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没有重来》 正文 第1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棋魂]没有重来》作者：五芒星 文案： [你看得到?]一个温和的男声问。 “嗯，”进藤光忍住快要落泪的喜悦，轻声回答，“我能看到。” [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我能听到。” [找到了……] [终于找到……] [感谢所有的神明！] [经历了这么长久的时间……我终于……再度来到了人世——] 进藤光望着虚空中渐渐浮现出的人影，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是啊，感谢所有的神明……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佐为…… 在看漫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是读者，我们知道佐为消失的原因，却仍感到惋惜和伤心。那么阿光呢？ 阿光十二岁遇见佐为，十五岁经历了佐为的消失，这三年的朝夕相处相处该是多么地亲密，然而最后佐为却毫无先兆就那么消失了。 一无所知的阿光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在绝望之下，将所有原因归结于自己的任性，并且哭喊出“再也不下围棋”这样的话来…… 之后重新下棋，也是因为能在自己的棋步中看到佐为的影子…… 这样的阿光实在让人感觉悲伤。 所以我忍不住开了这篇文，为佐为，也为阿光！ ps： 1、全文欢乐向~ 2、已定为无cp，结局全员he~~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重生 竞技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进藤光，藤原佐为，塔矢亮，绪方精次，三谷佑辉， ┃ 配角：原著一众 ┃ 其它：进藤光，藤原佐为，塔矢亮，绪方精次，棋魂，棋魂同人 编辑评价： 进藤光十二岁遇见藤原佐为，十五岁时经历了佐为的消失，一无所知的他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在绝望之下，将所有原因归结于自己的任性。直到许多年后，进藤光重生回到初次与佐为相遇的那一年……进藤光重新开始的这一生，一切还会重蹈覆辙吗？ 文章采用原著向的行文基调，作者把握角色性格的能力出众，对原著角色的特征描绘鲜明突出。全文整体构思巧妙，剧情紧凑，跌宕起伏而不失逻辑。作者究竟会安排怎样不容寻常的未来，十分令人期待。 原文地址：xebookphp?novelid=1937989 第1章 宽大的衣袖拂过，一只折扇现于棋盘之上，高冠长发的男子五官隐于雾中，只是安静地望着自己。 佐为…… 进藤光想要唤对方，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似乎是等不到回应而失望，佐为慢慢垂下头，而后，默然起身。 别走……！ 巨大的恐慌瞬间攥住进藤光的心脏，拼命地呼喊，但声音怎么也出不来。 眼见佐为即将转身离开，进藤光再不顾其它，伸手想要去抓，却只抓住一团雾气。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进藤光摇头，哀求般喃喃着：不要……不要走…… 雾中的佐为嘴唇微动—— “再见了，阿光。” 猛地睁眼，进藤光瞪着虚空。 不用去摸他也知道脸颊上又是一片潮湿。 自佐为以那样的方式消失后，又过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许多次，每次都是在梦里的佐为说出那句话后惊醒，然后就在深夜里，自己独自品尝之后的孤独与……绝望。 “佐为……” 进藤光压着嗓音，带着一丝哽咽，终于叫出这个梦中怎么也无法出声的名字。 但随即他的身体一僵，这声音，不是自己的！ 不对，应该说，不是三十七岁的自己的声音！ 进藤光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微弱的晨光中自己的双手，这分明是孩童才有的稚嫩的手！他爬下床一路踉跄地跑到镜子前，然后就那么呆滞地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仅十多岁的自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阿光？”楼下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喊话，“是不是睡掉下床了？” “我没事！”进藤光反射性地大声回答，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记忆里年轻时候的妈妈的声音。 冷静！他对自己说。然后下意识地在镜子前维持对弈时正坐的姿势，拼命地开始思考。 这个房间、年轻时候妈妈的声音、最重要的是镜子里看上去还是小学年龄的自己，这一切都显示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明已经三十七岁的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哈哈……”进藤光嘴角抽搐着发出不自然的干笑，“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再过个二十多岁，我就又可以是三十七岁的我了，只不过二十多年而已……重生什么的，我都还遇到过活了千年的鬼魂呢，再发生点其它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啊！！！” 自语到最后，进藤光不可控制地大叫出声。 一大早就听到楼上儿子房间不停地发出响动，现在又突然发出大叫，进藤美津子实在是担忧，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正在准备的早餐，擦擦手想要上楼去看下，还没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进藤光急 匆匆地冲下来，在看到自己时突然一僵，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美津子皱眉刚要开口，阿光又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下，说了句：“妈妈年轻时候果然是美人！” 美津子脸上一热，犹豫着是要感到高兴还是生气，就见阿光一路向大门跑去。“你要去哪？”她连忙问。 “爷爷那！” “你一大早的去爷爷那做什么？今天还要上课啊，你的书包呢？” “今天不去学校了，妈妈帮我请个假吧！” “什么？阿光你等下！” “等不了！等太久了不想再等了——” 阿光已经跑出去，只剩下声音远远地传来。 “阿光，美津子刚才来电话说你……” “啊哈哈，能看到爷爷您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不过我现在有急事，稍后再陪您好好聊一下！” 一阵风似的刮过站在门口等待的爷爷，进藤光目标明确地奔向储物室。 翻箱倒柜地找出记忆里那只旧棋盘，珍重地将它摆在稍明亮一些的地方，扫开上面的灰尘，看着盘面上那处污迹，进藤光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他恼怒地握紧拳，垂首静默片刻，抬眼望向棋盘时，眸底深处已满是坚定和决然。 再次伸出的手稳如磐石，就在指尖触碰到污迹时—— [你看得到吗？]一个温和的男声问。 “嗯，”进藤光忍住快要落泪的喜悦，轻声回答，“我能看到。” [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我能听到。” [找到了……] [终于找到……] [感谢所有的神明！] [经历了这么长久的时间……我终于……再度来到了人世——] 进藤光望着虚空中渐渐浮现出的人影，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是啊，感谢所有的神明……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佐为！ 第2章 “阿光，你真的没事吗？”爷爷一脸担忧，“美津子说你今天不去学校要到我这里来，刚才看着你站在储物室里又那样，差点把我给吓死。” “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进藤光也没想到十二岁的身体泪腺这么松，揉揉眼睛，觉得还是有些酸涩，“爷爷你冰箱里有冰块吧？再拿条毛巾给我敷下眼睛，要不然回去妈妈要担心了。” “真的怕美津子担心就不要做这么奇怪的事。”爷爷生气地说，但最后赖不过阿光的撒娇，还是去找冰块和毛巾了。 “啊，真是个好天气！”进藤光走到院子里，对着朝阳使劲伸了个懒腰。 身着古装的鬼魂扯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那个……] 进藤维持着伸展的动作，歪头递去疑问的目光。 [那个……我叫藤原佐为，是在平安城都，教君主下围棋的棋士。]千年的鬼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于是决定先自我介绍一下。 进藤光眨眨眼，慢半步才反应过来，笑眯眯回道，“哦，我叫进藤光，你可以叫我阿光。是叶濑小学六年一班学生……大概？” 冷场。 “阿光，”身后爷爷在叫。 “来了来了！”进藤光连忙应声，眼角瞄到身旁藤原佐为俊秀的脸上满是纠结，突然就心情愉快起来了。 在之前来爷爷家的路上，进藤光想了很多。如果没有找到那个有血迹的旧棋盘……如果佐为没有出现了……如果佐为以后再消失……想的越多就越恐惧，在最后见到佐为一如记忆中现身后，他才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佐为会消失的原因，他是知道的。 佐为陪伴了虎次郎一辈子，不是吗？而虎次郎的一生，都只是在替佐为下棋。 佐为也曾说过，他存在千年的执念，是追求围棋上的神之一手……都是因为他不给佐为下棋…… 所以，在再次触碰古老棋盘上的血迹的那一刻，进藤光已经所有觉悟，只要能留下佐为，就算不能再与别人对弈，他也在所不惜！ 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上一世你把我带入围棋的世界，呵护我成长，这一世，我就只是你手中的折扇，你指向哪，我就下在哪！ 进藤光舒服地感受着冰块带走眼睛四周的灼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爷爷，我们来下围棋吧！” “围棋？”爷爷立刻来了精神，“喔喔！你会啊？” “我若赢爷爷的话，你要给我买个棋盘哦。” “你终于知道围棋的乐趣了，哈哈，不过我可是高手！”爷爷兴致勃勃地搬着棋盘，等布置好后，胸有成竹道，“让你先下棋子，不论几棋都可以。” “呃，放水什么的不需要啦……” “你胡说什么！你之前有下过围棋吗？你看这些！”爷爷生气地展示他一堆的得奖。 进藤光很努力很努力才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前世从他拿到第一个头衔后就偶尔会有记者来找爷爷采访，爷爷总是会展示那一堆的得奖，言之凿凿地声明阿光的围棋天赋是来于他的遗传。 “爷爷是真人不露相啊，”进藤光小小地恭维了下，然后笑道，“不过我们先下下看再说吧。” “哼，你不要放水就算了！开始吧。” “是，是。”进藤光先拿起白棋，将黑棋推给爷爷，“爷爷先下。” [佐为，要开始了哦] 一直呆滞地立在旁边的藤原佐为，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着自己微笑的进藤光，[为什么……] [你不是平安城都教君主下围棋的棋士吗？那一定很厉害吧？不要太痛下杀手，只要能让爷爷给我们买一个棋盘就可以了。]进藤光漫不经心地执起一粒白子，敲了敲棋盘边沿，换来爷爷的一眼瞪视。 黑子落下。 [上吧，佐为！] 清澈的泪珠掉落，却在接触到盘面后化为无形，藤原佐为用折扇掩去因能再次下围棋而激动不已的神情，声音却温和而坚定，[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比感激你，阿光。第一棋，下星！] 进藤光依言在星位放下白子，干练利落的下棋姿态令爷爷眼睛一亮，同时也打消了轻敌之心。 三十分钟后。 “嗯——”爷爷摸着下巴，死死盯着棋盘上胶着的战况，“嗯——” 进藤光受不了地叫了起来，“爷爷你好吵啊！嗯嗯个不停，又不是在上大号！” “怎么说话的！”爷爷闻言大怒，“混小子，没大没小，不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弄乱棋子。 阿光佐为急忙伸手去拦，可惜慢了一步，一人一鬼齐齐发出不满的嘘声。 爷爷横眉继续训道，“还不快回家去！你上午没去学校，可别想连下午的课都翘掉！” 在被赶出门前，进藤光垂死挣扎地问，“那新棋盘？” “哼，看在你资质尚可，我就买给你吧，不过是最便宜的！” “那就谢谢了，”进藤光开心道，“顺便说句，爷爷你左下角那片是怎么也救不回来的，耍赖不下真是太明智了，不愧是曾经的市内围棋比赛的优胜者！” “滚！！” 不管怎么说，在重生后的第一天就能弄到一个新的棋盘，进藤光已经很满意了。 回到家里，美津子早已等待多时。 一看妈妈那架势，进藤光立马摆出一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的认错姿态。 美津子印象里的小光何曾这么乖巧过，她怀疑地道，“你下午不会再乱跑吧？” “绝不乱跑，我会乖乖去学校的，而且下次考试我会拿个90分给妈妈看！”进藤光讨好地道。他原本想说满分的，但是想起前世社会考试那惨痛的8分，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美津子一脸“你就继续蒙吧”的不好表情，但是总算没再说什么了。 “呃，真乱……”推开门，看着自己房间一地的漫画书还有四处乱丢的衣物，进藤光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三十多岁成人的眼光来看以前十二岁的自己，实在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唉，还是给年轻的妈妈减少些负担吧，他很自觉地开始收拾起来。 过了片刻，忽然感觉不对，进藤光抬头看向佐为。 藤原佐为从进房间后就一直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乍看上去真想一个大型古装娃娃装饰。 太安静了。 刚从古代来到现代，一路上这一切对佐为来说都应该是新奇的，但他却什么都没问。现在也是，除了在爷爷院子里开口介绍了一下自己，再没主动说过什么。 进藤光想起前世与佐为相处的画面，那个开朗活跃的鬼魂，总喜欢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从不管时间场合也不管会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佐为？” 正发着呆的鬼魂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回神应道，[是] “你说棋盘送来以后，要放在哪里才合适呢？”进藤光背对着佐为，正按照排序整理书架上一排排的漫画，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着。 [棋盘？哦，你是说爷爷答应要送的新棋盘！]藤原佐为瞬间双眸发亮，[对哦，要放哪呢？要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棋盘可不小，有这么大！] 佐为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四处乱瞄房间里哪里合适，[这里怎么样？啊，不行，还是太小了，两人对弈的话会有点挤……还是这里好！不行不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碍事了，阿光阿光，快点把这些东西都弄走！阿光！] 进藤光一脸被催促的不耐烦，但是嘴角却是高高扬着的。 第3章 好不容易将房间全部整理完毕，并且也依着佐为的意思将中间地面空出足够大的地方方便将来两人下围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美津子来叫阿光吃饭，被整洁干净的房间吓了一大跳，一再追问阿光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还给爷爷打了好几个电话确定，仍是不放心。 进藤光哭笑不得，吃过饭后就逃也似得拎着书包跑向学校。 毕竟相隔了那么多年，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小六时上的是1班，找到班级后在门口张望，想要确定自己是否记错。 “阿光，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快进去啊。”身后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进藤光回头，“哇！”好小只的小明！忍不住一句话溜了出来，“真是可爱~” 藤崎明“唰”地一下满脸通红，“臭阿光，我不理你了！”使劲推开他，自己跑进了教室。 呃，自己这算是怪大叔调戏小萝莉么？ 进藤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 虽然是午休的时间，但是班里还挺热闹的，见到一上午没来的进藤光，玩得好的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进藤光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扯几个慌就把这些小正太小萝莉们敷衍过去了，佐为站在一旁纠结地拽着袖子，用眼神指控他的不良行为，阿光无视之。 但是等到下午第一节课，进藤光笑不出来了。 “上次的社会考试成绩都不是很理想，所以，今天要再考一次！”讲台上的老师这么说着。 面对桌面上摊开的试卷，阿光很想去撞墙，尤其是想到不久前还向着妈妈夸口说下次考试能拿九十分……就算是小学生的试卷，也得让他先有时间看看课本啊！ “历史问题……”阿光咬着笔尖，眼珠子换了转，[佐为，你知道天保改革吗？] [知道啊。] 阿光来了精神，[快说下有哪些！] 鬼魂把头转向一边不理他。 [|||佐为你在干嘛？] [我在生阿光的气，阿光还这么小就这么会说谎话。] [拜托，如果实话实说那些小鬼头会追问个不停烦死你的。] [不管怎么样，欺骗都是不对的。如果当年那场对弈大家都能诚实守信，我也不会……]佐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阿光也沉默了。千年前，佐为身为平安成都指导君主下围棋的棋士，却被另一名棋士挑衅而与之对弈，中途那人把混在棋盘里的白字当成取子，还诬赖佐为耍手段，最后导致佐为心神不宁输了那盘棋，背负着罪名被赶出都城，投水自尽。 阿光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好吧，是我不对。我之后会向同学们道歉的。] 佐为闻言，从打开的折扇下面偷瞄阿光。 阿光不由得笑了，最后一丝不愉也抛了开去，[这样吧，你告诉我这几个问题，下课后我带你去看别人下围棋。] [好~~~~~] 唔，能说幸好佐为还不知道这也算是作弊的一种吗？奋笔疾书的进藤光脑里闪过一丝庆幸。 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这座城市来说，足够翻天覆地了，而且在前世的近些年，进藤光更多的是飞来飞去地与世界知名棋士对战，所以放学后转悠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个能下围棋的地方真的不能怪他。 但是一旁跟着转的佐为显然已经急得快要哭了。 虽然前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进藤光仍然忍不住暗地腹诽，就算脸长得再俊秀，可也是个成年的男人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露出小狗般委屈的表情呢……还有那水汪汪的委屈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实在是找不到，要不今天就先回去……” 话音还未落下，佐为的眼泪就“唰”地一下真的下来了。 阿光无力扶额。 忽然眼角扫到路旁一间网咖，进藤光摸着口袋里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再看看旁边哀泣不已的鬼魂，一咬牙，“我怕你了！走吧，我带你去另一个能下围棋的地方。” 这座位于闹区街边的网吧规模挺大，环境舒适，如果在前世阿光会很乐意时不时来光临一下，但是就他目前口袋里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他已经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了。 忽然阿光注意到服务台后面一个很眼熟的长发女招待，想了想，“是三谷的姐姐！” 三谷佑辉，是阿光升上叶濑国中后认识的朋友，虽然一开始显得很桀骜不驯，但是相处久了以后会发现其实只是个好胜又别扭的孩子。 阿光想起他们二人还有简井学长一起待在围棋社里的快乐的时光，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对了，他们三个人还参加了国中围棋大赛呢，不过在对上海王中学时输的好惨啊，特别是自己…… 【你不要开玩笑！】 脑海里少年那次愤然起身怒斥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塔矢亮…… 为了能再次与他对战，不惜加入海王中学围棋社，就算在社团里受到欺压刁难也不在乎，可是那么他那么期待的一局却让当时任性的自己给毁了。 进藤光止住笑，抿紧了唇。 如果当初自己不曾出现，如果自己不曾踏入那个围棋协会指着那个独自坐在暗处的孩子要求与他下棋，那么那名少年想必不会再有干扰与困惑，将会专心地在围棋的世界里向着明确的目标一路前行吧…… 这一次，你不会再辛苦追逐虚幻的影子了。阿亮…… [阿光？阿光你怎么了？] 进藤光回过神，“没事，突然看到认识的人有些吃惊。” 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擦掉眼角的一点湿意。 “那个姐姐很久以前让我在这里玩过一个暑假，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在这里工作了，说不定这次还能请她帮我免费上网。” 佐为被这句话里乱七八糟的逻辑弄得一头雾水。 阿光不管他，重新酝酿了下情绪，跑到吧台前，笑得天真可爱，“三谷姐姐，你在这里做事？” “咦？是三谷的朋友吗？” “姐姐叫我阿光就好了，三谷有次和我说你在能上网的地方打工，原来就是这里啊！”不过这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他还没和三谷见过面呢。 阿光笑得越发地甜了。 三谷姐姐了然地看了一眼垫脚努力扒着吧台和自己说话的阿光，看了眼四周，才小声道，“你先去挑一台电脑坐下，我等下去找你。” 虽然冒充熟人有些无耻，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免费上网真是太好了，要知道他那么点零花钱在这种水准的吧里也就是一杯饮料而已。 [阿光阿光这个箱子是什么？] [可以随时和全世界的人下围棋的好东西。]进藤光熟练地开机。 [哦哦，好神奇，啊！亮了亮了，阿光这个箱子开始亮了！快点开始吧阿光，快开始！] 好吵= = “你已经打开了啊，”三谷姐姐过来输入密码后，将一杯饮料下，“特别招待。” “谢谢姐姐~” “不可以说出去哦。” “我知道的！” 顶着乖巧的笑容目送三谷姐姐离开后，进藤光转头看着面前的大屁股显示器，怀念了一下前世高端大气的液晶屏，然后开始操作。 登入世界围棋网络。 注册。 用户名—— sai！ 第4章 [好——厉——害！！！] 看着屏幕上棋盘的画面展开，佐为顿时激动得不能自抑，如果有身体的话他一定会拼命抓着阿光不断晃动。 [你冷静一点啦，我可不想这个名字的账号的第一盘期记录是输的。]阿光说，[要开始了。哦，判定我们用黑棋。] 帅气地将折扇展开，佐为一副绝世高人模样，自信满满，[在下执黑子未曾输过！] [那是因为先下的黑棋比较有利。对了，忘了和你说，现在的围棋规则里黑棋要让白旗5棋半。] [咦——？？] [人家开始催了，你再不说第一步下哪我就放天元了哦。] [初手天元？？？] [好，天元！] 电脑屏幕上空白的棋盘上，“嘟”地一声，正中央出现一粒黑子，何其醒目。 [啊！！！！！！！！！！！臭阿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进藤光笑得极其欠抽。 虽然阿光的初手天元令佐为吓了一跳，但显然网络另一边那不知名的对手更加意外，并且似乎 被此举挑衅到了，整盘棋下得颇有些杀气腾腾。 有些实力呢。 阿光嘀咕，不会这么巧第一个就遇上了业余棋士吧？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还是平成10年（西历1998年），能使用网络的人还不是太多，会特意利用网络来下棋的人更少，含金量比二十多年后高出了不知多少，所以就算碰上了也不足为奇吧。 [这种的布局真有意思！]佐为在对方又一粒白棋放下后，再也忍不住地称赞道。 [有吗？]阿光疑问，仔细看了下，忽然就想起来了，笑道，[我都忘了现在你还只会一些很古老的定石，现在毕竟离秀策的年代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大家下棋的方式都有了变化。哈哈，说不定你这盘棋真的会输掉哦。] [我不会输！]佐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浑身战意高燃，[阿光，下一步五之五！] 因阿光的一句话，藤原佐为完全进入杀戮模式，结局毫不疑问，对方惨败。 阿光在心底默默为对方哀悼了两秒，就准备退出另选人对弈，这时，界面上跳出对话框—— 【superhero>ext!are yorofessional pyer?】 三谷姐姐正好端盘走过，扫了一眼，笑道，“原来你是在玩下围棋，还是和外国人呢，”她弯身一字一句地翻译着对话款里的内容，“‘太厉害了，你是职业棋士吗？&039;咦？没想到你还很厉害呢！” 阿光摸摸鼻子，“还好啦。”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谷也很喜欢下棋，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吧？” “呃……” 幸好这时有客人招手，三谷姐姐连忙跑过去招呼了。 [阿光，职业棋士是什么？] [就是将下棋做为职业的人。]阿光随口应付。 佐为喜道，[我在平成都郡就是教君主下棋，那我也是职业棋士！] [你才不是呢，你又不能参加职业考试。]进藤光口中这么说着，看着有些沮丧的佐为，忽然就笑了，转身在键盘上迅速打了一串字,回复—— 【sai>no，but ithe stro! 】（我不是职业棋士，但我是最强的！） 【superhero>？？？？？】 阿光吐吐舌，连忙关掉当前界面。 [佐为，走吧，太晚回家妈妈会不高兴的。] [哦，]虽然只下了一盘棋，但佐为还是挺满足的，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下次还能再来找这个盒子玩吗？] [那是电脑！走啦，明天再带你来。] [阿光最好了~~~~~] 进藤光将“sai”的用户名退出后，就拿起书包去找三谷姐姐打招呼了。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个名字跳动了一下，出现在了列表里面—— akira 之后几天，进藤光一有时间就跑去上网下围棋。 但是今天，他刚一出现，三谷姐姐就双手叉腰瞪着他，“我昨天问起佑辉，他说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阿光眨眨眼，并不慌张，反而佯怒道，“三谷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之前下棋输给我了就说不认识呢！” 三谷姐姐还有些怀疑，“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不过我们是在围棋会所下棋时才认识的。” 这下三谷姐姐真的信了，毕竟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佑辉偶尔会去围棋会所。“佑辉这孩子真是……对不起啊阿光，”她很不好意思地说，“等我回去教训他一顿！” 阿光连忙道，“不用了，姐姐这样做他会更生气的！” “不行，就算再怎么赌气也不能说出不认识朋友的话来，更何况会输棋是他自己实力不够。” 三谷姐姐很坚持。 囧~ 阿光这下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姐姐，我突然想起有事，今天就不麻烦你了！” “哎？阿光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我先走了~” 逃也似的跑出网咖，阿光纠结了：惨了，等三谷姐姐回去再和三谷对峙，就真的瞒不过去了。 他再看看一旁脱离了围棋就一脸呆萌呆萌的鬼魂，深感压力很大。 他现在还是小学生啊，零花钱有限，爷爷答应的新棋盘又还没有送来，三谷姐姐不帮忙的话实在承担不起上网的费用，围棋会所什么的更别说了，进去就要500…… 要不干脆去考院生算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节 不过下一刻他就把这个念头给打了回去。 开玩笑，里面全都是熟人，和谷、伊角、福井、越智等等，和这些人朝夕相处却不能自己下棋……那样的情景阿光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毫无形象地蹲在街边，阿光苦恼地抓饶着头发。 “阿光，那个箱子里也有人在下围棋！” 佐为兴奋的声音将他从纠结中拉了回来，原来是电视上正在进行天元战的实况转播。 “塔矢行洋！”阿光忍不住叫出声。 身后传来一声轻哼，随即一个清冷的成熟男性嗓音响起，“小鬼，你懂围棋？” 阿光抖了抖，这个语气这个声音……他在心底狂念：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慢慢转身，很不幸的，那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目光凌厉，一副社会精英模板站在身后的，正是—— “绪方名人！” 进藤光没能吸取教训，再次叫出了声，并且那表情就跟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哦？”绪方精次的目光闪了闪，“连我的名字都能叫出，看来你对围棋界的事情懂得还不少。不过……”他嘴角扬起，“绪方……名人？” 阿光恨不得转身夺路而逃，不过对比了下两人目前的身高腿长，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 绪方精次，塔矢行洋门下，在未来曾一度取得“名人”、“十段”、“天元”、“棋圣”四冠王。 但是现在的绪方还不是名人，只是刚获九段头衔。 进藤光这么不想见到绪方是有原因的。这是个外表看上去正经冷漠，实则性格恶劣爱捉弄人的家伙。 虽然很有女人缘，但是爱围棋胜过爱女人，并且特别喜欢在自己和小亮的相处时插一脚，还经常在他们对战时说挑拨的话，美其名曰是在培养他们的友情……仅此这些还没什么，最关键的是，在重生前不久，进藤光刚在头衔战中强势夺走了对方的“天元”一称。 对战结束后绪方那阴沉低笑的恐怖模样，令阿光现在想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在那之后没几天，阿光就重生回到了小时候。不得不说，重生给阿光带来的最大惊喜就是能再见到佐为，但是也有着一小部分庆幸着能不用面对那之后的绪方……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两人相遇了…… “我、我叫错了……”进藤光抱着一丝侥幸地想要蒙混过去。 绪方由上至下地俯视着他，忽然嘴角一勾，“有意思。正好我有空，小鬼，我们找地方下一盘怎么样？” “不……” 阿光刚出一个声，对方就已经伸手过来拽他，“算你幸运，多少人想请我下指导棋都请不到。嗯，我记得有个朋友刚开的店就在这附近？” 阿光只好闭口放任自己被拖着走，一边还得安慰旁边没弄懂状况急得直追问的佐为。 绪方精次带进藤光去的地方像夜店多过于像围棋会所。 此时还是傍晚，富丽唐华的大厅沙发里坐了一群人正说话，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到绪方进来，眼睛一亮，立刻迎了过来，“真稀奇，今天你肯屈尊来我这里玩。” “被女人放鸽子了，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绪方推拒对方递来的烟，“带着个小鬼，不方便抽烟。” “小鬼？”那人四处张望。 绪方长手一伸，将进藤光从一根柱子后面拖了出来。 那人顿时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你儿子？” “怎么可能！” 双重奏响起。 绪方看了一眼捂住口的进藤光，继续道，“这小鬼看起来和小亮差不多大，除非我十四岁就能生孩子。” 突然听到塔矢亮的名字，阿光的身体不由得僵了僵。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以你的没节操，不是没可能！” “少说废话了，那间房还空着吧？” “当然空着，除了你还有谁会跑我这来下围棋啊？” _|||原来这里真的是夜店。 第5章 虽说这是小学生不宜进入的娱乐场所，好在天色不算晚，还没有正式营业。 绪方让朋友忙去，自己带着进藤光向着最里面那唯一设置了围棋室的房间走去，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最初只是因为太无聊，才想着逗弄下这个孩子，而且对于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绪方名人”有些在意。 但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绪方越发觉得这个孩子身上充满了谜团。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半强迫地将他带来这种地方，他却毫不惊慌，甚至都没有开口询问些什么。 太迟钝？还是天生性格沉稳善忍？ 当然最后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孩子信任着自己……？ 绪方托了托眼镜，借着廊道昏暗的灯光再次打量了下身边一直沉默跟着他的孩子，问，“你叫什么？” “进藤光。” 回答的声线很稳，果然是一点都不害怕。 “你认识我？” “……在围棋杂志上看到过。” 有轻微的停顿，说谎。 “xx杂志吗？是哪一期的？说了关于我的一些什么？” “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说你是塔矢名人的弟子，棋力很强之类的。” “为什么之前看到我，却叫我‘绪方名人’？” “口误啦，一时想不起你的名字，只记得你姓绪方，就脱口而出了。” 很合理的解释。 不过大概除了名字，其它没一句是真的吧。 目的地到了。 绪方推开门让进藤光先走进去，“里面还有三个小间，最右边的是围棋室。要喝什么吗？” 进藤光依言向里走，一边随意答道，“可乐吧，不要太冰。” 绪方眼里的兴趣更浓了。 绪方可以确定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是对方明明话语中诸多防备，在自己面前行为举止却放松自然，果然是信任着自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问题是，这种莫名的信任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拿着冰啤和可乐，绪方进到屋里，看到进藤光已经放下了书包，正坐于棋盘一边，旗盒也已取出放置两侧，一副只等他来便可开始的架势。 绪方勾了勾嘴角，“好孩子。” 阿光额头一排黑线垂下，却不反驳，只是道，“先说好只下一盘，我明天还要上学。” 绪方不置可否，将可乐递给他，自己在另一边坐下，“你棋力如何？” “很强。” “……这么说，不需要我让子了？” “嗯，分先吧。”阿光率先抓起一把黑棋。 绪方低笑了几声，“有意思。” 他调整了下姿势，将原本懒散斜靠着的身体挺直，成正面对着进藤光。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气竟缓缓压了过去，他取出一粒白旗放于棋盘上，沉声道，“单。” 佐为神情一凛，[阿光，这个人身上有着即将成为强者的气势。] [他叫绪方精次，是顶级棋士塔矢行洋的弟子，而塔矢行洋是目前公认最接近神乎其技的人。]阿光摊开手，果然是单数，起身将两人面前的棋盒互换，阿光对绪方笑道，“请多指教。” “哼，希望你不要让我的乐趣落空。”绪方说着，落下第一步黑棋。 [最接近神乎其技之人的弟子……]佐为收起折扇，也于一旁坐下，[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吧！阿光，四之四，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起绪方的脸上已不见最初的轻松，他正襟危坐，双目紧盯棋盘，眉头紧蹙，时常思考许久，才慎重放下一粒黑棋。 进藤光则放任藤原佐为与他对战，他从旁边者的角度观望。 绪方的棋风一如他本人，布局细腻周密，攻击果断狠辣，坚持利用彻底的计算最大限度地发挥棋子效率，往往逼得同段对手中盘认输。 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现在的绪方有些过于追求棋子的高效率了，不免在大局上有所欠缺…… 反观佐为的白棋，果然是本因坊秀策的棋风特点。“秀策流”三线布局铺开来简直可以说令看的人心旷神怡，虽然一开始还不太适应现代的定石方式，但战到中盘，累积的力量已经完全爆发。 此时棋盘上黑白两阵看去激战正酣，但就进藤光看来，黑棋已呈现力尽之态。 显然绪方也隐约有所觉，每一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这次，他指尖黑棋已执，却迟迟不下，只是径自皱眉沉思。 期间进藤光几次看表，终于忍不住催促，“绪方先生，该你下了。” 绪方却连头也不抬，只丢出一句，“急什么，等我想清楚。” “可是现在都八点了，我太晚回去不好。” “这一局结束，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但绪方，就连佐为也在一旁不舍地叫着，[阿光，下完这盘啦，我想要看这个人的收官！] [你就别乱凑热闹了= =] 进藤光没办法，眼见对面那人如老僧入定怎么说都听不见，只好拿过书包，翻出一本作业。 等到绪方终于将棋子放下，抬头一眼，对面阿光正趴在榻榻米上，埋首做着作业，并且看那进度，已经完成好几题了。 额头青筋爆出，绪方一脸黑化了的不好表情，“小鬼——你就这么笃定能赢？” 阿光也很无奈，“这些作业都是明天要交的。” 面对这样的窘况还能继续下棋，绪方认为自己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那地步。 他看了看棋盘上交错复杂的黑白棋子，再看看对面的阿光，终于冷哼一声，“走吧，我送你回去。” “太好了！”阿光欢呼道。不管又在一旁哭闹的佐为，他快速收拾着书包，忽然似乎手一个没拿稳，厚重的课本掉在了棋盘上，将排列有序的棋子撞得乱七八糟。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道歉，连忙去拾。 “算了，”绪方拦住他，“放着不用管，稍后会有人来收拾。”他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率先向外走。 进藤光耸了耸肩，提起书包跟上。 一出棋牌室，喧闹的音乐声铺天盖地而来，原本空旷的廊道此时却挤满了人。 进藤光的出现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和好奇，孩子的外表以及那小学生的校服使得议论声越来越大。 阿光头疼地用手挡着校服上叶濑小学的标志，加快脚步希望能尽快出去。 忽然一件宽大的衣服落下，盖住了他那一身醒目的校服，是绪方的西装外套。 “愣什么，还不快走。”绪方冷道，与冷漠语气相反的，是他伸手揽过阿光还只是属于孩子的稚嫩的肩膀，利用自己修长高挺的身体开路。 直到出了店，两人上了那辆惹眼的火红色跑车，一路到家，他们之间都没有再说话。 “呃，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你的西装。” 进藤光下了车后，发现自己手上还抱着那件外套，连忙递还回去。原本在出了店门他就脱下来想还的，可是绪方一直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光只好一路抱着，结果不知不觉就忘了。 绪方还坐在驾驶座里，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你的名字？”他的声音略沉，透着一股认真。 阿光暗自囧了下，这家伙果然之前没去记吗？ “进藤光。”他只好又回答了一遍。 “我记住了。”绪方道，抽出一张名片，从车窗伸手放入阿光书包的开口中，“我叫绪方，绪方精次。有时间就找我下棋吧，随时奉陪。” 等到绪方那惹眼的跑车跑得看不见了，阿光这才向家里走去。其实在意外遇见绪方时，他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以绪方的性格，如果围棋上输给自己，势必不会轻易罢休，而且以他的自尊心，与孩子对弈竟然还陷入苦战，这样的棋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透露给别人知晓，正方便给现阶段的佐为练手，阿光也不用担心自己异于年龄的棋力被其他人得知。 果然，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计划通哦~ 阿光在心里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然后一转身，就看到美津子正站在大门玄幻处…… ≈acr; □≈acr;→这是美津子 ⊙﹏⊙‖i →这是阿光 ·_· →这是佐为 “那是学校的老师！”阿光发挥急智，不等美津子询问就抢先开口解释，“我上次社会考试不是得了92分吗？是因为有老师给我补课，这次太晚了老师才送我回来的！” “哦……”美津子这才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变成什么不好的坏孩子了。不过你们老师还真是富裕呢，那车看起来可不便宜。真是的，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请老师进来坐……” 美津子还在念念叨叨，阿光已经一头冷汗地冲进了家里。 他就说嘛，那车子颜色太骚包了，找机会一定要劝绪方换辆更稳重的车！ 第6章 次日。 第十九届全国儿童围棋比赛场地，工作人员们正在布置现场以应对不久后的赛事。 “绪方老师来了吗？”有人问。 “我刚才看见他和塔矢名人一起来了。” “是嘛？塔矢名人也来了啊，看来这次举办方很重视这场比赛。” “这是肯定的，现在整个世界围棋棋士的年龄都在往下走，但是日本新生代中，却几乎出现了断层，大家都有些着急了，希望能借这场赛事挖到好苗子。” “说到新生代，听说塔矢名人的儿子塔矢亮棋力很不错？” “是相当不错，我有幸观摩了一场他与二段棋士的对弈，对方败北。” “不会吧？对手可是有段的，而塔矢亮连职业棋士都不是！” “这个还能有假？不过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就算是名人的儿子，也不过十二岁，那名二段棋士想必会视为毕生耻辱吧。” “哈哈，说的也是。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对了，刚才绪方老师走过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另一边，场地二楼的会议室内。 “这些就是那天赛事的流程及参赛者名单，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光临指导。”举办方恭敬地递过去资料。这次名人会来对他们来说是意外之喜，他们原本以为能请到绪方九段就很不错了。 塔矢行洋点头，“贵方举办的这次比赛我很感兴趣，日本其实有很多有天赋的孩子，只是需要给他们机会来展现。” 举办方连连称是，在谈妥后便先离开了。 等到会议室里再无他人，塔矢行洋看了眼身旁的绪方精次，今天他这名弟子很少见的一路维持着沉默，而且时常一人陷入沉思。 “有什么在困扰你？”塔矢问。 绪方一惊，下意识地托了托镜架，“……没有，只是一夜未睡好而已。” “我只是提醒你，不久之后就是本因坊循环赛，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不如最开始便认输吧。” 暗处的手慢慢握成拳，绪方沉声道，“是，我能调整好。” 绪方见此，便不再多说。 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对了，老师，您什么时候才能允许阿亮参加围棋的职业考试？” “是阿亮让你来问我的吗？” “不，我只是好奇，毕竟阿亮的棋力已经完全足够了。”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允许。阿亮若参加了职业比赛，只会摘掉那些刚冒出的嫩芽。他是个特别的孩子。” 绪方没再说话。 他想起昨天遇见的进藤光。虽然最后棋子被那孩子故意弄乱，但是对局中的每一步都已被他记下，反复思索一夜，他最终得出结论，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会——输。 如果阿亮对上那孩子…… 老师，连你也认为不可能有那样的存在吗？ 那么，那个“进藤光”，究竟是什么？ 此时，那个给绪方带去严重困惑的进藤小朋友，也正陷入另一种形式的麻烦中。 这天一放学，他就被早有准备的藤崎明围堵在了出校门的路上。 “阿光，你这些天放学了都看不到人，去哪里了？”小明抱怨地说，“以前我们都是一起走的！” 尴尬地挠着脑袋，旁边路过的同学看着他俩的那些眼神令进藤光如芒在背，但是小明却一副你不回答就决不让路的坚决表情，阿光只好道，“我去下围棋了。” “围棋？”这样的答案显然令小明大感意外，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个着迷？很好玩吗？” “不是好玩……” “不好玩那你干嘛还要去？” “呃，也不能说不好玩……” “到底怎么样？阿光你好奇怪哦！” 扶额，“……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啊，就是找你一起回家！” 藤崎明显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阿光的纠结，快快乐乐地说完，就拉着他往家里方向走。 阿光没法子，对方还是小孩子，他不能做得太过分。 没错，其实阿光是在刻意避开小明。 前世里他和小明是青梅竹马长大，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后会在一起，但是小明最后却选择另嫁他人。他当时参加了那场婚礼，虽然不算盛大，却很温馨，新郎也是个憨厚可爱的年轻人。 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会伤心，都来安慰他，但是其实说出拒绝的话的那个人，是阿光。 所以重生以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小明，才不会在未来又再次伤她。 “围棋到底好不好玩？”小明对阿光复杂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只是好奇地依然追问着。 “等明年升上了国中，你可以先到围棋社里试试。”阿光只好这么说。 “我姐姐现在就在叶濑国中呢，”小明说，“他们这个星期天学校校庆有游园会，姐姐还给了我两张‘烤章鱼丸’的免费券，不要钱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吧？” 校庆？ 进藤光捕捉到这个词，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 叶濑中学的校庆！ “我竟然忘了！”他不禁抱头，懊恼地叫着。 就是在这个校庆上他认识了简井学长和加贺学长，还被加贺学长逼着假装国中生去参加国中围棋比赛！ “怎么了？你忘了什么吗？作业吗？要不要回去拿？” “不是，没什么。”进藤光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星期天一起去吧，叶濑中学的校庆游园会。” “好啊好啊，”小明开心道，“那星期天下午两点在叶濑中学校门口集合吧，说定了哦！” “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小明继续说着昨天看的电视剧里有趣的内容。 阿光只是偶尔敷衍地应几声，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到时候游园会上的事情。 不知道这次还能顺利地遇见他们吗？ 阿光心想：简井学长应该是没问题的，一定会摆出围棋社的摊子，到时候只要找过去就行了。至于加贺学长…… 阿光思考良久，最后表示其人性格嚣张诡秘，行为难以预测，能否碰面只能看运气了…… 第7章 “阿光，给你！” 小明将热腾腾的烤章鱼丸递过去，和进藤光一人一支。 他们现在正在叶濑国中的校庆园游会上。 整个校园全成了学生们设摊摆点的场地，其中班级为单位的大多是售卖吃食，而另外那些以社团为单位的就五花八门了，例如表演社的现场话剧，拉拉队的兔女郎咖啡屋，灵异爱好社的简易鬼屋等等。 小明逛得开心极了，径自说个不停。佐为也在一旁看得目不暇接，追问个没完。 阿光直接屏蔽了两人的声音，只是四下张望，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简单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桌上摆了一只棋盘和一些饮料书籍，再加上几把椅子，就是围棋社的摊子了，而那坐在棋盘后面的，正是简井学长！ 在未来，简井大学毕业后回来了这所叶濑国中教书，还一直担任着围棋社的指导老师，阿光有时会回母校看一下，在他的拜托下指导过几次围棋社里的孩子，所以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阿光看着此刻五官稚嫩一脸认真地向游客解释棋式的简井学长，心里既觉得有趣又感觉温暖。 “小明，你自己先逛，我去和熟人打下招呼。” 阿光说着，不等回答便朝那边走去，正纠结于要怎么先开口，一个人忽然越过他，抢先在简井对面坐下。 “三……”阿光险险才压下快要出口的名字。 这个人竟然就是三谷佑辉！ 原本还愁着该怎么去认识对方呢，现在竟然自己出现了，阿光很是惊喜。 现在的三谷当然是不认识进藤光的，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摆摊的简井，“都有些什么奖品？” “解出初级难度棋式的是一包面纸，中级难度可以得到一瓶饮料，最高难度的，就是这本‘塔矢名人棋式集’了！”简井举着一本书，很是热心地推荐着。 [塔矢名人的棋式集？]一旁正垫着脚扭头看茶道社表演的佐为捕捉到了这个词，记起这个名字是阿光之前说的“最接近神之一手”之人，唰地回过头，[阿光！我要那个棋式集！我想要！！] [……等一下去给你弄。]阿光语气很是敷衍，他正密切关注着眼前那两人的互动，同时想着怎么去搭话比较自然。 与佐为相反，三谷表现得兴致缺缺，正要起身离开，却忽然瞄到简井身后的午饭，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来，“我挑最难的，但是不要书。我如果解出来了，你把你的盒饭给我吃，怎么样？” 简井被他的话弄得一怔，“可是可以……但最难的就像跟塔矢亮的程度一样呢。” “我不管什么是塔矢亮的程度，总之开始吧。”三谷说。 “你连塔矢亮都不知道吗？”简井开始照着书排棋式，“他是塔矢名人的儿子，很厉害，虽然年龄比我小，但是已经在指导大人下棋了……” 这个棋式还是有些难度的，三谷皱眉盯着棋盘一直思考。 简井也不催他，笑道，“我提示你一下吧，第一步棋士关键……其实解不出也没什么的，这种难度的本来就只有塔矢亮能……” 一只燃着的香烟从上而下，猛地按灭在了棋盘上！ “你干什么？！”简井惊怒交加，起身对着桌子旁突然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怒吼。 “从刚才起就一直听见你‘塔矢亮’‘塔矢亮’叫个不停，什么‘塔矢亮的程度’，不过如此！”说这些话的人衣着夸张和服，举止嚣张，一副不良少年的凶悍模样，面对简井的怒吼面露不屑，指着他刚才按灭烟头的地方，“难道第一步棋，不是走这里吗？！” 加贺学长！！ 一直围观的阿光再次被惊喜到了。 ……不过就现在的局势来看，貌似不太平和啊。 [那种棋式一下子就解开了，这人的棋力很不错呢。]完全不知道阿光烦恼的佐为称赞着，随即又亢奋起来，[不过那本棋式集是我的！阿光，上，我们去和他对弈打败他夺回来！] 阿光无视之。 “排那些棋子围领地，实在是无聊透顶，将棋比这有趣1000倍！”加贺还在源源不断释放仇恨中，“而且对我来说，塔矢亮也只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简井却不想和他多纠缠，只是将棋式集塞过去，“好了！棋式的奖品，拿了快走！” 这一举动正好戳到加贺的痛楚，他看着书面上那醒目的“塔矢”两字，突然狠狠将棋式集扯烂摔在地上，“无聊！我最讨厌围棋跟塔矢亮！” 佐为：[我……我的书……t口t] 面对这种状况，阿光并不意外。 加贺学长讨厌阿亮，这一点就算未来的二十多年，都没能改变。 他曾听过加贺学长说起原因—— 加贺小时候原本就是喜欢将棋的，但是父亲却强要他去上围棋教室，并且对他一直输给同教室的塔矢亮大为不满，在训斥他时被塔矢亮听到了。 加贺一直认为围棋教室只有他们两人才算的上有实力，所以被塔矢亮看到那样的尴尬场面，他也只是和塔矢亮说“强的人就是强，但是我总有一天会追上你，成为第一！” 但是当时的塔矢亮，却说，“要不，我输给你吧？” 一瞬间，自尊心完全被践踏。明明自己一直视对方为敌手，对方却根本不在乎与他的输赢……不久后加贺的父亲因为觉得只要有塔矢亮在，加贺便无法成为围棋界的第一，于是又强制让他转学了将棋…… 在未来，因为都认识阿光，两人偶尔会见面，那场面就绝对会失控，阿亮连口都不必开就能令加贺暴走…… 所以在周围人的抗议下，阿光不得不尝试着和解两人。 阿光认为加贺一定当时误解了阿亮的反应，阿亮绝不是那种会随便看低别人的人。他先找到阿亮询问当年的情景，阿亮的回答是不记得自己说过那句话，但是对于加贺他是有印象的，并且也认可小时候在围棋教室里能与自己一战的只有加贺。 但是当阿光将这段话转述给加贺，加贺却只是沉默了一下，说当初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都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已经见到对方就会开始条件反射地讨厌了。 于是阿光的调解以失败告终，被周围人各种鄙视。 所以，现在，面对年轻的加贺学长的“讨厌塔矢亮”开关被开启，他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继续默默围观。 但是阿光很快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目前这个现场，容易暴走的不仅止加贺一人…… “喂，你哪里跑来的啊？！”突然被人插手了棋局，又被忽略在一旁的三谷同学开口了，他瞪视着加贺，语气很是挑衅，“混蛋，谁要你多事了？害的我中午要饿肚子！” 加贺顿时危险地眯起眼，“……连那种程度都要想半天的人，围棋只会越下越烂，还是来和我学将棋吧，若是变得乖巧一些，我会好好教你的。” “你说什么？！”三谷愤怒起身，“我看你围棋才下的烂，所以才自卑了改下将棋的吧！而且你那么讨厌那个塔矢亮，难道是在他手上一直输？” 阿光囧了，心道：三谷你真相了……不过你也彻底惹毛加贺学长了…… 果然见加贺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他一把提起简井丢一旁，自己坐下，抓起一盒棋子狠狠放上桌，“小鬼，你竟敢瞧不起我！来比赛啊！我要是输你的话，我就跟你磕头！不过你要是输的话，就乖乖脱光了跳进游泳池吧！” 三谷想都不想道，“一言为定！” 两人气势汹汹地开始对弈。 第8章 三谷佑辉，叶濑国中一年级学生，性格孤僻不合群，时常独来独往。最常做的是去家附近的围棋会所里，和大人们下围棋，同时也赚钱零花钱。 所谓的“赚点零花钱”，就是赌棋。 如果只是相较于一般人，三谷的围棋是下得很不错的，而且他的年龄还小，会所里那些大人们都会对他宽容一些，输点钱也没什么就当给了孙子买零食，因此三谷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赢棋的。 所以他在开始这场比赛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输。 在三谷看来，这个加贺虽然长得很凶，但也只是个国中生，而且还是将棋社的，会所里那些天天下棋的老爷爷们自己都能赢，何况是他。 但是在开局没多久，三谷开始隐隐觉得不妙，对方似乎下得很有章法，单看一两个子没什么，但是等到后面几步往往就能发挥作用，串联起来。 察觉到了三谷的迟疑，加贺嘲讽的话想也不想便出了口，“现在才知道怕？太晚了！” “谁怕了？！”三谷再次被挑起火气，重重落下一子，“现在还刚开始而已，你就等着输了下跪吧！” “哼，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加贺回以一棋。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继续着。 正兴致勃勃地观着的佐为突然道，[可惜了，这个孩子很有天赋，但是却未曾好好被教导过。] 阿光在心里赞同。三谷只在小时候和还未去世的爷爷学过一些，后来又在围棋会所里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可以说是完全的野路子。而加贺学长虽然长时间都没再碰过围棋，毕竟曾经正式地学习过，就大局观上而言，远胜三谷。 随着棋盘上黑白棋子逐渐铺展开来，三谷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恼着，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明明是将棋社的，围棋为什么能下得这么好？！这么冷的天，跳进游泳池会死人的啊！ 他瞪着对面的加贺，对方正刻意摆出一脸的轻松无趣的样子，很是嚣张和可恶。 可恶！这样的人……这样恶劣讨厌的人！他绝不要输！！ 突然，三谷的下棋速度发生了变化，不仅每一步思考的时间都用得很少，就连落子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加贺一怔，收起扇子，盯着他刚下的那步棋思考了一会，突然冷笑道，“想用快棋来干扰我吗？”他迅速落下一粒白子，“那就来试试吧！” 棋盘上，黑白两方的棋子很快就开始向边角蔓延，同时也在互相吞噬着对方，战况胶着而激烈。 “太厉害了！”简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简井是知道加贺的实力有多么强的，而这个人竟然能和加贺下得势均力敌！他热切地看着三谷，恨不得立刻就把对方拉进围棋社！ [阿光，那个孩子在……] [嗯，我知道。] 佐为扭头看看淡定的进藤，又看看那边即将进入终盘的对局，眨了眨眼，就默不作声地继续观看了。 加贺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盯着棋盘上那些棋子，脸色凝重地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简井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催促了，“你倒是快点下啊！”原本在比赛的两人加快速度下，对局很快就进行到接近终局，但是刚才加贺忽然就慢了下来，而且每一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一步棋更是拖了快两分钟了，三谷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简井这个看棋的却忍得很是难过。 加贺令人意外地没有反嘴，扫了对面低垂着头的三谷一眼，他放下了手中一直捏着的白棋。 “小鬼，”加贺说，“你真的把我惹毛了。” “什么？”简井茫然地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下一刻，桌子连带棋盘一起被掀翻！ 加贺踩过散落一地的棋子，一把抓起三谷的衣襟狠狠一拳揍了上去，“你想死吗？”他怒吼，又一拳下去，“敢在跟我下棋的时候玩花样？！老子让你死！！” 反应过来后立刻扑上去要阻拦的简井，闻言一僵，但是看到周围开始有人对这边的动静指点，他还是死死抱住了加贺又要挥下的拳头，“快住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3节 “滚开！”加贺甩了甩，没能将手抽出来，不由得更怒，“简井，放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揍！” “加贺，这里是学校，不能打架！”简井当然不会放，反而抱得更紧了。 加贺怒得连眼睛都红了，见简井还是死抱着不放，他便单用左手将三谷整个拎起，打算狠狠摔在地上。 但是左手臂也被人突然抱住——“加贺学长你冷静一点！现在是校庆，你当着家长的面打架会被退学的！” 加贺的动作为之一缓，他低头去看除了简井还有哪个敢在这时候阻拦他，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你谁啊？” 简井也探头去看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孩，“不是加贺的朋友？” “你耳朵聋的吗？没听见老子在问他是谁啊？” “可是他刚才直接叫你的名字哎？” “初次见面，那个，我叫进藤光_” “没听过，小鬼你哪里跑出来的？” “呃，我是叶濑小学的，今天是来这里的校庆来玩……” 还被揪着的三谷突然不耐地道，“你们要聊家常能不能先放开我？” 加贺：“……” 简井：“……” 进藤：“……_|||” “老师，就是在前面！”远远有声音传过来。 加贺目光落在自己和服那醒目的“王将”两字上，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三谷一个踉跄，没能稳住，顿时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校方的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一名老师发问。 加贺面无表情，不动也不开口。 简井紧张得直冒汗，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蒙混过去。 “没什么，我和学长下围棋的时候太激动了，不小心打翻棋盘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开口的竟然是三谷。他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唇破损流出来的血，很随意地这么说着。 “是啊！就是三谷学长说的这么回事！”进藤连忙接口。 那名老师露出怀疑的表情，“我是听人说这里有学生闹事？” “没有没有，不信你问大家？”进藤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拼命向四周被这个事件吸引来的家长们做拜托的手势。 其中一个不知哪个学生的爸爸开口了，“是啊，老师，什么事都没有。”他朝进藤挤了挤眼睛，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其他几名家长也陆续开口帮忙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小纠纷，被打的都不说什么，他们也就体谅地帮忙隐瞒，孩子嘛，就是要打打闹闹感情才好。 于是原本该有的风波就这么平息掉了。 老师走后，家长们也都陆续散去了。 简井走到进藤光面前，“呃，进藤……” “叫我阿光就好了。” “哦，阿光，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的。”进藤连忙摇头。 三谷突然插口，“我刚才也帮了你们，我也不要你谢，把你的盒饭给我吧？” 进藤一脑门竖线，这得有多厚脸皮啊，难道三谷你对吃的渴望已经超过了自尊吗？ 简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拿出饭盒。 三谷正准备去接，一只手落下，一把夺走，加贺咬牙对着简井怒道，“简井，你到底站哪边的？！不准给！” ……哪边都不是。简井很想这么说，但是怕加贺又暴走，只能继续默。 “喂，你打我我都没计较了，盒饭给我，我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三谷伸手。 “臭小子，你还敢说？下棋都作弊的人饿死最好！”加贺没好气道。 简井皱了皱眉，问三谷，“你刚才真的作弊了？” 三谷双手往口袋一插，眼睛看向一边，“没有。” “臭小子——”加贺挥着拳头冲过去，被阿光眼疾手快地拖着。 “……没有被抓到，就不是作弊。”三谷低着声音嘟嚷着。 简井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想说些责备的话，但是看看三谷那倔强的模样，还有脸上残留的被打伤痕，又把话都咽了下去，他从加贺手里拿回盒饭，仍是递给了三谷。 三谷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他咬了咬嘴唇，想了下说，“我听说简井学长在四处找人想一起参加下周末的国中围棋比赛？你们的实力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 简井，“你能保证不作弊吗？” 三谷，“我没有作弊！” 简井摇头，“你这样说，肯定到时候又会作弊的，我不要会作弊的人。” 加贺，“……简井，我不是帮那小子说话，不过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第二个人吧？” 简井，“围棋社的事不需要将棋社的主将操心。” 加贺，“你！！” 进藤连忙又拖着加贺，同时还一边大叫着，“等下、等下！我有办法让三谷不作弊，还能让简井学长找到第三个人一起参加比赛！” 迎着三人怀疑的目光，进藤咧嘴笑得一脸灿烂，“我们来比赛吧！我、三谷学长、加贺学长、还有简井学长，四个人一起来比赛围棋，输的人要听赢的人的话！” 加贺一个脑壳敲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比!今天被那个臭小子破坏了心情，我更讨厌围棋了!” “……无聊。”三谷转身准备走了。 简井也在说，“阿光，谢谢你，不够不用勉强的。” “我还没说完呢！！”进藤捂着脑袋上被敲痛的地方，继续大声说，“我们玩一对三怎么样？我一个人同时和你们三个人下，而且三谷可以作弊哦！” 现场一阵沉默。 加贺忽然笑了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死活的小鬼一个又一个地出现，老子现在心情真的很糟很糟啊——”最后几个字已经是从牙缝里出来的。他猛地一脚踩上旁边椅子，用扇子使劲敲打桌子，“要来就快来，那个什么光的，正好你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既然这样，输了你就给老子当沙包，让老子揍到爽吧！” 简井，“加贺！！！” 进藤，“没事的，就这么办吧。不过如果我赢了，加贺学长就要暂时加入围棋社，和简井学长一起去参加国中的围棋比赛！” 进藤又望向三谷，“至于三谷学长，输了的话，也要一起加入围棋社，而且以后比赛中都不能再作弊。” 三谷，“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比？” 进藤，“我输了，我之后一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你。” 三谷没再说话，走了回来，将盒饭放一边，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既然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不过你真的要一对三？那样你就更没办法关注我的动作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会悄悄移棋子，也能在整地的时候动手脚，还会将棋子藏在口袋里，必要时拿出来用！” 进藤笑眯眯地点头，“可以，都可以用。” 被看低的不好感觉冒了出来，原本还不当一回事的三谷，突然就决定要给这个家伙点厉害看看！ 向旁边的茶道社借来两张桌子，和原先的桌子摆成凹字形，进藤就坐中间，左右方及前方分别摆了一张棋盘，与三人的对局，开始！ 第9章 低着头踢着小石子，小明心不在焉地听着身旁两个朋友聊天。 阿光跑哪里去了啊，明明是一起来的，却突然丢下她……幸好之后有遇到美子她们，要不然自己还不如回家去算了。藤崎明越想越生气，就把小石子当成阿光，踢得更起劲了。 “咦？那边围了好多人？”一个朋友突然惊奇地叫道。 “什么啊，校庆当然会围好多人。”小明不在意地回答。 “不是啊，小明，那边真的好奇怪，你看！”另一个朋友使劲拉拉她。 藤崎明只好抬起头，顺着她们说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一堵人墙，似乎都在向里面观看着什么，就连那边旁边的茶道社里也有一些在喝茶的家长不断探头去望。 更奇怪的是那些人围在那边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几个人会发出类似赞叹的声音。 “去看看吧！”小明三人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刚走到一半，那边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喧哗声越来越大，之间原本安静的观看的人都开始了彼此小声谈论，“好强”“厉害”之类的话不断飘来。 小明连忙拉着朋友开始跑，占着人小个矮的优势挤进人群，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精彩的东西，就是三张桌子摆在那，坐了四个人在下围棋……哎？中间坐的那个人是—— “阿光！” 进藤闻声看过来，见是她便打了个招呼。 小明有些胆怯地看看四周围着的大人们，犹豫了下，还是跑到进藤身边，“你们在干什么？” 进藤扬扬手中的白棋，“在下围棋呢。”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人在看……”小明嘀咕着。 而且围棋不是两个人下的吗？为什么阿光要坐在三张桌子中间，三面各一个棋盘，和三个她不认识的人同时下呢？ 左边的简井听到他们交谈，从棋局中抬起头问，“你的朋友？” “是同班同学。”进藤说。 小明不满地嘟起嘴，刚要说话，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凉飕飕地j□j来，“我看是小女朋友吧？” 小明“唰”地满脸通红，“才不是！” “只是玩得好的朋友，加贺你不要乱说！”进藤也几乎在同时开口。 小明一愣，突然就跺脚大声骂道，“阿光笨蛋！”转身跑出了人群。 加贺见进藤没有去追的意思，切了一声，“不解风情的小子。” 他重新将心思放回面前的对局上。他的黑棋已经完全被对方的白棋压制，他所能做的只有勉力支撑。 会输…… 不，也说不准……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边，每当他以为自己已被逼入死角，下一刻却总能发现别的生路。 加贺烦躁地不断抓挠着脑袋，这种不能掌握的飘忽感以及一直被压制的局势令人憋屈地想要抓狂……对了，他们不是有三个人吗？另外那两个在干什么？不会这小子见他最强就放弃了另外两局专门来对付他吧？ 想到这，加贺连忙抬头去看旁边，一看之下不由得呕血，左边的简井正拿着一本棋谱看得入神。 “你这白痴！”加贺怒吼，“你怎么看着书下围棋？！” 简井，“有什么关系，又没有违反规则……” 加贺继续吼，“只要对方改变下法，参考书就变成废物，笨蛋！而且就是因为你看这东西下 棋，才让那小子有余力来对付我！” 简井无奈道，“我已经输了。” 加贺一愣，“……什么？” 简井指指自己面前的棋盘，“完全没有胜算，五分钟前我就认输了。” “！”加贺握扇柄的手猛地攥紧，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去看另一边的三谷。 三谷正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他面前的棋盘上棋子寥寥无几，但黑棋无一被白棋围堵在边角，就算再不懂围棋的人，也能看出黑棋没有任何生路。 “三谷是最先认输的，你思考的太专心了，所以一直没注意到。”简井这么说着。 ……就算作弊也没关系？ 是啊，连中盘都触碰不到就已经被逼得没有了活路，还如何作弊？ 这个家伙…… 这个叫“进藤光”的家伙…… 是真的……很强！ “我输了。”加贺抓起一把棋子扔在棋盘上，“怪不得节奏这么奇怪……在给我下指导棋吗？哼，真是个嚣张的小子。” “赢了……” “一对三竟然真的都赢了……” “这孩子真厉害！” “其他三个孩子也下得很棒，特别是那个看上去最凶的，比我下得好多了！” “是啊，突然觉得围棋还挺有意思的，真该让我家孩子也去学学看。” “不管怎么说，真是精彩的一次比赛！” “太棒了！” “……” 眼见对局最终落幕，围观的家长们情不自禁地纷纷赞扬着，不知道谁最先鼓起掌，很快掌声就越来越响。 加贺这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被吓了一跳，“什么状况？！” 简井早已将棋谱展开竖立在桌上，自己缩在后面怎么都不敢露脸了。 倒是进藤光，面对四周大人们的称赞面色如常，正在将棋子归回棋盒。 这小子，将来肯定是个大人物。加贺见状不由心道。 没一会人群就散去了。 简井终于不再躲在书后面，过来和进藤一起收拾。 等到全都弄好，进藤拍拍手，道，“好了，我赢了大家，加贺学长和三谷学长要依约加入围棋社！” 一直翘着二郎腿坐得跟大爷似的加贺道，“我是没问题，”他拿着折扇向旁点了点，“那小鬼就不知道了。” 三谷还是维持着低头坐着的姿势，从认输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啧，看样子受到不小的打击，”加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如果是我的话，被人那么毫不留情地痛宰，一辈子对围棋都有心理阴影也不是不可能的。” 简井在一旁没好气道，“加贺你就少说两句吧！” [佐为，你这次是不是做得过火了？] 佐为还处在痛快对弈后的幸福感中，闻言心虚地望向别处，[没有啦，不是阿光说的不要让对方有作弊的机会么，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做到呢……] = =|||你还敢扯得再假一点么？ 其实他也没资格说佐为，造成这样的后果自己是有责任的。进藤无奈地想。 他其实在观战时就发现了，佐为面对简井和加贺的进攻都是文风细雨地带过，甚至有几步还是特意为了让对方能理清思绪而下，唯独对三谷，从最初就携带雷霆之势直接封杀了所有退路。 他之所以没有开口阻止，是因为他能理解以佐为对围棋的喜爱及以前的经历，对擅长使用作弊手段的三谷有着不好的印象。而且在未来，三谷也没有往围棋的世界更进一步，毕业后便回家继承了父母留下来的旅社。 所以进藤才会错估这种行为给三谷带来的打击。 “是不是很不甘心？”进藤光到三谷身边，问。 垂着头的三谷看不清表情，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慢慢地握紧成拳。 “为什么不甘心？明明这一场你输了也没有损失，只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用在社团上而已。”进藤继续问。 “……我只是讨厌输！”过了片刻，三谷才传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回答。 “会在下棋的时候作弊的人，真的会在意输赢吗？因为不管再怎么自我安慰，会作弊不正是因为觉得没有对方强吗？” “……” “我猜你从未感受过赢的滋味吧？” “才不是！我有下赢过别人……” “面对稳赢的对手，才会真的自己下，这样的赢也叫赢吗？” “………………” “想赢吗？”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嘲笑我很有意思？！”三谷仍是低着头，但是却有泪珠落下，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我来教你怎么去赢，”进藤说，“真正地赢一场，用实力，坦荡地赢给所有人看！” “三谷学长、简井学长、还有加贺学长，下一周的国中围棋大赛上，你们三个人就是叶濑中学的围棋社成员！”进藤在这个他前世真正开始围棋之路的校园里，迎着正午的烈日，笑得既灿烂又骄傲。 第10章 原本只有简井一人支撑的叶濑国中围棋社，在有了加贺、三谷的加入后，终于能够报名参加冬季学生围棋赛了。 不过距离比赛时间的开始只剩下一个星期，目前围棋社的三人状态都不是很好。 简井虽然是围棋社的社长，但是就实际而言却是三人中棋力最弱的，难免心生畏惧，生怕自己到时会拖后腿。 加贺的棋力最强，围棋基础打得很好，但是几年都没再下过了，大局观虽然还在，棋感却迟钝了不少，又身为将棋社主将，能抽出身来练习的时间也不多。 三谷的情况最糟，原本基础都不是很好，在经过与阿光的那一局后更是被摧毁了所有自信，每天虽然会到围棋社报到，却总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就连简井都能偶尔赢他一两次。 进藤在放学后满怀热情地跑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场景—— 偌大的围棋教室，简井却和三谷各占据两个角落径自摆弄着棋子，而加贺根本就不见人影。 “这是怎么了？”进藤只好找简井问，“之前知道能够参加比赛，大家不是还很开心吗？” 简井很是沮丧将自己的顾虑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等到听完，进藤不由得笑了，“你们太过低估自己了，我倒是认为你们拥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 进藤说，“像简井学长你成绩很好，尤其擅长数学，而昨天和你下棋时我就发现你最大的优势在于计算以及坚持，你对数字很敏感，在收宫方面有优势，如果能抓住时机，就算最初位于下风，但是收盘时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你因为喜欢围棋坚持一个人支撑着围棋社这么久，这种坚持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 “说到加贺学长，你说他现在棋感迟钝，我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加贺学长的性格好强，攻势凌厉，有扎实的基础工做后盾，防守也不用担心，所以棋感并不非常主要的，只需要维持那股猛烈的冲劲，通过气势压倒同级别的对手并不是难事。” “至于三谷学长……” 进藤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 三谷正在角落一个人摆棋子，似乎对他说的话毫无兴趣，但是手里那粒棋子却一直悬于棋盘上，忘了放下。 “三谷怎么样？”简井没注意到那么多，正听得入神，见说到三谷的关键时刻不说了，连忙追问。 进藤想了想，“三谷学长是最有可塑性的一个，虽然基础还不太扎实，但这是因为没有人指导的原因，如果有人指导，很快就能通过后天练习学习，而且在我看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他的棋风。” 简井不明白，“棋风也能是优势？” 进藤笑道，“三谷学长可能也察觉到自己基础的薄弱，防守方面容易出现漏洞被对手侵入，于是他选择了一种很聪明的下棋方式，偏重进攻，不顾边角，只管去想办法吃对手的大龙，往往会逼得对手胆怯而妥协，也就是常说的，以攻为守。不过现在的他手法还不够成熟，碰上像加贺学长那样稳扎稳打的，就会被引诱得深入敌腹，自己送上门去给别人吃了。” 简井仍然不解，“那为什么还说这样的是优势？” 进藤继续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意思是善于下棋的人注重整个局势，不善于下棋的人只看到单个棋子的得失。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三谷学长能自己领悟到这点，并融入进自己的棋风中，这点尤其可贵，要知道技巧可以通过后天学习来加强，但是天赋，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简井已经听得眼都直了。 进藤这时却向三谷走去，“刚才我说的想必学长都听到了？” 三谷只是沉默，自校庆那天的对弈惨败后，他就极少开口，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着。 进藤也不以为意，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围棋的世界宽广无边，优秀的棋士多不胜数，再好的天赋如果不勤加练习，也是很快会被埋没掉的，而合适的老师，能够给你指明方向，如果学长有这方面的志向，不凡尽快寻觅到名师……” 进藤看着三谷，微笑道，“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一个星期后就是比赛，如果学长愿意的话，我会在每天放学后来这里，通过下指导棋的方式先教一些围棋上有趣的技巧……学长你愿意吗？” 三谷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慢慢地抬起头，他紧抿着唇，微翘的发尾和上挑的眼角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然后他说，“请多指教。” “驯服了……” 加贺小声地说，语气中带着诡异的钦佩。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简井一脸黑线地看着加贺毫无形象地蹲在教室窗户下。这家伙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嘘，将棋社的那些小鬼头还在到处找我，我来这里躲一躲，”加贺拽拽简井，把他一起拉得蹲下，继续小声道，“喂，简井，你不觉得进藤那小子很古怪吗？才多大的年龄，棋力那么强，而且说话一套套的，气场比我爸还足，不会是职业棋士吧？我是听说近几年好像通过职业考试的人年龄都越来越小了。” 简井原本还在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站起来，一听，也开始努力回想，然后很确定地道，“每期的围棋杂志和相关报导我都会看，并没有见过‘进藤光’这个名字，不过年龄方面也不需要惊讶，他跟塔矢亮一样大，而塔矢亮据说已经在指导大人下棋了。” “又是塔矢亮！”加贺想听到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浑身打了个颤，“哼，说的也是，塔矢亮那家伙从小就性格古板无趣，我还记得他和围棋教室的老师说话的那副老学究样，幸亏长着张可爱的娃娃脸，要不得多渗人。这样的天才有一就有两，咱们正好都碰上了。” 简井，“你到底来干嘛的？” 加贺，“说了啊，来躲躲，前段时间我带着将棋社四处去别的学校踢馆，现在他们都找上来打算报仇，但是实力那叫一个恶心，我就跑出来了。” “那你慢慢躲吧，”简井甩开他，“我要去练习围棋了，连三谷都那么努力，我至少不能拖后腿。” 被一个人丢下的加贺无趣地左顾右盼了一会，最后还是挪去了简井身边，“算了，反正只是躲着也挺无聊，这个星期我就陪你们围棋社好好玩玩吧！” …… 不管怎么说，叶濑国中围棋社的三名选手总算进入了正常的积极备战中，虽然距离比赛剩下没几天，但是只要肯去努力，不管多晚都不算晚！ 当天，在从叶濑国中回家的路上，佐为忽然开口说，[很精彩呢，阿光。] 进藤，[什么？] 佐为，[阿光刚才说的那些话，很精彩。仅仅旁观过一次我和那些孩子的对弈，就能简短而精准地概括出了那三个孩子的特点，言之有物必能令人信服，我能看出那些孩子接受了你的话，并且为此受到鼓舞变得积极了起来，我觉得阿光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被佐为这样称赞着，进藤实在觉得有些脸红。其实虽然前世他确实受人邀请当过私人指导，也曾在重要围棋赛事中担任过点评，但是对加贺他们三个的评价，却是因为知之甚深的缘故。 [我不算什么，]进藤说，[我的老师才是个真正渊博伟大的人] [你的老师？] [嗯，教我围棋的人，我叫他‘老师’，因为我尊敬着他……不过他从来都不知道就是了，我从来都没有叫出口。]进藤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光的老师……]佐为的神情变得很是神往，[真希望能对弈一次看看……阿光，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呃，做不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阿光，带我去嘛，让我和他对弈看看嘛！能教出这么优秀的阿光，也许能让我看到神之一手也说不定，阿光~~] [吵死了！] [阿光~~~~~~~~~~] [再吵连指导棋也不让你下了！] [………………臭阿光！！！] 进藤光与千年的鬼魂一路笑闹着，然而繁华的星空下，却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在渐行渐远…… 第11章 车站前的围棋会所里，市河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后翻看着杂志，忽然感觉有客人进来，连忙站直身体准备迎接，却发现是认识的人。 “绪方先生！”市河高兴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呢！” “市河小姐，好久不见。”绪方精次点点头，“你这里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市河，“是啊，都是托阿亮老师的福，大家都是喜欢阿亮老师所以经常来光顾呢。” “阿亮老师？”听到这个称呼，绪方微有些诧异。 市河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自豪地道，“就是阿亮老师啊！这里是围棋会所，当然要靠棋力说话，阿亮老师虽然年龄很小，却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大家也都愿意这么叫他。” 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笑意，“市河小姐总是这么维护阿亮，真是让我不由得有些嫉妒呢。” 市河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由得嗔怪道，“绪方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子取笑我，真是太过分了！而且这么轻浮的话，小心将来没有女性愿意嫁给您！” “不是取笑，市河小姐确实是我理想的妻子类型。”绪方这么说着，目光却在环视会场里的人。 市河一看就明白了，“是要找阿亮老师吗？他在里面的位置。” 绪方闻言，道了谢，往会场里面走去。 见对方走得那么干脆，市河不由得有些失落，“原来真的是在开玩笑啊，”她嘀咕着，“真要命，气质、外貌、能力、财产一个都不缺，若真是对我有好感就好了……嗯，不过对女人好像很有一手，这样的男人不可靠啊。真正的好男人还是应该像阿亮老师那样的，认真严谨，长得也很可爱~~” 不提市河小姐的内心如何浮想联翩，那边绪方并未费劲，便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会所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年仅十二岁的塔矢显得很是突兀。 此时的他正坐在角落里，依着棋谱摆放棋子，那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似乎正全身心地投入了 进去。然而在绪方看来，就着整个会所的喧哗，那孩子一人独坐的身影给人的感觉很是孤寂。 绪方不由得回想了下，记忆里的阿亮除了在更小的时候去过围棋教室，似乎就再未见他与同龄人对弈过。 那个进藤光看起来和阿亮差不多大，也许…… “绪方先生！” 这时塔矢已经发现了他，表情有些吃惊和高兴，正站起身准备过来。 绪方被拉回神，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么奇怪的联想，随即将这些抛在脑后，他打着手势让塔矢留在原地，自己过去在对面的空椅坐下，“怎么在一个人打谱？” “刚才已经下过一盘指导棋了，”塔矢说，接着又疑惑地问，“父亲说您正在准备儿童围棋大赛，那不是明天么，您现在为什么会来这里？” “是啊，儿童围棋大赛，”绪方指着他，“这里不正有一个围棋下得很好的孩子嘛？” 塔矢有些愣，他看看绪方，却分辨不出这人是在玩笑还是认真，只好说，“我不算的。” 短短四个字，结合上面那句，绪方感觉有趣一般，语气带笑，“你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同龄孩子中最强的了吗？” “……” 塔矢没有回答。 不过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绪方习惯地去怀里摸烟，忽然想起这里是禁烟的，收回手，他接着问道，“听说老师从上个月开始，和你的让子减少到三个棋子了？” “嗯！父亲还夸奖了我，说我进步了很多。”塔矢回答，语气里带着被肯定后的开心。 绪方笑了，然后说，“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我们之间已经许久没下过了，要不然就现在来一局，也好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到了哪里。” 塔矢闻言，高兴地点头，“这次让我几个子？我觉得可以试下两个。” “这次不让子，”绪方说，“我们分先，黑棋贴目五目半。” “分先吗？”塔矢有些意外，“可是以前不都是……” 绪方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不让子的话，阿亮就不敢和我下了吗？” “没有这种事！”下意识地反驳后，塔矢有些奇怪地看看绪方，对方正以一种似乎很轻松的姿态靠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脸上的轻松渐渐消褪，塔矢抿紧了嘴角，将旗盒放上棋盘，“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绪方说。 …… “我输了……加上贴目，白棋还输黑棋九子。” 对局结束，塔矢低着声音说着，语气里满是沮丧。 绪方没有吭声。 塔矢也不在意，很快就自己恢复过来，开始对着棋盘自我检讨，“中盘以后白棋就一直被带着走了，之前的一步棋更是判断失误，还有这里，不该用尖……” 绪方完全没有听，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这才是孩子的棋步…… 就算天赋再高，棋力再强，孩子终归是孩子，棋步受限于经验，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丝毫找不到破绽！ 是的，这就是今天绪方来找塔矢下棋的原因。 那一晚与那名叫进藤的孩子所下的棋局，一直在困扰着他。那古老的定石方式，精湛周密的棋步，虽只进行到中盘，但是他反复推敲一晚，越来越发现后面源源不断的杀机，如若继续下去，竟没有把握能赢……这些，都绝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到的。 但是那样的一晚确实又存在着…… 不得不说，塔矢行洋真不愧是一代围棋大师，他深知自己这名弟子的性格，善于计算，冷静自持，所以也自负。现在的绪方，正如之前的他所说，被困扰着，陷入自己的推断的矛盾中。 塔矢终于注意到了绪方的不对劲，“怎么了吗？您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 绪方一手撑着额头按压着太阳穴，想了想，有所保留地道，“……几天前遇到了一个人，外表与展现出来的棋力不符。” “外表和棋力？”塔矢没听明白，这两者有关联吗？ 绪方住了口，沉默了片刻，却是站起身要告辞了。 塔矢困惑地呆坐了一会，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绪方先生，请等一下！！” 塔矢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此时绪方已快到门口，他皱了皱眉，却是加快了脚步。 “哎！”柜台后的市河眼疾手快，探出身一把拽住他的一角，“阿亮在喊你……”市河话未说完，看到他的脸色，嗖的一下跟被咬了似的就松开了。 但是塔矢却已经追了过来，他急切地追问，“……那个人，那个您说的外表与棋力不符的人， 是怎么样的人？他的棋力是很厉害吗？他的外表……难道是小孩子？！” 凭着那寥寥数语，还有绪方古怪的行为，塔矢竟然猜测到了真相。 ……或者说，是一个人太久了，他期望着能有那么一个同伴，对手也没关系，只要能令自己不再感觉孤单……所以才会在期望的答案到来时，奋力抓住。 看着这样的塔矢，绪方到了口边的敷衍之词竟然再也说不出了，之前这孩子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身影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没错，那个人年龄和你差不多，是个孩子。”最终，绪方还是没能忍心。 “棋力呢？”塔矢追问。 绪方镜片后的眸子暗了暗，只吐出两个字，“很强。” 一股战栗感开始涌出，塔矢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这是他与父亲那样的强者对弈时总能感觉到的，但是现在，除了战栗，他还感受到巨大的期待和战意……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棋力很强……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4节 尽管努力想要克制，但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激动得颤抖，“他是谁？”塔矢问。 “进藤光。” 绪方说。 第12章 进藤光？ 这个名字，塔矢从未听过，是新近的职业棋士吗？或者还是院生？不过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请让我与他对弈！” 绪方摇头，“我也只与他下过一局，之后给了他一张名片，至今他还未主动联系我。” 塔矢满脸的失望之色，但是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他继续问，“能给我看下绪方先生和那个人的棋局吗？” “不行。” 出乎塔矢的意料，绪方竟然很干脆地拒绝了。 “我只是想先了解下对方的棋力……”塔矢解释。 “我说了，很强。” “但是‘很强’这种说法太模糊了，而且棋力应该是按‘段’来区分的吧？” 面对追问个不停的塔矢，绪方首次觉得开始烦躁了起来，几段什么的？自己都是九段了，那个进藤棋力难不成达到了十段？这种有违他推断的事，他绝不认可。 “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只是想提醒你围棋的世界深不可测，不可轻易自满。”绪方敷衍地一笔带过，不打算再继续交谈下去，转身便走。 绪方抗拒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塔矢没有再继续追上去，“进藤光……”他站在原地，反复喃喃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棋力不明，却能让绪方先生评价为‘很强’的孩子？这样的人，我一定要与之对弈！” 第二天。 绪方精次头疼地看着跟在塔矢名人身后进来的的塔矢亮。 以往这样的比赛，阿亮从来都不感兴趣，今天会出现，目的不言而喻。 举办方可不了解这里面的缘故，只是见此次筹办的活动不但请到了塔矢名人，就连一向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名人的儿子也到场了，顿时心花怒放，连连称赞绪方面子大。 绪方连声道“不敢”，抽空瞪了一眼无事人一样的塔矢，塔矢也不逃避，回视的目光虽有些歉然，但更多的是执着。 绪方想起众人对塔矢的那些赞誉与正面评价，都说他小小年纪就如何冷静自持，哼，真该让他们都来看看这个连耍无赖都不觉惭愧的无耻小子。 前期的工作准备得很充足，比赛没有任何意外地顺利开始了。 所有参与活动前准备的人都松了口气，原本的绷紧的神经也都放松了下来，大家都开始互相闲聊了起来。 除了本市的塔矢名人以外，举办方还邀请了外市的一些围棋大手。 绪方趁着他们交谈，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了会议室。 在比赛场地上转了一圈，对正参加比赛的孩子的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绪方便到过道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待。 果然，没过一会，他便看到了塔矢正在比赛现场四下张望。 绪方掐熄了还剩下大半的烟，大步走去，将他拽离了众人视线，没好气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进藤光！他不可能会参加这种层次的比赛。倒是几个小记者盯上你了，小心被他们堵住乱访问一通，闹出了麻烦，老师到时候责怪的会是我。” “对不起……”塔矢被他拽得有些狼狈，却还是努力地道了歉。 绪方叹气道，“我自认是个理智切实的人，但是现在我却忍不住幻想，如果能回到昨天就好了，我绝不会再向你提起‘进藤光’这个人。” “绪方先生，”塔矢慌忙道，“我并不想令您为难，只是……” 绪方打断他，“不用解释，我知道。不论多懂事阿亮毕竟还是孩子，常年和我们这些大人一起玩很无趣吧，所以才想找到同年龄的朋友。” 塔矢沉默，因为绪方恶趣味的话……也因为这恶趣味的话里的实意正是他心里所想。 身为塔矢名人的儿子，塔矢出生后接触最多的就是围棋，别的孩子的童年有着各式各样的玩具，而他有的，依然是围棋。可以说是从还未有自主意识的时候，围棋已经与他息息相关，在所有人看来，他的围棋水平高于同龄人是正常的，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着。 所以塔矢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与年龄相仿的人对弈，因为不可能下输。但是就算赢也不觉得开心，因为赢是正常的。 然而和自己大许多的人下棋，也并不能令塔矢有多兴奋。赢了，是对方棋力不够只能说是自己找错了对手。输了，也不觉得需要多沮丧，他输的只是年龄差带来的经验，他每时每刻都在进步，不需要多久他就能重新赢回来。 偶尔，他会回想起更小的时候，在围棋教室时有一个比他大的孩子很厉害，他刚进去时偶尔会输给那个人，所以如果赢了，便会很开心。不过有趣的时间很短暂，仅仅只是一个月不到，那个大孩子就再也没能赢他了。 虽然不在乎输赢，但是生活中接触最多的还是围棋，于是塔矢一直坚持了下来。 直至不久前，有人问他是否喜欢围棋，他呆怔半天，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围棋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用“喜欢”或是“不喜欢来”来形容的，而是要用“必须”。 塔矢因为这个认知，情绪低落了许久，他并不想放弃围棋，但是又觉得将围棋只当做“必须”，这样的自己有些可悲。 那之后塔矢就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自己视为对手的人，却一再失望。 所以，现在得知有“进藤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塔矢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绪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并不宽的走道上满是烟气。 塔矢却只是沉默地在他对面立着。 等到最后一支烟也抽完，绪方终于决定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对峙，他刚要开口，却听到比赛场地上传来骚动声，似乎有人在大声争执。 绪方皱眉，顾不上再对阿亮说什么，立刻回到比赛场。 左下角落里一桌选手已经暂停了对弈，正手足无措地坐着。 他们旁边一名活动现场员工正在大声教训一个看上去与选手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别人在比赛你怎么能乱插嘴！这可不是游戏！” 那被训的孩子似乎回了一句什么，绪方没有听清，他看了看其它开始骚动起来的小选手们，决定先把相关人员带离场。 “森先生，请小声些，这里还在比赛。你先把这孩子带到里面去吧。” 绪方见对方照做后，开始询问那桌选手事情的经过。 那个闹事的孩子并不是参赛者，似乎只是来观看比赛的人，刚进入会场没多久，开始只是东张西望，后来就随便站到了这一桌旁边，看了一会，在其中一名选手放下一步棋后，突然插嘴让他放在更上面一点。 绪方看了一下棋局，发现这一步果然较为关键，而两名选手在提醒下显然都已经注意到了。 “这盘作废，让他们重新再下一盘。” 绪方简单地安排了下，便去找活动现场的负责人探讨后续该如何处理，例如这一桌选手的计时器是否要与其它还在对弈的选手们区分开来重新设定等。 另一边的会议室里。 因插嘴干扰比赛而被带来的孩子一脸的倔强，丝毫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认错的模样。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骨头似的依靠在墙边，微有些上挑的眼睛看也不看在场的一众人。 活动方的人虽气恼，却也不能真的拿这孩子怎么样，但是就这么放走却也不合适，外面的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三局，看这孩子这样不驯，再故意去捣乱也是有可能的。 不得已，他们只好请教在场的围棋大手们，“呃，老师你们看该怎么处理才好？”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男孩匆匆跑了进来。 其中戴眼镜的那名高个子一见最先被带进来的那名孩子，就生气地道，“我们只不过去买点东西，让你先进来看看，这才多少的时间你就闯祸了！三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三谷！！” “简井学长你先控制一下情绪……”另一名稍矮的劝着戴眼镜的，然后问，“我们听工作人员说，你是因为干扰选手正常比赛才被带过来的？” “……没有，” 一直对谁都不理不睬的被叫做“三谷”的孩子，竟然因为对方简单的询问，开了口。 虽然态度看上去还很不驯的样子，“是他们下得太烂了啦，我一时没有忍住才说出来了。我才没有想要捣乱。” 稍矮的那个孩子扶额，表情颇为无奈，他拉住又要急起来的简井，环视在场人一圈，目光似乎在塔矢名人身上有所停留，但是最后却是对着站在最前面的活动方负责人躬身诚恳道，“很抱歉，这件事完全是我同伴的错，我保证他下次不会再犯了。” “进藤！” 简井和三谷同时叫了出来。 随即不用简井再多说，三谷走过去将进藤拽到身后，自己对着所有人九十度鞠躬，很大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活动方面面相觑。 柿本十段站出来，“你是叫‘三谷’吧？我看你虽然道歉，却是因为不愿牵连到同伴，你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吧？我看过你指出的那一步，是步好棋，但是对于你先前的言语，我很不认同。围棋并不是只讲究输赢，更重要的对弈过程中所展现的精神，大家都很认真的在比赛，你的说法太失礼了。” “是啊，三谷学长，老师说得很对。”进藤也在一旁道，“这一个星期大家都非常努力，进步很大，但是胜负心却重了。我并不是说不希望社团明天能在国中围棋赛上优胜，但是更希望的是能让你们能体会到比赛时的乐趣，所以才会在今天提议大家不要练习了，过来这里观看别人的比赛。” 简井听得连连点头。 做为主要被劝的三谷，却摇头，坚定地说，“对我来说，围棋最重要的就是要赢。”他看了一眼进藤，那么悲惨输棋的模样，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出现在第二个人面前！ 第13章 柿本十段见说服不了三谷，叹了口气，对活动方道，“那就这样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保证了不会再犯，就让他们回去吧。” 