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漪何澜生》 正文 第1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哎哆 就是医痴何大夫与自家乖女儿的行医之旅 精明多心的现代御姐被宠成贴心好媳妇~ 母_女文,养成慢热戏。 he,不喜慎入。 原版本: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浮世为梦,癫狂半生。 若是当初知道,大概严颜会给名为何澜生的人生写下这样的墓志铭。但是千帆过尽,严颜才懂得:在那跨越千年的时空里,何澜生的存在,只为了何无漪,那予她生命,予她所有的女人。 无漪,何澜生。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澜生、何无漪 ┃ 配角:韩筱、念心、夏雨、元芊 ┃ 其它:gl、养成、天然呆,母//女 ☆、壹、一觉醒来 ?  严颜突然睁开了眼睛,视野里是一片灰暗。 浑身无力的动弹不得,怎么回事?她不解自己身处的状况,手无意识的想往四周探去而举起的手臂却犹如千斤重。难道受伤了,严颜正惊疑不定时,意识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拖了起来,还射来几丝强烈到足以灼伤眼睛的光线。严颜当即闭紧了眼睛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何大夫,这孩子像你真漂亮!连性子都像你,不哭不闹的。”中年女子奇怪的口音传入耳朵,严颜张口想问什么却听得自己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随即懵了。 “乖啊,不哭不哭。你看刚夸她来着,和我家小崽子一个德行一夸就没完。”随即严颜就觉得那女人在轻轻的晃着她,幅度很小,倒是不叫她头晕,却直接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孩子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女生响起时,严颜又再次愣了。她刚以为自己是婴儿,但这状况好像是刚出生的新生儿,还有刚才出声的那个女子是……妈妈?不对劲,何大夫…大夫? 活了27年的严颜不淡定的想要跳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只是昨晚加班比往常睡的晚了而已,一觉醒来为何成了婴儿?荒诞如中的穿越也该有个迹象吧。她仔仔细细回想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除了和平时上下班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家单身公寓附近也没出现任何纠纷或者暴力事件,也就昨天早上隔壁家的猫打破了阳台上的盆栽之类的小事情。再者灵魂穿越这类荒诞离奇的事情,作为无神论者的严颜根本不相信。 难不成我睡熟了做梦?严颜恨不得立刻捏自己一把,然后醒来去上班,作为公司财务主管的她在年末可有的忙的。但别说掐了,她现在能把手握成拳头就不错了。严颜焦急之余更是惊疑,因为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啊对,瞧我这记性,孩子要吃奶了。何大夫你第一胎可得好生顾着自个儿,坐月子可比那些疑难杂症麻烦得多。老谷主去世的早你这身边也没个有经验的,我刚和念心丫头交代了一些怕她照顾不周,你别嫌弃我这婆子唠叨。刚生完孩子万不可下地受风,不然腿容易落下病根…还有孩子刚出生万万不能受寒,喂奶也得勤快点……哎呀,何大夫要是不嫌弃这孩子也一并随我家小崽子让我来带了,我家小崽子也是时候断奶了。” “不用了张婶,几个月来都麻烦你了。念心,你去药房把之前配好的药给张婶。” “我马上去,谷主。” “哪里的话,老张家的全仗着何大夫才保住那条命,况且不嫌弃收留我们在药谷,婆子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哟。何大夫这么好的人,唉…严哥(严端昌)怎么走的那么早,连这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正在默默听着她们说话的严颜,从奇怪的口音还有大夫,谷主等等各种词汇中早有准备接受各种奇葩的事情,咋听到这个消息也泛起了些苦涩。虽然当了十几年的孤儿已经习惯了,但做个梦竟然是个没出生就丧父的也太没天理了。不过…妈妈,严颜想到这个伟大词心里就激动起来,那个虚弱沙哑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呢?可惜现在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严颜想着又忍不住扶额,这女子和那个用生命救了她的伟大母亲根本不是一个人,自己在想什么呢。 严颜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里一直很安静,想必是自称张家婆子的女人说话太直白了。还以为那丧夫的女子要生气,却听她低声叹道:“端昌一生病榻缠身,去了也好。我……”声音因为生孩子沙哑的后面基本听不清了,严颜微微张了张嘴,连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也没注意,只得听见那女子低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澜生,孩子唤作何澜生。” “好好好,一听就是严哥那读书人起的名字。婆子我今天说的有点多了,何大夫也别介意我口快,念心你们几个人好生照应着,有什么事情的就找我们几个婆子,可别苦了何大夫。” 严颜心里倒不认同张家婆子的话,若是严哥的人起的话最起码姓严吧,姓严?严颜心头一跳,还真是巧合。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到不远处冒出了念心的声音:“放心吧,张婶。这是张叔的药,照例早晚煎一副。” “念心,你也下去吧,我有事叫你。” “谷主,我准备了午膳,先用了饭再照顾少谷主吧。” “放着吧,我饿了会用的。” “谷主…” “念心。” “是。” 几声脚步之后,便传来关门声,许久再无动静。突然安静下来,尽管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严颜隐约知道抱着自己的女子在想什么。从刚才的谈话中不难知道这个何大夫是谷主身份,早年丧父丧母,结婚丧夫,而今生了个孩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听到她说“端昌一生病榻缠身,去了也好。”时,心莫名一抽一抽的疼,苦命的女子啊严颜叹气,可惜她现在说不出话连个安慰的拥抱都做不了。 “以后…澜生和无漪作伴可好?” 当那女子用颤抖的身子抱紧她说这话时,严颜鬼使神差的点头了。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的严颜过后都为仓促的答应感到愧疚。 ? ☆、贰、笨手笨脚 ?  身为婴儿最正经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吃了睡睡了吃。以前严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问题大了。 严颜心里还挂着贸然许诺的愧疚,但转而想着自己睡醒后差不多就忘了这么一个梦,虚无总归是虚无,看开点或许就没什么。但心里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梦这么简单,她做的梦太长了,甚至夸张到能感觉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还有现在的饥饿感。 怎么办?严颜顿时没心情想其他乱七八糟的,因为她无法接受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不出意料那个女子绝对不会超过27岁,况且严颜心里已经差不多认定这个时代是古代,古代女子普遍15岁结婚,那这位…严颜烦躁的想抗拒,但作为新生儿的她抗拒不了,甚至她已经听到了身边解开衣服的声音。 无法反抗意味着不是简单的梦么,还是不是梦?严颜皱眉,若是公司里财务部的员工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吓得不敢出声。 严颜不作多想,干脆直接嚎啕大哭了出来。婴儿还有这个王牌,虽然她挺不喜欢哭闹的孩子,但好在刺耳的哭声打断了女子的动作,她甚至变得紧张起来,抱着她的姿势都不对劲,而不对劲意味着身体不舒服。严颜心底叹了口气,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澜儿,不哭,娘弄疼你了?”女子声音慌乱起来,抱着严颜各种哄,“乖啊,乖啊,澜儿不哭……” 严颜并不打算放弃哭嚎,因为她确实慌了,一想到这可能不是做梦,而自己很可能灵魂穿越到这个时代,以这女子女儿的身份诞生,严颜自诩精明的脑子就乱成了一团。 奶奶告诉自己2岁的时候一家去日本旅游,意外遭遇日本地震核泄漏事故。严颜是从她妈妈的身体下面搜救出来的,全身被厚重的衣服包着一点伤都没有,但母亲却死在那张灾难中,18岁成年后严颜独自踏上曾经一家人的旅游线路,最后在灾难纪念馆看到那个扑倒在地上的女子雕像,泪雨如下。 她从小渴望得到得到母爱,但仅是希望能够见到生养自己的母亲而已,这错乱而荒谬的事情她无法接受,甚至抗拒!但对于抱着她哄的女子,她生不出半点不满来,甚至更多的是怜惜。 女子又是哄又是检查身体的,甚至探上了她的脉搏,初为人母的她慌乱无措的不像个大夫,只好换侍女过来:“念心,念心”听到动静的侍女念心推开门直接进来了:“少谷主怎么了?” “一直在哭闹,怎么哄都停不下来,现在还没有喂奶。”女子说话语速太快咳了几声,许是嗓子太干了。 “谷主,孩子我来哄哄,还是先用饭吧,身体要紧。”只听得几声杯碟碰撞的清脆声音,严颜想到大概是侍女倒了杯茶给她。 “嗯,喝粥吧。去问问张婶谷中哪家有闲着的婆子,张婶家还有孩子别麻烦她了。” “是,谷主。” 本来就饿了的严颜闻到米粥的香味,饿的肚子都能咕噜咕噜叫了。可恶的她张口说话就是咿呀咿呀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得不放弃了。不过嘴边却感觉到了温热的东西:“啊,张嘴。” 严颜惊讶,确切的说应该是惊喜地张开嘴巴,结果只尝到了一点水,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到衣服里面去了,严颜好几次真的很想配合她的动作,结果都是到嘴边没喝到,顿时气的翻了个白眼。 当然看不见的她不知道到底翻成功了没,但是喂自己喝水的女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澜儿好乖。” 严颜心里顿时酸酸涩涩的。 念心的动作很快,女子连那碗粥的都没动她就带着人敲门进来了。 “谷主,这位是袁家的媳妇,生养过两个孩子。” “何大夫,叫我柳小就好。” 袁家的媳妇声音有点怯怯,看来是个很拘谨的女子,严颜不由更好奇那女子了。谷主么,古代女子能达到这个地位还让人尊敬,何…何无漪也该是个不俗的女子。 “坐下吧,这孩子刚才一直哭,应是渴了。”何无漪的声音难得轻快,说着还戳了戳严颜的脸颊。“我这也没什么,柳小你每天过来看看就好,工钱每月念心会算给你。” “是,这孩子真漂亮。不过何大夫…应该这样抱孩子的。拖着头和腰,放平一点。对,这样,就这样。” 可是严颜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纤细的手很笨拙很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姿势,害的她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念心则间接的道出了严颜说不出的话:“谷主,少谷主眼睛都直了。” “念心,粥凉了。”何无漪淡淡的说着,并没有严颜想象的尴尬。 “我去热。” “柳小,澜儿……一直未曾进食。”等侍女走了,何无漪才隐晦的说出了问题,严颜听到后会心一笑,真实矜持的古代女子。不过这回不待她们有动作,严颜又继续哭嚎起来,房间顿时又是鸡飞狗跳。 最后没有辜负严颜的期待,何无漪果然是极聪明的女子,吩咐侍女念心去药谷后山养羊户王四郎那里取了点羊奶,加黄豆煮了端来,严颜就忍着膻味乖乖的喝了,喝完直想吐。 “我的小祖宗啊,总算是不哭了。”念心扶着腰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羊奶的小人,小声道。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夏雨送药回来了就让她换你晚上在外面守着。”何无漪的声音也多少带着疲倦,戳了戳严颜软软的脸颊,又亲了亲才小心的把她放进了被子里。 严颜有点怔然,能动她绝对会摸摸被亲的地方。不过不能摸到也不能免除她心里的激荡,或许是梦也不要紧了,何无漪真心把她当女儿对待,那份母爱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 当小孩子挺还玩的,严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了,她也的确很快就睡了过去。严颜隐隐约约的听到谁的歌声,轻轻的浅浅的哼着,伴人好眠。 一觉醒来就会忘了吧,严颜闭上眼睛前努力想看清下抱着自己的何无漪长什么样,可惜只是个模糊的黑影,但她的嘴角也足以翘了起来。 ? ☆、叁、依旧如此 ?  严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一片灰暗,身体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尽管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无法接受不能回去的事实。当何无漪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严颜却不得不去接受自己一觉醒来身处异世的现状。 严颜甚至悲观的想到或许过几天自己的尸体因为发臭被邻居发现然后送去匆忙火化,私人财产因为无人继承被国家没收。 如果穿越真的存在,那我差不多会是最悲催的一员?不过好歹她是个成年人,经历这样的变故虽然超出以往的认知范围,也不会是严重到无法背负的打击。出于会计的职业病,严颜第一想到的是既然能穿过来,那么一定能回去,但想着她现在是出生一天的孩子,她就彻底沉默了。 严颜,不,现在她的身份是何澜生,心情很差,除了奶奶去世后就没无力过。面对从早上到下午不断过来探望的,哄她玩甚至想尽办法想逗她的女人,何澜生闭上眼睛动都没动,而实际到后面她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少谷主是不是病了,今天抱出去一天都没动一下。”念心探究的盯着何澜生那张皱巴巴的脸看,虽然很多人都夸少谷主长得好看,她还真没看出一点好看的。 “是么?”何无漪放下手里的医书,接过念心怀里的孩子。原本睡着的何澜生立马就醒了,醒的原因只归结三个字:不舒服。何澜生扶额,何无漪把昨天柳小教的都忘了,真的不适合抱孩子。不,在忍受何无漪各种笨手笨脚之后,她得出结论何无漪还是不养小孩子的好。 但是要问何澜生最初一个月那看不见的日子记得谁的怀抱,已经长大的何澜生只记得何无漪纤细的手、小心翼翼的动作、她身上淡淡的药草味还有耳边的声音,从沙哑慢慢转为清润,一句一句犹如珠落玉盘好听的醉人。 “许是太吵闹了。你看她不是醒了么,呀,澜儿笑一个。”何无漪的轻笑着逗弄她,何澜生撇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好。现在她还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一切,何澜生的身份代入不能。 “她嘴巴动了动呢,澜儿是不是饿了?” “前不久抱着喂了点,药谷内各家的媳妇婆子基本这两天都来了,她们倒是奇怪少谷主喜欢喝羊奶。” no,是不得不喝。何澜生默默在心底否决,她口里现在还是一股子膻味。不一会就感觉自己鼻子被点了,一点一点再一点,何澜生侧头躲开,何无漪还是追着不放,好像极喜欢何澜生躲着的样子,她不在意的问念心:“哦,还说了什么?” “都说和谷主长得像,争着想带孩子呢。” “今年发生的事情多,你多照顾下她们。你知道我不管这些的,和夏雨商量着办吧。” “是的,谷主。” 还真是甩手掌柜,这么多事情就直接丢给侍女像是谷主么,何澜生又对何无漪翻了个白眼,这种老板扔现代绝对饿死的命。不过药谷的人都称她为何大夫,为什么贴身侍女却生疏的喊谷主呢? 念心走了后,何澜生就感觉身上束缚着的襁褓被解开了,是何无漪把她抱进了被子里。她被放进了很温暖的怀里,不大的手在背上轻轻的拍着,何澜生心里叹了句好舒服。 “澜儿啊,今天不好玩么?娘念书给你听可好?” 何澜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咿呀一声给个回应时,何无漪就轻声念了起来:“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1 文言文真的是可以拿来哄小孩的么?学会计的理科生只觉得简直和天书无异,不过何无漪念的时候抑扬顿挫,温润好听,何澜生勉强可以把它当催眠曲。而后来知道那其实是《黄帝内经》时,何澜生彻底跪倒:何无漪,你真行! 每次一睁开眼睛,何澜生对回去的期待越来越小,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就不再想了。说服自己现代的骨灰已长眠于地下或许更好,何澜生内心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但又被她生生摁了下去。 还真把自己当何澜生么,不,这不是我的时代,也不是我的生活。现代虽然没有了亲人,却拥有那么多的回忆还有她的工作她的事业。 她是严颜,不是何澜生。何澜生这样告诫自己,但她曾想过,若她是严颜,谁又是何澜生呢? 前世的严颜,今生的何澜生? 不,太荒谬了!27年的无神论教育,立刻驳回了那样的解释。在做不出合理的解释之前,何澜生打住了继续作毫无根据的思考的冲动。但作为婴儿每天重复的无聊生活和无力感一度让她难以忍受,好在眼睛终是慢慢能看见东西了。 从最初视野一片灰暗,到慢慢的一个个黑影,黑影慢慢的变灰,再变亮,到形成模糊的人形轮廓……某天听着念心和夏雨同何无漪谈满月酒的时候,何澜生睁开眼睛第一次看清了抱着她的何无漪。 她的第一反应是:哪家的小孩子。 从抱着她的感觉来看,何无漪绝对是成年人里那个胸怀最小,手臂最小的。但实际看清她的容貌后,何澜生非常确定她还没有18岁,不,有没有16岁都未可知。她再次体会了一把被雷劈晕的感觉,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在异世的这么多天,看不见又不能动的日子虽然难熬,却真真实实的体会了一把被当孩子呵护的感觉。何无漪是个不完美的母亲,照顾她的时候笨手笨脚紧张又忐忑,却始终自己亲手照顾不假他人。在对何无漪感到无奈好笑的同时,何澜生也几次掉了眼泪,再之后却是更多的愧疚。因为她的出现,何澜生的存在成了未知数。 但心里她是感激的,甚至有时候觉得活在这个异世,好好的做何澜生,而何无漪就是她的母亲。 但现在这种想法完全崩塌,甚至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滑稽到可笑。何无漪还是个小孩,她这张老脸就是不要也喊不出娘这个词来。 算了,如果真的有命运,也太弄人了。 何澜生满心复杂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点一点显现出何无漪的样貌来。很小的脸,看不出坐月子的人应有的肉感,轮廓很柔和,带着笑意的看她,眼角眉梢都尽是温柔。 真的很美…… 何澜生突然艳羡何澜生起来。 ? ☆、肆、吾家有女(一) ?  满月酒,何澜生被何无漪抱着出了房间。往常何无漪坐不住了也都在房间下地走走,除了卧室就是书房要么药房这几个地方打转,鲜少外出。夏雨有次抱着她念叨这是谷主这辈子最安分的时候,何澜生当时还不以为然,后来就觉得万分赞成。 何无漪今天罕见的穿了见红色长裙,何澜生只觉得样式熟悉,但就凭中学时期学的那点可怜的古代史,何澜生还是放弃了瞎猜的念头。不过相对于不存在朝代,她还是觉得这是中国古代某个时期的概率大一点。 眼睛能看见后,何澜生见何无漪除了白色衣服就没换过其他的,想想医生都是白大褂她也觉得合理,但白色衬的她肤色更白了几分,今天的红色裙子倒添了分红润。不过何澜生介意的是她大中午被泡在药水里面仔仔细细洗了个通透,然后套上了大红肚兜……大红肚兜,何澜生脑子里想到了红孩儿,然后是花生……郁卒的翻了个白眼,就被大红色的襁褓裹了个紧实。 很早她就被抱到很大的客厅去了,里面摆放了很多张桌子,菜还没上就已经闻到了飘过的菜香。何无漪抱着她四周转了一遍,路上主要说话的还是念心,她除了点头就是微笑最多吩咐要多给帮忙的人一点工钱或者道声感谢。 不多久何无漪就被大家推到椅子上坐着了,而何澜生也被另外一个侍女抱着。何无漪的贴身侍女就只有念心和夏雨,夏雨似乎忙着外面的事,而生活起居这方面一直由念心照顾,这是何澜生一直观察得出的,这简直和她谷主的身份相差甚远。而实际上何无漪也真没半点谷主的架子,脾气好的让何澜生都担心。 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何澜生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热闹的场面,她就被一个个男男女女当球一样传来递去了。何澜生怨念地看了一眼把自己拱手送出的何无漪,结果接收到她更怨念的小眼神,红色衣衫衬着她水水润润的眼睛像快哭了般,何澜生就彻底败了。 孩子好漂亮、粉雕玉琢的、何大夫好福气……笑一个啊,给婶婶、叔叔、姐姐、奶奶、婆婆……笑一个,有糖吃哟……只能说药谷来的人比上次还多,何澜生作木头样被一一观赏,她憋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只好放声嚎哭。 据何无漪回忆,当年满月酒她家小孩把药谷所有的飞禽都吓走了,房梁上的小燕子没站稳直接掉进了碗里差点被喝醉的汉子生吞了……何澜生就腹诽她哭的时候还没上菜如何来的醉汉。 哭声震天,总归效果非常好,何澜生满意的回到了何无漪的怀里,只是襁褓里被塞满了各种东西,弄的她哭笑不得又觉得这些古代人还真是淳朴善良。何无漪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小心的哄着,然后吻了吻她的脸蛋偷偷的说:澜儿做的好。 何澜生不客气的甩了个眼刀过去,然后脸蛋又被戳了。何无漪你个小孩子,何澜生心底失笑,却不知道脸上也笑了起来,何无漪看到粉嫩的孩子笑的可爱极了又忍不住戳了戳。 “澜儿有点怕生,没事,今天大家来就随便。”何无漪说完几句话就打算撤了,没走几步被念心抓住了:“谷主,满月酒还没开始。” “上菜啊,别让大家干坐着。”何无漪说完又接了句,“羊奶热好了没,记得给澜儿端来。” “哦,谷主你该坐上主位。”念心走前又回头念叨了一句,就怕何无漪溜了。 念心吩咐了下去后就开始上菜,何澜生被何无漪抱在怀里看着,希望能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点什么。不过听到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重大事件。相比知道讯息,现在的何澜生显然更关注桌上的菜,菜品看上去卖相相当不错,香味引得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惜只能看着别人吃,何澜生对此很郁卒。 何无漪动了几筷子面前的蔬菜就专心喂着何澜生,餐桌上一些人说说笑笑她也时不时应和,总归是兴致不高。何澜生自然是察觉到了何无漪的不高兴,而她看着满桌子美食不能动更是没心情喝有膻味的羊奶,干脆闭了嘴巴不想喝。没想到何无漪对她眨了眨眼睛就放了勺子,说了几句她这个主人就离席了,孩子气的让何澜生叹气。一路出来她抓着何无漪的衣服,最终没扯。 算了,来日方长。 虽然出来一趟没知道这个时代确切的消息,不过因为回去时抱着时她脸朝外,何澜生倒是领略了一番外面药谷的样子。药谷真的算是一个山谷,下面谷底鳞次栉比的座落着不少木质的屋子和大片的水田,而她们的位置应是山上的高地,也就这门口正对着谷底方向视野开阔,旁边全是高高低低的树挡着。一切都真的很古代,很原始。 路不长,从正厅出来不出三分钟就回了她们的房子。侍女们都在大厅忙,何无漪把她放到摇篮:“澜儿,乖乖的不许哭啊,娘待会就回来。”就拿了衣服出去。 何澜生身体陷在摇篮里只好把眼睛对着屋顶上的悬梁。何无漪的卧室什么样她现在都能拿笔画出来,房间很大但东西不多,也没摆什么琴棋字画,除了床就放了一副桌椅、小书架、软塌,再有她躺的摇篮。能看见东西后她几乎把这房间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只能说空荡荡的没点人气。 以何澜生现代人的眼光看,何无漪根本就是个不会生活的古代小孩,不重打扮也不擅长应酬和交际,对金钱一点概念都没有,甚至和人说话也只能算合格。好在她性子温和,身边的侍女很能干,药谷也都是些非常淳朴的古代人,何澜生担忧的同时又觉得或许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错了。 这该死的时代落差感。 ? ☆、伍、吾家有女(二) ?  满月酒后,何澜生还能听到不少送礼来的人,从赌坊老板到王侯将相什么类型的都有,何澜生摸不着药谷地位的同时又庆幸她不是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 不过有天她还是听到了一熟悉的名字,齐国公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她还是知道的,初唐古代宫廷剧里面总少不了的一个人物,李世民的舅子,李治的舅爷。唐朝?何澜生隐隐相信了,初唐时期社会稳定,风气开放,难怪药谷会是这样一翻面貌。 除了这些,算大事的就数天气变热了。何澜生看着盖着的厚棉被换成了轻薄些的被子,但她身上的襁褓依旧是襁褓。虽然透气性不错,她一天到晚不哭不闹也最多哼哼几声提示下要换尿布或者饿了,也基本不出汗,但捆着就是不舒服。 “澜儿,娘抱你出去玩啊。”何无漪在床上铺上了襁褓,就要动手把何澜生抱起来,何澜生抗议的踢了踢腿,表示不要。 “不想么,我们去外面坐坐,房子里热。”何澜生很奇怪何无漪多数时间对着她自问自答的话都基本猜中了她的心思。倍感惊奇又觉得何无漪着实聪明。也或许是母女连心?这个何澜生没多想,何无漪就把她抱起来放在襁褓里:“澜儿乖,听话啊,娘给你拿了好东西。”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拨浪鼓摇了摇,晃出一阵咚咚当当的声音。 何澜生看了眼她举着的拨浪鼓,继续踢襁褓。 “澜儿不喜欢啊……”何无漪笑着的脸垮了下来,拨浪鼓也不摇了。 何澜生没再踢襁褓。她伸手扯了扯襁褓,可惜一点都扯不动,倒是把额头闷出了一脑门的汗。 “热热?”何无漪替她发出卖萌的叠声词,掏出手帕给她擦汗,说着要帮她把襁褓解开,可是她一只手托着何无漪的背,另一只手还拿着拨浪鼓,襁褓没解开更没把何澜生抱住,一时失手就从手里滑了下去。 何澜生脑子一刹那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的。 但她被一双纤细的手接住了,何无漪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她听到了她咚咚咚的心跳声,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响。 “吓死娘了,没事的没事的,澜儿你还好好的。”何无漪拍着她的背部一直在念叨,自责又在不断的安抚她,还有安抚自己。 何澜生闭上眼睛,刚才被接住的一瞬间涌出了很多想法,死了她会怎么样呢,永远消失还是再一次重生或者回到现代?她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却一定能肯定何无漪会伤心一辈子。 何无漪的年纪,已经是父母不在,丈夫去世,若再加上失手丧女,她该如何活下去? 对不起,她揪着何无漪的衣服默默的在心里说。 “娘在这呢,澜儿不怕。咱们不出去啊,娘陪着澜儿玩。”何无漪把她小心放在床上,解开襁褓时见何澜生后背一身汗,又担心的摸上了何澜生的脉搏:“念心,拿新做的棉衣来,澜儿里面的衣服也拿一套过来。” 念心帮着何无漪给何澜生换了衣服,犹豫了下还是问:“谷主?” “没事,我有点乏了打算睡会,你记得在屋里放点水。” 何澜生看着何无漪还苍白的脸色,越发想快点长大了。 “澜儿在想什么,嗯?”何无漪脱了外衣进了被窝,看着何澜生的眼睛问。何澜生转头直视她,何无漪就笑了,“澜儿像个小大人,不哭不闹的最乖了。” 很温柔的笑容,甚至掩盖了何无漪原本的青涩。她还是个孩子,而现在却足以当一个母亲。现代27岁仍是单身的何澜生,都没有体会过那种舐犊情深。 “澜儿,娘很美对不对?”何无漪凑进了些,用鼻尖碰了碰何澜生,然后看到自家小孩瞪直了眼睛,圆溜溜的,何无漪笑着又亲了亲。 何澜生一巴掌拍过去,不过勉强能伸开五指的肉爪子举到何无漪面前就没力气了,然后软软的贴上了她的脸颊。 “澜儿?”何无漪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 何澜生动了动手指头,戳了戳何无漪结果把她逗笑了:“澜儿也想玩…戳戳” 戳戳?何澜生翻了个白眼,结果被何无漪加之以十倍给□□了。你绝对知道白眼是什么意思吧!何澜生被□□时咿呀咿呀的抗议着。 …… 那天下午何无漪没踏出房间半步,何澜生一直记得。 ? ☆、陆、吾家有女(三) ?  何澜生每天想睡就睡,睡了就醒对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日起月沉朝朝暮暮,何无漪也不再久卧在床,气色也好了不少,看来是坐完月子了。 天气热了何澜生每天醒来就得泡药水澡,喝羊奶,何无漪总会对着她自说自话,自问自答,然后见她被逗弄到出声抗议才会笑着罢休,但每天都有挺长一段时间不见她。 原来何无漪也会很忙。 和书架上的书有关吧,何澜生瞥了眼一排书,视力勉强是可以看清那些繁体字,但不用看她也知道全部都是医书。何无漪何大夫的名字看来不是白叫的,从她身上褪不下去的药草味就知道了,只是没想过她对医术相当醉心。 “少谷主,谷主一定走了,不要你了。”念心摇着她的摇篮恐吓着何澜生,然后做着很滑稽的动作想引起她的注意,结果收到何澜生的一个白眼,当即想捏她,不过末了又缩回去了。 “少谷主果然一点都不好玩。”念心怨念的说,“为何那些媳妇们都夸少谷主最乖了呢,不哭不笑又不闹,唉……” “澜儿又生小脾气了?”远远的何无漪的声音就传来了,念心当即禁了声作认真样。不一会何无漪带着一身很重的中药味进了房间,她换了平日里的褥裙,上身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身长裤还蹬了双靴子,一副利索的打扮显得更加瘦小,站在健康丰腴的念心旁边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 何澜生的小鼻子动了动,打了个喷嚏。 “看来娘是被你这小家伙嫌弃了是吧?”何无漪凑到她眼前看她,何澜生动了动鼻子没给出反应。 何无漪宠溺地摸了摸她额头:“以后你也要和娘一样的,小澜生。” 学中医么,何澜生以前对中医的了解基本为零。她想到2027年的现代西医对癌症依然无法根治,心里就冒出一股烦躁的情绪,学医又能精通到什么地步?特别在古代,人的生命脆弱的一场风寒就可以夺走。 “又在想什么,嗯?娘去换身衣服再和你聊啊,乖~”何无漪捏了捏发呆的何澜生,何澜生皱眉,哼哼了几句表示不满。 “咦,少谷主居然会哼哼了。”念心表示很惊奇。 “对啊,澜儿才不是哑巴呢,是和娘性子一样的对吧,小人儿。”何无漪抱她出了摇篮,乐此不疲的逗她。 “那何时能说话?” “一两岁吧,老人家说小孩子会长得很快的,眨眼工夫就变得又跑又跳的。”何无漪的话引得何澜生郁卒的白眼。 那一年是她活了快三十年最难过的一年,身体跟不上思维的情况简直比瘫痪还悲剧。她只能在何无漪有时间时被抱出去看看,而最多的也就是在卧室的那张大床上爬来爬去。夏去秋来再到冬寒散去绿树新芽,何澜生能正确的发出一个音节时,已经快周岁了。 “澜儿,澜儿,快叫娘~娘找到好吃的果子了咯。”屋后的林中,何无漪一身月白水墨裙,身姿飘逸的出现在坐在石凳上的何澜生面前。她头发用玉簪简单的挽了,经一年后身高也长了许多,却依旧如以前般清瘦。青涩的眉眼渐渐长开,越发的缱绻温柔,让人移不开眼去。 当然这仅是何澜生的看法,念心是叹了何无漪再叹何澜生,一个个瘦削的没半两肉,哪里像个女子。唐朝以丰腴富丽为美,何澜生也只好叹息她们生错了时代。李世民的贞观二年啊2,离她的时代有一千多年吧。 “澜儿又在走神了,呜呜……澜儿都不想娘了。”何无漪把头埋在她的小胳肢窝里,何澜生默默瞥了她一眼,说:“不。”声音奶声奶气,听得何澜生也是皱眉,但她现在还只能发准这么一个音。 “快叫娘,叫了我就给你果子。”何无漪继续诱哄着。 “不……yao。”要的那声没咬准,何澜生不自然的嘟起了嘴巴。 “那娘自己吃了。”何无漪用帕子擦了擦水润的果子,咬了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幼稚鬼,何澜生吐槽了一句,拽着石凳旁边的小草不看她。 “我快吃完了哟,澜儿真的不吃么,还差一口了~”何无漪不死心的摇着手里快啃完的果子。 “不……”后面被何无漪用她已经咬碎的果子堵住了嘴巴。何澜生瞪着她,虽然她现在牙齿不行也不会把自己噎死,何无漪每次都嚼碎了再塞给她吃……何澜生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不好吃么,还是澜儿嫌弃娘?”何无漪作受伤的抹眼泪,何澜生还是瞪着她,简直卖萌卖的飞起,但却乖乖咽了下去。其实连她都没发现,一年下来已经习惯了作为婴儿的生活。 “就知道澜儿最乖,回家咯。”何无漪亲了亲她的脸蛋伸手抱住她,施展轻功快速的出了林子。何澜生看着身后的倒飞的树木,轻功这种只有在武侠中出现的武术看来的确存在。但何无漪会武功,她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何无漪抱着何澜生出了林子就看到一脸焦急的念心。“谷主,你可回来了,明天就是抓周礼了。” “念心还有什么安排?”何无漪边走边问。 “谷主记得就好。”念心对着看她的何澜生做鬼脸表示不高兴。 “哦。前面那些学徒的怎么样?” “夏雨说已有小成。” “那便好了。” “谷主,莫不是……” “总不能一直待在谷中,澜儿也要出去见见对吧,不然很无趣的。” 念心当即就变了脸:“谷主,你要把少谷主也带出去?!” “已经一岁了可以吧”何无漪一副迫不及待的语气让何澜生无语,平时念心带她的时候就喜欢絮絮叨叨说何无漪如何如何:“从小就跟着老谷主四处游历,当了谷主还没收性子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她这贴身婢女简直是摆着看的,幸好生了少谷主才有这安分日子过……”何澜生好笑之余又觉得何无漪这个古代女子真是率性又胆大。 “万万不可啊……”念心难怪最近眼皮跳的厉害。 “澜儿觉得呢?” “要。”这次没念错,何澜生勾了勾嘴角,笑。 “就知道澜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何无漪高兴的赏了一个吻,径自回房间了,留下念心在那担心不已,我的祖宗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和夏雨商量商量去。 ? ☆、柒、吾家有女(四) ?  周岁,何澜生醒的很早,被何无漪悉悉索索的声音闹醒的。她很艰难的从被子里爬了起来,结果何无漪把指头放在她嘴巴上,把她抱回了被窝里盖上了被子。 准备逃了么? 何澜生在被窝里想着何无漪会在什么时候带她溜走,今天会去抓周吧,也不知唐朝有没有这习俗。她呼出一口气,想着能出去走走总比待在药谷好,也算是亲身体会一把唐朝的风土人情。 出去了会是怎样呢?何澜生撑开被子想看何无漪在干什么,结果何无漪把脑袋伸进被子里对着她笑,“澜儿,咱们要去哪里玩?下江南道还是去东都洛阳呢,要么长安吧,娘有不少朋友在。” 能告诉我药谷在哪里么?何澜生完全不清楚唐朝地域划分,不过比较保险起见她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意思是去长安。天子脚下加上有朋友照顾,应该很安全。 “就依澜儿~”何无漪一脸高兴的和何澜生击掌,把她抱了起来:“我们走咯~” 你不怀疑周岁的孩子怎么听得懂吗何澜生默默垂头,她有意让何无漪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孩子,但每每又被她自己打住。 周岁一切从简,这是何无漪交待的。所以正午何澜生洗了澡穿上新衣服后,也并没和满月酒那般热闹。抓周,不,听她们说的是“白晬”。何澜生被何无漪抱着,看着念心把东西一件件放在桌上,脸越来越黑。 金针、药罐、药草、铜杵臼、阴阳盘、还有本书,书页上楷体繁体字写着《傷寒論》,伤寒论一看就是医书好吧……后面还有不少何澜生没见过的东西,但基本都是和中医有关。她瞥了眼表情正常的何无漪,无语。就算真的要学医也不用做得这么干脆吧,何无漪你到底多大! “哈哈,看来何大夫是想让孩子继承衣钵啊。”旁边观礼的人也愣了下,随后很欣慰的点头笑道。 “的确有这意思,澜儿要认真选啊~”何无漪点头说,还不忘捏了何澜生软软的脸蛋。 不……要……变调的声音软绵绵的被大人们的声音掩盖过去,何澜生非常想和念心一起躲出去捂脸,但她已经被何无漪放到了桌子上:“澜儿喜欢哪个就拿哪个,乖啊~” 何澜生直接坐在桌子上,她可不想光着屁股在一堆人面前爬半天,可看着一堆人认真又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不拿点东西难以应付,就抓了身边长长的布袋子,里面一排的金针。 “这孩子真干脆。”张家婆子拍手快言快语,其他人也颇为满意何澜生的抓周结果:“看来药谷有传人啊,何大夫恭喜恭喜……” 何无漪点头很高兴走到桌边想抱起何澜生,何澜生见事情完了就把手里重的要死的金针扔了,倾身投进了何无漪的怀抱。 小屁股在坐在桌子上呢,少谷主最后抓的是谷主吧,躲在角落的念心扶额,少谷主也和谷主一样是个不省心的,这哪叫抓周啊……只是她这一分神,就不见了何无漪的身影。 “谷主呢,看到谷主没?夏雨夏雨你去哪了?” “呜呜……呜呜……”被绑了手脚塞住嘴巴扔在桌子底下的夏雨挣扎着回应,只听念心吩咐其他人:“快,四处去找找,谷主肯定没跑远。”夏雨哼了半天见没人应她,泪目的看着抱着孩子蹲在她身边的何无漪掀开桌布站了起来。 “何大夫啊,真是……”被晾在大厅的药谷众人看着何无漪从桌子里钻出来,哭笑不得的摇头。 “多谢相助,大家用完午饭再走啊,无漪就先走了~”何无漪抱着孩子行礼不便,道了声谢从房梁上取了包袱,不和他们多说就迅速窜了出去。 “澜儿,我在谷外准备了马车还有好多点心哟,澜儿现在可是药谷第七代传人,今天开始娘要告诉你行医之道。” ……何澜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何无漪你在说笑么? “药谷祖训:抛妻弃子者不救!弑父戮母者不救!手足相残者不救!”何无漪抱着她认真的说,见许久何澜生都没理她又说,“澜儿,跟着我念。” “……”何澜生闷了半天,张开口一字一字的说,“pa…qi… qi…子” 何无漪看了她一眼,眼含鼓励。 “者,不…救!xi…fu……iu…者,不…救!suo…足…xia…残…者,不…救…!”何澜生喘着气说完,便闭紧了眼睛不再看何无漪。 “我的澜儿,很乖。”何无漪站在山谷的边缘,回头看了眼药谷,“爹早年和我说,药谷隐居于世,但行医问药不可偏于一隅,闭目塞听。现在娘来告诉你,澜儿要牢记于心。” 何澜生仰头看她,这样的何无漪于她很陌生。何无漪低头直视她,眼神哀伤。 何澜生突然想起来,念心说过,老谷主夫妇逝于5年前,当年何无漪才13岁。 “不……”要伤心,何澜生抬起手想安慰她,可惜只碰到了何无漪的头发。 “澜儿,可记住了。” 何澜生放了手,点头。顷刻她们从山崖纵身而下,何澜生被按在何无漪的怀里只听着耳边风声迫人,却觉得第一次真的想要落泪。 她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在不断丢失……她无法抓住过去的东西,也必须接受新的生活。 严颜……已经回不去了。 ? ☆、捌、行医路上(一) ?  落地时,何澜生抬头看了眼她们下来的“路”,山崖陡峭几乎少有踏脚处,一眼望去山势直上云霄恐怕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何澜生暗叹了一句如此原生态没半点人工痕迹的山林,又隐隐庆幸不必困在药谷。外面会是什么样子呢,何澜生探出脑袋,顺着不宽阔的山路往下看去,隐约能见到几处房屋,屋顶上冒着炊烟,一派安然的田园风光。 “澜儿不着急哟,咱们可以慢慢走慢慢看,”何无漪绑好包袱,揉了揉何澜生长出不少毛的脑袋笑着说,“会遇到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说罢她吹了声口哨,何澜生听得马蹄踏踏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近了连着路上的小石子都轻轻颤动着。她刚想着是不是一队人马过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就跃入眼帘,马后拉着一辆四轮的马车,带着一路的烟尘扑面而来。 见了何无漪,马儿非常不友好的嘶鸣,它似乎极想挣脱马车的束缚,前蹄高高扬起扯着拴在它身上的缰绳紧绷,像是随时要被它扯断来。 马儿眼神清澈透亮四肢矫健有力,冲着何无漪喷了两口浊气才停在了她们身边。 好烈的马,何澜生朝着何无漪翻白眼,你家的马都这么有性格么 “澜儿,这是小云。小云肯定是因为马车束着她了。”何无漪摸了摸马儿的脖子,丝毫都没觉得名字简直一点都不配这马儿的性格,何澜生吐槽无力。 “澜儿不能长途奔袭啦,小云~”说着举着何澜生到马儿面前,那傲娇的马喷了喷她两口口水,便把脖子扭了过去。何澜生则吓得惊魂未定。 “澜儿,不怕啦,小云脾气很好的。”蹭了蹭马儿的脖子,何无漪便掀了帘子进去。还没坐稳马车就动了起来,何澜生晕头转向的拽着何无漪的衣襟,好在一会之后就慢慢平稳下来,何无漪对着她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何澜生扭头嫌弃不看。但是马车没人驾车真的没事么? “呐,这里有新鲜的桂花糕哟,澜儿,澜儿……”何无漪从马车上的包裹里取出点心,自己咬了一口后举在了何澜生的面前,“很好吃的,娘特意留给你的。” 何澜生闻着鼻子下淡淡的桂花香,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咬了。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药谷的厨娘果然厨艺果然很好,可惜她还没尝到一次正经饭菜就出来了。 “好吃么?”何无漪笑着擦了擦她嘴边的碎屑。 “好。”字正腔圆,虽然奶声奶气好在没念错。何澜生满意的笑了,语言能力果然要经常锻炼。 “还有很多呢,澜儿叫声娘啊,娘都给你吃。”何无漪举着包了桂花糕的油纸袋晃了晃,半是诱哄半是期待的说。 若是长了尾巴都会摇起来吧,何澜生好笑的看着她幼稚的动作:“wu……”不对,音调错了,她深呼一口气,“无……漪” “唉?”何无漪明显呆了下,不过马上扯上了何澜生的脸蛋,“澜儿居然敢直呼娘的名讳,没大没小,快点叫娘……” 忍着被□□的痛苦,何澜生从牙齿缝里挤出“无漪”两个字,意外这次连着说的清清楚楚。 “呜……澜儿一定不喜欢娘。”何无漪抱着她嘤嘤的哭了起来,小只的何澜生被她圈在怀里看不见她到底哭了没,不过依照相处一年的了解,何无漪绝对不会哭的,事实上她也就在第一天见过她的泪水。 “无漪。”奶声奶气的念着这两个字,何澜生总觉得意外的好听,至少比她在心里说的时候好听。 “澜儿知道娘叫什么啊,真是聪慧。澜儿笨一点就好了,小小的呆呆的和豆芽菜一样。”何无漪贴着她的耳朵小心的碎碎念,“唉,澜儿叫什么都好啦,不过不许叫别人娘,小东西~”说着狠狠的亲了亲她的脸蛋,留下一个大大的口水印还不给擦。 何澜生失笑,点头:“好。” 何无漪表示对此很满意,纤细漂亮的手指挑出一块桂花糕,自己又咬了半块然后递给何澜生:“看你小馋猫的样子,桂花糕给你吃半块……” 还以为你多大方呢。何澜生小口小口咽下半块桂花糕后再喝完她喂的水,马车就停了下来。 “是何大夫?”马车外一女人怯生生的问,何无漪挑来帘子抱着何澜生出来,“正是无漪,刘嫂?” “是啊是啊,何大夫还记得妇人,快过来坐坐。啊,是小小姐吧,长得真可爱。” 妇人的语气之前还算是惊喜后面更像是勉强地撑出笑意,何澜生疑惑侧头望去,一张很普通的中年女子脸庞,面上很干净皮肤偏黑。 “我家澜儿,刚满周岁呢。”何无漪笑着说,也就不客气的跟着她过去了。“最近一年多村子里还好?” “好,现在世道太平日子好过。大家都盼着何大夫能下来看看呢,村西头老王家的儿子腿彻底好了……” 刘嫂迟疑了下,便一一说着近年来的村子里的状况,确切是说身体状况,何无漪认真听了,不几步就到了一家屋子前。 正午午饭刚过,屋子例外坐了不少女人们,大多粗布麻衣拿着绣活,说话时还能穿针引线一点不耽误。何澜生好奇的瞧着,见她们看着何无漪过来都相当开心的放了绣活凑上来,“何大夫都快两年没见了,倒是越发水灵了。” “哎哟,好漂亮的孩子,快给我来抱抱。”说着何澜生就被一年轻少妇给抢着抱了过去。 “叫什么?” “何……澜……生。”何澜生一字一句的念出来,想着以后不能当哑巴,她说话的频率慢慢加多。 “好名字,这孩子像何大夫,打小就聪明。” “哟,快来叫声婶婶听听。”一穿着还算不错的妇人抢过她逗着说。 “婶……” “哟哟,真是乖的不得了,何大夫你大江南北走的肯定带着不方便,这孩子给婶子我算了。”妇人开着玩笑,倒是引来众人哄笑。何澜生见何无漪没声音转头看去,却见她眼眶发红的看了她一眼,幽幽怨怨委屈极了,说了句帮忙照顾之后便随着一神色哀伤的女子走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2节 她是……?何澜生慢慢觉得心里堵的慌。 这一去就是一下午,何澜生被那堆女人抱着闹了半天索性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淡淡的药草味,便没动。 “何大夫,小儿耳朵真的没事?”声音像是个年迈的老妇,何澜生只觉得何无漪手臂在不断晃动,同时听她说:“不碍事,耳聋出血内里生肉,不能闻声,是由肾热引起。磁石、白术、牡蛎各五两,甘草一两,生麦门冬六两,生地黄汁一升……用水九升,煮至三升,分三次服用。3” “那能治就好,谢谢何大夫。” “这是方子,明天我再过来。” “唉,何大夫,诊金…” “老人家不是帮忙照顾澜儿许久嘛,算是抵了。” 何澜生抬头偷偷瞧了何无漪一眼,刚才还真的有点大夫的样子。一时间突然像是想通了,为何药谷人喜欢叫她何大夫而不是谷主,何无漪是个不称职的谷主但会是个好大夫。 ? ☆、玖、行医路上(二) ?  “醒了?”何无漪走出那家人的屋子,点了点何澜生的鼻子。 “嗯。”何澜生撇过脑袋,轻声应了,“无漪。” “嗯,饿了没?” “不。无漪……”何澜生想着午间何无漪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介意或者非常介意她对于她的称呼,但奈何她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张嘴能吐出什么字来。 “想娘了?一下午没见就想了吧。”何无漪笑着说。她白皙的小脸笑起来神采飞扬,何澜生还真没看出她今年已经18(虚岁)了,而且也不像下午遇见的那些妇人一般梳着妇人髻。当然最疑惑的是何无漪简直不把她当才一岁的孩子来沟通,何澜生非常想确定每次她是真的在和她说话还只是自言自语。 不过她没问出来,就如她不想喊何无漪娘,何澜生不喜欢去冒这个险。 路上遇到不少来来去去的人,言语间对何无漪不是一般的熟悉。何无漪也多少会回两句,像是在药谷般话题扯着总会扯到何澜生身上,言语间透着身为母亲的宠溺和高兴。 何无漪极其喜爱她,何澜生这是知道的。 “澜儿会说话,会走路,再然后会长高,和娘一样高的时候就要嫁人了。”何无漪抱着她有一下每一下的说着,到了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外在啃草的小云扬起脖子看了过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对着何澜生打了个喷嚏,继续啃草去了。 想必是看病的时候被谁牵了过来,何澜生撇了撇嘴,那匹烈马肯定非常不喜欢她。 “是爹以前落脚的房子,我偶尔也过来住住。”何无漪开口对满眼好奇的何澜生解释,“下午村里人已经来打理过了,不过晚上会有老鼠哟,吱吱吱吱……澜儿怕不怕?”何无漪吓着她,却是笑了,“以前爹也吓我来着,不过被娘训了。” 何澜生没说话,任由何无漪把她放在床上。她一口气爬了起来,腿颤颤巍巍的站着但刚迈动步子就倒了下去,下巴嗑在棉被里。棉被有股太阳的味道,不像是放在没人住的茅草屋的。被子下面铺的干草虽然坐上去感觉怪怪的,倒是很舒服。 “哈哈,澜儿你在干什么?”何无漪嫌屋子太暗,点了油灯就看见何澜生毫无形象的趴在被子上。何澜生艰难的扭动着笨拙的身体,回头来看她,就被何无漪一把抱起放在了被子上。 “澜儿还小呢,这么点大想干什么?”何无漪含着笑意的眼睛问,“小脑袋里装着什么怪怪的想法,告诉娘?” “z……走。”是的,她想走路,想快点长大,想弄清楚到底能不能回去,还有……还有要不要做何澜生,不然对何无漪不公平。 “走路?澜儿就想走路?爬一个先,娘看看你腿脚如何。” “……”何澜生皱眉想了会还是老实绕着床爬了一圈,不过也累的她够呛,何无漪拿着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顺便脱了她的外套,“不错,那澜儿能自己站起来么?” 何澜生撑着床单,结果一屁股又坐回去了。引得何无漪大声笑了,“还不行哟,要慢慢来。”说着把她抱进了怀里,“果然是人小鬼大。” 何澜生不高兴的扭了扭身体,结果还是被何无漪束在了怀里,“澜儿,想长大么?长大啊……”何无漪叹了一句并没有说下去,门外有人敲门了。 “何大夫,何大夫在不在” “在呢。”何无漪去开门,门口一妇人提着菜篮,“忙了一下午何大夫饿了吧,我家做的粗茶淡饭,不嫌弃就…”是下午见到的刘嫂,这会说话还是有点怯生生的,何无漪让开请她进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送饭,顺便看看何大夫。”刘嫂忙摆手,用袖子擦了擦菜篮把手递给了何无漪,便匆忙走了。 “唉,刘嫂……”何无漪接过提篮打开,里面一碗腊肉一条鱼还有个小青菜,在这么僻远的农村已经是非常好的菜了。何无漪留了一碗青菜和米饭,便合上盖子打算送回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何澜生换她:“无漪……” 何无漪忙止住步子,把何澜生用襁褓包了背在身后,吹了灯提了菜篮就去村上了。这会天已大黑,泥巴地看上去非常不好走,何无漪走的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踩进了水沟。很快见着步履蹒跚的刘嫂,何无漪忙快步上前,“刘嫂,等等。” 妇人身子一颤似乎被吓得不清,想了一会许是声音熟悉才缩着脖子回了句:“何大夫” “刘嫂,家中谁病了?”何无漪赶上她,摸了摸怀里的何澜生才放心的开口,“我随你去看看。” “何大夫,您的好心我领了。但是……孩子她爹,已经……已经撑不下了。”刘嫂说着痛哭起来。不算挺拔的身子看上去已经如上年纪的老人般佝偻下去。何澜生皱眉的听着,古代的人果然是相当脆弱,地处偏僻恐怕平时连个游医也少见,药谷离这不远但出谷不易。中午见着刘嫂才三十左右,条件不好或许年纪会更小一点,古代就算开放如唐朝也是以男子为尊,若是死了丈夫又家有小孩改嫁也是不易吧……何澜生只能凭着可怜的知识判断,这个女人的生活现在或者将来都会相当难过。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何无漪。 何无漪听得皱眉,把菜篮交到刘嫂手里,之后把何澜生交到她怀里,嘱咐她路上小心就运气轻功飞快走了。 何澜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远处传来谁家狗的吠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何大夫……”刘嫂快步走了几步想追过去,又抱了抱何澜生步子竟慢慢稳了下来,不过依旧是抹着眼泪小声哭着,但提着菜篮还抱着何澜生也不敢抹泪,只是拼命低头走路。 “不……哭。”何澜生抿着唇想安慰她,奈何说出来的话还真不像安慰的。 但女子抹了把眼泪后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掌粗糙还有点油烟味,“不哭不哭……”何澜生心底叹了口气,古代的女人真是……身不由己。 这时她又想到了何无漪,只是如何无漪这般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个。 她是赶去治病了吧,不知结果如何。 走了半天才到有灯光的人家了,许是路平坦了些,刘嫂累的气喘吁吁仍飞快的迈着步子。只一会,她就停在了一房子门口,何澜生见灯火通明人出出进进,心下一跳,莫不是死了? 刘嫂当即跪了下去大声哭了出来,眼泪砸在何澜生脸上,让她怔住了。抱着她的女人在绝望,甚至眼底看不到一丝光彩和中午勉强笑出来的样子判若两人,何澜生沉默,看来死了丈夫对于古代的女子简直是噩梦。 那么,何无漪是怎么想的呢,她想起刚醒来时她说,“端昌一生病榻缠身,去了也好。我……”她想说什么呢,又是什么说不出口呢。 “哎,刘嫂快别哭了,你家那位没事,何大夫正好赶上来,没事。快起来,这孩子也哭的一脸泪的。” 不,她没哭,她怎么会哭呢。 旁边的妇人抱起何澜生擦着她的脸颊,一看“哎,这不是何大夫家的么,刘嫂看你带的。”刘嫂只是一个劲喏喏的点头,眼睛往屋里探去。 “娘,娘……”从屋外跑出一大一小的孩子,扑进了刘嫂的怀里,“何姐姐说爹没事,爹爹马上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捉鱼了。” “好,没事就好,快,去给何大夫磕头。”刘嫂推着自己孩子去屋里,正碰巧何无漪出来,她鞋子污了半只,干净的衣摆上沾了不少泥点,头发也散了长长的头发散在肩头像是被抢劫了,刘嫂见她这落魄样子忙迎上去,“何大夫……”紧张的不知道如何道谢才好。 “进去看看,没什么大碍,明天我再来施针,药已经煎上了,按着方子静养半月就能下地走走。”何无漪不等刘嫂说话直接让她进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就去抱何澜生了。 “澜儿这是怎么?”何无漪见她脸色通红,和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婉拒了他们请求留宿的好意,也不待刘嫂出来抱着何澜生循着路回去,“怎么哭了,嗯?娘踩进泥塘里了,回去换身衣服就好。” 走了不远,一小女童拿着灯笼过来跑来,“何姐姐,何姐姐,娘说路不好走喊我送灯笼来了。” “真是麻烦了,给,好吃的桂花糕。”何无漪从怀里拿出之前吃了一点的桂花糕递给小女孩,“快回去吧,省的你娘担心。” “嗯。谢谢姐姐。”小女孩撒蹄子欢快地跑了回去。 路上的虫叫声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却丝毫不觉吵闹,何无漪举着灯笼在田间路上走着,灯笼糊的纸上映出许多飞蛾的影子,一只一只似乎非得靠近灯芯去不可。何澜生渐渐看出了神。 “澜儿……”走了许久的何无漪突然叫她。 “嗯。” “没,以为澜儿怎么了,闷声不吭的娘担心。” “无漪……”何澜生看她,若是她晚了会出什么事情么,是不是真的就死了? “晚一点也无碍,刘嫂是担忧过重。”何无漪叹了口气,“不过行医问药,总该是半刻都耽误不得的,若是再早一点刘叔的身体也不至于亏到那份田地。” “药谷这批弟子还是要尽早出来好。”一时何无漪的语气中竟染上了几分愁绪,温柔的脸庞在灯笼微弱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却让何澜生更加心疼起来。 何澜生后来想起时只记得出来第一天夜晚,天上的星星很多,多的何无漪的眼里都藏满了星光。 ? ☆、第十章 ?  何澜生半晚没睡着,次日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茅草屋很安静,何无漪不在。何澜生从被子里翻身坐起来,屋顶上透出几丝光线照在茅草屋里,空荡又破乱。她低头垂眸,被子里残留的淡淡药草味还在,便又倒在了床上。 身上的感觉很干燥,想必是何无漪换了尿布走的。何澜生空着脑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翅膀的扑腾声闹回神。乳白色的鸽子,脖子上一圈褐色羽毛,正呆头呆脑的从窗户口探头进来。 何澜生再次爬了起来,爬到床边看着离地面犹如“悬崖”一般的高度,她又无奈的摇头。肯定得摔个四脚朝天,何澜生撇嘴想着那时候的窘样,窗口的鸽子咕咕咕的叫得欢唱。 她看了眼鸽子,开始扶着床头站起来练习走路,只是身上的腿跟不是她的一样,身体重心也不稳,晃晃悠悠的让活了快三十年的何澜生郁卒的想吐血。心里一分神,连床栏都没扶住,直接磕在了木床上,疼得何澜生龇牙咧嘴。 那只鸽子越发咕咕咕的叫得欢畅,何澜生瞪过去,等无漪来了就把你炖了! “哈哈……澜儿最近越来越好动了。”何无漪抱她起来,揉了揉她被磕红的额头,“疼不疼,娘给你上药。”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了多久了?何澜生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怎么,澜儿还是害羞了?”何无漪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多走走就不会摔了,不羞不羞。” 何无漪又哄又笑的,说的何澜生耳根都红透了。 “哈哈,澜儿,澜儿。”何无漪捏着她的小脸,乐的不行。 何无漪看了信鸽送来的信并没有回。她简单给何澜生喂了点东西,收拾干净了茅草屋出来时,小云已经非常在门口用蹄子刨了个小坑,见到何澜生非常不友好的抽了抽鼻子。 “走吧,这边也没事了。”何无漪拍了拍小云的背就上了马车,这回她并没有坐进去,而是把何澜生绑在身前坐在外面驾车。 小云踏踏踏的往村口去,春日的阳光懒懒的让何澜生打哈欠,但内心也在暗暗鄙视自己现在简直是个大累赘。 还没出村口呢,何澜生就见一人打马飞快朝这边过来,声音是个年轻女子。长裤革靴身着一件红色短衣,头戴毛帽子,乍一看何澜生还以为见着蒙古人了,转念一想唐朝皇室有胡族血统,何无漪采药时也穿的简单方便,却是和她这一套不一样。 何澜生摇头,她果然是不懂唐朝文化,便不再多想了。 和那人擦身而过时,女子偏头往这边看了她们一眼,眼神一亮,随即勒住缰绳,“前方可是何大夫?” 声音清亮,透着股爽快劲,何澜生听着觉得她倒是不像之前遇到的一般女子。 何无漪停了马车,她便赶上来了,下马拱手合抱作礼,“小女子韩筱,特来请何大夫救治小妹。” “走吧,路上说。”何无漪点了点头,也不问多少,示意女子带路。何澜生愣愣的看着,这就没了?好歹说下病人,得了什么病,或者……难道不该有更多的交流?被人骗了怎么办? 但何无漪习以为常了神情,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瞎操心。不能把现代人的防范意识代入古代的生活中么,就算是贞观时期也没到天下大同啊,何澜生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大夫也是爽快人。”女子笑了笑,打马走在身侧。“昨天就听到何大夫过来了,一早事情多给耽搁了不久,总算是赶上了。” “嗯,我带着澜儿不便。韩姑娘,你家小妹身体如何?”何无漪没和她多说废话,直接奔着病人去了,不轻不重地在马车上挥了一鞭子,小云就快跑起来。 “这事奇怪。小妹自去年就不对劲,整日恍恍惚惚,不顾吃喝,今年更是卧病在床,请了几位大夫也没用。听得何大夫医术精湛特意过来” “神情恍惚,平日里说些什么,之前大夫确诊为何病?” 何澜生看着那女子话说了半句就被何无漪抢了后露出尴尬又不解的表情,顿时想笑。何无漪见着病就不顾其他,说实在的有点让人觉得,嗯,可爱。 何澜生还是没忍住,笑了。 而韩筱也没太介意,往下说了:“以前她老看些神鬼怪诞的杂书,大夫都说她惊吓过重。药石无灵,唉……” “以前可有梦靥?” “我倒是不清楚,平日忙着店里的事情,这几年也没管过她。”说话时低了头,只听得声音像是生气又似自责。 何无漪见问不到其他的了,便停了话,低头看了眼一直很乖的何澜生,继续行路了。走了很久,眼看太阳都到头顶了,何澜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点难受的皱眉看着终于出现在眼前的小城。 秋田縣,城门的牌匾写着这三个字,正午时间城门口没几个人进出,何无漪拿出水袋给何澜生喂了点水,便跟着韩筱进县城了。 内城街上都铺着石砖,路很宽敞,街上的木屋一栋挨着一栋,门口都挂着些东西。正午只见得几个人捧着碗在门口吃饭,偶尔有人抬头看了看她们,陌生的眼光里没什么波动。 路上的人很少,偶尔冒出来几个小孩子蹿来蹿去,羊角辫,小肚兜,嘴角还留着饭粒,光着脚丫子一起追追打打。 韩筱一路慢行带着她们转过两条街,停在了一家店面前,匾额上面写着“來去客舍”。 店面挺大看上去还算干净,从外面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主人,您回来了。”店里的仆人看到韩筱立刻跑出来牵马,何无漪也跳下马车,嘱咐了一句:“小云你顺着它的脾气就好。”拍了拍马儿跟着韩筱进了店里。 店里客厅挺大,按着格局摆放着几张桌子,七零八落的也坐了不少客人。何澜生只是瞥了一眼,见不少人朝她们看过来,熟悉的还和韩筱打了声招呼。 “何大夫带着孩子先休息会吧。”韩筱脱了帽子,露出饱满的额头来。见她双目大而明亮,长相颇为大气说话行事也没几分女子的娇气,何澜生想到现代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女汉子。只是眉间多忧虑,就算是藏也藏不住。 “无碍,病人要紧。”何无漪换了手抱何澜生,摇头拒绝了。韩筱见她态度肯定也就放弃叫人帮忙照看孩子的念头,“请跟我来。”她直接走过前台往后面去。何无漪低头亲了亲何澜生的脸颊安慰,跟了上去。 掀过门帘,后面是个院子。院子里的房间很多,各自挂着一个门号,何澜生还没认清楚上面什么字就穿过了院子被抱进一间别致的屋子。屋子采光很好,此时正午左右阳光斜射进来,都能看得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浮尘。 不同于何无漪空荡的房间,这屋子干净整齐之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梳妆台书架挂饰书桌字画等等一应俱全,还摆放着不少小玩意。 “这是小妹韩悠,已有十六了。她年后就一直昏睡,唉……”韩筱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她神情松懈下来眉目更添了几分哀愁,显得很是柔弱。何澜生一愣,便看向了躺在床上熟睡了一般的韩悠。如果忽视她没有血色的脸色,和一般人熟睡了没什么区别。 何无漪正在把脉,神情严肃。探完脉象她一言不发把何澜生放到了桌子上,又翻开韩悠的眼睛,之后把盖好的被子掀开,双手探在韩悠的喉间,随后探查了诸多地方。 何澜生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何无漪的身上,愣愣的又有些探寻和好奇。一年多来这是何无漪第一次带她在身边看病,虽然也仅留给她一个背影。何无漪认真时的摸样,和平日里的大不一样。 “何大夫,小妹的身体如何?”韩筱见何无漪许久不出声,紧张的问。 “从脉象上看,似有心悸之症。我刚才探得她咽喉有轻微震动,她应是醒着。”何无漪皱眉,“这样,我先开个安神及调养的方子与你,她身体虚乏,近期应是无碍。” “那小妹这是,”韩筱听到后并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醒不过来了?” 何无漪盖好被子:“我会留下几日,你和我说说她发病前后平日里的症状。” 一听还有机会,韩筱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当即点头:“那就麻烦何大夫暂住在隔壁,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先用了饭再说,况且孩子……”韩筱愕然发现何无漪抱着的孩子不在她的怀里。 “好。”何无漪转身去身后抱了何澜生,答应了。韩筱看了眼乖巧的何澜生,觉得惊奇不已。 何无漪并没去前厅吃饭,叫了两个菜到房间,送进来时多了份羊乳,仆人说是主人家特意吩咐的,何无漪也没推拒喂着何澜生吃了。她自己却是没什么精神吃饭,拿着筷子两眼出神,一看就在想什么。 “无漪。”何澜生扯了扯她的袖子。 “嗯?”何无漪低头瞧她,何澜生迎着她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干巴巴的说:“吃……饭。” 何无漪揉了揉她的脑袋,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要不要睡会?” 何澜生摇头,这时房门被敲响,韩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仆人收了碗筷,韩筱便开口道,“这几个姑娘都是日常照顾小妹的,平日里我在前厅也忙不过来,”韩筱顿了好一会才抱歉的笑了下,“何大夫有什么问就问,悠儿还指望着大家呢。”韩筱对剩下的两个女子做了礼,倒是令她们十分受惊。 “好了,你们说说韩悠何时病的,病时有什么异状……”何无漪打断了她们,直接问了。韩筱顿了下,便禁了声坐在一旁,虽然她也清楚但具体什么状况也只是听她们模棱两可。趴在床上的何澜生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悠姑娘去年冬至左右就开始不对劲,口里一直在说什么,要么就是一整天不言不语坐在床上,平日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悠姑娘是个不爱出门的,平日也不用我们照顾。”说话的是一个较为粗壮的女子,言语间很是惋惜。 “那她说些什么,夜间可有什么活动,例如惊夜之类。” 另外一瘦高女子迟疑一会还是点头,“我有次半夜起夜,听到过一点动静,像是悠姑娘的声音,当时害怕就没敢过来。” “我怎么不知道,悠儿到底是为何成了这样?”韩筱惊讶的问,她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又相当错愕的说,“是不是我给悠儿说的亲事她不喜欢?” “主人家却是没问过悠姑娘的意思。”瘦高个的女子说话倒是直接,把韩筱噎的愧色连连,“我,我也是为了悠儿好啊。”韩筱无奈的摇头,见到何无漪询问的目光,深吸了口气说,“不瞒何大夫,我年已双十还未出嫁,悠儿年纪大了也对婚事不上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能让她和我一样,便替她说了一家亲,她当时也没和我闹……”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和上午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胡服女子完全不像是同一人,何澜生没再听下去,韩悠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之后一群人再聊了些,韩筱带着人满脸自责的出去了,何无漪起身走了走,见何澜生还睁着眼睛没睡,把她抱了起来:“还不睡觉?”说着接了她衣服摸了摸后背并没发汗,笑着说,“澜儿要不要下来走走?” 何澜生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好。” 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高兴的嘟囔一句:“答得可真干脆。”何澜生眼神闪了闪,不说话。 何无漪把她放在地上,便放了手。何澜生站不住只好抱着何无漪的大腿,心里有种被欺负了感觉。 “无漪?”她拍着何无漪的裤腿,抬头,看到的是何无漪舍不得的眼神,“无漪?” “澜儿长得好快~”何无漪蹲下身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这么点,才这么点的。”何无漪比了个团子样,何澜生非常鄙视的给了一个白眼,“不……” “澜儿,慢一点,慢一点长大好不好?”何无漪又把她抱了起来,“澜儿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我…无漪?” “来,咱们睡觉去~”何无漪无视她说的话,解了衣服抱着她一起睡了。何澜生无奈的躺在被子里,何无漪正在和她互相瞪着,一点都没今天看病的气势,简直就是个幼稚鬼。 “哈……呼……”困意来的很快,她马上就撑不住了,躺在何无漪的身边睡了过去,快入睡的时候还听到何无漪得逞的笑声,真是不爽。 “严颜,严颜……”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叫她,声音由远到近…… 是谁,是谁在叫她? ? ☆、第十一章 ?  “严颜,严颜?” 是谁,是谁在叫她? 谁会叫她,谁还认识她? 何澜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韩悠那张白的过分的脸,双眼无神,突然她灿然一笑:“严颜,和我一起玩啊。”生生把何澜生全身的汗毛惊得都竖了起来。 “你……”何澜生刚开口就被何无漪捂住了嘴巴,连同她的眼睛一起蒙上了。何澜生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脑子乱糟糟的一团,怎么回事韩悠怎么回叫她的名字,巧合,预谋,还是?能不能找她了解到更多的事情,能不能离开?被吊起的心思一时怎么都刹不住,等到何无漪唤她的时候才惊愕的回神,背上已经是出了一身汗。 “澜儿,澜儿吓到了么,澜儿?”何无漪担忧的摸着她的脸颊,何澜生跳的不正常的心跳才缓缓的落了地,“没……”心里苦笑,差点连自己都入了魔,这不是什么科幻片或者鬼片而是千年前的唐朝,韩悠这样子是梦游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韩悠刚出去,韩筱就立刻敲门了:“何大夫,何大夫……” “稍等一下。”何无漪披了外套起来,不放心又把何澜生抱在了怀里。 “悠儿她,她到底是……”韩筱慌张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饱满的唇半点血色都没有。 “韩悠已经睡下了么?进来再说吧。”何无漪看了眼韩悠连句安慰都没有的行为引得何澜生有一个白眼,好歹人家做姐姐的担心又受惊吓…古代人一般会以为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了吧。没等何澜生在心里吐槽完,何无漪就开口了,“我今天开的并不是安神的方子。” “什么……”韩筱饶是管了好几年的店也没遇到这样的大夫,她指着何无漪说不出话来,但过了会就平息了惊愕,甚至为自己大惊小怪红了半张脸。 何澜生也一脸诧异的盯着她看,她之前也没想过何无漪认真靠谱的诊治其实内有乾坤。 “之前的大夫的确没诊治错,她的确是受了刺激。我开了几味药让她醒过来。情况你也看到了,韩悠还处在梦中。严颜是谁?”何无漪说的时候一脸理所当然,听的何澜生和韩筱一愣一愣。 韩筱听她这么说心放回去不少,想了想说:“严颜……严姑娘是两年前在这住的客人,和悠儿差不多年纪,随着经商的父亲在这住了好几个月,后来说是家中有事就急急走了。”韩筱奇怪的说,“悠儿的病和严姑娘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寻她过来就知晓了。”何无漪放下何澜生,磨了墨下笔如飞,“这是安神的方子,日服三次就好。韩悠病由心生,切记心病不除病难痊愈。” 何澜生听得心底失落也只得苦笑,见何无漪执笔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来的笔墨,她这一睡睡到半夜还真是奇怪。 “这……谢谢何大夫。”韩筱接了药房小心吹干了字迹,折好放进怀里,也没多作打扰就匆匆去了。 “澜儿你看什么?”何无漪坐在床边,看着何澜生爬了起来。 “没。”何澜生听着自己脆生生的回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口不对心真让她难以接受。 “恼了还是饿了?看你一头汗的,是不是还怕?”何无漪拿出帕子给她擦汗,摸到她后背都湿了,忙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套衣服出来给她换上。 “看你不老实的,点了安神香怎么还醒了呢。”何无漪动作利索,何澜生抬胳膊伸腿配合着,当惯了小孩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行为都习以为常,但何无漪和起初笨手笨脚毫无章法的照顾差别太大,一年多的时间变化的的确太快。 何澜生心思一动仰头叫她:“无漪,无漪……” “怎么,娘在呢。”何无漪绕了绕她的脚底板,引得何澜生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不……”她快喘不过气了。 “哈哈,澜儿笑的眼睛都没了,小鬼头。”何无漪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何澜生小手揪着她的衣服,靠在她怀里喘气。何无漪轻轻拍着她的背,舒服的令她眯了眯眼睛又开始犯困。之前睡的太多,眯了半天没睡着,倒是听着耳边的呼吸平缓了,她抬头见何无漪已经睡了,眼底一片青色的阴影,看来等着韩悠醒来一直没睡。房间的油灯不算亮,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何澜生只看得清半张侧脸还有上扬的嘴角,沉浸在幸福的睡梦中的温柔脸庞,她……真的很美。 何澜生出神了好一会才掩下复杂的目光,推了推她:“无漪……” “无漪,无漪……”睡着的人没动,何澜生爬起来想拿床尾的衣服,结果被何无漪一把捞进了怀里,按住,埋胸,闷的何澜生直翻白眼。 “何无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结果在她的胸腔中闷的像是撒娇。 “呃,澜儿?”何无漪突然爬起来,见何澜生安好的在她怀里,揉了揉眼睛吹灭了灯就抱着她进了被窝,“乖啊,娘困了。”便又睡过去了。 何无漪睡觉的时候很安分,不知道是担心压着何澜生还是从小那般,睡着了就不会乱动,但睡的不沉只要何澜生有点小动作就会把她惊醒。 何澜生睁着眼睛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惊醒了她明早又得看到俩熊猫眼。何无漪的呼吸很浅,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闻久了也会觉得好闻。不多久她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外面陆陆续续有人走过。何澜生睡在里侧,视线完全被挡住,只见得房间的光线亮了不少,她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还是决定再睡上一会。 一睡睡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而何无漪靠坐在床头拿书看,房间安静的只听得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何澜生眨了眨眼睛,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结果没站稳倒在了何无漪的肚子上。 “醒了?” “几,几……”点字说了半天她还是默默咽回去了,“嗯。” 何无漪放下了书,伸了个懒腰,“起来了,澜儿可是让娘好等。”何无漪随即起身,给两个人套上外套就抱了她出去。穿过院子到了前厅,这时仅有三两个人在吃饭,门口街上人来来往往,何澜生眼尖的看到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走过,不是汉人吧,她暗暗想着。 “何大夫起来了,要喝点什么?”侍者肩膀上搭着条毛巾,二十左右,灰布褂子撑的有些紧,身材高大又硬朗,和何澜生眼里消瘦又机灵的店小二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碗汤面,一个素菜就好。” “好的,马上来。”侍者擦了擦桌子让她坐下就往后厨去了。何澜生在她怀里左看看右瞧瞧还是把视线放在了店门外的街上,等脖子被一双手强行按回原来的位置才发现面已经上了,何澜生想也没想去拿勺子,结果咚的一声勺子掉在了面汤里,汤水四溅打湿了何无漪的袖子。 何澜生缩了缩脖子没敢去看她,不过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咕……咕……咕……” 好饿。 她看着何无漪卷起袖子开始吃,面条哧溜一声被吸到嘴里,很有嚼劲的样子,何澜生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无漪?” “娘唤了澜儿好几声呢。”何无漪又夹了一块子面条,还特意在何澜生面前晃了晃放进了口里。何澜生苦了一张脸,摸着肚子说:“饿。” “是么,是谁把汤勺扔了?” “不,不是……” “嗯?” “无漪……饿~”何澜生绝对不承认那只扯着何无漪的袖子撒娇的货是她,绝对不承认。 “那亲娘一口,待会还带你出去玩哟。”何无漪献宝的说,小眼睛一眨一眨的,顺便把脸蛋凑了过去,何澜生脸腾的红了,圆圆的脸红的像个苹果。 “嗯……?”何无漪声音拉的老长,显然不满她半天的扭捏,不高兴的戳了戳碗,准备继续吃了。 “吧唧。”脆生生的一口口水贴在何无漪的脸上,何无漪顿时开心的啃了回来。何澜生见她开心的差点手舞足蹈的样子,刚褪下去的脸又红了。被哄着主动亲人,果然对她的年纪而言相当窘迫,她只能在心底庆幸没人知道她真实的年龄。 ? ☆、第十二章 ?  百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下阳光明媚。那是贞观二年的春天,秋田县内最繁华的东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何澜生感觉自己像是被拉入了古装剧里,消除不掉的现代人思维第一时间让她生出份格格不入的陌生感。 “县里一月一度的赶集啊,幸好澜儿醒的不算晚,不然咱们可赶不上了。”何无漪颇为高兴的说,一下子把何澜生拉回了现实。 她吃了几口面饭何无漪抱着过来的,在街口一眼望过去,青砖灰瓦的没几家铺子,大部分都是自家人挑了些东西摆个摊子叫卖,来往其中的也是些女人孩子。有几个年轻女子倒是非常显眼,她们穿的衣服红紫靛蓝颜色鲜艳漂亮,身边跟着个拿东西的婢女,姿态闲怡不像逛街倒像在散步。当然这些都不要紧,最最重要的是整条街上飘着的香味引得她咽口水。 “哇,居然有枣泥麻饼,娘在苏州吃过几次,来尝尝。”何无漪很速度的奔到一摊子面前,抓了一块饼就塞到她的嘴边。她看了眼满脸笑的女老板,不好意思的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就是太甜了些,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好…吃。”何澜生说完就见何无漪已经吃完了手里的大半块饼,顿时可惜自己只吃了一口,还是一小口啊…… “夫人好眼力,我祖上就是苏州人,这枣泥麻饼是地地道道的苏州口味,在北方可是难得一见哟。”摊子老板是个三四十的女子,说道自家的手艺是相当的自信。 “嗯嗯,老板,再给我包一块。” “好嘞,四文钱。” 何澜生收了饼道了声谢掏出四文钱给她,拿帕子擦了擦何澜生的嘴巴,“澜儿真贪吃,瞧你一脸的枣泥。” “你……”何澜生拿眼瞪她,不料何无漪笑的更欢了:“瞪我还是贪吃。”何澜生泄气,何无漪就是欺负她现在说话不利索,真是……气死她了。索性把脖子伸长了往外看,不理何无漪了。 何无漪轻笑,丝毫不介意她的小脾气,抱着她在人堆里乱窜,仗着一身轻功好,还真是没磕着碰着谁,何澜生暗暗乍舌,轻功原来还有逛街的好处。街上摊子很多,各种杂物何澜生也认不清是些什么,何无漪似乎也只对小吃感兴趣,抱着她各种都尝了尝,难怪大早上就点了一小碗面。 不过现在何无漪已经在这个首饰摊站了快一分钟了,难道是想买簪子?出药谷后她似乎更不在意打扮了,平时的玉簪大概在周岁那晚上掉了,第二天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根木头簪子就别上了。何澜生虽然不觉得一定要穿金戴玉,不过那木头簪子看起来跟筷子似得,她甚至怀疑何无漪就是折了筷子凑合用的。 “夫人中意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雕的,小本生意不贵,随便挑挑。”老板说着挑了跟花样干净的簪子,“这支怎么样,玉的成色不算太好,好在素净,挺配夫人的。”何澜生点头,看来老板的眼力不错,一看就看到何无漪头上半根筷子了。 “嗯,这个结是怎么编的?”何无漪忽视举到眼前的簪子,拿着一条链子蹙眉问。 链子是红色的细绳编制的,精巧别致,何澜生也觉得挺好看,只是老板却犹豫道:“我家娘子编的连心结,这个……我还真不懂。” “唉唉,我说这位夫人,你在这站了这么久不买东西就别挡着了,老板这次有什么新货?”旁边一丰腴的妇人把何无漪往旁边挤了挤,着急的问道。老板也没说什么神色讪讪的挑了几款手镯簪子给她。 何无漪身子消瘦一下就给挤到一旁去了,她抱了抱皱眉的何澜生,手里拿着链子看了看又再拿了两根匆匆付了钱就出来,这下何澜生更是皱眉了。果然何无漪这种性子就容易吃亏,可见她拿着东西好生欢喜的脸又不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一肚子火只得自己叹气。 回到来去客舍,何无漪就直接奔回了房间,把袖口里买小吃零食摆在桌上,抱了何澜生一起坐在床上,她就捣鼓手里的红绳来。何澜生无聊想站起来走路,却频频跌倒在床上,被子也被扯皱了,何无漪一把捞过乱动的何澜生,“别闹,娘在忙呢。” “你…编?”何澜生其实想问你会编么,然后暗自鄙视了一把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清的语言能力。 “不要小看娘,快来乖乖坐着。”何无漪双手放在她的小肩膀上,何澜生只好安分的靠在她怀里坐着。 何无漪双手纤细,看起来很灵活,三下两除二就把编好的连心结给拆了,拆的太快连何澜生都没看清具体怎么穿线的,立刻囧在那里。她自然是不相信何无漪会记住的,所以拿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见她淡定的没说话其实脸已经红透了就忍不住笑出声:“咯咯……” “澜儿……胆肥了是吧?”何无漪示意要挠脚丫子,她立马把腿缩了回来,“不。” “娘已经记住差不多了,还差一点点,咳。”何无漪严肃的申明,换了跟链子重新拆。这次是学乖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拆,何无漪拆完试着要把它编回去,可绕了半天成了个死结,解了半天硬是不动。 何澜生相当明智的选择不说话,内心对何无漪的手工能力表示强烈怀疑,当然她也没见过她除了当大夫之外干好过什么…… “要再来……么?”何无漪拉长声音不情愿地说。 一共就买了三根,再编不好就一根都没了,何澜生想的时候她却已经动手了。“澜儿要好好记住啊。” 我记住其实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啊。不过她还是一步都没落下的看了,比起以前复杂的数据和公式,明显编绳子是小意思,何况何无漪还拆了三遍了。 “好了,拿手出来,娘给你编花绳。”何无漪捉了她的手臂,不等她同意把绳子缠上她的手腕处就开始动手,何澜生对她完全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大不了又是一个死结。 呸……还真是。看着明显走样的连心结,何澜生表示相当郁卒,一点都不好看而且结口鼓出了个小包,硌得慌。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明显这是对着她的手腕大小量身裁定的。 “嗯,嗯~”何无漪似乎也不好意思,匆匆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就算定了,引得何澜生又是一个白眼。 “不许嫌弃。”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把她的脸揉成一团面团才高兴的放手,“澜儿也不会编的,还敢嫌弃娘。” “会。”还是奶声奶气的调调。 何无漪眼睛明显一亮,“那好,给娘编一个。”说着拉起袖子伸出手臂来。 你有没有考虑我到底多大啊!何澜生内心吐槽不止,对着频频从指缝间溜出的绳子表示深深的郁卒,日子没办法过了,简直就是残废。 何无漪只好把绳子放在手臂上伸到何澜生面前,何澜生颤巍巍的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缠,刚开始还没问题,可随着要绕的花样一多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控制不住,慢腾腾的半天才绕一个圈。她抬眼看了眼何无漪,结果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笑。何澜生眼眶一红,立刻低下头去,结果手里的动作一抖,绕了个死结。 “噗哧……”何无漪很不给面子笑了。 何澜生却笑不出来,只是窝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中午吃饭时,何澜生没碰见韩筱,韩悠也没见醒。何无漪除了每天给韩悠问诊,也带着何澜生出去转转。秋田县作为县城虽然不大但药店和医馆何澜生还是见到了一两家,并不是和之前到的村子那样蔽塞。何无漪抱着她瞎转,听着街上三姑六婆的唠叨些家长里短的,没想到听到了几个重病在身的。 何无漪当下不管不顾就拉了那妇人带路,结果病人家属多半以为何无漪瞎闹事把她给赶了出来,最后有户人家的小儿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凭着试一试的心态让何无漪动手医治。这事到让何澜生突然想起来现代那些有名的中医那个不是祖辈级的人物,何无漪这么年轻,不相信也说的过去。不过韩筱倒是从何听说何无漪医术好的呢? 何澜生被一妇人抱在怀里,见何无漪很久没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不久却见何无漪一脸严肃的出来,摇了摇头后抱着她就走了。走了不远,何澜生隐约听到了哭声,疑惑的看向何无漪,却见她神色淡淡,叫她看不清楚。 活了快三十年怎么会看不清一个十八岁(虚岁)的人呢,现代社会什么人她没接触过,何澜生转而懊恼,这完全不是那个以利益为生的时代了,自己为何总改不过来。 连着几天何无漪也没再出去过,从韩筱的屋子里抱了一大摞的志怪杂书过来,没事就看看。何澜生开始还挺感兴趣,扒拉了一本打开,右起竖行的繁体字加上古代文言文,何澜生顿时就晕了。不过字里行间的小楷注解倒是有点意思,想来韩悠读书很认真。 “唉,澜儿想读书,娘给你启蒙如何”何无漪见她一脸苦色的瞧着书,来了兴致。 何澜生点头,就被何无漪放在书桌上去了。她铺开一张纸,磨了墨,取了支毛笔在砚台沾了墨,执笔写下两字瀾生。 “澜儿的名字哟,怎么样,娘写的不错吧。” “嗯。”何澜生其实不懂书法更何谈欣赏,但字迹看上去漂亮又潇洒,应该是写的不错的。 “澜儿以后要称呼娘一句夫子了。”何澜生佯作正经的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说,倒是把何澜生逗笑了。 “夫子。”她还真喊了一句。 “你啊你,又在偷偷笑话娘。”何无漪捏了捏她的鼻子,下笔又写了几个字,叫何澜生认了。 连着几日,何无漪一直在诊治韩悠,一呆就是半个上午。何澜生想着这几日见到书桌上不少的信,信封上嚴顏親啟(严颜亲启)几个繁体字她还是认识的,看来何无漪是找到病因了。 过来十来天,韩筱才回来。一人一马风尘仆仆,身边没跟着半个人。何澜生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无聊的数着第几个人过去时,韩筱正好跑进来,见到何无漪还在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嘴唇动了动才吐出几个字:“何大夫……严颜她,已经去了……” 何澜生一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但是脸色还是颇为不好。 “令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韩姑娘以后还是好好陪着她吧。”何无漪并不惊讶,接着说,“既然韩姑娘已经回了,我也告辞。” “何大夫?这,一定还有救治方法,何大夫!”韩筱顿时慌了,生怕她就这么走了韩悠再也醒不过来,忙堵住何无漪的去路。 “韩老板,你这是作何?” “我就悠儿这一个妹妹,就算是让我卖了铺子也得救她回来。” “你既是她姐姐,为何平日里对她不管不顾?”何无漪的声音严厉起来,“幽闭后院,足不出户,你该如何解释?”何无漪抱起何澜生甩出几封信就走出了客舍。 “何大夫,何大夫……”韩筱忙拦住何无漪,何无漪身负轻功哪里是她能拦下来的,不过何澜生扯了扯她袖子。其实何澜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听还有囚禁一事更是诧异,但人家姐姐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加上昏迷不醒的韩悠,她还是觉得拉住何无漪比较好。 何无漪低头看了眼作怪的何澜生,还是回去了,看都不看韩筱一眼回了房间。 “何大夫坐,请坐。”韩筱尴尬的抹了抹脸,她在外奔波了十来天,一身尘土而且脸色实在不太好。斟酌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实在不瞒何大夫,悠儿自打儿时起就神神叨叨,长大后又喜欢看些杂书,看的深了整日恍恍如梦的。我见她这样说过多次,可她不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最后……最后她竟然爱上了那书中之人,还是个女子!这让我如何说的出口啊……” 何澜生听得心头一跳,韩悠这唐朝女子还真是……强悍。现代爱女人的女人不少,爱上书里女人的女人,还真是没见过。 “故而你就把她拘在后院两年,只有严颜做伴?” “我……严姑娘也是个孩子心性,平日里就爱随着韩悠胡闹。她家中有事回去后,悠儿也是一如往常,过后大半年才不对劲的。” “如今严颜已死,她孤身在世岂不心灰意冷?” “我还是她姐姐,何来孤身在世!”韩筱竖起眉毛说完又无奈的怂了肩膀。 “咯咯……”何澜生轻笑。何无漪赏了她一个毛栗,并不说话。 何澜生闭了嘴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无漪的性子是那种会半路抛弃病人的大夫么,太不对劲啊…… “何大夫,求你救救悠儿,若是她能醒了,做什么我都不管了。回来时我已退了那家的婚事,我,我知道这两年大家都怨我。”韩筱说着红了眼眶,低头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何大夫有办法的,当年在迎村救下病危一时的明府(县丞),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 “我不是她姐姐……算了,你自己与她说罢。”何无漪看了看门口,叹了口气,便推门出去了。开门便撞见门口一脸苍白的韩悠,她对何无漪行礼道:“多谢何大夫。”何澜生暗道果然如此,韩悠已经醒了。 “悠,悠儿?” “若我还爱着那人,姐姐还愿做我姐姐?” “笑话,我本来就是你姐姐,血脉亲情怎么抹得去!”韩筱斥道,顿时又破涕为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边,何无漪已经抱着何澜生上了马车。没付住店吃饭的钱,也没要诊金,牵了马儿套上车子的缰绳就打马出了客舍,出了秋田县。 “为…何?”何澜生还不知道韩悠什么醒来的,一直就没见隔壁有啥动作,当然何无漪也没带她进去过。她还一直以为何无漪嫌她碍手碍脚,比如第一天毫不犹豫的就把她放梳妆台上了。 “因为书啊,澜儿没猜到吧。”何无漪对着何澜生得意的笑,倒是让何澜生想起她这些天看了好多杂书来,何澜生也就瞄过几眼一本书里面的注解,哪里会知道多少。 “她既是心病,总该有个病因。书中信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心意难述,她遭到家姐囚禁心中苦闷,再者严颜许久不再来信,以上种种该是她心病加重,几欲求死却又深陷梦寐的原因。” “嗯?”何澜生想问她干了些什么。 “我只是和她说了说韩筱为她做的事情。她姐姐双十还不嫁是为何,韩筱为她耽误了半辈子她若去了是何其自私……”何无漪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见何澜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捏了把何澜生软软的脸颊,“澜儿在想些什么呢?” 何澜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很多话想问何无漪,又觉得问了也是多余。韩悠也罢,韩筱也罢,不过是路上遇到的两个人。可她心底又隐隐害怕,若是她陷入的也是一个梦中,是不是在现代也如韩悠那般恍恍如梦,胡言乱语。 她闭了眼睛,不愿再想。 ? ☆、第十三章 ?  何无漪并没着急赶路,路上大半因为何澜生的缘故走走停停。出了秋田县所见的不是田地村庄就是荒山野岭,好些天了半点没见古代繁华大都市的影子。何澜生在忍受古代交通极度不便的同时,更头疼的是她不清楚她们到底在中国版图的那个角落里,这样下去要走到何时才能到达长安?何无漪说她们在恒州境内,而恒州这个词何澜生从没听过,说了也是白说。 而对于赶路何无漪并不着急,每到一处落脚休息够了总会带她出去转转,看病问诊频繁的如家常便饭一般。开始何澜生对这种慢腾腾的旅行还有点焦躁,日子久了也就适应了何无漪这种节奏,甚至认为对何无漪来说这就是生活。江湖游医?何澜生脑子里冒出这么个词,当下就肯定了。 马车晃晃悠悠,车轱辘转啊转啊转,何澜生被放在马车里没事干无聊的数到车轮转了多少圈,数到763圈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车前的帘子掀了上去,带着斗笠的何无漪进了车内:“天色不太好,怕是要下大雨。”说着她把斗笠拿了下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着额头,她也不顾的那么多,拿着袖子抹了把汗:“澜儿热不热,前面有几户人家,咱们夜里怕是要借宿了。” 何无漪把她抱起来绑在身前,挥鞭加紧赶路。外面的天气开始还闷热,不多久就吹来一股股凉风,云海翻腾乌云缠绕,紧夹着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在耳朵边炸开。不出半个小时天色的变得如此之快,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般,在城市里待久了的何澜生哪里见过这般气势,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心里感叹不已。突然耳边一凉就听不见太大的响声了,何澜生扭头疑惑的看向何无漪,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堵住她耳朵。 小云发足的狂奔,马车晃得厉害,何无漪忙着驾车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她抱何澜生出来时没带斗笠,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吹干了,确切说一头青丝被风吹得乱的和疯子差不多,好在还能看见那根木头簪子别在上面束着点头发。 何澜生非常想伸手理理,动了动就被何无漪按住了身子,“别动。”何无漪担忧的望了她一眼,便继续赶路。何澜生只好把手缩了回去,窝在何无漪小小的怀里,眼见闪电时不时出没在翻腾的云海之中,雨快下来了……感觉何无漪身体往后仰了仰,小云刹住步子停在了一农家的门外,她被抱着跑进屋刚喘口气,斗大的雨点就下来了。 啪嗒啪嗒,四周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铺天盖地席卷天地间,连何无漪和主人家的话被掩去了。 主人家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看到何无漪在门口下了马车就打开了门招呼她进来:“别站着快过来坐啊,小心孩子淋着雨。”老婆婆稍稍抬高了些声调,“这个时候的雨啊就是说下就下,唉,家里还有点蒸饼,老身给孩子拿来。” “不用麻烦了老家人,您坐着吧。”何无漪忙拉住老人家,奈何老人家不依,“我看你外面赶路急的啊,老远就听到了。你俩肯定没吃饭,不碍事老身这把老骨头还走的动。” “唉,老人家……” “不碍事不碍事。三郎等会就回了,也得准备着。” 说罢担忧的瞧了眼黑沉沉的天色,问何无漪,“姑娘是哪里人啊?” 何无漪抱着何澜生陪着老人家去厨房:“本地人,在外面的时候多也不常回来。” “现在天下太平,女孩子出门也不好,还带个孩子多不方便。”老人家从灶上的锅里拿了半盘饼,对何无漪招手:“还是热的,快来。”就塞到了何无漪的手里,她只好收下。 “是妹妹吧,真乖。三郎小时候可没这么乖,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何无漪摇头,温柔的说:“是女儿,我的孩子。” “啊,姑娘嫁人了?看老身这眼神,老了老了……”老人家刚说完,就听见几声响声,何无漪快步走出厨房,一男子已倒在了门前。后面走出的老人家一看惊得扔了手里的东西,蹒跚着跑上前:“三郎三郎,儿啊,你怎么了?你要是出事了,老身可怎么活啊……”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3节 何无漪放下何澜生赶上前,见昏在地上的男子嘴唇泛紫,想掀开男子的袖口探她的脉搏却被老人家挡下:“姑娘这是作何?” “我是大夫。” 老人家面上一喜又有些犹豫,不过也没阻拦何无漪的动作。这边何澜生被放在桌上眼尖的看见男子衣服下有什么在动,仔细一瞧居然是翠绿的皮肤,立刻大声叫了出来:“蛇!” 而蠕动的蛇一听到声音受惊顷刻如闪电般蹿出,向最近的何无漪咬去,何无漪匆忙退后几步,蛇一击不成就蹿进了旁边的草丛中。蛇是三角头细颈全身呈翠绿色,看的何澜生头皮发麻。 何无漪没去追捕蛇,反而镇定的对吓的不清的老人家说:“老人家,快把他翻过来,要快点找到伤口。” 老人家扶着胸口,脸色发白的应了,也生怕儿子出事不敢耽搁,最后在左腿小腿肚上找到两个牙印,伤口已经红肿,渗出不少血。何无漪见状立刻撕了衣摆绑住他的腿,而老人家已经俯身一口一口帮他吸出毒血。 何无漪见她如此也没劝止,检查了下他头部的磕伤。何澜生小心的警示着四周,生怕又蹿出一条绿油油的蛇来。何无漪只是简单查了下头部伤口便和老人家扶着人进了屋子,看来男子不出意外是被蛇咬后嗑在门槛上导致短暂的昏迷,并没什么大碍,何澜生心里也松了口气。死人她是不想见到的,可是在路上遇到的已经不是一次了 “老人家,竹叶青的蛇毒并不致命。令郎嗑在门槛上一时晕过去了,你且给他换身干净衣服省得受寒,我去拿药来,啊欠!”何无漪打了个喷嚏,摆手说不要紧后在门口吹了声口哨,小云就哒哒的拉着马车小跑过来。老人家的房子并没有马棚,何无漪下了车就没管它,小云浑身湿透,雨水在它身上浇了一层又一层,像在身上覆着一层水膜,光滑的很。 何无漪冒着雨去车里拿了两个包袱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何澜生听到一串瓷器碰撞的清脆声。何澜生知道,包裹里可是何无漪的宝贝,一堆瓶瓶罐罐都是药粉药膏之类,而且她被严令禁止触碰那些的。想起何无漪如严肃先生般板着脸告诫她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不已。 何无漪挑了两瓶出来,然后包好包袱又小心放回了马车里,顺带解了小云的缰绳,放它自由活动。回来时何无漪衣服都湿了大半,头发滴滴嗒嗒的滴着水,何澜生小皱头就皱起来了:“湿了,换衣服。”这些天她说话已经渐渐熟练,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不过她反倒觉得这么话太流利不太好,除了何无漪很少在别人面前多说什么。 “好,等交代老人家给换上药了就听澜儿的。”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来。 “快点。”何澜生见她手指冰凉更是催促,老人家忙完出来见了她也劝,“受凉了可使不得,老身找了身干净衣服,快去换了。” “先把药给上了,这瓶是治蛇毒的,他头上有磕伤,伤口拿温水洗干净了用伤药膏抹上,记得每天换药一次。” “好好,姑娘快去。” 何无漪接了衣服去换,出来时一身洗的发白的窄袖粗布麻衣,发湿半干全散着披在肩上,何澜生一眼撇过去差点没认出来。衣服应该是老人家自己的衣服,适合劳作洗的也干净,何无漪穿在身上看着很素净,简单又素净,像她那个人一样。 老人家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浇在了门侧的草地上,见了何无漪忙道谢:“多亏姑娘了,不然可是要出大事了。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儿。” 这类话何澜生听了不少,一时没忍住大翻白眼,何无漪看到了捏了把她的小脸,何澜生嘟了嘟嘴巴抗议。 “这个时节蛇多出没,门前最好插几株艾草驱蛇避虫。”何无漪柔声说,“治病救人是应该的,老人家换我声何大夫就好。” “唉,何大夫说的好,赶明三郎醒了就去摘几株在门口插上。那蛇还真吓死老身了。对了对了,当真越老越糊涂了,何大夫还饿着呢。” 何无漪不好意思的道: “麻烦了。”许是声音不大,老人家并未回话,径直去了厨房。何无漪没去帮忙反而抱着她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何澜生不用猜也知道她手下一定是黑暗料理。 厅堂不大,何澜生估摸着10平米不到,各个房间简单的连在一起。厅堂最大的物件也就一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块毛皮,看来那人倒在地上的男人是个猎户,其他真的没什么够她好奇的,普通的山间人家,她眼睛转了几圈索性不张望了。耳边的雨声小了些,何无漪许是折腾了半天累了,抱着她呆呆的看着门口。 “无漪?” “嗯?”何无漪摸了摸她的脸庞,手指已暖了很多。 “放我…下来。”何澜生挣了挣捆着她的襁褓,却被何无漪抱紧了,“娘不累,澜儿饿了么?”她拿出之前老人家塞给她的饼,看到已经冷硬了,又收了回去,“等等啊,咱们别太麻烦老人家。” “不饿。” “嗯,澜儿最乖了。”她解了外面的襁褓,把她放在腿上,“下次遇到蛇可别叫的那么大声,它们通常是不会主动咬人的,知道么?幸好竹叶青毒性不大,不然可难办了。” “竹叶青?”何澜生想这不是酒么。 “嗯,山涧旁常看见的,以前爹还抓过呢,成年的有这么长。”何无漪比划了下,看到何澜生吓得不清的脸色就笑,“以后采药的时候什么蛇会见到的,澜儿这么怕可是不行哟。” “不怕。”只是城市里没见过而已,她在心里解释。 “那条蛇可能还在门口呢,去看看?” “好啊。”何澜生当然不信。 “澜儿笨死了,”何无漪嫌弃的哼道,“一点都不好玩。” 何澜生哭笑不得,是不是该去哄哄?何无漪这小孩子。 男子不久就醒了,何无漪诊了脉说并无大事,老人家又是一阵道谢,用了饭还特意忙着烧了一桶热水给何无漪洗澡,何无漪推辞倒是引来老人家的不快,便不太好意思的取了水。 住的是间废弃很久的房间,老人家抱了两床被子过来,叹了口气就给她铺上了,何无漪杵在一边也没说话,许久老人家才颤颤巍巍的说:“是我二郎的屋子,当年盖好不久就去了,来不及啊……也盼他下辈子生在富贵人家,省的跟着我受了一辈子罪。 ” “老人家……” “何大夫也别劝老身了,我们母子是缘分尽了,强求不得,强求不得了……”老人家铺好了床被嘱咐了几句就佝偻着背走了,何无漪摸了着何澜生的头轻轻的叹:“我与澜儿的缘分有多长呢,澜儿长大了就该嫁人了” 缘分?何澜生是不信的,只是何无漪言语中为何会如此不舍与难过呢,她不懂。 浴桶放在房间中间,冒着的热气跑得满屋子都是雾蒙蒙的,洗干净的何澜生坐在床上见何无漪舒服的泡澡也想去泡泡,可惜只能想想就算说出来何无漪也不会同意的。她怨念的抓着被单,看着何无漪把长长的头发撩起来洗,心下又羡慕不已。现代她也有一头保养的很好的黑长发,现在…算了。 何澜生郁闷的在床上滚了两圈,睁着眼睛出神,啪嗒…啪嗒…雨声又起来了,房间里除了哗啦的水声,安静的出奇。 何无漪出声叫道:“澜儿,澜儿睡了?”她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拿过搭在一边的干布擦起来。 “没。”何澜生回头,看见何无漪光洁的身子又移开了,一年多来何无漪的身材她看了不下上百次,说实话刚开始她也被惊艳了一把,何无漪的皮肤白皙,骨肉匀称,线条清晰,瘦却并不是干瘦,完全不像生完孩子的。放现代绝对是可以秒杀一堆模特的身材,标准的衣服架子,不过换成唐朝,那就是有点发育不良加瘦弱了,说难听点就是不好看。 何澜生不免恶趣味的笑了几声。 “澜儿想什么开心的事情?”何无漪这时已经穿好了中衣,坐在床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何澜生心虚的摇头,不过被何无漪抓着手臂,“快点说,不然……”何无漪戳了戳她的胳肢窝,何澜生缩了缩身子笑出了声。这实在不能怪她,这副身体就是怕痒的,憋都憋不住。 “是不是笑话娘来着,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让你笑。”何无漪说着就挠上了,把何澜生逗的笑的喘不上气。不过脸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啪嗒……又是一滴滴在左脸上,何澜生抬头,额头上又滴了一滴。漏雨了?!!这回她不淡定了。 摸了把脸上的水后她颤抖带着点不可置信神色的指了指屋顶,何无漪瞧着她怯生生的小样噗的笑了出来。 美人悠悠,笑容晃得何澜生都有点花了眼。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怎么睡的问题,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打扰老人家,幸而屋子里留了个打水的木桶能盛盛水,只是单人床中央放个木桶要怎么睡? 何澜生还头疼的时候,何无漪已经下床推床了,额……把床移开漏雨的那块不就是么,何澜生拍了拍脑袋,唉唉,果然脑子好久不用生锈了。 ? ☆、第十四章 缘分 ?  次日老早被吵醒了,何澜生刚动了动何无漪当即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她有点困的爬起来给她何澜生换好尿布就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人都躲到被子里了却听到老人家的声音:“何大夫,何大夫醒了?” “醒了,我就来。”何无漪打了个哈欠穿了衣服起来开门,“老人家,什么事?” “昨夜后面李家的女儿受了寒正发热呢,你得空去看看?”老人家也知何无漪昨晚累了,可孩子病了拖不得半刻,又是歉意又是焦急道。 “好的,麻烦您照看下澜儿,我这就去。”何无漪见怪不怪只嘱咐了老人家一句,给何澜生盖好被子揉了揉她长长了些的头发:“澜儿再睡会,娘待会就回来。” 说完何无漪就走了,老人家见何澜生闭眼睡了也不打扰,坐了会又去拿了几件旧衣服缝补。何澜生本想睡的,半天都没什么睡意只好睁开眼睛。见老人家头发花白,拿了个低矮的椅子靠坐在床边,把衣服凑在眼前一针一线的缝着。她眼角眯起,深深的皱纹和褐色的老年斑爬满了脸颊,述说着岁月的残酷与沧桑。 何澜生想到了奶奶,父母意外去世给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后半生都不曾从痛失子女的伤痛中走出而过早的去世。