本君美美哒 二人到了绣坊,柳三娘早已差人备好茶水。 “又麻烦你过来一趟。”柳三娘对赵琳笑说。 “姐姐尽与我见外。”赵琳挺喜欢这个古代的女强人。 “还是为了绣样的事,为太后献寿礼的事还是妹妹先告诉阿七的,原来我们备好了万寿图的图样,只是事出有变,我们打算换个图样,这才请妹妹过来一趟。” “只是要图样而已,举手之劳,不知姐姐这回想要什么图?” 柳三娘想了想:“我也没想好,不过给皇家的礼物,猎奇有风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画一幅江山图尚可。” “江山图?”赵琳仔细想了想,她在现代虽然是美术生,但国画是选修,况且身在古代,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提笔就能写意江山,若是拿自己的国画三脚猫功夫画江山图,绝对分分钟被人家秒杀。 “姐姐,不是我推脱,画些个花鸟小玩意我倒尚可,江山图可就不行了,我笔上的功夫拿出去随便哪个文人都能赢我三条街……” 柳三娘被赵琳的话逗笑,说:“你这是入了俗境了,谁说江山图就要大气磅礴、豪迈万千?你我脚下的田地、街市难道不是皇土?你我饮的茶、用的水难道不是江河?” 赵琳恍然大悟,对柳三娘敬佩万分:“我真是惭愧,如此,我们要做的江山图,便是……你我的生活?” 柳三娘点点头:“你也是个一点就通的,时间太紧,就让刘大山陪你去穿街走巷看一看,绣图我要做成屏风,不论尺寸。” 事情定下,各忙各事。 因着绣布、绣线,刘大山都提前选好,绣图又等着赵琳去画,阿七难得有了两日空闲,就拿出给长遥君量的尺寸,开始做衣服。 他在屋里飞针走线,似乎是一位匠人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剪裁、配线、针法无不用心,长遥君好奇就在边上看着。 都说认真的人最美,长遥君边上,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十几岁的小伙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比之初见时,短短数月,阿七眉毛英挺,额头开阔,鼻尖笔直,喉结也有些明显,声音变得略微低沉,就连身体也拔高了几寸,端得一幅潇洒少年郎。 “长遥,你看我做什么?”阿七在他面前挥手。 长遥反应过来,把头扭到一边,不自然地说:“咳,本君饿了。” “不是刚吃过饭吗?” “呃,本君渴了。” “你手边就是茶壶。” “本君困了。”说罢,长遥君轻盈地一跃上床,闭眼,装死。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 回答阿七的只有一串串呼噜声。 长遥君睁开一条缝 ,见阿七又埋头缝衣服,这才大大咧咧地睁眼,从上到下把阿七看了个遍,心想:我从前是不知道,人还能越看越好看的,难怪那孙悟空一脸络腮胡子,二郎神还天天跟他出双入对,大概也是因为耐看? 衣服缝到傍晚,饶是阿七手快,也只完成了一半,油灯点上后,屋里光线依然昏暗,阿七对着油灯看针脚,看着看着眼睛就发酸,嘀咕道:“我这才一天,眼睛就如此酸胀,坊间的绣娘真是辛苦……” 长遥君翘脚靠在椅子上,啃着一个大苹果,说:“吃点游谷草不就行啦?以前长生林有只獐子,不知错吃了哪家的仙丹,三天三夜合不上眼睛,丹药失效后,獐子的视力骤降,后来就见那獐子天天去背阴的仙谷里寻游谷草,连吃上一个月眼睛就好了。” “游谷草?就是山里獐子爱吃的那种臭臭的草?” “对啊。不过游谷草这么稀少,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稀少?”阿七惊讶不已,“蒙山悬崖底下大片大片的都是游谷草,有时候背阴的树根底下也长,因为太臭了,长田里大家都会割掉埋了,那草当肥料还不错。” “怎么会?大概是仙宫里有人施法,所以游谷草才这么少吧。” 阿七十分欣喜:“你确定游谷草有效?”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长遥君把苹果核准确无误地扔到窗外,回头盯着阿七手里的衣服皱眉,“你这手速慢的,本君何时才能穿上新衣服?” 次日一早,阿七就去背阴的树底下割了一把游谷草,因为草汁太臭了,阿七给扔在房顶上晒太阳,自己趁着天光大亮,赶制衣服,直至太阳完全下山,阿七才收了最后一针。 一旁眼巴巴瞅了两天的长遥君迫不及待地抢过来穿上了,说是抢,他也没敢使劲,生怕把衣服给扯坏了。 青色的薄袄穿在身上,因为针脚压得很实,一点不显得臃肿,而且十分暖和。长遥君穿上摸摸着又摸摸那,终于满意地说:“这件不错,改日再给本君做一件。” 阿七眉毛一挑:“市价三十文。” 长遥君恨得牙痒痒:“整天钻钱眼里,你跟钱过去吧!” 阿七听了一愣,忽而大笑不止:“哈哈哈,你真是……没少吃顾大娘的饭,连说话都是一个语气……哈哈哈……” 长遥君气恼不已,且不管他,穿着新袄去狐舍看望那帮狐狸去了。 阿七笑得眼泪快出来了,这才觉得眼睛酸涩不已,连熬了两天,眼里都是血丝。他想起屋顶上的游谷草,拿下来一闻,太阳晒过之后臭味淡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把草汁都晒干了。 将游谷草磨碎,就着热水一饮而尽,淡淡的青草涩味,算不上好喝,但不至于难以下咽。 到第二日一早,阿七觉得眼睛舒爽一些,但不知是睡眠的效果,还是因为游谷草,因此一时不敢传给别人,打算自己先服一段时间,摸摸这草的药性,免得好心做了坏事。 这日一早,赵琳也上门了,她同样熬得两眼通红,却十分兴奋,拿着几卷画纸对柳三娘说:“但愿不负所托。” 画纸展开,是一幅幅再常见不过的民生景象,农人耕地、妇女纺织、渔人晒网、孩童嬉闹……这画像普通,胜在赵琳用笔圆润,一人一景逸趣横生,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柳三娘大叹:“你才是我如意绣坊的贵人。” 饶是看过画作的刘大山,此时再看也是眼生笑意:“赵姑娘作画实在有趣,我还没见过这么用笔的人。” 他想起白日带赵琳穿街走巷,大概是长闷闺中,赵琳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还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刘大山初时不明白,后来见赵琳从一大堆杂物里找出买来的一截莲藕,让他掰开。 刘大山轻轻一使力,莲藕断开,赵琳那藕心沾了墨水,直接印在纸上,三两下就绘出了一幅水田图。 之后买来的杂物每一样都被赵琳用的精巧,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刘大山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心中对赵琳又多了几分敬慕。 赵琳灿然一笑:“姐姐觉得满意就行,我太累了,姐姐快借个闺房让我躺一会……” 柳三娘连忙端茶倒水把赵琳安顿好。 外间的绣娘早已备好刺绣的针线,这几天柳三娘除了几个熟客,不再接新的生意,让众绣娘得空好好休息,准备这次的太后献礼一事。 刘大山将画样拿出来,众人无不惊叹溢美,巧儿当先拿出针线,说到:“这么精巧的绣样,可不能毁在我们手下,姐妹们可是拿出真本事的时候了。” 春凤握着针左右比划,哀叹道:“画的太美我都不敢下针了……” 众人哄笑。 长遥君穿着新衣服整个院子晃悠,晃到狐舍的时候,老郑正在编稻草,天冷了狐舍需要加厚。 “咳……早啊!”长遥君站在老郑眼前,伸手抻抻衣服。 “早。”老郑头也不抬,手下的稻草上下翻飞。 “在编什么啊?”长遥君踱步从老郑面前经过。 “给狐舍编草席子。”老郑依旧闷头忙活。 “呃,可以可以。”长遥君又从老郑面前走回来,腿踢得老高,落地啪啪响。 “咳咳,呸——”老郑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口,抬头道,“长遥公子这是做什么?” “嘿嘿……”长遥不说话,装作看风景原地转了一圈,手还抻着衣服。 老郑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夸赞:“哟,穿新衣服啦,好看,好看,风度翩翩,风流……什么来着?” “哪里哪里,风流倜傥,倜傥。”长遥君此刻要是露出狐狸尾巴,绝对能翘到天上,“你忙你忙,我去看狐狸。” 老郑见长遥君走远了,心里哀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脑子就摔坏了呢?哎,下次还得问问春凤,有什么好词夸他,免得又忘词…… 长遥君走到狐舍边上,里面的狐狸悠闲懒散,养久了多少沾了惰性,尤其是前几个月出生的小狐狸,一个个圆滚滚的,煞是可爱。长遥君在笼子边上来来回回,小狐狸根本不睬他,只有几只老狐狸偶尔抬抬眼皮,嘴里发出“吱吱”声,那意思是“你俊、你美——差不多可以走了,别挡着大家晒太阳。” 虽然下凡失了法力,大概是附身狐身太久的原因,长遥君对狐狸的叫声一听即懂,无聊的时候还来找狐狸聊天。初时狐狸还顾忌他,久了发现这就一逗比,索性谁也懒得理。 长遥君见实在无趣,撇嘴踢了一脚笼子,把里面睡着的狐狸都晃起来,这才咧嘴离开了。 ☆、一大波狐狸正在袭来 这一回长遥君晃悠到了绣坊,想着为了听几句赞美,沾点脂粉味儿就沾吧。 可惜绣坊众人无不在布案上飞针走线,根本无人搭理他,也是,美人三天看厌。 长遥君努力在众人中来回穿梭,可惜丝毫存在感都没找到,还让自信心大受打击。不过大家在一起刺绣聊天的气氛还是不错的,他就一直没走,左看看右摸摸。 春凤绣完了一小片波浪,哀叹道:“怎么就绣不出以假乱真的效果呢?” 她手上的正是渔人晒网图,河边有大幅的波浪翻滚,画的时候由于着墨有深浅,自然而然能出意境,刺绣就不同了,受限于绣线的颜色与针法,绣上去的东西虽然美,总觉得差了点意境。 “你这线颜色也太丑了。”长遥君在一边嘀咕,他在天上看过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比凡间的不知好看多少倍,当然,身上这件衣服除外。 “不会吧?这是刘掌柜的几番周折才买来的蚕丝线,大概除了宫里进贡的天蚕,没有比这线更好的了。”春凤说到。 “我看看。” 长遥君扯起一根线,所谓的蚕丝的确比一般的棉线光亮一些,但线再好,染料就那么几种,自然不尽如人意。他想起七仙女以前总是在刺绣之前总是拿一种草煮了草汁浸泡,根据草汁的浓度还能漂染出新的色彩,制造出一根线上有深浅不一的颜色,绣出的图也是个个栩栩如生。 “我以前在天……在外面游历,见过有人用草汁浸泡丝线,浸染过的丝线颜色鲜亮,且可以根据草汁的浓度调节深浅……” “哦?不知公子可知那是什么草?”柳三娘一听来了兴趣。 “听说这草极为珍贵,天……天下都找不出几根,我不知道名字,倒是记得样子,这草红茎、细长形、不长叶子。” “节节草?”巧儿一下子想到,早上她还在院子里清理了一片节节草。 春凤迈步到院外墙根下,轻易就找到了几根,拔下来说:“是这个吗?” 长遥君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呃……哪里找到的?” “院子墙根下总是长啊,太招蚊子了,我早上还见巧儿姐姐除掉好多呐。” 长遥君心里暗骂,肯定是天上的老怪嫌弃这草招蚊子,施法清理,难怪只有七仙女为了刺绣会在院子外种一点,他还以为多珍贵呐,原来就是路边上的野草。 “这草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春凤十分惊讶。 “试试便知。” 柳三娘嘱咐人敛了一把节节草,一人捣汁,一人烧水,一人分线,三人合作,将线放入草汁中,那草汁经由热水一浇,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草汁怎么还有香味?”众人惊叹。 只见巧儿拿了一根红线,放入草汁中,再次拿出来,被浸染的一节明显颜色变淡,且渐变非常自然。众人啧啧称奇。 柳三娘大喜过望,连忙安排众人拔草的拔草、烧水的烧水,一番忙乱不提。 经过节节草浸泡的绣线变色自然,配合精巧的针法,在画布上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图案。