等到那三名孩子陆续走出了会议室，福源九段笑着问柿本十段，“看你一脸遗憾的样子，是见猎心喜了？” 柿本十段坦然道，“现今日本的孩子愿意去下围棋的已经在减少了，眼看未来年轻一代就要出现断层了，我只是想可以的话，多给有灵气的孩子们一些机会。可惜这个三谷的这种性格并不适合来我门下。” 福源九段深以为然，“这孩子性格倔强说话尖锐，锋芒过于外露，又不知收敛，只怕在围棋上走不了多远。” 一旁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成田七段忽然插口，“我并对老师们的说法有些异议，我觉得攻杀棋路若是能控制得当也未尝不可，就像绪方九段那样的。” 柿本十段闻言，不由得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冲击力强劲的很，都看不上我们这些老人家的保守了。” 这话说的，成田七段慌忙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说……” “我们明白，只是开开玩笑罢了。”福源九段拍拍他的肩。 目光一转，看到后面一直稳坐泰山的塔矢，便道，“塔矢名人，你别一句话都不说地一直坐在那啊，你反正都带出了一个绪方，有没有兴趣再收一个小绪方？” 塔矢名人还未开口，绪方精次正好推门而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便随口问道，“什么‘小绪方’？” 福源等人顿时都笑了起来，成田于是把他们刚才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绪方听得一头黑线，心里忍不住腹诽，他忙里忙乱没个停，这些大手们悠哉地坐在这里倒是聊得开心，还拿他打趣，干脆连茶具也一起摆上算了！ 不过这话绪方也就是在心里抱怨下，他的老师塔矢名人也是坐在这里闲聊中的一个，说出来岂不是自找没趣。 另一边，进藤完全不知道他错过了与绪方的照面了，不过这算是他的幸运，现在的他关心的是明天的国中生围棋赛，并不希望在这时候还将精力花费在应付绪方上面。 他们一行三人此刻正被工作人员带着向比赛场地的出口走去。 一路上三人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压抑。 简井还在生三谷的气，只是埋头走着。三谷也不去管他，反正简井是个老好人，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了。 只是进藤那边……三谷偷偷用眼角瞄了一下，似乎脸色比刚才偷看到的更黑了……？ 心里犹豫了好半天，三谷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拽拽对方的衣角，换来对方一个疑问的眼神。 “在生气？”三谷闷声闷气地小声问。 “生气？”被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进藤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下，忽然看到三谷眼神里有些不安。 进藤这才明白对方误解了，忙笑了笑，“不是，我没有生气，刚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学长不要多想。” 既然进藤都这么说了，三谷便彻底地放下了心，只是……他歪着头看着仍然浑身黑气压的进藤，怎么还是一副在强忍着什么的模样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 没错，进藤确实一直在强忍，因为只有他才能看到听到这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哭哭啼啼个没完的鬼魂！ [我说过了，这是意外，意外就是因为事先没法意料到才叫意外，你就别再哭了好不好？] 进藤试图说理，可是存在了千年的鬼魂根本连听都不想听，他只知道进藤明明说好今天可以看到很多小孩下围棋，但是连棋盘都没看到一个就被人赶了出来，佐为很伤心，后果很严重。 眼见出口大门就在眼前了，佐为整张脸都埋在宽大的袖子下，哭得越发地悲戚，不知情的人若能看到，只怕能直接当成怨灵。 进藤实在受不了，[不要再哭了，等下我们回去围棋社，我让你和简井三谷下一对二的指导棋好不好？] [……] 进藤没听清，[什么？] [……我想……下……]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说别哭了，先把要说的话说清楚！] [我说——]佐为恼怒地从双袖中露出脸，大声道，[我要和阿光下围棋！] 进藤原本前行的脚步不为人知地顿了顿，[……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 [不是突然想的，已经想了很久了！] 反正都说出了口，佐为索性一股脑道，[阿光很奇怪呢，明明就对围棋很懂，但是家里却没有棋盘，也从没见过阿光自己下围棋！还有阿光说的那个老师，我从来都没见你们联系过……感觉阿光有很多事情都没和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阿光……？] 说到后面，佐为又开始眼泪汪汪了。 进藤眸光一沉，想了想，小心寻找措词道，[就算是朋友，也不需要所有事情都让对方知道……难道现在这样不好吗？佐为可以尽情地下棋，至于其它的，不需要想那么多。] [我不喜欢阿光这样说，] 佐为看起来又要开哭了，声音带着哽咽道，[这样的说话感觉阿光是想下却不能下围棋……阿光又不是没有身体，想下就下嘛！我也想要和阿光一起，我喜欢围棋，阿光也是喜欢的不是吗？那天说给三谷听的那些话，只有真正了解围棋的人才懂的，我不懂阿光为什么要这样子……] 你不懂……？ 佐为无心的这话，正好刺中了进藤内心深处一直封锁的那段记忆。 一股突来的怒气几乎要涌上心头，进藤猛地咬住下唇，借着这股疼痛死死将它压了下去。 你不懂？ 难道当时的我就明白了吗？！ 重生至今，进藤再也没在午夜惊醒过，因此他几乎都以为已经已经摆脱了那个噩梦了，但是佐为的这句话却又将他拉回了上一世，那段惨痛的回忆。 没有任何先兆，没有任何道别，前世的佐为就那么消失了…… 那时的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后只能绝望放弃时，也在内心深处不断反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消失？！！” 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只能自己推测……都是因为自己任性地要求下棋，附生在棋盘上的鬼魂才会消失…… 所以那时的他哭喊着向神灵发出誓言—— 早知道…… 从一开始……我就该让佐为下棋的…… 任谁都会这么说的！与其让我来下，还不如让佐为下！每一局……每一局都让他下！ 我再也不说要自己下棋了，所以……神啊！ 让我回到刚开始的时候！ 让我回到我和佐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吧————！！ …… 二十年后，他果真回到了从前，与佐为再次相遇了。 ……这是神灵认可了他的推测—— 他的任性，就是导致佐为消失的原因。 所以，这一世，他不会再要求自己下棋了！ 那时失去佐为时蚀骨的悔恨直至现在依然令进藤后怕，也令他稍微清醒了些。 进藤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正哭得淅沥哗啦的鬼魂，怒气彻底消失全无了。真是的，他最大的愿望神灵不是已经实现了么，又何必因为不能再自己和大家下棋这点小事再迁怒呢。 [好了，我从没说过不和你下棋啊，]进藤温声安慰佐为，眼底是自己也没察觉的纵容，[你忘了第一天我还让爷爷送我们棋盘吗？等棋盘来了，我每天陪你下个痛快。] 佐为从几乎被泪水浸透的双袖中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阿光没有骗我？] [没有啦！]可惜温柔只是一下子，进藤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很受不了地这么回答他。 佐为却似乎反而安了心，终于止住了哭声。他拽着自己宽大的袖子一边走一边傻笑着擦眼泪，忽然想起一件事，[啊！！但是新棋盘爷爷还没有送过来怎么办？不行，阿光，那等下我们还是要回去围棋社和三谷他们下棋哦！] 进藤这次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了大门口，再次警告他们不准进来捣乱后，离开了。 进藤正想提议大家回围棋社，却见简井张大了嘴，指着不远处，结结巴巴地说，“塔、塔矢……塔矢亮！” 那一头齐耳直发，小小年纪却一身正装的少年正要与他们交叉而过，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回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简井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拼命挥手，“没事没事！” 三谷却一把将他拉开，站到少年面前，歪着头地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加贺一直挂在嘴角的那个塔矢亮？” “加贺？”塔矢的疑惑之意更甚，这个姓他似乎有些印象。 三谷无所谓道，“记不到了没关系，他不重要！” 【叶濑国中将棋社的加贺打了个很大的喷嚏，将来挑战的其它学校将棋社成员喷了满头的唾沫星子。】 三谷继续说，“大家都说你围棋下得很好，既然遇到了，我们去找地方对局……” “三谷，走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进藤突然开口。 三谷身体顿了顿，“可是……”好不容易遇到这个加贺视为对手的人，他也想试试看自己这一个星期有没有进步。 [咦？要走吗？]旁边也在盯着塔矢亮看的佐为问，[这个人不是那个‘最接近神之一手’塔矢名人的儿子吗？阿光你帮我问他能不能和他父亲下棋好不好？] 进藤眼睛死死望着远方，看也不看塔矢的方向。也不理会三谷和佐为，只是径自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远离这个人。 [阿光？怎么了阿光？]佐为连忙跟了上去。 “进藤？”三谷叫了声，见他真的头也不回，当机立断抛开自己原先的打算，也跑下台阶去追阿光。 “你们也等等我啊！”简井落在了最后面。 莫名被叫住的塔矢立在会场门口，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叫住了自己，却不将话说完便跑了，他困惑地摇了摇头，思考未果后便抛到一边不再去想，只身走进会场大门。 第14章 海王国中，全国数一数二的明星学校，这次的北区中学冬季围棋大赛的场地就设在了这里。 参加此次大赛的学校共有男六所、女六所，男女分开比赛，以三人为一组进行团体赛，采取三战两胜的晋级方式，最后优胜的男、女各一支队伍可获得全国中学围棋大赛的参赛资格。 “放松心态，不要紧张！”进藤趁着还没开始，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叶濑国中的围棋社一向是个幽灵般的存在，自然不会有社团老师，而且这还是他们近几年第一次凑齐人数能参加这种比赛，作为社长的简井还没开始就已经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另外两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进藤一看，便抛下那两个，专门对着简井做心理建设。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一件事：不乖的孩子千万得看牢，一旦掉以轻心对方立马能闯祸给你看。 “叶濑国中？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学校的？”赛场里，看板上高挂的比赛顺序表前，一支队伍正聚在那里讨论，其中一个略高亢的声音响起。 正专心地进行鼓舞与被鼓舞的进藤、简井两人没听到，旁边两个无聊到快死掉的熊孩子耳朵唰地竖起。 加贺凭着身高轻易地将那群人的校服看在眼里，对三谷做了个口型，“川萩国中。”他们第一场的对手。 三谷稍作犹豫，偷偷瞄了眼进藤，见他真的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边，于是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溜了过去。 川萩的人还在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前几回都没见过啊，难道这个学校是第一次参加？” “我是听说有些学校连三个人都凑不齐，看样子这个叶濑国中就是如此。”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第一局就碰上这样的对手，稳进准决赛啊，哈哈！” “有什么好笑？！”加贺再也忍不住，现出身来讥讽道，“什么都不懂，只会叽里呱啦乱叫的人，一辈子也就是这程度了。” “你说谁？” “你哪里冒出来的啊？！” 川萩围棋社的人见有人突然插嘴，吃惊下纷纷喝斥。 加贺一手点在顺序表上的“叶濑国中”上，指着自己，“没错，老子就是来凑人数的，不过等下要输在老子这个非正式成员手里的，是你们川萩围棋社的社长哦~” 面对如此嚣张的宣言，川萩的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加贺缺还嫌火不够旺，又指着旁边的三谷对他们说，“这位嘛，也就入社不到一个星期吧，勉强能让你们的副将输到哭鼻子吧。” 三谷很配合地向着对面比了个拇指朝下的手势。 “瞎说什么啊？！” “才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事！” “只会说大话，等下输的是你们才对！” 川萩的人纷纷叫嚷起来，他们的带队老师连忙安抚，“不用理他们，就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凑人数的，我们千万不要被他们干扰了状态，大家冷静，等比赛开始了再让他们好看！”说完也忍不住瞪了加贺一眼。 “不愧是老师啊，真会说话。”加贺嗤笑一声，“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等到简井终于稍微平复了些情绪，坐到位置等待比赛开始，却愕然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对他怒目相视。 “……最后这组，叶濑国中对川萩国中！” 现场组织人员见全部就绪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宣布比赛开始！ 加贺习惯性地将折扇打开，白色扇面上嚣张的“王将”两字实在夺目得很。 他对面川萩的主将阴沉沉笑了起来，“原来你还真的是来凑人数的啊，认真比赛是不是太欺负你们了，要不然我们改下将棋吧。” 旁边两个也嘻嘻跟着笑。其中副将看到三谷一直盯着计时器，也道，“听说你才入社没有多久？不会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就这样还想让我输得哭鼻子吗？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简井眼见自己对面的三将也要开口了，果断将棋谱竖起挡在面前，魂淡啊，加贺他们绝对做了什么！ 旁边围观的进藤在心里默默地得出了和简井一样的结论，并决定之后绝不再轻易让那两个家伙脱离自己视线！ “喂，那边快点开始！”不远处的组织人注意到这边气氛不太对，发出了警告。 经过猜先，主将加贺执白，副将三谷执黑，三将简井执白。 随着第一颗棋子的放下，整个比赛场地再无一人出声，所有参赛学生皆开始全神贯注地对弈。 十分钟后。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一个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加贺，他毫不在意自己这一声引来了全场人的视线，只管趾高气昂地站着，手中王将的扇子扇得哗哗作响。 他对面，川萩的主将低着头满脸冷汗，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认输……” “很好，刚好十分钟！”加贺点点头，“顺带一说，如果是将棋，我连五分钟都不用，就能让你下台休息！” “不好意思，这家伙太得意忘形了！”进藤哭笑不得地将加贺拽下了对弈的桌子，一边向着对方的人道歉。 川萩的老师表情抽搐着，但还是按捺了下来，拍了拍还在比赛的另两人，“你们不要分心，放心，比赛要两个人获胜才算赢，你们一定要赢！” “进藤，你都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说我们的！”加贺还在那里不满。 进藤瞥了他一眼，“我只知道在比赛开始前，那些人就已经快被气得快冒烟了。” 加贺立马心虚了，左右看看，丢出一句“我去看看三谷”就溜了。 “这是怎么回事？！” 才半分钟不到，加贺的声音又咋咋呼呼地响起了，“三谷，怎么下成这个样子？！你忘了你说过要让对方输得哭鼻子吗？！” “那句话是你说的。”三谷不动如山。 “……进藤，”整个人缩在棋谱后面恨不得能就此消失的简井，哀求道，“你不用顾着我这边了，求你快去制止那个家伙吧！再让他那么嚷下去我们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进藤深吸一口气，沉重点头，等他走到三谷身后，无意中扫了一眼棋盘，“咦？” [什么什么？]见他那反应，佐为立刻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也凑上去观看，[唔……] 这盘棋呈现的模样很奇怪，第一眼看去，白棋占完全的优势。 然而奇怪的是白棋明明已右上角有一子尖顶，却不去完善，而是在中盘与黑棋陷入争子之战。这种只盯局部，不顾全局，是只有最初级的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对方既然能成为出赛的副将，按理说不应该会盲目到这地步。对方的指导老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急得满头是汗频频跺脚，恨不能大声提醒自己的学生，让他别再只顾着盯那几个黑子吃了。 [好坏啊！阿光，三谷太坏了！]佐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副“他在做坏事，快教训他！”的语气告着状。 进藤光这时也看明白了，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就是——三谷在玩！ 故意不管对方白棋右上角的一子，先缔角，任白尖顶，然后占10位大场，然后以黑棋31碰，挑起中盘战斗，并频频使用一些恶手，诱导性地帮助对方把旗形补强，将对方注意力完全引向错误的地方，恶趣味地营造白棋有优势的假象。 简单地说，就是三谷能赢却不赢，反而故意出错招诱使对方犯下各种低级错误…… 慢慢地，加贺也发现了其中玄机。 唯独对方带队老师还不明状况，还在为自己学生的各种失误在急着跳脚。 加贺不由得拿扇子挡着脸，发出无声奸笑，三谷同学，干得好！哼哼，看样子这下对方副将就算不想哭，他们老师也会帮他哭出来的。 第一局对战结束，叶濑国中对川萩国中三胜零败！ “简井学长在终盘前追上了20目，以半目取胜，太漂亮了！做得好！” 确定晋级后，进藤立刻对简井大肆称赞。 “嘿嘿，目差跟终盘，我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简井也非常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获胜，虽然只是晋级过程中的一局。 “但是加贺学长和三谷学长……”夸完简井，进藤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尤其是三谷学长……” 不等他再多说，三谷立刻举起手，“我错了。” 进藤一口气堵在那，可三谷都已经坦率认错了，他还能再说什么？于是果断再将目标转回加贺开始说教。 等到进藤不再看着自己，三谷立刻撤去了认错的神情，重回之前的三无状态，顺便打了个呵欠。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独自承受进藤严厉说教的加贺，只能在心底大叫，三谷你太无耻了！！ 第15章 叶濑国中第二战，同时也是准决赛，对上的是佐和良国中。 加贺等人以二胜一负再次得以晋级，虽然在被进藤一阵说教后大家都收敛了不少，但这个吵吵嚷嚷人员复杂的队伍还是引起了不少人关注，以及组织方的严厉紧盯。 下一回对海王国中，决赛！ 海王国中不仅是全国都排的上名的明星学校，围棋社的实力也是声名在外，光是社员就有几十个，而且他们现在正在进行比赛的场地，据说就是他们围棋社的专用教室，被称作国内第一的围棋社团也不为过。 以上都是简井收集来的资料。“所以，”他最后总结道，“大家就算输了也不要太过在意，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我很开心，总之最后这一局重在参与……啊，加贺你干嘛！” 加贺若无其事地收起敲向他脑袋的折扇，“开什么玩笑，老子翘掉将棋社活动可不是来陪你走个过场的，第一围棋社团？这名头够响，比起来才有意思嘛！” 旁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是个穿着海王校服的短发女生，她斜视着这里，不屑道，“才赢了几个三脚猫，就有人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 “加贺学长！” 加贺还未及反击，进藤警告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来。 加贺只能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那名女生见状，略带疑惑的目光扫向一身便装的进藤，“这也是你们的社员，怎么没穿制服？” “呃……”进藤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老实说自己还只是国小六年级，还没有国中生的制服吧？ 幸好这时女生赛区那边有人喊了，“日高，你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我们要开始了！” 被叫做“日高”的短发女生清脆地应了一声，又挑衅地瞪了他们几眼，这才跑了回去。 “好辣！”加贺扇着扇子，咋舌道，“不愧是名校女生，有个性！” 余下三人纷纷朝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这边比赛还在顺利进行中，另一边，海王国中校长室。 “不好意思，让您特意跑一趟……” 与校长面对面交谈的，正是今年准备来海王就读国一的塔矢。他原来是来参加入学考试，与他父亲交好的校长得知此事，却亲身赶了过来。 “本校是全国著名的明星学校之一，不过依你的成绩一定没有问题，”校长笑呵呵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我知道你的围棋实力，请在就读本校后，加入本校的围棋社好吗？” 塔矢有些意外，连忙想要拒绝，“不，我……” 校长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知道社团只是教育的一环，对于将来要成为职业棋士的你而言，确实有些不合适……你只要偶尔出现，就算只是露个脸也无所谓……” “校长……”塔矢轻声道，“我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厉害……” 校长笑了起来，“你太谦虚了！依你目前的实力就算直接去做职业棋士也是没有问题的。” 塔矢不再言语，但脑海中不禁地响起前天绪方对他说的话—— 【你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同龄孩子中最强的了吗？】 【……几天前遇到了一个人，外表与展现出来的棋力不符。】 【没错，那个人年龄和你差不多，是个孩子。】 【很强。】 【围棋的世界深不可测，不可轻易自满。】 …… 进藤光……以那时的对话来判断，绪方无疑是认为自己弱于这个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哪里？如何才能找到他与他对弈一局呢？ 塔矢满脑子都在思考这样的事，等到回过神，已经是被校长带到了比赛场地外面。 “今天举行国中围棋比赛，一起去看看我们学校的围棋社吧？有几位实力不错哦！”校长这么说着。 塔矢很是为难道，“我知道海王围棋社的水准很高，可是，我……”忽然，他透过围观学生的间隙，看到几个眼熟的身影。 塔矢想了想，认出是昨天儿童围棋比赛会场外将自己拦住的那些人，当时其中一人似乎还想和自己对弈？不知道棋力怎么样…… 抱着好奇的心态，塔矢向校长告罪一声，向着正在对弈的那群人走去。 校长自然是对此乐见其成。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引起塔矢好奇的并非他极力推荐的海王国中围棋社，而是他们此时的对手，叶濑国中围棋社！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5节 塔矢最先观看的是简井，只扫了一眼，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主将的对决。 这就是海王主将的实力吗？果然水准很高。塔矢心想。反观与他对弈的这人，布局合理，但棋子之前的联系稍显松散，棋步也略生涩，似乎是许久未下还未适应的样子。 塔矢稍有些失望，他最后来到三谷身后。第一眼只觉得此人棋风凌厉，但过于咄咄逼人，不免有些地方疏于防卫。但再仔细看了一会，渐渐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这人虽然棋步大胆，但定石方式却不是常见的现代定石，倒带了一些古式棋谱中的韵味，初看不值一提，但在他每次状似无脑般闯进对方大龙时，却在一点一点将棋子连接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原本的守棋已转化为攻棋。 而作为对手的海王二将却毫不知情，依然专注在之前找到的所谓的弱点上面。如果一直到中盘还未能察觉的话，将会在后面大面积被吃，最终输棋的数目至少在10目以上。 但是在这之前若能察觉，及时反制也不是不可能。 弃守只攻，要赢就必须大赢，这个人，围棋竟然下得如此极端。 塔矢不由得一直看了下去。 “我……我输了。” 那边，加贺在看到局势再也无法挽回后，只能认输。 “承让了。”海王的主将平淡如水回道，似乎将这当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加贺虽不甘，却也没有什么不服，对方棋路中规中矩，是凭着真正的实力赢过他的。 海王的围棋社，果然名不虚传！ 自己这边已经一输，简井的话肯定也没办法应付，只有三谷那小子……加贺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去看，却看到站在三谷身后正在观看棋局的，竟然是塔矢亮！ 他在看什么！？难道是在看三谷……？加贺不敢相信，前不久还下不过自己，只能采用作弊手段的三谷，有什么能引起塔矢的注意？ 加贺不知不觉地也走了过去。 等到简井对局结束，才猛然发现四周一片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的桌子那里观看，就连加贺也是，站在三谷身后看得目不转睛。 简井连忙也挤进去，不顾引来阵阵不满声，他拉着加贺问，“你赢了还是输……” 简井还未说完，加贺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回答，“输了。”眼睛却还是钉在三谷的棋盘上。 简井一阵沮丧，他也输了。这下是两负，已经注定拿不到冠军了……不过能走到这地步，说真的已经比他之前所能想到的还要好了，所以简井还是挺满足的。 不过，这不是决赛吗？为什么大家都不管输赢了，只是在围着副将的对局看呢？ 哗——！！！！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吓了简井一大跳。 就像已经憋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起爆发出来一般，周围的人再也顾不上此刻还在比赛，全都议论纷纷起来—— “吃掉了？！” “连起来了？什么时候连起来的？？” “那么大一片啊！天啊，真的一口气吃掉了！” “我一直都在看，我都没有发现那些棋子是怎么被围住的！太不可思议了！” “海王的副将脸色都青了哎！” “吓死人了，要我突然也被来这么一下，我都能晕过去，你看后方全崩溃了没得救了！” 海王围棋社的指导老师见此情景，叹了口气，他也在一旁一直观看，明白至此已经再不可挽回了，他拍了拍副将的肩，安慰他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 “呜……呜……我、我认输……” 海王的副将认输了，却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不甘心，他其实在后面已经发现了对方的陷阱，只是发现得太晚，终于还是让对方完成了整个布局，他输得太惨太难看了。 “承让了。” 三谷说完，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个对手，很强，正因为对方有足够的反应及意识，才能令他在这一局中将这一个星期从进藤光那边学到的技巧用于实战，并完全融会贯通了。 这一局结束，三谷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有了多么大的进步，就仿佛之前陷身泥潭只能盲目挣扎，却突然被人一把拽出，看到了整片蔚蓝祥和的天空。 ……这样的围棋，才是我一直想要的！ 三谷带着一丝自傲与感激，仰起头向身边的进藤送去发自内心的笑容。 进藤一瞬间也有些心情复杂，前世的三谷，这一世的三谷，仿佛重叠了在一起，却又像是两条急闪而过的交叉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仅仅是一次轻微的推动，这一世的三谷显然再也不会愿意回家继承那间旅社了，现在的三谷全身都写满了对围棋世界的新奇和期盼…… 进藤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对是错，但是毫无疑问的，现在的三谷脸上的笑容，是他两世以来所见最为灿烂夺目的，这令他也忍不住微笑，说： “下得漂亮……” 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进藤瞬间僵硬了身体。 塔矢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和他同时发出声音说出同样话的进藤，之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三谷身上，“很精彩的一局。”他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 第16章 “很精彩的一局。”塔矢看着三谷，微笑着道。 三谷看了看他，再看看神色变得异样的进藤，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微微眯起眼睛，原本就上挑的眼角更加地明显，他语气冷淡地回应，“啊，是么。” 塔矢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此刻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因着心中所想，还是继续开口询问，“你刚才所下的古式定石我很感兴趣，能告诉我教你围棋的老师是哪一位吗？” “老师？”三谷的视线又溜回了进藤那，见他向自己摇头使眼色，三谷于是回道，“没有老师教我。” “那你的定石……” “我干嘛要告诉你！”三谷不再和他一问一答，站起身，看到海王的学生已经在台上聚齐了，便问加贺他们，“看样子你们都输了？” 加贺转头去看其它地方，只当做没听见。 筒井尴尬地点头。 三谷倒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既然这样，我再待着也没用，先走了。” 他走出几步，见进藤还僵站在那，便一把拉住他，“你待着也没用，和我一起走。” 简井连忙叫道，“那奖励怎么办？我们是第二名啊，前三名都有奖励的！” “我不要了。”三谷头也不回道。 组织方这时已经在宣布了，“海王国中以两胜一敗获得冠军……” 加贺左右看看，再瞅瞅一旁的塔矢，哼了一声，“算了，我还是回去下我的将棋吧，简井你既然是社长，那么后面的一切都拜托了你啊，我也走了！” 简井死死拖住他，“不行，加贺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放手啦，刚才三谷走你干嘛不拉，偏偏要拉着我！” “我不管，你不能走！” 两人还在拉扯不断，塔矢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加贺学长？” “干嘛？”加贺没好气应道。 “原来真的是你，”塔矢开心道，“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小时候经常对弈，我是塔矢亮！”他终于想起，“加贺”就是以前他待的那个围棋教室里那个比他大，围棋下得很好的孩子。 “我知道你是塔矢亮！”加贺的语气更坏了，这家伙怎么一回事？自己跟他的感情有好到见面会这么高兴的地步吗？ “哦，”塔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那时候听围棋老师说你之后不再下围棋了，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场比赛里遇见你。” “别误会了，我这辈子是不会再跟围棋扯边了，这次只不过是来帮这家伙的忙。”加贺拍拍简井的头，换来对方几个瞪眼。 “为什么不再下围棋了呢？”塔矢道，“加贺学长明明下得那么好……” “别，千万别这么说，我担当不起。”加贺不耐烦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终于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友善，塔矢不由得有些无措，“我、我今天原本是来参加入学考试的……” “你准备进海王国中？哼，那不错啊，海王国中的围棋社看来要天下无敌了。” “不，我并不打算加入社团。” “说的也是，你赶快考上职业棋士吧，和我们这些小角色玩也挺没意思的吧。” “请不要这么说……” “嘁！” 眼见自己咄咄逼人，对方却一直温和对待，加贺不由得烦躁得抓饶着脑袋，这样一来自己不就看起来成了坏人了么！不行，他看见这家伙就冒火，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就在加贺准备结束交谈时，塔矢却忽然问道，“刚才那位贵校的副将，请问他的围棋老师是哪一位？” “你是说三谷？他没……”简井在一旁听了这么久，终于找到能插口的时机，刚说了一句就被加贺再次捂住了嘴。 “三谷的老师？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一个人！”加贺笑得很假很夸张。 塔矢没有察觉，还在说，“是的，能教出那样的弟子，必定棋力深厚对古代棋谱也有很深的研究，所以我才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请教。” “不瞒你说，三谷那家伙在一个星期前在我手下还毫无挣扎之力呢，那位老师仅仅只是教授了他一个星期而已。” “是吗？那我更希望能向他请教了！” “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请求，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吧，”加贺语气里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刚才被三谷拽出去的那个小孩，你还记得吗？” “是？”塔矢不明白，难道那孩子与加贺所说的那位老师有什么联系？ “那个小孩，就是教了三谷一个星期围棋的人哈哈哈哈！和你一样连小学都还没毕业呢，你不是很迫切地希望去讨教吗？去啊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加贺终于说了出来。 但是塔矢并没有表现出他所预想的恼怒，仅仅是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加贺又干笑了几声，看塔矢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笑不下去了，“去，真是无聊的反应！我那么说你就相信了？” 塔矢正色道，“年龄并不能评断一个人棋力的强与弱，事实上我也正在寻找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强手，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这下轮到加贺咋舌了，“原来像你们这样的小怪物还有第三个啊，我原本以为你和进藤就已经是例外了……” 加贺后面的话，塔矢再没听了，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不断地回放—— 进藤…… 进藤光…………！！ 竟然就是那个人，他们就在刚才还有交谈的机会，自己居然就那么错过了？！！！ “哎，你去哪？塔矢？？” 加贺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贯自若的塔矢忽然拨开人群，就那么冲出了比赛教室。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加贺晃了晃头，怀疑自己是否处于幻觉中，他刚才说了什么引得他那么大反应吗？好像只是感叹了小怪物有那么多而已吧？这就打击到他了？天才的世界还真是难懂啊…… 忽然手掌下传来一阵“呜呜”声，加贺这才发现自己还捂着简井呢。 “什么？简井你说什……哇啊！”加贺刚想松开，就感觉手掌一阵剧痛，不由得一声惨叫，捂着被咬的手拼命跳脚。 “混淡，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捂我的口，你是上了瘾吗？！”简井一边擦着嘴巴一边气愤得大叫。 塔矢追出了教学楼，然而之前那两人已出来多时，现在早已看不到身影了。 周末还待在学校的学生本来就少，他环顾四周，竟也找不到一人来问，顿时心里沮丧与茫然交织在一起，只恨当时为什么不反应再快一些。 不，等一下，他们既然不是海王的学生，那比赛结束后只会往校门的方向走，海王国中的校区是出了名的大，现在未必追不上！ 塔矢定了定神，确认了方向后飞快地跑了起来，外套也因觉碍事早就不知丢弃在哪，他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跑着，齐耳的短发被初春的风带动着跳跃，脸上神情却是远超一般孩子的执着。 一直到快要出校门时，才看到前面阳光下，两个并肩而行的孩子的背影。 “进……进藤……” 塔矢想喊，却因为跑得太剧烈而过度呼吸着，发出的声音接近耳语。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再次尝试，“进藤——” “一、二、一、二、——” 一队棒球社成员们喊着口号跑过，遮盖住了塔矢的叫喊。 撑在双膝上的手猛地握成拳，塔矢不顾呼吸还未理顺，再次向着前面的人追赶起来。 终于，追上了！ “……进藤……进藤光？” 塔矢在急促的呼吸中，仍是挤出话语，迫切地想要确认。但是眼前却蓦然出现黑斑，是奔跑得太过，脑补供养跟不上了，他慌张地伸出手摸索，直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才稍作安心，这样就算暂时看不见，也不会再弄丢了对方。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覆上了另一人的手，虽同样的小，却温暖稳定，然后他听到对面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塔矢。”那是同样属于孩子的还显稚嫩的声音，但是却用叹息般的方式叫了出来，彰显着主人的无奈。 塔矢一瞬间有些慌张，是啊，自己这么冒失的样子想必是麻烦到了对方吧…… 可是，他是真的不愿意错过，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这个人。 想问这个人真的就是绪方说的棋力很强的那个孩子吗？ 想问这个人是怎么知道那么精妙的古式定石？ 想问这个人愿意与自己对弈一局吗？ 想问这个人……下围棋是因为喜欢吗？ 想问他…… 等到呼吸渐缓，眼睛也终于能看清了，塔矢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温润沉静的眼睛，并捕捉到那期间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 塔矢一怔，直觉地脱口而出，“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进藤垂下了目光，“不，”他说，“我们从未认识。” 见塔矢能够站稳，进藤松开了手，礼节却又疏远地后退了一步，重新抬起的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孩子的笑容，“不过我对你的大名早有耳闻了，听说你已经能指导大人下棋？真是了不起。” “那些不算什么，”塔矢不在意道，只是探究地看着进藤，这是个初眼看去很普通的男孩，黑色短发，但是前额刘海染成了金色，与这样带着叛逆性发型相反的是他有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眼睛。 这样的人，会下出什么样的围棋呢？塔矢郑重地提出邀请，“请与我对弈！” 仿佛早已在等待着这句话，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进藤便回答，“我拒绝。”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干脆地拒绝，塔矢愣了愣，慌忙道，“一局也可以，或者如果你现在没时间的话我们改天再约……” “我不会与你对弈，”进藤说，“你的目标应该是更加广阔的职业围棋的世界，那里的强者数不胜数，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连绪方先生都认可你的棋力……” 原来是绪方……进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但很快遮掩了过去，他用着冷漠的语气说，“我与绪方先生也只有一面之缘，想必是他弄错了，你再缠着我也没用，这一世……”他顿了顿，似乎是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继续说完，“……这一世，我绝不会亲手和你对弈。” 这一世，我的双手只为佐为而下棋。 所以，不要再追逐了，阿亮，我绝不会回应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再回应你。 第17章 震天的雷声惊醒了熟睡的绪方，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拿起床头边的手表看了看时间，还是下午两点。 昨天他与一干好友对饮了几乎通宵，现在还处于醉酒后的状态。听着窗外雨声阵阵，他重新躺回了床上，想着反正天气这么糟糕，还是继续睡下去吧。 门铃声却在这时刺耳地响起。 绪方低咒一声，摸到眼镜戴上，随便披了件睡袍便去开门。 等到他看清门外的人，立刻睡意全无了，那站着的是浑身湿透了的塔矢。 “绪方先生，很抱歉现在打扰你，只是有件事我迫切地需要知道……” “行了，”绪方打断连发丝都在滴水还坚持着礼节的塔矢，“有什么话进来再说，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就算外面雨下得再大，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吧？” “大雨来得比较突然，一时手边没有合适的雨具……” “有再急的事也不需要冒雨过来，每天不是都能见到面的么。”绪方皱眉看他，“算了，先去泡下热水吧，虽然都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但像你这样淋一身还是很容易生病。” 绪方边说边要领着他去沐浴间，却见塔矢摇头，“等一下，绪方先生，”他说，“我见到了您之前提到的那位进藤光了！” 绪方一顿，意外道，“这么快？怎么遇见的？” “就在今天上午，在海王国中，进藤是和叶濑国中参与了比赛的围棋社一起去的。” “唔，那挺好啊，不过跟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塔矢目光暗淡了下去，“进藤不愿与我对弈，不管我怎么请求，他都只是拒绝。我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想过来问问绪方先生是否知道原因。” “这个小孩是有些古怪。”绪方皱眉回想当时的情景，对方的口误，还有那种莫名的信任感……忽然视线一转，发现塔矢还呆立在面前看着自己， “你先去冲下热水，等出来了我们再详谈！”绪方领着塔矢，不由分说地将他丢进了沐浴室。 经热水泡过的塔矢看上去清清爽爽，他身上罩着过于宽大的睡袍，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绪方。 绪方不紧不慢地点燃根烟，这才慢慢开始叙说当时与进藤光相遇的场景，以及那场两人之间的对弈。 直到听完，塔矢已是惊讶得瞪大双眼，“进藤竟然能与绪方先生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么……”绪方轻笑一声，伸手抽出茶几下的一块简易棋盘，将桌面上散乱的东西扫到一边，“那个孩子在结束后故意弄乱了棋子，再根据他之前的言行，似乎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棋力。” 绪方一边摆子一边继续道，“事后几天，我也去调查了下，‘进藤光’这个名字从未在围棋界出现，不是职业棋士，也不是院生，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随着棋盘上，黑白两子的阵地慢慢铺展开来，塔矢的眼睛越来越亮。 “不仅如此，当时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孩子下棋的姿势非常老练，放棋的动作也很漂亮，但是他的手上却没有长期下棋人会有的厚茧……” 绪方吸了一口烟，放下最后一棵棋子后，“我们就只进行到了这一步。” 塔矢前倾着身体，专注地盯着整个棋面，他飞快地推理计算着那些棋子摆放的理由及接下去可能的发展。 “太厉害了……”他喃喃着，忽然抬起头，急切地看着绪方，“进藤是哪一个？是黑棋还是白棋？” 绪方反问，“你看不出来吗？” 塔矢迷茫道，“黑棋攻势果断坚决，像是绪方先生的风格，但是白棋也不弱，布局周密完整，反击时也很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我不知道，我完全想象不出其中一方会是一个和我一样年龄的孩子下的……” “那么，你认为继续下去，哪一方会赢？” “我……我不知道……两方都很稳固……” “不用去计算，凭你的直觉说吧。” 塔矢皱着眉，片刻后，艰难地说，“黑棋……会输。” 绪方笑了，他将香烟按灭，仿佛松开了一块压了许久的大石一般，带着轻快的语气说，“执黑棋的人，是我。”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塔矢走出绪方的住处时，天空已放晴。 他的耳畔，绪方的忠告犹自响着—— “进藤光这个人，存在着许多矛盾和疑点，但是我并不建议你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 “我探过老师的口风，似乎很快就会让你去参加考试了，到时你面对的都是职业棋士，足够你好好磨练自己的棋步。” “所以，正如他自己所说，围棋下得好的人很多，你不必非他不可。” 职业棋士考试…… 塔矢按着自己的心脏，那里正激动而有力地跳动着，父亲终于愿意让自己正式地步入围棋世界了吗……？ 是啊，他现在连职业棋士都不是，前面有段的厉害的人那么多，都在等着他去挑战，又何必执着于那人呢！ 带着想通后的豁达，以及对未来挑战的向往，塔矢重新振作了起来，在雨后洗刷一新的街道上，向着新的目标坚定地前行！ 叶濑国中围棋社。 在海王国中的比赛结束以后，叶濑国中的围棋社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或者可以说是冷清。 加贺重新将精力放回了将棋社，每日不是培训社员，就是带着整个社团去别的学校踢馆，别说简井了，就连他们班上的老师也很难逮住他的人影。 三谷虽然没有退社，却也很少出现，但是只要进藤来了，他便一定会在，也不知他是如何能准确得知进藤来的时间的。 不过随着天气转暖，进藤即将面临叶濑国小六年级的毕业考试，所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于是围棋社里变回了简井一人的围棋社。 但是简井虽怀念之前的热闹，却也不心急。因为他知道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到暑假过去，那个名叫“进藤”的孩子，就会进来他们的学校了，到时候三谷便会回来，他们还能凑成三个人，一起再去参加比赛，到那个时候，凭着进藤和三谷的实力，一定能打败海王国中，夺得冠军！ 虽然现在整个围棋社里只有自己，虽然现在棋盘的对面没有人与自己对弈，但简井依然坚信着。 窗外晚春的樱花绽放着，随风落下点点花瓣…… 叶濑国小，正埋头苦读的进藤在佐为惊喜的叫声中，抬头向教室窗外看去，看到的便是如此美景。 进藤不由得微笑，“是啊，真漂亮呢。” 佐为。 第18章 又是一个离别的夏天，又是一个绚烂的毕业季。 叶濑国小的教学楼里，操场上全是告别的身影。 藤崎明抱着进藤光哇哇大哭，六一班的老师连喊了好几声让她勉强止住了眼泪，不过却还是拉着进藤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于是六一班的毕业照上，小女孩红着眼睛一脸倔强地站在男生群里，旁边被拉着的男孩一脸的无奈。 画面的就此定格，似乎象征着流逝而去的时光。 但是生活依然继续着，也并不是说毕业了，就不能再相见。 例如毕业季上明明表现得宛如生死离别般悲痛的藤崎明小朋友，在之后的暑假里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一样，依然时常跑来进藤家找他一起出去玩。 虽然美津子似乎对此很赞成，但是进藤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和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玩什么，于是只能每次都找借口拒绝，几次以后，藤崎终于生气了，赌气不再来了。 美津子旁敲侧击了下问进藤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孩了？被进藤哭笑不得地推出房间后，她便放下了心。 话说，似乎从一两个月前开始，自家的儿子忽然就变得懂事多了呢。 进藤美津子心情很好地想着。 成绩也上去了，毕业考试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偶尔虽然会晚回家，但似乎也不是跟什么不好的人混在一起。作为母亲的她很是欣慰，觉得儿子总算是长大了。 所以当今天，家里收到了一个体积不算小的包裹，并且上面写着收件人是自家儿子时，美津子也没像以前一样想些不好的事。 但是…… “十二万——？！！” 美津子拿着单子，只觉得上面一连串的零晃得她眼花，“就这么一个东西，竟然要这么多钱？！！” 她家儿子一点都没在意她的震惊，正自顾自地拆着包裹。 “果然是棋盘，还以为爷爷忘了呢。” 估计是怕他玩物丧志耽误了学习，所以一直到暑假才真正地送了过来。进藤想着，轻轻抚摸新棋盘上的纹路。这种材质，十二万的价格还算合理，爷爷不愧是下了多年围棋的人。不过他依稀记得前世的第一个棋盘也是爷爷送的，比这个差些，看来这次爷爷对他的棋力很认可。 “阿光！你不能让爷爷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美津子试图教育他。 “没事的，妈妈，是爷爷下棋输给我的。”进藤还在检查棋盘和棋子有无破损，他身边的佐为已经快乐疯了。他不得不加快动作，将所有东西一股脑抱起，“我先回房间了！” [新棋盘~对弈~对弈~~] [佐为，别挡着路，我都看不到台阶了！] “输什么的……那可是十二万日元的东西啊！”美津子更加纠结了，她突然深感之前的自己太天真了，对于她家儿子永远都不能放心得太早！ 将棋盘摆放在房间中早已清出来的地方，进藤左右看看，很满意，“嗯，这么一来整个房间的感觉都变好了。” 佐为围着棋盘团团转，嘴里还在不断念着，[阿光快来，我们快来对弈~] “知道了，”在自己家里，进藤便也不在乎形式了，他随意地盘腿坐下，“来吧！” 佐为匆匆过来习惯性地在他身旁坐下。 “……” [……？？] 进藤，“……你去对面！” [哦哦哦！] 佐为又匆匆跑到了对面坐下。 “分先吗？”进藤问。 佐为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棋盒，[555555我碰不到t口t————] 进藤扶额，“我知道了，你不要动不动就哭！” 他将黑白棋盒都摆在自己这边，然后抓起一把黑棋，“我抓子，你只要说‘单’或者‘双’。开始以后你就用手里的扇子指着要下的位置，我来帮你放子。” 佐为满脸的崇拜，如果此时能具象出他的内心，肯定都是巨大的字幕“阿光好聪明”“阿光大好人”之类的…… 甩掉越来越不着边的想象，进藤努力想把心思放回即将开展的棋局上面，但是一个不小心，又开始走神。 像这样与佐为对弈的记忆，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呢。前世他也是在十二岁遇见佐为，然后十五岁的时候，佐为消失……自那之后，他偶尔会想，如果佐为没有消失，如果佐为一直还在，他们是不是会一直这么对局下去，那么，是不是自己终于有一天，也能赢一次呢？ 想到这里，进藤不由得失笑。 佐为奇怪地看着他，[阿光，快些下啦，我的要放在这里，15之十，跳！]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依言落子，随后在旁边也落下一粒自己的。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的佐为，在公平的环境下，似乎一次都没输过呢。与塔矢名人的那一战，也最终还是赢了，他都没见过佐为输的样子。 不知道佐为输了围棋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进藤努力想象，最后认为满地打滚哭闹着要再下一局是最有可能的。 好奇心一起就控制不住了，进藤好奇地问，“佐为，你死了以后，有输过棋吗？” 千年的鬼魂一怔，开始努力回想，[有啊。] 进藤眼睛一亮，刚想继续追问他当时的反应，却听到鬼魂又说，[和虎次郎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会放错棋子。] “失误的不算，”进藤说，“你全力以赴的认真对局，最后却输了，有这样的经历吗？” [那倒没有。] “不会吧？你附身虎次郎的几十年，一次都没输过？” [没有输过，]鬼魂微笑，[对于围棋，我有绝对的自信，我相信神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我死后俯身在棋盘上，继续追寻着“神之一手”。] “我是听说过这种说法，人死后如果有强大的执念，就会被束缚住，只有执念消失，才会……” 进藤猛地住了口，一股强烈的寒意忽然从内心蔓延到四肢。 [会怎么样？]鬼魂好奇地追问，他还活着的时候，平安城都可没这种说法。 往生成佛…… 进藤紧紧皱眉，执着棋子的手下意识地一抖，放偏了位置。 [3之六，开拆！]佐为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报完自己的位置后，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刚才的问题。 进藤机械式地依言放子，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着一个巨大的声音——“不能赢！” 右手稳如磐石，隐在棋盘下的左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进藤根本无法专心于对局，他的脑海里全是些不好的想法，这令他几乎有些恐惧每一次的放子。 但是看着对面一无所知，正聚精会神思考的佐为，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 [好哎！赢了阿光一目半！~~~~] 挥舞着扇子，佐为快乐地在房间里满地乱跑。 “你真是毫不客气地痛宰我啊！”进藤洋怒道，然而他紧锁的眉头，却是因为直到对局结束，他的左手才停止了颤抖。 [阿光太厉害了嘛，不知不觉就认真起来了。]佐为腆着笑脸凑过来，讨好道，[我们再来一局好不好？] “不好！”进藤果断拒绝，开始收拾棋子。 [不要这样嘛，好阿光，我们再下一局，这次我绝对会谨慎地下的，来嘛来嘛~~~] “不要，知道你会放水，我更不想下了！” [哎——？？那你到底想要人家怎么样嘛？！！qaq~~~] 将棋盘收起，进藤掐着眉心开始沉思。佐为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前世消失前更是只字片语都没留下，所以这一世如果想要万无一失地将他留下，那么就要确保杜绝任何会导致他消失的因素。 而至今为止，进藤猜测到的有两点：1、佐为需要不断地下棋加深他对现世的留念。2、在正式对弈中，佐为决不能输棋，否则坚持追寻“神之一手”的执念被满足的话，也有可能会导致他的消失。 理顺思绪的同时，进藤也在心底坚定了想法，他仰头问道，“刚才的对局中，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因再下一局的请求没被批准的鬼魂半死不活地飘着，闻言，立刻精神为之一振，两眼放光地快速回答，[有啊，我发现阿光很厉害呢！] “谁问你这个了！”进藤怒吼，然后又赶紧平息了情绪，说，“你没发现现在的围棋已经有了一些改变吗？秀策的年代距离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这些年里因为受到国际围棋定例的影响，大家的下发都有了一些改变，而你却还是过去的下法，这样的话以后如果碰上同等级的对手会很吃亏。” [那怎么办？]佐为问。 “需要多了解国际围棋的定例，还有多与人对弈，增加实战经验吧。” [好啊好啊，]佐为连连点头，[阿光你教我，然后我们天天对局~对局~~~~~] 和我下没用。进藤咽下了这句话。如果对弈中一人有所保留不能尽情发挥，那么不知情的另一人也只能得到错误的判断。 怎样才能与高手下棋却又不过于引人瞩目呢？进藤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绪方，绪方作为九段棋士给佐为练手再适合不过了，而且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棋力，但是绪方身后的塔矢令他打消了念头。 那么只有那个办法了—— 网络围棋。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6节 第19章 网络围棋，是指透过网络来进行围棋比赛的方式，1990年代开始发展，因为网络上能汇集世界各地的棋手，因此上网下棋成为最方便找到适当对手的途径，并且因曾不时会有职业棋士上站而受到瞩目。 进藤想到的让佐为能快速学习现代围棋的方法，就是这个。 两天后。 “你突然约我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没想到是要去上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在网咖里工作的？” 一身休闲装的三谷佑辉双手插在口袋里，和进藤并肩走着，奇怪地问。 “呃，其实我以前借着你的名义，在三谷姐姐那里蹭过网。”进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来之前他就想过要坦白了，在经历了那场比赛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也称得上是朋友了吧，以他对三谷的了解，三谷这人最初很难接近，但是只要和他做了朋友了，就绝对爽快好说话。 “哦，原来前段时间姐姐说的那个围棋下赢了外国人的我的朋友，就是进藤你啊。”三谷疑惑道，“可是为什么你会认识我的？在校庆之前我们应该没见过的吧？” “我早就在一家地下的围棋会所里见过三谷学长了，三谷学长那时候在和大人下棋，收费的爷爷就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赌棋的事也是在那时候知道的。”进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稿忽悠着。 三谷挠了挠头，小声埋怨，“那个大嘴巴的老头。” “对了，三谷学长之后没有再去赌棋了吧？” “没有啦！连会所都很少去了……所以很无聊啊，进藤来约我还挺开心的，但是没想要是要去上网。” 进藤笑道，“如果是上网下围棋呢？” 三谷原本慵懒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进藤，“上网？下棋？” 这表情和语气实在太逗，进藤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谷也不在意，很是期待地和进藤一起来到了姐姐所在的网咖。 三谷姐姐对于许久不见的进藤非常热情，之后不但给他们一人开一台电脑，还自费给他们点了饮料。 进藤先帮着三谷找到网络围棋的界面，然后问他注册名想要取什么？ 三谷想也不想地抛出自己游戏的一贯名，“kill you！” 进藤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换个！” 三谷捂着脑袋，苦思半天，“tataka？” “……”战斗？算了，比之前那个总算好些。进藤无奈地帮他输入。 教会三谷怎么操作后，进藤回到自己电脑前。 [哦哦哦~~神奇的盒子~~~~~~~~！！] [都跟你说了是电脑！] 进藤忽然觉得很悲催，这种双倍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啊…… 登入用户名“sai”,进藤开始寻找目标。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和谷，我来找你玩了！” 随着楼梯被踩得“哐哐”响，一个胖墩墩十岁左右，长得很是喜庆的小男孩推开房间门，边叫嚷着边闯了进来。 被他叫做”和谷“的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闻声从电脑前抬起头，“是阿福啊，真是的，妈妈怎么都不说一声，直接就让你这么上来了。” “因为我经常来嘛。”阿福呵呵笑着，圆圆的脸蛋很是讨人喜欢。 “这种事就不要说得这么得意啊！”和谷吐槽道。 和谷义高、福井雄太，两人同为日本棋院院生，因为家里离得比较近所以关系很好。 阿福凑到和谷旁边，看到电脑上显示的画面是正在进行的围棋在线对局，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你又在用电脑玩围棋了？森下老师知道又要骂你了！” “你不说老师就不会知道了。”和谷无所谓道。 “哦，”阿福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不过这样子有什么好玩的呢，”阿福又凑到电脑前，“摸不到真的棋子，对手的水平也很差，和谷不要玩了，我来和你下吧！” “才不要，和你下没意思。” “嘻嘻，那是因为和谷老是会输我吧？” “你好烦啊！不要打扰我，我就快赢了!” 阿福刮着脸，“和谷不害臊，自己都是院生了，还在网络上欺负人！”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在网络上，才有可能会遇到高手。”和谷一边说着，一边退出已经结束的对局，重新开始挑选对手。 阿福追问，“那你遇到过几个高手了？” 和谷一时哑口，眼角忽然扫到一个账号输率是0，连忙点进去，一边说，“你看，这里不就有个百分之百赢棋的高手嘛！” 对方接受了挑战，定好了对弈时间，经过判断，由对方先下。 和谷一边等一边点开对方的资料查看，注册时间两个月前？对局数就一场？还是刚注册那天进行的！和谷咧咧牙，看来又得浪费个十多分钟了。 阿福已经自发地搬了个凳子坐一旁看他玩，一边还在不断说，“我们来复局吧，过些天就是棋士资格审定考试了，和谷你再这样松懈下去小心连正式赛都进不去哦。” 和谷一听心里也有点悬，他最近状态确实不是很好，于是道，“好啦，那等我结束这一局我们就开始吧！” 阿福终于满意了。 安静的房间里，鼠标点击的声音不时地响起，墙上挂的时钟也在规律地行走着，上面的分针从10转到了20，又转向40，很快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下，一个看，除了最开始那段交谈，竟再没出过声。而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棋局，也只是刚进入中盘而已。 又过了片刻。 阿福的声音颤悠悠地响起，“高手……” “闭嘴，不要说话，不要打扰我！”和谷表情严肃道。 阿福连忙捂住口。 和谷不耐烦地伸手抹去额角的汗，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许久，才狠狠地按下鼠标！ 清脆的点击声响过后，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但是仅仅五秒后，一颗黑棋贴着他刚落下的白棋出现，苦思而来的一线生路再次被堵上，巨大的压迫感穿透了屏幕直面而下，和谷紧紧抓着鼠标，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这一把不算，我一开始都没有认真下。”他两眼放光地自言自语着，飞快地认输，然后停都不停地再次发去了对局邀请。 对方接受了。 “很好，现在让我们再来战个高下吧，高手！”和谷擦拳磨掌。 “呜呜呜呜呜？（不复盘了吗？）”还在捂着自己嘴巴的阿福问。 “没时间，你自己去！”和谷头也不抬道，“现在我要开始认真，不准再和我说话了！” 阿福使劲瞪他，瞪着瞪着又开始被棋局吸引了。 第二局，依然惨败。 “可恶~~~~~~再来！！” 这次直接中盘就被堵死了所有生路。 和谷气鼓鼓地坐了一小会，点了认输，然后发过去一串文字—— zelda>你是谁！我可是院生耶！ 发完后，和谷屏息等待，结果足足过了半分钟，对方才回复—— sai>…… zelda>什么啊！！“……”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谁？是职业棋士吗？？ 市中心的路边网咖。 进藤看着屏幕上那长串的文字，除了干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院生……他终于想起前世里曾出现过的这一幕了，zelda，就是和谷…… [阿光，不继续吗？~~]佐为见他半天不动，连忙问。这次这个盒子里的对手比上次那个厉害多了，他还想要多下几次呢！ 继续让你痛宰我前世的好友么？进藤横他一眼，退出了界面，回到网络大厅开始重新选对手。他记得现在快到了每年一次的棋士资格审定考试，得注意别让这种事影响到和谷的状态。 但是zelda却不放弃，对局邀请接二连三地发来。 进藤挠着鼻尖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佐为，这一局放慢一些，我们来讨论一下现代定式。] [好~~~~] 和sai的第四局对弈开始。 从第二局开始，他们的对战就已经吸引了一些观战者，而且随着观战者人数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点了进来。 和谷经瞅了瞅那正在向三位数逼近的观战人数，便不再管了，专心等着对局开始。 这一局系统判定，zelda执黑，和谷不由得握了握拳，很好，他喜欢先下！ 精神抖擞地准备再战，在几步棋后却发现对方忽然停了，和谷刚觉得疑惑，就见对方点开了棋步显示，紧接着对话框里冒出了sai的发言—— sai>刚才那步黑棋，可争先，在5位压，然后走11位补右上角。 “什么啊——”和谷气得差点没摔键盘，“这家伙，是在瞧不起我吗？！”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哎。”阿福插嘴道，“你看如果按他说的走，黑棋的布局看上去就更完整了！” 和谷闻言压下怒气，也认真思索起来，果然就像阿福说的那样。 “好吧，这次就算他说对了，下次我绝不会再让他抓到可趁之机！”和谷又开始斗志昂扬。 sai>白棋16跳下，以后在p18尖有先手优势。黑棋如果要冲，白棋便可在18位碰。 “哦哦，还可以这样哦！”阿福恍然大悟。 和谷，“……居然连自己的棋步都开始分析了，他真的有把我当对手吗？” “有什么关系嘛，和谷你快点下啦！” “可恶，你都不管我的心情！”和谷抱怨着，却也不是真的多么生气，对方的这两句都正中点子上也令他茅塞顿开。 sai>黑棋27应用拆。 sai>白棋49碰是强手，由此挑起中盘战斗。 sai>白棋如果上长，黑棋先靠再退，白棋难应。白棋如果飞扑，被黑棋立下后，白棋被吃二子。 sai>白棋立下是正着。 “居然自己夸自己……”和谷嘟嚷着，“那我就压！” 鼠标还没点下，屏幕上sai又跳出一句话—— sai>黑棋如果压，白棋便可简单冲出，应用跳。 和谷好险好险才把即将点下的食指收了回来，差点没闹成抽筋。 “啊哈哈哈哈~~”阿福毫不给面子地大笑。 “你烦死了！”和谷恼羞成怒，但最后还是用了跳。 sai>黑棋65、67长挡不仅整形，同时防止了白棋在67位托过，非常好！ “被夸了被夸了！”阿福开心道。 “夸的是我，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和谷斜眼看他，但自己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sai>白棋68挤，时机正好，是诱敌深入之着。 和谷和阿福面面相觑。 阿福，“他自己挑明了自己在诱敌哎？” 和谷，“会不会是反诱敌之诱敌？故意说是诱敌，其实根本就不是在诱敌？” 阿福两眼冒圈圈，“完全听不懂……” 【另一边网咖里。千年的鬼魂鼓着脸，[臭阿光，观棋不语啦！！]阿光只能干笑，[啊哈哈……]】 最后和谷还是选择了相信，黑棋没有打，反而冷静地粘了上去。 之后白棋借着70、72两步尖，巧妙整形。 和谷经过对方几次中立的指点后，也头脑一清，忽然就开悟了，走出了非常漂亮的几步黑棋。 但是还是在91步的时候，错误地选择了压，将自己另外两处的断点暴露无遗，至此黑棋难以补救，一步步崩溃，终于在第138步认输。 白棋获胜！ 第20章 输了…… 和谷瞪着结束后，屏幕上跳出来的“sai ”字样，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一局他是输得如此彻底，对方不仅一改之前的凌厉，隐隐有下指导棋的意思，更是在对弈中一步步对他进行指点，这令他在获益良多的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 忽然旁边传来“啪啪”的鼓掌声，是阿福。 “好精彩！很棒！很厉害！”阿福使劲拍着手，“和谷下得太好了！有好几步我根本想都没有想到。那个人也好厉害，我感觉他比老师还厉害，和谷你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太棒了！” 和谷满脸通红地连忙去阻止他继续鼓掌，“行了行了，阿福你太夸张了，再说这个人怎么可能比老师还厉害呢，老师可是九段！” “可是我真的这么觉得嘛……”阿福说，“要不然你再问问他到底是谁？” 和谷心里一动，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至少从刚才的对局，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如果能随时向这样一位高手请教…… 抱着感激及想要能更进一步学习的念头，和谷急切地开始打字。 但是下一刻，sai却突然消失了。 “啊————下线了？？！！” 不止是这个小小房间里的两个孩子。 在同一时刻，世界各地，凡是围观了这场网络对局的人，都齐齐都发出了遗憾的叫声。 “幸好退得快……”进藤自言自语道。刚才一结束，那密密麻麻涌上来的对局邀请令他回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 [佐为，我们今天就下到这……你干嘛？] 进藤瞪着蹲在自己脚边，正仰着头双眼闪亮亮盯着自己的鬼魂。 [阿光刚才的讲解，我好喜欢~~好喜欢~~~~~~]佐为捂着脸，开心得快冒粉红泡泡了，[我的每一步阿光都能说出用意，指点对方的应对方法也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这种默契感，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什么的不需要说那么多遍啦！]进藤表情凶狠地道。 [可是真的很喜欢嘛……]佐为委屈地道，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叫了起来，[阿光，你脸好红哎！] 进藤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却再也控制不住越来越高的温度，还属于孩子的娃娃脸染上了红晕，看起来很是可爱。 [谁叫你一直在说‘喜欢’‘喜欢’的！] 佐为眨了眨眼睛。 即使表现得多么稳重可靠，阿光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呢…… 佐为这么想着，内心忽然就一片柔软了，不由得将折扇掩唇，遮住了上扬的嘴角，但却还是忍不住在眼尾泄出了丝丝轻柔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进藤与佐为还在讨论之前的棋局，和谷的良好对战意识也令佐为很好的理解了现代定式。 忽然佐为示意进藤看旁边，进藤一扭头，发现三谷正闷不做声地边走边踢着小石子，看起来有些消沉。 进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了网咖后，三谷似乎都没怎么说话，“三谷学长，心情不好吗？” 三谷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去踢小石子，“你以后不要叫我学长了，就叫我三谷吧。” “哦……”进藤应了声，还是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三谷继续道，“刚才我也观看了进藤的对局，然后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呃，什么故事？” “‘坐井观天’（中文发音）。” 进藤困惑道，“听起来好像不是日语？” “嗯，是中国的故事。意思是有一只青蛙，因为从出生后就待在井里面，就将抬头看到的那一小块天空当成整个世界，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直到有一天别人带它到外面，才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进藤，“……” 三谷停下脚步，看着进藤，很认真的说，“我觉得我就是那只青蛙。” 进藤不得不也停下。 他们面对面站着，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但是三谷的看着进藤的眼睛里，清晰地只映射出他的倒影，三谷说，“我想要出去。” 三谷的恳请是如此的明白无误，进藤却无法轻易开口应承。自重生以来，虽然诸多小事因为他而受到影响改变，但是历史的进程还是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前，例如国中围棋比赛获胜的仍是海王，例如那场比赛中他与塔矢的相遇…… 只有三谷，三谷佑辉，进藤从他的身上清晰地看见改变的轨迹，这令进藤即欢喜，却又惶恐。欢喜前世好友在围棋上的天赋不再被浪费，惶恐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自己的擅自插手……围棋世界的残酷，只有真正踏入进去的人才能感受的到，如若应承下来，自己势必要对三谷这一世未知的未来承担起责任…… [阿光？]一旁的佐为并不明白进藤的顾虑，只是欣喜又一名少年产生了对围棋的热爱，见进藤迟迟没回应，不免有些不解。 佐为的询问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进藤的脑海，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如果三谷的人生可以转变，那是不是……代表着历史的轨迹并非不可更改？那样的话……在未来，将佐为留下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了……？ 犹豫和迟疑被这巨大的诱惑给压了下去，一切能够证明佐为不会消失的机会，进藤都不愿意错过，他迎着三谷的目光，坚定地说，“那么在这之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随着七月底的到来，世界网络围棋上sai逐渐成为一个传奇。 除了深不可测的棋力，至今未有一敗以外，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会在遇到有一定实力的对手时，以中立者的观点一边对弈一边进行讲解，那些精炼直入的点评往往令对手及观战者都受益良多。 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与sai对局，更是将能否在对局中令sai出言点评当成一种评价棋力的方式，观战的人数在以火箭般速度上涨的同时，世界各地的网络围棋对弈爱好者们都在猜测sai的真实身份。 sai，到底是谁！？ 有人猜测是新近的围棋天才棋士，也有人猜测是退役的棋圣，更有人猜是围棋之神不堪寂寞，借用现代的高科技来寻找对手…… 如果进藤能知晓这样的流言，想必会与佐为开怀大笑吧。但是现在的他，还只是一无所知地利用暑假的空闲，继续每天在这小小的网咖里，只想让身边的鬼魂尽情地享受围棋对弈的乐趣。 第21章 七月即将过去，但是更加炎热的八月却要到来了。 就在这样的酷暑天气，日本棋院会馆开始了第一天的棋士资格审定考试。 棋士资格审定考试一共分五天进行，一天一局，赢了三局的人便可以参加一个月后的职业棋士鉴定考试。 今年参加考试的人数比往年缩减了一些，但是竞争依然很激烈。经过一个上午的紧张沉闷的对弈，再加上天气的燥热，已经有人开始明显地流露出了不好的情绪，好在会场人员及时来通知中午休息的时间到了，氛围立刻为之一缓。 休息室里，考生们反应各不相同，不过多数都在想办法令自己能在这短短休息时间尽可能地放松以便应付下午的后半场。 年仅十岁的阿福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他好奇地四下张望，看到和谷正坐在角落一手支着下巴似乎在苦思，便凑了过去，问，“你今天的对手很难缠吗？” 和谷回过神，“才没有，弱得很。” “可是我看你上半场几乎都在苦恼呢，难道是紧张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的考试！”和谷不耐烦回道。 其实和谷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可是这些天，他一直都在上网追着sai的每一场对局，现在满脑子里全是在想这一步如果是sai的话会怎么应对……根本就无法将注意力放到现在的考试上，幸好第一场的对手棋力不强，但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连资格赛都过不了，更别谈职业赛了！ 和谷烦躁地抓挠着头发，忽然眼角瞄到一个人，失声叫道，“塔矢亮？！” 坐在他斜对面，气定神闲地翻看着一本书的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是！” 顿时，所有在场考生的目光如同探射灯般齐刷刷地全聚集了过来—— “塔矢？” “塔矢名人的儿子吗？” “我是听说塔矢名人的儿子今年也要参加考试，但是不知道长相……” “原来就是他啊……” 不大的休息室里，议论声嗡嗡响起。 眼见如此，和谷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不过他一看对面的塔矢，仍是那么镇静自如，好似早已习惯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的样子，又隐隐开始不爽起来。 一旁的阿福却毫无所知地接口道，“是啊，他是塔矢没错，是我今天的对手哦，哎！我根本就比不上呢！” 和谷卡住阿福脖子，恨铁不成钢道，“想要成为职业棋士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孬种的话！” 阿福被勒得脸都红了，还是挣扎着嘟嚷，“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嘛……” 塔矢看着他们的打闹，放下书，问，“你们都是院生吗？” 阿福，“嗯！我今年是第一次参加考试！”他又指着和谷笑嘻嘻道，“他是第三次了哦！” 和谷恼怒地凶阿福，“你扯我干嘛！”要知道前8名的院生是不用参加预赛的，他今年正好排名第9，已经很不甘心了，笨阿福竟然还在塔矢面前说出来！ 阿福继续天然呆状感叹，“啊……啊……我今天是输定了，真是出师不利……” 和谷气，“拜托！还没比你就认输了！你怕他干嘛，比过才知道输赢！” 阿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困惑地问，“和谷你今天火气真大，到底怎么了？” “……”和谷扭头，“没有啦，只是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你还记得好多天前，你在我家看到的那个sai吗？” “哦，是那个网络上下棋的吗？和谷你输给‘他’三局，最后一局还被他下成了指导棋的那个人吗？我记得的！”阿福点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又插了好友好几刀。 和谷默默握拳，我忍！ “那之后sai几乎天天都会上线一段时间，我每一场都去观看了，弄得现在满脑子里都是sai的下法。”和谷叹气。 阿福皱了皱鼻子，“那怎么办啊？” “凉拌！”和谷没好气道。其实他也就是说出来发泄下，根本就没指望阿福能有什么好主意。 塔矢在旁边一直听到这里，好奇地问，“你们都有在网络上下围棋？”以前绪方帮他申请过一个用户名，不过他只上去过几次，他还是更习惯与人面对面地用真实的棋盘对弈。 “我又没和你说话！闭嘴啦！”和谷本就心情烦躁，被塔矢插口后想也不想地就凶了回去。但是声音过大，立刻就引来其他人不满的瞪视。 和谷连忙捂住口。 塔矢却没在意他的恶劣态度，只是礼貌地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见此，和谷愈发不甘，他强自令自己不再去想sai的事，最重要的，是要先在这场资格考试里拿下三局胜利，才能参加一个月后的职业棋士考试！ 虽然上半场一直在走神，但好在今天的对手似乎一样状态不佳，和谷在下半场的时候稳稳拿到了一个胜利。 但是在次日，却对上了塔矢，败。 再之后两天，连胜。 不过和谷的性格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旦确定自己考试过了，又开始忍不住上网关注起sai来，而且，他可以确定sai对自己与对他人有些不同。在已经名声大震的现在，每天有那么多人向sai发出对局邀请，但是只有自己的，对方每次都会接受…… 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和谷将身边的人都猜测了一遍，但是仅凭棋力的水准，就能全都否定了，包括自己的老师……那么，就是对方认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的和谷再一次在老师的研究会上走神，被森下九段狠批一顿，并得知要开始协助他准备两天后的国际业余赛。 两天后，第20届国际业余围棋锦标赛开始，地点仍是日本棋院会所。 这次和谷是做为举办一方的人在这里活动。 “这几年来，世界围棋界的水准提高许多，这次参赛的就超过五十个国家……从今天起的四天内，一天比赛两场，一共八场……希望大家都能发挥实力，取得好成绩！” 森下九段容光焕发地在台上做着演讲。 台下做为弟子的和谷根本就没在听，反正老师发言的对象也不是他，他一边拉扯着不习惯的领带，一边在会场里扫视着。 这次的业余围棋赛不仅吸引了很多参赛者，做为东道主的日本也有很多民间高手，或者围棋爱好者也来观赛，虽然sai的实力远非一般高手能比，但是按‘他’在网络上出现的频率，绝非职业棋士，所以尽管几率很小，和谷仍希望能在今天的人群中找出sai！ 一直在会场巡视的和谷，并不知道此时此地，还有许多人抱有和他相同目的。 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处，有参赛者，也有来观赛的，都是在网络上见识过sai的出手，而想要找出sai的真身！ 第22章 和谷没头苍蝇一样四下乱逛的样子终于引起了森下九段的注意，他有些不满地将弟子叫住，“我今天要你过来，是要你陪对弈结束的外国选手下棋直到活动结束。这些国际业余高手的实力都很强，即使最弱的也很难应付。他们难得来日本，一定也很希望利用时间锻炼棋艺……” “老师，”和谷忍不住说，“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森下九段一愣，“你是说塔矢亮吗？虽然你在资格赛上输给了他，但是真正比赛时绝对不可以输！” “不是！”和谷急道，“是网络上的人！” 森下，“你又上网下围棋了？” 和谷脸一下垮了，他原本想着老师的人脉广一点这才说的，没想到忘了老师不喜欢他过多地碰电脑。 “够了，”森下无奈地敲了敲弟子的头，“之后再好好教训你，今天先工作！”正好那边一位外国友人正空闲，森下连忙招呼和谷过去陪下。 “可是我不会说英语啊！”和谷大叫。 “不会说也没关系！”森下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记得让六子！” 和谷只好按照老师说的去做，因为语言不通无法交谈，和谷下了几步后，忍不住开始左顾右盼，这时右后方座位上一阵骚动引起他的关注。 那个座位上似乎刚结束了比赛，是德国业余选手对日本业余选手，和谷还记得老师和他说过这名日本选手，似乎是叫“岛野”，老师对他的评价挺高，认为他并不比职业的差。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起冲突了？ 和谷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上前，就见德国选手问了一句什么，岛野回答了他，其中一个发音令和谷猛地睁大了眼睛。 德国选手很激动地反问，和谷勉强能听懂他在问岛野是不是sai？ 立刻四周数道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还有人直接朝这边走来。 举办方也发现了这边异动，连忙大声道，“大家安静！还有人在比赛！” 和谷看着他们向场外走了，顿时心焦得不行，直想也起身跟上，去问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sai的事，可惜正在对局的外国友人听不懂日文，令他暂时无法脱身。 虽然是来到了场外，但是这么多选手聚集在这似乎在争论什么，令举办方颇为不安，森下九段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西装笔挺的绪方精次似乎才刚到，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困惑。 举办方一见是他，顿时大松了口气，上次全国儿童围棋大赛上，绪方九段的干练沉稳令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正想解释下，被人群围在中心的岛野却挤了出来，笑着向绪方打招呼，“我们好久没见了……” 森下九段问，“你们认识啊？” 绪方答道，“岛野先生以前经常到名人研究会上学棋，我是来替他加油的，阿亮等一会也会到……对了，这里怎么这么吵？” 岛野困扰道，“他们好像在谈论一个出现在网络上的围棋高手……” 中国选手李听得懂一些日本，便说，“我曾跟他对弈到一半就认输了！” 绪方，“这么强？该不会是职业棋士吧？” 李，“不，应该不是职业棋士，sai经常出现，而且不挑对手，职业棋士没这么多时间！” 韩国选手金虽然听不懂日文，但是sai的发音不断出现，他按耐不住用英语问道，“你们是在说sai吗？我虽然不知道他，但是我来日本前，有个朋友打电话给我……就是韩国的职业棋士俞七段，他说他刚刚跟sai下过棋，要我到日本的时候查查sai是谁……他还说，sai绝对是日本的顶尖棋士！” 李反驳，“我刚刚说过，他不是职业棋士！” 金，“如果他不是职业棋士的话，那他何曾输过？！” 大家顿时都沉默。金的意思很明白，他那位六段的朋友，显然也败在了sai的手里。 这时和谷终于说服了那名外国友人答应暂停对局，他匆匆赶过来，急道，“你们在说sai的事吗？我最开始是在大半个月前与他对弈的，那时候他的布局给我的感觉好像秀策！” 森下，“本因坊秀策？” 和谷点头，“不止是布局像，我觉得他真的就有秀策那么强……因为我经常排秀策的棋谱。” 绪方皱眉，这种说法，倒是令他想起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孩子。 和谷还在继续说，“之后我常观察他的对弈，几乎每天都上网等他，他也几乎每天都上线，然后我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强！连布局都改变了，就好像是秀策在学习现代定石一样！” 森下失笑道，“你在胡说什么，秀策学习现代定石？怎么可能！” 绪方却猛地眼神变得锐利。 “这里怎么了？” 有事迟来的塔矢，见岛野和绪方都在这里，奇怪地问道。 绪方托了托镜框，沉声道，“听说网络上有个高手，连韩国职业棋士都输给他！” “网络上的高手？”塔矢不由得看向一边的和谷，“呃，我有听说过……” 和谷瞪回去，什么听说啊，明明是偷听！ 绪方，“阿亮，这孩子刚才说那个名叫‘sai’的网络围棋高手，这一个月来，就像是秀策在通过网路学习现代定石。” 塔矢一震，古式定石……他抬头与绪方对视，几乎是立刻就在他眼眸深处找到相同的怀疑—— 进藤光？！ 但随即，绪方摇头，目前证据还太少，太薄弱了，以他的严谨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轻易下判断。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跑了过来，“这台笔记本电脑可以上网！”正是举办方见他们谈话老不离网络，便一早派人去找了这么一台过来。 “阿亮，也许sai就在线上，你上网看看吧。”绪方说。 塔矢一怔，随即想到sai可能是那个人，便接过电脑，默默地操作起来。 “他在！” 塔矢的一句话，立刻令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7节 网咖。 进藤刚结束完一场对局，正在向三谷做更详细的讲解。 为了既能让佐为下围棋，又能教授三谷，进藤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这近一个月，他都是先让佐为在网络上和人对局，三谷在一旁观看，等到结束后再只用言语给三谷从头到尾过一遍，同时也能锻炼三谷的棋步记忆能力。 虽然办法很古怪，但就目前来看，似乎效果还不错。进藤猜有可能是因为三谷之前的作弊手段要求对棋步和棋子数量的了解有一定的把握，因此他已经在无意中磨练出了相当好的敏感度。 [对弈啦阿光~~~快点嘛~~~~] 一人讲一人听，只有鬼魂无所事事，只好拼命骚扰能看得见自己的人。 [啊，又有人来找我们下棋了！快点开始~~开始~~~~~~~] 进藤现在已经能熟练地一心二用了，他一边继续着讲解，一边拿起鼠标，不顾鬼魂的哀嚎，将那些对局邀请一个个拒绝掉。 数量实在是多，点完一个又会有另一个人发过来，可是不全部拒绝掉就不能回到主页面，现在还是网络刚兴起的阶段，这样的网站某些功能还无法像未来那么人性化。 三谷在一旁光是看的都有些不耐了，“你现在的名气太大了，大家都想要和你对局，换个用户名不是也可以一样的下么？真不晓得你为什么就是坚持要用这个。” 进藤笑了笑，瞥了一眼身边的佐为，理由么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全都点完，进藤刚看到主页面的背景，又一个邀请框又跳了出来。 习惯性地就要拒绝掉，突然眼角扫到上面的用户名——akira…… 进藤的手指就此僵住，电脑屏幕上，鼠标的小箭头停顿在邀请框的右上角，却怎么也点不下那个红色的“关闭”。 akira……进藤看着这个名字，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他和塔矢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又非敌非友……说是对手，私交却好到甚至能互相拥有对方公寓的钥匙，方便他们随时上门互相讨教。但若说是朋友，他们之间却除了围棋，再未有其它，一旦比赛中对上，更是毫不保留全力拼杀…… 进藤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塔矢，对方那时正在苦思一步棋，闻言，不以为然道，“你是进藤光，我是塔矢亮。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进藤光和塔矢亮而已。”说完，落下一棋，满意地笑了笑，又开始催促他快下。 那时的进藤不忿自己这么纠结，对方却那么洒脱，于是之后一个月都赌气不再上门，塔矢来找也全部拒见。最后逼得塔矢不得不捡起多年未用的账号，通过网络来找他对局。 塔矢所用的账号，一直都名为akira…… [阿光？] 从回忆中醒来，进藤睁开眼，对面露担忧之色的佐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重新握紧鼠标，这次动作不再迟疑—— “果然拒绝了……” “刚才停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会接受呢，没想到还是拒绝了。” “要不要再试试？” 会场里，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塔矢有些无助地看向绪方。 绪方略略思索，拍了拍塔矢肩膀示意他起来，自己在电脑前坐下，退出akira，登上了自己的用户名ogata。 但是他还未及操作，下一刻，令所有人极其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sai……主动发来了对局邀请！ 第23章 虽然因为塔矢的突然出现而有些情绪低落，但是进藤在看到对战表上的用户名“ogata”后，还是果断地发去了对局邀请。 [接下来的这名对手，有可能是绪方。]进藤一边操作一边对佐为说。 [咦？是绪方吗？绪方也在这个盒子里吗？？]听到阿光的话，佐为连忙凑近电脑。 [也有可能是同名的人，你先不要激动！] 鬼魂根本就没在听他下一句话，因想起上次那盘只进行到一半的棋局，那个附身阿光以来遇到的最强的对手，千年的鬼魂兴奋得不得了，整个地趴在显示器上，恨不得能钻进去，[绪方？是绪方吗？！绪方————！！] [不要挡着屏幕，而且你这么喊对方是不可能听见的。]进藤哭笑不得，[不管怎么样，先下一局看看是不是本人吧，你经过这近一个月的与人对局，是该拿个好手练练了。] 佐为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到一旁，却又忍不住不断催促，[那就快些开始，快开始~~~我要和绪方继续上一盘没下完的棋局，我要看那人的收官~~收官~~~~~] [还不一定是绪方呢，再说都过去那么久，对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那局棋的步骤……哦，接受邀请了。] 虚拟棋盘展开，对局开始，经系统判定ogata执黑。 然后黑棋的第一步，下在了17之四。 [唔……]进藤有些意外，这正是那一晚同样执黑的绪方的第一步棋，看来对方是真身的可能性极大。 [佐为，你准备怎么下？] [4之四~~~~~~~] 果然。 接下来的几步，ogata都是完全按照那晚的棋步在走，佐为非常开心地配合着。 随着黑白双色棋子的铺开，那一晚的棋局正在重现。 但是进藤的放子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一旁的三谷正看得入迷，见他突然迟迟不下，不由得问，“进藤？不继续了吗？” [阿光？]佐为也不解地望着他。 ogata毫无疑问，确实是绪方精次了！进藤皱眉，可是他之前刚拒绝了塔矢的对局邀请，绪方就出现了……还有这种针对性极强的棋步……对方应该是怀疑了sai就是自己，正在用这种方式确认。 [阿光，快点嘛~~~]佐为忍不住催促道，[我们快点把上次的棋局下完，我真的好想好想看这个人的收官！！] [一定要之前那局棋吗？]进藤有些迟疑地道，[佐为，你这次换种方式赢他好不好？] [可是……]原本还想再纠缠的佐为，看到了他为难的神色，猛地住了口，过了片刻，[好。]佐为轻声应允，[那么……4之十四，隔二高挂。] 将佐为的反应尽收眼底，进藤的心里掠过一丝轻微的心疼，却也有着浓浓的暖意。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忽然就觉得此时瞻前顾后的自己实在有些可笑，不是已经有所觉悟了么？那么此时，又何必再在乎这么一丝伪装呢！ [我知道了，15之十六！尖！]进藤直接就将白棋落在了那晚棋局一样的位置。 [阿光？]佐为惊喜地叫道。 暂时将所有顾虑抛到脑后的进藤，展颜笑了，[你都说了两次想要看那一晚对方的收官，我怎么能不如你所愿呢？] 绪方先生，前世您可一直欺负着我和塔矢呢，还有这世您没能守住口风实在是令我怨念啊，现在，就请务必让我一并讨回来吧！ [佐为，不要客气，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 另一边，还在进行着比赛的棋院会所，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角落里汇集。 这些肤色不同、发色各异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围棋爱好者们，齐齐围聚在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前，正在平声静气地认真观战。 这场网络围棋的对局，一方是现实里的职业棋士绪方九段，另一方是谁也没见的网络围棋神秘高手sai，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测，sai的不败纪录是否能就此打破？ 举办方眼看围观的人数不断增加，拼命地擦着汗，他现在真是万分后悔自己为何要让人拿那么一台电脑过来。虽然这里是角落，但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开始影响比赛的正常进行了。而他一开始想要依靠的绪方九段，却成了引起骚动的中心，这更加令他难以启齿。 眼角扫到站在一旁的塔矢亮，举办方连忙凑过去，“您看……能否劝说下绪方先生……这……” 塔矢勉强从棋局中抽回目光，望向四周，不由得也有些心惊造成的骚动场面。 “绪方先生……”塔矢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轻声唤道。 绪方双手合拢支撑在桌面上，盯着屏幕眸光闪烁不定，分明正在专心思索着棋步，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 这半局棋，在绪方的脑海里已经存放太久，他虽没有一定要再找对方下完的想法，但是闲暇时，总是忍不住思考后续该如何继续下去。 白棋越是到后面越毫无破绽，但是在最初却采用了古朴秀策流布局，绪方敏锐地将此作为攻破点，毕竟秀策的年代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这种的布局已被太多人研究过，对应的方法也有迹可循。 琢磨得久了，绪方有时候也会很恶趣味地想：若是之后有机会再继续那局棋，而自己在最后反败为胜，那么进藤那孩子的娃娃脸上必定会呈现出很有趣的表情吧…… 当然，那时的他也就是无聊的时候那么一想而已。之前与阿亮的那段对话，同时也说服了他自己，他仅仅还只是九段而已，他的上面还有一堆的头衔拥有者等着他去挑战，一个进藤光还不至于令他执着到那地步。 绪方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开了，但是此时，在进藤光再一次坐到他对面，而他们竟然真的在延续着那晚未能下完的棋局时，绪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弄错了重点……真正令他无法放下的，是那孩子对他的古怪态度。 而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势必要先撕破那孩子的从容自若，所以他想要继续那局棋，他需要利用那局棋的胜利，令那孩子臣服！ 镜片下的双眸闪过利芒，绪方嘴角勾起，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咦？] “咦？” 路边网咖里，靠窗而坐的进藤和佐为齐齐发出一声疑问。 黑棋的这一手……实在是出乎意料。 绪方的棋风鲜明，擅长利用彻底的计算最大限度地发回棋子效率，每一步都带着明显的功利性，如尖刀般出鞘必见血。 但是刚才的这一步，不仅毫无锋芒，甚至连目标都不明，就仿佛一刀刺歪了般，实在是有违绪方一贯的下法。 进藤一边详细讲解给三谷听，一边也在思考绪方的用意。 一旁的佐为手握折扇，眼帘半垂，神情凝重，也在沉思。 第24章 因绪方极其突兀的一步棋，不但sai陷入思考中，迟迟未下，就连棋院会所里围观的众人们也忍不住开始低声讨论了起来。 他们从一开始观看到现在，黑白双方棋力强劲，势均力敌，看得他们屏气敛息，直到此刻才得以稍稍喘气。绪方九段不愧为日本的知名棋士，但令他们惊奇地是sai却能不断接下绪方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犹如清风拂面，竟给人一种优雅华丽之感，更加令人想要一探其真身！ 虽是如此，但大多数人仍觉得局面依然黑白交错，胜负难分，但守毕竟不如攻，绪方只要再继续保持下去，总能找到其弱点，白棋终究是过于被动。 然而，绪方却在刚才，下了一步这样不明所以的棋。 “是放错了位置吗？” “应该不是，九段的神情很镇定呢。” “喂，你能看出这一步的深意吗？” “完全不明白……你呢？” “看不懂……” “不懂……” 原本就很醒目的人群，因为议论声而更加引人注目了。 举办方眼见比赛区还在进行对战的选手们都开始频频向这边张望，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绪方对四周的动静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屏幕。 终于，一声轻微的落子声，白棋下在了5之十二。 哼，果然如此。绪方托了托镜框，不再迟疑，黑棋果断再次落下。 待到十多步棋之后—— “太……太难看了……！！” 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半响后，不知谁虚弱地说出这么一句，却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因黑棋突然的“胡搅蛮缠”，此时棋盘上的黑白双方棋子不复最初的条理分明，彼此胡乱交缠在一起，整个局面，彻底乱了。 议论声再次拔高。结果又有不少人被吸引而来，好奇询问这里在做什么。 举办方已经面如土色。 一旁的和谷义高却没参与讨论，他两只手紧张地互握，因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sai的弱点了！ 如果单论棋力，在场的人中比和谷厉害的有很多，但是只有他是在这一个月里，与sai对弈次数最多的人！sai=秀策……是他通过不断交手，不断观看sai的对局而冒出来的想法。 不仅仅是因为sai一直使用秀策流三线布局，更是因为sai的棋步。手法平和，看似毫无威胁，却始终在控制着全局的平衡，往往在对手毫无察觉时已招招领先，最后不战而屈人。 所以有人说，秀策的棋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华丽感。 但是，如果将神拉下神坛，使其无法高高在上呢？ 要能掌控全局的平衡，势必要在对弈过程中反复进行形式的判断，那么只要能成功扰乱棋局，对方自然会自己失衡。 绪方不愧是精于计算之人，为了更大的利益，不惜破釜沉舟，就算牺牲已方黑棋，也要拉白棋下水！ 没错，这就是绪方的觉悟。 然而…… 这局棋终究是来得晚了一些…… 绪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时间带来的变数。 那一晚与他对弈的还只是初来现代的鬼魂，刚刚附身在进藤身上的佐为，棋力不可避免地有着时代不同而带来的局限性，但是在经过进藤这一个月的有意指导，佐为已经从网络不断与人对弈的经验中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成长。 棋盘上，黑棋的孤注一掷并未取得预想中的成效，并因白棋的及时反制，而隐隐有奔溃之兆。 围观者仍不明所以，只因看到白棋的边角被攻破，那几步看不懂的黑棋竟然真的取得了成效，而大呼不可思议，并对绪方九段的实力由衷佩服。 然而绪方本人却知道，这局棋结局已定，黑棋将敗，并且，大败。 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所有人都未及反应，那手已按下了电源键，顿时纷乱的棋局消失屏幕一片漆黑。 众人皆哗然。 年仅十三岁的塔矢躬身，少年清亮的声线中满含歉意，“实在是抱歉，但是再继续下去，势必会对还在进行比赛的选手们造成影响。” 