想着早年奶奶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眸子里怀念的神色慢慢沉寂下去,以前的记忆不想慢慢的都遗忘了,久了就像不是她的记忆似得。时代的巨大差距,甚至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留点。 “什么时候醒的,这孩子一声不吭的哟……”老人家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她抱起来,“老身抱抱~” 何澜生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老人家双手粗厚,手心的皮肤如同干旱的土地般干裂开,她隔着一层衣服就感觉到了粗糙又微微刺痛的感觉,扎的她心里并不好受。 “给你拿粥去,饿了吧。”老人家笑了蹒跚的起身,何澜生想说不用了,一男子就推门进来了,是昨天晕倒在门口的那人。何澜生却是皱眉,怎么连门都不敲的。 “三郎怎么起了,快去歇歇,等何大夫回来再瞧瞧。”老人家立马紧张起来,上下看了眼男子,深怕他有什么问题。 “娘,现在已经不疼了。竹叶青蛇没太大毒的,林子里时常见到。”男子好生安慰老人家,看到何澜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摸头问,“这是何大夫的女儿吧,小娃娃真漂亮。” “唉,我还盼着你快去取个媳妇生上几个,娘闭了眼也好去见老头子。”顿了下复老人家又认真道,“三郎啊,不管怎样何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咱不能忘了。” 男子黝黑的脸上一红,认真的点了点头。何澜生的眉毛挑的越来越上,难不成搞男版白娘子传奇?何澜生从未想过会从哪里蹦出个爹来,虽然何无漪的年纪再嫁不难,但论及能配的上何无漪的男子,何澜生这一年来还没遇到过。 什么人能配的上何无漪呢?何澜生想了想又摇头,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有几个男子受得了这样率性真实的何大夫 男子最后听了老人家的话留在家里歇息,三人吃了点早饭,老人家又忙着操持家里的琐事,男子木讷的抱着何澜生,一脸紧张的连句话都不说。何澜生等了许久还没见何无漪影子,男子见她一直望着门口,索性在家无事便抱了何澜生去看看。 天还是阴阴的,路边的野草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脚印叠在一起,把松软的泥土慢慢的踩严实了。附近没几户人家,都隔得不近,这个时候路上还能见到几个人,同男子寒暄几句也就走了。 “哟,三郎哪里弄来个孩子?” 远远的从后面走来一女子,身材娇小挽着复杂的妇人髻,翠绿衣服穿在身上,很好的融合在一片青绿的周遭里。男子见她故意打趣脸色尴尬的道:“大嫂别胡说,这是何大夫的孩子。” “听说你昨天被蛇咬的不轻,我家的刚往你家去了呢。今天就好了?”少妇见她气色不错惊讶道,又看着男子囫囵的抱着孩子,立刻瞪了他一眼抱过何澜生,“你这五大三粗难怪没个贴心的,孩子被你这么折腾没哭还真是的奇了。” “大嫂,我哪里懂这些。”男子黝黑的脸红成了酱紫色,告了罪忙把何澜生托给女子就折回家了。 “咯,看眼睛是个机灵的,娃娃叫什么?”少妇整了整何澜生的衣服,麻利的抱着她问道。 “澜生。”何澜生平平的回答。 “哟,这么的还挺顺溜,走走,我带你找你娘去。你娘在哪里可知道?”少妇倒是有心想逗逗何澜生,倒是没想到何澜生立马就回了:“李…家” “还真是个懂事的,哈哈。”少妇笑着,又拿些超级简单的问题问她,真当我是两岁的孩子么,何澜生受不了扭动着身体想下来。 “唉唉,到了到了,看你着急的样子。”少妇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就把何澜生放了下来,“老李,看病的何大夫在不在” “于纹你怎么来了,何大夫被老孙家的请去了。”从房里走出一年纪略长些的妇人,她怀里也抱着个几岁的孩子,“这孩子是” “何大夫的女儿,这不找她娘来了么。孙家?后面那桥不是断了,我还以为他一家子打算躲林子里不出来呢。”于纹低头看了眼抓着她裙摆的何澜生犯难的说:“唉,孩子可怎么办?我还得往后面去。” “你有事就去忙吧,放她在这,正好平儿有个伴玩。晚些我送她去三郎那。” “那行,你家老大还好?村子里有个大夫还不错呢,可比那些土方子管用多了,我刚见三郎气色可不错了,当初我家的被蛇咬了可是好几天下不来地。”于纹说着说着又不停口,何澜生听着直皱眉,这女的可真话痨。 “于纹你不是有事”想必那妇人抱着孩子和她说了半天也是累了,只好直言问。于纹顿时想起了,忙小跑着走了。何澜生没东西扶身子晃了晃,还算是站住了。 “莲儿,大宝的衣服放哪里去了?”一年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女子看了眼站稳的何澜生,把抱着的孩子放下了,“二宝,陪着妹妹玩会啊,娘马上就来。”便回了屋里。 “哈,妹……?”二宝明显比何澜生大些,小腿走的还算稳当,她迈着小步子一颠一颠的走过来,懵懵懂懂的朝着何澜生笑,口水就流到下巴上了。 何澜生有点不忍直视毛孩子一脸口水的样子,不淡定的往后挪了一小步,没想到毛孩子抓着她不放,小跑过来一把撞上何澜生,她就四脚朝天摔到泥巴地里了。手上抓着的松松软软的泥土,何澜生惊吓的爬了起来,身上干净的衣服一片一片的泥巴。 “哈……” 毛孩子拿着指头在嘴巴里咬了咬,笑嘻嘻的又跑过来撞她,噗通,这回是两人一起摔的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何澜生气急又完全无法和一几岁大不懂事的毛孩子交流,只好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躲开。毛孩子更是玩疯了般追着她不放,似乎是喜欢上了撞来撞去的游戏。何澜生叫苦不迭,只好拿出了杀招:哭。 毛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她哭了起来,弄得何澜生红了一张嫩脸。屋里的人听到哭声忙跑出来,见院子里滚成泥巴的两个人惊的不行。毛孩子见到娘顿时就不哭了,笑嘻嘻的蹭了妇人一身泥巴,小屁股立刻被赏了两巴掌,委屈的撇了撇嘴这回真的哭了出来。妇人忙抱着她哄,还不忘给她擦去脸上的泥巴,毛孩子立刻眉开眼笑,抓着妇人的衣服咿咿呀呀。 何澜生看着那一幕不经发愣,她不会哭,不会撒娇,也不会蹭何无漪,何无漪也不会又气又恼又舍不得的打她……因为她不是孩子,不是何澜生,她没把何无漪当娘,所以平日里如何相处,都没有普通人家母女的亲昵。 她本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母慈子爱,何澜生觉得眼下自己是如此多余,她一步一步的挪出院子,她不知道想干什么,去哪里。或许只是不想去见这样的场景,她不管后面有人喊她,只是想快步出去,透透气也好。 可是身体跟不上思维,何澜生再次摔在泥地里,她挣扎的站起来,然后继续走,跌跌撞撞的,然后……看到了那人神色担忧的快步跑过来。 “澜儿……” 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何澜生心里难过,却又泛出一圈一圈的欣喜来,她红了眼眶,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 ☆、第十五章 当是 ?  第十五章当是 路边上浅浅的水洼里,倒映着一大一小的影子。何澜生窝在何无漪的怀里,任凭何无漪怎么问她都不说话。指腹轻轻的揉着被何澜生咬出来的红痕,何无漪心疼的说:“娘下次不丢下澜儿了,澜儿别生气,娘错了。” 何澜生撇开脸摇头,涌动的情绪渐渐的平复,却只能闷在胸口什么都说不得。 “澜儿?”何无漪亲了亲她,“乖呢,娘在这的。” 何澜生缩了缩身体:“脏。” “娘不嫌弃澜儿,再脏也是我的澜儿。”何无漪对上何澜生的目光,眼里溢满了温柔和宠溺。何澜生想躲开,偏生移不开眼去,只得陷入在那眸子里,把满心复杂的情绪都抛到了脑后。 “嗯,娘很好看对么?”何无漪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笑嘻嘻的说道,“澜儿傻傻的。” 何澜生猛然回神慌忙的掩下眸子,脑袋往何无漪的脖子凑过去深深的把脸埋起来,再也不动了。 “好啦,好啦,娘不说了。”何无漪拍着她的背,动了动手把她抱的更紧了些,白色的衣袖沾着何澜生身上的泥巴也不管。曲曲折折的泥路上偶尔蹦出一两只青蛙,从何无漪的脚背上跳过去,落入旁边的水洼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搅乱了两人的倒影。 何无漪回了老人家,替三郎查看了下伤势确定无碍后,给两人换了身干净衣服便收拾东西打算动身。老人家忙拉住何无漪:“何大夫,你就听老身的劝,还是等等走,没这么快放晴一会路上还得遇着雨。” “老人家,我暂时不走。孙家的老人病重,我来去不方便。”何无漪抱着何澜生解释,何澜生蔫蔫任她抱着,眼睛飘到屋外已经见小云在门口候着了。 “那也不行啊,林子里湿气重,孩子怎么使得。”老人家担心不已,“再说林子里什么都有,万一” “老人家莫担心,我会好好照看澜儿的。”何无漪耐心的解释,老人家一句没听进去,只得焦急道:“唉,何大夫这可千万使不得。” “娘,何大夫也是担心孙伯。”在旁杵着的三郎劝了句,“孙伯家屋子结实,没事的。” 老人家迟疑了下,打定主意般对三郎道:“你去拿那块皮来,咱不能就让何大夫这么去了。” 三郎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应了,跑进里屋拿出快乳白色的皮毛来。老人家笑着摸了摸何澜生的脑袋,把皮毛搭在她身上,“这样才暖和。”何澜生抬头望了眼何无漪,见她不反对便收下了,“谢谢,奶奶。” “诶,真乖。以后得好好待你娘,一个人照顾你可不容易。”老人家颇为感慨的说,三郎也憨憨的点头。何澜生低着头犹如捣蒜般点头,双手抓着何无漪的衣襟,把平整的衣服扭成了麻花。 “老人家,这是些伤药,您留着。”何无漪拿出一包东西给老人家,老人家推辞了一二后喜不自胜的收了。三郎作为猎人,平日里大伤小伤总会受点,何无漪的伤药药效很好能给她家几瓶却是比送银子还管用,她又是一番道谢,一路把何无漪母子俩送到了大路上才被何无漪劝了回去。 何无漪并没有走村里的路,反而绕了个大圈从另一面进了山前的林子,想来是村里的桥断了马车过不去。小云走的很慢,何澜生坐在何无漪的怀里抱着那块很软的皮毛,无所事事的翻看着。 “澜儿看懂了什么?”何无漪的摸着毛绒绒的皮毛问何澜生,何澜生摇头。好歹她是半个动物保护者,皮草一类也说不上喜欢。 “上好的貂皮。” “那……很贵?”何无漪不像贪财的人,老人家过的不算好,何澜生想着她给了一包东西,恐怕里面不单单是药了。 “嗯……?”何无漪想了想,摇头说,“娘不清楚。” 何澜生顿时想晕倒,对何无漪的不靠谱又刷新了一层,想着药谷的财政大权都不在她这谷主身上,何澜生只好努力说服自己,何无漪就是个大夫,而且是很多时候不担心诊金问题的大夫。天,哪天身上的钱用完了会不会饿死在路上? 何无漪一点都不知道何澜生脑子里想了那么多,拿着貂皮高兴的问:“澜儿可喜欢?” “嗯。”何澜生点头,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把何无漪身上的钱弄给自己保管,省得还没见到长安城的影子她俩被饿死在半道,这不是说着玩的,依何无漪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做得到。 “嘿嘿,娘就知道。”何无漪搂了她,松了缰绳放任小云自己慢慢走,就用貂皮把何澜生围了个紧实,乳白色的一团抱在怀里舒服极了,何无漪眯着眼睛蹭了蹭,嘴角翘的老高。 何澜生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戳了戳何无漪的脸颊。何无漪越来越清瘦了,何澜生摸着她没二两肉的脸颊,叹了口气。 无漪,无漪……何澜生在心里念道,小脸的眉头缠成了死结。到此为止,回去的路能有几分把握,她到现在还算不算严颜呢?何无漪那份厚重的感情,她又该怎么还? “澜儿?”用指腹擦着她的眼角,“怎么哭了?” 何澜生摇头,只是唤她:“无漪。”她如何能用严颜的身份享受着何无漪的疼爱,欺瞒着她。错了错了,她一个现代人为何成了小孩子出生,真正的何澜生在哪里? “嗯,娘在呢,不哭。”何无漪疑惑的问道,“告诉娘,怎么了?是不是貂皮不舒服?” 何澜生哽咽的开口:“无漪,无漪,我……我不是”可话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她张着嘴想使劲的拉动声带,却使不上劲。 好疼,心里好疼。 “不是什么,澜儿?”何无漪擦着她的眼泪,紧张的眼圈都红了,“娘害怕,澜儿你怎么了?”长长的睫毛沾着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貂皮上,何无漪却不顾,整个心思都落在了何澜生身上。 何澜生喘不上气来,因为何无漪哭了……许久,何澜生才抖动着嘴唇,低低的唤道:“无漪。” “澜儿,是不是好些了。”何无漪轻拍着她的背,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才略略放了心。 “无漪,何澜生。” “嗯?” “我,没事。”何澜生摇头并不想解释,而是第一次主动的环上了何无漪的脖子,亲昵的蹭着。不知不觉,她再也剥不开何澜生的身份,何无漪把何澜生这三个字连着血刻进了她的骨肉里,灵魂里。 何无漪抱着她,脸颊贴着她不长的头发,轻轻的哼起不知名的调子,声音悠悠扬扬在山林中荡起阵阵回音,何澜生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失控的情绪渐渐被抚平,她松了手却又被何无漪抱紧:“让娘好好抱着你。”何澜生红着一张小脸,讷讷的由她抱着。 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往着前面的路慢腾腾的挪去。此去经年,长安城的面貌仍不可知,何澜生在跌跌撞撞中已经学会了走路,而后被何无漪牵着一步一步走进千年前的唐朝。 贞观五年的秋天,她们还在路上慢腾腾的走着,到一处留一处,医一处停一处。何澜生从马车中走出,小小的脸继承了何无漪的清瘦,还有如她一般的墨色星眸,却深邃的不该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淡青的裙角在微风中摇曳,何澜生拂过吹乱的鬓发,见到不远处厚重城墙上铁画银钩的商州二字时,她便知道,她们距长安城不远了。 一晃走了三年多,无漪当初一句话还真够任性的,何澜生摇头微微一笑,透出点无奈又纵容的味道来。年少老成的模样,引得路边的人频频朝她看去,何澜生也不在意。 “澜儿到哪了?”帘子里探出一白皙的手,手腕处系着一条红绳,鲜艳的颜色衬着白皙的手腕晶莹漂亮。何澜生执手牵过,撩起了帘子,女子温柔的笑容映在她的眼里,不由放柔了声音道:“前面是商州城了,无漪。” ? ☆、第十六章 一夜 ?  何无漪弯腰从车内走出,她一身白色长裙,显露出窈窕纤细的身段来。长裙的裙角掠过木板,那带笑的温柔脸庞便到了何澜生的眼前。 “小云为何停下了,澜儿着急出来又见着什么好的了?”她摸了摸何澜生的头,还故意把何澜生绑头发的缎带扯开去。见着何澜生散了一头青丝的模样,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无漪,拿过来。”何澜生拢了拢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弄的她头发一直都没剪过,现在已经快长到过肩了。 何无漪摇头,把缎带放进了怀里,认真道:“澜儿这样比较好看啦。” 披头散发哪里好看了,何澜生对她无语,想想包袱里还有备着的,打算进车内去取,何无漪似是知道她的意思般抢先一步揽着她身子抱着她直接跳下了马车。停在原地的小云扭头看了她俩一眼,对着何澜生的背甩了甩尾巴。 何澜生散着头发被她抱在怀里,整齐的衣服也被折腾的乱了,嘟着嘴巴半点没之前老成的模样。何无漪兴致勃勃的点点头,丝毫没把她放下来的意思,还不忘亲了亲何澜生红润的脸蛋。 何澜生撇过头,不轻不痒抗议:“无漪…” “娘亲你都不行了么,澜儿长大了就不亲娘了。”何无漪委委屈屈地说,脑袋埋在何澜生的发间就是不撒手。 “没有。”何澜生默默扔了个白眼,不敢让何无漪看到。 何无漪顿时眉开眼笑:“那就是喜欢咯,澜儿就喜欢口不对心~”说罢赏了她一个大大的口水印,何澜生见她还想来撇开脸就躲,结果口水印到了下嘴唇上… 你真的不是故意吃豆腐么?!她瞪着眼睛指控着何无漪,不过何无漪笑嘻嘻的又捏了她两把:“澜儿又傻傻的…” “我没有。”何澜生辩白,脸通红的发烫。偏生何无漪就像是喜欢她这样子,抱着她笑意盎然的朝城门口去。 小云在旁边有一步没一步的跟着,何澜生偶尔飘过一眼,发现它斗大的眼睛朝她瞪着,顿时不再多看。 往前走了点路,她们还是不得不停在半道之中,城门口往外站了不少人,都堵着不能进去,也不见出来的。 “放我下来吧,你累了。”何澜生见还要等上一会,便要下来。何无漪放她到路上,一脸不高兴,何澜生理了下乱了的衣服,便跑上前拉了何无漪的手,牢牢的扣在手心里。 她见何无漪脸色好转,便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两人跟着前面的队伍往前挪动,后面的偶尔传来几声不好听的话,何澜生看了看天色,太阳偏西也快落山了,再晚些关了城门她们就得在外面过一宿。虽然一路上也没少露宿在外过,可秋夜寒凉,也不是好受的。何澜生也不免有些着急,可她个子矮,踮起脚也够不到何无漪的腰,只好泄了气慢慢的等着。 “着急了?”何无漪问道,拉了拉她的手,“娘抱你起来看?” “嗯,不是。无漪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不知。”何无漪摇头,“娘也看不清楚。” 又等了一会不见人动,何无漪便抱着何澜生坐到了车上,“城门许是进不去了。”说着她指了指前面,何澜生顺着望过去,全部都是人头。她撇了眼何无漪,就听着吱呀吱呀的响声,城外的人顿时哄吵起来:“怎么回事,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何无漪拉了缰绳让小云转了身:“驾!”不管其他人,驾车直接离开了城门处。 “关城门了?”何澜生靠着她坐着,回想着一路过来看见过能落脚的地没。何无漪点头,“已经关了,娘记得前面左转不远有间屋子,咱们先去看看。” “什么时候看见的?”何澜生摸了摸袖子,商州地处中西部太阳一落山天气就凉了。 “驾车自然要眼看四路耳听八方,澜儿不知道吧。”何无漪颇为自得的笑,何澜生却心里泛酸:“嗯,不知道。”何无漪并不是善于照顾人的女子,却为着她一路什么都学下来…“无漪,你不必这样。” “娘怎么了?”何无漪奇怪的问,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何澜生的小手,“怎么这么凉,去车里拿件衣服披着,别往风口坐。” 何澜生起身,进去拿了件披风,替何无漪系了,抓着披风的一角继续坐在她身边:“不冷了。” 何无漪揉了揉她的头,拥着她一起坐着,天边残阳烧红了天空,耗尽了落日最后的余烬。凉风卷着飘落的枯叶,时不时吹落在脸上,何澜生举着手想帮她挡着些,可惜够不着反而被何无漪抓住握在了手心:“风凉,披风很暖,娘无碍的。” “我,担心。”何澜生回握她的手,认真的望着何无漪,甚至能从何无漪发亮的眼睛中看到她自己小小的脸庞。 “娘知道,澜儿最贴心的。”何无漪轻轻的说,温柔的笑爬上眼角眉梢,暖暖的眸光犹如磁铁般,何澜生呆呆的黏在她的眼神里,许久后才感觉自己被抱进了熟悉的怀里。淡淡的药草味溢满鼻尖,她蹭了蹭,深深地吸进一口,然后环住了何无漪的腰。 到了那荒野中的屋子时,不远就听到有男的高声交谈,不过说的多是些粗野话,何澜生拉住了何无漪想下车去看看的心思,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外出多不安全,还是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何无漪依了她驾车走开。马车在路上随意的晃荡着,走了挺远,何无漪便停在了一大树下。 “饿了没,车里还有吃的。”何无漪拥着何澜生说,“咱们晚上在车里睡一会,明天一早看能否进城,若是不能就换条路走。”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厚些的小被子,在车里摊开,车内的空间挺大,到坐的地方也最多够何澜生的小身子躺平了。何澜生脱了鞋子跪在被子上把被角铺平,她整理起来有模有样,架势可比何无漪好多了。她低着头忙,五岁的小胳膊做起事来还是有点力不从心,也就不知道何无漪只顾着看她,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何澜生铺整齐了才直起腰来,“再拿一条被子来。” “哦。”何无漪扯了床被子出来,何澜生铺好,便坐在了上面,额头上出了层汗。何无漪掏出手帕给她擦汗,何澜生仰着小脸,虽然早就习惯了还是颇为不自然。 晚饭是干粮凑着水吃的,虽然何无漪备了些奶制品,可她这几年喝羊奶早就喝厌了。 “澜儿,”何无漪见她咬了几口就不吃了,忍不住敲着她的脑袋,“多吃一点,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饿。” “乖啦,刚刚还说澜儿最贴心的。”何无漪哄她,“再吃一点,把饼吃完去~” 何澜生小口啃完,用干净的帕子浸湿擦了擦脸,坐在马车里面去了。何无漪见她耍小脾气,笑了笑也不管她,吃完收拾妥帖,也坐了过去。 “小贪吃鬼又生气了?”何无漪靠在车门上,把何澜生抱进了怀里,疑惑的问,“澜儿怎如此好吃呢?” “没有,无漪你胡说。”她还算不得正宗吃货,再说之前一直只能喝羊奶,粥,面一类的东西,不是吃货也受不了继续吃又冷又硬的干粮…何澜生暗暗为自己辩解。 “是是是,为了吃食连娘都不要了。”何无漪打趣她,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冷么,要不要再盖一层?” 何澜生摇头,知道她要守一会夜的,“不冷,你现在睡会吧,我看着。” “娘不累,澜儿睡不着?” “嗯。”车厢内很昏暗也看不清外面如何,不过何澜生估摸着大概天已经黑了,她拉了拉何无漪的袖子:“无漪,你睡了没?” “没呢,哈…”听得何无漪打了个哈欠,何澜生便不说话了。 “澜儿最近书读的怎样,娘来考考你?”何无漪把下巴放在她的脑袋上,声音中有点上扬的意味。 何澜生听到考书就头疼,何无漪岂止是大夫简直就是个医痴,启蒙不看些通俗易懂的书,尽拿些中医药的古书,哪怕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也比半点基础都没的医书药理好点。 好在何无漪从小教她,一句一话什么意思讲的细致入微,平时说起来哪本书的哪篇哪章哪页都信手拈来,甚至何时何地救治何人症状如何都记得清楚,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何澜生佩服的不行。 她又不得感叹一句何无漪简直是个天才,可惜学医学痴了。 痴痴傻傻的,平日里除了看病采药读医书,也不管其他事情。何澜生有好奇她从小的经历,不过问出来又觉得不妥。 “澜儿,想到娘要考你什么了没?”何无漪抓着她的手玩,漫不经心有随意的样子可不会让何澜生觉得她这个夫子好糊弄,何无漪对待这些简直变态的严苛,用她的话说是攸关生死岂能儿戏! 何澜生抗议也无效,她自知作为现代人的思维框束着她,也没里女主的金手指,过目不忘智力超群简直是胡扯,她还是以前的思维方式反应能力,灵魂换了个身体并不是把脑子一起换了,说直接点就是医学天分真的不怎么样。或许随便找个古代人家的小孩,从小培养都会比她好点,毕竟中医那种混合着玄学阴阳的思想,对他们而言是共通的。 可何无漪就像是认定了何澜生就该学医一般,她也不嫌慢,一点一点的教,两三年就算是朽木大概也能雕成型了,何澜生再是差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前些天念了《本草经》,无漪应会问药草方面的问题。”何澜生说的淡定,实际上脑袋空空,记不得多少,可她三十好几还真厚不了脸皮说什么都不会。 “澜儿看来是有准备哟~”何无漪轻笑道,说的何澜生心里更是忐忑了几分。 “恩,不错。《内经》有云: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那澜儿知道《本草经》里面可有例证?” “嗯那个”何澜生囧在原地,恨不得抓耳挠腮。这时外面突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何无漪捂着何澜生的耳朵,等了一会才起身要下车去。 庆幸躲过一劫的何澜生还没松口气,皱着眉头也站了起来:“无漪,外面?” “嘘”何无漪示意噤声,拉开帘子往外看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 ☆、第十七章 诱饵(修) ?  两人躲在车厢里张望了半天,除了小云走来走去的马蹄声,时下没听到任何声响。何无漪拍了拍何澜生,猫着腰小心的跳下了车,转眼就不见了身影。何澜生黑着脸站在车边,何无漪的轻功她是追不上的,刚才不知是人是兽闹出来的动静,肯定有人受伤不轻。 何澜生在车里等了半天,不见何无漪回来,心里也焦急起来。她出去帮不了什么还可能拖后腿,何无漪虽然不靠谱也从不犯险…应该会没事的。 她站在车门处不时的张望,心下恼怒何无漪贸然下去却又发作不得,幸而她还够沉得住气,抓着门帘直直的盯着黑漆漆的外面,不过一刻的功夫,再次传来了一声惨叫,而不久何无漪也脸色沉重的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何澜生便知道那些人没一个能救的,也就是都死了。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何无漪却像是没察觉般抱了她进车厢。 何澜生挑眉,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叹气,还好何无漪只是个眼里只有治病的大夫不会脑子发热去行侠仗义。 见她脸色不好,何澜生不清楚她看到了什么,也不想谈:“无漪,晚了。” “澜儿害怕么?”何无漪抱着她,许久才颤声说:“娘有点怕。” 何澜生不由蹙起了眉头,虽然她不太关心发生什么了,但以无漪的反应来看事情似乎不简单。她拨开何无漪的落在她脸上的头发,说:“那抱着我睡,我陪着你。” “澜儿?”何无漪欲言又止,却被何澜生拉着坐在了榻上,“睡一会就好了些,不要多想。”似乎这样才会让情况稳定下来,而实际上她对意外之事做不了任何应对措施。 “澜儿不喜欢是么?”何无漪听话的坐好,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娘也不喜欢。” “嗯。无漪,明天还进城么?”何澜生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牵扯到任何事件中,故而商州城不去为好。 “娘应了人,明天要去看看。”何无漪点头说,又搂紧了何澜生,“娘没事,澜儿困了就睡吧。” 何澜生已经是不能好好睡着了,过了一会,她动了动坐起来,外面的静悄悄的。 “澜儿,怎么不睡了?”何无漪的手搭在她的背上,轻易的就把她拉倒在榻上,何澜生有点恼怒的瞪着眼睛,却没看向何无漪。好似隐忍了许久的脾气想发作到头来还是发作不得。 “睡吧…娘念书给你听,澜儿就能睡了。”说着便真的念了起来,何澜生听着听着慢慢也合上了眼睛…睡着前还埋怨了一句医书实在太催眠了。 何澜生醒时一个人占了马车内的铺好的软榻,身上盖了两层的被子沉的她都有点动不了身体:“无漪?” 想到什么般,何澜生掀了被子起来跑下车,却见地上血迹斑斑,前面围了不少人。她忙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硬闯进了包围圈,何无漪白衣上的血迹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无漪?!”她慌张的跑上前,却被何无漪拦了下来,“澜儿,莫要过来。”她脸上也沾了些血,也不清楚到底受伤没。 何澜生的脸色顿时黑的堪比锅底,心里又急又气,可对上何无漪认真的神色,她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压下情绪退开来。旁边的一女子忙拉了她:“真是作孽啊,孩子你可别过去。” 何澜生任她拉了一把又退了几步,墨黑的眸子四下转了一圈,这草丛边围了不下近百人,皆都有几分怯意和惶恐。草地上血迹斑驳,从路边一直延伸到躺在地上的男子手臂。男子约么三十左右,一身淡黄的衣服被血染的发紫,伤口处的肉呈紫红色往外翻,混杂着草屑血丝显得狰狞恐怖,像是被野兽撕咬了一般。 何无漪正蹲在旁边小心的清理伤口,神情专注而认真。她便是千般不愿也拉不回正在医治病人的何无漪。转而去了车上拿了水袋,递给了她。何无漪却是没要,反而说:“拿酒来。” 何澜生哪里给她找酒,幸好围观的人中有个大汉递了一个酒壶来,何澜生谢过取了再给她:“怎么样?” “咬的伤口很深,而且……”何无漪清洗了伤口,再撒了伤药包扎好了,神色晦暗的瞅了眼痛苦状的男子,“三月之内可能会病发。” 而旁边的女子的哭声在听到何无漪的话更加大了些,扰得何澜生心烦意乱,几年来跟着何无漪修炼出来的耐性快要耗得一个二净。 “大夫,田郎到底怎么样了?他可不能出事啊。大夫,求你救救他”女子看上去极为年轻,丰腴漂亮,绯色的纱裙尽管是沾了些泥土也没损她的艳丽,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又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不少围着的男的满眼放光的盯着她。女子哭求并未得到何无漪的回答慢慢弱了下去,在一旁抹着眼泪,不少人便对着何无漪指指点点,何无漪也不管,把了把脉后还是问了女子:“他是被什么咬伤的?” 她神色平平好像心里早就有了底,何澜生则帮她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确认身上也没伤口才松了口气。 “我,我没看到,醒来的时候,田郎就已经被咬了。”女子说的结结巴巴,看起来被吓得不轻,不少人对何无漪的逼问生出不满来,一年轻男子理直气壮的责问:“你这大夫不赶快医治病人问这些作何,”后面就该是切莫惊吓了美人吧,何澜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问清楚出了人命你来担当?” 何澜生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周边的人也不是聋子。那人登时涨红了脸,见她不过五六岁还欲争辩,这时一群带刀的官兵围住了四周,便消了声音。何澜生一看情况似乎不对劲,出了事本该是捕快出动,怎么回事官兵?见何无漪在那低头想着什么,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何无漪摇头:“澜儿,别闹。”便又搭上了男子的脉搏,开始沉思起来。何澜生见她置身事外只管治病,叹气的守在她身边。一遇到病人就变了个人似得,何澜生也奈何不得她只好惯着。心里却想的远了些,毕竟昨晚把他们关在外面的是官府,这个在统治者面前人命犹如草芥的封建时代,何澜生现在半点都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而长安作为统治中心,何澜生慢慢也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否太过草率,天子一怒流血千里,那不会是什么好的目的地。 “让开让开。”官兵们蛮横的推开人群,见到倒在地上的男子眼睛都没眨便要上前来拿人。何澜生皱眉,拉着沉思中的何无漪退开来。 “唉,他的病若不及时救治会闹出人命的,你们这是作何?”何无漪自然不依,又上前拦住了官兵。 “你是何人?” 迎面走来一脸色黝黑凶神恶煞的男子,手握在刀柄上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身边的副官当即喝道:“放肆,胆敢拦着朱统领,不要命了!” 何无漪全然不惧:“大夫。” “有把握治他的病?”他神色松动了些,顺便拦着了自己的副官。 “尽力罢了。”说罢她拍了拍一脸焦急的何澜生,想要让她安心。何澜生对她这种医痴发作什么都不管也得去治病的情况见得多了,只是这次不得不让她担心。 他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何无漪,然后大手一挥说:“来人,把相关人等都带回去。”并特意指了指何无漪,“这位大夫也请走一趟吧。” 何无漪点头应了。 不勘察现场也不问及经过,抬了伤患便走,这些人倒像是早有预料。总共抬了五副担架,除了刚才的男子其他都是用黑布遮了,不出意外都是昨夜惨死的。一路如押解犯人般,气氛阴沉沉的除了那美貌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竟是没人多说一句话。 何无漪牵着小云走在最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商州城内。 此时不过上午八九点,应该是人多的时候,何澜生却见行人寥寥,都匆匆忙忙低着头走路不敢看她们一眼。何澜生仰头和何澜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何无漪揉了揉她的头,拉紧了她安慰道:“没事的,澜儿莫怕娘在呢。”何澜生还为彼此有心灵感应般的感觉而开心,听到后面那句话顿时哭笑不得,在无漪的眼里她还真的只能是个小孩子。 “无漪。” “嗯,怎么了?” “笨死了。”何澜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她的轻功偷偷给人治病也不是不可以,怎么就偏偏凑上麻烦事情里。 “澜儿敢嫌弃娘笨么?”何无漪扯了扯她的脸蛋,“这么瘦,澜儿就知道挑食,娘也嫌弃你。” 何澜生囧在那,无漪哪里学的傲娇劲,别扭的扭了扭脖子不说话了。 “呜呜,澜儿真的嫌弃娘了…”何无漪在一旁假哭的厉害,何澜生淡定的脸不由红了起来,拜托不要在大街上这样…“没有,我才没有。” “那说喜欢娘?”何无漪逗她,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何澜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举动,还想着怎么推拒她却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像猫一样蹭着她的脸颊:“澜儿…” 何澜生服了她了,窘迫的点头:“嗯嗯。” “嗯?”何无漪眼眸里水光潋滟,微微挑起的眉尾灵动漂亮,就是靠的太近了些,近的何澜生都数的清有多少根眉毛。 “喜…喜欢。”何澜生说完咳了一声,脸通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她别开脸透气,结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擦身而过。 “别看。”何无漪将她的脑袋按到了怀里,隔绝了身旁射来的冰冷目光。虽然看不到,但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周身肃杀的气势,她也知道那些是上过战场的士兵。只是这些精兵是出城呢还是刚从城外回来? 脸上的潮红慢慢退下去,何澜生的心也被挑了起来,商州城内果然出事了。不过何无漪待她真的太过于小心了,恨不得什么时刻都让她躲在她怀里,真是,让人头疼… ? ☆、第十八章 杀人(修) ?  “到了。”进城不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员系数被压进了一户庄子里。而何无漪她们却停在了庄外,押解的官兵都在旁边站着,一副不让她们离开的架势。 “他们不是官府的人?”何澜生疑惑的问,眼前的庄子虽然地处偏僻却也建的很是宏大,说不上金碧辉煌也颇具规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何无漪点头,又解释了一番:“娘不放心,若他无事咱们就早些离去。澜儿别拧着眉,老气横秋的娘不喜欢。” 若要说一直不放心的是她才对,何澜生到底挤不出什么笑容来,不过被说老气横秋她脸上也绷不住,哪个女人不喜欢年轻何况她顶着张这么嫩的脸,揉了揉眉间说:“哪里,再说我也不想。”却不知道她烦闷的捏着眉心是多老成的动作,何无漪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巴。何澜生搞不明白她怎么生气了,拉了拉她的袖子,见从庄园内走出两名婢女只好收回了想说的话。 婢女们衣着讲究步履款款直奔何无漪而来,对她都行了礼恭敬道:“婢女阿青(阿红),主子有请女大夫。”何澜生抽了抽嘴角,穿青衣的叫阿青,穿红衣的叫阿红这家人简直不会取名字。 “等等,我必须再去看看伤者。”何无漪手中还拉着缰绳并无过去的心思,婢女们低头再请:“不必担心,城内最好的大夫已等候多时了。还望大夫您移步。” 虽然这些婢女礼数俱到,何澜生还是多少看出点强迫的意味来,身后那些官兵还如木桩子一样杵着,容不得她们退半步。她心下不喜,加着担忧又多了几分。 “带路吧。”何无漪把缰绳给了候着的仆人,牵着何澜生跟在婢女后面。路上除了她们四人竟是半个人影都没,也不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兜兜转转了几圈到了一处庭院。庭院较其他地方更是气派些,门前每根柱子上都刷着朱红色的漆,配以硕大的斗拱,厚重而沉稳,可何澜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又看不出来。 “主子,女大夫来了。”婢女敲了敲门,便躬身守在门口,请了何无漪进去,打酱油的何澜生也被放行了。当然就算是不让她进去,何澜生也是会争取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初的女娃娃都当娘了啊,哈哈,药谷后继有人…何大夫可还认得老夫?”刚踏进门就传出一声男中音,何澜生想着这些古代人就喜欢神神秘秘的,兜了半天原来是熟人。但又少不了思忖一二,毕竟刚开始没有任何人表现出熟知的样子连婢女都不知道她们姓何。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待穿过屏风,才见得端坐在木椅上的长髯男子。一脸胡子身材彪悍,就算一身华服也没半点富贵姿态,倒是凶煞的很,何澜生扫过一眼就放低了视线随着何无漪拱了拱手。 “武德四年(621年),荆州洪门旅店,将军夫人难产,无漪跟随家父有幸见过李将军。”何无漪神色平淡的说。 姓李,难怪搞出这么大动静。何澜生心里腹诽一句皇亲国戚加上军权在手真是办事方便,死了这么多人当地官府还不敢插手。 “这么多年女娃娃还记得如此清楚。”李将军面色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狰狞,“当年何大夫妙手回春保的他们母子平安,今日留下女娃娃,也是为犬子一事。” “被什么咬伤的,发病已有几日了,现在他在哪里?”何无漪开口就是一堆问题,何澜生默不作声的听着,偶尔抬眼看一眼身旁的何无漪,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何无漪又说:“今早被咬伤的伤患有可能染病,三月之内一旦疯狗病病发,若不及时医治不出十日将回天乏术,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李将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何无漪,眼神晦涩:“何大夫莫非有掐指能算的本事?区区小病能有那么骇人?” 何无漪严肃的点头,“若是提前早作医治,还有一线生机。” 疯狗病,莫非是狂犬病?所以说昨晚是人咬的,十二不到的孩子能咬死那么多人?何澜生觉得怪异非常,而对面那男子神情变换,似乎在隐忍什么,眼神变得狂躁却又极力隐忍着。他也是狂犬病患者?!何澜生脑海快速闪过这个念头,拉着何无漪想退后却没料她上前了一步:“将军身体也有不适?” “老夫只是渴了,无碍无碍。”他烦躁的摆了摆手,何无漪却是不顾何澜生的拉扯又前了一步:“将军除了觉得口渴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身体好的很,女娃娃快去看看逆子,他今早已被拿了回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一定要救治浩儿。女娃娃也别在老夫这耽搁了,浩儿等不得。”话落便听得后面门开了,之前的婢女恭敬的站在那,“何大夫,请随婢子来。” 何无漪走出去时不着痕迹的打翻了摆放着的花瓶,见李将军身体一颤,神色也越发吓人起来,她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李将军不正常的脸色许久,在何澜生以为她会有所动作的时候,何无漪却又拉着她随婢女们出来了。 何澜生垂眸轻笑,无漪这是心里有办法了,不过狂犬病发病不是没得救么? 走了不久,何无漪在路边的转角停住了步子:“不瞒两位,无漪医术不济,将军之子已是无药可救。我看李将军染病还轻,尚且一救。” 婢女们神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又低眉道:“何大夫,婢子不过下人,这事做不了主,还是与我等去医治小主子吧。” 她们并没有反驳何无漪的话,看来李将军被咬是却有其事,只是他看着不像是糊涂的人,何澜生有点想不通。 “不了,你们前去请示李将军,无漪愧对他的托付了。”何无漪甩了袖子一副不干的表情把何澜生看笑了。她抿了抿唇才不得不压下想笑的冲动,动不动就不救了,无漪你可真会装。 婢女们一脸犯难,两人又交换了下眼神,终是摆出一脸赴死般决然的神色快步拉着何无漪进了一间空房。何澜生小短腿跟着,还好没被落下。 刚关了门,两个婢女就噗通的跪了下来:“何大夫,求您救救我们。” 之前绷着的脸垮了下来,细看两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何无漪把她们扶了起来:“有什么难处,你们仔细道来。” 说话的是阿红,她说话也利索:“一月前说起,主子养的狼不知为何病了,小主子逗那畜生时被咬了一口,那畜生当即被打死了,大家也没在意。可过了不久,小主子就变得奇奇怪怪,请了大夫治却把大夫和主子都咬了。”阿红说着身子不由抖了下,“小主子吵着难受,说渴又不敢喝水,伺候的奴婢们最后也被咬了。主子见小主子不喊痛了竟然将府里奴婢们一个个推给小主子咬,有些人发病了当即就处死了…主子这几天也看着不对劲,奴婢担心,过不了几天主子也会……何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 “那昨夜关了城门的用意也是给那孩子发泄?”何澜生皱眉问了一句,婢女们摇头后又害怕的点头,倒是没功夫想何澜生不过五岁大的孩子说这句话是有多不对劲。何无漪则把她拉到了身后,显然是不让她插手的意思。 婢女们见何无漪并不表态,当下又要跪下去,何无漪忙拉住她们,对阿红说:“你今晚把李将军带到他儿子那,记得支走其他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今早送来的病患在哪里?”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4节 没想到阿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万万不敢。” “我去!”站在一旁一直都没说一句话的阿青站了出来,“主子不把我们当人,阿红,我们只有靠自己了,庄子外面有重兵把手我们是逃不出去的,何大夫也不是歹人索性拼一把。今早送来的那些人,何大夫不必寻了,凡是被咬伤的人都会被处死的。” 何无漪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恼,最后也不得不叹说了口气:“罢罢罢,你们去吧。”言语中诸多无力,婢女们也点头应允商量在亥时三刻行动。 四人又走回了原先的路,慢慢的看到了一路一路巡逻的士兵围着一栋铁笼似的房子打转。门口高瘦黝黑的男子远远的发现何无漪她们高声喊了句:“何人?!”腰上的刀已经拔出半寸森森寒光扑面而来。 “朱统领,是主子让我领了大夫过来。”朱统领看了眼婢女身侧的何无漪闪过一丝惊讶, “是何大夫啊,进去吧。”说罢推开了房门,放了何无漪进去,何澜生则待门要关了的时候溜了进去。阿红见她俩消失在门后,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阿青则快步把她拉了回去。 进的院子来,只听的气若游丝的哭喊,何无漪走了两步发现何澜生跟在身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又压低了声音说:“澜儿怎么进来了,快快出去!” 何澜生抓着她的手,摇头,拿眼神问她要干什么?何无漪无奈只得抱了她飞身到屋顶上:“乖乖在这待着,娘去去就来。” “无漪,你在担心什么,为何什么事都要躲着我。”何澜生忍不住问了出来,拉着何无漪的衣服就是不撒手,这会倒是有点小孩子撒娇的味道了,何无漪当即笑眯了眼,“乖啊,澜儿还小,等大了点娘去哪都让你跟着。” “你骗我。”何澜生又岂是一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何无漪捏了捏她板着的小脸,“还要娘对天发誓不可?这事完了娘就教你腿法,好不好~” 何澜生见她说真的哼了一句算是放过她,想起何无漪枉有飞天遁地的轻功却是拿来采药用的,其他的拳脚之术是半点不会,又不放心的嘱咐道:“下去小心,毕竟是将军府独子,他应是从小习武。” “娘知道了,澜儿乖乖等一会。”说罢作势往下跳,何澜生还是觉得不妥,又拉了她:“既然他已经回天乏术,无漪何必再去犯险?”再说那李将军父子草菅人命,死有余辜。无漪犯不着冒着可能被咬到风险去救人,她当即生了把她拉走不趟这浑水的心思。 可不知她心下所思所想全落在何无漪的眼里,见何无漪定定的看着她,何澜生才撇过头咳了声。何无漪心思复杂的说:“澜儿知道娘昨晚见到了什么?” “人咬人?”何澜生结合今日所见自然推断出,想到何无漪回去害怕的样子又觉得有点蹊跷,她同何无漪走了一路,死人都已经是司空见怪的事情,而何无漪自小跟着父亲后面什么没见过。 何无漪摇头:“不是人了,是兽。娘有机会阻止的却下不了手,他还是个孩子,只比澜儿大一点。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逃了,今早又害了一人。”何无漪揉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澜儿,娘是大夫,澜儿该知道万没有大夫不救人的道理,想这将军府公子起初不过是被狼咬了一口。” “那不论贵贱善恶,无漪都要救么,救了若是他为祸他人也不管?”何澜生见她如此仁慈不免出口问。 “澜儿,大夫只是医病医不得心。”何无漪却没有谈下去,丢下何澜生从屋顶跳了下去,她白色的裙摆翩翩起舞,三千青丝如瀑,煞是好看。何澜生轻轻的叹了句:“无漪……”竟是从那窈窕纤细的背影中看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奈,她摸了摸不舒服的心口,凝视着那道落下的翩然身影。 ? ☆、第十九章 元芊(修) ?  何无漪落地往后院去了,何澜生什么都看不到也只能干着急,动了动脚下瓦片就轻轻作响,墙外巡逻的士兵跟没看见她似的照旧走来走去把园子围的跟铁桶般。何澜生撇嘴无奈的站着,等了许久听到几声响动后才见何无漪半身血污的出来了,而怀里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孩子。孩子嘴角沾着凝固的血迹,衣服脏破不堪,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何澜生秀气的眉毛挑起,脸色沉了下来。 何无漪看了她一眼,便抱着孩子出了门,巡逻的官兵盯着何无漪怀里睡过去的孩子,堵在门口并不想让何无漪出去,朱统领走上前来:“何大夫,世子卧病还需要静养。” “他所余不过数日,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静下来不再害人。” 朱统领对何无漪的妇人之仁嗤之以鼻,忍不住怒道:“将军下了命令不得让世子踏出院中半步,不然今晚还会和昨晚一样!何姑娘,我敬你一声大夫,不然刀剑无眼。” “将军府草菅人命,朱统领助纣为孽难道瞒得过商州百姓?”何澜生顿了顿又紧逼不放,“如今李将军也身患疯狗病,一旦病发朱统领清楚后果?” “无知孩童休得胡言!王爷乃天潢贵胄,受苍天庇佑,又岂是小小疯狗病能作乱的。来人,将小世子带下去,何大夫只管好好医治就是。”朱统领大手一挥便压着何无漪回了院中,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了。至于屋顶上的何澜生,他倒是看了几眼,却也没多管。 “你?!”何澜生气得不行,这些人简直愚昧无知,顽固不化!可她到底是清醒了些,她现在不过是五岁的孩子,无权无势,他们如何会听她的话,反过来诅咒一个王爷患病会死没灭口就该庆幸了。可这些人就算是亲信,涉及将军,哦不,他还是个王爷,也太过盲目自信了些吧? 何澜生疑惑没消,这边何无漪便上了屋顶:“澜儿,随我下去。” “无漪?” “莫要再说了。”何无漪抱起她便飞身下去。何澜生敏感的察觉到她的不快,暗叹了一句活该。何无漪放她下来后,让她不要乱动,自己进屋去忙了。 何澜生忙拉住她:“无漪,你受伤了没?” “没事。”何无漪摇了摇头,揉了揉她的头叹道:“澜儿,你若是痴傻点该有多好。”何澜生心下也不是滋味,若是痴傻点便不是她了,只怪她知道又什么都做不到。“澜生若是痴傻了,如何去照顾无漪呢?” 一句颇为贴心的话,却没想到何无漪眼中却添了几分伤痛:“澜儿长大了,会为娘着想了。” “无漪?”何无漪的反应着实让何澜生皱眉,忙拉了她的手,入骨却是冰凉,“无漪,我…我下次不这样了。” 说完何澜生的脸就红了起来,要命这么大把年纪还说这些话,不过还是小心去瞧了何无漪的脸色,见她眼眶还红着更是心疼,索性眼睛一闭什么都豁出去了,反正无漪的性子哄哄就好了,不就是认错么:“无漪别担心,我错了,真的没有下次了。” “澜儿知错了?” 何澜生窘着一张红透的脸,点头:“嗯嗯。” “澜儿还要照顾娘?” “嗯嗯。”这是自然的,何无漪照顾她五年,于情于理她都要好好照顾她。 “澜儿痴痴傻傻的?” “嗯嗯。”嗯?痴痴傻傻?何澜生惊讶的抬头,何无漪已经笑的乐不可支,倾身一口亲在了她的耳侧,“傻~” 何澜生窘的不行,耳边像是要烧起来,偏偏何无漪还不放过她,又亲了几口才松手。何澜生捂着脸差点泪奔,算起来好歹三十几了,丢人丢大发了。 “在这等着,娘一会就回来。”何无漪见她躲着脸不让人看的,轻笑了声说。何澜生虽然窘迫但脑子不糊涂,她身上沾的血迹哪里来的?别说刚才那晕过去的孩子自己咬自己弄的,照之前婢女说的后院肯定不少被咬死的。 “无漪,还是留下药方让府上人去抓药,晚上你还有……”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何澜生还配合的摸了摸肚子,“早饭也没吃,我饿了。” 她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但自从踏进来第一步就觉得怪异,染上狂犬病避人耳目住在这偏僻庄子里也就算了,为何早上还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进城?手握兵权的王爷就什么都不怕也不可能,毕竟商州离长安不远,有人想捅出去轻而易举。可依无漪的性子,总归这父子俩得让她医治。 医治完她们就走,里面到底什么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只是这可能么? “澜儿,”何无漪倒是犯了难,衡量一二说:“娘送你出去用饭?”径直拉了她要去敲门。 “无漪……”何澜生真是着急了,怎么如何说就是拦不住她呢。 “那孩子醒了活不过三日,娘虽是没把握救他,如何也能缓上一缓。”何无漪垂了眼眸自顾自的说,“娘实在看不下去。” 狂犬病是什么症状,何澜生还没见过。但又像是懂了点什么,就如之前所说,那个孩子也就比她大一点吧。本该是要放手的却抓的更紧:“那我陪着无漪去,救不了他也能陪着。” 何无漪摇头:“会吓着澜儿的,娘舍不得。” 何澜生泄气,每每想和她走近点都像是走到了死胡同的感觉,也就没再说什么。开门的朱统领一脸警戒的盯着院内,见马上又出来颇为不悦的道:“何大夫,有什么事情?” “派人去抓药吧,要快。但无漪医术不济,世子的情况很危险,麻烦请李将军过来看看。”何无漪说话向来直接的没半点婉转,朱统领本就不悦的脸气的鼻子有点歪,“我信何大夫有能力治好此病才将世子托付给你,现在说不能治了岂不是诓骗我等!” “你且去吩咐人抓大黄三钱,桃仁7粒,地鳖虫七只、蜜三钱、救一碗……”何无漪没心思和他争辩,说完就关了门。 朱统领见似乎有救,立刻差了人去办事。何无漪还是把她抱到了屋顶上,转身就下去忙了。这回她是学乖了,一句话都不和何澜生说,何澜生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何澜生百无聊赖的看着院外的士兵走来走去,肚子还饿的咕噜咕噜的叫。过了不久,一个尖细的声音就飘进了何澜生的耳朵里,什么皇帝诏曰,草菅人命,意图谋反之类的词,紧接着就是刀剑相接的打斗声。 何澜生小心翼翼在屋顶走了几步,点着脚小心的走过前面挡着的屋顶就看到门口一群人在乱斗。而且更多的人把庄子外围都围了起来,仔细侧耳听去,清一色统一的步伐,又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守在门口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的差不多了,何澜生想去把何无漪叫出来,这个时候她们趁乱正可以溜走,王爷世子之类的多是活不了了,还费心救什么。可又担心惊动打斗的人,只好着急的站在盼着何无漪早点听到动静出来。 “你也会轻功?”身旁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把何澜生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去,竟然是八、九岁左右的女孩,穿着红色华丽的裙装,眼睛大而明亮隐隐的含着一种气势,可惜被略圆润的脸给削去了不少,但也足以教人过目不忘。 何澜生看了她很久,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来何时见过,只好平平的说:“不会。” “哦,那你怎么上来的,贪玩?”这样一副大人的口气略违和啊,少女,何澜生抽了抽嘴角摇头,“被放上来的,她爱开玩笑。”说完她立马意识到失误,古代没开玩笑这词吧……?今天是怎么了,心情静不下来。 “哦,那我陪你在这站一会吧,下面要好久才打的完。对了,我叫元芊,你呢?”少女笑着伸出手来,何澜生皱了下眉伸出手相握,这样的礼节不对劲啊,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澜生,何澜生。” 元芊见何澜生并不惊讶的脸色便笑了,笑的极为开心,和方才那敷衍的笑容好似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双颊明艳动人的连周遭都失了色彩:“我还是习惯叫你严颜,对么?” 何澜生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你,你说什么?!”她在唐朝生活了五年,不会傻到凭借一两句话相信有人和她一样,还认的她叫严颜,毕竟她现在的样貌名字和过去差别太大,但就这么一句话也足以掀起心底的波澜,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人?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到现代去!”元芊不顾她的惊疑继续道。 “你知道些什么?”严颜皱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元芊,你是严颜,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现代人。再说了,单两句话我就知道你是谁,难道还不够?”元芊双手抱胸直视她的眼睛,浅褐色的眸子泛着让人无法辩驳的光芒:“回去的方法很简单,死了就可以回去了。” 元芊说的话很玄乎,根本没有任何根据,可何澜生却信了,毫无根据的相信了。她为着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惊恐,身体不断的退开来,踩落了屋顶不少的瓦片。“不,你必须把所有事情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秘密。只要你回去了自然就会知道一切。”元芊还是那般明丽的表情,似乎遇到何澜生是件非常非常开心的事情。 “不可能,我从来没接触到任何奇怪的事情。”何澜生摇头,她早在一醒来就仔仔细细回忆过所有事情,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没有谁会把她丢到千年前的唐朝况且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哦,或许是最不可能的呢。我劝你一句,还是早点回去,不然……”元芊像猫一样的走到她的身前,倾身在她耳边说:“会死哟,严颜~” 何澜生惊恐的看着她,张了张嘴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而元芊则是满意的笑了,朝她挥手说:“byebye~” ? ☆、第二十章 死亡 ?  死……会死……? 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一刹那身体犹如置入了冰窖般,心跳骤停……何澜生惊恐的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像脖子上悬着一把尖刀,刀口随时会落下来要了她的命。 这是死亡的恐惧感,过去十几年中时时刻刻的笼罩在她的脑海…她深深的熟悉,又深深的恐惧着。 身体在不断的下坠,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何澜生睁大眼睛呆滞的注视着不断远离的红衣女孩,脑子里晃动着的只有死亡…以及死亡… 我会死…现在或者将来… 不!元芊是谁,对她哪里来的信任?我怎么可以这么简单的听信她的话?!死了就能回到现代去,那何澜生怎么办,难道灵魂可以随意的在两个世界中穿梭,这一切是何其的荒谬! 何澜生垂落的手猛然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去抓住什么,可什么都抓不住,一瞬间涌起的诸多无力感又让她狠狠的绝望。 无漪……无漪!她控制不住的狂吼出来,然后眼角就出现了那道身影,何澜生眼角顿时湿了大半,手心里也紧紧的拽住了何无漪的衣襟。身体悬空的感觉消失在熟悉的怀抱里,她低头埋在何无漪窄小单薄的怀里,不曾想过是如此的喜欢淡淡的药草味。 “无漪。” “怎么摔下来了,吓死娘了,有磕着碰着哪了?”何无漪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慰,“澜生色别怕啊,别怕啊……” 何无漪哄孩子的话幼稚又简单,实在是太幼稚了,何澜生默默的吐槽着,心跳却慢慢回归了原位。好似何无漪说不说话,人只要在她身边她就从来不觉得恐惧过,何澜生不由抿起了嘴角,果然是因为母女的关系么? “原来如此啊。” 何澜生抬起头来,见元芊打量着何无漪还笑着频频点头,忙起身挡在何无漪的身前皱眉问:“你做什么?” “认识认识阿姨啊。” 元芊不管何澜生难看的脸色,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夫人好,我是元芊,是…澜生的朋友。” 阿姨,不知道现代你还比无漪大多少,何澜生拦下了元芊,毫不留情地撇清了她俩的关系:“元芊,我不认识你。”她可不想让元芊和无漪多说什么,无漪那性子还是只管治病为好。 “澜儿说什么呢,元姑娘不是你刚认识的朋友么?”何无漪挺高兴的说,“我是澜儿她娘,难得澜儿有个朋友,叫何大夫就好。” 元芊也不客气,笑嘻嘻的问: “那何大夫,周王世子的病怎么样?”这话一出何澜生倒是愣了下,之前元芊出现的太过突然,之后提及现代的事情也没功夫想,她的目的看来不在她的身上。 “还能挺过几天,哦,我得再去想想办法。”何无漪谈到病情痴性就上来了,“澜儿你在这和元姑娘好好玩,娘治病要紧。” 何澜生哪里肯放她走,忙要拉住她,可她被元芊拽住手臂挣脱不得。见何无漪走了,元芊才放了手,何澜生沉着一张脸看她:“元芊,你什么意思?” “你真不想回去了?”元芊见她恢复了平静,对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也大为头疼,皱眉说,“这我可不好办” “你不将一切说明,那多说无益。”何澜生甩了甩袖子,把何无漪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十。 “几年不见你倒是真成了个古代人。”但何澜生就是不配合,她神色变了几番还是妥协:“好吧,你要知道我可是签了相当严苛的保密条约,不过,关于你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你在这里,活不过20岁。” 何澜生心底一跳,那种恐惧感又慢慢的爬上了头皮,令她生生打了个冷颤,“为什么?” 元芊摇头,不愿再多说半句了。何澜生心里疑惑重重也解不开,她感觉上是相信元芊的话,但理智上排斥毫无根据的想象。再说若她死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再无何澜生了,那无漪怎么办?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元芊也收起了说笑的表情:“你如果想好了,吹声哨子就能联系到我了,何无漪在这里的一切我也可以代为照顾。奉劝你一句,最好是回去,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么?”何澜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却没由来的心惊。她接了口哨,问:“你在这个时代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不离开?” “我姓武。”元芊笑着说,笑容却透出一片苦涩,“一个最不可能从这里离开的女人,严颜,你可是比我好多了。” 姓武,贞观时期姓武的女子,何澜生先后被惊了数回也再次被惊到了,她上上下下把元芊扫了数回,最后摇头说:“真是遗憾,你完全毁了她在我心中的形象。” 元芊登时跳脚:“你,你你…严颜你给我去死啊!” 何澜生更是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扭头要去后院。元芊也不拦着她,只挥挥手说:“你们快点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严颜我们后会有期。”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叫我澜生,在这我只是何澜生。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和无漪说,不然…”何澜生后面卡在那里,最后不得不无奈一笑,“我请你不要去打扰她。” “是是是,我当然不会打扰你的好娘亲。喂,好歹我们也是同乡……”又看到何澜生一脸不快的表情,元芊讪讪的笑道,“我什么都没说行了吧,你快点想好就是。” “那你好自为之。”何澜生想起她以后的人生,算是安慰了一句便走了,元芊脸上的笑也没剩多少,叹了口气往大门去了。 “无漪?”何澜生进了后院果然看到了几副尸体,掩了鼻子从他们旁边走过,推开一间间房子去寻,结果听到了一声惨叫,何澜生忙循着声音跑过去。 “无漪?”推开掩着的房门,却见到李将军一副凶神恶煞的站在何无漪的身旁,顿时紧张起来,“见过李将军。”李元方看都没看她一眼,何澜生也就默默站在何无漪的身侧。 “澜儿,怎么进来了?” 何澜生看了眼李将军,小心的说:“我想无漪就进来了,这位哥哥怎么样了,会好起来的吧。” “娘会尽力的。” “女娃娃,老夫要你必须保住我儿的命!”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纵使我何无漪敢向天争上一争,也不是将军你威逼能成的。将军还是坐下吧,桌上有伤药可以止住伤口的痛痒。”何无漪说着的时候手下没停,一根根金针从手里过,李将军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也不敢回一句生怕惊动了何无漪。 外面打的还没停吧,这人还真淡定,何澜生瞥了他一眼,见他喉结一直在动又有点奇怪,等她回过头来见到那孩子喉咙也被抓伤了顿时想起来了,这将军也是狂犬病患者! “女娃娃,怎么样?”他盯着昏迷的少年,见收手的何无漪仍是一句话不说忙问:“我儿到底如何?”说罢要抓上何无漪的手。 何澜生正要去拦却被何无漪躲过去了。“得再等等。” “如何等得?!”李将军吼了一句,见何无漪不为所动又气恼不已, “女娃娃你在这等着罢了,寡人尽力拦住那些杂毛便是。”说罢便大步出去了。 “无漪,不能等么?” “自然是医治的越早越好。”何无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是让何澜生哭笑不得,就一句话,这将军府所有人得陪着她一起留下来等着这世子,逃都不能逃。 “无漪是恼了他们?” “嗯?”何无漪疑惑的侧头想了想,摇头。探了探脉,又把金针悉数小心的取了下来。 何澜生想她必是不会走的,也不知外面如何,只好妥协:“那等着吧。” 可就在这时,昏迷的孩子醒了过来:“快点关门,走开,你们都走开……”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抓住何澜生袖子,张口牙齿缝里满是血迹,甚是吓人。何无漪忙把她拉了回来。 那人见没人理他又暴躁的扔了被子,喉咙呼呼作响喘口气都相当困难:“…滚,你们都给我滚!”脸上冒了一脸的汗,参杂着嘴角的血液,披头散发当真是人不像人反而更像野兽。 “父王父王,你最疼浩儿的是不是……母妃,母妃浩儿今个儿又学了新的本事,父王夸浩儿来着……” “母妃,我好难受,浑身都难受,母妃,浩儿不想活了,啊……”说着身体又开始抽搐起来,整个人在床上乱滚。 何澜生侧过头不忍直视,何无漪见状摇了摇头再次给他扎了几针,又让他安静了下来,自己则又是陷入了沉思中。 “你们怎么还没走?”元芊突然走了进来,“何澜生,快带着你娘走!” 何澜生迟疑了下,还是摇头。元芊看了眼躺在那的世子,说了声:“动手吧。”便从房梁上飘出一个身影,手中寒光闪闪,直扑躺在床上的孩子。 何澜生上前了一步,又定在那里,狂犬病发病后基本就没得治了何况他还是末期,死了也是解脱吧。 “是母妃么,母妃,母妃带我走吧,母妃……”那孩子喃喃自语着,胸口被一刀贯穿,登时毙命。何无漪拦时已经晚了一步,她呆呆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手里的金针撒了一地,最后也不得不悲凉的说:“枉我费尽心思救人,原来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人命轻若至此!罢了,这趟我是不该来的。” 何澜生默默捡着地上的金针,心里像是堵着什么。 何澜生拾起金针就被何无漪抱起带走了,元芊在一旁看着,安静站在她旁边的杀手轻声问,“主子,要不要动手?” “阿七,你说何大夫那样的人是不是很天真?周王手握兵权,一方独大,皇帝又如何容得了他。”元芊说完又不再提了, “走吧,爹爹要过来了。” “是。” “派人好好盯着她们,至于生死,就不要管了。”元芊严厉的瞥了身边的杀手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第二十一章 去留 ?  路上横尸遍地,何无漪扭头没看一眼抱着何澜生几个起落便出了庄子。落地后脸色阴沉沉的,何澜生拉着她好几次都没坑一声,便是闷着头要离开。 何澜生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得不拉着她:“无漪,小云还在里面。”何无漪吹了声口哨,等了一会,小云就奔了过来。不过它身后并无马车,身上也不少伤口,显然是从庄子里硬闯出来的。 几年过去这匹马是越来越烈了,还有对她莫名其妙的仇视从来也也没消失过。何澜生不过看了一眼,何无漪就走到前面去了,忙迈动小短腿追上去。 何无漪一身白衣都染了大半的血污,走在大街上立马就得逮到官府去。 “无漪,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何无漪低着头走路,应都没应一声,何澜生只得挡在她面前,“无漪,小云还伤着呢,别这样。” 周王世子死了比活着好,何澜生并不认为无漪真的能够救他,一路走来她见得太多死亡了。何无漪不是神,只是个医术稍好些的大夫,救不了的人治不得的病太多太多……只是这次病人在她眼前被杀,简直是在践踏她救人的心情,何澜生不怪她会生气,怪只怪她们无能为力。元芊既然成了武则天,那她成就一代女皇会会踩着多少人的头颅上去?怕是数也数不过来。 “澜儿,娘……”何无漪红了眼眶,“爹早就说过不该搀和进这些争斗里的,可同样是一条人命……” “无漪,你没错,应该去救的,可是有些人我们救不了。”何澜生抓着她的手心,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何无漪,却也没说太多,放轻了声音哄着她, “别想了,好不好。找地方休息下,你累了。” “娘知道,可娘心里难过。”何无漪蹙着眉头,眼角都是血丝,看得何澜生心疼不已。她想抚平何无漪的眉头,可惜又够不着,只得握了握拳头:“那我陪着你,会不会少一点难过?”话一出,脑海中不禁浮现元芊的话,她在这活不过20岁,何澜生身子一晃,却硬撑着站稳了。怎么会,她活了五年几乎都没生过病。 “澜儿……”何无漪揉了揉她的头发,终是淡了些情绪,叹口气说:“娘没事的,走吧。” 怎么可能没事……何澜生任她拉着,心思几番辗转。她刚才怎么会贸然说出那样的话,好似面对无漪时越来越管不住自己。我真的把她当娘了么,何澜生扪心自问,相处了五年却也给不出答案。还有元芊说的回去,当初千方百计想回去却束在襁褓里什么都做不得,这个时候有可能回去了,她却是迟疑了。 何澜生突然停住,何无漪疑惑的侧头看她,见她神色困惑几番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不免担忧起来。 “娘。”耳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声,何无漪一时没反应过来,“澜儿你说什么?”继而又转为狂喜,“澜儿你再喊一句~” 何澜生却被她的惊喜生生的卡住了喉咙,再也喊不出了。满眼复杂的看了眼何无漪,摇头。何无漪太过年轻,性子又不算成熟,娘这个词她是喊不出的,可心里比刚才还堵得慌。她见着何无漪的脸色又黯下去,又是心疼,只好岔开了话题:“还是快点换身衣服吃饭吧,小云也要上药。” “哦…”何无漪失望的应着,两人也没往大路上走,找了家偏僻的旅店就住了下来。因着马车落在了庄子里,幸好何澜生身上备着几两碎银子,好歹不用流落街头。何澜生庆幸之余转而又想,若她不在无漪身边,她该怎么办呢? 心里叹了口气,何无漪这边已经吩咐好店里的人烧了两桶热水,买上两套衣服。何澜生摸着不多的余钱,操心起她们往后该怎么办了。 两人洗了澡用了饭便早早睡了,何澜生做了一夜的梦,醒来时却见桌上放着几个包袱,正是她们落在马车里的。松了口气,可见到何无漪顶着两黑眼圈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睡得还好,听店家说不远沁春楼的早点很不错,澜儿快快起了咱们一起去吃。”何无漪笑着拿了桌上的花帽子戴在她头上,“快起了,不然娘可不带你去了哟。” 何无漪还是那般温柔的笑容,好似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是……何澜生拉了她的手,说:“无漪今天很高兴?” “有澜儿在娘就开心,乖,快起来啦。”何无漪一只手摆弄着她头上的帽子,“正戴反戴歪着戴好像都不错呢,澜儿喜欢怎样的?还是反着戴好看,哈哈。” “若,若我不在呢?”昨晚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搅得的她心烦意乱,可冲动的问了又后悔了。她舍不得何无漪的,既然是舍不得又何必问这样的话伤她的心。 何无漪生起气来,不高兴的夺了何澜生的帽子:“澜儿不要娘了?” “当然不会,我,我只是说说。” “说也说不得,想也不能想。”何无漪气呼呼的说,墨黑的眸子瞪着何澜生,配着黑眼圈还真成了熊猫眼,嗯,可爱,非常可爱。何澜生不由笑了,歪头看着和她置气的何无漪,起身抢回了帽子,戴在头上:“好啦,我不想。”不想,不想去想,她才五岁,就算以后如何,也有十多年的时间。即便能回去,也不过孤身一人罢了。 何澜生看着何无漪笑,她算是真的成了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对现代除了记忆,能让她念想的真的不多。 “一大早的犯傻,快起来啦。”何无漪捏着她的脸,突然来了兴致,“娘给你换衣服,昨天买的裙子还没穿过。”说着从床头上拿出一套粉色的纱裙来。何澜生忙去抢,“我会穿的,我自己来。” 她哪里快的过何无漪,何无漪高高的举起来笑嘻嘻的看着何澜生在床上跳来跳去就是够不着。 欺负,简直是红果果的欺负她现在手短腿短,索性不理何无漪穿着中衣奔向桌子找衣服。何澜生拽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拖了回来:“娘给你穿衣服还不喜欢,站着不许动,不然一件衣服也不给澜儿。” 何无漪放了狠话,何澜生只好窘着脸跟木桩似的站在那里,由着何无漪折腾。力气不如人,身高不如人,她只能悠悠的叹气。 “嗯嗯,澜儿很好看的,和娘一样。”何无漪给她扯平了裙子,又转了一圈,颇为自得地点头称赞。 不要这么自恋,在唐朝最多说不上丑女。何澜生默默翻了个白眼,她以前还听那些碎嘴的婆子说,何大夫心肠是顶顶的好啊,就是长得小里小气的,大户人家都看不上,真是可惜了。 “澜儿,怎么如此喜欢这个动作?”何无漪有样学样的对她翻了个白眼,何澜生身子颤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是怎么回事? 她立马摇头说:“不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还有,无漪很好看。”她愣了楞,好像说的怪怪的,有点像在和情人表白一样。何澜生顿时笑了,若是搁在现代她这样说还真的会让人想多,毕竟两个女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澜儿小时候可很喜欢啊。澜儿又在走神,笑什么,说给娘听听。” “胡思乱想呢。”何澜生不愿再想那些,漱了口洗了脸便拉着何无漪出门。 沁春楼咋听像青楼楚馆的名字,不过它的确是家挺大的酒楼。出来时太阳出来有一回的样子,何澜生估摸着也得七八点了,大多数人是吃完了。何无漪就在大厅选了个座位,零散还有几个人在旁边喝着小酒。 “知道么,长安来了个武大人,昨天把周王府烧了。”何澜生听到这话就皱眉,昨天的事情,她和无漪都不想提,真是躲着什么来什么。又是姓武的,莫非是她爹? “可不是,我偷偷往里看了眼,死了一地人,据说周王和周王世子都被…”那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又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说,“我小舅子在军中当差,朱德正可真是好家伙,这次可是立下大功。” “呸,我早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卖主求荣果然不是好东西。”对面喝着酒的男子啐了一口。 “周王可是害了病的,前晚城外可死了不少人。再说武大人奉了皇命拿周王的,这天家的事啊,嘿嘿。” “依我看啊,咱们小老百姓还是安分活着就好,关心这些做什么。” 众人四下看了看,又心虚的笑笑:“来,喝酒喝酒。” “澜儿没胃口?”何无漪放了筷子喝着汤,见何澜生又出神了,用筷子头敲了敲她脑袋,“好好吃饭。” “无漪,我们今天就动身吧。”话落,旁边人就开始骚动起来,何澜生望过去,确实元芊一身红色高腰襦裙从门口进来,不过八、岁年纪风姿昳丽的就让旁人纷纷侧目。 “就依了澜儿,只是那元姑娘,澜儿莫再联系了。”何无漪说完继续用饭,完全没看到元芊正朝她走来。 “嗯,不会了。”何澜生惊讶的看了眼她身边的侍女,这不是昨天的侍女阿青?然后装作没看到低头喝汤。 “何大夫,何澜生真是好巧。”元芊笑着坐了下来,何无漪当即站了起来,“澜儿,东西不干净咱不吃了,元姑娘好好吃吧。”一甩袖子就走了。 何澜生看了眼低眉顺目的阿青,哭笑不得的跟上去。无漪啊无漪,你这一得罪就是未来女皇,哎哎……不过她还是有些高兴的,果然元芊不能杀了她,走还是留得她自己自愿。能陪着她便是好的吧,何澜生望着何无漪的身影,嘴角含笑。 元芊耸了耸肩,无奈的对身边的侍女说,“怎么会有何无漪这样的女人存在?!” “何大夫与旁人虽说不同。”阿青莞尔一笑,“却是教人喜欢。” 元芊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坐吧,你既然跟了我,以后叫你知秋如何,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阿青当即跪了下来:“知秋,谢主子赐名。” “起来吧。”说罢扭头看着门口,神情静的叫人捉摸不透。 这边店铺的人追了何无漪一条街,才讨回来应付的饭钱,而且何澜生抠门的多一个子都不给。两人去市集买了辆新的马车,回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又再次动身了。 “无漪,不去长安不好么?”出了商州城后何澜生心里越发不安, “澜儿不是一直想去?再说娘也修书给朋友,都说想看看我家澜儿呢。”何无漪高兴的说。 “好吧。”见何无漪这么高兴,她也就不提了。 大路上没几个人,小云撒开蹄子跑的飞快,完全不管身上还结着痂的伤口,何澜生坐在何无漪身边都觉得晕的慌,心里暗暗估摸着马车的缰绳过多久会被它折腾断了。 ? ☆、第二十二章 采药 ?  如此走了数十日,何澜生都没见出商州地界,特别是这几天一路上群山绵延,村子都鲜少见到了。按理说她们越接近长安,村落人口也会更加密集,怎么越走越偏了? 何澜生扯了扯身边何无漪的袖子问:“无漪,是不是走错路了?”她俩都坐在驾车处,已到仲秋山林气温低,两人身上也都换上较厚的衣物,何澜生脑袋上带着个花花绿绿的帽子,只漏出半张粉雕玉琢的脸来。 何无漪还在左右四顾,随意回道:“没啊,我听说在这片山能采到川芎。” “……我们走了这几天为了采药,不是去长安的路?” 何澜生心里闷了一口老血,搞得她担心几天,还以为何无漪真的转晕了,走错路了呢。 “啊,澜儿不知道?”何无漪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立马抱住何澜生解释:“娘一时忘了和你说,前几天病了的康伯还记得么,娘想到了个方子,就是还缺几味药……对了,山上有很多果子成熟了哟,澜儿一定会喜欢的。” 何澜生哼了一声,敢情她为了吃什么都行么,那山果来讨好实在太小看她了。“你带我一起出采药。” 何无漪嘟囔:“果子澜儿又摘不到。” “是采药啦,” 谁说要去采果子的!何澜生被戳痛脚窘红了脸,咳了声正经道:“《本草经》也看了不少,去采药会记得清楚些。” 近些日子她都在着急以后的路,已经五年了,她除了当累赘外一事无成。她们两人出门在外,各地游走,就算贞观时期民风淳朴也是不安全。周王一事便是很好的教训,若元芊杀了周王世子后要灭口,她们也毫无还手之力。 一想到后果,何澜生心里就慌乱,可她现在不过五岁的小女孩,没权没势没钱,除了当何无漪身边的拖油瓶,在古代能做什么?内心急躁,学习中医也进展寥寥,这样下去再给她四十年,也不一定比得过现在的何无漪。 哎……何澜生哀怨的叹了口气,果然是骗人的,什么现代废柴到古代就混的风生水起,好歹她一个跨国公司的财政部长,还不是被困于现状硬生生当米虫养了五年。转念想起元芊又摇头,比起权势利益她还是喜欢跟着何无漪四处窜。偶然还会记起现代商场中的严颜,差别之大,恍若隔世…… “你啊你,小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何无漪敲了敲她的脑袋,仔细端详了半天无奈的说,“澜儿怎么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都快赶上大胡子了,娘不喜欢知不知道?” 大胡子是长孙无忌,何无漪偶有提过,早年药谷救过他一命,因此相熟。何澜生也曾问过何无漪,怎么以前药谷救得都是些皇亲国戚,不过何无漪说遇到了就救了,算是有缘。何澜生登时送了个白眼,这都行? “咚。”何无漪又敲了下她的后脑勺,“醒醒……” “我不想便是。”何澜生摸着犯疼的脑袋,不服气的说:“无漪哪里看出来我心事重重……” “澜儿可是娘生的,娘还能不知道?”何无漪扬着秀气的眉毛颇为自得的说,不过又不高兴的捏了她两下,“从小就不安分,一脑袋的心思,看着倒是聪慧,没想到没娘半点天分,学东西痴痴傻傻的。” 没天分也不带这么损的啊,再说到底是谁学医学的痴痴傻傻的……何澜生又气又窘的从脸红到了脖子。 “噗嗤……澜儿这是恼了?不碍事的,学的慢一点,娘慢慢教。”何无漪揉着她的毛茸茸的帽子,笑嘻嘻的说。 何澜生窘的连声狡辩都说不出来,几斤几两何无漪心里可比她这半吊子都算不上的清楚。只好把心思打到其他地方:“不是说要教我腿法么,我可以学的。” “还是……不学了吧,现在还小。”何无漪扯了扯嘴角勉强的说。 何澜生在心底得意的笑,无漪想糊弄她还远着呢,不慌不忙的反问:“习武不该是从小开始的?” “嗯嗯,澜儿情况特殊,和常人不一样。”何无漪点点头说,“晚一点也没事的。” “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无漪,无漪……”何澜生直视着何无漪的眸子,深邃如墨的眸子犹如漩涡般摄人心神,何无漪一时也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轻轻一叹:“澜儿……” 何澜生自己也愣了许久,刚才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缠绕绕,她疑惑的应道:“嗯?” “到了,这座双子峰。”何无漪说着抱着她下车,解开了缰绳,拍了拍小云,它立刻跑的没影。 何无漪从车内拿出了背筐,笑着说:“走吧,娘带你去采果子。” 何澜生无奈,闷头拉着手心里的手走了。 “澜儿慢一点啦,不着急。” “马车放在这没事?”何澜生回头问,以前都是她看着的,这会连银票都没有,十几两银子放在身上去爬山也够呛。 “小云会看着的。” 小云?不知道跑到哪里蹦跶去了好吧?何澜生不确定的想,一不留神就被何无漪抱起来:“走啦走啦,小云很厉害的。” 山路难行,何澜生自然不会让何无漪抱,一会就挣扎的下来了。何无漪拿她没办法捡了个根树杈折断了给她杵着用,两个人一路上走得慢,何无漪乐得和她讲各类草药,采药时又该如何如何。“这是野当归,味甘,温,无毒,和血。一般这个时候采挖,采的时候要注意别伤了根,根部为药。澜儿,脚下小心点。” “哦哦。”感觉遍地都是药,何澜生都不好下脚了,抹了把脸上的汗,紧紧跟在何无漪身边。“” “说的都记住了?看你出了一脸的汗,歇会吧。”何无漪背着背篓反而一脸轻松,寻了个地就让何澜生坐下歇息,“娘给你去摘果子吃啊,在这等着。” “我,我不是为吃果子啊……”何澜生简直要晕倒,没叫住何无漪就赌气的坐在岩石上,对着背篓里一堆药草发呆,脑子里一瞬间晃过一个念头,可惜太快。药草,草药,什么呢?给我想起来,何澜生敲了敲脑袋,什么都没想起来。 “澜儿,澜儿,快来啊。”不远处何无漪站在树杈上高兴的朝她挥手,何澜生瞪大了眼睛:“快下来,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过来啊,有很多果子。”何无漪高兴唤她,说罢自己摘了一个下来,剥了皮自己吃上了。 “……”何澜生迈着小短腿跑去过,“你小心些,别掉了下来。” 何无漪可是不管,吃完了摘了一个扔给了何澜生。“咯,接住,弥胡桃很好吃的。” 何澜生勉强抓住,没想到是个生的……顿时黑了脸,仰头瞪着何无漪,何无漪倒是很高兴的朝她嬉笑,树枝晃悠悠的她也不怕。 “快下来,小心伤着。” “澜儿要不要上来?” “无漪……”何澜生瞪着她,敢不敢再孩子气一点,“下来。” 何无漪有恃无恐,摇头:“不下。” “那我走了。”何澜生佯装生气的说,扭头就要走。 “澜儿,澜儿……” “干嘛” “真的恼了?” “恼了。”何澜生瞪着她,何无漪反倒笑了,扔了个弥胡桃给她,何澜生捏了捏熟的,脸刷的红了一层。这次果断走了,一点都不耽搁。 “哎哎,澜儿,等等娘啊。”何无漪兜了不少跳下树来,何澜生这边已经坐在石头上小口小口的吃上了。何无漪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嗔了一句:“贪吃货~” 何澜生红着脸递给她:“喏。” 见被咬了好几口,何无漪也不嫌弃。咬了一口吃的嘴角都是汁,何澜生掏出手帕给她擦,何无漪很是享受的眯了眯眼睛,还亲了一口何澜生脸蛋,“澜儿很乖~” “嗯。”何澜生轻轻点着头,嘴角挂着笑。两人休息了一会,见天色渐晚就下山去,下去倒是容易很多,两个人放下东西休息了一会何无漪又跑到山上去了,说是下来的时候看到一株药。何澜生无奈只好坐在车里乖乖等着。 “老二,快过来,这里有辆马车。”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何澜生皱眉,口气不像是好人,想到这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以防万一她快速的从车里坐垫下拿出一把匕首来,匕首是她偷偷背着何无漪买的。之后又拿了几罐药粉揣在怀里,便缩在侧门处想偷溜下车,可惜对方已经到了车外。 “好家伙,不错的马车,今天咱们能干一笔大的了。”有人一把掀开了车帘,何澜生瞳孔一缩,三个人成年男子手里还有家伙,心下哀叹把匕首缩回了袖口。硬拼不可能,只好让他们抢了,她瑟瑟的缩在角落,努力的装得可怜一点。 “有个小丫头,快,拿了东西就走。”说话的是个高个汉子,国字脸看着倒是正派,没想到是个劫匪。 “不灭口么,万一报官怎么办?”鼻头有颗痣的矮胖男子问,结果被对方踹了一脚,“杀人可得偿命,老子没那多命给你个混球,快点拿了东西就走人。”三个人骂骂咧咧的把马车内翻了干干净净,见到也就十几两银子就要来翻何澜生身上。 “别过来,我给你们。”何澜生摸了摸手里的匕首,还是不敢乱动,从怀里拿出好的的几两银子。 “呸,你还当我好打发呢,臭丫头。”黑痣大汉一把拎起了何澜生,就要搜她身上,何澜生皱着眉头任他动作,指甲用力的嵌进了手心。突然听到一声马蹄,何无漪眼神一亮,开口说:“钱不在我身上,我知道藏在哪里。” “快说!” “老二,二十两银子够多了,快走吧。” “大哥,这臭丫头还藏了钱,咱们干一笔大的。” “大哥,那边来了匹马,好马啊……咱们可以把马车一起带回去,大哥这次咱们发了。”老三很年轻,面上白皙,可惜额头上有快疤。 “银子在哪,不然老子弄死你!”老二鼻子上黑痣一抖一抖,口水四溅,何澜生侧过头去,“我带你去取,放我下来。” 见没吓到何澜生他更是怒目相视:“哪里?” “马车下面。” 大汉身子肥壮弯腰也看不到什么,推了推何澜生:“你去取来。”何澜生立马钻进了车子底下,缩在里面了。 “大哥,这孩子咱们也”黑痣大汉说道一半,就看着老三被奔过来的小云一脚踹飞,立马暴怒的轮着大刀上去,“畜生,我剐了你。” “老二,快退!”老大见事情不妙,拦着他要逃,小云踹飞一人速度不减,黑痣大汉抡刀上前小云后腿一蹬直接从他头上跳过,马儿嘶鸣犹如腾龙之势,落地后更是一脚把他蹬趴到地上。 “老二!”老大不敢硬碰,身子一滚想要去抓何澜生,何澜生哪里敢如他愿,见他手探过来上去就是一刀,匕首极快,一刀就削去了一大块皮,伤口深可见骨,何澜生没想到会这样吓得不轻,匕首呛得一声落在地上。之后那男子被小云一脚踏晕,连句话都来不及哼。 何澜生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染血的匕首,头上的马车轰隆一声就翻了出去,小云赤红的眼睛像是要冒火一般,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张口咬住她的衣服,把她扔在了地上。 何澜生疼的呲牙,瞪着小云,“你干什么?” “噗,噗……”小云上前闻了闻何澜生,喷了何澜生一脸口水就转身走了,再给三个不是晕了就是起不来的劫匪,一人补上一脚,都踩在腿上而且下手不轻,骨头劈了啪啦的作响应该是断了,其惨状看的何澜生都牙疼。她缩了缩身体,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理这匹烈马了,好吓人…… ? ☆、第二十三章 生气 ?  何澜生惊魂未定的盯着小云,结果它踩完人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啃草去了。她揉了揉肩膀,想想小云一脚能够把她这小身板踩扁就不觉得摔得有多重了,只是脖子上火辣辣的,何澜生才有些后怕的坐在地上,幸好这三人没杀人越货的心思,不然还真的没几条命活的。手心里粘腻的感觉还在,何澜生咬了咬牙,叹气的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的血迹,等无漪回来看到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啊,现在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何澜生坐了会见几个人都没能起来,便小心的移到对方身边,把刀远远的扔在一边,绑了这几个人的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马车被翻到在地,东西也散乱了一地,她一件一件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看了眼西边的落日,不免有些担心何无漪了。山林多野兽,如果也碰上抢匪会怎么样?可是她一不能骑马去看,二不会轻功,只能披着衣服坐在马车边,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腿默默的盯着前面,身边只有小云的脚步声。 等了许久,何无漪没等到,倒是把劫匪等醒了。“啊,疼死老子了,畜生!”听声音醒来的是那个黑痣矮胖男子,何澜生往车子里缩了缩。她捆了手并没有绑腿,反正腿也被小云一脚踩断了,她倒是不担心。 小云听到声音走了几步,那汉子就吓得灰飞魄散,想挪动着身体往后逃去,可身体一动就痛得惨叫起来。 何澜生听不过去只好出声:“你别乱叫,不然小云真的会踩死你的。” “……叫它别过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他眼巴巴的瞅着何澜生,鼻子上的黑痣一抽一抽的,何澜生翻了个白眼:“闭嘴。”敢情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何澜生一想到自己被嘞的半死,对他没半分同情。 世界安静了一会后,黑痣汉子又开口了:“喂,小丫头,能不能让这马离爷远点。” 何澜生垂头不理他,那汉子又不死心的嚷嚷:“小丫头,快过来给爷松绑,爷这条腿要废了!” “小云。”何澜生喊了一句,那汉子顿时求饶,“别,姑奶奶,你好好坐那……” 何澜生瞥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天色黑了,何无漪还没回来,何澜生就是再好的耐性也坐不住,起身在路边上来来回回的走着,还是没见她的身影。 “小丫头,你就不怕我们哥三醒了弄死你?”黑痣大汉转了转眼珠子恐吓道,“快给爷松绑,拿口水来。” 何澜生没理他。 黑痣汉子也怒了:“臭丫头,信不信爷打死你!” “我把你们扔在这里,嗯,怎样?”何澜生横了他一眼,眼神冷的不行,硬是把那黑痣汉子吓得脸色发白,晚上扔在这山路上大半得被野兽拖了去。“丫头,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杀人偿命的事可不能干……” 何澜生不为说动,转身就走了。汉子立刻惨叫起来:“臭丫头,你给我回来,哎哟,回来!” 她等不下去,天色还是看得清路的,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跟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她一路走到山路的入口处,便没再上去。小云就站在她身边,呼出的热气都感觉得到。 “无漪会没事的。”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山风呼啸,冷的她打了个寒颤。山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啼鸣,凄厉异常,生生让人背后竖起汗毛。于此同时听得一声哨声,小云一口咬住何澜生的衣服,把她叼了起来,转身跑的飞快。 何澜生无奈的翻白眼,她又不是沙包,还叼来叼去。不过晕了一会之后很快就看见了在路上站着的何无漪。 小云啪的一声把她扔在了草地上,摔得她四脚朝天。何无漪吓得不轻:“澜儿,这是怎么了?” “没,我担心你出事,就过来找你,怎么这么晚,药采到了?”何澜生一骨碌爬起来,瞪了小云一眼,它绝对是跟她有仇。 “采到了啊,还摘了不少果子呢,回去给澜儿尝尝。”何无漪拍了拍她身上的草屑,碰到何澜生摔得地方把她痛得抽了口气。 何无漪立刻就察觉不对劲:“摔哪了,怎么伤着了?”探了探何澜生的脉后把她抱了起来,“澜儿怎么不在车里等着娘了,出事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5节 “遇到了三个山贼,都被小云踢晕了。回去吧,山里很冷。”何澜生摸着她肩膀上的衣服都湿了也没说太多,何无漪碰到她的手心就皱眉,抱着她跳上马背,夹了夹马肚子便往停车的地方去。 “喂,停下,救救我们。”黑痣大汉见到马蹄声忙大叫起来,“大哥,三弟你们快醒醒,有人来了。” 何无漪下马来,掏出火折子,看到马车还翻在地上秀气的眉更是蹙紧了。上前探了探其余两个人的鼻息和脉搏,淡淡的说:“伤的不轻,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送你们回去?” 黑痣汉子见到何澜生就不敢说话了,结结巴巴的说:“我们是…山里人,离这不远,妹子,你往东去,走一趟瓦村报个信就行。” “我倒是会些接骨之术,还是接了骨你们自己回去吧。”何无漪说完下手极快,啪嗒一声,那大汉就跟没命了似的惨叫起来,惊得满山的飞禽呼啦啦的一齐飞了。何无漪摸了摸他的腿骨还要动作,黑痣汉子吓得人都抖起来:“姑奶奶,我不敢了,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抢了。” “这骨接不上,可是要废了,你接是不接?”何无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站在一旁的何澜生倒是觉得背后发凉。无漪生气了么? “接,我接就是,爷还怕了你个娘们不是,啊………”那汉子最后叫都叫不出来,抱着腿一个劲的吸气,而之前晕过去的两个人早被吵醒了,缩着身子不敢看过去。 “澜儿寻几块木头来,给他绑在腿上,绑紧些不然骨头长不好。”何无漪说完走到老大的身边,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又响了起来,何澜生掏了掏耳朵,嘴角弯了起来。 除了腿伤,他们身上都被踩了一脚,或多或少伤了些。何澜生临时在路旁堆了个火堆,何无漪给三人治了伤就坐了下来,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中透出点晕红来。何无漪二十一了,正是风华正好的年纪,何澜生偷偷的看着她一时不禁入了迷。何无漪或许在别人眼里不漂亮,过分白皙的脸,柔和的说不上特点的轮廓,五官也不算精致,但所有集合在那张脸上时却让她觉得舒服,连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味道,很美,真的很美。 何澜生呆呆的看着,直到手心发痒才回过神来,何无漪正细细给她抹药,手心那道被指甲掐出来的月牙慢慢被药膏遮掩。“脖子上是不是很疼,怎么伤了这么多地方。”何无漪数落着她,手里的动作却是越发温柔起来。 “下次会注意的,我躲着些便是。他们你打算怎么处置,要带回去报官么?”何澜生低着头,眼中尽是何无漪垂下来的发丝。她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最近越发对着无漪发痴,完全不像是她自己了。 “送他们回去算了,咱们也得找个村子落脚,不能在山里住。”何无漪靠近了些,挑起何澜生的下巴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勒伤,“会疼,澜儿忍着点。” 何澜生睫毛轻颤,何无漪的脸靠着极其近,弄得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轻轻的应了一句: “嗯。” 看了何无漪许久,她又闭上了眼睛,手指握拢,直到觉得疼她才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清亮。 何无漪这时也收了手,小心的吹了吹,“过两天就好了。” “大哥,今天真够窝囊的,丢人。”黑痣大汉啐了口唾沫,三个人被何无漪捆在一起扔到了驾车的地方勉强的挤在一起。 “老二,够了。”老大垂着头沮丧的打断自家兄弟的抱怨,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如果开始抢了银子就跑,哪里会到这种地步。 “大哥,你说咱会不会被拉去官府,到时候村里怎么办?”老三眼角还挂着泪,看来之前疼的不清,“咱求求她们,不然落了罪我娘得打断我的腿。” 黑痣大汉登时吹胡子瞪眼:“瞧你那点出息,求个娘们,我呸,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 何澜生满脸黑线的听着他们吵来吵去,轻咳了一声,他们立即禁了声看过来。何无漪牵着仰着头一脸不情愿的小云套上缰绳:“你们村子离这多远?” 老三一听就激动了,忙回答说:“往东边那条路上直走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妹子真是谢谢你啊。” “……”这样的山贼真的是山贼么?何澜生表示很无语。何无漪点了点头就牵着小云往东而去,走了倒是没多久,她们就碰上了几个举着火把的汉子。 “张家三婶子,他们哥三回来了。”嚎叫一声就要上来抢人,何澜生见小云刨了刨蹄子一副准备要踢人的架势,拉着何无漪就往外撤。 “兔崽子还不快来给你二爷爷松绑,疼死我了,那个”话还没说完,小云就狂奔起来,黑痣汉子吓得尖叫一声抖成一团,再也不敢说话了。何无漪牵着何澜生走过去,一堆人见到这情景摸不着头脑:“那个姑娘,你们这是……?” “他们伤我女儿,抢我钱财,我把他们送回来而已。”何无漪牵着何澜生说的淡定,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张家三婶子一听抄着手里的东西就追过去:“老三你个臭小子,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娘啊,饶命啊……” “三婶你打我们做什么,哎哟,疼死我了……爷的腿要废了啊,别打了。” 何澜生默默的抹了汗,跟着何无漪同一个老人进了村子:“姑娘对不住了,他们哥三是张家婶子一个人拉扯大了,从小不听话,收拾一顿也好,不过……”说话的人面色也是难堪,见到何澜生脖子上红了一圈也呐呐说不出话来,“姑娘你想怎么处置都应你,是我们管教不严。” 何无漪摇头:“能否让我们住一晚,明早就不打扰了。” “这个没啥,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老人似乎很有威信,不一会张家婶子就领着何无漪她们去了一间屋子,还备了点晚饭。她的头发乱了不少,身上穿的也不算好,见何无漪一直冷着脸颇为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赔着笑说:“我明个就压了他们三过来给姑娘赔罪,做出这种事,看不我打死他们。姑娘你们就安心在这住着,他们不敢过来的。” “麻烦了,我是大夫,他们伤的不轻,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何无漪给了她些伤药,不顾她的推迟,便送了客。 她到井边打了盆水,洗了洗手对何澜生说: “过来,把衣服脱了。” 何澜生这才想到了她送人回来又留下来的用意,抓着衣服有点惴惴的说:“伤的不重。” 何无漪洗了手擦试干净,也不和她说话,直接抱了她扒了衣服放倒在床上,何澜生先后被摔了两次背上擦破了一片,只冒出了些血丝比起那三人基本算不得伤了。何澜生红着脸窘迫的躺在床上,颇为不自然的想爬起来,何无漪取了药膏把她按了回去:“别动,娘给你上药呢。” “疼不疼?” “不疼。”药膏凉凉的很舒服,何澜生把头埋进了床单里,耳根红的厉害。 “下次别伤着了。”何无漪抹着药膏叹道,“下次娘不让你一个人呆着了,到哪里都得跟着知道不?” “我,我又不是…”何澜生不满,她才不要当跟屁虫呢,再说是那马和她过不去,撇了撇嘴她真的想不通哪里得罪小云了。 “不是什么,娘到哪里澜儿就要到哪里。”何无漪抹完药给她穿上了衣服,摸着她散开的头发说,“不许不答应。” 何澜生玩着何无漪的衣摆,低声回道:“没有不答应……” “那就好。”何无漪这才有了笑容,浅浅的,柔柔的。 呐,无漪,你喜欢我陪着你么?何澜生偷偷的在心里问,又觉得好笑不已,她真是傻了。 ? ☆、第二十四章 心思 ?  何澜生以为她们第二天就该回去了,没料到何无漪留了下来。昨晚上张家三婶子闹得鸡飞狗跳,早上除了几声鸡鸣狗吠倒是安静。瓦村里人还挺多,大清早各家烟囱都冒起了炊烟。何澜生在路上转了一圈,回来就闻着一股焦糊味。 她跑进厨房,果然见何无漪在那呛得不行,一张脸也被熏黑了半边,手里拖着一碗糊状的东西,见到何澜生跑进来侧了侧脸说:“咳,澜儿,快出去。” 何澜生硬拉着她出来,抢了她手上的碗直接把东西倒了。何无漪不会做饭,做的东西也根本咽不下去,她几次想断了何无漪做饭的念头,奈何比不过何无漪的固执。“别弄了,我不爱吃那些。” “……”何无漪面色黯然的眨了眨着被晕红的眼睛,硬是挣脱了何澜生的爪子,进了屋里还顺带关了门。 这是生气了,哎……何澜生扶额,不过心里还是坚定的不想让何无漪下厨房,看着被熏得不行的何无漪她心里就泛酸。何澜生拿着手里的碗神色复杂,勉强一笑便进了厨房。洗干净碗后找了个凳子垫脚,爬上了灶台。洗锅,淘米,生火做饭。古代的厨房虽然麻烦,也难不倒何澜生。现代她照顾自己多年,也算进的厨房下的厅堂。 厨房除了一点米没什么东西,何澜生也就干脆煮了白米粥。熬了一会,见粥好了,何澜生踩着凳子小心的盛了半碗,乳白色的米汤很好看,她高兴的笑起来,额头上一脑门的汗也不觉得什么。她小心的端着碗从凳子上下来,转身就看到在门口的何无漪,心里紧张起来,端着碗硬着头皮走着却不敢看她。 “无漪,我煮了粥,尝尝看?”何澜生低着头说,忐忑的心脏都碰碰的跳个不停,抬头偷偷的瞄了她一眼,结果正好撞上何无漪的眼神,亮如星辰的眸子里慢慢的蓄满了眼泪,何澜生顿时慌了手里的碗打翻在地,然后被紧紧的抱进了熟悉的怀里。 “傻孩子……” “嗯。”何澜生埋在她的怀里应着,这样就好吧,就这样……别再想了。 好像过了很久,而实际上不过何无漪盛了一碗米粥的时间。当勺子递到她的嘴边时,何澜生怔愣了一会,才张口含住了。米粥还是火候差了点,她喜欢喝稠一点的。不过,看着何无漪一口接一口不怕烫的喝着,何澜生便弯了弯眉眼,无漪孩子气的模样实在迷了她的眼,刚才闷闷的情绪也一扫而光。 “慢点喝,容易烫着。” 何无漪含着勺子空出手来捏着她的脸颊:“澜儿的厨艺不错呢,难怪平时那么贪吃。方才把娘辛苦一早上的粥给倒了,现在还喝不得你一碗粥了?”气哼哼的像是被夺了糖果的孩子,何澜生低头笑而不语。 只是白米粥何无漪也喝了两碗,笑眯眯的还要去盛第三碗时被何澜生抢了碗,才摸着肚子罢休。 吃完早饭两个人闲坐在门口,门口是一片空地没什么可看的,何澜生的目光时不时往何无漪身上飘去,静静的望她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许是坐久了也不见何无漪动作,才问出声来:“无漪,今天不出去么?”这屋子像是许久没人住的,房间里也只有临时铺的一床被子,早上厨房的米和干柴不出意外应该是她一大早向村里人弄来的,她们两留在这颇不方便,但无漪像是已经有所打算了。 “娘在等人呢,还缺一味药,早上听人说村里采药的李老会打这路过。”她朝搬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的何澜生招手,何澜生起身走过来后被她拥在了怀里。 “还是澜儿抱着舒服。” 她蹭了蹭何澜生的脖子,手穿过她的腰间,完完全全的圈住了她的身体。何澜生低着头只留了小半张红透的侧脸在外面,偶尔见得到她颤动的睫毛,还有微微咬住的唇角。 何无漪抱着就不撒手,把头搁在何澜生的肩膀上玩着她扎的整齐的头发。“澜儿,怎么不说话,困了?” 何澜生轻咳了一声才说道:“怎么……缺了什么药,昨天找了那么晚都没找到么?”或许是埋在何无漪怀里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了很重的鼻音,软软糯糯的。 “嗯,澜儿觉得康伯的病需要那几味主药?”何无漪放开何澜生的头发,开始玩她漏出来的耳朵,耳朵粉红粉红的,一碰何澜生就往她怀里钻,闹得她笑了起来。 何澜生抓着她的衣襟,低低的叹:“无漪……” “嗯?澜儿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何无漪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搂紧了她问道:“怎么好好的又犯傻了?” “嗯……康伯的病有把握治好么?”何澜生许久才开口问,却是转开了话题,何无漪暗自思索了一番最后也没说什么,不过她并没放过何澜生,皱着鼻子不高兴的说:“澜儿又在打主意逃了,方才考你的还没回呢。” 康伯是之前遇到的一个病人,年纪三十多就不能走路瘫痪在床,可何无漪仔细检查了他的腿脚都并无大碍。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前三十年一切正常,腿脚利索,没想到刚过而立就出了毛病,不过两三年彻底废了。 这样的怪病何澜生如何知道,迟疑的说:“需要…我又没断过脉,望闻问切只做了望字一道,怎么可以确定康伯的病,无漪你贸然这么问才是医家大忌。”何澜生说的头头是道的,不过被何无漪敲了敲脑袋:“嗯嗯,说的不错,的确不该冲动行事,不过澜儿啊,逃得了这次逃得了下次么?”何无漪露出灿白的牙齿,恨不得在这个使劲往怀里拱的小毛孩的耳朵上咬上一口。 何澜生身子一颤,轻轻的问:“逃不掉么?” 何无漪蹬直了眼睛,磨牙道:“澜儿还想逃到哪里去?”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粉红剔透的小耳朵,张嘴就是一口。见何澜生老实了,她立马笑弯了眼睛。 “我…无漪。”何澜生扑在她的怀里,终是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何无漪抱着何澜生站起来,何澜生才微微抬了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微红的眼角沾着泪水,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枕在何无漪的肩上,眼角的泪水滑落在布料上,消失不见。 何无漪朝一路过的老者走去,问道:“请问老人家,可是村东采药的李老?” 老者留着山羊胡,穿着干净的青色布衣,背着箩筐走得很是稳当,见到何无漪并没有梳妇人髻却又带着个孩子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正是李某,姑娘有何事?” “小女子姓何,是路过此地的大夫,听闻李老常在山中采药,想求一味龙胆草。” 老者捋着山羊胡子想了想点头:“龙胆草老夫今年开春收了几株,不知道秋后有没有受潮,病人急着要用,何大夫可随我去家里找找?” “自然好,李老请。”何无漪也不推迟点了点头就跟着李老过去。何澜生怕她累着,让她放了自己下来牵着何无漪一起走。 “昨晚送张家三人过来的是何大夫吧,老夫看那留下的伤药可是好药,比那三个混账的腿还要金贵些。”他谈及此事便吹胡子瞪眼,颇为惋惜道,“真是糟蹋了好药。” “治了病就好,药还是能配出来的。这附近山中药草不少,也是好去处。”何无漪清平淡的和老者搭话,何澜生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 老者看了眼何澜生叹气:“哎,可惜老夫老了,往后也没个传人,满山的好药也得被那些兔崽子当野草糟蹋了。” 