几天后,柳三娘将绣布一块一块洗净,泡过节节草的丝线光滑不掉色,还散发似有若无的清香,裱在屏风上之后,显出一种高雅的意趣。 “这么好的东西,我都不舍得拿出去了。”柳三娘开绣坊多年,屋里也搜罗了不少精巧的绣样,跟这幅一比,生生差了一个层次。 “别的不说,在我们太岚地界,这幅作品肯定能拔头筹,到时候咱们如意绣坊又要忙起来了。”刘大山眼冒精光,似乎已经看到滚滚财源。 柳三娘捂嘴笑,看今日刘大山的“奸商”样子,谁能想到他当年是一介武夫呢? 绣品完成后刘大山递了上去,其他人又回到了往常的忙碌中。 连着熬夜,众人的眼睛都有些吃不消,阿七拎着药壶给大家送药,连服三日,大家觉得眼睛干涩疲劳的症状大为缓解。 巧儿问:“阿七,你是如何知道游谷草可以解眼乏呢?” “是听了长遥的话,他说他们家乡都这样用。” “上次是节节草,这次是游谷草,想必长遥君子的家乡定是医药之乡。”巧儿赞道,“不知长遥公子可还记得其他什么偏方?” 长遥君看着众人期待的眼光,下巴抬得老高——下凡这么久,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地位了。他清清嗓子:“我家的医术、文化、各种工艺都比这里先进多啦,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大家。” 众人无不惋惜,这长遥公子若不是遭难脑子出了问题,凭借他的眼界、为人,肯定能大有作为。她们哪里知道,长遥君能记住游谷草、节节草,都是近千年的巧合。 三日后,在太后献礼的大比中,绣品江山图一举夺魁。如意绣坊获得了进京献礼的资格,消息传来,众人皆喜。 太岚镇所属的太州知府派人传来消息,令如意绣坊出三人随行上京,柳三娘是绣坊的老板,自然要出面,赵琳是绣样原画的作者,三娘有心给她讨赏,因此把赵琳带着,刘大山一并跟去,可打点一二。 几人跟着知府进京的队伍离开了,绣坊大小事一时便落在了阿七与巧儿身上。阿七主外,巧儿主内,二人忙起来,并肩出入的机会变多,绣坊众人时常打趣,说二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这话长遥君听着可不乐意了。 眼看阿七日日繁忙,自己的存在感逐渐降低,长遥君坐不住了。 现在的长遥君不像以前,在人间待久了,情商的进步突飞猛进。他知道闯祸肯定会让阿七嫌弃他麻烦,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情。长遥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阿七忙到半夜才坐下喝了一口茶,绣坊这几日名声大噪,往来的订单、货物多不胜数,忙得他昏头暗地。 长遥君躺在榻上,见他喝了茶坐下缓缓气,这才酸溜溜地开口:“大人您辛苦了。” 阿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自己房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哭笑不得:“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房里作甚?” 长遥君慵懒地起身:“等你回来商量事情啊。” “哦?”阿七颇为奇怪,“你几时有事还要跟我商量了?” 长遥君气得牙痒痒,这几日阿七忙成这样都没有想过找他分担一些,很明显是不信任他的能力,以为他只会闯祸,看来是时候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了,总是在家吃喝玩乐也挺没意思。 “我打算多买点狐狸,把狐舍迁出去,建个狐场。” “狐场?” “这几日天气冷了,绣坊冬衣的订单只多不少,咱们狐舍的几只狐狸远远供不应求,等柳三娘他们从京城回来,如意绣坊肯定名声更盛,到时候狐狸毛短缺,入了隆冬,狐狸的价格水涨船高,那时再买就晚了。” 阿七点头:“这个我也想过,只是附近的狐狸早已售罄,也就是我们绣坊的一直养着,还算有点存货,现在想买,也不好买。” “附近没有,但是入了蒙山百里,肯定有不少狐狸窝,我带一批猎户进山,三日就能把周围扫荡一遍。” “入山百里?不行,太危险了。”阿七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行算了。”长遥君也不跟他争辩,他知道阿七的确需要大量狐狸毛也就够了。 买狐狸、建狐场需要钱,长遥君没得到阿七的支持,自然只能另辟蹊径。半夜,他趁人不备,带着一笼子二十多只狐狸进山了。 走了半夜,蒙山深处荒芜人烟。长遥君打开笼子,对着里面的狐狸说:“你们几个现在就去山里,把附近的狐狸毛全搞回来,越多越好,本君自有重谢。” 几只狐狸恹恹地,谁也没理他。老狐狸抬了抬眼皮,那眼神的意思是:你一个法力尽失的狐仙,能拿出什么重谢? 长遥君自然懂得他们的意思:“本君虽然法力尽失,但仙灵还在,只要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自会用灵体给你们造化。” 几只狐狸顿时坐起身子——长遥君可是天地自孕的灵体,又俯入狐身几百年,其灵体之气若是能得之一二,可使普通狐狸受用一生啊! 老狐狸“吱吱”叫着,恨不得马上就跳出笼子,把祖孙老小全拉出来割毛,长遥君得意一笑,把笼子放倒:“去吧,天亮之前必须回来。” 他法力尽失,但灵体是与生俱来,这几日感觉灵气开始逐渐恢复,只要他刻意散开气息,借着这林中雾气,自可让这些小狐狸有所获益。 眼看着二十多只狐狸进山,长遥君裹紧小棉袄找了个树杈子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梦中他回到了天界,跟孙悟空打架,孙猴子一个棒子轰下来,南天门轰隆隆地要倒,地震天惊! 长遥君似梦似醒地睁开眼睛,发觉轰鸣的声音就在耳边。 只见对面一大波狐狸向他奔来,数量之多竟然发出一阵轰隆之声——要知道狐狸脚下有肉垫,已经把奔跑的声音抵消了大半! 领头的老狐狸拼了老命,一边跑一边大喘气,舌头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狂甩,若不是两眼呈星星状、口水直流,还以为是在逃命! 长遥君要看着一大堆狐狸直奔而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前面的狐狸见到了跟前,纷纷急停,后面的一浪一浪扑过来,被前排的狐狸绊了个跟头,这么连滚带摔地,在长遥君面前堆出个狐狸小山! 老狐狸从最低下探出头,颤颤巍巍地叫唤,那意思是:“大……大人,这么多……够吗?” 长遥君目瞪口呆:“够了……够了……” ☆、本君是狐狸头儿 长遥君从怀里拿出布袋子和剪刀,指挥狐狸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剪毛,剪过毛的狐狸被他用散出的灵气裹住,立刻舒服地两眼一眯,跑回山里,一点也不怕冷。 后面排队的狐狸羡慕至极、望眼欲穿,可惜长遥君一个人剪不了多少,到天边泛白的时候才剪了半袋子,只得把后面的狐狸都遣回山:“你们莫急,明日本君再来就是。” 长遥君拎着从绣坊里带出来的二十来只狐狸和半袋子狐狸毛回到绣坊,只觉得十分疲惫,躺在房里睡了个回笼觉,睁开眼时已经天色近黑,阿七在边上拧着毛巾,满脸担忧:“醒了?” “唔……” “你发烧,昏睡一天了。”阿七端来药碗,“喝药吧。” 长遥君觉得口干舌燥,毫不犹豫地猛灌了一口药汁:“呕——” 太尼玛苦了! 阿七看长遥君快把胆汁都呕出来了,吓得来不及拿蜜饯,一把端起边上的茶碗,端起来才发现烫手,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长遥君就着他的手一口闷了一碗茶! 噗! 太尼玛烫了! 长遥君的病一天就好了大半,倒是舌头上烫出的泡让他当了三天的大舌头。 隔日柳三娘一行人从京城归来,带来了一幅皇上亲笔题的字——“如意”,以及众多赏赐。 此番上京,如意绣坊大出风头,一幅江山意趣图让当今圣上与太后都赞不绝口,太后娘娘当场将绣图又赠给了皇帝,说让皇上时时谨记处政为民。但是送出去太后又惦记,所幸命如意绣坊再绣一幅,又赏了好些金银、布料。 一时间,绣坊上门的客人快要踏破门槛,连带绣坊的狐毛披肩也订单骤增,刘大山倒好,两手一摊,说要准备自己的终身大事,绣坊的生意让阿七全权负责,这可把阿七给愁坏了,短时间内,上哪去找这么多狐毛?看来只好拒绝一笔订单了。 阿七坐在书案前,拿着笔在订单上权衡,眉头紧皱,时而咬牙时而挠头,好似在决定生死大事。 长遥君大着舌头:“不就似(是)销单嘛,纠结森(什)么……”他整日跟着阿七围着账本打转,也学会了不少术语。 阿七摇头:“你不懂,这拒绝的不是客人,而是大把大把的钱吶……”说完一幅肉疼的表情。 长遥君这才想起自己搞来的一大袋子狐狸毛,连忙拖进来。那日他虽只剪了半口袋,但是应付这几日的订单应该足够了。 阿七又喜又惊:“这些是哪来的?” 长遥君神神秘秘:“晚桑(上)你跟我去三(山)桑(上)就自(知)道了。” 因着长遥君感冒没好全,阿七仔仔细细地给他裹了两件大棉袄,二人这才出门。 到了蒙山深处,老远就看到月光下一群狐狸伸着脖子往山下瞅,一双双眼睛在黑漆漆的树林中泛着光,看着真有点吓人。 长遥君浑不在意地前行,到了跟前,几只狐狸突然发出激动地叫声:“嗷呜嗷呜——” 长遥君袖子一挥:“本君昨日病了,这才上山看你们。” 狐狸们喜形于色,围着长遥君的裤腿蹭了几圈,然后像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地排队蹲在他脚边,长遥君拿出剪刀和麻布袋子就开始剪,阿七在边上早已经惊呆了。 “愣着做什么?快剪啊。” 阿七这才反应过来,拿起剪刀,手起毛落,心里暗叹:狐狸精也不是全无好处啊…… 队伍中还有几只毛特别短的狐狸,排上前时长遥君一皱眉:“这不是上次刚剪过的吗?不行不行,等毛长齐了再来。” 狐狸十分不甘地叫了两声,只得退下,长遥君自言自语:“不过这狐狸毛长得倒快,才两日就长处半寸,难道是灵气的效果?” 阿七连忙问:“这些狐狸为何如此听话?” 长遥君便把事由一一道来,当然,阿七自动把他口中的“灵气”理解为“妖气“,心想,不知日日在一起,我身上是否也有妖气?这想法转瞬即逝,两人合力没一会便剪了满袋的狐狸毛。 阿七看着这些狐狸毛反倒有些发愁:“这些毛暂用几日尚可,若是长期用只怕会有人对货源产生疑虑。” “所以我说要开狐舍,你又不给钱。”长遥君酸溜溜地,这世道真是无钱寸步难行。 “看来狐舍非开不可,明日我就跟三娘商量。” 次日,阿七果然跟三娘提起此事,不过三娘心有顾虑,说:“狐狸并不好养,我们后院的几只还是老郑悉心照料的成果,若是一下子建大规模的狐舍,只怕风险不小。” 阿七又不能讲自己有狐狸精相助的事情道出,只好默默听着。 柳三娘看阿七积极的样子,不忍打压年轻人的热情,便说:“过几日中秋节,我正打算拿太后的赏钱给大家包红包,你既然有建狐舍的想法,我便多给你一份赏钱,你且拿着钱做事,亏了便亏了,反正是赏银,赚了便算你的,我们绣坊不要分红。” 阿七一听便明白了,这是三娘一片好意。三娘心里觉得建狐舍会亏本,但是为了支持他的热情,还是愿意出钱,又怕真的亏损了阿七会觉得过意不去,便把钱说成是赏钱,让阿七自己去折腾,不管结果如何,不要在意得失。 阿七心里明白,面上不表,只说:“若是狐舍成了,阿七也算报了三娘的恩。” 建狐舍不是个小事,至少要等到忙完这几日,刘大山回来接手绣坊,阿七才能腾出空去操办。 柳三娘将皇上的赐字装裱成牌匾,挂牌的那一天,前来瞻仰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络绎不绝,把对面的吉祥绣坊衬得更为冷清。那周姨娘总算明白了,自己绣坊与人家是云泥之别,索性闭门改做胭脂香粉的生意,不过她不秉持深耕细作的心,总想着做生意一夜暴富,最后反倒败光积蓄——这是后话了。 绣坊一日比一日红火,刘大山的好事也将近了。 刘大山平日看着精明,其实是武行出身,本质上还是个糙汉子,柳三娘知道他对赵琳有意,还特意提点过他,让他满满来,细水长流,免得吓到姑娘家。 谁知这刘大山活了快三十年,头一回遇上心动的女子,哪里捂得住!三人进京,一路上刘大山对赵琳比人家对亲闺女还宝贝,上车打点铺位下车嘘寒问暖的,让柳三娘都嫉妒赵琳这待遇了! 