已经全身被汗浸透了的举办方简直想将塔矢供起来了，在一旁跟着拼命地点头。 众人眼见如此，虽觉扫兴遗憾，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里确实还在进行着比赛，他们只好先各自散去，也有部分人仍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聚一起继续小声讨论。 “阿亮，吓死我了，虽然确实影响不太好，但你也不能突然就中断绪方先生和sai的对弈啊！”岛野抓着塔矢，很是担心，那边的绪方已经完全化身成一座冰山，完全有违往日的左右逢源对前来搭讪的棋士们一概冷脸相对，看样子是真的气到不行了。 塔矢笑着摇头，“没事的。” 向岛野告别，塔矢和绪方出了棋院，一直到上了车，绪方才冷声道，“阿亮，顾好你自己，我这边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塔矢垂眸，过了一会，才轻声问道，“sai，真的就是进藤吗？” “怎么？打击太大不愿面对了？” “没有的事，”塔矢看向车窗外，“我只是不明白，进藤为何一直拒绝与我下棋……” “谁知道呢，那孩子一直古里古怪的，”绪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老老实实地全都说出来！” 进藤…… 你既然愿意在网络上下棋，为什么却一再拒绝我？ 我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能和你真正地对弈，我就永远无法得知和你之间的差距！ 塔矢眸光里闪过一丝坚定。 次日，塔矢府邸。 塔矢几乎彻夜未睡，他将akira一直维持着上线状态，当等到sai后，第一时间便发去对局邀请。 意料之中的再次被拒。 塔矢抿了抿唇，将akira下线，重新注册了另一用户名，再次发出邀请。 这次，sai接受了! [……佐为，我说你这一局是不是下得太狠了点？] [臭阿光，谁叫你昨天不让我和绪方下完！！] [你讲点道理啊，都说了是对方掉线了……] [破盒子！坏盒子！不经用的烂盒子！！！] [喂喂……算了，这一局就这样吧，好在对方实力挺不错的，起码也坚持到了中盘。之后可不能再这样，要不然小心没人再敢找你对局了。] [……好吧…………] “啊，下雨了呢……” 从窗外看到飘落的雨滴，塔矢明子忙起身想要去院子里收晾晒的衣物。 在路过儿子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响动，明子犹豫了下，问，“阿亮吗？你今天没出门吗？” 过了片刻，阿亮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有……” 奇怪，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明子有些担心，想要推门进去，手刚放在门上，门内声音再次传来，“请不要进来，妈妈，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以阿亮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来……明子安静地站了一会，还是先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发着微弱的光，“sai ”的字样下，虚拟的棋盘上双方仅仅是进行到中盘，塔矢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 屋外，细雨靡靡。 第25章 八月即将结束,九月随之到来。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sai的名字已经被整个网络围棋的爱好者们获知,而与绪方九段的那一战,更是令sai的名气达到了一个小高峰,就连现实里也不断有人提起，当月的围棋期刊甚至专门划出一个角，对sai的出现及神秘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并发出声明希望其真人能出面接受他们的专人采访。 进藤也看到了这篇报导,他这一页剪了下来,小心地收起,心里默道：佐为，这也是你存在的一种证明。 不过九月的到来也意味着暑假的结束,要开始为升入国中而做准备了。 进藤特地找了一天来向三谷姐姐道谢以及告别，出了网咖后，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这间网咖的门面，多亏了这里，他才能够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令sai盛名崛起，以至于在现实里也能留下存在的痕迹。 [佐为，暂时要结束了。] [嗯……再见，神奇的盒子……]千年的鬼魂很是依依不舍，[虽然你最后吃掉了绪方，但还是让我和很多人对弈了，我会想你的……] 进藤刚升起的些许感慨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都说了绪方只是下线了，没有被吃掉啦！]他受不了地对着佐为大叫，不过稍后，又忍不住安慰，[放心，以后有时间了我仍然会常常带你来。] [嗯！！]很容易满足的鬼魂立刻扬起了笑脸。 这时三谷也和姐姐说完了话，他走出来见进藤还在，便扬了扬手中的棋谱，“开学见？” “开学见！”进藤道，“记得一定要多练习打谱，到时我说不定还会测试你。” “知道知道，不要一直强调啦！”三谷抓着头，很是苦恼的样子。 进藤不由得笑了起来，“谁让三谷你那么讨厌书本呢，不这么说的话你一定又会敷衍我的。” 和三谷挥手告别后，进藤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佐为，回去了！] [好~~] 几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开学的日子到了。 进藤却在一大早睡过了头，他匆匆忙忙从美津子手里接过面包，一边叼着一边抓着书包就往新学校跑，幸好最后还是赶上了开学典礼。 校长在台上发言，进藤却忍不住在台下打着呵欠，他夹在这群满脸紧张对着未来新学生充满了好奇感的新生群里，唯一想的只是希望典礼上的讲话不要拖太久，赶紧结束了让他回新班级去补眠吧！ 不过进藤的愿望只实现了一半——开学典礼确实很快就结束了，但是外面的校园里，叶濑国中的高年级们为了迎接学弟学妹，纷纷出动。当然，让新生们感受到学校的热情只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每个社团都想要借此机会吸收更多的新人入社。 进藤一路被各种社团拉人的骚扰了无数回，甚至连烹饪社的都问了一句愿不愿意入社，幸好他前世已经经历过这么一回，很老练地全都推拒掉了。 眼见新教学楼就在眼前，突然一个人影窜到了进藤身后，对着他的后背就是狠狠一拍。 进藤呵欠正打到一半，毫无防备，被拍得直接面朝下成大字型趴倒在地。 “啊哈哈哈，你终于是来到老子地盘了，快入社，老子教你怎么下将棋！” 加贺虽身穿着学校制服，但是手上仍拿着那把写了“王将”二字的折扇，正一边嚣张地大笑一边扇得“哗哗”响。 进藤身边原本还有几个打算一起回教室的新生，见状默不作声地消失了。 “……学长，”进藤慢慢爬起身，额角青筋直冒，却还挂着笑，“好久不见。将棋就算了，不如我们先来一局围棋怎么样？顺便再打个赌什么的，今天天气这么热，正好输的人可以跳进游泳池凉快一下。” 加贺的大笑声哑然而止，半响，嘟嚷了一句，“切，还是这么不可爱！” “进藤！”筒井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在拼命挥手了，他身后跟着仍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三谷。 “欢迎升入叶濑国中！”等跑到面前，筒井开心地道，“我一直在等你，加入我们围棋社吧！” “是，筒井社长！”进藤也笑着回他，然后歪了歪头，主动对着他身后的三谷开口，“打谱有在练吗？” 三谷两手擦在口袋，语气非常不情愿地回答，“有啦！” “咦？”加贺筒井两人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难道整个暑假里，你们都有在联系的吗？” 三谷也看看他们，忽然就浮起一个得意的笑，还伸手比了个“v”。 “可恶啊——”加贺顿时就爆发了，“臭小子！你居然捷足先登！！” 筒井也是一脸不好的表情，低声自语着什么“我都有在一直忍耐一直忍耐……” “学长们……”眼看周围的学生都开始关注这边了，进藤试图插口让注意些，但那三人却已经战成一团了，根本就听不见也不想听。 进藤无力地捂脸，此时无比迫切地希望手里有块牌子，上面写着他不认识这些人…… [哦哦，阿光好受欢迎呢~~~~~] [……闭嘴！] 于是，进藤国中生活的第一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另一边，海王国中也在同样地迎接新人入学。 塔矢亮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同时也是入学测试中的最高分，按照规定在海王校长结束发言后，他也需要做个剪短的演讲。 因早有准备，塔矢的演讲很顺利地结束，台下新生们甚至还自发地鼓起了掌，不过比起演讲的内容，塔矢清秀的外貌和沉稳的气质恐怕才是迅速在新生中建起了好感的原因吧。 重新回到新生群里，没站一会，一名老师找了过来，说是校长有事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直到办公室里传出了一声“进来”，塔矢这才推门进去。 “校长，您找我？” “进来坐吧，”校长指了指沙发，然后问，“我听你父亲说，你已经参加了今天的围棋职业考试，这些天应该差不多开始了吧？如果有时间冲突的话，只要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不用来学校了。” “是，谢谢校长。”塔矢躬身道，“只是不用了，之后的考试我并不打算再去了。” 校长闻言，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你的资格审定考试是全胜通过的，而且以你的实力，职业赛想必也不是问题，你为何……” 塔矢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未做好正式进入棋坛的准备。” “这我就不明白了，”校长说，“你的棋力是连名人都认可了，你还需要准备什么呢？” 塔矢沉默。 校长，“名人知道你的决定吗？” 塔矢摇头。 “你这孩子……”校长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你们下围棋的孩子比起一边的孩子更有想法。你先回班上去吧，这件事我不会和名人说的，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自己再去解释吧。” “是，抱歉让您操心了。” 塔矢退出房间。 走廊上，几个学生嬉闹着从他身边过去，塔矢已经习惯了单身只影，毫不在意，神色淡漠。 九月上旬，日本职业棋士鉴定考试第一轮。 气氛很凝重，比起一个月前的资格审定考试更加令人紧张。这是肯定的，和谷义高想，大家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每年的今天啊。 虽是这么想的，但是和谷却无法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局上，他一直忍不住去看房间的另一角，那里只有一人独坐在棋盘前，那人对面缺席的对手，是塔矢亮。 次日，塔矢研究会。 芦原四段左右看看，忍不住挪到岛野旁边，小声问，“最近都没有看到阿亮呢，以前老师的研究会他不是每次都会来的吗？” 岛野也小声回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阿亮了，应该是忙着职业考试吧。” “不会吧？以阿亮的棋力，职业考试不至于太过费神啊……你说绪方会不会知道？” “有可能，要不你去问问？” “那不是送上门去被捉弄么……” 正在与名人复棋的绪方借着一次放子，朝这两人狠狠瞪了一眼，悄悄话还敢说这么大声，没看见老师已经在皱眉了吗？ 芦原、岛野连忙各自闭嘴，乖乖坐回原位。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拿着电话进来，递给塔矢行洋，“是棋士会会长的，说是找您的。” 塔矢行洋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老师，有什么事吗？”绪方问。 “没什么，”塔矢行洋不在意道，“老朋友和我打了声招呼，说是昨日的职业鉴定考试，阿亮一敗。” 这还叫没什么？！！ 目前在场的三名弟子互相对视，最后还是绪方继续开口问，“能赢阿亮，一定是很强劲的对手吧？” 塔矢行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哪里，是那孩子缺席，所以被判自动一敗了。” 缺席考试？绪方眸光一沉，阿亮的性格认真负责，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看了看名人，对方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问，“老师您就不担心吗？” 塔矢行洋，“既然不是对弈时输棋，只是缺席输棋，那就不需要担心，我相信那孩子自己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名人的意思很简单，只要阿亮不是真的输棋，他就不会去插手，至于是否要在今年成为职业棋士，他根本就不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入段证书而已，阿亮的棋力只要得到他的认可就足矣。 但是绪方却做不到放开，他有预感，阿亮的失态肯定和那个进藤脱不开关系。 等到研究会结束，绪方思虑良久，还是决定要找阿亮谈一谈。 但是当他来到塔矢府邸，却被师母塔矢明子告知阿亮并不想见他。 “这孩子，自从上了国中后，每天放学后就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排棋谱，再也没有去过会所或者和别的什么人对局，”明子的担忧之色怎么也藏不住，“我也和行洋说了，但是他却只是道相信阿亮能自己走出来，可是这都快半个月了……” 绪方只能安慰她一番后离开，走出庭院，他回头看着阿亮的房间门窗紧闭。绝对不止是因为见识打进藤的实力受到打击，绪方想，难道阿亮后来又做了什么……？ 第26章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并让人深陷漩涡之中而不自知。 进藤对塔矢目前的状态一无所知,这些天他都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初中生那样。 在那天遇到筒井后,他就正式加入了围棋社,每天白天认真上课,放学便和筒井、三谷一起待在围棋社团，这样的日子虽简单，却令他知足。毕竟前世他国中毕业便没再读书了,而是以职业棋士的身份一头栽进了棋坛,围棋的世界竞争激烈而残酷,直至重生前,他还在为卫冕棋圣头衔而战，所以现在能重回单纯的校园,他十分珍惜。 但是这一天放学后，当进藤如往日那般来到围棋社，筒井公宏却向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 “进藤，第四届北区中学夏季围棋赛开始报名了，我希望你能以主将的身份带领我们参加！” 筒井的神情很认真，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进藤看着这样认真的筒井学长，一阵为难，虽然现在的他没有入段证书，但却仍视自己为一名职业棋士，无论出于职业操守还是保护业余棋手的角度，他都不能参加这类的比赛。 想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说，进藤只能回答，“非常抱歉，我不能答应，我会做为社员为你们鼓劲加油的，但是我不会做为选手去参加任何一场比赛。” 筒井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拒绝，一时竟呆怔在原地。 一旁正在排棋谱的三谷也是满脸的意外，他抬起头，疑惑地问，“为什么？你都答应入社团，为什么不比赛？而且最早不是你为了能让社团比赛才要求我加入的吗？现在为什么却又说这样的话！” 说到后面，三谷已经有点生气了，“过几天就是比赛了，现在我们社团就三个人，你不去的话我们连报名都没办法！那我一暑假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进藤试图安抚他，“报名人数的话不用担心，现在刚开学不久，还有很多新生，我们可以想办法拉人进来，你们专心练棋吧，这个事我来做。” “谁要你去做那个！”三谷气急道，“就算进了新人又怎么样？进藤你才是最厉害的啊！你当主将，我当副将，就算是遇到海王我们也能稳赢！然后再去参加全国赛，你答应了我的，要让我出去！” “三谷，围棋之路不仅仅只有比赛……” “我不要听你的大道理！我只要你一句话，这次的比赛，你到底要不要当这个主将！” “我……” “哟，这里在吵什么？”窗户外加贺探进脑袋。他原本正从外面路过，听到争吵声忍不住就过来了。 一屋三人，没有一个理睬他。 加贺抓了抓头，还是厚着脸皮翻窗跳了进来，“不是我说，筒井，你这个社长当得也太失败了，原先只有你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你们都三个人了，怎么气氛还是这么糟糕。” 加贺这么说纯粹是出于好心，在他想来筒井老好人一个，三谷和进藤吵起来，用他来打打圆场最适合不过了。 但是加贺这次却失策了。 “对！没错，我就是很失败！”一直低着头的筒井突然爆发了，虽然是在回答加贺，但是他却是看着进藤，声音态度都是从未有过的强硬，“不过我就算再失败，也还是围棋社的社长，进藤，既然你说什么都不愿参赛，那么就请你出去，围棋社不是非你不可!” 加贺彻底傻了眼。令他更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三谷也咬牙道，“筒井社长说的没错，不能给社团做贡献的社员，我们不需要！”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做为被语言攻击的对象，进藤仅仅是沉默了片刻，便点头，道，“我明白了，是我过于贪心了，很抱歉。”他向筒井轻轻鞠了一躬，向着门口走去。 “哎，真的走啊？”加贺一边叫着一边拼命向其他两人使眼色，却没一人理他，他只好只身追了出去。 “进藤，等一下！”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加贺好不容易在楼梯间堵住了人，“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8节 进藤勉强朝他笑笑，“加贺学长，没事的，只是之前的我想得太简单了，每个人都有他所重视的，是我太自私了，一直只顾着自己……”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想拜托学长一件事……如果筒井学长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其他人加入，务必请您再做为第三名围棋社社员，让他们能够参加这次的夏季比赛。” 说完，进藤深深地鞠了一躬。 加贺闻言却猛地皱眉，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给我抬起头来！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有什么事就不能敞开了说吗？！我是不管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如果只是这种事的话，不必你拜托我也会去做，筒井也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在这里告诉你，筒井是个老好人，如果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失去了他的友谊，你将来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进藤并未挣扎，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说，“我知道。” 半响，加贺恨恨地甩开他，“算了！” 进藤一直等到加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紧了紧书包背带，他最后望了一眼围棋社教室，便不再回头，沉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阿光……] 一直到出了学校，犹豫了许久的佐为才忍不住开口。 [什么事？] 进藤的表情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就在刚才被朋友那样对待了。 佐为问，[阿光不去比赛，是因为我吗？] [不是，]进藤的回答给得非常快，就像是早就料到他会问出口一般，[你别多想。] 佐为咬了咬下唇，[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阿光不用每局棋都让我下的，我现在没有身体，只是个鬼魂，只要能偶尔下一两局我就很满足了，所以阿光你……] “不要再说了！”进藤猛地停住脚步，大吼出声。 走在他不远处的一位母亲惊恐地看着他，随即拉着孩子快步走远。 进藤闭了闭眼，平复了情绪，继续迈步前进，[不要再说了，佐为，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你只要尽情地下围棋就可以了。] [……] [佐为，你生气了吗？抱歉我刚才失控了，我只是……] [阿光不需要对我道歉，因为是阿光，所以做什么都可以，我最喜欢阿光了。] [……真是的，都说了‘喜欢’什么的不要这么轻易就说出口……]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路上每一个行人的影子，而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孩子，愿意付出一切只想能令身边的鬼魂不会在未来消失。 之后的日子里，进藤只是普通地上下学，再也未去过围棋社。 筒井和三谷也再没有来找过他，就算偶尔在学校里遇见，他们也只当不认识一般，彼此交错而过。 然后时间到了九月中旬。 第四届北区中学夏季围棋赛开始了，比赛地点，依然设在了海王国中围棋社的专用教室。 叶濑国中参赛选手三名，主将三谷佑辉、副将加贺铁男、三将筒井公宏、候补选手……无。 因上一届三谷的强劲表现，不少人对他们抱有相当的期待，而经过进藤一个暑假教导的三谷，也表现出了完全不同于一般选手的水准，再加上有一定围棋底子的加贺，叶濑国中势如破竹地一路顺利来到决赛，对手——海王国中！ 加贺趁着还未开始比赛，将三谷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那个叫’岸本’的海王主将棋力很强，你不要掉以轻心。” 三谷面无表情道，“我没有问题，你顾好自己，这次的比赛我一定要得到决赛冠军！” 加贺斜眼瞅着他，想争口气给进藤看吗？能借此激发斗志是很好，但是下围棋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心态的平稳，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但加贺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三谷都听不进去的，再看看一边的筒井，也是满脸的固执，不由得在心里直叹气。 塔矢府邸大门处。 绪方直到抽完了第三根烟，才似下了决心一般，打开车内走了进去。 向迎出来的塔矢明子微微躬身，绪方道，“师母，我是来找阿亮的。” “但是阿亮……” “我知道他在房间里，方便让我直接进去吗？” 明子略微迟疑了下，便点头同意了，绪方是她丈夫的亲传弟子，也是从小看着阿亮长大的人，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绪方来到阿亮房间外，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有轻微的落子声，他便敲门道，“阿亮，是我，绪方，我要进来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内，塔矢亮正端坐在棋盘前，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就这么闯进来，少年的脸上满是吃惊之色。 绪方径自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一会他复盘后的棋面，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 “绪方先生……”塔矢讷讷道，眼里闪过一丝羞愧，他现在排的就是与sai的那场对局，以绪方的精明，足以就此推测出所有的事了。 绪方却没再追究下去，反而道，“我今天来找阿亮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听说海王国中今天会举行中学生围棋赛，我身为棋坛的前辈，对此还挺有兴趣的，正好阿亮今年升入了海王，方便的话带我去参观下吧。” “我……”塔矢顿了顿，还是摇头了，“抱歉，我今天不想出门。” “年轻人怎么能总是缩在家里呢，”绪方只当没听懂他的婉拒，“走吧，怎么说也是你的学校，就当做你之前擅自插手我与sai对局的赔礼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长臂一伸略微用力，便将塔矢整个人扛上了肩膀。 “绪方先生……！！”塔矢惊呼，这一下真是完全出乎塔矢的意料，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呈现着趴伏的姿势了，只能涨红着脸使劲挣扎想要下地，“请您不要这样！快让我下去——！！” “你可以再叫大声些，我是不介意被师母看到，顶多是被老师知道了训一顿而已。”绪方脚步不停，扛着少年便向大门外走去。 这句话很有效，塔矢立刻住了口不再出声，但是却依然身体动个不停。 “再乱动我就换成公主抱了。”绪方继续威胁。 不得不说绪方不愧是一直看着塔矢长大的人，深知其弱点。 将变得老实了的少年塞进车内，绪方一路驶向海王国中。 第27章 此时的海王国中围棋社,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决赛。 上一届的黑马叶濑国中再次对上了上一届的冠军海王国中,与以往海王一家壮大的情况不同,这次知悉这场比赛的学生们分成了两派,一方猜测的是海王能成功卫冕，另一方则相信着叶濑能够最终夺冠！ 主将三谷与岸本的对弈，被观战的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海王围棋社的指导老师也在一旁仔细观战。 他对这个名为“三谷”的孩子印象深刻，上半年那一局棋他复盘给有段的朋友看,朋友称赞不已，这样的下法不难，难的是下这种棋的孩子还只是个初中生,棋风里的狠辣和果决,及对棋局走向的敏感性以这个年龄来说,都是极其难得的天赋，但是朋友却也说，这样的下法终归是旁门左道，只要遇上基石坚定的正统下法，还是会被克制住的。 朋友这么一说，他便心里有底了，更可况这一回这孩子的对手，是岸本。 岸本是个非常努力的孩子，只是受限于天赋，才无法围棋上更进一步，而岸本的棋风就和他的性格一样，认真、稳，虽然有时会因过于求稳而错失进攻的良机，但却正是三谷那样以守为攻围棋的克星。 海王的老师这么推断着。 情况果然如此，这一局棋，不论黑棋如何示弱或挑衅，岸本的白棋始终维持自己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扩大着领地。 终于，四十五分钟后，白棋完全将黑棋逼入死角。 黑棋，敗。 三谷，“我、我输了……” 岸本，“承让。” “非常精彩的一局棋。”海王的老师带头鼓起掌，观战的学生们也都纷纷响应。 “最开始你的这一步我有被骗到，但是之后的‘劫’下得急了，让我心生警惕……”岸本试着复盘。 但是三谷却只是低着头，不看他也不看棋盘。 岸本顿了顿，等到四周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忽然说道，“老实说虽然大家都在夸奖你半年前的那局棋下得多么巧妙，但是我却不以为然，我一向认为围棋是浑厚大气的，那种拐弯抹角制造假象诱使对手犯错的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也就是骗骗初手而已。” 这话说得太难听，纵使三谷现在再沮丧难过，也忍不住抬起头怒视岸本。 岸本却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为了能提子而骗，是最低层次的，我以为你也就只能是那个程度而已，但是今天你的这一局却让我刮目相看了，比较之半年前不论大局观还是棋步都有了很明显的精进……这已经不是骗，而可以称作谋略了。” “恭喜你，想必你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天赋’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你确实不适合走正统围棋的路线，你的老师给了你非常准确的指引，我很羡慕。”岸本说到这，再也遮掩不住脸上的些许失落，他很喜欢围棋，为了围棋不管多么辛苦也想要坚持，但是当年，他的老师认为他缺少天赋而劝他放弃…… 岸本并不是对自己的老师有怨言，他确实也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上线，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了，但是喜欢围棋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消除，所以才会在不做院生以后，就担任了围棋社的社长一职，但是现在看着这样的三谷，眼看着他仅仅半年的时间，从一颗长歪的幼苗逐渐成为令即将被人们所瞩目的斜柳……岸本忍不住会心想，如果当年自己能再坚持一些，如果自己的老师不劝他放弃…… 岸本陡然一惊，及时遏制自己再升出更多不好的想法，“……抱歉，我先暂时离开一下！”他匆匆起身，不愿再面对三谷。 三谷对岸本的贸然离去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岸本刚才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围棋的世界宽广无边，优秀的棋士多不胜数，再好的天赋如果不勤加练习，也是很快会被埋没掉的，而合适的老师，能够给你指明方向……】 进藤以前说过的话在三谷脑海里响起…… 【如果学长愿意的话，我会在每天放学后来这里，通过下指导棋的方式先教一些围棋上有趣的技巧……】 他的眼里开始有了一丝顿悟…… 【……我不会做为选手去参加任何一场比赛。】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与进藤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进藤为何会不愿参加比赛……进藤，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原来他已经被带到了井外，外面的世界浩瀚无垠，他却因为自己低着头只看清脚下的地面，而怨恨将他带出来的人在欺骗他………… 多么可笑！ …… “三谷？三谷你没事吧？”筒井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三谷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他看到筒井的表情满是沮丧，了然道，“你也输了？” 筒井不甘地点头，“加贺赢了，但是我输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三谷说，“我也输了，社长，不过没关系，我们都尽力了对吗？” 筒井有些吃惊地看他，加贺也是一脸“你没吃错药吧？”的怀疑神色。 三谷，“你们的表情什么意思啊？我只是突然顿悟了而已，还有筒井，回去以后我们和进藤和好吧，他不比赛也没关系，就当他是我们社团的指导老师吧！” 加贺一巴掌拍他背上，打趣道，“怎么什么都是你决定，你是社长还是筒井是社长？！筒井，不要听这小子的，拿出你的威严来，坚决禁止进藤再入社！” 筒井却笑了，终于也释然道，“现在结束了，我才发现自己也过于执念了，三谷说的对，只要我们都尽力就行，至于进藤……我想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顾虑所以才会那么说的，等下周在学校了，我们一起再去邀请他入社吧！” 三人相视一笑，顿时都感觉即使没能拿到冠军，但是这场比赛参加的也值了。 这时，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们都是叶濑国中的？进藤光呢？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一只手托了托镜架，正用评估般的视线打量着他们。 “绪、绪方九段！”筒井以一种见到了偶像的激动语气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又看到他另一只手抓着的少年，“呃，还有塔矢亮……” “啊，狐狸娶亲了。”进藤说。 [什么什么？狐狸什么？？]佐为没听懂。 他们现在正在海王国中的学校外面。 虽然前些时间和筒井他们闹得那么不愉快，但是今天毕竟是他们比赛的日子，进藤在家里怎么也安不下心，最后还是跑到了这里来，但是也就只是在海王门口徘徊而已，进藤不想贸然地跑去以至于影响筒井三谷的状态。 但是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却突然飘来了几朵雨云，紧接着雨点就落了下来。 [传说狐狸成亲要在有太阳的日子里，但是又不想被人类看到，它们就施法下雨，所以像这种既出太阳又下雨的天气，就叫‘狐狸娶亲’。] 进藤一边回答，一边四望着寻找能避雨的地方，但是海王国中真不愧是全国都排得上名的明星学校，正门外面一派宽敞，没有任何其它建筑物。 难道真的是老天也要他进去？进藤看着海王那恢弘的校大门，心里有些小纠结地想着。不过现在都快中午了，比赛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要不就偷偷进去了解打听一下比赛的结果，小心别让筒井三谷撞见就行！ 终于下了决定，将手挡在头上遮着雨，进藤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海王校大门。 第28章 “你找进藤有什么事？”加贺率先做出反应。他虽几年没下围棋了,但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对于围棋界还是多少能接触一些事情,而且绪方成名已久,他还在下围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棋坛年轻一代的偶像人物，但是此时在这里，见绪方用那么随意却强势的态度提起进藤，他想起老一辈人对这人的评价最多的是作风“不太正派”,顿时心生警惕。 绪方见他们不答，却是问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有些讶异,打量他们的目光又加深了几分,见除了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的和卷发的都是一脸的防备，有些了然，顿时失笑道，“自然是找他下棋，否则还能是什么事……咦？”他视线停在三谷身上，“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一旁的塔矢听到这话也看了过去，想了想，“是上一次的儿童围棋比赛吗？” 绪方终于也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那次比赛中捣乱的小孩。”想到当时那些围棋大手们闲着没事还给这小子取了个绰号叫什么“小绪方”，顿时额角一阵黑线，他可完全看不出这小鬼和自己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进藤到底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不耐烦再和小鬼们墨迹，绪方又问了一遍。 筒井眼见加贺因被无视就快爆发了，连忙抢先回答道，“这次的围棋比赛进藤没有参加，所以他今天没有来海王！” 绪方皱眉，“居然没来……”他这一趟难不成白跑了？ 塔矢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绪方先生，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三谷忽然开口了。 “你和进藤之间发生过什么？”他看着塔矢，眼睛里满是探究。 塔矢愣住，“我和进藤？”他不解地又重复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你们之前没发生过什么的话，为什么他每次遇见你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奇怪？”三谷想起儿童围棋赛那天在棋院外面，一向沉稳的进藤在看到塔矢后竟然不由分说掉头就走，还有上一次和海王的比赛结束后也是，对塔矢的邀战拒绝得毫不留情面……三谷当时虽然没问，但是却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塔矢就在眼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进藤面对我时的反应很奇怪？”塔矢迷茫地问，“那他在面对你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嚣张。”加贺想也不想地回答。 筒井瞪了加贺一眼，接着说，“很有礼貌，而且脾气很好，开朗又容易让人亲近。” 三谷想了半天，吐出一句，“有耐心。” 绪方听得有趣，也加了一句，“古灵精怪。” 说完，在场五人齐齐沉默，这真的都是在说一个人吗？ 这时海王已经发现了这边的状况。 围棋社的老师走过来正准备询问，一见到绪方，顿时喜出望外，迎了上来，“您是绪方九段吧！真没想到您今天也来了，围棋社的孩子们都很崇拜您，如果得知您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您太客气了，我正是因为得知阿亮在读的国中有这样的比赛，所以陪着他一起来观赛同时也为他的母校加油，”绪方面不改色地扯着慌，并拿出商业笑容应对道，“还未恭喜贵校获胜呢，海王的围棋社果然名不虚传。” 老师看了下塔矢，了悟，“哦，是的，不过说起来，塔矢同学，我一直有在等你哦！我自从知道你会来海王就读初中，就一直期待着你能加入我们围棋社，但是开学到现在都没等到，哈哈，我都打算下周再没等到，我就直接去你班级上找呢！” 塔矢怔了怔，连忙躬身，“是我的错，开学时校长向我提起过加入围棋社的事，但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拒绝，原本以为校长会和老师您说的，是我考虑不周了，让老师您一直等到现在，真是对不起！” 塔矢极为诚恳的道歉顿时令海王的老师不知所措，他慌忙挥着手，“没事没事，塔矢同学你不必这样，是我没弄清楚状况……” 这时正好一名学生跑来向他询问赛后的相关事宜，他只好很是遗憾地向绪方道别，不过为了不显失礼，还是将围棋社社长岸本叫了过来，让他负责招待。 加贺挠着脑袋，看那边绪方塔矢和岸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寒暄，便道，“看样子没我们什么事了，比赛也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筒井应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三谷却向那边看了一眼，忽然道，“你们先走，我去找下那个塔矢亮。” “你找他做什么……喂！” 三谷已经几步走到了对面的塔矢面前，“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棋力有多强，我们找个地方对一局吧。” “你要找塔矢对局？”塔矢还未回答，一旁的岸本诧异地先开口了。 “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岸本非常直白地道，“你连我都赢不了，更别说和塔矢了，放弃吧，你只会自取其辱。” 三谷不愿理睬他，只管看着塔矢，等他回复。 塔矢眼里闪过一丝为难，想要拒绝，肩上忽然一沉，是绪方将手搭了上来。“这不是很有意思吗？”绪方笑道，“既然都来这里了，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回去，阿亮，你就答应下来吧，至于对弈的场地，我去找海王的老师借用。” 面对赫赫声名的绪方九段的请求，海王的老师非常爽快地拿出了对面空教室的钥匙。 “走吧。”绪方一手揽着塔矢的肩膀，半强迫地推着他走出比赛场地。 三谷自然立刻跟上。 加贺和筒井紧随其后，他们可不放心就让三谷一人这么留在海王。 岸本略略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快步追上三谷，劝道，“你现在这么做非常不明智，我从刚才的比赛中正能看出你真正开始正规地学习围棋只不过半年而已，所以你现在做的应该是继续稳固基础，而不是这么冒然地挑战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对手！” “你好烦，”三谷不耐地道，“我又不是你的社员，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吧？还是说围棋社的社长都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筒井是，你也是！” 无辜被波及的筒井气道，“我哪里有喜欢多管闲事啊！” 岸本也是一时被哽住般，但眼看着一副无知无畏的表情的三谷，他终于是再次忍不住地继续说，“你的老师没有和你说过吗？你将来要走的棋风有别于主流下法，如果设局不成便是作茧自缚，正如我们刚才下的那一局！所以找上棋力高太多的对手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平白磨平你的菱角泯灭你的气势！” 加贺听到这，也帮着劝，“三谷，虽然我很讨厌塔矢那家伙，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围棋确实下得很好，你今天都已经输了一局了，要不我们换个时间再去找他下怎么样？”他虽然不觉得下输一局棋有海王围棋社社长说的那么严重，但是考虑到三谷超高的自尊心，今天已经败过一次，再与塔矢下肯定又是惨败，不免心下也有些担心会打击太大。 三谷脚步一顿，奇怪地斜瞥着他们，“为什么你们就认为我一定会输？！” 岸本、加贺、筒井三人想都未想，便齐声脱口道，“因为对方是塔矢亮！” 这个回答简直是火上浇油！三人说完后这才反应了过来，正待再想办法弥补，却见三谷抿紧了嘴唇，径自大步往前走，将他们甩在身后不再理会。 岸本看着前面那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倔强的三谷，问加贺，“他一向都是这么任性妄为，不听劝告的吗？他的老师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呃，还好吧，也有听话的时候……”加贺说着自己都心虚的谎言将海王围棋社的社长应付了过去。至于老师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三谷刚才自己都说了，进藤是个有耐心的人！ 很快，目的地到了。 用钥匙打开教室门后，绪方看了看，招呼众人齐力挪出中间的空位，然后将两张桌子并一起，把便携式的棋盘展开，棋盒、计时器等都一一就位。 等到塔矢、三谷分别在棋盘两盘坐下了，绪方一边调整着计时器，一边问，“对局时间就按比赛时间来定吧，四十五分钟，有没有异议？” 塔矢举起手。 绪方眉一挑，“什么事？” “我要让几子？” 全场安静了数秒。 加贺反应极快地一把将就要跳起来的三谷压回座位，自己却怒瞪着塔矢，“当然是分先！”他咬牙道，“你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三谷，别理他，你抓子吧。” 三谷僵坐了半响，才伸手去抓起一把棋子。 塔矢神情有些茫然，他不明白自己询问要让几子为什么令对方那么生气？之前在市河小姐的围棋协会里，每当有人要和他下棋，他都是这么问的啊…… 迟疑地看了一眼对面满脸不忿之色的三谷，塔矢取出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三谷用力摊开手，是双数。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尽管是被半强迫地与人下围棋，在对局正式开始后，塔矢还是立刻就进入了状态，浑身上下气质顿时为之一变，原本温和的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计时器在稳定地走着，除此之外教室内一片安静。 虽然并不服气塔矢“同龄人中围棋最强”的称号，但是三谷还是下得很谨慎，比起之前与岸本的比赛中每一步棋所用的时间更长。 相较而言，塔矢除了开始几步用了些时间思考，之后的落子一次比一次更快，因此仅十分钟，他们便进入了中盘。 白棋全面压制着黑棋，以这样一面倒的局面来看，不用在场观棋的加贺等人，便是任何一个稍微会围棋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黑棋唯有认输。 但是三谷却还是不肯开口，他固执地盯着棋盘，仍在不放弃地寻找让黑棋活下去的线索！ 绪方抬手看了眼时间，进入中盘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但是三谷最后这一步花了五分钟都还没想出该如何下。 因为无论黑棋下在哪里，最后都是输。 太弱了。绪方暗自思忖，这样的对手根本无法对现在的阿亮有任何作用，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找到进藤光。 他刚这么想着，忽然就看见教室门口，出现了进藤的身影。 绪方挑眉，这叫什么？心想事成？还是应验了中国的那句古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29章 等到进藤赶到比赛场地时,大赛果然已经结束了,看板上高挂的比赛顺序表上,最终胜利者仍是海王国中围棋社。 进藤有些为筒井他们感到遗憾,原本打算知道了结果就回去的,但是当他环顾教室，见仍有一些参赛学校的学生留下来与海王的人一起就刚才的比赛复盘探讨，忽然想起已经有一阵子没让佐为接触围棋了,难得的是佐为竟然都没有吵闹。 恐怕佐为还是将他不参加比赛的缘由归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才在他退社后再没主动说过要下棋……进藤这么想着,不免有些心疼佐为表现出来的安分,思忖着零花钱也存了不少，等雨停了还是带他去下网络围棋吧。 一旦想定,进藤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他陪着佐为站在窗户边一起观看外面的太阳雨。 这时走来了两个学生，看制服是海王围棋社的社员，他们在窗边不远处的对弈桌坐下，开始了复盘。似乎是想要重现刚才海王岸本和叶濑三谷的主将对局，但是仅仅才放了几个子，他们就开始为三谷的下一步棋究竟是放哪而起了争执。 进藤听了一会，走过去说，“应该放在这里，”他指了指棋盘右下角，“这时候黑棋只能对白棋用‘拆’。” 两人重新看了下棋盘，恍然大悟，“没错，就是下在了这里！”其中一人抬起头看着进藤，“咦？你怎么没穿制服？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进藤笑了笑，“我是叶濑国中一年级的，本来想替学长们加油，没想到来得太晚学长们都走了呢。” “叶濑围棋社的人还没有走啊。”另外一人说，“他们去了对面的空教室，好像是有两个人要单独对局，我们本来还想去观战呢，但是岸本社长不让……你现在快去吧，说不定他们还在那里呢！” 进藤闻言愣了愣，见他们还看着自己，连忙道了谢离开。 [阿光，我们要过去看一下吗？]佐为问。 [……去看看吧。]进藤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顺着那名海王学生说的，进藤很快就找到地方。 只是他刚在门口，连教室里面的状况都没看清楚，就对上了一道视线—— 教室中央，绪方长身而立，极其显眼，也在往这边望来，两人目光对上……进藤立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见鬼，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不久前网络上那一局，sai将ogata逼得连棋形都不顾了竟连那种无赖下法都用了出来，进藤现在面对绪方真身，顿时无比心虚。 绪方将他反应尽收眼底，竟然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个很是愉悦的笑。 进藤却一阵毛骨悚然，他对绪方的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前世里只要对方一这么笑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还是逃吧！ 进藤这么想着，果断转身就要跑，却见绪方下巴朝旁一扬，示意他看过去。 进藤正在后退的身体一顿，疑惑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里加贺等三人正站着专心地观战。而正在对弈的，其中一人是三谷，另一人却背对这边而坐，看不到长相……但是那发型那背影，就算是隔得再远他也能一眼认出，是塔矢！ 三谷怎么会在这里和塔矢对上？进藤皱眉，警惕地扫了一眼绪方，朝着对弈的两人大步走去！ “进藤？”加贺率先发现他的出现，很是惊喜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不过这也太晚了些吧？比赛都结束了！” 进藤匆匆朝加贺点点头算是回应，来到对弈桌旁，低头看着上面的棋局。 这局棋就最后呈现出来的这种局面来看，黑棋场面厚实，按理说形式应该不错，但是白棋却每一步都卡在黑棋连接的关键点上，白棋制造劫材丰富，黑棋如若不想应劫而要消劫，便只能完全处于被动。 白棋能够做到这地步，便是将黑棋最初的布局已完全看透，这是只有巨大的棋力差距才能做到的，所以就算再继续下去，黑棋也无法再继续从白棋那里挣得先机，就目前而言，让黑棋直接认输是最为合理的判断。 如果只看这些，这局棋非常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考虑到持白棋的人，是塔矢…… 进藤的眼眸猛地一沉。 塔矢在未来素有“棋坛贵公子”的塔矢，不仅是因他相貌俊秀，言谈举止得体，气质优雅内敛，更是因他的棋风大方正派，无纤巧之习，被当成正统围棋的典范。然而这一局棋里，白棋明明已占尽优势，却用如此强硬尖锐的下法逼迫黑棋认输…… 进藤心里蓦然升起一阵怒意，塔矢怎么能让他自己下出这样的围棋来！ “进藤……”三谷有些迟疑地叫道。自看到进藤后，他的神情就有些惶惶，他想起岸本之前说的话，担心进藤也会对他这样的贸然行为生气。 进藤没有看他，语气生硬地说，“认输吧。” 三谷脸色一黯，终于是低下头，对着塔矢道，“我输了……多谢指教。” 塔矢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明明三谷才是输棋的那个，但是塔矢的脸色却更加地苍白，他僵直地坐在位子上，只是盯着棋局，眼里满是羞愧之色，他不敢抬头看进藤，他知道以进藤的棋力，已能看出他在这局棋里完全失衡了。 进藤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示意三谷起身走人。 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古怪，一旁的岸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只是一句话，就令倔强无比的三谷认了输，而他一向以为沉稳自若的塔矢竟也变了脸色。 其实不仅是岸本，就连认识进藤的加贺、筒井也是一头的雾水，不过他们明智的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绪方将发生的这一切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眼眸划过一道利芒，他开口道，“进藤光，何必急着要走，我和阿亮今天都是特地为你来的，眼下棋盘棋子都有，不如坐下来，和我们阿亮对一局怎么样？” 进藤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没兴趣！” 他没发现，就在他这三个字出口，他身后的塔矢宛如被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颤。 绪方眸光顿时沉了下去。 “臭小子，”他低咒一声，凭着成人身高，几步便抢先到了门口，伸手抓住进藤的前襟，将他推压在墙面上，“不要太过分了！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不觉得你对待阿亮的态度需要深刻反思一下吗？” 第30章 进藤因这股推力闷哼了一声,吃惊地抬头望去,他们现在的距离不超过半截手臂,他只一仰头便能清楚地看见对方镜片后的暗沉眼眸,诧异于向来冷静自持的绪方此刻的行为，进藤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 即便是现在因他的屡次拒绝而感到受伤，但是只要不再相遇，那么塔矢很快就能将他忘却，如他一直想的那般,笔直走向自己的围棋之路！ 坚定地这么想着的进藤，冷静地出声阻止了就要冲上来的加贺三谷等人，“我没事,没关系,绪方先生只是一时冲动才动手的。”他尝试着拉扯对方拽着的自己的前襟,果然轻易挣脱，但是却仍被绪方高挺的身体拦住了去路。 一股无言的烦躁感涌了上来，但很快进藤又将它压了下去，只是问，“还有什么事吗？” “绪方先生，请放弃吧，”不远处塔矢的声音传来，“围棋对弈是要双方自愿的，进藤一再拒绝，就算您最后能强迫他与我下，那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了一丝苦涩，“我也已经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巨大差距了……” 绪方皱眉，“通过网络围棋对弈毕竟不算正式，双方都容易受到过多外因影响，你那一局败得那么快我不认为是你正常的状态，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在现实里再进行一次！” “你们在说什么……？”进藤问，“塔矢……和谁网络对弈了？” 绪方轻哼一声，“你以为我现在正拦着谁？” “不可能！”进藤断然否定，“我拒绝了！” “还没想到吗？”绪方眯起眼睛，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当时既然拒绝了akira，却又向我主动发出了对局邀请，你认为阿亮还会再用那个名字找你吗？那局棋我看过了，当真是毫不留情啊，比起刚才阿亮那一局，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sai！” 进藤越听身体绷得越紧，直到最后绪方将那个名字喊出口，他犹如被针扎了一般，低吼，“不要那样叫我！我不是——” 他及时地收口，下一刻惊慌地朝一旁看去！ 佐为还在为刚才绪方的行为生着气，虽然对方根本就察觉不到，但还是坚持着用手中的折扇敲着绪方的后背，忽然见进藤看过来，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的小动作，连忙藏起折扇站直身体，假装若无其事。 眼见佐为如此，进藤的神色才略微放松，幸好佐为没听到……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佐为的世界一向只有围棋，不论是千年前的都郡教导君主下棋的生活，还是附身在虎次郎身上的那些年，他都只是单纯简单地只想着围棋而已，所以只要自己多加小心，他是不会想到那方面的…… 进藤闭了闭眼，遮去那一丝疲惫，不是已经有所觉悟了么……前世的自己已经自由地下了那么多年喜欢的围棋，所以他现在的这一生，应该换成让佐为满足了，不需要想太多，只要依照佐为的意愿落子就好…… ……但是……只有塔矢…………………………！！ 进藤猛地睁开眼，他推开绪方，向着棋盘走去，于一端坐下，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塔矢。 ……这是进藤光重生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仔细地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塔矢亮。 与未来那个举止得体，气质优雅，却能在第一眼使人感受到沉稳凌厉气势的成熟男人不同，现在的塔矢还年仅十三岁，五官清秀，轮廓圆润，眼神清澈…… 进藤心脏微微一缩，这样的塔矢令他怀念却又令他陌生。 前世进藤曾不止一遍地想过，如果塔矢亮没有遇到进藤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笔直地走向他所认定的围棋之路吧……就是因为遇见了自己，他才会不时地停下脚步……停顿、等待、并回头……拉扯着自己…… 如果说佐为是进藤亦师亦友的存在，是进藤心中的圣地，那么塔矢就是他心中的禁地……为了能令佐为不再消失，进藤可以忍受不再亲手下棋的寂寞，但是唯有塔矢……如果与塔矢的对弈是命中注定不可逃避，进藤希望这一世，塔矢看着的人，是自己！ 眼见一直不肯妥协的进藤，突然改变了主意，主动坐到了对弈位上，在场人都是一怔。 加贺想开口说点什么，筒井把他拉到一边。 岸本一直沉默，面对如此混乱的场景，他虽满心的迷惑不解，却也不打算贸然开口。 绪方既已达成目的，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走过去将僵立着的塔矢推到另一个对弈位子上。 [对弈~对弈~~] [佐为，这次让我来下。] 佐为眨了眨眼，非常意外听到进藤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奇怪的是，虽然这代表着自己不能下了，却不觉得难过，反而一想到待会能再次看到进藤的围棋，而满心期待。 塔矢被绪方按坐在进藤对面，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看过来的视线，但是很快，他攥紧拳头，给自己勇气，重新回望过去。 两人目光初一接触，塔矢一怔。他对进藤最初的印象，就是那双温润沉静的眼睛，那时对方也是像此时这般带着复杂之意看着自己，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后的不断被拒以及被冷遇，更是令他以为自己被对方厌恶着……但是现在，面对着进藤的再一次注视，塔矢忍不住再次将这句话问出了口，“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这次的进藤并未立刻回答，反而笑了，“你是塔矢亮，我是进藤光，就是这样而已……好了，来猜先吧。”他说。 塔矢抓子，进藤猜“双”，最后塔矢执黑。 面对着即将展开的对弈，塔矢原本还有些颓然的眼神，明亮了起来，他抛去一切杂念，深吸一口气，说，“请多指教！” 进藤，“请多指教。” 碍于上次网络围棋对弈中对方的毫不留情以及结局的惨败，塔矢在沉思良久后，才略保守地落下了第一颗黑棋，随即紧张地等待着白棋。 进藤看着这样的塔矢，想了想，他执起一颗白棋，缓慢轻柔地下在了星位上。 棋子与棋盘相碰，仅仅是发出了一道极其轻微的摩擦声，甚至连一旁的计时器走动的声音都比这声音大。 围棋讲究气势，重持棋子，掷着有声！进藤这轻飘飘地一下，简直令观战众人难受得不行，仿佛这刚下的白棋都变得憨厚绵软起来了。 完全专注于思考中的塔矢并没有注意这么多，只是见白棋已下，便紧接着在另一处落下黑棋。 清脆的落子声令众人面色稍稍舒缓了些，只觉得塔矢这一步比较起第一步来说不但利落了不少，就连气势也为之一变，不可同日而语。 进藤却不在意，依旧在略微思考过后，继续不紧不慢地拿子，轻柔地放子。 性子最急的加贺瞪了进藤半天，见他丝毫没有打算改正的样子，只好恨恨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但是却在每次白棋落子时都忍不住龇牙，在黑棋落子时却是一阵舒爽。 当然，表现如此夸张的只有加贺一个，其余人都依然正常地观战，但是却都在不知不觉中，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黑棋之上，而忽略了白棋的存在。 如果这时有人进来，必然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明明是两人对弈，两边各站了观战的人，但是就连进藤那边站着的加贺筒井三谷，也都是至始至终将目光集中在对面的塔矢的阵地之中。 不过虽然碍着海王围棋社长岸本的命令，没有学生会突然闯进来，但是此时这间教室里还有着一只存在了千年的鬼魂。 佐为双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好挡住咧得高高的嘴角，他眼神闪亮得如同天边的启明星，不断地用视线在棋盘和围观众人的表情上扫来扫去，看得兴致盎然。 阿光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如果这么叫出口的话，一定又会被阿光板着脸训吧，但是阿光就是好厉害啊！！佐为满脑子都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面对着正在进行的对弈，不去关注棋局的走向，这对佐为来说实在是少见，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盘棋，最精彩的本来就不是棋盘上正在交战的黑白棋子。 从一开始，进藤的目的就不是赢棋，或者说，并不仅只是为了赢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当佐为全力以赴时下出的围棋有多么可怕，那是一种完全从上向下俯视的姿态，棋局将不再受自己掌控，而只能身不由己地为对方操纵……这样的经历，对所有自持甚高的棋士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9节 而塔矢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反应出了这一点，和三谷的那一局，塔矢失去了以往的从容，那种强硬尖锐逼迫对手至绝境的下法，只能是他已经对自己的棋子产生了不信任感，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对局。这一局对弈开始前也是如此，明明持黑是先利，塔矢的第一步却下得犹豫不决，锋芒全失…… 所以进藤才会在最开始，采用这么古怪的落子动作，故意削弱己方气势，增加对方的信心，并且每一步的落子位置也都别有深意，黑棋强，白棋便弱，黑棋弱，白棋便强，顺水推舟，毫不留痕。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进藤却将自己置身于局外，将观战人拉进了局内，白棋的步法毫无特色平淡无奇，黑棋相较之却越来越坚定精准，观战之人自然便会多去关注黑棋，而这又在无形之中增加黑棋的气势，周而复始，一局棋就这么完整地下到了终盘。 “我输了……输了两目……”塔矢喃喃地说。 进藤紧紧地握了握拳，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仅只一次而已，别再多想。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也平复了心中因重新下棋而起的骚动，说，“多谢指教。” 加贺在一旁挠头叫道，“幸好最后还是赢了！进藤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下棋下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真是奇怪，那么软绵绵一点冲劲都没有的棋步竟然到最后还赢了两目，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怎么赢的啊！” 筒井也在一旁拼命点头。 三谷虽什么都没表示，但显然也是一头的雾水，只觉得迷迷糊糊的白棋不知怎么的就赢了。 “加贺学长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可以下星期在围棋社里讨论，”进藤快速收拾好棋子，向门口走去，“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离开吧，打扰海王已经够久了。” “等一下，进藤！”塔矢匆忙起身，“刚才那局棋……” 进藤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打断他，“总之与你的对局我做到了，以后你……”他抿紧唇，终于是吞下了接下去的话，与加贺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塔矢想要追上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最后重新回到棋盘前，他低头看着棋盘上最终呈现出来的对局，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逃避了……”他的眼里重新燃起决心，“我一定会努力追赶到你所在的地方！” 绪方踱步到窗边，看着楼下进藤等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远处，轻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将那样的景象抛之脑后，“好了，阿亮，我们也该走了。” “……最起码进藤光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我们确实是打扰海王已经够久了！”绪方说。 第31章 一直到出了海王国中,进藤还沉浸在之前对弈的感觉之中。 那种手持棋子,随心所下,对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令他怀念,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围棋中领悟到的感受。 那还是在前世的十二岁的时候,他刚和加贺筒井认识，假装成初一生参加冬季中学生围棋大赛,因为感受到大家对围棋的热爱，心生好奇，便也尝试着自己下。 当时的他应该说是无知者无惧吧,连最基本的情形都判断不出来,却敢说出“棋盘上有9颗星星，就像宇宙,我将棋子一个个放在这上面,就好像是星星一个个地增加，慢慢地就会形成一个宇宙……我就好像神一样……在这个棋盘上面，我就是神——！！”这样的话来…… 纵使过去了那么久，现在的进藤回想起来，仍觉得脸部有些燥热。他掩饰性地挠了挠脸，忽然发现走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为什么都没有出声说话？ 进藤不解地看向身边同伴，正看到加贺和筒井正在互相推搡，似乎是加贺想要筒井做什么，筒井却很是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一发现他看过来了，两人立马收手，目不斜视各自走着自己的路。 进藤想问他们怎么了，却又和一直偷偷摸摸打量他的三谷对上了视线。 三谷“唰”地立刻将头转了一百八十度，还欲盖弥彰地将双手插/进口袋，极力表现出一副只是在悠哉走路的样子。 = =|||这三个人当他傻的么？排斥他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 不过也是啊……大家都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自然还不懂得如何掩饰喜恶……进藤在心底叹气，尽管很想和大家和好，但是看眼前的状况显然不是好时机。 再等等看吧，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大家都快淡忘了上次的争执，他再想办法认真和筒井、三谷谈一谈，就算不能再回围棋社，也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不是么…… 这么想着的进藤，便借着眼前出现的分叉路口，和大家分手了。 “……” 一直等到进藤过了拐角处，再也看不到了，留下来的三人默默无语了好一阵。 筒井表情沮丧得不行，“你们说进藤会不会因为我们刚才那样更加误会了……？” 三谷抬头看他一眼，连答都懒得答。 加贺一个脑壳敲下去，“死小鬼，摆什么脸色，你以为你刚才的表现好得到哪里去？还有你，筒井！”他恨铁不成钢道，“进藤都不计前嫌跑来海王给我们加油了，虽然是来得太晚没赶上啦，但是刚才气氛那么合适，我拼命给你使眼色让你开口和解，你怎么就是不开口呢？！” 筒井眼神四下乱飘，心虚道，“我害怕嘛……我前些天对进藤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还拿出社长的身份要求他退社……啊啊啊我一定是被邪魔附身了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筒井说着说着蹲在地上抱头大叫，“进藤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怕得不敢开口！！” 加贺一脸的黑线，这家伙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不过还有个三谷，想到半年多前他们校庆上三谷讨要盒饭那副面瘫脸，加贺立刻又有信心了，“小子，还是你去……哎？人呢？？” 筒井和加贺面面相觑，不会是跑了吧？ 进藤走走停停，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受不了每一个擦过的路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回头，问身后的人，“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在进藤身后，三谷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然后就一直维持着三米的距离，默不作声地跟着。他本身长相不差，按理说应该容易让人有好感，但是上挑的眼尾和总是乱翘的发尾却显得多少有些不逊，配上他喜欢双手插在兜里的走路方式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无怪乎过往路人将他当成了想要伺机打劫的不良学生，而对走在前方的进藤一脸担忧了。 三谷再聪明，还只是个初中生，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但是进藤却担心再往前走就到家附近，让邻居也误会就不太好了。 听到进藤的问话，三谷眼睛却瞄向了一边，过了会，才点点头。 进藤内心顿时一阵无力……光点头有什么用？有话你倒是说啊！！ 进藤想，有时候他真的弄不懂现在的三谷到底在想什么…… 前世的三谷佑辉，虽然最初认识时也觉得过于倔强好胜，但是当毕业以后接管了家里的旅社并娶亲生子后，性格很明显地有了改变，做事也稳妥了不少。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位……明明就外在年龄来说，对方还大了一岁，为什么会总是给自己一种对方在撒娇的错觉呢…… 进藤及时抛开了越来越诡异的想法，见时间也快到正午了，于是问，“三谷要不要来我家？正好可以一起吃饭，妈妈做的菜味道很好。” “要！”这次对方回答得非常迅速，并且还主动迈步上前，打算和他一起并肩走。 ……用食物引诱小动物什么的奇怪联想真是够了啊！进藤默默捂脸。 “阿光，回来得这么晚啊！” 听到大门有声音，美津子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手问，等到看到儿子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孩，有些意外地问，“还带了朋友回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下呢！” “上午遇到的，一开始也没想到。”进藤说，“妈妈，这是三谷佑辉，是我在学校里的学长，也是同个围棋社的社员。” 美津子，“咦？是学长吗？” “是学长，也是朋友！”进藤说，“三谷，这是我妈妈美津子。” 在听到进藤“朋友”两字出口后，三谷眼睛亮了亮，还是站在玄关口，就对着美津子很认真地鞠躬问好，“阿姨好！打扰了！” 美津子笑道，“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快进来吧。” 有礼貌？三谷？？进藤不禁为妈妈的看人眼光有了一些担忧。 美津子可不管自己儿子怎么想的，很是热情地拉着三谷进到家里面。 中午用饭时，美津子一边招呼三谷，一边不断地问他学校里的事，尤其是与阿光相关的，听到自己儿子加入了围棋社，还下得非常好，美津子只是笑了笑，她只当三谷在说客气话而已，不过只要知道阿光每天放学晚回家确实是在社团活动她就放心了。 美津子的小算盘实在明显，可是令进藤纳闷的是，原本挺机灵的三谷竟然面对着美津子就老实得不行，问什么说什么，最后甚至连不久前他们的争吵和今天在海王国中里发生的事也说了出来。 进藤只能趁着用晚餐后美津子去厨房收拾的时间，将三谷拉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妈妈真是的，还有三谷你也不要她问什么都老老实实说什么啊。”进藤不是很认真地抱怨着，从床底拖出两个坐垫，扔给对方一个。 三谷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来将坐垫放地上，盘膝在上面坐好，然后仰着头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 进藤已经有些习惯了他偶尔的寡言了，“下午不急着回家吧？有没有什么想玩的？”他走到书架旁，努力想翻找出一些小孩会喜欢的东西，“我这里有漫画、游戏机、录像影碟，还有——”不过全都是半年多前的收藏了……哦，这个倒是最新的！“——围棋专刊！” 三谷在听到最后一个选择时，很明显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进藤背后可没长眼睛，于是兴致勃勃地搬了一叠到他对面坐下。 “我正好觉得你最近围棋进步得很快，也应该要开始学习关于围棋的各方面知识了，例如职业棋士和业余棋士的区别，各种头衔战和赛事……”进藤又将坐垫挪得凑近了他一些，刚翻开一本，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对了，三谷你之前跟着我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的？” “……没有，”原本已经凑过来准备一起看书的三谷，一下子又坐得笔直了，看到进藤有些纳闷，他想了想，又说，“你不要叫我‘三谷’了，就叫我‘佑辉’。” 进藤眨了眨眼，“哦”了一声，“那佑辉要不要叫我‘阿光’？”他试探性地问了下。 “阿光！”三谷非常干脆地叫了。 = =|||所以这一路的扭扭捏捏其实只是想要更近一步友情而感到不好意思吗？ “好了，”进藤拍拍手中的书，示意他过来，“这一篇正好有介绍日本棋院成立，我就先从这里开始和你说吧。” [佐为，你也一起听吧。]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有关围棋的事了~~~] “日本棋院成立于1925年春，本部设在东京，并在各地有若干分院。棋院发行围棋杂志、书籍，培养棋手并确立了段位制度……”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十多岁的男孩头并头靠在一起，一人讲一人听，讲的人认真，听的人专注，除此以外只有窗边的风铃偶尔发出一声轻响。 千年的鬼魂也坐于一旁，宽大繁华的狩衣下着层层叠叠地散于地面，他亦凝神倾听那孩子用稚嫩的嗓音，不急不缓地讲述着他错过的那些围棋变迁…… 第32章 进藤原本以为不喜欢学习的三谷很快就会对自己讲述的围棋知识感到厌烦,甚至做好了准备拿游戏机盘诱惑他的准备，但是令他意外的是,一整个下午,三谷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的几个问题也都在关键点上。 美津子中途进来过一次,看到他们只是凑在一起看书，又是讶异，又是欣慰，放下果盘很是放心地离开了。 傍晚,美津子做了一桌子美味,并且在饭后三谷要回去时，像对以前的藤崎明一样，塞了他满怀的零食。 “下次还来玩啊！” “谢谢伯母，伯母再见！”三谷抱着零食，很是辛苦地站在玄关口又是一个鞠躬。 “好、好，”美津子笑道，“能有这么乖巧礼貌的孩子做我们阿光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进藤只当没听见，“妈妈，我送佑辉到小区公园那里。” “去吧去吧。” 两人走在小区里，进藤不时歪头看三谷，见他一副饱食餍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佑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种动物？” 三谷瞥他，张口就是一声，“喵~” 进藤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只要我学猫叫，班上的女生就会把吃的分给我。”三谷这么说着，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进藤觉得，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弄懂这一世的三谷了…… “对了，阿光，明天放学后你还来围棋社好不好？” 在快要分开的时候，三谷这么说着。 进藤有些犹豫，“我是很想去，但是我不想让筒井学长不高兴。” “没事的，不要管筒井，他上午就想跟你和好，但是脸皮太薄一直没敢开口。” 进藤一怔，“那你们上午……”不等说完，他自己也想明白了，那些行为根本就不是在排斥他，只是几个孩子别扭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已。 进藤顿时哑然失笑，同时一阵暖意也流进了心里，“好，”他说，“明天大家围棋社里见！” [太好了，阿光，又可以和朋友们在一起了！]在一旁看到这些的佐为，开心地道。 [嗯，是啊！]进藤微笑着看着三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转身回家。 [所以，佐为，你也不要再想着那件事了，我说过原因不在你。] 佐为，[感觉阿光有好多秘密的样子……] [哈哈哈，是嘛？]进藤干笑着，[对了，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星星特别亮？]他引开话题道。 这一招对单纯的佐为来说永远有效，果然就见他仰起头看着夜空，惊喜地叫道，[真的哎！] [大概是因为白天下过雨吧。佐为，我和你说，我曾经有过很幼稚的想法哦。]进藤将他把棋盘想象成宇宙的事又说了一遍，[很好笑吧？那时的我连星位都不知道是什么，却说出‘在棋盘上是神’这样的话来。] [天空像棋盘？星星像棋子？]佐为却是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他看向星空的眼神有些迷蒙，[天上的神灵们……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的呢？以天为棋盘，以星为棋子，每一步落下，夜空便有一处闪动，每一次吃子，就有一颗星星落下……好棒——！！] 佐为开心地叫道，[阿光，我好喜欢这样的说法！！]他冲着天空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围棋之神！您听得到我的请求吗？请您和我对弈吧！我也想要用星星下棋！喂——围棋之神！请让我见识到‘神之一手’吧——！！] 完全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比喻，却令到佐为这么开心的反应，进藤哭笑不得之余，也只能想办法安抚自家鬼魂过于兴奋的情绪。 于是第二天，叶濑国中的围棋社里，社长筒井还在对进藤的回来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时，就被对方直接拉到了棋盘前。 “筒井学长，佑辉，我们来下一对二吧。第一局我先让你们五子，如果赢了，第二局就让六子，再赢让七子，就这么一直下到我输了才能结束哦。”进藤笑眯眯地这么说着。 ……进藤你绝对是在记恨之前我赶你出社团的事对不对？！ 当晚，筒井做了一整晚关于不断加子还不断惨败的噩梦，在次日清晨睁眼后，得出了以上结论。 至于佑辉？他表示只要是和阿光对弈，就算下通宵也没问题哦。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次的争吵后，叶濑国中围棋社又重回往日的平和安稳了。 只不过筒井似乎因这几次的相遇，对塔矢和绪方的报道都挺关注的，有时还会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说一些关于他们的事，例如绪方九段最近的赛事结果，例如塔矢以“一败”的成绩通过了职业考试，明年就可以拿到入段证书了…… 进藤只是含笑听着，然后继续过着自己简单平淡的“班级—围棋社—家”的三点生活，只是在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去上一会网络，让sai的传奇继续下去。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深秋。 这日，进藤来到围棋社里，却见三谷拿着一个单子，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 “他怎么了？”进藤好奇地问。 筒井正在对着书打谱，闻言，不以为意道，“老师出的社会题目，让我们对未来做一个简单的规划。我的话，肯定是要一直念书念下去的，家里要求我一定要上到大学。至于三谷，似乎是因为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筒井学长的成绩一向很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正常的。进藤想。 “你不去给他一点意见吗？”筒井见进藤问完后也拿出一副棋盘，似乎也要开始打谱，不由得有些意外。 进藤失笑道，“学长，我比你们还低一年级呢，我能给出什么意见呢？” 筒井嘀咕，“你哪里像低我们一年级的人啊……不过如果是进藤的话，一定会去做职业棋士的吧？” “是有这个打算，”进藤坦然道，“不过要在高中毕业以后。” “将来要做什么”这也是进藤重生以来，总是在思考的问题，然后一直到前不久他才最终决定了下来。 首先一定是要和围棋相关，虽然这一世并不打算再亲手下棋，但是想想看，自己除了围棋似乎也没有其它什么擅长的了，但是拿职业棋士资格证的时间可以往后推，高中毕业就正合适了，那样的年龄，在赛事上也方便佐为全力以赴地出手。 等到在围棋职业全力转得差不多，佐为也能完全适应现代围棋了，他就拿赛事中累积下来的奖金，去开一间围棋会所，面积也许不需要太大，但是一定要开在棋院附近，这样的话，不仅可以维持生活所需，也能有机会结交更多的新近棋士。 当然，闲暇时也要让sai不断继续在网络围棋上下棋，以佐为的实力，只要经过时间的累积，一定能让那些各个国家的顶尖棋士们不甘寂寞地自己找上来…… 也许在最后，在佐为差不多满足以后，而自己也不再年轻以后，他会再开一家小小的围棋教室吧…… 以佐为的性格，肯定会喜欢和那些对围棋充满热诚的孩子们相处，他也会从中悉心挑选出一个好孩子，这样的话，即使自己百年了…… 佐为也能继续好好的吧…… 想到这，进藤情不自禁地微笑。 【时间来不及了，之后会再补一段上来，先购买了的亲们可以等明天再回这一章来看 造成大家的不便，小五很抱歉。。】 第33章 “职业棋士？” 这已经是这一周不知第几个人发出这样诧异的反问了。 三谷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边系着鞋带，一边想，等到要出门才将把单子给妈妈看果然是正确的。 “等下,佑辉你这是要去哪？你先说清楚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三谷妈妈挥着手里已经填写好的儿子的未来规划单,不断地追问。 “什么事？妈妈，佑辉又闯祸了吗？”三谷姐姐听到声音从屋子走了出来。 “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妈妈将单子塞了过去，有些生气地说,“佑辉竟然说要在高中以后去做什么‘职业棋士’？我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把下围棋当成工作的！喜欢也要有个限度，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等下,妈妈你先别急，确实是有人以围棋为职业的,不过那样的人都要很厉害呢，佑辉你能行吗？” “我已经决定了，”三谷已经系完了一边，正在系另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妈妈只要在上面签字，让我明天去学校交给老师就可以了。” “不行，我不答应！而且你是家里的长男啊，家里的旅社怎么办？” “是啊佑辉，喜欢下围棋的话，继承了旅社，还是能一样下的啊。”姐姐也劝道。 搞定了鞋带，三谷站起身拍拍裤子，“我现在都还是初二，要高中以后才会开始呢，你们不要这么紧张。不说了，我约了朋友在书店见面呢！” “对了，姐姐，”在快要走出大门时，三谷想到了什么似地回头说，“阿光让我带话说谢谢你前段时间让他一直蹭网，他现在零花钱有多，问你有没有说什么想要的，他好回报你。” “咦？不用了啦，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再说我早就没在那间网咖做事了。不过你也和他说下，有机会多光顾下那家的生意吧。” “哦。”三谷应了一声，这才真正跑得没影了。 “什么？佑辉终于交到朋友了吗？那个叫阿光的孩子什么样的？会跑到你店里上网……不会是什么坏孩子吧？”三谷妈妈紧张地问。 “哎呀，妈妈你想太多了，佑辉有朋友不是好事吗？以前我们哪里见过他会在周末这么开心地出去啊！你就别管了，对方总之不是个坏人。”三谷姐姐想到之前见到阿光在网络上和外国人下围棋，难道佑辉这么突然的说要做职业棋士和他有一点关系？ 三谷赶到约好的地点时，进藤还没有到。 他看了下时间，似乎是早到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是在原地等，还是去四周逛一下呢……三谷犹豫了下，选择了后者。 这家书店规模挺大，各种书籍种类齐全，三谷一边走一边抬头想寻找漫画书区的标示，忽然眼角瞄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海王围棋社的主将？” 岸本正站在一排书架旁，拿着一本只看就知道很复杂的砖头厚的书在翻开，听到这个声音，闻声抬眼看去，也有些意外地道，“好久不见。” 打完了招呼，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 三谷抓了抓头发，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叫出声，最后决定还是直接走掉算了，反正他们之间也不熟。 “请留步！”岸本却忽然道，“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和我再对弈一局吗？” “我在等人……”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围棋会所，走过去只要三分钟，我们可以下快棋……或者我陪你等到人，我们再一起去也可以。”岸本诚恳地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从那之后的这两个月里，你的棋力又进步了多少？” 岸本的最后这句话令三谷心动了，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便点头同意。 因要赶时间，岸本连选好的书都全部放下了。他带着三谷直接出了书店，来到对面街道巷子里的一间围棋会所。 “你找个空位坐吧，”岸本先对三□，然后转向前台收费的老人，“成田先生，两个人。” 三谷耸耸肩，既然对方主动要出两个人的费用，他就也不多说什么了。 这家会所规模不算大，而且现在是上午时间，人也不多，不过挺明亮干净的。 三谷正四处打量着，岸本已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废话寒暄了，直接就说，“这一局不分先，你执黑，你的下法执黑比较有利。贴目五目半，10秒内走一手可以吗？” “就按你说的开始吧。”三谷无所谓道。 虽是答应得干脆，但是这却是三谷第一次走10秒的快棋。 好在三谷从以前开始下棋的速度就很快，而且对方似乎比他更不擅长快棋的样子，原本稳扎稳打的棋风有些被动摇到。 三谷毫不迟疑，只要瞄到机会，立刻见缝插针，中途更是抓住了对方的一次疏漏，险些攻破对方的一条大龙。 不过岸本的实力终究还是摆在那里的，虽中途颇有波折，但最后的目差和终盘还是稳稳地赢了下来。 “我输了。”三谷的表情难掩郁闷，这一次形势对他完全有利，但最后还是输了，只能是双方棋力方面确实存在着差距。这一点他早已知道，只是这次更加清楚地领悟了而已。 “……这一手下得相当漂亮，整个布局也比上次比赛时看到的稳健了很多，不急于求成……” 岸本还想分析，三谷打断他，直接问道，“那我有没有进步？” “当然，”岸本说，“进步得很明显，只要维持着这样的速度，很快就超过我了。你在围棋上面的天赋令我羡慕……不过看着这样快速成长的你，我也因此终于能想通了……当初我选择了退出，是正确的。” “非常感谢你今天愿意抽空来与我对弈。”岸本说。 面对如此直白的赞誉，就算是三谷，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鼻尖，“那我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是不是几年以后就能当职业棋士了呢？” 岸本正在收拾棋子的手顿了顿，“也许吧。” “也许？”三谷抬头看他，“为什么说‘也许’？你不是说我的进步速度非常快吗？” 岸本推了推眼镜，“你的天赋确实远超一般人，这点我没有说谎，但是想要成为职业棋士，并不仅是依靠天赋就能成功的。你现在进步的速度的确很快，如果目标仅仅是有生之年成为职业棋士的话，的确是有可能会成功的。” “什么意思？”三谷皱眉，“我听不懂，你到底是说我能成功还是不能成功？” 岸本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曾经是院生，”他说，“我却只能在二组里徘徊，一直到退出，我都没能升上过一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谷，“缺少天赋？” 岸本，“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如果仅是受天赋所限，那么我也有自信能凭努力超过其他人……我缺少面对目标时展现出来的气势。” 岸本说，“三谷同学，在围棋的世界里，有天赋的人多，有天赋肯努力的人也不少，但是有天赋肯努力而且面对目标愿意不顾一切为之一搏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才能走到最后。” “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就是属于有天赋肯努力的人，而棋院里全都是你这样的孩子。就算是这些孩子，也每年最多只能有三人能成为职业棋士……所以你刚才问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几年以后能当上职业棋士’，我也只能回答你，‘也许吧’。” 三谷神情一片茫然，他喃喃道，“可是……可是我听说塔矢亮今年一下子就考上了……” “塔矢？”岸本失笑道，“你怎么会想到用他来作对比？”他摇头道，“他的棋力早就已经达到了有段棋士的水准了，之所以今年才参加考试，听说是因为不愿过早争夺其他人合格的机会。塔矢，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等级……” 岸本说到这，不免也有些向往与黯然。 不一样的等级……三谷却想到了进藤。 能下赢塔矢亮的进藤，所以才能镇定自若地说出“高中毕业以后，成为职业棋士”这样的话来，因为他已经完全拥有了那样的实力…… 可是自己呢？现在的自己，凭什么和进藤说一样的话？ 进藤那天一再的欲言又止，和最后的要求，是不是因为已经看出了他的盲目自大？ 如果真的到了高中毕业，进藤肯定立刻就能成为职业棋士的，但是如果自己失败了呢……如果自己永远止步于在那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进藤在围棋世界的另一边越走越远…… 恐慌于那样的想象，三谷急切地询问，“我一定要在高中毕业的时候成为职业棋士！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定做到？” 岸本因他表现出的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怔了怔，迟疑地道，“一定要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吗？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现在就开始以职业棋士为目标努力，抓住每一年的考试机会，成功率倒是会大很多。” 每年都考……他现在还是初二，一直考到高中毕业之前，也就是说最少能考四次……三谷在心底盘算着。所有的骄傲自满都因为这次的谈话而消除，害怕被进藤甩下的巨大恐惧此时已占满了他的心里。 岸本看着眼前的三谷，对方的神情由原先的迷茫，渐渐到浮现坚定…… 又一个义无反顾冲击着通向围棋世界的狭窄道路的少年成长起来了……岸本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掩去眼底的一丝钦羡。 在走出这家会所，即将分道扬镳时，岸本对着三□，“如果你的决心已下，那么我的建议是先成为院生吧，院生考试一年四次，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二月。以后我们可能都没什么机会再遇见了，我就在此预祝你考试成功。” 岸本说完，点点头，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院生……”三谷口里念着这个词。 街对面的书店门口，进藤似乎已经在那等了一会了，三谷一边朝他走去，一边踌躇着要不要告知他，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 第34章 进藤感到很奇怪,明明是三谷一直磨着他说想要再听他讲关于围棋的事，所以他才会在这个周末约在书店见,准备再买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 但是自从见面后,三谷却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交谈中也好几次走神，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也只是吱吱呜呜顾左右而言他。 一向直性子的三谷会这样子实在是少见,进藤不由得真的担心起来了,再一次对他说,“佑辉,如果你有其他事只是不方便开口,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改约下次再去我家。” “我……”就算现在不说,一旦自己真的去做了院生，对方还是会直到的，到了那时恐怕对方才是会真正生气吧……这么想着，三谷终于决定坦白，“我刚才遇到了海王围棋社的社长岸本，他说我的实力将来很难一次性就通过围棋的职业考试，他建议我先从成为院生开始，每年都去考，这样在高中毕业前成为职业棋士的机会才会更大一些！” 三谷一口气说完，然后就紧张地看着进藤，等他反应。 进藤听了，却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佑辉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在真正开始之前，要先得到阿光的认可。”三谷小声地回答，之后一阵失落，在他想来进藤问出这句话，就是不赞成他的决定了。 进藤看着变得垂头丧气的三谷，有些好笑，却不动声色道，“对，所以我想看看佑辉的决心。今天就先在这里分手吧，佑辉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放学后，我会在围棋社里安排一个对佑辉的考验，只要能通过，我就不反对。” 因为一直猜测着进藤会给出什么样的考验，三谷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上课便索性趴在桌子上补眠，结果到了放学时睡眠得到过分满足的他竟一反往常的懒散样，精神到接近亢奋的程度。 不过等到他一切都准备就绪来到围棋社时，却只看到筒井一个人。 “阿光还没来吗？” “刚才来了下，问了我加贺在哪就走了。”筒井说。 为什么还要找加贺？三谷越发地不明白了。 过了没多久，进藤就拉着嘟嘟嚷嚷的加贺走了进来。 “我说筒井，你倒是管一下你的社员啊，也不打个招呼就那么直接闯进了将棋社，把堂堂社长我给拖了出来，太嚣张了啊！”加贺一见到筒井就大声抱怨着。 “谁让加贺学长总是翘课，我上午去了几次学长的班上都没找到人，只好找到将棋社去。”进藤说，“好了，人都到齐了。” 进藤拍拍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满意地道 ，“大家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校庆上，我们下的那局同时三对一的围棋吗？” 加贺，“你想再来一次吗？没必要吧，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对手。” “这次我想要两位学长和我，同时与佑辉对弈。”进藤说。 “……” 加贺挖了挖耳朵，“我是不是听错了？” 进藤微微一笑，“没有错，而且是下一色棋。” “一色棋？！”这下连筒井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所谓的“一色棋”，就是指用同一种颜色的棋子来下棋，例如都用黑棋或者都用白棋，非常考验对弈者的水平和记忆力。 以前他们社团里也尝试过这样的下法，不过都是三谷和进藤下，筒井只能在一旁观战，而且往往不到50步后他就已经记混乱了，放眼望去只觉得棋盘上整片的同色棋子，竟有种别样的壮观感。 三谷能跟上进藤一起那样下棋，已经令筒井深感佩服了，但是在今天，进藤却又要求他一对三而且是一色棋……三谷不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进藤生气了吧？ 加贺显然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太狠了吧，进藤，有什么话好好说嘛，这不是为难三谷小子么！” 进藤看着对面的三谷，“你也认为我在为难你吗？” 三谷在听到要一对三，已经有些慌了，此时再听到还要下一色棋，脸色都开始发白了，他根本就没想到进藤所说的考验会是这样严酷。 阿光是不是不愿我去当院生……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三谷咬着下唇沉默了半响，才抬起头道，“没有，既然阿光认为我能下，我就一定能下！” 加贺一拍额头，无力叫道，“这家伙已经彻底没救了……” 三张对弈桌并排放在一起，一边是三谷，另一边依次是加贺、进藤，筒井，每人对应的棋盘上都只摆放着同一颜色的棋子。 “佑辉后行，不算贴目，不计时间。”进藤道。 “可是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筒井还在纠结，他看看自己这边一行三人，对面三谷孤零零一人。 加贺“切”了一声，“三谷小子都不说话，你就少操心了。不过筒井，你确定不要去准备个纸笔什么的记一下棋步？这种明摆着没法全都顾及的局面，肯定是只挑一个专攻，我们这里你最弱了，肯定是挑你。” 筒井气道，“加贺你一天不损我就难过是不是？！” 进藤笑了笑，首先说了句，“请多指教。”然后在棋盘星位放下一颗棋。 见这边已经开始了，加贺筒井不再斗嘴，也各自在棋盘上落子。 所有人都认真了起来，围棋社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阿光……] [什么事？] [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孩子这样是不可能赢的。]虽然是照着进藤事先要求的，使自己的棋步尽量地简明，但是佐为还是困惑不解。 一色棋本就是对弈者靠对布局的掌握及所下棋步的印象来加深记忆，要求专注力很强，这样一对三，以三谷现在的棋力，只会扰乱他对棋盘的记忆里，就算自己这边放水，对方也不一定能把握住机会，何况进藤的要求并不是放水，只是要求使棋步尽量简明。 [佐为，我所说的考验，并不是指棋盘上的输赢……]进藤道，他望着对面从对弈开始就浑身紧绷不曾展眉的三谷，[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外面的天色都开始昏暗了起来。 虽然是过了这么久，但是围棋社里正在进行的三盘棋却还没有结束。 三谷整个人已经蜷缩在了座位上，大多数时间根本就没去看任何一个棋盘，只是低垂着头僵着身体，只有等到对手落子后，他才会极快地扫一眼那个位置，然后再长久地思考。 会这么做，是因为三谷在开局后不久就已经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同时维持三局棋的专注力，于是他便不再去看棋盘，而是专注于在自己脑海里记录着，他将每一步棋按照顺序标上数字，然后练成一条线，这样的话只要每次轮到自己下，便顺着线从头到尾再走一遍，便可以分清哪些棋子是自己的…… 但是人毕竟不是机器，维持这么这么长时间的强度记忆，三谷已经接近精疲力竭，随着棋局的越来越深入，他脑海中的线越来越长，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模糊…… “啊，这个位置……” 筒井的一声轻呼令三谷身体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顿时棋盘上整片的白色棋子瞬间闯入他的眼帘，脑海中虚拟的棋局被冲击得支零破碎，线，断了…… 三谷表情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棋盘，所有的棋子全乱了，他一个都想不起来了，脑海一片空白，他喃喃着低声说，“我……我输了……” 看着这样的三谷，筒井心里开始觉得不太好受了，他根本没想到三谷会这么在意，不由得开始懊恼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种不公平的对弈。 加贺也是如此，“三谷小子，别哭丧着脸啊，”他笨拙地想要安慰三谷，“你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换做是我的话连布局都记不住！” [阿光！]纵是佐为也有了些不忍，[非得这样吗？你想要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orz，小五对不起大家。。又来不及写完了。。稍后会再补一段上来，会把阿光这么做的原因都写清楚的】 第35章 但虽然有着这样的理由,造成的后果还是出乎了进藤的意料。 在离开围棋社后，进藤原本想追上三谷说清楚缘由，没想到三谷往这边望了一眼，竟然拔腿就跑。 进藤顿时有些傻眼。 一旁的佐为仰头望天,嘀咕着道,[怎么样,就说阿光做得过分了吧？] [没有的事！]进藤强硬地道，[要在未来专职棋士的人,如果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不做也罢！] [不能这么说,]佐为道，[阿光你之前那么纵容,今天却突然变得严厉,这么反复无常地对待弟子是错误的哦。] [佑辉又不是我的弟子，是朋友啦！再说我原先并不能肯定佑辉会一直专注于围棋，他虽有天赋，却性格多变，如果只是作为爱好，我自然不会限制他太多。但是如果决心以后要专职围棋，就必须有相当的觉悟了，否则在棋坛里待久了再出来，就很难适应外面的世界了。] [唔，虽然这么想也有道理，但还是只能说明阿光是个会为朋友着想的好孩子，仍然不是个好老师，]佐为收拢扇子击在掌心，回想起曾经的教导经历，坚定地道，[好的老师要做到信任弟子，支持他的各种选择，只在必要的时候负责解惑，而不是擅自插手弟子的选择。] 都说了不是弟子……两人认知不在一条线上，进藤只能随意以一句“你不懂。”结束了这段对话。 其实进藤一直认为是他的重生才导致三谷佑辉未来的转变，所以他才如此慎重的对待此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开始朝着他不希望的方向进行了。 进藤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遇见三谷。 这放以往绝对不可能，因为那孩子总是会在每天放学的时候跑来找他，或是早早地在围棋社里准备好棋盘棋子等着他……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0节 面对这种状况，进藤的心里有了一丝隐隐的后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怒其不争的愤怒感，难道三谷佑辉对围棋也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这天放学，进藤迟了一些才出教室，他在想自己还要不要去围棋社，因为自己的原因，三谷这些天都没有出现，筒井学长已经对他颇有微词。 