何无漪摸了摸何澜生的脑袋,眼神悠长,何澜生仰着头望去,一眼就入了迷。无漪在想什么呢,可惜…我也不是个好传人。 “爹,你怎么回来了?这两位姑娘是…哎,屋里坐。”说话间就到了老者的家,独门独户的房子,屋外架子上放着几个簸箕,簸箕上都是晾着的药材。门口晾衣服的少女看到几人忙迎了上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着领着何无漪她们进去。 “坐下喝点水,都是我爹在山上采的,泡起来也很香。”少女倒了两杯茶过来,约么十二、三岁的左右,红红的圆脸蛋很讨喜,老人家也没坐径直往屋里寻东西去了。何澜生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也不知道是什么茶。 “是忍冬,具有清热解毒,凉血化瘀之功效。” 少女惊讶的举着壶站在那,很是惊喜问:“姐姐也懂药草?” “无漪是大夫。”何澜生抢先回了,倒是对少女扑闪扑闪着的眸子表示疑惑,老人家刚才还念叨后继无人怎么把女儿给忘了? “澜儿是小大夫。”何无漪笑着回答。 “真好,原来也有女大夫的啊。”少女甜甜的笑着,高兴的跑进了屋里,“爹爹,原来有女大夫的,爹爹…” 何澜生恍然明白了,说到底还是男尊女卑的世界,老人这样想再正常不过。 隐约听着老人呵斥了少女几句,不久老人便拿了一个布包出来,放在桌子上解了布包,略带可惜的说:“被虫咬了不少,只剩下两株了。” 何无漪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收了起来:“多谢老人家了。”何澜生则摸了两吊钱出来打算付钱,何无漪看了她一眼,她撇了撇嘴把那两吊钱揣回了兜里,换了快碎银子。虽然不知道物价具体是多少,何澜生心里还是明白两株龙胆草值不了一两银子,或许去趟大城市的药店就能买到,不过路上来回得耗去不少时间就是。突然灵光一闪,她慢慢勾起嘴角,很爽快的付了钱,还主动道了谢。 何无漪略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也说了几句话便打算离开。躲在屋里的少女小跑出来,见何无漪她们要走满脸失望。何澜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羡慕的眼光盯着她有些想说上几句的冲动。身边的何无漪已是开了口:“老人家为何不教她辨识百草呢?以后也是有个人继承衣钵。” “一个女子…”话刚开口意识到何无漪的身份有些讪讪的摆了摆手,“山路艰苦,一年到头风吹雨打的,使不得。” 何无漪笑了笑,继续说:“恕无漪多说几句,行是不行也该叫她试试,若是不行也就断了这份心思。” 少女顿时笑了起来,满眼放光的跑上前来争着说道:“我也想和爹爹还有姐姐一样,这个小妹妹都能当小大夫,我也想的。” 不要拉我进来……何澜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还半吊子也不是呢。不过也说了一句:“老人家,为何这位姐姐不能学呢?” “这…” 见老者有些迟疑,何无漪便揉着何澜生的小脑袋问:“澜儿知道《本草经》中上品药里长在我们身上的是什么?” “是发髲。”何澜生答得很响亮。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也不再多说,便辞了老人家。回到住的屋子里,收拾下东西何无漪去看望了下张家三兄弟,似乎没多大问题嘱咐了些事情便又上了路。何澜生坐在她身边回望了眼云山雾绕的山村,问:“无漪,你说李老会教她女儿么?” 何无漪看着她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肯定的说:“会。” 何澜生目光灼灼的回望她,深呼了一口气,认真把那一瞬间想的说出来:“无漪,你说若是集齐天下所有的药材,然后将药材店开到五湖四海怎么样?” “傻,那全天下的药草不得被拔光。”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颊,当是童言无忌。何澜生瞪了她一眼,继续说:“如果教人种植药草,管理药田呢?”这个何无漪自然是知道的,她敛去了笑容认真看着何澜生:“澜儿,又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药草习性各异,有的喜阳有的喜阴有的喜湿,或长在高山,或长在沙漠,还有的在溪涧,各地不一,四时不同,澜儿又该如何去种植呢?” 何澜生丝毫不怯,朗声回道:“倾天下可用之地,谋天下能用之人。前朝皇帝修通运河,南北相接交通便利,只要将各地成熟的药材运至店里,如何不能集天下药材于一家?” “澜儿可是当真?” “自然。”何澜生是迎着何无漪发亮的眸子回答的,她确定何无漪会高兴的,也不会拦着她去做……当然她现在还不清楚,这其中要耗去多少钱财人力,官商勾结到时候又该怎样疏通上下关系,或许她真的要走一趟长安。 但是看着何无漪炽热的眸子暗了下去,何澜生一时愣在原地。她是害怕的,万分恐惧着死亡。万一真的活不过二十岁,何无漪该怎么办?她想做点什么,可是忘了,她现在不过五岁。 “澜儿,真是长大了。 悬壶济世,造福天下,澜儿想的比所有人还深。果然是如此,药谷传人,总是逃不掉的宿命。澜儿,澜儿,你还这么小……”何无漪对着她苦笑着,眼里的哀伤一时浓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叹了口气,何无漪从来都护着她,希望她做个小孩子。她也想,可是她或许没那么长的时间……就像是意外偷来的一辈子,不会再给太多,不过已经足够了。 何澜生握着何无漪的手,牢牢的扣在手心里:“我不小了,已经可以照顾无漪了,早上不是夸我做的米粥好喝么,我,可以的。”她想照顾她,很想很想。 何无漪却紧紧的抱着她,低声的哭了起来。 怀抱很紧,何无漪勒的她透不过气,她没挣扎,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无漪说过,她是药谷第七代传人。 念心说过,老谷主夫妇在无漪十三岁时双双去世,那之后她接管药谷,一个人继续游走天下各地行医却是极少再回去。她们出来快四年了,长安城已经遥遥在望,何无漪却也不曾说过要回去。 还有呢? 好像她漏漏了无漪平日那张笑脸下隐藏的很多,很多东西……她以前经历了什么呢?何澜生埋在她的怀里,好想能够直接的探进她的心里。 无漪……我不是孩子。 ? ☆、第二十五章 师兄 ?  好像那天何澜生说的话成了一时戏言,何无漪抱着她哭了许久之后没再提及相关事宜,而何澜生也在等着合适的时机,也不问及那段算不上好的谈话。两人一路赶回了康伯的村子,又拖上了好些日子医治才见康伯转好了些。如此来去就耽搁了半月有余,眼看寒冬将至,何无漪便没在路上拖沓打算一口气直奔长安城。 阳光高照,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小云慢腾腾地走着,时不时揪住路边的野草啃上一口。何澜生她们坐在外面吃饭,深秋的阳光没多少功力,暖洋洋的撒在头顶上,悠悠然的让人想睡个午觉。山风清凉,何澜生喝完水后眯了眯眼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脑袋一偏就靠进了何无漪的怀里。 何无漪拿过她手里的水袋,侧身搂着她调整了下姿势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何澜生偏头把脸埋进了她的腹部,眼睛紧闭躲着刺眼的阳光,身体也懒懒的蜷缩成一团,安静的窝在她的腿上。何无漪拨了拨她耳边弄乱的头发,取了身后的斗笠戴上,一片阴影刚好就落在了何澜生的头上。 何澜生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何无漪的笑容,那般温柔的醉人,连身边暖洋洋的阳光都逊了几分味道。 “冷不冷,娘给你拿件毯子盖上。”何无漪低头瞅着她,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何澜生摇头,闭了眼睛任她动作。像所有宠溺孩子的娘亲一样,何无漪喜欢她亲近她,粘着她。 “那睡会吧,我叫小云走慢点。”何无漪扯了扯缰绳,小云走得速度便更慢了。而何澜生却没了睡意,却也没起来只是闭着眼睛把耳朵靠在何无漪的腹部,静下心来便听得到心脏的搏动,噗通…噗通… 何澜生手里的衣服越拽越紧,青色的外衫在手心里拧的皱皱巴巴,直到被一双暖和的大手包覆住,何澜生一惊才松了手。 “手心发凉,还说不冷么,澜儿又在想什么,睡不着?”何无漪用手心暖着她的手,肩头的青丝随着动作落了下来,发梢直往何澜生的领子里钻,痒的何澜生笑出了声。 “知道痒了,看你还一直出神。”何无漪见她不想睡索性挠起了她的咯吱窝,何澜生自小怕痒,嘻嘻哈哈的停不下来直缩在何无漪的怀里踹气。 真的逗着她笑了,何无漪才停了手,把她的身子往怀里拢了拢。“别不高兴了,乖。” “不乖。”何澜生咬着嘴角,墨黑的眸子中聚起了不少水汽,脸蛋泛红水润的像个桃子。何无漪摸着她的脑袋发笑,“那如何才会乖呢?”她的眼里满满是宠溺,就像何澜生想说要天上的太阳她都会伸手去摘那般。 何澜生心思一动,末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系数被她压了下去,只是说:“不考医书,嗯?” “好的啊,就依澜儿的。”何无漪笑着点头,继而又捏着她的鼻尖说:“那下次改考脉络和穴位,澜儿可要记准咯。” “……”何澜生顿觉未来黑了半边天,苦着脸瞪了眼何无漪。 “没大没小。”何无漪念了句,一点也不生气。何澜生暗叹了声,她真的在何无漪的眼里是个孩子,所有不似寻常孩子的举动都被她抹了去,惯着又哄着,宠着又爱着。 真真是……罢了。 两个人接连赶了几天路,最终是在一座县城落了脚。县城很大,来往频繁,何无漪说县城就建在长安城外,不出一天她们就能到了,还特意拉着何澜生去了城墙之上,仰望那宏大而华丽的皇城。外围的护城墙自地平线上拔地而起,无声的矗立在那将一整片天地都圈了进去,厚重宏伟之余,更多的是暗沉和压抑。 “澜儿,你看正前面那座城门,是春明门,当年在城外还看到很多卖纸鸢的,明天咱们也去看看。”何澜生兴高采烈的说, 放风筝是踏春做的吧,这回都快入冬了,还有人么?何澜生心思一转而过,已经是点头,说:“好。” 何无漪忙笑着点头,“城里有家店还能泡温泉哟,娘带你去玩?” 何澜生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渐渐迷了眼,愣愣的只记得说:“好。” “明天早上去赶市集,能找到好吃的,唔,有些还是比不上长安城里的,澜儿,澜儿,娘记起以前有家包子铺,做的汤包比肉馍好吃。” 笨拙又细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何澜生缓缓回了神,依旧蹦出一个字来:“好。” 何无漪不高兴的泄了气:“澜儿怎么又兴致不高了?哪里不舒服,长安城就在不远处呢,澜儿也和娘一路走了四年了,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你想往哪里去,我都陪你。”何澜生踮起脚伸手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腹间,“你喜欢的,我也一定喜欢。” “傻。”何无漪嗔道,却是笑弯了眉眼,一把抱起她,扬声说:“走咯。” 马车的轱辘重新转起来,从县城门口往街道里面去,何澜生没了以往四处观察的心思,草草的看见眼前一幢幢屋子过去,男女老少仿佛都长着一张脸,朦胧的分不清谁是谁。她低头轻轻的唤:“无漪,无漪…”身边的人便把她抱在了怀里,“娘在呢,别怕。”何澜生便安静了,眼神痴痴的望着她。 何无漪很准确的找到了那家可以泡温泉的店,店家主人是个三十多的男子,蓄着八字须,体型富态一身锦绣长袍穿的圆鼓鼓的,有些滑稽却也让人印象深刻。“两位姑娘是住店?”他拱了拱手问的憨态可掬,何无漪心情好也回了一个笑容,说道:“住一晚,池子给我们留个位子。” 何澜生微微沉了脸色,随后说道:“要一间普通客房,记得送些素淡的饭菜进来。晚些人少时叫我们一声。” 店家主人见她一个小孩子吩咐的那么细致也依旧是笑脸相迎,高声吩咐了下人:“好嘞,徐娘带两位姑娘去东厢二号房。” 此店建在山脚,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透过窗户可见得院内的一角,亭台楼阁红枫落叶,景致极好。何无漪瞧着便要带着她去转转,哪里管得上去房间,当下街了包袱给店家主人,拉着何澜生就往院中去了。 “哎,无漪…”何澜生自知是拦她不住的,店家众目睽睽之下也干不出私吞这回事,索性依着她的性子,跟着她一起去了。 这会店家的笑脸是破了功,拿着包袱哈哈大笑:“真乃妙人也,孙兄说是不是?”角落里一男子捋须而笑,流露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来,他头发花白却双目明亮气势沉稳,店中其他人见后不免暗暗心惊,好一个人物。 “药谷谷主岂会是等闲之辈,无漪小师妹天资过人,医术可是不在为兄之下。” “哦,原来是孙兄旧识。”店家主人好奇问道,把包袱给了徐娘,便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 “思邈早年在太白山时,得药谷谷主指点医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为兄我也算是半个药谷弟子。” “没想到兄长也有这等际遇,方才那姑娘未及双十,医术焉能与兄长比肩?”店家主人复又问道,非得孙思邈说上个子丑寅卯来。 孙思邈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一对夫妻,“你我斜对面不远处的妇人气血不畅,脸色暗黄,是中毒之兆,你去请我那小师妹过来,一问便知。” 店主人惊讶不已,瞧了那妇人半天除了看出其气色不好,真没看出来什么,忙不迭的差人去请何无漪过来,转而又问孙思邈:“兄长可有解毒之法” 孙思邈摇了摇羽扇,见那妇人筷子中所夹菜品,脸色一变,不好。 院中的枫树高过屋顶,何无漪抱着何澜生也够不到一片枫叶,索性跑到屋顶上去赏景。何澜生往下看去,院中一切都尽在眼底,远了些便是满山红叶,灼灼的要烧了人的眼。何无漪拿出路上买的零嘴喂给她吃,何澜生张嘴咬住,两个人就坐在屋顶上,枫叶好巧的掩住了她们的身影,底下的人转了数圈也没找到她们。 “澜儿,喜欢么?” “喜欢。” “娘小时候也到过这家店哟,偷偷溜出来躲在这里,爹爹和娘都找不到的,嘿嘿。”何无漪说起儿时一脸狡黠的笑意,“不过澜儿是躲不到哪里去的,娘带着你玩~” 因此才不想教我轻功么,何澜生想明白后哭笑不得,却又微微的泛起丝甜,她是想把她拴在身边么,栓在身边什么的……念头一起,何澜生便红了脸。 “小时候,无漪很调皮?”何澜生随意的问着,目光转来转去还是落在了何无漪身上。何无漪歪着头想了好一会,笑出了声:“许是没有我家澜儿乖呢。” “嗯” “和澜儿这么大的时候,娘喜欢给猫儿狗儿看病,总是被爹爹训的。”何无漪眨了眨眼睛,可何澜生分明看到了些许难过的意味。“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了,澜儿可是比娘沉稳些,也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何无漪没再说,何澜生心里也清楚七八分,就算是天资再好五岁如何能独当一面呢。 不一会儿枫叶落了满肩,何澜生见她脸色倦倦,便推了推她:“无漪,回去吧。” “嗯,好。”何无漪知她意思般亲了亲她的脸颊,便抱着她下来,两人刚落地,便涌上来数人,都是仆人打扮,着急上火的说:“您快来,主人都等急了。” “出什么事了?”何无漪话刚出口,又跑过来一仆人,着急忙慌的说:“您是何大夫对吧,快来,前厅有位夫人晕倒了,主人说是毒发,耽搁不得。” 何无漪不再多问,随着他们便走。领她们到了一间房间,仆人就没进去,里面站了不少人,一个老头子已经在切脉了,何澜生有些疑惑,不像是缺大夫啊。 “孙师兄。”何无漪进去就看到了孙思邈,早年她爹娘葬礼上得见一面,才知道盛名天下的孙思邈和她爹有着师徒之谊。 “小师妹,过来看看,这毒有些棘手。”孙思邈沉着脸,让出床边的位子来。里面的人见何无漪年纪轻轻也不免有些惊色。 救人要紧何无漪也不客气,一番查看之后皱眉说:“中的像是慢性藤萝香,但它的毒性并不强。突然毒发七窍出血却是怪事…”便问了站的最近的男子,“她今日用了些什么?” 孙思邈满意的捋着胡须说:“今天她丈夫点了一道好菜,党参鸡汤。” “原来如此……藤萝草与党参相遇,成了剧毒。” 店主人眼神在男子身上转了一圈,便吩咐了仆人几句话,仆人点头就跑了出去。房内气氛沉重,明眼人一听就知那男子意图谋害妻子,那妇人就在生死边缘徘徊,站在床旁边受众人唾弃的男子何尝也不是。若是她死了,他必须偿命。 男子噗通跪在地上,自己掴起嘴巴来,啪啪几下就出了血,他却是像没感觉一般:“我罪该万死生了这种心思,我真是着了魔啊我,大夫求求你救救内子…”他麻木的扇着自己嘴巴,眼中皆是惊惧。何无漪和孙思邈都在沉思,没一个人搭理他。 何澜生看不出悔意,倒觉得他不过是事情败露怕死而已。她眼神又转回何无漪身上,见她来去度了几步,提了笔快速写了张方子,恰巧孙思邈也写了张方子交给了店主人,吩咐他去买药。 店主人看着两张截然不同的药方,顿时苦了脸,这解毒还有几种方法的么,可到底谁的救得了,谁的救不了?这可事关人命,出了事他这店也得牵连进去,迟疑的拿着烫手山芋的药方,看着两人说:“这……” 何无漪和孙思邈取过对方的药方看了一眼,都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谁的好一点谁的差一点硬是没个答案。 店主人又看了眼,何无漪上面蜈蚣蜘蛛这等毒物都有,权衡一二还是觉得老兄比这年轻姑娘靠谱,打算舍了何无漪的方子用孙思邈的。这边何澜生看不下去,站了出来:“慢。” “澜儿” “哦,小小师侄莫非有决断了?那这件事拜托与你可好?”孙思邈摇着羽扇把药方都给了何澜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何澜生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不靠谱的老头子。给了何无漪一个安心的笑容,她看了一眼把两张方子给了摊在地上的男子:“这有两种办法,你选一种吧。” 男子颤巍巍的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又有些挣扎。何澜生见他如此说:“或许哪一种都救不了,也可能都救得了她。你在耽搁下去,她便死了。”说这话的时候,何澜生并不知道身后围了一群捕快,县丞此刻也正站在何澜生的身后,等着男子的答案。 妇人口鼻还在出血,血迹呈暗黑色,中毒已深挨不了多久,必须马上解毒。她睁着眼睛殷切的望着摊在地上的男子,眼中的血混着泪留在脸上,滑出了一道道血痕,旁人看了一眼眼眶发红要落下泪来,实在太惨,忙撇了头不忍再看。 气氛一时紧绷,房间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的盯着男子发抖的手。 “这…这张。”他发颤的伸出一张方子,笔迹狂草,并不是何无漪的字。何澜生便收了给仆人拿去,吩咐他按两张方子都抓药。 孙思邈笑着的点头:“不错不错,小小师侄很不错。”说罢用羽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孩子简直成精了。”何无漪忙护着她,拖了她在身后,瞪着孙思邈。孙思邈见她护犊子的模样笑的不行,忙摆手说:“不好不好,小师妹护得太紧了。” 站在一旁的县丞押了男子,转而对孙思邈拱了拱手,讨教道:“哦,孙大夫其中缘由可否告知钱某一二。” “明府过谦了。老夫写的药方温和,走得是良药解毒的法子,药性温和,时日较长。小师妹则是剑走偏锋以毒攻毒,药性猛烈,药方之中皆是毒物,写的就是张毒方。两者都可解毒,却都有弊端。” “哦……”众人点头,所以之前他们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孙思邈又捋须说道:“我这小小师侄却是个精明娃,小师妹那张方子寻常人可是不敢用,若是这男子执意杀人一定会选毒方,若他有意悔过,则会选老夫的良方。” “哦……”众人又是点头,不由夸赞起何澜生的聪慧来。而何澜生正呲牙咧嘴一个劲往后躲着何无漪的爪子,嘶…掐的可真疼。 孙思邈说罢对县丞鞠了鞠躬,“他既有意悔过,老夫便求上一个人情,还望明府从轻发落。” 县丞应了下来,嘱咐店主帮忙照顾妇人,压着男子就走了。仆人随后买了两包药回来,何无漪闻了闻拿着那包毒药放在妇人手上:“若他下次还敢,你拿这药毒死他便是。” “……”何澜生满头黑线的拉了拉她,有这么当大夫的么!眼睛却是瞅着她笑弯了起来,孙思邈好奇的瞅着两人,摇着羽扇念叨,怪事怪事…这小女儿怎么比老娘还稳重些。 ? ☆、第二十六章 旧事 ?  原本的一晚上无限期延长,何无漪同孙思邈结成了忘年交,两人不分早晚论道谈医,俨然把什么都忘了。何澜生开始还正正经经的坐在旁边听着,不过半个时辰就托着脑袋打瞌睡。老庄学说药典医理这些艰深晦涩的东西简直就是在难为她,刚开始许是顾忌她这个小辈在,她还听得懂些,后来两人各种引经据典唇枪舌战,她只有打瞌睡的命。 小医痴遇上老医痴,她就成了医盲。好歹各种熏陶了五年啊,哎哎…何澜生怨念的趴在桌子上,已经对两人因一句话不和而争论上大半天的事情习以为常。 不过她刚听到孙思邈这个名字时还真诧异了很久,药王孙思邈就是那个不靠谱老头?好吧,女皇武则天都能被偷梁换柱,她就该知道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两人许是吵累了,都把目光投向百无聊赖的何澜生。“澜儿,无事可以去睡会,要么娘找人陪你出去走走?” “怪了怪了,莫不是老夫看走了眼,小小师侄可比不上小师妹当初半分啊。”孙思邈拿着羽扇敲了敲桌子,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何澜生噎的不行,索性扭头不理他了。无漪过目不忘天资过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普通人能比的好吧,再说没天分这种事她老早就知道,老头子就知道拿她寻开心。 “澜儿,不得无礼。”何无漪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拱手赔礼道:“是,澜生谨遵师叔教诲。”顺带扔了个白眼,气的孙思邈要拿羽扇拍她脑袋:“你这小滑头,鬼人精。” 何无漪一看难能让他拍着伸手去挡,孙思邈手法极快她竟然是没挡住,何无漪再挡,孙思邈再拍,两人你来我往斗起了身法,何澜生苦哈哈的趴在那,时不时挨上一扇子。 那下毒的男子主动认罪并愿意改过自新,县丞判的也轻。当日之事流传开来,远近不少人慕名前来求医,店中顿时人满为患。何无漪和孙思邈又来着不拒,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何澜生见何无漪挂着两黑眼圈还要看病顿时气得不行,这不远就是京城还会缺大夫?索性和店主人商量了下,就在店门口立了块牌子,每天上午只接待疑难杂症还剩一口气的病人,其余不论贵贱一概不收。 没想到如此下来,名气更大了。温泉阁里住着一老一少两神医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去。 一连多天何无漪上午忙着看病,下午忙着和孙思邈讨论医道,何澜生听得孙思邈有意想要编纂医书时就默默退在一边不再打扰,闲来无事央了店里的人拿了梯子爬到屋顶上,一个人躲在枫树下看书。书是杂书,无漪从一岁多就手把手教她识文断字,纵然满篇文言文她现在也基本能读懂了。对此何澜生每次想到心里都欣慰的泪流满面,好歹她不是文盲了… 枫树上的叶子几天就落得差不多了,何澜生坐在上面的时候老是会想,多年前的无漪躲在这里玩时,会是怎样呢?正想的出神,却突然冒出了一大堆的马蹄声,啪啪的挥鞭声扰人清静。何澜生蹙眉望去,竟然是好几辆华丽的马车直奔过来,最后头还跟着一头晃晃悠悠毛驴,上面的男子也摇头晃脑不知在说些什么。 “景庭你别磨磨蹭蹭啊,阿漪就在前面了。”最后那辆马车的窗户口突然探出个脑袋来,朝着后面的男子喊道。 阿漪…何澜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无漪,那女子叫的好亲切。这些人是被她晾了好久的京城里的朋友?何澜生再也看不下半个字,匆匆就从屋顶上爬了下去。 长孙凝初听到爹爹同自己说要去陪一个孩子玩耍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父亲是长孙无忌,姑姑乃大唐皇后,宫中的公主们平常也亲如姐妹一般,而爹爹要她放下身段去陪一介平民,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爹爹说,她是救命恩人的孙女,不得怠慢。圣上最近头风病犯得厉害,她们母女来的正是时候。爹爹还说,她陪得孩子叫何澜生,她娘便是药谷谷主何无漪。 药谷,相传天下医者的圣地,相传药谷谷主开国有功,救治万民,相传……儿时长安城内有人还会谈及那个神秘的药谷,自从前年圣上诸州设置医学之后,再也没人提及药谷,好像那只是相传而已。 缘着好奇,长孙凝应了下来。却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月,人没等来,倒是听说长安城外的县城里,出了两个神医,一老一少只收还剩一口气的病人。还有个小小神医何澜生,两张方子定生死,五岁幼龄就才智过人。 人不在长安,名声已经响彻长安城,长孙凝原本不耐的心情又被勾了起来,何澜生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那日河间郡王长子李崇义来府相邀,竟是为去看那何氏母女。爹爹二话不说就应了,出了府才知道,不单单一个李崇义,还有汝南公主和长乐公主,其弟李晦,应国公之女武元芊,另外几个倒是比较陌生…不过如此也是让长孙凝也吓了一大跳。 她们不来,便要去接么?面子还真够大的。 路上已嫁做人妇的汝南公主说了很多儿时的事,连一向在军营不苟言笑的李崇义也插上几句,一群人有说有笑,而她与表姐长乐公主在旁听着。 “还记得阿漪当年偷着治疗突厥进贡的那马么” “是啊,皇爷爷当年制服不了它,气的命人打了它一顿,它竟然将看管的马倌踩残了。”汝南公主笑着说道,长乐在一旁问道,“又那么烈么,比父皇的六俊还厉害?” “那可不一定,当年那匹马没人驯服得了,可阿漪那个笨蛋,硬是拉着我和崇义哥哥晚上偷偷陪她去马厩给它治伤。” “皇姐不怕么?” “怕的要死,那马可凶了,差点踩死我们。不过被阿漪给迷晕了,哈哈,崇义哥哥当时快吓哭了。” “汝南你胡说些什么。”李崇义俊朗的面孔中闪现一丝尴尬,斥了回去。汝南笑着又说:“晚上给它治了伤,我们三偷偷溜回去,结果被侍卫抓住了,当时还是父皇把我们领回去的,阿漪还被她爹关了起来。” “皇姐,阿漪姐姐好调皮,一点都不如长乐。”长乐公主吐了吐舌头,“凝儿也是。”一群人听后哈哈大笑,闹得长孙凝红了脸。 “当时我们几个去找她,景庭连墙都翻不过去直接摔了下去,当时就被发现了。”汝南笑着说,“阿漪就从窗户口跳出来拉着我们几个跑了,没跑几步竟然被那匹马追上了。” “那马还能从皇宫逃出来?” “可不是,据说生生踩伤了好几个侍卫,没人敢动它,它就跑出来了,阿漪就拉着我跳上了马背,把崇义哥哥和景庭扔在了那。当年侍卫把皇城翻遍了也没找到我俩。” “这我还记得,兄长当年被爹爹打了一顿,半个月没下床。”李晦说起当年也笑着说,“我还羡慕你们不带着我玩呢。” “后来呢,后来呢?” 汝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不想说,李崇义就落井下石:“她们两身上没钱,饿的半死回去的。” “我们才九岁(武德二年,619),哪里管得那么多,再说小云受伤也不能拖着。不得已才回去的。” “马儿怎么叫小云啊,谁取的?” “阿漪取的,我也觉得好难听。哈哈,小云当年为此还踹了阿漪一屁股。”汝南想起当年的趣事笑的倒在长乐的身上,全然无帝女的形象。 李崇义便补充道:“那匹马是突厥一代马王的后代,本名叫赤云,叫小云也不为过。生性桀骜,极为难训,突厥使者也没想到竟然被阿漪一个小姑娘给降服了。” “哦,那我们去还能见到它么?”长乐眨着大眼睛问,一副想碰一碰的架势。汝南倒是减了笑意:“自从何老去世,阿漪已经好久不来长安了,一起玩的也就剩下咱们几个困在这皇城里,没了当年半分自在啊。” “皇姐,还有长乐啊,凝儿,元芊妹妹也在。”长乐拉着汝南的手,眨着眼睛笑。气氛又热闹起来。 长孙凝跟着笑,也不知道他们口里的阿漪,现在变得如何了,又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女儿来。眼光撇过在一旁的武元芊,应该是比她还美的美人吧。 马车一路疾驰,申时就进了县城,朝着温泉阁而去。离得近了车里倒是没个人说话了,路过一骑毛驴的男子旁,汝南公主大声往外催促了几声,长孙凝才记起景庭是谁,前年进士科的榜首,前途大好却辞了官,父亲曾大为惋惜。她这一想马车就停了,数人都下马进了温泉阁。 “阿漪,阿漪…”汝南公主在门口就叫道,不一会,便跑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子,女子普通人家的素白衣服,头发随意梳着,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太过于素淡的模样,和平时鲜衣怒马的贵女们犹如天壤之别。长孙凝失望不已,可侧身一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朝中新贵李崇义竟然失了神。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占了整个大厅,名为阿漪的女子被汝南公主拉在身边话家常,长孙凝并没发现才智过人的何澜生,只得坐在一边应和,她这个小辈完全插不上话不免有些赌气,早知道这么多人何必凑上来。不一会,她就见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青色长裙,头上还顶着几片枯叶,手里卷着本书,脸色平淡,平平的扫了他们一圈,不做停歇的走到桌子边,竟然一点惧意都没有。 长孙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回望一眼,全部的目光都定在被众人围着的何无漪身上,只听她轻轻唤了一句:“无漪。” 一时惊得数人都皱眉,居然直呼娘亲的名字,也太目无尊长了。何无漪像是没察觉一般:“澜儿,过来过来。”便将谁是谁都告知与她,她倒是没感觉般有礼的回应,长孙凝怎么看都觉得那个把书捏的皱巴巴的小孩子,一点都不欢迎他们。 得了,谁想来陪你们。长孙凝愤愤的撇过了脸,就不该过来的。她都这么大了还要陪这种小孩子玩。 “凝表妹,咱们去看看小云吧,好不好。”一旁的长乐拉着她的袖子,指了指站在那的何澜生,“喂,就是你,陪我们去找小云。” “我叫何澜生。”她皱着眉说,“小云脾气不好,小孩子最好别过去。”说罢一甩袖子不理人了。 太过分了,长乐乃天家嫡女居然敢对她无礼,这个小屁孩还说她们小。长孙凝气的脸蛋发红,长乐先了一步说:“大胆,你居然敢对本宫这么说话!” “又不是皇宫,摆什么公主架子。”她凉凉的回了一句,让长乐气的不行,“不行,你就要带我和凝表妹去,不然我叫你娘打你。” 没想到她差点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红的看了眼何无漪,低声嘀咕了几句就耸了耸肩膀,说:“那过来吧,吓到了别哭着找娘。” 长孙凝摇头,这何澜生,一提她娘就怕了。哼了一声,拉着长乐说:“不用她带,找人问问就知道了。”狠狠的瞪了何澜生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想到后面居然听到她在那叹气:“这俩熊孩子。” “熊孩子是什么?”长乐好奇的问,“是像熊一眼强壮的小孩么?凝儿,那个人真奇怪。” “长孙姐姐,长乐姐姐,你们把元芊都给忘了,还有你何澜生,居然装作没看见我啊。”一直不出声的武元芊跑了上前,拽着何澜生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 …… 她们只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带着何氏母女回了长安城,她也回了府中,传闻果然是诳人的,何澜生目无尊长,不懂礼数,眼里除了她娘根本没把谁放在眼里简直目中无人,气死她了! ? ☆、第二十七章 粉黛 ?  没想到无漪第二天就回长安,何澜生次日一大早起来被带进豪华的马车里还各种怨念,无漪和汝南公主他们骑马而行,把她扔在一堆小孩子中间。幸而那两位世族皇女共一辆车,只是这车里元芊笑的不怀好意,何澜生看着真想把她拍扁了去。 “何澜生你还真是个母控,一副被抛弃的怨妇脸,啧啧。”元芊说着掀起帘子看了眼外面,“汝南公主原来和何无漪共骑啊,她们关系还真好,我看李崇义也对何无漪挺上心的,据说他这几年一直空着正房的位子呢。” “你…少说一个字会哑了么?”何澜生递了一个眼刀过去,心里烦躁的可以。谁知道元芊猥琐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一点都不顾及她那张美人脸。“何澜生,你在这样我可会想歪哟~莫非是真的oedip plex(恋母情结)~” 何澜生心头一跳,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是…她是我娘。”这种事最近他们都在说,她果然是无漪的女儿,长的和无漪当初有八分像。一遍又一遍,像是怕她不知道似的,何无漪是她娘,生她养她照顾她。 “喂喂,你不会是真的吧?”元芊奇怪的瞅着她,“你不觉得你对何无漪的在乎有些过了么,毕竟她算不得…” “什么真的,又算不得什么?” “我是想说你毕竟是个现代人,何无漪再怎么说也不算你娘。”元芊耸肩说,“所以严颜啊,还是别那么当真比较好。” “你是说可以随便玩玩,到时候回到现代去这边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何澜生脸色沉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可以吧。”元芊耸肩说,当即就被何澜生喝住了:“够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何无漪确实是生了我,血脉亲情怎么可以抹掉!”她方说完,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那…那希望我看错了,你不会那样想。”元芊讪讪的笑着,“果然你是这种人啊,难怪…” 何澜生像是抓住了些什么,挑眉问:“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这里…”元芊说出口后忙掩住嘴巴,暗叹一句差点交代出去了。转而嘻嘻哈哈的笑着说:“我说你那么认真干嘛,真的没喜欢上何无漪?” 何澜生的心跳有些加快,偏过了元芊的视线:“你别转移话题,刚才说不是这里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该出现在这里,那会去哪里?” “哎呀,真是头疼,我哪里会知道你会怎么想?不过我倒是觉得,严颜你是不是没把何无漪当娘看,你看她的眼神实在太露骨了,要不是别人都把你当五岁的小孩子没往深处想,呵呵…”元芊挨着她极近,仗着身高压迫性的俯视着她,一脸我知道的表情。 何澜生觉得闷热,一把推开元芊,呼出了口气,并没回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我是不是有段记忆消失了?”若是没消失,她无法解释怎么会突然到了唐朝,也无法解释深深伴随着的,对死亡的恐惧感。她有感觉的,现代似乎数十年被那种感觉笼罩,所以二十七岁还在一直单身么…? 元芊面上一惊,不过很快被她掩饰过去,拖着脑袋望着车外说:“嘛…你回现代就知道了。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劝你还是放手。” “为什么?” “你一定会后悔的。”元芊回头直视她,没半分玩笑意味。“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是我的工作。”她认真时一脸冷艳,漂亮的丹凤眼里媚意丛生,小小年纪就足以迷倒无数男子的心。 可惜何澜生半分不为所动,知道她恪守秘密不会透露什么,便极其冷淡的说:“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元芊叹了句便不再说了,甚至在停车的空当跑到了长孙凝和长乐的车里去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何澜生苦笑一声由着她去了。眼神真的太露骨了么,无漪她,知不知道呢?何澜生望着跑在最前面的小云,泄了气似的靠坐在车里,她既然生了我,这种感情本不该存在。 她终归是你娘啊!这句话犹如惊雷震的何澜生身子一颤,埋头一把抱住自己,心里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到达长安城的时候比预料的还要早些,汝南公主坐回了马车内,何无漪没尽兴,跑到车窗,高兴的说,“澜儿,澜儿,出来随娘一起在长安城逛逛。” “不了。”何澜生摇头,不去看何无漪那张笑脸。 “澜儿,娘知道你喜欢的,快来吧~小云不会伤着你的。”何无漪笑着说,好似把何澜生的小性子摸透了一般,又唤道,“澜儿…” “好了,我出去便是。”舍不得搅了她的兴致,舍不得见她难过,她只要一说如何也拒绝不了。何澜生深感自己没用,也遮掩不掉脸上的笑意出了马车,一把就被何无漪抱到了马背上,圈在她的怀里。 何澜生仰头,何无漪就亲了上来,软软的唇瓣落在脸颊旁。“呆在马车里闷久了吧,方才是生气了?” 好像她略微有些不对劲,无漪都能捕捉的,敏感的让她无所遁逃。她抬手摸着尽在咫尺的容颜,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好一会儿,何澜生才放了手,掩下纷乱的心思垂着眸子说:“无漪下次别…别亲我了。” 何无漪捉了她的手,好笑的说:“娘亲你天经地义,谁教唆你说这些的,看娘不打她去。”说罢浅浅的亲着她的手心,犹如安慰般小心而温柔,何澜生低着头靠在她怀里,纵然长安城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也看不进去听不进去。 天经地义,呵…那她心底想的就该是天理难容了吧。何澜生心里高兴又难过,心思百转最后也不过惨然一笑,以后别再想了,无漪若是知道了,会吓着她的。 而又岂止是吓着,何澜生明白,只是不愿再往深处想。 “澜儿?”何无漪奇怪的唤她,何澜生弯了弯嘴角笑,“长安城好热闹,无漪那边,那边好香。” “去看看。”何无漪打马过去,一手搂着何澜生往怀里带了带,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后面汝南公主跟上来了,才移开眼去。 长安城内的街道极其宽阔,两旁高楼耸立气势恢宏,何澜生只撇了眼,来往者多是绫罗绸缎衣带飘飘,已经是初见贞观盛世的迹象了。 “看那,那家书局还在呢,以前娘常去他家看书。”何无漪时不时指着些地方和何澜生说,她记忆极好,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如数家珍。后面的人也跑上前来好一通说,尤其是李崇义,说起往事时眼神就没从何无漪的身上离开过。 李崇义的眼神实在太过于炽热,何澜生偶尔都会撇过去一眼,可何无漪完全没感觉似的拉着大家说话,她便不再多想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6节 一行人慢慢的逛了约么一个时辰,眼看已过申时不少人也倦了,汝南公主大手一挥说府上准备了接风宴,一脸倦意的长乐公主顿时来了精神,一个劲吵着不会皇宫。众人也不推迟,一齐应和。 何无漪却推辞了,差点把何澜生抵押在汝南公主身边才得以缓上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在岔道口分开,何无漪打马飞快的往另外一条路去。 “无漪在长安安置了宅子,以前没提过。”何澜生闷闷的说,来了趟长安,她俨然成了最不了解无漪的人。 “念心一月前在这置办的,想给澜儿一个惊喜来着,提前暴露了澜儿还不开心。”何无漪拧着眉头说。比何澜生还不快的模样令她心里一动:“我自然喜欢。” “澜儿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何无漪一句就戳破她的话,老实教何澜生尴尬。“…我是喜欢的,念心也多年不见了。” “是啊,很多年不见了。澜儿就没有想过娘么?” “啊…” “娘在身边就不想了么?”何无漪幽幽怨怨的口气实在不免让何澜生想偏,偏生她不能去想,可脸蛋也无法遏制的红了起来,好在天色渐暗看不清楚什么。“想啊…当然会想。” “哈哈,这才乖。”何无漪高兴的抱着她催促着小云快些走。小云跑的飞快,初冬的寒风一过何澜生的脸颊就冷了下来,面上被刮得生疼。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来。 小云停在街里巷尾的一栋小宅前,何澜生有些奇怪何无漪从哪里知道的住址,很多事只要她不问何无漪就不会告诉她,比如她常用信鸽传信,写给谁或是谁写来的,何无漪从来不主动和她谈及半分。 何无漪上前敲了敲门,门里一张熟悉的脸就探了出来:“谷主,啊…这是少谷主?都这么大了,真是好。”说话的是许久不见的念心,看着和以前成熟很多,发式改换了妇人髻,已是嫁做人妇了。她见着何澜生激动的又摸又抱,一副许久未见孩子的慈母样。 “念心,进去再说。” “哎,谷主。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我的少谷主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你看她这么小的孩子见了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何澜生满头黑线,同时默默为无漪拘了一把辛酸泪,果然她在念心眼里就是一不靠谱的谷主。 “念心。”何无漪唤了一句,念心立马住口,跟在旁边不停的朝着何澜生做鬼脸,倒是把她逗笑了。 “澜儿你笑什么,嗯?”何无漪抱她起来,捏着她的脸蛋挑眉瞪眼,专门挡住了念心的视线。 何澜生笑着摇头:“没有。无漪想做什么,还要赶去汝南公主府呢。” “许久没见了想早些过来看看,夏雨呢?” “还没回来,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哦,让她早些过来,药谷的近些日子还好?”何无漪这才有些药谷谷主的味道了,抱着何澜生往屋子里走,念心跟着也收了之前的小性子,回答道:“一切安好。” “夜里晚了禁宵我和澜儿就不回来了,这边你好好照应。”何无漪揉了揉何澜生的脑袋,四处看了看满意的点头,便打算离开。 念心在旁看着她,许久后才吐出一句话:“谷主,明天会住过来吧。” 何无漪转身回头,见念心眼里诸多不舍有些难过,也是应了她:“会的,明天一早就带着澜儿过来,这几年药谷都托付给你和夏雨,我…” “这是应该的,老谷主吩咐了要好好照顾谷主,念心不能跟在谷主身旁已经是有愧于老谷主所托。” 何无漪打住了念心的话:“莫要再说了,你做的很好。” 何澜生见她不想再谈那些便开了口:“念心,按照我们的身形买两套衣服来,要长安城最好的绸缎庄做的,样式素净些。” “澜儿?” “少谷主这是…” “去汝南公主府也不能怠慢了。”何澜生想着沐浴更衣的时间应该赶不上,便转口说:“念心,胭脂水粉一类应该有吧。” “唉,有。那个…少谷主?”念心显然被惊吓到了,呆在原地半天等何澜生再喊她一句时才反应过来,忙笑着去办事了。 “澜儿想干什么,要盛装去?” “嗯…不应该的么?”虽然何澜生没正式接触过唐朝饮宴的礼仪,但何无漪这身装束去了也恐怕会格格不入。上流社会总是各种讲究,一想昨天那几个小孩子一副颐指气使高人一等的样子,她就不舒服。 “那也该沐浴熏香,换套衣服怎么行?”何无漪笑她不懂,何澜生却不管,时间不够怎么做的那么多,见侍女送来了胭脂水粉她看了看,和现代庞大的化妆用具比起来这些简直小儿科。 何无漪看戏般的瞧着她拿着一只眉笔,笑着问:“澜儿想给娘画眉?”何澜生回头细细看她的眉眼,没做任何修饰,很是清秀。她倒觉得这样就很好了,不过又有些想看看她化了妆后的模样,便有些心动的问:“试试?” 何无漪一脸笑意的应道:“好啊。”全然当做好玩了。 何澜生个子矮够不到,何无漪便抱她坐在梳妆台上,睁着眼睛瞅着她,想看她如何画眉的。何澜生被她瞅的手心冒汗,咳了一声说:“闭上眼睛,别乱动。” “好。”何无漪乖乖闭上眼睛。 “别说话。”何澜生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始动手。 “嗯,眉毛别动……” “手也别动,坐好来…” 何澜生修了眉,再描眉,细细的给她抹上胭脂,最后夹起那张红色的纸,放在何无漪的嘴边,“抿一口,嗯,别睁开眼睛。” 她便看着何无漪淡粉的唇瓣染上了瑰丽的红,何澜生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略施粉黛的何无漪很美,秀婉动人美得内敛含蓄,不艳丽不张扬。柔和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粉色,只一眼便迷了她的眼,再也难从那张脸上移开去。 何澜生有些情不自禁的凑近了些,再近些……眼前的唇瓣就在她的鼻尖之下,淡淡的香味像是罂粟般蛊惑着她,只稍稍一低头就可以…吻上去。 “澜儿,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何无漪的话把她定在原地,何澜生咬着唇瓣,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澜儿?” 一声声像是警告沉闷的打在何澜生心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何澜生蹙着眉头起身坐好,偏过脸好一会才说:“嗯,可以睁开眼睛了。”哪怕告诫自己不能再过多的表现出什么,在何无漪睁开眼睛的刹那她还是掩饰不掉自己的惊艳。 何无漪见着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就极其高兴的笑了:“娘很好看对不对,澜儿都看傻了。” 何澜生脸不由烫了,掩饰的说:“不好看,画的不好看。” “不信,拿镜子过来。”何无漪扬着眉毛,便是要去抢镜子,何澜生慌忙中沾了一手的脂粉抹在她的脸上,不想,不想让别人见到,不想无漪这样出门。 无漪的美,别人看不到,也看不得。 何无漪发现脸上一个大大的五指爪印,气呼呼的瞪着何澜生:“澜儿,好好玩是吧,你胆儿真是肥了敢戏弄娘。”何无漪说着就拿着唇脂往她脸上招呼,何澜生抿着唇笑着躲开,还是被涂了一脸红红白白的粉,当然何无漪也不能幸免。 看着彼此都滑稽的不像样子,一大一小两人笑作一团。念心拿着衣服进来时正好见到这幕,尖叫声差点掀翻了屋顶:“哎哟,我的两位祖宗啊,这可是长春斋上好的胭脂,你们就这么糟蹋了!” “哈哈…”何无漪朝何澜生挤眉弄眼,何澜生脸蛋红红的躲在她的怀里,心里发窘,偷偷看着何无漪毁的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脸,她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 ? ☆、第二十八章 空白 ?  两人闹得一身脂粉,还是不得不烧水沐浴。念心给两人买的都是水蓝色的长袍,连着鞋子都买了一双。何澜生穿上后暗叹一句念心眼力实在太好。她跟在何无漪身边久了也不太在意梳妆打扮,仗着年龄小扎了个高马尾算是了事。 弄好后见念心愁眉苦脸地给何无漪梳发,便有些做不住了。汝南公主的发式很好看同样也极其繁杂,但她觉得妇人们盛行的发式都不适合她,她也不想看着无漪把头发盘起来。 “我来吧。”何澜生踮起脚抢了念心的梳子,把玉簪拿下,三千青丝便散落了下来。念心看的心里滴血,她忙了半天容易么。“少谷主,别瞎闹了,快赶不上了…” “嗯,不着急很快的。”何澜生把她的头发梳齐,用缎带绑了个高马尾便把梳子放下了。“好了,走吧不然迟了。” “谷主,不是该上妆么?”念心头疼的望着俩已经出门的人,叹了口气,咋就怎么不让人放心呢。少谷主小孩子脾气谷主还惯着她。 何无漪本来就不上心那些,就随她出来了。“澜儿,今天是怎么了?” 何澜生顿了顿,怎么了…?她望着何无漪担忧的目光摇头:“无漪这样就很好看了。” “澜儿……”何无漪唤她,却见到何澜生笑了起来,眼眸中浮现疑惑的表情,一时拉着何澜生定在原地。念心赶出来时见她俩还没走松了口气:“谷主,天冷了,带着大氅去,别让少谷主受寒了。”说着抖开红色的披风,给何无漪系上了。 天色已黑,街上不少人家门口挂起了灯笼,约么照得见地上铺的青色石砖,寒风过去虚影惶惶,吹散一路啪嗒啪嗒的马蹄声。 那是贞观五年的冬天,她们在长安城冷清的街道上逆风而行。 何无漪对长安的街道似乎极其熟悉,转过几条街就到了汝南公主的府邸,大门外灯火辉煌,门庭若市。迎客的管家见到何无漪笑着迎上来:“您可来了,殿下说着要去找您呢。” 何澜生有些诧异,起初汝南公主对无漪的好,因看多了宫廷剧的影响她还以为是有所企图,这般看来倒真的是少时交情极好。 何无漪躬身赔礼:“家中有事耽搁了,让公公久等了。” “这可折煞老奴了,何大夫快请进。”管家亲自带着她们过去,还在路上前厅的酒香就传到了鼻尖,何澜生闻了闻,被何无漪看见直接赏了一个毛栗。 “阿漪,你总算来了。”汝南公主一袭华丽的长裙从屋里出来拉着何无漪进去,她气度大方,亲密的搂着何无漪的肩膀做的也自然而然。晕红的眼中带着丝丝的醉意,她本是生的极其美艳,笑起来是媚态横生,生生将满室的光芒都夺了去。 “阿漪,可教我们好等,罚酒三杯。”汝南公主抬起葱葱玉指在桌上摆了三个酒杯,一一都斟满了酒,笑着看向何无漪。 “阿漪也太不够朋友了,早说了要过来,一晃都好几年了,罚,应当罚酒。”说话的是也是个锦衣男子,约么二十几岁,他之前似乎也喝了不少,脸上带着些醉意。 坐在桌上抱着酒坛子的青年男子摆了摆手,正是当初何澜生在屋顶看到的骑毛驴的男子景庭。“唉,罚酒多没意思,不如咱们来行酒令。” “好,我先来。”李崇义刚要开口,汝南公主就拉着何无漪坐下来,大家便玩开了。来的人大多是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她被侍女顾看着,坐在外面也搀和不进去,也就闲闲的坐在那发呆。 “何澜生?”身边一股酒味凑过来,是那个叫景庭的男子,昨天还见他清秀俊雅颇具古代读书人的风骨,此刻却醉的脸色酱紫,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何澜生点头:“我是。” “性子和阿漪一点都不像。”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死气沉沉的真是难为阿漪照顾你。” 何澜生仰头逃开,无奈的对着醉鬼说:“醉了就去睡。” “小丫头,没大没小,都是阿漪惯出来的。”景庭看着她也笑了,“你长得和阿漪当年真像,看到你就想起我们跟着阿漪到处跑的时候,满长安的人都躲着我们。” 何澜生愤愤的吐了一句:“熊孩子。”心中也不乏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当年的无漪会是怎样一番风采,她都无法领略到,那些都是他们之间的故事。 “呵呵,你倒是老成。若是这般,以后也少让阿漪与你操心,别伤了她。”景庭抱着酒坛子又开始喝酒,见何澜生低眉坐在那,倒了一大碗给她,“喝吧喝吧,今晚不醉不归。人生难得几回乐,回首又过十三年……”他迷迷糊糊的念着,喝道最后直接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何澜生没动那碗酒,坐了一会惊觉场内静了不少,一望居然不见何无漪的身影,有些慌张的问了周边的侍女,说是去了后溪园,顿时顾不得那么多追了过去。 “阿漪,还记得当年你救得那只猫么,现在还在我府上好好呆着呢。这么多年,你都鲜少来信,我都不清楚你过得如何。” “还好,有澜儿陪着,这几年过得很好。” 何澜生听见李崇义和无漪在一边说话不知要不要贸然上前,踟蹰了一会还是站在了暗处。他们说的也都是些寻常事,但何澜生是看得出李崇义的心思的,只好按捺着烦闷继续听下去。 “阿漪,你为何会突然嫁给了严端昌,他有什么好?!”李崇义许是喝多了酒,说话带着几分皇族子弟的傲气。 何无漪只是应了一声:“嗯。” 许是何无漪并未生气让他大为高兴,便忍不住的说:“阿漪,嫁给我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 何澜生有些站不住要出去,却听何无漪声音平淡的说:“为何?” 或许是太过于平淡,她收回了出去的心思,只是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阿漪,从小,从小我就喜欢你。” 何无漪也点头说:“我们是朋友啊,我也喜欢你的,崇义哥哥为何要娶我呢?” 李崇义有些绷不住情绪,抓着何无漪的手说:“阿漪,我对你不单单是朋友,我爱你啊,自然想娶你!” 何无漪对此只是摇头:“我不懂,也不会留在长安。” 何澜生站在那苦笑,果然如此啊。 李崇义见她这么说,气道:“阿漪,长安城有这么多朋友你何必大江南北的漂泊!你不懂可以慢慢懂得,我一生必当爱你娶你。” 何澜生皱着眉从暗处走出:“无漪,回去吧。” “澜儿……”何无漪见何澜生来了就扬起了笑脸,“崇义,放手吧。” “阿漪,你是我的,你今生必须是我李崇义的妻!”他抓得极其牢,何无漪如何挣得开,略微蹙眉,“崇义,你喝多了。” “你放开她,不然我喊人过来。”何澜生见事情不对劲,有些恼怒身边没带一个人就这么跑过来了。 “你喊,我与阿漪两情相悦喊人来又如何?” “你无耻!”何澜生气的冲上前一口咬在他手上,咬的他手背出血,被他一把推到在地。他摸着咬破的手脸色恼怒,扬起手还要有所动作时被何无漪一声喝住:“李崇义,你敢!” 李崇义神色清醒了几分,颇有些懊恼的说:“阿漪…我喝多了。”便匆匆离开了花园,远处的一道婀娜的身影停了会也走出了园子,一身裙装摇曳生姿正是这府邸的主人汝南公主。她赶上走在前面的李崇义,拍了拍肩:“崇义哥哥,你这是何必。” “汝南,你说阿漪怎么就,怎么就……”他脸色极其不好,愁苦的坐了下来开了桌上的酒坛子就拼命灌酒。汝南公主见他如此也不劝:“阿漪与我们不一样的,长安城纵是再繁华也留不住她。” “我知道,可她如此聪慧怎么连我这份心意都不懂。” “怪只怪情字伤人。”汝南公主叹了一声也倒了杯酒慢慢的喝着,“阿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沾上那个字。” 情字伤人他又如何不知,李崇义咽下喉咙里苦涩的酒,红着眼睛问:“那她为何会嫁与姓严的病秧子?” 汝南笑了笑,眼中倒是有些伤痛:“大概,因为她身边那个孩子吧。何澜生,倒是取得好名字。” “一点都不像她,我忒是不喜。” “我也不喜,太粘着她了,眼神像是…”汝南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与李崇义一块闷声喝酒。她绯色的裙摆落在地上,沾上了草屑枯叶也不在意。冬夜寒气逼人,酒也越喝越冷,见李崇义醉过去了,她招了招侍女把他抬回去,起身晃晃悠悠的走着。“阿漪睡了么?” “回殿下,方才琉儿领着她们去了西林园,这会应该是睡下了。” “打听下长安城有哪些重病的,明个告诉她,回吧。”汝南公主似是累了,叹了口气独自踉跄的走回去。 打更的锣鼓敲响,热闹了一夜的汝南公主府终是熄了灯,何澜生安静的窝在何无漪的怀里,脑子里想的全部是园中无漪的话,我不懂,我不懂…… 原来她是不懂的。 如此,也是好事吧。无漪,若你不懂,那么就不要懂,对谁都不能懂…… 对谁都不能,对我更是不能。 ? ☆、第二十九章 商榷 ?  “昨夜也喝了酒不是,澜儿怎么醒的这么晚?都到家了,小懒鬼~”何无漪捏着何澜生的鼻子,闷着不舒服,半醒的何澜生眨了眨眼睛彻底醒了。“无漪?” “起来用早饭,不然得凉了。”何无漪抱着她起来,和往常一般没半点改变。何澜生愣愣的由她摆弄,心里却是不知对于昨晚,她是真的没感觉还是藏的太深。不懂所以想都不再想了么? “还没醒,一早想些什么呢?”何无漪捏着她的脸颊,“念心可是等了很久了。” “哦。无漪,今天你要出去么?” “夏雨回来了,澜儿随我一起去吧。” 何无漪牵了她出来,往厅堂去。见了在一旁候着的念心,何澜生这才才想起她昨晚和无漪在汝南公主府睡的。昨晚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怎么会睡得如此沉?算了算了,不要再想了。 何澜生随着她出来,绕过小院子到了厅堂,念心同夏雨已经在旁候着了。夏雨一身男装打扮,她身材高挑束发戴冠一打眼看过去还真会误认为男子,细看来轮廓柔和腰身纤细,和男子的体型骨架完全不同。几年不见她的变化倒是颇大,和念心站在一起,看起来倒是意外的般配。 何澜生暗叹自己这心歪的不成样子了,做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谷主,少谷主。”两人行了礼,便有立在一旁,这样恭敬的架势很是少见,何澜生一顿饭吃的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无漪是打算干什么。饭桌很安静,何无漪时不时夹些小菜给她,只听得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用完了。”何澜生放下筷子,何无漪一碗粥还没动什么也停了筷子。她眼神一黯,似乎无漪的心情不怎么好。 “夏雨,药铺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买下京城三处的药铺,药谷弟子半月后便到,京城郊外以及采办药材的商人还在商量中。 “一步一步来,今天就带我和澜儿去看看吧。”何无漪点头倒是不关心具体事宜,夏雨和念心便下去准备了。何澜生听后心里不就是一星半点的诧异了,她站了起来:“无漪,这是怎么回事?” “澜儿不是想将药铺开到天下么,娘依你。” “不……”她的初衷并不是什么造福万民,只是希望她若是真的活不到二十岁,何无漪不至于没了依靠,她走到哪药铺就开到哪……到了长安她才觉得自己过于轻视药谷的地位,或者说是无漪的背景。却是不知道无漪她已经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了,何澜生懊恼不已,她要是再大些该是多好,不至于现在什么都做不得,而无漪也全心护着她什么都不和她说。 再说就算是开药铺,她也不想依赖无漪,不是她自傲,最起码作为一个独立的现代人,二十七岁能坐上那个位置,她自然那份信心去做到。“无漪,我并不需要。” “娘的就是澜儿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娘知道澜儿能做到,可是要等上几年,治病救人等不得。” 她今年五岁,若是没了无漪她没任何依靠。她精通统计概率,炒股向来只赚不赔,可在古代除了去赌坊赌一把运气,她想不到其他积攒钱财的方法。再等上多少年,她能一个人在这个社会站稳来,才能达到药谷六代积累下来的人力人脉,财力物力?而她或许不过二十年的人生,能等得了多少年? 是啊,潜意识中她已经相信了元芊的话。何澜生脸色惨白的立在那里,幸好昨天,昨天没有那么做。她除了血缘年龄的差距,甚至她没能力也没时间去做什么……而这样的现实令何澜生几乎绝望。她握紧了双手,身子仍是颤抖的站不稳几乎要倒下去。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澜儿是哪里不舒服,嗯,哪里不好,告诉娘……澜儿,澜儿!”何无漪担忧的唤她,何澜生定定的望着她,很久才悲哀的说:“无漪,药铺的事情交给我吧。” “澜儿,是心里不舒服?昨晚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娘不嫁人一直陪着你,别怕。”何无漪抱着她安慰道,“你想做就跟着夏雨去,乖一些,娘不拦着你,都随着你好不好?” “好。” “心里想什么要和娘说,别闷在心里,娘担心。” “对不起。” “又在犯傻,道歉做什么。还要不要再吃些东西?”何无漪亲了亲她的脸蛋,看着她的脸颊慢慢红润起来才放了心,“今天还去药铺看看?” 何澜生点头,“我没事的,我只是想了些事情。无漪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多想了。” “真的不会了?” 她摇头,早就是毫无结果的事情,她又何必惹得无漪担心:“不会了。我知晓我学医不精,总想着要在其他方面做些事情,药铺的事情也好,照顾无漪的事情也好,总想着自己能做的……”何澜生一时说了很多,也不顾何无漪会怎么想,继续道:“无漪以后做什么也不必瞒着我,我……无漪你晓得么?” “娘晓得,娘都晓得,我的澜儿很懂事。”何无漪轻轻顺着她的背,既欣慰又难过的说,“澜儿还小,娘总想着再等等,再等几年,等澜儿长到和娘一般高了,就不瞒着澜儿了。” 听着听着,何澜生不由红了眼睛:“无漪…” “罢了罢了,娘不说了,澜儿这么大了别哭鼻子。”何无漪点了点她的鼻尖,却让何澜生真的落下泪来。无漪待她如此,她又还想奢望些什么呢?现代十几年缺失的亲情,无漪都给了她,甚至不能够更多了。 如此耽搁了一会,两人收拾好打算动身时,念心突然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谷主,河涧郡王府下了拜帖,郡王妃身体不适,求谷主去府上诊脉。” “病情如何?”何无漪接了帖子翻开看了下,皱眉,“那我先去趟河涧郡王府,澜儿在家等一会?” 想必是李崇义又耍什么花招,何澜生自然不肯:“不能和你一起去?” “澜儿不想等?” “你去吧,我随夏雨去看铺子就好。”何澜生刚说完就见夏雨赶了马车过来,便是要走。何无漪哪里肯让她一个人去,立马抱着她:“澜儿不要娘了……” 一旁的念心看的嘴角抽搐,谷主啊,我的谷主啊,这几年真的是一点都没变也不知道少谷主怎么被她拉扯大的,哎…… “可是无漪要自己去的。”何澜生挣开她的束缚,昨晚无漪的态度冷淡强硬的让她一发过数张好人卡的人都自愧不如,她其实不介意她去一趟,只是心里多有不爽。 “那澜儿在这里等啦,就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何无漪还是不想让她过去,软磨硬泡的抱着她不撒手,何澜生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却在何无漪前脚走后,后脚就招呼夏雨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夏雨,药谷外部事宜都是你负责的么?”何澜生坐在马车外问,夏雨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回少谷主,一般是我安排,药谷内也有专门负责外务的管事。” “无漪平时管这些的么?” “谷主一般不理事物,重大的决定的时候也会做决断。”夏雨斟酌了下回答道。这和何澜生平时观察的相差无几,无漪并不对这些事情上心,除了照顾她大把的时间都放在医术上了。 “一般是什么事情你们才会烦扰到她?”何澜生其实很好奇她平时通信的内容,不过碍于她并不想告诉她,也就忍了下来。“无漪说有些事情不必再对我隐瞒,放心吧。” 夏雨眼中闪过诧异,也不敢问太多如实回道:“是。药谷每年都会收留孤儿培养,学业有成者会派到各地行医。这几年并无大事,也就前年官府置医学求取了一批弟子当讲师,征询了谷主的意思。” 何澜生虽然听得无漪手里有些弟子,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如果夏雨所言属实,药谷六代二百多年的经营现在就是桃李千万,甚至整个唐朝的大夫几乎都出自于药谷,难怪……难怪无漪在听到自己的开药铺的想法后就立刻做出了安排。这样的底蕴远远超出何澜生的想象,而她竟然妄自菲薄的说想给无漪一个依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澜生啊何澜生,枉你自诩聪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药谷占地那么广难道还会是平白得来的?一般人能够得到小云那般灵性的马儿,无漪又何曾在谁的面前有过半分怯意。 不是她不去想,只是无漪太低调也太自然,她平常就是个普通大夫,不曾拿出过什么药谷谷主的架子来压人。何澜生苦笑一声,继续问道:“除去这些,谷中还经营什么?” “除了教授医术,药谷中置有良田三千,也采集些药材售卖,维持谷中平日的开销。弟子不得与官员勾结,不得参与政事。药谷以悬壶济世为本,违者逐出药谷。” “原来如此。”何澜生不知道该说失望还是庆幸好,药谷不入世只为治病救人,难怪皇帝们都会留着。看着家业很大,但毫无实权。不过既然弟子遍天下没理由碰不上一个药谷弟子。“那我与无漪所行路上,为何没人认出我俩来?” “谷主在外一直都未表露身份,弟子也不敢相认。”她见何澜生脸色不好,便多说了一句:“早年谷主行踪不定,不喜俗世烦扰,曾下令在外弟子不得见她。” “……”何澜生无语的合上嘴巴,好吧,以无漪的性子这种事并不稀罕,敢情别人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被蒙了五年,她都不知道是无漪那双眼睛太聪明还是她太过仰仗那点可怜的古代史。 夏雨不敢打扰何澜生,甚至一路都不曾小瞧了何澜生。她常在外打交道,看的出眼前的孩子心思极重完全不像是个孩子,药谷历代谷主多有不凡,谷主天资过人古来罕见,少谷主也非池中之物。 “少谷主,河涧郡王府到了。” 何澜生往门口看了眼,门口的狮子高大气派,门前亲兵把手犹如铜墙铁壁般,好一座王府府邸。“等着吧,夏雨,药铺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做?” 夏雨可没忘这事就是眼前的孩子提出来的,医药不离家若是真的能成便是天下之幸,她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说道:“谷主已经在派弟子在谷中种植药田,并派遣熟知药草弟子下来,从长安开始逐步经营。”她其实什么都没说,而是想听听何澜生的话。 “如何经营?依你所言,现已收购长安城三家药铺,药谷弟子熟知医理可懂经营?”何澜生顿了顿说:“往常药铺所需药材一般从各地药商采购,而药商从当地采药者手中采买。药田之事需雇佣各地采药人共同打理……” 何澜生粗略把这些天想的思路说了一下,从种植药草,收获保存运输以及管理等等都很缺人手,长期和药商合作也是个问题,而且药谷出来的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而非满身铜臭的商人。“夏雨,能否再设一处,教授药理与经商之道?” “少谷主的意思是?” “现下可以收些外人做事,但还是自己人最好用。”药谷既然有这方面的经验,何澜生不担心做不好,不过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怕是他们不屑做。 “无碍,夏雨你在另设一处名曰旋机,挑选弟子另授经商之道。往后药铺一事,也不必再过问我,澜儿全权负责可好?”何无漪摸了摸何澜生的脑袋,歪了歪脑袋问她。何澜生有些愣愣的坐在那,完全不知道何无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了多少话。她这样,却分明没半点高兴的意思,果然是表现的太过于成熟了么 可之前明明有与她说好的,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何澜生急急的望着她,连哄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们之间好像从来都不对等,无漪聪明的猜透了她的心思,而她却懵懂的看不懂对面笑着的人。一对上她好像前面二十七年都白活了一般,纵然心思再多,也怕错了几分,伤了她半毫。 “澜儿,澜儿如何又傻了呢?”何无漪笑着抱她坐好,“真是娘的傻孩子。” ? ☆、第三十章 祖训 ?  何澜生醒了的时候,何无漪已经不在了。连续好几天了,何无漪出去忙着治病,而她也忙着跟夏雨去铺子商量药铺的事情。万事开头难,夏雨领了何无漪的命令,完全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事事都带着她。 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也不见何无漪在身边,醒来时都说她已经走了。就算她再蠢笨,也知道何无漪在避着她。怎么和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何澜生哭笑不得,每天看不到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又几天过去,越发的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好像自打从到这里以来,她们就没分开过。何无漪总是不厌其烦的粘着她,抱着她。一旦分开了心里就越来越痒,连空闲的时候脑袋里晃的全都是她的影子。 何澜生偷偷的低下头闻了闻被子上的淡淡的药草味,才红着脸掀了被子起来。暗想着今天晚上就是熬夜也得等她回来。 “少谷主起了?”念心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进来吧,无漪今早去哪家看病去了?”何澜生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装后和平时一样问着念心。念心瞄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不高兴,就随意地放下洗漱用具,说道:“早上被汝阳公主府的人请了去,说是汝阳公主邀谷主下棋。” 何澜生的脸顿时黑了。她阴沉沉的扫了眼念心,把念心看的心虚不已,昨晚偷偷的点了安神香才把这位小祖宗弄去睡觉难道是被发现了?这几天听说了少谷主的脾气,平时不显山不漏水闷着声看着也好说话,动起真格来可没人敢不听的。夏雨还提醒她了,少谷主不是她能糊弄的,不然怎么死的也不晓得。这么一想,念心身体忍不住一抖,谷主啊你是怎么带出个小魔头来了。 “马上备车去汝阳公主府。”何澜生咬牙切齿的说。无漪你个小孩子,都开口说了让我去做,怎么自己生了闷气还不理人了,有你这样的么。念心有点迟疑,谷主说暂时让少谷主好好跟着夏雨身边啊,这…… 见她犹豫不定,何澜生凉凉的说:“念心,你的安神香没用了。” 念心一脸惊讶加心虚的问:“少谷主,你怎么知道安神香的?” “备车去。”何无漪早几年就用了安神香让她乖乖睡觉,抗药性都出来了。不过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睡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漪搞的鬼。 坐在马车里的何澜生想着要不要去学骑马,毕竟外出会马术比较方便,过了年她也就六岁了,应该没问题。她是想长大又恐惧长大,可到底想着长大的心思还是占据着主要的地位,她到底是受够了当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 何澜生跳下马车的时候,就听得里面一片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忙快步赶了过去,在门口却被小厮拦住了。“你是哪里的丫头,胆敢乱闯公主府!!” 何澜生看了他一眼,作礼道:“我娘是公主的故友,今早邀约前来下棋,家中有急事还望小哥通报一声。” 小厮瞅了她几眼,似是记起来了些,点着头说:“哦哦,你是何大夫女儿。宫里来了圣旨,都在领旨呢,惊扰不得。” 何澜生没办法,只得道了谢站在一边等。她披着件白色的袄子,身量不高却是不嘻不笑一派正经模样,小厮看得有些吃惊,想着汝南公主对何大夫看的极重,额头隐隐冒了些冷汗出来。他便陪着笑走上前说:“想必现在已经宣了圣旨了,姑娘还请随我进去看看。” 何澜生不作声色,再次谢过便随他进去,两人走了半道就撞上了何无漪一行人。小厮忙上前行礼:“见过殿下。”他头都不敢抬,哈着腰说:“这孩子来找何大夫…” “澜儿,怎么过来了,夏雨呢?”何澜生还没开口就被何无漪抱起来了,何无漪摸着她手都发凉,说:“怎么穿了这点出来,冷着没?” 小厮一听冷汗就下来了,有些怯怯的抬头看了眼,见何澜生的目光只略过他一眼并没停留才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退在路边,心道连个大夫的孩子都得罪不得。 何澜生摇头。眼神环顾这一圈人,目光落在汝南公主身边的官员上,哦不,他头发花白下巴无须应该是太监。何澜生对太监没什么好感,太监总是离不开阴谋,他们眼睛一眯脑子里肯定在算计谁,当然何澜生绝对不会承认这些印象是被宫廷剧和宫斗文荼毒出来的。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是来传什么圣旨,莫非和无漪有关? 汝南凑上来挺高兴的想逗她,何澜生装傻的糊弄着却觉得这公主的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想窥探什么,好在她也只是一会的兴致,转而优雅的抬了抬手说:“刘公公,这边请。父皇也想着见阿漪么?” 刘公公还礼道:“殿下抬爱了,老奴只是走一趟而已。何大夫,圣上在御书房等着,莫误了时辰。” “不会。汝南,澜儿我就不带过去了,暂时留在你府中……”她又有些迟疑,汝南倒是大方一笑,“还和我客气什么,我哪敢怠慢了你女儿。崇义哥哥说了我还不信,阿漪果真是有了女儿就把我们忘了呢。” “汝南你又来取笑我。澜儿就留在这玩一天,不然派人叫念心接你回去?” “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跟着么?”何澜生见她一脸不情愿,一见面就忙着撇开她更是不高兴了。而且见李世民有什么好,无漪这性子说不得就会戳到皇帝的逆鳞。 何无漪抱着她哄:“宫里不好玩,乖。娘回来就来找你,别闹脾气。” 到底谁在闹脾气啊。何澜生扔了个白眼给她,摇头:“我要跟着。” 刘公公在一旁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着急的说:“何大夫就随了这孩子吧,圣上日理万机耽误不得。”他回头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阿圆,你在旁照看着点。” 何无漪不得已应了,汝南拉着她的手嘱咐道:“父皇这几日喜怒不定,阿漪你别使性子,什么都顺着父皇就是。” 何无漪脸色有几分沉重,也没说什么,抱着何澜生就上了轿子。何澜生察觉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圣旨都下了这趟也推不掉,便问:“无漪,宫里有没有相熟的朋友,这次也可以去看看。” “澜儿怎么想到问这些了,很久没见长孙姑姑了,还有以前的一些长辈不少都不在了。”何无漪的大手暖着何澜生的小手,轻声说,“以后娘不在身边,自己多顾着点。怎么一个人来的,念心夏雨都不派个人过来?” “怎么会不在,无漪近日是不想见我么?” “娘只是想澜儿好好学着些东西,那些娘又不能教你……不过,”她又强调的说,“澜儿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要每天抽时间到娘这来。”说着她又笑起来,却让何澜生多想了去。 “若我不学医,无漪就不要我了?因为教不了我什么,无漪会放心我跟在别人后面不管我了?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做的很好,好到不需要你操心了,是不是?”何澜生拉着她的袖子,难过的问。她曾想如果她不是无漪的孩子该有多好,可是她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无漪对她的好,纵然是煎熬也是喜欢的。若是换了个身份或许她连陪着她也是奢望,她很清楚,无漪的世界里除了医术有的只有父母还有她,甚至连那个没见到一面的爹可能不会比李崇义的地位高上多少。 无漪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存在的。她轻易的用一句我不懂,斩断了所有的念头。她是不懂还是不想去懂,何澜生不知道,甚至已经没了勇气去知道。 “澜儿……”何无漪轻叹摇了摇头,掀开帘子牵着她下了轿子。轿子何事停的何澜生都没注意,错过了时机只得懊恼的跟着她下来。 大唐皇宫就在她们的脚下,何澜生却没了半分激动的心思。巍巍皇城,庄重肃穆,路过的每个人都轻声走路不敢喧哗,低头垂眉行礼不断。高门重重,何澜生抬头一望都是飞檐翘角,本压抑的心情到了此地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刘公公领着她们进了一个大殿,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先进去禀告了。何澜生想了下还是嘱咐身边的小太监说:“公公可否去皇后那报一个信,我娘何无漪难得进宫,皇后多年也未见应该也是想的紧的。” “小人不敢,姑娘莫要为难小的。” “哦,好歹我娘叫皇后一声姑姑,公公连这个忙都不帮么,若是皇后怪罪下来公公担当的起?”何澜生心里没底,总觉得无漪应该是预料到了什么,想到长孙皇后为一代贤后,若是捅出什么篓子也能救场的。 那小公公想了好一会才行了礼快步走了,何澜生满意的一笑,就知道这些宫里人个个心里机灵着,有往上爬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澜儿…”何无漪抓了她的手,气的咬了她手臂一口。何澜生穿了不少衣服,被咬了一口也不痛,只是笑着望着她。 “何大夫,快请。”刘公公出来,小心的推开御书房的殿门,把何无漪俩人迎了进去。房间里点着麝香,殿上放着一张颇大的书桌,书桌上叠的高高的奏章,奏章后面是个身穿圆领赤黄袍的男子。壮冠虬髯,目光凌厉,气势迫人,他一道目光扫过来何澜生立马低了头不敢再看。 “民妇(女)见过圣上。”何澜生随着何无漪行了个礼,并未跪拜,倒是闹得她心里更不安心。皇帝也没责怪,说了句:“赐坐。”声音洪亮,如雷贯耳。“无漪几年不见倒是与吾生分了很多。” “圣上操心国家大事,无漪一介草民不足为道。” 这话怎么一句一句都带刺啊,何澜生使劲拉着她的袖子,可是何无漪半分不为所动,真是着急死她了。 “药谷开国有功,何老为天下鞠躬尽瘁,无漪不必自谦。”他用手抚了抚额头,头疼的说,“朕今日有一事相求。” 何无漪却是想也没想,起身拒绝道:“还恕无漪无能为力。”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竖目怒道:“何无漪,朕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等莫要逼朕!”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书桌上的奏章都落下不少,身边候着的太监颤颤巍巍的上前收拾,手抖的厉害。 何无漪不退反进,高声道:“药谷祖训:抛妻弃子者不救!弑父戮母者不救!手足相残者不救!无漪难以从命!” 啪嗒,太监手里的奏章落在地上,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身子抖成了筛糠。 何澜生更是头一晕差点昏过去,玄武门事变她怎么忘了,李世民杀兄弑弟才夺来的皇位,这戳的可真是龙之逆鳞。她慌忙的上前道:“我娘医术不精,药谷祖训难违出口不敬还请圣上息怒。草民可举荐一人,此人医术在我娘之上,可为圣上分忧。还望圣上念在药谷” “好一个药谷,竟然爬在朕的头上了!” 何澜生可不想落了个藐视皇权的死罪忙说:“药谷避世不出怎比得上圣上励精图治创一代盛世,草民一路走来天下安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皆为圣上之功。圣上与药谷都为天下太平,百姓安然为己任,乃是一家人。我娘性子直率一时冲动冲撞了圣上,还望圣上明鉴她一颗赤子之心。圣上所求,药谷必当全力以赴,为君分忧。” 皇帝脸色明显松缓了一些,但余怒未消,这时外面禀告皇后驾到,他便起身走了下来。 何澜生抹了把汗,还好是赶上了。而她上前抓无漪的时候,何无漪却是甩开了袖子,“澜儿,你让娘看不懂。” 何澜生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这件事若是她不在,无漪的才智自然是能应付的,她自小在外行走,什么事情没遇到过。这场风波就像是无漪亲手导的一出,终归她是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 ☆、第三十一章 离开 ?  要说她的不对劲,以前种种她表现的虽说不算过也异于平常的孩子,无漪是当真不知道?可她先前既然说了晓得,又为何说看不懂?何澜生满心复杂的收回了手,皇宫多险恶,她就算心里急切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当着帝后的面当场问何无漪,只得敛了情绪勉强应付着。 长孙皇后几句话场面就变成了故人相见的融洽,谈及往事皇帝颇为怀念,神色间没了丝毫怒气。何无漪对长孙皇后很敬重,谈话间也多亲昵,甚至在皇帝提及每两年须回长安小住时也不过是一愣,然后应了下来。“无漪自当略尽绵力。但男女有别,师兄孙思邈医术当世无处其右,可为圣上分忧解难。还望圣上体谅无漪的难处。” 男女有别不过是托辞,皇帝一听就想起方才御书房里何无漪的那番话,虽然有些不悦碍在皇后在场也就摆了摆手,“准。”之前的事情就此揭过。 不得说她不过是白担心了一场,无漪知进退懂礼法,只是她不想做的如何也不会做,她想做的谁也拦不住她。原来最后是她错了,无漪不是不谙世事,只是不想去理会那些而已。 无漪要的是不是仅是一个抱在怀里让她宠着护着的澜儿,而不是现在这个想要逃出她的庇护,想要护着她的何澜生? 何澜生沉默的跟在何无漪的身后,她好想拉住她问问,可来来去去不是皇后就是公主贵妃,她竟然插不上半句话,甚至连午饭时间她都在同太医院的大夫谈论病症。何澜生只得等着,等到天色渐晚才出了宫门,而何澜生满腔的心事几经折腾,最后竟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何大夫,何澜生,好巧,你们也刚出宫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澜生皱眉的回头,是许久不见的元芊。她一身红装,皮肤细腻白皙,眼睛灵动漂亮,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 当然,何澜生知道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她停下步子疑惑的望着她,无漪当初可是相当嫌弃她,不知道为何她总往上凑。 “何大夫,借你乖乖女儿一用,一会我送她回去?”元芊亲昵的挽着何澜生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说。 何无漪的目光转向何澜生,见她没回答也没答应,就自己一人上了车。何澜生张了张口,一甩袖子也往元芊的轿子走去,语气颇为不善:“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是说清楚了,我不会回去。你做你的女皇,我开我的药铺,道不同不相为谋!” “被你家好娘亲嫌弃了到我这来发脾气,你还真不怕我直接送你回去?” 当惯了大小姐的元芊何时听过别人这么对她说话,热脸贴了冷屁股,她也收了笑容冷了脸。 何澜生怒极反笑:“阴差阳错把我送到了这里,再想杀了我让我回去,元芊你打的好算盘!” “你以为我会怕你?”元芊挑眉,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何澜生摇头,语气不屑:“你若怯了,当真不适合曌这个名字。” 武则天登基为帝,改名为曌,取日月当空普照大地之意,其傲视天下的雄心与胆魄可见一斑。而何澜生话中暗含讥诮,元芊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元芊是元芊,武曌是武曌,但这个天下,我还要定了!”她娇艳的脸庞因怒气泛红,一双凤眼含着盛怒,还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风华。 何澜生弹了弹身上的衣服,不甚在意她的怒气,只是摇了摇头:“你我不是一路人,药谷避世不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澜生就此别过。”说完她便掀了帘子出去,见何无漪的轿子还等在原地,才笑了起来,快步跑了上去。 元芊看了许久放下帘子:“走吧,我们回去!”她恼怒的从怀里拿出一玉制九连环,埋头解了许久都没解开才松了口气:“严颜你为何要当真呢?假作真时真亦假么,胡扯,本来就是假的!” 何澜生笑着跑进轿子,何无漪果然坐在那等着,她笑容更是深了几分:“无漪,无漪,你定会等着我的。” “谈了些什么,这么高兴?”何无漪把她抱到腿上,对轿夫说了声:“回吧。”轿子悠悠的被抬起来,何无漪坐的很稳当,何澜生也不觉得晃。“没有谈什么,我不喜欢见她。无漪,无漪别生气了好么?” “娘怎么会和澜儿置气,当娘是孩子不成。”何无漪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长孙姑姑今天说,澜儿若是男儿以后定会是个奸相,思虑缜密又满口恭维。” 无漪这是拐着弯说她呢,何澜生撇撇嘴:“我担心无漪,故而做得有些多了。无漪若是不喜,我下次就不说话了。” “真的只是这样?娘还真想打开你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何无漪敲了敲她的脑袋,显然不信。 何澜生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无漪啊。”说完脸红的不行,何澜生咬的嘴唇想把脸上的潮红逼回去,反而越来越红了。何无漪瞧着她这模样就笑开了,亲了亲说:“还有呢,不是最近都想着药铺的事情,夏雨一个劲的在我面前夸你来着?澜儿,娘能否收回之前的话呢,把澜儿放走了就不是娘的澜儿了。” “有么,我……”何澜生奇怪的问。何无漪不高兴的开始捏她的脸蛋,“澜儿还学会欺瞒娘了,夏雨带的还真好。” 何澜生知道自己躲不过,就随她捏了,反正从小到大也没捏坏掉。“你去铺子了?” “不然呢?学医可没见那么用功过。”明显是吃醋了语气,何澜生听的无奈:“我不是,我只是……”这要让她怎么说,学医她真的很吃力,没天分就是没天分用功也只有死记硬背,但经商算账是她的老本行,上手快是必然的。她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同何无漪讲清楚,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挺喜欢经商,”但又怕伤了无漪的心立马补道,“学医当大夫也是要的。” “澜儿都会把娘当孩子哄了。娘有时看着,都觉得已经把澜儿养大了一样,你若是喜欢经商,娘总是依你的。” 何澜生心头剧震,无漪这话是……她已经知道了还单单是她一时的想法,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要。“无漪还没有教我腿法,我还没学好医术,开春了我还想学骑马,我才这么点大,还有……好多年才会长的和无漪一样高。” “嗯,等你过了生辰娘就教你骑术,澜儿也快六岁了。”何无漪闷闷的说,“一眨眼的功夫,澜儿就大了。” 或许是何无漪的声音太过沉闷,何澜生听的心里泛酸,抓着她的手急急的说:“还有,还有好多年不是,我会一直都在无漪身边的,哪里也不去。” 何无漪轻轻的笑:“澜儿这般,娘真的放心了。” “无漪,我说的是真的,我哪里也不去。你不喜欢我管药铺的事,我就不管。”反正怎么都是药谷的产业,她着手最多是进展快些。她能陪在她的身边太短了,怪只能怪她当初不知道药谷的背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急于在无漪面前证明自己,如今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哪里知道你这孩子放了手就飞的那么高,娘抓也抓不回来了。不说了,说的澜儿又要哭鼻子了。”何无漪亲了亲何澜生拧在一块的脸蛋,哄道:“乖,娘会在澜儿身边的。” 何无漪并没时刻都把何澜生带在身边,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早出晚归,没事的时候会陪着何澜生去药铺转转,捣鼓捣鼓药材,何澜生那颗不安的心才慢慢放了回去,可心底隐约的失落着,无漪不粘着她了。 或许是她做的太过了,可她不是小孩子,无漪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她总想,无漪生了她的气,她多哄哄她粘着她就好。 入冬之后她们就待在长安城里,前前后后的事情一忙眼看就快到年关,念心也准备了一大堆的年货打算在长安好好过个年。何澜生还记得那天是腊月十五,念心特意在年底跑了趟庙里祈福,回来时大雪落满了肩头。 “夏雨你跟着少谷主可是好享受,外面雪下的太大,冻死我了。”她搓了搓冻红的手,夏雨塞了个暖炉给她,她才眉开眼笑的坐了下来。屋子里炉火烧的很旺,何澜生穿着厚厚的袄子都有些热了,她往窗外看了眼,糊的严实的窗户也看不清外面是个什么景况,只见得外面天色阴沉。“无漪呢?” “谷主方才还在门外站着呢。”夏雨回道,“许是回了房里。” “什么时辰的事?”何澜生觉得奇怪,每次无漪都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教何澜生气的牙痒痒。 只要一提及谷主,少谷主才真的是个孩子,不然她还真不相信少谷主真的是五岁幼童。夏雨笑着说:“就在少谷主商谈药铺分店的事,谷主一直在看着少谷主笑呢。” 没想到话一出口,何澜生就变了脸色:“我去找她,余下的事情按拟定的做。”无漪从来不希望她长大,如何会笑。而且药铺分店的事情借鉴的是现代的经营模式,论理念绝对是超前的。无漪一定是生气了,要么就是…自己已经瞒不住了。 她飞快的跑着,脑子里蹦出那天在轿子里的话:“娘有时看着,都觉得已经把澜儿养大了一样……”没有,她才陪了她五年如何算的上久!无漪你是不是觉得可以放手了,何澜生不是你的传人,何澜生瞒着你太多的事情,何澜生也不是孩子…… 何澜生跑出了一头的汗,却顾不得那么多,而夏雨的身影飞快的赶超了她,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她僵立在门口,许久都没进去。 何澜生抖动着双唇哑声唤道:“无漪…” “不好了,少谷主,小云不见了!”后院传来念心的大叫,何澜生扶着墙狠狠的吸了口气才不让眼泪落下来,嘶声喊道:“给我追!!!” 何无漪,你休想抛下我! 夏雨领了命立马动身联系各地的弟子,谷主虽然常年远行,但天下皆为药谷弟子,她所在何处药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她担心的不是谷主,而是少谷主。少谷主方才那样子,是伤的狠了。 当年夫人突然随老谷主去了,谷主你怨了多年,如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贞观五年冬,归州绵和县爆发虏疮,亡者过千,朝野震动。何澜生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在赶往归州的路上。一路风霜雪雨,她都只听得有个骑枣红马带着斗笠的女子,不听人劝执意往那不干净的地方去。 “夏雨,舍了马车,你带我先赶过去。”她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无漪无漪,你千万别出事,你若走了,我要怎么在这个世界待下去。 “少谷主,老谷主死于武德六年爆发的虏疮……”说到往事夏雨就红了眼睛,虏疮没有根治的办法,谷主肯定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所以瞒着少谷主独自上路,她绝对不能让少谷主过去。“少谷主,夏雨冒犯了。” 何澜生一听更是不安,见她挡在面前着急的说:“夏雨,别拦着我,无漪她有危险!”可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7节 ☆、第三十二章 执念 ?  何澜生是被冷醒的,手脚冰凉的躺在马车里,外面还呼呼灌着冷风,绕是她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也冷的打了个寒颤。她转醒之后脸色一变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就往外去。外面的寒风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上,何澜生冷的手一抖,差点在摔倒。“夏雨,你这是去哪里?” 夏雨坐在外面驾车,看都没看她,简略的说:“回药谷。” “无漪还在归州!停车倒回去,我不会去药谷的。”何澜生沉着脸,而夏雨摇头,完全不听她的话,马车走得是之前她们来时的路,眼看着离归州越来越远何澜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夏雨,你不担心无漪么,你就这样抛下她带着我逃么?” “属下生为药谷的人,死是药谷的魂,就是谷主也不希望少谷主涉险。”夏雨冷着声音说。 “她是我娘,你难道让我看着她出事什么自己安然的置之度外?夏雨,你好狠的心!”何澜生双目含泪,恨恨的看着夏雨。 夏雨避而不见,使劲的抽打着马儿:“驾,驾!”她不能让少谷主过去,狠心也罢恶人也罢,归州去不得。 马车跑的很快,迎面而来的寒风更烈,它凶狠的咆哮着,像是要把这辆小小的马车吞进肚里去。何澜生勉强的站稳来,这个时候她真的是恨,恨不得再长上十岁,她就不必被困在一辆马车里。两边的树飞快的倒退,何澜生咬了咬牙不再多想,眼睛一闭,纵身跳下了马车。 不管如何,她必须去找她! “少谷主!”夏雨吓得魂飞魄散,扔了缰绳纵身飞快的抱住何澜生的身体,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稳住身形。她起身查看怀里的孩子,脸色发白的喊着:“少谷主,少谷主!” “带我去归州,快!”何澜生拽着她的衣领,咬着牙说。她额头磕出了一片青紫,脸上痛得皱成了一团,可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夏雨红着眼睛点头,心中后怕不已。还好她护得及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然真出了事她有何面目去见谷主! 何澜生不过五岁幼龄,之前拼命赶路折腾的脸色极为难看,加上前后一怒一忧心情起伏过大,说完这句话得了夏雨的点头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少谷主……”夏雨抽了抽鼻子,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抱起何澜生运着轻功飞快的赶上前面的马儿。她弃了马车,草草收拾了包袱就调转马头全力往归州赶去。以小云的脚速,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但愿她们还来得及。 何澜生摔得不轻,身上多处青紫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一路坐在马背上,冬日严寒更是折腾的半死。夏雨看着心疼劝了多次,她却不肯停下半天。夏雨只得用上最好的伤药,一边埋怨念心祈福时肯定心不够诚。 “夏雨,归州快到了是吧,那边传出什么消息来了?”何澜生坐在马背上皱着眉问道,她额头的磕伤还没好,青黄青黄的很是难看。 “锦和县县令弃官在逃,归州刺史已下令军队死守锦和县,但凡逃出着一律处死。锦和县内一片混乱,具体情况不知。只清楚归州医局协同当地的大夫在县内救治,还有,有人见谷主她已经进了县里。” 何澜生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们最快要几天才能到锦和县?” “最少两天。少谷主吩咐的已经在传进去了。皮制手套、面罩以及冬衣都在赶制中。孙大夫出了长安后行踪不定,暂时还没寻到。”夏雨一一将事情禀明,尽管刚开始她连朝廷的防疫都不明白,但少谷主提出的法子是很有用的。 古代医疗条件太落后,何澜生只觉得虏疮那种严重传染病一定到哪里都是病菌,现在毫无诊治的办法而想要遏制疫情的传播,只有一把火烧了才能彻底断绝吧,就和当年一样。夏雨说,当年老谷主染病去世,其他大夫们也束手无策,除却几个熬过来的,那个村子全部葬身火海。而当年无漪和她一样被打晕带走锁在屋子里……最后得到的爹爹染病而亡娘亲殉情而死的噩耗,这对年仅十三岁的她何其残忍! 何澜生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一想想心里就胀痛的厉害。虏疮爆发,难怪她一刻也等不得,难怪她要舍了自己一个人去。何澜生又是担忧又是气恼,冷风一吹就咳了起来。 “少谷主,你身体受不住,事情已经吩咐下去,慢一些也不耽搁的。若是到了归州病倒,谷主又该担心了。” “没什么的,我好歹也是半个大夫。”何澜生的口气与其说自夸不如说自嘲,若她真是个大夫,还能帮上点忙。除了现代那点防疫知识外,掏空了脑袋也拿不出半点办法出来。“夏雨你说说虏疮的病症吧。” “当年我跟在少谷主身边,只是看过几眼,病人发热,身上长有脓疮,病愈的也都一脸麻子,因而虏疮又叫痘疮。” 麻子脸?何澜生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印象,古代和现代的称呼不同她一时还真难以想起来。麻子脸,高热,传染病,致命……历史上应该有记载的,传染病的话……康熙帝也说是一脸麻子,难道是天花? 何澜生眼前一亮,若是天花就好办了,虽然治不了,但完全可以预防。牛痘,牛痘接种……可是那里去找得了牛痘好了的人,又要怎么接种?何澜生捶着脑袋想记起来,清朝天花泛滥,牛痘据说是从英国传出的办法,当时人怎么做的? 夏雨被她的举动吓到了,忙抓住何澜生的手臂,喝道:“少谷主!” 何澜生摇头,苦闷着脸说:“我在想些事情,只是记不起来。” “少谷主心里想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也比一人好些。”夏雨劝道。少谷主不愧是谷主带大的,她这脾气真是像谷主,这么多年也谷主也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从不和她们说什么体己话。 “快飞鸽传书给武元芊,我有事问她。”何澜生反应过来,元芊也是现代人,多少也应该有些记忆的,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大忙。 何澜生不断催促着夏雨快些赶路,就剩两天的路硬是累垮了一匹好马,缩短了半天时间。信鸽一去不回,何澜生也不等,直接去了锦和县县城城门口。城门紧闭,重兵防守。之前何澜生嘱咐的办法,当地人也依照着做了,士兵一个个手握□□,遮掩口鼻,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夏雨拖运着赶制的手套冬衣顺利的进了县城,两人也都包裹了一番,进入镇中来时路上没一个人,但总体还算得上正常。 “染病的都在病迁坊,朝廷有送米面冬衣进来,不过人心惶惶也不好过。大过年的啊……”夏雨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偶尔听得哪家的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一眼看过去已经是人去楼空,荒凉的没半点生气。何澜生才记起来算日子今天腊月二五,过几天就是年三十了。 马车直接到了病迁坊那边,远远的就听得哭号,尖叫,呻吟,嘈杂而绝望。何澜生手里死死的拽着衣服,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可一个个也都掩了口鼻包的严实,她眼睛看花了也没找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无漪进来才两天,不会有事的。她这样想着,却在夏雨停了马车直接跳了下去。 一瘸一拐踉跄着朝一间屋里去,大声问着:“何无漪,何无漪何大夫在哪里?!” “哪家的丫头,怎么跑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大夫看她一个女孩子,忙惊吓的轰她出去。 “她在哪里,她有没有出事,麻烦告诉我……我是她女儿。”何澜生被轰出来只得站在外面问,意欲关门的大夫一听,探出个头来:“你说的可是何无漪何大夫?” 何澜生见他神色并无哀色,倒是有些钦佩的意味,料想她应该是没事的,忙一个劲的点头:“对的,是她,她在哪里?” “哦,你看到前面那栋破房子没,她在那,待了两天两夜还没见出来。据说是想出了个法子,一群人都在商议能否可行呢,我过会也去瞧瞧,小丫头啊你可别……”大夫说着一看,门口哪里还有那丫头,只得奇道,这一家子女人怎么都是怪人。 何澜生忙往那边跑,夏雨看到也顾不得卸货,忙跑上去抱她起来:“少谷主你慢点,别摔着了。”她们两个人在病迁坊追跑引得不少人注意,都摇了摇头暗道不要命了。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没块干净的地,不小心染上病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抱进那栋破房子时,里面很吵闹,围坐了一圈人都争执的面红耳赤。可何澜生偏偏什么都听不到,目光越过那堆大夫,看到了最后面的何无漪,正好她似乎有所察觉般抬头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何澜生眼泪就下来了。 她一声不吭的走了十天,她就一路寻了她十天。她曾想天涯海角,都不能让她跑了去,可到半路才惶恐的发现她们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她不敢想,她后悔的恨不得把之前做的事情全部抹掉,她若不表现的那么成熟,无漪会不会在走得时候迟疑一下…… “澜儿……”何无漪红着眼眶站起来,上前几步又退后几步,踟蹰着半天还是没走上来。何澜生哭的眼睛都花了,只看得见何无漪的影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何澜生挣扎着从夏雨身上下来,她胡乱抹了把眼睛,才见得何无漪距她不过几步路,就这几步路有多长呢,何澜生一步一步的走,身子踉跄,却慢慢笑了起来。能有多长呢,长的过历史相隔的一千多年么。“无漪,我寻你来了……” 何无漪红了眼眶,身体却不断往后退:“澜儿,别靠近娘,莫要过来!夏雨快拉住她。”夏雨摇头,她若拉的住又怎么会带着少谷主进来。旁边的大夫也不敢上前去碰,只得躲开。 何澜生走得不稳,何无漪一躲就摔在了地上。旧伤加新伤,疼的她一张小脸都狰狞起来。何无漪心疼的跑回来又担心的不敢出手,何澜生气恼又心疼她一脸疲惫的模样。 “乖,让夏雨抱着你出去,娘身上脏,地上也脏。”何无漪伸出手想碰她,又难受的收了回去,红着眼眶定定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何澜生,终是受不了捂着嘴哭了起来。“夏雨,我以药谷谷主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带少谷主出去,不得踏入病迁坊半步!”何无漪说完就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里屋。何澜生站了起来哀哀的望着她,她恨不得扑进她的怀里,可寻了她这么多天到头来只能远远的看着,靠近不得。 她怕死,当然怕死,但相比在这个世界死了她更受不了无漪出事。“无漪……”何澜生唤道,也没人回。不少大夫也陆续进了里屋,有些好心的也劝她回去,说何大夫是为了她好。无漪是为了她好她当然知道,可她越这般她越是心疼,越是着了魔的想靠近她。 “少谷主?” “把手套面罩还有冬衣拿过来,分发给这些大夫吧。我不会走的,夏雨。”何澜生站在门口吹了吹冷风,心绪才镇定了些。见着天色就快黑了,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又进了里屋。她站着远,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何无漪担忧的望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何无漪想的办法是以毒攻毒,但对病人种痘后并无起色,有的人提议对还未出痘的人试试,其风险太高大部分人反对。大夫们分成了两派争执不断,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不说话的何无漪。 何澜生已经肯定这病就是天花,清朝推行的应该是人痘接种术,而这种办法只能用于预防无法根治,患病的熬不过去还是会死。何无漪蹙着眉想了很久,这件事上她的态度罕见的迟疑和犹豫,何澜生知道她肯定是为往事困恼便走上前一步:“我接受接种。” “澜儿,你退下!”何无漪面色冷峻,语气也严厉起来。 “我刚进来没有接触病人,而且从小泡药澡,可以试一试,如果出了事也可以扛过去。”最多变成麻子脸,何澜生摸了摸脸,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了。种痘应该不会出事,到时候总是有办法去掉痘印的。 众人完全被何澜生吓到了,饶是看人无数也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孩子。“何大夫,这……” 何无漪却是接口道:“用我试吧,我是大夫自身的身体状况更清楚。” 在场的不少人脸色大变,急急的上前道:“谷主,弟子愿意亲身一试。” “谷主三思,少谷主尚且年幼,不可鲁莽行事。” “谷主……” 何澜生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劝,反正谁也拦不住她,索性趁着她被那堆弟子围住的空当从旁边钻了进去,抓住了何无漪的手。何无漪身子一颤,被何澜生一把抱住:“我们一起试试,没问题的。”何澜生总算是有点曾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了,她笑嘻嘻的缠着何无漪不撒手,何无漪伸手揉着她的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何澜生便趁着机会提出牛痘接种,大夫们也不敢贸然相信她说的,谨慎起见只答应了去打听得了牛痘的人。何澜生也知道多说没用,打算晚上逮着无漪好好和她说说。 病迁坊内腾出一栋独门独户的屋子出来单独给她俩住,何澜生担心不干净烧了艾蒿里里外外熏了一遍,把带来的冬衣和日常用具安置了。县里的东西她都不敢用,生怕沾上病菌。她这么大的动静闹得时不时有人过来看,何澜生看艾蒿还有些,陆陆续续给了些人让他们拿回去熏一熏,多少能有些用。 门前偶尔看到有人抬着担架来来回回,何澜生知道那担架上都是病死了的人,拖出去火化。县里的县令逃了,县丞能把这里控制下来委实有些能力。而且古代也有一套防疫的办法,她最多锦上添花罢了。 夏雨跟在无漪身边帮忙去了,她一个人收拾好屋子实在没事做,索性跑进了厨房。厨房的东西她熏了一次也不敢用,带着皮制的手套烧水煮了碗筷才皱着眉头收了起来,又把灶台沾着开水抹了一遍。如此一来水桶的水就用的差不多了,连干柴也没剩多少。何澜生抬着笨重的木桶到井旁,看着幽深的水井犯了难。她手上摔得还算轻,但就是没摔着也打不上多少水,她抹了把脸上的汗,一脸的菜色又加上哭肿了的眼睛,看上去可怜的很。 也来打水的汉子见她一个小孩,好心想帮忙,何澜生提着木桶一瘸一拐的退后几步,使劲摇头。她不是不领情,完全是受现代教育觉得哪里都是病菌,想到自己宁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靠近无漪,只能说着了魔。 汉子讪讪的笑了笑,也不怪她,打了桶水喊她拿水桶过来,何澜生想想还是道了谢递了水桶过去,若是天花能够在水里传播人早就死绝了。汉子说着没事,倒了小半桶给她。“哪家的丫头啊,以前没见过是?” “何大夫家的,刚过来。” 汉子惊了下:“何大夫,就是那个今天要亲身去试痘疮的大夫么?” “今天,怎么可能”何澜生扔下水桶,转身就跑了。何澜生跑到那栋破的不行的房子时,已经没了个人。“无漪,无漪你在哪里?” “你怎么还在,何大夫回去了。”一个路过的女子诧异的说,“快回去好好照顾你娘。” 何澜生着急的上火,也不多说又往回跑。到了门口恰巧遇到抬着水回来的夏雨:“少谷主,外面危险别乱跑。”夏雨见她失魂落魄又担忧的问:“少谷主,出什么事了?” “无漪,无漪是不是瞒着我已经接种人痘了?” “有这回事?!”夏雨吓了一跳,“不是说好要养足精神才接种的么,谷主怎么这么莽撞,两天不睡不眠身子正虚,出了事怎么办?!” 不同于夏雨的惊怒,何澜生是欲哭无泪,无漪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了的一起的,说话不算数让我担心很好么!“何无漪,你是个大骗子!” 说好不离开我的,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说好要一起种痘的,转身就瞒着我自己去做了!