赵琳也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避讳,跟着刘大山同进同出,人家是上京贺寿,他们俩是风花雪月。到返程时,刘大山已经计划着上门提亲的事了。 因为绣坊的事,阿七去敲刘大山的门,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刘大山握着一只发簪,爱不释手,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看着看着还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身后有个小厮跑上前,把一个彩礼簿子递过去:“您看,这是拟好的彩礼簿子。” 刘大山连忙接了,来来回回翻了三遍,每一样都反复确认,显得十分紧张。 刘大山算是阿七半个师傅,比阿七年长近十岁,做事严谨而果断,今日这样子也算让阿七开了眼,绣坊的事他也不打算找刘大山商量了,这汉子显然已经暂时失去判断能力了…… 柳三娘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刘大山要跟去,柳三娘好说歹说劝回去了,说头一回没有新郎官上门的理,让他在家等着。 赵家虽是富庶之家,但只得赵琳一个独女,去年女儿大病一场,大夫都说救不活,但赵琳奇迹般地醒过来,而且性格变得比之前更加开朗,给赵家添了不少笑声。 后来又遇到徐员外骗婚的事情,赵琳虽然没嫁过去,但坊间的传言总是不太好听。赵夫人只想着能把女儿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因此对门户之说也不是特别在意,只希望至少是个温饱不愁的人家。 因此如意绣坊的人上门提亲,赵夫人心里还是满意的,但唯独在意一件事。 一条街上住了十来年,如意绣坊口碑向来是商户中数一数二的,管家刘大山操持在外,处事精明,人也踏实,不少商户都有意结亲,只是刘大山一一推拒,于是坊间就有了传言,说刘大山其实对绣坊的女主人柳三娘有意。 柳三娘见赵夫人犹豫不决,爽朗地一笑:“赵夫人可是对一些风言风语有疑虑?” 赵夫人回以一笑:“姑娘能主动提起,说明心中磊落,你不必解释,是我多想了。” “无妨,哪个嫁女儿的娘亲不替女儿多想呢?”柳三娘眼圈泛红,似乎想起许多往事,“我本出身江南一书香门第,十六岁时,县令贪图我美貌,要上门强娶,我爹娘为了护我惨死,那刘大山本是我家护院,连夜带我逃出来。” “竟有此事?”赵夫人惊叹。 “我二人身无分文,家主已逝,刘大山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为了一句承诺,一路护送我来到太州。到太州之后,我找到了爹爹从前的同窗,这位同窗如今已身居高位。他帮我报仇,又给了我一笔银钱,我当时拿出钱财,要赠与刘大山,他本拿了钱要走,可是想到我一个女子身处异乡,放心不下,就又回来了。” “这刘大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赵夫人感慨。 “后来我拿这笔钱开了绣坊,一转眼都十年了。坊间的那些风言风语赵夫人可不必在于,我与刘大山看似主仆,实际更像兄妹,赵琳嫁过来,我待她绝对比亲姐妹还亲,绣坊里都是与她同龄的女孩,心地善良,绝不会让她受欺负。” 赵夫人的心放下了一半,感概到:“其实琳儿对刘大山有意,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几日老爷出门偷偷打探,得回来的消息句句都说刘大山好,说如意绣坊好,我这想留女儿,都找不出理由啊!” 柳三娘大笑:“那这桩喜事,算是成了?” 谈完了事情,赵夫人送柳三娘出门,老远看到巷子口有一人影,竟是刘大山。 刘大山见躲不过,只得尴尬地上前打招呼:“赵夫人安好?” 柳三娘捂嘴笑:“瞧你这猴急的样子,让你在家等你偏不听,不过今日称夫人,改日就要称岳母大人了!” 刘大山又惊又喜,激动地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一个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男儿,竟然憋得满脸通红。 赵夫人哈哈大笑:“今日不留你们吃茶了,往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妖孽啊,让本君亲一口 次日,中秋节。 这段时间绣坊重重喜事,三娘起了个大早,给每个人都包了沉甸甸的红包,顺便宣布了刘大山与赵琳的婚期,众人一一道贺。 这一天绣坊闭门过节,厨房顾大娘张罗一帮姑娘们帮忙和面、配馅,蒸了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月饼。 阿七他们帮不上忙,便把买来的灯笼一一挂上,准备晚上在绣坊的灯谜会。 过节的气氛感染的长遥君也十分愉悦,虽然他并不懂民间习俗,但是却觉得中秋节是个不错的节日,和阿七在一起,似乎永远都不会无趣。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月饼、赏月、猜灯谜,喝着桂花酒,十分惬意。因为担心狐狸精喝多了再出什么异变,阿七主动帮长遥君挡了不少酒,饶是桂花酿清淡,几轮下来,也是醉醺醺的。 众人闹到深夜方散,长遥君扶起醉醺醺的阿七往后院走。 二人脚步略慢,没一会前后的人都各自走远,皎洁的月光下就只剩下这么两道身影。 阿七喝了酒,脸色红红的,眼神有些迷茫,呼吸间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熏得长遥君似乎也跟着醉了。 “喂,醒醒,重死了!”长遥君欲摆脱这奇怪的气氛,侧脸欲骂,却迎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阿七长得不丑,相反还十分耐看,但是整日与长遥君出双入对,反倒没人注意,在精美的岁月中,已然酿出了阿七这么个醇香的果实。 他的轮廓比一般男子要圆滑一些,五官的线条非常好看,两道眉毛似墨,不浓不淡地左右各一笔,衬着一双大眼,十分有神。而此刻醉了酒的阿七,眸光水亮,无害地睁着,显得十分可爱。 长遥君一下子看得愣了。 阿七迷迷糊糊被风吹得有点冷,无意识地嘟囔:“冷……” 长遥君只觉得一股桂花酒气袭来,然后眼中只能看到两瓣圆润的红唇,顿时一股血气翻涌,下意识地吻了下去。 温润的唇齿间尽是桂花酒的甘香,这一尝竟然不舍得分开。 长遥君屏气,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终于从这美味中挪开嘴唇。阿七醉梦中,浑然不知,觉得嘴唇痒痒的,还伸舌舔了一下。 长遥君觉得鼻头一热,又流鼻血了…… 次日一早,阿七觉得胸口十分闷,迷糊中想抬手挥开,一下打到了一个人。 “起来!压死我了!” “不起……” “自己的房间不睡,又来挤我!” “不挤不挤……” 阿七头大,看着四仰八叉沾着大半张床的长遥君,咬牙切齿:“你是不挤……” 好不容易从人肉束缚中逃出来,阿七觉得十分口渴,灌了一大碗茶。喝得急了,茶水顺着嘴角流出一缕,沿着下巴、脖子、直接没入胸口。 他放下茶碗,只见床上的长遥君挂着两道鼻血,口中念念有词:“妖孽、妖孽啊……” 阿七一个健步上前,拿布团子给他擦鼻血:“念叨什么呢,怎么流鼻血了?秋冬干燥,多喝水。”说着,阿七拿起刚才的茶碗,又倒了一杯水。 长遥君一把抢过来,就着阿七刚喝过的地方“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末了还意犹未尽似的嘀咕:“还是肉好吃啊……” 情之一事,一旦有始,欲罢不能,说的便是长遥君。 自打中秋夜尝了阿七的唇香,长遥君日也想,夜也想,看到阿七就不由自主地盯着人家的嘴唇,终于一日无法忍受,决定再灌醉阿七一次! 捡了一日阿七的休息日,长遥君磨着他上街吃饭。 阿七只当狐狸又犯馋了,带了点银子陪他上街。入了岚香楼,长遥君先点了一坛桂花酒,再点了只岚醉鸡。 这一回,鸡肉的香味没能诱惑长遥君,只见他抱着酒坛一直给阿七斟酒:“多喝点,嘿嘿……” 阿七吓了一跳,这狐狸精莫不是口味变了,改喝酒了?想起上次喝酒之后,狐狸回家就变成了人身,阿七心中有些打鼓,低声劝:“你少喝点,小心狐狸精现原形。” “不会的。”长遥君一心盯着阿七的嘴唇看,哪里顾得上那些,为了劝阿七多喝点,自己也是时时斟满。看着阿七,他总觉得口干舌燥,一不在意就多喝了几杯。 阿七上去拦已经来不及了,酒楼的桂花酒比自家酿的酒劲足了几倍,几杯下肚,只见长遥君呼着酒气,脸颊泛红,眯着好看的丹凤眼盯着阿七瞧,还不时吧嗒嘴,似乎在看一盘好吃的菜。 “糟了糟了,这样子是醉了。” 阿七看天色快黑,马上到酒楼的客流高峰,想提前避开。于是费力地扶起长遥君,打算出门。谁知这不扶不知道,一扶吓一跳!长遥君身子滚烫,背后一道白影,阿七定睛一看:竟是一条狐狸尾巴! 这一下把阿七吓得不清,连拍狐狸的脸低声呵道:“醒醒,你要现原形啦!” 长遥君冲着他嗤嗤一笑,嘟着嘴:“亲亲……” 虽然对方是个男人,但顶着一张绝美的脸,阿七不由得脸通红:“果真是个狐狸精……” 眼看再磨叽下去客人越来越多,而且不知道长遥君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变异,阿七当机立断:必须马上出门。 长遥君露出的狐狸尾巴白毛张扬,阿七试着将它塞进长遥君的衣服里,可是喝醉的人完全不配合,手忙脚乱只弄得一头汗。 此时,门口小二在敲门:“客官,给您添热茶。” 二人喝酒是在包间,房门只有一道帘子。眼看小二端着热茶要进来,阿七急中生智,抄起袖子将狐狸尾巴塞入袖中。 由于怕狐狸尾巴露出来,阿七整个人紧紧贴着长遥君的身子,胳膊不得不放在长遥君的屁股上,大袖子将他的胳膊连带狐狸尾巴罩了个严严实实。 可这样子也太暧昧了些,尤其是柚子遮掩着,让人不由脑补其下的香艳场景。 店小二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长遥君倚在阿七身上,阿七紧紧搂着他,手还放在长遥君的屁股上…… 此时长遥君醉熏熏地傻笑,对着阿七嘟嘴:“亲亲……” 铛! 店小二手里的铜茶壶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阿七结结巴巴地说:“你不要误会……” 店小二臊红了脸,连忙捡起茶壶:“是我失手,我这就下楼给二位重新倒茶……” 阿七连忙阻拦:“不用了,我们结账回家。” 付了钱,也不等小二找零,阿七急急忙忙搂着长遥君下楼了。长遥君走不了直线,一路跌跌撞撞,阿七害怕狐狸尾巴露出来,只得死死贴着他,两人以别扭的姿势走楼梯,一个不稳就摔倒了。 楼下客人尚且不多,大厅不算热闹,这么个动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几个人一回头,只见两个男子摔倒在地,还紧紧搂着对方,其中一个醉醺醺地嘟起嘴:“亲亲……” 众人伙呆! 本国男男通婚推行不久,皇上纳男妃尚且有所避讳,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作风? 店小二跟在后面欲把二人扶起来,阿七哪敢抬手,只得费力把压在自己身的人顶起,讪笑道:“我这朋友喝多了,耍酒疯,大家不要误会,呵呵……” 说罢红着脸出去了。 背后的人低声议论:“这不是如意绣坊的阿七吗?” …… 次日,长遥君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许是喝了酒,总觉得体内灵气有些不稳,似有增长的趋势。不过这微小的异样没能引起长遥君的注意,他满心都在烦恼一件事:昨天到底是亲没亲到?长遥君挠头,就算亲到了,也不记得了,可惜啊…… 不过一夜好眠之后,心情甚好,长遥君起床想找件新衣服穿——身上的这件已经穿皱了。 箱子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衣服,长遥君有些不爽,打算让阿七再给他做几件,这几日阿七忙,没有顾得上这事,看来还得自己去提醒他。 “咳咳……”长遥君出了屋,故意咳了几声引起阿七的注意。 