还是去一下吧，进藤在心里叹气，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和三谷好好谈一谈，总这么被躲着也不是办法，也许筒井学长可以帮忙从中调解一下。 因为这一耽搁，走到围棋社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很多，进藤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动作一顿，进藤稍一犹豫，筒井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说他为什么要高中毕业后才去考职业棋士？” “我不知道，”三谷的声音，“我只知道是阿光的话，去考就一定能过。” 似乎是在讨论自己，这下贸然进去的话就尴尬了，进藤正为难着，里面说话声还在继续。 筒井，“是啊，他和塔矢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职业考试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入段需要的证书，想要就可以随时去取。但是他们那样的毕竟是极少数，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们这样的，纵使拼劲全力，每次也只能往前进那么一点点……当然三谷你是比我厉害多的，但是却也更辛苦呢，因为你要追赶的那个人，是进藤呢。” 这次停顿了片刻，三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以前以为自己是喜欢围棋的，但是爷爷死了以后我就觉得下棋也没什么意思了，后来遇到阿光，想要下棋的渴望才又强烈了起来……所以我一定要去做院生，只有现在开始抓住一切机会去追赶，才不会在以后被阿光抛下。” 筒井劝道，“你既然是这样的想法，最好还是和他谈一下。” “不要！”三谷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那天的对弈我表现得太糟糕，如果他说出我不适合下围棋……那我一定会坚持不下去的！可是我想要下，很想很想，所以现在我不要见他，我要考上院生变得再厉害一点，那样再出现在阿光面前，他才会认可我！” 筒井，“唔，我倒是觉得你那天出人意料的厉害呢，那样的方式还能坚持到中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再说进藤也不是会说出那种话的人，我还是认为你该……”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进藤却收回了欲推门的手，转身就走。 [不进去吗？]一旁的佐为问。 进藤抿紧唇，摇了摇头。 按理说在知道了三谷现在的躲避并不是对围棋产生了畏惧，反而是更加执着地追求……进藤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却难以言喻。 只因现在的三谷与前世的自己，太过相像。 进藤至今还记得自己最初选择成为院生的原因，是因为不甘被塔矢轻视，为了令他刮目相看，想要被他用看着佐为的那种眼神直视着自己，所以不顾一切想要变强！ 但是在经历的第一场偌狮子战后，首次用着自己真正的实力与职业棋士对弈，却令进藤真正感受到围棋的吸引力，从而由衷地在内心发出【我要下棋！我想要下很多场那样的对弈……！！】这样的呼喊，想要下棋的心情，从那一刻变得愈加强烈…… 并不是不知道佐为对于围棋的渴望，只是不想再做观战者，想要操纵盘面，想要亲自控制棋子…… 【反正我又不会死，等多久都没关系。】那时的佐为似乎也感受到他的转变，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事实是，不久以后，佐为便消失了…… 明明那么信誓旦旦地说着会在他死后，去寄宿在另一个棋盘上，等个一百年或一千年后再找另一个人附身……结果却比他还更快地离开！！ 想到此，进藤实在忍不住，愤恨地瞪了一眼此时身旁的鬼魂！ 因为莫名被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魂神情越发地纯良无辜了。 [佐为，你是为什么会在死后还留在这个世上的？]虽然觉得这个家伙说的话没什么保障，但是进藤还是问出了口。 [我也不知道，]鬼魂略带迟疑地说，[也许神灵是被我想要追求‘神之一手’的执念所感动……？] 神之一手……如果用在围棋上面，便是指棋手在下棋的过程中领悟到了如同神一般的技艺，在关键时刻走出影响全盘棋局的一步。不仅是佐为，棋手们大多都是以能领悟这样的技艺为目标，进藤也是如此，所以只是这个原因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广泛…… [佐为认为要什么的程度才能叫‘神之一手’呢？]进藤问。 [嗯，平安时代的时候，我也与其他棋士探讨过这个问题，]佐为道，[那时有一位棋士提出了一种很特别的说法，他说‘神之一手’从字面上理解其实就是指‘最好的一步棋’，而棋步永远没有所谓的‘最好’，只有‘更好’，所以他认为‘神之一手’其实只是一种幻影，根本就无法真实捕捉到。] 进藤有些惊讶，以千多年前的人的思维方式来看，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前卫呢，不过既然佐为还在执著地追求着，想必是不认同那人的看法吧？ 谁知佐为却摇头，[不，我反而是从那之后，开始真正地相信‘神之一手’的存在。] 佐为道，[围棋很玄妙，简单的黑白两色棋子却能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变化，这点曾令我痴迷也令我绝望，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必然无法探究到其所有。但是在听到那名棋士所言后，我才幡然醒悟，世上确实不存在广义上的‘最好的一步棋’，但是若单独对个人而言，‘最好’却是存在的。] [千年前在水中即将失去意识时，我最为悔恨的是我还没到达自己的极限，我在围棋上还有着许多路要走，我不甘就此死去，我祈求着神灵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看到我心目中‘最好的一步棋’。] [我想要追寻的，是‘我的神之一手’。] 说到最后，佐为原本的迟疑已褪去，转而为坚定。 进藤脑海中一片轰鸣，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前世佐为消失前，与塔矢名人有过一场网络上的对弈！塔矢名人被现今棋坛称为“最接近神乎其技之人”……难道那才是佐为会消失的真正原因？！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重生以来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忍受着无法亲手下棋的寂寞，带佐为认识现代围棋，一步步建立着sai在网络围棋上的传说，筹划他未来与棋坛顶级棋士们的对弈……到最后也还是会迎来佐为的消失…… 或者，反过来……从此不再让佐为下棋——！ 心脏猛地一缩，进藤瞬间苍白了脸！ [阿光？！]眼见进藤忽然变得摇摇欲坠，佐为慌忙想要去扶，但却忘了现在的自己只是鬼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透过自己展开的双手……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直接穿过佐为的身体，接住了倒下的进藤。 事实上在进藤从门外转身离开时，三谷就有所察觉，他匆忙追出后来，因不知道进藤究竟听到了多少，于是只能心情忐忑地在后面远远跟着，直到看见进藤忽然倒下，这才想也不想地冲了出来。 “阿光你怎么了？没事吧？！”三谷焦急地问，他支撑着进藤的身体，目光不断地在进藤上下扫视，想要找出他是哪里不舒服。 晕眩很快就过去，但是自我厌恶产生的强烈恶心感觉仍然挥之不散，也令进藤遍体生寒，庆幸的是他立刻就自我调节过来了。 [我没事。]他安慰着满脸担忧之色的佐为。然后转向三谷，问，“不再躲着我了吗？” 三谷急了，想要解释却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我、我只是……” “我知道，”进藤体贴地打断他，“我听到了一些，佑辉想要下棋的心情……”顿了顿，进藤望向一边的佐为，眼眸暗了下去，轻声道，“……我能理解。” 是啊，纵然这一世已经有所觉悟，却仍压不下那颗想要亲手下棋的蠢蠢欲动的心，他又怎么能只为留下佐为，而生出那种自私对的想法，朝闻道，夕可死，他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佐为是个多么纯粹的棋士么。 推开三谷搀扶的手，进藤站直了身体，眼神深处是已明晰所有后的决断。既然重生后独自行事至此，却还是面临着未来的分离不可避免的死局……那么就此坦白一切吧……至少在三谷身上犯的自以为是的错误，决不能再出现在佐为身上！ 感激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明悟，进藤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三谷的脑袋，以前世对待棋院里年轻棋士般，用长辈的姿态抚慰且鼓励的语气说道，“没事的，不要再去管什么考验了，佑辉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对面少年原本忐忑不安的眼神，因为终于得到了认同，瞬间变得熠熠生辉，他使劲地点头，说，“我一定不会让阿光失望！” 那样容易的喜于言表，是年轻人独有的单纯和活力，也令进藤不禁微笑。 当天晚上，等到回到自己房间后，进藤拿出一个坐垫，自己端坐其上，然后示意佐为坐到对面。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进藤不再刻意收敛自身，稚嫩的气息渐渐褪去，灵魂的年龄带来的痕迹终于浮现于表，进藤的神情放松而坦荡，[佐为，对不起，之前隐瞒了你很多事……现在开始我会将一切都向你坦白。] 似乎早已在等待这一刻，千年的鬼魂面色平静，只是以正姿相对，开始认真倾听。 第36章 进藤将前世发生的所有一切,都细细道来,没有做任何的隐瞒，只要决定了坦白，他就不会再对佐为说任何的谎话。因为他们之间的相处，是比之任何人都亲密的,形影不离。 但是等到进藤说完后，房间里却陷入了一片静谧。 千年的鬼魂并没有立刻开口追问什么，垂眸沉默着,似乎正在慢慢地吸收着这段讲述里的信息。 进藤也没有催促,反而借着这个机会怀念地看着对面的鬼魂。 这一世的他在最初就以成熟的心态迎接来了和佐为的再次相遇,日常中也是各种纵容,更因之前的担忧而尽量避免与对方对弈,因此像这样面对面坐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但是在前一世，他却是时常能看到这样的佐为的。 那端正的坐姿，严峻的神色，乌帽下的长发随着宽大的袍角散落一地，无一不令他想起前世那个每日与之对弈的亦师亦友的存在…… 心里一时间变得很满，又似乎一下子清空了，一阵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痛楚在体内蔓延了开来，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的冲动忽然无比强烈。 进藤带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焦躁感，急切地开口问，“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需要我复盘你和塔矢名人的那一局吗？或者我们现在来对弈？”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去够放置在床下的棋盘。 “我和你说，未来的我棋力很强哦，是好几个头衔的拥有者，在来这里之前还刚从绪方手上拿到了‘天元’，所以你可别想再轻易将我‘一刀两断’了……呃，说到这里，我还是得先道歉，上次的对弈是我想岔了所以没敢全力出手，对不起……不过这次不会了，我们来认认真真下对一盘吧……” [阿光……]佐为有些迟疑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真是的，谁把棋盘推到了那么里面，怎么够都够不到——”他整个人几乎快要匍匐在地上了。 [阿光，]这次佐为的声音带上了坚定，[请回来坐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手指其实已经快要触碰到棋盘了，但是进藤身体僵了僵，还是慢慢地收了回来，低着头重新回到坐垫上，额前的刘海遮盖住了他的表情。 反而是佐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如此弱势的姿态。 其实在刚才进藤讲述的期间，佐为一直有着困惑，那个对方话语中的所谓的“前世的佐为”，真的是自己吗？他喜欢阿光，很喜欢很喜欢，虽然一开始相遇时因为阿光超出一般孩子应有的冷静自持而有些拘谨，但是之后的相处中，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全然信任与关怀，令他也不由得越来越与对方亲近…… 但是如果阿光对他的好都是源于那个“前世的佐为”…… 他想对阿光说，他并不是阿光口中的那个人，他想说他根本就没有那些记忆，他想说阿光你看着我，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人，是我…… 然而所有想要说的话，却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对面的进藤，稚嫩的脸颊上划过了一道泪痕。 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一般，进藤的表情怔了怔，直到泪珠打到手背上，他才连忙去擦，“不好意思……我只是……”但是擦掉了一滴，更多的落了下来，“……我、我真的……”最终他也只能是用手掌狼狈地捂住眼睛，任由眼泪湿了脸庞。 这是佐为第二次看见那孩子落泪…… 两次都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前世的他”……………… 佐为蹙眉按着心口，困惑地想，明明没有心跳，这里为何还能一阵阵地抽痛？寂寥地叹息了一声，尽管如此，他仍不愿看到自己所喜爱的孩子哭泣，尤其是哭得如此无声而自抑。 是的，纵使阿光一再宣称他的内里已是经过了一世的成人，但此时佐为却依然只当他是自己相处以来一个过于冷静自持的孩子而已。 如果是为了阿光…… 倾身向前，伸手碰触到进藤的脸颊，当他因微凉的触感而抬起头时，佐为浮起微笑，柔声道，[阿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高兴。] 于是，佐为成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 进藤光的笑容。 深夜，四周一片静谧之中，佐为缓缓睁开眼。 他行至窗边，看着外面天空上皎洁月光，繁星点点，他不由得想起阿光那个“天空像棋盘，星星像棋子”的说法。 [即使经过千年的时间，这世上某些事情，依然不变……这样的星空……还有棋盘上的激战……]他心想道，[……然而我并不在其中。] 如果神灵真是为了让他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神之一手”，那么阿光所说的他在未来与塔矢名人的那一局对弈，会令他消失，就代表着他将在那局棋里，达到自己在围棋里的上限。 佐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虽对这样的结果，有所觉悟，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并没有对消失的恐惧，有的只是不甘，他能到达的围棋高度，那么快就要到达极限了吗？ 如果让阿光复盘出那局棋…… 不，仅止是复盘，并不能让人感受到真正对弈时的氛围，想必也只是能见证到双方的精彩棋步而已。而且当自己看过这一局后，未来再对上相同的对手，下出的也将会是另一盘不同的棋局，以及不同的“神之一手”…… 唔，等下，这么一来，岂不是能见识到两次“神之一手”？ 一想到这里，佐为刚产生的些许不好情绪立刻转换成了对玄妙棋步的神往，心痒难耐地踱着步，恨不得现在就将阿光挖起来，复盘给自己看。 “佐为……” 床上的进藤忽然出声。 [啊，我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真要闹你起来……] 心虚的解释还未说完，进藤却又轻轻吐出两个字—— “别走…………” [原来是做梦啊……不对，怎么又开始做这个梦了？]千年的鬼魂皱眉来到床边，果见进藤闭眼未醒，但脸颊上却已被泪打湿。 [晚上哭了，睡觉还哭……]叹息着，鬼魂习惯性地俯□，在他耳边轻声道，[阿光，我在这里。] “不要……不要走……” [阿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 “呜……佐为……” [我在。] …… 如此循环地对话了一阵，睡梦中的进藤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不再呻/吟。 [真是的，‘前世的佐为’到底对阿光做了什么啊。]不满地小声斥责着，佐为重新回到窗边。 自相遇以来，进藤时常会在晚上这样，一开始佐为并不明白为什么阿光总是会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别走，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阿光叫的是另一个“他”。 [讨厌的家伙……] 不行，佐为心想，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彻底消除掉那家伙在阿光心里的痕迹！然后在未来，给阿光留下一个好好的告别！ 唔，可是该怎么做呢…… 次日。 天气大好，一清早几缕阳光就爬上了床，其中一道阳光很有针对性地爬上了仍在熟睡的进藤的眼帘。 被光线照射的进藤很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眼部肿胀酸涩。 不至于吧……只是哭了那么一会啊…… 因佐为的安抚，再没在半夜惊醒的进藤并不知道自己还在做着那个悲伤的梦，他诧异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快肿成了桃子般的眼睛，然后果断起身，去卫生间敷冷毛巾。 一边用湿毛巾按着眼睛，一边刷着牙，忽然想起什么，进藤朝着房间里口齿不清地打着招呼，“佐为，早。” [早~] 等到眼睛肿胀感消得差不多了，也已经快到了要上课的时间，进藤下匆匆奔下楼，随意和美津子打了个招呼，抓起桌上的吐司和牛奶就直接出门了。 [阿光……] [什么事？] [是不是我现在想要做什么，阿光都会帮我去达成？] 进藤脚步稍顿，望向身边的佐为，他虽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当此时对方主动提出来，他就有些警惕了，[……只限围棋相关。] [唔，第一呢，阿光今天回家里要把‘前世的我’和塔矢名人的那一局棋复盘给我看~] [这个没问题。]进藤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开始迈步。 但是下一刻，佐为，[第二，阿光去当院生吧！] 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牛奶差点没甩出去，进藤哭笑不得道，[你要我去当院生做什么？那里都是些不满十八岁的孩子。] [阿光你也才十三岁啊……] [……我内里已经三十多岁了，佐为，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是要找人对弈，我可以另想办法找到更合适的。] [我想要陪着阿光，把上一世的经历全部再过一遍！]佐为这么说。 第37章 十二月,院生考试。 日本棋院会所门口,三谷妈妈仰头看着面前的高楼,“这个围棋教室看起来规模还挺大，怪不得要进去的考试都要一万多呢。” 三谷,“是棋院啦，进去到里面的都是以将来要成为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往路口看。自从他获知进藤改变了想法，也要和他一起来考院生后,他就一直很期待。 “我到现在还不懂，你怎么就坚持要做什么职业棋士呢。不过算了,你姐姐都说了那个不是轻易就能当上的,等你兴趣过去了,自己就会放弃的。” 才不会放弃。三谷撇嘴在心里道。 这时，棋院里走出一名十多岁的女孩，看样子是考试没通过，哭个不停，她身边除了妈妈还有一名工作人员，正在一起安慰着她。 “回去更加努力地学习吧，明年还可以再来的。”最后工作人员也只能这么说着。 女孩仍在哭，她妈妈一脸心疼和无奈，躬身道别，“谢谢指导。”然后拥着女儿离开了。 见状，三谷妈妈推着三谷走上前，道，“您好，我孩子也是来考试的。” 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考试申请书，对比了下自己手中的资料，笑道，“三谷佑辉同学吗？快进来吧，正好下一场考试就到你了。” “就要开始了？”三谷惊讶道，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空无一人的路口，“可是我朋友还没来，他也是要考试的……” “没关系，院生考试都是单独进行的，一场至少要一个小时，快随我进来吧，让老师等可不好。”工作人员说完就转身在前面带路了。 “傻愣着干什么，不是你要来的吗？！”三谷妈妈见儿子还在朝外面探头，连忙拉着他跟上。 等到他们走进棋院大门后，过了二十多分钟，路的另一边才出现了美津子和进藤的身影。 “……阿光，家附近的围棋辅导班不行吗？这里有点远呢。”一路过来，美津子都在抱怨着，“你之前让爷爷买了那么贵的棋盘，也没见你怎么用，现在又坚持要来这个地方学围棋……如果你对学习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难得你上初中后成绩变得好起来了……” 进藤挠了挠鼻尖，乖乖听着，一句话都不敢回。原本照他的打算等到高中毕业后直接参加职业考试，就可以不用麻烦到妈妈了，但是在经过前段时间的坦白后，佐为不知为何一定要他按着上一世的经历再走一遍，于是他只好磨着美津子带他来这里了。 [哇——阿光阿光！这里就是棋院吗？？]旁边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给人带去了麻烦的愧疚感，径自对着面前的大楼惊叹不已，他从上次听到进藤说了一段围棋相关后，就对这个地方向往已久了。 [没错，这里就是日本棋院会所。]进藤道，看着这个地方，他的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怀念。在未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所有国内正式的赛事都是在这个地方进行，反倒是重生来这里以后的这大半年，时隔最长呢。 进到一楼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一见这样家长带着孩子在今天来的，便知是来考试的，“你是进藤同学吧？考试场地在六楼，随我来吧。” “这里面还真大。”美津子掩口有些吃惊道。她原以为儿子要上的只是一般的围棋补习班，租借这座大楼的其中一间屋子而已，没想到随着工作人员越往里面走越深，而且设备什么的都一应俱全，看起来很是正规。 “哈哈，是啊，”工作人员笑道，“这位妈妈一看您就是不太了解围棋的吧？这里不仅是院生活动的场地，也是职业棋士对弈的练习场，还有国内围棋各项的考试和比赛都会在这里进行，不大怎么行呢！” 美津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有些不安了，忽然手上一动，低头一看，是儿子牵住了自己的手，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心里涌起的暖意顿时冲散了那股不安，美津子笑着拍拍儿子的手。总之听起来不会是什么坏事就行了，这些时间以来阿光变得懂事了许多，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 等到经过一般对弈室时，看到还有些孩子比阿光年龄更小，美津子就更加放心了。 “请在这稍等片刻，前面的考生结束，就到你了。”工作人员说。 进藤点点头，又对美津子道，“妈妈，要不你到一楼的贩卖部边喝饮料边等我？考试需要的时间挺长的。” “咦？可是……” “没事的，”进藤笑道，“一考完我就去找你。” 送走了美津子，进藤也松了口气，他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真怕一个不小心在美津子面前露出马脚。走到自动贩卖机那里点了杯可乐，无视佐为关于“可怕的会冒泡的黑水”的吐槽，进藤一边喝着一边心想，刚才练习教室里没看到和谷、伊角他们，是今天没来吗？ 一杯饮料刚喝完，考试间的门就打开了。 “……你的实力不错，基础和大局观都挺好，最重要的是对棋步的敏感度很高，成为院生后记得要更加努力啊！”棋院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谢谢老师指导。”三谷鞠躬道。等起身后，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进藤正朝着自己竖大拇指。 明白刚才老师的话对方全都听见了，三谷不知为何，竟有了些不好意思，他蹬蹬蹬地跑到进藤面前，只知道看着他笑。 “很棒，加油！”进藤也笑着道。 “两位小同学是认识的？”棋院老师看着有趣，插口道，“那这位也要好好考试，以后就能一起做院生了。” “阿光一定没问题的！”三谷自信满满道。 “哈哈哈，感情真好。”棋院老师也忍不住笑了，“三谷同学可以先去参观一下练习教室。这位是进藤同学吧？你是最后一个考生了，请进。” “我到那个练习教室里等你考完。”三谷悄悄道。 点头表示听到了，进藤跟着老师进去了，在棋盘另一边坐下，主动拿出棋谱交给了对方。 刚看了一张，棋院老师就发出了一声轻咦，“是十秒快棋啊……”他又拿出剩下的看了看，吃惊道，“三张棋谱都是快棋吗？！”日本围棋现阶段是有些低迷，可是在院生考试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拿出三张快棋棋谱，也太不重视了吧？ 进藤一阵心虚，这些棋谱都是他大致估着院生的水平和佐为下的，双方都不太耐烦这样藏着捻着，索性就下了三盘快棋，果然还是有些欠考虑么…… 唔，虽然这么做是太过轻率了，不过仔细一看，这孩子棋力倒是相当不错呢，快棋还能下得这么稳定……大局观也非常好，不，应该说是这次考试中最好的一个，还有这几手棋步，原来竟可以从这里解围……哦哦，这一手断真是太干脆了，漂亮！ 棋院老师看得兴趣盎然，开始一张张地仔细研究起来。 [阿光，还不开始对弈吗？]佐为问。 [再等下，要老师先开口才行。]进藤无奈道。 好在没过一会，棋院老师就反应过来了，清咳一声，他重新坐好，问，“这三张棋谱，你的对手都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进藤说，“是和教我围棋的老师所下。” 已经无聊到左顾右盼的佐为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愣了愣，回头看去，却看到说出这话的进藤，脸上仍有一抹还未消退的赧意。 【教我围棋的人，我叫他‘老师’，因为我尊敬着他……不过他从来都不知道就是，我从来都没有叫出口。】 那是刚认识不久后的一个星空下，那孩子对他说的话……一股热浪拼命往上涌，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佐为手忙脚乱地打开扇面，将自己涨得通红的脸藏在后面。 棋院老师可不知道此时他眼皮底下还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告白。他只是在听到进藤说棋谱上的对手是围棋老师后，有些明白地点点头，如果有老师指点的话，这样的程度是可以理解的，前一批考生里的越智同学比这孩子年龄还小，也是不仅有天赋家里还经常请棋士教导，这段时间都已经升上一组了。 “我们开始吧，”围棋老师放下棋谱，道，“你可以先放三子。” 进藤，“是，请多指教！” [喂，佐为，要开始了！] 红潮还未褪去的鬼魂依然用扇面遮着脸，看也不看棋盘，便道，[天元，及上方两处星位。] 棋局进展得很顺利……这里“顺利”的意思就是指压低原本的棋力，成功瞒过围棋老师，输得真实有水平……一如想象中的无趣。 进藤开始走神了，他想到那晚坦白后，佐为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既没有对“未来会消失”这件事有什么反应，也没有磨着一定要和他认真地对弈一场……不过可能是还沉浸在他复盘出来的未来佐为和塔矢名人的那局棋里面吧。 这局棋放在他心里这么多年，因为对弈两方身份的特殊，进藤也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来一起讨论，这些天他和这一世的佐为倒是反反复复将其中每一手都专研了个彻底，可谓是淋漓尽致痛快之极。 能像现在这样以同水准的实力和佐为畅所欲言，实在是件很棒的事，而且今后还可以随时与对方放开手对弈…… 想到这里，进藤决定既然佐为不主动提出的话，就自己来吧！ 第38章 一局棋很完整地下到了最后。 棋院老师赢了六目半,考生里这样的成绩虽不是很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互相致礼结束对弈后,棋院老师习惯性地想要开始指导，但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从哪一步开始着手才合适。 整局棋下下来，似乎就是这么温温吞吞平平缓缓地对弈到了最后,然后对方就以六目半的差距输了。 奇怪。棋院老师挠着头，又拿起一边的棋谱,对比眼前的棋局，想到棋谱带给他的惊艳,和面前棋局的平淡,越发地困惑了。 “进藤同学……这三张棋谱真的都是你在下吗？” “是的,老师。有什么问题吗？”进藤佯装不解地反问，实则心虚得手心快冒汗了。 一旁的佐为也是一阵紧张，眼巴巴地直瞅着老师。 “呃，其实也没什么……”棋院老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唐突了，虽然棋谱和本人下棋两者表现出来的棋风大相径庭，但是两方都表现出了很好的棋力，而且像这样年龄段的孩子基本都还没定型，棋风多变也是常有的事。 想到此，棋院老师下了定夺，“好吧，你下个月来这里吧！” 这便是通过了。 “对了，你怎么是一个人进来考试的？你的家长呢？” “我是妈妈陪同来的，”进藤道，“她现在正在一楼休息，老师如果有需要交代的事情请直接和我说吧。” 知道学围棋的孩子常比一般孩子更稳重些，棋院老师也就没有反对，把以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大致都说了一遍。等到送进藤出去时他又补充了句，“月底我们会把组合表通知邮寄给你，你记得要和刚才的三谷同学也说下，刚才忘了交代他了。” “好的，谢谢老师指导，”进藤躬身道，“老师再见！” 直到出了考试间，进藤这才完全放松了，和佐为相视一笑。 [刚才吓了我一跳。不过最开始被让了三子，棋院老师也在有意下指导棋，这种状况下想输得让对方毫无察觉是挺难办的呢。]进藤说着。 [是啊是啊，]佐为连连点头，[职业棋士就是不一样，很厉害呢！] 再厉害还不是被你忽悠过去了？进藤心道。他看了下时间，发现比预想的要早很多，[我们先去练习教室吧，佑辉说在那里等我。顺便也让你看看那些对围棋充满了热情的孩子，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氛围的。] 佐为自然不会反对。 然而等到他们来到教室，却发现这个时间段已经是练习结束，大部分人都在开始收拾棋盘棋子了。 没能看到进藤所说的那种景象，佐为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了。 进藤也有些尴尬，他事先一直说自己对棋院有多熟悉，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乌龙……不过前世他多是以顶尖棋士的身份来这里参加赛事，确实是没有关注过院生们的练习时间…… [别这样，下个月的院生研修日我们也要来的啊，到时候你就可以再看到了！]进藤安慰道。 [下个月……]佐为不情愿地嘟嚷着，忽然眼睛一亮，[阿光，那边还有人在对弈！我们快去看！] 进藤顺着他指的望去，顿时就是一僵，那边对弈的及观战的，竟然都是他未来的好友……！ 三谷佑辉、和谷义高、伊角慎一郎…… 进藤还未决定要怎么面对这一幕，就见三谷已经发现了自己，挥手招呼，“阿光，这里！” 他这么一叫，那边其余两人也都望了过来。 进藤僵硬地勾了勾嘴角，现在不过去也不行了。 [是阿光认识的吗？]佐为见他这样的反应，问道。 [嗯，都是前世相处了很多年的朋友……那边那个正在和佑辉下棋的，叫‘和谷义高’，是未来的顶尖棋士之一。现在应该是院生一班的人，他的网名叫做‘zelda’，经常下网络围棋，之前在你手中连输了四局棋的那个人就是他。] 进藤这么一说，佐为立刻有印象了，[哦，是这个孩子啊！棋力很不错呢，那以后又能经常对弈了~] [……还有对面站着观战的个子最高的，叫‘伊角慎一郎’，我来这里之前他刚取得‘棋圣’头衔。也是院生一班的，单论棋力应该是目前院生中最高的。另外还有‘福井’、‘越智’等人，看样子现在都不在，应该是回去了。]进藤很是怀念地将未来的好友一一道来。 [阿光原来有这么多一起下棋的朋友呢……]佐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些羡慕。 [是啊。]进藤应道，并没有想太多。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对弈桌前。 和谷抬头看了看他，问，“你也是今天来参加院生考试的吗？” “呃，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进藤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此时还十多岁的相貌稚嫩的好友，还是免不了一阵恍惚。 和谷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对面的三谷，“他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非常厉害的朋友？怎么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嘻——]佐为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即连忙欲盖弥彰地清咳了一声。 进藤嘴角抽了抽，只能装作没听见，“初次见面，我是进藤光，下个月起会来这里和大家一起练习。” “我是伊角慎一郎，”一旁的伊角接过话来，把和谷也介绍下，然后说道，“欢迎你成为我们院生中的一员，请不要太介意，和谷其实就是嘴巴欠一点，性格是很率直热心的！” “我明白的。”进藤点头表示理解。是啊，和谷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三谷却还在在意，坚持道，“阿光是我遇到的人里面，最厉害的！” 和谷笑了出来，“你遇到的人里面？今天刚考上院生的人是可以说这样的话。” “有什么好笑的！”三谷这回真生气了。 进藤正感觉有些不妙，就听见他继续往下说，“阿光不久前还下赢了塔矢……” “佑辉！”这下再顾不上是否礼貌了，进藤直接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但是显然还是晚了。 “塔矢？”和谷仰头问伊角，“难道是那个塔矢亮？” 伊角，“……下围棋的还能有几个塔矢亮？” “啊哈哈哈！”和谷一阵大笑，“你是想说这个人下赢了塔矢亮吗？哈哈哈哈，我刚进来的时候，也说过要打败塔矢亮的话呢！但是你这样直接说下赢了，就太假了啦！！” 明明说的是事实，却被对方这样嘲讽，偏偏进藤又在一旁严厉地瞪着他不让他继续说，三谷原本就不是多冷静的人，气急下直接起身道，“不下了！” “喂，输棋要说的是我输……” 和谷话还未完就被伊角使劲地扯了下衣服，伊角咬着牙齿对他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三谷气得脸都红了，掉头就朝教室外面走去。 进藤心里一阵无奈，有种错觉，仿佛之前校庆上加贺和三谷对立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不过以后大家都是院生了，还是得想办法让两人好好相处才是。 进藤这么想着，扫了一眼桌上的棋局，很明显白棋快被黑棋杀得溃不成军了，不过边角那一块还有一线生机。随手从三谷的棋盒里拿出一枚放下，进藤朝他们笑了笑，这才离开。 等到看不见人了，伊角这才冲着和谷训道，“你说你老要争那个口角做什么？看，把人都气走了！要是让别人都以为我们院生里会欺负新人怎么办？！” “我又没说错什么……”和谷嘟嚷着，“行了行了，伊角你也别说了，大不了下个月再遇到了，我就让着些那家伙。” 虽然知道和谷这话是在敷衍自己，伊角却也没办法，只能想着下个月将他看紧一些，对了，也要叫上福井那孩子一起！ 这时教室里其他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两人连忙加快了收拾。 和谷正要将面前的棋盘收起来，忽然看到了最后那颗白棋的位置，愣了愣。 “伊角！”他突然一声大叫。 正抱了自己的棋盘要走的伊角被吓得一个哆嗦，没好气道，“突然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不就在你旁边吗？” “快来看这局棋！”和谷急道，“你看这颗白棋能不能活？！” “什么白棋……咦？” 两人都没了收拾的心思，凑到棋盘前开始研究推理，过了好一会儿，得出了结论——能活！ “我一直在观战，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块，”伊角不可思议道，“那家伙才看了几眼啊，怎么就一颗棋把这一块救活了呢……” 和谷也是一阵愣神，忽然想起什么，迟疑道，“难道那人真的连塔矢亮……” 他和伊角面面相觑，“不可能吧？” 伊角，“……下个月的院生研修日，一定要再仔细观察！” 和谷，“没错！” 第39章 另一边,进藤追出来没多远，就看到了三谷。 三谷正站在电梯口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用脚尖蹂躏着地毯边缘，一发现进藤过来,立马装出一副正在专心等电梯的模样。 见他如此表现,进藤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也不提刚才的事,只是说,“这个月底棋院会寄对战表到家里，不要忘了查收。” 三谷从喉咙里嘟嚷出一句什么。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按下一楼的键后，进藤才接着道,“佑辉刚才的表现需要反思，已经要往职业路上走的人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莽撞了。” “……我又没说错，阿光明明就是赢过塔矢亮的嘛。”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1节 “有对弈就有输赢，一次的成败不代表一生都能赢过对方，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不需要去说。”进藤说。 “可是我就觉得阿光是最厉害的，”三谷忿忿不平道，“而且那个和谷太讨厌了，我只是在等阿光，他自己来找我对弈，还没下完就说我的棋力就算通过了院生考试也只能在二组，就算他是一组的又怎么样！” 唔，这个绝对是误会。进藤不得不为前世的好友的行为进行解释，“我想和谷这样做并没有恶意，他只是练习结束了，见你是生面孔便来找你联系。至于一组、二组的事，他是想告诉你院生是按照实力来分组的，两个组的水平相差很大……我也认为以佑辉现在的棋力，确实很难升上一组，所以从现在开始要更加努力才行呢。” “我有一直在在努力啊……”三谷嘟嚷着，随即怀疑地看着他，“阿光，为什么我感觉你在一直帮着那家伙说话？你们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是第一次见没错，”进藤有些心虚地干笑道，“只是想起以前校庆上，佑辉不是和加贺也是不打不相识的么，所以我想着说不定你们将来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绝不可能！”三谷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斩钉截铁道，“我讨厌他！” = =|||话说得这么满没关系么？貌似我们第一次遇见时，你也表现得很讨厌我哦？ 当然，猫在炸毛时要顺毛抚摸这一点进藤还是知道的，自然不会笨到将心里的吐槽说出来，转而问起家长陪同的事，当得知两人的妈妈都是在一楼等待时，出了电梯便一起朝着休息区走去。 两人的妈妈果然已经认识上了，他们去的时候，正聊得相当欢畅的样子。 “啊，这就是美津子的孩子吧？”三谷妈妈先发现了他们，立刻招呼道，“快过来，我就说我家佑辉怎么坚持要来这里的围棋教室，原来是想要和朋友一起呢！” “是啊，我家阿光也是。家附近的辅导班不要，一定要来这里，我还担心着这里离家远看起来规矩又很严，知道佑辉也会来这，总算是能稍微放心些了。阿光这孩子真是的，也不早点和我说。”美津子也道。 “呵呵呵，男孩子嘛，可以理解的。” “唉，我真是愁死了，孩子他爸又常年在国外出差，我一个人有时真的弄不清这孩子在想什么……” “妈妈！”进藤窘迫地打断她，“以后妈妈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行了！” “真的吗？”美津子怀疑地看着他，“那你说下你和明明之间是怎么了？她都已经有很久没来我们家了。” “……！！！”真是自掘坟墓！ 三谷妈妈在一旁掩口直笑。 三谷左右看看，忽然对美津子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伯母，我可以经常去你们家玩吗？” 三谷妈妈的笑声哽住了，她使劲一拍自己儿子，“怎么这么不礼貌！” 美津子却显得很是高兴，“当然可以，佑辉想来就来吧，不过以后不论是学校还是围棋辅导班里，都要照顾好我家阿光哦！” “好！”三谷应得痛快。 进藤默默捂脸，妈妈你真的拜托错对象了…… 一场考试下来除了让进藤三谷两人成为了院生，也让美津子多了一个煲电话的对象。 进藤时常路过客厅时听到美津子与三谷妈妈在互相抱怨着自家儿子有多么让人不省心，每次都只能黑线地当做没听到。 三谷倒真是履行时常来玩的话了，不但周末就连平日里放学了，也总是跟到了家里来。不过进藤考虑到他现在的棋力还有些弱，这些时间便都被用来做围棋的加强辅导。 这么一来，时间便过得飞快了，转眼已到一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 因为是第一天到棋院报到，美津子一大早做了一桌子美味，顺便把来等人的三谷包里塞满了零食。 “……到了那里以后，就按照对战表上面的名字找对手，我们会先在二组进行循环赛，只有取得了好成绩才会升上一组，所以每场对弈都要用心，还有虽然目前的对手是二组的人，但是也不能轻敌，能留在棋院的都是有实力的人，佑辉你现在的棋力及时输了也不用太在意……”进藤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叮嘱着。 三谷胡乱地点头，明显心思都放在了零食上。 一旁的佐为先受不了，[阿光，你快变得像老头子一样罗嗦了！] [别瞎说，算上前一世我也只是大叔而已！]进藤反驳道，不过还是停止了唠叨，其实心里明白以三谷的个性，光是说的他永远都听不进去，只有当他亲身去尝试了，经历了挫折和失败，才会让他慢慢转变……但是这个过程必然是痛苦漫长的。 进藤在心里叹气，算了，那些都是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现在再担心也没用。 等到他们一步入棋院大门，三谷原本一直显得很懒散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紧绷了。 这点倒是令进藤感到欣慰了不少，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三谷哪里是因为明白了对战成绩的重要性才紧张的啊，这分明是猫科类遇敌前的戒备！ 练习教室的门口，进藤仅仅是去寄存了一下背包，转身就见三谷与和谷又对上了，两人就那么驻在过道上互不相让。 一把将三谷扯到身后，让出过道，进藤对着和谷笑道，“早安！” 和谷探究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转，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福井匆匆跑了过来，“和谷你太过分了，都不等我！” “你慢死了，起得那么晚路上还要吃章鱼烧，我才不想和上次一样被你拖累得迟到再被棋院老师骂！”和谷回道。 “就是因为起晚了才肚子饿嘛！”福井笑嘻嘻地说，然后才看到另外两人，“哎，生面孔哦？” “是上次考进来的院生，等下老师会介绍的。走吧，今天我们两个对战，我一定要赢你！” “才不让你赢！” 两人说笑着进去了。 进藤的眼神刚横过去，三谷就举手无辜道，“没有吵架，我都没有说话！” 你的态度就很成问题！ “……先进教室吧。”进藤无奈道。 刚才门口那一幕显然被不少院生看到了，等到他们进去，一些议论声隐隐响了起来。 再次用眼神警告了三谷一回，进藤这才开始按照对战表寻找自己今天的对手，“请问内田是哪一位？” “是我！”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应道。 两人走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听说上次的院生考试只有两个人过，你一定很厉害吧？”趁着棋院老师还没来，内田问道。 “大家都通过了考试才会在这里的。”进藤笑着道。 “哦，很会说话呢。”内田这么说着，但是态度却也缓和了不少。 没过一会，棋院老师来了。简单地将进藤刚和三谷介绍了下，便宣布对弈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和谷与福田这一组属于先结束的一批。 “可恶啊，又输了！”和谷气道。 “谢谢指教！”福田很是得意。 “你放棋太快了，弄得我也跟着急了起来，这里是第一次判断错误……” 简单地检讨过后，福田乐滋滋地去登记了。 和谷收拾完后，环顾了下四周，大多数人都还在对弈，角落里，三谷似乎也结束了，棋院老师正在给他们做复盘解说。 和谷想了想，走到了进藤那一组观战。 哇哦！很漂亮呢！这是和谷看到棋盘的第一反应。 现在已经到了终盘，黑白双方棋子似乎都没有特别出色的作为，但是两方的棋形都很稳定，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完全平衡的盘式，少了对弈中常见的肃杀，竟给人一种平和对等的感觉。 不过盘式漂亮归漂亮，这么一来，等到收官算上贴目，黑棋就等于是输了…… 和谷注意了一下，发现执黑的是进藤，顿时心里一阵失望，这样看来这家伙也不过如此，上次那步白棋只是偶然罢了。 和谷放弃了这边，转而去看伊角和越智，他们两人都是目前一组的领先者，非常值得关注。 “那边怎么样？”见他过来，福田小声地问。 和谷摇头，“进藤要输了，盘式挺有意思的，其它没什么看头了。” 福田，“我刚才也到另一个新人那里去看了下，输了呢，老师说他下得太急躁了。” 两人都耸了耸肩。 很快这一组也结束了，伊角险胜。 “这里……”伊角刚要分析，越智便打断了他，“我知道，这里第2目提早了，黑子变得后续无力，应该在这里用封，另外这里不该用断，被你趁机粘得更紧了，还有这里不该紧追不舍，应该先顾全这边。一共三个错误。” 越智抬眼看他，“有漏掉哪里没有说吗？” 伊角，“呃，没有了，你全都说到了……” “多谢指教！”越智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起身离开了。 和谷与福田目瞪口呆地看着。 好半天，和谷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伊角背上，气道，“喂，要不要这么没用啊，你才是赢棋的那个啊！” “没办法啊，”伊角语气无奈，“越智又没有说错，就是那几点问题，不需要我再补充了……对了，那两个新来的怎么样？”伊角一边问一边起身去登记。 这时已经快中午，大部分院生都不在教室了。 “都输了，不行呢！”福田抢先回答道。 “是么？那看样子暂时不需要注意了……哎？”伊角拿着登记本，疑惑道，“其中一个是不是叫‘进藤’？这里不是写着赢半目吗？” “怎么会？！”和谷腾地站起身，“终盘的时候明明……”话未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想要再去看那盘棋，对弈桌那边却已经空了。 教室里已经不见了进藤和三谷的身影，但是另一边内田还在和奈濑聊天。 和谷冲过去，急切地问道，“内田，你刚才和进藤的那局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组的人也会关心我们二组的对弈啊？”内田打趣道。 她旁边奈濑掐了她一下，“不要这么说话啦！” “哦，我忘了奈濑你也是一组的，不好意思，开个玩笑而已。”内田吐了吐舌，随即正色道，“和谷，我知道你现在的疑惑，但是我觉得没必要说，等到以后你有机会和进藤对弈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yの喵星人生日快乐~~~o(≧v≦)o~~~~因为迟了一天，特意送上小剧场~~么么哒！ 说明：“xx的使用和维护方法”一题材模板来自网络。 【藤原佐为的使用与维护指南】 恭喜您，您现在已经成功地拥有了藤原佐为。藤原佐为经过diso 9001认证，希望本产品能给大家的工作和生活带来更多的便利与福音。为了完全发挥藤原佐为的功用并保证安全，请仔细阅读以下条款。 当您的藤原佐为被送到您手中时，他应该是装备完全、能量充足的。请检查一下您是否有他的所有附件（见下文）以及是否收到了正确的版本。 藤原佐为的正确版本有： 10版本：千年多前，身处平安城都，教君主下围棋的棋士。 20版本：死后化为鬼魂，附身本因坊秀策 30版本：秀策死后，再次附身进藤光 40版本：进藤光重生后，再次相遇的状态 本产品为最新的40版本。 附件清单 带污迹的旧棋盘一只 （适用于让鬼魂寄宿） 乌帽一顶（魅力值+1） 狩衣一套（魅力值+1） 折扇一把（魅力值+1 气势+1） 注意：不允许自配附件 。 安装 拆开包装。 打开包裹。 声控开启。 完毕。 注意：请不要在藤原佐为尚未苏醒时解开他的衣服。当然，也请不要在他苏醒后这么做。 操作程序 您的藤原佐为是操作简便、高效率的。他以声音控制。 请相信您的藤原佐为绝不仅仅是装饰品，他在日常和专业领域都有非常广泛的用途。 例如： 排解寂寞：您的藤原佐为拥有绝对强大的卖萌属性，完全能够满足您寂寞时的需求。 副作用：当您长时间观看时，可能会导致精神亢奋，失血过多，所以请慎重使用。 围棋指导：当您因为一部漫画而热血沸腾毅然决定学习围棋时，拥有一只藤原佐为，绝对是您最正确的决定，他的外观和实用方面，必然能起到激励和督促的效果。 副作用：当您对他的外观关注大过于实力时，请警惕避免走上歪路！ 对弈强援：你想要一夕之间成为围棋高手吗？请使用藤原佐为。当藤原佐为切换到30以上版本时，您将有一定几率获得附赠品——重生后进藤光一只。 副作用：附赠品为自动获得，并能强制将您的藤原佐为升级为40版本，然后您的藤原佐为将会被附赠品拐走。 与其他产品的兼容性 您的藤原佐为目前仅与本公司的进藤光兼容性良好。 清洁 您的藤原佐为不需要清洁。 润滑 为保证您的藤原佐为的良好工作状态，请定期返还本公司进行检查。 安全性 您的藤原佐为绝对安全。 常见问题 问：我的藤原佐为哭了怎么办？！！！！ 答：哦，这是正常现象，请给他一副棋盘，或者购买我公司的进藤光，他能妥善处理好此类问题。 问：我能购买二个藤原佐为吗？ 答：因为这是限量版礼包，我们将严格实行限量制每家不能同时拥有有二个藤原佐为。 问：我的藤原佐为突然变小了！！只有三头身！！！！ 答：哦，那是您触发了卖萌功效，不要紧，很快就能变回来了。 最后 预购从速哦亲~~~~~~~~~~~~~~ 第40章 不提和谷的困惑不解。另一边,进藤和三谷离开练习教室后，去一楼买了午餐就直接坐在休息区那里边吃边谈了。 三谷把自己上午的对弈复述了一遍,进藤听完后和棋院老师给出的评论一致，“下得太急了，布局不够深入,棋子的意图也过于明显。” 三谷咬着吸管，口齿不清道，“是我大意了,下次再对上一定能赢回来！”虽然今天第一局对战输棋了,但是他的神情较前些天都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发现，院生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厉害，至少今天这个对手他感觉还没有海王的岸本主将厉害。 “唔,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过于自信就是轻敌了哦。”进藤告诫道。 “知道！”三谷随口应着，眼睛转了转，有些兴奋地提议道，“阿光，等下吃好了我们去四处逛逛？我听说棋院里有一个很出名的特别对弈室，专门是给重要比赛用的，我一直很好奇呢！” “特别对弈室？是指‘幽玄之屋’吗？”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 进藤失笑，“光是看有什么意思，如果今年佑辉能通过职业考试，明年的新初段赛就能在‘幽玄之屋’进行了。” 一提起了职业考试，三谷立刻变得有些恹恹的了。虽然今天遇上的对手不怎么样，但是院生里还是有像那个讨厌的和谷一样厉害的人，这令他对一年后的考试仍觉得没底。不过没关系，他心想，反正有阿光在，自己只要在阿光的指导下继续努力，就能不断地变强了！ 两人很快地解决了午餐，但是三谷仍是不愿这么快就回去。 “那就去大厅的商品区看下吧，那边有很多带围棋文化的纪念品。”进藤提议道。 现在是正午时间，又没有重要赛事，商品区的游客并不多。三谷对展示柜里的各种商品很是好奇，进藤则来到书架前，就着琳琅满目的图书开始挑选。 “还是这里的棋式集多一些。”他自语着，指尖一本本划过去，忽然顿住，问，[佐为，你现在还想要塔矢名人的棋式集吗？] 正在东张西望的鬼魂一听，连忙点头。 进藤于是便把那本勾了出来，放到一边。 [对了，阿光，]鬼魂像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对弈室，为什么要叫‘幽玄之屋’这么古怪的名字呢？] [怎么会古怪……哦，我忘了你的那个时代并没有这个词。]进藤想了想，解释道，[‘幽玄’是后世才产生的日本美学观里的一种审美意识。它里面包含了‘优美’、‘安详’、‘柔和’‘寂静’‘深远’等美好的感受，并且带有一种非合理的、不可言喻的、微妙的神秘韵味。用‘幽玄之屋’来命名那间专门用于重要围棋比赛的特别对弈室，正是意指顶尖棋士们所呈现出来的棋局，也能带给人们相同的感受。] [唔，听起来似乎挺好的……]佐为困难地听完那一堆艰涩的话，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进藤笑了，[不止是挺好，简直是超级棒，佐为一定会喜欢那里的。]他想起前世刚考上院生时，被和谷带着第一次去了那里，那时他身后千年的鬼魂一改平日的温和，浑身散发出尖锐强大的气势，清秀的脸上甚至浮现出充满战意的微笑，令当时还年幼的他为之战栗。 那时的他，还不懂当时的感受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得那样的状态是他应该去追寻的……直到多年以后，当他已经习惯了以头衔卫冕者的身份成为“幽玄之屋”的常客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当时的那份触动。 然而现在，一股冲动却忽然涌了上来，很想……很想让佐为再去到那里，以对弈者的身份！ 进藤垂下眼帘，只要再等一年……等到明年的一月…… 午休时间结束后，下午又开始新一轮的对战。 因为进藤三谷两人踩着点进来的，和谷没能找到时机问清上午那一局的详况，偏偏他下午的对手又是慢吞吞的类型，半天才落一颗棋，急得和谷不停地动弹，直到棋院老师过来给了他一脑壳，他才多少安分了些。 福田在一旁看得偷笑不停，然后也被敲了一脑壳，于是也安分了。 棋院老师见棋院里最活跃也最容易惹事的两人都被制住，这才开始巡视全场。他先是到了进藤那边观看了一会，与上午那场差不多，大多棋步没有下在最好的位置，但是也没出什么差错，虽然稍显平庸，但胜在一个“稳”字。 暗自点了点头，棋院老师便朝着三谷的方向去了。等到了那边一看，顿时皱起了眉。这边的情况竟然也是和上午差不多！上午出现的问题，现在还是一个不漏地又犯了！还有这个计时器，既然还剩那么多时间，你倒是好好想清楚了再下啊！ 还没等他纠结完，就见三谷抬手间眼也不眨又是一颗棋紧随着对手的落子而放了下去，思考时间不到八秒！ 棋院老师后退几步，掉头就走，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咆哮出声，还是等会再过来吧，等这边结束后他一定要再好好说这孩子一顿！ 时针一格格地走着。 进藤这次的对手是目前棋院里年龄最小的院生，年仅十岁的铃木。他仍然按照上午所做，让佐为以下指导棋的方式，无形中引导着对手下出正确的棋步，但是这次因为对方还年幼，不善于深思，棋步很是随性，常常无视佐为花费心思搭好的路线，而是天外飞来一招，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突然落下一棋。 虽是如此，佐为却越发显得兴致勃勃，套子设下一个又一个，最后终于成功地令对方棋子乖乖顺服，自觉地待在该在的位置上了。 “好棒！”铃木看着最终棋盘上整地后呈现出来的漂亮形状，高兴地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得这么好，你是叫‘进藤’吗？我喜欢和你下棋，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灵魂已经是大叔的某人面临小正太突然的的好感告白，微有些窘迫，“呃，好啊，那以后就请多指教？” [哦哦~阿光又交到新朋友了~~]佐为开心道。 [托你的福。]进藤无奈地说。起身去登记成绩。 佐为可听不懂这样的调侃，只当真是在感谢自己，乐滋滋道，[那今晚阿光陪我排棋谱好不好？]他现在心心念念惦记着那本塔矢名人的棋式集。 [不好。] [哎？？为什么？？qaq~~] [你对这些孩子这么体贴温柔，上一世却对我毫不留情，动不动就在对弈中将我‘一刀两断’= =+] 佐为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然后用扇柄顶着下巴，思考了会，道，[那大概是因为‘前世的我’觉得阿光有那种能力接下来，所以才不需要顾虑太多~恩恩，一定是这样的！]说完为加强说服力，还自己点了点头。 [……现在才来说好听的话，不觉得有些迟吗？]进藤斜瞥了他一眼，唇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扬起。 等到登记好成绩以后，他站起来环视了一下练习教室。他们这一组是目前最快结束的，视线在仍在专心对弈的和谷伊角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进藤决定先去三谷那里看看。 三谷自发现进藤朝这边走来后，就立马一转原先懒散的姿态变成了正襟危坐，并悄悄将计时器往棋盒后面挪了挪，然后抓起一枚棋子佯装苦思，只盼能蒙混过去。 不过这番作为显然是白费功夫，他面前有个最大的证据是无法掩盖的——棋盘上所呈现出来的局面。 棋局已经快要进入终盘，黑棋被白棋堵在边角，中央一条大龙被截得七零八落，虽然前期布局留下的几处影响还在，但是棋手似乎并没有做出积极有效的措施来弥补，黑棋后续无力，输棋几乎已成定局。 三谷执黑。 佐为以扇掩口，望向一边，表示不予评价。 进藤嘴角抽了抽，回想起中午自己苦口婆心的告诫……所谓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大概说的就是三谷这样的吧。 眼角瞄到进藤面无表情的样子，三谷越发地心虚了。其实从下午的对弈刚开始，他就发现这次的对手比上午的厉害了许多，于是当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被对方识破后，他的拼劲就不是那么足了，应对多少带了点敷衍，目的也变成了尽快结束对弈及不要输棋太多。只是他没想到进藤那边会结束得更快…… “思考的时间快到了。” 因三谷迟迟不落子，他的对手忍不住道。 “我知道！”三谷瞪他一眼。 “好心提醒你还不领情，”他的对手一阵不满地嘟嚷，“现在才来认真有什么用，之前做什么去了！” 随着那人的话，进藤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三谷顿时脊背一阵凉意，再不敢随意开口，只是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投注在棋局中。 没过一会，棋院老师重新回到了这里，他先是赞许地看了进藤一眼，新进的院生能在第一天就拿到全胜，还是很值得嘉奖的，随即才把注意力放到棋盘上，忽地挑眉，发生了什么事？三谷那孩子怎么突然就自己变得认真起来了？ 因着三谷最后的努力，黑棋突然奋起反扑，打了白棋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最后并没有做到反败为胜，还是以两目半的差距输了，但收官时的表现却有着不少的闪光点，令棋院老师还是挺满意的，只觉得这孩子虽然状态不够稳定，但是资质却是好的。 第41章 伊角、福井、和谷三人结束后便凑到了一起,佯装复盘练习，却是在密切关注教室另一边的那两名新人。 棋院老师稍微指导了一下便离开了，去登记的是另外一人,那就代表输棋的人是三谷了。他旁边，进藤似乎在帮他检讨刚才的棋步，不过神情看上去挺严肃的。 “那边气氛不太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吗？”伊角悄声问。 “当然是现在，那个叫‘进藤’的棋力，我非得亲自领教下！”和谷不服气道。他上午在内田那里碰了软钉子,刚才找铃木对方又是一问三不知的傻乎乎样，他本来性子就急,哪里还能再忍得下去。当即就推开对弈桌，向着那边走去。 “打扰一下,”和谷很直白地对着进藤道，“等你们检讨完了，和我来一局怎么样？” 伊角扶额，至少等院生再少一点嘛，现在这样的做法和态度，二组的人会怎么想啊！ 果然就见还未离开的院生们都注意到了这边。 三谷也以为对方是来挑衅，满是怒意地起身，正待质问，进藤却伸手按住他，“没事的，”进藤朝他摇摇头。 和谷的性格一贯如此，平日里大大咧咧，唯独在有关围棋的事情上认真执着。进藤看着此时一脸斗志昂扬的年轻好友，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类似的情景—— 那是在他第一次拿到头衔的次日，那时的和谷明明已经成年，却丝毫不体谅他还有着赛事刚过的疲乏，一大早便兴冲冲地跑到他的住处要求对弈……不过最后和谷还是没能达成所愿，因为塔矢也在随后上门，在听到和谷的来意后，不由分说便将其赶了出去…… 唔，但是最后他还是没能休息成，因为虽然塔矢是拎着红酒来为他庆祝的，但是没聊几句他们的话题便习惯性地又转回了围棋上，然后便就着红酒吃着家里翻出来的垃圾食品开始复盘，结果中途因意见不合而吵了起来，最后还是以对弈决胜负…… 想到此，进藤忍不住轻笑出声，看向眼前年少的和谷，就仿佛就像看到未来那成年了仍性格不变的好友，心里陡然一松。 “可以，”他含笑点头，“不过有一个要求，要和我对弈必须先赢过他。” 进藤指向一旁的三谷。 被突然点名的三谷愣住，和谷也是一脸的不满，“我上回不是赢过了吗？” 进藤，“那就再赢一次。” “和他下没意思啊，我要找的人是你！” “你今天想要和我下棋，就必须先找他。” 和谷一阵气闷。 “加我一个，我先来吧！”他身后，福井突然冒了出来，抢先坐在了对弈桌旁。“初次见面，我是福井雄太，你就叫我阿福吧！我喜欢下快棋，我们速战速决怎么样？”福井笑嘻嘻地问着三谷。 三谷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回了原位。 伊角也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没出声，如果他现在也去插一脚，那就真的是跟欺负新生没什么区别了。 周围人见这边似乎没有问题了，便都收回了目光，不过还是有几名院生因为好奇凑了过来。教室门口，越智远远朝这边看了一眼，面露不屑地离开了。 对局结束得很快，福井赢。 “我们到那边去。”进藤很是干脆地带着福井去了隔壁桌。 和谷使劲地抓了抓脑袋，“啊，算了，来就来吧！我们也速战速决！” 棋盘下，三谷的左手慢慢握紧成拳，这种被轻视的感觉……阿光为什么要这样做…… …… 时间已接近黄昏，位于棋院六楼的练习教室里被透过窗户斜打进来的夕阳照得一片昏黄，往常这个时间段在这里练习的院生们都已经回家了，然而今天，还有着十多人留下，被他们围着的是正在对弈的进藤与和谷。 教室另一边的角落里，三谷坐在阴影中，“……这里不该急着提子，如果用小飞……”他独自喃喃自语着，与旁边众人簇拥的那一桌相比仿佛被遗忘一般。 佐为长身而立，在对弈空隙间看到此景，轻叹一声。 进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佐为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做法？] [……嗯。] 眼神黯了黯，进藤笑道，[佐为果然很温柔呢。] 心里忽然有些发慌，佐为连忙解释着，[我并不是说阿光做得不对，只是觉得就算那孩子有所松懈，只要好好劝说就行，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别急，没关系的，]进藤宽慰着他，随即也解释道，[我明白佐为的意思。只是我觉得，现在的佑辉因顺利考上了院生，却不明白真正残酷的竞争现在才开始，与其担忧着他的未来，不如现在就下猛药让他尽早觉悟。]还有一段话，他埋在心底没有说——前世的佐为，正是因为太过温柔善良，对着那时年幼无知的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忍让……而自己在经历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佐为的消失，内心才最终真正成长起来。 仅仅温柔是不够的，人必须要经过荆棘和磨练才能懂得更多。进藤通过自己的经历坚信着这一点。 [好了，我有分寸的，佐为还是将心思放回这局棋上面吧，]进藤笑道，[和谷可不是一般院生，他对秀策棋谱知之甚详，而且也在网络围棋上与你对弈过，小心一时马虎被发现哦。] [才不会！]佐为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服气地道，[只要阿光不放错位置，我就不会在棋盘上有所疏忽！] [哈哈哈，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进藤大笑起来。 与和谷的对弈最后也以半目取胜。 一个今天刚来的新人，竟然连赢一组两人，观战的院生们一时都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看向进藤的眼光也都变了，当下又有几人跃跃欲试。 “天色已经晚了，我也该回去了。”进藤适时地起身，“佑辉，走了。” 三谷一声不吭地跟上。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叹息道，“今年的职业考试看来竞争更强了，上次来了个越智，这次又来个进藤，再加上院生以外还有那么多人窥视着，三个名额怎么够分啊。” “……喂，你把一组的老大漏了吗？”另一人捅了捅他。 “呃，这不再加上伊角就正好三个吗？”先前说的话人连忙补充道，讨好地向伊角笑了笑。 伊角有些窘迫地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他维持这个院生第一名已经几年了，却一直没能通过职业考试，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另一边，进藤和三谷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要走出棋院大厅时，三谷才轻轻问出一句，“刚才的事，阿光是故意的吗？” 进藤一怔，坦然道，“没错。”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光明明知道我很讨厌那个和谷，也知道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那样要求，让我一再地输在他手里……”越说声音越大，三谷已经忍了许久，却一直没能等到解释，此时心里不甘、委屈一齐涌了上来，他看着进藤，语气已经接近质问，“阿光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以阿光的实力，刚才应该不止能赢半目，为什么对那家伙要手下留情？！” 进藤猛地站住了脚步，沉声道，“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三谷微微一缩，却仍坚持倔强地看着他。 眼底严厉之色一闪而过，进藤道，“那么我也有话要说——厉害的那个人，是我。佑辉如果有不服气的人，请用自己的实力去说话！” 话音落下，进藤再不顾三谷，径自便走。 他身后，三谷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又一点一点地渐渐苍白。 …… “啊，绪方，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么麻烦！” 一楼棋院大厅的另一边，被半堵墙挡住的安全楼梯间，芦原弘幸匆匆跑来，满是歉意地道，“上次比赛后就把这本书忘在这里了，刚才搭你的车路过才突然想起来，累你久等了！” 长长吐出一口烟，镜片后狭长的双眼愉悦地眯起，绪方心情很好地道，“没关系，正好目睹到一出好戏。” “哎？什么好戏？哪里哪里？”芦田四处张望。 “已经散了。”将烟掐灭，绪方拉拉笔挺的西装外套，“看来猛虎不愿再装小猫了，我们这些跑在前面的人，都得打起精神警惕起来才行！” 芦田一阵迷茫，“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绪方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步出棋院大楼，在上车前，绪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阿亮的新初段赛时间定了吗？” “定了，两周后，对间座王座呢。” “呵~”绪方一声轻笑。 芦田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正襟危坐，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42章 当天晚上,进藤洗漱完后便躺倒在床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又坐起身拉开灯，果然看到佐为趴在床沿满脸的欲言又止。 “……想看塔矢名人的棋式集？” 佐为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但是很快又顿住,犹豫道,[可是阿光看起来很累。] “没关系，正好心里有些乱，一时也睡不着。”进藤这么说着,重新穿起睡衣，将棋盘从床底下拉出来,然后开始按照棋士集排棋子。 佐为在一旁看着,忽然好奇地问道，[阿光，你和塔矢名人对弈过吗？] “唔，严格来说应该是没有过吧，前一世我的新初段赛的对手就是塔矢名人，但是你用被让15目半的方式与他对局，盘面一塌糊涂呢。”进藤笑道，“之后没多久，名人就因为心脏不太好，再加上各种原因，从日本棋坛里引退了。不过虽然是引退，但是并没有放弃围棋呢，听塔矢说他父亲经常前往中国与那边的棋士继续下棋。” [国外的棋士？] “是啊，世界广袤无垠，日本之外也有着不少优秀的棋士，不过虽是如此，当时的名人能顶着‘五冠王’的荣誉毅然选择退隐，还是令很多人都深感意外的。” 进藤后面的话，佐为并没有认真听，他的思绪还在因刚才那句“世界广袤无垠”而触动。他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屋子，目光又落回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上，在心底轻叹一声，神灵如果是因为怜悯他追逐围棋的热忱之心，为何又要安排未来那样一个结局呢？他千年的等候，难道就只为了与那男人的一局棋吗？那样的一局棋……就能令前世的他满足了吗？ 佐为思到此处，隐隐的困惑又浮了上来：自那天阿光的坦白后，他们就那局棋讨论了很多天，反复研究每步棋的下法及用意，双方都得益良多，特别是阿光的种种提议和见解，时常能令他耳目一新有豁然开朗之感……相较之下，那局棋最开始给他的震撼反倒渐渐在消退…… “佐为？佐为？”进藤一只手在他面前招了招，“真难得看见你走神呢。” 看着面前正在打趣他的孩子，用着虽小却执棋稳的手，悯熟地在棋盘上一一落子，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阿光，‘前世的我’真的是因为与塔矢名人对弈，领悟到‘神之一手’而消失的吗？] 第一个音发出的时候，佐为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话语却像是有魔力般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完整地说出。 “……”进藤手上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问？之前得出这个结论的，不正是佐为自己吗？”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2节 [可是那个‘前世的我’只是从阿光口里得知的啊，我从未见过他，更不是他，所以我想也许和他相处过的阿光会比较了解当时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鬼魂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摆，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着对面的孩子脸上血色一点一点地退去，稚嫩的脸上一片苍白。 心猛地揪痛，满心里都是对自己一再失言的自责和懊悔，[我、我不说了，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只是……] “是我的错。”进藤说，“佐为在消失之前，其实有过一些反常，但是当时的我被胜负心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自己下棋而没能察觉，如果当时能再细心一点……” 无数次这么想【如果当时能够再细心一点，就不会发现不到佐为的忧心……如果再细心一点，佐为说不定就不会消失……】 所以，再重新经历的这一世，进藤总是在观察着鬼魂，时刻注意他的行为和表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想要令他满足……时至今日，对方愿意在他面前将这样的疑问坦白地告知，竟也有着一丝的满足。 进藤抬起头看过去，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眼神却沉稳而坚定，“没关系的，佐为对我永远都不需要顾忌太多。” [阿光……]一时之间涌出的情绪太过复杂，令佐为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扫去一切杂念，[阿光，请和我对弈。] 进藤说，“好。” 夜色清冷，晚风寒凉。 时已近凌晨，小区里的灯光一支支熄灭，黑暗一步步袭来，最后止于这栋二层民宅。 不大的房间里，一盏台灯始终在亮着，照出床边一带景象。 十四岁的少年以无可挑剔的姿态正坐于棋盘前，神情专注，目光沉稳。他的对面，千年的鬼魂一身宽大狩衣，长发蜿蜒，薄唇微抿。 夜风挤进半开的窗子，扬起窗帘，扫过棋盘的边沿，却没能引到任何一人的些微注意。 哒。 一声轻响，黑棋落下。 哒。 又一声响，白棋落下。 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少年偶尔的落子，及不断扬起的窗帘，便似乎凝固成了画面，透着深沉与凝重。 …… 次日清晨。 “阿光！阿光你还在睡吗？再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 美津子敲门道。 进藤猛地从床上半坐起身，随即因为血压没跟上而一阵晕眩，“知道了，妈妈！我就起来！”他捧着脑袋忍住j□j地回答。 “快点哦！” 昏昏沉沉地爬起来，穿衣，洗漱，然后迷迷糊糊地往门外走去，忽然想到什么，进藤回头一看—— 朝阳透过窗户打进来，照亮了一处，也暗了一处，而千年的鬼魂就站在房间角落里，大部份身体藏于阴影中。 “佐为？”进藤不解地问，“还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他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昨晚他们对弈到了凌晨两点，毕竟还是小孩的身体，结束后他挨着枕头便立刻睡着了。 阴影里的鬼魂动了动，依言跟了上来。当乌帽长发，一袭白衣的身影由暗到明，那精致清秀的五官被朝阳染上光晕，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面前，进藤竟一时看呆了。 “阿光！还在墨迹吗？不会又睡着了吧？”美津子催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没、没有，马上就下去！”进藤不知为何，忽然心跳有些加速，他结巴地大声答完，不敢再看佐为，转身出了房间。 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只抓了一块面包，进藤一路奔跑才险险赶在上课铃响前冲进了班级。 一整个上午就在瞌睡中度过，直到中午休息时间，以往老跑来和他一起吃便当的三谷一直没出现，进藤虽然并不觉得意外，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带着便当跑到教学楼天台上，被冬天的风一吹，进藤瞬间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缩回楼道里，他一边吃一边问道，“昨天那局棋，佐为觉得我下得怎么样？” [很好。] “……被你这么夸奖，还真是不太习惯，”进藤抿唇微笑道，“前一世我就在想，如果还能再遇见，一定要让你被我的棋力吓一跳。” [阿光确实做到了，我很惊讶。] “唔，更感到吃惊的其实是我。昨天那局棋，我在中腹的设局虽然一直延续了下去，但是并没有指望能一直不被识破，所以当佐为的白棋截住我的其中一个点时，我还想着可总算来了，正准备严阵以待时，却没想到竟然被提子了！” 进藤用筷子戳着便当，回想起当时自己的震惊，不由得笑了出来，“那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我的气，我只好也破釜沉舟一举攻破了白棋的势，但终归是被动了，最后还是输了半目。” 进藤用着钦佩轻松的语气讨论着昨晚的对弈。 然而佐为的心里却并不平静。 昨晚，处于被动的是他。 从一开始，阿光就设下了层层假象，只为隐藏最重要的那颗棋，他虽在中途终于识破阿光的意图，但那棋骨肉已生，只剩最后一口气……若等生成，他没有把握能够将其压制，于是他选择了提子，绝了那口气……也灭了自己的势。 他赢了棋局，却失了常心。 宽大衣袖下，佐为的手紧紧攥住折扇，[阿光，我想要再和你对弈一局！] 进藤闻言，有些为难道，“虽然我也很想和佐为下棋，但是连续熬夜，我不知道这个身体能不能支撑的了……这样吧，这几天我们晚上先排棋谱，等到周六我陪你下一整天！” 半响没有等到鬼魂的答复，进藤疑惑地抬头望去，被对方严肃的表情吓到，“怎么了？” [我现在就想下！]鬼魂这么说着。 “……现在？” [立刻、马上！] “别开玩笑了啦，现在怎么可能？我现在到哪去给你弄棋盘？再说下午还要上课！”进藤苦笑不得。 [围棋社就有棋盘，中午休息的时间足够了，哪怕是下十秒快棋也行！]鬼魂固执地道，他知道他现在的要求很任性，但是自昨晚那局棋后，他就再未从心结中走出来，他现在所想的唯有再一次对弈，他必须找回他的本心。 第43章 因佐为的一再要求，进藤只好放弃了中午的休息,来到位于北面教学楼一层的化学试验室,也是放学后用做社团的围棋教室。 似乎是上午刚被使用过,教室大门紧锁,窗户那边也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 进藤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向筒井借钥匙,忽然想起有一回三谷说起他经常会翘课来这里睡觉，所以在窗户上动了一点手脚。 左右看看四周没人,进藤伸手在锁扣那里按了按，成功将窗户推开了。 “……佑辉在旁门左道方面真是有着常人不及的天分呢。”进藤小声吐槽着，一边利落地翻了进去，重新关好窗，拉上窗帘。 从柜子里找出棋盘棋盒相关,然后清理出一块桌面，搬来凳子，一切就绪后，进藤看着对面翘首以盼的佐为，“说好了，真的只下一盘十秒快棋！” 佐为认真地点头，道，[开始吧。] 进藤有些不信，“就算输了也不准磨着我要继续下哦？” [才不会输！]佐为反射性地道。 “这可说不准，昨晚你不是差点被我骗过去吗？”进藤笑道，“半目的差距，而且快棋是我最拿手的，就算是塔矢也要三局输掉两局。” [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塔矢，]佐为坚定地道，[我不会输。]话音落下，又补充道，[我既然已经与你对弈过一次，自然会更加小心，昨晚那样的手法别想再骗过我！] 佐为越是强调，进藤反倒越是心情好了，佐为终究是千年多千的人，而且太过单纯，并不知道此时的言行落在进藤这样的棋坛老手眼里已透出了太多的信息。 “既然都辛苦来了，只下一局快棋未免太过单调，我们不如再加上一色棋的玩法吧？”进藤笑眯眯道，说完已起身去柜子里换了一盒棋子。 [怎么样都可以，阿光，快些抓子分先！] “是、是。” 随着对弈的开始，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慎重起来。 尤其是佐为，从一开始他就全力以赴，表情带着肃杀与警惕，密切关注着进藤的每一步棋的用意，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揣摩分析，做出应对。 一颗颗白棋不断落下，棋盘上的间隙不断被填上，如同冰雪渐渐覆盖大地，放眼望去苍茫一片…… 来了！佐为神色一凛。 从昨晚的那一局中，佐为已然知道一件事——进藤的每一步棋都不能忽视。 特别是那些看似无用的棋子，往往会在之后的操作下变成好棋……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对方的重心在慢慢偏向右下角，而那里，有着一颗最初布局就已经安放的棋子！ 想要围绕它形成大龙吗？决不让你得逞！佐为眼底利芒一闪，折扇稳稳点在棋盘上。 进藤正待落子的手一顿，诧异地抬起头看了过来，“……你要下在这里？” 佐为没有说话，只是折扇的尖端再次在那个位置上点了点，意思不言而喻。 进藤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迟疑了片刻，才在鬼魂的又一次催促下，将棋子放了上去。 眼见那颗白棋稳稳落下，对方还未成形的大龙也随之被拦腰斩断，佐为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脸色也略有缓和。 十多分钟后…… 空旷的教室里，一片寂静。 此时棋盘上呈现出来的局面已是接近终盘，白色的棋子几乎铺满了整个盘面，如果有人观战，必然一头雾水。但是在对弈的两人眼里，双方的阵地自始至终都清晰明了——“黑棋”占了上风。 执“黑棋”的，是进藤光…… 在开局前，经历过前世二十多年现代棋坛各种高强度赛事的进藤，已经通过佐为的言行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弱点——昨晚的对弈他显然给佐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佐为对那次险些看漏最关键的那步棋还十分在意。 于是进藤过意提出要在快棋的下法中再加上一色棋，然后在最初的布局中设下了两颗伏棋，一明一暗。 暗的是诱子，明的那颗才是真正的阵眼。 进藤最初只是想小小地恶作剧一下，只是想多给对方制造些麻烦。在他的预想里对方虽然一开始可能会被那颗暗子迷惑，但是只要从大局上思考必然能发现就算做活了那条大龙，也不过是多吃几个子而已，只要白棋放任那一块不管，而是加强边沿的厚度从外至内便可将“黑棋”团团围死，这时他便会启用那颗明棋内外夹击，到时双方就是拼的狠与速度…… 但是，刚才的佐为完全判断失误，将暗子当成了真正的杀招，却对就在眼前的那颗明棋视而不见…… 善弈者谋势，不善意者谋子。 如此低等的错误…… 进藤渐渐变得无措起来，执棋子的手僵硬得无法举起。他死死盯着棋盘，不敢去看对面的佐为。之前佐为要求下那步棋时，他也有过挣扎和犹豫，但是最后还是抱着“对方也许有更巧妙的对策”这样的想法继续了下去……直到此刻，面对这样的盘式，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佐为……会输…… 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巨大的懊悔与无措在心底蔓延开来。 怎么办？进藤慌张地在心底问着自己。 干脆中止比赛吧！没错，这局对弈一点都不公平！是他在开局前用了那样不入流的手段影响对手的状态，所以这一局根本就做不得准……必须要先认输，再好好地道歉…… “我……” [非常漂亮的一步棋，]佐为，[……我输了。] 千年的鬼魂眼帘半垂，面无波澜，声音平静地这么说。 进藤却仿佛受到重击一般，仓皇起身，凳子被他的动作带倒，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没有……不是……！！”他语无伦次地呢喃着，脑海里轰然作响，不该是这样的……他记忆中的那人，应该是在黑白世界里永远强势从容地微笑……认输的话，绝不该从那人的口中说出！ “是我的错！”进藤急切地道，“佐为，我们忘掉刚才那一局吧，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重新用黑白棋子，对弈时间也沿用正规比赛的时间，就像昨晚那样，再正式地来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匆忙将一盒白棋重新换成了黑棋，拿起计时器的手甚至还有着轻微的颤抖，以至于几次都没能调准时间…… “佐为……？”因许久得不到回答，进藤惶惶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怯意。 终于，千年的鬼魂抬起眼帘，[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任何借口……]他轻叹一声，[还有，阿光，赢了棋应该高兴啊……] 他看着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的孩子，那往日里幽深沉静的双眸，此刻已染上浓浓的雾气，令他的心为之抽痛。 [真是的，还一直说自己是成人，这都是第几回哭了？]说着这样的话，佐为的神情却温柔得接近宠溺，他伸出手，想要为进藤拭去那层水雾。 鬼魂白皙的指尖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进藤轻轻颤了颤，泪珠终于滚落，顺着脸颊滑下，穿透了鬼魂的指尖…… 犹如被烧灼了一般，猛地抽回手，片刻后，佐为才自嘲地苦笑一声，明明没有身体，刚才的温度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阿光，既然要再来一局，就快些回到你的座位上吧。] 窗外，高挂的太阳正渐渐西斜，操场上开始变得喧哗，不时也有学生笑闹着经过。 然而被垂下的窗帘挡住的墙壁的这一端，仿佛被隔离出一片空间一般，少年红着眼，神情阴郁，持棋的手势依然沉稳，落子却是那么地沉重…… 第44章 仅仅一块厚重的窗帘，便将外面的暖阳和室内的阴冷完全区分开来。 计时器稳定而有规律地响着,然后才是间隔一段时间才会响起的落子声,这样的节奏与之前迅速而激烈的十秒快棋相比，无疑显得缓慢而沉闷,再加上对弈一方的孩子脸上那阴郁的神情,气氛实在是糟糕。 但是佐为现在的内心却只感到一阵暖意……与平静。 进藤光、阿光。 千年的鬼魂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的发音,目光忍不住脱离了棋盘,被因外面阳光照射而显得朦胧透亮的窗帘所吸引，思绪也不由得飘远…… 明明在最初见识到阿光摆出的前世的他与塔矢行洋对弈的那一局棋谱时,他是惊艳而欣喜的。但在后来的日子里，与阿光不断地复盘、讨论……直至昨晚的初次对弈结束,他才猛然意识到阿光拥有能走得比他更远的能力。 他在围棋上能达到的高度,已经由以后的那一局棋决定了,但是阿光虽然现在的整体实力还未达到最成熟，在棋步的思路上却一再创新，总有一天，这孩子将成长到旁人所触及不到的高度。而他，却会在不久后因为区区一局对弈感到满足而消失…… 昨晚，阿光很快就睡去了，他却立在窗前，面对浩瀚的星空，控制不住地反复在心里问神灵，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无法触碰棋盘，无法持起棋子，无法亲自与人对弈，就这么坚持存在了上千年，仅仅只是为了不久后的那一局棋吗？ 神灵真的是为了满足他对“神之一手”的执念才令他存在至今的吗？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满足于此了啊…… 佐为无声地叹息着，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着对面的阿光。这个孩子是那么尊崇着前世的他，大概怎么也猜不到他的乱心，是因为丑陋的嫉妒与不甘吧…… 不过，这一切纷乱与不堪的内心最终是在此刻得到了净化，因为那个人，是阿光啊…… 唇角带起柔柔笑意，千年的鬼魂丢弃了杀戮之心，只留下对围棋恒古不灭的热情，他操纵着白棋，以一种全新的心态，迎上对手。来吧，阿光，胜负已经不再重要，尽情地展示你的天赋，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看到更多更精妙的棋步吧！ 白棋不再试图控制局势，而是化整为零，在局部与黑棋一一对上，争锋相对，抢夺地盘。 进藤神色一凛，对佐为突然的下法转换虽觉意外，却也没多想，满脑子里全是对接下去棋形的推测与对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因上课铃响而安静了下来，又因下课铃声而变得再度喧闹，忽然，一个身影撞击在窗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痛死了！混蛋，不要跑！” 隔着一层墙壁，依然能感受外面的那些肆无忌惮的笑闹，那是属于少年的青春与活力。 然而在阴冷的教室里，进藤的目光却始终未曾从棋盘上移开过。尽管他的身体因长期坐着不动在寒气中阵阵轻颤，但他持棋的手却依然稳如磐石。 …… 当黑棋在边角落下那一步后，佐为知道，这局棋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认输。]他平静地道。 进藤却只是看着棋盘，不发一言。 [别这样，就算不因为赢棋而高兴，也试着为了我露出微笑吧……]佐为扬起唇角，俊秀的脸上带着轻柔而舒缓的笑意，眼神清澈纯净，[我的变化是如此明显，在这一局棋里，我已经得到了远比胜负更多更重要的收获，阿光，你一定能明白的，对吗？] 进藤嘴唇动了动，“可是……这样的变化……” 刚才的那局棋与佐为平日所下风格大为不同。 以前的佐为善于从高处俯瞰全局，然后通过不断调整双方盘势的平衡从而在无形中控制了整个棋面的走向。但是刚才，佐为却亲手打破了平衡，在乱序之中与他角逐……明明现在的他缺的就是一分全局感，佐为竟主动放弃那分优势，以已之短攻他之长，他全力施展之下，黑棋攻得白棋节节败退…… 将神拉下神坛…… 绪方没能做到的事，进藤却做到了，并且是令“神”主动走了下来…… 进藤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值得吗？”最终，进藤只能干涩地问出这句话。 维持了千年的棋风已深入骨髓，佐为竟于此刻毅然决心改变，一步天堂，一步深渊，如果不能破而立，那么迎来的结局将是永远的失衡………………………… [无论何种代价，只要能够继续追寻更好的棋步，我甘之如饴。]佐为平静地答。 [更何况刚才那局棋也没有太糟糕不是吗？]佐为忽然发出了一声自得的轻笑，[尽管输得有些惨，但至少有四次，阿光被我选择的落棋位置吓到了吧？] 【“佐为，你死了以后，有输过棋吗？” “没有输过，对于围棋，我有绝对的自信。”】 ……曾经那么强大自信的棋士………… 胸口沉闷得仿佛被巨石所压，眼眶发热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进藤却还是笑了，“只有三次而已，终盘前的那一步不算，你是瞎放的！” [哈哈哈，被发现了啊~] “你还好意思笑！我当时足足思考了五分多钟哎！” [因为阿光一直赶尽杀绝嘛，所以想要小小报复一下……] “你还有理了？” [唔，要不然我们再下一局怎么样？] “不怎么样！！” [阿光~~] “撒娇也没用！” [那我们晚上在家里打谱吧？好不好？好不好？……讨厌，不要装作听不见啊！臭阿光！！] 进藤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回到了教室里，因为他平常的循规蹈矩，老师并未多说什么便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之后的日子里，佐为沉迷于研究现代各大知名棋士的棋谱。 房间不论桌上还是地上都摆满了摊开的围棋杂志书籍等，稍有感悟就立刻拉着阿光对弈，无数种奇思妙想或者也可以说诡异莫测的棋步初时令阿光头疼不已，到后来却也渐渐升起了兴趣，战场变成试验田，古代下法与现代下法不断碰撞磨合，手写的棋谱扔得满屋子都是，整个房间犹如被狂风席卷过一般杂乱，一人一鬼却丝毫不在意，犹自沉浸在新的乐趣之中。 另一边，塔矢名人研究会。 正式的指导时间已过，应其中一名弟子的要求，名人另寻了一只棋盘对他进行一对一的检讨。剩下四人便就刚才的研究内容再进行回顾，但说着说着，话题便不由得带到了这段时间正在进行的初段赛上。 “这一届的新人初段赛已经进行了好几场了，听说有输有赢，感觉新人们来势汹汹呢！”芦原道。 “新人嘛，初入棋坛一身拼劲，再说初段赛这种比较特别的赛事，一般现役棋士们也不会太过严厉，再加上五目半的贴目，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么。”另一人道。 “哈哈，说的也是，还是要看运气的，”芦原笑道，“我的初段赛就被杀得丢盔弃甲，当时的前辈可丝毫没有要放水的意思！” “输棋永远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实力不够。”绪方淡淡道。 芦原不服气道，“新人怎么能和段数相差了那么多的棋士想比呢！” “你现在也是四段，阿亮却能赢你。” 芦原一下子噎住了，半响才弱弱道，“呃，阿亮是例外……” 坐在另一边，正在思考棋路的塔矢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帮着说话，“我也只是能在三局中赢一局而已。” “阿亮……”芦原掩面。 果然就听见绪方一声轻哼，“原来已经三局能赢一局了呢？” “芦原！”名人显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虽未回头，语气里已很是不满了，“你还要懈怠到什么时候？打算在1次预选跟2次预选之间永远不出来了吗？！” “啊……我会加油的！”芦原慌张地答道，他对面的另一同门早已在窃笑不已。 等到研究会结束，芦原叹着气走出门没多远，塔矢追了上来。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乱插嘴！”少年很是内疚地道歉。 “没事没事，你说的是事实嘛，”芦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不过我不觉得输给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实力弱，真正的原因是你太强了啦，根本就已经超出了正常新人的水准了！绪方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常都是假正经的样子，今天竟然格外严厉……” 芦原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道，“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棋院里发生的事？” “棋院？” “是啊，上次绪方开车送我，路过棋院的时候我就顺道去拿个东西，等下来的时候，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说出‘要警惕，不能让后面的人追上’这样奇怪的……哎！？？” 芦原话还未说完，突然衣领一紧，整个人不由得被拽得向后倒，直到撞上了一个胸膛，然后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危险地响起，“说太多了，芦原小朋友。” 第45章 绪方放开已经僵硬得和木头没什么区别的芦原，拍拍他的肩膀,“一边玩去吧。” 芦原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同手同脚地离开了，于是研究所外的日式庭院里,就只剩下绪方与塔矢两人。 绪方拿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点燃,一边问道，“过些天就是你的初战赛了,” “是，下一周的周末。”塔矢回答。 绪方瞥了他一眼,“这是你成为职业棋士后的第一场对弈,怎么你却没什么干劲的样子,” “没有啊……” “阿亮，”绪方打断他，“以你现在的棋力，再加上五目半的贴目优势，即便对手是王座也能有一搏之力，但是如果你还是这样气势全无，那我也没必要对那天的比赛有任何的期待了。” “我真的没有！”塔矢辩解道，“我很重视与王座的对弈，我也做好了那一天全力以赴的准备！” 绪方眯眼看着他，塔矢的神情不似作假，看来这孩子是真的没有明白他自己现在的心态…… 但是绪方见过，这孩子拼命追逐另一个孩子时的那种眼神…… “进藤……” 塔矢猛地抬起头，“进藤光怎么了？！” 对，就是这种眼神。 吐出一口烟，绪方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我前段时间，见到过进藤光。” “在哪里遇见的？你们交谈了吗？他说了什么？”塔矢急切地追问。 “在你将要进行初段赛的地方，只是我单方面看到他。”绪方道。 塔矢一怔，随即低呼，“棋院！”芦原刚才说的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几乎不需要思考，他直接得出了答案，“进藤光……成为了院生！” “没错。”绪方勾起了嘴角，道，“就在这个月的月初，进藤光通过了考试成为日本棋院会所的院生，对战记录到目前为止是全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之后的若狮子战，我们就能见识到他的公开对弈了。” 若狮子战…… 每年的五月份，日本棋院会选出成绩排名前16位的院生，与20岁以下的新人棋士进行比赛…… 那就意味着，到时身为院生的进藤，将有可能与做为新人棋士的自己对弈！ 塔矢的唇角一点一点地抿紧，原本暗沉的眸底隐约有光华闪现，他在心底快速计算着，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现在开始需要更多、更强的对手！ “绪方先生，里面的棋盘还没有收，我们再进去对几局吧？”塔矢虽然是用询问的语气，却在说完后便直接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往房间的方向拖。 没有料到一向内敛守礼的孩子突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绪方被拖得身体歪了歪，指尖还燃着的香烟险些掉落，他连忙换一只手拿。 眼见塔矢还是毫无所觉地继续拖着自己，绪方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在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将烟扔了。 “我输了，谢谢指教！” “承让。” 日本棋院，新一轮的对战结束了，进藤和对手互相道礼后，对方丝毫没有输棋的不快，反而用着崇拜的语气说着，“你好厉害，我完全不是对手呢！听说你上周还连赢了一组的人？” “只是侥幸而已。”进藤的脸颊不易察觉地红了红，有些尴尬地道。以他真实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在欺负后辈了。 “不要谦虚啦，我们都很高兴你能让一组的人吃瘪，特别是和谷那小子，哈哈哈，可惜我上次走得太早了，不然真想好好看看他输棋的表情！” “喂，说得这么大声，以为我听不见吗？” 虽然说分了一组二组，但是总归还是在一个大教室里，离得并不远的和谷义高忍无可忍地走了过来。 “就是要你听见。”那人做了个鬼脸。 “哼，以进藤这样的棋力很快就能到一组来了，你还是努力提高自己吧，我等着以后你亲手来赢我。”和j□j。 “以后是以后，现在进藤就是二组的。再说下棋赢你这么简单的目标，我才不要呢！” “竟敢说简单？来啊，我们来对一局试试！我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来就来！” 两个人由斗嘴变成了斗棋，进藤无奈地站起身，将位子让给了和谷。 准备要去登记成绩，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不对，回头一看，鬼魂还待在原来的位置，正用扇柄支着下巴，双眼失焦严重走神中。 [佐为，要走了！]进藤招呼。 [哦。]鬼魂这才回过神，起身跟了过来，等到了跟前，忽然道，[如果我选择‘立’呢？]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经过这么多天，进藤已经习以为常了，毫无障碍地接口道，[那我的黑棋就选择‘长’。] 这些天，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千年的鬼魂自决定改变后，便完全沉迷于目前有所记载的各种经典棋谱，并且一旦有所感悟后，就立刻拉着进藤对弈。 学习棋谱并没什么，问题是佐为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学习，而是想要通过每张棋谱，掌握所下之人的思路，从而做到模仿其棋风，这就导致了每次进藤都像是在和不同的人下棋一样…… 进藤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佐为的棋力高深，所以才会模仿得那么到位。直到前两天，他们在讨论一种新式下法时，进藤忽然想起在未来，他给一名具有“神童”之称的新人棋士下一盘指导棋，对方却采用了这样的下法反而令他吃了个小亏。 佐为当时兴致高昂地要求他将那一局复盘，然后……和他的对弈便再没赢过。 不止是棋风，佐为竟然做到了连思考都完全模拟了那名新人！ [唔……阿光用黑‘长’，那我就下一步白‘打’！] [反打。] [哼，提你两子！] [从下面再打。] [曲渡！!] [提你一子，再吃你两子，搞定，黑棋得两眼成活。] 佐为呆了呆，立刻一副被打击到不行的样子，沮丧地道，[又输了……！！] [……输的不是你，而是那名新人吧？！]进藤终于没忍住，还是吐槽了，[你模拟别人的棋风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连思考模式也一定要一起呢？明明自己下的话立刻就能赢我。] [阿光你不懂啦！]像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袖子，佐为不再出声了，又陷入发呆状态，继续努力想着别的棋步。 抽了抽嘴角，进藤有些无力地翻开记录本，他的名字下面是没有间断的白星，代表成为院生以来从未输过一局。 之前真正下棋的人是佐为，他只是负责依言放子而已，所以并无多大感觉，但是现在佐为这样的状态明显无法与别人正常对弈了，因此今天的棋局只能由他本人来下……即便用了最温和的手法，但是从稚嫩的院生手中夺取胜利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令他窘迫不已。 “好了没有？” 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年仅十一岁的一组成员越智康介，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着正趴在桌上的进藤。 “就好了。”进藤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在自己名字下再加上了一颗白星，便起身让出了位置。 进藤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教室里大部分的院生们都结束了对战，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三谷。 “你在找你的那个朋友吗？”一旁也在等着登记的伊角慎一郎道，“我看到他刚才一个人出去了。” 进藤一怔，“又结束得那么快……抱歉，借我看下！” 越智已经登记完了，进藤重新拿起记录本，翻到三谷的名字，下面一连串的黑星。 伊角也凑过来看，“有些糟糕啊……” 何止是糟糕，再继续这样连败下去，说不定会被棋院劝退。 进藤眼眸黯了黯，如果真的到了那地步，对心高气傲的三谷而言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伊角看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一届的院生只有两人合格，还是一对好朋友，原本是挺美好的一件事，现在却一个天一个地…… “呃，你中午带饭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买了便当回来吃？”