何澜生真的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成熟什么耐性什么包容忍耐力全被无漪踩得支离破碎,她气的摔了夏雨手上的水桶。 夏雨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狂的何澜生,而后释怀的笑了。这才像个五岁的孩子嘛。 何澜生气的不行,摔了水桶冷风一吹冷的打了个寒颤,才有些懊恼自己这般蓬头乱发,衣襟凌乱,活脱脱就像个疯子。“夏雨,去烧些热水,我要洗洗。” “少谷主还是把这身衣服换了吧,免得受寒了,谷主又要担心了。” 一说谷主少谷主就开始脸红,真是个孩子这么粘着娘。 何澜生尴尬的摸了鼻子走进房间,后厢就传出无漪的声音:“澜儿,娘…娘会没事的,你莫要担心,快去换身衣服。” 何澜生循着声音过去,推了推房间,结果被栓的严严实实,不由气道:“你一人自作主张把所有事都做了,如何让我放心!”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里还真有些害怕:“我去换衣服。”便急急的进了房间,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摔伤大部分好了些,只是膝盖上伤的重了,屋子里冷她也不敢光着身子抹药,匆匆的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换好了?” “嗯,无漪你吃了晚饭没?”冬天天黑的早,幸好近来没下雨,不然更是麻烦。不过何澜生也不确定现在几点,站着腿疼的厉害,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后厢房间的门口,“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脉象如常也没发热。”何无漪奇怪的说。 “那是好事。”何澜生点头应道,坐着也觉得冷是怎么回事,何澜生双手抱着自己,“医者不自医,无漪别一个人关着,若是出了什么症状,也要有些照看。” “娘心里清楚的,澜儿还怀疑娘的医术么?” “不是这么一回事,多个人总多一份想法,无漪总有遗漏的。”何澜生还是觉得冷,搓了搓手,呵着气想暖和起来,“结果没出来,我不靠近你好不好,你一个人在里面我担心。” “澜儿怎么了?”何无漪听得有些响动,担忧的问。 “有些冷,方才撒了一身水,喝碗姜汤就没事的。”何澜生心里也害怕,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夏雨烧好水么,洗个热水澡会好些的。”何澜生自己搭上手腕诊脉,听了半天也没感觉。 “澜儿,澜儿!”何无漪唤道,想出去看看又不能贸然出去,急的在屋里乱转。等了许久终于等不下去,自己推开门走了出来。房里里外都看了,也没见到人,出了屋子见夏雨又提了水过来,忙问:“澜儿呢?” “少谷主在那沐浴呢,不对,这么久也该洗完了。”何无漪脸色一白,立刻跑过去推开门就见何澜生睡在雾气腾腾的桶里,差点上前抱了,幸而夏雨拉住了:“谷主,还是我来。” 何无漪脸色一黯,还是退到一旁,看着夏雨小心抱了她起来擦着身子,何无漪甩了甩袖子就要出去,可是看着何澜生身上青青紫紫的蹙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属下得知归州的消息想带少谷主回药谷,少谷主执意不肯,就…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何澜生红了眼睛,小心的要碰上去。夏雨有些犯了难,踟蹰的说:“谷主……” 何无漪抓了紧了手扭过头。“还愣着干什么,快抱她进屋去,我那边还有些特效的伤药。” “唉……”夏雨叹了口气,拿干净的毯子抱住何澜生,跟着何无漪身后。 夏雨带着手套取了药,拉开何澜生的衣服给她上药,但在何无漪眼前根本是如坐针毡。少谷主从小都是谷主亲手照顾的,她们想抱一下都难得,哎哎…… “轻些,揉匀些药效才好。” “再轻些,小心把她弄醒了,澜儿自小不容易睡,闭着眼睛也总喜欢想事情。” “被角要掖紧了,小心她乱动。这些天在路上她睡得可好?” 夏雨盖好被子松了口气,敢情下次还不如去谈一天的生意,一个粘的比一个紧,她们这些做侍女的全都是摆设。“少谷主一个人睡得很安生。” “那就是睡的不好。”何无漪叹了口气。 “……”夏雨默默的抹了汗,看着何澜生泛红的脸颊有些担心,少谷主今天睡得倒是沉。“谷主,给少谷主号号脉吧,我怕……” 何无漪走到床边,仔细端详了下何澜生,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在发热?” “有些,属下看脉象是伤风。” 何无漪从怀里取出红线,她想了想又摇头把丝线放了回去。“去煮碗姜汤喂她喝下去,我去叫大夫来。” “谷主……”夏雨有些不明白,谷主不就是大夫么,而且医术是最好的,自小诊脉就没错过,再说悬丝诊脉完全可以避免接触何必假手他人。何无漪却是不回答一眨眼就走了。天色已经黑了半边天,夏雨想着要去做饭,看着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少谷主,你可出不得事啊……” 何澜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肚子饿的不行。她习惯的喊了句:“无漪。”就听得几声响动,屋子里点上了油灯,何无漪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她神色憔悴,脸上还有印子,想必是趴在桌子上弄出来的。“醒了,难受么?饿了吧,娘去给你热饭去。” 这么冷的天,怎么趴在桌子上睡了?何澜生一想就心疼,掀了被子赤着脚跑下来,抓着何无漪就往床上推。“我不饿,不要吃东西,你去睡一会。” 何无漪刚醒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被何澜生抱得紧了才吓得往后退:“澜儿,你在胡闹什么?!” “是是是,我为了你胡闹,为了你疯了……”何澜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陪我一起睡,不然我明天就跑到病患那里去!” “谷主,少谷主……”夏雨弱弱的说,手里端着热好的饭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都觉得她是多余的。她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像是小两口吵架,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 “乖,别闹了,回去躺着。”何无漪想哄她回去,可何澜生硬是不撒手,何无漪见她单薄的身子都在抖,眼眸深了几分。“好,娘依着你,那先把晚饭吃了。” “好。无漪吃了没?” “娘老早吃了。” “谷主没动筷子。”夏雨说完放了东西就跑了出来,她今天是见识到了谷主的脾气,还是不惹为妙。事情办完夏雨舒了口气,回了屋子就睡了。 这边何澜生高兴的吃着饭,时不时喂何无漪一口,何无漪乖乖的吃了,她就笑的更加高兴了。“又在犯傻,以后别说那些疯话。” “你若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何澜生只略略的动了半碗,也吃不下。放了碗筷也不收拾,擦了擦嘴巴就要窝进被窝里,何无漪搓了搓额头,“还睡,吃饱了不宜这么快睡。” 何澜生也不管那么多,解开何无漪的袄子,何无漪抓着她纤瘦的爪子,投降的说:“好了,娘陪你睡。” 何澜生有些脸红的钻进被子里,闻着身上的药味:“无漪给我上的药么?” “夏雨上的。” “啊……”何澜生撇了撇嘴,心里不高兴就扭头背对着何无漪了。何无漪刚睡下就见她使性子,只好哄到:“娘也不高兴。” 何澜生一听立马转了回来:“真的?”她眼神亮晶晶的,何无漪瞧着她不免笑了:“娘不高兴澜儿怎么反倒高兴了?” “下次不许让别人看着我…我的身子。”何澜生说到最后也结结巴巴起来,脸不争气的红了。 何无漪抱她进怀里,小心的不碰着她身上的伤,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听她这么说更是笑得开心:“噗……澜儿才五岁怎么想写乱七八糟的。” “无漪不是不高兴么,我当然也不高兴的。” “以后总是会……” “没有以后,我不嫁人。”何澜生知道她想说什么,埋在了她的怀里,轻轻的说,“我陪着你好不好,陪着你……”直到我无法陪下去。 何无漪亲着怀里小人的脸颊,轻轻的叹道:“澜儿……” 一晃过了五天,何无漪丝毫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何澜生除了第二天还有些发热后,身体也渐渐好了。人痘接种术到底有没有用也悬在大夫们的心口,何澜生等了几天也没见有人找何无漪心里不免着急。 元芊的回信也来了,同何澜生回忆的差不多。何澜生有些想不清楚,按理说不至于什么症状都没有啊,一早吃了早饭便拉着何无漪问:“无漪,当年你是不是生过什么病?” “当年?” “就是那场虏疮爆发时,前后是不是有生过病?” “去村子回来是生过一场病,高热了三天,但之后便好了。”何无漪说的简单,许是不想再提及。她眸光一转也想到了什么,“澜儿的意思是当年我接触到了虏疮,所以现在种痘也不会有症状,就如那些病愈者一样?” “应该是那样的。”何澜生高兴的要跳起来,“无漪不信可以在我身上试试。” 何无漪摇摇头说:“澜儿也会没什么反应。”何澜生一愣,转而想到前几天莫名其妙的发热:“无漪,无漪在我身上种痘了?” 何无漪却是不答,笑着说:“澜儿没事就好,娘也不耽搁了,这法子有用是好事要快些推行。澜儿若是闲着,出门走走,今天年初一。” “我还忘了,新年快乐!无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澜生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何无漪低头回了个淡淡的笑,说:“好。” 无漪是真的开心吧,虽然治不了也可以控制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些新年的味道吧。她对当年的事情有没有释怀呢,哎……无漪的心思真是好猜又难猜。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无漪这样子肯定不会让夏雨告诉我的。 夏雨在外面忙,也没人帮忙,何澜生想着自己属于免疫体了也没什么好注意的,索性把身上围着的东西都除了,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幸而夏雨想着大过年的带了些东西进来,年初一,做些无漪喜欢的菜吧。 何无漪自己同何澜生做了先例,然后是大夫们也给自己接种了。虽然有些人没有那么幸运,受了些苦但过几天也都熬过去了。当地人一个个排着队等着种痘,十几天下来,处理的妥当竟然没人再染病了。虽然如此,重病的还是一个个去世,几家欢喜几家忧,何澜生看多了生离死别除了叹了口气也说不了什么。 她是庆幸的,庆幸之余又心酸。见着何无漪过来,她忙擦了擦眼角,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今天上元节呢,开心点,娘带你去看花灯。”何无漪牵着她笑着说,她难得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袍,衣服的款式很独特,紧袖窄腰,很好的显出何无漪姣好的身材来。何澜生走着时不时瞄过一眼,瞄过一眼又瞄一眼,目光所及都是衣服上绣的莲花。 “一直偷看娘做什么?”何无漪拉着她避过行人,“小心被撞了。” 何澜生微微脸红了,怎么做什么都被抓包。她装模作样的四处望着,上元就是元宵节。街上的人不多,但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花灯,一盏多盏都有,将冷清的街道照的透亮。出来的人手里也提着花灯,花灯做的很漂亮,灯罩上都画着些图案下面垂着好看的穗子,小巧玲珑又精致,比平时的灯笼好看多了,看的何澜生也想要买一盏。 何无漪笑了笑,知道她心思,一路拉着她跑到河边,河边有一个老者,身边围着不少漂亮的花灯。“是何大夫啊,快坐快坐。”老者的见到何无漪很是高兴,从身后拿出两个凳子给她。何澜生脸上的笑容见到他脸上的红疹就淡了下来。出红疹是天花的早期症状,这位也怕…… “老夫还没好好谢谢何大夫呢,来,这里有盏老夫今年的得意之作,还担心没人来看呢。”老者的话又不像是快辞世的,何澜生忙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许是种痘的害得。 “卢老说了,我当然要来看看的,我家澜儿也喜欢这个。”何无漪笑着接过,递给了何澜生,“没见巧儿呢?” “跟着一群孩子疯玩去了,管也管不住,今年禁了放天灯,心里老大不高兴呢。”他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面色也有些难受。复而又叹道:“幸而何大夫你们来了,熬了过来就好。” “老爷爷,你在做什么?”何澜生插了一句,何无漪动了动嘴唇,许久回了她的话:“那是莲花灯,中元节放的。” “哎,走了不少人,虽说这喜庆日子不适合,老夫也想做几个,图一份心安。倒是教何大夫笑话了。” “哪里,卢老心思是好的,世间事理哪那么多规矩。澜儿,随娘去放莲花灯可好?”何无漪挑了两个做好的,付了钱就拉着何澜生往下面去。河边也有不少人,一路皆是不大不小的啜泣声。这放莲花灯倒不像里写的那么浪漫,中元节,鬼节,是悼念用的。 何无漪小心的捧着莲花灯放在河边,何澜生也挨着她身边放,漆黑的河面上挂着一轮圆月,几盏的莲花灯灯火飘摇往下游而去。何无漪一直望着,知道望不到影子才收回目光,“澜儿,你还看得到莲花灯么?” “看得到的。”何澜生抓着她的手,“一路都会有很多人看到的,离开的,没离开的……” “娘看不到了,澜儿定是在哄娘。”何无漪抱她起来,也不再多看转身就回去了,何澜生看着落在河边的精致花灯,着急的说:“等等,花灯落下了。” “花灯,澜儿喜欢自己去捡吧。”何无漪点着她的鼻子,偏生不放她下来,何澜生眼巴巴的看着,何无漪见她如此委屈也不逗她了,抱着她弯腰去捡。灯火悠悠,青丝飘落,衬得何无漪的脸颊如莹玉般皎洁,何澜生一时看痴了。 “回家咯。”何无漪浅浅的亲着她的脸颊,她鬼使神差的亲了回去,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脸颊。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怎么也停不下来,何澜生埋在何无漪的怀里,耳朵都红透了。何无漪愣了愣转而笑了:“傻孩子……” 两个身影偎依在一起,慢悠悠的打这一路花灯中过,留下了一串的声音。 “无漪,我们不分离好不好?” “傻,娘怎舍得抛下你……” “那说好,无漪带着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不离不弃。” “呐,无漪,我爱你。” “娘也是爱澜儿的……” “那就好呢,我一定会快快长大,大了就可以抱起无漪了。” “噗嗤……别乱动,娘抱着你呢。” “……” 路过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望了前面的一眼,怀里那孩子恰巧看过来,眼角分明有一滴晶莹,大难过后许是想起亲人吧。 何澜生小手钻到何无漪的大手里面,十指相扣,傻傻的笑起来。无漪,我爱你。她说了,可心里明白,不单单是亲情的,所以她只能盼着,盼着再长高些,等到那个时候,她能把她拥入怀里…… 何无漪抓着何澜生的小手,轻轻的哼起歌来,古老的调子悠悠然的在上元节的冬夜里,随风散开去。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一晃便是七年。 ? ☆、第三十三章 生活 ?  五月的江南乍暖还寒,春末的风雨连绵不绝,空气中都飘着湿润的潮气。墙头的杂草长得疯快,不出几日便没过了裤脚。撑着油纸伞的路人也不敢往那草丛中走,提着衣摆踮着脚小心塔在青石板上,溅起一路的水花,倒是比屋檐下滴答滴答的雨声还大些。 若无意看过去,便会瞧着那站在屋檐下的少女。细雨轻尘,客舍青青,少女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站在烟雨朦胧中,乍一眼恍惚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待睁大了眼仔细瞧去,少女豆蔻年纪,唇不点而红,身子清瘦娇小,一双眼睛生的极美,墨黑透亮的犹如星辰般,可惜神色淡淡,教人琢磨不透她那颗小巧玲珑心。突然见那平静的脸上显露出一抹笑意,少女提着衣摆便冲进了绵绵细雨中,往迎面而来的女子跑去。 女子撑着一把素淡的伞,连衣裳也是清清淡淡的素白,伞下是与那少女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眉不画而柔,不算出彩的脸庞却舒服的一眼难忘,见着少女跑来便笑起来,眼中的柔情教人要化了般,甘愿溺死在其中。 何澜生跑到伞下握住何无漪的手,两人共撑着一把伞往回走。“无漪,今天晚了半个时辰。” 何无漪见她半边身子在伞下就怀着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何无漪取笑道:“闻姨家正巧做点心,想着你这好吃鬼肯定喜欢就多坐了会。咯,还是娘厚着脸皮讨来的。”她松了手,从怀里取出个纸包来,高兴的说:“还热着呢。” 她开心时的笑容十几年都没变过,温柔干净还带着些孩子气。时间似乎不曾在她心上留下过痕迹。何澜生有时不免想,或许是医痴的好处吧,不想那么多简简单单的。 “回去吃,风一吹就凉了。”何澜生握住她要打开纸包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就把不大的纸包包住了。暖暖的温度传到手心,何澜生嘴角荡开一抹笑容,好舒服。 何无漪见她高兴连眉尾都扬了起来,笑着说:“澜儿喜欢下次娘再去讨些来。”何澜生心里笑她孩子气,见她肩头湿了不少把雨伞往她那边偏了几分,何无漪就把她搂紧了些,两人一路这么互相依偎着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坐北朝南而建,方方正正不到两亩地大小,只在院门和房门间铺了几块石砖,余下什么都没有,空旷的很。房子也老旧,比起周边其他人家来破败很多。这是前几天何澜生买下的,其中故事无非是男主人赌债高筑,不得已卖自家屋子还债,何澜生见此处虽然老旧但地段不错,收拾收拾就可以开个药铺,便盘了下来。 院子里有几处水洼,石砖垫的够高,两人脚步一致的踩着石砖而过,没见那把伞外多出半个人来。到了房门口,何澜生收了雨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把伞挂在了外面。何无漪先她一步进屋,已经坐了下来。 “衣服湿了,怎么不去换件。”何澜生这么说着,已经往里屋去了。取了件她平常穿的衣服,只是衣服拿在手心里像是没干似的,何澜生又贴在脸上试了试,半干不湿。这几天一直下雨,放着受潮了。 何无漪手里捧着纸包里的糕点进来,捻了一块递到何澜生的嘴边,说:“娘刚刚尝了几块,闻姨的手艺不错。” 何澜生张嘴咬住,江南的吃食比北方要精致细腻些,自家做的糕点放的东西十成十,比买来的还要好吃些。何澜生吃完后舔了舔嘴角望着何无漪手里的纸包,就见她那双纤细的手没停过,捻了糕点一个劲的往嘴里送。也就个小纸包的量,几次下来就没见几块了。何澜生放下衣服伸爪子去抢,何无漪哪里会给她抢着,身体快速的转了个圈,便要出去。 “无漪给我留一块啊。”何澜生忙赶上前去拦着她,拦是拦着了,纸包里就真的剩了一块。何澜生赶紧去抢纸包,结果何无漪眼疾手快的把糕点捻到了手上,还真给何澜生留了个空袋子。 糕点真的是为我讨的么?何澜生郁卒的捏着纸包,扭头不理她了,小孩子脾气就喜欢闹自己玩。偏偏何无漪举着糕点在她眼前晃悠,何澜生眼馋的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道绝对不能为了一块糕点折了腰。 “不吃啊,那娘不给澜儿留了。”何无漪说着还真打算自己吃了,何澜生眼不见为净去取了衣服,打算在厨房烘一下。何无漪见她真的不为所动就巴巴的把糕点送到她的嘴边,笑着说:“娘知道你喜欢吃的啦,咯…” 何澜生便笑起来,张嘴要吃,可到嘴的糕点飞进了无漪的嘴里,她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哼了一声,拿着衣服转身就走。何无漪拉着她袖子把她扯了回来,何澜生没站稳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她眉开眼笑的伸出吃剩的半块,笑着说:“娘给你留了啦,噗……” 何澜生红着脸瞪她,眼波流转颇有番娇嗔的味道。她乖乖的吃了那半块,脸上又红了一层。她平日里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可脸红起来肌肤透着晶莹的粉嫩,水水润润颇想让人咬上一口。何无漪高兴的亲了几口,抱着她笑:“澜儿生的像娘,好看。” 何澜生自知自己脸红起来就没了半点老成模样,可无漪一逗她,她就脸红耳赤,自小就这般,她想忍着都忍不了。何澜生暗叹,这辈子真是栽在她的身上了。 “是无漪好看,还是我更好看些呢?”何澜生眨着眼睛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何无漪毫不犹豫的接口:“自然是娘更好看的嘛,都说了长得像娘了。” 何澜生的目光滑过她的脸颊,无漪算起来周岁二十八,和当年她在现代差不多的年纪。但她看上去最多二十四,模样成熟了些越看她是觉得越发好看了,不由痴然道:“自然是无漪最美。” “你啊你,说的话好听,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和孙师兄在捣鼓什么。”何无漪捏她的鼻子,牵着她的出了里屋。 “药草医理养生之术,不是老早告诉无漪了么。”何澜生拉着她的手哄着,“无漪让我试试嘛。”都说孙思邈活过百岁,精通养生之术。不靠谱的便宜师叔还是有些用处的,她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了。随着年纪长了些,想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心里就刺痛。她急急的长大,她也在慢慢老去,她们隔了十六年,十六年很长很长。 何无漪摸着她垂下去的脑袋,哄着说:“娘又不是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件事我说了算。我去端饭菜上来。”何澜生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跑了,何无漪摸了摸脸颊笑的温柔,一直望着何澜生的背影,眼神宠溺之极。 脸上的晕红慢慢被凉风吹散,何澜生垂了垂眸子,指尖划过嘴唇,低低的叹了口气。她走到灶膛边拨了拨火星,把何无漪的衣服用架子支在旁边,去锅里取了菜出来。炖的鱼汤放在锅里慢慢温着,她盛了一勺在碗里,香味在鼻尖萦绕,低头尝了尝味道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虽然这边的土灶比较麻烦,味道还可以。 “好啊,澜儿在偷吃啊。”何无漪循着香味进得厨房来,笑着说。何澜生才不听她戏弄,递了碗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何无漪接过喝完,拿着碗瞅着锅里眨巴着眼睛问:“还有没有?”就差摇着尾巴说快给我盛一碗吧~ 何澜生还记着方才拿着糕点戏弄她呢,卖萌什么才没看见,推了推她,“我要盛汤起来,待会用饭。” “澜儿大了就不亲娘了,不让娘抱你,不和娘一起洗浴,连着汤也偷偷喝了,原先每次都是娘第一次尝的~”何无漪嘤嘤嘤的哭诉,何澜生实在看不过去扔了个白眼,就被她抓个现行,“你看你看,每次都扔白眼。” 何澜生咳了声,暗道还不是你从小害的。自从何无漪有样学样的扔她白眼之后她就觉得女人一点不适合那个表情啊。不过长大了,何澜生垂了垂眼眸,把鱼汤盛好了,才说:“去盛饭,多拿两个碗来盛汤喝。” “澜儿?”何无漪见她许久不说话问了声,何澜生忙说:“要小心些嘛,省得撒了。无漪快盛饭来,我等了半个时辰可饿了。” “好啦,娘就拿过去。”何无漪看了她一眼,才低头盛饭。何澜生去了一趟又回了厨房,取了放在米饭上温着的空心菜随何无漪一起去厅堂。 食不言寝不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们俩的饭桌上,何无漪放下碗筷便喜滋滋的要盛汤喝,还问道:“澜儿哪里买的鱼?” “出门看到有人打了鱼,就买了一条。”她接过何无漪盛给她的鱼汤,低头喝了一口,“别只顾着喝汤。” “澜儿不也在喝汤么?”何无漪笑她,“手艺越发好了,还有娘知道澜儿喜欢做江南的菜品。” “嗯,空心菜放在米饭上被水汽蒸的有些焉了,下次晚些回来要记得和我说声。”何澜生叮嘱道。说完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盘子来,细心的挑着鱼刺。她几年来什么都抢着做,何无漪开始不喜欢后来拧不过她也习惯被她的照顾了,当然很多时候何澜生做得比她好多了,为此何无漪丧气了好一阵子。 “澜儿,娘又不是每次都被鱼刺卡到。”何无漪揪着最后的一点为人娘亲的自觉性,不过底气不足,只要她不刻意逗何澜生,何澜生的嘴皮子她可比不过。 “上次的醋好吃么?”何澜生凉凉的说了一句。何无漪想起上次卡的厉害,就乖乖的扒了扒米饭,等着何澜生挑好送到她的碗里来。 低眉垂目看着颇为委屈,何澜生笑了笑夹了鱼给她:“怎么还想那么多,你照顾我我照顾你不都一样。” “娘是娘亲啊。”何无漪嘟着嘴巴,而后自己又笑了起来,柔柔的煞是好看,可眼睛闪着大半是狡黠。“也对,澜儿也大了呢,总不能让娘一直照顾。”说完倾身在何澜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娘赏的。” 何澜生看了她一眼就低了头,只是说:“好好吃饭。”却顶着脸上油腻腻的痕迹,擦都不擦。何无漪就笑她:“澜儿又在害羞了。” 何澜生想板着脸,一抬头脸颊通红的没半点说服力,她咳了声想着转移话题:“无漪今天遇着什么奇怪的病?” “倒是没有。大半是受了凉,我在闻姨家坐了挺久,她们很喜欢和娘谈澜儿。”何无漪笑着说,“我家澜儿最贤惠了,最懂礼了,还生的好看,教她们好生羡慕。” “哪有那么好,明天我没什么事陪你出去转转。”那些女人多半想着好给自己说媒呢,啧啧,她周岁才十二连月事还没来那些人就真敢想。口味之重,何澜生想着不免抖了抖。 “澜儿是想好药铺的事?对了,娘今天听到县里陆家的二公子病了在四处求医。”何无漪对药铺的事情不关心。由于何澜生不喜欢住客舍,何无漪也随她。几年前开始两人每到一地就买个宅子,之后用来开药铺。如此在一处停留的时间也多了起来,鲜少像她们以前般赶路了。 “陆家么…”何澜生停了下,摇头说,“陆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多,陆家二公子到底是不是病了还不一定。” “娘听说请了外县的大夫过去了。澜儿知道的这么清楚,是药铺的事情和陆家有关系?” “无漪怎么问起陆家了?”何澜生奇怪的问,平常她对经商钱财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夏雨和自己商议事情时她都能在一边坐下来看医书。 何无漪不高兴的放下筷子说:“闻姨她们说陆家大公子文韬武略,仪表堂堂,正好可以配澜儿。澜儿才这么点大,不许谈婚论嫁。” 何澜生黑了半边的脸听到后面一句顿时缓了过来,“当然我还小,还要陪着无漪,就是大了也不嫁人。”她说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何无漪半分,目光深邃的看不见底。何无漪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何澜生便朝着她笑。 ? ☆、第三十四章 宠溺 ?  吃过午饭,两人收拾好从厨房出来雨已经停了。何澜生拿着烘干的衣服叫何无漪去换了去,何无漪见肩头淋湿的地方这大半会都干了,下雨天洗衣服不易,便是不依。何澜生哪里肯:“衣服都受了潮,换掉身干净的,最近天凉。”把衣服塞到了她手上,推着她进屋去换。 “好好,娘去换就是。”何无漪点头应道,“澜儿都管到娘头上来了,不依不行了。” 怨气十足的口气,肯定又是没事打趣她,何澜生才不和她较真,关了屋里的门站在外面说:“下午无漪有什么打算?” “唉,澜儿怎么不进屋来?娘起先想着你也没事就好好睡一会呢,方才见院子里的雨停了,咱们出去逛逛吧。外面天色如何?” 何澜生往门口走了几步,望了眼天色说:“云是散了日头还没出来,也不知会不会下雨,出门还得带着伞。”回头见何无漪正推门出来,她习惯性的上前整了整她的衣服:“有打算去哪里么?” 何无漪站着让她动作,不过还是不高兴的说:“澜儿,娘穿得整整齐齐出来的,还照了镜子检查。” 何澜生脸上一红,她根本没看到底整齐不整齐反正是习惯了,便死硬着嘴说:“你看这边的领口没翻好。” “哦,澜儿的衣服也有些褶皱,娘也给你整整。” 何澜生手里的动作一顿,想起以前衣服都是她穿的,脸色发窘的说:“我自己会的。” “是么?”何无漪抓着她的手疑惑的问,“澜儿最近怪怪的。” 何澜生怔了下,犹豫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最近胸口疼……又痒又疼。”她说完窘的一张脸都红透了,最近应该是身体发育胸口的确有些胀痛,不过实际上……她暗叹一句,无漪还真是火眼金睛连她和平时半分不同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知女莫若母么,偏生她却是不懂。 何无漪探了脉没查出什么,拿手轻轻的按着她的胸口,问:“多久了,是哪里疼?”按到微微凸出的那点时何澜生才猛然回神,捂着胸口羞恼的喊了句:“无漪!” 何无漪愣了愣,仔细看了看何澜生才脸色复杂的说:“澜儿这是……要长成姑娘了,也是,今年十三了。”她见何澜生脸色涨红的瞪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拉近了身边,“平时洗浴换衣服别总躲着娘,娘差点连这个都给忘了。那个……”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许久才问:“澜儿来月事没?” 何澜生摇头,把头埋进了何无漪的怀里,心里窘迫不已。月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大门不迈的闺秀,搁现代大姨妈就一调侃词。可无漪拉着她正正经经的问,她脸皮够厚也淡定不起来。 “澜儿啊,这个时候都会有些胀痛的,小心别磕着碰着。再有……”何无漪半天没说话,见何澜生偷偷瞄她也不免红了脸。何澜生知道她性子矜持,看病之外与旁人聊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张口,便接了话点头说好。 何无漪一脸认真又纠结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别先着应,姑娘家这方面要好好注意些。今天就不出去了,进屋里去,娘和你好好说说。”何澜生窘的不行,忙打住何无漪想坐下长谈的心思,“说好出门逛逛的,无漪喜欢吃鱼不如今天去江边看看。”她指了指外面的天,风停雨止也不见日头出来,天气凉爽出门正好。 “娘和你说正事呢,别闹。”何无漪才不依她。何澜生见躲不过去便要跑:“那个,药铺的事情还没办完,我出门一趟回来再说。”她前脚刚迈出门口就被何无漪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澜儿,乖乖给娘进来。” 她苦着脸被何无漪拽进里屋,自己真是逃过一劫又来一劫,认命的坐在床上打算装死,无漪说什么她应什么就好。可何无漪一上来就动手解她的衣服。何澜生着实吓的不清,烧红了脸蛋双手揪着衣领就往床里躲。何无漪见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你躲什么,娘看看还不行了。” 何澜生这会慌乱的很,她脸红的滴血,眼神也不敢往何无漪身上放。心里后悔的死,怎么不去想什么就来什么。忙摇着头说:“没什么可看的。”见着何无漪脱了鞋子也往床上来,何澜生暗暗叫苦,今天这是躲不过去了。 “澜儿害羞的紧了?”何无漪笑着说,探出手理了理何澜生折腾的有些乱的头发,“你小时候娘什么没看过,还害什么羞。乖,松手。”何无漪见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绯红的脸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便又亲了亲,温柔的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 何澜生舒服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就松了手。无漪逗弄她的手段多了去,躲不过去只好乖乖的听话吧。反正那件衣服她就穿了几次,她认出来的机会不大。这样想着,何无漪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听着让何澜生的脸颊越发的烧起来,咬着嘴唇干脆闭紧了眼睛什么都不看。 外衫解了是里衣,何无漪拉开里衣的带子时,一看便愣了愣。何澜生身上穿的抹胸,布料是月白色的云锦,右下角绣着“谷主”二字,分明就是念心给她做的,前段时间还穿了来着……饶是她平素性子淡,双颊此时也染上了红霞。 何澜生有些冷了,睁开眼睛一看,见何无漪红了脸刚想笑她,既然不好意思干嘛还抓着她脱衣服。可何无漪极其羞恼的嗔了她一眼:“澜儿,怎么拿了娘的…衣服穿?” 何澜生脸腾的烧起来,脸红的几乎滴血。她慌忙的捂着胸口翻了个身,扯了被子把头埋起来,她是没脸见无漪了。抹胸是女子极其私密的衣物,一般都见不得何况拿给她人穿,更别说还是穿过的。但也是由于太私密,何澜生跑了布庄和成衣铺都没有卖的,这时候是个女的都会点针线活,家里衣物都是裁了布匹自己做的,大户人家还有侍女给做。她哪里会什么针线活,乖乖在家一整天忙着针线女红对她简直是折磨,当初何无漪问过她要不要学被她一口拒绝了,可无漪不会女红念心给帮着做,她出门在外如何叫外人做这些贴身衣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无漪还有几件新的,可她心里那些小心思作祟,鬼使神差的就挑了两件半新不旧的。如今一眼就被看破了,何澜生满脸羞窘的躲起来,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澜儿躲到哪里去,嗯?”何无漪掀开被子把她抱起来,何澜生的衣服本来就散着,抱着的时候外衣里衣都滑了下来,露出圆润的肩头和漂亮的锁骨,锁骨下面是一件略大的月白抹胸,胸前两点微微凸起,何无漪细细的看了一回,把何澜生揽进了怀里:“怎么都不和娘说一声,有什么可羞的,娘也不是从你这般大过来的。” 何无漪脸上的晕红淡去不少,透着些粉红,何澜生望了一眼舔了舔嘴角而后闭上眼睛不再看了。她被抱了出来一句话都不说只靠在何无漪的怀里,身子微微发烫。若是其他人见了她这般不想歪都难,可何无漪从小都见还极其喜欢她面红耳赤不老成的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了,搂着她微微发烫的身子,把外衣里衣都剥了去,白皙粉嫩的背上,两根白色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何无漪便解开重新系紧了些,连着脖子上套着的那根带子也紧了紧,前后量了量她的肩宽和腰围才重新给她穿上衣服。 何澜生僵着身子任她动作,方才的触感在停留在肌肤上,有些痒又微微的发烫,她咬了咬嘴唇颇有些怨念的看着何无漪,若不是何无漪一脸温柔半点其他心思也没有,她还真的会想多了去。她暗叹一口气,怕只怕她已是想多了去。一晃七八年了都这么过来了,一辈子又怎么不可以。心里这般暗暗告诫着,好歹是缓了过来。 “我叫念心给你做几件,娘的有些大了,不合身。”何无漪一说,她才知道是为了这缘由才非得要看,不过何澜生转念一想,忍不住问:“当年无漪也是这般……”这般有人脱了她衣服细量尺寸么?越想脸色越是沉了下来,何澜生明知她的过去自己掌控不到,可心思总也拽不住。 “想什么呢,娘是自己量的。”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耳朵,“什么事情都想,澜儿是越发胆大了?” “推己及人而已,无漪不早说,我也可以自己量啊。”何澜生抗议道,手抓着床单又略心虚,她是喜欢无漪亲近她的,怎么都好。无漪这几年也宠她宠的没边了,什么都依着她,教她欢喜又煎熬,其中滋味还真是五味杂陈。 “澜儿可是娘的,哪里有不让娘看的道理。”何无漪捏着她的小耳朵说。 何澜生眼神一亮眉眼弯弯的抱着她,又轻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抿着嘴巴说:“不是给你看了么。”因着那句话,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姑娘家这种事马虎不得,贴身衣物合身才穿着舒服,都怪娘之前没和你说。”何无漪的口气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她亲了亲何澜生的发丝,“澜儿真是要长大了啊,长成姑娘家了……” “这么些年我也长大了不少,再过些时日会和无漪一般高了,无漪不喜欢么?”她知道何无漪自小不想她长大,从来把她当孩子宠,这么久了她都习惯了,当孩子其实挺好。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盼着这么多年,是在盼些什么。那些过界的念头,这几年起起伏伏都好好被她藏着,可随着年纪长了些又蠢蠢欲动起来。 “喜欢,澜儿怎样娘都是喜欢的。”何无漪笑的温柔,也看不出丝毫不高兴的情绪来。何澜生怕她多想,时间她们都无法控制,她也宁可就停在这个时候,可是不可能的。她便说道:“外面天气正好,我们去江边钓鱼吧。” “去把头发梳梳,咱们就去。” 江边不远,出了街再往西走一会就到了。县城依江而建,两面环水,县内河流蜿蜒,河道四通八达,水路极其畅通,故而她们下江南时就让人带了小云回药谷。 两人一人抬了个椅子出来,带着在自家院子里挖的鱼饵,鱼竿等等还是往邻家借的。本地人靠水吃水,鱼具都一应俱全。亏得何无漪是个大夫名声也好,来了些天邻里乡亲都认识,也大方的借给她们。 “就这吧。”何无漪放下椅子,也把东西放了下来去取何澜生手里的东西,“澜儿怎么想着钓鱼了?” “闲来无事,想着无漪应该是喜欢的。”何澜生掏出手帕给她擦汗,“东西拿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路不远回去取一趟也不麻烦。” 何无漪狡黠的笑道:“拿都拿了,澜儿就不要计较了嘛。此处江水悠悠微风习习,优哉游哉好不快哉~”何澜生看她学着读书人一般酸文弄腐,也打趣道:“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哦,偷得浮生半日闲,澜儿文采斐然,一语中的,在下佩服佩服。”何无漪正经的拱手道,却是眉眼弯弯朝着何澜生笑,哪里有正经书生的样子,分明有些像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噗嗤……”何澜生笑出了声,被何无漪逗得乐得不行,身子如花枝乱颤,又加上她明眸善睐,端是含苞待放的娇俏少女。 何无漪也笑,目光静静的望着她,笑的温柔而宠溺。江边不时有人走过,偶有男子听得笑声望过来,何无漪侧了侧身子,把何澜生拉进了怀里。 ? ☆、第三十五章 辗转 江面碧波荡漾,偶尔见得几艘小船晃悠悠的飘过,撑船人手里的竹竿挑起一路的水花,哗啦啦的在江面划出一条“水路”来,一圈圈的涟漪从船底荡开,传到江边时已经微不可见,只看得垂着的丝线晃了晃。 两根鱼竿插在江边的泥地里,纹丝不动。何无漪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椅子上,微微时不时吹过搅动起手里的书页来,她都一副专注的模样,可腮帮子鼓鼓的,分明在那嚼东西。 倚靠在她身上的何澜生见她这番呆呆的样子,心里暗笑,手里还不停的往她嘴边送上果脯点心,见着她腮帮子越来越鼓,忍不住伸爪子戳了戳。噗……还真软~ 何无漪头往后仰了数次还是没躲开何澜生的爪子,满嘴的东西差点被她戳的喷出来,瞪了她一眼,放下书本嚼了半天才把零嘴咽下去。方要教训何澜生就见她乖乖的送上水袋,水袋里的水还是温的喝下肚去暖暖的极是舒服,何无漪便不与她计较拿起书还要看。 何澜生也不闹她,凑上前去一起看,手里仍旧从纸袋中取去些零嘴往何无漪嘴里送。何无漪被她闹的哪里敢再吃,偏了头不要。何澜生不依又伸了过去,何无漪闻着果香动了动鼻翼,又转过脸来咬。 何澜生笑眯了眼,就像在喂猫一样,一逗她她就炸毛,拿了好吃的哄她她又乖乖的回来了。她望着何无漪,手心痒痒的,若不是嫌拿了零嘴不干净她非得上去摸摸她的脑袋,到时候无漪肯定会瞪她一眼却还是会让她摸的…… 稍稍一想何澜生就抿着嘴笑。她们俩倒顾忌着钓鱼吵闹不得,可过去了快一个半时辰水桶里半条鱼影子都没有,清澈的都数的清水桶底部的纹理。如此又坐了半个时辰,江风渐凉天色也暗了下来,俩人不得已倒了水桶里的水,一脸失望的去收鱼竿。 何澜生从泥地里拔出鱼竿,丝线就被什么扯动着直往外拽去。她眼神一亮,鱼上钩了!高兴地提起鱼竿往上拉却怎么也拉不上来,何无漪见状忙迈步上前抓了鱼竿干脆利落的往右侧一甩,一根筷子长的黑褐色鱼就在江岸扑腾来扑腾去,扁平的脑袋上长着四根胡须,扑腾几下身上就沾了一身的泥土。 “总算钓到一条了,鲶鱼烧豆腐做起来也不错。无漪我们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何澜生拿着水桶再去江边装了些水,上前卸了鱼钩。何无漪则收拾带来的东西,笑道:“这鱼也够傻,吃了鱼饵就该逃,怎么还一动不动的。” “兴许咱俩没吵着它?”何澜生边洗手边说,还觉得有理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鲶鱼多黏液,沾得她一手都是,在江边洗了半天也没洗干净。 何无漪见一会功夫乌云压顶,忙催促道:“澜儿,要变天了,咱们快些回去。”何澜生见天色阴沉江风也大了索性不洗了,被大雨浇一场可不好受,她提了水桶和椅子就往家跑:“无漪,要下大雨了!”水桶里的水晃来晃去洒了一地,何澜生那小身板也晃悠悠的在路上跑,姿势着实不雅。何无漪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笑着说:“澜儿,跑快些,淋着了又得病了。” 一说病何澜生脸色就泛红,忙低了头快步迈着步子,这一不看路就撞上了人,她大窘之下道了声歉匆忙侧身走开。“唉,姑娘……”耳边隐约传来声音,好像有人叫她。然而豆大的雨点已经打了下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口气不停歇的奔回了自家屋里。 她放下东西回头一看,无漪居然没回来,气还没喘匀忙打伞出门去寻,走到院子门口就碰上淋湿的何无漪。 “快进来,怎么迟了?”何澜生急急接过她的手里的东西,半推着她进院子。何无漪看了她一眼,摇头只是把一块帕子塞给了何澜生。何澜生哪里管的上帕子,进了屋就忙着给她找衣服换,可衣服都受了潮她手上也不干净,只得干着急。“无漪,快去换身衣服,这天气容易受凉。” 何无漪却嘱咐道:“帕子收好来,别再丢了。” “你去捡这个了?”何澜生看了看手里弄脏了的手帕,也没什么特别啊。何无漪见她一头雾水的表情不高兴的捏了把她的脸蛋:“帕子被方才那公子捡了,贴身的东西都不好好收着,容易闹出误会来。” “能有什么误会。”何澜生好笑的说,她见何无漪的确脸色不好也认真的点头:“我好好收着,你别恼了,快去换衣服。我去烧水给你洗洗。”何无漪才依了她的意思,她捏着手里的帕子笑了笑,也忙去了。 何无漪换了衣服便撑伞出门还了鱼竿,回来时何澜生已经烧好了热水,正提着桶水往浴桶里倒。她年纪小力气也没多大,浴桶较高她倒水的时候还得踮起脚才够得着,何无漪见着跑上前拖住水桶,有些气恼道:“不是和澜儿说了这些娘来做就好,怎么又不听话?” “半桶冷水啦,剩下的热水都无漪去提过来,我不和你抢。”何澜生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把手里的木桶给她。何无漪接过见她笑的一脸得意,低头就亲了她一口。何澜生一愣,想说的话一时竟忘了。何无漪见她傻愣愣就笑着唤她:“澜儿,澜儿~” 何澜生咳了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好歹是想起来想说什么了。“无漪豆腐买了没,我还赶着下锅呢。” “没有卖。”何无漪头都不回,径直去了厨房提水。 “唉……卖完了啊?”那鲶鱼该怎么烧呢,放明天肯定不新鲜了。她心里想着,进得厨房一看灶台上分明放着几块豆腐,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何无漪便抢先说:“那是豆腐西施送的。” “啊…嗯嗯。”何澜生忙不迭的点头,心里腹诽无漪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何无漪往桶里舀着热水,“娘好久没和你一起沐浴了,今天烧的水够多,”她转过头看了眼在忙碌的何澜生,挑着眉说,“澜儿,一起洗吧~”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8节 何澜生手一抖差点没切到手,忙不迭的说:“你先去洗,我还忙着呢。厨房油烟重,你洗完就可以吃了。对了,我烘了一套干净衣服放在屋里的凳子上,记得换了。”说罢就把鱼放下了锅里。何无漪舀满了一桶热水从她身边过,气呼呼的哼了一句,走了过去又折了回来,照着何澜生的小耳朵就咬了一口,才满意的提着热水走了。 何澜生身子一颤,捂着耳朵满脸羞红。她望着何无漪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事一想就是万劫不复,她想不得的。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了,何澜生掌了灯简单洗了下就蹑手蹑脚爬进了床里。何无漪已经睡下了,她小心的掀开被子,可一动何无漪就醒了。“头发擦干了没?”何无漪把她拉进了怀里,摸了摸,说:“没洗?” “嗯,晚上干的慢就没洗。”何澜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便闭上眼睛,“夜了,睡吧。” 何无漪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撩起何澜生的里衣,往后腰摸了摸,“夜里睡觉带子别系这么紧。”她双手环过何澜生的腰间,将带子解开来,抚着她的背说:“睡吧。” 约么过了三刻钟,何无漪轻轻换了声:“澜儿。”何澜生安静的窝在她怀里没动,何无漪便小心的把何澜生的手从腰间拿开,何澜生嘟着嘴翻了个身,何无漪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蛋,便披着衣服下床。 黑漆漆的房里亮起了盏昏黄的灯,何无漪披着外衫坐在桌前,低着头剪着一件布料,布料上绣着朵莲花,待何无漪剪到角上隐约看的“谷主”二字。她眼神专注而温柔,小心的把布料各边都裁剪了一番,又拿手比了比尺寸,而后才满意的拿起针线来。她拿着针线看了许久,才笨拙的扎进布料上,又穿了几针,见着可以就笑了起来。刚笑开她眉头就蹙了下,忙掏出手帕来包住手指,素白的手帕上透出一点鲜红的痕迹,何无漪擦了擦,待手指不出血了,又开始缝起来。也不管歪歪扭扭好不好看,笨拙的一针一线把各边都缝好,然后用剪子细细把角边给清理干净。 灯光温煦,将她的身影印在窗户上,纤细单薄却暖人心扉。何澜生眼眶发热的看着,她不该醒的不该看的,胸口的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她不敢过去,害怕一眼就将心里所思所想彻底的暴露在何无漪的眼中,更害怕控制不住去做出什么来。心里交织着的两种感情就像最美味的□□,教她爱得又爱不得。可何无漪爱她宠她如此,她又怎么能说出那份不该有感情来……她当爱她如母!何澜生咬着嘴唇想要忘掉那份感觉,越想忘偏生记得越清楚,她为她心动的感觉,她亲她时唇上的触感,她偷偷与她十指相扣时的心跳……好多好多,她偷偷的爱着她那么多年,如何忘得掉! 突然听得声音,何澜生见何无漪已经收了东西要过来,慌忙闭了眼睛假装睡觉。何无漪几步到了床边,见她还在睡温柔的亲了亲她,然后掀开被子把那件改了半天的抹胸在她身前比了比,看着合适就笑的越发开心了。她犹豫了下,拿着抹胸在脸上试了试触感,才小心的拉开何澜生的里衣带子,见她手臂上起了细小的疙瘩又停了下来,给她盖上被子回去吹灭了灯,才上了床来。 何澜生暗暗松了口气,无漪真要给她换衣服她还装不下去了。何无漪在被子里躺了许久,手里还捏着给何澜生改的抹胸,复而又抱上了何澜生的腰,何澜生这会真的睡了。也没什么意识就滚到了何无漪的怀里,何无漪笑了声,小心的给她把衣服脱了下来,手里的肌肤细滑,何无漪摸着很是舒服,给她换了抹胸后困得不行,蹭了蹭何澜生的脸蛋就抱着她睡了。 一夜好梦,外面风雨大作也没影响到屋里的俩人,一觉醒来见屋里昏暗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何无漪醒的比较早,她抱着何澜生觉得相当舒服便舍不得动,没事就戳着她的脸蛋玩。把她闹醒了也丝毫不觉得心虚,还大大的亲了口她,笑着说:“澜儿醒了啊~” 何澜生被她这么一闹彻底醒了,醒了才觉得现在她这会是个什么样子,差不多光着上半身被何无漪抱在怀里!何澜生的脸顿时火烧火燎的,想着就要挣开来穿衣服。 “别动,娘抱着舒服。” “我……我衣服呢?”何澜生在被子里摸了摸半天没见到里衣,何无漪还抱着她不撒手,红着脸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其实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无漪只是抱着好玩,哎…… “外面下雨呢,咱们再躺一会。”何无漪玩着她的头发悠哉的说。被窝里的确暖和,何澜生微微放松的窝在她怀里,说:“什么时辰了,你饿不饿?” “巳时吧,怎么总想着吃,澜儿身上倒是香香的,教人想咬一口。”何无漪轻笑着说。何澜生面上一红,她不是就问了一句,无漪又在打趣她。她身上能有什么味,天天和她腻在一起也不就是药味。 “嗯,又是恼了?娘在夸你呢,澜儿身上香香的。” “那说说是什么香味?” 何无漪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鸡肉味。” “……”何澜生满脸黑线,忍不住又甩了一个眼刀过去,何无漪还真的低头咬了她肩膀。下口不重也不轻,软软的唇瓣贴在肌肤上像是要烧起来,何澜生捂着肩膀就躲,红着脸羞恼的说:“你,你还真咬!” “澜儿说要咬的啊。”何无漪笑着回道,见何澜生躲开时身前的抹胸都皱了,伸手给她理了理,绑上带子后问,“穿起来怎么样,哪里有咯着的地方,不舒服娘再给你改改。” 何澜生知道她从来没摸过针线,能做到这般实属不易,窘着脸点头说:“挺好的。” 何无漪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就好。”何澜生看着,见她脸上的高兴劲要拽到天下去了,还真是孩子气十足。 俩人闲闲的聊着天,忽听得外面有人拍门:“何大夫,何大夫在家没?”何无漪答了声稍等便穿了衣服起来。何澜生随后也起了,到了厅堂见何无漪打了伞就要出门,出门站着一做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有些熟悉,一想她前日派人去陆家的时候正好在陆家门口遇到过。陆家是这一县的地头蛇,管着半边的水道,药铺要往这边运药材还必须去走关系。不过何澜生从不自己出面,她不过十三岁的女子在哪里都会被看轻,二来她陪着何无漪也管不了那么多杂事。这几年下来手下人办事能力也练出来了,她就顺路挑个铺子平时看看账簿。是以没人知道“一家药铺”的主人是个十三岁的姑娘。 “是去陆家?我也陪你去。”何澜生回道,所谓的大户人家小妾一堆就爱勾心斗角,她是听说陆家二公子是被他爹打的,还不知道是哪房小妾吹得枕边风之类的说法不一,都能写出一大堆的宅斗文了。 “外面雨大,澜儿在家做饭,娘去去就回来。”何无漪笑着揉着她的脑袋,见她不放心就亲了亲她,哄道:“乖,等娘回来吃饭。” 何澜生只得依她,望着她出了门,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吹了声口哨,回屋里写了张纸条:陆家看病,前往照看。不一会窗外就停了只鸽子,何澜生把纸条放进绑着的信筒里,把它放飞去。 拜托的是一路跟着她们过来负责调运药材的丘沙。何澜生早先请跑路的货商托运药材,可还是被人劫了几次,后来收买了不少会武功的人来押运,丘沙便是其中高手,尤其擅长隐匿和暗杀。同时药谷弟子的课程中加了功夫一门。她那副身子没练武倒是把其他人折腾的够惨。当然也不是她不想练,八岁时缠了何无漪好久,何无漪非常遗憾的告诉她不是练轻功的料,何澜生摔了几次只得郁闷的作罢。这事想来现在也不舒服,同是过来人为何元芊就能练,她却不能。 何澜生放了心,在屋里转了转洗了衣服又去做饭,忙了半天雨势没停无漪也没回来,何澜生坐不住,把菜放进锅里热着,便关了门撑伞出去寻。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雨滴啪嗒啪嗒的打伞上,又急又密,何澜生提着衣摆走了几步鞋子就进水了。待她走到陆府门口时,裤脚全部湿透,幸好上半身护得还好。她敲了敲门:“请问何无漪何大夫还在么?” “还没回去,这雨这么大姑娘你怎么寻来了,进门里来。”看门的老头见何澜生面貌就认出是何无漪家里人,开了门让她进来。 “见她还没回家就来看看,老人家我能去找她么?”何澜生在长安待过,皇亲国戚规矩多,这些大户也讲究。 “何大夫在给二公子看病呢,姑娘去不得,还是在这等等。”老人家说的隐晦,何澜生想着这府里是非多的很,不知道又是些什么沟沟道道,硬闯也不可能只得耐下心来等着了。她这一等就是好半个时辰,手脚冰凉才见得何无漪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何澜生看都没看一眼,脸上一片冰寒,扭头就走。 “澜儿……”何无漪见她的身影忙过去追她,何澜生脚程再快也快不过何无漪,路上就被她拉住了手。“等了多久,手怎么这么冷?” 何澜生见陆府那男子还要过来,不悦的皱了皱眉,也不和何无漪置气了,靠着她说:“无漪,我冷。” “先回去再说。”何无漪担忧的探了探的脉搏,护着她回去。何澜生瞥了眼停住脚步的男子,低头微微勾起嘴角。何无漪见她还在笑就敲了敲她的脑袋,“澜儿总是犯傻,以后乖乖在家等着。” 她又不是乖巧小媳妇还在家等着,以前她还有想过和无漪一起仗剑江湖,逍遥天下。当然只能想想,她们一个大夫一个商人,最多骑骑马赶路,现实骨感的很。 ☆、第三十六章 生病 到了屋里何无漪就把何澜生扔到床上拿被子包住,见她嘴唇都冷得发紫,心疼的说:“好好呆着,莫要再出来了。”叹了口气去厨房煮姜汤。走到一半突然听得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头望了把头埋在被子里的何澜生好笑不已:“饿了怎么不早说?” “还不是为了等你。”何澜生探出脑袋说的理直气壮,饭也是她做的,饿了想吃有什么不可以。气恼的嗔了眼还在笑的何无漪,没料想她笑的越发欢畅了。 “娘赔罪还不成么,罚娘给你盛饭好不好?”何无漪说完也不等她就去了厨房,锅里还放着蛋花汤,何无漪再切了几片生姜放下去,添了根柴。天气潮湿连柴都难烧着,何无漪拿着蒲扇扇了半天才着了。 好好的蛋花汤何澜生没吃到半点蛋花,一碗清汤到底里面全是生姜,喝完肚子就咕噜咕噜的抗议。她坐在床上瞄了眼何无漪的碗里,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好呀她辛苦做的饭居然全部独吞,太过分了。 何无漪见她端着空碗眼神直直的望着她碗里,笑眯眯的拿起汤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子送到她嘴边:“慢些吃,娘又不和你抢。”何澜生瞪着她,都明晃晃的抢光了。她使劲的嚼着米饭,吃完了何无漪又舀了一勺子喂她,何澜生才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去,“我自己来。” “现在还冷不冷?”何无漪拿帕子擦着她的嘴角,问的温柔。何澜生有些想躲,又舍不得躲开去,红着脸抓着何无漪的手:“我不冷了。”五月的天气刮风下雨淋湿了也冷不到哪里去,她只是不喜欢无漪身边走着个男子,她爱不得,却又自私的不想任何人挨着她靠近她,男的女的都不行。无漪是她的,她的……娘亲。 “那好好吃饭,傻傻的抓着娘干嘛。”何无漪轻轻的挣开来,起身去梳妆台上端了盛好的米饭给她。何澜生埋头吃饭,又不自觉的往何无漪身上瞄去。何无漪看到就坐近了些,瞅着她的眼睛笑着问:“娘比米饭还好看?” 何澜生被抓包嘴里的饭噎在喉中,涨得她一张脸通红通红,咽了半天才咽下去,却是不敢再去看何无漪了,低头乖乖捧着碗吃饭。何无漪给她顺着背,静静的望着她。 当夜何澜生睡得舒服,感觉抱着的人很暖和,暖和到后面都发烫了。她猛的挣开眼睛,摸着何无漪身上烫的不行。“无漪,无漪……”何澜生唤了两声,摸到她的手腕探上脉搏。脉象上只是伤寒发热让她稍稍放了心,无漪身体底子好,多半躺上一天就好了。夜里黑看不清什么,她起身想给她拧条冷毛巾来退热,刚爬出被窝就被何无漪拽到了怀里。 “澜儿……”何无漪喃喃的唤道,声音干涩,呼出的热气拂在何澜生的脖子上,因着何澜生露出来肌肤凉凉的,她又抱紧了些,发烫的脸蛋蹭了蹭何澜生的肌肤。夜里四周都安静极了,只听得何澜生微微的吸气声。只是一会,何澜生便好生的在她耳边哄道:“无漪,放开些。” 何无漪却收紧了,显然是舍不得她这块凉凉的“暖玉”,她低低的喊了一声:“渴…”何澜生的摸着她的额头,烫的不行,恐怕是高烧耽搁不得,她力气不大挣脱不得,软声哄着她:“我去给你倒杯水,待会就回来。” 好说歹说何无漪才松了手,何澜生披着了件衣服起来,点了灯就去拧了条毛巾贴在她的额头上。何无漪脸烧的通红,眉头死死的缠在一起,很是难受。何澜生见着心疼,幸好水袋里还剩着些水,凉是凉了些也比用井水好,倒了半碗急忙唤她:“无漪,张嘴,来喝水。” 何无漪微微睁开了眼睛,眼里血丝密布,一会又蔫蔫的半合上了。何澜生心里自责,昨天她淋了场雨又熬夜,今天还忙了那么久不病才怪,半抱着她起来喂了些水,水凉她也不敢多喂,又换了趟毛巾。摸着她还是发烫的脸颊,何澜生担心的问:“我去给你抓副药吃?” 何无漪生病从不吃药,连带着何澜生冷了热了也不给吃,熬熬多半挺过去了,像这种发热一般何无漪都拿药酒给她擦擦身体,好好睡一觉差不多就退了热。可何澜生现在哪里敢用药酒给她擦身子。 “不用了…睡会。”何无漪抬了抬眼,声音有些虚。何澜生理了理她缠在脸上的头发:“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当你是铁打的么?我下次不和你置气了,乖乖的等在家里就是。”暗叹一声,她这样子不退热怕是不行,只得去找了药酒过来。她心里存着那些心思也不敢多想什么,从脸上抹到脖子就停了,然后把衣袖推上去擦拭了手脚,便给她盖上了被子。 何澜生望着她已然睡过去的脸庞,才动了动发烫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眉眼,从眉尾到眼角,慢慢的划过鼻尖落到那有些干裂的唇瓣上……药酒味熏得她好像醉了,脸上微微的泛着一层红晕,她的指尖在何无漪的唇上滑过,眼神暗沉了几分,微微低头却只是轻轻的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飞快的转身出去了。 何澜生关上门后怔怔的靠在门扉上,眸子里满满都是挣扎,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能想的,不能再过了。无漪若是知道了,会成什么样子?何澜生苦笑一声,无漪真的不知道么,她自认自己是个失败的伪装者,甚至很多次从无漪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的痴恋的眼神,无漪她……真的不知道么? 自小她心里想着什么,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可她这些年来一颗心如若深潭古井,平静无波到令人绝望。教她如何去多想,她又如何敢多想。她们之间隔着的,完全是无法跨越的禁忌,天理不容世人唾骂。 若她是个纯粹的十三岁古代少女,便会毫不犹豫飞蛾扑火的朝着无漪去,但她不是,她宁可死了也不能用那样的感情弄脏她半分!她凄然的笑着,笑着笑着忍不住呜咽起来,可她又只能低头捂住嘴巴,深深的把所有的呜咽都藏起来,一点都不能让无漪知道。 许久,何澜生觉得冷了,才站了起来,摸着路去厨房打算烧水,却没注意屋里的灯何时灭了去。 次日一早何无漪差不多退了热,何澜生摸着额头还是有些烫,便自作主张的煎了副药。何无漪倦倦的躺在床上,见她端了碗药过来就撇过了头。 “多少喝一点,现在不是使不上劲么,你医术比我好怎么还不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何澜生笑着说她,何无漪更是不理,直接躲进了被子里。 何澜生失笑,无漪开药方可是丝毫不眨眼的,有时候药方古怪的她都不忍直视,如今轮到自身了没想到躲得这么厉害。无奈之下只好用上苦肉计:“无漪,我煎了很久的,手也烫伤了。” 何无漪一听立马转过身来:“怎么烫着了,抹了药么?娘从不喝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抓了何澜生的手仔细瞧着,见她大拇指指腹的确烫红了一块,放在嘴边吹了吹,说:“去抹烫伤膏。” 何澜生笑着说好,还是端了药给她:“无漪要先喝了药我再去抹,不然我不放心。”她搅了搅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股苦味相当不好闻。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她心里念着就吹凉了一勺子递到了何无漪的嘴边。何无漪蹙着眉,微微张开了口,药汁喝完何无漪的脸色也白了一层。何澜生还没把手里的蜜饯给她,她翻身就吐了出来。 看到白色方帕上浸透了墨黑的药汁,何澜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放下汤药端了水给她漱口。何无漪乖乖的接了,脸色才好看了些。 “我买了蜜饯,含着苦味会淡些,要不要吃点?”何无漪点了头,何澜生才敢给她吃。心里却是疑惑起来,因着开药铺的缘故,无漪对她药理这方面要求极其严格,还让她尝遍了百草,谁说当时她没有陪着一起,但什么味道可说的清清楚楚丝毫不差,按理说不应该啊。 “娘尝百草时怕苦,逃了几次都不行便下了功夫,之后再也不碰了。”何无漪淡淡的说,神色怀念,“娘早些也配了些不苦的药,可不苦就是不行……”何澜生下意识的问她:“那时无漪多大?” “嗯,四岁左右。” “……”让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尝那么苦的药草怎么能干的出来,无漪她会喜欢喝药才是怪事。何澜生心里对药谷也生出些恼怒来,心疼的说:“以后不喝药了,无漪…?” “娘没事,躺一天就好了,澜儿去抹药吧。”何无漪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容,便又合了眼。何澜生敏感的觉得她有些心事,想问又怕问出些她难以面对的事情来,若是无漪察觉到了又能如何呢?无论在何时何地,她都只能以女儿的身份爱着她,而她要的也是份亲情。 何澜生垂着眸子替她掖了掖被角,寻了烫伤膏抹了就出神的站在那,站了许久,听到拍门声才回过神来。拉开门见得是个年轻小厮,何澜生暗道最近怎么总有人早上门来:“请问?” “何大夫昨日说还需一诊,今天怎么总也不来,还要我家大公子亲自来请么?!”小厮开口就咄咄逼人。何澜生暗道又是陆府,心生不悦:“我娘昨日回来染了风寒,出不得门。不怕被传染,你大可进来看看。”何澜生假咳了几声,推开了大门才见得站在不远处的一脸倨傲的年轻男子。他甚是仔细的打量了眼何澜生,显露出几分兴趣来。见他像是打量所有物一般的眼神,何澜生心里冷哼,狂妄自大。 “在下陆展峰,今日实在唐突了姑娘,姑娘若有不便在下他日再来,我弟第危在旦夕,需得何大夫相救。”陆展峰拱手赔礼道,一番谦谦君子的做派更让何澜生不悦,先让小厮恶言相向再来一番赔礼道歉搏取好感,还真当她不谙世事。 “我娘病重,你们另寻名医吧,慢走不送。”何澜生冷淡的送客,见小厮还要顶嘴睨了他一眼,“陆大公子身份尊贵,怎么带着只乱吠的狗。” “此等蠢物污了何姑娘的眼还望海涵,在下他日必然亲自登门。” “陆公子即为读书人,请自重。”何澜生没心思和这种人玩嘴皮子,一甩袖子就关了大门。陆家尽管是地头蛇,这院子前前后后都是人,何澜生倒是不惧他光天化日干出什么来。反正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等无漪病一好就离开。 “谁过来了?”何无漪听得声音起了身来,何澜生忙把她推回床上,“陆家的,已经被我打发了。” “那澜儿随娘睡一会吧。”何无漪拉了她的手说,何澜生也不推辞,脱了外衣就躺在她身边。无漪身上暖暖的,出了些汗,何澜生探着她的脉搏,想着一觉起来给她烧水洗个澡就能好了。 “别想了,乖乖陪娘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了。”何无漪抓了她的手轻轻的哄道。何澜生微微怔了下就被她抱紧在怀里,慢慢也就睡了过去。 何无漪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叹了一声:“澜儿……” ☆、第三十七章 心上人 ?  醒来用了些饭,何无漪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连续多天的阴雨也放了晴,何无漪拿了个椅子懒懒的坐在门口,头发披散着,秀眉星眸,睫毛在光影中轻颤……何澜生看着,心里生出一股把她拥入怀中的念头。 何无漪仰头看她,幽深的眸子里透出温柔缱绻的笑意,说道:“澜儿,过来。” 许是生病的缘故,她声音有些低,微微沙哑却依旧好听的醉人。何澜生过去便被她抱在了怀里,无漪极其喜欢抱着她,不管她长大与否。也好像她想什么,无漪都会想着满足她,宠着她。 “好受了些没?”何澜生轻轻的怀着她的腰问,“刚被我养出来的肉,病一场就没了。” 何无漪轻笑:“养回来便是,还能跑了不成。澜儿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养着养着就这般模样了。”她顺着何澜生后背,微微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紧的何澜生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般模样,你喜欢么?”何澜生垂着眸子问,声音细如蚊蚁。 “喜欢,澜生什么模样娘都喜欢。”何无漪如此答道,之后两人再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便是岁月静好。 何澜生眷恋这样的感觉,靠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何无漪也不放手依旧抱着她。何澜生喃喃的说:“无漪,我被你宠坏了。” 她以前不这样的,这几年越发喜欢赖着无漪,几乎沉溺在她的怀里。对于过去种种,唯一有执念的就是她为何无缘无故的来了这里。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是什么,她如今也不愿多想,元芊说的二十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丝毫没有迹象,她也早就不相信了。待在她身边,便是安心。 “傻,娘巴不得宠着你。”何无漪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侧头亲了亲她,低低的在她耳边说:“宠坏了就宠坏了。”乍一听,犹如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悄悄的焦灼了何澜生那颗本就不平静的心。耳廓慢慢的烫起来,渐渐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升腾的热气无端的教她窘迫,而无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垂着目光而脸上更是热意滚滚。 无漪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让她察觉不到情绪。她们有着一样的眼睛,纯粹的墨黑色眸子,无漪眼眸中总是温柔的,宠溺的,认真的,专注的,狡黠的……也有些时候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就像黑夜一般神秘幽深,何澜生时常会奇怪的想,她的眼睛里一定装着一个世界…… 许是分神让脸上涌起的热意慢慢退了下去,何澜生方才敢侧头望了她一眼,可对上的是何无漪侧脸。“澜儿,随娘去陆家看看,咱们在这待了不少日子了。” “等你精神好了些就走,无漪有想去的地方么,还是如以往随意走走停停?” “到时候再说。” 何澜生传书通知了药铺的人准备接管院子,就跟着何无漪去了陆府。看门的老人看到何无漪很是惊讶,“听说何大夫病了,府上人正着急呢,快请快请。”说着央了路过的小厮带她俩过去。 何无漪回道:“偶感风寒,耽搁了些时辰。二公子情况有变?”老人家也没多说,只让她快去,领路的小厮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何澜生牵着何无漪的手,脸上也看不出喜怒。走了不过一会,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男子,正是早上被何澜生挡在门外的陆家大公子陆展峰。“何大夫,何姑娘,二弟还需劳烦两位了。” “应当。”何无漪拉着何澜生点了点头便从他面前走过,陆展峰摇了摇折扇笑着目送何澜生她们过去。 “澜儿,上午是他在门前?”何无漪突然问道,何澜生点头,微微蹙了眉说:“咱们看完就回去,二公子病的如何?” “不碍事,就是怕……天算不如人算。”何无漪摇头说,前面带路的小厮身子一抖,腰弯的越发厉害了。何澜生听得就知道不是好事,他们一家人斗得你死我活,最多算陆家家门不幸,只是有人想在药里做些手脚,她们就得牵扯进去。 “放心,娘只开了些外敷药,没事的。”何无漪回握了下她的手说,复而又轻笑道:“若是有什么事,澜儿再出面也行。” 何澜生听她这么一说也缓了缓神色道:“我能做什么,无漪才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她那半吊子医术,顶多当个赤脚大夫。转了几条路进了个院子,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不是说没开内服的药么,何澜生想着已经被何无漪拉着走了进去。 何无漪见中年男子在床边把脉,而床上躺着的少年一脸大汗哀嚎着,上前道:“你是大夫?” “袁某是县里的大夫,你就是那位何大夫?你昨日为何不于他开药,眼下病情加重,要如何是好?”他见到何无漪就一板一眼的训斥起人来,“问诊不到,耽搁病情……袁某行医大半辈子也没遇见像你这样不尽职的大夫!” 何澜生黑了脸,延误病情是她的错这大夫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开骂了,再说这不是没死么,无漪说了无碍就死不了了,不然她早赶了过来。何无漪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她只好把一肚子的怨气咽了下去。这个时代让她极其不舒服的就是女人的地位低,陆展峰敢用那种眼神看她,不过是想当然的以为她和无漪是无所依靠的漂泊女子,而这位袁大夫何尝又不是。无漪不想去争那些虚名,她依他,心里倒希望元芊尽快当上女皇了。 “袁大夫,可否借过让无漪诊脉?” 袁大夫动了半天嘴皮子见这姑娘没生气,还是一脸素淡温和的表情,更是来气,有气又没处撒一番吹胡子瞪眼还是让了位置出来。 房间里弥漫着苦药味,何澜生站了一会,见着袁大夫脸色变了数遍又主动和无漪商讨起来,放心的叹了口气出了房间。不过一出来就遇上了陆展峰,还真是阴魂不散。虽然心里多有不悦,何澜生还是掩了干净,平淡的开口道:“陆公子。” “哦,何姑娘。今日三次遇上,实为缘分,何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他打着扇子作潇洒姿态,何澜生暗想这在陆府借一步说话不是入了虎穴。“何澜生不过浅薄女子,陆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在下担心唐突了姑娘。”他又是一番赔礼,复而又笑道:“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姑娘可有意圆襄王一梦?”他说的声音有些大,四周的人都看来过来,多半羡慕嫉妒的目光,何澜生不用想无漪也听到了。她心思一转,便回道:“陆公子好意澜生心领了,澜生早已心有所属。” “在下自认不输于他人,何姑娘何不再考虑一下?”陆展峰没想到会被何澜生直接拒绝落下面子来,脸色相当难看。何澜生不过一游医之女,那日撞了他留下一方帕子还被她娘讨了回去,又听得她贤惠懂礼姿色貌美才起了求娶做妾的心思,这女子当真给脸不要脸。 何澜生说出口了感觉这两日来郁闷的心通畅了许多,连着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对着陆展峰那张气得黑漆漆的脸笑意盈盈的说道:“你比不得她万分之一,陆公子可满意了?” “澜儿……”听得何无漪唤了一声,何澜生暗自后悔起来,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呢,无漪又会作何反应?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何无漪已经揽着她的腰,飞身逃出了陆府。何澜生靠在何无漪的肩上,不禁偷偷的发笑,她好像是闯祸了。 “还笑,真是傻了不成?”何无漪气道,“回去也来不及了,咱们直接坐船走吧。等陆家人赶过来怕就难以出去了。” “这县又不是陆家的,还怕了他陆展峰不是?”何澜生很有底气的说,却被何无漪掐了耳朵,“你这傻孩子,大了反倒不省心了,药铺是你拿来争一时之气的么?就是有其他心思也不能用在歪道上去。” “好吧,我们现在去码头,回头我传信给丘沙让她收拾东西赶过来。”何澜生泄气的说,心里又隐隐的失落着,刚才无漪该是听到了她说的话,什么都不问是已经知道了,还是以为我在玩笑不想去管?“呐,无漪抱着我很累吧?” “澜儿还知道心疼娘了,方才怎么去胡闹了?”何无漪又停在一家屋顶上缓了口气,又抱着她继续往江岸泊船的地方去。 “我也想学轻功啊,不是你说我资质差。方才…”话到嘴边何澜生还是没说出口,不问会更好吧,问了反倒尴尬。 “方才什么,澜儿还想说心有所属了?”何无漪真的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甚至也毫不迟疑的问了出来。何澜生愣了愣,突然扬起大大的笑脸说:“有啊,我的心上人啊,温柔体贴日夜相伴,陆展峰哪里能及她万分之一。” “娘与你日夜相伴倒是没见你这心上人长什么模样。”何无漪轻笑,“莫要胡说了,陆大公子被你奚落的还不够。” “谁叫他一副自以为是,当我就要嫁了他似的。”何澜生冷哼一句,古代豪门大户家的男的眼睛都长大天上去了么,以为没身份地位的女子就是他们的附庸品么? “是么,那澜儿以后要嫁什么人?” “我又不嫁,嫁也要……嫁无漪如何?”何澜生凑到她眼前笑嘻嘻的说,她想知道无漪是真的在开玩笑么,还是在逃避?分明,分明就差一点就要捅破来,她那般聪慧怎么不明白,反而像什么都不懂似的。 何无漪却是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里依旧是温柔的笑,和往常没有半分不同,“说了澜儿从小就痴痴傻傻的,澜儿本来是娘的,何须要嫁?” 兜兜转转居然被无漪给转了回去,何澜生不免失笑,无漪啊无漪,我是你的,你可真的懂什么是“我是你的”么?“那我是你的,无漪可要记得,一辈子都不能忘。”晓得还是不晓得,我都想要许你一辈子。 “好。” ? ☆、第三十八章 扬州 ?  她们“逃”出了小县,坐上了继续南下的船。南下后天气逐渐进入了夏天,天气炎热潮湿,她们只好从婺州又往北走途径杭州逗留了不少日子,最后决定在扬州下榻。 扬州为长江与南北大运河交汇之处,也是重大的港口,商贸来往频繁。何澜生最早就在扬州开设了药铺分店,此次往北特意选择去扬州,也有察看药铺的意思。甩手掌柜还是无漪当得轻松,她无奈的叹气,想着陪她最后反倒成她来陪自己了。 “船外风大,吹久了头疼。过两日就能到扬州了,药铺是有什么急事?”何无漪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此时已到了八月,天气转凉了些,还要挺过场秋老虎才算熬过了夏天。何澜生摇头:“船里闷,出来透透气。” “这会心里不闷了?”何无漪理着她吹乱的头发,“若是心里不舒服,再站一会,娘给你挡挡风。” 何澜生便笑:“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闷气,见你在船里和人聊得开心觉得无趣就出来站一会。”她们坐的是大船,人员不少,吃饭的时候吵吵闹闹的。 “平时就属你牙尖嘴利,还会插不上话?”何无漪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若是不喜欢,娘就…”后面的话被何澜生用手挡了回去,何澜生也是一时冲动,待手指上暖暖的触感传来时,才双颊发烫的缩了回去,“我没不喜欢,你别多想。”她怎么能困着无漪呢,仅仅是心里有些泛酸而已。她越发认为无漪定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自从那天在陆府之后,越发的顾及她的所思所想。只要她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无漪就会对她更好,如此她已经是不能更满足了。 “那娘不多想。”何无漪抓着她缩回去的手,放在手心里,哄道:“回去吧,船家说过会可能起风浪。”何澜生便随她进去。 水路走了一天半,她们终于到了扬州的码头,码头来往的船只很多,卸货装货吆五喝六的极其嘈杂。她们随着下船的人流往前走,何澜生往四周望了几眼,也认不出谁和谁来,拉着何无漪走到了岸堤上,摩肩擦踵都是人,她身量不算高,踮起脚也看不到几张人脸,只好问一旁的何无漪:“夏雨应该到了,无漪看到了没?” “夏雨会来接,怎么没告诉娘?念心呢,也过来了?”何无漪一想便知道了,何澜生只好老实交代:“念心特意从药谷过来说要照顾你,千万嘱咐了我不能和你提她。”对于怀着一颗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侍女心的念心,她实在不好推却这小小的请求。 “咱们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何无漪说,语气毫无疑问,显然不用何澜生的回答就已经肯定了。何澜生摇着她的手说:“无漪不喜欢念心安排的咱们再去找,嗯?”俩人正低声交谈着,忽然听得远处一声高喊:“谷主!” 何澜生循声望去,前面一阵骚动,人流迅速的往两边散开,啪嗒的马蹄声在一阵骂骂咧咧的吵闹声中异常清楚,她还来不及感叹,那匹枣红色的马儿就出现在眼帘中,后面跟着甚是开心夏雨和念心。 “小云。”何无漪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哪里都跑小心撞伤人。”她动了动套在马嘴上的辔头,小云扭头挣了挣仰着脖子硬从她手里挣脱了,顺带瞪了眼旁边的何澜生。何无漪便收了手,见着念心和夏雨点了点头:“你们来了,路上人多先回去吧。” “哎,谷主,少谷主。”念心见俩人面色都好,忙喜笑颜开的应了,拉着夏雨走在一边。念心比无漪大两岁,瞧着身体已经微微发福了,夏雨还算好些这些年在外面照旧一身男装,秀气的面容都磨砺出些气势来了。她们出来都假扮夫妻,两人实则一直未嫁。何澜生看着总会想歪,猜着这俩人会不会假戏真做了,不过无漪向来不关心那些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俩人当年照顾她时还是妙龄的女子,如今容颜渐渐老去,何澜生心里感叹着岁月是把杀猪刀,目光忍不住往何无漪身上放,素淡清雅温柔缱绻,无漪…… “娘的脸上能看的出花来么?”何无漪低头在她耳边问,何澜生眨着眼睛对视,灿然一笑:“会啊。”说着何澜生便感觉无漪在她手心里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一滞,抓住了无漪作乱的手,脸颊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真是,无漪到哪里都想逗弄她! “少谷主大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这脸红的,不是心里有了人吧。”念心眼尖的看到后笑着说。这一说,何澜生脸上的红潮顷刻褪的一干二净。她收了心正要说话,何无漪已开了口:“澜儿想着没见你们,许是高兴。念心,收拾的房子在哪条街上?”她神色没什么起伏,何澜生在想她是不是故意解释的时,何无漪已经翻身上了马背伸了手在她眼前。小云不高兴的瞪过来,何澜生缩了缩脖子还是笑着握上了眼前纤细的手,踩着马镫上了马。 “老地方,洗马桥边的‘一家药铺’后面。”念心苦着脸说。难不成她真的成了累赘,谷主真是一点都没难得见面的高兴么?她抹了把伤心泪期期艾艾的想着,而后被看不下去的夏雨拉着进了马车,塞了快帕子在她手上:“你啊,谷主一直不就是那个脾气,一把年纪还哭鼻子。” “夏雨你难不成还嫌弃了老娘?!整天一身男装,看上去不男不女的老娘还没嫌你就不错了!”她叉着腰嘴巴就开始飞刀子,夏雨一提男装就忙着讨饶:“这也不是迫不得已,出来办事方便,你别念了,回去我就换了。” 她们在闹什么,何澜生自是听不到的,不然还会八卦一下。眼下她被小云折腾的紧紧的拉着何无漪的手臂,她马术不算很好也还不错,当然从来不会找死的去碰小云,小云对她的嫌弃她从小看得清清楚楚。这会何无漪拉着她上来,小云就开始扬蹄子抗议,跑来跑去非得把何澜生甩下来,何无漪抓着缰绳无奈的妥协:“小云,回去给你松了缰绳马鞍,别闹了。” 小云听得高声嘶鸣了一声,就撒开蹄子疯了似的飞快的奔起来,也不管旁边的人多还是少,幸而两边的人看着它不对劲早早避开了,尽管没踩伤人一路上也是鸡飞狗跳,行人慌慌张张的避让骂声不断。 何无漪无奈的叹了声,索性松了缰绳不管了,抱着身前的何澜生看着这扬州城的景致。何澜生抬手轻轻的抹平她蹙起的眉峰:“小云一直都这样,想必是在谷里被关久了。无漪,扬州的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么?”她们前前后后也来过几次,何澜生记得最清楚的是湖上的明月夜,还有当年月下无漪的笑容。闭上眼睛还能想起,那夜灯火辉煌处的展颜一笑,倾国倾城。 “没见变了多少,更热闹了些。”何无漪淡淡的扫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廿四桥的美景,看多了也会倦,倒不如记着当年的模样,世事沧桑怎么变化总也有份念想。” 何澜生不以为然:“好景千般变了不该也有份惊喜么?无漪不喜欢久在一处待着,仅仅是对着景致倦了?有人也会喜欢某些地方,比如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说着何澜生当即打住了,幸好没说出来,她想剽窃也不知窃到哪里去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是句好诗呢,后面呢?”何无漪显然听出了那是上半句,颇有兴致的问道。何澜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何无漪瞧着她尴尬,嘴角含笑的问道:“澜儿时常有急才,这会是卡住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不是我说的,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了,觉得好听就记了下来,一时口快,说错了……”何澜生偷偷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脸色不高兴,拉着她急急的说:“我,我又没想过那个,只是一首诗而已。” “哦,一首诗,那全诗是什么,澜儿念给娘听听。”何无漪把下巴搁在何澜生的肩膀上,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何澜生顿感压力倍增,她脑子里原本就存货不多这么些年也忘得差不多了,偶尔想起来一两句就不错了哪里还背得出全首。窘迫的瞅了眼,见她嘴角的弧度越大,缩了缩脖子说:“我记不得了……” 何无漪便笑她:“不会想着对么,平日看的书也不少。” “我又不看诗文,无漪还不是只抱着那些医书看了又看。”何澜生想着医书就头大,无漪绝对倒背如流了。何无漪眼神一转,狡黠的笑着说::“既然不看诗文,怎么想着赢得青楼薄幸名?澜儿莫不是想着学那些流连花丛的才子诗人?”说着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缓缓的摸着她肌肤,眼神不放过一丝一角的细细的审视着。 何澜生心脏剧跳,脸腾地烧成了赤红色,飞快的把脸从她手指间移开,低下头去。何无漪见她这般立即笑出了声:“噗……你啊分明就是个小媳妇。” 什么小媳妇,无漪又在逗弄她,真的不知道她会多想还是……何澜生心思纷杂的想着又情不自禁的抬头来。何无漪低头轻声问:“嗯?”眼神干净无辜的可以,可面上的笑容不减一分,分明还在取笑她。何澜生纵然好脾气的惯着她的孩子气,心下也有几分恼了,气呼呼的仰头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脆生生的声音,何无漪笑容又深了几分,低头也不客气的亲回来。何澜生的脸颊更红了一层,这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好笑的想着。心里又微微雀跃着,无漪并不反感她的亲密,其实可以再更近一点?这么想着心思就拽不住了,可最后还是被她死死的摁了回去,她们…… 她着急的回头看去,无漪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和平时别无二致。 “别乱动了,小心摔下去。” 何无漪抱紧了她说。何澜生只好收了心乖乖的靠在她的怀里。小云跑的很快,她放了心思在外面才发现一路都被路人行注目礼,想着方才脸上窘了窘,虽然两个女子多半不会说什么以后也该在外面收收心思,念心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么? “曹甲,她们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扬州城内纵马横行?”街边一骑着白马的少女见到小云后,眼前一亮,“那马看上去好烈,不知道比我的踏雪如何?”她说着挥了挥马鞭,直追着上去。一眨眼留给小厮一道翠绿的背影。“哎,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何无漪听到身后的马蹄身看了眼,挑了挑眉尾说:“小云,有人快追了上来。”何澜生扶额,这是要在大马路上赛马么?手刚松了下身子突然往后仰,倒在了何无漪的怀里。 “澜儿这回真的要抓稳了。”何无漪笑着抖了抖缰绳,挑了条人少的小路飞快的蹿了进去。青砖小巷,马蹄声急,两旁的屋子飞快的往后退去,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何澜生却觉得畅快无比,笑着连连的喊着她:“无漪,无漪……” 何无漪紧紧的搂着她,眼里不乏孩子气的得意之色:“澜儿,可喜欢?” “喜欢。”何澜生手心覆上了何澜生搂着她的左手,“无漪,以后我们带着小云去草原吧。” 何无漪摇头回道:“咱们要去突厥,小云的家在那。” 跟在后面的少女看着差距越来越大,前面两个女子还在若无其事的聊天,愤愤的夹紧马肚子:“驾!本小姐还不信赶不上了。” 两匹马夹着惊天动地马蹄声跑出小巷,小云似乎是没尽兴,顷刻间又蹿进了另外一条巷子,狠狠的要甩了后面的那匹马。何无漪纵容它胡闹,闹得路上人见人躲。何澜生深觉她们这回定是出名了,幸好没人知道她是药铺的老板,不然还不清楚要陪多少银子出去。 “停下,前面的,给我停下。”绿衣少女见着快看不到影了,喘着气高呼停下,可惜马尾一闪转眼就没了,气得脸都红了:“你们给本小姐等着!”调转马头抄着近路就追过去。 ? ☆、第三十九章 斗嘴 ?  “无漪,城里的官兵会不会过来?”何澜生问,也没注意一路追着她们的人什么时候丢了。何无漪点头道:“应是会的。不过咱们跑了大半个扬州也没过来,就不会过来了。” “追着我们的人非富即贵?” “嗯……”何无漪沉吟一会后摇头说,“娘又不认识。” “……”何澜生默然不语,瞥了眼何无漪装作不认识她。何无漪不禁笑弯了眼睛,搂着她就跳下了马背。何澜生被吓得不轻,惊呼中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落了地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她如今又不是小孩子,抱起来多重。 何无漪牵着她在路边的卖货的小摊位上买了两顶帽子,往头上一戴,笑着说:“走啦,这样追兵过来了,也认不出的。” 澜生拉低了帽檐,往四周瞄了眼,咳了声装得一脸淡然。何无漪瞧着偷偷在她耳朵上拧了下,笑而不语。小云则慢悠悠的大摇大摆的跟在两人身后,扬着蹄子丝毫都不低调。 走到岔路口突然蹿出一个碧衣少女,气呼呼的甩着马鞭挡在了俩人面前。“你们给本小姐站住!” 何无漪同何澜生对视一眼,一个眼眸里染着笑意,一个窘然无奈。何澜生上前行了礼客气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装什么装,把本小姐甩了就想走?”她柳眉一横瞪着何澜生说,脸上怒气腾腾却不损半分美貌反而更添几分娇艳,似乎这样的女子就该是得尽所有的宠爱,张扬肆意中美得动人心魄。说起这少女全扬州城莫有不知的,曹刺史的掌上明珠曹姝妤,姿容绝美的扬州女霸王。 何澜生看到旁边人都远远绕开暗暗抹汗,几年不来扬州何时出了这么个娇蛮人物,见她一身衣服首饰莫不是高等货色,敢公然和小云叫板身家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这种世家小姐脾气难伺候的很,不能硬碰。何澜生自然的回到说:“哪里,我们初来扬州,今天在路上赛上一场就是朋友,怎么会走?这是我娘何无漪,我叫何澜生。” “什么,她是你娘?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呢?”曹姝妤惊讶的问,见何澜生挑眉望着她,才记起忘了报上家门。“曹姝妤,小字团儿。” 何无漪笑着说:“曹姑娘的马不错,日行八百里也不在话下。” 对她的话没怪罪,只是给何澜生丢了个含笑的眼神。何澜生被迷得晕乎乎的,精明什么的全都没了,傻傻的被何无漪牵着走。 “方才是你在骑马?让我好追!”曹姝妤说着眼睛就喷火,被甩了一条街连马屁股都看不到还是第一次。 “愿赌服输,曹姑娘追不上我们还错了?”何无漪牵着小云上前拍了拍她的脖子,看的曹姝妤顿时火气全消眼冒绿光:“何,何姐姐,这马你肯不肯割爱?” “这要问小云答不答应。”何无漪说着,小云一眼朝着曹姝妤瞪过去,吓的曹姝妤脸色一白就要退,可脾气上来硬是扛着,伸手就要摸过去。小云理都不理,扬蹄就往前跑了。 “哎,好马儿……”曹姝妤眼里满是歆羡,恨不得抓住缰绳就跳上马背。但见那马性子烈的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有些丧气的拉着手里的白马:“本姑娘哪里差了?踏雪踏雪,还是你对我最好~” 何无漪回道:“马儿皆有灵性,遇着了也是缘分。”曹姝妤点头颇为赞同的应道:“何姐姐说的对极了,是这么个理。”说着看了看在一旁的何澜生,“你女儿怎么一脸傻样,方才我还以为她是个聪明孩子。”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比何澜生高上一截就自居长辈,瞧着颇为好笑。 何澜生无语的撇了她一眼,没想到何无漪居然认同的点头:“嗯,我家澜儿时常犯傻。”曹姝妤立刻回了一个你好可怜的眼神,彻底让何澜生心里抓狂。拉着她低声说:“无漪,你在说什么啊?” 曹姝妤同何无漪谈的兴起,见她这么插进来就不高兴了:“为何偷偷背着我说话,何澜生你不知道尊敬长辈么?” “我们娘俩咬耳朵,你还想听啊?”何澜生回道,拽着何无漪的手不撒手。曹姝妤自觉都是女子,都还是好友了没什么要私下说的,理直气壮的回道:“又不是谈情说爱,我有什么听不得的,你不是说遇到就是朋友么?” 何澜生咳了声,说:“不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要知道那么多作甚。”她真是服了这个曹姝妤,怎么咬着一句话不松嘴。 “我们又不是什么君子,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不能敞开了说,嘀嘀咕咕作小人状不是自降身份?” “大街上又不是什么事都能说的。” “那你们在谈什么不能在街上说的事?”曹姝妤凑近了低声问道,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真是糟蹋了她的好样貌。何澜生忍不住翻白眼,无奈的叹道:“曹大小姐,我们没什么事情……” “哼,我才不信。何姐姐,你家女儿说了半天,什么都不告诉我。”曹姝妤决定不和何澜生浪费口舌,抓着何无漪抗议道。何澜生盯着她的抓着何无漪的手,恨不得剁了下来,抢着说:“你过来,我私下告诉你。”曹姝妤也是聪明人,眼珠子一转就是拉着何无漪不放手,两人都是伶牙俐齿的人物,一路上吵吵闹闹居然走到了洗马桥。 “一家药铺”的后面一栋房子便是何府,曹姝妤丝毫不觉得尴尬和怕生的进了府里蹭了些点心后才被寻来的曹甲给带了回去,走时还恋恋不舍的说下次再来。何澜生嘴上说着好,心里巴不得她快点走。 何无漪瞧着她摇头笑道:“澜儿又在胡说了。” “无漪…”何澜生抓着她的手不依道,“怎么今天还同外人来取笑我。”还故意的。何澜生虽然也喜欢别人把无漪看成她姐姐,但这次居然栽在上面了,还被曹姝妤取笑一番,真是气死她了。 “如何不喜欢了?谁叫澜儿老是犯傻,也该别人说说。”何无漪想捏她的脸颊,何澜生心里还有气呢,仰头就躲。何无漪收了笑容,平静的望着她。何澜生心里惴惴,又乖乖的凑上去:“无漪?”话还在口里就被无漪一把捏住脸颊,扯进了她的怀里,牢牢束着她的腰:“还要躲?” “……”何澜生眨了眨眼睛,明智的摇头。 “噗……”何无漪见她乖巧的模样顿时笑倒,“你这傻孩子。”何澜生弯了弯眉眼,轻轻的抱住她,叹道:“我就傻了。” “谷主和少谷主感情真好,这么多年也亏得娘俩走过来了,都怪我没好好陪在她们身边,你看少谷主如今也和谷主那般清瘦,哎哎……”念心拉着夏雨又要抹眼泪,夏雨拍了拍她的背,眼神复杂的瞅了眼俩人,低头说:“谷主,少谷主,晚饭好了,过来用饭吧。” 何澜生听得声音心下一跳,想从何无漪的怀里退出来,何无漪却是不依,依旧抱着她问:“这么早?” “谷主和少谷主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我就叫厨房做早了些。”念心说,“吃不下再放一放?” “不了,你们也忙了半天,一起吃吧。”何无漪看了眼两人,温声说道:“这么些年你们俩为药谷奔波劳碌,都是一家人了,谷主就算了。” “哎……”念心呆了呆半天没回神,夏雨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随机高声喊道:“谷主使不得!” “好啦,念心夏雨你们就听着吧,都不是讲什么虚礼的人。”何澜生笑着劝道。无漪虽然看着不亲近她们,心里是很看重的。她好像除了自己,对其他人都鲜少感情外露。 “属下……夏雨知晓了,何…”夏雨纠结的喊出来,卡了半天,只好说:“谷主,莫要难为我俩了。” “嗯嗯,这么多年叫习惯了。”念心忙不迭的点头,“走走,去吃饭,我知道少谷主的馋虫早就跑出来了。” 何澜生也不介意,笑着应了。 难得何澜生来一趟扬州,南方药铺的事务夏雨全部堆在一起给她送了过去,不给何澜生一天的空闲。何无漪在药铺坐了几天就闲不住了,她也不在药铺开诊,依旧走家串户各处行医,何澜生自知是拦她不住,无奈的忙自己的去了。 如此过了十几天,何澜生有些坐不住了,把夏雨找来书房,一番婉转的表达了自己要当甩手掌柜的心思,却被夏雨给拒绝了。何澜生心里不快的用了饭就懒懒的躺在树下的竹席上纳凉,半臂(短袖)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不少肌肤来。她闭着眼睛想着怎么可以翘了药铺那些琐事陪无漪出门,感觉一阵凉风带着股淡淡的药草味吹来,便睁开了眼睛。“无漪,用了饭没?又回来晚了。” “用了。”何无漪摇着蒲扇,摸了摸她的额头,“出了些汗,热了?” “有些,过几天就好。”何澜生往里侧挪了挪,给何无漪空出坐的位置。何无漪坐下理了理身后的头发,何澜生看着便坐了起来:“别动,我给你扎起来。” “听夏雨说你最近做事勤快多了?”何无漪说道,她外衣穿的整整齐齐额头上也闷出一些汗,何澜生拿着帕子擦了些,说:“去洗洗吧。” “澜儿不去?”何无漪摇着蒲扇问,她见何澜生衣服松垮,戳了戳她的脑袋,“澜儿也大了,怎么这般不成样子。” “热就折腾的松开了,也没注意,后院也不会有人过来。”何澜生嘴上这么说却把衣服系好了,懒懒地又倒在凉席上。 “和没了骨头似的,有那么热?”何无漪摇快了些扇子,伸手又把她的衣服拉开了,“热就不用穿了,娘在这没事的。我叫人抬了水过来,放在房里了,起来洗洗。” 何澜生顺着她的动作便脱了半臂,只穿了一件抹胸侧躺着,她摸了摸微红的脸颊,摇头:“洗了还出汗,想等着天黑凉快了再去洗。无漪今天跑了哪里?” “复诊,回来时看见有人找了过来求医,澜儿说娘去不去?”何无漪低头望着她,伸出手贴着她发烫的脸颊,“很热?”何无漪的手冬暖夏凉,何澜生贴着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问:“是什么地方?” “寻欢楼。” 何澜生立即就睁开了眼睛,“寻欢楼?”这名字取得还真大胆,大胆到放荡了。勾栏瓦肆秦楼楚馆,这的确是扬州的一绝。当初不过一时戏言,谈生意时她不放心还真跟着去过几次,那些地方人多嘈杂,不干不净,无漪绝对不能去。“叫她们过来不行么,何必要亲自去一趟?” 何无漪拨开贴着她脸上的头发,笑着说:“留得青楼薄幸名,澜儿都这样想了,娘还不能去看病?” 何澜生抓着她的手认真道:“什么病非要去一趟,明天我派人抬轿子去请她们出来给你看看。” “花柳病。”何无漪无奈的说,“澜儿抬了轿子去,人家也付不起诊金。” 一听花柳病,何澜生脸色难看起来,翻了个身子不理她,却不知把光溜溜的背留了出来,何无漪拍了拍,哄到:“澜儿不放心陪娘一起去如何?” “不去。” 何无漪也躺了下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那娘自个去了。” “……”何澜生气归气,想了想相当不妥,无漪去了被那些寻花问柳的流氓看到了怎么办,翻身转过来,没料到何无漪的唇就近在咫尺…… ? ☆、第四十章 如何 ?  一呼一吸间两人气息交缠的难解难分,何澜生僵在那,鼻尖尽是淡淡的药草味,微微闻了一丝脑子就如喝醉了般晕乎乎的。她的目光定在嘴边的唇瓣上,心里几番挣扎,终是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凑近。 她的手抖的厉害,死死的拧住手里的衣衫方才镇定些,僵直的身体贴在何无漪的身上,唯独心脏飞快的跳动着,咚咚咚的敲得耳膜轰鸣作响。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碰到无漪的脸颊时,她已然浑身乏力的倒在她的怀里。 何无漪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背,动作轻轻缓缓温柔如水,她轻轻地叹道:“澜儿……”声音方落下,她又起身坐了起来,拿了旁边的半袖要与何澜生穿,而后院已然传来了少女欣悦的声音:“何姐姐,何澜生,你们想我了没?” 心绪难平的何澜生听到声音后惊然回神,也不顾脸上还挂着些许泪迹起身就要坐起来,两人一低头一抬头,慌乱中唇瓣相触,何无漪飞快给她套上了半臂,系上了带子。不是那一刹那的柔软,何澜生恍惚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她呆滞的坐在凉席上,望着何无漪平静的脸庞,眼中的泪水就那么滚落了下来。 何无漪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柔柔的唤她:“澜儿,澜儿……”她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只是把何澜生的拥入怀中。何澜生不言不语的随她抱着,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如此不能更明显了,无漪偏了过去,万无可能的…… “何姐姐,你们在这啊。”曹姝妤进来见两人头发散乱,衣襟不整,何澜生整个身子陷在何无漪的怀里,诧异的长大了嘴,随后捂着脸大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喊完后又愣了下,不对劲啊?目不转睛的往两人身上瞧去,何无漪回视过来,不轻不淡的说:“曹姑娘,许久不见。”她坦坦荡荡的打招呼,反而叫曹姝妤尴尬不已,方才自己如何想歪了呢,呸,都怪寻欢楼那女人。 何澜生听得她话苦笑不已,轻轻推开了何无漪,她眼圈泛红泪痕还挂在脸上,此时日头虽已落山,还是看的清清楚楚。曹姝妤哑然而立,抓了抓头发,这才觉得自己来得相当不是时候,一想这来都来了都是朋友也该关心下,就问:“何澜生你哭什么啊?” “沙子蒙了眼这会好多了,还亏得你这只团儿来了。”何澜生浅浅的笑着,她方才哭得脸色发红,笑起来一扫颓然容光焕发引得曹姝妤多看了几眼,而一旁何无漪的神色却越发沉静下去。 “什么这只团儿那只团儿的,何澜生你这小鬼又和我过不去,我找何姐姐说话去。”曹姝妤瞪了她一眼,可看到何无漪沉静的脸色没由来心里发怵,还是挨着何澜生一起坐了,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自来熟的很。 何澜生此刻觉得曹姝妤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脾气也是挺好,她此时还真没办法面对无漪,哪怕她就坐在她身边她也提不起勇气去看一眼,她败得彻彻底底。心里顿顿的犯疼,疼的厉害何澜生面上却不见丝毫难过,反而颇有兴致的和曹姝妤聊天:“听说你被家里拘着,是不是很没意思?我…我娘说明天她要去寻欢楼,我也想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话出口她就开始懊恼,无论如何都管不住自己似的,开口闭口想的都是无漪,哪怕她心里恼怒的逼迫自己只能想她们是母女,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她死死的掐紧手心,却感觉手被一双温润的手包住而后一点一点的把掐进手心的手指掰开来,温柔却不容抵抗。何澜生松了劲就被牢牢的握紧。何澜生眼眶泛红慌忙撇过头,才堪堪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曹姝妤一听寻欢楼眼神就有些闪躲也没注意何澜生的异样,迟疑了一会才磕磕巴巴的说:“寻欢楼,何姐姐还是别去为好。里面的女人怪怪的……” “哦?”何澜生眼眸一转,道:“想必这个时候寻欢楼里莺歌燕舞正是热闹吧,不如先去看看?”何澜生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干脆破罐子破摔如此提议。 一直沉默无言的何无漪,抬了抬眼睑,伸手就把何澜生拽进了怀里:“澜儿,莫要胡闹。”竟是牢牢的锁住了她,教她动弹不得。何澜生动了动没挣开,瞧着曹姝妤一脸我想歪了的眼神,脸上一红却是佯作淡定的说:“曹姝妤,你怎么想,要不要去逛逛?” 何无漪见她还在说,直接将她抱起来就走。“曹姑娘,夜了早些回家,莫要令尊挂念。我还需管教我家澜儿,今日怠慢了,下回再聊。” 曹姝妤半响才收起落在地上的下巴,挪出了何府。 何澜生起先惊得要挣脱开去,听得何无漪气息不稳的喘了口气,又心疼的不敢乱动了,她半低着头靠在她的怀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她都有些分不清无漪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发生了之前的事情,没有伤心没有退开甚至还锁着她的脚步。“无漪,放我下来。” “不放。”何无漪摇头,一直抱着她进了屋里才放手,摸着她的脸颊哄道:“去洗洗,脸上黏糊糊的。”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一切回到了原点。也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式了,无漪忽略了刚才的种种,依旧宠着她,何澜生甚至想她只要举动不过界亦或者过界了无漪也会继续宠着她,无漪不想改变。 何澜生目光复杂,咬着唇角问:“无漪……你有生气没?”你有感觉没,你该知道的。但何澜生如何敢问,方才鼓起所有的力气结果也不过如此,她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仗着她的宠溺爱护这样逼迫她。已经不能再明显了,还又能试探出什么来,她于自己不过是最纯粹的亲情,如何能拿那份见不得天日的逆乱心思出来…… “娘怎么会生你的气,乖,洗了好好睡一会。” “无漪…”何澜生抓住她的手,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眼框又红了一圈。何无漪暗叹一声,抱紧了她,“澜儿,你这孩子实在太傻,叫娘如何……”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框泛湿,已是落下泪来。 何澜生望着她喃喃的唤着:“无漪,无漪……我又在胡闹了。”看着何无漪的眼角的泪,渐渐又闷笑起来,“无漪,你抱得好紧,我身上又出汗了。” “娘松开就是,你别…” “我没事。”何澜生抹了把脸上匆忙转过身去,“无漪也忙了一天,去洗洗解乏吧。”说着快步进了内屋就关了房门,何无漪在门口站了许久,听得里面水声响动才走了出去。 是夜何澜生无言的躺在床上,何无漪给她摇着蒲扇,徐徐的风吹在脸上,她闭紧眼睛想要入睡却半夜都没睡着。听着身旁平缓的呼吸声,她支起身子拿过一旁的蒲扇给睡着的何无漪扇风。 此刻窗外的月光斜照进房里,皎洁的清晖洒落在窗台,屋外鸟兽虫鸣,静谧的很。何澜生的心思却不曾从身边的人身上移开去,她轻轻的扇着风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吵醒她,好像之前闭着眼睛装睡不理无漪的家伙不是她一样。 想着之前种种,她摇了摇头,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手里的蒲扇摇着摇着最后垂落了下来,她翻了个身喃喃的喊着:“无漪……” 眷恋的轻叹,载着几许情思,悠悠的缠绕在耳边,挥之不散。何无漪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安睡的何澜生,看了许久直到天色隐约见到一抹鱼肚白,才缓缓的凑近何澜生安静的睡颜,凝视了微微张开的唇瓣许久,眼神幽深如海,终是微微侧过了视线低头浅浅的亲在她的脸颊上。而后紧紧的抱着她叹道:“澜儿,娘该如何……” 何澜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她低头眯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又滚回了无漪的怀里,哎…无漪怎么还在睡? “无漪?” “醒了?念心都催了好几遍了,再晚早饭都没了。”何无漪点了点她的鼻子,见她呆愣愣的模样就笑起来:“怎么,还没睡醒?” “还…不是,我这就起来。你今天不是要去寻欢楼么?”何澜生对着无漪的笑容也自然的笑了,心里放下心来,怎样无漪都不会与她生气的啊,果真是宠她宠的没边了。刚坐起来却觉得肚子有些难受,何澜生摸了摸又不觉得哪里痛,奇怪了下也没想那么多。 “澜儿陪我去么?”何无漪从床边取了两套衣服,何澜生一看愣了下,居然是男装。“自然是要去的,穿男装出门?” “念心说去那里比较方便。”何无漪无所谓的说,“澜儿不喜欢就不穿。” “的确女装不便,无漪怎么不早些叫醒我,会不会晚了?”她拿了上面那套小的男装抖了抖就开始穿起来,看到里面抖落的白布带脸上一红,这该说念心事无巨细心思周到还是……她拿着裹胸布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低头瞄了眼胸前的包子,唉唉……好吧,她才十三,还有得长的。 “这个就不用了,澜儿现在不宜束着。”何无漪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粉色,“穿的宽松些也看不出来什么。” 