阿七正在院子里煮节节草打算染丝线,假装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十分认真的扇着火。 “阿七……”长遥君喊。 阿七不理。 “长!” 这“长”姓还是几个月前长遥君给他取的,只有长遥君非常不爽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叫他,不过这会,阿七比长遥君更不爽。 长遥君见对方打定主意不理他,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因为自己昨天喝醉酒,自己做错的可能性比较大,况且现在还有求于人,于是软下声音:“阿七……你怎么不理我?” 阿七继续闷不做声,脸上表情十分不好看。 长遥君发挥厚脸皮的优势,端着架子说:“天气冷了,本君需要新衣服,你给本君做几件……” 阿七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他,可是想想自己这段日子的确忙,都忘记给狐狸精添衣服了,上次他还染上风寒,忽然又有些内疚,于是低声说:“我忙,我给你银子,你自己去街上买吧。” “我不买,我要你给我做。” “我没空。”阿七臭着脸,找出中秋节得的大红包,数了一把铜板给他,“这些钱够在街上买到顶好的衣服了,你自己去买吧。” 长遥君欲再说,见阿七脸色实在难看,只得收下钱,揣着银子出门。 集市上人来人往,交口相传一件事。 “哎,你听说没,如意绣坊的阿七好男风……” “怎么会?” “昨儿个在岚香楼,好些人都看见了,他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地从里面出来,贴得可紧了……” “真的?可惜了,如意绣坊现在红火着呢,一个刘大山近日定亲了,阿七现在管事,街上不少商户想给阿七说亲呢。” “对呀,一听说他好男风,媒婆也不走动了。不过听说他的那个对象,长得可俊了……” “莫非是那个英俊书生,叫什么……长遥的?” “就是他……有福当铺的张小姐不是到处炫耀说长遥公子跟她是一对吗?这回真是自打脸咯……” 二人絮絮叨叨走远了,没看到身后长遥君嘴角咧到耳后根,美滋滋地说:“老板,给我来件夹袄……” ☆、本君求婚了 一整天,长遥君的心情都非常好,穿着新买的夹袄,在阿七面前来回晃悠。 “阿七。”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6节 “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叫你。” 阿七摇头做事。 “阿七……” “别叫我。” “嘿嘿……” 长遥君在阿七面前蹦跶,只觉得觉得这人怎么越看越可爱,怎么都看不够呢? “阿七,昨日在岚香楼……” “别说了,要不是你喝多了露出狐狸尾巴,我也不会……”阿七一脸懊恼,“现在外面都传开了,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你别娶媳妇了,你娶我呀!”长遥君开心地说,就差没把尾巴变出来摇一摇了。在一起好啊,可以每天跟阿七睡在一起,每天都亲亲……嘿嘿…… “瞎说什么……”阿七低头掩饰脸上可疑的红晕,“我……我是要娶媳妇的人。” “娶媳妇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娶媳妇?”长遥君非常不爽。 “娶媳妇生娃娃呀。”阿七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这样,刘大山不也要娶赵琳了么。 “生娃?阿七喜欢娃娃呀,没关系,我跟你生一个不就行了?”在长遥君眼里,孩子就是送子观音变出来的,凡间的人求子还要烧香拜佛,可是他有法力,等到了天上恢复法力,还不是想变几个变几个,又有何难? 阿七惊讶,心想这狐狸怎么如此不知男女之事,但又不好开口解释,只得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跟你生,反正我就要娶媳妇。” 长遥君气得一挥袖子:“本君对你好你还不知足,还要去外面娶媳妇,真是气死本君了!” 阿七也不跟他争辩,不知为何想到自己与长遥君在一起就心跳不止,只得掩下心中悸动:“反正你不懂。” 长遥君第一次非正式求婚就这么以失败告终。 忙过头一波的订单后,阿七终于腾得出手把建狐舍的事情提上日程。柳三娘特意又招了两个新徒弟阳平、阳安,跟着刘大山在后面跑腿,毕竟刘大山以后成家,也要多顾着家里。 阳平和阳安本就是亲兄弟,南方水灾的时候逃难至此,二人平日小偷小骗活了下来,柳三娘机缘巧合遇上了,双方有了牵扯。后来三娘见二人十分机灵,便把人招回来指派给了刘大山,账面上的事还不能放权,不过跑腿学做生意,二人一个沉稳、一个油滑,倒是十分合适。 刘大山毫不客气,大把大把的活往两个人身上派,自己乐得做个准新郎,整日傻笑。 值得一提的是,赵琳亲手为自己画了件喜袍,托如意绣坊赶制。这喜袍袖口和边线绘着交错的连理枝,中间没有凤凰,反而用红色丝带挽了一朵朵独特的花样堆砌起来,赵琳说那个叫“蝴蝶结”。 柳三娘看了,惊叹不已,整日数着日子要赵琳嫁过来,说要聘请她做绣坊的绘师。 这些阿七都不知道,他整日为建狐舍的事奔波着。 狐舍需要土地,赵琳家是地主,划了一块在太岚镇外二里地的沙土田给他们。这沙土田土壤贫瘠,种不出什么好收成,后来就闲置了,阿七要花钱买,赵家执意不收,阿七只得作罢,打算以后报答。 土地成本分文未出,阿七省下一笔钱,雇了几个老手艺人,按照老郑的指点,建起一排排通风的狐舍,中间留出大片空地,供狐狸活动。 狐舍建好后,长遥君连夜上山,振臂一呼,大批狐狸眼巴巴地要跟着他下山。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分几批陆陆续续将狐狸带到山下,对外称这狐狸是在外地采买而来。 阿七一边建狐舍,一边与如意绣坊的几位绣娘一起,将螺纹绣法四处传扬,等到入冬的时候,狐舍已然建成,螺纹绣也在太岚镇周边普及开来。 狐狸在狐舍吃得好睡得好,还有长遥君时时以灵气滋养,活的好不自在,毛发长得也十分鲜亮,第一批狐狸毛刚上市就一抢而空,由于狐狸毛色质地柔软,价钱公道,阿七很快收到了第二批订单。 整日数钱的日子让阿七乐得合不拢嘴,他把收到的订金拿出来放在箱子里,剩下一小半是这几日的收入。 “这么下去,以后娶媳妇可以办个不错的婚礼了……”因为见着刘大山准备娶亲的样子,阿七心里十分羡慕,时常惦记着存老婆本。 长遥君在边上气得不行:“早知道你想赚钱是为了存老婆本,我才不帮你。” “狐狸,你放心,就算我娶了媳妇,一样会对你好的。” “那给我亲亲吗?”长遥君嘟起嘴。 那张妖孽的脸蛋总是做这种害臊的事,阿七从开始的脸红变得越来越淡定,一把推开伸过来的脸,说:“你去亲你媳妇!” “我媳妇就是你!我娶你!” “瞎说什么呢!”阿七不再理他。 长遥君也不纠缠,到了晚上,阿七在房间刚睡着,迷迷糊糊间好像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手感十分温润,于是抱着睡了。 次日醒来,发现怀里蜷着一只狐狸。 这狐狸体态优美,毛发洁白,十分柔滑,样子还有几分眼熟。阿七迟疑着,叫了一声:“长遥?” 狐狸一只耳朵抖了一下,继续酣睡。 阿七起身,围在周围的温暖气息不见了,狐狸湿润的鼻尖耸了耸,嘟囔着翻个身子,露出粉嫩的肚皮,然后懒懒地睁开眼。 这幅懒散的样子,是长遥君,没错。 阿七伸手在狐狸肚皮上摇晃,着急地喊:“长遥,醒醒,糟了,你又变成狐狸了!” 狐狸懒懒地开口:“别晃本君的肚子。” 阿七吓了一跳! 虽然知道知道长遥君是个狐狸精,但是以狐狸的身子说人话,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说到:“你怎么又变成狐狸了?你昨天偷喝酒了?” 长遥君翻身爬起来,后腿一蹬,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跳到阿七怀里:“没有,我就是觉得法力恢复了一点,好像可以自由变换身体了。” “那你变回来,我要起床了。” “不行,变形有时间限制,下次变身要等到明天。”长遥君这是随口扯谎,他变身根本没有时间限制,如此说只是为了在阿七怀里多腻一会。 “那你今天千万不要说话,吓到别人事小,让人家发现你是妖怪,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知道……”长遥君抖抖耳朵,似乎要把阿七的唠叨都甩出去。 阿七只得起身穿衣,过几天就是刘大山的婚礼了,阿七不仅要帮忙打点,还要兼职做伴郎,刘大山昨日嘱咐过他,要他一大早去试伴郎的衣服。 阿七迷迷糊糊到了前院,春凤和巧儿正在理着几件衣服,见阿七来了,把红色的袍子往阿他怀里一塞:“赶紧试试,我们还得去赵家改喜服呢。” “你怎么一大早抱着只狐狸?”巧儿问。 “额……”阿七顾左右而言他,“我去试衣服了。” 春凤追在后面问:“长遥公子呢?他是压轿人,也要试衣服的。” 太岚镇有一习俗,婚礼时男方要有两位男子,一人做伴郎,前去打头阵敲开新娘家的门,一人做压轿,骑马走在队伍最后方,此人要执篮子,将花生、桂圆等物抛洒给街上的人,分发喜气。压轿人越有才名,后面欢迎的队伍越长,婚礼就会越喜气。 伴郎要是与新郎关系密切之人,自然由阿七担任。压轿人颇有讲究,通常来说要么文采出众,要么是武艺超群,总之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艺,算给男方长脸。 柳三娘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长遥君身上,别的不说,就那副绝美的脸,足够在婚礼上添风头了。 长遥君本来不乐意做,满心惦记着喜宴,三娘只说了一句“压轿人能收两份红包“,长遥君马上屁颠屁颠地应了:“我去!” 此时不见长遥君,春凤自然问起。 阿七连忙打马虎眼:“哦,他……他去狐舍看狐狸去了,把他的衣服给我吧,我们身材相仿,我替他试。” 阿七拿着衣服要进屋,忽然想起怀里的狐狸,低声道:“你出去,我要更衣。” 长遥君的狐狸爪子死死拽着阿七的衣服,低声回:“我不!” 阿七拽了两下没拽开,只得外袍一脱,连衣服带狐狸全扔门口了。 长遥君从衣服里挣扎出来,见大门紧闭,龇着牙:“哼,一个破门还想拦住本君!” 狐狸灵活地一甩尾巴越上窗台,纸糊的窗户拿舌尖一舔就能轻易捅破。长遥君大摇大摆地坐在窗台上,眼睛透过破洞,将里面的景色看个清清楚楚。 阿七试过衣服出来的时候,只见狐狸站在窗台上,挂着两道鼻血,神情迷醉地说:“好身材……” 阿七顿时羞个大红脸:“狐狸精好色便罢,你整日偷看我作甚!” 长遥君痴痴一笑,又跳进阿七怀里,拿鼻子蹭蹭他的胸膛。 阿七又气又恼,骂道:“明日必须变回来!” 眼看婚礼将近,阿七拿出收集了许久的一袋纯白色狐狸毛,亲自缝了一件白色狐毛披风,打算给赵家送去,当作贺礼。 长遥君见了嫉妒不已,把披肩裹在身上比划:“啧啧,跟我正合适,送人可惜了……” 阿七上前抢过,用丝布仔细包好了,说:“想都别想,你都有多少件衣服了。” 狐舍开始有盈利,阿七就把收成分给长遥君一半,他自己的那一半都是存起来作老婆本,而长遥君则是买买买!市面上新出的衣服,第二天就能见长遥君穿在身上,短短一个月,居然新添了两口衣箱。 长遥君对此毫不掩饰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过他虽然衣服多,但最钟爱的还是阿七给他手缝的那件衣服,天冷了就穿在里面,洗的多了有些发旧,因此长遥君才磨着阿七要他再做一件,阿七对此置之不理。 转眼到了刘大山与赵琳的大喜日子,大伙早早地忙碌起来。 ☆、本君发情期了 阿七穿着伴郎的衣服,带暗红纹路的黑色长袍,袖口拿红布缠上,显得十分精神利落,顾大娘给阿七梳了个四方髻,端端正正地配上一条红色缎带,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若论起俊美,长遥君生生把新郎和伴郎甩下一条街。 他今日着白底红纹的骑马袍,手执系了花团的竹篮,跃马而上,若不是走在队伍最后,恐怕新郎官的风头都要被抢尽了。 