伊角登记完后，见进藤还站在那，想了想开口邀道。 进藤原本就在想着中午的时间该怎么度过，见此便答应了。 最后伊角又拉上了和谷，三人一起出去。 一路上……气氛有些尴尬。 没有谁先开口说话，伊角一脸的欲言又止，和谷则是紧紧盯着他。进藤全都佯装没看到。 一直到重新回到休息室里，和谷终于没能忍住，“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 “你和塔矢是什么关系？” “见过几次面。” “只是见过面吗？有没有对弈过？你真的赢过他吗？” 咬了一口三明治，咀嚼了半天，进藤才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和谷与伊角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震惊。 第46章 “原来进藤你这么厉害啊……”伊角喃喃道,“早知道上次我就不顾虑那么多，也找你对一局了。” “我还是不相信，”和谷却道,“我和塔矢在比赛中遇到过,虽然不甘心，但是他确实很强，我从中盘后就明白了和他之间的差距。但是上次和你的那一局棋，一直到最后你才能以些微的差距赢我……你们的对弈不会还是在很早的时候吧，或者中途有什么特殊情况,例如塔矢生病了,放错棋子，有让子,还是……” “打住，”进藤哭笑不得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次对弈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的，你们真的不需要这么在意！” “哪可能不在意，对方可是塔矢！”和谷恨恨地喝了一口饮料，“我的老师和塔矢名人同期，一直将他视为对手，所以也一直将我与塔矢亮对比……唉，我要是能在正式比赛中赢过塔矢一次，森下老师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进藤挠了挠鼻尖，事实上在前世里，直到他重生前和谷的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现在想来，塔矢几乎没有朋友，并且总是对人一副彬彬有礼的生疏模样，除了本性内敛守礼以外，从小就被诸多同龄人视为目标而单方面产生敌意也是原因之一吧。 忽然一段极其久远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前世里，他与佐为相遇后不久，一头撞进了那家陌生的围棋会所，正觉得满大厅都是年长的大人而觉得无趣，就看到了角落里正一人独坐的年幼的塔矢。 那时的他对围棋一无所知，只是看塔矢年龄与自己相仿，便主动找他对弈，明明自己当时表现得连初学者都不如，塔矢却依然高兴地接受了。 是因为寂寞吧。 但是这一世，他因为决意不再与对方有所牵连而再未踏入那间围棋会所，记忆里那个身影会不会一直独坐下去…… 心里突然一堵，进藤赶紧抛开了这些莫名的想象，但是却已经没有进食的胃口了。他皱眉看了看手中还剩下的小半个三明治，最后还是一口包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3节 “我吃饱了，中午想趴着睡一会，你们慢用。”他起身道，说完不等回应，径自去了另一边休息。 “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等到进藤走远，和谷忽然小声地问。 “看他刚才的表现，应该不是在说谎，”伊角道，“我相信他真的有赢过塔矢亮。不过围棋与一般竞技运动不同，我们也没看到那局棋是怎么进行的，所以我还是觉得……” “谁问你这个了！”和谷打断他，不耐烦道，“进藤当然是没有塔矢厉害的，否则现在早就和塔矢一样通过职业考试了，我怀疑的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和j□j，“我刚才提起塔矢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呢，仅仅见过几次面交过一次手，会有遮样的反应吗？还有进藤的棋力这么强，一定是从小接受高段围棋老师的辅导，但是在棋坛里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也没见他参加过任何赛事，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喂，伊角，你去哪里？” “去休息啊。”伊角道。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 “你自己慢慢猜吧，”伊角叹气道，“我不关心进藤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或者和塔矢亮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一点——他很强！” 伊角的目光望向角落里进藤的方向，“而我，一定要在今年通过职业考试！” 围棋职业棋士的考试，每年仅有一次，一次仅有三个名额…… “……休息的时候，就不要提起这样讨厌的话题啊！”再没有刚才的轻松，和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抱怨着。 当天下午的对战，进藤依然维持全胜记录。 院生的名单上，他的名字已经排到了二组的前面，所有院生，包括棋院老师都认为，他要升上一组，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另一边，三谷佑辉，中盘认输，二组排名最后。 “好，请看这边，请暂时不要动，3、2、1……好的，我们再来一张！” 日本棋院会所正大门前，今日要在此比赛的座间王座与塔矢初段并排站着，他们面前围棋周刊的总编相田川九正指挥摄像师拍照。 “多拍一些，那位少年的前途不可限量。”相田小声对摄像师嘱咐道，然后拍了拍手，笑道，“刚才的角度很好，把棋院建筑物也拍了下来，现在可以请两位再面对面说下话吗？” “今天很荣幸能和大师对弈，”塔矢依言转身，对座间鞠躬道，“请多多指教。” “啊，哪里！”座间笑眯眯道，“希望你不要被我王座的称号给吓到，不妨将我当做是和你一样的初段棋士，这样心情能放松一点吧。” 塔矢抬起头，目视着他，微笑回应道，“我正是这么打算的。” 座间神情一僵，什么叫“正是这么打算”？哼！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 “请两位稍微往前站一点。来，请看这里！” 虽然还在依照摄像师的要求拍着照，但是座间的脸上已经再也不见了刚才的假笑，被新人棋士挑衅的愤怒感在他心底堆积着，打定主意今天的比赛，他要让塔矢输得很难看！ 比赛时间快到了，众人开始前往“幽玄之屋”。 “幽玄之屋”在日本棋坛里十分有名，位于棋院会所五楼，是专用用于重要围棋比赛的特别对弈室，将每一年新新人棋士的初段对弈赛选在此地，正是有激发其斗志的用意。 “塔矢亮，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吧？”座间问道。 “不，这是第一次。” “就算是第一次在这里对弈，之前也应该进来过好几次吧？因为你父亲可是这里的常客！你从来没有跟他进来过，或是帮父亲拿忘记带走的东西吗？” “是的，从来没有。” “你也不曾坐在那边读秒，或是记录？”座间指着一旁的记录员位置。 “我不是院生，”塔矢道，“所以没做过读秒和记录的工作。” “哦……”座间有些意外，“你不是院生啊……” 塔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刚成为棋士的人也要做这份工作，看来我必须在4月份前学会才行呢。” 想利用话语令对方紧张的计策完全没起到作用，明明一副年少清秀的外表，却意外地聪明难缠……座间在心里不爽地冷哼，这小子一点都不可爱！ 等到双方入座，一切准备就绪。 依照这次赛事的规则，由新初段塔矢亮执黑，并反贴目5目半。比赛时间为两小时，思考时间一手1分钟。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比赛开始！ …… 相田指挥着摄像师又补拍了几张后，便离开了。围棋是使用脑力的竞技，全程都有摄像头对着棋盘，所以他们只需要到休息室去等待比赛结束，再对选手们进行采访就可以了。 相田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休息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咦？芦原老师也在啊？” “我是阿亮的朋友嘛！”芦原道。 相田笑道，“那你们应该算是忘年交了？” “哪有，”芦原道，“阿亮的朋友都是大人，我算是和他年龄最接近的呢，所以是‘好朋友’！” “哈哈哈！是这样啊，塔矢亮不愧是名人的儿子。不过常和大人对弈，难怪他一点都不紧张。”相田想起刚才那一幕，面对座间王座的试探，塔矢那进退有度的表现实在是令他大有好感。 “今天这场对弈，结果不知会怎样……”看着屏幕上摄像头传来的对弈画面，相田不由得期待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打扰了！”和谷和伊角推门进来，一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愣了愣。 “是你们啊，”相田道，“今天院生的对局结束了？” “啊，是，我们结束的比较早，就先过来了！”伊角道。 “看来你们对塔矢亮也很在意呢，进来吧，我从头排给你们看。” “……目前就进行到这里了，”相田放下最后一步，道，“座间老师在这里打出连板。对方只是新初段，照理说王座应该不会走这步棋，看来他非常认真。” “其实他应该要断在这里，感觉还比较直接干脆！”芦原插口道，“座间老师想要赢的念头真的很强烈呢！” “唔，按照座间老师的个性，像这样的比赛他通常都会手下留情的。” 芦原疑惑道，“难道座间老师讨厌阿亮？” 这话相田怎么好回答，便又重新将话题回归到对弈上，“不过执黑棋的塔矢亮下得相当好呢，虽然得到反贴目比较占优势，但他并没有因此松懈。” “阿亮可不是一般的新人。”仿佛被称赞的是自己一般，芦原得意地道。 “……我们去那边排棋吧？”和谷悄悄拉了拉伊角。 伊角点头。 “幽玄之屋”内，计时器的时间已经走过了一半，双方的对弈也进行到较为关键的一步。 面对黑棋的锁死，白棋的下一步应对将决定盘势之后的展开！ 座间死死咬着扇柄，在心里不断地盘算着得失，如果白棋“切”的话，盘势将变得更加复杂，黑白双方都会陷入危险之中，这对于有着贴目负担的他而言更具威胁……反之，如果暂时回避黑棋的挑战，他之后便能有宽裕的空间慢慢将局势往自己这边拉拢…… 最终，座间还是选择了提子。 不仅是在场负责记录的人员们，就连隔壁休息室，看着摄像头里王座做出的这个选择，所有人都诧异了。 “白棋妥协了？！”虽然因为对塔矢亮有好感，相田挺期待他的表现，但是竟然能逼得王座避让锋芒…… “他的实力竟然有这么强……”相田喃喃道。 芦原听到了，接口道，“没错，阿亮很厉害的，我上次也输了阿亮四目半！” “……”相田一阵无语，芦原老师你好歹有点身为四段棋士的自觉好不好…… 第47章 “我猜座间老师一定很不甘心，他不会那么简单就妥协的,应该很快就要寻找时机反击吧。”相田道。 “但是黑棋确实在目前占优势,”芦原乐观道,“只要阿亮好好守到最后,” “嗯，确实,如果黑棋一味只守的话，白棋就很难寻到破绽了，接下来看王座用什么方式扭转盘势。” 对弈室里,座间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经过刚才的暂时避让后，他已经慎重地再次布棋,现在只能等对方露出空隙,但对方并不是普通的新人，如果一直沉住气，不理会他放出的诱子，而是利用目前的优势一直守下去，最后终盘获胜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恶，不愧是名人的儿子，竟能做到这一步！座间心有不甘地落下一颗白棋。 这一局备受瞩目的新人初段赛进行到这里，几乎所有正在观战的人都认为黑棋进入防守状态，将优势一直维持到最后，使用这样最稳妥的做法赢得最后的胜利……但是这一局黑棋的持有人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正座于棋盘前的塔矢，神情沉静，目光坚定。 防守过于被动，只有进攻才能真正地展现出下棋之人的的棋力。进藤已经成为了院生，而他此时就在棋院里对弈…… 也许，现在进藤就在别的房间里观战………… 进攻！只有进攻！ 想要让进藤看清楚……我所下的每一步棋！ 重持棋子，掷着有声。面对座间放出的诱子，塔矢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上！ “挂？！！”芦原惊呼。 “他不守着盘势吗？？”相田也是一脸吃惊。 角落里和谷与伊角面面相觑。 和谷拿起一颗黑棋照位置放上，“可是这样的话，黑棋的地盘会出现空隙啊！” 伊角，“塔矢亮当然知道……” “即使这样，他还是要进攻？”和谷抽了抽嘴角，“原来塔矢亮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这个……嚣张的的臭小子！！！ “幽玄之屋”内，座间王座已经不再试图伪装和善。 他死死咬着扇柄，目光狰狞地狠瞪着棋盘，浑身气势大增，令原本就肃穆的对弈室里气氛更加紧张。旁边不论计时还是做记录的人员们都不敢有丝毫放松，这样的氛围与之前已经进行过的新初段赛简直大不相同…… …… 对弈仍在进行，每一步棋的落子声仿佛都在加重房间里的紧绷感。 忽然，座间开口了，“你太天真了。”他指着棋盘上一处，道，“你以为我会放这里？” 塔矢神情微动。 座间已是将白棋落在了另一处，“你诱我将棋子下在那里，然后自己打算补棋上去吧？哼，塔矢亮，你以为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我才不会上当！” 即使资质再好，天赋再高，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在识破对方这一步后，座间的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一些，这么一来，黑白双方终于能够平分秋色了。 “……被抓住空隙了。”芦原道。 “刚刚那步棋，打乱了整个盘势，黑棋也失去原本的优势了。”相田惋惜地道。 “真不愧是王座，”虽然替阿亮忧心着，但芦原仍不由得心生佩服，“如果是我，一定会被骗过去的。” 摄像镜头里，对弈开始进入官子，不论是黑棋还是白棋，每一步都显得细密谨慎。 “难道这局棋会这样没分出胜负地结束？”相田猜测道。如果双方只是些微的差距，那也还算是圆满，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构思标题了。 芦原却有着不好的预感。今天比赛中的阿亮似乎显得有些冲动，不似平常的沉着和冷静，明明只要好好守着就能获胜的比赛，却主动采取攻势……如果是有着某种动机驱使他这么做，那么恐怕他不会甘心以如此平淡的方式结局！ “啊！”芦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黑棋……太勉强了，会被提掉！”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勉强？”相田没能立刻明白。 业余与职业的区别于此刻终于显现出来。 芦原，“阿亮想得太多，反而看不清王座应棋的用意……” 果然如芦原所说，黑棋的这一疏忽，令白棋再次抓到空隙，紧随其后的几步彻底将棋盘上的局面向一边倾倒…… 塔矢，认输了。 休息室里沉默了几秒，芦原率先道，“该赛后检讨了，我们都过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 “虽然塔矢亮输棋了，但是这局棋下得非常好呢，几次将王座逼得满头大汗。” “是啊，我中途跑去去偷看，看到了座间老师咬扇子了呢！” “真的吗？哈哈哈，那得跟座间老师说声‘辛苦了’！” …… 说笑声渐行渐远，并不大的休息室里竟忽然显得有些空旷起来。 和谷沉默了一会，问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另一个人，“伊角，你不一起去检讨吗？他们没有说不让我们去。” “……”伊角，“明年我就会去。” 以比赛者的身份。 和谷一愣，和谷原本有些艳羡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说得好！” 伊角笑了，“还有点时间，我们再从头开始复盘一遍吧？你上次给我看了资格赛上和塔矢的那一局，我感觉他今天好像又变强了很多。” 和谷虽然心底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伊角说得没错，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岂不是又拉大了不少…… 如果进藤今天也在这里观战，不知道他会对这一局棋有什么反应…… 和谷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如果是进藤…… 塔矢低着头，并未看面前的棋盘。 棋盘四周围满了检讨棋局的人，间座王座正意气风发地一一为众人解惑，摄像师也在不断地抓拍着镜头。 所有的喧哗却未能影响塔矢，他似乎正陷入很深的失神之中。 “阿亮……阿亮！” 芦原使劲地推了推塔矢，“你在发什么呆？相田主编说想要采访你呢！”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几个问题。”相田笑呵呵地道，“塔矢初段，我们刚才在休息室里从头到尾地目睹了这一局，非常精彩，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对于一名新人棋士的预期，想必您的父亲也会非常欣慰吧！不过关于中间您放弃防守，选择了主动进攻那段，我很好奇您当时是出于什么理由那么做？方便说一下吗？” “我要证明我自己……” 相田一愣，“什么？” “……我要让他看到我的每一步棋，知道我并未停止追逐，我想向他证明我有那个能力，能够追赶道他所在的地方。” 虽然是回答着相原的问话，但是年仅十三岁的初段棋士塔矢亮的目光，却越过了面前的人群，仿佛想透过层层墙壁，寻找到另一个房间可能会存在的那个身影。 相原却没多想，只当塔矢所说的是哪位知名棋士，或者直接就是他的父亲塔矢名人，这一点很适合做为话题，于是他为了确定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进藤光。 塔矢在心里回答。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有事，失陪一下……” 顾不上相田的挽留，塔矢走出特别对弈室，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向着对面的休息室走去。 第48章 “这里用‘挂’用早了,”伊角指着棋盘上一处,“如果塔矢那时不急着吃这个子，座间老师为了诱他出手就会放出更多的诱子来，到时候即使冒着被寻到破绽的风险，一并吃了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和谷托着下巴，一手拨弄着那颗即将被“吃”掉的白棋,困惑道,“是啊,就连我们也能看出这一点，塔矢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不过抛开结局不谈，在对弈过程中使用进攻围棋确实要比防守围棋精彩很多,也更能展现出下棋者的实力。”伊角长叹一口气，目光有些暗淡，“不论是王座还是塔矢亮，都超出了我太多，这就是职业棋士的世界吗……” “才不是，就算是职业棋士，也分强和弱的，像真柴那家伙就是纯粹靠运气才在去年通过！”和谷忿忿不平道。真柴与他们同是院生，职业考试中输给过伊角，因此在上次回这里进行初段比赛的时候，一直在伊角面前说风凉话！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伊角淡淡道，“就是因为我输给了其他人，所以还留在这里……好了，不说那个了，我们继续来检讨吧。” 和谷撇了撇嘴，却也不愿意惹得伊角继续难受，便顺势道，“我还是想不通塔矢亮这么下棋的用意，这是比赛，当然是结局最重要，就算过程中表现得再强有什么用？输了就是失败！” “唔，也许他真的是不在乎输赢，而有着别的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和谷问。 伊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塔矢亮，我怎么知道？” 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对话已经渐渐脱离了棋局，而是接近闲扯了。 “目的么……”和谷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想了想，忽然嘴角翘起，“是想向整个棋坛宣告‘塔矢亮’的隆重登场吗？” 伊角一愣。 和谷一下子变得兴致勃j□j来，“你想啊，他的父亲是被穿为‘最接近神乎其技’的人，这是多么高的赞誉啊！塔矢作为名人的儿子，即使天赋再高，也始终会被父亲的光芒遮盖住，正常人心里都会不甘心的对吧？” “和谷……”伊角忽然小声地叫他。 “等下，我还没说完呢！”和谷挥挥手，继续道，“所以我猜塔矢亮是想要借着今天的新人初段赛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正好这样的对弈会刊登在围棋周刊上……你干嘛？” 和谷终于发现对面的伊角神色古怪，“你身体不舒服吗？” “咳咳！”伊角立刻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 “难道是感冒了？”和谷有些担心了，“这么冷的天，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像进藤一样因为生病不得不请假而导致积分下滑就太冤了，院生练习日本来就每周只有一天……” 和谷絮絮叨叨着，一边伸手去收拾棋盘，忽觉不对，猛地一转身。 他的身后，塔矢亮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和谷险之又险地压下一声惊叫，不过身体还是猛地向后一仰了，顿时将桌子撞退了一大截，棋盒被带倒，哗啦啦撒了一地。 伊角默默掩面。他与和谷两人的位置正好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当他看到塔矢的时候，对方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和谷却因为背对着门的方向毫无所觉…… “你、你想吓死人吗？像鬼一样突然就出现在别人身后！”和谷怒道。 “抱歉……”塔矢有些讷讷地道，他也没想到对方看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见这边棋子掉落得到处都是，他下意识地俯身去捡。 “不用不用，我会收拾的！”伊角连忙起身去拦，他可没和谷那么厚脸皮，明明是自己砸背地偷偷议论被当事人抓到，竟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和谷现在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做得不地道了，不过对方是他一向讨厌的塔矢亮，他才不要道歉！ “闪一边去啦！”他一把推开伊角塔矢，很是干脆地爬桌子底下去捡棋子了。 “呃，初次见面，我是伊角慎一郎，是这里的院生。”伊角脸上仍残留着一丝尴尬，他们是真没想到刚比赛完的塔矢会来这里，而且和谷还说了那样的话被对方听到。 “初次见面，我是塔矢亮。”塔矢鞠躬回礼。 见对方似乎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伊角在心里松了口气，微笑道，“我们刚才观看了你和间座老师的对战，和谷和我都认为很精彩，不愧是这一届最受人瞩目的新人初段棋士。” “我才没有那样认为！”旁边桌子底下传来和谷发对的嘟嚷。 伊角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刚比赛完，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原本是想来找一个人，但是刚才听你们说他似乎生病了……” “你说的是进藤光？” 塔矢点点头，“请问他是生了什么病？会很严重吗？”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棋院老师说似乎是受寒发了高烧，所以没能来参加今天的院生练习。”伊角说完，忍不住问，“你和进藤很熟悉吗？” 塔矢目光垂了垂，道，“见过几次面……” 这句话……怎么好像也听某人说过啊…… 和谷已经捡齐了棋子，正从桌下起身，两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说起来，上一次进藤还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呢。”和谷拍拍膝盖上的灰，似乎不经意地道。 塔矢猛地抬起头望去，“进藤提起过我？他……他当时说了什么？” 和谷原想接着这个话题开场套下话，却没料到塔矢竟会有这么大反应，下意识地便老老实实回答了，“呃，说是和你见过几次面，还有曾在对弈中赢过你……” 双眸中不断有流光闪现，塔矢再也掩不住欣喜，抿唇微笑。 是的，他们见过了好几次，海王国中那一局棋，进藤还下赢了他……所以原来进藤一直有在记得他…… “请问你们知道进藤光的家在哪里吗？”塔矢忽然急切地开口。 带着从棋院老师那边问来的地址，塔矢仅来得及向芦原说一声，便离开了棋院。 此时夕阳已半垂，天色渐沉，路上行人川流不息，忽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下雪了！”行人们皆纷纷仰头看向天空。 最开始，只是几朵雪花打着旋缓缓飘落，但是随着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多的白点慢慢显现，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仅止片刻，便来到了人们面前。 “好漂亮……”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哈哈，打雪仗！打雪仗！” 原本只顾低头赶路的人们都因这一场突来的雪而短暂地停下了脚步，即使互不认识，也彼此微笑，抒发着对此景的感叹。 但就在这流动的画面突然静止的一刻，却仍有一名少年仿佛被所有喧嚣隔离在外，破开雪花，匆匆而行。 “阿光，醒着吗？我要进来了哦。”美津子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 进藤正迷迷糊糊地躺着，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才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开口，嗓子却干得像是着了火。 美津子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他半坐起来，在他身后垫好枕头，然后将水杯递了过去。 一直到大半杯水下肚，嗓子才感觉好受了些，进藤试了试，还是发不出声音，便不再管了。 “没有再发热吧……”美津子去探他额头，“还好，不像白天那么烧了。既然起来了就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煮了一些白粥，你先吃着，吃好了就放床边上，我等下上来拿。” 进藤点点头，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捧着碗一点点地吃着。 眼见平时生龙活虎的儿子此时变得这么乖巧安静，美津子心里既有些心疼，却也有些感到新鲜，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夸了句，“好乖。” 进藤一头黑线，却因浑身提不起劲，连抗议的眼神都显得很是没精神。 美津子见此终于不闹自家儿子了，略略收拾了下四周后便出了房间。 “……佐……咳咳咳咳！！” 等到将白粥全都吃了，进藤将碗放好，忽然想起什么，扫视四周，竟一时没找到佐为，下意识地开口，却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光！】 努力想要压制的后果变成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进藤只觉得快连呼吸都快顾不上了。 【阿光……】 捕捉到那熟悉的声音似乎掺杂上了一丝哽咽，进藤心里也急了，一边咳着一边努力去摸床头的水杯。 【阿光……呜……】 竟然真的哭了。进藤满心的无奈，终于拿到了水杯，正准备润喉止咳。 【阿光……呜呜……你不要死啊…………】 噗———— 第49章 水还没咽下，就被一口喷出。 进藤瞪眼看着身前沾上点点水渍的被褥,半响才无力扶额,道，[我只是发热而已，死不了……] 喉咙仍有些瘙痒，进藤将剩下的水一并喝了,将水杯放回床头,也不去理会那些被浸湿的部分,反正被褥有两层,并且足够厚。 他向后倒直到背部靠上了枕垫，身体的疲惫有所缓解, [现代的医学已经很发达,像这样的发热只要吃了药，睡上一觉就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然而话出口，却没能得到回应。 进藤皱了皱眉，[……佐为？你在哪？] 为了能让他更好地休息，美津子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光透不进来，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台灯，朦胧的灯光照亮的地方很有限，进藤努力地睁大眼，也只能看清床边一带。 [不要躲着，]进藤道，[佐为，出来！让我看到你！] 过了片刻，一袭白衣才慢慢从暗处步出。 但是等到对方完全显于灯光之下，进藤却一时失去了话语。 千年的鬼魂立于光与暗的交接处，无措地揪着袖袍，眼里带着浓浓的惊慌和悲伤。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涌出，滑落脸颊，然后在接触到地面时消于无形…… 责备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了，进藤最后也只能是无力地向他招手，[过来。] 等到鬼魂来到床边，进藤的手抬了抬，下意识地想要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痕，然而终于想起对方并没有实体。 [……我真的没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在面上带出微笑，[不需要这么害怕，只要等到明天我就能完全好起来，我保证。] [虎次郎……也说过这样的话……]鬼魂哽咽着开口。 【佐为，不用担心，这只是小病……】 明明已经虚弱得只能躺在病榻上…… 【这么多天都没能让你下棋，你一定很无聊了吧？】 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却还是努力辨别着他的方向，对着他微笑…… 【对不起，只要再等几天……】 几天？ 【……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骗人……………… 如果阿光也像虎次郎那样…… [佐为，]仿佛能知道他心中所想，进藤微微仰起头，对着他，坚定地道，[看清楚现在你面前的人，不是虎次郎，是我，进藤光！] [前世我已经历过与你的离别，诸多遗憾，悔恨半生，既然神让我重来一次，这一世我又怎么会甘心用这样的方式来再次与你分开？] [你要相信我，佐为。] [在你没真正看到‘神之一手’之前，在你没能真正了无遗憾之前，我会一直都在……] [所以，别哭了……] 说到最后，语气却转成了无奈，[这么爱哭，真是无法想象你是怎样教导平安时代的君主的……] 不知是被进藤的话说服，还是被那坚定的信念所影响，鬼魂一直不安的心，竟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用衣袖使劲地擦掉眼泪，仔细看着面前的孩子，虽然对方的双颊因发热还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神态看起来也很是疲惫，但是那一双眼睛，却依然温润沉静。 [真的不会死掉？] [……不会。] [很快就能好起来？] [是啊，事实上睡一觉起来，就应该什么事都没有了。] [啊，那阿光你快点睡快点睡！] [现在一时没有睡意，过会吧。] [为什么？阿光你要早点休息，才能早点好起来啊！] ……被你刚才那么一折腾，怎么还可能立刻睡得着！ 为了不让鬼魂继续纠结立刻睡觉的事，进藤索性拍拍床沿，示意他靠过来，[我和你说个好玩的事，你现在一直在模拟的那名新人棋士其实是个挺有趣的孩子，他之所以会被叫成‘神童’，却是因为围棋之外的事……] 厨房里，美津子正准备端着切好的水果盘上楼，突然听到门铃声响起。 随手将盘子放在桌上，她在围巾上擦了擦手，跑过去开门。 “呀，下雪了！” 拉开门发现外面正飘着雪花，美津子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才看到一旁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少年，“你是？”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进藤府上吗？”少年问。 “是进藤家没错。”美津子有些迟疑地答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年立刻鞠躬重新见礼，道，“伯母您好，我是来找进藤光的。” “哦，原来是阿光的朋友啊，”美津子笑道，“赶紧进来吧，外面还下着雪呢，赶紧进来暖暖！” 将寒气隔离在门外，美津子有些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少年。 年龄应该是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身高要高一些，不过体型似乎是纤细修长那类的，长相也挺秀气可爱的，配那个齐耳短发正合适，就是可惜穿了这一身老气难看的西服套装…… 美津子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但是想到刚才对方得体的举止，品味差就差吧，反正气质这么好长得也不差，穿什么都难看不到哪去。 “阿光就在楼上的第二个房间，正好，你帮我把这个也端上去吧。”美津子将装着切好的水果的盘子塞给他，“难得阿光生病了，还有朋友来看他，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说会话。” 少年怔了怔，似乎要说什么。 美津子轻轻推了推他，鼓励道，“去吧，如果想吃什么再下来和我说。” 看着对方带着一丝无措，却还是乖乖端着盘子上楼，美津子越发觉得对方乖巧可爱了，正准备回厨房收拾下，突然一拍手，有些懊恼地道，“哎呀，忘了问名字了！” 上楼后的第二个房间……这里。 来到了门前，塔矢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进藤就在门里面，只要推门进去就能见到……但是他突然这么贸然地出现，进藤会不会生气……？ 精神高度集中的对弈带来的亢奋，和乍听到到自己所希望的而引起的冲动，终于在此刻渐渐消褪，回想起曾有过的几次经历中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塔矢抿了抿唇，理智告诉他，答案可能并非他想要的那种。 “……是妈妈在外面吗？”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却不见进去，房间里面传来进藤嘶哑的问话。 既然已经到了这，就没有理由再退缩。塔矢眸色沉了沉，平静地回答，“是我。我是塔矢亮。”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4节 “……谁？” “塔矢亮。” 这一句以后，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才传出一声，“进来。” 塔矢于是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暗，塔矢一时看不清景物，只能怔立在门口。 “门边的墙上有日光灯的开关。” 塔矢依言摸索，寻到后打下，顿时灯光亮起，房间内一览无余。 正半靠在床头的进藤咳嗽了几声，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会来的？” “今天是我的新人初段赛，在棋院里举行，比赛结束后我遇到了认识你的院生，他们说你今天因为生病，没去参加练习。”塔矢道。 等了片刻，不见他继续说下去，进藤不由得讶异地问，“所以你是来探病的？” “不是，”塔矢说，“我是来给你看我今天所下的棋。” 冷场。 第50章 进藤无语地望着对方半响。 就算这一世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是既然人都找到家里来了，他也确确实实地正病着,至少礼貌性地客套几句也是应该的吧, 不过这种做法，倒是挺符合塔矢的一贯风格…… 进藤想到前世的未来,他第一次取得头衔后的次日,就被这家伙找上门来，明明打着要让他充分休息的名号赶走了同样上门的和谷,却在之后指出他对局上的某处失误,两人因此争论起来,最终决定以对弈决胜负……当然,还没从重要比赛中缓过来的他被杀得惨不忍睹。 后来,作为报复,他也在对方取得“棋圣”后的第二天，以“庆祝”的名义上门将对方也虐得体无完肤。 想到当时对方那不服却又因输棋而无法辩驳的隐忍表情，进藤不由得轻咳一声，借此掩去扬起的嘴角，对此时在面前的这么年轻的前世好友，也不免多了几分宽容。 “盘子放在那边吧，别一直端着，”进藤指了指对面的书桌，“搬个凳子过来坐。” 塔矢依言照做，最后少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专注地望着他。 佐为早已让开了位置，持扇立于窗前，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无视鬼魂的目光，进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棋院老师告诉我的，”塔矢道。 “然后你就这么跑过来了？” 塔矢点点头。 进藤叹了口气，“有和谁交代过吗？” “芦原。” “芦原弘幸？” “是。”对进藤能完整地叫出这个名字，塔矢有些意外，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棋盘在哪里？我想完整地复盘给你看……” “不需要棋盘，”进藤揉了揉眉间，“你就口述吧，我听着。” 塔矢顿了顿，在心里略作整理，然后开口道，“我今天的对手是座间王座，我执黑先行，并且有五目半的贴目优势，我初手下在……” 塔矢并未多费时间去讲解自己每一步的用意，而是用最简单的语言将双方所下的棋步按顺序一一道来。 进藤眼帘半垂，随着塔矢的声音，脑海里勾勒出的棋盘图像上，黑白双方棋子化为兵士，占领地盘，互相试探，彼此厮杀…… 在听到中盘黑棋弃守转攻，进藤微微睁了睁眼，若有所思。 而后便是白棋一步步平衡盘势，并在后期抓住黑棋的失误，一举夺取了胜利。 “不愧是王座，”进藤感慨道，“该忍则忍，一旦出手便是雷霆一击，丝毫不给对手喘气的余地。” 塔矢神情有些黯淡地道，“是我太过急进，给了对手可趁之机。” “那一步的失误原因并不完全在你，”进藤却道，“对方是王座，经历的战局数以千计，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棋力有所减退，经验仍不是你这样的新人能比。在开始，王座可能因轻敌而走了几步差招，这点体现在了布局上，也令他的白棋在之后一直陷入了被动。” 进藤咳嗽了两声，哑着嗓音继续道，“但是在进入中盘后，白棋明显变得沉稳保守，这时他已经在修正自己之前的失误，并真正将你视为一名对手，因此他的白棋并不再是单纯地迎战，而是借由每一步的落下，渐渐形成一种暗示，最终促使你走出了那一步……” 进藤道，“你并非输在了意识，而是输在了经验上，让对手轻易控制了整个棋盘的势，结果就是令你看不清当前的局势，走出了错招。” 塔矢听得怔然，“控制棋盘的‘势’，是指‘外势’吗？” [嘻~]一直在旁听着的佐为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进藤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对着塔矢道，“不是围棋术语中的‘外势’，而是一种无形的，却可以影响到他人的一种玄妙的感觉……” 塔矢的表情却更加困惑了。 进藤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么说吧，例如长久处于某一领域顶端的人，身上都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气质，令即使是初次见面的人也能感觉出不平常，而心生尊敬，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为‘大师’，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可以称为‘势’。” “围棋的领域里也是如此，在顶级比赛中，决定胜负的已经不仅限于棋力的较量，还有体力、精神等多方面的对抗，其中最关键的在于棋盘上‘势’的争夺……一旦一方的‘势’压过另一方，那么这场比赛也就到了得出结果的时候。” “但这只是指‘势’的争夺，而经验丰富的围棋大师，能善加利用这种‘势’影响不知情的对手的认知。刚才那局棋，进入中盘时，黑棋占据优势，却弃守转攻，虽然这么做是放弃了明处的优势，也令盘面更加复杂，但是如果行招无差，却可进一步拉大差距，令白棋再无反抗之力……” 进藤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力竭，不得不暂时停下，轻轻喘了口气。 塔矢原本正听得入神，见此，起身将水果盘端到了进藤的面前。 进藤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接着哑声道，“座间王座必然发现了你的用意，但他此时已经因为先前的轻敌使白棋陷入了完全的被动之中，他只能等待黑棋的失误，或者，创造黑棋的失误……中盘之后，白棋看似毫无作为，只是压缩地盘，不断放出诱子，实际上却是在用这种方式减弱自己的‘势’，误导你的盘势的认知，最终令你看错了时机，走出了急进的那一步错棋。” “父亲……从未教过我关于‘势’的事……”塔矢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进藤并未睁眼，只是道，“所谓的‘势’毕竟过于玄妙，而且非顶尖棋士无法感受到，因此不被大众得知，也未得主流认可……就像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仍然一头雾水……只有等你真正地达到那个境界，自然而然地便能明白，又何必要教……” “……那你呢？”塔矢忍不住问，“进藤你达到那个境界了吗？” 床上病卧着的少年并未回答，嘴角却微微扬起。 房间的另一边，千年的鬼魂持扇而立，同样但笑不语。 塔矢不由得后退两步，眼睛睁大，“不可能……你棋力再强也不可能真的与王座一般厉害！你的年龄……而且‘势’什么的，至今为止我也只是听到你这么说……” 塔矢摇着头，内心在抗拒着去相信……自海王国中的那次对弈后，他认识到了与进藤之间的差距，便一直将对方视为目标……但是如果对方已经到达了现在的他触及不到的高度，那他此刻的努力，在初段赛上的展现……岂不是太可笑了……？！！ 在暗处握紧拳头，塔矢根本不去看进藤的方向，语气无比生硬地道，“今晚冒昧打扰，我很抱歉……祝您身体早日康复，告辞！” 美津子吃惊地看着从楼梯上快步走下的少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们吵架了吗？” 塔矢却只是匆匆向她鞠躬，“谢谢伯母的招待，我要回去了。”说完，他便径自来到了门前，大门一拉开，顿时寒风夹着雪花席卷进来。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那孩子单薄的身体，还有那被寒风一挂就阵阵发白的脸，美津子急忙上前阻止道，“等下，外面早就天黑了，气温也比你来的时候降低了许多，你想就穿着这一身独自回去吗？” “没关系……”塔矢咬了咬下唇，就待往风雪中走。 “不行！”美津子一把拖住他，“这样就算你安全到了家也会冻病的！听话，打电话让你家大人来接！” “真的没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美津子急道，“就算吵架了，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赌气啊，听伯母的，再待一会，等你家大人来接……要不然这样吧，我让我家混小子给你道歉！” 塔矢已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不敢强行甩开美津子，却也决不愿在此时回去面对进藤，便只能僵站着。 两人顿时就这么伫在了门口。 “……这是在干什么？” 绪方从车内下来，走到进藤住宅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挑眉问道。 “绪方先生！”塔矢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连忙开口叫道。 “是认识的人吗？”美津子脸色稍缓。 这样的天气和夜晚，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坏人呢。 “是的，他是来接我的。”塔矢回答。 绪方此时已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大衣，手上还拿着一件外套，走到近处，手一抖将外套展开，盖住了塔矢身上，然后将他揽到身边。 “这位太太，我家阿亮承蒙照顾了，十分感激，我是来接他回去的。”绪方礼貌地道。 “哪里，太客气了。”美津子不好意思地道，“那个，雪好像还没停，要再进屋子里坐坐吗？”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前面，那么先告辞了。” “慢走，路上小心。” 微笑着和美津子道别后，一转身，绪方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阿亮，你这次的行为太任性了。”他语气里带着指责，道，“新人初段赛上用那么无礼的方式屡次挑衅王座的事暂且不提，你不该在比赛后擅自中断围棋周刊主编的采访，更不该不向人交代清楚行踪就一个人乱跑。” “我和芦原说了……” “芦原？”绪方冷哼一声，“那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遇到事只会慌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你家里去。” “父亲知道了？”塔矢有些紧张地问。 “我替你瞒了下来。”绪方道，“当时老师在与人谈话，叫我去接的电话。” 塔矢咬了咬唇，低声道，“谢谢你，绪方先生。” 绪方瞥他一眼，“还有呢？” “……对不起。”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车子前。 “其它的事就算了，但是围棋周刊主编那里，你需要在之后补一个专访，记得到时要向对方道歉。”绪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前座门让塔矢进去。 “还会冷吗？后面有毯子。” 塔矢摇摇头，拉紧了衣领，“有这件外套足够了。” 等到车子发动后，绪方打开雨刷，在等待雨刷将前窗玻璃上覆盖的那层薄薄积雪扫落时，忽然问道，“你们都谈了什么？” 后视镜里，塔矢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和进藤光。”绪方淡淡道。 “……我给他看了今天和座间老师的对弈，”塔矢停顿了下，忽然问，“绪方先生，您知道‘势’吗？” “‘势’？”绪方反问，“‘外势’吗？” 心里蓦地一紧，又蓦地一松，塔矢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疾闪而过的景物，一时竟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如何感想的了。 [阿光，他们坐上那个跑得很快的箱子走了！] 千年的鬼魂按照进藤的交代，在窗户那边盯着，一直看到了这里才连忙跑过去报告。 进藤点点头，放松地靠回床头，他满脸疲倦地揉着眉间，尽管头脑昏昏沉沉，但还是努力将刚才 与塔矢的对话重新回顾了一边，[佐为，我刚才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啊，阿光都说得挺好，讲解的部分那一段也很棒~阿光真的很会教授弟子呢！] [只有你才这么说，]进藤似真似假地抱怨着，[我前世的弟子可不觉得，他最爱的就是和我抬杠……] 鬼魂眨了眨眼睛，凑了过来，担心地问，[还很难受吗？] [好多了。]进藤道。也许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现在反应开始变得迟钝，睡意渐渐涌了上来，[佐为，我要睡了，放心吧，明天一醒来就能全好了……] [嗯，明天见，阿光。] [明天见……] [对了，阿光，我这才想起刚才那孩子，我们以前是不是和他对弈过？] [是啊……]进藤已经困顿得不能自已了。 [我记得好像是在另一个学校里……我想起来了，哇！才这么短的时间，他的棋力竟然进步得这么快！] 进藤勾起了嘴角。 因为，那个人是塔矢啊…… 却没能抵得过睡意，在回答之前便已沉沉睡去。 第51章 车灯晃过路旁的时候,街灯下一个人影短暂地显了出来。 发尾乱翘的少年眼神阴郁地盯着那辆火红色的跑车消失在街的尽头，而后重新将目光放回不远处的进藤家。 他的发丝里、肩膀上,已经累积了一层细细的薄雪,眼帘半垂时甚至能看到睫毛上的霜粒，柳絮一般的小雪还在不急不缓地继续落着,他对着双手呵了口气,继续默默望着，一直到二楼的灯光完全熄灭。 将围巾拢得更紧了些,三谷佑辉转身向着来的方向离开了。 尽管天气已经全暗了,但是时间其实刚过傍晚多一些而已,三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脑袋里似乎很乱,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一个月前刚通过院生考试时,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后与阿光会变成这么疏离的关系，甚至就连阿光生病的消息，也是从和谷与伊角交谈时无意中听到。练习对战一结束，他就跑来了这里，但是却在门口徘徊，怎么也无法下定走进去的决心，而塔矢亮的出现更是令他打消了念头…… 一直都是这样，阿光的身边从不缺少主动接近的人，就连已经成为职业棋士的塔矢都毫不掩饰追逐的决心……而现在的他，却一直停留在原地，挣扎于院生的二组最后几名…… 感觉……已经很久没赢过了…… 三谷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街边网咖的霓虹灯从眼角晃过，三谷抿紧唇，伸手进口袋摸到零钱，向里面走了进去。 世界围棋网络—— tataka！ tataka！ tataka！ …… 三谷不断发出邀请，只要有人接受，就以最快的速度逼迫对方中场认输，很快，他的积分就在当天记录上不断跳前。 一个对话框突然跳了出来—— [kg>好久不见，心情不好吗？（韩文）] 面无表情地点掉，三谷继续向着别人发出邀请。 跳出—— [kg>别这么冷淡嘛，我们上次不是聊得很开心吗？我还想多问问你关于‘幽玄之屋’的事情呢（韩文）] 点掉。 [系统>您好，玩家kg向你发来对战邀请，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是/否] 点掉。 跳出—— [kg>虐菜鸟有什么意思？来和我玩吧（韩文）] [tataka>滚开，我现在只想要赢棋。（日文）] [kg>哈哈哈，多谢你对我棋力的赞誉。（韩文）] 用力点掉！ 跳出—— [kg>就算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吧？你们日本不是最崇尚武士精神吗？（韩文）] [tataka>你现在很闲吗？（日文）] [kg>是啊，我这边也有一个年龄很小的研究生因为状态不好在发脾气，我就带他翘掉了研究会，跑出来玩了。（韩文）] [tataka>研究生？（日文）] [kg>韩国的研究生，就是日本的院生……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也是研究生。（韩文）] 三谷一时愣住。 这个名为“kg”的韩国玩家是他刚成为院生时，通过网络围棋对弈认识的。当时他们一连对了三局，他三局全败，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和塔矢一般厉害，那之后他只要一看到对方在线，就会发过去对战邀请，也曾借着在线翻译机对话过几次。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业余围棋的高手，却没想到竟然是国外的院生…… [tataka>韩国的棋院竞争激烈吗？（日文）] [kg>我这么跟你说吧，韩国共分1组到10组，每组有10个人，每月每组最下位的4人会降到下一等级组别，最上位的4人则晋升到上一等级。日本院生小朋友，你说这样算不算竞争激烈？（韩文）] 打字的手完全停了下来，三谷吃惊地盯着屏幕上对方的回答。 对方似乎料到他的反应，再次发来了对话—— [kg>我听说日本棋院只分两个组？你是属于哪个组呢？（韩文）] [tataka>……2组。（日文）] [kg>是吗？那还好，我还可以对日本年轻一代的棋士稍微有一点期待……我可不想等到我成为职业棋士后，却只能和本国的棋士交手呢，那多无趣（韩文）] 即使再迟钝，三谷也终于能从这句话察觉出了对方的蔑视，一瞬间愤怒完全取代了之前的低沉—— [tataka>我明确地告诉你，你的棋力也不过如此！日本现在的2组中就有一个人可以完胜你！（日文）] [kg>是吗？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那个人就是你自己？（韩文）] [tataka>我才没有那么无聊！！那个人叫进……] 三谷顿住。 发了一会呆，他又慢慢地、一点一点把这个回复删除了。 阿光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职业围棋的路不好走，是他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只想着将来要和阿光一起下围棋，只要努力去做就行…… 但是在轻松地考上了院生，以及发现院生并不都是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后，他便不由得有了些松懈……虽然阿光告诫过他好几次，但是从小习惯了自由对弈的他并不喜欢棋院里那种刻板的积分制，还有大家全都为了排名不断竞争的样子也令他觉得有些可笑…… 他和阿光与别人是不同的…… 他在心里这么认为着。 只要阿光一直在他身边，他就能不断地增强实力，成为院生的过程只是一个跳板而已，院生的排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的目的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和阿光一起成为职业棋士！ …… 但是阿光说—— 【厉害的那个人，是我。】 【如果佑辉有不服气的对象，请用自己的实力去说话！】 一瞬间满满的羞耻感几乎要将那时的他的吞没，他从未想过要借着阿光的实力去炫耀什么，他只是以为阿光一直会站在他身边而已…… 那时的他甚至感觉遭到了背叛…… 但是就在刚才，他因为“kg”的一句挑衅，竟下意识地再次报上了阿光的名字…… “什么背叛啊……阿光说的根本就没错……” 三谷佑辉低声自语，“你所做的一切行为，和借着阿光的实力去炫耀，有什么区别吗……？” [kg>喂，日本院生小朋友，你还在吗？（韩文）] 三谷重重地抹了一把脸，重新看向屏幕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他几乎是以一字一停的频率，在键盘上敲打回复道—— [tataka>我承认你很强，现在的我完全不是对手。（日文）] [kg>？] [tataka>但是我要追逐的那个人，是远比你更强的存在……所以我一定会在未来成为职业棋士，然后打败你！我的名字是‘三谷佑辉’，你给我记清楚了，自大的混蛋！！（日文）] 韩国，汉城市街东区商业街。 “永夏！你不是说陪我出来玩的吗？竟然一直躲在这里下网络围棋！”韩国棋院研究生，年仅十一岁的洪秀英不满地瞪着路边咖啡台上用着笔电的少年。 “我是一直在‘陪’你玩啊。”同为棋院研究生的十四岁少年高永夏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高挑身材，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同伴的问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继续敲击，但是没敲几下，忽然一怔。 他面前的笔电屏幕上，“tataka”的用户名已经消失了。 “……骂完了‘混蛋’就立刻下线？还敢放话叫我记住名字？！”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高永夏冷哼了一声，“‘三谷佑辉’（日语发音）……” “什么？”洪秀英凑过来想要看。 一把将笔电盖上，高永夏道，“没什么。怎么样？出来玩一下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才没有，”洪秀英白了他一眼，也不追问，只是无精打采道，“原来游戏厅就是这样的啊，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和你下几局棋。” 高永夏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了然道，“那我们就回去棋院吧。” “嗯。” 叫来招待清了费用，两人于是往回走。 “对了，秀英，听说你经常会去日本？” “也没有经常，我叔叔在日本东京开了一家围棋会所，偶尔会叫我过去玩……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随便问问。” “……永夏，你今天晚上好奇怪。” 第52章 因着这一场突来的高烧,进藤竟一直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等到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房间里依旧昏暗,但是窗外的阳光顽强地透过被拉得严实的窗帘照了进来。 睁开眼后,他慢慢半坐起身，迷茫的目光一时被散发着朦胧光亮的窗户吸引住,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脸上的神情呈现出一种似醒非醒的懵懂。 [阿光……] 身边传来一声轻唤。 有些迟钝地将目光从那光源处收回，他望向身边,千年的鬼魂正半趴在床沿,以一种既紧张又担心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浑浊的头脑忽然一清,正浮萍无依漂浮在半空的意识也迅速回归到身体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沉静。 [佐为,早晨。]他微笑着道。 鬼魂的眼睛亮了亮，不需要再说什么，只要看到这样微笑着的阿光就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早！] 用力将窗帘全部打开，整个人顿时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进藤眯着眼睛看了看高挂空中的太阳，嘟嚷道，“真是个好天气，不过已经过了说早晨的时间呢……” 伸了个懒腰，抓抓睡得乱翘的头发，走进洗漱间，等到出来后，他已经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了。 美津子刚将午饭端上了桌，摘了围裙正准备上去看看几家儿子的状况，就看到对方已经自己走了下楼来了。 “唉？阿光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是啊，已经完全没事了，就是肚子好饿……” 美津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示意他过来，摸摸他额头，确定体温正常了，这才放他在餐桌旁坐下。 一碗米饭、一只烤鱼、一份炸肉饼，一碗味噌汤……全部解决后，进藤长出一口气，“有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 一旁的美津子闻言，拍了下他的脑袋嗔道，“这样的话不准乱说，不过以后要注意不能再着凉了哦！” 其实并不是因为着凉……进藤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 真正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他的重生吧……有着比真实年龄更多的经历和记忆，以及超过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些都令这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年轻的身体不堪重负……而前段时间与佐为的那段坦白和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引得他的情绪不断大幅度地波动，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孩子的身体终于以病倒的方式向他提出了抗议…… 不过这么生一场病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至少令重生以来一直忙碌着与未来命运对抗的他醒觉了一些。内心的焦虑虽仍存在，但他已经知道必须控制自己不要过多地去在意，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当前…… “我吃饱了！”自觉想通了某些事情的进藤很有精神地双手合十道礼。 一旁的美津子忽然开口了，状似随意地道，“昨天晚上来找你的那个孩子，你欺负人家了？” 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肘顿时一滑，进藤慌忙伸手稳住差点被带倒的餐具，“没、没有啊……” 美津子瞥了他一眼，摆明了不相信，却也没继续追问，见都用好了，便开始收拾起来。 “呃，妈妈，没其他事我先上楼了……” “佑辉那孩子也很久没来了呢。” “砰”，这次是膝盖撞在了桌角，进藤痛得一阵龇牙。 旁边的佐为默默以扇遮面，不忍目睹。 “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才是真正长大。”美津子训道，忽地又叹了口气，“还有明明……也是突然就再也没见到人了……” 不敢出声，等到麻痛稍微消退，进藤蹑手蹑脚地想要溜走。 就听见美津子惆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既然病好了，下午还是去学校吧。一个朋友都留不 住，至少要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你说是吧？阿光？” “啊哈哈……”感觉浑身被插满了刀的进藤只能干笑，然后狼狈地逃回了自己房间。 按照叶濑国中的课时安排，中午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当进藤拎着书包走进班里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习惯性地先拿出一本介绍古代围棋残局的书摊开了放在课桌上，这才开始翻找起下午上课需要的课本。 “进藤，你真的很喜欢围棋呢，围棋有那么好玩吗？”前排的秋元回头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小声地问道。 “嗯，一旦喜欢上了就会发现很有趣。” “我可不这么认为……”秋元嘟嚷道，“走一步要想半天，两人往那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还不如去玩游戏机或者踢足球呢。” “所以说要先喜欢上啊。” [阿光，我看完了！翻页翻页~] 秋元愣愣地看着正跟他说话的人突然就莫名其妙伸手将那本放在一旁眼角都没扫过一次的书翻了一页，“……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喜欢上围棋比较好。”他不由得表情古怪地道。 进藤闻言也不争执，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对了，中午快休息的时候，有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来找你。”本来已经转回去的秋元想到了这件事，又回头道，“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说，问他叫什么，他也不说，知道你上午没来上课就走掉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高年级的学长？”进藤疑惑地问，“戴了眼镜吗？” “没呢。” 那就不是筒井了。 “个子很高？看起来有点凶的？” 也不是加贺。 “好像不是很高吧，凶倒是不凶，但是看上去是有点不好惹的感觉……眼尾很翘，看人的样子像是在瞪人……” “我知道了，”进藤打断他，苦笑道，“确实是认识的人。” “你还认识那样的人啊！”秋元惊奇道。 ……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进藤一头黑线，“佑辉是和我一起下围棋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秋元还想说什么，周边已经有人在因为被打扰到午睡而发出抱怨声了，他只好悻悻地转回了身。 中午刚被美津子问起，现在就得知佑辉来找过自己……进藤一边替鬼魂又翻过一页，一边在心里思忖着对方来的目的。 自从上次在棋院里被自己毫不留情地那么说过之后，佑辉就一直躲着他，他们已经接近一个月未曾说过话，就算是在棋院里擦肩而过，那孩子也是一副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的倔强模样。 每次看到对方这个样子，进藤的心里却是既别扭又好笑。他当时说的那番话当然不是真心的，他比谁都清楚佑辉的性格，那孩子只是单纯地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会百无顾虑……但是他清楚，却不代表着别人也能明白，尤其是习惯了竞争、习惯了以实力说话的那些院生们，他们势必会对那样时常将自己挂在嘴边的佑辉产生误解，并从心底产生轻蔑感…… 这样的状况，他决不会允许其发生，既然他带着佑辉走进这个世界，就一定要让其堂堂正正地立足于此！ ……而且，那时他会选择疏离佑辉，还有另一个原因…… 想到此，进藤不由得揉了揉眉间，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呵呵……] 旁边传来的轻笑声打断了近藤的思绪，他这才发现佐为不知何时已经没在看书了，而是一直盯着他看，并且嘴角扬起，似乎很是愉悦的样子。 进藤有些警惕地瞪着他，[干什么？] [我喜欢看阿光为弟子烦恼的样子，]佐为这么说着，[让我想起了平安时代教导君主的那段经历~] [佑辉不是我的弟子，是朋友……]进藤无力地道，他真的都记不清自己重复过多少回了，可是佐为就是听不进去。 这一次也是如此，完全无视他的纠正，千年的鬼魂露出一副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幸福表情，继续道，[君主很聪明，也很有威严，但是在围棋上却没什么天赋，为了能令君主掌握并灵活使用一些定式，那时的我就像刚才的阿光一样，拼命愁眉苦思呢~~] 完全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不过花费的一切苦心，在看到君主用我所教授的方法正确地使用了定式以后就都值得了，那种围棋从我手中蔓延出去，传达到另一个人手中的满足感，实在难以言喻~~~~] 所以说，你现在说的这里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围棋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从一人手中传给另一人，历经了千年，一直传承至今……而围棋之所以能够传承，不仅仅在于老师的教授，更在于弟子们内心对围棋的执着与热诚。] 佐为轻笑着道，[阿光，总是替弟子拿决定固然是一名疼爱弟子的好老师，却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你的弟子呢？试试看只将你的围棋传达给他，然后信任他，放开手，接下去的路让他一个人完成……] [我不是不相信佑辉，]沉默了片刻，进藤最后仍是摇头，[只是他还年轻，又容易冲动，现在的他还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冒着让他将来后悔的风险……] 佐为打断他，[你不是他，你怎么能知道他真正重视的是什么？] [难道佐为你就知道吗？]进藤反问。 千年的鬼魂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中的扇尖，轻轻点向他皱起的眉间…… 答案不言而喻—— 是你。 第53章 身体往后仰避开那顶着自己眉间的折扇,进藤黑线道,[别玩了，去继续看你的残局去,佑辉这边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5节 [哎,，]原本还自信满满等待被肯定的鬼魂顿时不满地叫道，[为什么阿光不信我，，] 进藤没搭理,眼见午休时间差不多要过去了,开始从抽屉里拿出课本。 [我说的是真的,]鬼魂还不死心，趴在他课桌边上用着特认真的表情道，[阿光，那孩子和你在一起时与跟别人在一起时是完全不同的！还有自从那天你说了那话，每次在棋院教室里那孩子虽然当面表现得很不在意，但是一直有在暗地偷偷看着你这边……我真的觉得比起你说的那些重要的东西，他更想要的是能继续和你在一起！] [……阿光你有没有在听？] [讨厌!不要把课本竖起来啦！!] [臭阿光!听我说话————！！] 进藤坚定地继续将脑袋埋在课本后面。 一直到上课铃响，老师拿着教案走进了教室，千年的鬼魂这才不甘心地收了架势，赌气地蹲到角落去不说话了。 耳根总算清净了……进藤在心里抹了把不存在的汗。 佐为刚开始说的那些话还挺让他触动的，特别是关于围棋的传承与信任的说法，但是到了后面就开始不靠谱起来了。即便佑辉现在确实还小，但是好歹也已经十四岁了，怎么可能还会保有这种幼儿园小孩才坚持的“做喜欢的事一定要和好朋友一起”的幼稚想法呢…… 摇摇头，甩掉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自已与佑辉手拉手走在街上的可笑画面，进藤决定还是在放学后主动去找下三谷佑辉，先问明白他上午来找自己是什么事。 很快，下午两节课都结束了，进藤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座位，就见教室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午那个二年级的学长又来找你了！”秋元偷偷回头对他说。 “我已经看到了。”进藤说，一边对着门口正望过来的三谷佑辉招了招手。正好，他还担心对方又翘课，自己找不到人呢。 三谷似乎只是顺道过来看一眼，并没想到人会真的在，原本漠然的表情在他们视线对上后僵了僵。 进藤连忙露出了笑容率先示好。 进藤这个行为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三谷的神情很明显地稍稍放松了些，他目光有些迟疑地又看了进藤一眼，然后下定了决心，紧了紧抓着书包背带的手，就这么踏进了教室，向着这边走来。 “生病好了吗？”三谷问。虽然是问着关心的话，但是声音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明白在被自己那样指责过后，现在对方这样的行为已经算是很大程度的服软了，进藤立刻顺水推舟地笑着答，“其实只是发热而已，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听说你上午来找过我，是有什么事吗？” 三谷点点头，然后将原本单肩背着的书包往面前的课桌上一放。 似乎书包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在放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嘭”的响声。 在这么做了以后，他便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低着头看着脚尖，不再吭声了。 进藤看了看他，又看看桌上鼓囊囊的书包，不是很确定地猜到，“是要我打开来看吗？” 三谷仍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距离放学已经有了段时间，虽然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或是去参加社团活动了，但是仍有十多人还留在教室里。 进藤想了想，捞起三谷和自己的书包，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出了教室。 “还真沉……” 一边走着一边颠了颠，进藤空出手将拉链拉开，他本以为三谷这么特意地找来，里面会是些古怪或者不好的东西，却没想到全是书…… 不过，并非课本，而是一些知名棋士的棋式集，以及大量的棋谱。 进藤抽出了几张，看到棋谱上面标注的日期全都是近段时间的，记录人一栏写的都是“tataka”。 “这些……” “都是我在网络围棋上和别人的对弈，”三谷说，“赢得比较多，输的很少，有些好的我就记了下来，做成了棋谱。还有那些棋式集，都是阿光以前和我提起过的，我全都买了来，到现在已经看完了三本，每一本都认真做了笔记……” “……‘有不服气的人就要用自己的实力去打败’，阿光说的话我记住了，也会努力去做到……”三谷顿了顿，低声道，“我喜欢阿光，也喜欢围棋……但我最喜欢的是和阿光一起下围棋……阿光，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三谷停住了脚步，抬起了头，期待地望着进藤，等待他的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进藤只是沉默着。 [阿光，]一旁的佐为不忍道，[不管先前你是出于什么考量，这孩子都已经做到了这地步，你还不明白他有多么重视你吗？]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上挑的眼尾显露着倔强，但眼睛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了，三谷的声音已经有些不稳，“我不会再做像之前那样的事情……” “佑辉！”再也听不下去，进藤终于开口打断他，“不要再说了，原因不在你，而是在我……”他看着三谷，无奈地道，“只有离开我，不在我的身边，你的天赋、能力、进步……才会真正被人所关注。” 在院生考试时，三谷的天赋连老师都称赞，院生们也说过，今年通过考试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这些都证明三谷在围棋上有着极佳的潜能……但是在成为院生的这一个月，三谷却没能到任何人的注意，便连原本一直很看好三谷的棋院老师，也都渐渐不再特别注意他了……这些都是因为有一个更耀眼的进藤光。 “可是，我不需要被人关注啊，”三谷说，“我只想要和阿光一起成为职业棋士。” “你还没明白……”进藤叹了口气，道，“就算将来通过了职业考试，也只是迈入职业棋坛的第一步，佑辉不是打算要以围棋成为一生的职业吗？那么除了棋力的提升以外，名声的积累也是非常重要的。” “棋院不仅是有院生，更重要的是许多重要比赛都在那里举行，几乎全国喜欢围棋的人都关注着棋院，如果有院生表现得很优秀，被棋院老师直接推荐给知名棋士收为弟子也不无可能。佑辉，你的天赋非常出众，暂时弱的只是基础和经验，以你的成长之快，我相信一定能被棋院老师重视……但是你却一直和我在一起……” 即使是再亮的星星，一旦出现在月亮四周，在人们看来便是暗淡无光的。 三谷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道，“这些……我从未想过……” 进藤，“从现在开始想也不迟，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吗？”三谷语气古怪地反问。 进藤没注意，仍在道，“现在你可能还年轻，所以意识不到，但是等你以后就会明白……” “不需要以后，”三谷打断他，“我现在就能明白。” “是吗？”进藤顿了顿，“那就好……那么请继续努力，不要松懈……” “原来阿光是笨蛋啊。” “……什么？” “我会重新开始下围棋，是因为阿光你说要教我怎么去真正的赢。我能顺利通过院生考试， 是因为用了你教我的围棋下法！如果说我不能被真正关注，那纯粹是我自己的实力不够，没能做到一直赢棋……名声？只要我变得厉害，名声还怕没有吗？至于给知名棋士做弟子？哼，谁稀罕啊，我只要有阿光你就足够了！” 三谷说，“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和阿光你一直在一起！你却说为了我好，不能和我在一起……？阿光你说你是不是笨蛋？” 进藤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谷没有看他，只是继续道，“我听到过院生们偷偷议论的话，他们说阿光一来就能赢一组的人，我却不断地输给二组的人……一直赢的阿光没有错，错的是因为松懈了一直输的我。所以就算以后，别人只能看到阿光，那也是因为我还不够强，阿光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也不用担心，因为我很快就会追上去，和阿光站在一起！” “所以……拜托你，阿光，以后不要再推开我了……” 最后的一句话三谷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近似呢喃，但是其中恳求的意味非常明显…… 进藤怔怔地看着面前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三谷，心中一时百味交杂。 千年的鬼魂在一旁持扇微笑，无声地道，[相信你的弟子。] 【信任他，放开手，接下去的路让他一人完成……】 “我答应你。”进藤道。 佑辉，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因那些原因疏离你，也答应你，会信任你，让你将来的路，由你自己来完成…… ……直至你来到围棋世界的顶端，与我并肩而立。 第54章 自三谷与进藤两人解开心结后,他们之间又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美津子对再次上门的三谷表现得非常热心,同时也终于不再担心自己儿子是否存在社交方面的障碍了。 心境的不同也带来了不同的结果，二月份第一周的院生对战,三谷终于沉下了心,发挥出了该有的水准漂亮地连赢两局。院生老师见此，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特地将他叫出去褒奖了几句。 进藤更是一点波折都没有的继续保持了不败纪录，但是因为上一周的缺席，他的分数暂时还是排在了二组。 不过三谷的棋力如果需要不断提升的话,还是需要大量的与人对弈,网络围棋上的对手总的来说太弱了,并不是好的选择。进藤为此特地在这天对战结束后，咨询了其他院生平日里是怎么练习的。 和谷义高因为是森下九段的弟子，放学后通常都会去老师家请老师教导下棋，平日和师兄弟们也经常在老师的研究会上捉对练习。 伊角慎一郎则参加了九星会的围棋练习班，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院生都是去那里加强实力，因为从九星会走出来的棋士即使成为职业棋士，还是会回到九星会照顾后辈，所以那里的成员程度都很高。 除此之外的还有像越智康介那样家里自己请围棋老师单独辅导的，以及去一些熟悉的围棋会所找业余棋士们下棋的…… 考虑到围棋会所需要费用，而他们暂时也没有老师，更加请不起私人的围棋老师……进藤只能将三谷拜托给伊角，请他帮忙带着去参加九星会的练习班。 “进藤你呢？你不一起来吗？”伊角问。 “我就不去了，那里对我的用处不大。”进藤道。除非是头衔拥有者，否则现在的他实在是提不起一点想要对弈的兴趣，更何况他这些天也沉迷于与佐为对各大家棋风的研究中。 伊角看看他，再看看三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进藤见他这样，心中了然，连忙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佑辉已经向我保证过以后不会闹事的……是吧？佑辉？” 三谷闷在原地不做声。 “佑辉！”进藤无奈重复道，“你之前是怎么对我说的？” 即使知道进藤这么安排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一想到这么一来就不能再经常和进藤一起行动了，三谷怎么也无法做出开心的样子，撇了撇嘴，他不甘不愿地对着伊角说了一声，“请多关照。” 伊角只能苦笑。 在一旁看着的和谷这时插嘴道，“伊角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去，他敢给你惹麻烦我就帮你一起教训他！” 原本还只是苦笑的伊角闻言立马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样子，连连道，“别，你就算了，你千万别再去！上回你和真柴打起来，那边的老师已经把我狠狠批了一顿了！” “说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柴那家伙那张总是得意洋洋的脸让人超不爽的……” “再不爽也不能打架啊，而且还因为是我带你去的，老师只逮着我训……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不准再来！”很严肃地警告完和谷，伊角招呼着三谷一起走了。 三谷看了眼进藤，收到他鼓励的眼神，这才默默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和谷比了个拇指朝下的手势，顺带眼角藐视的一瞥。 和谷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臭小子什么意思啊？！不准走，给老子回来说清楚！” 进藤死死拽住他，“人都走了，算了算了……” 和谷，“可恶，一个两个都欺负老子好说话是不是？！” 进藤在心里囧，就这一点就然的破脾气还敢自称好说话？ “好了，不要生气了，”进藤道，“时间还早，我陪你对一局吧。” 这句话一出，跟按下了开关键似的，和谷立马停止了闹腾，“到我那桌去，棋盘正好还没收 ！” “先说好，这局棋下完后，刚才三谷对你做的事就算了，你不能再想着也不能计划着在以后报复回去。” 两人摆好了架势，在开始前，进藤这么说着。 “知道知道，”和谷不耐烦道，“我才会像那家伙那么幼稚，快猜先吧……话说回来，进藤你对那家伙也太好了点吧？” “还好吧，”进藤道，“朋友不就该互相为对方多想一些么。” 可是设想周全到这地步，也确实是不多见。和谷在心里嘀咕，看了眼对面进藤波澜不惊的表情，忽然就好奇了，“那你和塔矢亮也是朋友吗？” 进藤动作一顿，“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上个月塔矢亮来棋院比赛，那天你正好生病没来，结果他竟然在比赛结束后跑到休息室里来找你……你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只见过几次面的关系吗？” “……该你下了。”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塔矢亮的事？对方可是超级关心你的，一听说你生病了，还跑去问棋院老师你家的地址。” “……又到你下了。” “他不会真的跑去了你家吧？你们聊了些什么？他……” “和谷义高，”进藤抬起头，“你再说个不停，我就真的把你这条大龙吃了。” 和谷一怔，低头看向他指的地方，顿时眼睛都直了，“不准吃！！我能救活！！！” 进藤嘴角一勾，等的就是你去救。 之后的时间里，和谷再没多余的功夫开口，进藤火力全开，逼得他节节败退，盘势一片惨淡…… 日子就这么打打闹闹地继续过着，很快二月也即将过去。 有了进藤和伊角的帮助和调节，三谷的棋力开始稳定上升，到了二月底的时候，已经升到了二组的前十八名，而同一时间，进藤进入了一组。 另一边。 三月初，塔矢研究会。 这一次的研究会也依然是以检讨为主，不过一如既往的，检讨到一半，大家就忍不住开始了闲聊。 当讨论到传说中的棋士时，有人忽然提起了本因坊秀策。 芦原立刻兴致勃勃地道，“围棋周刊上很早就有过这方面的文章了，我还记得题目是‘围棋史上最强的棋士’。” 另一人道，“好像很多研究围棋的人，都认为单论棋力的话，是以前的棋士最强。” “嗯，我觉得挺对的。”芦原说，“单论棋力，秀策的每步棋都很玄妙！但是虽然强，毕竟是古代的人，不可能会知道所有的定石下法吧？所以一旦真的和现代棋士对弈起来，输赢就不好说了。” 一旁听着的绪方忽然心里一动，道，“那如果秀策学会了现在的下法，结果会如何？” 芦原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立刻就被这个假设吸引住了，想了想，他肯定地道，“没的说，一定是最强的！搞不好还会超越塔矢名人……啊！” 后知后觉地捂住嘴，芦原讪笑着对对面的名人解释道，“呃，我只是在想有哪个棋士能够绝对有资格成为老师的对手……” 维持着不动如山的正座，名人毫不介怀，只是淡淡道，“桑原老师、座间老师、还有你，大家都可以是我的对手。” 芦原立马慌了，拼命挥手，“那、那个我可不敢和老师们比……！！” 旁观的弟子们皆忍俊不已。 有人好心开口帮芦原解围，问道，“老师，您认为呢？如果140年前的棋神秀策还活着的话？” 名人落下一棋，“那就等他真的活过来再说。” 如果秀策学会现代定式…… 一旁的绪方并未参与到这次的闲聊里，他的脑海里还在不断地想着这句话。 忽然发现身边的塔矢亮也是怔愣的表情，绪方扬了扬眉，知道对方此时必定也正想着与自己相同的事。 研究会休息时，绪方和塔矢来到外面走廊上。 绪方率先道，“刚才会上提到的话题，让你也想起了那局棋，对吗？” 塔矢点了点头，“非常明显的秀策流三线布局，棋步也带着一种古韵，简直就像……” “棋神秀策本人在下棋。”绪方接口道。 他们所说的，正是去年日本棋院会所举办的国际业余锦标赛上，绪方与网络神秘围棋高手sai的那一局对弈。 “但是这是不可能，”塔矢道，“秀策是一百四十多年前的人，而且我们都知道那个下棋的人是谁。” “sai……不，进藤光么。”绪方低声哼道。 “绪方先生，”塔矢有些迟疑地道，“您觉得，当时用sai的账号下出那一局棋的人，真的是进藤光吗？” 绪方一怔，“什么意思？” “……因为在那之后我与他在海王国中的对弈，似乎不太一样……而且如果进藤光真的那么强了，又怎么会去做院生？” 这是塔矢十分困惑不解的地方，但是上次的见面，他因发生了另外的事而未顾得上向对方询问。 绪方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阿亮，你还没告诉我，你上次去进藤家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 “阿亮，你在外面吗？”名人的声音忽然从房间里传来。 塔矢连忙应了一声。 “进来吧，我们来对弈一局，让我看看你最近进步得如何。” “是！” 匆匆向绪方点点头以示歉意，塔矢进了房间。 “哼，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秘密么……”绪方摸出一支烟，走到庭院树下，点燃。 对弈室里，塔矢正襟危坐。 虽然对面是自己的父亲，他却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棋局缓缓进行着。 名人开口道，“你与间座老师的那场比赛，我看过了。下得很好。” 塔矢惊喜地抬头，父亲一向严格，这样的夸赞几乎从未有过，“可是我最后还是输了……” “不需要妄自菲薄，那局棋你做为一名王座的对手已经做得很好，结局并不重要。” 结局并不重要…… 塔矢心一动，忽然问，“父亲，您知道‘势’吗？” 正在落子的手势一顿，名人重复道，“势？” “哒”棋子落在该在的位置。 名人收回手，双手习惯性地拢在和服宽大的袖口里，略带凌厉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谁告诉你这个字的？” “一位朋友……”塔矢含糊地道，随即追问，“父亲，‘势’真的存在吗？您是不是也能感受到？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我要到什么程度才能也……” “阿亮！”名人喝道。 塔矢顿时噤声。 “没有那种东西。” “……什么？” “没有那种东西。”名人慢慢地重复道。 第55章 不仅是绪方先生,竟连身为名人的父亲也这么说…… 塔矢迷茫地喃喃道,“可是，进藤说我之所以最后那一步会走错就是因为王座使用了‘势’……” “荒谬,这只是将自己的失误推给对手的不负责的说法。”名人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练习,比赛,提升自己的棋步,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只会干扰你的专注力,以后都不需要再理会。” “但是……”塔矢还想说些什么。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阿亮,继续对弈。”名人的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棋盘下的左手慢慢握成拳,塔矢重新将目光放回棋盘上，头脑里却一片混乱，怎么也无法做到集中注意力…… “对不起，父亲……我认输。”过了片刻，他垂下头，低声道。 名人看着面前还未完全展开的对弈，眉头紧皱，“算了，这一局就到这里，你去休息吧……出去的时候把精次叫进来，我和话要和他谈。” 塔矢默默点头。 等到绪方进了房间，塔矢微微鞠了一躬，便神色黯淡地离开了。 绪方有些诧异地问，“老师，阿亮怎么了？您训斥他了吗？” “‘进藤’这个人，你知道吗？”倾身落下一颗白棋，名人独自继续着未完的棋局，一边问道。 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从名人口中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绪方心下一动，接着扶眼镜的动作遮掩住表情上的异样，“这个姓氏挺常见，怎么了？” “去查下是什么人，若有机会，安排对方与我见面。”名人道。 绪方，“……是，老师。” 等到绪方退出房间，名人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双方棋子已经占据了大部分棋面，他凝神深思了一会，持起一颗白棋，倾身，以泰山压顶之势，缓缓落于棋盘。 “‘进藤’？从未听过的姓名，却能知道‘势’……”重新回到正坐的姿势，名人双手拢于袖中，神情若有所思，“难道阿亮的新初段赛上的表现，是源于此人？” …… 退出房间后，绪方下意识地又伸手进口袋，等到摸到烟盒才想起自己刚才已经抽过，稍稍犹豫后，仍是拿出一支，点燃。 他望着湛蓝的天际，吐出一口烟，“真是会惹麻烦的小鬼……” “感觉像是等待很久了呢，进藤。” 日本棋院会所，伊角与进藤相对而坐，他们之间相隔的，是对弈所用的棋盘。 “其实在你刚来棋院的第一天我就想和你对弈了，没想到会一直拖到今天，”伊角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场合气氛都挺正式的，更方便我们彼此发挥真正的实力。” 往日在棋院老师宣布对战开始后大家都会立刻安静下来，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棋局，但是现在，距离开始的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教室里仍不时地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大家的视线都时不时晃过角落的这一桌。 伊角在院生里有着很高的声望，不仅是因为他的年龄较大总是习惯以老大哥的姿态照顾着大家，更重要的是他一直维持着一组第一名的优先。 而他今天的对手，进藤的棋力大家也有目共睹，除去因病缺席的那两场，进藤至今未曾败过，更是在成为院生的第一天就连败一组排名前面的两人…… 今天的这一战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将决定谁才是院生中的最强者。 进藤在拿到排名表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但是当此刻真正身处伊角对面，他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喻。 前一世在院生时期，他就受过伊角很多照顾，却在之后的职业棋士考试中阴差阳错成为对方未能通过的因素之一…… [阿光，很为难么？]佐为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道，[要不这一局让我来下吧！] [不用，]沉默了片刻，进藤道，[没问题的，我相信伊角。] 是的，即便遭遇了种种挫折，前世的伊角仍没有放弃，在从中国回来以后便以全胜的记录成功通过职业围棋考试，更是用着对围棋的热爱和执着将当时因佐为的消失而无法振作起来的他点醒……这样的伊角，不需要他的担心。 微微鞠躬，进藤慎重地道，“请多指教。” 伊角回礼，“请多指教。” 对弈，开始！ 五月，棋院大厅，偌大的横幅上显示着“第九回若狮子战”的开幕。 院生几乎全都到齐了，尽管只有一组的前十六名才会参赛，但是像这样的比赛大家都不愿意错过，一时等候区里下到九岁上至十七岁，几十个孩子聚在一起竟颇为壮观。 棋院老师拿着名单在孩子堆中近乎声嘶力竭地喊着，“院生都到齐了吗？还有谁没来吗？野崎？野崎在不在？” “我在这里！”较外围的一个孩子挥手应道。 “迹部呢？” “这里。” “进藤？进藤回答一下！” “老师，进藤还没来。” “吓？”老师大惊，“真的没来吗？” “来了来了！”他身边一个孩子踮起脚，一边向外探头一边喊，“进藤，快点，老师在点名了！” 棋院老师这时也看到进藤和三谷两人正往这边走来，顿时松了口气，“来了就行。那，若林呢？” “在！” 点名继续进行着。 人圈外，和谷问，“怎么这么晚？” “不算晚，”进藤笑道，“这不还没开始么。” “那边新人职业棋士们都到齐了。”和谷下巴朝另一边扬了扬。 进藤顺着方向望去，竟从其中认出了几名在前世曾交过手的。 这时一人往这边过来，是真柴 “嗨，各位，好久不见！”他一边刻意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毫不在意地扫过进藤等人，然后落在了伊角身上，“今天请多指教！”他表情夸张地道，“还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和谷义高心里一阵腻歪，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伊角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真柴根本就没有察觉，还在径自继续道，“伊角，我说你也快点成为职业棋士吧！成为棋士后，就不会有院生时的焦躁，可以悠哉地下棋，说真的，我能当上职业棋士，感觉真是太棒了！就这样，等下比赛上见吧！”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回应，挥挥手就走了。 “……好欠扁的家伙。”一直在旁沉默的三谷佑辉忽然开口。 “是的！”有人突然接口，是福井。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竟然欺负伊角，气死我了！” 越智一脸嫌弃，“他是谁啊？” 内田表情无奈道，“以前的院生，成为棋士后，态度就变得很傲慢。” 奈濑忿忿不平道，“总之非常讨厌！” 饭岛，“没错，令人反感。” 进藤，“……”你们都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和谷激动得快不能自抑了，“是吧？是吧？让人超不爽的对吧？？”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 伊角哭笑不得地拽住，“你要干什么去？这是比赛，快把衣袖放下来！” 三谷双手插在衣兜里，不以为然道，“是棋士的话，就用实力去让那家伙闭嘴。” 奈濑一拍三谷肩膀，“说得好！”转头对着伊角，“你一定要赢真柴！”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伊角身上，传达着同一个意思——赢他！让他闭嘴！！ 伊角，“……我会尽力的……” “哈哈哈，真是热闹。”一个声音响起。 “冴木！”和谷开心道。 “和谷，幸好第一回合我们没对上。”冴木眨了眨眼睛道。他也是森下九段门下的弟子，与和 谷是师兄弟，今年还未满二十岁，是这次若狮子战参赛的16名职业棋士中的一名，能不与同门相残是最好不过了。 “你就是进藤光吗？我时常听和谷提起你。”冴木笑道，“有机会我们也来对弈一局吧？” 明白对方是在善意地替明面上第一次参加比赛的自己缓解压力，进藤笑着应道，“好。” 与此同时，棋院会所外—— 一辆炫目的红色跑车驶进大门，在棋院庭院寻到车位后缓缓停稳。 “非常感谢您今天送我过来。”年仅十三岁的新人棋士塔矢初段下车后立刻向着驾驶座上的人道谢。 “阿亮，我说过很多次你对我不需要这么客气。”一边说着话，绪方九段一边打开车门同样走了下来，他松了松领结，语气很是随意地道，“而且这一次送你，也不过是顺便而已。” 塔矢一怔，“绪方先生，您……” “又错了，既然已经拿了入段证书，我们就同样是职业棋士了，以后就直接叫我绪方。”伸手揽过对方单薄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一并向着面前的棋院大楼走去，绪方道，“走吧，一起进去，比赛迟到就不好了。” 第56章 若狮战,又名幼狮战。是由日本棋院选出成绩排名前16位的院生，与20岁以下新人棋士进行的一项比赛。 时间通常为五月半进行第1、2回合，六月进行第3、4回合以及决赛。 这样的比赛对于院生来说非常难得,可以有效地增加他们的实战经验及提前感受职业棋士比赛的氛围，因此棋院老师对此很重视,比赛还未开始就一直在用话鼓励大家,院生们也都很激动,纷纷表示会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伢木原本还想和和谷聊一会，此时不免有些锋芒在背的尴尬，连忙几句结束话题,回到对面职业棋士们那边去了。 绪方和塔矢走进棋院会所二楼对赛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两方阵营明显的状况。 “看来今年的若狮战将会比以往更让人期待呢。”绪方道。 塔矢没谢鼗埃皇悄抗庠谌巳褐兴阉鳎芸炀退ㄔ谄渲幸蝗松砩稀p鞣剿匙潘氖酉呖慈ィ环11至瞬辉洞Φ慕俟狻 “怎么样？要过去打个招呼吗？”绪方问。 塔矢定定地望了一会，就在进藤有所察觉，也向这边望来时，他却移开了视线。 “不需要，我今天的对手并不是他。”塔矢这么说着，转身向着另一边的职业棋士们的圈子走去。 这样冷淡的反应倒是出乎了绪方的意料。 “啊，这不是绪方老师吗？您也来看今天的比赛？”一个热情的声音响起，是围棋周刊主编相田川九。 原本正打算向进藤那边走去的绪方不得不停下脚步，“相田主编，好久不见。” “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相田笑道，“最近都挺难见到您本人，听说您对不久后的本因坊战势在必得，难道是在为那做准备？” “您说笑了，”绪方勾了勾嘴角，却没打算接他的话，反而另起话题道，“听说我们家阿亮的初段赛上承蒙您照顾了，正打算近期去拜访一下您。” 相田想起那段被中断的采访，顿时了悟，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对塔矢初段上次的表现印象深刻，也想着找机会能够继续呢！” 两人一拍即合，见比赛也还未开始，便乐得在此继续聊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进藤却因为刚才被塔矢故意无视的行为而感到有些莫名。 [佐为，你确定我生病的那个晚上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吗？] 被忽然提问的鬼魂一怔，然后很努力地回想，[我可以很确定没有呢……怎么了？] [我感觉今天的塔矢好像在生我的气？]进藤迟疑地道。 [有吗？]鬼魂茫然地看着对面那孩子娴熟地与棋士们互道早安，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算了，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将目光从塔矢身上收回，进藤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见四周大家的视线也都紧随着塔矢。 “有没有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变了。”三j□j。 伊角很低地“嗯”了一声。 不只是院生，之前悠哉地各自聚在一起说话的职业棋士们也都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即便是与塔矢亮打着招呼的那几人，也都显得有些拘束。 原本两方对峙的场面，竟因此完全改变，无论是院生还是年轻的新人棋士们，大家的眼里似乎都只看到了那一个身影——塔矢亮。 “真了不起！”相田目睹了这一切，惊叹道，“我原本以为初段赛上，塔矢亮面对座间王座不落下风已经很难得，没想到今天一见似乎又更加有气势了，实在很难相信他现在只有十三岁！” 绪方微笑不语，但是望着塔矢的背影眼里却也不免有些深思。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些，不要弄混了你们今天的对手！”棋院老师也发现了场内气氛的变化，连忙出声提醒参赛的院生们。 “好厉害啊，”福井挠着脑袋，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塔矢是不是又变强了？去年的棋士资格审定考试上，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子呢！” “……这家伙，还是正常人吗？！”和谷满脸的不甘。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6节 “和谷！”伊角慌忙喝止他。 不过他的这个行为显然是白操心了，因为周边一群院生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内田拍了拍胸口，“幸好我今天的对手不是塔矢。” “我也不是。”奈濑同样舒了口气。 “进藤你呢？”有人问。 “也不是，”进藤摇头道，“是村上二段。” “哦，那边那个穿格子衬衫戴眼镜的。”和谷顺便他指认了下。 “那塔矢今天的对手到底是谁？”福井困惑地问。 “是我。”饭岛举起了手。 大家一下子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嘛！！”饭岛立刻急了。 奈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没有诚意地道，“不管怎么样，加油吧！” “恩恩，加油，加油。”其余人等纷纷接口。 “可恶，连奈濑你都这样，我一定要赢塔矢给你们看！”饭岛抓狂了。 “饭岛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如果是进藤这么说我就能有所期待了！”和j□j。 “哈哈哈！”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 一旁的越智却没有笑。他看着对面面露窘迫之色的进藤光，暗下轻哼一声，不过是对战中赢过一次伊角，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院生中的第一人了吗？ 而且，即便是塔矢亮，也不过是初段…… “‘弄混对手’什么的，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对手啊，”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年仅十一岁的越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心道，“因为我的目标，永远只是‘冠军’！” “请大家安静——”在即将到达比赛时间时，工作人员开始用麦指挥现场，“第9届偌狮战现在开始！各位，我要开始点名了，请被叫到名字的选手按照分组顺序从第一桌落座！” “第一组，由落合初段对野崎桐。第二组，由村上二段对进藤光……” [阿光阿光，叫我们了叫我们了~~~] [我听到了！] 顾不上与和谷他们打招呼，进藤被第一次参加这样群体比赛而显得兴奋异常的鬼魂催促着匆忙来到指定的对弈桌。 “第三组，由伢木三段对野崎桐……” “进藤，加油哦，我等着与你对战！”伢木走过来时见座位正好背对背，不由得这么说道。 不过两人虽然座位相邻，但是却得都进入到第三回合才能相遇。 “是，我会努力的。”进藤笑着答道。 他对面，村上二段闻听此言，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但是碍于伢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在之后的比赛里绝不放水，一定要给对方一些教训！ …… “第五组，由中山二段对和谷义高。” …… “第十组，由真柴初段对伊角慎一郎。” …… “第十一组，由塔矢初段对饭岛森木。” …… “第十四组，由落合初段对越智康介。” …… “请十六组选手全都落座。比赛互不让子，院生持黑子。请开始！” 随着工作人员话语的结束，场地里响起了一片的“请多多指教”，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了呢。”相田探头看了眼会场，“那么我也得去监督监督那些摄像人员们有没有拍摄到位。绪方老师，我们之前说的另约时间访谈的事情请务必要转达塔矢初段！” 绪方表示完全没问题。 等到相田离开了，绪方这才散去了脸上的商业笑容，作为围棋专刊主编的相田却这么重视阿亮，有些出乎他意料，不过不管对方是出于真正的欣赏还是考虑到名人的连带效应，能与媒体打好关系都是一件对阿亮的未来有利的好事。 在心里思考着利弊，绪方习惯性地拉了拉领结，却仍觉得有些紧，便索性直接扯了下来塞进西装裤口袋，随后也慢慢步入了比赛场地。现在，是他该办正事的时候了。 第57章 因为之前真柴的无礼行为,比赛刚开始便有几名来观赛的院生去了他们那一桌观战。 真柴并未察觉到自己已经惹了众怒，反而得意洋洋地对着伊角道,“这么多院生来参观啊？那我这个职业棋士得好好表现才行，如果在这群人面前三两把你解决掉，那你岂不是太没面了？” 伊角没有理会他，径自开始沉思起第一步该如何落。 周遭的院生们更是对他睬也不睬。 真柴很是不满地“切”了一声,终于悻悻然地闭了嘴。 偌大的场地里，除了正在认真比赛的选手们还有许多来参观的人,其中多是院生和参赛棋士们的好友，因此当有人发现入口处出现了棋坛风头正足的绪方九段时，不由得在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绪方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神色一派悠然，扫视了场地一圈后便向着角落一桌笔直走去。 棋院老师奇怪地道,“绪方九段不是来看塔矢亮的吗？那边是村上二段跟进藤光啊。” “进藤光？”相田问，“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新进来的院生吗？” “没错，一月份才来的，不过天赋相当好，虽然目前积分还排在第三，但是棋力估计比起伊角来还要强一些。” 相田顿时有些惊诧，又看了看角落那一桌，“比伊角还强？看起来年龄似乎还不到十五岁吧？” 棋院老师答道，“只有十三岁而已。”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方更加吃惊的神情。 “顺便说句，我们组的越智康介是目前的积分第二名，年龄也只是十二岁。” 看着老友那得意洋洋的样，相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今年收获颇丰，看样半年的职业棋士考试将会十分精彩呢。” “哈哈哈，那到时就该轮到你来向我炫耀了，我等着看那时的围棋专刊！” 角落里的进藤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讨论着，他正专心于对弈，他身后的佐为也一脸神游地推算着最近感兴趣的棋风，因此反倒是从比赛开始就紧跟着进藤的三谷佑辉最先发现绪方的到来。 三谷还牢记着这人以前在海王国中里对进藤动手过，顿时心里便敌视和警惕起来。 绪方是多敏锐的一人，立刻就发现了他的神色不对，在脑海里搜索了，找到了最近一次记忆里这小家伙被进藤光训斥得灰头土脸的那一幕……没想到这么快这两人又紧贴在一起了？ 在心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终归是对围棋以外的事物没什么兴趣，绪方不再理会三谷的存在，继续去关注棋盘上黑白棋的走向。 不过绪方的意虽然只是单纯地观战，但是因为他伫立在这里的缘故，会场里不断有人将视线投射过来。除此以外他身具备的高段棋士的身份，此时以审视的姿态盯着棋盘，这样的行为也给正在对弈的另一名选手造成了巨大压力。 村上二段原略显悠哉的神情早已不见，他有些紧张地捏着一颗白棋，满脑里想的都是要好好表现出自己的棋力。 对手的思考时间越来越长，并且最初还算流畅的棋步突然变得急进混乱起来，进藤不明所以地抬头正想询问，却因为眼角扫到一个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影而悚然一惊。 佐为开心地道。 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进藤坐得越发笔挺，双眼就如同钉死在面前的棋盘上了，丝毫不往旁瞄上一分。 佐为迷茫地答后，立刻又变得期待起来， 不等他话说，进藤已经断然拒绝道， 千年的鬼魂一塌了肩， 进藤黑线道， 佐为还在嘟嚷个没。 进藤没再管他，然后自我催眠地当一旁那个笔挺修长的身体的主人不存在。 计时器“滴答”“滴答”地走着，比赛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 绪方的姿势已经改成双臂环抱，镜片后的双眼凌厉地盯着棋盘，脑海里不断做着盘势的推演。 进藤光会赢，这一点勿容置疑。 绪方关注的无非是进藤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赢这一局。 但是越是看去，他的眉头蹙得越紧，进藤现在的对手似乎发挥失常，就连刚才那一步明该从内部刺走都没能看出来，这样的表现简直比一名院生都好不了多少。 围棋毕竟是两人所，其中一人糟糕成这样，另一人自然也就展现不出多精彩的实力。眼见盘势曾现一面倒的倾向，绪方终究是没耐心继续看去了。 “比赛束后稍留一会，我有话和你说。”绪方对着进藤丢这句话，便朝着场地另一边塔矢那一桌走了。 他一离开，在场所有人均松了口气。 三谷对着绪方的背影呲了呲牙，“别再过来了！” 村上看着对面恢复成正常坐姿的进藤，忍不住问，“你们和绪方九段认识吗？” “不熟，只是见过几次。”进藤道。 “那他怎么会特意来看你的对赛？”村上不信，“绪方老师可是九段棋士，是‘幽玄之屋’的常客！” 进藤十分想丢出一句“他闲得慌”，不过理智让他只是保持沉默。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村上又开口道，“真让人吃惊，我前面的两次失误你竟然都注意到了，并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趁机将黑棋的优势拓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这么老道的处理方式，简直就像我在职业比赛里遇到的那些了很多年棋的老手……你真的还只是一名院生吗？” 进藤仍是沉默，倒是一旁的三谷似乎忍不住想插口，但立刻被进藤严厉地瞪了回去。 “呵呵，我在说什么啊，你当然是院生，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坐在这里比赛，”村上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神情变得严肃了些，他脱去了外套，平复了情绪，开始重新审视棋局。 对弈还未到最后，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放弃。 进藤眼里流露出了赞许，略微思索，落的一棋少了凌厉多了几分回转。 另一边。 “你这里得太急躁了，棋时不要抱着快快棋的心态！” 福井雄太这一桌毫无例外的又是最快束对弈的那一批，总是改不了快棋习惯的他正被对手棋士纠正着失误。 福井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对手见此，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多说了，抬头环顾了场地，“嗯？绪方九段也来了？那我也去那边看塔矢亮棋。” 福井挠挠脑袋，左右摇摆了，还是跑去了伊角和真柴的那一桌。 没过一会，奈濑明日美也过来了，小声问，“怎么样？” 福井苦着脸，“输了！” 奈濑怒道，“说在问你！我是问伊角！”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来。”福井道，“不过看起来真柴没讨到好呢！” 奈濑眼睛一亮了，两人不再对话，专心看棋。 对弈束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备受瞩目的塔矢亮以外，因为真柴一开始的挑衅，他与伊角的这一桌也围了不少人。 这时和谷义高这边也束了，他咬着唇，半天才不甘心地道，“我输了。” 他的对手中山二段笑道，“谢谢指教。和谷你变强了，希望你今年能通过职业棋士考试。” “我当然变强了！”和谷不服气道，“中山先生当院生是两年前的事情，我今天还以为能赢你呢！” “哈哈哈，是嘛……”中山有些尴尬地笑着，心道这刺猬一样的性格倒是丝毫没变呢。 “哦，塔矢亮还在，我得去看看！” 哼，又是塔矢亮。和谷撇了撇嘴。还是输了……不过自己已经尽力了。今年一定要当上职业棋士！ 一想到这，和谷就想到伊角，连忙起身往那边走。 “怎么样？” “伊角比较占优势！”奈濑将他从人圈外拽进来，高兴地指给他看，“你看，刚刚真柴一直采取攻势，却都被伊角化解了！真柴真是活该！” 和谷见此，顿时将输棋的不甘暂时丢了开去，兴致勃勃地观战起来。 塔矢初段与饭岛森木的对局也到了末尾。 “我输了。”饭岛道。 “谢谢指教。” 两人互相鞠躬，平静地束了这场对弈。 “束了？”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 “感觉上塔矢亮只用了一半的实力就赢了。” “是为了保存实力好应付一回合吗？” “哼，都怪院生太没用，害我们无法观察塔矢亮的实力。” …… 站在一旁的绪方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第58章 与此同时—— 真柴的白棋已经陷入了绝境,再无出路。他瞪着面前的棋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输掉了这一局。 观战的院生们中开始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真柴只好万般不情愿地吐出一句,“我输了。” “多谢指教。”伊角回礼。 细碎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大家都对嚣张狂妄的真柴没什么好感，现在看到他真的输在了伊角手下，心里顿时都是一阵痛快。 “这盘棋,感觉上都是伊角在主导嘛。”有人说。 “哈哈，没错没错！”其他人附和着。 “我还以为真柴很厉害，差点都搞不清楚谁才是职业棋士了！” 院生们大多年龄不大，正是处在说话肆无忌惮的时期。 真柴被损得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佯装埋头认真收拾棋子,然而心里越来越窝火,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在这里赢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要没通过职业考试，赢再多都没用！” 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让对面坐着的伊角听得清清楚楚，正因赢了比赛微笑着的伊角顿时嘴角僵住，实力足够却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通过职业考试，正是他最大的痛楚。 站在一旁的和谷也听到了这话，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直被压抑住的怒气瞬间爆发，伸手便揪住真柴的衣襟，挥拳打下！ “哇啊！”真柴脸上不设防地挨了重重一拳，慌张叫着撞翻了棋盘倒在地上，棋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和谷！” “住手，不要再打了！” “冷静点，和谷，这里还在比赛！” 周围的人在哗然过后，相识的院生们慌忙上前来阻止，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骑在真柴身上的和谷拉开，就是这么点功夫，真柴脸上已经又挨了几拳。 比赛场地原本就不怎么大，这样的动静足够惊动工作人员和棋院老师，他们大声呵斥着向这边赶来，于是骚动进一步扩散。 “那边是……和谷和伊角？？” 塔矢初段的对手饭岛森木将棋子倒进棋盒，匆匆鞠了一躬表示了歉意便也向着那边赶了过去。 “喂，那边怎么了？” “不知道啊……” 之前观战的人窃窃私语着。 “反正塔矢亮这边都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 “嗯，去看看！” 原本被围得严实的对弈桌边顿时就只剩下了绪方精次一人。 绪方仗着身高优势，只需眺望便能将那边的状况尽收眼底，眼见不过是一场轻微的动手事件，而且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不免有些无趣。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视线一转望向几乎成对焦的另一桌比赛上。 “竟然还没结束？”他意外道。 塔矢正将整理好的棋盒端正地放回棋盘中央，听到这一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那样毫无悬念的盘势对比，没有理由会一直拖到现在……”绪方与其说是在回答他，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他凝目看着比赛的那两人认真的表情，再也按耐不住，动身走了过去。 进藤光与村上二段似乎都完全沉浸在了对弈中，两人对外界发生的骚动毫无反应，他们的棋局已经进入到了终盘，黑白双方棋子排出了相当漂亮的阵型。 塔矢紧随着绪方也来到了这边观战，他凝视着棋局片刻，便将此时的情形分析了出来。目前盘势相当，比赛的两人都在努力争夺边角的领地，是否能取胜就看这最后一举。 三分钟后，在整地结束后，白棋仅以半目之差，输了这场对弈。 村上二段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棋盘，这一局棋，他从最开始就因为失误而落后，而对手虽然仅是一名年龄不大的院生，实力却强得不可思议，如果按照自己平日里的合理推断，最应当的做法便是放弃这场对弈以求保存精力，毕竟他本身是一名职业棋士，除了偌狮战站以外他还有其它许多正式的比赛。 然而不知为何，这局棋一步步推动着他，尽管处于劣势，却又能让他不断地看到一线生机，他本能地把握住那些时机，竭尽全力地去思考，甚至因此走出了许多连他自己也意外的棋步，在此当中他有过兴奋，有过懊恼，有过焦虑……唯独没有的便是放弃…… 虽然直到最后仍未能追回所有的棋子，而以些微弱势输了这一场比赛，但是此时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任何后悔，这样畅快淋漓的思考、追赶，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村上闭了闭眼，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还没有成为职业棋士的时候，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功利的想法，心无旁贷，唯一所想的只有坚持每一局棋！ “我输了……”尽管是说着认输的话，但是此时的村上内心里并无任何不甘，他看着对面微笑着的那个孩子，心里一片激荡，还未曾反应过来，已经脱口而出道，“多谢指教！” 进藤躬身回礼，“多谢指教。” 这时院生老师走了过来，“绪方老师和塔矢亮也在这里啊？”他有些意外地道。 “这边是最后一组结束的，需要时间检讨吗？” 进藤和村上一起摇头。 “那正好，都和我去登记吧。两位，我这边先告辞了。” 向绪方和塔矢点了点头，棋院老师便带着参赛者匆匆走向登记处。刚才的打架事件影响不太好，尤其围棋专刊的主编和顶尖棋士绪方就算也在场，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今天的比赛，不要再让事件进一步扩大。 因为对弈者的匆忙离开，棋盘还未来得及收拾，绪方紧盯着面前还残留的整地形状蹙眉深思。 塔矢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绪方先生，究竟怎么了？” 绪方问他，“你觉得这一局棋怎么样？” 塔矢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双方棋力相当，是一场精彩的对弈。” “棋力相当么……”绪方轻哼一声，他来到进藤的位子上坐下，挥手将棋子扫清，然后开始重新摆子，“我从他们下第一步开始就在观看，在我离开之前，所看的盘势可不是什么棋力相当！” 棋盘上已经复原出了与结局完全不同的盘势对比。 塔矢脱口道，“不可能！如果黑棋的优势一开始就得以这么明显，进藤没理由会让对手拖到整地！” “我们最后看到的，的确是白棋仅以半目之差落败。”绪方危险地眯起眼，“除非在我离开的中途，进藤也发生了重大失误，令到白棋能抓到机会起死回生……但是我绝不相信以那孩子的沉稳老练会发生那样的失误。” “等下，”旁边一直在的三谷佑辉忍不住插口，“我越听越不对，你们难道是在怀疑阿光放水？” 绪方道，“目前的状况只有这样想才最合理。” “胡说！”三谷气愤地道，“这一局棋我从头看到尾，才没有你说的那种事！” “比起一名院生的眼神，我还是更信任自己的推断。” “你的推断根本就是空口说白话！”三谷重重抓起一把棋子，“你既然不相信，我就原封不动地复盘给你看！” 高挂着比赛顺序表的看板前，工作人员正在按照今天的对弈结果标出晋级的参赛者。 “这次进入偌狮战第二回合的院生有进藤、越智、足立、伊角四人，非常不错……”院生老师正在向着大家说话。 佐为忽然道，[阿光，你看那边！] 进藤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绪方，塔矢……还有佑辉？他们三个在那个棋盘那里做什么？] [我猜是在复盘，]佐为道，[绪方在最开始的时候观看了一会，现在肯定对刚才的结局充满了疑惑。] [唔，是有点不好解释……] [阿光，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懂那局棋？] 进藤回想了下，[绪方的话，两年左右吧。至于塔矢……]他摸了摸鼻子，[少说也得五年。] 佐为讶异地问，[为什么会猜这么久？] [不是猜的，]进藤道，[前一世绪方就是在距现在两年后拿下了“十段”头衔，而塔矢和我则在五年后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势’的存在，事实上以我们当时的年龄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进藤想起当时塔矢和他分别去请教熟识的前辈和塔矢行洋，他是不知道塔矢行洋是什么反应，但是那些棋坛老怪物们吃惊的表情令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乐得不行。 佐为眨了眨眼睛，看看进藤，又看看绪方那边，以扇掩口嘀咕道，[我倒是不觉得要那么久……] [什么？]进藤没听清。 [没什么。]佐为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难道阿光也猜得到绪方等下要和你说的话？] [嗯，能猜到一些。] [哎？？告诉我告诉我！] [急什么，等下你不就知道了。] [先说下嘛，阿光，我都猜了好久了！阿光~~~] …… 第59章 等到工作人员将晋级者名单都确认无误了,棋院老师拍拍手,宣布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 大家纷纷各自散去，进藤和熟识的院生们招呼了下,回到自己比赛对弈桌，却发现这边三人都还在。 三谷佑辉正在与绪方争辩着什么，见到他来便停了嘴,但脸上仍是气鼓鼓的,明显被欺负了。 进藤揉揉他的头，看向棋盘,上面已经将他的棋局复盘到了收官的部分。 “绪方先生这是在帮我做检讨吗？” “哪里,”绪方道，“切磋而已。” 这家伙，不止是在未来仗着辈分为老不尊，原来现在就已经能做到脸皮厚得滴水不入了…… 知道再斗嘴下去也讨不了好，进藤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刚才比赛的时候，您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 “啊，”绪方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仿佛自己也才刚想起来一般，“你要不要过来参加塔矢名人的研究会？” = =|||进藤再也难掩额角的黑线，虽然他能猜到对方今天的来意或多或少会与名人有关，但是这样也太过直线球了吧？ 不出所料，身旁千年的鬼魂一听这话立马就激动了起来，[那个人……是那个人的研究会！阿光，我想去！！] [不行！]进藤坚决地道，任凭佐为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哀嚎，他径自对着绪方摇了摇头，“我不会去。” 绪方探究地看着他，“虽然身为名人的弟子这么说可能会有些自夸的嫌疑，但是我的老师的确是目前国内围棋界里的顶尖棋士，你真的要拒绝这个机会吗？” “很抱歉，我只是觉得现在并不是去见名人的时机。” 是回答绪方，也是回答佐为。 绪方却会错了意，“说的也是，现在正在进行偌狮战，你会担心影响心境和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张名片，放到桌面上然后推向这边，“这样吧，等到比赛结束后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我会来接你。” 对方已经说到了这地步，进藤最终还是拿起来放入了口袋。 “那么阿亮，我们走吧。” 从始至终塔矢亮都未朝进藤的方向看过一眼，闻言也只是默默跟上绪方的脚步。 将目光从离去的两人身上收回来，进藤光这下可以确定塔矢是在生自己气了，可是为什么呢？他带着困惑在心里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回想了下准备寻找下线索，可是身边的鬼魂还在闹个不停。 [阿光——我要去！我要去！！] [你目前正是转型的摸索期，]进藤试图用道理安抚他，[现在的你和塔矢名人对上有害无益，你自己也清楚的不是吗？] [只是去看看嘛！]虽然知道阿光是在为自己着想，但是只要一想到能有机会能真正地看到那个人，接触到那个人的想法，佐为就怎么也按捺不住，软声磨道，[好不好？我保证到时不下棋也不吵你，就只是去看看，阿光，好不好呢~~~~？？] 进藤示意三谷去取背包一起回家，[如果名人主动提出和我对弈呢？你还能保证不抢着要下，能安静地在一旁观战？] [呃……只下几步可不可以……让我布局什么的……] 进藤斜瞥着他。 千年的鬼魂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自动地消了音，虽心仍有不甘，但是他已经明白阿光在这件事上是绝无商量的余地了。 [呜呜……臭阿光！]任凭身体自动跟着阿光前行，鬼魂只能将整张脸埋进了宽大的袖子里，悲伤地哀泣着。 另一边，走出棋院的绪方精次和塔矢亮一路无话，直到上了车，绪方开口问，“刚才那局棋，你看出了什么吗？” 塔矢缓缓开口，“进藤光的黑棋轻灵多变，并且思路深远，特别是中盘的那一步‘托’，我原认为走得太过消极了，显得没有魄力，直到了最后才知道他那么走的用意……他依然很强。” 绪方听出了他话语未尽，追问，“就这些吗？” “……但是，我觉得最精彩的并不是进藤，是村上二段。”塔矢有些迟疑地道，“进藤走得很稳，盘势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然而村上二段却几度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围，将原本劣势的局面一点点扭转，更是令我印象深刻。” 塔矢说话的时候，绪方也在同时回想。确实如此，进藤光的整体实力无疑是高出村上二段的，但单就这一局棋而言，村上二段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平淡无奇，却有几步完全跳出了固有思维，走出了令人惊艳的棋步，反倒比一直表现得稳定不变的进藤更加出彩。 这样也能说通为何有着领先优势的进藤为何会被对手一直拖到了收官。 “围棋的世界果然浩瀚无垠，每一位职业棋士都不容小觑，”塔矢喃喃地道，“父亲说得对，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练习，尽快提升自己的棋步……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绪方，“您怎么会突然邀请进藤光来研究会？” “并不是突然。事实上我今天来这里，目的就是遵从老师的吩咐想办法让进藤光去见他。” “父亲……怎么会……” “我也想知道原因，”绪方问，“那天在房间里，你们究竟谈了什么？” 塔矢抿紧嘴角不做声。 绪方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沉声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打算继续瞒我吗？” 车内安静了半响，塔矢才低低地开了口，“……是‘势’。” “势？”绪方没明白。 “我并不是想瞒您什么，只是我自己都没弄清楚，父亲也说这是虚无缥缈的传言让我不要理会，我……” “阿亮，”绪方打断他，“从头开始说，说详细些。” 塔矢顿了顿，在心里稍作整理，然后便将初段赛那晚进藤所说的关于“势”的存在，以及之后询问父亲所得到的回答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一直等到听完，绪方沉思了会，道，“我从未听到过围棋里还有‘势’这种说法……” “是，我也未曾听过。”塔矢应道，“而且父亲也否定了，所以只可能是进藤骗了我。” 虽然他有努力掩饰，绪方仍轻易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愤怒。 “所以你今天才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进藤光？” 塔矢一怔，“我的态度很正常。” “从头到尾完全无视了对方呢，你真该看看进藤那想和你搭话却又无从入手的纠结表情。” “没有的事！”塔矢还想否认，但在听到绪方发出了轻笑后，他只能窘迫地住了口，带着一丝恼怒将头转向一边，看着车外飞驶而过的景色不说话了。 这次绪方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表现出孩子气的阿亮可是越来越少见到了。 将塔矢亮送回家后，绪方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立刻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将茶几上的杂物清空，取出棋盘，再次开始复盘进藤光今天的棋局，然后久久地停留在黑棋的一步棋里。 “这一步的落位……”不功不过，似乎顺理成章地就该下在这里。但是绪方心里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分介意，总感觉从这一步开始，之后的盘势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异样感…… 一直到夜幕降临，绪方始终没能清晰地捕捉到能够支撑他怀疑的证据。他放任身体倒向沙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么……” 五月底，偌狮战第二回合，院生中仅有进藤光及越智康介能够再次晋级。 六月初，第三回合—— 进藤光对局伢木三段，负。 越智康介对局川上三段，负。 六月中旬，在经过第四回合的拼杀后，塔矢初段与伢木三段在决赛中相遇，塔矢初段以微弱优势取胜，获得了最终胜利。 至此，第九回偌狮战成功落幕。 第60章 偌狮战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院生们都还对此津津乐道，而塔矢亮以初段的身份夺冠也在当月围棋专刊上占了不小的篇幅。 六月底,上午的院生对战练习结束。 进藤正在帮三谷佑辉检讨,就见和谷兴冲冲地跑过来问,“进藤，怎么样？上午你和越智谁赢了？” 三谷头也不抬,呛道,“还需要问吗？” 和谷没来得及发火,福井颠颠地凑了过来，“我刚经过洗漱间,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一旁的奈濑问,“是不是有人在敲打墙壁,还有喃喃自语的声音？” “是啊,怪恐怖的！” “那是越智啦。” 福井瞪大眼睛，“奈濑你怎么知道？” “这是越智的怪癖，只要一输棋就会把自己关在洗漱间里，是吧？伊角？” “好像是吧……”无辜被点名的伊角无奈地回道。 奈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背，“那小孩总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偏偏进步又快得吓人，不过我只要看到他一结束就去洗漱间还半天没回来，就知道他当天的对手肯定是你了！” 伊角笑道，“今天越智的对手可不是我。” 奈濑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立刻就落在了进藤光身上，“哇哦，连越智都没能打破你的全胜记录吗？”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7节 “侥幸而已……”进藤收拾好棋盒，不愿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中午你们准备吃什么？” “你呢？”和谷问。 “我和佑辉打算下去买面包。” “我也想吃面包！”福井开心地跑到他旁边，“一起，一起~” “那大家都一起吧。”伊角道。 于是一伙人簇拥着去了一楼的售卖处。 “对了，下个月就要开始职业棋士鉴定考试了吧？”路上，奈濑忽然想起这件事。 三谷一愣，“职业棋士的什么？” “就是职业棋士的预赛，”进藤给他解释道，“会分成五天进行，一天一局，赢了三局的人才可以参加后面正式的职业棋士考试。” 伊角补充，“成绩在前8名的院生不用参加预赛。” 和谷，“我去年是第9名，好不甘心……幸好今年不用了。” 奈濑，“我也在前8名呢。” 福井沮丧着脸，“真好……我这个月已经晋升到第7名了，可是棋院老师说要3个月的平均排名在8名内才算数，所以我还得去考一下！” 大家都笑了起来，和谷安慰他道，“我们去年的时候不是一起考过么？很轻松的啦！” 这时进藤注意到三谷一个人落在了最后面，便放慢了脚步，“怎么了佑辉？不舒服吗？” 三谷低垂着头，“阿光也是不需要去参加预赛考试的吧？” “是，”进藤坦然道，“棋院老师已经和我说了，让我专心准备两个月后的正式考试。” 这是自然的，阿光与这个月才努力升到了一组的自己不同，早已是院生里公认的第一名了……他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他与阿光之间的距离…… “不用担心，”仿佛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一般，进藤的声音再次响起，“佑辉的努力和进步我都看在眼里，没问题的，我会在之后的正式考试中等你。” 三谷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哇~~”前面忽然传来大家压低了的惊呼声，“是桑原老师！” 进藤心里一跳，向前望去，打开的电梯门里，一位身着正式西装的年迈老人正背着双手迈了出来。 原本簇拥成一群的院生自动分开，恭敬地让出了中间的路。 [嗯？这个人……] [你察觉到了吧，佐为，]进藤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怀念，[这种强者的气息……] 桑原本因坊，虽然目前已经是六十岁的高龄，但内心却依然如同顽童一般，是现今名副其实的顶尖棋士，创下了蝉联“本因坊”头衔最长时间的记录……同时也是前一世在进藤发现了“势”的存在后，给出了他正确指引的有恩前辈。 [阿光……] [嗯，我知道，会有机会的。] 不止是佐为，进藤自己心底也是渴望着能再次与之一战。 “进藤？电梯门要关了哦！” “来了！” 正在前行的桑原忽然轻咦一声，转身看去，正与电梯里的进藤视线对上。 进藤怔了怔，然后轻轻朝他鞠了一躬。 下一刻电梯门合拢，隔断了两人的对视。 “怎么了吗？桑原老师？”同行的人奇怪他的突然止步。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应……” 同行人笑道，“听说您的灵感很强，不会是看到了那种东西吧？” “是一个小孩，”桑原道，“唔，不对，好像又不止是一个小孩那么简单……” “老师，您在说什么啊？” 桑原径自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总之先记住吧。” “哈哈哈，桑原老师还是这样喜欢说些人听不懂的话，不过现在可不能想太多其它的事，要专心应战明天的本因坊赛呢！” “说得一点也没错。”桑原也笑了，“放心吧，虽然今天来挑战的这位看起来很是年轻气盛，但在我眼里，还是太嫩了，”他摇摇头，重新背起手缓缓悠悠地走着，嘴里却仍不住地念叨着，“太嫩了啊。” 一个小时后。 桑原本因坊正在和他所认为的“还太嫩”的挑战者打着招呼，“唷！绪方！” 正在会场落地窗前抽着烟的九段棋士吐出一口烟，“您刚到吗？” “是啊，从北海道到这里，路途可远得很！咱们干脆偷偷溜出这个预祝会，去游玩下如何？” “您精神真好，明天就要进行本因坊挑战赛的第二场了。” 桑原“呵呵”地笑了起来，“是你太紧张了，要学会放松，放松~” 绪方勾起嘴角，“做为第一局输了的人，桑原老师可别放松过了头。” 场面一时冷了下去。 “哼，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休想从我这老头手上拿走‘本因坊’的称号！” 将最后一口烟吐出，绪方也是丝毫不退让道，“桑原老师，围棋界马上就要激起新的波浪，年轻一代的棋士正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追逐而来，而我，务必会以拥有头衔的称号……迎接他们的挑战！” 薄弱的礼仪被撕得一干二净，于此时，两人的身份只是——敌人！ 时光匆匆，转眼七月份也即将过去。 在这期间，进藤光依旧保持着院生对战练习的不败纪录，积分也已累积达到了第一名，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院生第一人。 而在同样的场地，每周星期三和星期六，则是职业棋士的对弈，塔矢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顺利晋升到了二段。 与稳定且顺利朝前行进的两人不同，持续到月底的职业棋士预赛，三谷佑辉经历了失败。 三谷没能忍住，在进藤的面前大哭了一场，但是哭过之后，他便要求进藤不要顾及他，他会一直追赶，永不放弃。 紧接着是八月初的到来。 本因坊挑战赛第七场—— “本因坊战”采取的是循环圈制，由循环赛第一名的选手再与上年度冠军通过七番棋大战争夺本年度本因坊称号。 两个月前，绪方九段漂亮地赢下了第一局，那时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能轻松地赢下头衔，毕竟桑原老师的年纪摆在了那里，论精力和思维速度都是无法再与正年当力壮的绪方所比较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比赛竟然一直延续到了今天的第七场。 临近中午，棋盘上黑白棋子依然寥寥无几，这表示了双方下的每一步棋都很慎重。 裁判开始频频看时间，就在距离今天的比赛结束的最后一秒，桑原本因坊突然将黑棋落下。 “时间到了，”裁判宣布，“请下一手当封手。” 半个小时后，绪方将写有下一步棋的记录纸交给了裁判，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封存，放入了保险箱内，只待明天继续比赛时再打开按照上面所写落在棋盘上。 现场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一边交谈着一边起身离场。 桑原一行人招呼着众人一起去吃饭，邀请绪方时被婉拒了。 “绪方啊，”桑原特意留了下来，等到人都走空后，问道，“你是真心想要‘本因坊’这个头衔吗？” “只要赢了，我就有这个资格。” “没错，明天就是决胜负的关键，”桑原咧嘴笑了，“你的‘封手’有写好吗？” 绪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本因坊战，你是头一次参加这种两天形式的比赛吧？前6局都是我当封手，这一局，你是第一次当封手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桑原拍了怕他，“封手不能写错哦！” “我怎么可能写错！” “人都是会出错的，难道你以前从未出过错？” “就算没出错，参加这种头衔站，你不会兴奋？紧张？第一次当封手，或多或少都会有压力吧？” “你不会迷惑落子的地方吗？明明想着a，却落在了b，今天整整一天都面对棋盘，精神一定很疲惫了吧？！” “你真的确信自己没写错？！！” 抓着外套的手猛地攥紧，绪方冷冷地盯着桑原。 虽然理智告诉他对方不可能做到前面6局故意抢着当封手，只不过是利用这样的偶然在最后这个时刻给自己施加压力而已，但是脑海里却仍不自觉地回想着刚才纸笔将棋步写在记录纸上的那一幕…… “哈哈哈哈！”桑原畅快地大笑了起来，“你开始不安了吧？” 绪方咬牙不语。 “啧啧，嫩啊！”桑原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一边道，“你之前说过围棋界会有新波澜，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而我，会坐在本因坊的位置上，目睹这一刻的来临！” 过了许久后，绪方才走出了房间，镜片后他的双眸暗沉如渊。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大步走向停车场，驾车离开，方向——叶濑国中！ 作者有话要说：封手—— 由于围棋的正式对局时间通常都很长，时常会有今天下半局，明天再继续下的情况发生，如果对手利用这期间的休息时间研究棋局的下一手变化的话，对休息前下出最后一手的棋士来说是不公平的。所以围棋比赛中规定，到了休息时间，或者称为“封盘”时间，一方下完棋后应立即退出比赛场地，由另一方思考后，走出下一步，但这一步不落在棋盘上，而是记录在裁判的记录纸上封存，这样当休息过后继续比赛时，由裁判当场打开记录纸，按上面所写的将最后一手棋落在棋盘上。这样的方法就是“封手”。 第61章 当叶濑国中的大门出现在视线里时，绪方便将车停了下来,远远地张望了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拽下领带,将衬衫领口扯松了些，对着后视镜审视了一会，确定自己的外表不会再给人过于正式的感觉后，绪方便下了车，只身向着那边走去。 学校正门旁的小间里,负责看门的老人正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看报纸,突然见到有外人过来,连忙站起身。 没等他张口,绪方已经率先招呼道,“辛苦了！” “啊，哪里哪里……”看门人有些局促地回礼，“午安！” “这一上午还好吗？学生们都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学生老想着还没放学就要溜出去，不过全都被我赶回去上课了！”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的不安份学生，”绪方笑着道，同时视线已经扫过一边嵌在门墙处的教学楼分布图，记下了国中一年级教室的方位。 “您继续慢用吧，我先进去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 一直目送着直到人影看不见了，看门人挠了挠脑袋，有些困惑地自语道，“最近新来了老师么？” 行走在陌生的学校里，绪方表现得很是淡定自如，一路走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倒是他端正的外表和成熟的气质令到不少女生频频关注，还有一些在擦肩而过时红着脸叫着，“老师好。” 面对这样的状况绪方也只是随意地点头回应，目标明确地向着所要寻找的人而去，很幸运的，他没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 从操场边缘的樱花树下的位置，正好可以眺望到不远处教学楼一楼的教室，靠着窗户的座位上，进藤光正半趴在课桌上小睡。 这么看过去，那个孩子很是普通，与教室里其他学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绪方清楚地记得每一次的见面，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深刻的震撼。 绪方继续细细地观察，很快便发现进藤其实并没有睡着，他面前的课桌上摊开着一本书，虽然本人没在看，但是隔一会便会翻动一页，而且有时会突然浮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喃喃自语着什么。 这种诡异的举动令到绪方忍不住皱眉，从最初与之对弈起便感受到的古怪与异样感再次浮上了心头，他正待深思，突然，对面的进藤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笔直地向这边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那孩子顿时露出了“这一定是幻觉”的呆滞表情。 纵然是绪方，也忍不住有些尴尬了，举了举手，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嗨。” 进藤光匆匆起身，和同桌小声交代了几句，便直接攀过窗户，跑向了这边。 “绪方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本因坊战吗？您现在在这里干什么？！”进藤一到绪方面前便是一连串的发问。 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他刚准备帮佐为翻完最后几页棋谱就小睡一会，谁知佐为突然说看到了绪方，然后他就真的发现窗户外本人正在盯着这边，那一瞬间的感觉简直是毛骨悚然！ “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还有半场明天才会继续，”绪方正色道，“在明天的比赛到来之前，我需要先从你那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您就私闯进了这所学校，然后偷偷站在这里窥视？” “是这样没错。” 进藤无力扶额，“您就没想过如果被人抓到会有多糟糕吗？特别是现在还在进行着本因坊战这样的重要赛事！” “行了，我自有分寸，”绪方稍微有些不耐烦地道，“进藤光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sai？”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进藤顿了顿，不易察觉地与身边的鬼魂互换了个眼神，然后试探着问绪方，“您怎么……” 绪方直白地道，“网络上我与sai下的那局棋完全就是延续我们初次见面那天未完的棋局，不是吗？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不愿意在网络上暴露你的真实身份，我现在需要你干脆地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sai？” “我不是sai。” 绪方皱眉，“你——” “但我认识sai，”进藤道，“你和sai网络对弈时我就在他的旁边，是我告诉了他我们那时未完的棋局，他很感兴趣便让我复制了那局棋的前半部分。” [哇，解释得很好呢！]佐为鼓掌。 进藤费了好大劲忍住了没去瞪他，追根到底都是这家伙惹出来的麻烦事！ 但是绪方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那么带我去见那个sai！” “不行，”进藤一口回绝，“那个人性格糟糕透顶，脾气古怪难测……” [讨厌啦！阿光，怎么可以这样子说我！] “……而且很容易就生气，并且非常不喜欢见陌生人，所以我不会带你去见他的，就是这么回事！信不信在你，总之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我要回去教室，绪方先生您就请自便吧。”进藤一口气说完，也不等绪方有所反应，掉头就走。 说实话，绪方今天这样的行径已经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破坏游戏规则了，进藤此时的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恼怒。 “等一下！进藤光！” 进藤脚步不停，只当未闻。 突然他的胳膊一痛，整个人被从后而来的大力拽得偏过半个身体。 “……请等一下！” 与强硬的举动相反的，绪方的语气明显地软化了许多，“那么‘势’呢？你和阿亮说的那种‘势’是真的存在吗？” “本因坊战我和桑原老师已经对弈了六场，胜负各半，赢的那几场我能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为何能赢，但是输了的那三场却是莫名其妙……我能很确定最关键的地方不是棋力的强弱，所以告诉我，桑原老师到底用了什么技法？是不是就是用了你说的那个‘势’？” 绪方急切地看着进藤，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就是他今天不顾一切来此的原因，与桑原对弈越多次，就越容易令他想起与sai在网络上的那场棋局，明明将一切都计算精确了，最后盘势却仍然在不知不觉中倒向了对方。 如果不弄清这其中的诀窍，他有预感，明天的比赛一定会再次输得莫名其妙！ 一直的佐为忽然轻笑出声，[是谁说的需要要两年呢~？] 【阿光，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懂那局棋？】 【绪方的话，两年左右吧。】 完全明白佐为是在趁机打趣自己，进藤黑线地决定无视。 不过绪方刚才的那番话确实出乎了进藤意料之外，对方究竟是真的有所领悟，还是只是误打误撞得出的这个结论，这一点也需要弄清楚。 “先放开我吧。”进藤道。 绪方的外表本来就出众，现在这样拽着他的举动更是引人瞩目。 绪方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地松了手。 “‘势’是什么？怎么使用？我没办法告诉你，只能做给你看。”进藤一边说着，一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去找地方对一局，能察觉出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进藤将绪方带到了围棋社团用来练习的教室，从柜子里找出棋盒棋盘相关，一切准备就绪后，道，“你持黑棋，开始吧。”过了一会，又补充道，“请尽量下快一些，我想要能在午休结束之前回教室。” 绪方这时却已经没在听了，他凝视着棋盘，明显已经陷入专注的沉思中。 [阿光~~~] [不行。] [qaq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不会让你下的，在你没有找回状态之前，我不会让你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对弈。还有别再想着装哭闹我，这一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哼！臭阿光！！] 一分钟后，绪方思定，将黑棋下在了星位。 进藤顺势将白棋落在四之四。 如此交替，棋盘上棋子渐渐增加。 佐为虽然一开始还在表现着赌气，但是在对弈开始后还是忍不住转过来观战，看了一会后，他忽然发出一声轻咦，[黑棋的布局……阿光，对方正在复制！] [我也发现了，]目前的二十多步棋无论顺序还是位置都完全依照当时与sai的那一局所走，进藤道，[看来他还是在怀疑我和sai是否同一个人，正在用那局棋试探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配合他？]佐为不明白，阿光完全可以从最开始就换种下法嘛。 [这样才不会显得我心虚，]进藤捻起一颗白棋，细细感受着它的重量与质感，[而且也没必要从一开始就回避，这一局棋的目的是要展现我的‘势’，有对比正好能让绪方先生体会得更清楚一些。] 佐为眨了眨眼，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期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棋盘上的交叉点逐渐被黑白棋子取代。 绪方的神情随着对弈的进行，从最初的严肃变为了凝重，而后又染上了困惑，直到进入了收官阶段—— “……这不可能！”绪方眉头死锁，“我的计算不可能导致这样的结果！” 面前的棋盘上，盘势一边倒地倾向白棋，黑棋已完全呈现败局。 之前网络上与sai的那一局棋，绪方虽然在最后落了下方，却也将sai搅得方寸大乱，称之为两败俱伤也不为过。 但是刚才的对弈，明明双方重复了一模一样的开头，进藤也如sai一般在意这全局的平衡，绪方那些用来破釜沉舟的棋子却在无声无息间将便被对方处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能起到一丝作用…… “你确实不是sai……”绪方紧紧盯着对面的进藤光，眼镜后的双眼闪着骇人的光，“你到底是什么？！” 第62章 绪方此时的震惊其实很好理解。他本身已经是九段棋士,目前更是正在向头衔拥有者发起攻势，这一切都证明着他自身拥有的实力，然而眼前这个身高仅到他半腰，年龄还只有十多岁的孩子,竟然在刚才那一局棋将他全方面压制……无怪他会一时失言，脱口问出“你到底是什么”这样的话来。 对于这种很是失礼的质问,进藤光也只是指着棋盘道,“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势’。” 绪方脸色极其难看,“我现在不管什么‘势’不‘势’的了，刚才那局棋怎么回事？”就算对上老师,他也不可能像这样完全被动，如此惨败！ “唔，关于刚才那一局我是有些取巧了,”进藤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事先就认定了我是sai，对吗？所以才会用以前那盘未完的棋局才试探我。这么一来您的心理就很好掌握了，因为您已经从以前与sai的对弈中得出了‘要打败sai就要先搅乱他的平衡’这样的经验，所以我只要在某些关键的时候稍微推一把，您就会主动将黑棋落到我想要的位置。” 绪方一怔，不愧是人精的他，立刻就听出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我想要搅乱平衡的心理，借此来反向维持平衡？” 进藤，“大概就是这样没错。” “胡说八道！”绪方大怒，“我所有的棋步都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每步棋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关联，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被你操纵？！” 进藤连忙后退两步。 绪方瞪他，“干什么？” “我担心你会动手，还是离远一些吧。”进藤老老实实地答。 绪方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对还是一个孩子的你？动手？？” “海王中学那次，你就把我按在墙上了。” “…………” 无法反驳。 绪方疲惫地揉着眉间，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浪费比赛中间休息的大好时间，却在这里和一个小孩纠缠不清…… [阿光，]佐为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你别逗他了啦！] [没有啊……] [他明天还有比赛呢，这时候撩拨对方的情绪真的合适吗？] [放心吧，绪方那么理智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管理情绪了。] 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进藤却也再继续了。 他重新坐回位子上，将棋盘上的棋子清理一空，然后从头开始复盘刚才的棋局。 过了一会，绪方似乎也冷静了一些，默默地看着进藤动作。 “‘势’很难用言语去说明，那是一种玄妙的只能是由本人亲自去感受的一种状态。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处于攀爬中的人必然要面临着路线的选择，而立于顶峰之人则要令攀爬之人选择他熟悉的路，以此来加深对对方之后行径的掌控。” 此时复盘部分已经过半，进藤指着棋盘上一处位置，“以这一步为例，您为了破坏平盘势选择把我落在这里的白棋提掉，并且在这里用‘并’和我硬碰硬对上，以此打开战场搅乱平衡。但是被你替掉的白棋，是我事先就安放在那里的。” 绪方陡然目光陡然变冷。 明白对方已经开始察觉到苗头了，进藤不禁微微一笑，“没错，‘势’说到底还是过于玄妙，实行起来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具体的，但是对于绪方先生您却能有很好的效果，因为您太依赖于计算。” 随着进藤最后一句话的出口，绪方便如同冰水泼身，浑身一寒。 精于计算，便也依赖于计算……为了能将每个棋子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每步棋之间都彼此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代表着后续的棋步都有迹可循。 脑海里模拟出来的巨大棋盘之上，刚才的对弈过程急速播放着，随即数个落子点相继亮起。 “这里、这里……以及这一处……”绪方在面前的棋盘上重重点下，“我本以为都是自己的判断，其实都是被你暗示着？” 进藤惊讶地看着他，“竟然这么快就推算出来了？” 绪方嗤笑一声，“我很擅长计算不是吗？” 他颓败地向后靠去，语气满是自嘲，“哼，‘大势所趋’……亏我还自以为高明……” 进藤忍不住道，“刚才那一局真的是例外。” 绪方没有看他，“要怎么做？” “什么？” “怎么做才能对抗那个‘势’？明天的比赛桑原老头可不会客气，我怎样不想见到他那张老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您还是没明白，‘势’并不是那么直观和固定的东西，更接近一种状态的释放……” 进藤还在纠结着怎么描述，绪方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驱散了所有浊气一般，他的双眼再度恢复了冷静。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起身对着进藤点点头，“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今天你已经帮了我许多，剩下的应该我自己来想办法解决。”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又道，“还是耽误你下午的课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有一件事，名人那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见他，我会帮你拖着，但是只要你的目标是职业棋坛，那么你们迟早会相遇，早些做好准备吧。” 绪方转变得太快，进藤一时没能跟上，眼见他就要出门离去，进藤只能急声问了句，“明天的比赛您能有把握吗？” 绪方没有回答，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等到对方完全看不到了身影，进藤环顾这间变得空荡的教室，忽然轻笑一声，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欺负了一下下，竟然这么快又变回那个熟悉的绪方先生了。” [阿光！我就知道！！]佐为一脸忿忿不平地道，[你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恶劣了呢！] “谁叫这是那个‘绪方先生’呢，”进藤一点也没在意，继续笑得舒心不已，“前世他也没少欺负我和阿亮，不趁着现在对方还未完全成熟欺负回来，等到他真的老成精后我们就得一直吃亏了。” “不过，还真是期待他明天的表现啊……”进藤最后这么说着。 次日。 裁判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保险箱中取出写有封手的记录纸，然后宣布，“3之十三。” 比赛再度开始。 桑原看着对面绪方疲惫暗沉的脸色，笑嘻嘻地道，“昨晚没睡好吧？” 绪方冷冷地瞥他一眼，“您猜错了，并不是‘没睡好’……”他在棋盘上重重落下一子，“……是一夜都未睡啊！” “我现在没心情听老头子胡言乱语，本因坊的头衔，我要定！” “因为新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临！！” …… “阿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美津子意外有些意外地看着飞奔进家门的儿子。 “有点事！”进藤一边应着一边在玄关口换鞋。 [阿光，快点快点！！] [就来，别催了！] “妈妈，晚饭我自己会下来吃，如果我没有下来也不要来叫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进藤飞奔上楼，然后传来“砰”的关门声。 随手将书包丢在一旁，进藤打开电视的同时从床下拖出两个坐垫，和佐为一人一只，然后两人都开始安静地盯着电视屏幕。 上面播放的正是本因坊挑战赛第七场的全程回顾。 在忍受完漫长的开场介绍后，镜头终于对准了正中央的棋盘—— 三个小时后。 “哈哈哈哈哈——” 进藤光大笑着仰天倒在房间的地板上，他畅快地笑了好一会，才仿佛想要隔开刺目的灯光一般伸手遮住了双眼，然而露出的嘴角仍是高高扬起，“竟然会选择那么做……真不愧是绪方先生啊……” 他的身边，千年的鬼魂依然端坐如山，只是往日里温和柔软的神情早已不见，狭长的双眸里满是凛冽的亢奋与战意。 同一时刻，位于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 绪方精次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湿气的他只在□批了条浴巾，路过客厅时电视里正播放到胜利者接受记者的采访—— “桑原老师，恭喜您再度卫冕成功！对于此次的比赛您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啊……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亲眼目睹恒星爆炸成超新星的震撼吧！” “呃……什么？？” “特别耀眼呢~” “桑原老师，您真幽默啊哈哈哈！（小声）那个~您知道这个采访是现场直播的吧……？” 【因为我依赖于计算，所以容易被“势”所控么？……不对！计算本身并无错，错的是我没能计算到极致！】 这就是绪方一夜未眠，思考出来的结果。 “哼，臭老头，又在胡言乱语了。” 不耐烦地将电视关了，经过茶几时随手将上面的红酒捞起，绪方打着呵欠向卧室走去。 “输了就是输了……仅此而已。” 第63章 无责任番外·互换的一天（上）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进这座位于二楼的房间时,床上的进藤光开始醒来。 睁开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是习惯性地打着招呼,[早啊,佐为。] “早~阿光！” 亦师亦友的鬼魂也如同以往一般愉快地回应着。 [真是的,难得今天是周末又没什么事，却自动醒得这么早……] 进藤打着呵欠，从立于窗前的鬼魂身边走过,一路嘟嘟嚷嚷地抱怨着向着洗漱间走去。 “小心,阿光，门……！” 佐为最后一个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见原本该撞上去的进藤,身体却如同水波一般泛起了涟漪，然后便穿透了洗漱间的木板门不见了！ 佐为瞪大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冲过去，然后“砰”地好大一声！ “唔——痛痛痛痛痛痛痛！！” 佐为抱头蹲在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门的另一边，进藤光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镜子，那里面照出来的只有空无一人的洗漱间。 一阵慌乱之后…… 此刻，两人正在蹋蹋米上面对面维持着对弈时的正坐，熟悉的姿势终于使进藤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皱眉瞅着自己身后，即使身处光线下他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相反，对面的仍抱着头眼泪汪汪的佐为，不仅突然能感受到痛觉，就连影子也是清晰可见。 “阿光，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做了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啊……” [那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魂，而你却变成了人！] “我真的不知道……阿光，我这里越来越痛了，而且好晕哦qaq……” 佐为捂着脑门直哼哼。 进藤没办法，凑上前去，[手拿开，让我看看。] 肿了好大一个包。 [得用些药……药箱在客厅橱柜里。走吧，一起去，我现在这状态可拿不了东西。] “哦。”佐为跟着站起来，但是没想到身上宽大的狩衣变成实体后很是沉重臃肿。他刚一迈步，便蹭倒了一旁的棋盘，棋子顿时哗啦啦撒了一地。 [别动！]进藤叫道。 佐为却已经下意识地俯身想要去拾，结果一不小心又踩到了衣摆，踉踉跄跄即将跌倒的时候，手胡乱在书桌上抓到了台灯…… 台灯连着电线，电线连着插板，插板上又连着其它数个小电器……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整张桌子包括立架上的漫画书全都被带到了地上。 佐为就跌坐在这一团乱中，还在努力地想要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进藤无力扶额。 仗着鬼魂的状态谁也看不见，进藤溜出去在家里转了一圈，确定此时美津子此时不在家后，他带着佐为进到父母的房间。 [打开衣柜，拿那件白色的t恤，还有最下面的抽屉里有爸爸以前的牛仔裤……好了，赶紧把你身上那件狩衣换下来吧。]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8节 进藤说完便转过身去。 过了一会。 “阿光……”身后传来佐为有些迟疑的声音。 进藤，[换好了？] “不是，阿光，这个怎么穿？我不会……” [就照你平时看到我怎么穿的那样。]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光，我不会啦！你来帮我！” 似乎是因为总不得要领，佐为的声音里已经开始有些小脾气了。 进藤无奈，只能转回身，然后一阵炫目，差点没喷出鼻血。 脱下的狩衣入开莲般散了一地，浑身赤/裸的佐为就踩在那些繁复华美的布料之上。 没有乌帽的束缚，那绸缎般的黑发顺着他光裸的身/躯蜿蜒而下，衬着他的皮肤越发地白皙，而且他显然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危险状态，还在一脸天然地想要尝试想将自己的一只腿套进牛仔裤的裤管里。 随着他的动作，修长完美的身体线条在黑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阿光，你看，根本就进不去！” 佐为委屈地叫着。 进藤已经连耳根都红透了，[笨蛋！至少要先把拉链拉开啊！！] 客厅。 佐为一身白t加牛仔裤，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束成马尾，看起来既阳光又清爽，与鬼魂状态时身穿狩衣戴着乌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正在给自己额头上涂药，痛得直抽气，毕竟是近千年没有过痛觉了，现在的他耐痛力特别的低。 而对面的进藤光，从刚才起就浑身四周缠满了可疑的黑雾，整个人看起去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显得既阴沉又灰暗。 “唔，好厉害，真的变得不那么痛了！”最后再给自己贴上个创口贴，珍而重之地将药箱收好，佐为踏着还不是很习惯的拖鞋“哒哒哒”地跑到进藤面前，蹲下，仰头看他。 “阿光！” 还处在自我厌弃中的进藤心虚地别开目光，不敢直视那张过于俊俏的脸，[干嘛？] “我能去外面吗？”佐为用着大大的笑脸问。 进藤一怔，[去哪？] “能下棋的地方！”佐为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趁着现在便成了人，我想要真实地触摸到棋子！真正地和对手对弈！” 对方的兴奋与期待是那么地明显，进藤不由心里一软。 暂时抛开了其它顾虑，进藤放柔了声音，道，[那就去围棋会所吧。] “好哎！~(≧▽≦)/~”佐为高举双手欢呼着。 让佐为带上了钱包和钥匙，一人一鬼便出了家门。 第一次以实体状态走在小区里，佐为充满了新奇感，忽然看到邻居院子墙头上蹲了一只白猫，忍不住跑了过去。 [别惹大白！]进藤警告道。 晚了，佐为已经带着一条崭新的抓痕回来了。 “毛软软的，身体热热的，抱起来小小的那么一团，简直让心都要融化了！”佐为快乐地发表着近千年来再次接触到猫科类动物的感想。 见佐为这么开心，纵然现在情况一切未明，进藤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前面那个，我刚才看到你从那户人家里出来的？” 身后突然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声音，是三谷佑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警惕地瞪着佐为。 进藤还没来得及反应，佐为已经欢乐地招呼道，“佑辉，早啊~” 三谷愣住，随即生气地道，“你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少叫得这么亲热……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 ⊙ 哎？那个……”佐为也傻住了，求助地看向身边的进藤。 [……跑吧。]现在是鬼魂状态，什么也做不了的进藤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 “对、对不起！！” “喂！站住！” 于是就在这个充满朝气的上午，小区里展开了一场为数两人的追逐战。 佐为虽然长年身为鬼魂，不擅运动，但胜在人高腿长，再加上进藤对这片居民区的熟悉，没一会便成功将三谷甩得不见踪迹。 [从这边绕去搭电车吧，如果再遇到熟人可不能随便再开口了。] “tt是……” 电车上。 佐为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以往他跟在阿光身边也是最喜欢到处乱看的，不过今天他却发现很不一样，为什么他每看一个人，那个人要不就低下头去，要不就狠狠看回来呢？ [佐为，收敛一些！现在别人都看得见你，那样是很失礼的。] “哦。” [和我说话不要发出声音，小心他们把你当成怪人，用想的就可以了。] [哦……]佐为顿了顿，忍不住感慨道，[原来阿光你平常是这么辛苦的。] 不，比这绝对要辛苦的多。进藤在心里默默道。毕竟他现在虽然是鬼魂状态，却能顾及到佐为的立场，但往日里千年的鬼魂可想不到那么多，每次的闹腾都令他头疼不已。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说出来，佐为只要做佐为自己就好。 出于诸多方面的考虑，进藤决定带佐为去车站前的那家围棋会所。 那里不仅是前世进藤光与塔矢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后来他们最常去的会所，无论是熟悉度还是安全度，都比较适合现在的佐为。 唯一担心的是如果遇上塔矢或者绪方，佐为会露出马脚，所以一路上进藤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嘱他千万不要轻易开口说话。 出了电车台便是繁华的商业地段，不但游人众多，还有电视台主持人常驻于此，时常拍摄些节目相关的街景或者采访镜头。 “铛铛铛~大家好，又到了我们每周一次的街头潮人选秀节目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街道上的人流开始向那个方向涌动，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尖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糟了，遇到偶像出来做节目活动了！]进藤连忙叫佐为避开。 “啊哈哈，大家还真是热情，那么就让我们的摄像师把镜头对准路边的帅哥美女们吧！这次被挑中的幸运儿们将会一如既往地进入到评选活动里，最后的得胜者很有可能会进入我们公司成为明星偶像哦~~！” 人群发出的尖叫声再次拔高。 佐为被挤得连发束掉了都顾不上，千辛万苦地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可是纤长体弱的他显然无法与大众对抗，只能被夹在人群里随波逐流。 “啊！发现一位美人！那边那位，麻烦头转过来一下下~~~……哇哦——” 主持人原本挺活跃跳脱的声音忽然在一声惊叹后好一会都没再响起。 进藤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让一让，大家帮忙让一让，我要过去那边！摄像师大哥快跟上，那位美丽的小姐——” [佐为，快跑！别回头！] 被阿光急切的声音吓了一跳，佐为慌张地想要照做，但是四周的人群都已经听到刚才主持人的话，反而使得这边更加地拥挤。 [动不了qaq！！] 进藤也开始焦急起来了，佐为骨子里还是那个千年前平安时代的鬼魂，性格又过于单纯，如果被人精似的主持人缠上，还不知道会被套出多少话来！ 忽然进藤目光一凝，注意到不远处那个很是熟悉的背影，来不及多想，他赶紧道，[佐为，快大声喊? ? ?（高永夏）！] “? ? ?——？？” 永夏，你走慢点！这里是日本，你一点日文都不会，甚至连路也认不到，走丢了怎么办？！ 洪秀英小跑地在后面追着，明明还是个孩子，说起来话来却一股子的无奈。 都是因为他的同伴太任性，明明比自己大好几岁，做起事来却全凭一时的心情什么后果都不管。 就像他们这次来日本，他的叔叔原本只邀请了他来，高永夏听到后却一定要跟，说是有想要见的人在这里，但是跟来后又不听安排，想去哪就去哪，这里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原本就人多得不得了，前面像是在做什么活动，更是让拥挤度上升到恐怖的地步，洪秀英真的很担心永夏走丢，然后那个坏脾气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国肯定要吃亏的！ 前面的高永夏丝毫没考虑到同伴的心情，仍在大步如飞。 忽然他脚步一顿，在凝神听着什么。 洪秀英趁机三两步追上了他，大口喘了喘，才问，怎么了？ 有人在叫我。 不可能吧？这里又不是韩国！ 高永夏的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似乎在争抢着什么而凝成麻花一般的人群，在那里。 什么？喂！那边太乱了，不要过去啊！永夏！！ 仗着身高手长，高永夏找准了目标，轻易捞到人群里的佐为，然后一使劲便将对方拽了出来。 终于从恐怖的地方逃脱的佐为还有些晕乎乎的，张口就要道谢。 [不要开口！]进藤连忙阻止他，交代，[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动作。] 于是佐为只好傻笑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你是谁？怎么会叫着我的名字？ 进藤，[不用回答，笑就可以了。] 佐为歪了歪头，继续傻笑。 ……你是韩国人吗？ 进藤，[继续笑。] 佐为，“⊙▽ ⊙~” 就是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刚才在喊你吗？追上来的洪秀英好奇地问。 这位好像也是韩国人。高永夏道。 洪秀英，哦，那就难怪了！永夏在韩国可是很出名的呢！不过还真是巧，能在外国这样遇上！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四周的人群也在窃窃私语着。 “在说什么？” “听不懂……不是日语呢。” “是韩国话，他们应该是外国人吧？” …… 主持人这时也挤了过来，一看眼前的状况，也有点傻眼，不过还是坚持上前，“呃，这位小姐，是来日本旅游的吗？” 高永夏，他在说什么？ 洪秀英，不知道啊，应该是日本的什么街头节目吧……大姐姐，你会日语吗？ 佐为，“⊙▽ ⊙？” 算了，不管他们，我们走吧。高永夏道。考虑到刚才看到的情形，他很绅士地走到佐为右边，帮他隔开人群。 “美丽的小姐？美丽的小姐——”主持人追着叫了几句，见他们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无奈地耸耸肩，去寻找别的目标了。 第64章 无责任番外·互换的一天（中） 被完全没见过的人领着往前走,佐为一头雾水，但还是严格遵守着阿光的交代，不让出声便一直不开口。 眼见已经走了一段路,进藤便道,[好了,佐为,就在这里说‘??? ???’（再见）吧。] “??? ???！” 哎？要走了吗？洪秀英有些依依不舍，大姐姐，难得这么巧在国外也能相遇,要不干脆中午一起找地方吃饭吧！ [他在说什么？]佐为一脸茫然。 [……在邀请你一起午餐。]进藤自然不会笨到所有的都说出来。 不过此时的佐为因为发带被挤掉了,一头过腰长发就那么披着，虽然他自己是千年多前的人早已习惯了如此，但就现代而言这样长发的多为女性,再加上那一张精致俊秀的脸和修长略单薄的身型，难怪被这么多人误会着。 [不要，]佐为道，[和他们说我要去下棋！] “……” 但是还没等他依葫芦画瓢地学完，高永夏已经丢下一句，那家意式餐厅看起来还不错。便率先向着路旁的餐厅走去。 洪秀英欢呼一声，已经上前几步主动拉着了佐为的手，也跟了过去。 [阿光！！o﹏o] [没办法，永夏这个人就是这么强势的性格，]进藤无奈道，[既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那你也只有先依着他了。……而且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佐为，你也该先吃些东西。] [可是我又不饿……]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肚子就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表情有些怪异地道，[对哦，原来这里一直不舒服就是饿了啊，我都忘了！] [……这也能忘，你真是当了太久的鬼魂了。] [真的很久了嘛！] 进到餐厅的旋转大门，立刻有侍者迎了上来。 高永夏看来对这样高档的地方很习惯，用英语从容地和对方交流着，很快他们被带到一处临窗的位置。 进藤一边指导着佐为用简短的话回应对方偶尔的提问，一边抽空向他介绍起面前的这两人。 [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前世结识的好友，年龄大些的那个叫‘高永夏’，小些的那个叫‘洪秀英’，都是外国人，也是专门下围棋的。] [外国的棋士？]佐为眼睛一下亮了。 [现在应该还是研究生，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院生，不过都很有潜力，特别是永夏，是前世的我除塔矢亮以外的劲敌之一。] 听到了这样的话，佐为更是心痒难耐。 这时洪秀英正好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们硬拉你一起来吃饭？为什么都不怎么说话呢？ 佐为张口就想说“我们来对弈吧！”总算及时想起阿光的叮嘱，以及就算他说了，对方也是听不懂的。 略一思考，他便右手在虚空中一放，做了个落棋的动作。 洪秀英却会错了意思，我们这次来日本是观光的啦，不是来比赛的。他见对方之前在人群中也能叫出永夏的名字，便想当然地将他当成永夏的粉丝了。 听着阿光翻译过来的话，佐为有些气馁地道，[阿光你帮我说啦！] [先用餐吧。]进藤道，指了指刚才上齐的意式料理。佐为现在变成了人却没什么概念，他可不想让他第一天就空着肚子一整天。 许下了一堆诺言才换得对方乖乖吃饭，进藤正教他怎么使用餐具，忽然注意到那边两人已经换了话题。 似乎是被佐为刚才的动作挑起了兴趣，洪秀英先说起了韩国研究生之间激烈的竞争带来的压力。 高永夏不以为然，认为有竞争才有进步，而且只要实力足够，一直保持领先就可以了。 说的轻巧，洪秀英嘟嚷着，不过永夏你倒是一直能做得到……真是气人。他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刚才的话不太好，便连忙又问道，你之前说的想见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日本的朋友。 之前在网络围棋上认识的，是一名院生。高永夏道。 院生？ 日本对围棋研究生的叫法。 哦，和我们一样的啊！那实力怎么样？强不强？ 高永夏摇摇头，很弱。 洪秀英不明白，不是研究生吗？怎么会很弱？ 日本的棋院并不像我们，他们只分两个组，就算是这样，那人也没能进到一组。 那你怎么还会特地来找他？ 高永夏轻笑了一声，虽然那时候很弱，但是那人的下棋方式却非常有意思，而且习惯用的定式中带着秀策的风格……我一直认为日本现今之所以棋力不济都是因为没有向过去的棋士好好学习，其中秀策本因坊理应是首选。 [秀策？]正在进食的佐为因为听到熟悉的发音，连忙抬起头。 [嘴角沾到酱汁了，用纸巾擦一下。]进藤道，然后开始翻译给他听。同时心里也隐隐猜到了永夏说的那个院生是谁了。 高永夏还在继续，除此之外，日本围棋理论上的功底很雄厚，围棋活动的普遍水平也相当可观，但以往他们独霸世界棋坛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理论功底再雄厚，还是要看最后的结局，就这点来说，我相当欣赏那名院生，他的攻击性围棋虽还无法熟练运动，但是进步却非常之快，我期待着他的成长。 洪秀英现在已经对那个院生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好奇的是别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推崇秀策的？ 不单是秀策，只要是围棋大师，我都很尊敬。高永夏道，不过日本棋士可能忘了，他们现在不平低落可是会影响到过去的棋士，如果连过去的秀策也被开始认为实力不济那就真的是太可悲了。 这话说的…… 不止是洪秀英目瞪口呆，就连进藤光也是听得咋舌不已，原来永夏这家伙的大胆高傲和说话无所顾忌从这个年龄就已经开始了啊…… 真该庆幸他们现在说的并非日语，否则这一带无论哪个会围棋的本国人听到了恐怕都会引起一段争执吧。至少如果不是前世的相处熟知了对方的性格，进藤此时也会忍不住想要教训对方一顿的。 进藤刚这么想着，就听到身后一个半敞的隔间里传出一声冷哼，然后一个熟悉的低沉的成熟男音响起，不知天高地厚！ 进藤心里”咯噔“了一声。 高永夏和洪秀英对视一眼，对于在这里也能遇到说韩语的人感到意外，但是对方的话里的意思明显不是表达友好，高永夏沉声道，是谁在那里搭话？ 一个人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高挑修长的身影，穿着一身一眼看去就价格不菲的西装三件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施施然地走到这边，环视了在座的人一番，然后对着高永夏微微挑起了嘴角，抱歉，因为听不惯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里大放厥词而一时未能忍住。 [啊！是绪方呢！]佐为开心地道。 相较于佐为的雀跃，进藤却因想到目前的状况，只能苦笑。 洪秀英率先忍不住，站起身生气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永夏！ 绪方精次危险地眯起眼睛，就凭我是日本人，而不巧，正好能用你们所推崇的攻击性围棋轻易击败你们。 高永夏按住还要反驳的洪秀英，上下打量了绪方一番，我在前段时间的世界围棋资讯上看到过你的报导，你是绪方九段？听说你挑战日本的本因坊头衔最后一战惨败。 是这样没错，绪方坦然承认，却又加上一句，不过至少能让两位韩国的‘院生’小朋友有所耳闻，也算值了。 ……我现在缺少的只是时间，三年之后，我就能成为世界顶尖棋士！ 口出狂言还不容易？而我现在这个已经站在世界顶尖棋士一列的前辈给你个忠告，尽快给我把刚才那些话吞回去，臭小子！ 高永夏腾地站起身，你不要以为你是九段我就会怕你！段数不代表什么，围棋只以实力定论！ 正合我意，附近就有我熟悉的会所，棋盘上见真章吧！ 绪方说完，回到隔间里和同伴交代了一下，便斜瞥了高永夏一眼，向着门外走去。 高永夏哪受得了这种挑衅，拿出钱包整个甩给了洪秀英，便跟了上去。 洪秀英没想到事情一下发展成这样，慌慌张张地付完钱追到门口，却已经看不到了人影。 正焦急时，旁边一个人牵起他的手，是佐为。 点头示意他不要急，跟自己来。佐为带着洪秀英，在进藤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他最初的目标，这家位于车站前的围棋会所。 柜台后面，市河小姐见又来了客人，习惯性地挂上笑脸正要报出价格，却看见进来的是一位少见的长发美人，还牵着一个孩子，不由得有些愣住。 佐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他早就听阿光说过现在有这样让客人可以专门下棋的店，可是阿光一直认为在网络上下就可以了，来这样的店里过于醒目，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桌子和棋盘，有的人正苦思着该如何下一步，有的人正兴致勃勃地观战，也有的人与同伴一边打谱一边小声地讨论着什么，这种完全围绕着围棋而转的氛围几乎快要令佐为为止炫目了。 洪秀英这时已看到靠里面的角落里的高永夏，连忙放开了佐为的手往那边跑去。 市河小姐这才反应过来，“哎！那个小孩不要乱跑！进里面是要付钱的！” “是绪方先生带我们来的，”佐为道，指了指里面，“还有之前那个少年，我们是一起的。” “这样啊……既然是和绪方先生一起的那就算了，请进~”市河小姐热情地道。 里面，绪方和高永夏已经坐定，经过猜先绪方执黑先行。 贴目五目半，另外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会让你中盘认输，做不到就算你赢。绪方一边落棋一边道。 被轻视的怒火已在眼中燃起，高永夏不再说话，直接一粒白棋重重压在星位上。 第65章 无责任番外·互换的一天（下） 两个人都处在置气中，棋局进展得很快。 [真是的,永夏不懂事也就算了,绪方先生明明已经是个成人了，为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闹！]进藤很是无力地道,同时也开始觉得没有身体实在是件很不方便的事，至少如果是平时的他就可以在两人之间周旋一下，不至于闹得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会所里的其他客人这时也都认出了绪方九段,纷纷带着兴奋和好奇的神色围上来观战。 [对不起啊，佐为,这样的状况恐怕没法让你在这里下棋了……] [没关系，又不是阿光的错，而且能遇到外国的棋士也很棒呢！]佐为道。 进藤仔细看他,发现他确实正兴致莹然地关注着面前棋盘上双方棋形的进展,而无任何不快，这才心里微松，便也笑道，[是啊，而且是永夏和绪方先生对上，这一局肯定很有意思。] 两人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而且棋风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双方棋子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落下。 “哎？白棋怎么下在这里？这是要冲断吗？” “这孩子也太冒失了吧！” “对啊，连我也知道黑棋只要……哎哎？为什么绪方老师会避开？？” “……啊！原来如此，真的不能提啊，提了那个冲断过来的白棋就会被对方造出好棋形了！” “没错，而且照进行到这一步来看，刚才也不能跳向中央，果然只有避开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不愧是绪方老师！” “……等一下，那这一步又是什么个意思？？” “呃，大概又是什么陷阱吧……” “天啊，他们下得这么快怎么还能每一步都想那么多的？” “九段棋士当然不简单！” “那么能跟绪方老师下这样的棋的这个孩子又是何方神圣……” 听着周边观战人们的小声议论，作为前世的对手兼朋友，进藤心里也感到些许与有荣焉。 这时佐为忽然小小地惊呼道，“不能走那……” 发出声音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现在不是鬼魂了，说出的话是可能会影响到下棋双方的，连忙捂住口。 幸好绪方和高永夏对战正酣，并未注意到。倒是洪秀英好奇地看着他，大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佐为迟疑地看向进藤光。 进藤微微点头。 二十分钟后…… “白棋看起来不太妙啊。” “这孩子已经思考了两分多钟了，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咦？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我明明看着棋盘上还有这么多空着的位置啊，那边都围住了，就下在这边嘛！” “所以说岛田先生您还只是刚入门……” 高永夏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棋盘，不死心地仍想要找出对方的疏忽之处。 放弃吧，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留给对手一丝可乘之隙。绪方道，你的棋风很大气，对棋步的敏感度也很好，我倒是有些相信你之前所说的，你缺少的是时间……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下这一局棋，还是乖乖认输吧！ 棋盘下的手猛地攥成拳，高永夏冷冷地瞪着对面的绪方。 干嘛？输不起吗？绪方嘴角挑起，赌约是要你中盘认输才算我赢，你当然也可以一直拖下去，拖到终盘，那样即使我赢了也算输，怎么样？你会这么做吗？ 这个人……真是太恶劣了！ 高永夏狠狠抓起一把白棋，丢在棋盘上，我认输！ 我收回之前的话……但不代表我心里会改变想法！我缺少时间，但是时间也是我的优势，我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而像你一样的老一代却是越来越无法支撑强时间的比赛，所以未来的棋坛还是要看年轻人的！而目前日本棋坛年轻一代，我也不过看到了一个塔矢亮而已。 就这一点来说，绪方九段，你很强，但是我的目标不是你。 ‘真是伶牙俐齿，想要登上世界棋坛，那么你们也得从我们老一辈身上跨过才行，你能做到吗？刚才那一局棋，你的计算可是完全落败于我！ 高永夏咬牙道，你不可能没有破绽…… 用粘呢？’洪秀英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他探身用手指在棋盘上比划着，这里粘到角上黑棋。 高永夏一怔，从与绪方的口斗中将注意力拉了回来，略一思索后，摇头，这么走太弱了，根本没有意义。 等下，对方的绪方却隐约察觉到什么，他推了推镜架，仔细推算，白棋如果走出这一步，确实很弱，我会认为在盘势已定的情况下，即使这一角让出去也没多大问题…… 绪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顺着思路放棋。 几步之后，他和高永夏几乎同时眼睛一亮，指向棋盘右下角，目的是这里！ 如果刚才打出那着粘，这里便可在下边黑棋的同时连带攻下右下方……没错，这里就是破绽……我怎么会忽略的！高永夏带着些微懊恼地自语着。 绪方很是意外地看着洪秀英，沉声道，看来韩国围棋年轻一代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洪秀英一看大家都误会了，连忙摆手，这一步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大姐姐告诉我的……哎？大姐姐人呢？他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佐为的身影。 会所外不远的大街上，佐为正从一家小饰品店里走出来，他已经重新买了一根束带将头发绑起。 [阿光，我们就这样偷偷溜走没关系吗？] [没事，如果只是永夏的话还好，那家伙虽然外表长得很精明的样子，其实超级马虎又懒得多事，但是绪方先生就不一样了，安全起见，务必要离那个人精越远越好。] [__阿光你真的很害怕绪方呢！] [才不是害怕！]进藤反驳道，[只是那家伙真的很难缠！] [好吧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呢？]佐为问。 进藤想了想，[去找名人吧。] 佐为吓一大跳，怀疑自己听错了，[阿光你说什么？] [去找塔矢名人，]进藤再一次重复道，同时也不再犹豫，坚定地道，[你现在变成人了，就能面对面地与名人真正对弈了，我们走吧，直接到他家里去找他！] 进藤说到做到，立刻按着记忆里的地址，将佐为带到了塔矢府邸。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挺广，颇具和风的住宅，佐为小心翼翼地站在半敞开的大门处向里面望，正好与院子里一位身穿和服正在浇花的女性视线对上了。 佐为连忙站直了身体，鞠了个躬，“下午好，我是藤原佐为，前来拜访这家的主人。” 塔矢明子愣了愣，“呃，你是来找我们家行洋吗？” “是的，”佐为认真地道，“我是下棋的棋士，慕名而来，想要与塔矢名人对弈一局！” “棋士么？”明子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抿嘴一笑，道，“进来吧，正好行洋今天没什么事，我先带你去见他。” 将水壶放到一边，明子招呼对方跟上来。 两人经过长廊，来到一扇推拉门前。 “行洋，我带了一个年轻人来见你，说是想和你下围棋。”明子站在门外说完，便示意佐为自己进去。 这是一间平淡无奇的房间，没有过多的装饰，靠里一些的榻榻米上摆放着一副看上去便很古老的立脚木质棋盘，而塔矢行洋便端坐于后。 他正在打谱，并未看向门口，只是淡淡地道，“你想和我下棋？” “我一直在等待和你切磋较量棋艺的机会，今天我终于能来到此地……是，我要和你下棋。” “切磋？较量？”塔矢行洋本以为对方会这样冒冒失失找上来，不过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新人，却没想到竟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来，不禁微怒抬头，却因对方在门口背光而立，无法第一时间看清。 但是立在那里的身姿，不知为何，竟能让他感觉到阵阵战栗。 “进来，坐下！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那样的本事！” 塔矢明子已经将大半个院子的植物都浇过水了，她看了看日头，有些诧异那个俊秀的年轻人竟然还待在里面，要知道以前也有这样上门来的陌生人往往都是不到一个小时就狂奔而出，然后便再也没出现了。 塔矢明子正想着要不要去准备些茶点，就见儿子阿亮回来了。 “这次怎么这么早？难得成田先生肯提前放你回来。” “成田先生今天临时有事，似乎是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就取消了这次的围棋指导。”塔矢亮答道。他虽然目前段数还不高，但是棋力却是有目共睹的，许多的围棋业余爱好者都想要邀请他来给自己知道，所以再平时有空闲的时候，他便会却给预约好的客人下几盘指导棋。 “父亲今天没出门吗？”塔矢注意到家里对弈室的窗户是开着的。 “是啊，也是约好的人临时有事给取消了，”明子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也因此迎到了一位有意思的访客呢。” 塔矢还待再问，就见对弈室的推拉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与外表穿着不同的，是那沉稳的气势，以及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凛冽战意…… “你是谁？”身体比头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塔矢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质问出口。 令塔矢意外的，下一刻对方那些令人战栗的感觉忽然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是阿亮呢！” 对方愉快地向自己挥着手，亲昵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简直和平日里看到的那些跳脱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如此巨大的转变，塔矢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是否之前太过敏感了。 “正好遇到！要不要也来下一盘……哎？不行么？？好吧……” 那人似乎被什么阻止了一般，话说到一半便露出了很遗憾的神色，没再继续下去了。 “那么，感谢款待，先告辞了~~” 一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塔矢还是一头雾水，“这位是父亲的客人吗？” 明子笑道，“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有意思的访客啊，不过他和行洋下棋的时间还真久呢，有三个多小时了吧。” 塔矢一怔，立刻向着对弈室跑去！ 打开推拉门，下午太阳的强烈光线争先恐后地扑进了房间，就在这暗转明的一刻，塔矢震惊地发现父亲塔矢行洋满脸怔然地坐在棋盘后，出神地望着面前的棋盘，失去了以往的从容不迫，反复喃喃着一句话，“现代的秀策，复活了……” 东京，本妙寺。 古朴清净的后院墓群里，夕阳的余晖投射下来，将其中一块石碑上面印刻的“本因坊秀策之墓”染出一片金色的光晕。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19节 佐为此时正静静地站在这座石碑前。 “这里就是虎次郎长眠的地方吗？” [不，秀策的真正墓地是在因岛，这里是他的弟子为了纪念他而建的。”进藤道，他担忧地看着佐为，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突然说想要祭拜虎次郎，可是去因岛很远，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这样吧，我们晚上回去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因岛，好吗？] 佐为表情平静，只是点了点头。 他越是这样，进藤越是心里不安，忍不住问道，[佐为，你现在在想什么？] 伸手摸着石碑粗糙的表面，佐为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尾音还未落下，一道泪痕已划过他的脸颊。 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脚边被泪珠打湿的一小块地方，似乎在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佐为……] “在这之前，我连虎次郎葬在哪里都不知道……虎次郎死去的时候，我便已回到了棋盘之中，所以之后的事，我全都无法得知。然后又过了一百多年，我遇到了阿光……” “重新能下围棋，令我很开心，但是也很害怕……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阿光你也会像虎次郎一样死去，那时的我如果再一次被迫回到棋盘，对你之后的事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佐为没有看旁边的进藤，只是低着头，继续快速地说着，“所以当你告诉我未来的事，并说我会在某一个时刻消失，我其实心里有一处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在阿光死后，独自一人……” “可是，今天站在这里，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自私……” “如果我消失了，那变成一个人的就是阿光了啊……” 自遇见以来，阿光的宠溺纵容牺牲舍弃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夜晚时常的梦魇那偶尔泄出的低泣呼喊……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阿光已经经历过一次他的消失，阿光已经变成一个人过……佐为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抽痛得快要令他喘不过气，只能任凭眼泪不断落下。 [佐为……] 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不需要想那么多，]进藤轻声道，[这些，都只要由我来思考就好，佐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不要哭了……] [我们现在不是都在这里吗？] [所以就算不至于因此而高兴，也试着为了我露出微笑吧……] 熟悉的话语令佐为一愣，他呆呆抬头，随着他的动作，又是几颗泪珠滚落脸颊。 还处于灵魂状态的少年年轻的脸上此时带着温柔的笑意，扬起手，就像之前那时候的他一般，想要为他拭去眼泪。 然而那半透明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却什么也没能感觉得到…… 佐为清楚地知道那种接近绝望的无助与失落感。 在阿光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时，他已倾身靠过去，低下头，贴上了对方的唇…… 尽管知道人与鬼魂无法触碰，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知道不能让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阿光……体验到他那时的绝望…… 就是此时，夕阳完全落下地平线。 在余晖最后撤尽的那一刻，有淡淡莹光升起，转眼便围住了他们，然后一个身体在渐渐透明，另一个身体却在渐渐变得实质。 然后在双方都处在半透明状态时，佐为的吻落在了进藤光的唇上。 那是无与伦比的……美好的……触感……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进这座位于二楼的房间时，床上的进藤光开始醒来。 睁开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是习惯性地打着招呼，“早，佐为。” [早~阿光！] “奇怪，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喂，佐为，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古怪的梦话吧？” [哼哼，如果阿光今天答应让我下棋的话，我就告诉你~] “竟然学会要挟了……” [好阿光，让我下棋嘛~~~~~] ——番外·互换的一天（完） 第66章 八月的职业棋士正式考试第一天。 一大早,进藤光便很自觉地起了床，洗漱后下了楼用完了早餐，带上背包，“妈妈,我出发了。” “今天这么早就走吗？” “恩，考试的第一天会抽签决定之后的对战表，所以还是提早些时间到比较好。” 进藤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到玄关口。 [佐为，你挡到鞋柜了。] [哦。]鬼魂乖乖地让开。 进藤从里面拿出外出的鞋子，刚要换上，一抬头,却发现美津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吓了一跳，“妈妈，还有事吗？” “那个，便当还没来得及准备……” “没关系，中午我会在棋院附近随便解决。” “哦……这样啊……” 美津子欲言又止。 之前阿光对她说要学围棋，她以为只是儿子突然的心血来潮而已，而且觉得小孩子多学点东西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一直也是抱着支持的态度。但是没想到前些天竟然突然说要参加什么“职业棋士考试”，虽然她对围棋一点都不懂，但是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和职业有关，可是阿光现在才十三岁啊，会不会太奇怪了些…… “阿光，这个考试会很久吗？” “从今天开始，大概要持续两个月吧，”进藤道，“每周二、六、日都要去棋院和别的考生比赛，然后赢的次数最多的前三名就算通过。” 美津子吃惊道，“要这么久？有很多人参加吗？” “今年的考生是28名，所以一共要比27场呢。” “这么多！”美津子掩口惊呼，想了想，又发现一个问题，“周末就算了，周二也要考试吗？那上学怎么办？” “我已经问过老师了，只要妈妈你帮我请假就好。”进藤轻巧地答着。 但是美津子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了，都怪阿光先前和她提起时的态度太随便了她才也没当一回事，可是现在越问越发现要在意的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 她看着就要推门而出的儿子，“阿光，你是真的想要以后把下围棋当成职业吗？” 进藤的动作一顿。 [阿光，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你做棋士？]佐为扯着衣袖，有些不安地问。 [应该不是。] 进藤想了想，忽然意识到现在的美津子对于棋坛的事了解得还不是很多。 懊恼自己的忽视，他看着美津子，认真地道，“光是用说的，妈妈可能还是理解不了……这样吧，通过考试后会有一次新人初段赛，到时候相关的电视台和周刊都会进行报道，我想等妈妈看过那些之后再好好地解释……” “什么？电视台什么的……”美津子还待追问，却发现儿子频频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算了，你去吧。”她无奈道。 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儿子跑过转角不见了人影，美津子自言自语道，“总归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吧？不行，我还是得去找爷爷多问问！” 日本围棋棋院。 进藤光仰头望着面前的大楼，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进入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进藤，早！” 是和谷义高。 “呃，早。” 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对，和谷特意绕到前面来观察他，“你还好吧？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哦！” “有吗？”进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懂我懂！”和□，“没什么，紧张是正常的啦！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表现得比你还不如呢！放心吧，你可是我们院生里的no1，一定没问题的！” 被大大咧咧的和谷饶有介事地这么一安慰，进藤心里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不愿意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好笑着道，“这样好吗？这次考试我们可是对手呢。” 和谷做出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我们不是朋友吗？” 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这次进藤笑得柔和却也真实了许多，“对，我们是朋友。” “这才对嘛！大家一起努力，一起通过！” 和谷一边说着，又看到了早一步到达休息室的伊角，于是再一次活力四射地打着招呼奔了过去。 [是个好孩子呢。]佐为轻笑道，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凑过来瞅着进藤，好奇地问，[阿光，你真的是在紧张吗？] 将背包放进柜子，进藤想了想，道，[更正确地说，应该是激动吧……] 他深吸一口气，透过打开的门看向里面人越来越多的休息室，[因为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 [什么？]