何澜生红着脸点头,反而又问:“哦哦,那无漪要不要绑?” “……依照夏雨那般,应是要绑着的。”何无漪咳了声点头说,脸上又红了些。 “那还是不穿男装了,绑着难受。白天寻欢楼不开业,里面也没男子,我们从后门进去就好。”再说她们俩的样貌怎么看都扮不出男的,何澜生便把衣服脱了下来,起身去找平时的衣服。“无漪,放着的衣服呢?” “念心嫌旧了,说你最近长得快都不怎么合身早上收走了不少。”何无漪把男装放在一边,也起了。 “怎么一件长袖都没了,无漪你的衣服也只剩了些……”何澜生拿着两件花花绿绿的裙子出来,何无漪上前去看,再在柜子里翻找了下,平时穿的衣服一件都没了。 念心这是要逼着她俩穿男装去,真是……用心良苦。何澜生放下手里的衣服,无奈的摇头。 何无漪对这些向来无所谓,道:“算了,就男装吧。” 手里的男装是质地极好的丝绸,念心顾着她的喜好,淡青色的袍子样式简单,甚至配了一整套的腰带,鞋子,帽子。何澜生躲在屏风后面穿完了,夏天的衣服轻薄穿着宽松也看得清胸前的起伏,她心里默默哀叹,会不会很明显啊,看起来不男不女太奇怪了。 她尴尬的想要去找那条裹胸布,刚走出来,就撞见何无漪在穿上衣,何澜生便上前帮她整理。何无漪穿的是一套月白的长衫,待她细致的整理好后,有些像年轻公子们喜欢的样式。 何无漪本就清瘦,外加身材极好,男装穿着虽有几分羸弱,但她气质清雅,沉静自然,一举一动竟流露出几分名士风流。若是手里再拿把折扇,就算是晚上去寻欢楼恐怕也有不少美人扑上来,当然前提是她遮了面。何澜生想到这点就要笑,尽管束了冠帽,一眼也看得出她是个女子,怪只能怪无漪那张脸太温柔了。 “笑什么?”何无漪敲了敲她的脑袋,而后对着她审视了一番说:“澜儿穿好了,就这样?” 何澜生捂着胸口大窘:“还没有,方才那块布条放在哪里了?” 何无漪闻言就笑了,指着落在地上的布条说:“脏了。” “……我要去找念心,不能这样出门。”何澜生说完还不忘去照了眼铜镜,铜镜看不太清只要对着水盆看,双颊晕红眉眼含俏,帽子外面还垂着几绺头发,一身男装穿的松松夸夸……何澜生更加窘迫,干脆摘了帽子省得看起来不伦不类。 何无漪对她招了招手,说:“过来,娘给你理理。” 何澜生想躲开,无漪太宠她了,虽然不知道别人家母女怎么相处的,可有些话分明暧昧无比也惯着她,有些举动也隐约的过了她也不介意……这般的相处纵然没有结果她也喜欢的,或许不能更喜欢了,但只要靠的太近就无法遏制住那份心思,还是远离些好。 何澜生这么想也就躲了下,可她忘了何无漪不曾让她躲开过。何无漪把她抓了回来,解了腰带帮她重新穿,何澜生望着她专注的脸庞几番欲言又止,叹口气只好随着她。 “澜儿想说什么?”何无漪帮她梳着头发,随意的问。 “没什么,无漪很久没帮我穿衣服了。”何澜生说的敷衍。何无漪轻笑,亲了亲她的脸颊:“澜儿喜欢,娘天天可以给你穿。” 何澜生红着脸不说话了。 她们俩人换好衣服在念心的无数唠叨中出了门,驾了马车到了扬州城有名的花街,街里偶尔想起几声犬吠,时不时走过几个睡眼朦胧衣衫不整的男子,整条街脂粉味扑鼻,何澜生鼻子痒的总想打喷嚏。寻欢楼大门紧闭门口一点动静也没有,何澜生想下车去拍门却被何无漪拉住,两人驾着马车绕道到后院。何澜生见她这样轻车熟路,不免拿眼睛瞧她:“昨天是看了病才和我说的么?”也是,不然无漪怎么知道得的是花柳病。 “也不算是,娘可没进去过,听人说的。” “无漪不是说病拖不得么,按往常昨晚应该立即赶了过来啊。”何澜生才不听她解释,心里堵着气呢。就算是不知道,昨晚说出来也存了心思戏弄她。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9节 “晚上人多杂乱,怎么过来?”何无漪栓了马牵她下马车,“天天胡思乱想,娘做什么还瞒着你了。” “我哪里知道你瞒了没瞒。”何澜生扭头不理她,快步敲了后院的门。何无漪忙跟上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澜儿这副样子,小心被人抓了去当小相公。” 何澜生才记得她们俩穿了男装出门,窘着脸哼了一句,学着男子般负手而立,瞄了眼她们交握的手说:“出门在外,何大夫也应注意些才好。”没想何无漪笑着拉紧了些,柔声道:“不打紧,反正是我家的。” 何澜生脸迅速蹿红,嗔了她一眼,却是握紧了些,不管了,只要与她在一起怎样都好。 “请问,两位公子?”开门的女子瞧了她们几眼,疑惑的问道。 何澜生暗叹这姑娘是什么眼神,只好配合的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是大夫,那……”说了半天无漪也没说谁病了,何澜生见她许久不接话扯了扯她袖子。何无漪这才从何澜生脸上移开目光,道:“鄙人姓何,潭烟姑娘昨日派人请的大夫。”她声音清润,一听便是女的,何澜生装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咳了声故作淡定。 女子在她俩身上逡巡许久才疑惑的打开了门,有些拘谨的笑道:“何大夫,请进。潭烟在前面那个院子里,我带你们过去。”私下嘀咕了一句,潭烟哪里请得起这么有钱的大夫,莫非是老相好? 何澜生觉得奇怪,她们都说女的还能说是老相好?想到昨晚曹姝妤说这里面的女人怪怪的,早知道问问夏雨她们了。 ? ☆、第四十一章 女人 ?  后院的布局挺精巧,比寻常人家都讲究些,何澜生一路暗自留意着,已到巳时,路上也没见着几个人,前面那女子走得也快,没多久就停在了一间房门前。门前的牌子上写着“轻怜”二字,字迹娟秀,乖乖巧巧的教人心生好感。 “潭烟,何大夫找。”女子敲了敲门,一会也没见动静,正要再敲时,门里传出几声喘息,娇声婉转旖旎的很,女子啐了一口骂道:“潭烟你这死女人想要死在床上啊,有人找!” 何澜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听到明显是两个女声,一低一高,在这青楼楚馆里不让她想歪都难。她偷偷瞅了眼身旁的何无漪,见她一脸淡定的神色默默收回了心思。 “大清早的扰人好事,秋雁你昨晚又没尽兴么?”房里娇媚的女声传来,还带着不断的喘息。 真是……放荡。何澜生皱了眉想把何无漪拉走,秋雁见何澜生不善的脸色,无奈的说:“潭烟她就是这性子,若是两位看上了,不如在房里等等,寻欢楼也没白天不接生意的规矩,这个时辰也是有姑娘愿意服侍的。两位不如再…” 何澜生不可置信的瞧着她,打断她一番拉皮条的说辞:“等等,我们是大夫,潭烟姑娘身子没事就告辞了。” “哦,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就走~”关着的门打开来,踏出一只绣着大红鸳鸯的花鞋,往上是绯红的轻薄纱裙,清凉透明的都能见到里面雪白的大腿,盈盈一握的柳腰暴露在外,肚脐周边一圈暗红的痕迹,上身艳红的抹胸松散的挂在脖子上,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她倚在门口,丁香小舌舔过饱满殷红的唇瓣挑逗般看着何无漪,一双丹凤眼媚态横生,放荡又情/色。 何澜生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娇媚勾人的女子,侧身挡在了何无漪的面前。“潭烟姑娘这般可不像患了花柳病,留在此处岂不碍了姑娘的兴致。” 潭烟展颜一笑,身姿摇曳的走到何澜生面前,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还没碰着何澜生就被她躲开了,她嗤笑般瞥了眼何澜生说:“本姑娘对还没开苞的雏儿没兴致。”说罢如若无骨身子往何无漪身上倚:“何大夫,好一个何姐姐,果然如小团儿说的那般,招人喜欢。” 何无漪退开一步,蹙着眉说:“潭烟姑娘,请自重。”她拉住黑了脸的何澜生,便是要走。何澜生脸色暗沉,曹姝妤怎么向她说了无漪,难不成这求医还是假的?转念一想,何澜生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拉了何无漪一甩袖子就走。 潭烟掩嘴轻笑:“呵呵,何姐姐在说笑么,寻欢楼里可没有自重的地~何姐姐这就走了,楼里姑娘们等着你多时呢。”说罢拍了几声手掌,娇声道:“姑娘们,难得来了位不动手动脚的女大夫,大家快来迎客~” “哎呀,潭烟你大清早的又在瞎闹,这年头来寻欢楼的女子还有不动手动脚的?”旁边出来的红衣女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见着何澜生眼里亮起了光,“今天还真遇到个好妹子,我先要了~”她还没伸手,何无漪就把何澜生抱进了怀里,冷声道:“姑娘,我们只来看病。” 话落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哟,这是有主了。莫非来我们楼里取经来了,潭烟那有不少好东西,该去她那多学学~流霜你还是省了吧。”说着朝潭烟使眼色,大家哄笑起来。 何澜生脸被闹得发红,望着围过来的女人们头疼不已,这回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寻欢楼的女子都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么?看着一圈颇有兴致的女人们,怎么感觉像是进了狼窝。她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要说了,这些女人专门调笑她们来了,说了反倒容易泄漏了心思,徒增尴尬。而抱着她的何无漪垂着眸子,也没说什么。 “何姐姐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潭烟朝着何无漪抛了个媚眼说,何澜生看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暗示的那么明显当她是瞎的么?“各位姑娘,若是看病就莫再耽搁,不然一时半会忙不过来。”她正正经经的说起话来,旁边看热闹的女人们却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来,何澜生这才发现自己被无漪亲密的搂着,羞窘的想要挣开。何无漪低头望着她通红水润的脸蛋,反而收紧了些力道,把她的脑袋按进了怀里。继而沉声对潭烟说:“病看是不看?” 她脸色冷淡,让一群看戏的女人也散了兴致。站在一边的秋雁终于说了句正经话:“去大厅吧,那边地方大。”众人也没反对便一齐拥了两人过去,燕瘦环肥姿色各异,何澜生各种香粉味熏得头晕脑胀,紧紧的抓着何无漪生怕被挤走了。感觉一道怪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何澜生侧头望去,正好对上潭烟似笑非笑的眼神。何无漪微微蹙了眉,伸手挡在了她的眼前,说:“别看。” 大厅的确宽敞,何澜生叫人帮了两张桌子,拿上纸墨笔砚,收了袖子,便站着一边候命。寻欢楼里没见老鸨,一个个嬉笑怒骂都没什么规矩,但何澜生还是看得出来都隐隐以潭烟为主,当然她也是最放荡肆意的那位。 此时她身上穿了件裙子,搂着一位姑娘坐在高椅上调笑,时不时给何无漪递上几个媚眼,何澜生心里气得不行,写下的方子字迹潦草,何无漪见了又罚她重写。何澜生瞪了眼潭烟,磨了墨重新再写了份递给等在一边的女子。 前来看病的女子还算规矩,也知道身体事大不能玩笑,无漪问什么都一一回答了,不过每每诊断完了都要娇滴滴的嗔上一句:何大夫真是不解风情~扔下个媚眼才接了药方走了。接药方也就算了还非得摸上一把,闹得何澜生脸色铁青,就差没摔了笔墨甩袖子走人。 “小妹妹真是好玩,你霜姐姐我啊,最喜欢这样粉嫩的雏儿了。”流霜笑的欢畅,就是耍着她寻开心。 旁边又走过来一身段窈窕的长裙女子,青色裙装上绣着一躲盛开的牡丹,发间斜插着一支玉钗,款款而来可谓身姿摇曳,论姿色在众多女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何澜生听得旁人唤她青檬。 青檬上前哀声道:“姐姐拉着你想说些心里话,有什么生气的,澜儿姑娘莫不是小瞧我们这些青楼女子?” 女人间拉拉小手的确没什么,问题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随便拉小手的。她们不过玩笑,何澜生也生不起太大的气来,只好摇头说正事:“我忙着誊写方子,挪不出时间和两位姑娘谈心。”她话说的客气也没流露出半分看不起来,当今女子不易何澜生如何还会轻贱,不过寻欢楼内这般开放,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楼里病的也没几个,只是查查而已,小妹妹哪里忙了?” 何无漪却是接了话:“澜儿,过来帮忙。” “哎哟,何大夫护得可真紧,咱们话都说不得了。”流霜笑嘻嘻又拿何无漪打趣。坐在那伸手等着把脉的女子横了她们一眼,说道:“青檬,流霜,你俩安生点,姐姐我要是诊出什么来非得撕烂你俩的嘴巴。” “是,何大夫好生给沅姐姐瞧瞧,染上什么不干净的可是别进我屋里。”流霜笑骂道,拉了青檬就走,青檬回头嘱咐道:“沅儿你又在吓我,好生让何大夫诊脉。” 何澜生走到何无漪身边,也没见她说什么,就取了桌旁的扇子给她扇风。何无漪看都没看她,说:“去洗了手再过来。” “……”何澜生愣了下,忙去找水洗手。她一出来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打听了下茅房的位置,就往那边走。 何无漪诊完了不少人,也没见何澜生回来,频频往门口看去。潭烟婷婷杳杳的坐在何无漪身边,说:“何大夫治病都这么不用心?” “无人过来。” “我不是么,何大夫如何这般目中无人?”她目光黏在何无漪身上,突然窃笑道:“莫非何大夫眼里只见得到你的澜儿~” “是又如何?”何无漪平平的看了她一眼,说:“伸出手来。” “哦,我瞧着澜儿姑娘对何大夫可是万分上心,只是你这般不解风情冷淡的很,岂不是伤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潭烟伸出手,见何无漪探上她的手腕反手抓住,倾身靠在她的肩上,吐气如兰:“我见何大夫也是万分抓心不得其中真意,不如让烟儿来~”她轻轻的在何无漪的手心画圈,眉眼含春挑逗意味十足。 何无漪蹙着眉站了起来,甩开袖子就走。潭烟嬉笑的拦着她:“何大夫还真不懂怜香惜玉。你家澜儿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那脸红娇俏的模样饶是叫我也动了几分心呢,怎么忍心晾着她~” 何无漪冷声打断了她:“潭烟姑娘。” “噗……这就动了怒了?”她摇头笑道,塞了本书给何无漪:“世间做不得的,我潭烟偏要做。男男女女不就是这么回事,哪里那么多规矩,烟儿我啊,可是巴不得能死在何大夫的床上~”见着何无漪没半分厌恶的表情,她更是笑开来:“小团儿说的极是,何大夫果真是个不一样的妙人。” 何无漪叹了句好自为之,便不再久留。 何澜生在茅房等了半天没见个人过来,急的乱转。怎么月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衣服上沾了些,好歹没透过,她想想还是快步出了茅房,打算和无漪交代下就先赶回去收拾。窘迫的低着头走路,半路就撞上了一人,何澜生低头就埋在了她怀里:“事情完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何无漪抱着她,轻声问。 “我…我”何澜生红着脸结巴的说不出话。何无漪摩挲着她的脸颊说:“怎么了?”何澜生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睛说:“我来月事了,沾在衣服上就躲在茅房没出来。” 何无漪轻笑:“果然身上有些异味。” “你…”何澜生恼怒的瞪着她,何无漪却搂住她的肩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何澜生惊吓中慌忙勾住她的脖子,却见何无漪颇为高兴立即转惊为怒。“娘想抱着你,不可以?”何无漪笑着说,轻易就教何澜生红了脸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脚下生风一会就抱着她出了寻欢楼。 赶着马车到了洗马桥,何无漪下了马车就抱着何澜生进屋,不忘嘱咐念心打热水拿衣服等等琐事,念心见她火急火燎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何澜生窝在何无漪怀里,心跳如鼔,又担心自己太重累着她了:“无漪,我太重了,放我下来。” “是啊,澜儿再大些娘就抱不起来了,现在要多抱一会。” “累了就放我下来。”何澜生也是不想下来的,想靠紧一点还有些担心自己身上有什么臭味,只好没话找话:“潭烟没麻烦你吧?” “娘有什么能麻烦的,她一介青楼女子也是不易。”何澜生没听到反感,便试探的问道:“那个,无漪没有很厌恶她们么?” “各有各的活法罢了。”何无漪叹道,没再多说。何澜生只好把心里冒出来的小心思揣了回去。 到房间没多久念心就把东西备好送来,她放心东西紧张的问:“少谷主这是怎么了?” “月事来了。”何无漪回道,又吩咐念心去煎上一贴药。念心面上高兴的应了,但迟迟没出去,有些不放心的说:“谷主,那个要不要念心帮忙?”她心里不放心何无漪,想着姑娘家的事情她还是比较在行,打算留下来好好和何澜生交代一下,没想何无漪头也不抬的说:“我会的,你下去吧。” 念心只好提心吊胆的出了房门,想着过会私下找少谷主说说也不耽搁才放心去了。 “我……”何澜生打了些水洗手,见到何无漪拿出做好的月事带,咳了几声说:“无漪,我,我会的。”这种事好尴尬,再加上里面衣服上沾了些,她还真做不来让无漪给她料理。 “澜儿会?”何无漪停下手里的动作,见她望了眼又羞怯的低下头,微微笑了,“第一次都有些怕的。” “我,我……我真的会。”何澜生抬起头来急忙说,手里扣着腰带就怕无漪叫她脱衣服。何无漪见她这番架势,愣了愣,说:“那澜儿自己来,娘出去便是。” 何澜生以为自己幻听了,见着她真走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急急上前抓了她的手,可拉住了,她又说不出什么来。“我……” “嗯?” “你别走。”何澜生埋进她的怀里,如胆小鬼一般闭上了眼睛,她心里知道无漪会宠着她的。当那双手放在她的腰带上时,她就知道。 ? ☆、第四十二章 亲吻 ?  腰带解开来,绑紧的长衫就松垮下来,何澜生尴尬的低着头,还是抓住了何无漪的手。“我自己来换。” “那叫娘留下来做什么,看着你换?”何无漪轻笑道,“现在还疼不疼?自小也看了不少医书,你该知道女子月事要忌讳些什么。”她说着的时候手上没停,将外衫脱了,果然见裤子上沾了些血迹。 “还有点难受。”何澜生窘得脸上都闷出不少汗来,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肯定是不能让人看的,低着头一个劲的往何无漪怀里拱,闹得何无漪做不得其他事情。何无漪只好抱着她哄:“都这么大了,怎么越发孩子气。别闹,凉着了更难受。” 见何澜生还在躲着,便低头亲她,柔柔的吻落在红润的脸颊上,何无漪的睫毛颤了颤,继续亲了下去,沿着耳根一路吻到了唇角,而后轻叹了声,稍稍退开了些。 何澜生心头剧跳,睁大了眼眶呆滞的望着何无漪。方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嗯?”何无漪摸了摸她的头发,“在想什么?”说罢低头解开了她的裤带,何无漪脸颊一红就转过身去取衣服。 何澜生腿上一凉,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脸红耳赤的蹲了身子想要遮掩,可她身上就穿了一件抹胸,身下也黏黏的不舒服,看着备好的衣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见何无漪已经用热水洗了手巾要给她擦,她慌乱又窘迫的脑子彻底当机,千万思绪都被脸上的温度烧成了一团浆糊,只傻愣愣的看着何无漪。 “澜儿,这个时候不宜洗浴只能擦擦,待干净了再说。”何无漪解释说,迟疑了下还是上前,低着头往她身下擦拭。温热的感觉顿时换回了何澜生的神智,她仰头微微眯着眼,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手松了又紧,将何无漪身上的白袍拧的皱成了一团。 何无漪换了四条手巾,擦得干干净净仔仔细细,才给她穿上了衣服。何澜生咬着嘴唇配合的穿上裤子,眼神黏在何无漪发红的脸颊身上。 何无漪给她穿完衣服后就在一旁收拾东西,何澜生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两人都不说话,无声却又教人心痒难耐。 何无漪收拾完了房间里的东西,还有些热水就洗了手,说道:“澜儿也过来洗洗。”何澜生有些别扭的走过去,何无漪捉了她的手放在水盆里洗:“洗完去床上躺着,盖着点毯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何澜生听话的点头。 “那娘去倒水,看看念心把补药煎好没。”何无漪端了水盆转身,何澜生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的脸颊紧紧的贴着何无漪单薄的背上,低低的说:“无漪晓得的对不对?” 啪的一声,何无漪手里的水盆落在地上。 “无漪明白今天寻欢楼的姑娘们为什么拿我们开玩笑。”何澜生倔强的揽紧了她,声音哽咽起来:“无漪……” 何无漪转过身来,叹道:“澜儿。”何澜生扑进了她的怀里,踮起脚尖吻她着她的脸颊,温柔缠绵极尽深情,却始终小心的擦过唇角,守着那份界线不敢越界。她心里难过,颤着身子一遍又一遍的换她:“无漪,无漪……” 她仰着头眼底藏着的感情直接的宣示在何无漪的眼中,挣扎、痛苦、心伤还有铺天盖地的深情,想要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何无漪的眼眸深了几分,深的何澜生见不到光亮。她们有着极其相似的眼眸,深不见底的墨黑色,极善隐藏。而她在无漪面前,从来就是个失败者,一分胜算都没有的失败者。 “澜儿,你可知道,我是你娘。”何无漪只是一句话,就打的何澜生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她甚至连一句哀嚎都不行,她是何澜生,何无漪亲生亲养的女儿。朋友,知己,亲人……她把无漪当什么都好,唯独不能是恋人,可她爱她,爱了多年,更想爱她一辈子。但她不能,甚至不能跨雷池一步! 何澜生绝望的点头,认命似的不断重复着:“你是我娘,你是我娘……”她痴痴地望着何无漪的脸颊,苦涩的笑道:“你是我娘,我当然知道,我哪里又会不知道……” “澜儿……”何无漪担忧的抱着她,妥协的哄着她,“澜儿你想要如何,娘都依你。别这样好不好,娘都听你的。” 何澜生反而推开了她,凄然地笑道:“无漪你真的不懂么?” “为什么喜欢抱我亲我宠着我,为什么不要我嫁人说我是你的?” “除了你是我娘,你有没有多出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全天下就我一个人能给你的感觉?” “你……” 她几乎祈求着何无漪给她一个答复,而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何澜生苦涩的笑着,她何其自私,想从一个娘亲口里期盼到一份不容于世的爱情。她不敢再看何无漪,身子酿跄的退后几步,狼狈的想走。 “澜儿……”何无漪拉着她不让她走。 “放开我,放开我!”何澜生失控的喊着,泪流满面。她太过高估自己了,她承受不了的,无漪不要她了怎么办? “不放。”何无漪死死的抱着她,见着何澜生哭的厉害,低声叹道:“傻孩子,不哭了……”何澜生哭的越发凶了,抽泣着停不下来,一张脸哭得通红通红,眼睛都被眼泪糊在一块了,何无漪一低头就亲了上去,一点一点把何澜生脸上的眼泪都含了下去,哄着说:“不哭好不好,娘看着难受。” 何澜生才渐渐止住了抽泣,咬着嘴唇瞥过脸不说话,何无漪叹息一声,抱着她去了里屋,“睡一会。娘方才……”何无漪给她盖上毯子,取了手巾再给她擦了擦脸才说,“方才多想了些时候。” 何澜生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何无漪迟疑了下,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然后偏了偏,覆上了那片咬出痕迹的唇瓣。“别咬了……”她低声叹道,含着何澜生的唇瓣,小心而温柔。 何澜生却再次哭了出来。她侧过身子躲开了何无漪的亲吻,蜷着身子低低的呜咽着。她不要这样,无漪宠她,可至始至终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哪句话不是在逼无漪,仗着她的宠溺逼着她来爱自己。 何澜生你怎么可以如此! 她狠狠的擦着嘴唇,想要把方才的心动与欢喜全部擦掉,可心里却情不自禁的窃喜着,留恋着那份感觉。 “澜儿,澜儿……”何无漪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心疼的说:“别这样,你不喜欢娘就不亲,别折磨自己。”她扯不开摊子又怕用力伤者何澜生,只好顺着她的背,脸上苍白一片。 何澜生摇头,她如何会不喜欢,可是无漪对她是不是一样的喜欢?何澜生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或许无漪是出于对孩子的迁就和妥协,她心里就涌起重重的罪恶和负疚感。她躲着何无漪的触碰,不敢看不敢碰,无漪太温柔,温柔的能让她醉死在里面,连什么感情都分不清楚。 何无漪见她一路躲进了床里,避她如蛇蝎般,面上一沉,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捞进了怀里。何澜生还是要躲,何无漪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吻住了不安分的人,舌尖扫过唇瓣撬开牙关,何无漪顿了顿又深深的吻了下去。 何澜生想逃开也逃不开,纠缠到痛苦的脑海燃起了一丝希翼,脸色发烫的回应她,她双手颤抖的在腰间摸索,寻到了何无漪的手便死死的扣紧,那么一刹那心里反而平稳下来。 缠绵的吻,带起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何澜生偷偷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她几乎贴在脸上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似乎擦觉到她的不专心,舌尖被轻轻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何澜生瞪圆了眼睛,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 “谷主,药好了。”门口念心的敲门声传来,何澜生心慌意乱推了推何无漪,分开了缠绕的唇舌。何无漪一只手还扣着她的脑袋,她缓缓地喘着气,亲昵的蹭着何澜生的脸颊,轻声说:“不躲了?澜儿喜欢么,娘这样亲你?”说罢看着她满面红潮就笑起来。 弯起的嘴角透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动人模样,何澜生几乎难用言语来形容,她从未见过的这样的无漪,三分温柔三分宠溺,还剩四分,似乎是羞恼……何澜生痴痴地看着,差点再吻了上去。无漪,无漪……是喜欢我的?她这么一想,眼睛越发的亮了。 “谷主?”念心又喊了句,何无漪叫何澜生躺好,敛了笑容便开了门。念心开门见到何无漪楞了下,似乎谷主哪里不对劲?何无漪没等她想那么多,将换下的衣物放下接了药又关上了门。动作很快,快的念心就那么一晃眼,只看见门口一盆换下的衣物,看见衣服上的血迹赶忙掩住了,“女儿家的事物就这么大咧咧的拿出来,谷主啊……”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起衣服走了。 何无漪端着药靠在门上,目光放在棕色的汤药上,静静的看了很久才进了屋里。 何澜生等了她半天没声音,心里不安就要穿衣服起来,方才种种越想越慌乱,无漪怎么会突然,突然就吻了她?她着急忙慌的起来,衣带却怎么也系不好,索性披了就快步出来,见到何无漪端着药进来,心里才安定下来。 “怎么起来了,还难受么?乖,躺回去。”何无漪哄着她回去,见何澜生愣愣的站着,将药放下便去拉她,“怎么不说话?脸上黏糊糊的,也没去洗把脸?” “我想好好看你。”心里一直藏着掖着的心思说破了,何澜生也不再遮掩,说完才觉得有些难为情。 何无漪笑她:“看了这么久澜儿还没看够?傻,过来喝药。” “药苦,不喝行不行?”何澜生拉着她的手,靠在她身上。何无漪自然而然的抱住她,笑道:“澜儿何时也怕苦了,以前喝药也没见皱眉的。还要娘喂你不成?” “要的,那无漪你喂不喂我?”何澜生凑进她的脸旁,颇有撒娇的意味。她身上披着件外衫,月白的肚兜松散的系着,青丝凌乱红唇微微泛肿,何无漪看着就愣了几分神,理着她的发丝点头说:“好。” 何澜生展颜一笑,情意丛生。 ? ☆、第四十三章 悸动 ?  月事几天赶上秋老虎发威,何澜生差点被热坏了,冷的不能碰凉的不能喝,拿着蒲扇扇了半天还竟是热风,她懒懒的躺在树下的竹席上,挨到太阳快落山才吹来几丝凉风。 竹席旁散落着一堆账簿杂书,何澜生实在没精力打理,天气一热她就倦怠的动都不想动。侧过身时眼尖的看到过来的夏雨,她不得不起身坐好:“夏雨,还有什么事情?” “前日拿来的账簿少谷主查出什么纰漏来?” “有不少。”谈起正事她做直了些,拿过身边的账本就开始对账,夏雨站在一边认真听着,偶尔看一眼何澜生,目光滑过她的脸总是会停留在耳根处,白皙的肌肤上暗红的痕迹极其显眼,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要重新整顿下下面的一些人,做的如此明目张胆。”何澜生合上账本皱眉说,见夏雨如临大敌般凝重,不免讶然:“事情也不算严重,敲打敲打给个警告吧,下次再犯就逐出去。” “是。最近夜里蚊虫很多,少谷主夜里睡得还好?”夏雨看着何澜生说。何澜生心里一惊,摸了摸耳后,面上平静的点头说:“也好,晚上要点些驱蚊的香料。”心里羞臊的很,还是大前天夜里和无漪玩闹的时候被咬了一口,怎么还看得出来? 夏雨见她脸色如常,微微松了口气,回道:“我待会拿些过来,少谷主也多注意些。” 何澜生不着痕迹的理了理头发遮住了耳朵,问道:“无漪还没回来?” “在铺子里配药。”夏雨这么一说,何澜生就是想过去见她也得等着,配药无漪是不能让人打扰的,只好闷闷的点头,挥手让夏雨去忙。 何无漪来的时候就见何澜生撑着脑袋,扇子时不时的拍打着蚊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怎么不高兴?夜里蚊子多,澜儿还想着要喂饱它们么?”她说着便要抱何澜生起来,何澜生勾着她的脖子,笑着喊:“无漪。” “嗯,念心说你又没吃晚饭。”何无漪见她高兴脸上也带了笑容,捏着她没半两肉的腰间说:“还嫌不够瘦么?” “天气热,你又不让我碰凉的,下午喝水烫出泡来了。”何澜生指了指脸颊抗议,转而笑着说:“瘦了无漪也不嫌弃。” “不想吃就来找托词。你啊你,娘还说错了?”何无漪亲了亲她的脸蛋,将她抱起来,“谁说娘不嫌弃的,娘嫌弃的很。” “那你放我下来,嫌弃我还抱什么?”何澜生勾着她的脖子,唇瓣摩挲着她脸庞,轻轻的吻着。 何无漪也不躲只看着她笑,被她亲的有些痒,偏了偏在她耳边说:“不是你这傻孩子缠上来的么?” 低低的声音配着那句话轻易的教何澜生红了脸,掩饰性哼了一句:“明明是你在抱着我。” “那娘不抱了,怪重的。”何无漪将她放在床上,点了灯就见她扭过身子滚进床里去了。 “噗~快些起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何无漪拿出一包精致的袋子,朝何澜生眼前晃了晃,“不吃都归娘了啊~” “你会给我留的。”何澜生才不上当,不过晚上天凉了下来,人也来了精神,肚子空空的的确有些饿了。 “澜儿不吃娘还留什么~”把袋子揣进袖子里,取了干净衣服就出去了,“念心也念着梅斋的酸梅,娘去洗浴顺道给她送去。” “哎,我要吃。”何澜生忙爬起来,拿了换洗的衣服追过去。出了门就见何无漪等在门外,长身玉立瞧着闲散的很,就是打定了她会追过来。她脸上一红,气呼呼的不理她,扭了头就走。 “恼了?”何无漪笑着拉住她,“还要娘给你赔罪?”捏着她的手心,语气温柔至极。何澜生与她十指相扣,摇头:“没有生气。” 两人便安安静静的并肩走着,夜里风凉,吹在脸上很是舒服。何澜生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眼睛都不见了,何无漪瞧着就笑她痴痴傻傻。 “痴痴傻傻有什么不好,我就为你傻。”何澜生脱口而出,脸蛋泛着微红,在月光下如同美玉般晶莹剔透。她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何无漪拉着她点头:“澜儿自然只能为娘傻的。” 何澜生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好似心都要飞出来似的,“那无漪,无漪呢?” 何无漪得意瞥了她一眼:“娘可不傻气。”何澜生羞恼之极,偏生又舍不得打她舍不得说她,只好踮起脚尖欺上了她的唇,狠狠的厮磨起来。满心的恼意碰上了她微凉的唇瓣,便消的一干二净,整个身心都陷进了她的温柔里,缠绵辗转,几番下来浑身发软,就剩下喘息的份。何澜生软在她的怀里,愤愤看着一脸无碍何无漪说:“无漪怎么没事?” “娘会调息,自然没事。”何无漪轻笑,把手上的衣服给了她,抱着她几个起落就到了厨房旁。何澜生被她笑的羞臊不已,心里是无比后悔当初摔了几次为何不坚持下来。都是轻功害得! 何澜生这几天都是洗的热水,嫌水热抬来抬去麻烦就把水桶放在了厨房旁的屋子里。何无漪抱她进了屋子,里面事先已点了灯,低头见何澜生潮红的脸庞,轻声问:“可站的住?” “放我下来。”何澜生急忙回答,脸更是羞得不去看她,扭着身体要下来。何无漪忙弯腰将她放下来,取过她手里的衣服说:“那娘去旁边洗了。” “哦。”何澜生忙不迭的点头,巴不得她快走留下来肯定要笑话自己的,只是转头一见冒着热气的水,就苦下了脸,期期艾艾的跟着她:“无漪,今天不洗热水了吧,我怕热的很。” “身上干净了?” “就一点点了。”她是初来,意外的时间久,已经是第七天了。何澜生瞧着何无漪有些迟疑的神色,便蹭了上去,“无漪,你知道我怕热的,最后一天也没什么,好不好~”她内心暗暗鄙视自己卖萌撒娇,想想两世加起来都四十岁了,窘的脸上不能更烫,索性埋进了何无漪的怀里,不要见人算了。 何无漪摩挲着她的背,问:“怎么这么烫?”屋子里的一桶热水冒着热气,蒸的她后背也出了些汗,便点头应了:“那就不洗热水了,过来吧。” 何澜生笑嘻嘻的跟着她去了隔壁,何无漪放下衣服说:“澜儿先洗着,娘再去提些水来。” 何澜生拉着她:“去哪里提水,这时井水凉的很。” “掺些热水……澜儿要同娘一起洗?”何无漪问,认真看了她一眼便点头应道:“好啊。” 何澜生愣了下,想着要裸裎相对,脑子里轰得一声连眼角都烧红了,抓紧了衣摆觉得还是去洗热水比较好。这时何无漪已经是走上前来,伸手熟练的替她解开衣带,“澜儿怎么想着和娘一起洗了,之前和你说了多次都不答应的。” “就是突然想了,本来从小就一起洗的。”她闭着眼睛说。身上嫌热就穿了见长裙,解开了就剩抹胸和亵裤。她咬着唇任她动作,反正早就看光了害臊什么。但脸上止不住的发烫,心里又隐隐的期盼着,无漪会不会多想一点?不过想着她刚发育的身材,何澜生难免泄气…… 啊,我在想些什么。 何无漪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怎么了,还要娘帮你洗?” “我…没有的事。”何澜生从凌乱的思绪中回神,闪身就进了浴桶。不过眼神一直往何无漪身上瞄。见她解开了衣带,素白的衣衫滑落肩头,月白的里衣隐隐透出胸前的风光来,何澜生瞄了一眼就移过头不敢再看,鼻子干的发痒。 “澜儿,愣在那干嘛?”何无漪唤她,何澜生抬头,就见她身上那件月白的里衣缓缓的褪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精致好看的身材来。何澜生鼻子发痒,手一碰就见满手是血,更是大窘,捂着鼻子跳出浴桶就夺门而出:“我,我去洗热水。” 何无漪静静的看着滴在浴桶上的血迹,喃喃的道:“欲…情?”她站了很久,觉得有些冷了才回过神来,抹去了那点血迹。 何澜生光着身子躲进了热水中,砰砰跳的心脏一直停不下来。捂着脸把头都埋进了水里,真是…… 何澜生洗完了才发现换的衣物都在何无漪那,窘迫的坐在浴桶里,不知道该不该叫她送过来,其实不说无漪也会送过来的。她甜甜的笑着,果不其然一会就见何无漪敲了门进来,“怎么把衣服也落了?” “无漪太美啊。”何澜生站起来仰头亲她,刚洗完澡身上凉凉的,何澜生整个身体都靠了上去,沾了她一身的水。何无漪拿干劲的手巾给她擦着身子,宠溺的笑:“又在胡闹。” “是真的,无漪最美了。”何澜生捉了她的手贴在胸口,笑着说:“无漪,你听见了么,它这么说的。” 何无漪动了动手,手掌完完全全的贴着她的左胸上,深不见的眸子渐渐的落下泪来:“听见了,娘听得很清楚。” 何澜生便笑,贴着她的唇缓缓的说:“所以,它是你的。” 何无漪低头,捉了她的唇,唇齿缠绵。 ? ☆、第四十四章 关情(大修) ?  何澜生半睡半醒间听得动静勉强的睁开眼睛,天刚刚蒙蒙亮,屋子里的光线也暗的很。感觉身边没人就撑着手从被窝里坐起来唤了一句:“无漪?” “嗯?”在收拾东西的何无漪转过身来,见她穿着单衣坐着便说:“早上冷多睡会,别凉着。”看着何澜生坐在那不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她拉上被子,“这会还早,念心她们许也没醒。” “那你这么早出去?”何澜生揉了揉眼睛,拉着她的手。手心很暖和,何澜生不免有些舍不得放手。心思说破了无漪也没避开,她便越发想缠着她,想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缠着她,而不仅仅是女儿。 “嗯,须得赶时辰。” “我陪你一起去。”何澜生说着便要起来,却被何无漪拦住了。 “也就一会的时间,娘赶着去看看开的方子药效如何。昨日夏雨还说铺子不少事要找你,娘看完便回来。” 何澜生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应了她:“那好,我让念心留着早饭。” “你啊,娘还能丢了不成。”何无漪给她掖了掖被角,末了给她理了理有些微乱的头发。发丝挠的脸颊痒痒的,何澜生忍不住偏了偏头。何无漪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滑过耳侧就看见何澜生红起来的耳朵。 何无漪的眼神停了一会,低头亲了亲那红润的小巧的耳廓,何澜生动了动嘴唇,侧头碰了碰她的脸蛋何无漪也不躲,只柔声说:“睡吧,娘一会就回来。”何澜生应了声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见何澜生乖乖的去睡了,她略略收拾了下便开了门出去。 何澜生听得关门声后睁开眼睛,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半响,才无奈的叹了声。方才她想吻她,或者更多的是想跟着她出去。她挑明了感情,却打不破她们的关系。拥抱也好亲吻也好或者她缠的更紧些甚至脱光了衣服她也恐怕只会温柔的抱着她,体贴关怀无微不至。 她与无漪能怎样呢?手足相抵呼吸交缠,她们已经近若至此,还能怎样?何澜生翻了个身躲进了被子里不愿再多想。 说清了心思,压抑了数年的感情就这么什么都不算的卡在半路本该是心里急躁恨不得抓着无漪刨根问底一番。 可她能问出什么来? 你是否喜欢我,抑或你爱不爱我?这样的话叫何澜生心底都忍不住发笑。无漪自然是爱她的,这世上没有人再能比得上了。况且那日她说的不能再清楚了,无漪也不曾回。 何澜生闭着眼睛佯睡了一会,听着外面声音响动就穿衣起来了。外面秋雾正浓远着也没见着人影。院子里的草木落了一层露水,她算算日子过两天正好寒露,一晃在扬州已待了一月多,年前还得赶去长安给那些公主贵妃们看病,忙上一趟又是一年过去。 “少谷主站在做什么,我寻你半天呢,早饭放着都要凉了。”念心见她肩头湿了不少便上前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谷主呢?” “无漪看病去了,早饭给她留着些。” “哦,少谷主没跟去?”念心奇怪的问,前些天忙完后最近都没什么事,她娘俩哪天不处一块的。 何澜生抿了抿嘴说:“我早上多睡了会。” 念心见她这样更是奇怪了:“少谷主是有心事?” “嗯?”何澜生抬头看了念心一眼,有那么明显? “心上人?” 何澜生闭着嘴巴没说话,念心便当她脸皮薄默认了,心里还感叹一句少谷主有了心上人怎么就忘了娘呢,谷主早上一个人出门得多伤心。女大不由娘啊…… “是无漪……不让我跟去的。”何澜生叹了口气,她们之间的事情连念心恐怕也说不得,想到夏雨最近的总总,心里也清楚恐怕是瞒不过多久了。 “唉?谷主啊,也是大清早冷得很,谷主是舍不得你受凉。”念心放心的回应道,“少谷主年纪也不小了,我啊就多句嘴,别说心上人寻常人家都谈婚论嫁了,谷主是个没长心的,遇着喜欢的得好好打算打算。” “就这样挺好。”何澜生眼神放在别处淡淡的说,“去用早饭吧。” “舍不得谷主啊…好好好,再等几年也不耽误事的。”念心笑着说,跟着何澜生的步子絮絮叨叨,“谷里好些个弟子念着你呢,这不出来都托着我带消息回去,少谷主别瞧着他们,一路好生挑挑你们走的远,世上还能挑不出个逞心如意的男子来?比之侯门世家咱也不弱,到时候带回谷里给大家好生瞧瞧看,我呀,也就有脸面去见老夫人了……” 何澜生左耳进右耳出,只问了句:“念心你呢?” 念心顿了会,颇不自在的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那些做什么,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也不怕教人停了笑话。” 何澜生显然不信,再说除了医药一门谷里也没什么规矩,嫁娶之事无漪更是不管。念心和夏雨这两人一直未嫁说是为了药谷可说不过去。“念心也藏着心上人?是谁?我和无漪去说说” “少谷主!”念心突然喊住了她的话,脸色焦急的欲言又止,“少谷主,念心我不求那些。求了……又能如何,左右都这样过来了。”念心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又一脸后怕的抬起头来,原先臊的通红的脸蛋一片惨白:“少谷主……我……”她心里一着急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何澜生的面前。 不需说何澜生也清楚她心里的那人便是夏雨了,扶了她起来说:“这事无漪不会管的,你们有那心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念心愣愣的瞧着她半响竟是叹了句:“少谷主真是被谷主教的啊……两个女子哪有那么容易,我中意她也不能害了她。这情啊,说着就那一个字又哪里是一个字能说得清的。” “你就甘心什么都不做?只要你们愿意,做场真夫妻怎么不可以,况且夏雨对你也说不定……”何澜生说着却见她频频摇头不免心里发堵,甩了甩袖子有些气道:“怎么不行?!” 念心却笑着摇头说:“少谷主年纪还小呢,等大了就明白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成了往后还不是要夏雨扮作男子,遮遮掩掩见不得人还不如现在大家干干净净过着也舒心。” 何澜生抿了抿嘴唇:“这不一样。” 念心又气又无奈,叹道:“我的少谷主啊这被谷主给教的!女子与女子不是正道,我要做了哪里还有脸面!咱们是良家女子怎么能和寻欢楼的姑娘那般…不知廉耻……” 何澜生没说话,像是泄了气般松了肩膀。她自然有一肚子的理由能说,可念心心里是过不了那关的,更何况就连她自己心里也乱得很。 比起念心来她更加遮遮掩掩见不得人,她爱无漪却永远不能与外人道甚至就算是念心她也说不得半句。 “好了这没影的事少谷主管着做什么,再等下去粥就真的凉了,枉我炖了半个时辰!”念心一拍大腿着急上火道,“走吧走吧,夏雨她也等久了。”说到后一句时有些侧过了头,何澜生看着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随了她的意思把事情揭过去不再多谈。 用过早饭何澜生没见无漪回来便叫夏雨一起去了书房。一进去便见着书桌上堆满了账册,粗略的翻看了些她语气有些不善:“夏雨,这些是怎么回事?”药铺的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谷里的琐事都掺和在里面。她面色沉沉的看了眼手中的花名册,滑过夏雨平静的脸渐渐紧绷起下巴。 “谷主吩咐下来的,少谷主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学着处理谷内的事情。” 夏雨答道,见着何澜生的目光又垂了眸子。 何澜生随意抽了几本给她,厚厚的账本啪的落在楠木的书桌上,清脆作响,何澜生的声音反而在其中越发迫人:“厨房的开销,洛阳的掌柜真是好大的场面!” “是属下疏忽了。”夏雨接过那本账册。 “下不为例。”何澜生压下声音坐了下来,她娇小的身子被账本挡住不少但身子坐的端正,一双眼睛黑亮的摄人,“说吧,你今天留我是为何事?” “是上回账中查出的事。账房刘先生因老母重病私下拿了些药材,后面被学徒捉见要挟才答应在账本上做了些手脚,少谷主将他逐了出去属下认为此事有些不妥。” “如何不可,在商言商他既然做了不予自取的事,不严办规矩何在?” “事出有因,出于孝道也情有可原。看在他安安分分做了这么多年,从轻处理往后他也必然对少谷主感恩戴德尽忠职守。”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收回成命?” “请少谷主三思。” “不予自取即为盗,派人照顾他娘亲已经算仁至义尽,此事不需再谈。” “少谷主凡事也该看份人情,这样恐怕会寒了下面人的心。” 何澜生身体微微前倾,冷声道:“药铺是药铺,为商者这点都姑息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属下,明白。”夏雨犹豫了一番还是领了命。何澜生见她还有些迟疑便退了一步,“你若觉得过意不去,私下给他安排个差事就算了,药铺留不得他。往后若是再有必然严办,你可清楚?” “是。” “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忙吧,我有事会叫你。” 何澜生说完便移开视线翻起了账册,书房里的熏香味很浓,往日凝神静气的香料反倒弄的满屋子的烟雾腾腾,何澜生拿着狼嚎勾勾画画,半天才松开略微僵直的手臂。 这么久也没听到无漪回来,也不知她半路又跑去哪里了。重新把目光放回了账册上,可账本多一分少一两总是能算明白的,偏偏那人的心思她就算不清,糊里糊涂的随着她。 越是想何澜生心情越发烦躁,她们之间就是缠了个死结,缠得紧还解不开。心绪烦躁的推开窗户却见着对面屋顶上正坐着心心念念的人。 她是何时回来的,又在那坐了多久,专门在看着她么? 何澜生定在窗口一时心如擂鼓。见她要走,拿了椅子就爬上了窗户,想着要拉住她,然后抱住她,狠狠地想把她嵌入身体里。 可爬上去了才觉得她实在是丢了魂,懊恼的皱了皱眉便要下来。 “澜儿跳下来,娘接着你。”何无漪衣袂飘飘的从屋顶下来,落在窗户底下朝她挥手,张开了手臂。何澜生挑眉,无漪平时抱着她都有些吃力更别说跳下去接住她,要是没接住两人都得摔一场,她顿觉不妥,就打算爬下去却听得无漪轻声喊着:“念心来了,快…下…来。” 何澜生顾着要维持自己往日的形象,手忙脚乱的要爬下去,结果反而踏空了,往屋外栽了下去。“啊……”何澜生惊呼,一阵天旋地转才在何无漪的怀里缓了口气。这厢念心已经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少谷主?!你们在做什么?” 何无漪笑着眨了眨眼睛脚下生风抱着何澜生就跑。何澜生从她怀里探出头,尴尬的咳了声,交代说:“我们出去一趟,下午就回。午饭就不用等了。” 念心听得她们不是要跑,才缓了情绪,还想嘱咐几声来着,哪里还见得人影。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就见着站在窗户的夏雨,没好气的说:“你还想爬窗户?又不是少谷主那样的孩子,不害臊。” 夏雨欲言又止,半天只是摇了摇头。 ? ☆、第四十五章 面摊(大修) ?  两人刚到街上小云就从后巷里蹿了出来,何澜生不免多看了它一眼,马鞍笼头都被卸了下去,一身轻松的仰着脖子好不自在。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何澜生担心说了出来那烈马肯定不给她好眼色,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也不管它。“无漪,怎么想着抱我出来了?” “澜儿喜欢在书房待着?”何无漪拍了拍在身旁的马儿说,“夏雨总拿些事情闷着你,你若实在不喜欢明说便是,她看着你长大哪有不疼你的。” 何澜生心思不由转了几个弯,道:“无漪是想说我方才不尊重长辈么?” “就爱瞎猜,娘何时说过。”何无漪轻叹,“铺子的事务娘又不懂自小都由着你的,你心里有数便好。” “哦。” “小时候不是巴不得娘不管你么,怎么大了反而活回去了。” “我哪有说不让你管我,分明是无漪你自己不喜欢那些。”何澜生不服气的顶了一句,何无漪瞧见她鼓起的包子脸忍不住捏了捏,取笑道:“一肚子小脾气。”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何澜生红着脸犟嘴,见旁人都笑着看她更是不自在。“我们去哪?” 见何澜生害起羞来,何无漪笑弯了眼睛,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了个满怀:“娘一路都随着澜儿出来的,去哪里怎么知道。” “……”何澜生无奈扶额,由她抱着也没挣开只是挑眉说:“那无漪抱着我干什么,我们还要站着当木头桩子?” 何无漪却是低了头亲了亲她的脸蛋,何澜生一想她们还在大马路上心跳的有些快,微微侧了侧脸颊何无漪却是贴着脸蛋又亲了一口:“娘突然想了,便做了。”说的再自然不过,脚下运起轻功抱着她几个起落间到了另一条街。 “早上念心还说你教坏我了。”何澜生闭着眼睛在她怀里闷声说,“你就爱胡闹还不嫌累,放我下来。” “娘带你去吃好吃的,一会就到了。”说话间突然插了一道声音进来:“何姐姐,何姐姐。”人还没到又喊了起来,“何澜生你好不害臊,这么大了还要何姐姐抱。” 何无漪停下步子将何澜生放了下来,回道:“曹姑娘。” “何姐姐真巧啊,还到能在路上遇到。”曹姝妤一脸笑意的跑上前,而后颇为看不惯的瞧了眼何澜生。何澜生噎了下,想想和这种小姑娘计较什么。 “左拐的巷子里有家面摊子,路过时闻着老骨头汤的香味就想带我家澜儿过来尝尝。曹姑娘也是寻此而来?” “何姐姐好灵的鼻子,这都能闻出来,本小姐做东咱去吃一顿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漪我们吃我们的。”何澜生拉着何无漪一副护食的模样,气的曹姝妤咬碎了一口银牙,“何澜生你别登鼻子上脸,本小姐不是请你吃面!” “澜儿这是怎么了?” “那你说说,潭烟如何知道无漪的,还寻了我们去戏弄一番?”这事不是早上念心一提何澜生都快忘了。寻欢楼接女客在扬州恐怕是出了名的怪不得念心当天非要她俩穿男装去。 “哎,她还真找了何姐姐?那日我一时口快说下赛马的事,不过……”曹姝妤不由想起那日在凉席上见着两人衣衫凌乱相拥在一起的光景来,脸色扭捏的说不出话来。 何澜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曹大小姐又犯了什么病。 “澜儿她就爱多想,曹姑娘还是一起吧。”何无漪都说了这话何澜生也不再说什么,曹姝妤对着她哼了一声往前去了。 “澜儿挺喜欢与曹姑娘斗嘴。”何无漪拉着她跟在后面说的不轻不重,何澜生摇头,“那种大小姐脾气你知我不喜欢相处的。” 何无漪微微拉紧了她的手,却是说:“澜儿怎么还在意寻欢楼的事?” “见到她便想起来了,”何澜生不想把念心的事说与她听,便岔开了话题,“寻欢楼我看着不像是一般地方,潭烟可有再寻你去?” “都是寻常看病,再多想娘就回去了。” 转过街角面汤的香味就浓了起来,何澜生动了动鼻尖馋虫就被勾了出来,笑着拉何无漪过去,“来了哪里能走的,我去看看能不能向师傅偷学一手,回头做给你吃。”说着更迫不及待的走快了,何无漪也由着她脚下莲足轻点不疾不徐地跟着,衣袂飘飘不染纤尘。 “陈兄你看这扬州城还真是藏龙卧虎,路上都能碰到个轻功高手。”一旁走过的壮硕男子盯着何无漪的脚下仔细看了许久直到何无漪走进了摊子才收回目光,眼中精光熠熠,“腿法行云流水,路上连片叶子都没吹起来,实在妙极妙极!” “如今天下太平能人辈出,再过十年咱哥俩就得跟圣上说告老归乡咯。”旁边长须的男子朗笑道,一路出了巷子。 “哟,都是熟人。主人家,再加两碗大骨汤面。”潭烟说完便笑着招呼何无漪,“何大夫可真是有缘,不过两个时辰又见了,莫不是想潭烟了~” 何澜生脸色一僵,难怪早上不要她跟过去。掏出帕子擦了擦桌椅坐下:“我娘平生就爱看病,七窍流血垂死之症更是留心的很,潭烟姑娘最好别那么想。” “殊不知有人想的比人家更多呢~”潭烟如何会让,瞧了眼不说话的何无漪一脸笑意的针锋相对。 “此人非彼人如何能比?”何澜生呛回去,脸上一点红丝都没有。 曹姝妤瞧着有好戏看便来了兴致,夹了桌上的小菜边吃边听。何澜生说了几句实在被馋虫勾的没心思和潭烟斗嘴皮子,就去找摊主搭话去了,何无漪只嘱咐了句:“小心些别烫着。” 何澜生乖乖应了:“好。无漪还信不过我么?” “啧啧,只会在何姐姐面前卖乖。”曹姝妤戳了戳碟子,对何澜生一个人一张脸的行为嗤之以鼻。何无漪立马护了起来:“澜儿平素就这样,也不爱与旁人亲近。” “哈哈,小团儿可比不过何澜生也就别念了。不过何大夫还没下手,啧啧,莫不是……”潭烟递了个暧昧的眼神给何无漪,何无漪却似没见般低头喝了口茶。 “什么下手的,你又想着什么奇怪的事了,我跟你说刚才何澜生还说我卖了她们呢,本小姐会干那种事么!” “小团儿也有兴致,夜里去寻欢楼姐姐让你好生快活快活~” “无耻!”曹姝妤脸色通红的站了起来,指着潭烟的鼻子恨不得戳到她那张娇媚如花的脸上去。“何姐姐走,咱们换张桌子!” “看来是寻欢楼的姑娘不和小团儿的胃口,你说喜欢哪款的姐姐好给你寻来~不过何大夫那款嘛,姐姐还想着呢。”她竟是毫不在意的说了出来,一旁吃面的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不一会儿就走得差不多了,寻欢楼的名声多差可见一斑。 何澜生不免暗暗佩服了一把潭烟的勇气,她就是有这份心也断然不会这样做的,好好小日子不过非要闹的天下人指指点点实在犯蠢,却不想承认只是有些羡慕这种活的自由自在的人。 可她总不能走到哪里都让人戳着无漪的脊梁骨,纵然无漪不在意她也舍不得,更往深点,无漪是天下医者的楷模,往后也会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医,她如何能脏了她一身白衣,叫全天下人耻笑,让药谷声名扫地。 何澜生苦笑了下,回头继续揉面:“老师傅这面揉道什么程度才好呢?” “姑娘还有两下子,不错不错,再用点劲。这面要嚼起来筋道啊,手上的功夫可是少不了的……”摊主是个四十多的憨厚男子,见何澜生一身锦袍还想学做面受宠若惊般吓了一跳,推辞许久才应了下来。何澜生自然知道绝活是学不到的,也就不提。“潭烟姑娘是这里的常客?” “是哟,她自扬州的面数我家的最好,吃了好几年。当年也是个好姑娘,如今这么糟蹋自个也没个人管。” “她是家道中落?”何澜生问了声,额头的汗珠落到眼睛上一时花了眼,甩了甩了头却被一双手拖住了下巴,“无漪?” “别动,娘给你擦擦。”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0节 摊主见何无漪过来顿时紧张起来,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又热又脏的哪里是夫人小姐待的地,两位还是坐着,面立马就好。” “不麻烦主人家就好,我家澜儿就喜欢这个。” “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物,无……我娘她闻着老师傅店里骨头汤的香味寻过来的,我就厚着脸皮过来学学,叨扰了你做生意才是。”何澜生揉着面说,“老师傅若是再这般我可要交束脩了。” “不敢不敢。” “面怎么还没上来?摊主可别顾着给何澜生说话,小心你家祖传的秘方都给套了去。”曹姝妤说道,顺带还看了眼何澜生故意挑衅。何澜生手上拉面没工夫理她,曹姝妤觉得无趣又凑到潭烟身边去,全然忘了方才还和她吵得不可开交。 “无漪这回想吃宽面还是细面?” “细面。要不要娘来帮忙?” “无漪能拉的出来,可是要巧劲的。”何澜生无不得意的说,在无漪面前她也就厨艺能拿的出手了。 “明知娘不会还故意说,澜儿可一点都不贴心。” “是么,那到时我一个人吃了。”何澜生笑着说,又加了一句,“你晓得我喜欢吃宽面的。” “嗯?”何无漪伸手抱着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委屈的说,“澜儿想吃什么面?” 何澜生只觉得耳侧有阵暖风吹过,侧了侧头说,“别闹,我拉面呢。”身子却放松的往后靠在她的身上,“怎么不和她们聊了?” “就属这里最香,娘就寻着味过来了,原来澜儿早就占了这好地方。” 何澜生疑惑了下,无漪那性子少见与人不快,最多也就是一甩袖子不搭理人,今天难得躲着潭烟,不由问了句:“不喜欢?” 等了半响没见她回,何澜生仰头看了她一眼,竟见她脸色红了起来更是不解道:“怎么了,潭烟难不成?”想起她那放荡不羁的寻欢楼,何澜生一时紧张起来,潭烟那女人可别把无漪带坏了去。 “娘只是有些不解,潭烟和曹姑娘吵得厉害便过来了。” “当真没事?” 何无漪合着眼往她脖子间蹭了蹭,一副讨吃的馋相:“澜儿,面可以下锅了么,娘真的饿了。” “嗯……马上了。”何澜生想想也不可能,无漪哪里是说带坏就带坏的,她性子看着软实际上固执的很。不过曹姝妤一个刺史千金和潭烟混在一起也的确有些不对劲,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何澜生心思还没多到去管别人的事。 等了一会,热气腾腾的面上了桌,何澜生才洗了手坐下来好好尝尝自己的手艺。面拉的很细,配上炖好的骨汤和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何澜生挑起尝了尝,问何无漪:“怎么样?” “好吃。”那满足又开心的模样看得曹姝妤肚子又饿了起来,嘀咕道:“潭烟你说咱俩是不是多余的?” “哟,曹大小姐也有自知自明了,难得难得。”潭烟掩着嘴不客气的笑起来,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团儿认为她俩是什么关系?” 曹姝妤不自在的扭过了头,“不像是母女。”寻常母女就算是亲密点也没这般亲密,可要她说出个什么来却说不上来,对上潭烟暧昧无边的眼神不由红了脸斥道,“你个无耻的女人又想什么呢,还不就是母女。” “哈,就是奇怪罢了,这世上荒唐事多了也不止我潭烟一人吧~”她倒了茶柔若无骨的靠在曹姝妤的身上,曹姝妤挣了半天挣不脱恨恨的瞪着她,“你……” “我又如何?” “你无耻!”曹姝妤一把推开她,红了眼睛委屈的跑了。方才还热火朝天的面摊眼下剩了零零落落的几个人,摊主忙着在一旁收拾碗筷也不大管。何澜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刚才吃满吃的满头的汗这会倒觉得冷了起来。潭烟还若无其事的坐在那,一双桃花眼如若勾魂夺魄的狐狸精,可惜身边少了被勾魂的人看着她满身的艳光都泛着冷。 寻常人家的女子谁会去入娼门,居然还是个只收女客的青楼,这女人放荡形骸又胆大包天,恐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家道中落被男人所伤,还是爱上女子被家人赶出来了?何澜生到底没忍住八卦的心思,频频看了她好几眼。 “何姑娘莫不是看上潭烟了,如何盯着人家不放呢?”潭烟笑道,单手拖着下巴眨了眨她那双惑人的眸子,慵懒而娇媚。何澜生扯了扯嘴角:“你太自恋了。” “自恋?可是恋慕自身之意?哈哈哈,我便自恋了你又有什么话说?”她扬着漂亮的脸蛋明晃晃的在何澜生眼前晃,以为何澜生看不到她长得多美似的。何澜生暗暗翻了个白眼,只好闭嘴。 “莫要多嘴了,把手拿出来。”何无漪在旁终是说了话,潭烟听话的伸出了右手,嘴上还是不饶人:“何大夫明里暗里地护着你家澜儿,可真没意思。” 何无漪搭上她的手腕探脉,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 ☆、第四十六章 隐忧(大修) ?  何澜生暗觉疑惑,上次去寻欢楼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无漪脸色凝重难不成潭烟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可看她面色又不像。 何无漪诊完脉捏了捏潭烟的手,看了眼何澜生什么也没说就起身了,潭烟却笑的花枝乱颤,娇声道:“明日人家恭迎何大夫大驾光临呢~”何无漪连头都没回一甩袖子走得更快了。 何澜生满头雾水的付了钱跟着她出来,什么事如此避着她,难不成还能和潭烟有什么秘密,方才探完脉还特意捏了捏她的手是几个意思?何澜生吃味的拽着她的衣袖,出了面摊也不说话。 “澜儿吃饱了没,要不要再去逛逛?”何无漪带着她继续往巷子里走,已快入冬墙上的苔藓都剥落了不少,一路上见着不少伸出墙外的藤蔓,缠缠绕绕将墙垣都遮住了,绿中带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摇摆摆,像是冷到了一般。 还没等何澜生细看清楚哪里是哪里,扬州的小街小巷跟个迷宫似的,绕了没多久就把她绕晕了。“咱们要去哪里?” “去草菇堂吃点心啊,前年走时你不总念着没吃着他家的如意酥,再转三条街便到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何澜生诧异道,对无漪的记忆力又刷新了一层,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实在太逆天了。“无漪可还记得前年来时我们收留的那个小乞儿?” “记得啊,你不是将他给收药的吴家人么,咯,他家离这挺远,今天去看可是来不及了。”何无漪想了想说,“怎么问这事了?” “无漪记得好清楚,许多事不说一遍我都快忘了。”何澜生感叹道,怎么她没遗传到这样的本事呢,样貌倒是和无漪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何无漪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也不知自小你这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忘了也无碍,娘帮你记着就好。” 何澜生不高兴的躲了过去,“哪有的事,你又不知我除了你还能想什么。”一说完何澜生脸蛋就红了起来,抿了抿唇兀自不看她。何无漪轻笑:“又没说你想错了。嗯,澜儿?” 何澜生窘迫的红着脸怎么着都觉得被她戏弄了,那笑声实在过分,声调扬起来她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索性闷着头走。好一会何无漪才拉着她:“别走过了,澜儿又不识路要往里撞呢?”手上的劲有些大了,拉的何澜生往她怀里跌去,她也就顺势抱住她。 “这不何大夫么,是你家妹子?” “我家澜儿,喜欢闹些小性子。”何无漪应道,顺了顺何澜生的背,何澜生实在不好意思见人索性继续往她怀里躲,倒让一旁的妇人看得笑了,“小姑娘都这性子,脸皮薄一说就闹脾气。” “是呢,得好生哄着。”何无漪笑着点头。妇人却不以为意,认真道:“这可不行,性子哄坏了可找不到好人家,就是嫁了也容易出事,得好好管管,哪里能由着她们的脾气闹。” 何无漪摇头说:“不碍事的,我倒喜欢她这样。” 妇人好心告诫反被说的一僵,讪讪一笑:“何大夫真是宠孩子,啊呀,不说了我也得赶着去办事。”何无漪点头说了声告辞,何澜生这才从她怀里退出来,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你喜欢是么?” “喜欢啊。”何无漪笑着点头,细看来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何澜生眼底亮起的光彩慢慢黯了下去。何无漪看着她欲言又止,嗫喏着唇半天脸蛋竟微微发红,甩了甩袖子更越发红润了,可惜何澜生低着头没见着。 “嘶……”小云不知道打哪里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好几匹马,再往后是一群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男子,一个个俱是锦衣华服却像被什么赶着死命的往前跑,衣襟散乱狼狈的很。何澜生看着就蹙了眉,小云是惹了什么祸事。 “胆敢在扬州撒野,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们!”骑着白马的曹姝妤挥着鞭子一下子蹿到了前面,一副女霸王的姿势看得何澜生眉毛都挑了起来。曹大小姐真健忘,方才不是哭着跑出去的么? “哎,何姐姐,你家的马儿真是厉害!”她笑着打马凑上来,全然不顾身后那些公子哥怨愤的眼神。何澜生暗道不好,怎么和她扯到一块去了,瞪了眼似在向无漪炫耀的小云。“今天真是巧,曹姑娘这是怎么了?小云一会就跑没影了我也没看着。” “哎,我半路遇到的,正好这几个畜生狗仗人势就教训了一顿。”她甩手挥了挥鞭子,正好打在最近的少年身上,抽得他一张俊脸皱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曹大小姐曹姑奶奶,您饶了我成不。” “饶了你们,那你们怎么不饶了人家姑娘?”她哼声道,“再给我跑十条街,就让全扬州城的老老少少好好瞧瞧!” “你被以为有个当刺史的爹就了不起,我呸,还当自己是行侠仗义,不过是个和那寻欢楼的潭烟厮混的贱妇!”其中一个蓝袍少年气红了脸,也不管不顾的骂了起来。曹姝妤气的脸色发青,甩了鞭子就要狠狠抽过去。 何无漪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唤了她一声:“曹姑娘。”声音清润如水,听得曹姝妤神色一顿,好歹收住了火爆的脾气。何澜生无奈调节道:“众位闹的满城皆知面上也不光彩,不如就此罢了,往后各家在扬州城里都得照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是哪家的丫头片子,滚一边去,今天不教训她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也上啊,哪里能让一女人骑到我们头上去!”有几个人是少年心性,被这么一说鼓足了气势就要动手。 何澜生冷哼一声,竟也教好几人身子一缩生了怯意。 何澜生扫了一眼众人:“各位想去府衙监牢坐坐?大庭广众以众欺寡恃强凌弱,大家眼睛也不是瞎的。”见他们冷静下来,又压低了些声音说:“毕竟这扬州的父母官姓曹,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也是为众位着想。” “怕什么,难不成姓曹的还能一手遮天!”蓝袍少年硬要动手却被几个机灵的拉住,骂了句:“蠢货,我们走!”几个少年人愤愤的看了眼曹姝妤走了。 “看什么看,再看本小姐挖了你们的狗眼!”曹姝妤不满的囔囔:“何澜生你就让他们走了啊,太便宜他们了!” “不然呢,你当他们还真的打不过你?” “本小姐才不管那么多,看不过眼就要揍的他们满地找牙,看他们还欺负女子!不过谢谢你啊,能说会道的嘛。”她高兴的搭上何澜生的肩膀跟哥俩好似的揽着她。何澜生正要挣脱,何无漪倒先发了话:“澜儿过来。” 声音冷冷淡淡的,何澜生暗道无漪这是生气了?忙不客气的脱开了曹姝妤,乖乖的到她身边去。 “哎,何姐姐?”曹姝妤有些奇怪问,看着何澜生一副讨好的样子不免又鄙夷起来,就知道往何姐姐身边卖乖,真没出息。 “嗯,我与澜儿往草菇堂买些点心,曹姑娘要去哪里?”何无漪牵着何澜生问,两人倚在一块看着亲密的很,细想想和她们见过的几面这两人粘粘糊糊的就没分开过。曹姝妤点了点头,难怪脑子里老是晃出那日她们相拥的情景来,是了,自己胡思乱想也说不准是空穴来风。可何姐姐又不是潭烟那怪女人,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何澜生见她一副神游的状况顿时无语:“你没事我们就走了啊。”曹姝妤回神就拽着她往一边拖:“何姐姐,我找何澜生聊聊,一会去草菇堂找你。” 何无漪收了收要伸出来的手,点头:“那好,娘就先过去了。”不在多说独自先走了。何澜生暗想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连留她一句都不说了,没好气的对拉着她的曹姝妤说:“我们还能有什么事聊的,曹大小姐。” 曹姝妤左看右看把她拖到角落里,低声问:“你,你和……何姐姐,你们俩是不是……”结结巴巴的半天,小妮子竟然满脸通红又古里古怪的瞧着她,何澜生被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看着我做什么,有话直说。” “你不是何姐姐的女儿对不对?这样就说的过去了,毕竟何姐姐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说着还自我认同的点点头,“所以你们假装是母女,其实和潭烟一样的……都爱,爱慕……”说着竟然极其纯情的捂了脸,跺了跺脚娇声道:“是不是?!” “……”何澜生实在忍不住扔了几个白眼。她和无漪长得七八分像,长眼睛的哪个看不出她们是一家的。何澜生搞不清这大小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构造,不过她和无漪之间的关系又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不是,走吧,无漪……我娘她等着我呢。” “唉?何澜生?” “你瞎猜和我说说就罢了,这种事不是能到处说的。”何澜生冷声交待了一句,便走了。 三人买了几份点心出来,门口候了许久的曹甲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大小姐你怎么又闹事了,人家都告到府里去了,老爷发了火要你快点回去。” “我又没错,不回去!” 曹甲苦了脸,看见一旁吃东西的何无漪又慌忙从怀里拿出一封帖子,帖子镶着金边贵重的曹甲腿一哆嗦差点跪在何无漪面前。“曹甲见过何大夫。老爷特下拜帖,恭请何大夫过府一叙。”说罢递上请帖深深一拜,这才松了口气。 曹姝妤一把抢过拜帖,打开帖子一看惊呼道:“何姐姐认识我爹?” “令尊是?” “太原曹氏曹鹏征。” “当年□□有过几面之缘。”何无漪点头说,“一晃二十年过去,难得令尊还记得。”她这么说曹姝妤却是长大了嘴巴,二十年前何姐姐能有几岁,爹爹居然记得还特意下了拜帖来请。不由认真看了眼何无漪两人的装束,是比普通人家要好上很多可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说:“何姐姐就随我去一趟,爹爹看在何姐姐的面子上定然会饶了我这次的。” “也好。”何无漪点了头。 何澜生抿着唇不甘心的跟了上去,这是哪个旮旯里刨出来的旧识。当年开国的那群人现在一个个都封侯拜相好不威风,干嘛非要记得她们?药谷都隐世埋名好些年了还总找上来,麻烦,麻烦。摇头晃脑一阵见着门口那份仗势,暗骂自己糊涂。她们每俩年去趟皇宫和帝后走得极近,但凡皇帝近臣有哪个不清楚的。扬州这样富庶的地方,李姓皇族都争着抢着要,曹家没几分本事能坐上来?想必是从她们一进扬州城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已经算好日子等她们动身去长安。 何澜生叹了口气跟着何无漪进了轿子,放下帘子何无漪看了她一眼:“不是还有一顶轿子,和娘挤一块也不怕轿夫累着。” “……我没注意。”何澜生理了理衣服挨着她坐好,“无漪平时不是最不喜欢,怎么去了?” “娘也不见你说不去。” “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听你的。”何澜生见她难得不自在便笑,“如意酥都被你一人吃了还说买给我的,在生气?” 何无漪不说话。 “怎么?” “娘见你与曹姑娘聊的挺好的。自小跟在娘身边也都没个朋友能说说话,做事老气横秋也不知向谁学的。你也大了……”何无漪叹了声,说, “娘束着你了没?” “你明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还要问这个。”何澜生哼了声又道,“曹姝妤那种自来熟又缺了三根筋的大小姐,我有事也不能和她谈。” “好了,娘晓得的。”何无漪伸手要抱她,何澜生不依,偏了头负气道:“晓得还胡说。” “说都说了,娘还能吞回去不可?”何无漪捉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何澜生没挣开却坐远了去,想着哪里能那么容易就饶过无漪,岂料轿子一摇一晃的没坐稳直直往身后倒去,何无漪一时没查被她拉着,“嘭……”何澜生后脑勺直直撞上了后面的木板,身上还压着个何无漪,疼得她呲牙咧嘴。 “何大夫?”外面的轿夫听到声音忙停了下来,一会才听何无漪说:“没事,走吧。”何无漪从何澜生身上爬起来,摸到后脑勺鼓起的包,小心揉了揉就听何澜生抽了口气,问:“疼了?” “疼。”何澜生苦着张脸说,刚才多好的机会偏偏她只顾着疼去了。 “让你胡闹了。”何无漪捏了捏她的小脸,低头见她乖乖的缩在怀里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笑了笑便亲了亲她。何澜生抓着她的衣襟微微张了张嘴,瞧着像在讨吻一般,何无漪顿了顿便贴上那欲语还休的红唇,垂了眼帘伸手将何澜生抱得更紧。 唇齿交缠,好似鱼儿遇到了水缠的难解难分。何澜生渐渐有些透不过气了,可她退一分何无漪便又进一分,生生要把她的胸腔里的氧气都夺了去,可到了她无法忍受时她又恶劣的渡了口气过来,简直让何澜生欲罢不能的依着她。 “何大夫到了。”曹甲恭敬的声音传来,何无漪闭着眼睛睫毛轻颤,才渐渐松了手。两人眼底都蕴着一层水意,何澜生抱着她不放手,踹了口气道:“不去了。”嘴上火辣辣的,何澜生不用看也清楚她出了轿子肯定得被看出来。 “嗯?”何无漪见她唇上似是抹了朱红的唇脂,眼神一滞,伸手在她唇边细细的描摹,何澜生脸上还未退下的红霞又涌了上来,抬头嗔了她一眼竟鬼死神差的含住了她的手指。何无漪受惊了似的缩回了手。 “曹甲,回何府。麻烦告知曹刺史一声,我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来。” ? ☆、第四十七章 波折(大修) ?  都到门口了,何大夫怎么要回去了,这……如何是好?曹甲抹了抹头上的汗:“何大夫还是过府上一叙,老爷他都久等多时了。”可半天那张帘子里没出半点声,曹甲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能安稳,又小心翼翼的喊了句:“何大夫?” 前面的曹姝妤半天没见人出来也折了回来问:“何姐姐身子不舒服?”要说她可不信,何无漪是个会武的大夫,哪里是说病就病了的。 “不了,我与澜儿还会在扬州待上几日,今日不便改日再会也可。”话落,轿子内探出一只手来掀开帘子,那手细腻干净如玉一般,连曹姝妤这样的世家大小姐也不由赞叹一句好看。 帘子掀开一半只见得何无漪那张过分白皙的脸庞,细看来似乎比平日多了些什么,可她面色平静怎么瞧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麻烦曹姑娘告知令尊,无漪下次再叙。小云过来。”她伸手将何澜生揽在怀里,出来时向曹姝妤颔首示意了下就飞身上马,动作利落的如行云流水一般。 好俊的功夫,曹姝妤张着嘴一直到何无漪的白衣消失在路口才回过神来,“唉……”刚才怎么没留她一下,就是回去也得让曹甲送回去啊! “小姐,这何大夫是什么人啊?”曹甲摸着酸了的腰问,这到门口了还敢失约,失约也罢了还说的理所当然就不对了,哪有人这么不懂礼数的。再说曹府是随随便便说不去就不去的地么? “过了二十多年何家丫头的性子还是没变多少啊……”门口走出一斯文俊秀的中年男子,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赶了出来,见着曹姝妤站在那板起了脸:“姝儿,你给我进来!” “爹爹……”曹姝妤颇不情愿的拖长了声音,转而又亲热的凑上前去说,“今个我是追着何姐姐的马儿遇上那些纨绔的,他们欺负弱女子我就忍不住帮了一下下嘛~爹爹身为扬州的父母官日理万机我做女儿的也要维护一方百姓啊。” “少给我戴高帽子,回去抄二十遍家法再跟我去赔礼道歉。” 曹姝妤才不管,一路追着要回书房的曹鹏征问:“爹爹,当年怎么认识何姐姐的?” “前些天交了新朋友还神神秘秘的瞒着我和你娘。”听曹鹏征翻起旧账来,曹姝妤赶紧补上说,“娘说我凡事要自个拿主意。爹爹,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告诉娘说你对何姐姐念念不忘。” “混账!当年我与你娘共结连理时她才多大!”曹鹏征怒斥一句没正行的女儿,沉吟了半刻还是说:“何老先生是个心忧天下的大夫,当年杨广无德天下大乱,他下派弟子四处奔走行医救人,后来听说先帝仁善便投奔而来愿倾尽药谷之力助先帝平定天下。” “药谷?好像在哪里听过。” “当年那些的将士都是药谷的大夫一个个救回来的,上至先帝下至士卒没一个不记得药谷的大夫,开国之后药谷隐蔽于世不留声名谈的人就少了。” 曹姝妤一脸不可思议:“就消失匿迹了?” “先帝曾问何老先生要什么,何老先生就提了一个要求。”说到一半曹鹏征就不说了,曹姝妤等了半天耐不住性子拉着他问:“什么要求?” “据说与何家丫头有关。” 难怪何姐姐那么不给爹面子,“这么说来当今圣上也奈何不得何姐姐了。”曹姝妤一想就直接说了出来,曹鹏征一听不由怒道:“胡言乱语,曹甲带她回去抄五十遍家法!” “爹爹……”曹姝妤哀叫连天,还是被曹甲拖回了闺房。 何无漪别了曹姝妤就一直没话说,何澜生靠在她怀里默默地垂着眼帘似是睡了,可睫毛颤动的厉害,一如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方才无漪分明是……若没那心思怎么会?但之后她受惊惶然又极力想维持平静的模样又在何澜生心里梗了一根刺,左思右想都隐隐作疼。 无漪说她知道,她真的知道么?何澜生咬着唇瓣,之前灼热温度仿佛还留在嘴角,可舌尖触碰时才觉察早就冷透了。罢了罢了不去想不要想……哪里又不能不想呢,何澜生轻叹一声,她是越发忍不住了。 到了何府夏雨就迎了上来,“谷主,少谷主。” 何无漪一愣适才回过神来:“何事?”说着翻身下马,把何澜生扶下来。夏雨刚想开口眼神转到何澜生的身上,看到她衣服有些凌乱神情不对劲就多看了几眼,一时忘了回话。 “嗯?”何无漪转向问何澜生,何澜生也莫名其妙,只好问:“夏雨,什么事要在此等我们。”说着拉了何无漪往屋里去。 “长安来消息了。”夏雨低头递上手里的信,“长安的管事说出大事了,少谷主要尽快断决。” 何澜生接过信扫了眼脸色大变:“怎么会?这不可能……”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何无漪与夏雨,见她俩人都疑惑的神色忙掩饰性的在看了眼信的内容。 “秋猎晋王李治意外落马猝死,圣上下令彻查,太子意欲与少谷主接洽为盟,长安局势动荡我等恐不能断决……望少谷主速速启程。” 怎么可能,帝位争夺皇室操戈死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下一任皇帝李治。况且元芊要上位以李治为踏板最好不过,以她近些年在长安的经营也不可能让李治死了啊……何澜生眉头越皱越紧,往后历史会怎么走? 她与元芊煽起的蝴蝶效应真的有这么大?还是说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中国历史上的唐朝?还是……何澜生不敢想。 她心思复杂的将信给了何无漪,何无漪看过之后叹道:“不知长孙姑姑如何了,此事传至扬州已过数日,等咱们赶回去已是迟了。” 何澜生听得一愣,李治比她还小一岁才不过十二,况且长孙皇后还在出事也太突然了,莫非真的是意外…… “澜儿可有打算?” 何澜生摇头:“我无意朝中之事,无漪若是担心皇后我找孙师伯去看看。”早在前年她们就清楚皇后的身体拖不过多久,加上此次痛失幼子恐怕凶多吉少。 不用何澜生说,何无漪心里也明白,有些不高兴的说:“澜儿,娘要去长安。” 按理长孙皇后照顾她们多次不去不免忘恩负义,可李治出事何澜生心里不安又不能和无漪说,只好拉着她说:“无漪,我担心你去了伤心。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调理皇后的身子也不见好转多少。” “娘想去。” 何无漪就这么一句话,让何澜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无漪……” “你不答应,娘便立即启程。”何无漪固执的说,何澜生绝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忙点头答应:“好好,等收拾好行李我陪你去,晋王的丧事是赶不上的你着急也不行。” “这才乖。”何无漪满意的揉着她的脑袋。何澜生哭笑不得只好随了她,可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到底哪里不对劲,李治又为何死了呢,曹刺史突然找上门来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她不得不又开口说:“潭烟怎么办,无漪在扬州也有好些病人吧?走了会没事么?” 何无漪顿了下问一旁的夏雨:“扬州城可有弟子在?” “有不少。” “你叫几个人过来,最好有个女子,我有事交待。”说完得意的朝何澜生挑眉,何澜生顿时泄气,她怎么又忘了无漪脑子聪明的很。 事情吩咐下去何无漪忙的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将手头的病人都一一转告,然后又说了好些事情,念心端着饭菜在一旁干等,催了几次也不管用。性子急了只好去书房找何澜生:“我是没法子了,少谷主你去劝劝!” 何澜生看了眼凉了的饭菜,无奈道:“凉了就撤了,再去重做一份。我待会去看看,你也知道无漪忙起来不管不顾的。” “说了快两个时辰,身子哪里吃得消,明天一早又要赶路,谷主她……”说着念心都红了眼睛。何澜生一惊忙站起来:“都这么久了!”书房想必是夏雨点了灯,何澜生也忙着处理剩下的事务没注意时辰,这会站起来才觉得腰酸悲痛。 走到药房,见里面的灯还亮着何澜生直接推门进去。何无漪单薄的身影陷在人群之中,何澜生心里不免来气,可听着她不疾不徐的说着病情如何,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让何澜生又生不出气来。她与屋里的弟子点了点头,在旁倒了杯水便又悄声地关门退了出去,出门左转直走去的是伙房。 “少谷主怎么进来了?谷主呢?”念心洗着手里的菜问。 “还在谈呢,我看一时半会不能完就出来了。” “少谷主你也真是的,怎么没叫住谷主?” “饭菜不是没好么,我来帮帮忙。”说着何澜生卷起了袖子开始干,念心忙要拉住她,何澜生不免笑了,“在外都是我做的,无漪喜欢吃。” 念心瞧着何澜生熟练的动作,心疼她起来:“少谷主,以后还是带着些人,都是些脏活哪里是少谷主做的。” “哪有谁做得做不得,大家都一样。念心帮我生火去,火候别太大。” “哎,这就来。”念心擦了擦手坐在灶膛前添柴,“这话跟我们几个说说就好,夏雨晚上还念叨少谷主尽和我亲近了,现在都把她当外人看。” 何澜生促狭的看了眼念心倒教念心不好意思:“少谷主瞧我做什么,我还是不是实话实说,她属下属下的喊,那还能真的和外头人一样当属下。” 何澜生点头应了:“无漪也没少说我。” “你就听谷主的。谷主性子自小也没人管得住,少谷主这千依百顺的……”念心说着自个笑了,“要说出去还以为你才是做娘亲的呢,哪家做女儿的反过来惯着娘的。” 何澜生翻炒的动作一滞,好一会才说:“她做什么心里都清楚着呢,我哪里拦得住。” “谷主不听我们的也就罢了,你说的哪里能听不进去。今个夏雨可说你劝都没劝,老谷主交待了不能和朝廷往来,大事我不懂但也知道去了哪里能脱得开身呢。” “此事已定,念心你们安心回谷里。汤好了用小火炖上一刻钟就端过来吧,我去药房看看事完了没。”何澜生收拾了下从伙房出来,药房的灯还在亮着,轻声推门进去见来的弟子都走了,便开口道:“无漪,事情好了?” “娘都交待了。”何无漪头都没抬手里继续忙着,她将数种药草仔细称了后用纸包好,何澜生上前帮忙,动手翻看了下药材惊讶道:“都是我私藏的药材,无漪从哪里找出来的?!”压箱底的宝贝都被拿了出来何澜生一阵心疼,脑子里却在盘算从太医署搜刮些东西回来。 何无漪磨牙道:“藏着还不告诉娘,留着给谁用?” “不给你用了么。”何澜生无奈的说,好歹她一个药材商人手上没点好药走出去也不好意思,这回倒好都给拿了出来供君挑选,古往今来谁有这个待遇。 “娘还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何无漪偏头往她脸蛋上咬了一口以作惩罚,何澜生捂着脸颊别扭的不和她说话,嘀咕道:“说着你知道,我才不信。” “嗯?”声音虽小何无漪还是听见了,停了动作疑惑的看着她,何澜生抿着唇斟酌了半天才说:“无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这些天也想明白了,无漪从来只把她当女儿如何能逼着她接受那份大逆不道的感情,就算接受了无漪也是不懂情的,她到底无法接受无漪出于对女儿的宠爱而做出的亲昵,那也不是她要的爱情。 念心尚且过来了她又如何不可,这辈子总是栽在她身上了,她们之间无论于哪个时期都绝无可能的。何澜生越想越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情哪里是说放就放的,可她能怎么办? 见何无漪沉默的样子,何澜生踮脚吻她,却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便退开来。 “澜儿……”何无漪突然抱紧了她,“澜儿,澜儿,澜儿……”一声一声像是要唤道她心里去,何澜生闭着眼睛应着,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谷主,皇后殡天了!曹刺史府上刚送来消息……”夏雨一路跑进来焦急的说,却看到两人仅仅相拥的身影,一时不可置信的愣在那。 ? ☆、第四十八章 对错(修bug) ?  “何时的事!”何无漪难掩惊色的松开何澜生快步拿过夏雨手上的信笺,看后眼眶泛红的站在那。何澜生想劝一句,她却摇头走出了药房,步履沉重差点被门槛绊倒。何澜生忙追了出去,夏雨欲言又止还是没拉住何澜生。 “无漪,无漪。”何澜生从背后抱住她,“长孙皇后的身体拖到现在已是不易,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 “世事无常,娘……太迟了。” “那什么叫不迟?你总这样想岂不都迟了。皇后她大限将至,你我不过是小小的大夫,还真的能挡得住生死命数么……” 何无漪甩袖子挣开了何澜生,红着眼眶说:“生死命数娘挡不住也该去挡,不然枉为医者。自小我教你为医之道,你……你大了也该清楚了,往后药谷要交给你的,娘……”何无漪蹙了蹙眉没再说话。 “你要如何?”何澜生抓着她问,夜里的风大把何澜生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吹乱开来,冷风从衣领灌进去,她却恍然未觉般仰着小脸说:“你总说我爱多想,可我不是你也想不清你在想些什么。我如今大了,不是五岁的孩子,不要你当孩子宠着护着!我爱你啊,我在乎的只有你,无漪你到底明不明白!” 何澜生一步一步靠近,何无漪却摇着头落下泪来,她一步一步退远,转身便消失在院子里。白衣翩然身姿潇洒,却落了一地的残影。 “无漪,无漪!”何澜生跑着追过去,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眨眼间就不见了,她无力的跪在地上,“无漪……” 不远处的夏雨摇头叹了声:“像啊,太像了,和当年的老夫人一模一样。情是毒/药啊……”转身看到背后端饭菜过来的念心,“去扶少谷主起来吧,我去追谷主回来。”偏开视线从她身边走过。 念心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手上端着的汤撒了出来,汤水溅得到处都是。“与你之砒/霜如我之甘琼,是毒/药又如何!当年老夫人随老谷主而去,哪里错了!”她摔了手里的饭菜,跑着去扶何澜生。何澜生抬头一把抓住她的手问:“我这种人逆乱纲常妄图染指亲母是不是罪该万死?!” “少谷主……” “是的,无漪以前多宠我什么都顺着我,你看我说了出来她逃得那么快,她心里清楚我追不上她的,”何澜生一把推开念心笑起来,“她不要我了…哈哈,哈哈…” “少谷主!”念心大惊失色,慌忙拉住神情疯癫的何澜生,“夏雨!夏雨!”念心喊了几声都没见人影,怀里的何澜生挣扎的厉害,她踉踉跄跄的拉着她不敢松手。“少谷主你醒醒,谷主哪里舍得了你啊,少谷主!”念心摇着她的肩膀,见她双眼无神更慌了神:“来人,来人啊!” 好歹宅子里有几个仆人,听到声音后赶来连忙抬着何澜生回去。一堆人慌里慌张乱成一团,念心拉着身边人喊:“都愣着干什么,药铺里没个懂医术的么,去叫来!谷主呢,谷主还在不在?!马上,马上给我去找啊!” 一直不做声的何澜生突然伸手拦住了念心,摇头。一脸的泪教念心心疼不已,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少谷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坏我了。” “念心少谷主怎么了?”赶回来的夏雨直接破门而入,看到何澜生忙奔上前探了探脉。何澜生随她动作,切完脉后只是翻了个身:“都回去吧,我没事。”便自个拉上了被子。 念心无措的看着夏雨,夏雨也无计可施只好退了出去。念心放心不下要守在门口,夏雨一把拉着她就走,“放开我。”念心被拉的难受气红了脸道:“放开我!夏雨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高兴就挨着我,不高兴就躲的远远的,谷主都没这么对过我,你是我什么人!装了这么多年还真当你是个男人了,你滚!”念心吼完擦了擦眼泪也不管夏雨就返了回去,可走了一会远远的看到徘徊在门口的人,她站了半天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这回事她想不明白,也管不了…… 鼻尖萦绕的都是药味,何澜生抽了抽泛酸的鼻子,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可窗外的脚步声却跟长了脚似的直往耳朵里钻,何澜生翻了个身捂住耳朵却躲不掉那一声又一声凌乱而急促的步子。但到底窗外的人没进来,她苦笑的坐起看着窗户上的影子来来回回,坐的浑身冰凉那人还没停下,何澜生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声来,声音涩的像拉坏的风箱,“娘,夜里冷回去睡吧。”话落便直直的躺下睡了。 外面的人停了下来,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何无漪面无血色的进屋,直直走到床前。何澜生已经睡了,睡的很安静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宛若失了精气的人偶。何无漪一把掀开被子抱她起来:“澜儿,澜儿……”何澜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澜儿是娘错了,你别这样。”她低头亲她,额头眼睛鼻子到了嘴唇却被何澜生躲开,何无漪一时怔在那里。 “娘你没错,错的是我。”何澜生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我错了那么多年也该醒醒了,娘……” 何无漪错愕的说:“不是!”何无漪皱起眉头却放柔了声音唤她:“澜儿,你回来可好,你喜欢的娘都依着你。” 何澜生却是看着她笑,越笑哭的越厉害。 ? ☆、第四十九章 藏心 “澜儿,你这般娘心里难受……”何无漪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何澜生却咧开了嘴笑,眼泪流进嘴巴里也不管,何无漪神情哀伤的摇头不去看她的表情。 何澜生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哑着嗓子说:“娘…我要睡了。”去推何无漪,何无漪却如何也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紧,何澜生张嘴欲咬过去,牙齿都碰到她的手臂了还是没下口。 她舍不得,心被这人揉碎了也舍不得。何澜生认命的任她抱着,背上那只不大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安稳的节拍和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一样。 “娘,你是我娘……”她似问似答着,恍惚间好像觉得下了雨,心在哭呢,她以为她哭不出来了。 “……是,我是。”何无漪的声音不容置疑,而眼眶里却蓄满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何澜生的身上。 “娘,我又胡闹了,睡吧……” 一夜无声。 清晨的鸡鸣打破浓雾,各家的屋里渐渐传出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在烟囱冒出的浓烟中越发清脆,连同昨夜叫了半宿的狗都打起精神四处乱跑……念心顶着黑眼圈打开了何府的大门,小云欢快的从屋里冲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她见怪不怪的连个眼皮都没抬,只是叹气道:“哎……哎!”索性又把门关了。 何无漪睁着眼睛坐在床上,一夜之间仿佛憔悴了十岁,眼底青灰发丝散乱,就那么呆呆的坐着。何澜生蜷在她怀里,睡的很是不安,时不时呜咽几声,何无漪顺着她的背,来来回回想把何澜生心里的伤抹平般。 “谷主……”夏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何无漪动了动腿何澜生又抱得更紧了些,她笑了笑,贴着她的脸颊碰了碰柔声说:“娘去去就回来,澜儿乖~”何澜生才乖乖的松了手。 何无漪下床后看了眼梳妆台的镜子,愣了一会在水盆里掬了把水浇了浇脸,水放过了夜何无漪却没感觉似的,擦干净脸上才打开门。 “谷主,码头的船备好了。”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夏雨担忧的说:“谷主……” “不必了,我不去长安。” “谷主” 何无漪打断她的话:“好了,回去吧。” “还请谷主三思,长痛不如短痛。”夏雨拜了一拜恭敬的说,少谷主年纪还小不能毁了她,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如何能让她赴了老夫人的后尘,往后谷主有个三长两短少谷主必然也…… “哪里短呢……”何无漪关了门,回头见何澜生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无措的站在那。 “娘。”何澜生低了头说,何无漪不高兴的甩了甩袖子终是没走,拿了衣服要给她穿上,何澜生自己接了过去:“孩儿长大了,能自己来。” 何无漪抢过去非要给何澜生穿她也不挣扎,末了说一句:“娘辛苦了。”何无漪的嘴角越拉越下,不高兴的又将何澜生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拉扯间连着里衣都散了何澜生还是木然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躲不避和木头人一样,何无漪红了眼睛,碰的一声摔门而去。 何澜生眨了眨眼,眼眶很酸却落不下泪来。她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一丝不苟的细致,连衣服细小的褶皱都一遍一遍捋平整,而后坐起来梳头发,恰巧念心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何澜生放下了梳子说:“念心帮我梳头吧。”声音除了有些沙哑外平静的似乎昨夜里什么都没发生,念心不放心的喊了一句:“少谷主?” “什么事?” “没事,今天日头不错……”念心笑着说,何澜生抬头看了眼窗外,雾气还没散去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收回目光再说了一遍:“念心帮我梳头吧。” “唉,少谷主喜欢什么发式?” “随意。”何澜生闭上眼睛,全然不在意。念心心里发怵,想想还是梳了她平日里的发式,何澜生却陡然挣开眼睛:“换了!”念心手里的梳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念心被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少谷主你别吓我,我去叫谷主来。” “叫娘来作什么,你梳不好换个人就是。”念心一听大惊失色,忙哭着跑了出去寻何无漪,“少谷主这要出了事怎么办,真是造孽啊……”她和手下几个人仆人找了半天,宅子大也不见人影急的团团转,昨夜里和夏雨吵了一架这事也没个人能说的,她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少谷主那是大逆不道如何能使得,使不得难道看着那孩子疯疯癫癫的就这么毁了?!谷主哪能就这么走了呢! “去找夏雨,让她出去寻回来,少谷主出了什么事我何念心就不认她这个谷主了!”她气急地叉腰道,见人都忙去了,跺了跺脚还是回了主屋。 何澜生已经洗漱好了,见她回来就把水盆给了她,“念心早饭好了?” “好了,我给少谷主端来。”念心小心翼翼的瞧着何澜生,就怕她眼神又不对劲。 “去前厅吧,你叫夏雨一起过去用饭。我娘呢?” “……看病去了,夏雨也出门了,说是不去长安退船去了。”念心勉强扯着谎应付,没听何澜生再问她又接着说,“少谷主不如出去走走,我到扬州多日也没出去几次,” “不了,昨日的事务还没处理完,夏雨回来了你让她去书房,早饭照例给我娘留着。” 听着何澜生这么说话,念心又拿不出主意来,少谷主是没事?可这孩子哪哪都不对劲啊。念心守着她用了饭又跟着她去了书房,磨墨添香过一会端上盅汤,生怕何澜生脱了她眼皮底子就出事了。 “念心,你坐着吧。”何澜生受不住的揉了揉太阳穴,念心体贴的要上手何澜生几乎本能的避开去。念心的一颗心碎成了半块,到底少谷主还是亲谷主。唉唉,多好的娘俩……她心里完全想不通何澜生为何会起那种心思,暗想着两人自小就爱腻在一块是不是想多了,况且谷主就是个没长心的,哪里会教孩子。 “我不累,一年也不见你们娘俩几次,提多了夏雨她总说我唠叨。” “坐着吧,事情一会就忙完了,夏雨还没回来?” “没呢,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 夏雨在寻欢楼的下面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引得楼上的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大清早的往寻欢楼来找乐子可真是稀客,姑娘来了就上来,来都来了还装什么~” 夏雨在外面什么场面没看过,寻欢楼也说不得稀奇,只要价高管你是男是女都抢着要。“各位姐姐,我来寻人的。请问何大夫在不在贵楼里?” “哦,姑娘们见到没?”流霜娇笑着问,其他人都摇了摇头,独秋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流霜一听就笑了:“真不好意思,寻欢楼啊不找人~” “在下找何大夫实在有急事,还请众位姐姐指点一二。”夏雨说着纵身蹬步往楼上去,流霜见了甩了甩帕子:“姑娘真是心急~” “流霜你可说错了,来寻欢楼的哪有不心急的呢~” “心急你个鬼啊,好多天没客人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流霜怒道,也没心情调戏夏雨,往后面指了指,“寻那何大夫啊,往后面‘轻怜’阁里去。” “多谢。”夏雨想了想还是递上块银子,流霜却娇笑的贴了上来,“姑娘付了钱可是要办事的~”夏雨脸色一青把银子收了回来,头也不抬往后面去了。 屋里何无漪给潭烟切了脉,脸色不善的说:“你若再胡来,我也不必来了。” “何大夫日日不给个好脸色怎么怪得人家呢。”潭烟靠在床上,衣衫半解的不着样子。何无漪取出金针蘸了酒在灯上烧了欲给她针灸。潭烟立马脸色就白了,拉着何无漪说:“何大夫不要嘛~” 在门口的夏雨听得一滞,立马推开了门:“谷主!” 屋里何无漪毫不留情的扎下去,见夏雨进来也不惊讶只是问:“何事?”潭烟一听谷主二字立马来了兴致,何大夫难不成还有什么身份不可,说吧身子更是往她身上靠。 何无漪面无表情的在她身上捏了几下,潭烟顿觉身子被人折断了一样,痛极偏生喊不出一句话来,身子渐渐发冷吓得她老实的不敢再动作,心里更是对着何无漪那张冷淡的脸生了惧意,这大夫一两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呸,外头都说何大夫性子好,怎么没个人说她生起气来能死人。 “念心要寻你回去。”夏雨见只是治病心里缓了口气,暗骂了句胡思乱想,不然少谷主怕真的会疯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少谷主那孩子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是怎样的疯狂,自小就不要命了的追着谷主,哎,她该早些察觉的。 “我自会回去。夏雨。”何无漪看了她一眼,夏雨就退了出去。 “难怪,你家澜儿原是向你学的,可惜她也就半调子水平,眼里对你的意思可藏不住呢~”身子缓过来了潭烟登时忘了疼又来招惹何无漪,何无漪收着东西并不答话潭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何大夫可知道我为何喜欢调笑与你?就因你言谈举止字里行间全部都是你家澜儿偏偏你眼里一点都没有那样的心思,想亲近的很偏偏又克制知礼,可我瞧你又不是怕闲言碎语的人,你说这好不好玩~~” “而你家澜儿根本瞧都不用瞧,除了你没个人入得了她的眼。” 何无漪仍不答话。 潭烟玩着头发继续说:“你是大夫可刚才对我一点都没留情,你是治病却不治我,我说得对不对?躺在这的无论男女老少你只管治病,说起来你家澜儿学得还是你。” “那又如何。” “如何,该问的不是何大夫么?”潭烟眼神暧昧的瞧着她,何无漪却甩袖子走了。 “哎,何大夫,何大夫!”潭烟如花似玉的脸立马花容失色,身上还扎着针这大夫走了不是要她命么! ☆、第五十章 进退 何无漪出得寻欢楼来,又往淮河边上去。至于夏雨,还在寻欢楼等时辰到了给潭烟取针呢。念心等了好半天日头都升地老高也没见着人影回来,心里头叨咕夏雨做事也不靠谱了。 “念心,夏雨没回来其他人呢?”何澜生放下算盘,将账本收好。总算是把今年的账面清算了一遍,收益多少她心里也有了个数。盘算着明年的生意,她又取笔蘸了蘸墨水记下了些东西。写完了也没听念心回话,何澜生疑惑的喊了声:“念心?” “少谷主你在书房好好待着,我去把谷主给找回来。”念心说完就要关门,何澜生看她那样子像是要把她锁起来,忙喊住她:“念心!晋王和皇后大丧,就算不去也不能失了礼数。你去叫扬州的关管事过来。”听何澜生这么一说念心才觉得事情重要,可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少谷主当真没事?” “去吧,别误了正事。” 念心应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见何澜生呆坐在那神情寂寥,叹了声还是出了门。 正事忙起来就好半天,拟定了皇后大丧的事情,何澜生又与曹府回了礼定了三天后登门拜访。至于皇帝会不会怪罪下来何澜生心里也不确定,而无漪…也没和她谈太多,皇后去世后之前约定的两年之期还算不算?眼看天色渐晚也不见她回来,何澜生心里也着急起来,来来回回晃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又在想无漪,无可奈何之余念着长安事情紧急要先准备应对之策才好,让人叫了夏雨过来。 “事情你和关管事都交待下去了?” “已都吩咐了,只是路途不便长安的人应会见机行事。” “皇后殡天的消息还没到,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这样,你随后动身跟过去,药谷避世不宜出面就以无漪…我娘的身份代为吊唁。我担心圣上有所怪罪,你可找位名家写篇悼文送去,皇后贤德也理应如此。” “属下清楚了。” “行事谨慎些,药铺的事我暂时接手你不必担心。念心愿随你去你就随她的意吧,记得年后要将挑选好的后辈交到我手上来便好。” “少谷主今年不回谷里?” “说不准,无……我娘她的意思并不清楚,入冬寻了住处后再传信给你。” “老人们这几年念的紧都盼着早点回去,谷主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男子,少谷主也注意些。” “我会考虑的。夏雨你也清楚,若实在担心派个人过来照应也好。”何澜生勉强地笑了笑,“这样你也放心不是?” “属下,属下不敢。”夏雨忙低头说,“少谷主心里有数便好。”她今日难得一身女装,藕荷色的衣衫穿起来显得有些清秀多少让何澜生想起曾经无漪身边恭敬而少言的侍女。一晃十多年了,她叹了声,神色倦怠的让夏雨想到的竟是苍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何澜生顿了顿还是没说下去,“走之前和我娘聊聊,她或许有事交待。” “属下多有逾矩,还望少谷主责罚。”夏雨不肯抬头,重重的跪了下去。何澜生忙把她扶了起来,迟疑了会也只是说:“此事别再提了,至于男装不喜欢也别穿了。” 夏雨讶然,之后又有些茫然的站了会才推门出去。 事情都赶着办完了何澜生又无事可做了,呆坐了一会,满脑子又开始想何无漪。昨夜做的饭菜给打了,一早就被她气走了也不知道这会吃了东西没,早上的脸色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何澜生越想越心疼,恨不得把扬州巷子翻个底朝天把她抓回来好好说一顿,可是如今闹成这样子……她定是气急了。 何澜生生了自己好半天的气,回神念心已经来叫她吃晚饭了。进了厅堂第一眼就见何无漪已经到了,脸色疲惫还硬撑着的模样让她心里一疼,察觉何无漪看过来何澜生忙收回眼神和她隔了个位子坐下,可又忍不住暗自注意着她的举动,见她停了筷子心里竟心虚的很,头越来越低直接埋进了碗里。 昨晚她打定了主意要守着那份界限,才过了一天她就觉得这种日子难熬的很,往后,往后她都不敢想。何澜生心思复杂的吞了一碗白饭下去,念心看得心里难受可何无漪一句话都没说脸色又冷的吓人,她到底不敢给何澜生碗里夹筷子菜。 吃了饭洗了澡,何澜生揣着一肚子心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进屋,就见何无漪背对她站着,她平复了下心情走上前:“……娘” “头发还湿着,擦擦吧。”何无漪递了条干的手巾给她,何澜生接过擦着头发,一时都沉默下来。何澜生抿着唇机械的擦着头发,待手都酸了才放下来,头发长一时半会还干不了贴在身上把里衣都沾湿了。她刚想去找件换了,何无漪就递了件干净的过来。何澜生接过,却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她的面换。 她想想还是去屏风后面换,何无漪却拉住了她:“换件衣服还要避着娘么?”何澜生愣了下,看着她如若幽潭的眸子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咬了咬唇解开了衣带。 一次两次三次,这样的次数多了又不去想那旖旎的心思,何澜生神色镇定的褪下衣服换了,去看何无漪时她已经躺下睡了。何澜生委屈的有些想哭,硬是咬牙说了一句:“娘,孩儿回去睡了。” 也不管睡着的何无漪,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也没人拉她,何澜生狠狠的摔了门跑了。她们一直就黏在一起,哪里能划出个界限来呢。何澜生狠了心允了她的心意叫娘,起初是被她伤透了心,后来还不是想拉出距离激她,冷静下来一想她就明白无漪断然舍不得她的,以退为进未尝不是个办法。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1节 何澜生抱着双臂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恐怕无漪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宅邸很大住的人加起来也没二十,深秋的夜里凉,何澜生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冷却一时没地方去。十几年间她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唐朝的土地,住处颇多可能说家的地方一处都没有。无漪在的地方便是家,如今……何澜生抽了抽泛酸的鼻子,只好往偏房去。 “夜了,跟娘回去睡。”何无漪从暗处走出来,手上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何澜生闷着声跟她回去了。反正她早在她面前丢尽了脸面,这点事还算什么……再说她是她娘啊,哪怕就算再丢人,无漪也不会嫌弃她的。何澜生心里就这么一想,顿时五味杂陈。 “我,我去偏房睡,。”何澜生半路还是停了下来,回去了又能如何,回到前几日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家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说么,还是无漪继续宠爱她宠到甚至……就算无漪能忍受她都受不了也做不得,那是糟蹋了无漪和她的感情。 “澜儿想去?”何无漪问道,路上没灯何澜生也看不清她的神色,硬着头皮回道:“于礼应该的,夜里凉娘早些回屋吧。”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又伤了她。 “澜儿,跟娘回去。” “娘不是说我喜欢的都依着我……”何澜生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她懊恼的想把话收回来可何无漪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何澜生抱着外衣孤零零的站了会还是没追上去,冷得打了个喷嚏才往偏房去。 许是太久没人住偏房的被子一股怪味,夜了何澜生也不太愿麻烦人将就的躺下了,好半天好像闻着什么味,困得也没想太多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她睡过去才一会门就被打开了,何无漪仍穿着刚才那身衣服进来,屋子里的气味让她蹙了眉头走到床边见何澜生缩成一小团更是沉沉的叹了口气,“大了就学会跟娘犟了,你这傻孩子……” 她把手放进被子里摸了摸后,掀开被子将何澜生抱了起来,直接抱回了她们的屋子。何澜生睡着了也往她怀里钻,何无漪瞧着她的小模样捏了捏她的脸颊,才搂着她睡了。 何澜生一觉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奇怪,昨晚怎么可能睡的那么沉?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果然是无漪的味道,她一时怎么都收不住笑容可一会又跟要哭出来似的。 无漪她怎么可以这样! 何澜生一颗心纠结了半天,干脆装聋作哑的起来,叫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打算住下了。夏雨带着一批人走了药铺的事情就一件不落的传过来,何澜生忙了一会关掌柜又传信过来有要事相商,她只好换了衣服出门。 “一家药铺”在扬州重要的路段几乎设都有店面,一手占了扬州大半的药材生意。关掌柜约的是总店,店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何澜生穿着件寻常人家的衣服进去,关管事就迎了上来:“这边请。” 何澜生颔首随他过去,做事的人好奇的问了问:“那姑娘是谁?” “我也没见过,没见管事的那么客气肯定是贵客。哎,客人叫你取药呢,那是咱能知道的事么?” 何澜生跟着他进了里屋,关掌柜忙递上一份账册:“小主人,库里剩下药材比往年还少了两成。”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何澜生查看了下里面各类药材的库存,有几类缺了不少。 “今早查对仓库时才发现不对的,秋后江宁发洪水用去不少,后续收上来的哪知道还是不够,这事也怪我糊涂总惦记着您要过来。马上过冬了我急的也没办法,您看看能不能从别处调些?” 何澜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关隶庭会在这事上糊涂?但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都这时候了,别处就算是有也早调度好了。我往附近的州问问,实在不行再想其他法子。” “小主人的意思是往别家问问?”关管事想了一会摇头,“咱们这些年挤走了好些店,这事恐怕难。” “先去打听打听的情况,生意不都是谈出来的。”何澜生一说,关管事脸色就不好起来,“小主人别打趣我这老骨头,内人管的严酒桌上的生意我万万不敢沾。” 得,这□□管严还理直气壮起来,何澜生无语道:“你这偌大的扬州,没一个会谈生意的?”不过想这么就糊弄她,也太小瞧人了。 “嘿嘿,咱明人不说暗话,这几年药铺生意稳而不前,小主人没这个意思?”他张开五指缓缓握成拳,何澜生了然却摇头道:“树大招风。” “那小主人的意思是?” “这些年做的够多了,过几年我也随…我娘回谷里。”何澜生将手里的账册还给了他。关管事疑惑不解的翻了翻账册,却发现里面被撕开了好几张,花了半宿心思做的假账竟给毁了。转念想了想顿时一个激灵,心道妙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只要做得隐秘谁会知道全天下的药材生意都握在他们手里。 他两眼发亮的瞅着何澜生,何澜生点了点头。往后皇帝们若想对药谷下手,那她也能让他们的皇位坐的不那么稳当。 “嘿嘿,时候不早了,小主人随我去庆春楼里吃点?”关管事搓了搓双手道,见何澜生点头忙给她开了门,“听说被夏雨关在府里没出来,小主人可少了好些乐子。” “爹。”屋外一少年见着关管事喊了句,“这位姑娘是?” “不懂礼数,见了小何姑娘这么冒失!” “在下关卓文见过何姑娘。”少年彬彬有礼的道,眼神却一直偷瞧着何澜生。 “关公子仪表堂堂,关伯也是好福气。”何澜生笑着赞扬,余光一晃好像见着无漪了,她往四周找了找结果被人拉进了怀里。 “主……何大夫。”关管事半天吐出一句话来,见何无漪脸色不好忙拉了自家儿子说,“内人喊我回家吃饭呢,庆春楼的菜品不错何大夫可以带何姑娘去吃吃,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爹,娘不是”关卓文还没说完就给关管事给拉走了,心里暗自嫌弃自家儿子没眼力,没见主人和小主人吵架了么,女人间的事情哪里是他们男人能插足的。 “去吃饭?”何澜生站好说,何无漪却来了一句:“我不喜。” “嗯?”何澜生一时没听明白,何无漪却拉着她出了药铺,“去吃饭。” “……”何澜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第五十一章 时日 ?  “去哪里吃,怎么来铺子里了?”何澜生脸上带笑的问,连步子也走得比早上轻快了不少,心里虽鄙视自己就被三个字收服了,可昨晚无漪都抱着她睡了,回头一想就她在瞎闹似的。 “娘来抓药的,咱们回去吃可好?”何无漪转过身来问,素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何澜生的手指头钻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见何无漪没挣开便又问了句:“不生气么?”想着她该是生了气的,手里又扣紧了些。 “还能和澜儿置什么气。”何无漪把她拉近了些,“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轿子,轿子走过了……”何澜生想起来早被遗忘在角落的轿夫有些发窘道,忙回头拉着她去寻。等进了轿子里与何无漪并排坐着,偷偷看了她好几眼,等何无漪被她看的失笑的时候才赌气的说:“方才还说了不喜欢,这会又不认了。” “那,娘认了就是。”何无漪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 “这么简单……”何澜生失望的收回目光,什么拉开距离的话哪里还说的出口,只好靠着她捉了她的手玩。何无漪目光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伸手覆上她的手心:“别和娘闹了,澜儿,澜儿……”声音柔柔的带着些颤音,听得何澜生的心早就快化了,想着这几天伤了她多次更是心疼,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她生怕她声音里再带出点哭意来。 抱得紧了何澜生才发现靠的太近,一抬头就能亲到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何澜生脑子里想到的是上次轿子中沉迷的吻,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视线,可总感觉无漪的目光像是黏在她身上一般,不由连着身体也往后挪了挪。想用话来扯开仿佛粘滞的空气,开口的却是:“我不是闹脾气。” 她说不清楚,最早或许是伤心是介意,她确定那天无漪吻她时分明不是一般的情愫,可无漪心里却揪着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追根究底最早是她自己逼着无漪走的那一步,哪怕就是一个吻,亲人间和情人间截然不同。她不曾想开弓没有回头路,而这条路上无漪的心思她越猜心便越慌。 “那就不是。”何无漪哄着她说,“是娘和你闹脾气。” 还不是明着说她在瞎闹么。何澜生别扭的不理她,何无漪就笑,笑靥如花晃何澜生眼睛都痴了。何无漪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凑上前唤她:“澜儿。” 何澜生呼吸一紧,心里竟有些期待起来。可何无漪凑近了却只是单纯贴着她的面颊,“澜儿,娘是在和你闹脾气。” 何澜生疑惑,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想问洗马桥就到了。念心开了门迎她们进来,看着两人和好如初脸上堆满了笑:“回来了正好,刚做了一桌子好菜我还愁没人吃呢。” “所以无…”何澜生话到一半顿了下,何无漪便接了过来:“我就带着澜儿赶回来了。”拉着何澜生就往厅堂去,念心半悬着颗心跟着也搞不懂这两人到底如何了。 何澜生看着她反倒问了句:“没和夏雨去?” “她能出什么事,我还想着和少谷主多待些日子呢。”刚说完何澜生就被何无漪拉进了怀里,连张脸也不给她看。念心苦了脸,谷主哎……这般护得紧,少谷主不想多都难啊! 吃饭时何澜生颇不好意思的坐在那,何无漪时不时又给她夹一筷子菜,碗里都堆成了山包,顶着何无漪的压力念心三两下吃完就跑下桌了。何澜生红着脸瞪了何无漪一眼:“无漪,好好吃饭!” 话说出来何无漪侧头笑着瞧了她一眼,低头就亲她。何澜生躲都躲不及,被她亲了个够才给松手。 瞧着她一张小脸又红又滑,还油光铮亮的,何无漪笑的开心:“澜儿,你叫娘什么?” “何无漪,以后不许再这样!”何澜生咬牙切齿的说,指名道姓反让何无漪笑眯了眼睛,“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也是你惯的。”何澜生才不信她会生气,转而又叹了声道:“无漪,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嗯,什么心急?” “反正下次别胡乱亲我了。”她才十三岁还等得起,再说都等了这么多年着急也逼不出什么来,这人性子就这样,哪里舍得真心伤了她。 “那般么…”何无漪敛了笑容,许久才道,“娘是喜欢的。” 何澜生狂喜的惊住了:“你…你喜欢?” “嗯,喜欢的很。”何无漪点头说,眼神有几分晦涩难明地对上何澜生发亮的眸子,“你还小……” 何澜生憋屈,喊着说:“我不小了。你之前还说我长大了这会又说我小,寻常人家连孩子都生了!”算起来明明是她要大她十来岁,可说不得。 “嗯,那又如何?”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颊,“傻孩子。” 何澜生完全愣了,迷迷糊糊的还真傻了似的,生意场上的精明像是全部都拿去喂了狗。 下午何澜生又在书房忙,何无漪没出门就在一旁看书,房间沙沙的翻书声此起彼伏,念心在旁转了几圈实在没事做就去把刚打扫出来的偏房锁了,还不忘叨咕了声瞎折腾人。这事结了吧?念心摇了摇头不明白,可谷主那人她自小服侍就没明白过。若是真的成了呢?她心里打颤不敢再多想。 “过两天得去曹府赴约,无漪记得腾出日子来。”何澜生半路想起这事来,停下笔说。何无漪眼也没抬的应了声,她只好继续提笔,刚写了两个字却听何无漪说,“咱们许久未去洛阳了。” “开了春你想我们就动身。” “不了。”何无漪摇头继续看书去了。何澜生没了心思办事就搁了笔挨着她坐了下来,“是有事?” 何无漪见她过来就放了书,靠在椅背上叹了声:“娘是记起长孙姑姑为洛阳人士,偶有所想。汝南回了封地,景庭也长年在外游历……姑姑她一别,娘也不想再往那边去了。” “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无漪,你还有我呢。”何澜生拨开挡在她额前的发,才看见她眼睛有些红,倾身就亲了上去,唇瓣贴着眼睑细碎又温柔的亲着。何无漪更往后仰了仰,伸手将何澜生抱得更紧了些。午后的斜阳照进来,给拥在一起的两人镀上了一层光晕。 何澜生的心才真正静了下来,无波无澜,只想就这么被她抱着,一辈子都好。 心情好了起来做什么都高兴,何澜生甚至扔了手头的大事,跟着何无漪走街串巷去了。关管事来了两天都扑了空,第三天早早地就守在了何府门前,进府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的看着何无漪拉着何澜生上了马,去曹府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拦啊! “咱们非得去?”何无漪抱着她没甚心思赶马,小云还配合地晃晃荡荡的迈着步子,赶得巧还往菜农的箩筐里揪上一口菜,悠悠地吃得好不自在,完全不管何澜生在那赔了笑脸又贴钱。 “你还笑。”何澜生接了何无漪的手上马来,“你都说了下次登门,我们不好失言。”何无漪不高兴的放了缰绳也不管小云又去干什么混事了,何澜生大呼头疼。两人拖拖拉拉的到了曹府,还没进门曹姝妤就过来了。 “何姐姐让我好等,何澜生你怎么又在?!” “曹大小姐,进门是客。” “哼,何姐姐快来,爹爹和娘亲都等着呢。”她对着何澜生一番横眉冷目,却笑着把何无漪迎进去,过来的曹鹏征看了严声道:“姝儿,不得无礼。” “是是是,爹爹。” “何大夫多年不见,来扬州数日曹某适今才尽地主之谊实在有愧,快里面请。” “何姐姐你别听我爹说的好听,就是拉了人到了桌上喝几口小酒。”说完对着曹鹏征吐舌头。何无漪一听神色也有几分怀念,对着曹鹏征点了点头。 “姝儿。”曹鹏征老脸挂不住正要教训女儿,屋里走出一风韵妇人,何澜生瞧着她眉眼间和谁有些像,一时没想出来。“你们父女都歇歇,别让何丫头看了笑话。”说着对何无漪点了点头,“多年不见,你这丫头的样貌还是没变。旁的是你女儿吧,也是大出息了。” 何无漪敛了笑容细看了回妇人,上前捉了她的手探脉,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夫人借一步说话。” 曹鹏征和曹姝妤脸色大变,见何无漪眉头深锁心都慌了。 “何大夫,内子身体有漾?” “何姐姐,我娘身子一直很好,是不是错了?”曹姝妤拉着何无漪问。 “等等,容无漪诊了再问。” 何澜生头疼的挡住他们,曹姝妤气的吼道,“不是你娘,你又不着急!” “姝儿,好好说话,曹郎我就随何丫头叙叙。”曹夫人好似心里有底了般,曹鹏征拉过曹姝妤点头道:“行。” 两人进了里屋,何无漪直接开口道:“夫人可认识潭烟?” “寻欢楼的谭烟,全扬州恐怕无人不知。”曹夫人摇头叹道,“何丫头真是好眼力,我娘家也姓谭,她是我叔父的女儿。叔父一脉早年在扬州置办了家产,随后不知何事家破人亡,曹郎到扬州上任后才寻到了她,念她孤苦伶仃本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何无漪听完却是说:“夫人和潭烟患了同一种病,症状尚轻暂且无事,潭烟时日无多了。夫人娘家其他人身体如何?” “家中仅剩两个哥哥在外当职,妹妹十五就夭了。其他叔伯家的女儿多不命长。你今日一说起来,我就想到了。” “原来如此。那还请夫人劝潭烟一句,身体要紧切莫任性妄为。” “还未出阁就和女人厮混,连谭家的声名都给她败了,她哪里还要命!”曹夫人一提就气得不轻,“可我的姝儿,何大夫你要好好给她看看!” 何无漪忙扶住她说:“曹姑娘身体安好,夫人放心。” “那就好。看着她能嫁个好人家,我也就这么个盼头了,往后我和她爹走了她也有个依托。”她一双秀目含泪地拜托何无漪,“这事何大夫千万要瞒着她。姝儿性子急,一说她指定受不了。” 何无漪点头,沉吟半响也没再提潭烟,只是说:“少则需半月问诊一次。我近日都待在扬州。” “好,有何大夫在我还能多活上几年。”她笑着应道,何无漪也不多说就开了门出去。曹姝妤立马就迎了上来:“娘,娘你没事吧?何姐姐你也回句话呀!” 曹夫人忙不迭的应道:“问了些旁的事,你娘身体好着呢,不信你问问何大夫。” “夫人有几分像一个故人就问了几句,身体并无大碍仅是有些虚乏罢了,可有纸笔我开张方子。”何澜生听着何无漪说这些,却明显觉得她不高兴,后面果然推辞了曹家人的挽留直接出来了。 “怎么不高兴?曹夫人我看得长得有些像潭烟。”何澜生还是后面才想起来,想必无漪谈的也是潭烟吧。 “是堂亲。澜儿,娘想搬去寻欢楼住一段时间。” “不行!”何澜生坚决拒绝,去寻欢楼还不知道会看到些什么瞎眼睛的东西。“你要给潭烟治病?我把她请到府里就是,她要是不来我叫沙丘绑了她来!” “那去绑吧。”何无漪点头赞同,“现在就去。”吹了声口哨抱着何澜生就上了马直奔寻欢楼。 何澜生扶额,她还没和沙丘说呢,单就她们俩能把潭烟绑回去?一路上又是鸡飞狗跳,何无漪却一言不发。何澜生渐渐也沉了脸,她这样想必潭烟没多少天了。心里不由噎的慌,生命实在太脆弱,昨天看着还好好的人明天可能就没了。 她已经不想再看无漪努力后却还要亲眼目睹病人痛苦死去的面容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失败… ? ☆、第五十二章 倾斜 ?  “哟,何大夫又来了?”‘轻怜’阁里潭烟倚在床上问,水红色的纱帐隔着她平日娇艳如花的脸,藕臂半遮半掩从纱帐内垂在外面……本该是香艳异常的景,却被屋里弥漫的苦药味抹的干干净净。 何澜生进的屋来就看到打翻在地的汤碗,药汤撒了一地也没个人收拾。她弯腰将药碗捡了起来,褐色的药汤流到脚底,何澜生的脸色沉了下去。无漪的心血就这么被她糟蹋了,真的不想活了么?“潭烟,你什么意思?” “药太苦了,我就是一失手就给打了,何大夫莫怪。”潭烟笑了笑扯开纱帐身子照旧半躺着,没半点起来面客的意思。何澜生见她面色不错就是瘦了些,看样子没想象的严重,不由放了心。她这一出神,何无漪已走到床边搭了脉。 “何大夫可诊出什么来?我这日日扎针喝药的,人都不往我屋里头来了。”她懒懒的问,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说:“桌上有水没,麻烦何姑娘倒一杯来。” 念着她是个病人,何澜生就给她倒了杯。潭烟接过没几下就喝完了还跟没解渴似的,何澜生只好再给她倒了一杯,心里头却奇怪起来。“无漪,可断出什么来?” “是消渴病。时日一久恐气阴两伤,气血逆乱,难以救治。”何无漪收了手问潭烟:“曹夫人讲潭家女儿多早夭,你可清楚?” 方才还算镇定的潭烟脸色一僵,诧异的问:“何大夫说潭家人得的是消渴病?”她怔怔的想了一会,连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都没顾及,何澜生心里虽是疑惑却也不好插嘴问。 “曹夫人脉相已有征兆,病发只是时日。此地多有不便,谭姑娘可否移步何府?” 潭烟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连平日里肆意的娇笑都敛尽了,那双桃花眼眸里散了平日的暧昧竟显露出些许冷艳感来:“何大夫的好意潭烟心领了,秋雁送客。” 潭烟突然变脸让何澜生惊了下,还未说话何无漪就走了出去。她见潭烟执意如此,只好劝了句:“潭烟,你不想治那当初寻无漪作何?既然看了断没有中途不看的道理。” “何姑娘,病看是不看姐姐我说了算。”她施施然的笑着,丝毫不顾何澜生的气黑的脸色,“不如何大夫满足下人家,我再考虑考虑~~”就那么一会功夫又变回了寻欢楼的潭烟。 何澜生甩袖子走人,心道夜里让丘沙敲晕扛走了事。待她出来却见流霜笑盈盈的从她身边过去,那笑容无端端的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念一想莫不是无漪当真住了下来?她忙拉住流霜问:“何大夫呢?” “哟,这就等不及了啊,现在的小姑娘还真让姐姐我” “她在哪?!”何澜生哪有功夫听她调笑,流霜无趣的指了指后院,“被秋雁带去后院了。”何澜生忙往后院去,正巧遇着送被子的秋雁,忙问:“人呢?” “何大夫方才还在屋里呢。我说你们不是往这里来的人,何必往里淌呢。” “潭烟近些日子还接客么?”何澜生在身上掏了颗金豆子给她,“后院别来人了,若是不够你们再提。”说着闻了闻被子,料子一股脂粉味直接让何澜生呛了好几声,“别拿过去了,我会叫人送来。” 被如此嫌弃秋雁的脸色也拉了下来:“寻欢楼脏,还请何姑娘好生住着!”说完抱着被子走了。 何澜生噎了下,暗道这姑娘脾气还挺大。回头见何无漪站在那看她,还站了好一会。眼神静静的,墨黑的眸子好似一汪深泉何澜生不由跌了进去,痴痴缠缠的越陷越深。 “哎哟,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流霜甩着帕子捂嘴笑,何澜生才收回了眼神,“何事?”她虽然装的淡定,可平日里白皙的脸蛋此刻红云缭绕,如何也抑制不住。她忍不住去瞧无漪,结果她云淡风轻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气恼的咬了咬嘴唇。 “何姑娘好大的手笔,一人就要了整个后院,可你让我们楼里的姑娘住哪去?” “寻欢楼还缺住的地方?” 流霜眨了眨眼睛道:“这前面可不是睡觉的~”何澜生脸色一黑,只好道:“夜里不要闹事。” “那就谢何姑娘体谅了。”她暧昧的瞧了眼两人,满脸笑容的扭着腰身走了。何澜生拉着何无漪回何府,念心一听说要去寻欢楼住如何也不肯,何澜生心里也不同意便没说话连手里收拾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谷主唉,那地方夜里吵闹去了也不得安心看病,白天日日往那去邻里四周都说闲话了。” 何无漪无动于衷的翻着医书,念心又道:“再说少谷主还是个不知事的姑娘家,哪有往勾栏住的。”心道少谷主定是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给带坏了。 “澜儿不去。”何无漪抬眼回了句,何澜生哪里又放心,“我去也好照看下,夜里又乱还是带丘沙去,省得被不干净的人缠上了。” 念心忙点头:“要的要的。” “那就这样说好了。”看念心那么配合何澜生无奈的结了话,“念心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去准备午饭吧,我下午还有事与关管事商量。” 念心不情愿的去了,哀叹这上头没人管得住谷主,她更是个不顶事的。 “澜儿事情忙不必跟着娘。”何无漪放下医书说,“娘去几天就回。” “我晚上不放心,你自个决定住下了也不和我说声,我若不去你不会……”何澜生脸颊又忍不住红起来,咬了咬唇索性豁出去了,反正依无漪的性子更是不会说的,“不会想我么?” 何无漪笑着夸道:“澜儿好乖,娘自然想的。”何澜生挫败的想撞墙,哼了声不打算理她了,没料想她却把她抱到了腿上。何澜生来不及又脸红心跳,她又拿起医书继续顺带还束了她的腰肢说,“别闹,陪娘好好看看书。”何澜生只得哀叹无漪真心是不解风情的医痴。 人命关天治病要紧,何澜生只好靠在她怀里陪着一起看,念心喊她们吃饭时,看到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左思右想都不放心决定还是和谷主好生说说。可能谈出些什么来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又怕她对夏雨的心思早被谷主看透了去。 下午念心给她们准备完东西,在药房见着何无漪在出神,迟疑的上前道:“谷主?” “忙完了?” “都收拾好了。”念心斟酌了半天才问出口:“少谷主前几日的事,不知谷主放在心上没?” 何无漪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道:“有的。” “少谷主年纪小不懂事,谷主,谷主不能随着她的性子胡来。念心斗胆说一句,谷主心里该清楚您是做娘的,心里该有分寸。” “我清楚。” 看着何无漪点头,念心就松了气,只要谷主心里有底,她也就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何无漪却是神色复杂的又说了句:“你与夏雨是何种心思?” 念心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何无漪面前。“婢子知错。” 何无漪扶了她起来,摇头道:“回去吧。”也不听念心说什么就背过了身去,念心心头冒出不好的预感来,可她如何敢深想只能盼自己想太多了。 何澜生赶在天黑之前带着做好的饭菜进了寻欢楼后院,无漪还在熬药,许是药味太难闻,来去没见个人过来。何澜生放下食盒唤她吃饭,何无漪看着炉子说:“娘等会再吃。” “等会得凉了,楼里寻不到个煎药的人?”何澜生端了饭碗给她,何无漪接过吃了几口说:“澜儿做的。” “嗯,味道不对?”她忙尝了尝。 “好吃。”何无漪笑着说,“下午很忙?看你衣服都脏了。” “厨房碰着点灰,待会就换了。潭烟的病情怎么样?”何澜生拿了个凳子挨着何无漪坐下,至于满屋子的药味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连日娘换了几种药也不见好转,谭姑娘的身子拖不得几日。”何无漪说起来连筷子都停了下去,一个人又开始出神。何澜生忙唤她:“吃饭要紧,吃饱了再想。药她都喝了没,你没问其他人,说不定她以前也都倒了呢。” “倒的多喝的少。” 何澜生有些生气的说:“她不打算治了?”要不是顾着无漪的心思,何澜生断然不会上门给她治病的更别说她还这种态度,可真要何澜生看着她死,她又做不到。说起来就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如若执意求死,娘又何必来救。” 何澜生只好收了话,给何无漪碗里添了些菜。两人吃完饭让潭烟喝了汤药就早早睡下了。前楼的欢歌笑语多少传了些到耳朵里,连空气中都冒着股脂粉的浓香,合着酒味熏得何澜生鼻子不舒服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没见停,何无漪抱着她将被子捂拢了些。何澜生埋进她的怀里鼻尖贴着她的里衣闻着熟悉的药味才好了些。 过了半响,何无漪出声问:“还没睡?” “睡不着。”何澜生赖在她怀里蹭了蹭,脸蛋滑过上好的丝绸感觉得到她暖暖的体温。许是蹭的有些痒,何无漪笑着就挠上了她的胳肢窝,何澜生怕痒地扭着身子躲,不由笑出了声。那声音干净清脆好似溪水流过一般,在满是娇声软语中听得人耳目一新。路过的人不由伸长了耳朵暗想是哪位姑娘。 何澜生没力气的摇头,“别闹了,不玩了。”何无漪笑着亲了亲她:“那好好睡。”脸颊上是她软软的唇,何澜生想了想还是咬着被子闷头睡觉。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子一凉,何澜生顿时醒了,一把抱住了坐起来的何无漪。 “娘出去看看,前面出事了。” “潭烟?”何澜生半睁着眼睛问。 “是她。” “我陪你一起去。”何澜生说着也坐了起来,拿过衣服就开始穿。“别听念心的,我不是不知事的孩子。” “你啊,多大了还是娘的孩子。”何无漪拿过她的衣服帮她系上,何澜生抓着她的手道:“我知道的。可你…” “嗯?”何无漪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直接奔出了房间,一路就听的潭烟道:“各位都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不知道寻欢楼里狗与男子不得入内?!” “好厉害的一张嘴!别说是一间寻欢楼就是十间我也买得起!”说话的是个发福的中年男子,何澜生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扬州的盐商姓贺,长兄在长安做官才给他谋了个好差事。眼神转向其他人,也是有些背景的。 “不卖!”流霜道,“这生意我们不做,秋雁送客!” “哼,我今个还非得尝尝潭烟的滋味,我家婆娘睡的,我睡不得?!”说完他自个大笑起来。潭烟跟着大笑道:“贺老爷,是我睡了你女人。” “哈哈哈哈……”其他人哄堂大笑,那人恼羞成怒便要用强。何澜生打了个响指,姓贺的迎面一坛酒就砸了过来,吓得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什么人躲在后面,给我出来!” “大家眼里都看得清清楚,哪里有人!”潭烟笑道:“贺老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引得小鬼缠身啊~” “这可是谭家的老宅,五年前谭家满门都亡了,说不定啊有几个认识贺老爷的。”潭烟装神弄鬼的说,恰巧她身后的大堂里冒出个飘忽的黑影,来来回回一摇一摆像是悬在那高梁上,不知是谁应景地尖叫了声:“鬼啊!” 刺耳的尖叫把那姓贺的一群人吓得脸色发白,贺老爷强作镇定的:“休得胡说,谭家与我有什么干系!这里不干不净的,我们走!” 谭烟还是潭烟?何澜生留了个心眼,可既然是老宅更不能拿来开青楼啊。何澜生不由问了问旁边的姑娘,“这寻欢楼还有什么来历?” “就是谭家的老宅,名字嘛我比较喜欢青柠姐姐说的那句话:世上无尔,何处寻欢。青柠姐姐书读得可多了,和我们讲那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求得卓文君和他私奔,到头来得了官位还不是嫌弃人家人老珠黄了,男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世上无尔,何处寻欢……”何澜生跟着念了句,才惊觉这名字和她起初想的差了太多。可男人们灰溜溜的走了,这里依旧还是笙歌艳舞哪里有谁为谁伤心难过?何澜生受不了潭烟肆意的样子,对无漪说:“我们回去吧。” “哦。”何无漪点头。何澜生听她竟不反对不由奇怪的问道:“无漪不去看看潭烟,这样她的身子受得住?” “娘说过了。”何无漪远远的看了眼潭烟那边,不少做男子打扮的女子与寻欢楼的姑娘们调笑,或拥或抱耳鬓磨腮。她偏头见何澜生也望向那处,不高兴的抱着她走了。 何澜生更是疑惑的问:“怎么了?” “潭姑娘说她在做她应做的事,做了娼妇还要立什么牌坊。” 何澜生一听更是黑了脸,潭烟都对无漪说些什么鬼话,遂是不愿再多留半步。 潭烟从高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手里把玩着何澜生付的那颗金豆子:“流霜你说何姑娘是个什么人物,我自诩看人的本事不差这次却走了眼。” “小小年纪是个有主见的,怎么你又看上了她?小姑娘逗逗挺有意思的,我劝你一声别动那些心思。” “哦?”潭烟喝着杯中的美酒,眯了眯眼睛,“你还有什么新鲜说法?”流霜回头见她手里的酒登时变了脸色:“何大夫交待了你不能喝酒、你真不想活了,那成大家往后都散了!” 她话一出,身旁的人都静了下来。潭烟也冷了脸:“流霜你又胡说些什么,扫了大家的兴致。” “还玩些什么,你真想死在那屋里就去!”流霜气红了眼睛囔道。厅里客人本就不多,前头走了不少当下两人闹起来也陆陆续续都走了,剩下些姑娘们拉劝两人。潭烟一脸无趣的挥了挥手:“都散了回去睡。” 何澜生回来还没睡着便听着不少人过来,絮絮叨叨地说些有的没的,何澜生听了一会困意就上来了刚要睡着,隔壁的人又闹了起来。女人压抑的呻吟一阵一阵的钻进耳朵里,何澜生睡意去了大半想说话却硬生生卡在半路。说什么话都不合适,更何况无漪是个大夫,她们在做什么怎会不清楚。何澜生大半夜里红着脸还是做了鸵鸟拱进了她的怀里。 何无漪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哄着说:“好好睡,这样就不吵了。”隔壁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何澜生听得耳根发热侧头便吻上了何无漪手心。手心的肌肤细腻而温暖,她忍不住用舌尖允了下,何无漪就抽回了手。 何澜生心里失落闷闷的背对着她不说话。和好了无漪就不怎么亲近她了,最多也就是蜻蜓点水的碰碰脸蛋,还不如以前呢。 隔壁的声音渐渐消了,四周又安静下来,何澜生耳边的热意也散了,细想想刚才的举动才觉得有些孟浪了,忙转回来磕磕绊绊的说:“我,我方才一时就…下次不会了。”话落唇边便贴上了柔软的唇瓣,何澜生一惊忽然又反应过来,闭上眼睛有几分动情的回应着。 虽然何澜生压抑着乱了的呼吸,隔壁贴着墙壁偷听的人还是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得意的偷笑起来。“我说了吧,她们根本不是娘俩。用这招一试就试出来了~” “嘿嘿…有情人谁还忍得住,阿花姐好主意。” “什么阿花,说了多少遍叫秋华姐。”秋华不和她说,耳朵往墙上一贴居然啥声音都没了,啧啧了两声回去睡了。 房里何澜生因何无漪一时停下来怔忪了片刻,轻声唤她:“无漪……”何无漪在夜里眨了眨如若幽潭的眸子,将身下的何澜生抱进了怀里。好一会才听她说:“澜儿夜深了,睡吧。” “嗯。”何澜生想来日方长,就乖乖的睡了。 ? ☆、第五十三章 不甘 ?  何澜生这些天很忙,早出晚归的也顾不上潭烟的事情。治得好就是活治不好便是死,何澜生从小就见多了。而潭烟几乎自寻死路的放荡生活她更是极其不喜欢,若不是无漪要救以她的性子……还是得救的。 无漪说她首先是大夫而后才是个商人。凭自身喜怒做事是医家大忌,何澜生记得很清楚。午时的空闲,将丘沙召了过来问问。“坐着说吧,这些天辛苦你了。在寻欢楼听到些什么没?” 丘沙也不推辞,冷若冰霜的脸上没半分表情的坐下。她依旧一袭红衣,头发半散遮住了大半的左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何澜生打见她就这副样子也没觉得什么,除了第一次看到她左脸的伤疤被吓到过。好好的瓜子脸被腐蚀坑坑洼洼犹如沙丘,五年前她不过双十的年纪被人用草席裹了扔在荒郊,无漪见她还有口气就救了回来,从此就跟了她们。 寡言少语神出鬼没,只认无漪不认她的钱。何澜生曾对此很糟心,差点以为多了个情敌。 “轻怜死了。”丘沙的回话一如既往的简洁。何澜生愣了会才想起来潭烟门口那两个字—轻怜。乖乖巧巧的字迹一看就不是潭烟写出来的,是她喜欢的人?可想着那天屋里传出的那种声音,她扯了扯嘴角,潭烟做得也就太过了些,难不成是仇人?何澜生不得不示意她说下去。 “人死了心也死了,之外没什么事。”沙丘说完就要走,何澜生这还一头雾水忙叫住她:“说明白点。” 沙丘一记冷眼横过来,何澜生脸色如常,她又不会武功对煞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仔细讲,事关潭烟的病对无漪很重要。”不然她才不会费心思坐在这。 “潭烟为谭府嫡幼女,自幼与侍女轻怜相好。到二八年纪都未出阁传她与女子日夜厮混,谭家暗中处理了轻怜。后谭家生意失利又遭仇家报复满门被屠。五年前潭烟在谭家旧宅开了寻欢楼,夜夜笙歌。” 丘沙不带感情的回话硬邦邦跟背书似的,何澜生听得皱眉,爱人被亲人所害接着家破人亡期间潭烟这位嫡幼女怎么走过来的,想了会又问:“她哪里来的钱财?” “接客。” 何澜生一时沉默了,难怪潭烟说她做了娼妇还要立什么牌坊。可她这样还不是作践自己么!下午何澜生就坐不住早早地回了寻欢楼,后院无漪不在她只好去前楼找,半路却遇着青柠拿着本书在看。何澜生无意瞧了眼竟然是《战国策》,很是诧异不由问了句:“青柠姑娘看这种书?” “啊……闲来无事。”她遮了遮书页说,“何姑娘找何大夫吧,她和潭烟在西苑里下棋。” 闲来无事会看《战国策》,何澜生才不信。心里叹声可惜了,有才有貌却沦落至此。许是目光里的惋惜太直白,青柠脸色渐渐白了哀声道:“让何姑娘笑话了,我这种女子也是自不量力。” “谁说女子不如男,都是世道所逼。”何澜生叹道,青楼接男客是接,接女客又有什么不同,好好的女子都被糟蹋了。 青柠竟是浑身一颤,握住何澜生激动道:“何姑娘说的没错!谁说女子不如男啊…何姑娘小小年纪能说出这句话来,青柠自愧不如。” 何澜生讪讪一笑,她不过是在未来多活了二十几年。“我也是听说的,青柠姑娘别看轻了自己。” “澜儿。” 何澜生听得何无漪的声音忙应道:“我在这。”青柠见她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便不作久留先告辞了。她捧着书,青绿的衣摆匆匆消失在回廊处。何澜生眼里只顾看着何无漪也就没发觉青柠脸色不对劲。 “来得挺早,和青柠姑娘谈了些什么?” “她在看《战国策》,我好奇就问了几句。潭烟情况如何,丘沙今天和我说了些她的事。” “不太好。” 无漪说不太好的,那寻常大夫就是无能为力了。何澜生心里有些闷,半天才问道:“潭烟还不配合么?” “和往常一般。”何无漪摇头,“她心里有事过不去便无所谓的拖着,娘和她谈不来。” “我去劝劝。”何澜生说着拉了何无漪去寻潭烟,何无漪含笑的跟着她去了。何澜生无意间对上她的眸子竟看到了满满的欣慰,颇不自在的说:“无漪别这么看我。” “澜儿懂事了,娘高兴。”何无漪拉着她笑,“小时候你可不懂事了,娘都不知该如何教你。” “我,你说的我都记得。”医术、书法、骑术围棋……连她身上的衣服如何穿的都是向她学来的,何澜生想想小时候无漪几乎包了她所有的事情,手把手一直把她教出来的。“我虽记不得所有,医术也不算好……” “胡说,药草学的很好。师兄还想说等你有时间商议编本药学书。”何无漪拉着她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又说了一遍,“你这般,娘很高兴。” 何澜生被夸的脸色通红,喏喏的拽着她的手不说话,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无漪的医术太好,药谷的老辈们说三百年来天赋无出其右者,她作为唯一的弟子还去做了个商人,药铺开得虽好私下还是有不少人惋惜的,无漪她不说何澜生心里也介意。可要说让无漪去收新弟子,何澜生如何也不答应。 论谁遇上了她的温柔,都会被俘虏的吧。这世上只要她一个人知道她的好就够了。 两人再去西苑潭烟还在,何澜生再见她才发现就十几天的功夫瘦的差点脱了形,单看那张脸还是极美的,柔弱娇媚病如西子。病入膏肓的人见过不少,但她这般闲情逸致忙着解棋局的还是少数。 轻怜死了便死了心么?若非丘沙说了她如何也不信潭烟会是个痴情人。 “何姑娘好些日子没见。”她笑着打招呼,身子一时没稳住弄乱了棋盘,一旁的秋雁忙扶了她坐好。 何澜生见她这样有些难受,蹲下来捡棋子:“我这些天忙,今个有空就过来看看。”何无漪将捡上来的棋子一一放回原处,潭烟看了大赞道:“何大夫好记性。” “天色晚了风大,你早些回去。”何无漪放好后说,“我管不得你心里的事,你的身子已拖不得了。” “生死由命,活不活的我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娇笑着劝何无漪,“何大夫想开些,想的开了就不必难为自个,与你家澜儿好生快活才是活一场呢!呵呵……” 何澜生才不听潭烟的歪理,说:“什么才算快活,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我活着快活便好了,何姑娘看不惯不如遮了眼去。世上看不惯我潭烟的多了,又与我何干?” “你……!”何澜生噎的不行,何无漪抱住她好生安慰道:“澜儿,各有各的身不由己,别恼了。” 潭烟的目光停在两人身上,悠远地似在看其他人。何澜生并未察觉直问潭烟:“因为轻怜死了?” 潭烟一愣,突然笑道:“她死了不是好事么?活着也逃不过的。” “如此逞强又是何必,她若是知道你现在这般,死了又能安心?” “笑话!她都走了还管我作甚!”潭烟道,白皙的脸蛋因情绪激动而涨红,她似是魔怔了说:“她独独自个去了,留着我在这世上受苦,我为何还要念着她!” 秋雁忙扶着她略带担忧的说:“何姑娘别再说了。” “左右我也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谭家是我败的我愧对谭家先祖,可我到死了也不能原谅她!阴曹地府遇着她了我也要问问她,她口口声声说爱我当年何不等等我……”潭烟声声如泣,瘦成皮包骨的手捶打椅子腿…… 爱有多深怨有多沉。 何澜生却一点都不想听了。世上无尔,何处寻欢……“无漪,无漪。”她挨着何无漪唤她,担心一眨眼何无漪就没了似的。何无漪握着她的手应着她。潭烟从她们身边走过点了点头:“何大夫好生让潭烟羡慕呢,呵呵……” 那笑竟是像哭出来的一般,何无漪垂着眼睑说:“路是走出来的,怨还好恨也罢,谭姑娘到头来还不是苦了自己。” 潭烟摇头:“何大夫若失了你家澜儿恐怕就说不出这番话来吧。” 何无漪眼神一惊,神思复杂地沉默了半响只是抱紧了些何澜生,潭烟看着她们眼底隐隐有些湿意低头便走了。何无漪最终没拦着她,没劝她,她最后想怎么过都随了她。 夜里照旧是那个风姿绰约的潭烟,把酒言欢好不肆意。何澜生也往前楼坐了一会,只是一会却觉得心里泛着苦。谭家成了寻欢楼,潭烟守着那块牌子过了这么多年,寻欢寻欢这么放荡的名字后面,竟是伤的千疮百孔的心。 当初若不是谭家人逼死了轻怜,也就没这么多事吧。可世人眼里女子相爱逆乱阴阳,这小小的寻欢楼,在她的眼里也是快肮脏地……何澜生抽了抽鼻子喝了口酒,苦的。 潭烟没熬过那个冬天,腊八下葬何澜生和何无漪去送了她一程。谭家祖地关陇,潭烟却只能收了副棺材往扬州城外的荒地葬了,据说当年轻怜就葬在那,可连个坟头都没有是与不是也没人说得清。 来送的人都是女子,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都聚在在她的墓碑前骂,骂她没良心。骂着骂着便哭了出来。大冬天荒郊的风刮的又烈,那群女人们却哭的泪涕横流。何澜生她们中途走的,来来往往也没见着曹夫人甚至曹姝妤都没见着。 后来何澜生听说曹姝妤去了趟,指着坟头骂她不是谭家人。 潭烟死了,寻欢楼也要散了。何澜生听说了流霜打算卖了楼便想和无漪商量下,哪知何无漪已经先她吩咐关管事买了下来。何澜生哭笑不得的应了,去看院子时恰巧寻欢楼的姑娘们一个个拿着包袱要走,忙叫住她们:“你们要去哪里?” 一人没好气的回道:“还能做什么,有人要自然是找人嫁了,在不行去别的楼里也能混口饭吃,往后……” 何澜生想了想,问:“你们可会什么活计?” “琴棋书画那些又不能当饭吃。” “……那可愿意学?药铺开张也需要人,你们若是想留下来都可以。”何澜生说了却没几个信,看到一身素衣的青柠心里一动说:“青柠姑娘还记得我们谈的话,你可愿留下?” 青柠转身回头,何澜生被吓了一跳。她那绝世的容貌居然被划花了,伤疤肉往外翻毁的可谓彻底。她笑了笑说:“何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这模样,我就做。” “那无碍。只是你为何如此?”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何澜生看着都觉得疼。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可世人看的都是我那张脸,我不愿做那以色事人的事,毁了也好。”说着她放下了包袱,走到何澜生面前行礼道:“何姑娘若不嫌弃,往后承蒙您照应了。” “青柠姐姐?”其他人见她答应了都看过来,何澜生忙说:“想留的都留下,填上本名回头我去退了你们的娼籍。” “何姑娘当真如此?” “你们不信我也该信无漪,她买下的楼我自然会好好相待大家。”何澜生心里嘀咕道这赔本生意还没人过来真是稀奇事,哪里知道是她年纪太小没人敢拿她的话当回事。站在一旁的关管事就咳了声说:“在下是扬州一家药铺的管事,小主人的话说到做到各位姑娘请放心。” “我留下。”流霜率先应道,看了眼人群中个子娇小的何澜生,不由心道潭烟说的没错,大家还真看走了眼。 “那成我也留下……” 何澜生松了口气,将摊子留给关管事就赶着回去了。寻欢楼她待的太久,久了怎么也待不下去。往后这里也不会再有笙歌艳舞,恍惚的一刹那心里陡然明白了无漪她不愿久留一处的心思。 无漪……分开就那么一会就想的紧了,何澜生撩开帘子向外张望,眼前却飘过几簇雪花,叹道:“下雪了,又是一年啊……” ? ☆、第五十四章 住店 ?  开了春何无漪打马离开了扬州城,那十里繁花的锦绣城一眨眼就被小云甩在了后面,何澜生再回头看去,唯见城外依依杨柳,千丝万缕绿意正浓。而去年来时的种种恍惚已经过了好久。 “无漪,记得下次再来得去看场琼花宴。”何澜生仰着小脸说,过了个冬天就长高了不少,坐直腰来脑袋都能磕到她的下巴了。 “好,澜儿想看下次咱们再来。”何无漪拍了拍马背小云就撒开蹄子跑起来,她看着何澜生没坐稳倒在她的怀里,便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在大好的春光里,好看的迷了何澜生的眼。 至于路要往里走,就是小云的事了。 丘沙赶着马车远远的跟在后面,戴着顶黑色斗笠将整张脸尽数遮了,依旧是一身红衣好不诡异。路过的人看都不敢看自行给她让出道来,生怕触了这个煞鬼。 小云哒哒的一路往西南而去,大城里不缺大夫不缺药铺她们也不多待,渐渐就偏了官道越往小路上去。走走停停好些日子后,老天爷断断续续下起雨来。好不容易等天晴,何无漪前脚从客栈出来,后脚天就阴了。 “看样子又要下雨,无漪到最近的村子还有多久?”何澜生抱着包袱惴惴的问,她们在客舍里窝了五六天了算起来这是第三次出门,前两次都是半路天阴了不得不退回去。 “往西的村子要半个时辰的路。”何无漪想了下就垮了脸,“小云方才往南边拐了……” “……”何澜生没忍住伸手往马背上揪了根毛,揪完了马上抱住何无漪才不管小云怎么踢踏。何无漪忙抱住她:“小心摔了,瞎闹。” “又说我,你都不管管它的。”何澜生不服气的说,何无漪听了就笑她:“还能和小云比么,傻。” 何澜生实在说不出她在吃小云的醋,轻哼了声问:“那要下雨了,我们怎么办?” “前面有间屋子先去看看。”何无漪说着催马前去。荒郊野地的何澜生担心出事正要劝呢,头顶上就轰隆一声小云跑的更快了。她只好摸了摸随身带的匕首和药粉,就怕出什么事。 近了何澜生才看清楚那是间破庙,看着没一处完好的连匾额都踩碎了。到了门口何无漪下马来:“娘去看看,你在这等等。” “我也去,待在马上没意思,说不定小云一会就甩了我下去。”何澜生说着就跳下马来,何无漪伸手抱了个满怀,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重了不少,娘快抱不起了。” “那就不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澜生小声抗议着,却搂着何无漪不撒手。何无漪笑着应了:“是我的澜儿~” 何澜生脸又红了,啄了她一口才从她怀里跳出来。淡青色的衣摆在眼前溜过,何无漪伸手抓住那调皮的衣角,抬头,何澜生含情的眸子就闯入眼帘,就拉了她的手柔柔一笑:“快下雨了,还闹。” 何澜生自是乖乖的依着她进去,她转而又低头瞧她,眉目中满满皆是柔情。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2节 两人进得庙里,里面更是破乱。佛像倒塌四处都没快下脚的地方,可瞧着心里却觉得奇怪。她往里走了走,里头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外头却没几处有,暗想果然近期是有人到过的。 “有人没?有没有人在?”何澜生喊了几声,屋顶却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她暗道糟了,弄不好今晚要在这过了。 “先前许是有人路过。”何无漪一会的功夫就捡开东西腾了块空地出来,“澜儿冷不冷?咱们先在这避避,雨停了就走。” “不冷。这边窗户都破了……”何澜生心下担忧,要是起了风就够她们受的。“无漪有什么能挡风的么?”何澜生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窗户底下是死角看不清楚,她心里一跳小心的往后挪开一小步就感觉有什么抓住了脚踝,顿时叫了起来:“无漪!”拿出匕首就要刺过去。 “澜儿有人!”何无漪喊道,飞似的跑过来捉住何澜生的手腕。何澜生半路一惊,手里的匕首锵的一声掉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何无漪的怀里喘气问:“吓死我了,无漪我伤着人没?” “没伤着,娘在这呢。”何无漪给她顺了顺气,“火折子没带在身上么?” “带了,我没顾得上。”说着何无漪就往她身上找了,何澜生自小怕痒扭了扭身子忍着笑说:“痒,我自己拿。” “身上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何无漪搜了一圈才找出火折子来,擦了下火苗幽幽的升起来,何澜生眯着眼睛依稀看得见个人影倒在地上:“谁在那?”一时没拉住何无漪,就见她举着火折子到了那人面前,何澜生看身形是个女子也就放了心。 “她昏过去了。”何无漪习惯性探上她的脉搏,道:“内伤较重,澜儿咱们抬她到那边去,身上可能有伤。”何澜生上前帮忙,入手才觉得这人瘦的厉害骨头嗝的慌。 “水……”被惊动的女子迷迷糊糊的喊了句,何澜生忙递上水袋小心的喂她,结果她直接抢了过去猛灌,喝的太急受不住咳起来。 “慢点慢点。”何澜生忙给她顺背,“你是哪里人,怎么在这?”见她身上衣物虽脏却不破,不像是没家的,可半天她都摇头就是不说话。 “澜儿,你过来。”何无漪唤她,何澜生凑过去一看没看出什么来,何无漪眼神示意了一下,何澜生就伸手在腿骨上按了按,女子疼得身子都缩了起来。何澜生蹙眉道:“腿骨是断了没接好,现在骨头长歪了得打碎了重接。” “不错。你再看看?”何无漪放了手,往包袱了拿了干粮出来给女子,伸到她面前也没接,就凑上前拨开她杂乱的头发。 “呀!”女子一个劲地往后缩,“别过来,别过来……”手杂乱无章的挥动着,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无神。 何澜生被她推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暗道这人力气还挺大。见她毫无章法的闪躲心下诧异,和无漪对视一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的什么反应都没。 “我们是路过的大夫,你可饿了?”何无漪轻声问她,何澜生想着包袱里还剩了些糕点,便找了出来递到她鼻子边,女子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拿。“饿了就吃。”何澜生往她面前推了点,她才抢了过去大口吃起来。 还懂得警惕脑子不会有太大的事,不过眼睛瞎了也是难办。何澜生沉吟一会说:“我看可能伤了头,她这样子身上没法检查。” “还有呢?”何无漪见她几口吞完了糕点又将干粮递过去,那女子接过后怯生生的说了句:“谢谢。” “慢点,干了就着水吃。”何无漪说完抬头看了眼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了。 “还有她久病未治伤了根本,需要小心调理不然身体容易落下病根。无漪以为呢?” “脉象上看有淤血之症,惊吓过重神魂不稳,其他的还得再仔细看看。”何无漪见那女子神情缓和下来,想要搭话那女子却迷迷糊糊的睡了,她只好拿了件衣服与她盖上。“澜儿,让丘沙赶马车过来,咱们得快点寻处地方。” “雨太大恐怕听不到哨声。”何澜生想了下说,“不如让小云自个往后去寻,丘沙看到了自然会赶上来。”何无漪应了,低头在小云耳边说了几句就拍了拍它的脖子让它走了。何澜生捡了些木头生了火,拿了件衣服垫着就坐了下来,带的东西少也只能将就着,见那女子缩在一团疑惑的问:“这荒郊野外的她这副身体怎么能活下来?” “她身边有碗,应是有人来送饭的。”何无漪挨着她坐下,“澜儿饿了没?” “不饿。这样说是附近村子上的人?”何澜生靠在她肩上,“年纪轻轻弄成这样也太惨了。” 何无漪叹道:“先治病再说吧。” 等了好一会,何澜生的肚子都有些饿了时,门口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何澜生刚起身就见丘沙拿下斗笠进屋。 “主人。”这话是对着何无漪说的。何澜生摸了摸鼻子迎上去说:“最近的村子要走多久?有个病人要尽快找地方安顿。” “往南半个时辰。” 何澜生往外看了眼雨势,瓢泼大雨的别说半个时辰,一会都得浇成落汤鸡。回头询问无漪的意思,见她坚持只好点头:“那走吧。”丘沙一人就抱了那女子上马车,马车里放了诸多杂物最多能挤进两个人,何澜生想让无漪上去,无漪当然不肯。丘沙就扔了两件蓑衣出来,打马走了。 “……”何澜生大翻白眼,不听话的护卫真是糟心。 “走吧。”何无漪穿上蓑衣,拉着何澜生翻身上马。一出门雨水就浇了下来,何澜生冷得打了个颤,就被何无漪紧紧抱住了。 “抓紧了!” 何无漪躬着身子给她挡了大半的雨水,何澜生还来不及回一声,小云就蹿了出去。马蹄溅起的泥点打在裤腿上又被淋下的雨水冲刷掉,哗啦啦的到处都是雨声。何澜生猫着身子陷在何无漪不宽阔的怀里,摸着她的衣服越来越湿到后面都能拧出水来,手里握成了拳却乖乖的一动不动,无漪如此护着她让连怨她不爱惜自己都舍不得,只能在心里把丘沙埋怨了数遍。 好歹小云的脚程快,丘沙驾车要半个时辰她们大概没用两刻钟,到了旅馆翻身下马直接进了屋。“店家要三间房,快去烧水。另外再拿两套干净衣服过来,要新的。”何澜生还没脱下蓑衣就吩咐道。 “好好,客官随我来。”店主领着她们进屋,还没说话何澜生说了句话就关了门。“衣服快点送过来。” “好嘞,您稍等。”店主见两人湿透忙点头去了。 “衣服湿透了得快点换了。”何澜生顾不得自己要脱何无漪的蓑衣。何无漪自己结开了带子说:“娘换就是,你也别穿着了,容易受凉。” 湿透了的蓑衣滴着水,何澜生一起给放到了门口晾着,她上身被无漪护得好好的也就裤子湿透了打算等拿了衣服再换。屋里何无漪脱完蓑衣,全身几乎淋透了,何澜生看了眼就偏过了眼,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可眼神就是管不住的往里头看去,无漪背对着她将湿了的头发用手巾包起来,泼墨般的青丝贴在白皙的脖子间往下湿透的衣服里透出抹胸的轮廓,白月色的花边上她仿佛看到了那朵莲花何澜生脸红耳赤地收回了目光,逃似的出了门。 “澜儿”何无漪叹了声,并未转过身子来。 村间小店也就店主夫妻俩在,何澜生出来就遇着一妇人拿着衣服,见了何澜生脸色发红问道:“姑娘脸色好红,淋了得快些换了,这衣服是我开春做的没动过。” “唉,好。”何澜生脸色又红了红忙点头接了,被人瞧着实在不好意思,掏了钱就往屋里跑,也没注意掏的是多少钱。 “这姑娘钱太多了,姑娘姑娘!”妇人拿着烫手的金豆子,叫了好几声何澜生都没叫住,一时没了神忙找自己丈夫去。“大郎,大郎刚才那姑娘付了好多钱。”她扯了扯在收拾东西的丈夫,店主一听回道:“嘿,我家婆娘手艺好,许是人家客官看上了咱的绣活呢。” “那小姑娘看都没看,你过来,进屋里我跟你说”妇人四下看了看没人,拉着丈夫往屋里去。 “还做不做事了,不就是些赏钱弄得神神叨叨的,给了你就收着,我还赶着算账钱。”店主没什么兴趣,妇人不管关了店门拉着他直接拖进了屋里:“金子,是金子” 店主两眼放光,拿过在嘴边咬了咬,差点蹦了自个的牙,惊到:“真是金子!” “大郎,我这心里犯慌,那两件衣服哪里值这么多钱,还是还回去吧” “她都给了咱还能不要,你这婆娘忒没用。”店主用袖子擦了擦,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妇人更是慌了:“你没听说山东面开店的牛家,三年前也是收了人一锭金子说是问山上的宝贝,夜里就给人杀了。不成咱们得还回去。” “这那两位都是姑娘家,哪有的事。”店主推了推妇人,“你就乱听些嚼舌头的,咱这穷山僻壤的还有宝贝。”话刚落,门外就传来阴深深的声音:“住店。” 两人浑身一颤,妇人吓得哆哆嗦嗦的脸色发白,扑到店主身上一顿乱搜:“快还回去,那不是咱的东西,惹出事来咱没得活!” “住店。”丘沙再喊了一句,门口是小云的脚印没错,半天店门紧闭不见人出来,手不由按上腰间的剑。 “来了来了”店主衣衫乱了也不敢耽搁,慌慌张张的打开门,轰隆一声雷声夹着破天的闪电从脑门劈过,门口一身红衣的诡异女子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头发被吹起来时露出半张骇人的脸,店主尖叫一声:“鬼啊!!!”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后爬去,“金子我还,我还回去就是别杀我!” 妇人一听哆嗦着身子奔了出来,扑到自家丈夫的身上:“我们做的是本分生意,没做过亏心事,金子我们立马还回去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动我家大郎!” 丘沙见两人衣衫凌乱的搂在一块还说些胡话,睨了一眼道:“住店。”? ☆、第五十五章 只因是你 ?  何澜生听到声音出来时,店主正战战兢兢的领着丘沙进来。他双腿打颤一路低着头不敢看丘沙,何澜生无奈的摇头,丘沙又吓着人了。要是没了疤痕丘沙长得也不差,剜肉生肌的本事无漪还是有的,可她从未提过一声,何澜生每每想起都只得作罢。 “店家,领她去我定的那两间房吧。”何澜生和气的说着,她穿着店家妻子的衣服有些大,站在昏暗的店里瞧着衣服里空空荡荡的只露出白玉莹莹的脸来,店家一听两人真是一伙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郎,大郎!”妇人晃了晃丈夫见他一点意识都没有,哭着给何澜生跪下了:“求您放过我家大郎,金子我们不敢收的他一时起了贪心。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捧着那颗金豆子递给了何澜生。 “等等,夫人你先起来这怎么回事?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大夫,这位是我家护卫丘沙。”何澜生说完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丘沙,人能吓成这样也太恐怖了。丘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转身去马车里抱了女子出来问:“房间在哪?”何澜生只好给她指了指路。 妇人看了看两人,抹干净脸上的泪心仍有惴惴的问:“您是大夫?” “是的,路上遇大雨带了病人赶着来投宿的。”何澜生看着手上的金子暗道自己方才都没注意些,不过给了哪有收回来的,只好说:“这钱付了夫人你就好好收着吧,衣服做得很好。” “哎哟,我都想到哪去了!实在对不住姑娘。”妇人掐了自己一把推辞道:“姑娘您给的钱太多我们受不起,快收回去吧。”见她如何也不肯收,何澜生只好换了银子给她:“我们还要在这住几天,吃住一并算了若是不够再说。” “够了够了,我这小店哪要这么多银子。” “吓了你们是我们对不住,我粗通医术能否看看店家?” 妇人忙让出路来:“您快请,我家大郎没事吧?” “受了些惊吓,扶他进屋躺一会就会醒。”何澜生收了手说,“待会热水烧好了先往病人屋里送吧,还要麻烦夫人您帮忙收拾下。” 妇人都一一点头应了,不敢有半分的违抗。何澜生抽了抽嘴角,各种不适的匆匆回了屋。屋里何无漪不在,她只好去了隔壁。“无漪?” “嘘……”何无漪伸手碰了碰她的唇,何澜生忙噤了声。何无漪见她瞪着眼睛的样子好生可爱,亲了口转身准备香料去了。何澜生摸了摸被亲的地方,侧头看见丘沙还在脸就红了。心里哀嚎她的威严真的扫地了! 点的是安神助眠的香料,何澜生闻了会就犯困,只好退了出来,随后丘沙和无漪也出来了。丘沙对无漪颔首致意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样?”何澜生上前问,眼神忍不住跑到她身上去,衣服有些短肩部又宽了,花式的长裙穿起来怪怪的却有些俏丽的感觉,像是偷了别人衣服穿得小姑娘,笑起来满满的狡黠和孩子气。 “澜儿,澜儿?”何无漪见她出神唤了她好几声,“娘和你说事。” 何澜生移开眼应道:“嗯,怎么样?”何无漪还未开口店家提着桶热水过来:“姑娘,水好了是往这送?” 何无漪忙推开门让他进去:“把浴桶也放进来。”待放好了水,何无漪要去脱了那女子的衣服,何澜生忙拉住她。 “她身上脏,有好几处伤口要洗洗才好上药。点了香一时半会醒不了,无碍的。”何无漪给了个放心的笑容,何澜生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洗不洗的问题,抿着唇如何也不答应。“夫人,能否请你帮帮忙。”何澜生自顾自的同一旁的妇人说,妇人应了她就拉着何无漪直接回了屋。 “澜儿。”何无漪有些不高兴,“娘要去看看,她伤的如何要查清楚好对症下药,哪里是能胡闹的。你也不能顾着药铺,荒废了一身医术。” 何澜生却是固执的拖住了她:“医术我有好好跟着你学呢,平时看病都是你动手我也没处用。”她顿了下又说:“此事不关医术,等她洗完了再看不行么,你为何要亲自动手?”当年救下丘沙时她亲自擦拭上药何澜生心里吃了不知多少回干醋又不能说,这回如何也不能让她去做。 “娘看病自然要的。”何无漪坚持的说,何澜生抿了抿唇暗道无漪真是木头,别扭的拉着她说:“伤的是我无漪会让丘沙抱我么,会让旁人给我洗么?” “娘在要别人作何?”何无漪说着眼神一转登时明白了,看着何澜生呐呐的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晃动着浅浅的波澜又悄无声息的平静下去,“娘不去,好了?” 何澜生惊喜的瞧着她,墨黑的眸子里透着怦然心动的欢喜。何无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拥她入怀,笑着说:“澜儿,娘的傻澜儿……” 何澜生的心似要跳出来般,咚咚咚的停不下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何无漪,连她的细微的表情都舍不得放过,却不察被那缱绻温柔偷了魂,情不自禁地垫起脚看着近若咫尺的唇闭上了眼睛。唇瓣间的柔软让她眷恋,何澜生心里微微一叹就那么贴着她,将她拥紧了些。 何无漪的眼角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凝视着怀里的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好一会才说:“好了,还等着看病呢,别误了事。”何澜生才不得不松了手,回头还是亲了口才笑开来。 “姑娘来得正好快些来看看,这么个姑娘家满身的伤是如何弄得?”妇人擦了擦头上的汗给何澜生让出道来,何澜生自然给何无漪让道。妇人见了又问:“这位夫人是?” “我娘。喊她何大夫就行,她医术好我是给她打下手的。”何澜生说的还颇为得意,完全不以自己医术差为耻。 “澜儿,去包袱里拿金针和伤药过来,夫人可有干净的布条?”何无漪回头望着她,目光专注的让妇人不敢对视,忙说:“有,我去给您拿来。” 何澜生听话的去取东西,何无漪又说了道:“记得叫丘沙过来,看病时不可胡闹。” “……”被训了……何澜生嘟了嘟嘴不敢说不是,快步去了。何无漪回头看了她那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小身板,笑了下又马上收了笑容,低头专心诊治。 “无漪,这边伤口溃烂了不能直接上药。”何澜生上药上到一半看着女子背上划开的皮肉蹙眉,“要剜掉溃烂的部分。” 何无漪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眼伤口道:“澜儿来?” 何澜生诧异的瞧了她一眼,无漪以前都不太让她动手处理伤口的。她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大夫,往日打下手也看过很多次了,是以点了点头。 “你注意些别让她醒了,备上热水和伤药,必要时记得叫丘沙帮忙。”何无漪不放心的嘱咐道,鼓励的看了她一眼便忙自己的去了。何澜生看她忙着接骨也就没打扰,放下手里的伤药,取了热水和匕首,深呼一口气就埋头开始处理。 一开始有些不敢下手,过一会就好多了,毕竟血肉模糊她又不是第一次见,比起无漪处理过的那些这种伤口还算小意思。何澜生渐渐放了心,手里的动作也利落起来,正在收尾躺着的女子突然动了起来。何无漪率先觉得不对劲按住她的腿喊了句:“丘沙,快制住她!”可还是晚了。 女子许是痛极了嘴里呜咽着,不顾何无漪还压着她的腿张口就往何澜生手上咬去,动静大的连一旁的水盆都掀出去,血水溅了何澜生半身。何澜生慌乱中躲避不及右手臂硬生生被咬出血来。随即那女子眼睛一闭被丘沙击晕了。 “嘶……”何澜生疼得小脸都扭曲了,动了动手硬是拔不出来,看着皮肉卡在她的牙齿里更是快哭了。何无漪过来也没把她嘴弄开,蹙了眉头伸手往她下巴处动了动,只听吧嗒一声,何澜生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下巴脱臼了,牙齿在皮肉里来回扯动了下顿时觉得手臂更疼了些。 “忍忍。”何无漪见她脸上疼得发白,亲了亲她,小心将她手臂拿出来,渗出的血往外流何无漪看得眼睛都红了,“丘沙,快去给她包扎下。记得去换了衣服。”说完把女子脱臼的下巴接了回去,便动手给她上药。 何澜生虽然不太乐意,可病人伤得重只得应了何无漪的话让丘沙帮忙。无漪不在对着丘沙冷冰冰的脸何澜生还真露不出什么柔弱的神情来,自己清洗了伤口撒了伤药就让她包扎了下。沙丘不愧是个杀手,包起来比起何澜生自己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何澜生没什么心情欣赏,嘱咐了她好好帮忙就去了屋里。包袱沙丘从马车上拿了过来,何澜生闻着身上的血腥味忍住不适的感觉寻了妇人问:“还有热水没?” “还有半锅,姑娘您要我现在就给您提过来。” “多谢了。”何澜生道了谢,坐在屋里等着。手腕上隐隐作疼,何澜生暗自埋怨自己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这些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时脸色有些难看,连手臂上都沁出血来,何澜生才收了手上的力道。 妇人又提了趟水,累的不轻。何澜生也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去歇会吧。” “说哪里的事,我们开店的也不就是坐这些事,姑娘你手怎么伤了,不要紧吧?” “我一时不小心,你去歇着吧。”何澜生起身说,妇人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就出去了。何澜生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才忍着疼解开了衣带。 十四岁的身体像刚长出的花苞,青涩的很。何澜生脱了衣服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进了浴桶,热水漫过肌肤的感觉让她脸上冷凝的表情渐渐缓和,伤了右手多有不便何澜生洗的有些麻烦,水声掩盖了开门的声音她一时也没注意处理完伤口的何无漪进了屋。 水雾缭绕的屋里,何无漪走进去就见那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人。她停了下步子右脚都迈了回去可看到何澜生举着右手在洗澡就又回去了。“澜儿,伤口还疼么?” 何澜生被吓了一跳,双手捂住胸口就要往水里钻,幸而何无漪手快拉住了她:“刚上药沾不得水的,澜儿你怎么忘……了……”何无漪见她赤着身子面红耳赤,眼神也渐渐不知道往哪里放。 姑娘家长得很快,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就不再是以前那般单薄了。何澜生大窘,着急的抽了抽手却纹丝不动:“无漪……” 何无漪才似找回了神般松了手,咳了下才说:“你手伤了不便,娘帮你洗。”何澜生如何会同意,躲到了水里说:“我快洗完了,病人的伤怎样?” “腿接好了丘沙在包扎,至于内伤还得问问她再好定断。”何无漪说着拿着水桶里的手巾,“你躲什么,娘又不是没给你洗过?” “那是小时候,自从八岁起我就自己洗的了。”何澜生抗议道,红着脸却没让她出去。反正早就看过了,没了一开始的惊吓何澜生也放开了,见她头发还是湿的,咬了咬唇忍不住说:“今天湿透了,店家烧水还要一会,你也进来洗吧。” “娘再等一会也不碍事的。”何无漪却是一口回绝了。何澜生哼了声嘀咕道:“之前还老说我不和你一起洗……”她知道自己别扭,无漪答应她害羞不答应她心里又失落,索性低了头不说话让无漪给她搓澡。 何无漪见她不高兴好生哄道:“你手伤着了,一起洗容易碰着。嗯,听话~” “哦……”何无漪举着手闷闷的说。 “还说自己大了,不是还要娘哄着你。”何无漪笑她,细心的帮她洗着。不知道是热气蒸的,平日素净的脸上也透着淡淡的粉色。何澜生不服气的抬头,可目光触及了她的身影就不禁放轻了声音道:“只因是无漪啊~” 除了她,谁会让她苦恼欢喜,谁又会引得她倏尔羞恼倏尔又失落。她前后活了四十载,哪里是需要人来哄的,偏偏遇着了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想知道她为她担心,想确定她是不是把她放在心上,满心念着的都是她一人。 “娘晓得的。”何无漪亲着她的发间,声音有些抖,“娘一直都晓得的……” 何澜生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她,眼中却落下泪来。 原来她一直知道…… ? ☆、第五十六章 八荒 ?  何澜生想问她,好多好多的问题都想问出来。这份情她埋在心里那么多年她何时知道的?她又为何一直都懵懵懂懂的故作不知? 可还未开口,何无漪就捧着她的脸颊含去眼角的眼泪,温柔细腻的疼她到了骨子里。何澜生终是把那些疑惑都压了下去。她能问出什么来,无漪是她娘啊。 “别哭,娘看不得你哭。”何无漪将她抱起来擦干身子,何澜生乖乖的倚着她好半天都没说话,衣来伸手配合的相当默契。何澜生看着她熟练的给她系上衣带,还是没忍住抱着她哭起来。 “无漪,无漪……”她心里难受,这几年她任性妄为娇纵肆意,明里暗里伤了无漪多少回…何澜生想着她小时候不把她当娘,她如何哄着诱着她喊一声娘她都没叫过,大了更是对她存了那背德的感情,避着她又缠着她。可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爱她疼她,恨不得捧在心里……何澜生啊何澜生! “娘在的呢。”何无漪抱着她,“不哭啊,乖~” 无漪她十几年了都只会说这一句,何澜生抽着鼻子说出了好多年前就想说的心里话:“你不会哄人,哪里是说不哭就不哭的……”说着破涕为笑,小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了一片。何澜生窘迫的抢过手巾洗了把脸,心里却羞得不敢再看她。 “娘不会哄人……”何无漪难得的红了脸,而且越来越红的趋势,顿一会她又不高兴说:“你小时候都不要娘哄的,娘不和你说话你都不搭理娘。” “我……”何澜生听得心疼却说不出话来。 “你那时小哪里记得,娘说说罢了。”何无漪见她着急的模样蹭了蹭她的脸颊,柔声说,“去床上躺着,别受凉了。” “无漪,我……”何澜生欲言又止,若是不提她都快忘了那段日子,她该和无漪解释么?可上辈子的事情都过去了还要提什么呢,何澜生顿了下转口道:“你是我娘,我心里清楚的,一辈子都不会忘。” “傻孩子,这话还要说?”何无漪笑着亲了亲她,“去歇着,小心伤口。” 何澜生攒了一肚子的气势一下子泄的干干净净,见她提了桶水往外走咬牙又追了上去,一下子把她堵在了门上。 “澜儿……”何无漪见她手臂上渗出血叹了声,放了水桶想重新给她包扎。何澜生却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她:“你是我娘我不敢忘,可我爱你,爱慕于你。自五岁起我就放不下这份心思,想缠着你一辈子。无漪,无漪……” 何澜生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轻声密语如恋人间的呢喃,身子也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何无漪环着她的腰任她靠着,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说完了何无漪才应道:“好。手臂上的伤药娘给你换了,下次不能这么胡闹了。”说完拉了她回床上,寻了布条重新给她包扎。何澜生呆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扭过头的不理她,心里多少是羞恼的。一个好字就打发了她,无漪实在太不知情趣了。 “你这样娘心疼,听话~”何无漪把她的小脸板正来,捏了好几下还不解气的说,“大了一点都不贴心。” 何澜生哭笑不得连忙答应,躺平了任她捏。何无漪却停了手,给她盖上被就出去了。这回被捏了连蜻蜓点水地碰碰脸蛋都没有,何澜生只好自个去咬被角。看着手腕上包好的伤口,她又痴痴傻傻的笑起来。 丘沙端着饭菜进屋来就见何澜生痴笑的模样,瞥了眼她的手臂便收回了目光。“用饭。” 丘沙冷冰冰的目光也没消退何澜生的笑容,她坐起来往她身后看了看,问:“无漪呢?” “病人醒了。” “我去看看。”何澜生掀被子起来,丘沙就挡在她面前说:“主人吩咐了,用饭。” “丘沙。”何澜生板起脸来,可单身量就矮了半个头哪有气势,心道不听她话的护卫真难办,硬来不行她难道就没办法么。“那女子很有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你吃了饭去往旁边的村落打听下。饭菜放着就行,无漪还没吃呢。” “是。”丘沙面无表情的应了,放下托盘就出去了。何澜生刚想出去只听啪嗒一声,竟是在门外上了锁。何澜生气得咬牙,敢情都拿她当十来岁的小儿糊弄。“丘沙,你给我进来!” 丘沙动作一停打开锁躬身进去:“小主人请用饭。”面无表情的脸让何澜生噎的不轻,油盐不进的教人气恼,只好挥手道:“我会的。” “是。”丘沙罕见的弯了弯嘴角,何澜生见了还以为眼睛花了再看时还是冷冰冰的面瘫。打发了丘沙,何澜生手不便随意吃了点就去了隔壁,无漪果然还在。 何无漪在施针,何澜生不便打扰就站在一旁。那女子这会睡着了,洗干净脸来看着还不错,年纪最大也不会过双十,柳叶眉鹅蛋脸在小地方算的上漂亮姑娘。何澜生摸了摸她手心,粗糙多茧加上力气大,像是做惯粗活的。 “澜儿?”何无漪取下针后才发现何澜生站在身后,查探了翻女子的情况后给她盖上被子,示意何澜生随她出门:“她身上的伤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方才醒了也神志不清。” “之前在破庙没那么严重……”何澜生惊讶的说。 “可能是方才刺激的缘故,要慢点来。”何无漪察看了她手臂后继续说:“不过颅内淤血致使失明加之内伤积重,治起来也要费些时日。我们随身带的药不够,附近可有药铺?” “这里是三州交接地带,好像是没有。我传信去问问,少了些看能不能送过来。你把药方给我去吃饭吧,我去煎药。”何澜生说着又不免数落她,“早过了午时,你再这样我下次也不吃了。” “已让店主去煎药了,娘听你的去吃饭。”见何无漪忙不迭的点头,何澜生才放过她。 两人坐厅堂里吃饭,何无漪吃两口就要喂何澜生一口,闹的她各种不自在。虽然店家两人都在忙没个人在,何澜生还是窘得不行。 “多吃一点,乖啊~”何无漪舀了勺饭哄着说,何澜生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指了指鼓起的脸颊忙摇头,何无漪才乐不可支的放过她。孩子气,何澜生偷摸地扔了个白眼。没事环顾了下店里,才想起半天了除了她们没个人住店也太奇怪了,难道是下雨天都在路上不出门?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店家,快上好酒好菜!” “这鬼天气,真晦气!” 两道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小店的安静,何澜生还未回头看来了些什么人就被何无漪拉进了怀里,丘沙不在她只好沉默的低着头,换了两套衣服药粉都没带。 “来了来了,各位大爷要什么好菜?酒是自家酿的白酒。”店主刚醒没多久,看着店里来了这么一群带刀的人腿就开始哆嗦,勉强笑着擦了擦桌子,让一行五人坐了下来。 “都上来给大爷尝尝!”其中一长须男子囔道,手里的刀往桌子上一拍,店家的汗就下来了,忙点头哈腰的说,“就来就来。”他绕道到了何无漪这桌,赔礼道:“您的药我腾不出手来,这……” “你去忙吧,我这就过去。”何无漪道,拉了何澜生就往后面伙房去。 “嗨,有姑娘。”坐在最旁的瘦高男子满目淫光的盯着何无漪两人,嘿嘿笑道:“瘦是瘦了点,不知脸长得如何?”他刚说完就被对面的刀疤男揣了一脚:“闭上嘴巴!”说完对何无漪拱了拱手道:“有眼无珠扰了高人兴致,剑南杨天刀给您赔罪!” 何澜生心里的怒气转为惊诧,无漪只会轻功她更是一点武功都没有,莫非是丘沙在暗处?正想着时何无漪抱紧了她,只听得她淡淡的道:“下不为例。”何澜生便觉得身体一轻,眨眼间便被抱出了大厅。 店中的几人骇然:“此等轻功江湖上未曾听过,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 杨天刀轻蔑一笑:“运功时内力我都探不到,可谓深不可测。”其余几人纷纷难掩惊色,连声音都小了些:“有这位高人在,咱哥几个去八荒山还能寻到宝贝么?” “不如跟着她,年年去的人多了不都是空手而归,说不定跟着她有戏。”方才那瘦高男子压低声音说,“她身边那个小姑娘不像有武功的,好下手。” “不可,此事不道义啊……” “要知道那可是三百年前杀人魔的遗墓,当年血洗十大世家的宝物说不定可都在那,还有那把弑神杀神的湛卢宝剑……”瘦高男子见众人都眼冒精光,转而又迟疑道:“这江湖道义……” 长须男子却爽快的应道:“就依王浪兄所言!”一旁的杨天刀冷冷的瞥了眼王浪,却没说话。 何澜生刚站稳,抬头见她出了满头的汗,惊道:“无漪,怎么了?” “娘没事,那几人一身血气咱们不能和他们碰着。澜儿,你要跟在娘身边,等丘沙回来了再说。”何无漪抱了抱她,“娘担心你出事。” 何澜生应了,心里却奇怪方才那人是以为无漪是高手?怎么可能,无漪是大夫最是不喜打打杀杀,药谷的人都说她儿时只学了轻功其他便不碰了。何澜生摇头,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刚才那男的起了歹意要小心才是。“丘沙走得不远,一会就回来的。我跟着你哪也不去。” “嗯。”何无漪仍是不安的抱着她,煎药的时候都拉着她的手。何澜生自然依着她,等喂完那女子的药后,丘沙回来了。 “主人。”丘沙快步进了屋:“外头人可有生事?”显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何无漪摇头道:“并无。” “他们中有人起了歹意,幸好你回来的早,打听出些事了没?”何澜生问道,心里也奇怪这附近怎么出现了江湖人,以前小村子里跟本碰不到。 “方圆十里内仅东边有座八荒山。山下的村子很早就迁走了,附近也没人走丢。” 何澜生不免奇怪:“她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一个女子去山上做什么?” 丘沙迟疑了会说:“江湖上早有传言八荒山上寸草不生是三百年前魔头煞气所致,魔头带了无数陪葬品葬于八荒山体之内。但从这边走是阴面,山势陡峭非常人能走。” 何澜生猛然想到无漪极好的轻功,脱口而问:“无漪呢?” 丘沙摇头:“道听途说,并未到过。” 何无漪的脸色却有些变了。 ? ☆、第五十七章 捕蝉 ?  眉头渐渐聚拢,两唇紧绷着,何无漪眼神中的困惑和担忧让何澜生感觉有些不对,却也怕她过分担心,解释道:“我只是问问又不去。丘沙你这几天哪也别去,想必他们等雨停就会赶去八荒山,我们这几天小心些就好。” 可这样说她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何澜生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咱们剩下的药材只够用五天,病人现在也不宜再做搬动。”何无漪回握,摩挲了会她的手心忧心道,“留在这娘又担心你出事。” “丘沙还在呢。”何澜生抱了抱她,安慰道,“你用心看病就好,一会我去传信,五天之内手下的人肯定赶得到。” “娘……”何无漪怔了片刻,对上何澜生担忧的目光叹道,“是娘多心了。” 何澜生对她的反常也没多想,全以为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心里一暖要不是丘沙在都想亲亲她。“别只顾着我,你也注意些。”何无漪自是应了。 三人说了会话天就渐渐黑了,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从窗口传来,何无漪在隔壁问诊,留了丘沙陪着何澜生。丘沙在外忙了一下午,这会忙着吃饭也没功夫搭理她。屋子里的也没放什么,就床和一副桌椅,灯光昏昏暗暗的都照不清楚四周。何澜生坐在床上心里闷的慌,不由问道:“下午没去破庙看看,无漪说有人给她送饭的。” “没人。”丘沙头也没抬的蹦出两个字。 两个字实在太不给面子,何澜生没话找话的说:“那八荒山是个什么地方?”想到她说煞气熏得山上寸草不生何澜生根本不信,要说穷山僻壤长不出东西还说得过去。可何澜生喝过些墨水,自然不会和江湖莽汉一样认为八荒就是八座荒山。 “八方山脊所向,其山体居正中位,故名八荒山。江湖上传闻此地乃龙兴之地,却被魔头所占,故而煞气冲天草木不存。”丘沙放了筷子,瞥了眼何澜生,“几百年来江湖上都这么传的。” “魔头啊……都死了三百年这么多人还记得,他杀了多少人?”何澜生挺有兴趣的问,谁让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都是些昏君奸臣。 “一柄湛卢宝剑血洗十大家族,男女老少无一生还。”丘沙冷冷的说,似乎对何澜生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很是生气。 何澜生却是摆着手笑道:“丘沙你别胡说,湛卢可是仁道之剑,不带丝毫杀气。都说名剑有灵,怎么会选了个魔头做主人。传说传了三百年不一定是真的。”何澜生见丘沙意欲反驳又接着问:“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魔头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对吧?” “……确实不知。”丘沙细想想,语气也带了几分疑惑,“三百年间无人记载他姓甚名谁,都是江湖人口耳相传。” 何澜生失笑,权当听了半天的武侠。魔头宝物遗冢名剑,金庸老头子不就爱这样写么。“所以那些人往八荒山跑,说不定是谁故意捉弄呢。你看三百年都没人见到宝物的影子对吧?” “的确。”丘沙竟觉得何澜生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又点头说,“小主人的心思与旁人不同”。何澜生听后大笑道:“哈哈,我又不会武功那些东西给我也没用啊。” 正说笑的时候丘沙听到外面稳重的脚步声眼神就冷了,何澜生也敛了笑容严阵以待,只是脚步声很快就从门口过去,何澜生便想去隔壁看看。 “主人无碍,切莫轻举妄动。”丘沙说的严重,何澜生只好收了心。当下也没心思聊天了,商量事又担心隔墙有耳,就取了纸笔忍着疼写了信递给丘沙。她往四周看了看,丘沙知道她意思,接了道:“四周无人。” “夜里时你召信鸽送走,至于那五人若是真有异动,必要时。”何澜生眼中意味深明,丘沙颔首。 她擅长隐匿和暗杀,何澜生留她在身边就是怕出现意外。至于丘沙从哪里来的以前干过什么,她死了一回无漪不曾问过,何澜生也不想知道。事情刚交代完何无漪就推门进来了,何澜生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迎上去:“用了药病人如何?” “情况尚可。” 见她面色平静,何澜生就放了心。丘沙在一旁收了碗筷道:“属下告退。”何无漪点头,她便轻声退了出去。何澜生插了句:“记得喊店家送洗脚水进来。” 何无漪进屋后就坐了下来,似在想事情。她看病一向如此,何澜生不好打扰就给她披了件外套。屋顶上又响起啪嗒的雨声,下了多天也不见晴着实让人心烦。何澜生往窗口看了看,窗户纸糊的还算严实,没漏水。她坐了会店家妻子送了水过来,两人洗漱完就睡下了。 和平常一样何澜生睡在里侧,窝在何无漪的怀里很快就睡了。夜里四周都静悄悄的,何无漪抱着何澜生安静的侧卧着,半夜却突然呓语起来。守夜的丘沙听到声音登时醒了,拿着手里的短剑飞快的扑到屋里,却看到满头大汗的何无漪,目露惊恐不似寻常。 丘沙收起短剑轻声问:“何大夫?”她看了眼里侧的何澜生,并无异样只是睡的太沉…… 冷汗沿着何无漪的额头滴下来,呼吸杂乱,她双手抓着手里的棉被,唇瓣颤动了半天才摇头说:“我无碍。你去睡吧,后半夜我来守着。” 丘沙不放心,目光方触及她那双漆黑的眸子,忙低下头去称是。心思在一刹那完全不敢违逆,出了门之后丘沙吐出口气,惊诧之余眉目间竟有些后怕。听到对面房间里传出声音,她身形一闪拐进死角,消失在暗处。 何澜生被阳光刺醒的,睁开眼后何无漪还在睡。见有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何澜生小心的拨开,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侧着身子睡半边脸颊好似鼓了起来,何澜生越看越想伸手戳一下,又担心惊醒她只好忍住了,撑着脑袋半天舍不得移开目光。 丘沙在她得收敛,出门她更得收敛,抛开无漪是她娘她不觉得哪里错了,错了无漪也说了好,她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何澜生靠近了些,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拖到了挺晚两人才起来,何澜生开门就闻到一股酒味,暗道已经天晴了,就不往八荒山去也该动身上路了,在这乡间小店耽搁什么?况且起了歹意昨晚动手也最好不过,一眨眼丘沙就进来了,何澜生忙收回了踏出去的脚,关上了门。 喝酒的四人都注意着厢房的动静,如此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夜里点了油灯,几人烦躁的坐在大厅喝着闷酒。身穿褐布短打的矮个半是迟疑的道:“都一天了她们还没动身,难不成只是路过的?” “去她娘的!咱窝在这多憋屈,还不如早走了事,姓杨的一大早就走了!”一身肥肉的壮硕男子脸红脖子粗的摔了碗,扯了旁边瘦高个的王浪喊,“你这龟孙子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拖了哥几个给你抓女人吧!”声音吼得震天响,旁三人都变了脸色,听得房间没个动静才松了口气。 “唉,昨天大家说好了,韩大哥也说了准话啊。”王浪着急的看向对面的长须男子,他不耐地挥手道:“刘霸算了,大家都是兄弟。这阴面难走,那女人轻功了得肯定能上去。没料到她身边还有个高手,事就难办了。” 刘霸一听就不干了:“那咱们还走啥啊,到了也上不去!” 矮个也道:“她们不去总不能强她去吧……韩大哥你给说句话,是走是留,咱兄弟总不能窝在这小店里。” 王浪转了转眼珠子突然一笑,低声凑到几个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们脸色各异却都一致点头。事刚说完王浪只觉得耳朵一疼,一摸满手的血,看着桌上的半边耳朵吓得面如土色的跌坐在地上。 “谁!”另三人抽出武器来,可店里就一盏油灯,灯光又昏暗,来来回回看了数圈也看不到个人影。刘霸性子烈,振臂一吼道:“欺到老子头上来了!”拿了刀就往四处砍,突然暗处飞来一只飞镖,直接削了刘霸的一只耳朵,钉在梁柱上。 “海棠镖!是七星门的人!”矮个大惊道,那边姓韩的往暗器来源砍去,却不见人影,听到七星门三字身体一颤,大喊,“大家快退!”迎头就是大把的药粉撒了下来,四人更是惶然失色,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往外奔去。七星门的人见血必封喉,乃江湖第一煞星! 丘沙鬼魅似的身影跟在几人后面,手里的短剑在夜色中泛出冷冽的寒光。 何澜生几人躲在后面的伙房里,听到厅堂里传来的动静有些紧张。丘沙是探听到了那几人竟然起了想掳走她的念头,况且一早走了一人,她便叫丘沙在暗处教训那四人,吓得他们自动退走最好不过。何澜生听得厅堂里没动静了,便笑着对何无漪说:“都被吓跑了。”可何无漪却仍然闷着不说话,何澜生又喊了句,“无漪?” “娘……”何无漪刚要说话时突然抱住何澜生往后一躲,何澜生惊讶中还未回神,感觉耳边呼呼的掌声刮过,大喊道:“丘沙,丘沙!”眨眼间就出了伙房一路往外奔去,四下都是黑洞洞的何澜生根本看不清楚只能死死的抱住何无漪的身子,听着她的呼吸越来越重心里更是慌得不得了。她太重了无漪抱不了多久的…… 耳边刮过的呼呼声何澜生都分不清是掌声还是风声了,突然无漪的身子踉跄了下,何澜生抬眼看得无漪身后的黑影突然暴起…… “不!”何澜生吓得大喊,一下子竟将身前的何无漪推开了。黑影一掌落下,咔嚓……何澜生觉得五脏六腑都挤成了一块,张嘴就吐出口血,胸口闷的连句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把刀架在无漪的脖子上,气得将下唇咬出了血。 “请随杨某人走一趟!”一早出门的杨天刀笑着说。 ? ☆、第五十八章 危情 ?  “澜儿!!!”何无漪脖子往后一仰一眨眼身子就从刀下躲了过去,快如鬼影杨天刀甚至来不及挥刀,他惊愕之余吓出一身冷汗来,要是这女子想取他项上人头岂不易如反掌?! 何无漪抱着何澜生给她搭脉: “澜儿,澜儿……”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着急的用衣袖给她擦着嘴边的血迹,又不敢动她一下慌张的不像大夫。何澜生对着她摇头,手却暗暗摸到了身上藏着的匕首。 何无漪想抱她起来,可下一刻怀里的何澜生就被人夺了去,何无漪要抢却见着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生生顿住了,急的大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八荒境,我带你走一趟就是!把澜儿还我……” 杨天刀眼中惊诧连连,八荒境,她居然知道八荒境?!这女子到底是谁! 何澜生被这么一折腾,身体跟移了位一样涌出一股铁锈味,喉头腥甜哇的一声又吐了口血,手中失了力气连手里的匕首几乎都握不住。 何无漪急的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杨天刀以为她有什么后招正要嘞住何澜生威胁,何无漪就拍上了他身上几处死穴,手法极快又重又准。 百合、印堂、膳中、神阙、大椎、命门……杨天刀被拍的脑中嗡嗡作响,几处下来更是身体失灵,连手里的刀都落在地上。 何无漪忙抢过何澜生抱住,看了眼晕在那的杨天刀往小店奔去。 “无漪,无漪……”何澜生喊着她,一说话就咯血,何无漪忙按住她,声音都在抖:“娘在呢别说话,别说话……”脚下赶得更快了。她之前惶然跑了出来,夜色漆黑连颗星光都没有,何无漪凭着感觉一路走了好久,远远的总算见到了灯光,她还没松口气后背就被人拍了一掌,脚下不稳将何澜生摔了下去:“澜儿!” “杀我三个兄弟,今天我要你偿命!”来人居然是那四人中的老大,恨意攻心挥刀朝着何澜生斩下。刀身泛着寒光,映着一旁面无血色的面容,电光火石之间惊得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刀挥下的那一刻很短,可何无漪却看得清清楚楚,刀尖一寸一寸的逼上何澜生。 “不!!!”她嘶声大喊,却抱住头痛苦的跪了下去,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渗出血泪来,发丝散乱状如恶鬼。一刹那上空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那人手下一顿刀被一把短剑撞飞,还没来得及动作便瞳孔散大软倒在了地上,其身后丘沙的身形显现出来。 何澜生摔在地上却见头上晃动着大片的云层,一堆又一堆盘旋成漩涡,黑漆漆的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伤太重出现幻觉了么?她无力的动了动手指头又呛出几口血来, “无……”她吃力的喊着,“无…漪…”好困,但她不敢睡,怕闭上眼睛就醒不过来了。无漪你在哪里,无漪…… “今天她情况怎么样?” “秦主任,病情控制住了。” 谁在说话,无漪呢,无漪……何澜生想说话却发不出声,身体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浑身都泛着疼,好累……她伸手想抓住什么,手就被人抓住了。手温暖而细腻,何澜生摸着她掌心的纹路,一会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何澜生看着有些熟悉的屋子才想起来是那间乡间小店。“水。”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何无漪就过来了:“澜儿……”她那双眼睛里专注的凝视着何澜生,似想说什么却又隐晦的压抑着。 不过睡了一觉,何澜生就发现无漪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挂着双熊猫眼肯定好多天没睡了,连衣服都灰扑扑的。何澜生看得心疼,刚动一下身体就痛顿时将那晚上的事情都想了起来,着急的抓着她:“无漪?” “嗯?渴了是么,娘给你倒水。”她亲了亲何澜生的脸蛋,将何澜生的手放进了被子里便走了。何澜生侧了头也看不到,身体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只好泄气的放弃。 一会何无漪就回来了,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喂着她。何澜生喝了些又躺回了床上,还没说话就听何无漪嘱咐道:“别乱动,娘去喊丘沙来。”何澜生哪里肯依,拉着她衣服不放手:“别走,我多看你一会。” “好,那再看一会,饿了没?”何无漪坐在床边摸着她明显瘦下去的小脸,一遍又一遍怔怔地落下泪来。 “别哭,我好好的呢。你医术那么好,过些天肯定就好了。”何澜生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肯定担心极了。说了几句何无漪就红着眼睛堵了她的嘴,何澜生便笑了,抓着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说:“饿。” 何无漪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问:“胸口还疼?娘去给你端粥来。” “不动就不疼。”何澜生拉着她却没放手,“喊丘沙去端,她听得到的。”何无漪只好喊了,一会丘沙端了两碗米粥来,看了眼何澜生见她安好才移开目光,道:“人都到了,暂时住在附近,小主人受伤的消息走漏,晋王妃送来加急密函。”丘沙从袖袋里拿出密函呈上后,单膝下跪道,“小主人重伤,属下难辞其咎。” “此事回头你再与我讲,先起吧。”何澜生接过密函疑惑的问,“晋王妃?”晋王李治不是去了哪里来的晋王妃?何无漪却勺了口粥递到了嘴边,何澜生咳了声还是张了口,嗔怪的看了眼她。 “应国公之女武元芊。” 是她?真是好本事,李治才十二,都死了也能争到个晋王妃的身份。何澜生看了眼喝粥的何无漪打开密函,里面却只有两个字:回去。 回哪,自然是现代。何澜生耳边还能记起九年前元芊说的那些话,她只能活二十年!何澜生合上密函让丘沙暂时退下。何无漪无意间看到那两字眼神就有些呆住了,何澜生担心她多想,忙说:“回去或许是叫我回药谷,我与她也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澜儿,她叫你回去,你要回哪里?”何无漪脸色平静的让何澜生心里发慌,忙着急的想抱住她,可身体一动就疼得紧,何无漪适才连忙把她按回了床上。何澜生缓了口气说:“我不去哪里,哪里也不去。” “澜儿,你是娘的,澜儿……”何无漪摸着她的眉眼,眸子里涌动的漩涡像是能把何澜生的灵魂吸进去。昏迷前那异变的天色滑过脑海,何澜生却舍不得移开目光。就算剩下真的有六年,她哪里又舍得回去! 她柔声应道:“是你的,我在这呢。”何无漪却放下碗埋头在她脖子间哭了,压抑的哭声一声接一声,眼泪凉凉的滴在皮肤上却像扎在何澜生心里一样,疼,疼得她眼眶都泛酸,喃喃的唤着她:“无漪,无漪……” 说话间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子间,何澜生脸色泛红的偏了偏头,何无漪的亲吻又缠了上来,贴着肌肤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样。周遭湿热的感觉让何澜生呼吸渐渐加重,胸腔一疼难受的咳了起来,何无漪才停了下来撑着身子看她,微红的脸蛋上泪痕斑斑。何澜生心里难受,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来。 何澜生以为自己知道无漪有多难过,可第二天单独问丘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所以为的只是九牛一毛。 “谷主不敢动手。”丘沙依旧是那样硬邦邦的话,却轻易令何澜生落下泪来。无漪她行医二十几年,手下治过的病人无数只有救得活救不活的,从来没听过不敢动手的,那是敢与天争命的何大夫啊! 何澜生不敢再问下去,偏过头问道:“我并未让你杀了那几人,你为何擅自行动?” “身份泄露,迫不得已。丘沙原是七星门门主之一海棠,行五”还未说完何澜生就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之前的事你自己处理干净,往后不需再与七星门和江湖事有所瓜葛。你记住,跟了无漪就是药谷的人!”她们救她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还能有什么好事,丘沙向来不愿说她也不想勉强。 “是。”丘沙单膝跪地,叩首而拜,久久都没起身。何澜生看不惯她这样道:“你不是爱这些虚礼的人,一早没见着无漪,她人呢?” 丘沙闭着嘴巴不说话。何澜生知道肯定是无漪不让她说的,又问了遍:“无漪呢?”她冷冷的看着丘沙,敢情方才说了半天都白说的,她还只听无漪的。 “八荒山。”丘沙说了三个字便出去了。 八荒山,八荒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何澜生身上的伤动都不能动何况下床跟去,丘沙还在那么无漪独自去了。论轻功自然是没几个比得上的,但其他的…何澜生很是担心。江湖人都是些不要命的,逢此一伤她是不敢再想什么仗剑江湖,能离多远就多远。 可依无漪的性子,这么急得要去是真有些什么事? 到午时无漪还没回来,何澜生喝完汤药问丘沙:“你真的没派人跟过去? ” “派了。”她看了眼何澜生摇头,何澜生一想他们哪里跟得上无漪,若连丘沙都跟不上,那她是多重的拖油瓶才害得无漪被杨天刀追到了。何澜生摸了摸鼻子,把见底的药碗给她:“我睡了多久?” “十天。” “十天?!”何澜生惊得连嘴巴都没合上,断了肋骨加上内伤居然昏迷了十天,她身体有那么差?难怪无漪会哭成那样子,何澜生自己摸了脉也没发现太糟而且她年纪小骨头长起来也快……失血严重还是她穿越过来的原因? 何澜生暗想着昏迷时听到的那两道声音,秦主任又是谁?难不成是做了怪梦?何澜生没个头绪,可若她真的只剩了六年……何澜生摇头,还是等病好再去问元芊吧。见丘沙还在,问:“还有事?” “夏雨和念心正赶来,主人欲回药谷。” “哦,听无漪的就好。对了,之前救下的女子呢?”何澜生说了会话,药效上来就开始犯困。无漪在汤药里放了些安神的药草,何澜生坐着也无聊,抽掉靠背的枕头,慢慢的躺下。丘沙上前扶了她一下,何澜生道了声谢没多久就睡了。 丘沙收了药碗就和门出去了。店主遇着她战战兢兢的打招呼,丘沙依旧是冷着脸把药碗递过去,问:“隔壁喝药没?” “喝了。”店主忙点头说,“饭也吃,还是老样子。”他还想说几句呢,眼前的人就不见了,他双腿又开始抖起来,跟筛糠似的颤的连手里的碗都没拿住。好一会他缓过来要去伙房,突然东边轰隆一声,房子晃得要塌了似的,吓得抱着头大喊:“塌了!婆娘咱家要塌了!” 屋里何澜生睡的很沉,嘴角还挂着丝笑容。 ? ☆、第五十九章 湛卢 ?  何无漪一早牵了小云出门,直往八荒山去。这些天雨势稍减地也干了不少,小云却蔫蔫的走着,小步小步的迈着步子,离得那座山越近它便越不想走。何无漪拍了拍它的脖子,翻身下马。小云凑到她身边,不安的走来走去,扯了扯何无漪的衣袖想把她拖回去。何无漪拉了拉缰绳道:“先回去,莫在这附近待着了。” 小云却挡着她面前,一双赤红的眸子瞪着她。 何无漪将缰绳搭到它脖子上,拍了下它的后腿沉声命令道:“去吧。”那赤红的马儿才一路奔了回去。 何无漪运起轻功继续往前去。越靠近山下的树木越密集,何无漪的身影都被挡了去,在林间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跟在她后面的胡家兄弟急的满头的汗,不得已先去了山脚等着,可到了山脚下抬眼却见那白色的身影在陡峭的山岩上攀岩,身姿轻盈如若飞燕。而继续往上看去高耸的荒山直入云霄,悬的教人心都发颤。兄弟四人在山脚走了一圈,硬是没找到条有把握上去的路。 难怪那些江湖人士非要撸了小主人,这路难如上青天,不是人能走的!胡伯武当机立断:“老三,你先回去告诉丘沙和小主人,老四在这等着,老二和我绕道从阳面上去,你往南我往北。”四人点了点头,留下老四胡季武各自散开。 许是最近下雨过多,阴面山体表面湿滑,何无漪走到一半气息就重了,连衣服也被山体滴下的水珠溅得半湿,抹了把脸正要继续往上却顿住了。眼前的石块成浅灰色,和周边漆黑的山体明显不同,她试探的敲了敲眼前石块,空的。一时她的神色更为困惑,却停下攀附在悬臂上毫无头绪的摸索着,直到她碰到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来不及多想直接扭动,眼前封闭的山体轰然露出个山洞来。 胡季武仰着头盯着山崖上的人影,可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细看,的确没了人影。一时心下骇然:这荒山真的有什么秘密不可? 何无漪刚进山洞,阴冷的寒风一阵接一阵的扑面而来。她神思疑惑的走了几步,山石间一时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当她停下时那脚步声却还在,一步一步向山洞深处走去,像是有人在指引一般。 何无漪脸色发白却还是跟上了那道声音。她脚步飞快的穿过山洞,脚后却连沙尘都没起,冰冷的地面好似干净的一尘不染。往深处没走多久周遭就亮了,墙壁上凿出的洞里摆放着世间难得一见的夜明珠,幽幽的白光泛着刺骨的冷意。一眼望去满路都是照明的夜明珠,它们像是沙子似的散在墙壁上无人看管。 她依旧在往前走,步子却迈的很沉。阴冷的山体内寒风阵阵,而她额头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密。汗珠渐渐从脸颊滑落,不少流到眼角涩的她眼睛都红了。路终是走到了底,可何无漪的面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靠着墙壁,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却仍旧伸出手毫无头绪的在墙壁上摸索着。看似毫无头绪的动作却又碰到了块石头,轻轻一扭,隐藏在暗处的夜明珠全部暴漏出来。珠光泛着三百年的寂寞与幽冷。待何无漪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当即痛苦的抱住了头。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3节 世人眼里三百年前的魔头,而今不过是白玉床上的一堆枯骨。 何无漪痛苦的哭喊起来,一时间荒寂的八荒山上传出鬼哭狼嚎般凄戾的叫喊,听得山上的人头皮发麻。时间一久,精疲力竭的何无漪从墙壁上无力的滑落,身后却显现出龙飞凤舞的八字:“以吾之死,成达道业。” “以吾之死,成达道业。毁弃前尘,再世轮回……”何无漪喃喃的念着,宛若失了魂魄般看着白玉床上的枯骨。过了许久,她才站起来走到床边拔出了那把漆黑的长剑。剑身无锋,通体漆黑浑然无迹。何无漪看了眼就咬破了左手,将血滴在剑上,殷红的血却沿着剑身滴在骸骨上遇骨即没。何无漪拿着剑退后几步,站了半天转身沿原路出了八荒山,不管身后如何都没再回头。 丘沙听到外面的动静,出了小店直奔八荒山,走到半路上就听着轰隆一声,马儿受惊要掉头离开。她紧紧地勒住缰绳才,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八荒山上山石滚落,巨大的石块不断的砸下来,掀起一阵阵的强风。 丘沙狠狠的挥了几下鞭子,马儿却如何也不往前走。她只得弃了马,运起轻功往前奔去,一路上却见不少人仓惶逃离,丘沙抓住一人问:“出了何事?” “塌了!八荒山塌了!”男子惊慌的大喊,不顾丘沙直接奔命。丘沙调转视线继续往前,走了还没一会,地都震动起来,山体发出巨大的崩裂声。在丘沙震惊看着顷刻间山崩地陷! 满天的沙尘滚滚而来,丘沙被呛得不行。“咳咳咳……” 到处是灰蒙蒙的,丘沙取了方帕捂住口鼻往前走了一段,遇到狂奔而至的胡家三兄弟。“快走!主人回去了!”四人才一起回了小店。 “何大夫!”丘沙进屋大喊,却见何无漪在和店家妻子说话,眼神落在她腰间别着的长剑上。剑鞘为黑色,上着古朴的雕纹。 丘沙快步走上前抓起她的手,见手上的伤口,眼瞳紧缩,不可置信的退后数步。店家的妻子遇着丘沙也不敢说话,忙惴惴的退下了。 何无漪收回手道:“它是湛卢,我的佩剑。”丘沙一时怔在原地,眼神愣愣的从湛卢剑身移到何无漪的身上,喉咙发紧的问:“何大夫?” “八荒山实名八荒境,我的葬身之地。”何无漪垂着眸子说,“余下的我并不清楚。”她摸了摸剑身,径直走了。 丘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跪在地上。想起这些天的种种异状,额头都沁出汗珠来。何大夫她……到底是什么人?此事该不该和小主人谈及? 何澜生一觉醒来就见无漪在桌边看书,身上衣服完好也就放了心,眼神掠过腰间的佩剑,微微一滞。黑色佩剑,是传说中的湛卢?何澜生心思复杂起来,若说她真没注意无漪前些天的不同那不可能,可其中缘由是什么? 无漪若是有武功会舍得让她受伤?可眼下她配着春秋最有名的铸剑师欧冶子一生最得意的宝剑。无漪真的是个普通大夫么?药谷谷主、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与药王孙思邈比肩的医术、出神入化的轻功……还有如今的宝剑湛卢。何澜生不敢往深了想,甚至连多想一下她都不愿。无论无漪她有多不与众不同,她做的也仅仅是个普通大夫和她的娘亲,这就够了。 “醒了?”何无漪歪着头唤她,就是眼睛有些红。何澜生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未时三刻,想着你该醒了就赶着回来了。”何无漪放下书本,扶她坐起来。何澜生不高兴的道:“下次不许再给我用安神的药了,别以为我尝不出来,香料也是。” “你又不好好睡。”何无漪起身接了佩剑,脱了鞋子和衣挨着她坐下,“睡一会骨头好长起来,想知道什么娘都和你说便是。” 何澜生想往里挪挪,腿动了动就被何无漪按住了:“小心些。” 她年纪小伤好养才是,如今过了十来天也该七七八八了,往后就是修养恢复的时间长。这些无漪怎会不清楚,关心则乱……何澜生就乖乖的应了:“嗯。要不要躺下睡一会,我就坐在着,你碰不着伤口的。” “娘晚些回去睡,就陪你坐一会。”何无漪挨着她的肩膀,包扎过的左手小心的遮住了还是被何澜生看到:“怎么受伤了?” “剑要认主,不碍事的。”何无漪掩了伤说,“澜儿怎么不问了,又在多想?” “我才不要想。想了那么多也想不透。”何澜生气恼的说,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却撇过了头。无漪心里有事总瞒着她,凡事都要先护着她,十几年了都没变过,何澜生不喜欢也该习惯了她这种性子,生气也是气她自己没用。 “娘也想不透。”何无漪幽幽的道,看着放在桌上的湛卢剑面色困惑,身子不自觉的往何澜生身上靠了靠。何澜生握住她的手道:“那就不要想。” 见何无漪没动静,她把她扳向自己认真道:“不管什么,都放一放好么,我也听你的不想了。” “无漪,你这样我心疼。”何澜生摸着她憔悴下去的脸庞,“……要是放不下就和我说说,别总藏在心里。”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猜了那么多年,不想猜了。无漪……”何澜生低声唤她,透着心疼透着无奈,心里诸多的忧虑却又忍而不发,让她那张原本稍显稚嫩的脸庞没了半分得青涩,眉眼间的神色俨然已是个大人。何无漪沉默的凝视着她,渐渐竟失了神。 “你大了……是娘不好,娘听你的不想。”何无漪将她身子好好扶正来。“身上还伤着呢,别动了。”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摸着她的发丝说:“娘是累了,那靠着你躺一会……” 何无漪躺下不久就睡着了,何澜生歪头看着,伸手给她按了按被角就不再乱动。难得无漪会说自己累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无漪都而立了,可明年她才成人。往后她真的只剩六年,她们该怎么办? 何澜生心里发慌,她再一次摸上了自己的脉搏,听了半天才缓缓松了口气。没问题的,就算出了意外以无漪的医术也不会有事的。她压下心里的不安,仰头闭上了眼睛。 下午没人往屋里来,何无漪一睡到了天黑才醒。何澜生收回凝视的目光,对她笑道:“无漪,该吃饭了。” 何无漪忙坐了起来:“为何不叫醒娘,坐了这么久腿麻了没?”何澜生摇头,何无漪却掀了被子,捏住了她的腿。何澜生没注意她按了什么穴位只觉得僵硬的腿酸酸麻麻的,一会后微微的刺痛又舒服极了。按得好好的,脚心突然一痒何澜生忙缩回了腿,瞪了作怪的无漪一眼:“好了,不麻了,快起来吃饭。” 何无漪按住她的肩膀给她盖好被子。“不许如此了。” “我想让你好好睡会,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何澜生笑着说,又补了一句,“只是这段时间。再说你现在晚上也不和我一起睡,夜里我都睡不着,你呢?”