阿七与长遥各司其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是着喜服的新郎官带着十六台彩礼,乐队随行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这,这压轿子的是哪位才人?如此俊美?”街上众人议论纷纷。 “是个书生,叫长遥,不是本地人,好像是阿七在外面救下的。”一个知情人答到。 “请个来路不明的书生压轿,即便这书生俊美,恐怕也不合适……” 此人话音刚落,只见一大批女子跟在队伍后面,手持红布,招摇大喊:“长遥公子……” 追随在队伍后面的女子竟比彩礼队伍还长,手持红布十分热闹壮观,刚才那说话的人顿时没了声。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吸引了许多人注意,这其中便有一人,手持纸扇雍容华贵,只是一双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让人不由退却三步,此人是当今宰相李政庭之子,李霄。 “没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还有如此天资绝色。” “回公子,小的去打听了,这位压轿人是个书生,几个月前被绣坊的伙计从路边救下带回来的。”李霄身边的侍从李富也是个奸人,跟着李霄煽风点火无恶不作,不等他主子开口,自己先把人的来路摸清了。 “不错,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富点头哈腰地应了:“主子,您瞧好吧! 这头迎亲队拐弯入了巷子,赵家的人一看到轿子,先放了一挂炮仗,待喧闹声停下,阿七打头上前闹门,边上陪着位媒婆,两人把嘴皮子功夫发挥到极致,把赵家的几位女眷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赵家大门一开,刘大山捧着红花进去,一路进到堂屋,赵琳一袭红嫁衣美得让人不敢呼吸。刘大山上前牵住她从□□子里露出的柔荑,二人在喜婆的唱和声中,行拜堂礼。礼成,赵夫人红着眼眶扶起二人,拿出家传的玉镯给赵琳戴上,又再三嘱咐,喜婆在一边劝慰两句,这才把新人送出门。 因为男方没有父母长辈,便把拜堂礼放在了女方,但新房是布置在绣坊的。为了刘大山娶妻的事,柳三娘把绣坊闲置的院子收拾出来,又在临近外墙的地方新打了个门,这样新婚二人想关门过日子,就把内院门关上,从新门出去就是大街;若是喜欢热闹,绣坊的姐们也可以从内院过去直接做客。房子虽不是新的,但仔细翻修布置了一番,丝毫不比新盖的差。赵夫人也是看到房子,才没有执意要给二人再添新院。 队伍又敲锣打鼓回了绣坊,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阿七忙前忙后,还要替新郎官挡酒,撑到宾客散尽才在阳平、阳安的搀扶下回了屋子。 至于长遥君?他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干,吃完酒席,就蹲在新房墙根底下等着——听说洞房很好玩的样子? 天擦黑的时候,新郎官入了洞房,房里还有不少人在闹腾,但绣坊多是姑娘家,没有几个小伙子,等看新人喝了合衾酒也就纷纷散去了,唯有窗根下长遥君还在耐着性子等。 就在他也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房里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长遥君越听越好奇,终于没忍住,伸手在纸窗上戳了个洞,可惜房里熄了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声音听得愈发清楚,似呜咽似□□……不知为什么,长遥君听了一会,只觉得血气上涌,下意识的捂了一下鼻子,结果被鼻子里的热流憋了一下,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阿嚏——” 刘大山从商之前是个练家子,耳朵灵,听到动静一把扯过被子把二人裹住,这才想起床上围帐已经放下,略微安心地问道:“谁?” 长遥君心虚,撒丫子就跑,也不敢抬头,满脑子都是羞人的遐想。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进了阿七的屋子。 屋子里的火炉烤得全身暖烘烘的,阿七在床上睡得正香,大抵是喝了酒被子盖得厚了,他呢喃着无意识地踢掉了半边被子,长遥君上前想帮他把被子盖上,不小心碰到了阿七,冰凉的手指贴在皮肤上,让阿七缩了下脖子。 从半敞开的衣领中,露出的皮肤光洁柔滑,年轻的身体肌肉分布均匀,在闪烁的烛光映衬下尤其好看,长遥君痴痴地盯着。 “啪嗒——” 长遥君连忙吸溜了一下口水,伸手去擦滴在阿七脖子上的一滴。醉酒的阿七似乎是热了,十分配合地把衣领完全扯开,同时再次蹬掉了半边被子。 这下,连被子下的长腿也露出来了。 长遥君的眼神突然变得炽热,气息也开始不稳,身体某个部位烫的吓人,他觉得十分口渴,摸起床边柜子上的水壶就喝,冰凉的水壶一滴水也没流出,他气恼地摔下水壶,这时候床上的人儿被叮咚地声音吵得皱了下眉头,嘟囔着动了动嘴。 长遥君情不自禁地就吻了下去,那里面的甘泉非但没有解到渴,反而勾起了更狂野的欲望。 阿七醉梦中被扰醒,看到身上赤红着双眼的长遥君心头一惊,尚来不及做什么动作,便感到一阵刺痛,下意识地闷哼出声,紧紧扣住了长遥君的腰。滔天的快感之下,长遥君喘着粗气,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但听到身下的闷哼,反而不敢贸动了。 屋里没有烛火,黑漆漆静谧地一片,只有两人滚烫的身体彼此紧贴,心跳声敲打着胸膛,呼出的气息似乎能把对方和自己都燃烧一般。这么安静待了一小会儿,阿七默默松开了紧紧抓着对方腰间的手。 皮肤上留下的几道鲜红指印快要渗出血迹,然而长遥君浑然不觉疼,满心满眼都是身下的人儿,想把他融化在自己的胸膛里,再也不分开。 太岚镇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大概是后半夜下的,几乎无人察觉,等到清晨推开窗户,外面已是万物银装。 春凤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已经兴奋地在雪地里玩闹起来,眼下绣坊诸事顺利,柳三娘心情甚好,坐在廊下看几个姑娘玩雪。阳平、阳安二人从南方过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手里拿着干活的东西,魂儿却已经飞到雪地了。 柳三娘朝他们嘱咐了一声:“别忙了,去找春凤她们玩去罢。” 阳平兴奋地答应一声,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雪地里跑,阳安在后头把弟弟扔下的活计收拾了一下,这才大步跑出去追上。 院子里几个孩子的笑闹声传出去老远,顾大娘收拾着厨房朝外喊:“吃饭啦——”,然而孩子们玩得太兴奋,只有巧儿几个年纪大些的姑娘相互挽着手进了厨房帮忙端碗。 刘大山和赵琳围着厚厚的披风踏雪而来,顾大娘见了,上下打量二人一番,捂嘴笑:“新人儿起这么早作甚,这家里又没有长辈要敬茶。” 赵琳倒没什么,反是刘大山被闹了个大红脸:“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大伙三三两两地在厨房里拿了烤的热乎乎的红薯、南瓜等物,就着小米粥,粗茶淡饭却吃得十分香。 “咦,怎么不见阿七和长遥公子?”顾大娘问。 “昨日七哥喝醉了,怕是没起,我去瞧瞧。”阳平放下碗就往后院去。 刚到后院,就见院门口一个裹着被子的身影蹲在阿七的屋门口,他上前便叫:“七哥,吃饭了!” 被子里的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挂着两条鼻涕的英俊的脸。 “长遥公子?你蹲在门口做什么?” “嘿嘿……没事没事。”长遥君吸溜一下鼻子,眉梢眼角都是春意,“你先回吧,我不吃了。” “不吃了?”阳平吓了一跳,长遥公子贪吃可是全绣坊都知道的,今日这是中了什么邪?他虽疑惑,但没有追问,又说,“那我进去叫七哥。” “哎——”长遥君从被团里伸出一条长腿往门口一拦,“不用不用,他也不吃,你回去吧。” “可是……” “没事,阿七喝多了,还得再睡一会,我在这等他,你回去吧!” 阳平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就回去了。 长遥君重新裹好被子,在门口静坐。忽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声响,他急忙推门,只见屋里的人摔倒在地,此刻正欲扶凳而起,长遥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托起地上的人,心疼地问:“没事吧?” 阿七挥开他的手没有做声,脸上还有异样的红。 长遥君见他还欲出门,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扯下自己身上的被子把人一卷:“不要逞强,今日你就在床上待着吧。” 阿七挣扎了几下,被子裹得很紧,竟无力扯开:“你……” “你什么你……你躺着,我去给你端早饭。”长遥君不待他反对,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 这情景让阿七想到了什么,脸色通红地转过头去。 很快,长遥君拣了阿七爱吃的点心和一碗粥回来了:“张嘴——” “你放开,我自己吃。” 长遥君两眼一转,将点心塞到自己嘴里,低头:“要我这样喂你?” 阿七马上别扭地转过头:“你……” 长遥君没再逗他,重新用手拿□□心:“张嘴——” …… ☆、命里犯小人 因为二人都是没经验的,阿七这一次病了五天,长遥君又愧疚又心疼,衣不解带在床前照料了五天,待阿七病好,长遥君显得形容消瘦,倒让阿七不忍苛责。 病中日日相对,二人情深日笃。阿七病愈后,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太岚镇上家家户户早早备齐了年货,一派喜气洋洋。 因为筹备刘大山的婚事,绣坊闭门几日,待重新开业时,顾客竟在门口排起了长队,细问之下,都是来置备新衣过年的,且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少,绣坊无论如何在年前也是做不完的。于是赵琳给柳三娘出了个主意,按照绣坊的产量,排在前二十位的客人可正常接待,后面的顾客只得再三谢别,但也不会让人家白白在门口等了许久,赵琳画了些简单可爱的年娃形象,赠与这些客人,有了这些图样,客人去哪里找人代工均可。 大多数客人正是奔着如意绣坊近来的特别图样才来下单的,如今见绣坊竟愿意把图样免费赠与,怎能不惊喜?要知道,图样可是刺绣的根本。 如此一来,没有排上队的客人也都满意而回,并且在镇上对如意绣坊交口称赞,倒让绣坊在年前又火了一回。 赵琳的脑子里主意多,区区图样不在话下,年前日日闭门绘图,一件件精美可爱的图样从笔下流出,众人无不惊艳,只有刘大山愁眉苦脸,跟柳三娘抱怨道:“这是我媳妇儿,不是你媳妇儿……” 三娘哭笑不得地给刘大山包了个大红包,笑说:“权当你媳妇儿的聘金,你就当在年前帮帮我吧!” 刘大山把钱袋子一推,赌气道:“我又不缺钱,我缺媳妇儿!” 长遥君长腿迈进屋子,见二人互相推辞,上前一把抢到钱袋:“哎,你们不要我要了,正好缺钱花!” “别闹!”刘大山没好气地说,“阿七那狐狸场的效益我能不知?你二人怎会缺钱花?” 长遥君俊脸一拉老长:“家里管得严,日子不好过哟……” 自刘大山婚礼之后,长遥公子与阿七的感情日笃,众人皆看在眼里。这个朝代虽不盛行男风,但自打皇帝十年前纳了护国将军之子为妃后,男子相交也不算惊世骇俗之事,因而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此事。