佐为不明白。 [这一次，我会以全胜的记录通过。]进藤光道。 并非预测，而是宣布。 “时间到，请考试者移步到对弈场！” 与若狮战相同的场地，考生们已经全部到齐。 除了院生以外，还有不少通过了预选赛到达了这里的外来人，大部分年龄都偏大，也因此能更加深刻地令人感觉到他们追逐围棋的决心。 过了一会，主办人开始说话，“现在开始抽签，被叫到名字的人出列。中村先生、林先生……” 考生们一个个轮流走上前去抽签，然后找到相应的座位坐下等待。 就这样等到所有对手都安排好后，主办人继续道，“思考时间每人三个小时，一手读秒1分钟，贴目五目半……如果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么，考试开始！” 随着这一声的发出，对弈场里的气氛骤然一紧，这场将持续两个月的围棋职业考试就此正式展开！ 半个月后，叶濑国中。 “大家安静！都别吵了，要开始上课了！” 讲台上负责授课的老师面对闹哄哄的教室试图以更大声的叫喊来镇压。 “老师，”前排一个学生高高举起手，“进藤光今天缺席！” “他请假了！之后每个星期二都会请假！”老师匆匆解释完，立刻又重新投入约束教室纪律上，“都不准说话了啊！老师要开始讲课了！安静！！” 旁边一桌一人捅了捅趴在桌上的秋元，小声问，“进藤光为什么会请假？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秋元道，“进藤说过，是因为要去参加围棋的职业棋士考试。” “那是什么？” “职业棋士的考试吗？”另一个学生也凑了过来，“我有听过，就是以后能把下棋当成工作！” “工作？真的吗？小孩子也可以吗？” “好像是可以的，我家附近一个大哥哥很喜欢围棋，他经常跟我说这些事，有个叫什么亮的就是和我们一样大，但是已经是职业棋士了！” “虽然不太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喂！那边那几个给我安静啊——！！”老师快抓狂了。 当天晚上。 塔矢府邸，对弈室，塔矢父子相对而坐。 塔矢行洋注视着面前刚结束的棋局，缓缓开口道，“这盘是我最后一次让你2子。” 塔矢亮一怔，从棋盘上抽回目光，看向父亲。 “你进步很多，”塔矢行洋道，“明天开始打让先吧。” 这便是承认了他已有与自己平衡对抗的能力。 塔矢亮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然而真的等到时，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无措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出回应，连忙道，“是，父亲。” 看着儿子这样笨拙的表现，纵是一向严厉的塔矢行洋也不免微微一笑，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一直到夜里，像是断了的线突然被接上了一般，被父亲认可的喜悦感开始一点点在体内产生，虽然到了平日该入睡的时间，塔矢亮却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一丝睡意。 脑海里不断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冒出，在确定自己不做些什么将有可能一夜无眠后，塔矢亮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稍稍犹豫了下，他来到了电脑前。 也许找人下一局围棋能使自己现在过于亢奋的情绪平复一些，他这么想着。 但是当双手放上键盘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完全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自动在搜索里输入了“平成13年度职业棋士成绩”这些字来。 然后下一刻目光被打开的页面吸引住，成绩记录表上，标注了“进藤光”姓名的一栏，一路白星…… “六连胜。”塔矢亮轻声道。 第67章 这天,第九场。 越智康介结束了自己的对战后，准备过来登记成绩，院生本田和伊角正好围在桌子前，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 本田下巴朝桌上的登记册扬了扬,“和谷今天输了。” 伊角补充道，“对手是足立。” 本田问，“越智你今天又赢了吧？” “嗯。” “那么现在还维持全胜记录的，就是你和伊角，还有进藤光。”本田自言自语道，“不过即使和谷这次输了,也才输一盘而已……我也只输了两盘……”他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目前两人都在盯着自己，脸颊一下子涨红，连忙寻了个借口走开。 “大家都很拼呢。”伊角笑着道。 越智，“这是自然，难道你不是吗？” 伊角不吭声了，心脏某处变得沉甸甸。虽然职业棋士考试规定三十五岁以下的人都能参加，但是今年即将十八岁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如果这一年再不能通过…… “顺便说一句，我的目标是全胜通过。”越智道，“我们会在第十五场的时候相遇，所以你最好不要在这之前输太多场。” 太过嚣张的宣言。 如果放在以往伊角可能会一笑了之，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刻，他做不到。 “很不巧，我的目标和你的重叠了。”伊角表情转冷，丢下了这么一句。 面无表情地看着伊角离开的背影，越智来到桌子前，在自己的排名上再次印下一颗白星。 而他名字旁边的另一个人的名字下方，也同样没有一个污点。 进藤光…… 与他的相遇是在最后一场。 夜晚。 越智府邸。 “这时候与其小马步飞攻白棋还不如用‘尖’，这样更能牵制白棋……” 岩崎七段完成了今天的围棋指导后，便告辞离开了。 越智和爷爷一齐送到了门口，等到对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后，越智的爷爷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老师的说明就非常清楚易懂了，跟他相比，昨天的琼井九段就不太会教。” “现在回想都还觉得挺有意思，一开始是请职业棋士来家里指导我的，没想到你只是在一旁观看就那么学会了，还马上就下得比我好，到现在我叫职业棋士过来都变成了教你。” 爷爷敲打着手里的纸扇，饶有兴趣地道，“自己的孙子要立志当职业棋士，我真的很高兴！所以现在为了你的考试，我愿意每天晚上都请职业棋士来家里指导你，花再多钱都不在乎！” 越智一声不吭，只是径自收拾着棋子。 爷爷却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欣赏着他的这种超越年龄的稳重感。 “对了，康介，职业棋士考试能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吗？”如果自己的孙子真的做到了的话，不管是在公司下属还是企业竞争对手面前，都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呢！ “那是我的目标。”越智道，“而且经过了职业棋士考试前的院生对战，我已经对大家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值得注意的人只有两个——伊角和进藤。” “那个叫‘伊角’的我见过，是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年轻人。”爷爷回想起第一次送康介去棋院的时候因为在外面等得太无聊，棋院里的老师就推荐他去观战院生之间的比赛，那时候看的就是排名第一的伊角。 “不过‘进藤’是谁？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是最近一批进来的院生，我只和他对战过一次。”越智话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 爷爷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既然你心里都有底，那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嗯，这星期想请的职业棋士名单已经安排好了，那么下一个星期，就请塔矢二段来吧！” “塔矢二段？”越智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是啊，围棋周刊上报导塔矢二段赢了名人战第一次预赛的第一回合，而且也赢了本因坊战跟富士通杯的第二回合赛。从他出道到现在都没有输过一次，真是厉害！”爷爷兴致勃勃地道，“他去年就是第一名的成绩通过的，你的考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尽量问他，也可以多问一些他当上职业棋士后的事情。怎么样？” 越智康介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可以。” 对于塔矢二段，越智并不陌生。之前的若狮战栗他在第三回合赛中输给了对方，之后便一直想要再和对方对弈一次，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而且如果自己成为了职业棋士，他便与塔矢同为低段位的棋士，以后的比赛就会经常遇上，塔矢将会是自己不久之后的敌人！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孙子才不过十一岁的年龄，已经能把一件事情想得如此久远，越智爷爷只是见他没反对便去想办法安排了。 另一边，塔矢府邸。 明子叫住刚回到家里的儿子，“阿亮，棋院打电话找你。” 塔矢放下书包，走过去接起，“喂，您好，是我……” 明子在旁边做着“等你一起吃饭”的口型，塔矢朝她点点头，等她离开后，继续通着电话，“要我到对方家里指导围棋吗？那个……不是我不方便……可以帮我拒绝吗？我不想减少自己训练围棋的时间。恩，对不起……什么？是院生？？” 握着话筒的手猛地攥紧，塔矢急声追问，“想要被指导的是正在参加职业棋士考试的院生吗？！” “……我去！是的，我愿意！” “……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稍稍冷静下来，塔矢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打电话回去取消刚才的决定，他现在应该谨遵父亲的嘱咐不被干扰地大步前进！ 但是他的心里，那个人的存在却一直无法淡化…… 果然，只是回避是不行的，他必须要想办法迎上去——然后超越那人！ 顾不上和妈妈说好的一起先去吃饭，塔矢亮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重新搜索这一届的职业棋士考试记录，显示“越智康介”的那一行，到目前为止也都是全胜。 也表示对方有一定的实力，可以借由这个人的描述，更加地了解进藤光……以及进藤光真正的实力！ 几天后。 塔矢亮来到越智府邸。 初一见面，连招呼都未打，越智康介就要求先对弈一局。 塔矢亮道，“正合我意。” 一盘终了。 客厅里，越智爷爷坐立难安，频频望向里间。刚才那一局结束后，康介就立刻进了里面的洗漱室，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出来。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心爱的孙子走出来，爷爷立刻迎了上去，“还好吧？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了。” “可是……” “我真的没事！爷爷，你先离开吧！” 在支走爷爷后，越智康介坐回沙发上，重新审视着面前棋盘。 这就是塔矢亮的实力…… “虽然是被邀请来下指导棋，不过你应该想和我来场真正的对弈，所以我就没有手下留情。”塔矢道，“如果你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开始检讨吧。” 越智却径自道，“我已经明白了输棋的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他一边重新摆放棋子，一边道，“我在这二手的时候硬是想攻右边领地……就是这里出错，一旦被‘切’就没了退路，还是要用‘并’才行。” 塔矢并未在意他的态度，补充道，“说的没错，你太在乎领地了，攻击时一定要先看准，在厚势情况下……” 比起先前激烈而短暂的对弈，检讨反而用了很多的时间。 塔矢一边进行着，一边在心里计算。通过他在网上查到的，越智与进藤光的对战是在最后一场。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需要想办法在这期间做到让越智的实力再提升一些…… “我看了棋院的网站，职业考试全胜的人除了以你以外，还有另外2人，伊角慎一郎和——” “你是想说进藤光吗？”越智道。 塔矢，“……” “院生之间有传闻，说你和进藤光对弈过，你输给了他。”越智推了推镜架，抬头看向对面的塔矢，“难道是真的？” 第68章 接连两次都惨败在对方手里,所以一向心高气傲的越智才会在刚才故意问出那样的话来，哪怕在他的心里他其实根本就不相信那个传闻！ 作为与进藤光和塔矢亮都对弈过的人，他认为自己最有资格判断出他们的实力。 院生对战时与进藤光的那一战虽然同样是输了,但是他能切实地感觉到对方一直处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而塔矢亮给他的感觉则完全不同,特别是刚才那一局，实力上的差距被清晰地展露在了眼前，这种败得无话可说的羞耻感…… 所以刚才那样挑衅的问话只不过是想报复对方,给对方一点点难堪罢了。 但是令越智没想到的，是塔矢的长时间的沉默。 桀骜不驯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惊诧,越智失态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原本一条线的眼睛睁得老大，“难道真的是真的？？” 竟连平时为装老成故意使用的说话方式都顾不上了，完全变回了一个真正的被惊到的十一岁孩子。 “确实如此，”塔矢道，“我与进藤光对弈过两场，两场都输了。” “不可能！”越智叫道，“没道理你会输给进藤光，你这么厉害……” 忽然察觉到说漏了嘴，不小心把心里对塔矢的真正感受说来出来，他连忙住了口，但是脸上还是摆着一副“我不相信”的模样。 意识到越智的反应不似作伪，塔矢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意外？你和进藤光同为院生，交手的机会应该很多才是，他的棋力有多强只需对弈过一次自然就能明白的。” 就是因为交过手觉得清楚才会意外啊！ 越智心绪急转，“摆给我看！”他一把将面前棋盘上的残棋全扫到一边，从茶几下拖出两个新棋盒推到塔矢面前，“你和进藤的下的棋，我要看！” 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个要求与自己的目的并不违背，所以塔矢点点头，开始从头复盘，“我们第一场下的是网络围棋，进藤持黑，从一开始就使用了‘秀策流’三线布局……” 进行到中盘，他点了点右下角的一带，“我就是在这一步弃子认输。” “……这不可能是进藤光的黑棋！”越智小小的脸几乎要皱成一团了。 塔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使劲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越智又将棋盒搬回了自己面前，“进藤进入棋院的时间比较晚，在这期间我只和他对弈过一次，我给你看我们当时的棋局你就能明白了！” 那是一局相当精彩的对战，黑白双方棋子旗鼓相当互夺领地各不退让，最后越智的白棋以半目之差输给了进藤光的黑棋。 如果说这一局显露出来的就是进藤光的真实棋力，那么能与他平等对抗的越智没理由会在刚才惨败给曾经输在进藤手下的塔矢！ 塔矢并没有立刻说话，他沉思良久，然后再次开始摆子，“那次网络围棋是我和进藤的第一次对弈，第二次是在之后不久我与他在海王国中相遇，我们面对面地又下了一盘，这一次进藤持白棋。” 这一次的棋局倒是完整地走到了最后，但是如果要想办法去形容这一局里的白棋，那么只能想到“温吞”和“平淡”……反倒是黑棋由最开始的犹豫不断慢慢变得越来越坚定，其中更有几步棋走得精妙果断，令人忍不住想要为其喝彩。 但是最后却是白棋以2目的优势取胜。 三局棋，三种表现，唯一的相同之处只是赢的人都是进藤光。 “什么啊……进藤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越智嘟嚷着，困惑之情溢于言表。 塔矢这时也已经发现了，与他事先预想的有误，虽然同为院生，但是越智对进藤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的很浅一层，相较而言，一直无法靠近进藤的自己，却似乎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不止是这三局棋，那人与绪方对弈过的几局也是充满了谜团。 这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塔矢想起绪方曾经也有和自己像今晚这样就进藤光的不合理之处进行过探讨，那时绪方提出了一个猜想：进藤光虽然棋艺精湛，但是毕竟年龄只有十多岁，有没有可能是性格受制于天赋？就像是海王中学那次，问及进藤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朋友却给出了不同的看法，这正是天赋太强大，性格受制于天赋，棋风多变表现不稳定的有力证明。 塔矢眸光一动，又想起新人初段赛后那晚，他擅自跑去进藤家却没想到对方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势”，那种说法太过玄奇无法不令他心生怀疑，而不久后父亲也亲口否认了“势”的存在…… 种种答案都在告诉着他，进藤光虽然在围棋上天赋异禀，但除此之外不过是个行为方式还未成形的普通孩子……然而不知为何，心底的某处仍残留着一丝模糊不清的犹豫，总是不时地令他产生其实并非如此的怀疑…… 猛然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了无意义的猜测中，塔矢紧紧蹙眉。 就是因为总是这样，他才必须要战胜进藤光！他要能站在比进藤更高的地方，能透过所有迷雾将对方看清！这样才能彻底摆脱掉对方，才能继续毫无牵绊地大步前进！ 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塔矢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进藤光的棋风多变，变现也很不稳定，但是仔细研究后就能发现他所有棋步中很明显地能看到秀策的影子，特别是与我在网络围棋上的那一场，秀策流布局本应大气平和却被他用来大肆杀戮，即使这样也没露出丝毫破绽，这代表他已经把秀策的棋谱研究得非常透彻了，我认为我们可以试着从这方面着手……” 塔矢与越智经过探讨，最后决定了在塔矢想办法提升越智棋力的同时，越智也要尽量抽时间出来从现在开始多排秀策的棋谱，务必要尽早做到知己知彼！ 就在塔矢和越智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的时候，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因为即将要对上的人是进藤光而正苦思冥想着对策。 职业棋士正式考试第十二场。 “早安。” “早……” 伊角慎一郎与进藤光在休息室门口相遇，打过招呼后，两人便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伊角点了点头，先进了对弈场。 落在后面的进藤摸了摸鼻尖，表情有着微妙的为难。 [这是怎么了？]佐为不明白。 进藤给他解释，[职业棋士考试一年只有一次，一次只有3人能及格，所以每一场对战都相当重要，而我今天轮到的对手……就是伊角。] 进藤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对弈场的入口，[伊角和我的这一场算是个开端，从这之后排名前列的院生们就开始陆续要对上了……只要踏进这扇门，大家都要成为敌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围棋的本质就是争夺领地，所以大家想要赢的心情是没错的……]佐为的本意是要安慰阿光，但是等到话说出口，他神情一动，似乎头脑里某个纠缠了他许久令他困恼的问题因为刚才的话隐隐触到了核心。 佐为正待深思，前面的阿光却已经进门了。 [⊙_⊙哎？怎么都不等我的……阿光，别走那么快啦——] “请大家各就各位！从一号开始，座位在那边……” 考试进行到现在，考生们对这样的指挥已经很熟练了，很快便寻找到各自的座位，只待主办人宣布开始。 尽管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宜开口，但是看着对面伊角憔悴的脸，进藤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是啊，”伊角道，“一直在想着今天要怎么样才能赢你。” 进藤噎住。 于是对话就此结束。 两人在沉默之中迎来了主办人的宣布开始，然后经过猜先，伊角执黑，进藤执白。 很好，执黑对我比较有利！伊角在心里默默道。再次稳定了下心绪，他将第一枚黑棋下载了四之3小目的位置。 进藤随之将第一枚白棋落在了对角的小目。 对战就此拉开！ 一旁的休息室。 主办人和棋院老师正在趁着考生们专心对战两人一起来此小歇。 “抱歉，这里没有准备冰饮，所以我泡了一些热茶。”棋院老师端着茶具走过来。 “啊，劳烦你了。”主办人客气地道。 然后两人就着茶水打开了话题。 “今天是第十二场，战况越来越激烈。” “是啊，”院生老师道，“有些人的成绩已经看得出来，不太可能会及格了。” 主办人，“不过也有几个一直维持着全胜呢。” “嗯，但是即使这样也不代表一定能通过考试，实力很强，如果无法打得顺手还是不行，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说得没错，临场发挥也相当重要。” “是啊，去年的真柴就是一个例子，中途越打越顺手，然后就那么越过了壁垒，成为通过的三人中的一人。” 主办人喝了一口茶，下了结论，“总之，绝不可以自己先认输！” 棋院老师连连点头。 第69章 又聊了一会,眼见接近中午了,主办人便先去拿考生订的便当,两人上午的谈话便到此结束。 对弈场里也有考生陆续离开。 等到正式宣布暂停后，越智起身准备去休息，就在路过伊角与进藤的棋盘时他迟疑了一下,暂缓了脚步,却发现相比一上午的对弈时间,棋盘上的棋子数量太少了。 “伊角用黑棋吗？竟然下得这么保守……”他再看看计时器,伊角的三个小时的思考时间已经用去了一半。 显然忌惮进藤的人不止是自己。 那是自然的,这场考试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对手,强者理所当然会被所有人重视。 伊角是强者,进藤也是强者,而自己……将胜过他们成为最强的那个！ 越智康介心里这么想着。 中午的休息时间并不长,在用过午餐后大多数人都喜欢出去走走，因此休息室里总是显得很空闲。 和谷进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看到熟悉的人里只有伊角坐在角落，便自然而然地凑了过去。 “现在比赛差不多进行了一半，气氛越来越沉重了呢。”和谷带着一丝抱怨地道，他的性格一向外向跳脱，所以很受不了这样的感觉。 “因为大家都面临生死关头啊。”伊角这么回答着。 他的情绪看起来也很是沉闷。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0节 和谷更加受不了了，建议道，“要不要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伊角连姿势都没换一个，依然是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有气无力地道，“夏天虽然快结束了，但仍是很热啊。” “天呐，伊角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和谷抓狂了，“我不管你了！”他说完赌气似地自己走了出去。 和谷的脚步声离开没多久，有一个偏轻一些的响起，接近后在身后停了下来。 “我看到了你的计时器。”是越智的声音。 他用那一贯故作老成的傲慢的语调问着，“你是不是下得太过小心谨慎了？” 伊角开始后悔刚才没有答应和谷一起出去呼吸外面空气的建议了。他一边叹气一边回过头来， “对着曾经赢过我的进藤光，下得谨慎一点有什么奇怪的。” 越智似乎并不接受这个解释，小小的一张脸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伊角，然后非常直接地再次问道，“你不会是在害怕进藤光吧？” 伊角一愣，“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不是吗？”越智道，“不过我还真是有点失望，我从刚进入棋院起排名第一的人就是你，所以我一直将你当成目标，但是没想到你会先输在进藤光手里，也许我想错了，进藤光才是足够资格当我目标的人。” 伊角的表情冷了下去，“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哼，我只是来告诉你，即使你输了也没关系，因为我的目标已经不是你了，而且我会在最后一场赢过进藤光！” 这小破孩的思考方式还真是奇葩了！ 突然觉得和一个十一岁小孩较真实在太无趣了，伊角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便只是敷衍着地道，“是吗？那先预先恭喜你了。” 越智歪了歪头，“你不相信吗？因为院生对战的时候我也输给过进藤光？” 伊角很想说你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但是一向忠厚的他最终还是忍了回去，不吭声了。 越智便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了，认真地道，“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我这边有塔矢亮！” “塔矢亮？”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个人的名字来？ “没错，我爷爷会请职业棋士到家里指导我下棋，这一次就是请了塔矢亮，没想到我们目标一致，都是要赢过进藤光，所以你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越智的表述重点虽然全错，但是伊角却已经从他的话中听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塔矢亮的目标会是要赢过进藤光？？” “伊角！”和谷站在门口叫他，“下午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该去对弈场了！” 谈话被打断，越智没有再说什么，先离开了。 被和谷再次催促，伊角才缓缓起身跟上，但是心中众多思绪烦乱不堪，其中反反复复闪现最多的一个念头：如果连塔矢亮都那么想，那现在的自己…… 不，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重回棋盘前的伊角强迫着自己先冷静下来，清空头脑……最重要的是不可以退缩！ 随着主办人的宣布，下午场开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原本专心于对弈的进藤，忽然开始频频看向对面的伊角。 “……怎么了吗？”伊角问，声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紧绷。 “呃，没什么……”进藤讷讷地答。 但是就连佐为也能看出他的口是心非，[阿光，你在干什么？] [佐为，你有没有发现中午休息后的伊角变得和上午不太一样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进藤问道，语气里充满着担忧。 佐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阿光，你现在和伊角正在对战，那就是对手呢，你为什么要想这些呢？] [不是，你不明白，上一世我和伊角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对上，那时的我还不是伊角的对手，但是伊角却似乎被什么压力困扰着，在走出一步关键棋子的时候放错了位置……伊角因此输了那场比赛。]进藤略掉了伊角真正认输的原因，解释道，[我不想现在的伊角再犯下那样的错误。] [不明白的人是你，阿光，]佐为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厉，[即使伊角遇到了什么事，你们现在是敌人，替敌人担心是多余的，你只需要顾好你自己，专心于棋局！] [……我知道。]进藤这么说着，但是内心的忧虑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抛下的。 另一边。 越智毫不留情地迫得了对手中盘认输，他在登记获胜后，直接来到了伊角和进藤这边。 由于伊角的谨慎，棋局的进展仍然相当慢，但总算黑白双方棋子暂时维持着盘势的平衡。 但是伊角付出的代价是三个小时的思考时间已经全部用尽，在进入读秒阶段后接下去每一步棋都必须在一分钟之内落下。 越智又观战了一会，见双方都下得很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多进展。考虑到在与伊角对上之前会先遇到和谷，而和谷刚打败了本田，状态正好，越智犹豫了一下，便先去了和谷那边。 “你似乎不太专心？” 伊角忽然道。 “什么？”进藤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和我对弈的时候，你还在想着其它的事情吗？”伊角没有抬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轻易赢我？” 进藤愣了好半响，实在是这样的伊角与他认知里的伊角大相径庭。 佐为在一旁嘟嚷着，[看吧，你不专心下棋反而瞎想，对手生气了吧？]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我……”进藤慌忙想要解释。 “对不起！”伊角却抢先道歉了，“忘了我刚才的话吧，我只是……” “我知道，”这次换成进藤打断他，“没关系，我能理解，考试压力大家都有的……总之我们都别想太多，努力下好这盘棋吧！” “……嗯。”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伊角却似乎变得更加心事重重了，而且两人间对弈的气氛也变得越发尴尬和沉重。 同时，限制于每步棋只有一分钟的思考时间，被时间追赶焦虑感也在一点点叠加，伊角的棋步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节奏，正在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原本就勉力维持的盘势平衡眼看着就要被打破，在又是几步后，伊角垂头认输。 “伊角……” “什么都不要说！” 伊角起身快步离开了对弈场，自始自终都没再抬起过头。 还在和谷旁边观战的越智忽然发现伊角和进藤那边的棋盘已经空了，他惊讶地四下寻找，发现进藤正在登记获胜，而伊角却不见了人影。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短的时间进藤就赢了比赛？！越智茫然不解。 三天后，职业棋士正式考试第十三场。 进藤光对弈福井雄太，获胜。 越智康介对弈外来人员，获胜。 伊角慎一郎对弈和谷义高，败。 次日，第十四场。 大雨。 被司机撑着伞送进了棋院大门，眼看时间还早，越智便先去了休息室。 他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伊角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被心中的疑问困扰了好几天的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你果然是在怕进藤光？那局棋我中途去看了下，明明前半部分下得很稳，但是我只离开了一会，你就让进藤光赢了？是我那天中午的话影响到你了吧？所以你才会下错棋步，被进藤光一下子给击败了？我说的没错吧？” 伊角连看也不看他，只是起身离开原本座位。 越智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因为害怕进藤光才输棋的吧？所以告诉我，是不是就是我说的那样？” 伊角直接走出了门。 和谷这时进来了，与他交叉而过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和谷看着站在门内的越智，脸色一沉，“你和伊角说了什么？该不会是在问他和进藤光对弈的事情吧？” 越智，“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他连我都没说，更加不可能告诉你的，死心吧。”和□，“我不管伊角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完全不谈那局棋，我只希望他能尽快摆脱输棋得影响，振作起来……昨天伊角和我的对弈，完全心不在焉！再这么下去……” 和谷没有说完，但是那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门的另一边，伊角靠着墙，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看不到表情。 在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进藤才赶了过来。 他没去休息室，而是直接进了对弈场，一进去便看到伊角埋头坐在墙角的样子。 [伊角……看起来还是很消沉……] [阿光，不是你的错。]佐为安慰他。 [可是如果我能处理得更好……] [怎么才是更好？]佐为问，[伊角并不是败在你的手里，而是败给了他自己的畏惧心，是他自己选择过早放弃了棋局，所以必须等到他自己相通。] 进藤沉默着。道理他明白，但是那个人是伊角，是他前世乃至今生的好友…… 又是一天的结束—— 进藤光对弈外来人员，获胜。 越智康介对弈和谷义高，获胜。 伊角慎一郎对弈福井雄太，败…… 至此为止，考试排名前列的考生为—— 进藤光与越智康介十四场全胜。 和谷义高，十二胜二败。 伊角慎一郎，十一胜三败。 本田大岛，十胜四败。 当天晚上，越智府邸。 塔矢进门后脱去了微湿的外衣，对着客厅里早已等待多时的越智点点头，“恭喜你一直维持了全胜记录。” 越智闻言轻哼一声，“进藤光也是一样。” “没错，”塔矢走到棋盘前坐下，“所以开始检讨吧，你今天的对手实力如何？” 在塔矢看不到的角度，越智有些气闷地鼓了鼓脸，但立刻他就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跟着回到棋盘前，一边复盘今天的比赛，一边道，“今天的对手是和谷义高，实力很强，是院生中我原本最忌惮的六人中的一人，不过我赢了。顺便说句，下一场要对上的事另一个忌惮的人，伊角慎一郎。” “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塔矢想了想，“前期也一直保持全胜，但最近却开始连输的那位？我记得他输的第一场就是和进藤光……发生了什么事吗？” 越智推了推眼镜，满脸的不以为然，“他太害怕进藤了，笨到过早把自己的思考时间用光，还下出了昏棋。我就绝不会像他那样，我从不惧怕压力！” 塔矢没有回应他，只是沉吟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越智瞥了他一眼，忽然道，“通过伊角的事，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打败进藤光的方法！” 塔矢，“是什么？” “给进藤光制造压力！”越智眼睛放光地道，“你之前不是说进藤光的棋风多变，表现得很不稳定吗？而我最有自信的就是稳定！所以我要从一开始就全力进攻！我要让他疲于应对逼他自己露出破绽！” 塔矢仔细想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这个方向可以试一试，不过具体怎么执行还要仔细研究……” 那晚，塔矢不但接受了越智提出的方法，两人还一同为了完善那个方向做了许多工作，这种首次被塔矢认可的激动感令越智接连几天心里都有些飘飘然。 直到这天，第十五场考试来临。 越智与伊角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即将用于比赛的棋盘。 越智还挂念着如何用强攻击倒进藤光，忍不住开口道，“上一场你连阿福都输了，我真的好失望。”他大大地叹出一口气，“我还曾经将你当成我最大的敌人之一呢，没想到只是输给进藤光一局棋而已……不过我也应该感谢进藤，因为他解决掉了你，才让我可以更加轻松地完成全胜通过的目标……” “越智，”对面的伊角低沉地开口，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神如刀一般盯着他，“闭嘴！” 越智的心脏陡然一跳，讷讷地住了口，但立刻就气恼自己竟一时服了软，暗地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这次对弈里让伊角好看！ 第70章 “我……输了……” 此时已是下午接近日落,越智和伊角的一局棋竟然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双方将属于自己的三个小时思考时间全都用尽,在惨烈的拼杀过后，伊角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这边已经是对弈场里的最后一桌，四周不知不觉已围满其他先结束了的考生，越智的认输宣告一发出,大家都蜂拥了上来争先讨论。 埋着头的越智低声道,“我要收拾棋盘了。” 其中一名观战的人目光仍胶着在棋盘上，闻言顺口道，“没事，我们等下会收拾！” 越智便再没吭声，起身默默离开。 “伊角,太好了，你终于复活了！这一局赢得精彩！”和谷开心地大力拍着好友的后背。 伊角腼腆地笑着，然后望向了一旁的进藤光，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重新抬起的头以及那种无畏直视的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进藤顿时明白自己终于不必担忧，心中蓦然一松，回以灿烂微笑。 另一边，考场的卫生间里，“哒哒”的轻响不断传出。 “……被白子顶着时，用扳太鲁莽了，应该退守才不会让他有机可乘……下次……下次一定不会输！” 也许相遇的时候，大家彼此间都相隔着不同的距离，但是只要努力，前进的步伐终将缩短这样的差距，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将逐渐放大每个人的选择，或是停留，或是追赶，或是……超越。 第十七场，和谷义高对弈本田大岛，败。 第二十二场，伊角慎一郎对弈本田大岛，败。 第二十六场，和谷义高对弈进藤光，败。 至此—— 进藤光，二十六场全胜，提前通过。 越智康介，二十五场胜一败，提前通过。 和谷义高，二十三场胜三败。 伊角慎一郎，二十二场胜四败。 本田大岛，二十二场胜四败。 十月下旬，本年度职业棋士正式考试迎来了最终战！ 这天的休息室里难得地聚集了不少人，考试进行到现在各个考生情况基本已定，许多已经确定了通过无望的考生反而得到释放了一般，以轻松的心情面对着这最后一场对战。 人一多就不免闲聊起来。 “进藤和越智都已经提前通过了，这最后一场赢不赢都无所谓了，大概都不会使出全力吧。反倒是和谷今天的一场是关键！” “对啊，伊角和本田都是四败，和谷是三败，如果伊角和本田今天都赢了，和谷却输了的话，那就三个人成绩持平，会再进行加赛呢！” “和谷今天对谁？” “福井雄太！” “是阿福啊……这么说对和谷可能不太好，不过和谷本来就拿阿福没辙，现在又加上压力……” “……算了，反正都和我们无关了，我们来猜猜今天进藤和越智谁会赢吧？” “进藤！” “一定是进藤！”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进藤！” “……怎么都猜进藤，那还怎么玩？” “哈哈哈！谁叫你要问这种明摆着的问题啊！” 休息室外，越智维持着原本打算推门而入的姿势，里面的说笑声不断地传出，他僵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进藤此时正好出电梯，见到他正要打招呼，对方却理也未理地从他身边走过。 这时走道另一边，对面和谷与伊角也在走来。 和谷一边走着还一边抱怨地说着，“对弈场的门总是开得那么晚，本来现在这个时间……哟，越智，早！……你怎么一大早就臭着张脸不理人的？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伊角连忙安抚他，“越智就是这样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计较了，我们先去休息室呆一会吧……进藤你也来了啊，正好，我们一起进去吧！” 伊角说着，一手一个拉着便走。 见到此时的伊角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开朗，被拉着的进藤与和谷相视一笑。 话题中的三人一起推门而入，休息室里顿时一下子静了声。 随即有人发出了“扑哧”的笑声，是奈濑，“干什么呀，搞得好像我们暗地在说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要好奇可就直接问了！” 和谷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你们不会是在说我什么吧？” “你还真猜对了，”奈濑道，“我问你，最终赛要面对的是你的天敌阿福，如果输了可就得和伊角本田进行加赛，你现在心情如何呢？” 和谷气道，“你这混蛋，是等着看我们的好戏是吗？” 饭岛也问，“伊角，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伊角，“唔，先尽力下好每一盘棋吧……” “什么啊！这说辞太官方了！” “可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好啦好啦，你也一边去，现在到进藤了！听说越智很拼哦，进藤你今天怎么打算的？” “别理这些无聊的人！伊角，进藤，我们还是再去对弈场看看吧，我有预感现在肯定开门了！”和谷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两人往外走，一直到出了门，三人不由得都长出了一口气。 走了一段路后，伊角忽然道，“进藤，我也向知道你对今天的对战怎么想的。” 和谷诧异地看他一眼，想要说话，却被伊角用眼神坚定地制止。 “我会赢。”进藤只是简短地这么说。 “既然这样，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伊角道，“上次越智和我对战时，说他请了塔矢亮来给他指导围棋，并且他们的目标……都是要战胜你。” 和谷一个踉跄。 伊角仍是看着进藤，“我说这些是基于朋友的立场，既然你想要赢，就小心不要过于轻敌，我能感觉到这次的职业考试你一直都表现得未尽全力……但是这一次，越智的身后站着塔矢亮！” 进藤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伊角，谢谢你。不过不用担心，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也有着我的目标。” 三人再无多话。 和谷的预感很正确，就在他们一去一回的这期间，对弈场的门确实开了，不过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进来的人，越智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得端正。 进藤看着他，仿佛能看到那小小身躯后面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即便这一世，自己从最开始便选择了漠视，也一直疏离着，塔矢却依然选择了追逐，甚至再一次借着越智来到自己的面前…… “进藤光。” 越智对着来到自己对面坐下的今天的对手，一字一顿道，“今天，我绝不会输你！” “越智，”进藤语气平静，“今天我会全力一战。” …… “啊，真是，上午还大好的天阳，怎么就突然下起了大雨！” 相田川九冲进棋社，然后一边收起雨伞一边跺着脚试图震落身上多余的水分，不过幸好有听天气预报的，出门带了一把伞。 不过一上到二楼，他便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抛到脑后，径直向着挂了“塔矢二段”铭牌的那一桌走去。 在等到对方的单对单指导棋告一段落后，相田立刻上前，“塔矢亮，好久不见。” 想起新人初段赛时自己给对方的失礼行为，塔矢微微鞠了一躬，“相田先生。” “太客气了！”相田连忙还礼。 “我这次来还是想要访问你，听说你已经20连胜了？有没有想过要继续连胜下去，直到打破仓田的25连胜跟桑原老师的27连胜纪录？” “我没有想过这些……” “是吗？难道你没有什么野心吗？像是超越你父亲或站在世界顶峰？” “……” “哈哈哈，我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要不这样吧，今晚指导棋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棋士杂志方面想要做一个关于你的深度访谈……”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等下还要去别的地方。” 相田很是伤脑筋地用笔壳挠着脑袋，他是真的非常欣赏眼前这个少年，可惜的是对方对于媒体方面没有丝毫的兴趣……也许下次还是应该先拜托一下绪方先生，如果有那个男人在一旁想必访谈起来能轻松许多。 一旦想定，相田便决定先告辞，“那么下次有机会再约吧，打扰你休息了。” 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手表，“两点多……正好去趟棋院，那边的第一、二名都出来了，可以先采访。” 第一、二名已经出来了？塔矢怔住，怎么会这么快！？ “塔矢老师，您现在有空吗？请帮忙指导一下我。” “啊，我……” 塔矢原本想要叫住相田详问，但是被这一耽搁，对方已经走到了出口处，心里一阵迟疑，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位子上，“请坐，请问是想要指导棋还是检讨？” 这边大概7点40分结束，可以赶去越智家……塔矢在心里想着。 下午4点20分，随着最后一桌对战的结束，今年的职业棋士考试至此正式落幕，通过者分别为—— 进藤光，二十七场胜零败。 越智康介，二十五场胜二败。 和谷义高，二十四场胜三败。 原本以为只是阵雨的天气，却一直下到了晚上。 越智府邸。 客厅里，越智爷爷看着从回来起就一直埋着头坐在那里的康介，脸上有着无奈和心疼，他已经说遍了安慰的话，可是康介看起来还是一副无法振作的样子。 其实就越智爷爷来看，自家孙子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毕竟才是十一岁的孩子，那么多的比赛才输两场，已经足够让他在下属和对手面前炫耀了。 门铃声响起。 “大概是塔矢二段吧……”越智爷爷犹豫了下，正准备叫保姆去推拒掉对方，毕竟看康介现在的样子今晚不适合再做和围棋相关的学习了。 越智却在这时开口，“如果是塔矢亮……让他进来……” 第71章 塔矢亮走进客厅的时候,越智还是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的越智爷爷正不住地叹气,不过在发现进来的塔矢身上半湿,连发尾都在滴水后,越智爷爷连忙让保姆去拿干毛巾过来。 “您是自己冒雨前来的吗？这未免也太鲁莽了！”越智爷爷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道，虽然还是用了敬语，但是同样也没忘对方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塔矢正一手接过毛巾,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急着想看到越智今天和进藤光的棋局……” “有什么不能等到明天呢，或者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可以派司机去接一下，如果您在来这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您可让我怎么向塔矢名人交代！” 塔矢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越智爷爷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那仍是垂头坐着的孙子，佯装生气地敲着手里的纸扇，“真拿你们这些孩子没办法！算了，我就把这里留给你们吧，我不在这里碍事了！” 走出客厅，正好碰上保姆拿着干毛巾过来，越智爷爷小声道，“送进去吧，再泡一壶热茶……哎，不管怎么说，趁着青春这样执着地追求某个目标，就算经历些挫折，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说罢，他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 客厅里，塔矢的视线从越智身上移到了他面前的空棋盘，以及棋盘两边摆放整齐的棋盒。 迟疑了下，他在越智对面坐下，问道，“你在等我来吗？” “……我真的很讨厌输，”越智开口，却是答非所问，“输了的感觉很不好，而且我也讨厌被别人看到我输的样子，那样会显得我很可笑。” “越智？”塔矢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越智揉了揉眼睛，终于抬起了头，塔矢注意到镜片后他的眼角泛红，很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今天我输得很惨，是彻彻底底的惨败，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我谁都不想见。但是进藤光说，给你看过这局棋，你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他坐直身体，伸出手开始在面前的棋盘上摆放棋子，“我不管进藤光是怎么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指导我的，也不管他为什么要我把这局棋展示给你看……我之所以会按他说的做，今晚让你进来并复盘给你看，只是因为……”越智狠狠咬着下唇，“我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我的棋子会背叛我？！” 黑棋从最开始就主动进攻，杀气腾腾地借着布局顺利占领了他们这一个月来专门研究出的秀策下法的薄弱关键处，而白棋一如之前预料，在这样的猛烈攻势下略显被动，落位也较为杂乱。 但是在进入中盘后，形势开始逆转，分散各处看似杂乱无章的白棋竟借着黑棋的发动迅速连成一片，原本为设伏而在前期落下的黑子完全成为了踏脚，仅仅是十多步后，盘势便彻底倾向了白棋一方。 在放下最后一粒棋子后，越智问，“从头到尾都看清楚了吗？” 塔矢沉默地点了点头。 越智一挥手，将棋盘上所有棋子全部扫落！ “我讨厌输棋，但是从来不惧怕输棋。”与暴躁的动作相反的，越智的表情很平静，他像是在简单地叙述一件事般地道，“因为每次输了以后，我都能立刻明白自己失误在哪里，下一次我就能吸取教训不再犯相同的错误，所以即使是你，塔矢亮，我也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追赶上你……” “但是刚才这些……”他指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棋子，“这些不是我的黑棋……它们变成了进藤光的了！” 越智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塔矢心中！ 【……经验丰富的围棋大师，能善加利用‘势’影响不知情的对手的认知。】 去年那个下雪的晚上，进藤光一脸病容地虚弱地靠在床头，对他这么说。 …… 【那样毫无悬念的盘势对比，没有理由一直拖到现在。】 偌狮战的第一场，绪方质疑进藤光在与村上二段的对弈中放水，但是之后复盘出来的结果，没有破绽。然而，那时明明输了棋的村上二段，却在最后对进藤光道谢…… …… 【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只会干扰你的专注力，以后都不需要再理会。】 面对自己关于“势”的疑问，父亲给出这样的答复。 …… 记忆兜兜转转反反复复如同螺旋一般闪现不停，但是到了后面，最清晰的却是那双温润沉静的眼睛…… 塔矢亮一手扶着头，想起海王中学的那次，他就是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与之对弈中，由最初的犹豫不断慢慢变得越来越坚定，直至棋局结束后，他已重拾自己，不再逃避，并坚定了要追赶对方的决心…… 那盘棋———— “是‘势’。”塔矢亮哑声道。 叶濑国中，生活指导室。 美津子正受邀而来，与班上的老师面谈。 “恭喜！我听说进藤同学上个星期通过了考试，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班上的学生竟然有这么年轻就成为职业棋士的，您真是教子有方！”老师很是兴奋地道。 相较之下，身为妈妈的美津子却一脸的担忧，“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跟我先生也都被他搞糊涂了，我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您是担心他以后经常要请假无法上学吗？” “是啊，而且除了担心他的课业，也很担心他会因此人际关系变差……”美津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表情更加担忧了。 老师认同地点了点头，“另外还有升学的事，马上就要国三了，进藤同学是会继续升高中，还是会去专职围棋呢？” “我还没有问过他……” “最好是先问清楚呢，虽然我个人是觉得只有国中学历不太好，不过他那样也算另类形式的步入社会吧！”老师说着，随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那个社会感觉有点怪。” “对啊对啊！”美津子一下子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拼命点头，“您是不知道，有一个和阿光差不多大小的也是那样的孩子有一晚跑到我家来了，那言行举止简直就和大人没什么两样，虽然长得很可爱啦……听阿光说那孩子比他还早一年就通过了考试……我是很希望我们家阿光可以变稳重一点，但是如果像那个孩子那样感觉就太奇怪了！” “呃，进藤的妈妈，您别激动……”老师虽然没太听懂，但是也大致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总之我想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他的职业棋士生活才会开始……应该是春天吧？如有需要我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告知。” 美津子平复了下情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和老师告别后，美津子走出了指导室。 不远处，操场的樱花树下，进藤光正在和三谷佑辉说着话，见到她出来便只身走了过来。 “现在放学了吧？佑辉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美津子问。 “不了，他待会要去他姐姐打工的地方，好像是和人约好了每天固定时间下网络围棋。”进藤道。 “这样啊……” “嗯，妈妈呢？和老师谈得怎么样？” 美津子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进藤懂了，想了想，道，“还记得在职业考试之前我对妈妈说过的话吗？” “什么？” “通过考试后会有一次新人初段赛，”进藤笑着道，“妈妈要不要到我认识的会所里去和别人一起看我比赛？” 美津子愣住。 “别担心，我会请熟人帮我带着妈妈，有什么困惑的事不明白的事，都可以尽管问那个人！” 当天晚上。 进藤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千年的鬼魂一会被赶到这边，一会又被赶到那边，终于生气地道，[阿光，你在干嘛啦！] [找东西。] [我当然知道你在找东西，可是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找到了！”进藤欢呼一声，然后便捏着手里的名片跑出房间，往楼下奔去。 拿起放置在客厅的电话，按照名片上面的号码输入，几声铃声后，电话被接通，话筒里传出一句低沉的“哪位？” “打扰了，我是进藤！” 城市的另一边。 某座高级公寓顶层，原本只是随意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起电话接听的绪方精次怔了怔，“……稍等，我打回给你。”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怎么了？”伴随着一个慵懒的声音，一名妩媚的女子从床的另一边贴过来，“不继续吗？” “有事。”绪方道，下了床从满是凌乱衣物的地上找出自己的睡袍，披上朝外走。 “要多久？”后面女子不满地追问。 “啊，谁知道呢。”绪方这么说着。 走过客厅的时候，顺手从冰柜里拿了一瓶红酒，绪方一直来到外面的露台。 入秋的夜风已经隐隐带了丝冷冽，他拢了拢睡袍的带子，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电话拨出，然后半倚着栏杆，眺望着下方的城市。 “……喂？是绪方先生吗？”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1节 在听到话筒那边那个少年的声音传过来后，绪方的嘴角便扬了起来，“真难得，你竟然会主动找我。” 无视他的调侃，少年直接便道出了来电的用意，“若狮战上，您说过名人想要见我对吗？” “没错，”绪方道，“我也说过如果你同意要见他了，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所以你这是改变主意了吗？” “算不上改变主意吧，只是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电话那边的少年似乎心情很好，“新人初段赛怎么样？很适合用来见面吧？” “……”绪方正拿起红酒的动作一顿，“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新人初段赛，你想要名人亲自指定你做为他的对手？” “就是这样！请务必帮我转达给名人。拜托您了，绪方先生。” 第72章 职业考试的落幕对所有参与的人来说都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通过的人要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未通过的人也并不意味着留在原地，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努力着。 “伊角离开了九星会所。” 棋院外的快餐店里，进藤,和谷，三谷聚在一起解决着午餐，然后三谷说出了这句话。 其余两人却只是继续着咀嚼。 三谷看着他们，有些气闷地问，“你们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啊，”和谷嘴巴没停，“何止是会所，他连院生都不当了！” 原本要毕业的院生都会留到3月份才离开，但是自职业棋士考试之后伊角便再也没来过棋院了。 使劲将食物咽下去，和谷继续道，“我有打电话给他，可是他都不接……我也去问了院生老师，老师却说有时候单是对弈已经不能提高围棋实力了，所以伊角才会选择放弃目前的这些，老师认为这时候让伊角独处一个人冷静下并不是坏事。” 三谷闻言却有些生气，“这都只是棋院老师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万一伊角是放弃当职业棋士怎么办？” “伊角不会放弃，”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进藤开口道。 “对，我也认为他不会就这么放弃，伊角和我说过，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围棋实力只到此为止。”和谷很肯定地道，“明年的职业棋士考试，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面前两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三谷有些气闷地嘟嚷，“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 “‘伊角的事就交给他自己去处理，和谷，反倒是你还是原来的你，你要比以前更努力才行！’这是老师当时对我说的话。”和□。然后转而对着对面的三谷咧嘴一笑，“现在我送给你了，不仅是伊角，明年我也很期待着你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呢！” 三谷，“我才不要你的期待，不过明年，我一定会通过的！”他这么说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进藤。 很习惯地伸手揉了揉对方发丝乱翘的脑袋，进藤笑着回应他，“我等你。” 十一月上旬。 座间站在电梯口，不住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对弈开始还不到十分钟了，这次的对弈室在这座大厦顶楼，他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对赛上迟到。 电梯门开，座间刚要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站着一个人。 “早安，座间老师。”一身传统和服装束的塔矢行洋先行出声招呼。 没想到会在现在就与这次的对手照面，座间内心立刻就警惕了起来，“……早安。” 电梯慢慢上升，座间几次偷瞄身旁的对手，忍不住试探道，“塔矢老师，听说您名人防卫战6连胜？我还没跟您道贺呢，恭喜您啊！” 塔矢行洋，“谢谢。” “不过，”座间话锋一转，“我也听说了您在棋圣战的挑战赛中被刷了下来，”他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地道，“难道是对弈过多，太累了的缘故吗？” 面对座间的挑衅，塔矢行洋只是淡淡道，“您说的没错，也许我真的是太累……所以托那次的失败，让今天的我能身心都有万全准备地出现在您的面前。” “……哼，身心状况良好的是您儿子吧？听说他到现在都没有输过。” “目前是20连胜。阿亮唯一输的一次，就是他的新初段赛，对手是座间老师您。” “哈哈，您今天是要为可爱的儿子板回一城吗？”座间自以为幽默地开着玩笑。 塔矢行洋似乎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般，摇了摇头，“并不需要，阿亮自己能做到的事我从不擅自插手。” 然后楼层便到了。 座间脸色很是难看地抢先出了电梯，怒气冲冲地向着对弈室而去。 他的身后，塔矢行洋双手拢在宽大的和服衣袖里，缓步而行。 在两人都步入对弈室后，第四十八期王座战第一局，开始！ 几天后。 “看，佐为，这是王座战第一局的棋谱！” 进藤光将刚买到的围棋专刊翻开放在卧室的地面上，“塔矢名人挑战座间王座……” [哇哦——]千年的鬼魂几乎要整个身体趴在地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专刊上面的记载。 进藤继续在带回来的一堆报纸里翻找着，“恩，这边是天元战的记载，一柳棋圣挑战天元头衔拥有者塔矢名人的第一局……我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放到一旁，再去拿第三份。 [哎？哎？]鬼魂视线在两份专刊之间游移，苦恼着该先看哪边。 “啊！这里也有！塔矢名人头衔守卫战六连胜！” [我要看！！] 将所有的报纸摊开在地板上，进藤看着佐为左顾右盼恨不得变出好几双眼睛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呐，过完年后就要正式对上塔矢行洋了，佐为，你准备好了吗？” [唔，总感觉还差那么一点……] “一点什么？” [不知道，就是一点……]佐为双手胡乱比划着，很是苦恼的样子，[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着……] 进藤的视线在满地摊开的报纸上扫着，“虽然现在王座战还只进行了一场，而且塔矢行洋同时还要进行天元的防卫战，但我记得前世他就是在这之后不久获得了‘五冠王’的称号。名人、王座、天元、棋圣、十段……现在的塔矢行洋可谓是棋力的顶峰时期，佐为，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不会贸然让你对上现在的他！” 虽然还是笑着，但是进藤光的眼神里透露的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千年的鬼魂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慢慢地道，[阿光，你说对决会是在过完年后是吗？] “明年的一月份会举行新人初段赛，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 [……那么我还有时间，我能做到。] 看着对面抿着唇神情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的佐为，进藤光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嗯，我相信你。” 平成13年（2001年）初。 塔矢府邸。 相田川九示意着司机将车靠边停，然后带着助手和采访需要用的器材下了车。 在看到门口等候的绪方精次后，相田感激地走上前道，“绪方老师，真是太感激您了，我原想着能采访到塔矢亮就满足了，没想到名人竟然愿意让我们在这样的时间里上门做专访！” “千万别这么说，老师也很感激贵刊一直以来的照顾，才特意嘱咐我要多主动配合您。”绪方一边笑着道，一边将几人迎了进去。 这次的会面安排在对弈室，塔矢父子两都是一身传统和服，与充满和风气息的住宅很是相称。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相田问了名人许多关于“五冠王”相关的问题，足够当期专刊就此写出一篇详细的文章了。 在即将告辞时，出于个人的喜爱，相田忍不住对塔矢亮道，“你的连胜纪录去年只到26就停止了，真是可惜，不过大家都很期待你今年的表现，请继续活跃下去吧！” 塔矢，“我会努力的。” “那么，今天我们就此告辞。” “相田先生，”塔矢行洋忽然叫住他。 “是？” “让出道前的新人，跟上位棋士对弈的那个惯例比赛——” “您是说新人初段赛吗？”相田有些意外地道，“去年和前年，您因为过于忙碌而婉拒，所以今年就不好意思再请您了，呃，您今年愿意参加吗？” “我会参加，”塔矢行洋道，“但是需要麻烦贵单位……我想指定人选。” 几乎是立刻，塔矢亮就明白了父亲想要指定的人是谁，他刚要开口，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绪方对着他摇了摇头，“这是进藤光主动要求的。”他无声地道。 “进藤……主动要求与父亲……”塔矢亮轻声喃喃着。 在得到围棋专刊方面关于指定人选的肯定答复后，绪方便起身送相川出门，塔矢亮眼神闪了闪，也跟了出去。 对弈室里，塔矢行洋看着自己儿子追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绪方先生！” 等到绪方将相川等人送走，塔矢亮急忙追问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这次的新人初段赛进藤光想要和父亲对战？！” “那小子相当嚣张地下了挑战书。”绪方道。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也不是很难理解，”绪方抽出一支烟点上，一边道，“想要与强者对战的心情，不是很正常么。老师现在可是‘五冠王’，只要是真正的棋士，没有不想与老师对弈一次的吧？” “强者……”塔矢亮一时间不知自己内心是什么滋味……原来，对方的视线从来就不曾望向这里…… 香烟迷雾中，绪方开口道，“你和仓田的那一战，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的正是塔矢亮去年止步26连胜的那一局。 绪方与仓田交过手，仓田是很强，但是那一局棋阿亮却似乎失了常心，从头至尾都没能稳定节奏，最终以五目半的差距落败。 而之后与其他人的几次对战，阿亮虽然都险险赢了下来，但是熟知他的人都能明显看出他仍不在正常状态。 面对绪方的疑问，塔矢亮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也只能是闷不吭声。 但是绪方只需看他表情便明白了，“进藤光……哼，想也知道，除了他你还会因为谁乱了心绪？” 将烟放进嘴里叼着，绪方伸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半强制性地向着门外自己的车走去。 “绪方先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你在困扰什么，我这就带你去找那小子弄清楚！” 第73章 新的一年也代表着新的开始,尽管从十二月下旬就开始打扫卫生了,但是一直到一月初,美津子还是严格要求着家里要一尘不染。 “阿光,窗户擦好了吗？”在厨房做着清洁的美津子大声问着。 进藤正踩着凳子拿着抹布拼命够着最上面的玻璃，“还差一点！” “快些哦,你今天不是和佑辉约好了好去庙会吗？弄好了就赶紧换衣服,不要让人家一直等。” “知道了！” [佐为,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没擦到吗？] [没有哦，很干净~] 进藤这才跳下凳子，把踩过的地方也都擦了一边,然后看着面前一片亮堂堂，心里还真有些成就感。 “阿光，有人按门铃了,去看下是谁来了。” 进藤一边应了声，一边心想着不会是佑辉等不及，先跑家里来了吧？ 不过就在他耽搁的这一小会，门铃非常有礼貌地响三声停一下，这么有礼节的举动基本可以确定来人不是佑辉了。 “您好，请问找……” 门来开的一瞬，连话都还未说完，一个进藤十分不愿在此时听到的低沉声音响起—— “恭贺新年。”一身正装的绪方精次手里提着个包装精致华美到夸张的礼篮站在门口，笑得谦和有礼，就仿佛是任何一个到好友家里拜年的普通人一样。 ……如果除去他那硬撑在门框处的右手的话。 暗下使了使劲，确定无法再对方的阻拦下将门合上，进藤光只有黑着脸问，“绪方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 “拜年。”绪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还扬了扬手里依着的水果礼篮。 “……我们似乎只是见过几次面，交情还没好到逢年过节要上门的地步吧？”不怪进藤说得这么不客气，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通过两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绪方精次这个人都极度自我为中心，如果不够强势就只会被对方轻轻巧巧地打着马虎眼带过去。 “啊，没错，所以我事先也没来得及多做准备，这个礼篮还是在来的路旁超市里随便买的，希望不要介意。”绪方歉然笑着，就好像真的是因为礼物过于鄙陋才被主人家嫌弃地堵在门口一般。 “不过——”不等进藤开口，他又接着道，“这瓶红酒，可是我特意回家一趟取的，我想这总能表现出我们的诚意了吧。” 我“们”？ 进藤一愣，然后就看见对方往旁稍让了让，露出了他身后的塔矢亮。 塔矢因被绪方临时拉了过来，还穿着接受采访时那一身正统和服，此时正一脸手足无措地抱着一瓶看起来很是高级的红酒，根本就不敢往进藤光的方向看，只是低着头窘迫地小声说了句，“打扰了……” “……进来吧。” 如果单是一个绪方还无所谓，现下连塔矢都来了，进藤是怎么也做不出赶人的举动了。 “阿光？”美津子听到动静在厨房里问。 “没事，是学围棋认识的朋友，马上就走的。”进藤道。 将两人迎进客厅，进藤嘱咐道，“我等会要去庙会，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我换了衣服下来就一起走吧，有什么事路上说。” 绪方已随手将礼篮放在了进口处，此时正四处打量着，闻言也只是敷衍地做了个“ok”的手势。 进藤皱着眉盯着他，只觉得怎么都不放心。 原本就局促不安的塔矢见此，使劲地拉了拉绪方西装的下摆，“我们还是出去等吧……” 进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态度反而影响到了塔矢，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你怎么样都没关系……呃，不是，我的意思是……” 察觉到怎么说都不对，进藤懊恼地住了口，顿了顿，简短地抛下一句，“我很快就下来。”便转身向楼上去了。 [阿光，你对那个孩子好像格外不一样呢。] 跟着进藤光上了楼，看着他在衣柜里发泄一般地翻找着，千年的鬼魂饶有兴趣地问着。 “……”动作一顿，进藤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有这么明显吗？”竟连一向迟钝的佐为都察觉到了。 [刚才绪方的眼睛都在放光哎！]佐为这么说着。 果然，也瞒不过那只老狐狸。 “塔矢……不，阿亮，是我前世的好友，也是对手。”进藤道，简略地将那段彼此追逐的经历以及这一世的顾虑说给了佐为听。 “佐为，每次面对那个孩子，我总得不断提醒自己，面前这个并非我相交多年的那个阿亮，现在的他对一切都毫不知情，他还太青涩，我必须小心翼翼……”进藤叹了口气，“其实如果这一世从开始就不要有交集就好了，可是不管我再怎么漠视疏离，他仍然不断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在无意中伤到他……” 他比谁都清楚，塔矢亮有着多么自尊自傲的内心，但是无论是前世有着佐为在身后的他，还是今世因为重生所带来的优势的自己，都在一点点打压着那个人的自信…… 后面的话，进藤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静静地在床沿坐了一会，收拾好心情，然后便起身换了一套外出的休闲装。 在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鬼魂有些迟疑的声音，[阿光，你有没有想过对那个孩子坦白？] 坦白吗？ 进藤怔愣片刻，“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会吧……”他这么说着。 等到进藤下楼来，却看到客厅里美津子正与绪方两人相谈甚欢。 “妈妈，我出门了，可能不回来吃晚饭。”进藤一边说着，一边黑着脸将绪方从沙发上拽起推着他向门外走去。 绪方举着双手毫不抵抗地任他动作，面上颇有些哭笑不得，“进藤光，你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吗？” “妈妈对有关围棋的事了解得还不多，我不想你乱说话让她先产生不好的印象。”一直将绪方推到了院子里，进藤才停下，等着门口还在和美津子告别的塔矢。 “我听她说了，你要带她去看你的新人初段赛？”绪方问，“有合适的地点吗？ 进藤的脸更黑了，这才这么点时间，这家伙竟然就把话给套出来了，居然还好意思反问自己有没有必要防备他？ “我向你推荐个地方怎么样？车站旁有间不错的围棋会所，距离棋院也不远，里面的常客都是有着正当工作的人，你在比赛的时候，美津子女士在那里观看直播挺方便的不是吗？”绪方道。 进藤心里一动，他本就打算挑那个地方，原先还琢磨着用绪方欠自己的那次人情来说动对方，没想到现在却被主动提起。 “你有什么目的？”进藤直白地问着。 “‘目的’什么的说法太失礼了，”绪方双眼微微眯起，“那家会所确实不错，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常去……毕竟你也不愿意我总是到你家或者学校去打扰你吧。” 一旁的佐为轻笑一声，[阿光，你就答应他吧。]也难为这个人为了能有个固定对手，费这么多心思了。 进藤沉默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绪方眼里满意之色一闪而过。 这时塔矢亮已经和美津子话别完了，正朝这边走来。 “妈妈和你都说了些什么？”进藤问。 塔矢，“问了我一些关于职业围棋棋士的问题，还有，邀我以后常来玩……” 进藤，“哦。” 绪方看看他们两个，扬了扬眉，笑道，“这不是很合适吗？从现在起做一对好朋友如何？” 进藤有些恼怒地横了他一眼，“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这次有事的是阿亮，”绪方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你还要去庙会吧？那你们就边走边聊吧，我先去办点事。过会我直接你庙会那里接你，没问题吧？”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塔矢说的。 塔矢顿了顿，轻轻摇头。 绪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舞，便转身向着他那辆停在路边的颜色亮眼的跑车去了。 没有了绪方的周转，进藤和塔矢之间立刻便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第74章 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距离,进藤寻思着这么一直不说话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打算说些开始来打破沉默,身旁的塔矢却先开口了。 “这一次的新人初段赛，父亲会参加，而且指明要你做对手……绪方先生说是你主动向父亲提出来的？” 虽然已经对绪方的口风紧不做任何指望了，但是要不要透露得这么彻底啊……进藤有些无奈地道，“是这样没错。” “会找父亲，是因为他是五冠王吗？” 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进藤探究地侧头看去，却只能看到少年微低着头的侧脸。 在心里揣摩着对方的想法,进藤试探地将问题丢了回去,“今天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尽管未来将会成长为气势磅礴的巨龙，但是现在的塔矢亮还不过是个十四岁还未经历太多历练的孩子,轻易地便被夺走了话题主动权,“不是，我原本并未打算过来打扰，只是因为我实力未够，状态不稳，绪方先生出于担忧才……” 忽然意识这么说就像是在推卸责任，塔矢猛地住了口，年轻的脸上一阵为难，最后干脆停下脚步，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 进藤吓得往旁一躲，惊诧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止是今天，前几次也是……”并未发现进藤已经避开了，塔矢仍维持着30°弯腰的姿势，诚恳地说着，“……总是这样一次次贸然打扰，十分抱歉！” 他们现在仍是身处小区内，齐耳直发的少年原本就相貌精致气质卓然，此时一身蓝底白纹传统和服，以无可挑剔的标准姿态慎重地行着礼，一瞬间仿佛有种时空回溯的错觉，不禁令过往的行人纷纷缓步注目。 说不上此时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是身体已经比头脑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强行将他拉起，等他站好了，进藤这才略略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表情有些僵硬地道，“我并没觉得这样是打扰！” 一旁的佐为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果然，与说出的话完全不相衬的糟糕表现令塔矢误会了，他只当这是礼节性的安抚，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一点点地暗淡了下去。 “我知道了。请放心，你让越智转达的那局棋我已经看过，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我与你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在未能追上你之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再次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就此告辞。” 这次说完，塔矢没再等进藤回应，径自转身离开。 [阿光别傻愣着啊，快追上去解释清楚！]佐为见那个孩子越走越远，焦急地催促着。 [不行！]但是进藤光却如同钉子一般僵在原地，放在背后的手一点点地攥紧，[……所以我都说了，我会伤害到他！] 脸上神情烦乱不已，就连说出的话都充满了沮丧。这样的阿光，佐为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也更加明白了那孩子对阿光的重要性。 [笨阿光，]佐为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其实只要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自然而然地面对对方就可以的。] [自然而然？]进藤重复着，闪过脑海里的却全是前世与阿亮相处的画面——对方的微笑、吃惊、期待、焦急、疑惑、愤怒、质问、失望、欣慰…… [我记不起来了……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前是做了什么才令到阿亮开心还是难过的了……]进藤求助地看向佐为，[我该怎么办？] [……那就是最自然的你啊。]佐为轻声道。 就像自己在阿光面前一样，未来的阿光在这个人面前，也是不需要任何思考，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无须犹豫和顾虑，在任何时候都是率性而为的吧…… 所以才会在回忆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刻意的印记。 [追上去吧，]千年的鬼魂说，[坦率地说出你此刻心里最想说的话。] 为了搭配和服而穿的木屐并不适合长时间行走，尤其是在这样陌生的社区里面，但是现在的塔矢却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他只是木然地向前走着，头脑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接近，下意识地侧了侧身体想要让过去，一只手却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塔矢错愕地回头，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我从来都没讨厌过你！” 还带着因为追赶而造成的微喘，对方急急地这么说着，那双眼眸首次没有偏开目光，而是笔直地注视着自己。 那里面原本的温润沉静已被打破，在这一月份的清冷阳光的照射下，流转着浅浅的光泽，塔矢第一次能从那里面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 “我不会停下来，在你追赶的时候我也会一直不断向前……但是我会等待，未来你以平等的实力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吗？” 阿亮…… …… 声称要先去办点事的绪方精次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四周转了好几圈，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车停在了庙会附近，又抽完了三支烟，这才慢腾腾地向着举办庙会的寺院走去。 但是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入口处的塔矢亮。 眉头狠狠皱起，绪方快步上前，“进藤光将你丢下了？” “没有，我们在路上就已经分开了，”塔矢解释着，“我是为了等绪方先生才来这里的。” 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那张年轻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暗淡，甚至看上去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后，绪方这才慢慢放下了心。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绪方问，“谈得怎么样了？” 塔矢没有说话，但是却漾起了一个微笑，然后对着绪方轻微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我今天的无赖角色没白当！”绪方大笑着一把揽住少年的肩，“既然都解决了那就不要再迟疑地大步向前吧！走，我们去找个地方对弈一局，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成长了多少！” 热闹的庙会庆典入口就在眼前，两人却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去。 他们的身后，炫目多彩的烟火轰然在沉静的天幕中炸开，人群们开始欢呼！ “阿光，在看什么？” 发尾乱翘的少年左手拿着章鱼烧，右手抓着巧克力香蕉，视线好不容易从旁边摊子上的水煮上挣扎着收回，就注意到身边伙伴的走神。 他顺着望去，还未来得及找到目标，这时天空中烟火连续不断地爆开，一瞬间将夜晚也照得如同白日，“啊，庆典开始了！快，我们快去许愿！” 不仅是他，周边的人们也都反应过来一般，轰然争先蜂拥向寺院后方的许愿树。 三两口吞掉手中的吃食，三谷佑辉顾不上刚才的疑惑，一把拖着好友，开始在人海中奋勇前行。 也不知道挤了多久，终于来到树下，避开旁边横过来的胳膊，撑着不知道是谁的脑袋借力跳起将自己写了祈愿的纸条挂上枝头，三谷叫道，“阿光，快点，你的给我！” 进藤挣扎着伸出手，三谷接过，成功地将两人的都挂好后，又一路强势地破开人海挤了出去。 此时游行已经开始，放眼四周都是人山人海，喧闹不已。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稍微人少些的地方稍作休息，往常总像是睡不足一脸倦容的三谷此时却一派生龙活虎，反倒是从头到尾都被拖着的那个露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天呐，我真是有太多年没和年轻人凑过这个热闹了！]进藤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不已。 [好多人！好可怕！qaq！！]旁边的鬼魂也是一脸惊容未定，刚才有太多人从他身体里穿来穿去，令他到现在都浑身不自在，头皮阵阵发麻！ “哈哈哈，阿光你现在看起来好狼狈啊！”三谷忽然指着进藤大笑。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裂了的衣襟，进藤黑线地横了他一眼，“别笑了，佑辉，看看你自己的头发吧。” 三谷眨眨眼，跑到旁边钓水球的摊子对着水面照了照，平时就很不听话的自然卷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正以夸张的方式向各个方向缠绕着，让他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一颗被剥得乱七八糟的卷心菜。 发出一声惨叫后，三谷想也不想地从池子里就想舀水朝头上倒。 “啊！哪来的混小子，不准乱用我池子里的水！” 拖着乱来的三谷，进藤还未从刚才的混乱中缓过神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落跑。 璀璨的星空下，热闹的庆典，喧哗的人群，以及那些肆无忌惮泼洒着青春的年轻人们，这一切都被糅合成一帧完美的画面，将永远地留在时间的洪流里。 第75章 [不对！不对！不对！！] 过完年以后,随着预期的新人初段赛的时间的靠近,进藤家的鬼魂似乎变得越来越焦躁了,尽管在对弈的时候还算耐得下心,但是每次棋局一结束就开始发呆,发着发着便会突然大叫着“不对不对”满屋子乱窜。 这天鬼魂又发作了一会，进藤无奈地看着他又开始急慌慌地在卧室不大的空间里被追赶一般地跑来跑去。 “你到底怎么了？”进藤再次问道。 [还差一点点……]鬼魂沮丧地道。 “阿光，有电话找你！”楼下美津子喊着。 进藤跑下去接了，是比赛的主办方打来的,通知他新人初段赛的对手和时间都已经确定，没有意外的,对手是塔矢名人,时间在二月初,地点则是棋院五楼的特别对弈室——幽玄之屋。 “所以说，那个‘一点点’到底是什么啊？” 放下了电话，进藤继续追问。 千年的鬼魂却背对着他，蹲在角落里，刚才的那通电话彻底让他由焦躁转成了低落了，他似乎在努力想要将自己蜷成一个球，语气里充满了哀怨，[人家就是不知道嘛！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就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tat] 无力扶额，进藤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出去和别人下几局试试？” 虽然说佐为这样的是夸张了些，但是围棋上的瓶颈进藤也遇到过几次，那种苦闷感的确难受，而且像佐为这样几乎无从下手的状态更是难办，讲究的就是机缘了，若机缘恰逢，某天睡醒一睁开眼就能想通，但是如果机缘不好的，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卡在这里的也不是没有。 一想至此，进藤也不敢再耽误了，劝道，“这几个月因为你尝试新技巧一直状态不稳，所以我都只让你和我下，现在想想这么做也不是很妥当，围棋对弈本来就是集大家之所长的技巧性对抗，我也许不该限制你的对手……所以今天我们去会所吧！” [会所？]佐为好像听过这个名词。 “围棋会所，想要下棋的人就会去那。当然不会像棋院里那么正规，但是氛围很轻松而且能遇到许多有趣的人。” 佐为被说得有些心动，进藤打铁趁热，即刻便带着他出门了。 既然与塔矢的心结已经解开了，而且绪方之前来拜访的时候也说了那样的话，进藤这次便没有犹豫直接去了车站附近的那间围棋会所。 “您好~欢迎光临！” 刚推门而进，很有活力的招呼声便响了起来。 柜台后的市河小姐原本正一手撑着下巴，见来了客人连忙站直了身体，不过在看到走进来的进藤，两眼一下子放了光，“真少见，是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呢，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吗？” “算是吧……”无视了对方几乎可以算挑逗的语气，进藤看到面前摊开的等级本，主动道，“需要在这里填写名字和棋力吗？” “没错，很懂规矩嘛！还有收费500元哟。”市河笑眯眯地道。 迅速填写好资料，付了钱，这过程中进藤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前世的他因为阿亮的关系，也没少来这间会所，和市河小姐也是混得很熟的了，深知其的个性和喜好，因此坚决不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 “没问题了~那么请进吧，玩的愉快哦！” 市河小姐一直目视着进藤的身影进到里面去，才收回了目光，无趣地叹了口气，“明明看起来挺阳光一个孩子，没想到反应这么木讷呢，不过给人的感觉还真有些像阿亮。”她拿起登记本，看到上面写的“棋力初段”，有些意外，“这么小就通过了职业考试？还真的是阿亮那种类型的呢！” 另一边，进到会所里的进藤并未急着先找人对弈，而是在里面慢慢逛了起来。 他身旁，佐为已经彻底恢复了精神，正满脸新奇开心地左右看个不停。这里果然如阿光先前所说，虽然同样是很多人下围棋的地方，但是比起棋院来，这里的气氛自由轻松的多，有下棋的、观看的、讨论的、一个人在角落打谱的…… [阿光阿光，那里在干什么？] 转角半堵屏障后面显然围了不少人，不时有议论声和打趣声传出来。 进藤依着佐为走过去一看，[是在玩一对三呢，怪不得这么热闹。] 最靠里面那桌坐了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脸颊已经有了些中年发福的迹象，但是高大的体型和几乎快撑破衬衫的肌肉全都彰显着这男人的不好惹，但是与外面的粗莽不相衬的，是此时对方摸着下巴思索棋步的认真模样。 他面前摆着三副棋盘，正同时与三个对手较量。 佐为忽然笑了起来。 进藤有些莫名，[怎么了？] [好像啊！]佐为笑着说，[我想起了和阿光第一次遇到佑辉的时候！那时的阿光还是好小的个子，也是这样一对三，然后和加贺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呢！] 被佐为这么一提，进藤也有些怀念地想起了那次国小六年级跑去叶濑国中校庆上的经历。 “可恶，松井，你居然一点都不留情，亏我们平日那么好的交情！”这时正在对局的一人大叫了起来。 被称为“松井”的一对三的中年男人大笑了几声，“战场无父子，棋盘上就是我的战场，上来了就别扯交情！” 刚开始说话那人一听，气愤地推桌起身，“你是业余七段的高手，我才刚学围棋没多久，这样我还怎么玩下去？不玩了！” 松井也不以为意，见空出一桌，便向着四周观战的人问，“有谁要补上吗？” 回答他的是众人一片笑骂。 “哎呀，真是的，”松井一脸无趣地嘟嚷，“都怪小老师一直不来，都好久没能痛快地下一场了……算了，等下找人喝酒去吧！”他挽起袖子，准备加快速度把其余两人解决掉。 这时一个身影在那个空位坐了下去。 进藤朝他笑了笑，“好像很有趣，让我加入吧！” “小孩子？”松井一愣，然后有些困惑地挠着脑袋，“我在哪里见过你吗？总觉得有些眼熟……” “我刚通过了围棋职业考试。”进藤老老实实地说。 松井双手一击掌，“你就是那个全胜记录通过考试的家伙，叫什么来着……” “进藤光。” “对！就是‘进藤光’！去年的围棋专刊上有提到你的成绩，还有一张照片，我对你的全胜记录很感兴趣，不过印象更深的是你前面这撮黄毛！哈哈哈！” 松井笑了一阵，忽然脸色一转，变得严肃凶狠，“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是职业棋士，也不过连段位都还没拿到，我虽然是业余的，但已经是七段了，你既然主动要与我对弈，就要做好输了不能哭鼻子的心理准备！” 进藤点点头，“我知道了，可以开始了吗？”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松井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哼，臭小子！你是黑棋，把棋盘收拾了就落子吧，我一定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2节 “不用了，我接着刚才的继续下。”进藤道。 [佐为，我们今天来尝试新的，不管和谁下和几个人下，都要下成和棋，怎么样？] [好~~~~] “您好，欢迎……呀！是阿亮呢！”市河惊喜地道。 “早晨。” “感觉好久没见了都~” 塔矢笑道，“市河小姐，我上个月还来过的。” “哎呀，人家太喜欢阿亮了嘛，就算天天见到也不满足，而且阿亮现在长高得好快啊，”柜台后的市河小姐羞涩地捂着脸，“真好，就这么继续成长为一名好男人吧~” “那个……我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市河笑眯眯地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有个和阿亮差不多大的孩子进来了呢，棋力是初段哦！” 塔矢一怔，和自己差不多大，初段……几乎连想都不用想，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的就是那个人！ 塔矢倾身向前，急切地问，“他还在里面吗？” “应该在吧，我是没见到这期间他有离开……” 不等她话说完，塔矢已经快步向里走去。 “哎？是认识的人吗？”极少见到阿亮这样失礼的行为，市河小姐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正对着入口大厅里的人似乎比平常见的要少一些，塔矢扫视了一圈后正要转向角落，隔墙那边闯出了一个人，两人差点没撞上。 “是小老师！” 塔矢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就惊喜地叫出声，然后不由分说拉起他往里走，“松井，小老师来了！” 半隔间里原本整齐有序的桌位已经被移得乱七八糟，五张桌子成弓形包围着最里面那张。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副棋盘，而进藤光就坐在最里面那张，看着向这里走来的塔矢，尴尬地笑着。 “真的是你……”塔矢喃喃着，然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问道，“你们是在……一对五吗？” “小老师，你来得正好，快来杀杀这小子的锐气！”松井从旁跳出来，一把将塔矢按在其中一个位子上。 “对对对，小老师来吧，我们是不行了！”其余位子上的人仿佛解脱了一般纷纷起身。 太吓人了，这是哪来的小孩啊，一开始用着残局和松井打成了平手大家还没觉得哪里不对，没想到后面松井重新一对一专心和他对弈，接连三局都是战成平局！后来慢慢变成了二对一，三对一……不知不觉竟然变成现在这样五对一了！更加可怕的是，这期间，全都是平局结束！ 这下再笨的人也都知道这是那孩子故意而为的了，只是这样的事情……真的能做得到的吗？！ “小老师，这人有点邪门，一定要小心啊！” “对啊，小老师，一定要谨慎！” “小老师，这小子太嚣张了，杀他个片甲不留，给我们会所争口气！” 面对眼前的场景，进藤哭笑不得，他只是来这里让佐为放松下心情的，可没想被当成踢馆的，连忙起身道，“我也下了挺久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阿光，要走了吗？]旁边的佐为玩得正兴起，闻言很有些依依不舍。 “你不会是怕了吧？”松井也在那里道，“臭小子，可别想赢了我们就走，今天正好小老师来了，一定要你知道知道厉害！” 塔矢腾地站起身，“松井先生，请别这样说，进藤光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嚣张了！”进藤连忙大声打断他，然后走过来拉着他往另一边没什么人的角落去，“塔矢，我们来这边练习吧！你们别跟过来啊，我要单独向他请教！” 松井不满地追过来，“你想霸占小老师吗？” 进藤双手合十拜托道，“就借用这么一次，大不了下次我来的话还找松井先生你下棋，怎么样？” 松井一愣，“你还会来吗？” 进藤挠了挠脸，“至少这段时间会经常来吧……” “那成！”松井一巴掌拍他背上，“记得啊，来了就一定要找我！” “喂喂，松井你太狡猾了，那个厉害的小兄弟，也要找我们啊！”身后刚才对弈的围观的都是一阵起哄。 进藤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点头应了下来。 “这里的人都挺热情的。” 和塔矢在角落坐定，进藤打着哈哈道。 塔矢看着他，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是你的初段赛了，你不做些准备吗？” “我这就是在练习呢，”进藤笑道，“和这么多不同的人一起下棋，效果应该比一个人关家里好些吧。” “那，”塔矢试探地道，“可以和我下吗？” 进藤一下子哽住。 [好啊好啊！]身边佐为连连点头。 进藤无视他，想了想，“我们不如来检讨吧，越智的那局棋你一定有很多想法吧？我一直想听听你的见解。” 虽然没被答应对弈有些失望，但是这个提议也挺合心意，塔矢点点头。 进藤猜的没错，对于那一局棋，塔矢已经反复研究过很多遍，心中的疑惑和不明之处也都堆积已久，此时全都一股脑地倾盆而出。 尽管面前的塔矢还是十多岁少年的模样，但是完全投入围棋里的他显得较之以往主动得多，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会直接询问，有异议之处也会提出和争辩，面对着这样的塔矢，进藤不自觉地渐渐放开了，两个孩子就缩在这个角落里，时而争论，时而一起沉思，时而一人猛然惊醒，砸下一步棋，另一人回以恍然…… 这样的场景在旁人看来似乎很是正常，毕竟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旦志同道合便如同开辟出一个他们的小小世界，享受着沉浸其中的乐趣。 但是只有一旁千年的鬼魂知道，其中一个孩子身体里的是年久而疲惫的灵魂。 [阿光……]鬼魂轻声唤着。 但是首次，那个灵魂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他。 “这里黑棋若持续稳步地前进……” “不行，表面上白棋领土暂时消失，但其实是这里有设伏，所以黑棋理应加快进攻，占据主动。” “……是吗？唔，不对，白棋已经提前挖好陷阱，如果黑棋再加快就变成自投罗网不是吗？” “注意这里……这边和这边……” “……原来是这样！那这一步又是……” 佐为没再出声，只是持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回家的路上，那种仿佛再次和好友在一起了的轻松愉悦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进藤显得比往常活跃了许多，一路上都在主动不停寻找着话题和佐为聊天。 “对了，”快到家里时，进藤问，“今天有收获吗？” [有啊，收获很大。] 进藤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 [能看到今天这么开心的阿光，心里满足得快要溢出来了呢。]佐为轻声道。 进藤一阵黑线，“我是问你的瓶颈！” [哦，那个啊，还是没有苗头，不过没关系没关系~阿光，我们明天还去会所好不好？] “……总感觉为了你才特意跑今天这么一趟的我像个笨蛋。” [哪有~！去嘛去嘛！阿光也很开心不是吗？而且都已经和松井先生约好了的说！] “才没有和他约好……好吧，在比赛开始前，这段时间就先依着你吧。“ [太棒了！~(≧▽≦)/~阿光最好了~~] “不要往我身上扑！你又挡到我的路了！” [人家高兴嘛~~~~] 之后的日子，进藤闲暇的时间就会跑去会所，很快就和那边的常客打成了一片，而且因为他的关系，塔矢和绪方也比往常更频繁地出现，也因此更多的围棋爱好者慕名而来，会所里一时热闹不已。 市河小姐因此高兴得不行，索性省去了进藤每次的费用，权当感谢他无意中的招客效应。 然后时间一直走到了二月初。 日本棋院，门口贴着的公告上面显示今天五楼特别对弈室将会打开，在那里将举办今天的新人初段赛—— 新人棋士进藤光，对弈五冠王塔矢行洋。 第76章 棋院后方的停车场,绪方将车停靠稳妥，整了整领结，向着棋院五楼的休息室走去。 没想到休息室里已经有人了。 “桑原老师。” 相比较绪方显露出来的敌意和防备，桑原却似乎很是高兴能在这里和他相遇,乐呵呵地道，“好久不见了，绪方。自从本因坊战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像这样面对面地碰过了吧？那次的第七场比赛真是相当刺激，令我回味无穷呢！” “……那局棋也让我受益良多。” “你最近状况似乎不错，上次还将仓田打得落花流水。” “这就是我跟您目前最大的不同点。” 意外的，桑原竟然没有回击，反而赞同般道，“我的年纪大了，没什么拼劲了,不过本因坊的头衔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他看了看绪方，掏出一包烟递过去， “抽我的吧，不要抽那种淡烟了。” 绪方这时也正好拿烟，闻言立刻拒绝，“不用了！”对烟和红酒的品味，是他除围棋以外最厌恶被人指点说道的。 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桑原一阵大笑。 绪方皱眉看着他，“冒昧问下，您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桑原，“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今天只是新初段的对弈，尽管是跟塔矢名人，但是像你种人实在没必要特地跑来观战吧？还是说……”他顿了顿，神秘地问，“那小子真的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绪方意外道，“您也知道进藤光？您在那里看过他下棋吗？” “哦！我的直觉果然没错！”桑原得意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那种感觉！看来我的sixth sense很灵光！” “sixth sense？” “就是第六感，我只跟进藤光擦肩而过一次而已。” 只是跟他擦肩而过？你就继续扯吧！绪方满脸这样的表情。 这时候门外传来说话声。 “进藤是第一场的话，那么下周应该就轮到越智了吧？真羡慕。” “和谷接到通知了吗？” “还没，我也好想快点上场……啊！