她有些脸红的说,却看着何无漪的面颊,像在期待什么似的。何无漪露出丝笑意来,点头道:“娘也睡不着。” “夜里你过来?”何澜生眼神一亮,拉住欲穿外套的何无漪,“要不我过去?” 何无漪拿掉她的手说:“胡闹。”穿了衣服就要起来。何澜生抿着唇不依,无漪刚才还笑了呢,伸手一把拽过她的衣摆稍稍用力,何无漪顾着她受伤不敢乱动只好又坐了回去:“嗯?” “你不高兴了,这两天都没笑过。”何澜生没奈何,只好抛了脸皮又将她拉进了些:“让我亲一下。” “澜儿……” “小时候你都哄我亲你的,现在不要么?”何澜生忍着涌上来的热意说,何无漪笑着说好就坐近了些,却在何澜生的目光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何澜生顿时紧张起来,酝酿半天才贴着她的脸蛋像小时候一样亲了口:“吧唧。” 何无漪就笑了,笑着说她傻,何澜生也跟着傻笑起来。 ? ☆、第六十 章坦然 ?  吃了晚饭何无漪还真没留下来,说是怕碰着她的伤口,何澜生想想也就由她去了,可她一走屋里静下来如何也睡不着。无漪是吹了灯走的,夜里两眼一摸黑什么事都做不了,伤处时不时疼一下更是没什么心思动脑子,何澜生干坐了一会就打算睡下,隔壁却响起了些动静。抽抽噎噎的哭声一阵接一阵,声音不大也吵得她心烦意乱。 隔壁住的还是破庙救回的女子?下午犯困没太在意丘沙说了她些什么。伤心落泪本是常事,何澜生想想也没太管,谁没个难过的事况且那女子伤成那样。可等了半天还在那嘤嘤的哭这就不对了,她受不了的想提醒下夜深了,房门倒是被推开了。 模模糊糊的身影走进屋里,步调熟悉的很,除了无漪还是会是谁。何澜生转头唤道:“无漪。”一出声隔壁的人就停了,何澜生也就没再提。 “怎么又坐着了,伤口疼?”何无漪点了油灯说。屋里亮了些,她散着头发站在桌边,外衣的衣带随意扎了个结,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何澜生想着许是夜里过来看她,可见她腰间还带着那把湛卢有些惊讶,毕竟这么久没见她对什么如此在意,更别说随身都带着。心里疑惑她也就直接问了:“怎么夜里还带着它,是那把剑对么?” “是它。娘怕你再出事,带着也无妨。”何无漪抚过耳边的鬓发说道。何澜生方才还担忧的心思就被她不经意的小动作勾了去,胡乱的应了句:“哦……”等她都走到床边了何澜生才回了神:“我,我们下次再遇到这类人躲了去就是,这剑留在身边我担心会引来些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说的还算委婉,心里却认为来此的武林人士多半为了它来的。 “剑是娘的,谁都抢不走。”何无漪说的自信,何澜生只好无奈的递上个白眼。无漪就算是有丘沙的本事她都不放心,耐下性子道:“如何抢不走,你轻功虽好也不成。”可她说完见无漪不为所动的模样又泄了气,别扭的说:“你倒是在意它,也没见你要说天天带着我在身边的。” 何澜生一说出来就红了脸,呸,她真是没出息,吃醋都吃到一把剑上了。顿觉一张脸没地方放,何澜生捏着被子想躲到被子里埋起来,可身子伤了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一动就被无漪按住了。 “说什么傻话呢。夜深了好好睡觉。”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就要扶她躺下。何澜生抓着她的手不依:“我睡不着,你又不陪我。”说了半天又绕到这上来了,两人之前就拌了半天的唇舌,可何澜生应了她一回,第二回哪能还让她一人去睡。 何无漪叹了声,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何澜生被她瞧的不好意思,梗着脖子继续说:“之前说了不留的,谁让你又回来了。”何无漪瞪眼,不高兴的去捏她脸:“娘夜里过来看看你还不成了?” 何澜生哪能不知,才不管脸被她捏了:“无漪不也睡不着么,还要说我。我…一不见你就想。”说着就掀开了被子。何无漪看着她得逞的小脸,凑上前去咬了一口,何澜生吃疼的轻呼出声,手却解了她的衣带。 何无漪反应过来稍稍退后,见外衣已从肩头滑落了,她就起身吹了灯,耳根的红潮眨眼消失在暗夜里,何澜生半点没看着。 等着无漪脱了外衣上来,何澜生才乖乖的随着她一起躺下了,直到盖了被子她才皱起了眉,疼的。伤筋动骨哪有不疼的,只得暗道自己活该还不如听无漪的喝了安神的药,可她心里怕……手里攥紧了些无漪的手才渐渐睡了。 两人为了这点事闹了小半个晚上才歇了,隔壁房里的女子听了好一会却羡慕的说:“真好。”想到自己一时又悲从中来,长吁短叹不得入眠。 次日一早何澜生醒来就没见身边的人影,身上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不由伸了个懒腰,伸到半路就疼,顿时苦了脸。挨到喝完粥也没见无漪,何澜生无聊的躺着,一会竟然隔着墙听到她的声音:“复原的不错,我派人寻到了你家,明天你婆婆会来接你回去。” 何澜生心里吐槽一句屋子隔音效果真是差,可面上却来了精神。她往里侧挪了挪,就听那女子哭着道:“他们不是人啊……何大夫,何大夫求求您别让我走,苏果给您当牛做马…”只听噗通一声,想必是跪下了。 “你腿上还有伤,快些起来。” “跟她回去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何大夫您可怜可怜我…”苏果的哭声很是惧怕,何澜生猜想她婆婆绝对不是善类,莫非是逼的跳了山?那她真是命大了。何澜生只是闲的瞎想,却听无漪道:“你婚书还在,需去官府和离。” 怎么就跳到和离了,也好歹问清来龙去脉啊!那口气分明是已经答应了,是打算让她跟着回药谷?何澜生顿时就坐不住了,不是她多心,别人的家事旁人哪理的清楚,听苏果一面说辞怎么能贸然应了呢,再说苏果的为人如何她清楚么,就直接往谷里带? 何澜生敲了敲墙壁说:“去官府需要禀明县老爷事情来龙去脉,你且说说你夫家如何待你的?” “是我家澜儿,你说说就是。” “我原名苏果,家里是八荒山下苏家村的。七年前八荒山下来了几个江湖人,拿枪带刀的进了村问八荒山上的宝贝,我爹是村长,没说几句那些人就杀了我爹……”苏果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莫再说了,是我的错……”何无漪叹了声,“明日你尽管跟着丘沙去官府和离。” “何大夫,大恩大德苏果” “是我的错,你不必谢了。”听得何无漪沉闷的声音,何澜生低头想了想,是无漪拿了湛卢的缘故,怎么与无漪有关?好一会才听得她说:“好生休息吧。”话便断了。 何澜生等着无漪回来,可到入夜她才踏进了屋里。“澜儿,怎么还躺着?”何无漪拿了凳子在床边放下,将手里的药放在上面后去扶何澜生起来,“怎么了?”她见何澜生闷闷的,想亲亲她都被何澜生躲了过去。 “澜儿?”见何澜生不理她有些着急的唤道,“澜儿……” 何澜生生气归生气,可见她担心又实在不忍:“无漪,我该拿你怎么办?”无漪当然没必要非得把心里事告诉她,但她心里难过也不来找她如何让她不气恼,“你心里难受何必要自己藏着,和我说不得难道不能让我哄哄你?” “嗯?娘去隔壁村子看病去了,丘沙没和你说么?”何无漪无辜的眨眼。 “……”何澜生顿时窘红了一张脸,好像丘沙是要说什么可她一气之下将人赶了出去……可她真的没事了么,是不是又藏了起来? “那澜儿要怎么哄娘呢?”何无漪笑着说,“先将药喝了。” 何澜生拿起一口气灌了,脸皱成了褶子:“苦。” “娘给你带了蜜饯,很甜。”拿着给何澜生喂了,喂了一个第二个她自个吃了,第三个还没见她拿出来,何澜生苦着张脸哀怨的瞅了她半天,何无漪才大发慈悲的给她吃了,扯着她的脸蛋说:“你午饭都没吃,还说来哄娘。” 何澜生呲牙咧嘴的要咬过去,心里却抱怨如今无漪只会捏她,亲一亲不行么?何无漪还真亲了她,侧头贴着耳廓说:“娘怕进来了就舍不得走了。”说的何澜生心里一点气都没了,软在她的温声细语里,恨不得片刻不离。 往后天气慢慢热了,何澜生在床上坐了好些天实在坐不下去了。可无漪如何也不让她下地,何澜生乖乖答应了,自己摸着脉觉得没什么大碍还是想下地走走,丘沙却跟尊活菩萨似的坐在屋里守着她,何澜生只好憋屈的继续坐着。 “无漪呢?”她手里拿着书看不下去,没话找话三句都不离无漪。丘沙给了她一记冷眼,似在嘲笑她没出息。何澜生权当没看见,反正丘沙一直面瘫。 “练剑。” “又练剑?你教她的?”这事自拿回湛卢没几天就开始了,天天早上她醒来无漪就不在了,一问都是在练剑。听多了她心里越发不舒服,以前无漪心里念着的除了看病就是她了,现在还要加一项练剑,相处的时间自然就少了。何澜生那张如若桃花的小脸,一时竟露出春闺怨妇般的神情。 丘沙摇头,眉尾不受控制的颤了三颤。 何澜生心里奇怪,难不成还无师自通?便又问:“练得如何了?” 她问到了,丘沙脸色就沉了下去:“一日千里。小主人可知八荒山塌了?” “听说了。”何澜生点头,面色并不诧异。丘沙细看了她一回,没再往下说八荒山的事情,反而说:“小主人要去看看?” 何澜生眼前一亮,许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又遭了丘沙一记冷眼,她收了收面部表情咳了声说:“也好。”自己就掀了被子小心起来。 她伤的是肋骨又不是腿,无漪还真是关心则乱。何澜生也就敢在心里抱怨一句,下地没走几步就笑起来:“走吧。”那副模样还真像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想见自己的心上人。 丘沙不作声在一旁带路,也不去扶她,只是步子走得不快,恰好何澜生能跟上。两人出了小店往后面林子里去,何澜生走了几步胸口还真有点疼,待会要见无漪她心里就有点犯虚,忙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继续装的一脸淡定。入了林间没一会就听到挥剑的声音,丘沙放慢了些步子,何澜生则直接往前走了。 无漪翩然的身姿落在眼前,何澜生虽然不懂武功,可感觉的就是剑招走得简单质朴,没什么花哨,完全没有惊天动地的感觉,更何况杀意。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回头小声的问沙丘:“如何?” “浑朴厚实,剑意不屈了湛卢。”丘沙点头说,迟疑下又道,“属下并未见过此等剑法。” 何澜生颔首,复而问道:“轻功呢?” “未曾见过。” 何澜生沉默了半饷也没再说话,眼神只跟着何无漪的身影。丘沙正是不解的时候,她的手腕递到了眼前,比常人还纤细的脉络在皮肤下清晰可见。丘沙伸手搭上了她脉搏,没探到一丝的真气,不由扫了眼何澜生的身骨,的确不是练武的料。而且经脉细弱,幼时能活着便是不易,习武稍不注意容易伤了根元,性命堪忧。 于是很遗憾的摇头。何大夫是练武奇才,奈何生出了个废柴。 何澜生翻了个白眼,无漪早说了她不适合练武还要她说,不过是……何澜生摇头暗想自己想多了,收回手继续看何无漪练剑,却没见丘沙陡然惊、变的脸色。 看了一会,何澜生正打算回去无漪挽了个剑花就收了剑,脚下一点朝她过来,环过何澜生的腰稳稳的将她抱起,眨眼消失在丘沙的眼前。 丘沙眉头深锁,沉着脸独自回去了。 “澜儿,澜儿,娘练的如何?”何无漪笑着将她放下,凑上前就亲了口。何澜生实在不懂,却也装的老神在在的说:“孺子可教也。”说完自己一时没绷住笑了。 “噗…你啊,娘还没说你下床了。”何无漪笑着说,眸子黑而透亮。何澜生见她精神好更是高兴,拿了帕子给她擦汗,“总坐着也不好,你也劝苏果出来走走我就不行么。”习武修身,她近日来连周身气质看着都沉稳了不少,心里也就不嫌弃那把剑了。 刚说她气质沉稳呢,人眨眼就没了影,何澜生想着她或许是摘山果去了,就往树下一坐等着她。初夏的草木郁郁葱葱,看着也教她赏心悦目。不禁想着往后能撂了身后一大堆事情,和无漪寻一处山野住下,那该多好。 “澜儿。”何无漪从树下飘然落下,像是故意要引得何澜生迷了眼一样,树叶环在她周遭衬得那一身白衣干净的出尘。 何澜生心底真的宁愿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 ? ☆、第六十一章 偷吻 ?  一落地,何无漪扬着大大的笑容凑到何澜生的面前,从身后拿出朵花来别到何澜生的发间,看了会笑着说:“澜儿,好看。”浅红色的小花配着她那张白皙的脸蛋,多了份属于她那个年纪的俏丽活泼。何无漪越看越喜欢,眸子里满的笑意。 何澜生被她看得脸红,身边没镜子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伸手就想碰碰那朵花。何无漪忙抓住她的手:“别动,很好看。”说着手心里又抓紧了些,看着何澜生染红的脸庞眸子又深了几分。何澜生仰头看她,她却是笑着挨着她坐了下来,无声无息就错开了彼此的对视。“走了挺久胸口疼不疼?” 她这么一问何澜生就心虚,摇头说:“不太疼。”身体习惯性的往她怀里靠去,何无漪抱着她手指从她的发间穿过,轻轻的在她背上抚着:“就是疼了。” 何澜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点头道:“……有一点。”小心的瞧了她一眼正遇上何无漪的眸子,有些别扭的往她怀里拱了拱,她倒是忘了自己如今大了拱来拱去能拱到哪里去,左右都是无漪那单薄的怀里,脸颊碰到那柔软之处何澜生更是烫红了脸,将脑袋往她脖子间凑,好歹是将脸埋在那如瀑的青丝里了。头发有股皂角的清香味,何澜生闻着就不愿挪地方了,懒懒的赖在无漪的怀里。绿杨阴里清风拂过,她惬意的直打哈欠。 “也该慢慢走走了。困就睡吧……”何无漪轻声说,风吹过她的面颊,轻轻的一如她眼神中的温柔。 一会何澜生的呼吸就平稳下来,何无漪低头见她侧头嘟着嘴的睡颜,笑了笑凑上去就啄了口,起初只是轻轻的一碰,何无漪稍稍退开些,垂着的眼睑颤了下还是没睁开,又吻了上去。轻轻的吻过唇间的每一处,何无漪的脸庞渐渐泛红,好一会才带着几分羞恼的退开来却遇着何澜生的眼神,深情又甜蜜,细润而无声。感情在一汪眸光里静默着,似在等她…… 何无漪竟羞得满脸通红,红潮从脸颊涌到了脖子,白玉般的肌肤红的胜过那三月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何澜生不禁看痴了。指尖滑过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肌肤透出来的热意。原来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爱脸红的,何澜生暗自偷笑却实在没忍住,那欢喜的笑意从唇角荡开去,扬起了一阵涟漪。 “澜儿。”何无漪搂着她唤道。两人本就靠的近,这一动作几乎是贴在了一起,何澜生几乎忘却了胸口微微的疼痛,眼神从她的眼睛落在唇上,交缠于一起的气息好似引着两人越靠越近,何澜生慢慢的闭了眼睛,自然的抱紧她,亲吻她,恨不得不留一丝的空隙。 何无漪的手环过她的肋下拥着她,掌心抚过她的肩背想将她抱得更紧,可摸到肋骨时停住了,手掌退回她的腋下微微用力将何澜生推远了些,缠在一块的两人不得不分开。何澜生舔了舔允的发红的唇瓣,疑惑的瞅着她,氤氲的眸子里含着水一般。何无漪低头又吻了上去,可是唇近一分手上又将她推远一分,最后还是从那旖旎的气氛中收回了理智,贴着她唇角说:“澜儿,身上还伤着。” 何澜生才觉得胸口疼,猛然红透了脸,靠在她身上却又傻笑起来。“无漪,无漪…我才不疼呢。”心里甜的很,哪里还顾得疼呢。何无漪察看了下她的伤处,无碍才说她:“澜儿,总是这般傻气。” “还说我傻,方才偷亲我”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无漪用手堵了,何澜生更是笑的不见了眼睛。何无漪腾不出手来捂住她的笑容,羞恼咬着她的脸颊道:“不许说。” “那我记住,”何澜生歪着头撞了她一下,“记在里面谁也不说,无漪你说可好?”何无漪脸上的热度又上去了。 两人说说笑笑坐了挺久,眼看快午时了何无漪才抱着她回去。到了小店一进门念心就哭着跑了上来,拉着何澜生左看右看半天又哭又笑道:“少谷主没事就好,这一路上可担心死我俩了。”夏雨喊了两人在旁边看着何无漪的脸色扯了扯念心,念心哪里管她,拉着她的手瞧了又瞧:“瘦了,这才出来多久……”说着抹了眼泪,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就差把何澜生拉进怀里的何无漪,见她也瘦了一圈,哭着说:“谷主,念心照顾不上实在该死,谷主……” “好了,等澜儿伤好些咱们就回去。”何无漪说完,念心又哭得稀里哗啦,拉着何澜生连连应道:“回去好,咱们回去。”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念心你别担心了。”何澜生拉着她坐下,“赶了这么多天先去歇歇。”顺便倒了杯水给她和夏雨,吓得念心忙起身双手接了:“少谷主快些坐下才是,伤口还疼不疼?”何澜生摇头说不疼,回头偷瞧了眼何无漪,见她幽幽怨怨的看过来顿时笑出了声,其中甜蜜看得旁人也会心一笑。夏雨和念心对视了眼,都沉默了下去。 坐了会念心就闲不住往伙房去了,何澜生让夏雨去休息她如何也不肯随着念心进了伙房。何无漪闲来无事也想跟过去,半路被何澜生拉住了,无漪那手艺进去也不是帮倒忙,念心要是口快点指不定直接说了,没话找话说:“夏雨穿回女装还挺好看的。”何无漪点头:“这些年在外面跑比早先瘦了些。”何澜生顿时心里涩涩的,无漪记得还真清楚! “嗯?丘沙回来了。”何无漪话刚落丘沙就提着苏果进来,何澜生看她跟拎鸡崽子似的翻了个白眼,可苏果进屋后还谢了回丘沙她就无话可说了,周瑜打黄盖她还能有什么说的。何无漪见苏果脸上被抓破了道口子上前看了看:“抹点伤药就好,事情如何?” “不行。县官和薛家有关系,和离书判不下来。”至于苏果的伤没说,除了她那个厉害婆婆还会有谁。二十多天来天苏果跑了四五趟县衙还被抓了,何澜生哪能咽下去这口气,板着脸道:“丘沙,软的不行来硬的。” 丘沙看了眼何无漪见她不说话,道:“娶嫁和离是家事,恕难从命。” 何澜生才不信,没护着人还只抓破一点,道:“那也不能任人欺负了,三番四次明显想耗着。”甩了袖子要去房间。苏果哭着跪在了何澜生面前:“是我没用,小主人别生气。”何澜生见她这样心里难受,微微加重了些语气道:“你跪什么!” 苏果浑身一颤忙不迭的磕头,“是苏果的错,小主人责罚。” 何澜生沉着脸想将她扶起来,何无漪见了忙拉住她。 “澜儿。”何无漪蹙着眉喊了她一句,伸手将苏果扶起:“她不是气你。你且进屋上药,腿脚还没好利索,莫再折腾了。” “谢谢何大夫,谢谢何大夫……”苏果不迭的道谢,看着何澜生难看的脸色抹了抹脸上的泪,怯怯的看着她不敢多言。何澜生头大,只得叫丘沙带了她下去。 “她还需些时日调理,受不得惊吓。”何无漪无奈的道,“此事再三不成不能让她去了。”何澜生点头,道:“我还带着出入皇宫的金牌,夜里叫丘沙带去吓吓那县令,看他敢不从!” “嗯。”何无漪见她有主意也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你伤未好要注意些。”何澜生乖乖应了,何无漪还是不高兴捏着她耳朵说:“听话~” 何澜生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敢多说半句。 晚间吃饭,一群人将小店挤得满满当当,店主脸上都笑出了花,心里盘算着没了那八荒山,往后生意好起来了还能雇个帮工。何澜生喝了药就让丘沙将写的和离书给苏果画了押,之后给了金牌嘱咐了一两句,丘沙就去了。 “能糊弄过去吧。”何澜生低声道,“苏果怎么嫁了那样的人家。” “她爹去了,家贫不得已将她卖给了薛家做童养媳。”何无漪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两人都知道身旁那堵墙有跟没有似的,苏果住在隔壁也不好大声说出来免得她听着伤心,别说这事了,就是眼下何澜生想亲亲她都碍于那该死的隔音效果,窝在她的怀里装死般闭眼。 丘沙来去不出一个时辰,就将盖上官印和薛家人手印的和离书送来了,何澜生高兴的要给苏果送去,想着她午时怯怯的模样无奈让无漪去了。敢情她还成了冷面阎王?何澜生摸着自己的嫩脸,摇头睡了。 此时夏雨和念心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两人听到鸡鸣就起来,开门看见对方都一夜未睡的模样都叹了口气,眼下这般感情好的都能嗅得到情意。念心再想不明白这儿女之情哪里还看不懂,拉了夏雨又往后面伙房去。 店家妻子王大娘起的更早,打扫了一番见她们进来慌忙道:“两位都是客,还是别往里头来了。” “不用不用,你打热水送到前面洗洗吧。”念心不由分说给她打了热水将她送了出去,栓上了门。回过头见夏雨还真是舀米忙起来了,夺过盆就说:“夏雨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我有什么主意,该说的都说了。你去让她们分开。” “哎哟,我哪里舍得,少谷主谁不是当自个闺女疼的!她们一直黏在一块,分开了两个都得受罪。”念心说着又叹了起来,“以前我也想想她们就那样一辈子也好,可……” 夏雨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放下抹布问:“念心,你怎么想的。你我虽说人卑言轻,谷主还是听得进去。” “我能怎么想,拆了她们你让少谷主怎么活,谷主年纪大了难不成要一个人?!当真去应了当年那和尚的话,谷主会一生漂泊孤苦无依?我是不干!”念心说得气血上涌,夏雨却忙着低头做事:“既然都这么想了,你又拉我过来作何?” 念心恼道:“…我不是找个人商量么?” “丘沙不是在么?” 一说念心就瞪了眼道:“她要吓死我去,我可不敢!你是怎么想的?” “该说的咱们都说了,谷主势必也想过,少谷主……罢了。”她见念心端着水盆还站在那,无奈道:“不打算做饭了,你还傻站着干嘛?”念心点头去打开门,开门就见着丘沙冷着张脸站在那,吓得往后一退:“你站这干嘛,大白天的吓人!” “早饭。”丘沙蹦出两个字,转身走了。夏雨看了眼,而后忙着埋头做事。 ? ☆、第六十二章 归谷 ?  苏果的事情完了何澜生本打算直接回药谷,手底下的事情多,她们都挤在这么个小地方总是不方便。何澜生便找了夏雨商量启程。“坐下谈吧。我在这耽搁了一月多也不知外面如何了。长安的事虽说一切安好,你对元芊,是武元芊这人有什么印象,或者她与你谈过没?” 夏雨想了会摇头:“没有。她当时以晋王妃身份守夜送灵,神色哀戚未和属下谈什么。”说完有些疑惑的看向何澜生,不知她所问为何。 “我听说晋王小小年纪殁了她居然甘愿守活寡,觉得十分稀奇就问问。无漪的意思是回谷,你尽快安排下启程的日子。至于后辈的事就等到了药谷再说,这次回去想必要待上挺长一段日子。”何澜生面色如常道,心里却思索着是否要去联系元芊。她心里是不愿去找她的,可最近的事闹的她心慌,信还是不信她? “药谷的事务已经打理妥当少谷主不必担心,只是伤势?”夏雨不放心的问,何澜生摆手说没事,毕竟待了这么久她又无事可做实在太无聊。恰巧何无漪推门进来,听了后道:“再等几天。” “无漪……”何澜生无奈喊道,语气里有那么些撒娇的意味。何无漪听后一笑:“伤好起来哪有那么快,听话~”见她不松口,何无漪绕过她对夏雨说:“此事就这样定了,你去办吧。”夏雨看都没看何澜生一眼,应下就出去了。何澜生咬牙,站起来说:“我去找念心聊天。” “先前与你说了,苏果还需调养。回药谷的路少则上月,路途颠簸,你伤处未愈再出了什么事娘怎么办?”何无漪抱着她道,见何澜生不为所动好生软语的哄着:“澜儿~” 何澜生轻哼了声:“那亲我一下。”最近无漪似乎在躲着她的亲密,何澜生才不管她心里是羞臊还是别的,她想与她更亲密些而且无漪也是喜欢的,忍着憋着这么多年好歹看出了她的心思,何澜生才不想继续忍下去。 何无漪低头往她脸颊碰了下,笑着说:“好了。”可何澜生却勾着她的脖子将唇贴了上去,看着她瞬间呆楞的模样笑的得意,转身小跑出了门:“我去找念心。”屋里留下回过神来的何无漪。她有些纵容的笑了笑,还不忘嘱咐一句:“澜儿,走慢些。” “好。”何澜生见她没追出来也就真去了,不管怎样心里还是高兴的,满面春风的敲了念心的屋进去,恰好苏果也在。 “少谷主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念心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打趣道,何澜生脸上一红,咳了声道:“能有什么喜事,快走了而已。”见苏果在旁又问了句:“你可真想好了,随我们一起走?” “苏果愿做牛做马服侍”还未说完就被何澜生打断:“好好,我们不说那些。你又不是卖身给我也不用去学丘沙,唤一身何姑娘就可以了。” 苏果迟疑的不敢喊,念心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们都喊她少谷主,做事就爱摆架子,一板一眼的,也就夏雨能受得了她。” 何澜生顿时窘了一张脸,讲规矩和摆架子不是一个词好吧,白眼还没翻就给念心扯到一边。 “站好了让我量量。我俩合计给大家做套衣裳,这也快入夏了没件像样的衣服出门不好。少谷主你长得快,以前的都短了。” “你年底做了两套我还没穿呢,还要?”何澜生问道,“无漪的衣裳你做了没?她衣物换洗的勤,有几件要补补的我还忘了给你拿过来。” “有,我还能少了谷主的?”念心阴阳怪气的说,何澜生自觉说错了话,忙补救道:“念心你自然记得,是我一时糊涂给忘了。” “少谷主心心念念都是谷主,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比得上。”念心量完收了线也不管何澜生了,对苏果说:“咱们做咱们的衣裳。” “……”何澜生哭笑不得,索性没什么事就在一旁搬了凳子坐下,看着她们裁布缝衣也觉得新鲜,便问:“一套衣裳做出来要多久?” “那得看怎么个缝法,凑合穿得青布衫一两天就好了,谷主的衣裳我平常得赶十天半月的,不精细点穿出去还不落了药谷的名声,咱丢不起那人。”何澜生忙点头,无漪穿得虽是白衫,可每件都不一样,上面的纹饰花样更是复杂,洗衣服的时候她都不敢用力洗怕洗坏了。 念心见她看得起劲,笑着的问道:“少谷主也想学?别的我不能教,这穿针引线的本事我还教的起。”说着撞了撞她的胳膊,“少谷主跟我试试?” 她见何澜生举棋不定就将手里的针线给了她:“会一点也能补补衣裳,姑娘家都要学的,你看苏果的手艺。”她拿起缝好的上衣给何澜生瞧,“针线边角收的多利索,连这绣工也是。” 何澜生完全拦不住念心的热情,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地拿起了绣花针。这一坐就是一下午,低着头又不敢弯腰,但她心思细密拿着几块布学的还有模有样,念心看了直夸好。何澜生也觉得不错,反正还要待上些日子,心思就活络了。 房里何无漪正在提笔写信,她按住袖口运笔,下笔一气呵成,干净隽秀的字印在白纸上好看的紧。丘沙敲了门进来见她在忙就站在一旁静候,等何无漪写完吹干了墨迹才开口道:“何大夫?” “何事?你将这封信送出去,给我孙师兄。”何无漪装好信给她,丘沙接了绷着一张面瘫脸许久才道:“前几日我探了小主人的经脉。”她顿了顿看向何无漪,果不其然见何无漪一怔,她也就收回了心里的疑虑。 “此事勿要和澜儿她多谈,她心思重。”何无漪按住桌角蹙眉道。丘沙见她面上忧虑甚重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只是吩咐一声早些送信就不再多言,她也只好领命去了。 用了晚饭,何澜生就拉着何无漪早早进了屋。何无漪见她神神秘秘的也是好奇,进了屋就眨着眼睛等何澜生和她说。何澜生被瞧得不好意思,磨蹭半天才从袖袋里摸出根绳子。 “澜儿?”何无漪看着她不解,何澜生跺脚道:“你转回去。” 何无漪按她说的转过身立马又回过头来,看到何澜生拿着绳子量肩宽就笑道:“下午是寻念心学女红去了?” “被拉着学了点皮毛,你知道我不碰针线的。”何澜生量了量肩宽又往下丈量腰围,何无漪总扭过头来看教她各种不自在,板着脸说:“无漪,别闹。” 何无漪就笑出了声:“噗……澜儿想给娘做什么衣服,这些念心都清楚。”说着弯腰抱住了她, “别弄了。” “我就试试,以后出门还能补补衣服。”何澜生抿着唇道,虽然针线活她学不会什么可见何无漪笑开了顿觉脸没地方放了,恼的嗔了她一眼。 何无漪笑着摸着她的脑袋点头道:“澜儿越发贤惠了。”说的何澜生原先几分嗔怒的眼色转为羞恼,收了手里的线红着脸说:“我去找念心再问问。”便脚下生风的欲逃,贤惠之类的她又不是小媳妇。 何无漪将她拉住:“天色晚了明早再去。还没和娘说说呢,澜儿想给娘做什么?”她抱着她好奇的问,见何澜生不说话就亲了口她的脸蛋,“还要瞒着娘么?” “当然不是,我……”何澜生着实不好意思说,她这半路出家的能做出什么来,衣裙之类的想都不用想,见她追着问不免恼羞成怒:“无漪你别问了。” “澜儿说说,娘想知道~”何无漪抱着她不撒手,见何澜生守口如瓶又哀哀怨怨的唤道:“澜儿……”语气听着哀怨可脸上笑意满满的,抱着她又亲了好几口道:“娘好喜欢。” 几番下来何澜生就没骨气地软了嘴:“是半袖,纹饰还得念心来绣。” “那娘也喜欢。” 何澜生就笑。她额前的头发垂下了几缕,落在绯红的脸庞前格外好看,何无漪看着都渐渐痴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抱了抱她,也没抱紧只是环着她想把她圈在怀里一般。 这样便又待了些日子,到了六月初趁着天气好一行人才启程回药谷。上了官道夏雨就没再走小路,就是如此也花了一月才到五行山附近。何澜生的伤势已经大好,坐在马车里闷的慌,至于说要做的半袖她磕磕绊绊才做了一小半,路上颠簸就这么放了下来。听得念心和苏果又在讨论什么针法绣工,何澜生就头大。 念心见她频频掀了帘子往外看就说:“还有段路呢,少谷主你省省。” “少谷主是闷…了。”苏果见何澜生望着她声音就小了下去,绞着手帕低了头,一副被欺负了模样。不过两个多月下来,她脸色好看许多,和当初骨瘦如柴相比像变了一个人。 看她这副样子,何澜生不知为何想起之前被她咬的那个惨,完好如初的手臂都隐隐作痛。不由苦了脸说:“透透气,你们说的我听不明白,要不换我来说说算账?” 念心大着胆子戳了下她脑袋:“这不欺负人么,少谷主要说找夏雨说去。” 说得跟她们不欺负人似的,何澜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念心见她无奈的模样就笑:“谷主在前头呢,你喊一句她就过来了,去吧去吧,就晓得你坐不住。” 念心一通话说的何澜生各种别扭:“念心。” “谷主!”念心还真喊了声,何澜生拦都拦不住。不一会就看到何无漪打马过来,她戴了顶斗笠,窄袖长裤小马靴腰间还别着把湛卢,一套深棕色的胡服还真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走近了她就摘了斗笠,露出张素面朝天的脸庞,长发随意挽了个髻用玉钗别住,简简单单又再自然不过。 她见何澜生不看她就问:“澜儿是坐的闷了?”那含笑的眸子看着何澜生,她脸上就止不住发烫,哪有那么夸张,说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想着要黏在一起似的。作为始作俑者,念心还笑着应道:“是哟,里头哪里有外面敞亮。”故意的拿眼去瞧何澜生。 “那过来。”何无漪伸出手来,何澜生只好起身去接,丘沙也配合的放慢了车速让何澜生稳稳的上了马。 “念心故意的,你怎么不问问。”何澜生刚坐好就听到念心在车里笑,连丘沙那张面瘫脸都弯了嘴角,她更是羞恼,心里却放了心。一场病后她们都跟看开了似的,连无漪的心思都明了,这般反而让她心里时不时发慌,或许是太过顺利了?可说起来她们之间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好像又有些不同,何澜生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个就笑了。左右不过平日里那些事,还是变出花来不可? “偷偷在那想些什么,笑的如此高兴。” “笑你,喜欢。”何澜生靠在她怀里仰头看她,吻上了她的下巴。小云闲闲地迈着步子,渐渐就落在了众人后面。 ? ☆、第六十三章 琐事 ?  药谷南面是山崖,当年何无漪初次带她出谷便走的那条山路。如今回去她们得绕老大一圈从东面进去,东面离大城不远大路畅通,平常出入都是往那条路上走的,此事何澜生六岁时回去才清楚的,而药谷不过是隐在太行群山之中的一片山谷,三面环山,也就无漪那样的本事敢往南面的山崖走。 眼前开阔的路越走越窄,山崖垂直而下,而路像是一刀切开山体留下的缝隙,远看着两边的山几乎连成了一体,可继续往前会发现路还是那么宽。何澜生起初猜测也许是人眼睛的问题,走了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走过这一段还有好几个弯,就是在群山之中打转。回来的少,路线她至今也没记住。 眼见快到了正午,何澜生还在考虑能否赶上午饭,药谷的大门就到了。所谓大门,不过是搭了个草棚,估计有外人过来不往里走一会也会以为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远处一人就小跑过来,直 接奔到了何无漪的马下,蹦蹦跳跳地说:“都回来了!谷主,少谷主!”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两羊角辫,碎花小裙穿着别样可爱。 孩子何澜生认识,是念心她三叔的小女儿,名唤何念安,乳名小安平。她大姐何念思大上自己三岁,早在她还未出生时就选了作她的贴身侍女。何澜生虽说不喜欢人伺候,但念心得要个接班的,就没推辞。 何澜生笑着下马来,捏了把她红扑扑的小脸说:“一眨眼就长大了,小安平想不想我?”念安就咧嘴笑着说:“想!”笑起来还缺了两颗门牙,可爱的模样把何澜生逗笑了。 “你大姐在后头,去看看吧。”何无漪摸了摸她的羊角辫,她便高兴的蹦蹦跳跳往后面去了,大声喊着:“大姐!夏姐姐!丘姨!诶……还有” 念心应了,笑着给她指人:“小安平,喊苏姐姐,后面的是胡大叔,胡二叔,胡三叔,胡四叔。” “嗯!”小女孩点头哈腰的都喊了,憨头憨脑的小模样逗乐了众人,独独丘沙冷着张脸。 念心都三十三了,夏雨更是到了三十四,而丘沙不过二十六,何澜生幸灾乐祸地问:“小安平为何喊丘沙叫姨呢?”立马就得了丘沙一记冷眼。念安看了看丘沙就缩到何无漪的身后去了,道:“…丘姨生气了,少谷主她欺负我。” 念心大笑道:“哈哈,小安平,去谷主的怀里,少谷主她就不敢欺负你了。”众人看着何澜生一脸奈何不得的神情也跟着哄笑起来,何澜生被笑的挂不住脸就要去无漪背后捉念安。小孩子灵活的很,在无漪身后左躲右躲没给她抓到,还有空朝她吐舌头。其他人看着又是哄笑一通,何澜生是彻底窘透了脸。 何无漪就笑着把她拉进了怀里:“多大了,还闹。”念安给她做了个鬼脸奔向了念心的怀里,笑的一脸灿烂。 何澜生红着脸说:“是她们起哄。”抬头见无漪含笑不语更是不好意思,羞臊的喊:“无漪!” 见她这模样,何无漪就道:“好了,大家也快些回去。”其他人笑着打马走了,何无漪才捏着她的耳朵道:“澜儿最近越发傻气了,嗯?” “哪有,不许说我傻了。”何澜生恼的很,瞪了她一眼也不要何无漪抱了,“回家,你也总爱戏弄我。”说完拉着何无漪大步往前走,何无漪笑着跟在她后面,小云没事就一溜烟跑了。何澜生瞪大眼睛看着马屁股越来越远,指着前路道:“无漪,小云走了?” “走了啊。”何无漪笑着说,完全不在意离家还有老长的路。何澜生顿觉腿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看着何无漪没事似的继续往前走,她只有拍了拍裤腿跟上去,心里老觉得又被欺了。 两人入了村口,就被东家说一句去家里吃饭,西家塞上把小点心……如此耽搁了好久,等念心回头寻过来才脱了身,何澜生身上手里塞满了各种东西,鼓鼓囊囊的都走不动路了。哀怨的瞅着两袖清风的无漪,嘀咕着病好了就不待见她了。刚说完无漪就回过头来,何澜生瞪回去她就笑了,吃定了何澜生拿她没办法。 费了好大的力气爬到山腰上的家里,何澜生累得直喘气。好歹进屋何无漪帮了把手,把她手里的一包点心给提过去了。何澜生还没说句话点心就进了她的嘴里,无奈地转过头欲哭无泪,那是她最爱的黄豆糕啊。不高兴的放下一堆东西,何澜生自个去了里屋。 刚踏进屋里就见一女子背对着她,何澜生见背影陌生奇怪的问:“你是?”女子听到声音突然转过来,头上的朱钗叮当作响,见了何澜生就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少谷主回来了,我,我来看看还缺了什么……” “少谷主的伤势如何了?” 和念心有些相似的长相,是念思无疑。两年没见她变化她挺大,以前的丫头片子都长开了。何澜生笑着说:“没事了。念思啊,我一时还认不出你了,记得当初你可是哭着要跟我们出门呢。” 念思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少,少谷主,我那时不懂事……”说得像是要哭了,何澜生忙笑道:“好了,这不懂事了么。” 念思才堪堪止住了泪,道:“大姐也说我该晓得事了。” 何澜生点头,相比念心而言她已经算是晚了不少,再过几年学就迟了。“念心刚回来事情多,你去帮帮吧。那些琐事理顺了来做就好。” “唉,少谷主您歇歇。”念思泡了杯茶给她就走了。何澜生喝了口坐在床榻上松了口气,还是药谷待着轻松。她伸了个懒腰靠在床头,走路走得腿脚酸乏还真困了。可身上脏她又睡不下,打了个哈欠还想起身去厨房看看有热水没,结果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澜儿?”何无漪推门进来喊了声没人应,快步走到床边见何澜生睡过去了伸手就摸上了她的脉搏,许是动作太大反而惊醒了她,何无漪就改为抓着她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说:“怎么睡了,很困?” 何澜生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点头抱怨:“还不是你让我走了那么久。” “你病了许久要多走走,不然身子虚。”何无漪抱起她拉开被子,“那睡一会,醒了娘提水过来给你洗洗?” “别,身上脏呢,回头床单念心她们又要洗一遍。我靠着你一会就好。”何澜生倒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没睡着就嘀嘀咕咕的说,“无漪你个小气鬼,不就说了句么,让我走了这么久还吃了我的黄豆糕。” “娘给你留了,哪能全吃了。”何无漪低头亲了亲她,“睡不着了?” 亲的有些痒何澜生就躲,有点睡意都没了,只好睁开眼睛对着她说:“被你吵没了,怎么办?” “再跟娘下趟山?”何无漪说完见何澜生一脸苦相笑意更甚,抱紧了她说:“睡不着就去洗洗,就会赖着娘。” “你喜欢。”何澜生抬头亲了她一口,“是不是?” “你这么重娘可不喜欢了。”何无漪摇头说。何澜生才不信,抬头还想亲她,没亲上外头就有人敲门了。何澜生只好止住,赖在何无漪的怀里也不撒手,闷闷的说:“什么事?” “水烧好了,少谷主在屋里洗?” “送进来吧。”何澜生不高兴的松开手,理了理弄乱的衣服,突然又觉得回药谷不太好了。何无漪笑着哄她:“娘和你一起洗?” “不要。”何澜生果断拒绝了,一起洗还是她受罪,她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过无漪的身子了。这么一想脸就红透了,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何无漪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弄得何澜生心里又空落落的。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古代女子,可有些事她们之间没有比有更好些。 回来后无漪没再提要出谷的事情,何澜生多少清楚是在等明年的及笄礼。何澜生书房每天都堆了一堆的事,药铺的药谷的都往她这送来。何无漪本就不管药谷之事,夏雨又有交托给何澜生的意思,便寻了天凉爽的阴天和谷中的管事一起去了书房。 何澜生见他们的仗势就头大,她病了两个多月无漪没让她碰半点琐事,如今要事都堆在一起忙的她快晕了。放下笔半黑着脸说:“大家都坐吧,有事但说无妨。” 夏雨恭敬的一拜说:“此事我们也商量了许久,谷中之事历来由谷主亲手打理。当年老谷主亲手将药谷托付于我等,唯恐辜负所望,思虑再三觉得讲谷里事务归还于少谷主为好。” 何澜生就知道这天还是得来,从去年就送了一堆名册杂事过来夏雨也是早早打定了心思的,可药铺还一大摊子事情呢。大为头疼的说:“无漪也是这意思?” “谷主说由少谷主的意思来。夏雨多一句嘴,药谷迟早还是交给少谷主的。” 旁人又催了一句:“少谷主还应尽早打算。” 摆明着说早一天晚一天还是得她干,何澜生叹了口气,见其他管事也都早生华发也不好勉强,毕竟谷里多数人过的无忧无虑,年年风调雨顺的没啥糟心事。想了下只得点头:“事情我应下了。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们选些中意的后辈,教好给我瞧瞧,再来详谈,众位以为如何?” “少谷主应了我们几个心里就有底了。当如少谷主所言从长计议。”谷中德高望重的刘老摸着花白的胡须说,见何澜生脸色不好就笑着道:“那少谷主忙了,我等就不叨扰了。” 敢情就是来探她的底,怎么就这么容易应了呢,何澜生闷气不已,好歹没忘了正事:“夏雨我之前与你提的人呢?对了,你带念思多出门历练历练,老关在谷里也不是个事。” “是。我将他们下派到各地的药铺去了,现在还在路上。”夏雨笑着说,“今个少谷主应了,是给大家定了心。药谷出不得第二个谷主,时久必乱。” 何澜生不以为然,无漪做事可都有底呢,哪里真的是不管不顾的人,可……她不喜欢也是真的。一大群的人总的有人看着,何况是堆治病救人的大夫。何澜生犹豫下还是不确定的问:“夏雨,你与我说实话,我可真的扛得下这副担子?” 论医术她不行,论医德她恐怕也不及格,她心里清楚自己骨子里还是个商人,她曾祖父是救天下的仁医,无漪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医痴……她何德何能能做得起那个位子,当得起天下医者的领头羊。 夏雨道:“当初我听闻五岁幼童妄图开天下的药铺,视之如儿戏,如今过了九年一家药铺已遍布天下,而少谷主年不过十四,论之天下谁能如此!药谷交给少谷主是众望所归。”一通夸下来何澜生还是没缓一口气,隔行如隔山,商人和大夫明显不能按一个层次走,没料夏雨顿了下又说:“谷主在的一天,少谷主就不会踏错路。” 何澜生生生被说红了脸,胡乱的点了点头叫了夏雨下去。暗道他们一个个算盘打得真响,想好了有无漪压着哪里还能让她胡乱蹦跶,敢情她刚才担心半天完全是瞎操心,暗自生了几口闷气,想着往后必然要多叨扰他们才是。 正说着何无漪就敲了门进来,拉着何澜生就要出去玩。何澜生看着书桌上一堆事情,再看看无漪亮着光的眸子,哀叹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孟夫子您诚不欺我也……” 说的何无漪好笑不已,刮了刮她的鼻子转身一溜烟走了。何澜生追出门去哪里还能见到影子,跺了跺脚只好回书房继续做事,刚关了门就被人抱住了。“娘没走呢。”何无漪靠着她的肩膀问:“澜儿为何要答应?”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何澜生偏了偏头说:“早晚都一样,早点准备还省得往后麻烦。再说他们忙碌了多年也该歇歇,念心和夏雨也是。”药谷的条件算是好的,可寿命还是不高,活到七十的都是少数,外头平均寿命能有五十岁就不错了。半响何澜生没听她答话,有些奇怪,何无漪却抱紧了她闷闷地问:“娘也老了?” “没呢,无漪还是小孩子。”何澜生转过身抱着她说,“比我都年轻。”话说的是实话,可何无漪听得就不是了,低头就往脸蛋上啃了一口。何澜生摸着口水印哭笑不得,还说不是小孩子脾气。 “跟娘出去转转,嗯?”何无漪啄了她一口说,也不管澜生答应不答应抱着她就走了。何澜生就看着书房越来越远,无奈随她去了,不过无漪的力气大了好多,是练剑的缘故?她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难得偷得半日闲。 ? ☆、第六十四章 信物 ?  药谷的夏天比起南边还算得上好过,山里面阴凉阴凉的。何澜生尤其喜欢去山脚下纳凉,念心也爱跟着去,拿了伞带着一篮子针线衣物两人就下山去。 何澜生手里还提了一篮子的冰镇荔枝,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很快化成了水,水滴沿着山路一滴滴的落下,落在石砖上太阳一照泛着亮光,树上的鸟儿时不时落下啄两口。山路两旁的草木茂盛,一簇一簇的杂乱无章,何澜生听得路上有动静都不去管,一个劲地往下赶。她脸上晒得一片绯红,擦了擦汗说:“念心咱们下次出来早点。” “瞧你热的,拿块冰在脸上敷敷。”念心见她后背都湿了,将伞都偏到她那边去了。“我看不如在那搭个屋子,省得来来回回的跑。” “无漪说夜里阴冷我受不住。对了,苏果进来如何了?”何澜生问,忙了好些天最近才空出时间来,还幸好没拖得太久不然闷在屋里她哪里受得了。 “她自个不肯去山下住就留在院里了,她那边的针法和咱们这不一样,念思顶喜欢缠着她要学呢。”念心说着看了眼何澜生,笑道:“我都喊了她今天也去坐坐,一听少谷主去就吓得不敢了。” 何澜生无语道:“念心姐姐您就别打趣我了。”一声姐姐喊得念心心情大好,可劲的夸何澜生嘴甜。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下去,快到地方才发现被人占了位置。 那处山脚说是山涧也不为错,山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清澈见底的水流汇成小溪往山下的水沟流去。弯弯绕绕的沟渠贯穿着整个山谷,还留有不少荷塘蓄水,都是靠着山上下来的水来养着这方圆的田地。 何澜生见无漪在那刚想着上前就被念心拉住了,细看才发现还有丘沙在,两人简单行了个礼居然动起手来,她诧异了会想着两人最多切磋切磋也就和念心找了个舒服地坐下来剥荔枝。 念心看着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谷主何时学的剑,怎么还打起来了,不会出事吧?少谷主你快去劝劝!” “能出什么事,丘沙知道分寸的。”何澜生对丘沙很是放心,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问了句:“无漪怎么学的轻功?” “谷主小时候性子野就爱漫山遍野的跑,还躲着老谷主抓她回去学医,就那么跑出来的,哪有谁来教她。谷主打小就聪明,大家都说她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念心说着又沉沉叹道,“谷主她也是不易,哪有三四岁的孩子就逼着学这学那的,大家都说谷主是建谷三百年来天资第一人,哪里知道她小时候夜夜躲着哭。老谷主也是,连老夫人去看她都不许。谷主如今这性子,都是打小出来的。当年啊…”念心说不下去低头去抹眼泪,何澜生听着也酸了鼻子,哪里来的谪仙人呢,还不都是小时候给逼出来的。无漪如今喝药就吐,可见当年管的有多严厉。 念心缓了缓继续道:“那时谷主才五岁就会切脉开药方了,谷里人没有不夸她的,老谷主就说她心性不稳,就喊她来治了个病人。那病人我还记得姓冯,是个不错的教书先生,治病时还和谷主谈得很投机。谷主她用尽心力的治了七天,却愣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去了……她就关了自个半年。” “怎么可以?!”何澜生气极地低吼,眼睛都红了,“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念心抹着眼泪说:“是啊,后来才知道那人患的是不治之症,连老谷主都束手无策。可老谷主却说是她的错,她要认真学了就能救回来了……回头想想老谷主也是心狠,让我如何也说不出这话的。谷主这么些年心里苦着呢……”没听见打斗的声了,念心抹干净眼泪说,“别和谷主她说我跟你说了这些,她不喜欢听。” 何澜生擦了擦脸上的湿意点头,想挤出丝笑容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难怪小时候无漪就不想她长大,事事都瞒着她护着她,她还曾怨过一两回……何澜生别过脸去一个劲地眨眼睛,才忍住了那要涌出来的眼泪。 她却错过了丘沙被何无漪逼退数步收剑认输的一幕。 何无漪收起湛卢掬了捧水洗了脸高兴的朝她走来,“澜儿澜儿,娘厉害不厉害?”她凑在何澜生面前笑,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不知事的孩子,何澜生心里一酸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哽咽的说:“厉害,无漪最厉害了。”就属你骗人最厉害,哪里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澜儿怎么了?” “谷主的半袖还没做好,我说了几句少谷主就难受了……”念心顶着何无漪的压力眼神左右飘忽,一拍大腿道:“我还忘了和夏雨商量个事,就先回去了。”说着拿了针线立马往回走,至于丘沙,早走的没影了。 “念心不在,想哭就哭一会。”何无漪拍着她的背,何澜生被她一哄反倒没了哭意,抽了抽鼻尖说:“你怎么在?今早不是去看病了?”抱在一起身上热,何澜生也就松了手。 “回来的早,你总往这边跑娘就过来看看。”说完何澜生就剥了个荔枝递到她嘴边,何无漪张口吃了,要寻东西装核何澜生手里放了块帕子去接,接了放在一边说:“冰窖你说寒气太重,我只好往这里来了,还是丘沙寻着的地。她前几天还按我说的在树上搭了个小屋子住,可惜我上不去。”说着又剥了个给她吃。 “鬼主意真多,晚一会娘带你去看。”何无漪吃着东西含含糊糊的说,“娘还要吃。” “岭南送了两箱子被你送了好多出去,没剩几个了。”何澜生剥了个自己吃,何无漪就去抢,按着何澜生的脑袋硬是从她嘴巴里夺了去。何澜生呆呆傻傻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就去抢,在她嘴里扫了圈没寻到荔枝,荔枝核倒是有一个,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何无漪却是缠了上来,玩闹的气氛顿时变了调,旖旎的教人透不过气来。 那荔枝核传来渡去,何澜生一时没注意给吞了下去,咕咚一声,两人都愣了。 何澜生拍着胸口使劲咳了几声:“咳咳咳……”愣是什么都没有,摸了摸肚子更是没啥感觉,一旁的何无漪已经笑倒在她身上:“傻~”那双颊透着些晕红,眸子里的笑意晃得何澜生心都不得安稳了。 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在药谷没了奔波又都是自己人,每天还有些时间和无漪去山里走走,要么去厨房做几道喜欢的菜,何澜生的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脸上都长了些肉,红润的教人想咬一口,旁人见了都说句气色好何澜生听了心里更是高兴,渐渐就把元芊抛到脑后去了。如此眨眼间就过了冬天,到了贞观十五年春。 那年开春的事,何澜生记得清清楚楚。 三月初三的当天,她一大早就被叫醒了,将头发洗净后念心帮她梳得极其平整,随后就被带出了门,散着头发一步一步踏进了祠堂。祠堂来得都是女客,首位坐的正是无漪,念心在其一旁,夏雨作为赞礼,两旁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见了她都笑。 她记得那时是摸不着头脑的,十五岁及笄没错,但笄礼只有许了人家的十五岁时才会办,未许人家的要等到二十。 她进了屋就有人拖了水盆过来,何澜生洗了手,看着念心的手势跪坐了红毯上面,脑子里还没想明白,只好用心的照旁人的做。她那么一分心都没注意无漪说了些什么,只是听着乐器响了起来。何澜生呆呆的看着何无漪越走越近,连旁边的何时站了人都没发现。礼乐停了下来,何澜生垂着眼睑只听无漪朗声道:“吉月令日,使加元服……”说的都是些祝贺的词,何澜生没怎么听,唯独最后一句她听了,“儿今长成,娘心悦之。” 何澜生轻轻应了一声。就看着何无漪也跪了下来,手指在她发间穿梭,然后给她戴上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念心突然脸色发白的站了起来,不对劲的摇着头。 不该,还是不能?何澜生突然想回头看看,何无漪却抓着她的手轻声道:“礼成。”礼乐再响,何无漪便拉了她起来给周围宾客行李道谢,大家都高兴的说:“少谷主眨眼就大了,是能主事了。” 何澜生笑着点头,夏雨看了她几眼才引着宾客去大厅,何澜生回头去找念心才发现她不见了。满心疑惑的看着何无漪问道:“今天这么突然也不事先告知我一声,怎么想着办笄礼了?”她以为最多过几天她诞辰的时候庆贺一番,只是十五未许嫁行笄礼而且又不循古法,办的隆重又简单也算是世上头一遭了。 “娘昨天想着了。”何无漪围着她转了一圈道,“澜儿带这簪子真好看。”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4节 何澜生伸手在脑后摸了摸,以前用发带绑的如今还真有些不习惯,问道:“会掉下来么?” “不会。往后都带着,簪子就只有一只,再多娘就不给了。” 何澜生生生忍住把簪子收起来的冲动,嗔了她一眼道:“小气。” 无漪这般看重叫何澜生心里痒痒,夜里洗澡时拔下簪子在灯下仔细看了一回,簪子是柏木做的,透着清淡的檀香味,虽然保存的很好还是看得出用了好些年了,而且雕刻的花纹也算不得精致,花纹是…树枝相合叶叶相交……! 何澜生手里一抖差点把簪子摔了,居然是连理枝!无漪她是什么意思?何澜生心里狂跳起来,顾不得披头散发就推了门出去。 可她找了一圈都没寻到何无漪,反倒是碰着了夏雨,拿着簪子想问夏雨没料到她先说有事就告退了,何澜生喊都喊不住人只好闷闷的回去了。洗完澡出来路过念心的房间正想去问她呢,何澜生就听到念心和夏雨在吵架。 “夏雨你为什么不阻止谷主!” “我当着大家的面如何能说,谷主也是太过草率了!”夏雨气道。 “胡扯,那是能儿戏的么?!那可是老谷主送给老夫人的定情信物!”念心一句话震得何澜生退后数步,将簪子仔细的护在胸口笑着去了房间,无漪今天亲手给她戴上也是定情么?何澜生抱着簪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是好?旁人认出来了那还得了?”念心忧心道,夏雨还算淡定的说:“咱们之前都没管,现在还能管什么?谷主都给少谷主行了笄礼了,心思就没差直接说出来。” “……我也是想少谷主大了,哪想那么多。哎哟喂,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谷主就不能让咱省省心么。” “少谷主都是大人了,也不要咱操心的,早些去睡吧。”夏雨打了个哈欠打算回房,念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好半天还是让她走了。 ? ☆、第六十五章 情爱 ?  何澜生等了半天,心情起起落落,最后委屈的闷在被子里打算无漪回来了也不理她,可听见门开了眼睛一亮,掀开被子就下了地。何无漪关门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给她理了理说:“还没睡?” “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何澜生见她头发还滴着水,拉着她坐在床边寻了条布巾给她擦头发。 “商量些事呢。” “商量到这么晚,是大事?” “嗯,澜儿娘是不是真的老了,他们总劝娘留在谷里教弟子为好。”何无漪幽幽的叹道,“娘还想再走走,澜儿……”何无漪靠在她身上,脸上虽带着倦容何澜生细看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哪里显老了,再说周岁也才而立。虽然心里也极不愿她到处奔波,想想还是说:“想便去吧,你去哪里我也去哪。曾祖四十有五还带着你出门游历,无漪才不老。” “娘担心你,澜儿留在谷里”她说完就被何澜生吻住了。何澜生将她说的话堵了回去,她等了半天才不想听她说这些话。手里的手巾不知何时掉在了床沿,何澜生的手指在无漪的发间滑过,清凉丝滑的感觉微微让她清醒了些,稍稍退开来,缓了口气说:“你今天只是想和我说这些么?” 夜里灯光不亮,何澜生抚过她微乱的青丝,忍不住又将她抱进了怀里,倒是没料自己没坐稳双双都倒在了床上,散开的头发分不清你我的缠在一起。何无漪坐起来却扯着了何澜生的头发,何澜生喊着疼就将她又拉回了床榻。 四目相对,何澜生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这样?”她不相信的贴着她的唇瓣轻轻的碰了下,低着头闷声道:“我以为你今天会告诉我的,而不是让我一个人留在谷里。”说着心里越发委屈,“你既然这么想,那我就留下来。” “别,娘胡说的。”何无漪将她抱紧说,“娘没想过。” “那你想了什么?”何澜生看着她的眼神说,“我问了人的,十五许嫁才笄。无漪给我行笄礼…” “娘想了便做了。”何无漪亲了口她的脸颊笑着说:“簪子可喜欢?” “喜欢。”何澜生含笑道,看着何无漪的笑颜没看出什么来,想想还是压下继续问的心思道:“那睡吧。”或许是她多想了,无漪的心思哪里会绕出那么多的弯子,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过了许久,何澜生都快睡着的时候,只听何无漪轻声道:“那是娘亲的遗物,我想给你,一直都想给澜儿。”何澜生顿时醒了,握住她的手道:“簪子的事我听念心说了……情爱之事,你懂的是么?” “嗯?娘又不是石头。”何无漪低声的道,若不是何澜生靠的近都听不见。 何澜生眸子越发亮了,亮的在夜里熠熠生辉。她缠着何无漪说:“你不是石头是木头,最爱装聋作哑。” “何时有过?”何无漪不解的问,眨着眼睛看起来好生无辜。何澜生看的牙痒痒,抱着她就吻了上去,这么多年真真是……心思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可不管多久她都是高兴的,甚至不想再去过问,无漪的爱有几分是爱情,就如她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将无漪当娘了。 她只要她们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我爱你,我爱你……”何澜生贴着她的肌肤喃呢着,浅尝辄止的亲吻渐渐缠绵。屋里的灯光耗尽最后一滴灯油,火苗忽明忽灭挣扎了许久还是灭了。夜深人静,彼此急促的呼吸被无限的放大然后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你还是我,何澜生抱着她双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着,不够还是不够,她渴望更贴近一点,那种冲破于理智的感觉促使着她的手渐渐的下移,沿着何无漪的里衣外沿探进了她的衣服里,抚摸着那冰肌玉骨。 何无漪的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何澜生里衣都散了,月白色的抹胸半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刺得她瞳孔紧缩近乎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无漪…”何澜生被突然冷却的空气弄得一怔,在夜里看不太清便唤她,声音软成了水般透着化不开的情潮。何澜生自己一听也烧红了脸颊,可那红潮在何无漪的沉默中渐渐冷却。理智近乎压倒性的占据了大脑,她们不可能的……何澜生痛苦的想大声呼喊出来,她不是圣人办不到清心寡欲,可对于她们来说,那是罪孽,连想都不能想的肮脏!无漪,无漪怎么可能会碰她……何澜生哆哆嗦嗦的推开身上的何无漪坐起来,缠在一起的头发拉扯的头皮,疼,可比不上心里疼。 “澜儿!”何无漪拉住她把她抱进了怀里,何澜生却推开她大声哭喊起来:“别碰我!别碰我!” “我会脏了你的,不可能的……” 何无漪却死死的抱着她不放手:“澜儿是娘不好,你别这样,别这样……” “你是我娘啊,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对吧,无漪……”何澜生哭着喊,“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了,无漪!”何澜生喊破了嗓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下来,碎裂在何无漪的手上。 “我受不了的……”她嘶哑而无力的倒在何无漪的怀里,她花了多少时间来告诫自己,不能不行不可以,要慢点来她等得起的,一等就是十年,可到头来她们无论如何也只能是母女……她如何去接受! 她真的做得到希望的那般,分不清感情的继续下去?她不能! “澜儿澜儿,”何无漪低头埋进了她的发间,颤着声音说:“是娘的错……”她抱着何澜生一遍一遍的顺着她的背,温柔而细致。何澜生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察觉到脖子间湿了一片,水迹沿着脊背滑下去,烫得她的身体都颤了起来。 无漪啊无漪,我该拿你怎么办。 ? ☆、第六十六章 吻痕 ?  暗夜无声。许久之后何澜生才打破了沉默:“我,我说气话呢。”她伸手回抱住无漪,无漪很瘦肩也不宽她伸手都能把她环在怀里,而就是这样单薄的身子抱了她十五年……何澜生仰头深深呼出口气,哄着她说:“看看我无漪。” “你方才还胡说呢,我说气话哪里能当真的。无漪,今天你给我办笄礼大家都高兴呢,我们不难过了。”何澜生亲吻着她的发间说:“我喜欢的,真的好喜欢。” “别闷着了,好不好?”何澜生温柔的哄着她,又一次把她抱紧来:“我在和你闹脾”话到一半就被何无漪打断了:“澜儿莫说了,娘没事。” “无漪。” “别动,头发扯得疼不疼?娘来解开。”何无漪按下她的动作,给她理好了衣服抱着她下床点了灯,便坐下小心地去解开发结。何澜生没觉得疼心却慌了,她怕无漪真的想了些什么,可无漪低着头让她看不清神色,她只能干着急的抓着她的衣摆。 “疼不疼?”何无漪抬头问她,眼神依旧温柔。莫不是眼角还留着些许泪迹何澜生仿佛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张了张嘴却说不清心里的情绪,只是摇头。 “娘给你梳梳。”何无漪起身去取梳子,何澜生低着头跟着她后面。何无漪停下何澜生就撞上了她的背,摸着鼻尖退后一步就被抱进了熟悉的怀抱。何澜生抬头看她,沿着脖子一直到领口处的吻痕悄声绽放在何无漪的眼前。 何无漪握紧了些梳子,撩起她脸颊旁的散发,从耳侧到脖子一个接一个的红痕开在那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她迎着何澜生的目光将手里的青丝撂在她的脑后,拿起梳子轻轻的梳发,一下两下……动作缓慢而轻柔。“喜欢么,娘以后天天给你梳。” “喜欢。”何澜生点头,伸手试去了何无漪眼角的泪。“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自个难受了。我之前是一时的气话,就这样挺好的。”何澜生想说的更释然些奈何笑不出来,便环上了她的脖子贴近了她的脸颊,亲昵的靠在一起。 “是么?”何无漪轻叹了声,环着她的腰身微微用力却一把将何澜生推开了,她眼底浮现着晦涩难名的色彩,指尖从何澜生的脸颊滑到了耳侧,沿着脖子到了领口停在她的心口上唤她:“澜儿……”声音含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心思,喑哑的让人沉醉。 何澜生摒着口气,心却狂跳起来。她涨红了脸又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对上何无漪沉静的目光勉强的拉动这声带说:“我” 她还是没说出什么来,焦急又慌张的看着何无漪,脑门上都布满了细汗。何无漪细细的帮她擦去,掩下眼睑道:“娘晓得的。” 她晓得什么,何澜生更是紧张的抓着她道:“无漪,你别和我打哑谜。”摸着她的手冰凉彻骨,何澜生越发不放心。 起夜的念心见主屋里还有灯光,不放心的过来看看,听到何澜生的声音就敲了敲门问:“谷主少谷主你们还没睡?” “澜儿说梦话呢。”何无漪吹灭了灯把何澜生抱回床榻说,念心也没想其他的回了句早些睡就过去了。何澜生最怕无漪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低声问她:“无漪?” 何无漪盖好被子就把不老实的何澜生抱进了怀里:“娘不多想,夜了睡吧。”何澜生还要再说,却被何无漪堵住了唇。两唇相碰单纯的靠在一起很久,何澜生跳动的不正常的心律渐渐也在困意中平缓下来,无力的瞪了眼还束着她的无漪,固执、霸道还是个木头呆子,小孩子脾气一堆,心里不满的吐槽半天还是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了。 何无漪松开手,何澜生就自然的寻了个舒服的方式窝在她的怀里。何无漪由她抱着,眼泪渐渐沾湿了双鬓。 次日一早何澜生在梳妆台前坐了半天,刚开始是拿着镜子面红耳赤的拽着领口,眼神不住的往无漪看去,后来脸上的红潮渐渐下去又对着簪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试着挽了几个发髻都觉得不好看不免泄气。 何无漪梳洗完后见她还披头散发的坐在那就上前道:“娘给你梳。”何澜生就把梳子给了她,往铜镜里仔细瞧着,簪子插上的刹那看着两人偎依在一起的姿势脑子里不知为何蹦出了一个词:举案齐眉。心里暗暗叹了句,见她放下了梳子有些忐忑的问:“怎么样?” “很好看。”何无漪说。头发梳起来脖子上的吻痕就极其明显了,何澜生还没躲呢她伸手碰了碰那暗红色的痕迹道:“疼不疼,娘去配点药敷?” 何澜生红透了脸,摇头道:“又不疼,过一两天就会好的。”说着有些紧张的瞧着何无漪的脸色,担心她多想又嗫嚅道:“我,我今天不出门。” 何无漪也说:“娘也不出门,今天陪着你。”何澜生的眼睛一亮,怎么也掩不住眼睛里的欣喜,何无漪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用了饭写几个字给娘看看,心浮气躁字都不成样子了。” 何澜生苦了脸:“旁人都说我字写的不错,哪里不成样子了。” “他们不敢说你,不然和娘比比看~”何无漪拉着她起来,就要去书房。何澜生立马讨饶道:“还是别了,我认输。大清早的先用了饭。” “那吃完去,娘去叫念心送来。” “送来?”何澜生刚说完就捂住了脖子,跺了跺脚去翻箱倒柜想寻件能遮挡的衣物出来,除了太厚的冬衣没啥能遮的,她咬着唇回头看了眼何无漪,见她还在那笑羞意更甚:“无漪,别笑了!”要不是昨晚的吵架记忆还很深,她都会以为自己发梦了,心思还没转过来呢就被无漪抱了个满怀。 “无漪?”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昨晚的事情真的揭了过去?正胡思乱想呢,何无漪就亲了她一口。 “找什么,娘都饿了。”何无漪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娘抱你去,不让旁人看见,嗯?”何澜生被她缠得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思乱想,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埋进了她的怀里,“累就别逞强了。” “不累,娘喜欢抱着你。”何无漪笑着说,“澜儿抱起来好舒服。” 前半句何澜生还心里高兴呢,后半句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不成她是抱枕?她还记得以前无漪说她是鸡肉味,牙痒痒的实在想咬她。何无漪低头见了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拿脑袋碰了下她的额头,何澜生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就拿脸颊去蹭她,耳鬓磨腮恨不得缠在一块去。 念心见着何无漪搂着何澜生过来吃饭,忍不住就说了句何无漪:“谷主啊,少谷主都及笄了,大姑娘家的怎么还抱来抱去的。”说的何无漪没什么,何澜生却涨红了脸颊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装死般窝在何无漪怀里当鸵鸟。 何无漪拍了拍何澜生的背问念心:“早饭好了没?”把念心说的全当耳旁风了似的,念心无奈道:“好了,都在桌上呢。”谷主会听她的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念心被打击惯了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忙了。 何澜生松了口气,进了屋还不忘嗔了无漪一眼,跟在偷情似的。一想就愣了愣,她们现在……何无漪却拉着她上了桌。“想什么呢,用饭。” “哦……”何澜生就真的不想了,这样挺好的,再有别的又能如何。若是……没有的,何澜生低头喝了口粥,把所有心思都咽了下去。抬头遇上何无漪温柔的眸子,便笑开来。云鬓秀眉,几番羞意几番情,细看来如刚出嫁的新妇般。 何无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如此两三日,何澜生身上的吻痕才消褪,连同褪下去的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对着镜子瞧了半天,心情像在踩在云上,飘乎乎的没个着落。 无漪于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呢? 这说不清的感情缠得何澜生都有些倦了,索性推开铜镜起身出门。日日闷在屋里也无聊,出门走走到是觉得心情舒畅很多。三月的桃花开的盛,何澜生往山上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片,一簇簇的映红了大半山腰,何澜生看着喜欢就往那处去,在岔口倒是遇到了个俊秀少年。 少年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唇红齿白俊秀的像个姑娘家,何澜生以为是女扮男装呢,礼貌的颔首便打算过去,没料少年跟着她后面也往那桃花林处去。 “夫人也喜桃花?”少年一开口,变声期的公鸭桑听得何澜生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有喉结。见他面生就没管他说错了话,说道:“往这边走走。公子是?”衣着不凡举止有礼,外人怎么进了药谷。 “在下洛阳宋玉,祖上与药谷有交情,特地前来求医。”宋玉有礼道,“冒昧问一句夫人与何大夫?” “她是我”娘字还没说出口何澜生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澜儿。”何无漪背着药筐不知从那条路上赶来,直接搂了何澜生。也不管宋玉如何直接说:“宋公子不宜受寒,早些回去为好。” 宋玉诧异了下,问道:“何大夫昨日说我应时常出来走动……” “今日非昨时。”何无漪说完把药筐也脱了下来,直接扔给了宋玉,“此为你今日的药,带回去与念心就好。”宋玉开始还一派贵公子的模样看都不看眼药筐,听何无漪一说后还是背上了药筐,看了她俩一眼答了谢就回头走了。 何澜生听得大摇其头:“你啊你啊……”这么大的人了和个小孩子使性子,还算的那宋玉是个识时务的。 “娘不喜欢他看着你。”何无漪搂着她说,“治好了就让他走。” 何澜生哭笑不得,宋玉都喊了她夫人,怎么会想些其他的,再说她长得也不是貌若天仙,无漪怎么想多了。咦…?何澜生眼前一亮,又笑着说:“我与他说了几句,宋玉俊秀非凡谈吐得体,是王公贵族之后?” “澜儿去喊他问问?”何无漪平淡的说,没半点何澜生期望的那样打翻醋坛子。 还去喊他,何澜生哼了一声,刚才那么直接的赶人走的是谁啊。什么都不直说,天天让她猜来猜去的。何澜生推了推她说:“我去赏花了,不和你说这些。” 何无漪就是不放手,亲着她的脸蛋说:“那说什么?”说着又含住她的唇,搂着她亲吻起来。何澜生被吻得没了气,随后又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无漪亲她一下就什么气都没了,红着脸推开她说:“不许亲我了。” 何无漪眨了眨眼不解的说:“娘喜欢啊。” “你……!”何澜生没话说,闷好一会才迟疑的问:“多喜欢……?” “澜儿以为多喜欢就有多喜欢。”何无漪笑着说,低头又继续亲吻她。何澜生被她拥在怀里,闭着眼睛云鬓微散,何无漪看见了又闭上了眼睛,唇瓣从她的唇角溜走,贴着脖子允了一口,允出鲜红的痕迹。 脖子间湿热的感觉引得何澜生身子一颤,压着声音说:“无漪…别……”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何无漪的衣衫,心里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什么…… 何无漪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隐隐含着泪,却笑着抱紧了何澜生柔声说:“喜欢么,澜儿~” 何澜生原本压下了所有的心思,这么一问脸颊烧的通红通红的,直往她怀里躲。 ? ☆、第六十七章 主意 ?  喜欢么,喜欢的。何澜生却不知道该不该去答了,似乎无漪在向她确定什么,她隐隐是明白的,却宁可希望自己不懂。就那样伴随着期待与挣扎的心情,她过完了十五岁的诞辰,而她们也准备再次出门了。 书房里何澜生忙着将事情收尾,屋子里老老少少的站了一堆人,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何澜生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无漪突然说后天启程,真够有她忙的。伸了个懒腰想歇会,何无漪就捧着一摞的书进屋。 书房原本是历届谷主的,何澜生进来后虽然占了好大一块地,实际书架上放的大半都是医书,还有不少药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绝世孤本。后头一排排的颇具规模,何澜生偶尔也去翻翻但兴趣总归不在上面。 “无漪,吵着你没?”何澜生捶了捶腰站起来问,“书是要放回去?” “过来帮娘放回去。事情若是太忙咱们就往后推推,你何必赶得那般急?”何无漪把书放下说,她的书桌朝北向南在何澜生左侧,位于正位。何澜生扭了扭腰挪过来,拿起书苦哈哈的问:“放哪?”无意瞄了眼书页《三魂引》,后一本又是《周易》,无漪最近老爱看这些,五行八卦三魂七魄之类神神道道的书。 “最里头左侧的架子,一本一本放回去。” “啊……”何澜生不情愿的喊了句,好歹她忙了一上午,这会还没吃饭呢,看着快堆得有手臂高的书,一本一本来来回回得多久。“无漪,我累……”何澜生扔了书往她身上挂,厚着脸皮说:“就搬两趟好不好,你看我忙了挺久的,嗯~~~” “不行。”何无漪一口回绝,手却是按上了她的腰背,“哪里酸了?”体贴的按摩起来,何澜生哼哼唧唧的喊着舒服,越发懒得不想动弹了,靠在她怀里昏昏欲睡。 何无漪见差不多了就松了手说:“去吧。” 何澜生摇头,讨好似的蹭着她,没了半点方才议事时的英明果断、凌人气势。何无漪笑着捏了捏她耳朵,何澜生就更是往她怀里埋如何也不想动了,闷声道:“我再抱一会。” “很累么?”何无漪眉宇间有些担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娘抱你回去睡会?” “别了,你再亲亲我就不累了。”何澜生仰起头,歪了歪脑袋说,“算是奖赏?” “好。先把书送回去,就依你两趟。”何无漪笑着满口答应,何澜生顿时来了干劲,飞快的走了两趟,回头见何无漪居然闲情逸致的坐那看书,好生无奈的说:“都快午时了,再不去念心该喊了。” “好了?”何无漪合上书页起身,见她无碍就点头说:“那走吧。” 奖赏呢?何澜生幽怨的看了她眼,欲要上前去讨念心迈脚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手里都抱了一摞书。“谷主,这些放哪?” “这是把放在屋里的书搬空了?无漪回来看了这么多?”何澜生奇怪的问,不由多看了几眼。一看还是《归藏》这类神神怪怪的书,便没了太多的兴趣。 “屋里头潮,咱们一走没人看顾容易发霉。念心,把它们放在最里头左侧的架子上去。”何无漪看了眼何澜生,说完就拉了她出来往大堂去用饭。“下午可还有事?” “还有些。”何澜生点头说,“我不累,就是坐久了。要不你抱着我过去?” “越发没样子了。”何无漪笑她,还真的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何澜生笑着勾着她的脖子说:“还不是你惯的。”一路上她贴着无漪的胸口,平稳而轻缓的呼吸让她都觉得有些困了。 “澜儿,到了。”何无漪放她下来。何澜生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依旧挂在无漪身上:“怎么比上次还快,无漪你轻功又高了?” “嗯。还闹,夏雨都看着你呢。”何无漪低头亲了亲她,引的夏雨咳了几声喊:“少谷主用饭了。”何澜生才红着脸出来,理了理衣服端坐在侧位上说:“用饭。”待无漪在主位坐下羞恼的在她手心抓了抓,怎么不说一声夏雨在的,闹得她脸往哪里放。 何无漪捏着她的手又低头亲了她一口。 “咳咳咳咳……”夏雨在旁拼命的咳,她又不是瞎子从进门两人那些小动作看得可清清楚楚。看着何澜生红透的脸颊心里一叹,起身说:“谷主,我去喊念心来用饭。” “她在书房。”何无漪说着,给何澜生夹了筷子菜,“用饭吧,娘可不喂你。”何澜生恼的喊了她一句:“无漪!” “嗯?” “夏雨还在。”何澜生咬着唇说,手里的筷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那又如何?”何无漪问了一句,而后笑着回了:“娘喜欢。” 那模样孩子气的很,何澜生无可奈何的对她跪伏,另外附送一记白眼。哪有这么不管不顾的,可何无漪却接着说:“娘只要澜儿。”那眸子里的默默温情,看的何澜生心里一颤。 “是是是,你只能有我,旁的都不能看。”何澜生笑着说,眼睛越发红了,忙低头去扒饭。无漪太可恶了,一句话就想逗她哭,怎么可能……却是再也不敢再去看无漪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说话,看得她心里泛苦。 过了两天好歹把事情嘱咐完,何澜生坐在书房松了口气,身上的担子越重出门也越麻烦。她如今甚至想掐死十年前的她,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往后接手的人也难选,药谷药铺能兼之一身的何其难得。按理寻个有资质的跟在她们后面教养最好不过,可何澜生哪里愿意,最差将药谷和药铺分了家,那也在她们百年之后了,百年之后的事何澜生还真不操心。如此便推了夏雨想往她们身边塞人的想法,两人和小云又出谷去了,照旧丘沙带着一堆东西在后面跟着。 出了谷还没走半月何澜生就听到了不少有关湛卢的风声,说八荒山塌了时听到了女子哭喊,宝藏定是被谁取走了。这便算了,在太原时居然听说看到个轻功高超的女子曾从八荒山下来……单这一点就听得何澜生心惊胆颤,强作镇定的在客舍大厅用了饭就拉着何无漪进了房间。 “无漪,剑还是别带着了。”行医带着剑本来就不妥当,无漪还不遮掩,再说湛卢通体漆黑又引人注意,若不是看在她们都是柔弱女子恐怕早就被人识出来了。 “不碍事,娘又不管那些。” “可……”何澜生哪里能放心,主要是她这个拖油瓶在,被盯上了哪能善了。何无漪见她愁眉不展,就点了点头道:“那娘有个主意,澜儿等着。” “……?”何澜生还没问呢,何无漪就没影了。何澜生哀叹连连,这不是直接把轻功暴露出来么,她,她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难不成这一年就能练出个登峰造极的武功来?可无漪说了不碍事,何澜生心里就信了七八分,依她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胡说的,何况关乎于自己。 坐下来喝了口水的功夫,丘沙就敲门进来了。“何大夫呢?” “嗯?她出去了,你不知道?”何澜生诧异的问,还以为她是被无漪叫过来看着她的。 “不知。”丘沙面瘫似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纹,惊诧的问,“何时出去的?” “就方才,推开门一眨眼就没了。”何澜生说着回头看了她几眼,虽然说她不清楚丘沙的武功多高,但她从来没发现过被跟踪了,连走路都悄无声息跟鬼似的,无漪出去怎么会瞒不过她的耳朵?“你方才在哪里?” “隔壁。” 何澜生面色古怪起来,按理不应该啊。“无漪的武功到底怎样?” 丘沙干脆的说:“不知。” “……”何澜生给了个白眼,还是再问了句,“很厉害?” “不知。”丘沙依旧是硬邦邦的两个字,一张脸瘫在那都能气死人。好在何澜生和她认识久了知道她就那样,又问:“怎么会不知?你不是和她切磋过么?” “……未曾尽力。”丘沙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喝了两口还是没说话。何澜生没问出什么,在床头摸出本话本翻着看。看了会放下书来再问了句:“谁赢的多?” “属下输了,一次。” 说话都还带喘气的么,何澜生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全输了呢,想想都不可能,无漪半路出家的能练出什么来,能打赢她一次恐怕也是放水,便不再多问看书去了。丘沙转着杯子,杯子上倒映着何澜生放松的神情,她便没再多说。 何无漪出去没多久,何澜生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丘沙推开门何无漪就高兴的进来,她手里提着个包袱,同离开的丘沙打了个招呼就拉着何澜生起来。“来帮娘挑挑。”何无漪把包袱扔在床上解开,一包尽是衣服,还全是男装! 何澜生扶额,就她俩谁穿都穿不出个样子啊,这一堆衣服得多少钱,住着普通客房的何老板觉得肉一抽一抽的疼。不对,无漪哪里来的钱!诊金都要上交的,莫非还偷藏了私房钱?何澜生扑上去往她怀里一顿搜刮,只摸到了几个铜板,顿时牙痒痒,这败家的女人。 何无漪对着她笑,挑了件红色的男装高兴的问她:“娘穿着如何?” 红色的男装本来就难驾驭,单就无漪的长相一看就是女的,何澜生果断摇头。何无漪再换了件白的,何澜生还是摇头,扬州时也穿了件白袍,她说话还不变声,一开口就完了。何无漪再拿了件蓝色的,何澜生再次摇头,直想打住她穿男装的念头。 “澜儿不喜欢?”何无漪垮了脸,抱着何澜生不放手,“澜儿挑件喜欢的,娘买了这么多。” 何澜生躲着耳根处温热的气息,暗道无漪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那处敏感都靠的那么近。她红着脸颊随意挑了件青色的袍子,何无漪拿了便要换。何澜生忙转过身子,起身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悉悉索索的脱衣声扰的她脸颊都红了,这半道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好,尴尬的拿了个椅子坐下。 “澜儿,来帮帮娘。” “……”无漪自己换衣服都会主动避开的,就是不说她也会离开,从来都是这样。何澜生自然也清楚她内里极其矜持的性子,克制守礼也极少做出不该做的事情,除了……及笄那晚。想起无漪那晚指着她心口问,何澜生的心就颤了起来。 “澜儿?”何无漪再唤了声,何澜生没办法的转过身去,就见何无漪背对着她在束胸,白色的布条松松垮垮的,她也没想那么多上前帮忙,缠了几圈何澜生就觉得紧了,“不裹胸了,你就穿穿给我看。” “嗯?”何无漪偏过头来,柔顺的长发半遮半掩住身体的线条,学医后何澜生对人的身材和骨架可谓挑剔,唯独无漪的身体美的像是雕出来的,十几年都不曾变过。何澜生不免又感叹会武功的好处,至少身材不易走形。如何也不想她缠什么裹胸布,好好的坏了美感。“别缠这个了,勒的胸口闷的慌。” “不是要的?” “我不喜欢。”何澜生松了松布条,看到腋下的被勒出了条红痕直接把裹胸布扔在了床上,“不绑了,你看都勒红了,疼你都不说。” 何澜生不放心的摸了摸,“疼不疼?疼我去拿药膏来。” “不疼。”何无漪低着头说,拿了一边的抹胸要穿上何澜生的脸颊就贴上了她的背,她的动作就顿在那,脸色说不出的复杂。 ? ☆、第六十八章 欺负 ?  何澜生情难自禁的想抱她,却仅仅用额头靠在了她的背上,想再靠近些却察觉了她身体的僵硬,就马上松开了。“我…”她抿着唇半天没说出来,看着何无漪穿上了抹胸背着手在系带子也犹豫半天没去帮忙,反而退开了些。手用力的扭着床单,沉默中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可脸上如何也装不出没事来。 眉头紧蹙,嘴唇抿的发白,黝黑的眸子低垂着,不见一丝的高兴……何无漪穿好里衣看回头就看到这样的她,沉沉叹了声把她抱进了怀里,“娘只是”她刚开口就被何澜生截了,“嗯,还要换衣服么?” 何澜生拿出那件青色的袍子轻声问着,见她点了头就抖开来说:“我给你穿上试试,下次想穿男装叫念心给你做一套,外头的尺寸不合适。”她念念叨叨的说着,不给何无漪说话的空隙。无漪是她娘,对着她赤诚相见于理不和,所以……“好了。”何澜生扎好腰带淡淡的笑着说。 何无漪整了整衣摆在包袱里寻了冠帽梳了头戴上说:“澜儿以为如何?” 何澜生没奈何的摇头。束发戴冠,青袍玉带,无漪身量挺高加上骨架好,穿是穿得不错就是半点不像男子,早就在预料之中的事。何无漪不在意那些,拿了铜镜拉着何澜生坐在床边细瞧:“好看,娘以后也穿这个色。”铜镜里两人皆是青色的衣衫,衣摆叠在一起看起来竟是意外的配。 何澜生忙打住她的想法:“还是我换白的穿,不然念心得唠叨我了。”她的衣服最难做,全换了念心又是一顿忙的。 “也好。”何无漪笑着亲了她一口,何澜生在铜镜里看见她亲吻自己忙移开眼睛,脸色有些红的靠近了她的臂弯。何无漪见她害羞就又亲了亲,唇瓣贴着她的脸颊滑到了她抿的泛白的唇上。 何澜生身子一震,有些推拒,何无漪却抱紧了她不留半点退开的空隙。何澜生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她们之间永远隔了那道迈不出去的墙,而无漪这样是在补偿方才么?何澜生推不开更不想回应,却耐不住她缠了一遍又一遍,连身子都软了下来,最后气喘吁吁的倒在她的怀里,恨骂自己没用。 何澜生气还没喘过来,何无漪又吻了上来。何澜生惊讶的瞪着眼睛,直接推开了何无漪。“无漪,别闹了!”她要的不是亲吻,从来都不是她的亲吻。她等了十年哪能还不明白,她要的无漪无法做到,甚至不能说出口。 她们之间就这样挺好的,至少无漪是喜欢她的。 “澜儿……”何无漪一怔,复而又问:“推开娘干嘛?” 何澜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唇上火辣辣的还亲,待会不用出去了。可她哪好意思直接说,哼了声说:“不许亲我,一天,不,十天之内不许亲我。” 何无漪抱着她不撒手:“一会,就亲一会。”何澜生暗暗道不能那般没用,什么都给无漪吃死了,推了她就要起来。何无漪笑着咬了上她的耳垂,又含了含,何澜生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又软回了她的怀里。何无漪便笑着拥着她往后倒,两人滚在一堆衣服里没半点形象,何澜生由着她胡闹,静静的蜷在她怀里。 “娘抱你出去走走?”何无漪轻声说,“就玩一趟。” 何澜生才记起她原先是有个主意的,不知她到底何意就应了她:“不许胡闹,叫上丘沙在后面。” “娘听你的。” 见她又要亲过来,何澜生扭过脸道:“方才说了十天不许亲我的。” “娘何时说了?”何无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说,贴着脸颊脆生生的就是一口。何澜生细想了下她的确没答应,一时瞪着眼睛无话可说。 闹了会两人就起来收拾,何无漪扔了湛卢的剑鞘,只将湛卢剑身绑在了背上,何澜生猜测难不成无漪想扮成男子带着湛卢出门,那要带她干嘛?收拾妥帖后何澜生就去敲了隔壁的门,丘沙过来看了眼何无漪的打扮就说:“不可。” “有何不可?” “何大夫想以此引开视线?”丘沙见何无漪点了头,说了句稍等就去房间拿出了一堆小盒子,“属下会些易容术,何大夫试试?” “好啊。”何无漪新奇的拿着那些盒子瞧,拉了何澜生说,“澜儿也一起。澜儿说说咱们易容成什么?” “隐士?”何澜生犹豫了会才说,如果现在无漪表情略微严肃点的话可能更像,低头偷笑了声,忙咳了下作淡定的模样。 “不要,娘要像胡人那样。”何无漪打开盒子翻看,边看边说。 何澜生脑内想象了下无漪满脸大胡子的形象,额头上就开始冒汗,看了眼一旁的丘沙,她已经偏过了脸……果然是无法想象。 “丘沙,就按我说的来。”何澜生小手一挥,丘沙就点了头。何无漪也没说什么,坐好盯着丘沙的手里的动作。 “闭眼。”丘沙瘫着脸说,何无漪才不听她的,使劲瞧着还问:“可有直接戴的面具?” “有。” “人皮的?” “不。” 丘沙涂涂抹抹了半天才好,一边要应付何无漪奇奇怪怪的问题,一方面要受着何澜生吃人的目光,一张脸瘫的比往常更严重了,连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何澜生才不管是不是易容,见她凑得那么近心里就不舒服,明知道丘沙无辜也照瞪不误。易容完后她心里更是不舒服了,眼神要把丘沙掐死一般,眼前那张刻薄男人脸哪里适合无漪,说好的隐士呢?! 何无漪睁开眼自己瞧了会,仰着脸对澜生笑:“澜儿?” 浓浓的违和感扑面而来,何澜生抽着嘴角摇头道:“完全不是你了。”想想易容成这鬼样子她一眼都认不出来何况别人,丘沙功力真是到家。何澜生细瞧了会又笑了,怎么变眼睛都遮不住,温温柔柔的。 何无漪也点头:“如此甚好。”说完拉着何澜生坐下,对丘沙眨了眨眼睛转身去了书桌上。丘沙见她目光要跟过去就瘫着脸说:“闭上眼。” “你要给我化成什么样?”何澜生不放心的问,心里惴惴的。 “人样。” “……”何澜生翻了个白眼,不是人样还是鬼样,干脆死死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何无漪取笔描了几下迅速的递给丘沙,丘沙一愣下才开始忙。纸上的女子很是凌厉,脸部的轮廓较深,直挺的鼻梁抿起的唇,丘沙觉得像个人,像……平日里处理事务的小主人。 她神情大为震动,忐忑的看了眼似乎很是期待的何无漪,摇头,顺便用内力把那张纸震碎了。身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她,会出事。 何无漪失落的垮了脸,也没说什么,由着丘沙去易容了。 何澜生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睁开眼睛后仔细端详了遍自己的脸,嗯,姑且能算是她的脸,眼睛变小了,眉毛变粗了,鼻子变塌了,嘴巴变大了……上辈子还有人说她是冷面御姐呢,这辈子柔柔弱弱的也能看得过去啊,可这副鬼样子!何澜生眼里冒火的睨着丘沙:“就这样?!” “尚好。”丘沙不急不慢的收拾东西,点头。 “无漪,咱们让丘沙回药谷种地吧。”何澜生咬牙切齿的扑进了何无漪的怀里,她这副样子如何见人。 何无漪笑着搂着她说:“不错,娘都认不出了。丘沙,我带澜儿出去,天黑之前在南城外的长溪村见。” “是。”丘沙应了,又嘱咐了句,“何大夫,切记脸上不可碰水。” “好。澜儿闭上眼睛。”说完就抱起何澜生从窗户口翻了出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客舍之外。何澜生过了会就睁开了眼睛,一眼见到张陌生面孔各种不适应,低了头碰见她胸前的起伏才惊愕地暗道,糟糕。 何澜生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何无漪见她神情着急找了个偏僻的巷子把她放下问:“怎么?” “胸口。”何澜生指了指胸前,何无漪哦了声,“那娘一直抱着澜儿。”说着把她往怀里一拉,正好挡住了。何澜生哭笑不得的点头,被她半拥半抱的抱了出去,两人转了几个弯进了太原城的西市。 虽是下午,西市来往人的仍络绎不绝。她们带着湛卢大大咧咧的在西市上挑挑拣拣,身边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往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放。大庭广众男女搂抱在一起实在有伤风化?何澜生已经听到有人说不知廉耻之类的,没奈何的翻了个白眼,不跟他们计较。 半天还是有个妇人上前说了:“这位郎君啊,大街上的,宠着你家小娘子也不带抱着出门的,要惹人说闲话咯。” “我”何无漪刚开口就被何澜生用手堵了回去,声音都没变不是让人识破了么,瞪了眼她后捏着嗓子说:“大娘,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阿郎,抱我去别的地方走走,西市太闹了。”还故意变本加厉的勾着何无漪埋进她怀里,看得旁人目瞪口呆,直呼好不要脸。 何澜生把脸埋起来就羞臊的不敢抬头,何无漪见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就笑,抱紧了些继续往前走,带着湛卢招摇过市。 “你看你看,肯定是哪里的狐媚子,大街上这么勾搭男人的,忒是不要脸面。”旁边的人说的越发严重了,何无漪听了都好生皱眉更何况何澜生,红着脸怒道:“有本事去叫你家的抱你出门,我…”何澜生说道一半脸色红红白白,抿着唇低了头。她易容后的容貌说其貌不扬也不为过,叫旁人看了都唏嘘不已,笑骂她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还有脸出门。 “我抱我的,与你们何干!”何无漪冷了脸,压低了声音说,脚下一跺竟然将四周的石砖都震裂开来,旁边的人吓得噤了声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那柄黑剑,西市鱼龙混杂有人还真眼尖的喊了句:“湛卢剑!” 说完便有人动了,何无漪也不多待,足下一点抱着何澜生飞身而起,往西而去。随即人群中蹿出数人追赶她们。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何澜生想起之前的事,有些紧张的抓着她的衣襟。却不知道追在她们身后的几人累的气喘吁吁,最后无奈的看着人影飘然远去,各自折回。 何无漪察觉身后没人了,取下身后的湛卢让何澜生拿着,半步没停的往南城外的长溪村去,何澜生想喊她歇会却听得她气息平稳,不像是装的便没提。心里纳闷无漪的武功这么厉害了,居然一点都不喘么? 到了长溪村上的小溪边,何无漪才放了她下来。“娘昨天过来了一趟,溪流上头的蔡家老伯腿脚不好,今天还要看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帕子上一堆黑褐色的东西诧异的问:“怎么回事?” 何澜生见她脸上的妆容糊成了一片,特别是无漪呆愣愣的表情好逗,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哈哈,哈哈……” “澜儿,好笑么?”何无漪去挠她的胳肢窝,痒的何澜生抖成了一团,嘻嘻哈哈的躲着她。 此时天色渐晚,天边的日头红通通的染红了半边天的云彩,村子里放牛的娃子也赶着牛到小溪边喝水,喝完水好在自家烟囱灭了前赶回家吃饭。蔡家的水娃子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赶着牛到了小溪边看到一男一女打闹不免好奇的看过去,见那男的举止不轨就跳了出来拿着放牛的鞭子大喊:“你这贼人…!”戏文里都是怎么唱来着?他憋红了脸吼道:“拿命来!” 何澜生摸不着头脑的瞧着突然蹦出来的男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晒得黝黑黝黑的,脑子没问题? “我怎么是贼人了?澜儿过来。”何无漪也是奇怪,招呼何澜生过来。水娃子气的甩了下鞭子:“你欺负她,还来骗我!” “她是我家的,我为何不可以欺负她?”何无漪笑着说,还故意对何澜生眨了眨眼睛。何澜生被说的有些脸红,没好气的嗔了回去,逗人家小孩子玩像话么。 水娃子见两人看来看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问:“她是你媳妇?” 何无漪脸色一顿,复而又朝着何澜生笑道:“是啊,她是我的。” ? ☆、第六十九章 媳妇 ?  何无漪就那么直接的承认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往何澜生看去。那种似玩闹又像认真的眼神,看得何澜生心里紧张不已,追着她的目光想问问。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块,何澜生就脸红起来,好似对着那双幽深的眼睛把心里的小心思都交待出去了。 “澜儿过来。”何无漪含笑的唤她,“来洗洗脸。” “喂,他都欺负你了,你怎么还听他的?俺娘说欺负媳妇的汉子不是好汉子,你别去!”水娃子拉着何澜生的衣服,还不忘瞪了眼何无漪。何无漪得意的朝何澜生招手:“莫听他说,快过来。” “无漪……”何澜生被两人闹得无语,还是听了何无漪的话走了过去。走近了何无漪抓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对着水娃子挑眉道:“澜儿是我的,你牵你家的牛去。” 水娃子见何澜生倚在何无漪的怀里也是脸红,挠了挠后脑勺说:“去就去,俺还不管了。”边走边嘀咕,到底咋回事?我都糊涂了。反正他媳妇对他真好,都不生气的,要是俺娘得揍得俺爹下不来地。 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嘀嘀咕咕的话都被人听了去,牵了牛就往家赶,留下红了脸的两人。幸而是脸上抹了东西看得不太明显,何澜生羞恼地捏了下她的手心就蹲在小溪边洗脸,洗完了就见水面映着她的那张脸,脸上红晕遍布,看得何澜生自己都呆了。 何无漪在一旁洗干净了拿了手帕帮她擦拭,眼底隐隐流转着述不清的情愫,左手不知何时搂上了她的腰间,轻轻往怀里一带,何澜生的眸子就近在眼前,眸子里的欢喜与情意教何无漪舍不得移开眼,缠着她看了又看,看得何澜生那张脸似如火烧,才笑着去亲吻她:“澜儿,澜儿……” 一声又一声,好似千般话语都在这轻声低喃中。 丘沙赶着马车进了长溪村,沿着村旁的路走了好半天才就见到夕阳下相拥的两人,只看了眼便停了车,随小云在四处晃荡。何无漪听到了动静,在何澜生耳边说:“丘沙来了,随娘去蔡伯家看看。” “哦。”何澜生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怀里,偷偷瞧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就笑,伸手去握着她的手,手指往她的指缝间遛,何无漪抓住了她作乱的手指头,然后十指相扣在一起。何澜生便笑起来,一路挨着何无漪走到马车旁,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好快。 丘沙面无表情的下车来,和何无漪点了点头就走远了些。 “娘去车里换身衣服。” “嗯。湛卢你拿好。”何澜生松开手把湛卢给她,便去了丘沙身边。“后头有人追过来么?” “没有,属下并未发现。” “那就好。”何澜生点头,“路上要麻烦你注意些,都过了一年了八荒山的事情还没歇恐怕有些难办,不行就多调些人。” “是。” 何澜生见丘沙面上没什么波动,几次欲言又止。正好何无漪掀了帘子出来,她脱了冠帽挽了个发髻,衣服没换只在袍子外面披了件女装,湛卢上了剑鞘依旧挂在她腰间,漆黑如墨沉静无声。 何澜生一晃眼也觉得湛卢剑挺适合她的,便咽回去想说的话上前帮她理了理衣服:“天快黑了,打算在蔡家暂住一宿?” “能找到住的咱们就别麻烦人家了。”何无漪吹了声口哨将小云叫过来,三人沿着村路往蔡家去。好巧不巧,何无漪刚到蔡家门口就遇到方才的放牛娃,他好奇的盯着两人看,疑惑的说:“两位姐姐俺打哪见过?” 何无漪笑着说:“见过么,澜儿你说说?”她一开口水娃子就喊道:“是你这贼人!咦……你是女的?” “水娃子在外面囔囔些什么,快过来吃饭!”屋里头的妇人出来喊他,见着何无漪忙大喜道:“何大夫!快进来吃饭……”妇人一身暗红色粗布衣裳,上面斑斑点点的都是污迹,手里刚刷锅一手油腻腻的也不好意思伸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说:“俺爹盼着您今天给他看看呢,都一起进来坐坐。”往屋里头大喊了句:“老蔡你给老娘滚出来,何大夫来了。” 何澜生往四周看了圈,平常村里的小户,屋外用围栏围了圈,收拾的还算妥帖,和蓬头垢面的妇人相比好太多。再看水娃子虽然晒得黝黑黝黑的,身上的衣物完完整整的一点都不破,不得不说那妇人是个会持家的,就是不会打理自个。她随了无漪进屋,刚进去就从里屋出来一壮年男子,见了何无漪也笑着上前道:“何大夫快屋里坐,媳妇去加几个菜上来。” “不麻烦了。我来给蔡伯看看。”何无漪推辞说,拉着何澜生就往旁的屋子去,“蔡伯睡了么?” “刚吃了晚饭,没这么早睡。”男子敲了敲门:“爹,何大夫过来瞧您了,开开门。” “什么?” 男子大了声喊:“昨个那位何大夫,给您瞧病来了。” “欸,来了。”屋里头的老人应了声,半天才见门打开。屋子里黑乎乎的,想必是省灯油没点,何澜生只见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在缓慢的往后拉门,待开了门才见得是个精神不错的老头子,见了无漪那眼神铮亮的。“何大夫您医术真是不赖,俺这条腿今天就能走个两圈了。” “是咯是咯,俺爹一直在念叨您妙手回春呢。”蔡家妇人端着菜走过笑着说。当地的野菜也别有一番香味,引得何澜生肚子咕噜一声。妇人见何澜生的馋相脸上满是红光:“大姑娘饿了就过来吃,俺们不跟城里头那样讲究。” 水娃子插嘴道:“哪里是什么大姑娘,是她媳妇嘞。” 母子俩说得何澜生脸上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找个地方埋了算了。何无漪笑了笑说:“澜儿饿了咱就留下来吃点,嗯?”也没反驳水娃子的话。蔡家妇人以为自家儿子说胡话,瞪了眼水娃子,瞪得水娃子委屈的瘪了瘪嘴。 “先给老人家看病。”说着嗔了眼笑着的何无漪,“你又闹我。”何无漪笑而不语,给蔡伯看腿。何澜生在一旁打下手,做得有模有样的,何无漪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此间情意被蔡伯一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 “蔡伯多走动些好的快,方子的药明日起可减两成抓。”何无漪说完收了针,掌间运气帮他疏通经脉,好一会才收了手。何澜生就端了水来给她洗手,何无漪洗了才问何澜生:“方才娘做的你可懂了?” “懂了七八分。”何澜生点头:“晚上回去我与你细说。” 蔡伯听了两人说话闪过一丝惊讶,细看了两人叹了声才道:“留下吃了饭再说,俺这把老骨头还指望何大夫瞧好呢。” “唉,爹您好好躺着。”男子应了便是如何也要留了何无漪吃了饭再走,何无漪也就留下了,顺带刮了刮何澜生的鼻子说了句:“贪吃货。”亲昵的让一旁瞧着她们的水娃子都红了脸,摸着脸颊直嘀咕怪事,俺脸红啥。 可怜丘沙等在屋后喝了半天的西北风,何澜生才记得给她包了点地瓜。丘沙接过地瓜冷眼瞥了她好几次反倒让何澜生心里大呼报应不爽,谁叫她之前把她易容的那么丑了。何无漪看着她俩眼刀子来来去去,拍了下何澜生的脑袋,叫她去拿了私藏的零嘴出来,何澜生苦了脸往包袱里掏了,掏出一大包东西。 干果蜜饯,饴糖糕点,大包小包林林总总的都有,在太原城三天可见是花足了钱买。何无漪一见她如此就扯她的脸颊道:“娘买了几件衣服,澜儿可就恼了啊?” 何澜生脸蛋被她扯变了形,呲牙咧嘴的说:“那些衣服你又不穿。”还买的又多,到底没敢说无漪胡乱花钱之类的,心里打定不能让她身上留一两银子。 丘沙坐在驾车的地方吃地瓜,对两人打情骂俏早已视若无睹。三人问了半天好歹寻到了附近的一处人家借住,蔡伯的病要多照料几天,她们就暂住了下来。大清早的何澜生没事在溪边走走,早上的水汽重,溪边雾气蒙蒙的,偶有几朵野花看到蔡家的水娃子牵着牛在喝水。 相处了几天,何澜生对他家还有些熟悉,就问了句:“水娃子,这么早就放牛?”说了半天也没见那孩子回句话,牵了牛就走。何澜生纳闷,自己何时得罪他了?一会又见那孩子回过头来,气呼呼的说:“你不是何大夫的媳妇!你们俩一起骗俺!大骗子!” “……”何澜生噎了半天,敢情这孩子死性子还记得那回事呢。迟疑一会还是叫住了要走的水娃子:“我何曾说我不是了?” “俺娘说的,何大夫是女的,她还是你娘!”说着委屈的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俺娘还骂我胡说,揍了我一顿。” “哪里疼了?”何澜生忙上前看了看,见他胳膊上有些红说:“我拿点药酒给你擦擦,你娘还真下手。牵着牛随我过来。”何澜生蹲下来看伤 ,凑得近水娃子也瞪大眼睛瞧她:“你真好看,比俺表姐还好看。人也好,俺以后也要娶你这样的媳妇。” 何澜生失笑,赏了他一个毛栗:“人小鬼大。” “俺说真的!你是不是何大夫的媳妇?”说着仰着黑葡萄似的目光看着何澜生,何澜生摸着他脑袋问他:“你觉得呢?” “俺……”小孩子挠了挠脑袋,“俺咋知道,俺娘说汉子才能娶媳妇。俺也不会娶俺娘啊,那是俺爹的媳妇!” “噗……”何澜生被这实在孩子逗笑了,水娃子黝黑的小脸气鼓鼓的道:“你笑我!” “我笑的不是你,笑的是世道。水娃子,是世人只容许汉子娶媳妇,不是汉子才能娶媳妇。”何澜生蹲下来小声道:“我只告诉你哟,我是何大夫的媳妇。世人不容许,你娘才会打你的。” 水娃子懵懵懂懂的问:“你娘不打你么?” “我娘宠着我,舍不得打我。”何澜生笑着说,眉目间的柔情让水娃子看得有点呆,半懂不懂的点头。又问:“你娘不是何大夫?” “是她呢。” “呀!你抢了你爹的媳妇?!” “……我只有我娘,我娘也只有我。” “就你们两人,哦,所以你是她媳妇?”小孩子似乎被绕晕了,问的越发不靠谱,何澜生听了发笑,牵着他在小溪边慢悠悠的走。“水娃子大了有心上人就会晓得,心里有她一人的感觉,就是错了也错的心甘情愿。” “心里是哪里?”水娃子摸了摸胸口,问道:“这里?能装的下那么大的人?” “对啊,闭上眼睛能想到的人就装了进去。”何澜生柔声说着,心里敞开了底像是什么都能说出来似的,她笑了笑,或许水娃子还小不懂吧,好久好久都没找人说说呢。她叹了口气,身子就被抱进了熟悉的怀里,淡淡的药味传入鼻尖耳边是她那熟悉的嗓音:“澜儿。”如玉落盘中,温润动人。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5节 何澜生便靠在她怀里,闭着眼睛问:“偷听了多少?” “都听见了,澜儿没对娘说过呢。” “你总逗弄我,说给你听作何。水娃子我带你去上药,莫要理她。”何澜生微红着脸,挣了出来。没料道水娃子从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出去说:“何大夫你媳妇可好了,你不要我要娶嘞。”说着跳上了牛背,赶着牛往回走。 “水娃子!”何澜生红了脸喊道,刚才还说这孩子实在怎么就调皮捣蛋起来,恨不得抓了回来,一想他胳膊上还有伤呢忙喊道:“你胳膊不上药啊?” “俺去放牛了!”说着挥了挥鞭子慢悠悠的骑着牛走了,何澜生想这么大的男孩子挨打也是家常便饭,只好作罢。 何无漪见水娃子都没影了她还看,就把她抱进了怀里,什么也不给看。何澜生鼻尖撞上了她的衣衫,闻了闻说:“好大一股醋味。”说完何无漪的脸都红了,她瞧着四周没人就凑上前亲了口,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是你媳妇,你是我的……嗯?”何澜生声音打了几个弯嗯了句,笑着不说话。 她还在等,等有一天无漪亲口说出来,就是等不到也不要紧。 ? ☆、第七十章 甜味 ?  在长溪村待了十多天,三人就再次启程了,临走前何澜生还听到了太原城内最新的八卦新闻,湛卢剑重现天日,可恶的是居然在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手里!然后众人又凭空编出大堆剧情,堪比话本故事了。何澜生起初听闻也是恼火,没过两天居然还觉得不错,三人成虎,传言这东西不是把视线转开了么。 江湖人都去寻什么青衣剑客,她自然是乐见其成,一路上窝在何无漪怀里吃着零嘴,五月的天气还不热,阴天里的凉风吹得她懒懒的犯困。 “困了?”何无漪轻声说,捏了捏她的脸颊,“和娘说说话就不困了。”她眉目间有些担忧,指尖滑到脖子间贴了好一会才松开。 “痒。”何澜生笑着偏过头问,“今早启程你交代丘沙什么事了,她还故意躲我。”没事寻了何无漪的袖子在手里把玩。袖口的绣纹极其别致,用黑线和银线相交绣成的山水,一针一线都说得上无可挑剔。可见念心真是用尽了心思在上面。 “回谷里的信。”何无漪的声音一如往常,何澜生把玩着手里的袖子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何无漪的耳朵就红了起来。何澜生见了也不说出来,低头抓了抓她的手心问:“瞒着我什么了?” 何无漪收回了手,并不说话,耳朵却有继续红下去的趋势。何澜生看着就笑,还真是难得见她如此。眸子发亮的盯着她的眼睛问:“不说要陪我说话的么,无漪?” 何无漪便来捏她的脸,却是岔开了话说:“小云又打南边跑。” “无漪不想就拉着它往北去,它不是突厥马么怎么喜欢走南方?”何澜生说着坐下的小云就开始各种不安分,一会跑一会跳的最后还是无漪把它安抚了下来。“应是喜欢南边。咱们这会往西南去如何?南诏之地多有奇闻异术,娘想去瞧瞧。” 何澜生摇头,肯定是在药谷一年里看得那些神啊魂啊之类书给闹的,南诏不就是云贵那一带么,难不成还真有巫蛊之流?不管有还是无何澜生都觉得容易出事,便说:“去那边不通言语,山路又难走,”何澜生见无漪无动于衷就扑进她怀里蹭她,“无漪,到那里我话都听不懂,丢了这么办?”何澜生最清楚的就是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了,如果她都比不过那她只好……答应了。 “不会的,娘学会了教你。”何无漪按住不老实的何澜生,“别乱动,小心摔了。”说着将她牢牢地束在了怀里,何澜生力气小挣不动颇为委屈的看着她。何无漪全当没看见:“好了,一会就下来。” 何澜生还不依,何无漪无奈低头亲了她一口,她才乖乖的待着她怀里安生的吹着风,一会又哈欠连连:“我又想睡了。无漪,下次不躺你怀里了我自个走。” “嗯,那你买马去,娘不抱着你了。