唯有绣坊的姑娘们暗暗可惜:“哎,一个有才一个有貌,两个人在一起不知多少姑娘伤心哟……” 新年在忙忙碌碌中总是过得特别快,大年三十的晚上,柳三娘给留在绣坊过年的姑娘包了大大的红包,刘大山携赵琳回了赵家团圆,阿七与长遥君则遣散了伙计,在狐场的空地里燃起篝火,放小狐狸们出来闹腾。 长遥君围着篝火将阿七搂在怀里,感慨到:“以往在仙界,凡听说有人私下凡间被玉帝惩罚之事,本君皆会嗤之以鼻,不明白他们为何放下仙界的逍遥自在跑去凡间受苦,如今才算明白,凡间有幸,非常人所能体会,得你一人,纵使天上仙宝无数、造化了得,本君也不愿回去了……” “你今日怎么文绉绉起来了……”阿七习惯了长遥君的不正经,乍听这番话倒有些不自在。 “哦?那你想让本君如何?这样?”长遥君勾起嘴角,在篝火边烤热的大手熟门熟路地伸进了阿七的衣摆。 “别……别闹,我们年夜饭……还没吃……” “你吃饭,我吃你……” 过了年没几日便是上元节,除了晚间赏灯吃元宵,日间家家户户均会凑热闹到庙里求一炷平安香,长遥君本不信这些,耐不住阿七念叨,只好陪同上山,去了距离最近的开福寺。 去年此时,长遥君刚出现的时候,阿七吓得不轻,曾经到此花了二两银子向住持请了护身符纸,虽然最后也没有发挥什么功效,但求佛讲究有始有终,阿七一直念叨着要再次来还个愿,如今赶上上元节,正是好机会。 上元节一早,有那虔心礼佛之人早早就到了寺门口,想做第一个上香之人,阿七自以为起得挺早了,到了山上一看,寺门还未开,求佛之人竟已经排出了数十米的长队。 长遥君打着呵欠,拽着阿七的衣袖,一幅浑身无力的样子:“昨夜不该轻易放过你,害的本君一早就要陪你上山。” 阿七一听这话,瞬间脸红,低声呵斥将他推开:“这么多人,不许瞎说……你若是无聊,待会我上香,你去寺庙后山的梅林逛逛,我上完香便去找你。” 被阿七这么一推,长遥君腰间红绳系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地响声:“算了,本君再陪你一会。” 听着铃铛的声响,阿七一看,问道:“怎么想起把这个铃铛翻出来了?”这还是当初赵琳假扮算命道长骗他买下的物件。 长遥君松开了阿七的袖摆,摆弄了一下腰间的铃铛,“这也算是你送本君的第一件礼物,本君虽不喜欢,逢年过节拿出来戴戴,免得你伤心。” 阿七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是暖意无限。 长遥君陪着阿七拍了近一个时辰的长队,眼见阿七迈进了寺院,这才转身:“我去后山透透气,你不要待太久。” “知道了。”阿七目送长遥君去了后山,转身在寺门口递了香油钱,接过小和尚给的三炷香,进得门去。 许多香客进了香,都会去后山的梅园一游,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行锦衣玉冠的队伍跟着长遥君正往山上走去,此一行人为首的,正是当今宰相李政庭之子,李霄。 自上次迎亲队伍中对长遥君一见惊艳后,李霄心中时常惦念,奈何年关将至,只得回京,正月十五尚未过完,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太岚镇,在此之前,其奴李富已经将诸事布置妥当,本打算找一日将这位长遥公子拐骗到府中,没想到此次上山竟然偶遇。李富眼见此处人多嘈杂,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便向李霄进言,准备提前实施计划。 李霄自然一万个同意,一行人混杂在上山的人潮中,就这么跟着长遥君进了梅园。 赏梅的人虽多,但梅园很大,散布开来倒算清净。长遥君在庙门口被烟火味熏得难受,此刻寻了块僻静的石头躺着,围着花香晒着太阳等着良人,别说有多惬意。正欲闭眼小憩,忽然觉得头顶一片阴影遮住了太阳,不悦地抬头。 李霄看着梅园中俊美的身影正失神,忽见长遥君回头,眼神一亮,忙上前寒暄:“失礼失礼,这位可是长遥公子?” 长遥君躺在石头上动也没动,抬了下眼皮瞥了对方一眼,问:“你是谁?” 李富迈半步上前,呵斥道:“胆敢对大人不敬?” 李霄袖子一拦,把人呵退,转身赔笑道:“家奴冒犯公子了,见谅见谅。我乃当朝詹事府少詹事李霄,家父李政庭,这厢有礼了。” 长遥君来人间一年,虽对朝政官位不甚了解,但总算知道“大人“就是当官的,从前在天上,他对当官的就没好印象,还三天两头找玉帝的麻烦,又怎会把区区凡间官员放在眼中,因此眉头一皱:“有事说事,没事快走,别挡着本君晒太阳。” 李霄含着金汤匙出身,几时受过这等待遇,顿时脸色难看:“此处太阳虽好,不如李府后花园之万一,不如公子虽我去府中一赏?” “不去!” “哼,去不去可由不得你!”李富低声一喝,李家众家仆就欲上前将他围住。 长遥君不屑一笑,身形一闪就要避开,岂料李霄背后一带刀近侍电光火石间拔刀而起,眨眼间,开了刃的刀锋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轻着点,可别伤了长遥公子。”李霄一甩纸扇,见佳人到手,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形象,“回府吧。” 刀架在脖子上,长遥君只得上了马车,身上的铃铛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番动作虽快,但还是有梅林的不少游客看见,李富精明地圆场:“都散了散了,捉拿犯人呢,没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吧!” 长遥君被那带刀侍卫点了穴道,扔在马车上,与李霄相对而坐。凡间的功夫长遥君曾在刘大山那里讨教过几招,包括这所谓的点穴。诚然,长遥君不是凡体,五行穴道都与凡人不同,区区点穴自然禁锢不住他,甚至他只需趁人不备变作狐狸身体,瞬间就可跳出马车逃走。只是怕身份暴露,连累了阿七,因此打算寻个恰当的时机再逃走。 只是他低估了李霄的小人之心,上了马车没有多久,便感觉头重脚轻,起初他还以为是马车颠簸,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竟两眼一闭,昏倒过去。 寺里香火鼎盛,阿七循着礼佛的规条,一步步燃香、上香、拜佛,等到一众流程结束,经后门出寺庙的时候路过一个许愿池,池中有一对石雕的并蒂莲花,许多香客正往莲花中投掷铜钱,投中的纷纷面露喜色,神色虔诚地闭目许愿。 只听旁边人说道:“都说开福寺的并蒂莲求姻缘最灵,我今日非要投中,求个好姻缘。” 阿七一听,摸摸袖中,正好有不少零碎铜板,索性也开始投掷,十几个铜板将尽,才终于投中了一个,他连忙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心中默念:“愿与长遥君永不相离。” 这番折腾,待出了寺院至梅园时,却怎么都寻不到长遥君了。 梅园并不小,阿七心下着急,一边喊一边寻,绕了梅园两圈,天色擦黑,众人纷纷开始下山。这时,只听几个香客边走边议论:“方才你可看见李大人捉拿犯人了?” “看见了,不过我看那架势,哪里是捉拿犯人,分明是抢人,谁不知李霄为非作歹……” “嘘!噤声!你不想活了?” “哎,我看那被捉去的公子十分英俊,怕是……” 阿七听闻至此,一个箭步向前将人拦住,急的两眼赤红:“你们方才说李霄捉走了一个英俊的公子,那人可是穿青色长衫,腰间挂着铃铛?” 几个香客答到:“正是。” 阿七心头“咯噔”一下。 李霄是谁?当朝詹事府少詹事,太子爷身边的红人,正四品朝廷命官,其父李政庭乃当朝正一品宰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家父子为官多年,贪赃枉法无恶不作,在民间积怨颇深,无奈当今皇上老迈,朝中李政庭几乎是只手遮天无人敢反,其子李霄自诩文人墨客,与东宫太子吟诗作对,实际上却是斯文败类一个,喜好男风,整日进出烟花之地,还曾为争抢小倌闹出几桩命案…… 阿七一想到长遥君被他抓走,顿时烧心灼肺,一口血气上涌,强打起精神问:“他们可是回了李府?” “应该是。” 阿七二话不说,直奔李府而去。 ☆、真爱就是奋不顾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圣诞节,偏偏赶上虐章,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今日双更安慰大家……【双更也是虐,打脸】,但是不要担心,就快完结了,会he哒! 长遥君醒来时,环顾四周,发现置身于一雕梁画栋、华丽万分的房间内,门外隐约可见两个身影,应该是守门侍卫。他稍动身体,才感觉到身上被绑了绳索。 “这些官人真没有眼力,何时送礼不好,非要赶在今日,害得大人都来不及享用到手的美人。”门口的侍卫低声议论。 “上元节正是大家走动的时候,大人也是不好推脱,你我还是好好看着房里的人吧。” “绑的这么结实,能跑哪去?大门窗户可都有人把守呢。” 长遥君循声往窗口一看,果然窗外也有两个人影。 “哼,敢对本君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待本君恢复法力,定来轰平李府!”长遥君恨得牙痒痒,见天色已黑,心中一凛,“糟了!阿七!” 他心神一定,转眼变身成一白狐,也无瑕估计脱落的衣物,顺着房梁爬到了屋顶,从后门飞速离去。 上元佳节,街上人潮涌动,赏灯猜谜好不热闹,唯有一人劈开人潮飞速往城东方向疾奔——此人正是阿七。 过节的时候上门的宾客众多,李府不似寻常大门紧闭,此刻正大门敞开,迎来送往,要知道,这进来的不是客人,而是真金白银的礼物啊。 门口宾客虽多,但个个锦衣华服,阿七一身素衣风尘仆仆,出现之时,李府家丁上前阻拦:“你是何人,递上名帖。” 平民百姓,何来名帖?阿七一世情急,哪里顾得这些,只得说:“我找李大人有要事!” “哼,没有名帖,恕不接待!”家丁大手一挥,将他推了一个趔趄。 阿七稍微镇定心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愚昧。若长遥真是被李府捉去,自己从大门进去要人,李霄如何会给? 拍拍身上的尘土,他从地上爬起来。从小他在太岚镇走街串巷乞讨为生,若说太岚街,没有人比阿七更熟悉。李霄乃是京官,因公务来太岚镇暂住,因而这李府并非李家产业,原是镇上一处商户的私宅,当地官绅富豪为了巴结他重新赶工修葺的。这富商虽为富不仁,但府上的杂役心地善良,阿七常常会在这里讨到温热的吃食。 “若是没记错,这院子前面看着气派,后墙却比较低……”阿七循着记忆绕了一条街,至院子后墙一看,果然如此——准备时间有限,那些人只顾着修缮前门,却把后墙给舍弃了。 上元佳节,大家都在主街上热闹,这条巷子此刻悄无人声。 阿七确认周边无人,翻墙而过,入了李府。府院数进,厢房众多,阿七正暗中着急要从何找起,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忙隐身在墙根下。 几个侍卫和婢女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走来,李富手拿一捧衣物和一只铃铛,低声呵斥道:“这么大个人都能让你们给看丢!都给我好好找,找不到人,大家今晚都别想好过!” “是!”众人想到李富的手段,顿时背后发凉。 阿七定睛一看,李富手中之物正是长遥君的,他,逃出来了?!一定是变成狐狸跑出来的……阿七心中大石头落地,准备回身再翻墙出去。无奈府里家丁来来回回,一时竟找不到机会出去。 正月天的夜晚寒冷异常,阿七紧紧倚着墙角许久,只觉得浑身发冷,加上之前奔波流汗,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好在没有多久,后院附近的随从似乎渐渐远去。 确定四周再无声响后,阿七站起身,麻痹的双腿让他扶着墙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哼,看你往哪跑!给我捉住!”忽然,角落里涌出一批侍卫,为首的李富一声令下,众人将阿七团团围住。 最前面的侍卫提起纸灯,脸色怪异:“这……这……” 李富上前一看,这哪里是长遥公子,而是一个布衣平民,他顿时恼怒万分,想到待会李霄责怪下来,自己绝无好果子吃,索性一个帽子扣下去:“此人夜入李府,掳走李大人府中贵客,给我拿下!” 长遥君脱身后,先回了城外的狐舍,遍寻阿七无果,只得回城跃进绣坊变成人形,迅速穿好衣服四处寻找阿七,可问遍了绣坊,谁也没有见到他。 