两、两位老师好！” 和谷推开门后看到里面已经坐着的桑原和绪方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鞠躬行礼。 他身后跟着进来的越智也是一惊。 两人蹑手蹑脚地跑到一边寻了位子坐下。 越智小声问，“为什么位居上位的两位棋士要来看新初段的对弈？” 和谷，“一定是对进藤有兴趣！绪方老师在偌狮战的时候，也有去看进藤对弈，而且我听三谷说他还邀请进藤去参加塔矢名人的研究会！” “塔矢名人的研究会！” 和谷继续小声道，“不过进藤拒绝了。至于桑原老师什么来……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猜桑原老师也是来看进藤光的吧。“ 越智怔愣了半响，才道，“再加上塔矢亮的追逐……真不敢相信这是跟我们同期的棋士。” 不过提到塔矢亮，他倒是好奇对方怎么没在这里。 另一边，距离棋院不远的车站前的棋院会所。 整个内厅前所未有的热闹，中间一圈的桌椅全都移离了原位，正对着的是一面墙上的悬挂电视。 “喂，那边的花瓶挪一下，挡到这边的画面了！” “松井，线接好了吗？声音还是有点不对啊，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人去弄！” “啰嗦！换谁啊？你来？这里就没有比老子更专业的！” “茶水呢？市河小姐，茶水快没了哦！” “自己去泡！结束后不给我弄回原样，以后都别再想踏进这里了！” “哈哈哈，市河小姐生气了呢，真可爱。” “闭嘴，都别吵了，再听听有没有声音出来？” “哦哦，有了有了！” …… 美津子僵硬着身体站在门口，一瞬间很想掉头就跑。 阿光说会给她找一个很适合看他比赛的地方，说是氛围很浓厚的一家围棋会所，可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她想象里那种文文静静大家一起悠悠哉哉下棋的地方啊！ “伯母，怎么了吗？” 因为美津子的突然停住，她身后的塔矢亮疑惑地问。不过等到他一踏进门，也是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阿亮！”柜台后面一脸气鼓鼓的市河小姐如同终于找到能为她做主的人一般，既生气又委屈地告状道，“你快说说松井先生他们！虽然老板同意了他们今天包场一天，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子胡闹啊！” 那边松井已经弄好了连线，一边擦着手向这边过来，笑着道，“市河小姐太小题大做了，小老师，你别担心，等结束后我们就给她弄回来，保证跟原先一模一样，也会全都打扫干净的！” 塔矢仍不明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给进藤那小子加油啊！”松井哈哈笑道，“第一场就是对上五冠王，我们这些好伙伴当然要想办法给他鼓鼓气，棋院我们进不去，就干脆在这里弄这么一场了！” 旁边一个纸杯砸了过来，市河怒道，“笨蛋，你们都给进藤光加油算什么，他的对手可是阿亮的父亲！” 松井一呆，然后慌忙解释，“对不起啊，小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进藤小子和我们混了这么些天，那小子又厉害性格又不错，我们才……”越说越不着边，松井尴尬地住了口，猛地看到一旁的美津子，连忙获救一般地问道，“这位女士很陌生啊，是第一次来这里吗？啊哈哈哈，别被里面吓到了，平常这里是很有氛围的！” “这位是进藤光的母亲，”塔矢道，“因为对围棋不太熟悉，进藤在进去比赛前托我带来这里代为照顾。” 松井这下彻底傻了，回头看看里面乱成的一团，再回想了下自己刚才乱扯的那一堆，一张大脸腾腾腾地红了个彻底，“那个，那小老师你辛苦了，辛苦了……哦那边在叫我了我过去了啊！” 松井说完逃窜似的跑了。 “伯母，真抱歉，我没想到松井先生他们今天会来这么一出……”塔矢无奈地对着美津子解释。 美津子有些迟疑地问，“刚才那个人……认识阿光？” “何止是认识啊，”市河小姐插口道，“进藤的妈妈，您是不知道，那家伙都快把进藤光当偶像崇拜了，不止是他，这里的大多数常客都是进藤光的棋迷哦，”市河小姐笑嘻嘻道，“不过人气最旺的还是阿亮小老师！” “为什么会这样？”美津子困惑不解，她现在总有种不真实感，这些人口中的那个真的是她家儿子吗？“阿光今年都还不到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进藤光很强。”塔矢认真地道，“围棋的世界就是这样，外表年龄都不重要，大家只认准实力，而进藤光是我得见以来同龄人……不，是所有人里，棋力绝对靠前的。” 棋院正门入口处，棋院老师拼命看表，好不容易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了进藤光的身影，连忙跑过去拉着他往这边赶，一边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到？” 进藤被他拉着几乎是小跑起来，不由得奇怪道，“我没有迟到啊，比赛应该还没有开始吧？” “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稳重的怎么关键环节弄不明白呢，初段赛是你踏入职业棋坛的第一步，会有直播以及新闻界专门来人采访，你这次的对手又是最近名声正旺的五冠王塔矢老师，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多多表现一下！”棋院老师敦敦教诲着。 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即使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做的必要，进藤还是诚恳地谢过了。 “相田先生，这就是进藤光！” 一直将进藤带到正大门前，那边已有几人正在等待，棋院老师为他们做着介绍，“进藤，这是围棋专刊的副主编，相田先生，其余几位也都是媒体相关的朋友，你以后踏入职业棋坛还要请大家都多多关照些！” 分别打过招呼以后，相田先开了口，“进藤光，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我对你闻名已久了！”他一脸高兴地道，“听说你以全胜的记录通过了职业考试，最后一场那天我原本是想去采访你的，没想到你的棋局结束得那么快，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你的实力，我对今天这一场比赛很期待呢！” “哈哈，那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棋院老师显然与对方私交甚好，直接接过话道。 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这时路的另一边，今天比赛的另一人也出现了。 “塔矢老师也来了，正好，我去请他与你一起站在棋院门口拍张照！”相田兴致勃勃地提议着。他还记得去年塔矢亮的初段赛，也是和当时的对手王座老师在同样的地方拍了一张，如果这次报道将两张照片一起上报，肯定特别有意思！ [阿光，那个人……] [嗯，他就是塔矢行洋。] 不远处那个男人，依然是之前在媒体中出现时常见的一身传统和服，面色严肃，气势磅礴，正缓缓踱步而来。 就是这个人，让前世的佐为看到了神之一手…… “好，请站得再靠近一些，3、2、1——非常好，麻烦再拍一张！” 指挥着摄像师连拍好几张后，相田很是满意，大家都说日本现阶段的围棋出现了年龄断层，但是之前有塔矢亮，现在借着职业比赛又冒出了一个进藤光，如果这次的初段赛对方表现依然很好的话，他不介意将两人共推上棋坛年轻一代的前锋！ 等到相田这边结束了前期的拍摄工作，一行人向着棋院五楼的特别对弈室走去。 途中，塔矢名人开口道，“我听阿亮提起过你。” “不止是阿亮，精次也在你的事情上对我有所隐瞒，”塔矢名人沉声道，“你的挑战正合我意，就算不是今天这一局，我也准备在近段时间再寻机会与你见面，我要弄清楚，你究竟有什么魔力，令到我的儿子和弟子那么痴迷。” “所以，这一局我并不打算放水，我会全力以赴，务必要看清你的实力。” 随着话音的落下，特别对弈室——幽玄之屋，已在眼前。 名人的主动挑衅与对弈室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息，令与这里阔别已久的进藤顷刻间绷紧了神经，他的身边，千年的鬼魂也同样战意凛然。 [佐为，你确定要按照我昨晚说的那么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阿光，我相信你。而且在见到这个男人的这一刻，更加坚定了我想要与之平等对弈的决心！] [既然你这么说……]进藤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为之一变，紧随着塔矢名人之后，踏入了这间幽玄之屋。 “下注？” “没错，我们来赌谁赢谁输！” 休息室里，似乎是觉得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趣，桑原提出了一个十分不正经的提议。 不仅是绪方，就连和谷越智都是满脸的诧异。 桑原一见此，更来劲了，“虽然那小子有着被让子5目半的优势，不过对方可是塔矢行洋，要赢还真不件简单的事。但是……如果名人考虑到初段赛是新人棋士踏入棋坛的第一场职业比赛而故意放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可能。”绪方很肯定道。 桑原哈哈大笑，“也对，那男人的确不会这么做。” 绪方缓缓吐出一口烟，看着对面的桑原，“你要赌谁赢？” “那个小子。”桑原答得很快。 “……就只凭一次擦肩而过的直觉？” 桑原抽出一张大额钞票放桌上，咧嘴一笑，“没错，而且我向来不下没胜算的赌注。” “……”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绪方拿出钱包，也丢了一张同面额的纸币上去，“不巧的是，我同样很讨厌输。我赌名人赢。” 桑原，“名人的弟子嘛，我懂我懂！” 自进这间房后，绪方首次勾起了嘴角，“现在我相信，你真的只是和进藤光打过一次照面了。” 桑原一愣，“什么意思？” 绪方却没再回答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电视屏幕，那里，比赛的双方已经开始入座。 休息室的角落里，和谷越智已经被这边两位棋坛大手的无下限行为给惊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了。 “时间到，”幽玄之屋里，主办人开口，“新初段棋士先，得逆让子五目半，思考时间总计二小时，时间用完后，每一手只有1分钟的思考时间。请开始。” 塔矢行洋，“请多多指教。” 进藤光，“请多多指教。” 比赛，开始。 黑棋第一步，右上角星位。 第77章 看完开局后,相田照例出了对弈室，准备去休息室等待。 推开门后却意外地看见棋坛两大手在这里,“绪方老师！桑原老师也来了！？” 桑原朝他挥挥手,“辛苦了啊！” 相田小声嘱咐了摄像师可以出去自由活动下，便走过去在他们那一桌坐下,问，“桑原老师今天是来看进藤光的？” “对,我以前跟那小子擦肩而过时，就觉得他很不简单！”桑原又把这一套说法搬出来了。 相田不出所料也被惊到了，“啊？擦肩而过？就只是这样就对他感兴趣了？” 绪方在一旁凉凉地开口,“没错,这就是桑原老师引以为傲的sixth sense。” 相田彻底囧了。 那边桑原还在笑着说,“绪方,你就是太小看我的直觉，才一直赢不了我。” “哼，”绪方冷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势’吗？” 原本眯着仿佛缝隙一般的眼睛陡然睁大，桑原整个人由原先的懒洋洋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我就说嘛，第七场的时候你那种声势……！！你明白了对不对？啊啊，等看完了这场比赛我们再找地方好好来一局怎么样？” 绪方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眼角扫到播放器，顿时坐直了身体，满脸意外之色，“进藤——在序盘就展开攻势了！？” 黑棋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全面展开进攻，仿佛想要利用势如破竹般的气势一举将白棋攻下！ 和谷咂舌，“进藤还真猛。” 越智却道，“太冲动了！” 相田也是连连摇头，“进藤光在干什么啊？与其说他积极，还不如说他得意忘形了，对方可是塔矢名人，怎么可能靠一味猛攻就能拿得下来的！” 果然，接下去几步，黑棋的布局开始渐渐出现漏洞。 另一边，围棋会所。 正厅的中心所有桌椅都已重新排列好，大部分正面朝着一边墙上的悬挂电视，那里面正在直播的正是此时幽玄之屋里进行的比赛。 不过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在自己位置上，而是在塔矢亮四周围成了一圈，一边看着直播一边议论纷纷。 “小老师，黑棋落下了，13之十四！” 塔矢依言在面前的棋盘上放下，之后便是一愣。 身边有人抢先道，“布局看起来有些糟糕啊……” 另一人有同感，“这手下得太过分了。” “感觉只要这颗棋子被吃掉，黑棋就整个全部完蛋了！” “进藤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这次下得这么冲动，完全不像平时那么稳妥的样子！” “会不会是太紧张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比赛，对方还是塔矢名人，太急于表现自己了吧……” “可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简直是自取灭亡啊！” …… 坐在塔矢身旁的美津子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有一点她是明白的，这些人并不看好她的儿子…… 之前站在会所外面的那种不真实感又涌了出来，桌子底下的手一点点攥紧，一种即将要被淹没的窒息感慢慢涌了上来。 美津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恐惧感，她家儿子从前就算调皮就算不听话，那也是她自己家的，顶多被老师来个电话念叨一下，但是现在，她的儿子明明已经懂事了许多，也完成了在老师和邻居眼里很不可思议的行为——十四岁不到，就通过了传说中很难考的围棋职业棋士考试……但是没想到却是像这样，暴露在这么多的人面前……不止是这里，外面肯定也有更多的人在观看这次的比赛，那些人，那些她根本从不认识也从未见过的人，也会像这样一般，任意地对她家的儿子品头论足吗…… 美津子很想说，你们都住口，那是我家儿子，就算下得不好，就算输了，那也是我们家阿光，你们没资格去说他不好！ 但是美津子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试探地轻轻地搭在美津子的手臂上，塔矢有些担忧地半侧过身看着她，“伯母，您还好吗？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没事，”美津子带着一丝紧绷，强笑道，“只是忽然觉得空气有点闷……” “要我陪您出去透透气吗？” “不，”美津子顿了顿，说，“我要坐在这里，把这场比赛看完。” 塔矢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我去让市河小姐准备一些果盘。” “啊啊啊想不通啊想不通！”对面的松井突然抓狂地叫了起来，“进藤小子明明不是这么弱的啊！就算紧张也不至于下出这么糟糕的布局！小老师！”他一把抓住正要起身的塔矢，求助地道，“您知道吗？进藤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这颗棋子的确是很想让人吃掉……”塔矢指尖轻轻点在棋盘上那颗最近一次放下的黑棋上面，然后另一只手指着墙上的悬挂电视，上面，一颗白棋也随之落下。 “……但是，父亲并没有去吃。” 从白棋的棋盒里捻起一颗在同样的位置落下，塔矢拂开松井的手，向着柜台那边走去了。 桑原，“绪方，你怎么看？” 绪方，“我觉得黑棋走得的确不好……但是老师为什么不吃下去，我就不知道了。” 相田，“难道不是名人觉得这么快就分出胜负不太好，所以刚才才放进藤光一马的吗？” 桑原嘿嘿笑了起来，“不对不对，只是因为塔矢行洋的直觉也很灵敏！” 和谷（小声），“那位真的是桑原本因坊吗？” 越智，“……谁知道呢。” 幽玄之屋。 计时器“嗒嗒”地走着，除此之外对弈室里一片安静。 旁边负责这次做读秒和记录工作的院生忍不住再次咽了咽口水，心里的紧张感怎么也压不住，这样的紧绷的气氛，实在令他感觉度日如年。 不仅是他，其实就连主办人也是心里也不断泛着嘀咕，新人初段赛他主持过不少次，那些位于棋坛顶端的顶级棋士们的气势他也见过不少，但是像今天名人这般气场全开，几乎令到整个对弈室里压抑得快喘不过气的例子，却是极其少见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什么他竟能隐约从名人对面的那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几乎同等的压力呢……？ 在众人所看不见的一旁，千年的鬼魂挺直正坐，持扇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狭长的双眸专注地看着棋盘上的对战。 他的身旁，进藤光在沉思过后，再次于边角落下一棋。 休息室里，讨论还在继续—— 绪方，“从一边角落开始的棋，现在已经扩张到整个盘面，进藤光的布局变得更加混乱了，但是他的黑子却仍还在不断地对白子展开进攻……” 桑原，“这样不行。” 相田连连摇头，“结果很明显，黑子根本是在自找死路！‘勇于进攻’也许是年轻棋士的优点，但是他未免也太乱来了，这对名人根本不管用！”他心里未说完的话是，看来进藤光并未达到他所想的高度，现今的年轻一代的棋坛，看来真的只有塔矢亮能拿得出手了…… 但是对弈室里，却有一人于此时，产生了与相田不同的看法。 在面对黑棋又一次出乎意料的落子后，塔矢行洋并未急着做判断，而是双手拢在宽袖里，开始细细思考。 这里……虽然黑子看起来很容易被攻破，但是考虑到后面的发展……还是不能轻易咬上去。面前的棋盘，乍看之下布局混乱，但是一直探究下去的话，会发现非常深奥，而且还不止是这样…… 塔矢行洋抬眼看向对面的进藤光，那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而且还是新初段……但是，这种气势…… 这种压迫感…… 这时，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进藤光也抬起了头。 就在两人的目光对上那一刻，进藤光蓦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战意十足的微笑。 一瞬间，所有的迷雾全都消弭，塔矢行洋立刻明白了，这是—— 诱局！ 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不仅想要胜，而且想要大胜！隐藏在混乱布局下的是明白无误的进攻性围棋，黑子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目的是诱使白子发动攻击，然后趁着白子在进攻时，令黑子险中求胜开出一条活路！ 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对方打算背负更多的让子，用这种方式抵消到比赛规定的逆让子五目半的优势！ 既然一切都已明了，那么面对这颗黑棋，究竟是该“咬”，还是“不咬”！ ……开什么玩笑，面对如此大胆的挑战书，不接，岂不是太可惜？！ 那张严肃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极其少见的可以称得上是愉悦的笑容，塔矢行洋从袖中抽出手，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随着一声宛如龙吟般的划过空气的声音，重重落下！ 当然是——咬！！ 第78章 “嘭！” 休息室的门被接近撞击般地打开。 “还没结束吧？到哪一步了？”三谷佑辉喘着粗气大声问,然后才发现屋子里人还不少。 和谷跳起来,一把将他拖到这边和越智待的角落里，“嘘！你怎么现在才来？” 一被问到这个，三谷满脸的气愤,“都是岸本那个混蛋！他知道今天是阿光的比赛，故意利用和对我对战来拖我时间！” 越智，“你是做了什么惹到他了吧？” 三谷,“没有啊,就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奈濑开玩笑说下围棋的女孩很难交到男朋友，我就随口接了一句‘那不如我们来交往吧’。” 和谷、越智一起斜瞥他,“活该！”岸本喜欢奈濑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三谷，“谁让他老磨磨唧唧的,看着就讨厌……算了,不说他了，比赛怎么样？阿光是不是快要赢了？” 这话问的…… 和谷扶额，“你究竟知不知道，进藤的对手……是五冠王啊！” 三谷撇撇嘴，“当然知道，棋院老早就传遍了。五冠王又怎么样，阿光的实力又不会因为对方的称号变弱” “那边那个小子，”隔得不远的桑原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脸很感兴趣地朝他招招手，“是院生吗？叫什么名字？” “你谁啊？”三谷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和谷一个脑壳敲过去，“笨蛋！那是桑原本因坊！！” “哈哈哈，现在的院生真是一代比一代有意思了！”被这么无礼地对待，桑原反倒是更开心的样子，“过来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被和谷推搡着，三谷不情不愿地来到他面前。 桑原，“你叫什么？” “三谷佑辉。” “是院生？” “恩。” “刚才听你的话，你和进藤光的感情很好嘛？”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3节 点点头，三谷有些不耐烦了，“您到底想问什么？” 桑原嘿嘿笑了几声，“来，再靠近些，我把这场比赛的棋局从头摆一次，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桑原老师？”一旁的相田插口，“有这个必要吗？” 这局棋到目前为止黑棋的布局仍是乱七八糟，虽然桑原老师一直在为进藤光说话，可是他还是觉得其实就是进藤光实力不济没下好而已。再说了，他们都看不明白，一名院生能看出什么来。 让相田没想到的是他刚问出口，接话的人却是绪方。 “挺有意思的，我来放白子吧。”绪方将一个棋盒拉到面前，这么说着。 …… “是诱局！” 顺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三谷佑辉直接给出了答案。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窥，和谷率先问，“你怎么知道的？” “阿光教过我这种下法，虽然没有这个这么复杂，但是我用那种下法赢过川萩国中的副将，所以印象很深刻。” 三谷伸手在棋盘上指点着，“布局中隐藏了好几个埋子，特别是刚才这一步，如果白子受诱惑咬了上来，所有的埋子便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过去咬掉对方大半条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都盯着那几处开始细细思量起来。 就在这时，播放器里，塔矢行洋正落下了最新的一步—— 相田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名人！真、真的咬下去了！！” “天呐————” 围棋会所里一片喧哗。 自塔矢名人那次长时间的思考过后落的那步棋并未像大家预想的那样一举摧毁黑子，而是宛如一个明确的分水线，自那步棋之后，原本形势分明的盘势忽然变得晦暗不明，仅仅是几个交错，战场彻底被搅得混乱起来，原本看似散乱的黑子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进了白子的阵营，整个棋盘被分割成数块，每一块地界都在各自的范围里进行惨烈的拼杀，已方在吃子的同时也在被对方吃，几乎每一步棋的落下，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提子！ 而且进行到此时，比赛中的双方竟然一反布局时的谨慎，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节奏，往往一方落子不久，另一方也随之相应落下！ 塔矢亮的身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一步的新的落子都引起新一轮的探讨—— “快，刚才黑子下在了这里！” “开玩笑吧？那右下角这一片不是白送给对方了吗？绝对是失误！！” “白子的应对来了！……等等，为什么不趁机……哦，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里……” “松井你别乱动棋盘！小老师，黑子刚才又落子了！这里！” “……这一步真是太妙了！！不但围堵了这边，另外还照应到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白子又被攻陷了一块地盘了！我就说刚才应该……呃，没什么……” 起初，众人还试图分析每一步棋并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随着塔矢行洋与进藤光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往往刚猜测了一个方向下一刻即被否定，数次之后，众人闭紧了嘴巴，只管死死盯着棋盘注意上面的进展，而再不敢轻易开口。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连柜台后面原本背对着他们径自戴着耳机听歌的市河小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转过身古怪地看着那群从未像此时这么安静的常客们。 不过不管身边是喧哗吵闹，还是静止安静，被众人团围着的中心，塔矢亮始终不被外界干扰地，继续随着比赛的进展放置着棋子……一直到比赛结束。 “进藤光认输了！” 三个不同的地方在同一时刻响起了相同的话。 休息室，三谷和越智在喊出声后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口，另一边的相田也做了和他们一样的动作，顿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实在是刚才那一阵拼杀太精彩惨烈了，他看得过于专注一时连自己身处哪里都忘了，才会像旁边的毛头小子一样的脱口而出，为了掩饰尴尬，他连忙轻咳一声，“这个这个，进藤光最后还是认输了啊……其实做为新初段本来就有5目半的优势，以他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即使名人不放水，借着这个优势赢下今天的比赛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必要多此一举地设这么复杂的一个诱局呢！” “阿光不需要被让子，”旁边的三谷理所当然地答道，“阿光要赢，就会公平地去赢！” 相田一愣，看看棋盘，再看看视频里已经在互相致礼的塔矢行洋和进藤光，彻底傻了，“你的意思是他在对抗比赛规则？而且还是对他有利的规则？？” 桑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太有意思了！进藤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这时，绪方也按灭了手中的烟，探身从桑原面前将两张大额的钞票拿走，“这个，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桑原笑不下去了，眨巴眨巴眼地看着他，“严格来说这场不算我赌输的吧？是进藤小子太出人意料了。” 绪方勾了勾嘴角，“我们赌的是谁赢这场比赛。” 桑原，“好吧……那下次若还有这种对弈呢？你会赌谁赢？” 绪方，“再说吧。” “嘿嘿嘿嘿，我还是会站在进藤小子这边的哦！” 绪方没再理会他，起身走出休息室。 相田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道，“我也得去了，比赛完了还需要采访，嗯，这场比赛真得好好采访才行！” 原本人就不多的休息室走掉了两人，竟显得一时冷清了起来。 桑原还在不紧不慢地抽着最后的烟，忽然注意到旁边三个孩子还在，问道，“你们不一起去对弈室参加检讨吗？” “……”和谷，“不了，我们在这里自己检讨就行。” 越智，“嗯。” 三谷看了看那两人，也坐着不动了。 “这样啊。”桑原了然地点点头，过了一会，等到完全抽尽了手中的烟，他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在经过他们三人时，顺手拍了拍距离门最近的三谷佑辉的脑袋，“别气馁，比起我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头，至少你们有的是足够的时间来进步！” 幽玄之屋。 互相致礼后，面对棋盘上的残局，进藤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还是没能做到…… 尽管名人对他的挑战做出了回应，但是先期的布局还是拖得太长了，直到快要结束，漫长的战线也不过才连上了四分之三，然后便被蓄势已久的白子一口气冲垮。 不过…… 他按着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心速刚刚平稳，体内的亢奋也逐渐平息，但是那种沉浸在对战中，让头脑疯狂运作的畅快淋漓的感觉仍是如此鲜明……令人怀念。 带着一丝感激看向对面的对手，然后进藤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这里。 与刚见面那时的冷漠与疏离不同，此时的塔矢行洋面带微笑，目光温和。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对弈，”他道，“只是可惜……真希望能在没有让子的情况下，再和你来一局。” 旁边走过来刚准备说些什么的主办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刚才出现幻听了，塔矢名人可是出了名的高傲，怎么可能对一个新初段说出那样的话？ “塔矢老师！”在听到这句等待已久的话后，进藤光可顾不上别人怎么想，立刻接口道，“那我能在这几天上门拜访吗？关于围棋方面的，我也有许多想要请教您！” 塔矢名人有些讶异，随即欣然点头，“当然，我一直有让精次邀请你来，如果你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段时间我都有空，随时恭候。” 在得到了对方这样的答复后，进藤光一颗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落了下来。 [太好了！佐为，塔矢名人果然还是像前世里那样的性格！这么一来我一定能说服对方上网和你下棋，然后只要和你下过一次，肯定就会变成他来追着你了，到时候你想对弈几局就能对弈几局！] [嗯……]相较于进藤的兴奋，佐为却有些反应迟钝，仿佛刚从沉思中被惊醒一般，好半天才呆呆地回应道，[是呢，阿光，谢谢你。] “那个……请问是不是可以开始检讨了？”一旁的主办人越听脸色越古怪，眼见休息室里的人似乎也都赶来了，连忙插口问。 进藤光和塔矢行洋齐齐点头。 于是主办人道，“那么检讨开始，第一手——” 离开棋院后，前来围棋会所准备接美津子一起回家的进藤光刚一踏进门，欢呼声轰然响起！ 然后4、5人火速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协力将他抬起，高高抛起又接住，如此几下之后才将他重新放回地上。 进藤光踉跄几步，脸色惨白地扶着一旁椅子才能站稳，天知道他一把年纪的人了除了乘坐飞机以外多少年都没再感受失重的感觉了！而且他发誓刚才被抛到最高的时候天花顶就距离他的鼻尖不到十公分！ “你们——！！” 质问的话还未完全出口，挤到最前面的松井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将他后面的话又拍了回去。 “进藤小子！好样的！”松井大笑，“小老师已经给我们讲解清楚了，我就说嘛，能稳赢我的人怎么可能下出那么糟糕的布局！我们就觉得那种做法真是太赞了！哈哈哈，面对五冠王，竟然还敢偷偷让子那么多再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帅啊！！” 说到最后松井一把搂住了进藤，另一只手使劲揉着他的脑袋。 旁边的众人也是各种亢奋，纷纷往前挤，你拍一下我碰一下的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激动。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都给我冷静下来啊你们这些混蛋！！” 终于还是市河小姐看不下去了，果断爬上柜台站在上面插着腰冲着众人开始咆哮，“有你们这样庆祝的吗？你们是想杀了进藤光吗？！尤其是你，松井！你还不快给我松手？！” 被点名的松井一个哆嗦，不由得就松了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这边的塔矢亮连忙伸手扶住了晕头转向的进藤光，见他晕乎乎的样子，忍不住也瞪了松井一眼。 松井满脸尴尬地挠着头，“这个，大家不是都高兴么……” 市河小姐很是顺手地又操起一只纸杯砸了过去，正中对方大脑袋。 “都是一群大人了，也不知道控制着点！阿亮还有进藤的妈妈，你们先带着进藤走吧，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 “别啊，我们都还没开始庆祝……” “庆祝什么啊！这里是围棋会所，不是歌舞厅！你们这群混蛋，快给我把正厅收拾好了！看你们弄的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我也不是说你们，个个都一把年纪了，家里也有老婆小孩了，怎么遇到点事还跟毛头小子似的bb……” 一直走出了老远，似乎还能听见市河小姐高亢的声音在训个不停。 第79章 一起出了围棋会所后,塔矢亮很快就告辞了。 剩下的进藤光和美津子一起朝着家里的方向慢慢走着，等到进藤渐渐从比赛的余韵里完全缓过来后,才发现这一路妈妈都没怎么说话。 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倒像是在思考担忧着什么。 等到回到了家里，见她还是皱着眉，进藤忍不住先认错了,“对不起啊，妈妈,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没想到会所里那些人今天会突然来那么一下，虽然是出于热心，可是好像确实过火了些……那个，其实他们平时都还是很正常的。” 正在玄关换鞋的美津子一愣，随即责怪地瞪自家儿子一眼,“什么叫‘平时很正常’？那些人的年纪都是你父辈以上的，不许说这么无礼的话！” 这个反应，那就不是会所里人们的事了。 没再让进藤纠结，美津子已经继续开口了，她问道，“阿光，刚才那个会所里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进藤挠挠脸，“这段时间我经常去那里，不知不觉就已经混得很熟了。” “可是那些都是成年人，有的人年纪甚至和你爷爷差不多……” 美津子话没说完全，但是进藤已经能明白她的意思了，笑道，“喜欢下棋的人追求的是对弈的快感，只要对手实力强，其它都是不重要的。而且围棋界里，年龄小下得好是很常见的，像塔矢，比我还早一年就通过了职业考试，另外韩国还有九岁就入段的，我这样的算是很普通了。” 虽然自家儿子这么说着，但是美津子并没有全信。毕竟今天会所里那种场面，可不是寻常能闹的起来的。 而且美津子心里还是在意着观看比赛时的那段经历，尽管最后阿光还是得到了会所里大家的称赞和欣赏，但是在前面都认为阿光没下好时，大家说出的那些失望的话，令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有些不好受。 如果当某一天，阿光自己遭遇了那一幕…… 一想至此，美津子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 看到她这样的动作，进藤立刻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美津子张了张口，想说：阿光，你还只有十四岁不到，要不先暂时缓一缓，等到再大些……等到至少当面听到那些话也不容易被伤到的年龄，再去下围棋吧…… 但是当她此时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儿子，才恍惚地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儿子已经长到了和她差不多高了……记忆里还是对方婴儿肥的圆圆的脸，但是现在立于她身前的阿光，轮廓已经开始变得鲜明，五官也渐渐立体，正在慢慢地向着男人的方向成长……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在会所里在自己为周边的言论慌张不安的时候，摄像机偶尔拍到的阿光的表情，却始终冷静沉稳…… “我没事，”最终，美津子这么说着，“我只是有些意外，原来我们家的阿光，已经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变成了大人了呢。”她的语气里诸多复杂，面上却带着微笑。 一再确定美津子没有其它事后，进藤光才拖着身体上楼了。 一进到自己房间他便重重向着床铺倒下，“总算能休息一下了！偷偷背负那么多让子，对手还是那个塔矢名人，这一局棋下得可真够累的。” 他等了一会，没能等到鬼魂的回应，纳闷地坐起身，却发现对方还立在门口，似乎在发着呆。 “奇怪，你怎么也像刚才的妈妈一样恍恍惚惚的？”进藤笑着打趣道。 这时佐为才像是回过神一般，走上前来，[阿光，把棋盘拿出来，我们来复盘。] “不要吧，”进藤道，“我才刚比赛完，让我先休息会吧！” 佐为倒是没有继续坚持，点点头，便走到常待的窗户边望着外面继续思考着什么。 进藤重新仰天躺下，但是过了一会，他还是又爬了起来，从床底下将棋盘都坐垫都拖了出来，“行了，过来吧，我陪你复盘。” [不休息了吗？] 看到你那样的反应，我还怎么安得下心休息啊。进藤在心里道。 与往常一起讨论棋局的激烈氛围不一样，今天的鬼魂频频走神。 在又一次提醒对方该做出回应了后，进藤迟疑了下，问，“佐为，你是不是不高兴今天的比赛让我下了？” [阿光怎么会这么想？]佐为一脸诧异地问，[那本来就是阿光的比赛啊！而且阿光也是为了能让我与名人有平等对弈的机会，很努力地在对战不是吗？] 进藤抿了抿唇，说，“可是你从比赛结束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 [有吗？]佐为有些茫然，随即连忙解释，[对不起啊阿光，我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今天在观看了你和名人的比赛，我隐约找到了突破我目前瓶颈的方向，所以一直都在思考着这方面的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进藤脸上的神色明显一松，“这样啊……对了，我打算这个周六就去拜访下塔矢名人，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周日就能让你们在网络上对弈了。” [是吗……太好了！]佐为捏紧了手中的扇柄，[这几天，我一定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去应战那个人！] 见佐为终于又精神起来了，进藤不由得笑道，“我也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场棋局呢，一定会是精彩无比！” 一人一鬼又一边复盘一边闲聊了一会，进藤在疲倦得拼命打呵欠后，终于爬上床去睡了。 夜里，当进藤睡得正熟之时，佐为再次来到窗前。 今晚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唯有清冷的月亮独自高挂于厚重的天幕之中，接着这微薄的光线，前面的鬼魂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复盘的时候，他没有对阿光说谎，却也没有完全说出实话。 今天的棋局，确实令他找到了能够突破目前瓶颈的方向。但是给他带来这样明悟的，并不是塔矢行洋精湛的棋艺…… 其实佐为从很早就开始察觉到，阿光对于围棋有一种独特的敏锐，那种敏锐感使他在对弈时总能发现大多人所忽略的那个点，然后借此走出令人意外，却又赞不绝口的棋步。 佐为还记得第一次为阿光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天赋震撼到，是阿光向他坦白后，将前世的“他”与名人对弈的那局棋复盘的那次，尽管那一局棋很精彩，但是比起他之后与阿光一起做的那些讨论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 自那时起，一个疑惑就已经在佐为的心里扎了根，然后等到这一天，在从头到尾完整地观看了阿光与名人的这场较量之后，佐为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了—— 令前世的“他”领悟到神之一手的那个人，不是塔矢行洋，而是进藤光。 二月上旬，周六。 进藤光特地换上了比赛那天穿的西装，他的衣柜里全是休闲服饰，这是他仅有的一套较正式的衣服了。 然后在家里找寻了许久，还专门问过妈妈的意见，最后决定将绪方新年带来的红酒带上，做为此次上门拜访的礼物。 不需要去查或者问人，在前世他就经常性地去塔矢家找阿亮下棋了。只不过那时名人已经退出了棋坛，热衷于满世界飞来飞去地拜访外国的棋士，所以时常不在家，一直到重生之前，他都没能找到时机与塔矢的爸爸认真对一局。 直接循着记忆里的地址，进藤光很快便来到了塔矢府邸前，并敲响了大门。 第80章 前来开门的是塔矢亮，对进藤的来访似乎早有准备,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带着他走过长廊,来到塔矢家专门用来下棋的对弈室。 这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和前世记忆里那般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古老昂贵的立脚木质棋盘后面端坐着的那个人——塔矢行洋。 “打扰了。”进藤微微鞠躬道。 塔矢行洋点点头，“那天比赛的时候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就猜到周末你很可能会来，因此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指指对面，道,“请坐下吧,我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尽情对局。” 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积极主动,进藤光一脸尴尬地解释道,“塔矢老师，我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和您下棋……” 走到观战位正准备坐下的塔矢亮一愣。 塔矢行洋也脸色微沉，语气里很明显地有了一丝不悦，“那你来干什么的？” 进藤光定了定神，道，“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棋艺非常高超，对塔矢老师您也仰慕已久，我今天来是想拜托老师能明天与他对弈。” 塔矢行洋问，“你的朋友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不自己亲自来而是要通过你来转达？” “我的朋友……不太方便，”进藤道，“出于某些原因，他只能通过网络与别人下棋，也许您听过他在网络上的使用的名字，他叫做sai。” “sai？”一旁的塔矢亮脱口而出，“sai是你的朋友？！” 进藤点头。 塔矢亮怔然道，“我一直以为sai就是你……那么那次在网络上和我对弈的人，真的不是你？” “我那时站在sai的身后观看。”进藤道。 “这个名字，我是听过。”塔矢行洋道，“这几天，阿亮和我说过这个人，而且也将那几次的棋局排给我看过。”自从新人初段赛后，阿亮便对他坦白了与进藤光接触以来的所有事，他也向其承认了之前关于“势”的说法只是为了不想他急于求成而故意隐瞒，不过撇去其它不谈，从阿亮口中听闻到的关于进藤光的事，更加证明了自己没有看走眼，对方虽然年龄尚小，却真的足有与自己一拼之力，因此，他才会如此重视并期待着对方的到来。 但是却没想到等到这么一个请求。 塔矢行洋问道，“他的本名叫什么？” 进藤，“藤原佐为。” “这个名字倒是陌生的很，他不是职业棋士吧？” “嗯，但是他的实力非常强，”进藤顿了顿，补充道，“是他将我领进围棋的世界。 “他本人不能来的原因，不能说吗？” “……对不起。” 对话到此，塔矢行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了，“棋艺稍微好一点的人想找职业棋士比赛是常有的事，但是他这样不开堂布公的行为，实在让人很不舒服。我不会花费时间跟他下什么网络围棋，要下就让他过来这里，我们当面对弈吧。” “塔矢老师，”进藤忽然一改之前的恭敬，坐直身体正色道，“虽然当着您的面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藤原佐为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棋士！” 这岂止是有些无礼，简直就是明白无误的挑衅！ [阿光？]一直的佐为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吃惊地看向他。 “你见过的？最强？”果然，原本神情一直漫不经心的塔矢行洋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进藤光，你这是在激我吗？”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进藤竟然点头了，“我确实是在激您。但是我也并未说谎，是那个人将我带入围棋的世界，也是他一点一点教授我，令我成长至今，他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老师！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他无法出现在人前，但是出于与强者对弈的渴望，我还是带着他的请求来到了您的面前，因为他和我都相信，您也一直在追求着与更强的人对弈，不是吗？” “……”塔矢行洋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不得不说进藤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能与强者对弈对他而言的确是一件很具诱惑力的事，但是前提是，那个人真的有进藤光所说的那么强吗？ “只能下网络围棋？” 见塔矢行洋语气已经松动，进藤立马道，“是，对不起，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否则他也非常想要和您在正式的环境里对弈！” “上网下棋与真实的手拿棋子的感觉毕竟不同，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阿亮，”他对着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儿子，问，“你房间里应该装了电脑和网络吧？” “是，父亲，”塔矢亮道，“我偶尔也会上去对局几次，我可以帮您熟悉。” “嗯，那就这样吧，今天让我先习惯下，明天上午10：00开始对弈。” “太好了！”终于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进藤按耐不住欢呼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对着塔矢行洋深深地鞠躬道，“谢谢您！” “现在道谢还言之过早，”塔矢行洋双手拢在袖中，淡淡道，“因为你今天的这一番话，明天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如果那人并未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会让他一生都无法再拥有落子的自信！” 这便是回击进藤光先前的挑衅。 进藤一怔，不过还没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反应才合适，他身边千年的鬼魂已经肃穆而立，道，[很感谢您的认真，明天我也必定会全力以赴！与您对局！] 当晚，网络围棋上出现了名为“toya koya”的新用户名。 在连续几局快速取胜后，先是一些日本籍的玩家开始关注，慢慢地，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首页上的聊天界面开始有人询问“toya koya”是否就是日本的“塔矢名人”本人？ toya koya并未给出回应，只是继续不断寻人对局。 为了得到这个答案，聊天界面里，各国人士纷纷商量方法，最后决定推选出当前棋士最好的几名去主动挑战试探对方真正实力。 结果挑战者无一例外，全都败北！ &;是本人吗？（德国）] &;不可能不可能，名人怎么有时间玩网络围棋？那边的职业手合不是快开始了吗？（美国）] [van>可是目前为此他还没有输过。（荷兰）] [kg>这没什么，目前为此和他对弈的对手不是很强，还不能断定。（韩国）] [aatthe;gt;kg，你是职业的吧？去试试？（意大利）] [kg>来晚了，现在想要和他对局的人太多了，挤不进去。（韩国）] [dajiahao>大家不用瞎猜了~这人刚才赢了ichiryu。ichiryu是我认识的日本的一柳棋士，目前仍在职业棋坛很活跃，如果他能赢一柳，那这个toya koya就是塔矢名人无疑了~（中国）] [van>哦，真叫人意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荷兰）] &;哈哈哈，名人竟然也来下网络围棋了，看来网络围棋一年比一年更热闹了！（美国）] [lltq>可惜的是sai却不再出现了。（英文）] [van>……真怀念sai。（荷兰）] &;两年前，我以德国选手的身份参加在日本举办的国际业余围棋比赛时，大家都争先讨论sai的事情，可惜直到最后都还不知道他是谁。（德国）] [dajiahao>真巧，那次我也去了。（中国）] &;我也在场！还亲眼目睹了sai对局绪方九段，太精彩了！（美国）] [aatthe;gt;没错，令人印象深刻。（意大利）] …… [lltq>啊，toya koya下线了！（英文）] [kg>还是没能挤进去，希望他下次还能再出现吧……你们刚才说的那个’sai，’真的有那么强吗？（韩国）] &;很强。（德国）] &;非常强！！（美国）] [dajiahao>从出现起，就未曾败过哩。（中国）] [van>即使对上日本的绪方九段，也能处于优势。（荷兰）] [aatthe;gt;被称之为‘网络围棋之神’。（意大利）] [kg>是吗？那sai和塔矢名人相比，谁更强？（韩国）] [lltq>……（英国）] &;……（美国）] [van>……（荷兰）] [aatthe;gt;……（意大利）] &;需要他们亲自对上，才能进行判断。（德国）] [dajiahao>‘网络围棋之神’对上‘最接近神之一手的男人’么，呵呵呵呵，有意思~（中国）] 次日，上午。 [dajiahao>我勒个去！！sai真的出现了啊！！！！（中国）] &;oygod！！！toya koya也上线了！！！！！！（美国）] &;他们会对局吗？（德国）] …… [所有人>对局了！！！！！！！！！！] 日本，涩谷区街边网咖。 [佐为，要开始了！] [嗯！] 同座城市的另一边，塔矢府邸。 “老师今天约了人对局，拒绝见客？”绪方精次诧异地反问。 明子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从昨天起就是这么说了。” 绪方，“可是我刚才经过对弈室，发现里面并未在使用？” 明子，“唉，好像是和人约的在网络上下棋，具体的我也不懂，反正自从昨天那个男孩子来了以后，他就一直待在阿亮的房间里，学着下什么网络围棋。真是的，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平时还总是板着一张脸，现在却突然弄起年轻人才会去用的东西，真叫人想不到……” 明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绪方精次却完全没在听了，他急匆匆地辞别了明子，驾车迅速回到家里，外套都不及脱下，直奔电脑前。 在等待开机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转了无数种想法，一直到登入网络围棋界面。 原本人并不多的聊天区此时在线人数达到了一个夸张的数字，每个人几乎都在激动地发着言，但是往往不及细看就已经被刷频而过，而主界面被顶到最上面的，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对局—— 玩家sai对战toya koya！ 第81章 思考时间每人三小时,黑棋贴目五目半，经过分先判定toyo koyo执黑先行,现在对局进度似乎刚进入中盘不久。 继续目不转睛地在屏幕上搜索着其它讯息，绪方伸手到一旁抽屉里摸出支烟,点燃,然后对目前形势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sai的白棋率先发动了进攻，但是toyo并不示弱，选择了对攻,目前白棋的第一波攻势已被抵消，就盘势而言目前为止还算平稳，但是论声势，黑棋略占上风。 ……尽管之前从未听说过老师会下网络围棋，但是现在这个toyo koyo确实是塔矢名人没错了，而对局的另一方，也是半年多前引起网络围棋骚动的那个真正的sai。 进藤光……这个小孩不仅自己身上充满了谜团，甚至还认识如此强大且不为人知的神秘棋士…… 吐出一口烟圈，绪方掩去了眼底的晦暗不明。他将对局界面缩小些，一边同时打开了聊天区，那里的刷频速度仍然在飞快进行，并且在线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显然其它拥有时差的国家的围棋爱好者们此时也接到了好友或其他什么人的通知，纷纷上线来观战了。 绪方点击了“只显示高级玩家发言”，对话框跳出的速度一下子便慢了下来，逐条浏览着这些发言，绪方继续接收着这些往常活跃于网络围棋上的人对这场对局的看法—— [roa;不愧是塔矢名人，依然这么果断有魄力，刚才那一步棋应对得太棒了！（法国）] [van>是啊，白棋被反抢走了先机呢，真可惜。（荷兰）] [dajiahao>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一步受到打击了？sai接下来这几步都很平庸，最初的冲劲到哪去了？（中国）] [aatthe;gt;我也觉得不对。以前我和sai对局过，那时候简直就像被神由上至下地俯视一般，怎么也逃不开对方的掌控，那种感觉太可怕，令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但是这里的sai……有些太过亲和了吧？（意大利）] &;啊！这一步棋！白棋下得太被动了，领地都被让出去了！（美国）] [aatthe;gt;sai到底在想什么？这么一来黑棋岂不是可以趁胜追击……toyo怎么停手了？不去包围吗？（意大利）] [lltq>不明白。不是要大收官了吗？包围那边不是更踏实吗？（英国）] &;我也是这么认为。（德国）] [kg>有点意思……（韩国）] 只不过是在观察形势罢了。屏幕前的绪方眯了眯眼，作为名人弟子多年的他很明白老师此刻的想法：sai的实力已经由开始的布局中体现出来了，现在这避重就轻的一步绝对隐含深意，在无法确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老师应该会选择…… [aatthe;gt;刺走？？！（意大利）] &;从这里刺走了！为什么？这完全不通啊！！（美国）] [kg>……是不是打算边占地盘边回到这里？（韩国）] [dajiahao>唔，换种思考方向呢？名人打算先手反收官，然后绕到右边……（中国）] &;但是刚才明明就可以包围的啊，包围不是更好吗？（美国）] &;我同意‘先手反收官’的想法，形势的发展相当微妙，表面上白地领土暂时消失，但是经过冷静判断，这样更像是埋子，黑棋决定更扎实地一步步取得领土并没有错。（德国）] [aatthe;gt;我也同意。sai的判断和计算能力都相当卓越，最厉害的本领就是将形势转换成有利于自己，我不认为他会让对手一直处于领先局面，刚才那一步棋的后面必然有着厉害的后招。toyo想必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意大利）] [roa;……真的呢！名人先手反收官，并且绕过去了！形势开始偏向黑棋了!精彩！（法国）] [van>好险好险，如果是我的话，刚才那一步绝对中招，塔矢名人不愧是大师。（荷兰）] [lltq>sai呢？接下去sai会怎么应对？（英国）] [kg>没办法了吧，大收官都已经接近尾声了……（韩国）] 最新的一条评论刚刚发出，屏幕上的虚拟棋盘，一颗白棋无声无息地出现。 绪方猛地坐直了身体！ 聊天区里也一片静默，原本不断被向上顶的对话框也一时停止了下来没再动了，世界各地不同地方不同语言不同人种几乎在同一时刻脱口而出了相同的意思——高招！ 那个位置一直在那里，却直到sai下出了那么一步，所有人才醍醐盖顶一般，猛然惊觉那里竟然还隐藏着那么一个绝招！ [lltq >不能提白子了！！（英国）] &;本该黏在一起的黑地被断了！（德国）] [kg>只是一步棋而已……（韩国）] …… &;黑棋的形势开始转弱了——！！！！（美国）] [roa;哇哦哇哦，简直是……神奇！没错，sai的那一步太神奇了！太绝妙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了？塔矢大师能再反击回去吗？（法国）] 几乎所有观战的人都抱着相同的期待。 这一局棋最开始是白棋抢攻，黑棋对攻，到白棋退让，再到现在的回马一枪！处处峰回路转令人瞪目结舌反应不及，在令观战人们深刻感受到对弈双方的深厚棋力之时，也令他们看得畅快淋漓叹为观止，他们从心底期盼能再一次看到“奇迹”的出现。 但是棋局一直进行到小收官，黑棋都没能做到再次逆转。 甚至没能持续到终局，屏幕上边突然跳出了字幕—— bck has resigned white wo ——toyo koyo选择了认输。 观战人们一片哗然。 [dajiahao>认输了？！（中国）]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4节 [roa;塔矢大师认输了——！？（法国）] &;为什么认输？不是还在进行中吗？（德国）] &;虽然我知道这是小收官，可是还是太复杂了！我完全不懂啊！！（美国）] [kg>不是还有半劫可争夺吗？没想到toyo竟然就这样认输了！（韩国）] …… 聊天界区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刷频。 绪方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数只烟头，却仍是再次燃起一支，他一只手在桌面上敲击着，不断地思考。从理智上他能理解老师为何会选择在这时候认输，现在已经是进入终盘前最后阶段的收官，收官跟之前的攻防的下法并不相同，不但次序复杂，而且正确的路只有一条，这条路线最终指向的终点是，黑棋最终将输半目……在已经预测到终局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再走到最后了……但是情感，却令他无法就这么接受这个结局！ “老师十分冷静且布局沉着，可是sai还是棋高一着吗？从那扭转局面的一手直到之后的每一步棋难道就没有一丝破绽吗？可恶！……不，一定有！” 绪方深吸一口烟，闭了闭眼，再次在脑海里开始逐步复盘。 另一边，塔矢府邸。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在跳动着认输的字幕，塔矢父子两却一阵静默。 过了半响，塔矢行洋先开了口，“阿亮，对于刚才的对局，你有什么看法？” 塔矢亮迟疑了下，“这一局棋，非常精彩，”他顿了顿，道，“sai很容易让对手陷入错误之中，但是从头到尾，父亲都很谨慎，没有下出一手坏招，甚至数度走出精妙无比的棋步……” “没错，我的每一步都经过了慎密思考，深思熟虑之后才落下，我自信并未走出差招……尽管如此，形势却仍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倾向了白棋。”塔矢行洋接着将话说完了，他双手拢在宽袖里，皱眉细细沉思，然后无法遏制地，一声轻喃脱口而出，“sai，难道真是的围棋之神……？” 街边网咖，临窗的位置上，进藤光在对局结束的那一刻，并未将拿着鼠标的手放开，而是下意识地将那个系统框点掉，继续紧紧盯着棋盘。 [佐为，这里，]他说，[之前的这一步，塔矢名人准备要切断这里，他认为这是必要的一手。可是在这之前，如果在这一角下压……] [……白棋就只能迎战。]佐为道。 [没错！]因为被认同了思考方向，进藤高兴地继续道，[这么一来比一步步稳扎稳打要好多了，如果黑棋真的走了这一步，将原本要走那边的棋放在了这个角，说不定就可以逆转局势了！对吗？] 春日的阳光穿过透明的落地窗，将临窗位置的这一带染上点点暖意，十四岁的少年也被笼罩在其中，歪着头询问地看向自己，带着些许的得意和张扬。 尽管已经深知阿光在围棋上面是多么地敏锐和具有天赋，但是千年的鬼魂仍然无法不再次为其独到的思考方向而感到吃惊和震撼，[阿光，]他忍不住问出口，[你是如何想到这一步的？] [唔，就是想方设法要赢棋，然后不断寻找能突破的点……] [这个我知道，]佐为打断他，[想要赢棋的执念是每个棋士都具备的，我也一度将赢棋作为每一局对弈的最终目的……但是，你还记得一年多年，我在学校里输给了你的那次吗？] [那次不算，那次是我使用了心理手段在先，而且还是下的一色棋……] 佐为再次打断他，轻轻摇头，[阿光，那些都不重要，我想说的是那次的对弈经历令我猛然惊觉，对胜负的过于执着令我在无意中错失了许多见识到更加精彩的棋步的机会，所以自那之后，我便决定改变……] 他轻声道，[做出改变的决定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改变的过程很辛苦……许多时候我会突然被各种棋风弄混淆，茫然呆怔，不知所措，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正常与人对弈，无法再感受到下棋的乐趣……但是幸好，有阿光你在我身边。] 佐为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阿光你一直陪伴着我，既鼓励我，也克制着我。没有你，我就无法顺利度过最初的混乱……然后我看到了另一片天空……] [那时的我是激动的，因为千百年来我已经隐隐察觉到，我即将触及到我在围棋上所能达到的最高处了，而在你说出未来与名人的这一局棋时，我就已明了，‘神之一手’就是我到达最高处的启示……但是我做出的改变，却能令我走得更远，更高！] [然而还是不够，还缺少了点什么……然后便是你与塔矢行洋的那一场对战。] [阿光你的积极进取，和面对困境永不放弃的斗志，令我再次顿悟，我缺少的，是破而立之后的战意！] [今天面对塔矢行洋的这一战，我的状态已是最佳，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与进步，而对局的结果也验证了我的实力……可是，阿光，你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震惊与意外……] 佐为看着面前的少年，[告诉我，我还有哪点没做到吗？] 首次听到身边鬼魂以如此认真的姿态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而且竟还是在称赞着自己，进藤光既尴尬又无措，原本因为想出妙棋而感到的些许得意早就抛到了脑后，他连连摆手，[佐为，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直努力思考着该怎么让白棋活下去，然后就看到了那边的空隙……] [……我嫉妒你，阿光。]佐为怔怔片刻，叹息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只当鬼魂是在取笑自己，进藤涨红着一张脸，带着些许气恼道，[不准再开我玩笑了，否则下次再也不让你下棋了。] 往常很管用的威胁这次却失去了作用，千年的鬼魂轻笑着，[你不会这么做的。] 语气笃定。 进藤气势汹汹硬地和他对视了几秒，眼见对方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只好散去了架势，无奈地道，[算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吃定我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再来一局？] [要！]想都不必想的回答。 整整一天，进藤光都待在了这间网咖，直到夜幕降临，佐为和塔矢行洋已经在网络围棋上连续对弈了三局，期间世界网络围棋在线人数屡破新高，管理员已经两次对聊天室设置了临时发言时间限制，但仍阻止不了众人火箭般的刷频速度。 第82章 刚推开网咖的门,清凉的夜风便迎面吹来,进藤光舒服得眼睛微眯，一整天面对电脑的不适感也稍减了些。 拉了拉衣领，他一路向着家的方向往回走。 走着走着，进藤忽然就懊恼了起来，“竟然一连下了三局！” 他一脸纠结地道，“真不敢相信,这么高强度的对弈，我竟然没能把持住，让你们连续对战了三局！” 围棋虽然是静止不动的运动，但是需要的是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力,这么连续不断与自己同等实力的对手对战,那种疲惫感远非一般运动能比。 也是因为这等程度的高手对弈实在太过精彩，尽管只是负责依言落子，但是那不断呈现的精妙棋步总是令他不自觉地想要一直看下去。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塔矢名人的应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疲态，进藤可能还是未能察觉，再发过去对战邀请…… 然后对方也会继续再接受吧…… “不行，过些天还是得再上门拜访一次，我记得塔矢大师的身体不太好，似乎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得想办法劝他提前去医院里检查看看。” 进藤喃喃自语了半天，如果是平常身边的鬼魂早就插口进来了，但是从出了网咖一直到现在，佐为只是沉默地一路跟着他。 “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佐为摇头，[只是在思考今天的棋局。] “难道是还没下过瘾？”进藤打趣他。 [今天的话，已经很满足了。]佐为这么说着，但是表情却与话语不符地，流露出些许的寂寞。 “放心吧，以后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对局的，”进藤笑着道，“这一次算是彻底打响了sai的名气，从此以后我们只要登入网络围棋，高手们自己就会迫不及待地找上来。” [嗯。谢谢你，阿光。] 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小区，路人明显变少了，又走了几步，忽然进藤放慢了脚步，有些警惕地看向不远处一盏路灯的阴影位置，那边隐隐约约站着个人影。 没等他犹豫是否要出声发问，那人便主动走出了暗处。 “绪方先生？”进藤吃惊地问，“您在这里干什么？” 他家就在前面不远，如果是来拜访的话不是可以进家里等吗？为什么会独自站在这里？ 绪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他身后来的方向，反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什么？” “sai呢？sai没和你在一起吗？” 进藤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顿时黑线地瞪过去，“您是蹲守在这里的吗？” 绪方却点点头，毫无压力地承认了自己不太光明的行径，“没错。直到来这之前我也一直在网络上观战，sai和老师的对弈相当精彩，而且比较之前我交手时对‘他’的印象，‘他’变得更加厉害了……一想到此，我就无法按捺，动身过来了。” 进藤注意到他虽然一身西服仍能看出价格不菲，但是却有别于平日所见的那般严谨齐整，发型也显得有些凌乱，可见真的是非常匆忙地赶过来。 再一次见识到塔矢名下人物的行动力，进藤有些无力地道，“您还是放弃吧，就当sai是个网络神话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地知道他是谁呢？” “他？”绪方却敏锐地捕捉到进藤的用语，若有所思道，“至少可以确定是男性了。而且虽然在你未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sai的存在，但是这种高超的棋艺绝非是单独一人自己就能练出来的，所以只要再去查查以前记录下来的各大赛事的经典棋局，sai的真实身份想必就能呼之欲出。” 不，这样只是白费功夫，这种方向是完全不可能找到sai是谁的。进藤默默地在心里道。 误解了他的沉默，绪方只当是施压成功了，于是缓和了下语气，继续道，“当然，追查sai的真实身份不是我的本意，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他的棋艺，所以安排我和sai再次对弈吧，就像你在他和老师之间牵线一样。”顿了顿，绪方又补充道，“即使是下网络围棋也没关系。” “……” 虽然这样半胁迫的方式不为人所称道，但是绪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渴望着一场对弈。进藤忽然想起了前世，同样是这个人，即使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却仍拽着自己不放，也是一再要求要和sai对局…… 心里一软，进藤询问地望向身边的佐为。 佐为颔首，[一切听阿光你的安排。] “好吧，我会在近段时间联系到sai的，然后约好了确切的时间，再电话通知您。”进藤对着绪方道。 回到家里，美津子习惯性地问了句这么怎么晚回来？进藤答复去练习围棋了，她便没再说什么了。 等到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进藤一下子便倒在了床上，“这一天感觉过得真漫长，我光是在旁边看都觉得累得不行，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坚持得住的，尤其是塔矢名人，他的身体……” [这是身为一名棋士的本能，]佐为道，[阿光，你不是也是如此吗？] “嗯，是啊。渴望着与更厉害的人对弈，终生都在追寻更精妙的棋步……大家都是这样的。”进藤轻声道。 即使身体不适，即使是面对不习惯的电脑，但在清楚对手的实力后，只要发去对战邀请就一定会继续接受的塔矢行洋…… 不断地过来招惹自己，在得知“势”的存在后甚至不惜自尊请求自己解惑，为了能与sai再次对局不顾一切匆忙跑来的绪方精次…… 总是在追逐，拼尽全力向前，即便总被打击，却也从不放弃，坚定自我的塔矢亮…… 懵懂撞进围棋的世界，在迷失后再一次回到正途，比别人背负着更多的辛苦，仍努力跋涉前进的三谷佑辉…… 棋院里的孩子…… 围棋会所里那些业余爱好者…… 网络围棋上世界各地千千万万的人们…… 还有，千年前已身死，灵魂却依附在古老棋盘上一直到现在的藤原佐为…… …… 大家都是拥有着同样的目标。 唯独只有我…… 进藤侧过头，看向伫立在窗边的佐为。 刚才进房间他并未开灯，此时淡淡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千年的鬼魂就那么立在月光之中，微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星空，这一幕美好得简直不真实…… ……唯独只有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留下这个存在。 “佐为，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光以前说过的话。] “哪句话？” [天空是棋盘，星星是棋子……神灵们以天为棋盘，以星为棋子，每一晚每一晚地对弈……] “啊，那个幼稚的想象……” [不，我一直都觉得很美，很喜欢。] 佐为一边说着，望向外面夜空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阿光，如果真的有神灵，他们也许真的会用这样的方式下棋的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使……] 他的声音突然变轻了，进藤没听到，半撑起身，问，“即使什么？” 像是被这一句问话突然惊醒一般，佐为怔愣了下，[没什么。]他收回目光，转身面对着进藤，随即又被进藤脸上的倦容吓了一跳，[竟然累成这样了！] “你现在才注意到啊，”进藤半真半假地抱怨，“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被他这么一说，佐为立刻就慌了，[没吃东西怎么行！人一定要吃东西的，阿光，先别睡去，快起来，去下面弄些吃的！阿光，你怎么躺下来？快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的，我有分寸的，”这就叫搬凳子砸自己的腿吧？进藤看着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佐为，无奈地道，“饿一天不会怎么样的，而且我现在饿过头了，没什么食欲，等我明天睡醒再吃就行了。” 话题彻底地被带向了另一边，一人一鬼像往常一般闹腾了一阵后，进藤终于搞定了鬼魂，然后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此后的几天，“网络围棋之神sai”的传说愈演愈烈，特别是在日本围棋专刊的记者致电塔矢名人得到其就是“toya koyo”的肯定答复后，sai的名声正式从网络蔓延到了现实世界，各种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疯传，而世界网络围棋平台险些因为过多新账号的涌入而险些导致登入页面崩溃，临时增加了数台服务器才得以解决。 完全没想到事态会疯狂至此，这样的风口浪尖，进藤自然是不敢再让“sai”出现的，于是与绪方精次的对弈约定延后，并且原先预想的能让“sai”与更多主动找来的高手对局的想法也只能暂时搁浅，每天放学回家，依然是进藤自己与佐为两人缩在房间里下棋。 好在佐为似乎并不在意对手总是同一个人，只要能下棋，他就很满足了。 然后就这么到了三月份，新入段者证书发授仪式这天。 第83章 将衬衫的第一粒纽扣扣好，系上领带,让两端自然垂下,特别注意了让宽的一片略长于窄的一片，再分别用单手将袖口系好,最后穿上外套。 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会，确定细节方面都没问题了后，进藤光刚想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身旁还是学生款的双肩包,顿时嘴角抽了抽。 “感觉好不协调。”在旁看完他规正着装全过程的美津子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来。 是啊,尽管因为前世经常要参加各大赛事和典礼，进藤对男士西装礼仪已经熟记在心了，但是目前这种稚嫩的脸和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的体型，配上这么正式的套装西装看起来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一定要这么穿吗？而且还打了领带……还是个国中生，干嘛要打领带？”美津子还在为自家儿子的审美努力着。 “我觉得还好嘛，塔矢也是国中生，他连平时都经常穿着西装，也没见别人说什么。”进藤道。 “阿亮那孩子不一样，气质好，长得又秀气，穿什么都好看，你怎么能和人家比呢？”美津子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驳着。 “……我会将妈妈的赞美如实转达给塔矢的。” 考虑到健康检查报告跟履历表等都在包里了，家里也没有其它什么更合适的背包，进藤还是决定就这样吧，无视身后美津子越发明显的叹气声，他就这么一身正统西装，背着学生式双肩包出门了。 棋院门口，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和谷义高盯着进藤光的造型足足沉默了三秒，然后竖起了大拇指，“有创意！” 将背包存进了柜子，然后与和谷一同进入了会场，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今天除了颁发新入段证书，更主要的是颁发其它重大赛事的各种奖项，以及决定今年度大手合的对战列表。 [‘大手合’是什么？]佐为在进藤和谷闲聊的空隙里插口问。 [所谓的‘大手合’就是日本的升段比赛，]进藤解释，[一整年的比赛中，‘大手合’首先开战，直到夏天到来，各种头衔战的预赛才依序开始。] [头衔战……]佐为的语气里有着向往。 [嗯，新人棋士先期可能对弈的几乎比较少，不过只要通过了预赛，比赛就会多起来。像塔矢已经晋升本因坊战和名人战的第2次预赛了，今后他的对弈局数将会越来越多，从而成为众人瞩目的棋士。] 这时，场内一阵骚动，不少人的视线都投向入场处，还有几名记者正在往那里赶去。 “是塔矢父子来了，”和谷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带着一丝庆幸道，“今天的最优秀棋士是塔矢大师，塔矢亮则是得到‘胜率第一位’以及‘连胜’……幸亏我的老师今天有事没来，要不然又得逮着我叫嚣不能再让塔矢一众继续嚣张下去了。” 进藤顿时笑了起来，森下老师和塔矢大师之间亦敌亦友的相处方式在日本围棋界里经常被人打趣……话说回来，前世他和塔矢亮之间，似乎也没少被棋坛后进一代揣测八卦呢。 想到此，进藤目光里带着丝笑意地也望向了那边，却正好与被众人簇拥着的塔矢父子对上。 依旧一身素色传统和服的塔矢行洋回以点头，而塔矢亮对他耳语几句后，便从人群中脱身，直接向着这边走来。 “他来干嘛？”和谷有些警惕地嘟嚷了句。 “你们好，”塔矢先是向着两人一起打招呼，然后对着进藤道，“你最近一直没去会所吗？市河小姐和松井先生见面就向我抱怨呢，还问我你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下棋的地方？” “没有的事，我这些天都是待在家里练习，”进藤道，“塔矢大师的身体怎么样？去医院检查了吗？” “嗯，你来电话的第二天我就拜托妈妈带着父亲去了，医生说他的身体因为长期不断地累积疲劳，心脏方面已经隐隐有些问题了，不过幸好提前去做了检查，以后只要在一些方面多加注意，以及定期复检，应该就没多大关系了。” 听到塔矢这么说，进藤长长吐出一口气，“太好了！对了，忘了祝贺你，今年你连获两名奖项，而且两名头衔战都顺利通过了预赛！” “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塔矢抿了抿唇，随即想起了什么，对着他笑道，“今天以后你就也是职业棋士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想到之后的赛事我们将会不断相遇，我就激动得无以言语……请多多指教！” “大家互相指教才是……” 这时，旁边一个记者装束的人插进来询问能否对塔矢进行单独采访。 不等塔矢回答，和谷已经连声说着“你们忙、你们忙！”然后一把拉着进藤往旁边闪。 “什么情况？”他瞪着进藤，“你什么时候跟那些人那么熟络了？？” “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越智康介正好过来。 和谷立刻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但是与他预想不同的，越智只是“哦”了一声。 “你都不吃惊吗？”和谷问，“明明大家一起做院生的，一起通过职业考试的，但是现在突然一下的，十多天没见而已，这家伙就变成了那边——”他指着会场另一边，被众人及记者包围着的那些资深棋士们，“——那边的人了！！” “和谷！”进藤哭笑不得地将他的手打掉，“哪有那么夸张啊，只不过是塔矢过来主动和我说了几句话。” “行了，和谷，别大惊小怪的了，”越智也道，“你都已经是职业棋士了，性格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大手合如果对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要你手下留情！”和谷彻底炸毛了。 “颁奖典礼新人棋士的证书颁发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请出席的来宾到2楼大厅集合。重复一遍，颁奖典礼……” 广播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就此正式宣布了仪式的开始。 然后在同日下午，入段研修会上，进藤、和谷、越智三人都分别拿到了一封文件，是今年度大手合的对战名单，进藤光的初战对手是——塔矢亮！ 数日后，十段战第2局。 绪方九段挑战十段头衔拥有者塔矢行洋，最后以3目半的优势获胜。目前双方成绩皆是一胜一负。 而在这之后不久，进藤也拿到了大手合初战比赛的时间，4月4日，上午10：00。 这天放学，进藤依着佐为的意愿，带回了他想要的资料。 “这些是十段赛第2局的报道……嗯，棋谱在这里，绪方九段执黑先行，第一步下在了星位，然后……” 将棋盘拖出来，进藤按着棋谱上登记的顺序开始复盘，对面的佐为静静地看着。 等到最后一步落下，一人一鬼面对棋盘都沉默了。 “佐为……” [嗯。] “你也发现了吧？这一局棋塔矢行洋的风格正在减弱？” [没错，那个人原本的平衡感非常好，该进攻时绝不留情，该按兵不动的时候也会耐住性子静待时机……但是这局棋里，这种感觉好像快要消失了。] “……他想要改变。” [和之前的我一样。] “破而立。” [是。] 进藤扶额，“这可是正在进行的头衔战啊，而且还只是第2局……！！改变棋风什么的，就不能等闲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自己琢磨吗？虽然说之前已经拿到了五冠王的荣誉，但是这么任性真的合适吗？……不行，我要去劝一下塔矢大师！” 现在这个时间再跑去塔矢家肯定不合适，进藤便下了楼拨出电话。 电话接通了，出声的是塔矢亮。 “父亲正在棋室里，这段时间他只要进了棋室就不愿被打扰……有什么事我能转达吗？” “十段战第2局的棋盘你看了吗？”进藤问。 “我看了……如果你今天来电的目的是想要劝说我父亲，那么还是不必了。” “可是——” “进藤你听我说，”话筒的另一头，塔矢打断他，道，“在那场比赛后，绪方就将那局棋在举行研究会的时候拿了出来要求做当期的检讨，他也是和你一样，在担心着我的父亲。但是在研究会结束后，父亲却对他说，让他不必介意，‘我现在正在下的，是快乐的围棋’——这是父亲的原话。” “快乐的围棋……”进藤喃喃着。 “你真的没发现吗？虽然结果输了，但是那局棋里父亲的棋步给人的感觉变得年轻了不是吗？” “……” “我很能理解父亲，这种改变我不认为是坏事，而且看着这样的父亲，我也很羡慕……”塔矢轻声道，“进藤，不久后的大手合，我们终于要在正式赛事中对战，这些时间我并未止步不前，我也有了一些改变……希望那时的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赛事上见。” 第84章 白天与塔矢的那通对话令进藤有些触动,在这天晚上与佐为对局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将棋盘收拾好,来到了窗边。 他向着窗外看去,外面是早已熟悉的平常的小区夜景，将头仰起，才能看到没被对面屋顶阻挡到的一小部分天空，在城市光污染的影响下,那些星星也远非他想象中那般闪亮。 原来每个夜晚，佐为就是看着这样的一小片夜空……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改变,对吗？”进藤轻声地道。似乎在问着身后的鬼魂,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历史并不是完全照着前世在进行，佑辉在向着职业棋士的方向努力，塔矢大师也不会在今年退役了，而其他人其他事也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他身后，千年的鬼魂默立不语。 数日后，日本棋院，进藤光作为职业棋士的第一场比赛，也就是大手合初战，对战塔矢二段，赢棋三目半获胜。 四月上旬，进藤升入初三。 此后的职业赛，进藤接连获胜，开始在围棋职业棋坛崭露头角，四月中旬的日本棋院围棋研究会上作为一名实力强劲的新人备受瞩目。而同时，塔矢亮也取得中部棋院总部的比赛胜利，并在接受采访时坦言他在初段赛时说过要追赶的那个人，就是进藤光，这条言论被写进了当期的围棋专刊，一经发售，进藤名气再拔新高。 但是在这光鲜热闹的背后，进藤的内心一天比一天更不安，虽然佐为依旧每日都吵着要下棋，却对比赛中的棋局再也没插手过。 “佐为，你不想和厉害的对手下棋吗？” 某一次的比赛中，进藤问他。 [想啊，]鬼魂说，[所以阿光你每一场都要赢哦，要变得越来越厉害，等到阿光你再次站上棋坛的顶端，那样我才能和更多更强的棋士交手。至于现在的我……]他顿了顿，轻笑道，[现在的我，只想和阿光下棋，每一次和阿光下棋都能带给我更多的领悟，那些是比输赢还要更令人享受的快乐。] 温柔和缓的嗓音带着绵绵的笑意，说出的话语令进藤忍不住地面红耳赤，问话自然无法再进行下去。 然而随着五月的到来，距离前世鬼魂消失的日子也越来越接近了…… 终于在这一天，在又是一场比赛过后，回到家里的进藤并未立刻拿出棋盘，而是用着凝重的神情面对着佐为，问，“你是不是在隐瞒我什么？”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我心里很不安……佐为，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或者你想要什么？想要与塔矢大师再对弈吗？还是想接着下网络围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现在再让sai出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过几天就是周末，我们可以再去上次的那家网咖，还有和绪方的约定也可以完成……” [没有事的！]佐为打断他，[我什么都不想要，就这么和阿光每天下棋很好，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样令我很快乐。] 进藤迟疑地看着他。 佐为面露微笑，继续轻声安抚，[阿光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而且做得很好。现在的我没有任何遗憾，我很满足……所以阿光也不需要想太多，继续按照原本的步伐往前走就可以了。把棋盘拿出来吧，我们和平常一样继续来对弈~] “棋盘……”进藤重复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悟，他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 进藤头匆匆回道，“爷爷那里！” [阿光，不下棋吗？阿光，我们来下棋吧！……阿光！] 面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千年的鬼魂懊恼地攥紧了手中的折扇，带着焦急而担忧的神情跟了出去。 依旧是记忆里那个堆满杂物的阁楼仓库，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在木栏窗格射进的有限的自然光里，那只立脚的古老棋盘静静地待在角落的一边。 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两年多，棋盘上面再次被薄薄的灰尘所覆盖。 进藤颤抖着手，抚摸盘面上的一角，在擦去灰尘的同时，也明白无误地看见了那块血迹正在变淡…… “这里的血渍，只有我能看见。前世这里也变淡过，不久之后，你就消失了……”进藤怔怔地问，“佐为，你早就有所感觉了，对不对？” [阿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与塔矢行洋对弈后的那天晚上，我体内原本静止的时间的流沙，开始重新滑落。] 依然放在盘面上的进藤的手一紧，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阿光？ 为什么不告诉阿光？ 这段时间以来，佐为也不下千百遍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然而直到今天，他也才知道了答案—— [我害怕……看见……阿光的悲伤…………] 千年的鬼魂哽咽地说。 四月下旬，大手合战，进藤光缺席。 五月初，第10回偌狮战，进藤光缺席。 进藤每晚每晚地做梦，梦见前世佐为消失的那一幕，还有浓雾之中，对方一遍遍无声地说着“再见”。 每一个早晨进藤都沉默地醒来，然后如同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去学校上课，等到放学回到家里再和佐为下棋。 他的话越来越少，除非必要否则便不开口。 塔矢来找他，他拒之不见，塔矢就站在门的另一边问他为什么突然停滞不前？ 一片静默之后，塔矢说，“我不会只是追赶，等到超越了你，前面就会有更加辽阔的天空……进藤光，你真的只满足于此吗？” 三谷来找他，依旧是拒之门外，三谷隔着门说，“我参加了今年的偌狮战。你去年的路，我现在正依着轨迹一步步地在重复。我永远都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你会等我……阿光，我不想让你等，我想要和你一起走。” 美津子接到了棋士会会长打来的警告的电话，她问刚从学校回来的进藤要不要接？ 进藤摇头，沉默地上了楼，将美津子的叹息落在身后。 五月三日。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棋魂]没有重来 作者:五芒星 第25节 房间里，进藤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哒”，声音清脆。 [阿光！]佐为看着对面那个越发阴沉的少年，心痛难忍，[人是无法跟命运对抗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不知道前世的我消失前在想什么，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所愿，我很满足，即使消失也了无遗憾！所以阿光你不要再这样子了……] 进藤牵动了下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却没能成功，“我不是在自暴自弃，”因为这些天都很少说话，他的嗓音有些黯哑，“我只是想，在你消失前尽可能多地和你下棋，以后还要经历那么多年的岁月，我总得有点什么可以用来回忆。” [阿光……]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然后房间门被很有规律地敲了三下，“进藤光，是我，绪方。” 佐为无措地看了看门的方向，[阿光，你还是不打算回应他们吗？] 进藤却只是示意该轮到他走下一步棋了。 攥着扇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尖发白，佐为咬着下唇，近乎哀求一般地叫着他，[阿光——] “进藤光，”几乎在同时，门的另一边，绪方也在出声，他说，“我今天来这里不为别的，只问一句，你先前答应让我和sai对弈的承诺，不准备实现了吗？” 门，开了。 绪方推了推镜框，目光扫视了房间一圈，最后落在了床边榻榻米上摆放的一副棋盘，上面黑白棋子已经下了一多半。 绪方问，“我来之前，你在和sai下棋吗？” 进藤只是重新拿出一只坐垫，放在棋盘的另一边，然后开始整理棋盘。 绪方挑了挑眉，拉过那只坐垫盘腿而坐，然后细细打量对面的少年。对方看起来并无不妥，只不过似乎完全没有了印象里的精神气，看起来阴郁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将整理过的棋盒放置棋盘两盘，进藤示意绪方开始猜先。 进藤执黑先行，第一步落在了星位。 “不是要让我和sai对弈吗？”绪方一边问着，一边同样将第一颗白棋落在星位。 “现在执黑棋的人，就是sai。”进藤说。 “总算肯开尊口了？我还以为你这一整碗都打算让我自说自话。”绪方笑着道，然后笑容慢慢淡去，他的眉头微皱，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赢了这局棋，我就告诉你真相。” 旁边的佐为吃惊地看着他。 绪方慢慢坐直了身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85章 因为进藤的这个承诺,绪方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了起来，尽管目前事态充满了谜团,但总之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赢下这局棋！ 慎重地将一颗白棋落下,绪方看向对面的进藤,等待他的应对。 一旁的佐为神情复杂，[为什么要这么做？] “该你下了。”进藤开口道。 “我已经落子了，现在是轮到黑棋。”绪方说。 [阿光……] 佐为痛苦地闭了闭眼，他知道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对绪方说的，而是对自己……这是阿光首次在人前,毫不掩饰他的存在。 一丝冷意开始从体内蔓延,现在的阿光在想着什么，他完全不明白…… ……但是尽管如此，此刻的他却不能动摇。他的消失是必然，他不能再给阿光惹更多的麻烦，所以他的存在一定不能被旁人知晓。这局棋，他一定得赢下来！ 佐为不再多言，只是持扇坐于一旁，垂眸看着棋盘，简短地说出每一步棋的落位—— [17之十一。] …… [13之十四，塞。] …… [18之九，挡。]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弈已经进行到中盘。 如果有旁人在，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场很沉重的对弈。不仅因为下棋的双方几乎都不出声，还有那空气中弥漫的莫名的压力…… 终于，在黑棋又一次落下后，绪方沉默了三分钟，最后选择了中盘认输。 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输棋后的懊恼，原先想要探究真相的跃跃欲试的神情也已经消失，他只是眉头紧蹙，迷茫地问着对面的进藤，“和我下棋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他立刻又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吧。”这里除了他和进藤再无别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莫名。 “是sai。”进藤说。 一股被耍弄的愤怒感腾地涌了上来，绪方看着他，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承认你就是sai了？” “我不是，”进藤说，指了指棋盘，“刚才和你下棋的才是，这就是sai只能出现在网络上的原因。他的真正名字是——” [阿光！]佐为怒喝。 进藤的声音哑然而止。 目视着楼下小院里绪方与美津子道别后，驾车离开，佐为这才离开窗户，来到僵坐在棋盘前，动也不动的进藤身边。 [阿光，]佐为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所以才故意要做些任性的事情？] 进藤仍垂头坐着，阴影覆盖了他的表情，“没关系的啊……” [什么？] “没关系的，即使不喝止，让我说出来，也是没关系的啊……”进藤轻声道，“其实，前一世你的存在，被很多人感受到了……” [阿光……？] 进藤没有回应他，只是径自慢慢说着，仿佛陷入回忆里一般，语气里带着一丝缅怀，“那一世的最初，阿亮追逐的那个人，就是佐为你。塔矢名人也在交战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你带来的压迫感。还有绪方，从始至终，目标明确地锁定在了你的身上。除此之外，也有着一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们都能透过那时的我，看到你……” “知道为什么吗？”进藤说，“因为那时候的我还不够成熟，总是一个不注意就露出些马脚……” “而这一世……”进藤的嗓音忽然低沉了下去。 “我带着悔恨重生。我恐惧着失去你，我谋划一切，努力事事设想周全。我从一开始就将你的存在隐藏得很好，我自以为这一切都是在保护你……却从未想过，这么做也是完全隐藏了你存在过的痕迹……” 这一世的他不再是那个连拿棋子的姿势都不会就能下出好棋的毛头小子，也没有再做出那些前后矛盾的不成熟的解释，这一世的他谨慎行为，慢慢展露棋力，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世，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即使向大家说出身边鬼魂的存在，大家也只会像刚才的绪方一样，以为被戏弄而已……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呢，”进藤抬起了头，轻笑着看着面前的鬼魂，眼神却晦暗无光，“因为现在就算我再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这样……很好……]佐为艰难地咽下喉咙里不断涌上来的哽咽，强迫着自己镇静地开口，[……既然分离是不可避免的，我真的希望阿光能够没有负担的，继续向着更远的目标前行……要能够走得比我更远！] 进藤沉默许久许久，点头，说，“我会走得比你更远，”他说，“但是我的每一步棋，都将会是沉重而悲伤的，我将背负这种痛苦和遗憾一生。” 深夜，进藤再次梦魇。 佐为焦急地轻声呼唤着阿光的名字，希望能像从前那样使他变得平静一些，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效果。 进藤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发出悲伤的呢喃，紧闭的双眼流出的泪水一遍遍地将枕头打湿。 [阿光……] [阿光……别这样……] [呜……阿光……求你了……] “佐为……别走……” 先前的忍耐再也无法维持，千年的鬼魂无措地流着泪，终于，他向着面前的虚空大叫，[‘前世的我’！为什么你要突然的消失？为什么你要令阿光如此痛苦？？不……现在的我也是在做一样的事……为什么神灵要这么残忍地对待阿光……呜……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情愿……我情愿自己从未出现………………] 然后他看到了，虚空中一个身影浮现。 …… 梦里，浓雾之中，高冠长发的男子安静地看着自己。 “佐为。”进藤轻声唤他。 男子上前一步，将手中折扇放于棋盘之上。 进藤垂眸看着那把折扇，“我知道的，这个梦境不断的出现，是因为我自己的心理问题……但是我从未想过要摆脱它……即使是在梦里，能够再见到你也是好的……但是现在，我无法再继续逃避了……” 进藤终于拿起了那柄折扇。 雾中，佐为微笑着说：再见了，阿光。 “嗯，再见了……佐为。” …… 房间里，佐为怔怔地看着虚空中突然出现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幻影，对方也朝着他看来，他们彼此凝视。 然后忽然福至心灵，佐为流着泪说，“我不想消失，我想要和阿光在一起，求你……帮帮我……” 那个幻影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佐为也伸出了手，努力地向着对方抓去。 就在双手相触的一瞬间—— 合二为一。 平成13年。 六月，进藤光获第10回若狮战，优胜。 八月，进藤光大手战三战全胜。 十月，进藤光名人战1次预选1回战，过关。本因坊战1次预选3回战，过关。 十二月，进藤光棋圣战1次预选1回战，过关。本因坊战1次预选决赛，胜。 平成14年。 三月，进藤光国中毕业。同月，本因坊循环圈第6战，胜。 四月，进藤光升入叶濑高中。 七月，第58期本因坊战，桑原卫冕失败，进藤光获得第一个头衔。 进藤光以一种令所有人都震撼不已的速度迅速在围棋界里攀升着，一直到平成16年，已同时拥有“本因坊”、“棋圣”、“十段”三个头衔，此时的他的不过十七岁。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日本围棋界将从此因为进藤光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进藤光却在结束高中校园生活后，带着这些年比赛得来的奖金，独自一人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此后五年，再未在国内看到过他的身影。 平成21年，中国。 国家体育总局，棋类运动管理中心。 自由对弈室里，伊角正认真地思索着棋步，他的对面，看起来很是活泼的十多岁的男孩正不断地动来动去，看起来有些坐不住了。 “伊角，我们都下了好几局了，休息一下，去玩吧？” “等这一局结束再说。”伊角不为所动。 男孩不高兴地撅起嘴，忽然眼珠子转了转，他在轮到自己下时，故意走了一步差棋。 伊角愣了愣，抬起头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巴掌已经拍向了男孩后脑勺！ “丢不丢脸啊！为了要去玩居然故意输棋！” “杨海！”伊角惊喜地叫道。 “好久不见，伊角！”杨海笑道，“我们这里的小猴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哪里，这些孩子都很有趣，而且棋步很有创意，令我受益不少……” “哈哈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客气。” 伊角有些不好意思，“杨海，你不是去参加法国围棋交流会了吗？我还以为这次来中国会跟你错过。” “那边刚结束，”杨海道，“对了，我在那边还遇到了一个你们国家的人。” 伊角问，“日本人吗？” “对啊，非常有意思的一个人，我们下完棋后闲聊了一会，他说已经旅行很久了，在世界各地寻找各种传说中的围棋高手对弈，然后原本想这次交流会后就回日本的，但是听我说起中国近期会举办一个类似的围棋交流活动，就跟着我来这里了。”杨海笑道，“这么自由随性的日本人，很少见吧？” “呃，是不太多。”伊角问，“他的棋力怎么样？” “高深莫测！”杨海说，“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年龄！甚至比你还年轻一些，却拥有令人叹服的高深棋艺，我敢打赌他在你们的国家一定很出名！” 杨海是目前中国围棋界的高段棋士，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评价，伊角不由得也感兴趣起来了，“如果那个人真的很强，那在我国一定也不是无名之辈，我说不定见过他呢，他叫什么名字？” “进藤光。”杨海说。 棋院外的正门口，一身旅行者装束的二十三的青年正寻了个阴凉处稍作歇息，“真是的，杨海不是说只是进去拿个东西吗？早知道要这么长时间，我就也跟进去了。” [都怪阿光太懒！] “说的什么话，我长途跋涉还背着这么大个旅行包，当然是能休息就要尽量休息了。” [可是这里也是棋院吧？中国的棋院，一定也有着许许多多下棋的人，说不定里面现在还有人在比赛……55555臭阿光！刚才跟进去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喂喂，讲点道理啊……好吧好吧，怕你了，我进去找一下杨海吧。” 在身边鬼魂喋喋不休的抱怨中，青年唉声叹气地重新背起旅行包，一步步向着中国棋院里走去。 他身后的上方，晴空万里，天气大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终于结束了……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的五月份，大半年了……不容易啊……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象着什么时候能完结，完结了要说什么，想了很多很多，然后终于到了今天，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orz………… 总之！！这篇文能够完结，真的是多亏大家一直以来的温柔耐心！因为你们一直在支持着小五，小五才能够坚持到最后！你们是最棒的读者！！没有之一！！！ 之后小五会再写两个角色的番外，分别是绪方和塔矢亮的，然后等到番外都写完了以后，再开定制。 最后，献上棋魂片尾区—— 《ボクラの冒険》 究竟在哪里呢 只属于我的宝藏 现在即将展开冒险 柔和的阳光 带给我启程的预感 看 天空和花朵都在向我微笑 在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 深呼吸 轻轻开启梦想之门 走吧！ 即使狂风吹袭 即使内心动摇 即使手中握着的是空白的地图 即使狂风吹袭 也要描绘美好的明天 向着远方 直到那最终的彼方 决不言败 决不哭泣 直到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天空在微笑 花儿也在微笑 总有一天我也一定会开怀大笑 任何艰难险阻都能跨越 我再也 再也 不会害怕了 对不起啊，小五想求个票o(>﹏)o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