长遥君心急如焚,将事情经过与绣坊众人一说,柳三娘脸色难看,道:“阿七,怕是去李府寻你了!” 大伙心中咯噔一声!李府是什么地方?李霄斯文败类无恶不作,阿七真落到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救他!”长遥君欲往外冲,柳三娘急忙上前拦住,“你去也是送死,我们还是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长遥君可是敢在玉帝头上拔毛的仙君,脾气上来了哪能听进劝言,目光一凛冲出绣坊! 李府内,此刻李霄闭门谢客,大发雷霆。本以为送走宾客便可以一享春宵,岂料一群蠢奴才竟然把人给放跑了,李富见他怒火中烧,连忙供出自己抓了个从犯在柴房关着,李霄盛怒之下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命人将其杖毙。 长遥君化身成狐,潜入李府就看到府院内数人压着阿七正执杖刑。那血肉模糊的人奄奄一息,长遥君只看了一眼,便如受诛心之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长遥君飞奔上前,尖牙一露,呵退众人,转身跳到阿七身边:“阿七……” 李府众人见一只狐狸从暗处窜出,本想挥棍驱走,哪知狐狸竟发出人声! “这……这……”李富大吃一惊,话都说不利索。 “狐狸精来了!大家快跑!”执杖的侍卫吓得棍棒一扔,就要逃跑。 “跑?今日你们伤我心爱之人,谁也别想跑!”长遥君仰天长啸,浑身仅剩的护体灵气倾体而出,顿时将在场众人团团围住。 “狐……狐仙大人饶命啊!”李富第一个下跪求饶,指着李霄大喊,“都是他指使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不该奉之命,如此愚民,死不足惜!”长遥君一指凌厉而出,直指李富眉心,顿时金光一闪,待光芒散去,李富已命丧黄泉。长遥君又往空中一划,捉住从其身上飞出的一缕魂魄,“收你一魂,命你投胎再不作人!”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胆大的四处逃散,胆小的当场昏厥。长遥君拼着浑身仅剩的灵气,九转三回,画出一困灵之阵,大喝:“入我困灵阵,皆损一魂,九生九世为牛作马!” 话音一落,困灵阵金芒骤现,瞬间将李府笼罩在法阵之中,阵内不断传出声嘶力竭的哭喊,长遥君浑然不顾,化身成人,拖着筋疲力尽地身体向绣坊走去…… 天庭。 太白星君缕着胡子,眉头紧皱:“这长遥君逆天改运,竟然动用护体灵气,怕是凶多吉少啊……” 玉帝思索许久,将手中棋子落在星盘之上,慢慢开口:“这些你在算他劫数之时不就知道了吗?长遥乃天地孕育之灵,劫数虽难渡,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死的,只是他此番用法术困杀数人,已犯天规,即使能够活命,想回天庭,也要经历九天惩戒……” 玉帝话说到此处,竟然露出些许笑意,想到自己在长遥君身上吃了多少苦头,如今终于有天道来处罚他,怎能不痛快? 太白星君表面不置可否,心里却想,这玉帝哪里像个经历九天九道轮回之人?如此记仇…… 阿七伤愈可以下床的时候,柳条儿已经抽出新芽了。柳三娘听从他的吩咐,将城外狐舍的狐狸全数放生,关了狐舍。 “你狐舍的账面都清算过了,除去杂役的工钱,还剩下这些,你收着吧。”柳三娘将账本和一个钱箱子递给阿七。 “这几个月,给绣坊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些钱权当是谢恩,三娘收下吧。”阿七将钱箱推给柳三娘。 那日长遥君大闹李府之后,因李府夜露白光,院内哀叫连连,附近的百姓与官差破门而入,见到的就是众人被困于法阵之中的奇异景象。天色一亮,法阵灵力散尽,阵中之人不是痴傻就是发呆,如同中了诅咒。 数日后,宰相李政庭为救独子,请了京中法师设道场作法,可惜无论如何施法,李霄永远一副痴呆模样。悲愤之下,李政庭下令彻查当日之事,阿七、长遥、如意绣坊逐一进入他的调查范围。怪的是,凡是着手彻查此事的官员差役,短期内都惹了疾病,竟然接连卧床不起。一时间,坊间纷纷传言,李家为非作歹惹得天道难容,因此才降下这等祸事。 数月内,关于李家的流言四起,曾经被李家祸害的各地百姓纷纷联名举案,朝中廉政的大臣连夜上书,将李家十大罪状陈列与朝堂之上,一夜之间,墙倒众人推,李政庭见处境日艰,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携府兵深夜逼宫,最终被御林军生擒。 李家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这些,都是后话了。 柳三娘见阿七郁郁寡欢,轻声劝慰:“那个李政庭也没能把绣坊怎么样,我当初不过是被叫去问了问话。多亏了赵琳机灵,竟然能施计给涉案的官员下药,翻起流言,作出了将李家扳倒的导火线,赵琳之才,不入仕真是可惜了。” “三娘这可做的不对,怎么夸我不当面夸呢?”赵琳笑吟吟地进来,将手中托盘放下,“顾大娘要我端进来的,这么香,我要喝一口都不给,真是偏心!” 阿七看着托盘上的一碗炖的白白的鱼汤,笑说:“你想喝拿去,我可喝不下。” 柳三娘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阿七,长遥公子舍命救下你,我们大家日夜照看你,可不是希望你是如此对自己的。我知道长遥走了,你伤心,可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皆是人生必然之事,你也要学会看开。” “我知道。”阿七老老实实地端起鱼汤。 ☆、真爱就是死去活来 待到午后,来看他的人都回去了,阿七这才转到屋内屏风后面——那里一处软榻之上,此刻正躺着一只熟睡的白狐。 从李府逃出来之后,长遥君就是这样昏迷不醒了。为了瞒住众人,阿七只好谎称长遥君为了救他葬身李府,连尸身都找不到。可事实上,长遥君此刻的状态和死也没有什么分别,他气息微弱,维持狐形数月,昏迷不醒。 阿七尝试了无数办法,都无法将他唤醒,终于等到身体稍好,他决定去千里之外的灵隐寺求问住持,灵隐寺的住持无若大师久负盛名,佛医兼修,是九州大地十二国土公认的佛法最精、医术最精之人。阿七心想,无论多远都要过去一问,如果连无若大师也没有办法,他便只有等了,等他有一天会醒来…… 伤势大好之后,阿七拜别众人,只说要去游历山河。柳三娘挽留再三,终是劝不住他,只好备足银两物品给他送行。 “真羡慕你,若不是爹娘在这,我也想出去一览大好河山!”赵琳豪气万丈地说。 “就是因为爹娘在?不是因为我在吗?”刘大山在一边低声嘀咕。 “哈哈,你放心吧,本姑娘到哪里都会带着你!”赵琳作势欲要拍拍刘大山的头,可惜他太高,只好改为拍肩。 刘大山连忙狗腿地答:“主子您说怎么就怎么。” 自打二人成亲,刘大山越来越像赵琳,油嘴滑舌的功夫是日进千里。 二人一番逗趣,倒是冲散了不少离愁。阿七背好行囊,坐上商队的马车,说:“你们不必挂心,我跟着相熟的商队一路南下,还算是安全。” 众人一一话别,阿七终于踏上了去灵隐寺的漫漫旅途。 路虽远而颠簸,阿七怀里紧紧抱着的白狐却丝毫不受惊扰,安然地闭目蜷缩着,仿佛只是贪睡不愿醒来。 披星戴月,山水万重。从太岚镇到灵隐寺,阿七整整走了两年时间。灵隐寺位于蜀山之巅,历年来凡有所求者,均要登上这三千六百九十九级台阶,因为山势陡峭、昼署夜寒,最终登上者寥寥无几。 经历两年的风餐露宿,阿七已经完全褪去少年模样,黝黑的皮肤下是结实匀称的身体,剑眉星目,神色坚毅,俨然一个英俊儿郎。此刻他面对高耸入云的阶梯,淡然地伸手抚了抚怀着白狐的毛发,低声说:“我们终于到了。” 爬上三千六百九十九级台阶须得不舍昼夜,阿七渴了饿了就饮山中露水,累了就折叶席地而坐,小憩一会再次出发,至半山腰时,山上的寒风已非普通衣服可以阻挡,如冰刀,刀刀刺骨,阿七裹紧胸口的衣衫,将狐狸小心保护好,咬牙前行。山中之冷,冷到阿七生怕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冻死在此,只得催促自己不断前行,就这么凭着一股劲,竟然真的登山了山顶。 守山的小和尚常年在台阶处驻守,每有登顶之人,他便会将人引至寺内。数年来,登顶之人寥寥,且大多是非富即贵,他们身带随从,万物齐备,尽管如此,这些贵人能登上山顶的也算是心志坚定之人,小和尚都会将其引到寺内。 这一天,小和尚如常在山顶打坐,忽听台阶下传来阵阵沉重的呼吸声,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准备迎接,待定睛一看,此人竟然衣衫单薄,仅背了一个极简的包裹就上了山,顿时惊讶万分。 “能做到如此,当得贫僧一拜。”小和尚朝阿七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待起身之时,只见来人已经脸色苍白,昏倒在地,他顿时大惊,“施主……施主……” 阿七睁开眼,已经在寺院的厢房之内。一位相貌清俊的和尚正为他听脉,他一醒,和尚就往他看去。 阿七体力透支,身不能动,只能虚弱地说:“我……想见……无若大师……” 和尚双手合十,温和道:“贫僧即是无若。” 阿七惊讶,想不到无若大师竟然如此年轻,但见到无若说明事情成功了一半,他连忙将手伸入怀中,这才发现怀中空空如也,情急之下,就要起身,无若将日轻轻按下:“施主莫及,你可是在寻他?” 阿七顺着无若的手指看去,白狐正在他脚边安稳地趴着,毫发无损,他这才放下心。 无若看看白狐,又看看他,低声叹:“十二因缘,爱欲即执,施主若能就此放下,可保自己一线生机。” 阿七似乎对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吃惊,他神色坚定地说:“若是怕死,我就不会千里迢迢来这里。他是为救我才会变成这样,我为他,又有什么不可付出的呢?来这里一路上我打听了许多,知道大师通晓世事,一定知道救他的办法,求大师指点!” 无若念了一声佛号,沉声说:“我的确知道一法,只是太过凶险,且我观察这白狐非妖非仙,恐怕此法不一定可行。” “非妖非仙?”阿七反复思索,忽然想起曾经长遥君总是挂在嘴边的话,“他曾说他是天界第一仙灵,天地初开即孕于仙界……” “仙灵?”无若听到此话,心中一凛,“仙界三道一百八十六仙君,唯有一人可称仙灵!若是你说的没错,有一法定能救他,只是你要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薅了狐仙的毛 作者:段袖子 第7节 “我不怕。”阿七听说无若大师真有办法,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我愿听从大师安排,求大师指点!” “你与他心意相通,只需服下一颗碎血草,将你气血打碎,再以之日夜滋养他,少则十月,多则一年,他定会醒来,只是你到时恐怕气血将尽,命不久矣……” “只是命不久矣,没有即刻丧命,让我还能在死前与他相伴几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一辈子悲痛与数日欢愉,自然要选后者。” 之后的日子里,阿七白日以气血滋养狐狸,晚间则在无若大师的帮助下稍微恢复,日复一日,待蜀山上枫叶落尽,狐狸的毛发已经明显地恢复了光泽。 “无若大师说,看你最近的状况,要不了几日,就可醒来了。”阿七开心地抚着狐狸的背毛,因为经常抚弄,狐狸的毛发十分光滑柔顺,冰冷的手心覆上去没一会,便能感受到十足的温暖。 “七公子,泡药浴的时间到了。”小和尚明尘过来叫他。 明尘便是最初在蜀山台阶处将他迎进来的和尚,因为自小在山中长大,时常缠着阿七跟他说外面的故事。阿七一生先为乞后经商再又江湖飘摇两年,打过交道的人不少,的确有满肚子的奇闻佚事,常常说与明尘听,倒也排解了许多烦闷。 “知道了。”阿七扶着身边的廊柱站起身,因为精血损耗过多,他的身子几乎被掏空了,变得十分虚弱、畏寒、盗汗、难眠,无若大师特意为他调制了养体的药浴。 明尘小心地扶着阿七回房,浴桶已经备好,满屋子尽是药汤的味道,加上暖室熏香,常常让人闷得透不过气,唯有阿七觉得待在这里十分舒服。 “我在灵隐寺,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的话,住持师父常常说,你教他的用游谷草治眼疾的办法可好用了,寺里秉灯夜诵的师兄用游谷草个个都缓解了眼疾,师父还命人将此法传下山,造福众生,还有用红丝果治风湿,用麻薯治痨病……” 这些办法,都是无意间听长遥君提起过的,从前事情太多,阿七从未在草药上有过钻研,这次上山,跟着无若大师读了不少医书,长遥君曾经提过的几种草药用法他还以为是书中记载,跟无若大师提到,才发现原来并非世间流传的方法。 “我那些都是听人说来的,最终还是借了无若大师的手才能将药草研究透彻,形成救世之法……”阿七谦虚到。 药桶里的水热度刚好,明尘看着阿七已经准备入浴,便出去带上房门。 实际上,阿七十分虚弱,进浴桶都需要人搀扶,不过他执意不要明尘帮忙,只因怕自己瘦骨嶙峋、遍布皱纹的身体吓到他。 热水浸透身子,阿七才觉得浑身温暖起来,不由自主地开始困倦。门口明尘坐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便起身敲门,过了一小会才听到里面传来阿七的回答——这几日,七公子一入药桶就容易睡着,且越来越难唤醒了,就是如此,明尘才特意守在门外。 泡过药浴,又服下无若大师准备的药丸,阿七便准备睡下,他将狐狸小心地裹在被子里放在身边,然后合眼。 蜀山上一入夜便十分安静,入秋后山中天气日冷,连蛙叫声都少有,只偶有几阵山风吹过撩起院中落叶,发出极轻的声响。远处厢房里还有那秉灯夜诵的和尚,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念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并不能听得清楚。 在这安逸的夜,阿七难得地很快入了梦,在那梦里,是一个个曾与长遥君相对的日夜。 窗外天空的云朵散开,露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朦胧月色掺杂着室内将熄的烛光,被子里的狐狸忽然抬了抬眼皮…… “我回来了……” 长遥君法术一点,化作人形,白衣皓目,飘逸胜昔。他默默地看着阿七,一遍一遍地用心将他的容貌记在心里。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阿七竟慢慢张开眼。 “你醒了。”阿七轻声说,看着长遥君的目光满是熟悉的温情,似乎从未分开过。 “我是仙,死不了。” “我知道。” “不救我,你可寿终正寝,不用受这精血耗尽之苦。” “我知道。” “我三百年后自会醒来。” “我知道。我可等不了三百年,我只想再见你。” “我也知道,所以你不要怕,你虽死,魂不灭,无论几世轮回,我定将你寻回,你只需好好活着等我,等我有一天找到你,带你上天入地游遍世间,谁也奈何不了我们,谁也不会再让我们分开……” “此话当真?” “我长遥君此心为誓。” “长遥……我爱你。” “我也是。” …… 十月十五日夜,蜀山之巅,白光乍起,从灵隐寺上空升起一道人影,此人白衣银发,怀抱一人飞天而去。是夜,灵隐寺凡被白光照射之处,纤尘不染,草木常青,世人皆念灵隐寺得成天道,从此寺院香火鼎盛,传道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涉及到草药的知识都是我编的,大家不要当真……【捂脸】 ☆、真爱就是生死相随 三百年后。 “臭小子,你敢跑!”一妇人手执擀面杖,追出门外。 “顾大娘,老常吃你两块火腿,明日就给您送银钱过来,又不是白吃你的,你莫追我了!”自称老常的男子揣着怀里的两块火腿肉一边跑一边回头喊。 “我这火腿肉一锅就出二十块,是要赶着给刘姑娘做喜宴的,你拿去了喜宴上少两块怎么行?给我还回来!” “喜宴这么多菜,哪里差这两块火腿?可我老常若是一日吃不到顾大娘烧的菜就一日不舒坦,大娘就当救济我这个可怜人了!”老常一边说一边跑得飞快,转眼间就钻入巷子。 老常虽然自称“老常“,实际上却是个刚过二十的小伙子,顾大娘跑得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只得作罢,气得两手叉腰在街上骂,边上的街坊邻居听了啧啧:“肯定又是常小子拿了顾大娘的菜!这人也真是的,家里也不缺银钱,怎么就爱去顾家厨房偷鸡摸狗的……” 老常跑出去老远,确定身后无人追来,也等不及回家,直接在巷子里一个门槛上坐下,掏出怀里的两块火腿就啃起来。说来也怪,这火腿也没来得及拿油纸包一下就被他直接揣入怀中,此刻拿出来他衣服上竟一点也没有沾到油渍。 顾家的厨艺是祖传的,到这一代,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厨艺大家,莫说稍有名气的酒楼,就连宫里也曾派人请顾家人进宫掌厨,不过顾家一概拒绝,只做私房菜,或者为相熟的友人做做宴席。 刘家便与顾家世代交好,因此刘姑娘出嫁,才能得顾家人掌勺。刘家是刺绣世家,据说很多很多年前,顾家曾在刘家做厨娘,后来厨娘的儿子娶了刘家的绣娘,又后来厨娘的孙女嫁给了刘家主事的伙计……总之,两家的关系就这样世代传了下来。 不过,这些对老常来说并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明日刘姑娘的喜宴是顾大娘掌勺,自己又有口福了…… 吃光了两块火腿,老常将手指头上的肉渣滓都舔尽,这才拍着肚皮晃晃悠悠往家里走。 老常也是镇上的富裕户,几年前他做生意从外地来此,对这太岚镇一见如故,想到自己无牵无挂,所幸直接留在此地。他年纪轻轻,对经商却十分懂行,很快在镇上站稳脚跟,加上容貌英俊,一时间上门提亲的媒婆都快踏破他家门槛。直到后来,老常时常去顾家厨房偷鸡摸狗,被顾大娘追着骂街,提亲的媒婆才稍有消停。 次日,太岚街上,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往刘家走去。老常跟着队伍到了刘家门口,递了名帖和贺礼,成了刘家小姐出阁酒席上的第一个宾客。外面的热闹他全然不顾,只等着开席鞭炮一响,便埋头扫荡桌上的佳肴。 午时一过,新娘子已经上轿离去,刘氏夫妇代替女儿对前来贺喜的客人一一敬酒,敬到老常这一桌时,老常喝空了一壶酒,已经有些醉意了。 “上次我家的生意上遇到难关,多亏常公子慷慨解囊相助于我,我老刘无论如何要敬你三杯!”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于我是旧识,帮你一把应该的!” “旧识?这话从何说起?莫非我刘家有何人曾与公子有旧?” “你不需要懂,我说旧识就是旧识。”老常醉醺醺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氏夫妇只当他是喝多了说的酒话,并未在意,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继续往下一桌敬酒去了。 酒足饭饱,老常从席间起身离去。他醉醺醺的,似乎连路都走不稳,刘氏嘱咐了一个家丁一路护送。 老常也不让那家丁搀扶,晃晃悠悠走在前面,口中小曲哼着:“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丨火难禁,强将津吐嚥凡心,争奈凡心转盛……” 唱着唱着拐过一巷子口,因老常步履不稳,迎面撞上一青衣书生。只听“叮当”一声,一只系着红绳的铃铛从他怀中掉落。 走在后头的家丁连忙上前搀扶,接着把地上的铃铛捡起来,这时才看见,这铃铛样式十分古旧,摇起来连点声响也无,方才那声,是铃铛与地面砸出的声响。 “失礼失礼,小生一时不查,撞到这位兄台,兄台可有大碍?”对面的青衣书生低头两手作揖,给老常赔礼。 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应声,颇感奇怪地抬头看,只见那醉汉眼冒精光,一脸呆滞,定在原地。 “兄台?兄台?”书生唤了他几声,见没有回应,只得跟他身后的家丁说,“这位兄台是怎么了?” 那家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把捡起来的铃铛放在老常腰上系好,然后说:“他怕是喝醉了,无碍,小兄弟你先走吧!” 青衣书生想着方才二人只是轻微碰到,应无大碍,于是告辞:“那小生……” “且慢。” 书生低头,手腕已被对方用力抓住,隐隐生疼。 看到书生皱眉,老常连忙松了些力道,但仍然没有放手,缓缓说:“你……你莫走……” “可是兄台哪里不舒服?”书生疑问,莫非刚才撞疼他了? “我……我……”老常结结巴巴答不上来,低头瞅见自己腰上的铃铛,连忙说,“你……你撞坏了我的铃铛,得赔。” “常公子,你喝醉了,你那铃铛恐怕是日久里面生了锈才摇不响,哪里是人家撞坏的,你还是随我赶快回家吧。”家丁在一旁仗义执言。 书生倒不介意,摆摆手说:“无妨,小生虽然清贫,但一个铃铛还是赔得起,前面就有一铜玩店,不如兄台前去选一只?” “买不到了,这是我心上之人所送……” “这……”书生有些为难。 “不如你拿别的赔吧。” “兄台所求何物?”书生暗生警惕。 “你。” “我?” “对,你。你随我回家吧!”说罢,老常拉着书生就往前走。 家丁见状只得在后面赔礼:“小兄弟你别见怪,常公子这是喝多了撒酒疯呢,等他酒醒了一定亲自给您赔礼道歉。眼下我们奈何不了他,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去吧。” 书生挣脱不开,只得哭笑不得地随着二人往前走,老常的家不远,此时他脚步飞快,丝毫没有方才摇摆打晃的醉状,竟拖着书生没走半刻就到了。 “你先回去吧。”老常将家丁遣回。 家丁一看人已经平安到家,于是作个礼就回去了。 老常将书生牵进院子,说:“你随我来。” 青衣书生只得随他进去,只见那是一个书房,房内墙壁上挂满了画,画中景物虽然不同,但主角却是一样。 书生看着画中人的眉眼,惊异地说:“这……这是……我?” 只见老常并未做声,袖子一挥,画中人儿竟然动了起来,随着景物变幻,画中的人也在成长,似乎可以看尽其一生。 书生已经顾不得赞叹这奇妙的幻术,他沉浸在一幕幕画中,待醒来之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找了你三百年,你没”老常说。 “撒”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名逸。” “周逸……”老常思索片刻,“因为你前世无亲无故,我在生死簿上并不能找到你会投胎何处,只能相信你会回到这里,回到太岚镇……我每隔数十年便出门游历,再重新回到镇上,化名老常,等待数十年,如此周而复始……你这一世,一切可好?” “家中虽然清贫,父母却十分疼爱我,平生只愿考取个功名,给父母养老送终,这一次,正是打算上京赶考,路过此地。我一来此,总觉得此地处处熟悉,竟如故乡般亲切。” “阿七从前无父无母,在这条街上乞讨,几乎踏遍了这街道的每一块石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家,这一世,你算是得偿所愿。”长遥君颇有感慨。 “你说,我前世,名唤阿七?” “怎么?” “我现在家族中排行老七,族里长辈也是唤我阿七……” “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你我二人也终会再遇……”长遥君满心欢喜,“如今你我二人既然遇见,可愿随我上天入地,逍遥世间?” “这……我不能丢下父母。”阿七十分为难。 “无妨,我且陪你回去,待你完成心愿,为父母养老送终,再走不迟。” 此后,阿七上京赶考,长遥君一路相随。后阿七名列三甲,却婉拒功名,回乡教书,一晃数十载,周氏垂垂老矣,安详故去。长遥君摘云为座,带阿七扶摇直上,一双人影,消失于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一个月,文完结了,虽然只有一个读者收藏在看,虽然收到一条评论还是诅咒转发评论,数据这么冷能写完,要感谢全文存稿:d另:特别虎摸收藏文章的小天使,虽然你没冒过泡,不造你叫啥,感谢收藏咯,摸摸大~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