越大越不成样子,惯得你啊……”何无漪幽幽的道,看着何澜生犯困的模样就拍了拍她的背,“实在困就睡会。” 何澜生在她怀里蹭了蹭说:“你亲亲我,亲我一下就不困了。” 何无漪见四下无人就低头去吻她,吻着吻着咬了她一口,不轻不重的却把何澜生的瞌睡虫赶跑了,一路上都红着脸和她磨磨唧唧的说着话。 念心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她和夏雨两人看了信后又喊了送信的过来问:“谷主没遇着什么事?” “没呢,都说路上安安稳稳的。” “当真?” “千真万确,我也打那回来亲眼见着了谷主好好的抱着少谷主呢。您俩位容我喝口水行不,这日头贼毒。”说话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他刚回来又爬了两趟山容易么。 念心拿着手里的信看了又看,送了人下去又拉着夏雨说:“没事怎么会要那个,我可记得老谷主叮嘱过那盒子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 “嗯。”夏雨锁着眉颔首,“谷主可有提及何事?” “没,你说在谷里那会谷主也没啥别的,怎么突然想起要那东西了。”念心百般不解,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东西不东西的,那是大不敬。”夏雨板着脸说,念心听了就撞了她下:“咱这谷里还大不敬,说给谁听啊。” 夏雨无奈泄了气,和声和气的说:“说给我听说给我听,咱们谈正事呢。” “还谈什么,谷主都要了还能不给送过去?唉,那东西我给压箱底放着了。”说着去里屋里翻了一趟没寻到,看着杵在那的夏雨就瞪她:“你站那干嘛,快过来帮我找找。” 夏雨见她额头都出汗了就说了句:“那么重要的事物你也不好好放着。”掏了手帕给她擦,念心一听就抢了她的手帕自个擦起来,还没好气的说:“家里又不是你操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轻点翻,这些都是谷主心心念念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了,一张圆脸有些红。 夏雨也没注意,尽看着手里的小红兜,小棉袄还有拨浪鼓小鞋子了,许久叹了声:“都是少谷主的啊。” “可不呢,少谷主从小到大的东西装了好几箱子,都舍不得扔。”念心拿着东西说,“你手里的红布兜那是少谷主满月酒上围着的呢,当时红通通白净净的小娃娃别提多好看了。” “还有这件袄子的洞,当年少谷主想爬下床给摔出来的…一眨眼啊,少谷主都及笄了,咱们也老咯。”念心放下手里的东西悠悠的叹道,看了眼夏雨又低头忙去了。 “谷主还年轻,咱们也不老。”夏雨看着念心躬着的身子忙,头上都长了几根白发,她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六岁被药谷收留,都快三十年了…… 念心蹲了半天才找到了那明黄色的盒子,拍了拍衣摆上的灰说:“就是这东西,我都以为谷主不会用了,老早把它放箱底锁了。放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坏,话说里面是什么东西?”她拿了布巾擦干净了盒子,盒子上金色龙纹看得念心又往额头上抹了把汗,犹豫两三还是把盒子给了夏雨,“你打开看看,这东西拿在手上我心里怕的慌。” 夏雨接了,郑重其事的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放的只有一卷绢黄纸。她迟疑半天没下手,不确定的问:“这是……敕旨?”她额头上也隐隐冒着冷汗,两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不敢拿出来。 “我哪知道是不是,你出门在外的没见过?” “远远的看过几回,像。”夏雨细看了回盒子,是五爪金龙没错,古来除了帝王谁敢用这个,心里就确定了八九分。她也就越发想不透无漪突然要拿敕旨作何,稍有不慎就容易出大事。她稳了稳心神,拿起了那卷娟黄纸。 念心刚才还有些不敢看,见夏雨拿起来了又凑上前,可夏雨拿着它半天不拆开看看就拽了拽她:“不看就放回去,弄得怪心慌的。” “就看一眼。”夏雨展开那卷纸结果纸上空白一片,只在最后盖上了两方打印,一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另一曰:“李叔德印”。夏雨看完立马就将纸收好放回盒子里,心里大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盖的是什么印?”念心看了半天没见夏雨说话只好开口问,“你倒是说话啊,敕旨除了传国玉玺”说道一半念心捂住嘴不敢说了,直拿眼睛瞪着夏雨。夏雨点头:“另一方是高祖皇帝的。” “啊呀!”念心惊声大喊了一句,“这……谷主要来做什么?”夏雨也想不清楚,却知道这张空白的敕旨要是流落出去要出大事,特意叮嘱道:“念心你别和人这回事。” “我能和谁说,自家人还能信不过,当我不知轻重呢!”念心寻了块布把盒子小心翼翼的地包起来,包了一层又一层,回头又问夏雨:“你怎么送过去?这可丢不得。” “不容有失,咱们得亲自走一趟。”夏雨立刻又说:“我先给谷主和少谷主回信,手上事情妥帖了咱们就走。” “行,我去和念思交待交待。”念心应了正要出门,夏雨又拉住了她,看了眼她头上的白发迟疑道:“我武艺平平也保不住,胡家四兄弟还在谷里,咱还是拖他们去一趟。” “这等大事,你能放心?丘沙我就信她,别说她挺吓人,对谷主可是实打实的。” “他们跟了少谷主好几年信得过。这事就咱们清楚,再说脚程也比不上他们,是吧?”夏雨又说几句,把念心说的有几分犹豫就打定主意道:“我去找他们过来。”便不容念心再说快步出去了。 “唉……夏雨啊,夏雨!”念心拿着盒子喊了几声没喊住,也就由她去了。 此时何澜生她们才到襄州襄阳,六月的暑气热的何澜生受不了,在客舍里住了一晚愣是一整夜热的没睡着。商量了下决定在暂且住下,次日一早就带了斗笠和无漪出门寻个阴凉的宅子住。作为药材商,一路上何澜生总会去注意路上的药铺,居然多半挂的是别家的匾额。 “澜儿,这处宅子不喜欢?”何无漪牵着她出来,拿了帕子与她擦汗。“过会天热了你先回去,娘再看看。” “还好。”地段也不算偏,而且宅子里树木成荫有好些年头了,往里头去的确阴凉。“我进去前打听了下,她们说是鬼宅。” 何无漪挑眉道:“娘还怕鬼不成?” 何澜生听了就笑道:“是啊,何大夫救人无数功德无量,鬼哪敢近身。”心里想的却是价钱的问题,鬼宅还卖三十两银子,不是坑她们么。 “澜儿逗娘是吧?”何无漪作势要过来捏她,何澜生忙躲开去,还说:“何大夫不必如此谦虚,应当应当的。小女子……哈哈…” “哈哈……”何澜生躲了没两下就给抓住了,被挠了几下痒痒她就绷不住的笑成了一团,话都说不成了。 “澜儿要怎样?”何无漪把她围在了路边的树干上笑着问,身子半贴着她,发梢扫在她的脸上。何澜生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在被调戏,偏开脸窘迫的说:“我……”话说的支支吾吾的,突然听到马车过去的轱辘声脸色一僵就去推她。还在外面上呢,瞎胡闹。不过无漪身上真舒服,凉凉的。何澜生推拒的动作到后面变为抓着她衣襟,何无漪见了就笑,笑得何澜生羞恼的放了手,何无漪又把她抱进了怀里。 “身上这么热就别再看了,这宅子挺好。”何无漪说着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啊,什么都跟娘反着来的,一刻也离不得身。” 怕热怕冷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何澜生嘟囔一句还是应了:“价钱合适就搬过来,我再去谈谈。” “娘抱着你去?” 还在路上呢,何澜生推开了她,整了整彼此的衣服认真的说:“胡闹。”抱着进去像什么样子。 “娘没胡闹。” 何澜生哼了声才不信。 最后宅子谈到了十七两银子,何澜生看着里外都不错也就买了,她赶着住当场就付了钱,签字画押过了地契。宅子主卧偏房一共三间外加个小厨房,前后都有院子,屋前屋后种着都是桂花树,几乎遮了整个院子。 何澜生寻了个凳子,往桂花树底下一坐,阴阴凉凉的总算是透过口气来。何无漪去水井里打了桶水,舀了一碗给她:“水凉,别贪多。”何澜生点头,喝了半碗长叹一声:“凉快。” 何无漪也是高兴,俯身就去亲她,连着嘴边的水珠都一起含进嘴里去,笑着说:“好甜。”何澜生贴着她的唇有些气息不稳的问:“哪里甜了……”抬头见她笑着的模样实在太诱人,等不及又吻了下去。 心里是甜的。 ? ☆、第七十一章 设局 ?  中午在附近酒楼用了饭,两人花了小半天收拾出两间屋子,里里外外该扔的扔该刷的刷,何澜生累的快直不起腰才作罢。打扫了一遍宅子里也敞亮一新,没了之前的阴森。何澜生来回晃了两圈把缺了的都记下才锁了门回客舍。 回了客舍恰巧丘沙也出门回来,何澜生忙喊了她进屋说话。“城里的铺子怎样?” 丘沙摇头说:“门庭冷落,属下未见到管事的。” 何澜生今天出门心里已有了数,点了头道:“你去收拾下包袱,我买了栋宅子今天就搬过去。”丘沙应了就要去收拾,何澜生又叫住了她:“要去添些东西才能住,记得和我们一起去。对了,谷里带出来的皂角还剩没?” “车上还有。” “哦,你去吧。”何澜生想了想,把要买的东西在心里默数了遍:碗筷杯碟、凉席枕头、蒲扇和纱帐……调味料还有,再买些米面和食材就差不多了。今晚做什么菜呢?何澜生收拾着东西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无漪去柜前退房还没回来。往屋里察看了番没东西落下,她抱着包袱就出了门。 从屋里出来走到厅堂里就见一堆人聚在一起说事,无漪自然也是在列的。她走近了些就听到一尖细男声说:“嘿,这奇事嘛,我也是听说了一桩。大家都听说过张家那小女儿张秋池吧,那可真是顶顶能干的,一人就管了张家近七成的生意。要说啊张家老大老二长得一表人才,可惜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如今眼看家财都被小妹给占了正急冒火呢,张姑娘居然一病不起了,这求医问药不下百来次,硬是没着。” 那人不过歇口气的功夫,就听无漪问了句:“可有说患了什么病?”何澜生自知无漪会问,也不着急去拉她出来了,转而去问店主退房没,一问无漪还真没退,无奈的掏了钱结账,回头见无漪已经出来了,她就笑。无漪定然是将别人问的哑口无言说句闲话都说不自在就给排挤出来了,遇到个疑难杂症啊就犯痴,还总说她傻。 她上前去拉她,帮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旁的人正聊的兴起呢,何澜生也就侧过耳朵听了下:“女人有点能耐还不是嫁人的。不过张家单药铺就不少,少则数十万贯家财,是我也舍不得放手。”一说药铺她还真就认真了,偏头看了下说话的人,仅是个一般的男子。 “你这一说我到记起几年前张家有难可是徐家帮了把,要的就是张三姑娘嫁过去做儿媳,这事没影了?” “徐家那是巴不得娶过来,只是张家不肯哟,张家老爷子老了,走了三姑娘,那家怕是要败了。” “嘿嘿,不如哥几个去做那上门女婿。” “人都活不了还上门,就是好好的,我也不娶那商人女。” “你吴大郎有脸面,读了几本书就以为自个是官爷了。” 说的好好的,一群人竟吵了起来,何澜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便随了无漪出客舍。丘沙已经赶了马车在门外候着,何澜生颔首说:“走吧,买些东西回去。” 何无漪就说:“娘去张家看看,晚些再回去。” 何澜生头疼的扶额:“现在?”她还打算和她去挑挑晚上吃什么呢,刚住下来忙了一天难得有时间歇了,还要赶去看病?那张三小姐又不是病入膏肓。啊……哪有像她们这样赶着去治病的。何澜生心里一顿说,见了无漪急不可待的模样也只好无奈的点头:“好吧,我随你一起去。丘沙,你记得买……”何澜生交待一番不放心的问:“可记住了?” 丘沙眼皮都没抬,只是下巴小幅度地动了下,然后就打马走了。何无漪见嘱托完了,抱着何澜生就上了马。何无漪左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正要催小云走,突然想起似的问了句:“澜儿,张家在哪?” 何澜生翻了个白眼,踩着马镫下马去问路。何无漪一点也不恼,坐在马背上笑着等她回来,目光跟着她的身影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神色也凝重起来。 此时正直六月三伏天的中伏,过两天就是大暑了,何澜生来回折腾一趟脸上就出了不少汗,热的拿帕子擦了又擦,暗道今年天气比去年还热,真让她这个怕热的受不了。上了马就直用手煽风,脸上热的红通通的。“往前走左拐两条街就到了,说宅子很大,一眼就能看到。”刚开口何无漪就把她抱进了怀里,何澜生顿觉的身子挨上了块冰玉,越发往她身上凑。 “舒服些了没,出出汗挺好。”何无漪打马从街上过,下午的阳光很烈,何澜生躲在无漪的斗笠下面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你故意的,出汗身上黏得不舒服。”再说上午就出了趟汗,再出汗她都得冒馊味了。 “回去娘给你洗干净。”何无漪拍了拍她说,手抓住了何澜生的手,手心有些汗也不嫌弃的握在一起。 “谁要你帮忙。”何澜生哼声道,手里的汗冷了黏黏想擦擦可何无漪就是不放手便道:“出了汗脏呢,我擦擦。” “娘想握着。快到了,下了马再去洗洗。”何无漪小声在她耳边说,见何澜生不说话又抱紧了些。何澜生窝在她怀里偷偷笑,心里是喜欢得不得了。 张家不一会就到了,打外面看宅子的确不错,假山楼阁何澜生坐在马背上就见着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她敲了门,随即有人开门问:“你们是?” “我们是大夫,听闻你家三姑娘抱恙来看看……”何澜生还没说完那人就道:“什么大夫,不要不要。”啪的一声就关了门。 这闭门羹吃得何澜生脸色很不好看,何无漪见了抱了抱她说:“别恼了,娘再去敲敲。” 何无漪还没敲门呢门就开了,刚才的小厮又陪了笑脸道:“两位大夫请进,小人刚才听错了话,是该打。” 何澜生冷着脸不情不愿的随着无漪一起进去了,里面也果真是一番好景致,宅子的底蕴看着倒不像是商贾人家。但景致多好都是人刻意雕琢出来的,论园林比这更好的何澜生见得多了,也就匆匆一眼,心里只想着瞧完病早早回去。 三人走了好一会才到了一处院子,小厮带完路说句稍等敲门和里面的人说话,神神秘秘还故意避着她俩。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何澜生晒得难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这天热,能不能快些,不是说你家姑娘病的厉害?瞧你一点都不急。” 小厮脸上讪讪,说:“小人哪敢,小人哪敢。两位快请进。”说着推开了门请何澜生她俩进去,何澜生甩了袖子迈步进门,就见一婢子在旁臭着脸色的等着,极不欢迎的样子。何澜生蹙眉,抬头看了眼何无漪,见她摇头只好耐着性子进了屋里。 屋里就凉快许多,何澜生四周看了圈,家具摆设皆是上等,这张秋池的确有钱。站了一会,何无漪就喊她跟上:“澜儿,过来。” “唉。”她进了里屋才总算见到所谓张秋池了,年纪约么十六七岁,模样还算周正,此时恹恹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不像是掌管了大半个张家的人。身旁的婢女见何澜生一进屋就盯着人看,忙说:“我家姑娘病了好一阵子,两位快给看看。” 何无漪点头道:“麻烦打盆水来。” 洗了手探脉不过一会,何无漪脸色平静的收了手说:“澜儿过来看看。”她刚起身婢女就问:“唉,大夫,我家姑娘患了什么病?躺了都快半个月都不见好的。” 何无漪没应,只是示意何澜生把脉。何澜生一上手就有些纳闷,脉象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瞧了眼张秋池,见她脸色苍白而且大热天还盖了床被子还真是……体虚畏寒。可是鬓发都被汗打湿了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何澜生收了手,冷着脸说:“无药可救,告辞。” 婢女登时急了,说:“唉,大夫,大夫您想想办法!” 这位倒是装得有模有样,不像院子门口那位都写到脸上了,何澜生擦了擦汗表示真心累。何无漪跑了趟空也是不高兴,抱着何澜生就直接出了张府,打马回家。 “哼!”何澜生在路上想想还是生气,好心过来治病结果是人家设好的局。张秋池么,她到要看看襄阳的药铺她怎么守得住! ? ☆、第七十二章 内秀 ?  赶回家时日头已经西斜,何澜生心里气恼又加上身上的汗黏糊糊的难受,眉头就一直没松开。下了马就急匆匆的进了屋,何无漪照顾小云就慢了一步,在后面喊道:“澜儿?” “我身上出了些汗去洗洗。”何澜生边走边回,又说了句:“不会用冷水的。” 何无漪听了便由她去了,出门打了桶水想给小云洗刷一番,可回来见房子里没动静又不放心的往屋里去,留下小云在一旁喝水。 “澜儿?”何无漪喊了声没人应忙快步的推开房门,里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脸色一变,掩不住惊慌的在房子里搜寻了一遍:“澜儿,澜儿?” “无漪?”何澜生擦着头发从厨房出来,刚出了声就被何无漪圈在了怀里。“怎么了?”她有些不解问,可无漪抱的紧,她陷在她怀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感觉她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上几分。 “娘叫你怎么不应?”何无漪抱着她的手贴上了她垂在腰侧的手腕,何澜生翻手抓住她的手说:“关了门没听见你喊我,是出了什么事?” “娘没见着你……” “嗯?” “想了。”何无漪又圈紧了些,低声喃喃的说:“澜儿,娘该何如是好……”她抓着何澜生的衣裳,将那素白的裙装抓的都皱了,好像很想用力抱紧她又怕太过于用力伤了她一般。 何澜生听了就笑:“那别放手,叫我跑也跑不出你的怀里,嗯?”她开玩笑的说着,见无漪没应也嗅到了点空气中的不同寻常,又试着问了一句:“怎么了?”可下一刻肚子里的疑惑就被唇间的柔软堵了回去,何澜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天天都亲无漪也真是的,这种事亲多了也会没感觉吧。 不过无漪最近倒是越发粘着她了,她心里偷笑,没出息的又缠着她亲了一会,到丘沙来了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舔了舔发烫的唇瓣脸上止不住发烫,谁说没感觉了,明明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自己……真是没救了。 何澜生虽暗自鄙视自己,却依旧挂在何无漪的身上不想动,只是软着声音说:“锅里还有些温水,你去洗洗?都怪你,现在没力气不想动了,还有晚饭怎么办?” “丘沙去做?”何无漪摸着她的背,“去屋里歇会,娘抱你过去不让她看见。” “你这样惯着我,到时候又数落我不成样子,哼。”何澜生不高兴往她肩上蹭了蹭,问:“当真想吃丘沙做的?”心里嘀咕丘沙做的饭菜也就一般,哪有她做的好吃。 “不想。澜儿累了一天,歇歇也好。”何无漪轻声哄道,“娘就委屈委屈吃丘沙做的。” 丘沙放下东西,拿起被小云推倒的水桶,关了门又出去打水了,至于屋后的人在说什么全当没听到过。 “明天陪我去铺子一趟,我去铺子里开诊,你看看我学的如何了。”何澜生仰头亲了她一口,歪着脑袋笑着说:“好不好?晚饭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 “好,娘都听你的。”何无漪揉着她脑袋说:“头发还湿着呢,擦干净再说。不累了?” “哪有那么累,我给你打水洗澡去。”何澜生刚要松手又被何无漪抓了回来,何无漪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说:“娘也去。” 何澜生没奈何的说:“好啦,你来提水,我不逞强的。” “胡说,你啊……”何无漪拿她没辙般叹气,目光又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遍。 晚上三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何无漪似乎并不在意张家的事情,何澜生心里虽是有些生气也没再提,但次日一早她就带着无漪去了自家的药铺。 “一家药铺”里门庭冷清,连大门也就打开了半扇,偌大的铺子里只有一灰衣少年在看着,少年单手撑着下巴趴在柜台上连眼睛都没睁开,何澜生同何无漪在铺子里走了一圈那少年才勉强睁开眼睛问:“买什么药啊,一大早啊,啊……”说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倦怠的没了骨头似的。 何澜生气极反笑,道:“百年灵芝、千年人参、冬虫夏草、虎骨鹿茸,每样来五两。” “啊?!!你当这是宫里头的太医院啊,去去去。”少年不耐烦的赶人,何澜生却直接将印信拍在了少年面前:“去叫管事的来,你可以不用来了。”何无漪对何澜生说了些什么丝毫不感兴趣,目光都放在了四周的药柜,一个翻身就越过了柜台直接打开药柜查看药材。 “唉,你们?”少年恼怒的瞪着她俩,正要赶人走何澜生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得他通体发凉,暗道这两女子莫非是有来头的?拿起面前的印信看了眼,“一家药铺”四个字惊得他嘴都合不拢:“主…主人。”见印信者如见主人,这是他上工第一天管事指着匾额上“一家药铺”的章印告诫他的。 “去。”何澜生冷声道,见人还木了似的站在那又瞥了他一眼,“你还要站多久?” 少年立马回神,将印信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主人,小的……这就去。”抹了把汗立马奔出了药铺,往外面寻人去了。灰衣少年在外面跑了两条街才回过神来,那两人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怕什么啊?一想到药铺如今的惨淡,他顾不得擦汗跑的更快了。 “澜儿,这里的药材放了太久,不能用了。”何无漪蹙着眉将药柜抽了出来,里面装的田七都被虫子蛀的不成样子。何澜生脸色更是难看,一一将柜子都打开,不是虫蛀就是发霉,里面的药材少则放了半年多则两三年,这种药铺有人来才是怪事!可源源不断往铺子里配送的药材去了哪里?何澜生彻底黑了脸,脸上阴雨密布的随时可能爆发。 “丘沙!速速叫襄州的管事孙长寅滚来襄阳,把襄州境内的药铺审查一遍,账册一本一本给我查!”何澜生气的肺都要炸了,拍着桌子怒道:“如有包庇隐瞒的着给我压到官府去!” 丘沙从梁上落下来躬身道:“是。”立刻就退了出去着手去办。 “好了澜儿,别气了。”何无漪握着她的手安抚,“先静下心来。这些药材没卖出去害人才是幸事。”何无漪后半句说的何澜生哭笑不得,敢情铺子坏透顶了也是好的,想想惹出了人命只会更糟,便依了她的想法,拍了拍她,转身将柜子里的药材都倒在了门口。何无漪也来帮忙,两人倒了一门口的烂药引得路人都过来看,还指指点点骂药铺黑心。 何澜生倒空了药材,一把火都给烧了。夏天的日头大,一点着就烧的噼里啪啦的。何澜生对着来人拜了拜说:“各位,今日我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些烂药给烧了,大家眼睛都看着,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甘愿将铺子烧了不再做药材生意。以前若是有对不住众位乡亲的地方,我在这给各位赔罪了!”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说的好听,你是谁啊?前两个月在你家买的当归那长得毛都有一寸长了,你说赔罪有什么用,出了个事你担待的起么?”穿着圆领石榴裙的妇人大声道,她这一说旁边的人都闹了起来。 “好,若是有损失澜儿会退还钱财。我们皆是大夫,不会诓骗大家。”何无漪出面道,看了眼何澜生,何澜生点头就去了柜台找了账册,日常药材和钱财的收支每个铺子都有记录。她把柜台的银钱往众人面前一放,拿了纸笔和账册说:“谁家买了些药花了多少我这都有记录,大家觉得买错了可抱上姓名时日,我自当如数退还。” 她这副仗势倒是让人信了七八分,何无漪便又说:“身子抱恙的,可寻我诊治。不收诊金澜儿以为可好?” 何澜生两眼一闭道:“好,就今日一天。”见还有些人不太相信的模样她倒是笑了:“众位,我们俩诚意赔罪。”指了指方才的妇人说:“夫人,您先来吧。” “这……我是方刘氏,两个月前抓的药,药不敢用扔了,花了二十……二十几文钱。” 最近记得帐不多,何澜生不多久就翻到了:“方刘氏,四月二十六来抓的药,花了二十二文钱,可有错?” “对对对,是那个数。” 何澜生数了钱给她,道:“您收好。麻烦在这按个手印,就算清了。” “唉,好。”妇人收了钱喜滋滋的按了手印。旁人见真有钱赔也都挤了过来,何澜生被闹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说:“一个个的来。”她人小声音也轻,说出去的话没几个人听了,更有甚者手都伸到了钱上去了。那只手捞了把铜板正要遛就被一双手白皙如玉的手抓住了,何无漪扭了下只听骨头咔嚓一声,拿了钱的男子痛的大叫。四周的人顿时安静了都看着何无漪温柔的脸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个来,我家澜儿不会少了谁的,也不会多了谁的。”说完又是一扭,将男子的手接了回去,嘱咐道:“好生修养几天,近期不可再动。”男子吓得托着手一溜烟的跑了,不知是谁叫了句好,众人竟鼓起掌来。何澜生看得叹气,她家无漪好像越发勾人了,平时都不是不管这些事的么? 最后账面余留的钱财散尽,何澜生还自掏了腰包才补齐了还款,后面加上丘沙帮忙三人也忙了一整天才算完事,可到关了铺子也没见早上那灰衣少年回来。何澜生只是给了丘沙一个眼神,便没再多说什么了。何无漪则是抱了她就往家跑,回家后非得要和何澜生一起洗澡,何澜生打死不肯方才作罢。 “一家药铺”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在屋里“修养”的张秋池听得事情前后也赞了一句:“厉害!”她穿着轻薄的衣裳坐在屋里,脸色红润哪里见半分病态。 “哪里厉害了,据说赔了几十两银子呢,还做什么生意啊。”侍女在一旁嗤笑道,“据说还不要钱给人看病,去的人都往咱家铺子里买药来了,我说那两人蠢到家了。” 张秋池摇头道:“去下拜帖请她们望天阁一叙。”侍女面上虽是不解也听话的去了。 拜帖赶在禁宵之前就送到了何澜生手上,她接到拜帖看了眼就递给何无漪。“无漪去不去?” “不想。”何无漪把拜帖放在一边理都没理,何澜生见了就笑,“那咱不去了。”她对那张秋池没啥好感,今天的事情无漪做得的确漂亮,都想让她把她藏起来了。 ? ☆、第七十三章 麻烦 何澜生没赴约,依旧在铺子里打转,等着襄州的管事孙长寅过来。铺子的货仓里搬得干干净净,偌大的铺子账上的余钱才不过十几两,而账本倒是写的滴水不漏。她坐在大堂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孙长寅赶来,何无漪在旁看了一上午见她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去抱她。把何澜生当小孩子似的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坐了半上午的不饿?” 铺子里的门半掩着,里面得东西昨天都被搬空了,就留了家具放着,空空荡荡的像被洗劫了一番。何无漪今天没出诊也陪在她身边,半上午的手里的书换了好几本,何澜生愣是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澜儿?”何无漪亲了几下没见何澜生有反应,恹恹的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不理娘了?” “没,我想正事呢。”何澜生叹了口气回抱她,“饿了我们就去外头吃个饭。”她推了推何无漪想要起来,半天人还依旧抱着她。又在闹脾气,何澜生放柔了声音去哄她:“那再坐一会?” “娘昨天看到副棋盘,咱们下棋去?”何无漪说着就笑起来,起身放了何澜生就去后头屋子里寻棋了,何澜生就开门朝外头看了眼,外头的日头毒的没见几个人出门。何澜生出门去对面街上的酒楼要了两个菜就回了。 何无漪已经摆好了棋盘,坐好来说:“澜儿快过来,娘让你一子先行。” “谁要你让了?我刚去要了饭菜,待会送来了先吃饭。”她拿了棋盘便的黑子先行一步,示意何无漪白子跟上。两人你来我往,下的入迷都没听到有人在敲门。 何澜生蹙着眉拿着黑子频频举棋不定,她善防患未然可无漪总是出其不意的打断她的计策,还硬是对着她来不给人缓口气的。故意的!何澜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畏畏缩缩的实在难受,索性改守为攻。 “嗯?”何无漪看了眼就笑,“澜儿想好了?” 何澜生猛觉得右眼皮一跳,但还是淡定的说:“落子无悔。”可不一会就被何无漪给杀的丢盔弃甲,死的不能再死。何澜生看得咬牙切齿,她棋力也不差怎么对着无漪就频频输呢。“不行,我们再来一局。” “娘饿了……”何无漪收完棋子还摸了摸肚子,何澜生只好作罢,收了棋盘放好。“我去催催,这么晚了还没送来。”她刚开门,就有两个人扔在了门口,两人正是昨天寻人去的灰衣少年和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无须国字脸,约七尺高,正是管事张峻。张峻查出来居然是张家的表亲,而药铺的药材到了谁的手里不用说何澜生也明白。 “丘沙,把人带进去吧。”何澜生绕过两人去对面的酒楼询问,一看居然见着了张家的侍女,她一愣才想到这酒楼恰好是拜帖写的望天阁。别人相约如今误打误撞的来了她心里有些讪讪,面上却装得一脸淡定的由那侍女引到了楼上的包间里。 “小姐,何夫人来了。” 何澜生眉尾一挑,感情她梳了个髻人人都喊她作夫人,听得她真心不舒服。张秋池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就改了口道:“何妹妹,病中劳烦你上门看望一趟姐姐真是有愧。”张秋池一身清凉的裙装的坐在主位,外面穿了件梅花绣边的半袖,略施脂粉看起来也算是个美人,况且举止得体,颇为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何澜生看来,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往老成上装扮,看着就违和。左右不喜欢她,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 “……张三姑娘,有话不如直说,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必如此了。”何澜生道,“铺子里事情还忙,昨日闹的事还让三姑娘见笑了。” “哪里,听闻之后我深为佩服。何大夫不仅医术了得,做生意也是个中好手。今日怎不见她来,前日家中的误会我还应当面赔礼。” “不必了,无漪她并不在意。三姑娘若是只为了此事那边算了,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往后大家都在襄阳城做生意,还需照应一二。”何澜生说了一通便打算告辞,怎料张秋池截住了她想走的念头。 “实不相瞒,我手中大半药铺原都是一家药铺的,今日约何姑娘一叙是为了原物归还。”张秋池轻声慢语的说,好似那几家铺子不当一回事。 可她就是不说,何澜生也是要夺回来的。况且都是行商的,张秋池岂有做赔本生意的,必然事出有因。何澜生不愿趟这滩水便摇头道:“三姑娘此番重礼,我初来咋到何德何能,又如何能收。” “何姑娘且慢,姐姐确实有事相求。”张秋池见何澜生从一进门还没动下筷子就主动的夹了筷子菜给她,“何姑娘先用饭,听我慢慢道来。”满桌的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看来这张秋池还真有事相求,可无漪还等着吃饭呢,何澜生真坐不下去。“三姑娘…”她刚站起来就有人推门来问:“澜儿在不在?” 何澜生忙转头,就见何无漪朝她笑:“怎么在这了,也不和娘说声。” “何大夫快请……”张秋池话还没完何无漪就挨着何澜生坐了下来,捏了她的耳朵说:“娘等你半天肚子都饿了,澜儿……”垮了脸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叫何澜生头大,忙给她添了饭菜道:“张三姑娘今天约了我们了到这叙叙,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说着朝张秋池抱歉的笑了笑。 张秋池看得有些疑惑,前日还以为是师徒,这会又像母女又不像母女,见何澜生被何无漪抱进了怀里她心下更是惊疑,两人的样子分明像是对食,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何澜生与张秋池两人客气的互相恭维,何无漪在一边吃饭,对她们说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抱着何澜生不撒手,时不时还喂上口菜,闹得何澜生纵是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无漪,别闹了。”何澜生低声道,毕竟在外人面前实在是不好,她一说何无漪就不高兴的扭过头了。何澜生连连叹气,昨天那个明事理的无漪去哪里了?没奈何只好乖乖的依着她,由着张秋池那一脸我想多了表情继续看下去。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张秋池心里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何姑娘,不瞒你说,早些我爹给我应了门亲事,七月初三便是出嫁之日。” “那要恭喜三姑娘与徐家公子共结连理了。” “这……婚事并非我本意,实为家中兄长如狼似虎,非扫我出门不可!我装病数日也属无奈之举,眼下只有有求何姑娘了。”张秋池说的倒是言真意切,何澜生暗想莫不是她们的身份暴露出去了,毕竟一家药铺是连锁经营,那她能做什么,难不成去搅合她争夺家产? 张秋池见何澜生犹豫,又道:“只需麻烦何姑娘替我上趟花轿,我腾出手来对我那狠心的兄长,若是事成,襄阳的药铺我自当双手奉上。” 何澜生诧异了下,她疑惑间细看眼张秋池,她的身形还真和自己差不多,可就算是假扮新娘也不可能给她那么大的利益,莫非是张峻?她挑眉道:“三姑娘长我几岁,也莫把我当小姑娘看。”再者药铺本就是她的,物归原主难道还承了她张秋池的人情不可? 何澜生这般强硬的态度也让张秋池面上讪讪,却敛了神色道:“襄阳城何姑娘初来,做事莫要太过狂妄了。” 何澜生暗自冷笑,控制住一个小小的襄阳她还做不到她药铺就白开了这么多年了,可无漪却拉住她说:“张姑娘的意思是,澜儿代你上一回花轿药铺便尽数归还,其他一概不论?” 张秋池愣了下,没料到何无漪会突然插话进来,见何澜生并不反对就道:“只需两个时辰,事情完成我便与徐家悔婚。若是可以,能否将表兄张峻需交与我。” “张峻可是与药铺签了卖身契的,便是我将他打死官府也管不着。”何澜生道,张峻做出这种事还指望逃了,还真是当她好欺负。何澜生看了眼要开口的何无漪,何无漪嘟了嘟嘴继续吃东西去了。 “何姑娘不如明说。” “你看这药铺还缺个人手看管,襄阳的生意属三姑娘最熟悉,三姑娘以为如何?”何澜生亦是不轻不重的说,见张秋池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摇头道:“是澜生糊涂了,三姑娘权当没听过。我还是去别处调个管事的人过来。” “等等,何姑娘意思……” 何澜生见她懂了就道:“三姑娘若愿,七月初三我定然祝你一臂之力。”何澜生许了承诺,张秋池当下大喜道:“事成,秋池愿效犬马之劳。” 待送了何澜生她们出去,侍女便着急的拉着张秋池说:“姑娘你怎么应了那两人的话,她们能做什么啊!” “哦?小媛,她们能帮忙是锦上添花,不能帮咱们按原计划行事也万无一失。再说,一家药铺若真是她们的,于我更是百利无一害。” “姑娘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明白……她们还有什么大来头,衣服素的跟守孝一样。” “回府吧。”张秋池打断了侍女小媛的话,转身出了门。 何澜生前脚回了铺子,后脚孙长寅就赶来了,她便一下午都耗在药铺的事情上面,脾气发了好几通,不带脏字骂的孙长寅狗血淋头汗流浃背。至于张峻何澜生早就当他死了,反正损失会从张秋池身上加倍赚回来,把他送回去当顺水人情她也乐意。 忙到快天黑何澜生才顾及到何无漪一直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看书,赶了人该干嘛干嘛去,从背后抱住她说:“怎么今天没出诊?不高兴了?” “嗯。”何无漪蔫蔫的点头,把书合上就撑着脑袋在桌上。 “我这些天还得忙,要不你在铺子里开诊?不喜欢出去也行。”何澜生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削瘦的身子都拥在怀里。“要不我找个人陪你?” “澜儿你又不陪娘,你大了忙的事情越发多了,娘都说不上话了。”何无漪说的幽幽怨怨的,何澜生才不信无漪会在意那些琐事,笑着哄她道:“过两年我就不管了,天天都陪着你,到时候别说看腻了我。” “当真?”何无漪高兴的问,回过身把何澜生抱紧又叹道:“还有两年啊……” “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无漪以前还说我小呢。”何澜生笑着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手就被咬住了,抽了抽没抽回来,就感觉指尖被咬了口。何澜生面带红霞看着她闹,何无漪却松了牙,贴着她的掌心落下细碎的亲吻。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掌心传到心底,痒的她心口蠢蠢欲动。 可之后何澜生就被丘沙叫了出去,天黑了城里禁宵得赶回家,她泄了浑身的力气般和无漪回去,一路却在回味着方才掌心处的亲吻。 忙了几天就到了七月,天气依旧热。初一一大早何澜生就被拍门声吵醒,还要起来何无漪却抱着她睡过去了,待醒来才发现厅堂了多了四个人,是她特意留在药谷的胡家四兄弟。 “小主人早,何大夫早。”四人端着米粥在屋里或蹲或坐,见了何澜生忙打招呼。何澜生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过来了?”来得还真及时,她正缺人手呢。 “娘让他们送了件事物过来。”何无漪说,“先让他们兄弟休息一两天吧。” “我就那么像压榨手下人的主子么?”她嗔怪的看了眼何无漪,对老大胡伯武道:“初三有事,这两天就不管你们了。”胡家四兄弟就笑道:“还是何大夫说话有用,小主人可不敢回一句。” “喝你们的粥!”放了假还来戏弄她,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学丘沙,她往日的威严简直荡然无存!何澜生羞恼的瞪了眼何无漪,跺了跺脚去厨房盛粥了。何无漪没追过去,而是取了包袱回屋,展开盒子里那卷娟黄纸后神色复杂的把它合上了。 当天何澜生和张秋池商议好了,初二下午就打算动身去张府,有丘沙这个易容高手在,何澜生顶着张秋池的脸看着还挺像的。张秋池的贴身侍女小媛在,还时不时说她家姑娘平时走路是如何走的,坐姿是如何坐的…… 何无漪在一边闷闷不乐,最后示意丘沙把聒噪的小媛给拎了出去。何澜生早就忍不了了,等了这么久好歹见无漪动手了,坐在那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因女子出嫁都要哭她脸上贴的是一整张面具,何无漪本有些高兴看到张秋池那张脸就敛了笑容。 “澜儿,娘不想你去了。” 何澜生一愣,起初无漪问了句张秋池她还以为无漪是觉得好玩呢,才这般麻烦的答应下来。“嗯?”这会再换人也来不及了,她蹙了蹙眉道:“让小媛上?”可小媛比张秋池矮上半个头,身形也要胖上些,亲近的人一眼就看的出来。 “澜儿应了,娘仅是说说罢了。”何无漪摇头,脸上还是闷闷不乐的。 答应了毁约的确有些不好,何澜生虽然没把张秋池看得多重,信誉问题她还是要的,可下午去了张府晚上都不能回来,何澜生就后悔起来:“那无漪随我一起去。” “娘不去。”何无漪直接拒绝,转身出了门。“娘去出诊。” 何澜生着急得要追过去,小媛又进来催何澜生快些出门,“天快黑了,我家姑娘还等着呢,你还要去哪啊!”硬拦着何澜生不让她出去。何澜生冷了脸道:“放肆!张秋池也不敢和我这么说话。”甩了袖子就要走。 小媛挡在何澜生的面前就是不让她走:“我管你多大的来头,答应了我家姑娘的哪有不做的,这事砸了她一辈子就完了!我不能让你去。” 眼瞧着门口都看不到无漪的影子了,何澜生脸色难看的说:“备车去。” ☆、第七十四章 惊喜 ?  何澜生嘱咐了丘沙跟着无漪身边去看看,便随了小媛去张府,私下还带着胡家四兄弟在身边以防万一。何澜生脸色一直很难看,就算是带着面具仍让人退避三分,小媛在旁边噤若寒蝉,心里一个劲地盼着她家姑娘早些回来。不过何澜生的冷淡的态度倒是无心插柳,教张府的人都没多做怀疑。 夜里何澜生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总盼着无漪晚上能来看看她,以无漪的轻功进张府还不是小意思,可是……等到了四更天也不见人影,她难过的咬了咬嘴唇,无漪还在生气啊。一想明天她还得顶着张秋池的身份穿身嫁衣,无漪生气也是应该的。何澜生气恼的捶了捶床,她心里想穿给无漪看看的,根本不会进徐家的门,无漪都不听她说就走了,还这么久…… 她辗转一夜,装了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天明时才睡过去,迎亲的得到黄昏才到何澜生心里一点也不急,小媛在屋外来来去去的走,许是昨天被吓到了如何也不敢再去触怒何澜生了。过了午时,就有一堆婆子在外面请,喊得烦了她才不情不愿起来自己随便穿了衣服,连妆容也就凑合打发了下就让侍女用纱扇遮了脸。 张秋池是侧室生的,生母早早就去了,却因打理家中事务身份地位比她两位没用的兄长都高些,何澜生梳妆打扮虽有些不合礼数,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遍遍的念嫁出去了如何侍奉夫郎,勤俭持家之类的话……何澜生听得耳根子都疼了,那群婆子又开始嘤嘤的哭起来,哭得凄凄切切当真跟自个女儿要出嫁了。 何澜生如木头似的坐了一个时辰,才听得外面喊:“新妇子!新妇子!”便是知道徐家迎亲的人来了,同时里头的婆子哭得更响,吵得何澜生自个捂了耳朵。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她才被小媛扶了出去,扇子挡住了视线,何澜生牵着红绸低着头只能见到一双双鞋子来来去去的,耳边是吹吹打打的鼓乐,贺喜迎亲吵成了一锅粥。 无漪不喜欢,定然是不会来了的。她叹了口气,不再管外头如何热闹,也没要人扶抬脚上了车。 张家人见张秋池上了车,新婿徐子许打马围着车饶了三圈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着新妇子的车送亲去,张家两位公子一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把家里的小妹给送出去了。 一路上的人见了徐子许打马而过就说:“哎,你说徐家公子怎么看着那般小气?” “听说是个病秧子管不了事的,不然怎么非得娶张家那厉害的老姑娘为妻,那张三姑娘今年可都十七了。” “有钱没命花的主,啧啧……你看他倒是顾得紧,按礼新郎先行他倒好贴着那新妇子的车走。” “我看那徐家公子是压不住媳妇哟~” 大家一哄而笑,新郎官听了也淡淡的笑起来,眼角眉梢俱是化不开的缱绻温柔。 走了挺久,何澜生还不见胡家兄弟来劫车,也没听得张家悔婚的消息,她便有些坐不住了。说好最多牵制张家人一个时辰就要散了的可这仗势是要进徐家的门? “停车!”她大声喊了一句,后头送亲的张家人如何肯停,叫敲锣打鼓的人闹大点声,全当没听见继续走。何澜生又如何能依,正要跳下车来就听有人道:“迎新妇进门!” 何澜生正要取下纱扇走人就被人握住了手,温润如玉的触感教何澜生差点喊出声来,无漪怎么在? “乖。”何无漪轻声说完,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媒人惊得连话都忘了,愣了一会才转而笑道:“新妇子还没过门呢,徐公子就宠上了,不得了不得了!” 何澜生勾着她的脖子又惊又喜的往她怀里钻,闻着那熟悉的药味才高兴的笑起来。这人怎么扮成了新郎官了,莫不是看不过去敲晕了正主来寻她回去?难怪胡家四兄弟和张秋池没有动静。 害得她昨晚一晚上没睡着都念着她生气了没,何澜生牙痒痒的张口贴着那大红喜服就是一口,听得何无漪吸了口气又舍不得咬了,松了牙挨着她小声的问:“怎么回去?” 何澜生说的帮忙,除了代张秋池一事还有摆平悔婚之事,恰好孙长寅对襄州的生意场很了解,以他的人脉向徐家人施压基本没问题。可当面撕破两方都落下面子,徐家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她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何无漪抱着她进了徐府大门。之后徐家人从侧门出来,踩着何无漪的脚印进门,礼数分毫不差。 迎亲之后是拜堂,商贾人家虽说比不得世家大族,但也讲究。因为何无漪在,何澜生心里安稳,进了徐家也就安安静静的扮她的新娘子。宽大的袖口下面握着何无漪的手,听着她在耳边说着当心,突然觉得这场婚礼与张家和徐家都无关,有的只是她和无漪。心思一起,何澜生的脸颊顿时像烧着了,十指相扣的手都微微沁出汗来。无漪……无漪留下来的意思也是…… “吉时已到,新郎新妇拜堂!” 何澜生突然紧张起来,她下午头发随意梳了下,连无漪送的那根柏木簪子还没戴上,嫁衣随随便便的套上的有没有穿歪了……她拉了拉何无漪,将袖袋里的簪子给了她,便羞臊的低了头。心里忐忑着无漪懂不懂她的意思,要么就是她胡思乱想了…… 何无漪接了,将何澜生半拥在怀里,亲手给她别上了那簪子。她脸上也带着一方男子的面具,但目光温柔嘴角含笑,旁人看来是极其喜欢这门亲事的。见“他”亲手戴簪,郎情妾意的倚在一起让来得宾客都在一旁哄笑:“还没拜堂呢,徐郎可真心急~~~” 何无漪只是笑,牵着澜生也不说话。媒人倒是急了,拨开人挤了过来到:“等着拜堂呢,新郎官别误了良辰。”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徐家内外灯火通明,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不绝于耳。何无漪牵着何澜生被人拥进了青庐(屋外的帐篷),然后一群人在外面的吵吵闹闹的要听墙角,闹新房,但都被徐家人挡了去。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何澜生还没松口气呢,司仪就在一旁喊着要拜堂。 何澜生被牵着站好,然后由手里的红绸拉扯着弯下腰去,没注意磕到了无漪的头,脚下一乱就栽了下去,然后被拥进那熟悉的怀里。两人大红的衣摆缠在一起,看得司仪笑了半天又说了好多吉利的话,聒噪的何澜生脸上的热度一直没下去,好歹最后是被何无漪给打发了出去。不过她也要出去招呼宾客,何澜生虽是不愿意也只好松了手,如此恋恋不舍的又让人调笑了一番,好在后面都被徐家人给拉去喝酒了,青庐外面只留了侍女。 拜堂之后呢,是什么?何澜生坐在青庐里想了下挥退了旁边的人,连小媛也赶了出去,试着喊了一句:“丘沙。” “小主人。”丘沙马上回了一句,何澜生便笑道:“去拿些胭脂水粉来。” “是。” 何澜生便自己拿下来遮面的纱扇,洗了洗手将脸上的面具给撕了下来。丘沙一会就挑开帐篷送了胭脂进来,何澜生这才对着铜镜好好装扮了一番。轻拢慢捻抹复挑,何澜生看着铜镜中素面朝天的脸蛋渐渐染上了明艳,微微一笑让她自己都有些呆了。这人还是她么?无漪见了会不会喜欢? 心里溢满了的情愫随时要涌出来似的,何澜生闭上眼睛重新戴上纱扇,坐在床边紧张的等着。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何澜生却等得都坐不住了,出去寻人的冲动忍了又忍,才等回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她抓紧了袖口,头上的朱钗晃得叮当作响。 何无漪掀了帐篷进来,就见何澜生规规矩矩的坐在那,便笑道:“澜儿累了没?怎么还遮着脸?”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将纱扇取了下来,而后就愣了。看着今夜明艳俏丽的脸庞,何无漪神色动容,眼眸里有喜欢有惊讶……渐渐都沉淀成静默的疼惜,她抱住何澜生说:“澜儿真好看,娘好喜欢。”伸手也将脸色的面具给撕了。 “嗯。”如此不能再好了吧。何澜生忽视那落空的希翼,闭紧眼睛用力的抱住她。却听的耳边咔嚓一声,她不解的抬起头来却见何无漪在剪自己的头发,“无漪?” 何无漪将手里的两束青丝用丝线绑好,笑着问道:“锦囊呢?” “锦囊?”何澜生愣了半天,突然啊的一声惊呼起来,满身的找张府的婆子塞给她的锦囊,锦囊放在哪里了?那些婆子交待了却扇之后是结发,要用锦囊装好贴身戴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何澜生的手慌得颤起来,眼睛却酸的想哭。 她和无漪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结婚,她们是母女,甚至…甚至今天也是张秋池和徐家公子的婚礼,可她们相爱…… 何澜生低着头拽着寻到的锦囊掉眼泪,把化好的妆容都哭花了。何无漪抓着她的手把那束头发装进去,然后贴身放好说:“不哭了,澜儿……” 她不想哭的,何澜生低着头抹眼泪,蹭的一手的胭脂便不好意思抬头,见何无漪喊了她一句又走了忙叫住她:“别走。” “娘不走。”何无漪只在桌边倒了两杯酒,笑着递了杯给她。何澜生脸色更加红了,接了酒杯说:“真的喝么?” “合卺不可少,澜儿不敢喝?”何无漪笑着挑眉,激得何澜生绕了她的手臂相交,何无漪也顺势环着她的手,一时两人靠的很近,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何澜生小心的看了眼何无漪,轻声问:“无漪?” “嗯?小心别洒了。”何无漪笑着说,低头便饮了那杯酒,何澜生亦是,入口的酒有些辣,酒滑入咽喉细细回味一番又觉得甜,满口的酒香让她还想再喝上一杯。“什么酒?” “女儿红。”何无漪在她耳边笑着说,“有的人家从女儿出生起就酿好,待到出嫁时才喝。”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何澜生听得都有些醉了,她暖暖的气息带着酒香,醉的何澜生想亲过去。“无漪,是真的对么?今天,今晚……”她扔了手里的酒杯去抱她,宛若繁星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看着无漪脸上的笑容低头就吻了下去,唇齿缠绵带着女儿红的酒香,引得何澜生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吞下去。 屋外丘沙却出声道:“小主人,时辰差不多了。” 两人的动作一僵,何澜生黑着脸不情不愿的和无漪分开,心里恼火的只想把丘沙拖到药谷的悬崖边吊打一万遍。但徐家不宜久留,的确要早走为妙。 ? ☆、第七十五章 欢殇 ?  徐家的酒宴还没停,觥筹交错间一片吵闹。收拾了一番,何无漪就抱着何澜生从青庐出来,伴着夜里的微醺的酒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徐府,还带上了那壶女儿红。何无漪挑的近路走,在别人家的屋顶来去如履平地。 夏日的暑气还没散去,夜里的风已转凉了些。何澜生觉得自己真的醉了,一路上都没吹散脸上的热意。“无漪,无漪,无漪……”她像是傻了般小声唤着,含着酒意的声音细细软软,勾的人耳根都酥了。 “娘在呢,醉了?”何无漪搂紧了些笑道:“才一杯就醉,澜儿可碰不得酒了。”两人的身形飞快的在一家家的瓦上掠过,将身后的丘沙甩开了。 何澜生摇头,手中拿着的酒壶也随之晃了几下,洒出些酒来,还全洒在了何无漪的身上。何澜生动了动鼻尖嗅着那酒香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着又往她怀里钻去。 何无漪就笑她:“你啊你……”说话时分了神险些走过了自家院子,还好及时刹住了脚步,落在了后院。 “回来了。”她拍了拍还赖在她怀里的何澜生,何澜生低声嘟囔道:“嗯,抱我进去。”何无漪便拍着她的背抱她进屋,屋里没留人,黑漆漆的一片。何澜生半闭着眼睛被何无漪放在床上,一会才见得屋子里亮了起来,无漪的身形在灯光里虚虚实实的看不透彻。 “娘去打水洗洗,澜儿先歇会。”何无漪说完却被何澜生一把抱住了。“别走。”何澜生抱着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便越发抱紧了如何也不放手。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6节 何无漪见她如此孩子气的赖着人,笑着说:“娘不走。”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身凤冠霞帔看了又看说:“澜儿一直陪着娘可好?” “好。”何澜生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这于她根本不是问题。 “傻澜儿……”何无漪低声一叹,眼中却隐隐透着担忧透着慌乱,半响才垂着眸子说:“嗯,只能陪着娘。” 何澜生就笑着说:“不然还能有谁?”她伸手将何无漪的冠帽拿了下来,解了何无漪束起的青丝道:“去洗洗,看你一身的酒味。”说完又多看了无漪几眼,红袍玉带还挺好看的,不知穿起嫁衣来会是怎样?但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屋里备了好几桶水,只是有些凉。何澜生烧了锅热水,掺合下省得太凉。“你先拿去洗吧,反正身上脏了,我再烧一锅洗。”穿着新嫁衣下厨房烧火的恐怕没有,方才就该把衣服换下来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又笑起来。 “别忙了,过来和娘一起洗。”何无漪提着桶热水顺便把何澜生拉进了屋里,往浴桶里倒完水后见何澜生还站在那就说:“水温正好,过来。” “哦。”何澜生有些紧张的应了句,见无漪给她解衣服忙拉住领口说:“我……” “怎么了?” 看着无漪根本没想什么的模样,何澜生脸上一红嗫喏道:“没什么,我自己来。”可又忍不住想今晚的事情,迎亲拜堂、结发交杯……何澜生还能闻到无漪身上女儿红的味道,脸红了又红才磨磨蹭蹭的解开衣带。嫁衣还挺难脱的,何澜生忙了半天还是何无漪帮忙脱了下来。缨络垂旒、环佩朱钗,一件一件的取下,何无漪动作轻柔的都没扯动她的头发。 何澜生笑着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无漪的神色,见她认真而专注的样子越发笑的开心。心里被装满了,满满都是甜甜的情愫。 “无漪,我们多久没一起洗了?”何澜生把脑袋搁在何无漪的肩膀上,浴桶里的水没过她的锁骨,不冷不热的水温正好,水下的身子贴着她的肌肤,那像是出于本能的亲近教何澜生舍不得离开,窝在她的怀里说:“好舒服。” 何无漪的脸颊有些红,唤了声:“澜儿……”见何澜生不动她只好哄着说:“娘给你洗洗,乖。”手掌抚着她的背,可入手细腻如脂的肌肤让她的动作一僵。 何澜生便退开了些,脸颊绯红看了眼她就拿过浴桶旁的布巾说:“我自己洗。”那一眼看得何无漪似乎有几分羞恼,抢过何澜生手里的布巾说:“不许。”何澜生一时傻了眼,愣愣的由着她压过来,“无漪,无漪?”想躲何无漪就抓了她手将她拉住了,拿着布巾往她身上挠痒,何澜生扭着身子想笑:“痒,别闹了。” 布巾落在胳肢窝何澜生更是嘻嘻哈哈的笑:“好痒,哈哈……” 何无漪见她笑得喘不上气才没再故意挠她,得意的问:“还听娘的话不?”何澜生失笑的点头:“听啊。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现今手下的人办事都听她的,自己说的话都作不得数了。 “多了去了。” “昨天的?我不是被拉住了嘛,再说你都不等我说一句就走了。”不过就今天的表现就不追究了,何澜生想着又问:“你怎么扮成了新郎?” “徐家公子害病,娘去看看。”她细细的给澜生擦背,没细说其中的缘由。 “徐家人知道?你都不和我说一句,害我一路上担心。”何澜生哼哼道,“下次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还有下次娘也恼了。”何无漪道,何澜生忙摇头:“哪里还有下次。”心思一转有些害羞的嗔了她一眼:“谁要第二次!”何无漪愣了下,缓缓的点头道:“嗯。” 何澜生回过身来,眸子亮亮的看着她问:“你……当真?”今夜是徐家公子和张秋池的婚礼,要说和她们没什么事,可拜堂成亲的是她们。何澜生问出来见无漪没说什么又想收回去,无漪就是当真了或许也说不出口。“我,我洗完了。”她匆匆忙忙的站起来跨出浴桶去穿衣服,何无漪却追了上去,将何澜生抱进了怀里轻轻的应了声:“嗯。” 何澜生手里的衣服落在地上,惊喜的喊道:“无漪!” “澜儿……你,是,我,的。”何无漪低声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却足以让何澜生高兴的想哭。“你不是哄我的,对不对?”她抵着她的额头问,眉目中含着潋滟的水光,脸上未擦干的水珠沿着肌肤的轮廓滴落下来像是哭了一般,何无漪抚过她的脸颊说:“娘…喜欢的。”说完就见眼前的人倏然绽开的笑容,那从心底涌出的欢喜教何无漪迷了眼,微微收拢了手臂将何澜生抱得更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去吻她。 何澜生心里狂跳情难自禁的回应着,几乎被何无漪搂抱着跌倒在床榻上。压抑的喘息中透着隐秘的欢愉,却勾着人想要更多。十五年的女儿红佳酿醇香,只需一口便教人欲罢不能…… 屋子里灯不知道何时熄灭了,屋外的弯月也躲进了云层里,街道上冷风呼啸,吹的打更的人都有些站不住。“这鬼天气,说风就是雨的。”还没跑回家呢,雨点就噼里啪啦的下来了。 雨点打在窗户上响声很大,屋里头的何澜生动了动又继续睡了过去却将何无漪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脸色发白的想起身何澜生却缠了上来,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让她一僵无力的躺回了床榻上,哆嗦的唇瓣被牙齿咬住要出口的呜咽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吱呀吱呀……”窗户突然被风雨吹开了,屋里头顿时冷了下来连何无漪的身体也冷冰冰的,何澜生自个就蜷成了一团缩在一起。何无漪颤着手给她盖上了薄被,披了件衣服起来关窗户,屋外隐隐的光亮透出她身上的吻痕,沿着衣服的领口一直往下… 她伸出手合上窗户,却见指缝间那暗红的血迹,身子一刹那紧绷起来,连手都没抬起来就如失了力气的般跪了下去:“爹,娘,我……枉为人母。” 单薄的身子跪在风雨中,任风吹雨打都没再起来。 ? ☆、第七十六章 称呼 ?  一夜天凉,何澜生半睡半醒时卷成一团身上还是有些冷,窗外滴滴答答的下雨声吵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周遭的光线有些暗身旁无漪也不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连昨夜的浴桶都搬走了,看来无漪忙了挺久。 “什么时辰了?”她自问了句便要起床,动了动身子脸上却红了,低头看了眼胸口忙捂住被子移开了视线,身上的衣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去的,无漪定然全部看到了。她脸色越来越红,盖着被子又窝了起来。 好一会才听得无漪的脚步声过来,何澜生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掀开被子去看,正好无漪推开门进来,她身上穿的是往常素净的白衫不过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何澜生一想昨夜的事就羞红了脸,像兔子一样缩回了被子。 何无漪站了会才端着汤碗过来:“澜儿,娘…”她手上一颤差点把汤碗打了,低着头搅了搅汤才说:“我给你熬了汤。” 停顿的改口让何澜生有些不安,扒开被子坐了起来想问她怎么了,何无漪按着她说:“身上还好?”何澜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红着脸点头。何无漪放下碗勺,理了理她有些乱的头发:“起来把汤喝了,凉了不好。” 何澜生去抱她:“那喝完你陪我睡会,今天不出门了。” 何澜生温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何无漪的手搭在她肩上一会才回:“好。”如此何澜生才高兴的起来洗漱,不过还是被无漪给困在了床榻上没下地。 喂了碗汤何澜生便有些饱了,没再要粥喝。何无漪收拾了碗筷,除了外衣就抱着她躺下睡了。何澜生刚醒睡不着,窝在何无漪怀里听她的心跳。外头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却觉得安静极了,她仰头偷看了眼已经睡过去了的无漪又安心的窝回了她怀里。 “嗯?”何无漪睫毛颤动了会才睁开眼睛,眸子里有几缕血丝瞧着一脸的疲惫。何澜生摇头:“吵醒你了?睡吧。” “身上不舒服?”何无漪撩开她的里衣,按了按腰间问:“这里?” 何澜生脸上发红,按住她的手说:“没事。”何无漪却动手按捏起来,刚开始按着还有些酸疼,一会就舒服了开了,何澜生由侧躺改为平躺,小声的说:“往里,再左边一点。” 何无漪倾过身子,就见何澜生脸蛋绯红的躺在自己身下,动作一滞,半天才按揉起来。 过了会何澜生就拉住了她:“不酸了,我也给你按按?”一拉何无漪就跟没力气般大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何澜生缓了口气拍着她的背道:“又在逞强,睡吧睡吧……”慢慢却觉得身子被这人完完全全的禁锢起来,何澜生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怎么了?” 她一问何无漪就松了手,只是说:“娘……想抱着你。是不是弄疼你了?”何澜生心里一动,抓了她的手翻身坐起来才看清何无漪眼睛红的要哭出来似的,“你,我……”她欲言又止,将何无漪抱进怀里许久才说:“我不在意那些的,你何苦逼自己。你这样,是我不好……” “我们是错的对么,无漪?”何澜生心里凄然,她们不该的,早在十年前她就不该心生爱慕到如今进是痛苦退是折磨,她心里何尝不煎熬,甚至看着无漪一步一步走向这条路,可她无法欺骗自己心里的喜欢。“我爱你啊,就我们俩个人偷偷在一起,等以后我来照顾你,洗衣煮饭家长里短的就那么陪着你。” “会的,会的。”何无漪一直应着,何澜生却哭了:“无漪我,我总怕出什么事,明明知道不该这样,总也想……”她窝在何无漪的怀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咬住了下唇。 “娘在这呢,出了什么事娘都在的。”何无漪抱着她说,“不会出事的,别怕。” “嗯。”何澜生蹭了蹭她,倒是把脸上的泪给蹭干净了。“你难过我也难过,所以我不许你难过了,我想看你笑。” “娘听你的。”一说完她何澜生就抬头看了她眼,却见她脸上隐隐挂着泪迹,伸手碰了碰的确是眼泪,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不听我的,那我也去哭一会好了。”她这么一说,何无漪才有了丝笑意。 两人睡到了中午才被丘沙叫醒吃饭,何澜生睡久了反倒更是困乏,频频打着哈欠不太想起来,歪着身子靠在床头好一会才有了些精神,无漪已经是收拾好了。何澜生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放了心,要下地何无漪却拦着她:“再睡会,下着雨呢。” “还睡,再睡我骨头都懒了。”何澜生掀开被子要下地,坐起来动了几下腿间有些疼,见何无漪一直看着她脸上就烧了起来,想装作没事站起来就被何无漪抱了回去。何澜生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由着她盖了被子却忍不住抓了她手道:“你进来陪我一起吃,张秋池有什么事你都别管,孙管事有分寸的。” “好,娘一会就回了。”何无漪握紧了下她的手才放开,待出了门就碰着端了饭菜过来的丘沙,她接了却没立刻进屋而是对丘沙说:“事已至此,若是你不想留便走吧。” “丘沙这条命是何大夫给的。”丘沙低头说,“余的一概不论。” 何无漪叹了声:“你要知我犯下此错再无回头了……我纵是半生坦荡也”她兀自甩了袖子,敛了眉没再说。丘沙看着她素白的衣衫道:“丘沙只知您是何大夫。” “罢了,罢了,要去要留我不束着你。”说罢端了饭菜推门而进,丘沙收回目光转身坐在客厅里吃饭,眼神时不时往里屋看去,吃完后几番迟疑还是坐在了客厅,拿了本何澜生前几日看得话本翻看。过了一会屋外就有人拍门,丘沙打了伞去开门见孙长寅淋湿了半边身子站在那,就堵在了门口问:“小主人睡了,何事?” “这么早就睡了?”孙长寅多少知道丘沙是个不好惹的主,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道:“张家按约交回了铺子,你记得和小主人说声叫她来铺子趟。” “可以。” 孙长寅还想说几句见她冷冰冰的目露寒光只好把话止住,暗道果然如传言中吓人,忙撑着伞回去了。 何澜生安生的被何无漪抱在床上躺了一天,先前睡了有点多到半夜才合眼。何无漪睡的也晚,却是四更天就惊醒了,满头大汗的直到天明才又睡过去。待何澜生醒来时见无漪还睡着也就没起,没听见雨声想必外头天晴了,更是不想起来了。 今天要去铺子里看看,无漪说不定也得出门行医,张家的事情没完忙起来又是好多天,何澜生心里哀嚎一声,襄阳她们还没逛过呢。赖了挺久才见何无漪醒了,抱的更紧嘟囔道:“无漪,我不想忙了。” “昏时娘陪你去走走。襄阳还要待几天?” “没多久了,今天要出门?” “娘早点回来。” 何澜生不依,拉着她的衣襟说:“不想你走怎么办?” “澜儿随娘一起去。” 何澜生泄气道:“我想呢,你知道不成还说。”勾得她的心都痒痒了,可撂了挑子保不准张秋池搞些什么事,损失的钱还没掏回来她如何能忍。 “娘也想的,是澜儿不随我去。”何无漪捏着她的脸颊道,“把你绑在身边算了。” 何澜生就笑:“你绑啊,绑了我也乐意。” “傻,还尽说些傻话。”何无漪笑着拉了她起来。何澜生收拾完时一看都日上三竿了,丘沙似乎是等了好久的样子,不好意思的咳了声心里哀嚎丘沙不知道会怎么想,不过想她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何澜生便淡定的坐下来用了早饭。 药铺的事情和张家交涉之后,到下午未时何澜生心就散了,拿着笔在砚台里蘸了又蘸愣是没写一个字,至于收回来的那几间铺子的账本她看了眼就打发给孙长寅核算了。坐在那往门口看了又看还是没见着无漪的身影,何澜生以手托腮玩着笔墨,想着要不要打发丘沙去寻她回来,无漪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去叫了也叫不动吧……正想着呢就听得人喊:“澜儿。”何澜生立刻笑开来,放下笔就奔了出去正好撞进了何无漪的怀里:“忙完了?” “来。”何无漪抓了她的手径直出去,打马到了襄阳的护城河边。襄阳城位于汉水旁,三面环水,护城河旁杨柳依依,风景独好。此时已是下午,斜阳西照河堤两岸的人都陆续归家。两人下了马就在路上走着,何澜生吹着凉风说:“没想到这边倒是凉快,早知在这边住好了。” “住几天也无妨,娘去寻个人家就是。”何无漪应着她,牵着她的手一直往西边去。 “那多麻烦。”何澜生跟着她的步子,“这是去哪?” “随娘来。”何无漪眨了眨眼加快了些步子,见何澜生有些喘就伸手抱了她运起轻功走得更快了些,何澜生没奈何的翻了个白眼,不会轻功果真等于残废么。好一会何澜生才被放下来,不由分说就被何无漪拉着踏进了小船的木板上。“无漪,谁家的船?”她往篷子里看了看没见人影。 “娘借的。”说着何无漪解了绳子自己拿了桨划船,兴高采烈的模样何澜生就没拦她。坐在船上吹会风也是自在,可好一会才动了一点,无漪的额头都见汗了愣是没用。何澜生暗自偷笑,起身去给她擦汗:“算了吧,水流蛮大的船自个能漂起来。” 何无漪不依,还是不放手,船身猛地晃动起来何澜生差点摔进了河里,还好何无漪动作够快抱住了她,只是手中的桨脱手掉进了河里。何无漪忙挡住飘走的木桨道:“澜儿,娘不划了。” “知道不会划了?”何澜生没好气的嗔了她一句,余光见桨都飘走了一时瞪大了眼睛,“咱们怎么回去?” “……不碍事的。” 何澜生半信半疑的瞅着她,见她脸色渐渐红了眼中隐隐有些笑意:“胡闹。过来和我坐会。”何无漪却去了船舱,何澜生笑着由她自个坐了下来。河里的水很清,何澜生左右看了眼没人就脱了鞋袜光着脚去玩水,河水漫过脚踝凉凉的,何澜生把裤脚折了几下惬意的坐在船边,由着脚丫子在河里晃来晃去。 何无漪去船舱拿了好些零嘴,见她如此就挨着她坐了下来也除了鞋袜把脚放进了河里,时不时拍打起些小水花。 “凉快吧。”何澜生笑着说,拿脚指头去挠她的脚丫子,不料反被无漪给制住了,只好讨饶道:“我只是玩玩,哈……你又欺负我。”身子动一下船就晃动起来,何澜生忙抓住何无漪不敢乱动。 “何时有欺负你了?”何无漪拿了零嘴给她,“之前备了点,襄阳这边的糕点又几样还不错。” 何澜生靠在她身上说:“你喂我。” 何无漪笑着看了她一眼,洗了手自个吃了。何澜生哼了声撑起身子去抢,可总也抢不到便气恼道:“还说你不欺负我。”干脆不理她,低头瞅着从脚边溜过去的鱼儿。等了一会,还没等到无漪送过来,何澜生偷摸往旁边一看,无漪吃的正欢呢。 何澜生嘴馋的扑过去,差点把她扑倒在木板上,见她撑住了身子立马把零嘴抢了过来,还得意的瞅了她一眼,开吃。何无漪笑着摇头,肩后的青丝被风吹起来,此时晚霞如火般蹿红了大半的天空,何澜生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出了神,抱住她:“无漪。” “不吃了?”何无漪低头亲了亲她,“饿了船里头有饭菜,咱们煮着吃。” “你吃的下么?”何澜生心里一叹,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了,“你不喜欢,我们,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记得的,澜儿那晚很好看我舍不得忘了。但为女子,一生也就一次,如何能忘了。”何无漪拨开她吹乱的头发,“错便错了,我喜欢的。” ? ☆、第七十七章 隐没 ?  “胡说,我没见你喜欢了。”何澜生抿着唇说,取了块糕点喂她吃。“多吃点,这几天都没见你吃几口饭。”接着又塞了块糕点给她嘴里,看着她鼓起的脸颊,还想给她喂食就被无漪拦住了。 何澜生只好自己吃了,两三下嚼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等晚些再回去吧,我煮饭去。”穿上鞋袜就站了起来。 “澜儿…”何无漪拉住她,几番欲言又止。何澜生垂下眸子又半跪下去抱她:“无漪在难受是么?我说什么你总也不听的,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何澜生有想过一口气说死算了,她们早就无法单纯的做什么母女,可她们去做夫妻么?那不可能。 “我无碍的。” “又当我几岁的小孩子。”何澜生受不了去吻她,她力气不大却还勉强把无漪的身子揽进了怀里。感觉她的吻无漪并没推拒,只是游移着没回应,何澜生弯着身子一遍遍缠上去她才有些反应了。何澜生退开来些,呼吸仍密密的缠在一起,见了她红着脸躺在她腿上的模样心里暖暖的。“你在亲我,分明没把我当小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别总几句话打发我,连你小时候的事都是念心告诉我的。” “澜儿,娘……我,我不是。”何无漪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焦急却难以启齿。 何澜生按住她的唇:“你怪我从小没喊过你娘没?我想喊的时候发现喊不出来,无漪无漪,我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念着你的名字,你若是喜欢……”何澜生顿了好一会才说:“娘。” 何无漪的眼睛仿佛被被刺了般闭紧,“澜儿!别喊了……” “你是我娘,普天之下除了你还能有谁,就算你娶了我那又如何,我不在意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喜欢的。无漪,我看到了你写的婚书了。”婚书是她在包袱里翻到的,娟黄纸上写着:“……恒州何氏无漪,辛未年(611大业七年)闰九月初九子时生,恒州何氏澜生,丁亥年(627贞观元年)三月十三午时生,……择日成婚” 上面还盖有传国玉玺和李渊的印信,这份婚书就连皇帝也无法更改。她看后激动过,欣喜过,甚至埋怨过无漪瞒着她,但之后又为她如此煞费苦心而心疼。 “嗯。”何无漪应了声,闭着眼睛让何澜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何澜生再次泄气,双腿都跪坐在船板上撑着她的身子,手指一遍遍从她的发间穿过,最后无奈的说:“你就晓得我拿你没辙,是么?” 何无漪睫毛颤动的厉害,半天才说:“澜儿,我不知如何开口。” “我不着急,还有一辈子等你告诉我呢,你别总瞒我就好。”她低头去亲她,见她还闭着眼睛装木头就贴着她的耳垂说:“明天和我说说你小时候都干了什么坏事?”说完满意的看着她耳朵马上红透就笑,笑得何无漪窝在她怀里闷着声不说话了。 何澜生见她不好意思也不多逗了,敛了笑说: “不许再多想其他的,我煮饭去,你都备了什么菜?” 何无漪动了动唇半天才说:“寻常一些。” “肯和我说话了?”何澜生扶她起来,又忍不住从身后抱着她,“我还想抱你一会,再抱一会就去。” 她喜欢无漪这样躺在她怀里,放下身为娘亲的职责像个女子。 漫天的晚霞渐渐散去,天色渐黑何澜生才起身去做饭。小船不大但也不小,站个十来个人都没问题,何澜生进船篷里一看还有睡觉的地方,猜想船家可能长时间在水上。无漪备下的多是水产,鱼虾之类的在船上也没明火来炒,火炉子倒是有一个,她便按简单的来。 湖面上升起了炊烟,一团一团的随着风飘散在湖面上,渐渐飘出饭食的香味。船上坐着的女子一身白裳,较为宽大的衣服穿得也极齐整,头上只别了支木簪子,手中熟练的掌着勺,小脸上挂着平淡的温和。她时不时往船头看去,船头只一女子的背影还有那吹得衣衫飒飒作响的风声。 “无漪吃饭了。”何澜生喊了声,拿了碗盛了小半碗给她送去。见她喝了汤就说:“怎么一直坐着?这里风大跟我进里面去。” 说罢去摸她的手,手心还算暖何澜生就没松开,拉着她去船篷里。 何澜生见她乖乖的跟着不由回头去看她,一没注意就磕到篾篷上,忙捂住脑袋蹲了下去。“磕得疼了?给娘看看。” 何无漪一改之前恍惚的神色着急的问,按住她的手去碰了碰,“是这里?” 蹲着的何澜生暗笑,抓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说:“这里,饿。” 何无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松了口气轻轻的揉了揉说:“衣裳穿得不合身怎么还穿,饿了就盛饭吃。” 夏天的衣裳本就轻薄,何无漪的掌心贴着肚子揉的暖暖的,何澜生按着她的手说好,倒是不再藏着那发红的脸蛋,甚至穿了她的衣裳何澜生也只是笑着说:“外头风大了你先进去,我去盛饭。” 何无漪却又跟着她去了,两人围在小炉子旁,何澜生掀开了窝盖,饭食的香味扑面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何无漪忍不住就下了筷子开吃,吃得太快把舌头给烫了捂着嘴两眼水汪汪的瞅着何澜生,何澜生忙不迭的给她拿了水,何无漪接了灌了两三口后就瞅着一锅的好菜再也不敢下筷子…… 何澜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以前无漪可不注重什么口腹之欲,都是这些年被她养刁了胃口。嗯,她的功劳。何澜生弯了弯嘴角垫着帕子给她盛了碗汤:“慢些喝,烫的重不重?” 何无漪摇头然后去接,又再次摇头。 何澜生手上一顿,歪头道:“嗯?”作势要把汤拿回来,何无漪只好说:“不重。” “给我看看。” 何无漪立马退后一步摇头。何澜生只好把还没送出去的碗拿了回来:“你是大夫还糊弄我。” “澜儿……” 撒娇不管用。何澜生舀了一勺子吹了吹自个喝了,想她之前不给零食的仇她还记着呢。何澜生暗想要不要时时刻刻的缠着她,缠着她她就不会想那些理不清的事了。是的,无漪真的承认她喜欢她那刻起,她心里已经知足了,何况她们成婚了。 无漪亲笔写下的婚书,一字一句重如千金。 “那娘自己盛了啊。”何无漪说完要自己去动手,何澜生怕她再烫伤忙说:“还是我来,这碗你先端去喝。”何无漪笑着接了,低头就要喝。 “等等。”何澜生忙按住她的手,“凉了再喝。” 何无漪闷闷的应了声:“哦。”吹了几下舀了勺给何无漪说:“澜儿来尝尝~”何澜生哭笑不得的张口喝了,这人照顾她就顾得上烫轮自己怎么就傻了呢。 晚饭吃完天色真的黑了,江面上黑黝黝的也不见有船过来。幸好船篷里留了灯油,何澜生草草收拾了下碗筷说:“咱们晚上睡在这?” “也好,东西是丘沙备好的。” “哦,难怪我看着眼熟。”左右无事可做,两人就着河水洗了手脚,把篷子口的帘子一放就在船上住了下来。船篷里的空间不大,两人都瘦睡在一起还不算太挤。何澜生贴着篷璧侧身躺着,夜里河边的声音特别响亮,鸟虫争鸣时不时蚊子还在耳边嗡嗡直闹,闹得她一直都没合眼。 “无漪,还有驱蚊草么?”放下帘子躺着渐渐热了,何澜生拿着扇子频频煽着风身子还出了些汗。 “还有。”何无漪点了灯寻着驱蚊草烧了些后侧身去抱她,摸着她后背汗涔涔的就去解她衣带,何澜生忙抓住她的手说:“别,待会就冷了。” “汗湿了缠在身上不舒服,冷了再穿便是。”何无漪给她解了里衣,而后手绕到她后背去解抹胸,何澜生身上的吻痕还未退干净,何无漪低着头把她拥进怀里,拿了帕子擦干净她身上的汗说:“还热我把帘子卷起来。” “方才你不是说要下雨么,还是别了。”何澜生红着脸说,心里哀嚎她这一折腾身上反倒更热了,身子涌起的热意让手脚都有些泛软,更往她身上靠了些。何无漪摸着她垂下的青丝,“好些了么?” 何澜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一片清明就点头说:“凉快了些,睡吧。”她刚说完,头顶的篾蓬就噼里啪啦的响起来,雨声越来越大,大的何无漪在说什么她都没听见,灯芯被风吹得闪闪烁烁的不一会就灭了,何澜生才觉得冷了。 她往四周摸索着脱下的衣服,却碰到了何无漪的手,而后手被她握住连身子也被她抱紧了。何澜生有些紧张的喘了口气,仰头去亲她,结果碰到的下巴她就轻轻的咬了口,还想再咬唇瓣就被堵住了。 外头的声音更大了,咚咚咚的更砸冰雹似的,却不知也砸在何澜生的心上,咚咚咚的停不下来。何无漪吻着她,温存而轻柔的吻好似在抚慰她那跳动不止的心一般。而何澜生也的确被她抚平了那旖旎的心思,任由她给她穿上衣服,乖乖的窝在她的怀里睡了。 雨水过后湖面上泛着湿润的水汽,天色才蒙蒙亮何无漪就起身披了外套出来,她脸色苍白而疲惫似乎半夜都没睡,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头望去,何澜生安稳的睡在榻上她又释然的笑起来,眼中的泪意被她生生的逼了回去。 ? ☆、第七十八章 暗流 ?  两人在外宿了一晚,也不知道船漂到什么地方了,幸而丘沙乘着船一路寻过来才上了岸。何澜生回家梳洗了一番,见无漪忙着收拾东西出门便问:“又出门?”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掩不住的疲倦脸色又问:“昨夜我闹的你没睡着?” “昨夜雨声太大吵得睡不着罢了。病人还等着呢,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吧,早去也早回来睡会。”何澜生不放心的说,心里埋怨自昨夜太心急了些,无漪心里定然无法释然的。她抢着去收拾金针药罐,问道:“要带什么药么?” “娘要几味药,铺子里现今可供得上?”何无漪一一数了出来,何澜生听了点头道:“都有。是哪家要,我叫丘沙随后送过去。” “不必,我去取一趟便可。” “你听我的,跑来跑去今天一天就没了,我还想你回来歇一会呢。”何澜生低声挨着她说,“好不好,你瞧你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她捏着她的手叹气,“你再这样,知不知道我心里多担心?”哄她也好,闹她也好,这人总这样闷着心事,连笑都让她心疼起来。 她要是埋怨她一句也好了,偏生还这么宠着她。何澜生咽下心里酸涩的情绪,收好东西喊了丘沙进来交待抓药的事情,便跟着她出了门。 行医问诊早就是家常便饭,何澜生上手的时候不多,多半站在一旁看无漪如何问诊,从小到大她就习惯了,有时候还忍不住把眼神往无漪身上放,晃眼在她头上见到根白发何澜生心里一涩,好一会才忍住想去拔掉的冲动。 无漪很难过,她该停下来的,可她不知该如何停下。昨天她的一番话无漪恐怕没听进去两句,无漪那么固执的人心里的想法真的轻易动摇了就不是她了。何澜生有些气恼,却又不知该气自己还是气她。 “澜儿,带了烫伤药出来么?”何无漪偏头问她,见她堵着气的模样微微一笑,“谁又恼了你?” 还不是你。何澜生哀怨的嗔了她一眼应道:“带了。” 那幽幽怨怨的眼神瞧得何无漪的耳朵一红,不自然的捋了捋耳边的鬓发。何澜生找了烫伤药给她,还想说上一两句就见丘沙脸色凝重的进来了。何澜生顿觉不好,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材给了无漪,示意她出去说:“出了什么事?” “邓州南阳的车队被劫,死了两人。” 何澜生惊道:“人员安置没?是什么人劫的?” “传了信过来。” 何澜生接过信飞快的看了眼说:“你先去南阳一趟,带着手下人查清此事。叫安顺德好生别想着钱,伤亡人员要妥善安置。”嘱咐完何澜生想去趟铺子里,万一南阳的事态严重了她也好动身过去。 “澜儿?”何无漪诊治完出来寻她,见丘沙打马走了就问,“是出了事?” “我想把铺子的事交待下,回去给你做午饭吃。” 何无漪拉着她的手有些不想让她走,何澜生抱了抱她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何无漪没再留她:“我要赶着看病,你忙去吧。”说完就拿着药材走了,何澜生抿着唇去追何无漪,“事情我喊丘沙去了,急也急不得。” “出了些什么事?” “运货的遇上劫匪了,这事好几年没发生了。”何澜生蹙眉道,见无漪面上担忧就安慰说:“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丘沙会处理好的。” 何澜生想的虽好,不过几日南阳的事情就越闹越大了,安顺德传信说官府插手剿匪,并且扣住了他们的药材和人员,一时半会动不了连南阳的生意都没办法做了。何澜生看着信思虑了下,南阳离襄阳不远,快马加鞭五日差不多就能到。 何澜生放下信想了会,起身去屋后了。屋后无漪正在练剑,何澜生虽然看不懂却也觉得能将空中的树叶控制住并随着剑身而动的武功很厉害,无漪好像练剑的时候越发多了。她靠在树干上等着,七月中旬桂花树下就已经透出淡淡的花香了,她动了动鼻尖深嗅了口,胸口竟觉得畅快了不少。闭着眼睛就觉得身体被人抱住了,何澜生放松的在她怀里蹭了蹭嘟囔道:“我想去趟南阳。” “怎么想着去南阳了?”何无漪抱着她问,见她像猫似的在怀里蹭眼底盛着笑意,又将她搂紧了些。 “去南阳的铺子看看。”何澜生怕无漪担心就没说细来,“事情有些急,咱们明天动身?” “明天?”何无漪蹙了眉的说:“城外还有个病人,几天之内都脱不开身。” 何澜生哪里等得几天,出了人命她心里也着急,这会丘沙应该到了,信还没传过来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何澜生试探的说:“我先过去?” 何无漪愣了下放开了她:“澜儿想去?” “南阳离这不远……虽说事情不是到了非要我出面的地步,我心里也总放不下。”何澜生垂着头说,但她想的却又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无漪最近几天还好了些,但她心里是放不下的,何澜生该说的能做的都做了,可每天早上还是看着她一脸的疲惫,像是一宿都没睡。 她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到底是痛苦还是喜欢,或许离开一会等无漪静一静更好。 “真的非明天去不可?” “越快越好,再说不出十天我就赶回来了。”何澜生低头看着她的肩膀说,避免着遇上无漪的目光,却懊恼的觉得自己越是这样越被无漪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去吧。”何无漪平静的说,平静的让何澜生苦笑,她越是这样越是在意偏生还一点都不拦着她。何澜生只好僵硬的点头,十天啊……她一点都不想去的。 晚上洗了澡恹恹的收拾着出门的东西,何澜生实在没心思大包小包的带,而且十天来回赶够呛,拿了几件衣服就想算了。见无漪在一旁没什么事的模样,又赌气的继续收拾,挑挑拣拣的也有一半大包袱才停了手。 何无漪就不冷不热的来了句:“睡吧,明天要赶路。” 何澜生气恼的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脱了鞋就躺在床榻上背对着无漪,原本期待无漪能够留她一下要么和她聊聊,结果她居然被赶鸭子上架了。方才话说的那么满,何澜生还真没办法厚着脸皮反悔。 她一躺下何无漪就给她盖上薄毯子,何澜生不高兴掀了,何无漪叹气翻身去抱她,何澜生象征性的挣了挣才翻过身来,可见何无漪闭着眼睛假寐,心里也就不犹豫了。十天就十天,留点空间出来也好。 时至四更天左右,睡着的何无漪陡然惊醒,她满头大汗的喘着气浑身却颤抖起来,双手在床边摸索,碰到床头立着的湛卢就握住了剑柄,锵的一声漆黑的剑身渗出森白的寒光,何无漪失神的拔出剑来,眼神幽深如墨。 何澜生时候被吵到了,在她怀里动了动,何无漪一惊松开了湛卢,那柄漆黑的剑登时回归了原先的寂静无声。“我……是谁?”何无漪喃喃的自问,抱着何澜生沉重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何澜生刚要起来就被她抱着躺了回去。 原本迷迷糊糊的何澜生顿时醒了,推着她说:“无漪,今天我要赶路。” “不想你去。”何无漪翻过身去吻她,把何澜生吻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才罢手,抱着她轻声哄着说:“路上来去十天都不够,澜儿等我几天可好?” 何无漪的头发散着尽往她脖子里钻,大清早的吻得脑袋有些发晕,喘着气推了推她说:“你…先起来。”推扯中胸前的衣领扯开了大半,何无漪见闹得过了头才移开眼睛给她系好衣带。 何澜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大清早的折腾什么。下床起来穿衣服,脑袋一晕差点跌了下去,顿时脸色火烧火燎的红透了,掩饰性的咳了声问:“怎么不想我去了?” “不想,想澜儿陪着我。”何无漪难得说的这般直白,都让何澜生诧异了好半天。“无漪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 “只是发梦了。”何无漪穿着衣服下来,拉着她说:“今天陪我去趟城外看看,澜儿……”何澜生觉得无漪有些怪,不过怎样她都想和无漪一起去的,见无漪脸都红了她心里一笑也乐得见她如此。 收拾下何澜生出门,就见胡伯武牵着马儿在前院里等着了,见了她们出来就喊:“何大夫,小主人。” “我等几天再去,你把马牵回去吧。” “昨夜丘沙传信来了,交代了小主人亲手过目。”胡伯武递了信给她,何澜生迟疑了下接了,扫了眼眉尾挑了起来,居然是元芊的人在卡她。 那去还是不去?何澜生不由往身边的无漪看去,半响才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再找你。” “那属下告退。” 何无漪拿过她手里的信看了眼说:“晋王妃是元芊?澜儿与她有纠葛?”何澜生听着她这么一问猛然嗅到一股捉奸的味道,不由大汗道:“能有什么,不过几面之缘。” ? ☆、第七十九章 欢喜(上) ?  “她为何多次找你?”何无漪疑惑的问,见何澜生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便不高兴的说:“我不喜你与她相处。” “嗯?”何澜生一愣,吃醋了?就笑着点头说:“好,本来也不算朋友。” 对于元芊何澜生并不想关注,打从见她第一眼起对她的恐吓和那讳莫如深的神秘就有些不喜,更别她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当年她杀了那孩子的一幕记得太深。 何澜生说的认真,何无漪也不多想了,收了信就摇着她的手说:“饿了,澜儿去做早饭。” 何澜生还以为她会多问几句,见她不问也就不谈了。折腾了一早上她都饿了,揉了揉肚子问:“想吃什么?” “包子。” “包子啊,家里没蒸笼做不了。” “我带你去吃。”何无漪一想到就拉着何澜生出了门。何澜生笑着跟着她,难得见她最近有这兴致。“哪家的包子铺,你还惦记上了?” 何无漪一听就笑起来:“谁叫澜儿贪吃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何澜生气鼓鼓的瞪她,每次都抢她吃的还说她贪吃。被瞪了何无漪也不恼,眉眼弯弯的捏了又捏。何澜生虽说瘦但脸上还有点肉,腮帮子肉嘟嘟的弹性极好,还都是她从小给捏出来的。 何澜生见她捏得起劲实在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过去,何无漪笑得更是开心,低头啃了她一口道:“我抱你过去。” “走啊……”说话间突然身体一腾空,何澜生忙八爪鱼似的挂在她身上,“怎么不和我说声?” 何无漪低头想了下,朝她笑着说:“喜欢。”运起轻功飞快的从街上而过,白衣翩然,带起一路的风。 “胡闹。”何澜生勾着她的脖子说了句,哪里看得出生气的样子,之后又微微别扭的说:“别总抱我,久了连路都走不动了。” “那下来走?”何无漪低头故意说,“澜儿又不是一两岁了。” 饶是知道她故意这么说的,何澜生还是红了脸,偏过脸说:“抱都抱了,哪有中途放下的。”无漪怎么又开始戏弄她,哼,没去南阳她高兴了?何澜生又转过去看她,正好遇上她含笑的眸子,便也笑了:“你舍不得我?” “嗯。” “那我不去南阳了,这几天没事都陪着你。”何澜生笑着说完神色一转,扬眉道:“我这么乖,你喜不喜欢?” 何无漪接着她的话说:“喜欢。” “然后呢?” “嗯?”何无漪脚步一滞,想了想在前头拐了个弯跳进了一家宅子里。何澜生还没看清楚去哪里了,何无漪就亲了上来。 “无……漪?”何澜生瞪着眼睛诧异的看着她,脑子里想着怎么这样,她又不是求欢……呸,想些什么呢。何无漪似乎发现了她的不专心,咬了她舌尖一口。何澜生闷哼一声,也就闭上了眼睛。亲吻还是拥抱,只要能她的待在一起她都是喜欢的,甚至恨不得更多些,日日年年,年年岁岁。 早上仅是短短的一吻,何澜生整天都是笑着的,甚至刘长寅核对的账目查出了问题她也笑眯眯的把张家的人一个个的踢了出去。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深深让刘长寅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往何无漪身边靠了靠。 何澜生见他快靠到无漪身边了,眸光泛寒,刘长寅哆嗦了下,结结巴巴的开口:“小…主人,那张秋池…” “你说如何是好呢?”她就知道张秋池此人不是善茬,张家比不得药谷,能把两个人哥哥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子自然有真本事,哪里能是三言两语就能招过来的。何澜生等着刘长寅的回话,手指不紧不慢的点着桌角,那柔弱的脸上掩不住眸子里的精明与算计。 刘长寅抹了把汗,大家都知道小主人平素好说话,可正事上面容不得半分瑕疵。如今在他的地上出了这么茬事,小主人又笑得这般渗人……他余光溜到一旁坐着的何无漪身上,见何无漪看过来了就咳了声道:“属下以为张秋池不可为咱们所用。此人野心太大,得了张家的权势后又不念手足之情将兄长送入大牢,狠心有余胸襟不足。”说完又用余光瞄了眼何无漪,见她听着就松了口气,主人在的话小主人就不会下狠手的。 “张秋池十七年纪能有此作为已是不易。”何澜生却有爱才之心,但张秋池太过于自负了些,居然在她眼皮底子下做手脚还真把她当十五岁的孩童戏弄。“你派人查清楚张家的生意,好好‘教教’她吧。若真的不能为之所用,弃了也无碍。” 刘长寅忙应道:“是。”不等何澜生说什么赶紧退出去,生怕多待一会被她抓住。 何澜生心情好,刘长寅肚子里在想什么她才不想管,端了半天的架子她就不舒服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事情总算是完了。我交待下去了,若是能成丘沙不出十天就能回来了。”说话时还打了个哈欠,没方才的半点形象。 何无漪就笑,捻了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相比何澜生,她坐姿随意,就普普通通的往椅子上一坐就觉得恰到好处,练了武后举手之间更是自成一派风流。 何澜生咬了口又说:“坐着有没有无聊?那些管事现在都知道拉你过来议事了,每次都来是收了他们多大的好处?” “喏,糕点可是刘管事媳妇亲手做的,好吃么?有些像齐鲁的口味。” 何澜生扶额,将嘴里的糕点吞蜡似的吞了下去,刘长寅办事不周她还想找他算账呢,这都吃了人家的东西…… “噗……我闻着好香就收了,想你肯定喜欢的。”何无漪笑着说,“错了?” “没。”何澜生哪敢,心里哼哼着,一盘子点心刘长寅就想让她放过他,没门。 “那偷偷打了什么鬼主意?” “你来猜啊?”何澜生挑眉说,“猜不透我今晚自个睡了。” 何无漪只看了她一眼就专注吃点心去了。何澜生摸了摸鼻尖,哼哼两声脸就红了,瞧见无漪低着头在那笑就去抱她,凑在她嘴边去抢点心吃。何无漪拍了下她说:“又闹。” “总说我瞎闹,还不是你闹的。”何澜生笑着说,一双眸子深深的看着她,好似能把何无漪看到心里去。低了头去咬她手里的点心,唇瓣从她指腹滑过何澜生忍不住又舔了下,指腹柔软的肌肤上还余留着点心的馨香,何澜生像是吃上了瘾,半跪在椅子上低头沿着手指一直亲到了她的掌心。 何无漪眼神一时却有些涣散,右手伸开的手掌却没有收回。“小主人,小主人!”外头突然传来刘长寅的喊声,何无漪才恍然找回了神志般抱住了依着她的何澜生:“澜儿……”收回的右手掌心湿漉漉的,何无漪一时愣在那,脸色渐渐红了。 “何事?”何澜生低声回道,不情愿的站好来,可见无漪脸蛋通红通红的模样心情突然大好,又凑到她耳边说:“我去看看,嗯?”唇瓣若有若无的触碰着她的耳垂,看着无漪躲开的小动作何澜生就笑,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无漪,我好高兴。” “……嗯。” 外头拍门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她不悦的蹙了蹙眉,还是压了下想说的话去开门。“小主人,南阳的急报!”刘长寅忙把信筒给她,何澜生见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说他直接取出了信筒里的纸条: “事情有变,速来南阳。” 何澜生见了心里不免烦躁,但也清楚丘沙说了这样的话想必事情相当棘手。她合上纸条问刘长寅:“邓州刺史是什么人?” 刘长寅想了想说:“是太子的人。南阳是又出了事?” “或许吧。”何澜生颇为头疼的说,“最近一个个都不安分的…”好像李世民也活不了多久,不想着怎么夺权干什么非得凑到她们身上来?这南阳还非去不可了,何澜生蹙眉想着就见无漪推门出来,忙把手上的纸条放进袖袋里,心里直呼要糟。 ? ☆、第八十章 念想 ?  “哎……”何澜生停下翻炒的动作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打从无漪看了丘沙的信后就不理她了。“哎……”都怪孙长寅那个没骨气的,无漪问了句就什么都招了,真是气人! 何澜生重重的翻炒了下,锅铲敲在锅底哐当一声震得她手都酸了,不由又重重叹了一声,之前她瞒了无漪南阳遇劫死了两人的事就是料到了以她的性子定然要她立马过去一趟的。这下好了,她肯定恼了。 何澜生也没什么心情炒菜,随便炒了炒就起了锅。端着菜进了厅里也没见她在,何澜生放下菜盘往屋里头喊了句:“无漪?”好一会也没听人应何澜生擦了擦手就推门进去,门是虚掩的,推开来就见无漪在那收拾东西,收拾的还是仅是她的衣物。这般,自然是要她尽快赶去南阳… 何澜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南阳遇匪她该体恤该补偿的都派人做了,药铺遍及天下哪里没个天灾人祸的,她只能顾全大局。再说事情都过了好些天,无漪还要她一个人上路……早上还说不要她离开的,这回就恨不得让她立马启程了。 去了也不知道会被扯进什么事情里,那些弄权的总盯着她们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何澜生心里不舒服的很,转身就出去了。何无漪自然是知道她进来的,听着脚步声出去了她手里的动作才停了,对着一堆的衣物发起呆来。 何澜生盛好米饭上桌时才见无漪出来,就喊了她一起吃饭。桌上两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何澜生心情不好也没花什么心思,坐下来就闷头吃饭,一时间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洗浴完睡下,何澜生心里有气愣是没开口,可挨到最后心里越发恼了。无漪就不和她说句话么,还是这样闷着性子。 何澜生懊恼的抿着唇,良久还是苦笑一声,翻过身把她拥进了怀里。“别气了,我明天就去。”粘着她温热的身子时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何澜生无奈的说:“你不和我去么,还说舍不得我的。 “还需我看病。”何无漪亲了亲她的发丝,“你也去看了,华二嫂旧疾复发恐怕不好,襄阳也寻不到能接手的大夫。” “哦。”何澜生点头,她哪里能不知道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总也是盼着无漪会和她一起去。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没了任何回转,何澜生纵是再想也只能点头。无漪走了保不准就是一条人命她们都担不起。 何无漪见她就乖乖应了,反而有些无措的问:“我之前可误了事?” “误了什么事?”何澜生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想了会才开口道:“你说今早留了我?怎么想那些了,缺了我铺子里的人还多了去,不会有事的。” “我怕。” “怕什么,最近怎么了?”何澜生神色一变,突然就坐了起来问:“是不是元芊找过你?” “元芊?”何无漪奇怪的问,“她姓元?找我作何?” “额……”何澜生咳了声道,“我哪里清楚,就是她和太子的人在南阳闹的不安生。”她心下一想更是有些紧张起来,“你平日里也注意些,我们别被他们搅和进去。” 何无漪应了:“是了,早些睡吧。” 见无漪对那些不甚关心何澜生才松了口气,若是无漪真的问了起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说。事情都过了十五年,她早就不想什么以前了。要不要告诉无漪呢,那般荒诞的事情无漪也不会相信吧,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所谓的现代或许只是做了场梦而已。 何澜生想来想去睡不着就玩起了何无漪的衣襟,没注意就扯开了她的衣带,脸上一红慌忙给她系上,系好了后又有些后悔了。何澜生懊恼的咽了咽口水,咕咚的吞咽声在静夜里听得清清楚楚,她只好破罐子破摔的把头埋进了无漪的怀里。 路上来回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以上,之后她月事又得来,耽搁一下几乎是一个月的时间……如此何澜生心里更是痒痒的很,靠在何无漪的怀里连呼吸都有些燥热起来。可情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等了半天见无漪气息稳稳的只好颇为幽怨的扣着她的手睡了,心里的失落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许是何澜生太过安静了,何无漪才开口说:“别闹了,明早你要赶路。”她声音很小,轻轻的好似被风一吹就散了。可安静的黑夜里,何澜生却听出些拘束和无措来,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些颤音又极力的想维持着平静,虚的…… 何澜生心里堵了一口气着了魔般把她压在了身下,瞪着眼睛气恼的想咬她,却没见她挣扎一下,涨鼓鼓的气就那么被扎了一个口子眨眼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你不喜欢为何还要这样?”何澜生伸手去碰她,指尖碰着她的脸颊又收了回来,低声无奈地自语着:“睡吧,我不闹了。” “澜儿。”何无漪喉咙发紧的喊了句,握住何澜生的手紧了又紧。 “不想了好么,你不想说就算了。”何澜生妥协道,是她求得太多,明知道无漪没想清楚就不该如此的,可罢了。何澜生蜷在她身边疲惫的合了眼。 “我”何无漪抱着她蹭了蹭,像是求助般拱进了她的怀里,“澜儿,我心里乱。你这样,我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何澜生闭着眼睛轻轻一叹:“你说。” “襄阳的事情一完我便去寻你。” “别,路上来来回回的多累,我几天就回来了。” “我想去。” “听话,我回来咱们就启程去南诏,襄阳都耽搁这么久了拖到入冬就不好办了。”说完安静了好一会,何澜生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下一刻却生生被咬醒了。脖子处的刺痛感疼得她瞌睡虫去了大半,揉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无奈的笑。 “最迟半月,你需得回来。” “好。”何澜生应完就安心的睡了,留下何无漪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低喃:“澜儿,娘好怕” 次日一早何澜生就带着胡家两兄弟走了,何无漪看着她打马出门,等到人影都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回了屋里,脸上掩不住的舍不得。胡家老大和老三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见她如此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也没个法子只好闷头做自己的事了,胡伯武提了桶水就去喂小云,胡季武跟在后面眼尖的看着何无漪出门就着急的问:“大哥咋办?” 胡伯武眼皮都没抬一下说:“能咋办,小主人回来了就没事了。” “大哥,想过大嫂没?” “提那些做甚,你站远点,这马脾气躁弄不好踢伤你。”胡伯武推了推他,回头又斥了他一句:“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听见么?!” 胡季武忙不跌的点头,闪出了三尺远就怕他大哥揍他。 何无漪出门行医,她眼底的倦意很重,看病时病人都劝她一句早些回去睡一觉,何无漪应了也依旧忙着看病,旁人看不过去想去劝劝她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回去了。何无漪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去了城南外的华家,华二嫂躺在床上看着她一脸的倦意的进来忙说:“何大夫您歇歇,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昨个小夫人呢?” “澜儿她有事,出门了。”何无漪平静的脸色微变,嘴角不高兴的耷拉下来,蹙了蹙眉又很快被她掩去了。她上前给华二嫂探脉,又细问了诸多事情,华二嫂一一回了。何无漪细想了会便点头道:“还不错,按方子再抓两天的药服用。” 华二嫂却是问:“何大夫没和她一起去?” “她大了,有她的事情要做。” “那小夫人是想和您一起去的吧。何大夫,我这病拖了这么些年早就等着老天爷来收了,还有多久您就直说。”华二嫂挣扎的坐起来,何无漪忙按住她说:“莫要如此,你的病还有法子,真的不成我会与你交代的。” “可家里”华二嫂有些难堪的说,她环顾了眼四周,成婚时建的房子她病了后家徒四壁连窗户纸都破了好几个洞,为了她的病外头还欠了好几两银子,再治下去连锅都揭不开。“家里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这半条命留着也是拖累他们啊。” “不碍事,喊个人与我去药铺取药便是。”何无漪道,“明天我再过来看看。”何无漪收拾好东西,对着发愣的华二嫂点了点头,就要出去。 华二嫂忙拖住她道:“何大夫这使不得,我们哪敢要您的钱,这诊金还没给您。”许是屋子里的动静惊到了外头的人,外面一黝黑的汉子推门进来:“说啥呢,何大夫她那病有起色了没?”他腿上一腿的泥巴,身上也灰仆仆的像是刚下地回来。 “二郎你快来劝劝何大夫,咱要不得人家的钱。” “那些与我没用,华二哥随我去趟药铺取药。”何无漪揉了揉额头,半夜没睡有些难受。 “啥,那可不行。”华家老二一听也是不答应,何无漪一甩袖子就定了话:“此事已定,不用再说了。” “这”华家两位互相看了眼吱唔半天,华家老二八尺高的汉子双腿一弯就跪在了何无漪的面前,“家里没啥能还的,何大夫就应了我这一拜。”说罢恭敬的磕了个头。咚的磕在地上都把额头磕红了,何无漪神情一怔,继而点头承了他的谢。 带着华家老二取了药,何无漪嘱咐了几句就留在了药铺。孙长寅忙放下手里的事情随时待命,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虽说何大夫好说话,平日子犯了个事情大家到她那说说,小主人多半就不会怎么罚了 ,可今个小主人走了他竟有些怵了。孙长寅老脸一红,说起来他还长何大夫好几岁呢,恰好眼尖的见胡伯武进来,孙长寅便拦了他说:“胡兄弟,何大夫进库房去了。” “刘管事也在啊。”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7节 “赶巧。对了我媳妇在家闲得没事,你说要叫她去陪陪何大夫怎样” “也好。”胡伯武点头,又不确定的问了句:“说得上话?” 孙长寅捋着胡子沉思,都快把胡子捋断了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好摆手道:“我回家问问。”女人家能聊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清楚,孙长寅摇头晃脑的到一边去了。 且说何无漪回了家用饭,饭桌上胡季武说了几句话都没见何无漪回,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就被胡伯武踹了两脚,委屈的端着碗使劲扒饭去了。他们两个汉子吃完饭夜里不好留下照顾,收拾完里里外外就在附近的酒楼住下了。路上胡季武背着手说:“大哥,咱不如买个妹子的吧,那样多方便,咱两大老爷们怎么着也别扭啊。” “小主人回来你收了?” “嘿嘿,也行啊。”胡季武咧嘴一笑,回头就被胡伯武踹了屁股,“滚蛋。” 屋里头何无漪洗漱完就坐在屋里头看书,等着灯油没了她又添上,到了大半夜才有些精神不济的睁不开眼,她起身合了书睡下却留了房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落在她疲惫的脸上照着眼底一片青黑,松开的眉头渐渐蹙紧缠成了结。 灯火摇曳着直到天色渐明的时候才灭了,何无漪却已经醒了,她捞起被子蜷在一起低头闻了闻,何澜生的气息还没散去。幽幽的叹了声,起身穿上衣服拿了床头的湛卢身形一动就牵了小云直奔北城门。 以小云的脚程出了北城门往东南方向走半天就到了邓州地界,可是出来的早连城门都没开,何无漪只好下马在附近的面摊要了碗面吃。此时摊子才刚支起来除了何无漪一个客人也没有,摊主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没事也好和赶路的人说上几句家常:“客官您出来的太早了,现在这太平日子比不上当年了,看城门的人一个个骨头都懒了。” 何无漪挑起面尝了口说:“我就是出来转转,老人家面不错。” “那是,我家老头子的老手艺了,襄阳城里没敢说第二的。”老妇人说起自家手艺来就笑的满脸褶子,何无漪见了有些发愣,嘀咕声说没澜儿做得好。声音小也不知老妇人听到没,却见那慈祥的眸子里带了些明了的笑意看她说:“夫人是想人了吧。” 何无漪侧了侧脸,慌乱的掩不住脸上的红。 老妇人见她脸皮薄就笑:“好啊,好啊。”连说了两句,回头挨着自家老头子撞了下,又笑着忙去了。何无漪连着眼睛都有些红,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飞快的吃了面就打马走了,去的还不是城北而是城南的华家。 走家串户行医治病,日复一日的就去了尽十天,何无漪连何澜生的信都没收到一封,幸而华二嫂的病好了不少,她嘱咐一二就牵了小云往南阳去。一路上脸色说不得好,着急的将后面跟着的胡家兄弟都扔在了后面。不出三天愣是赶到了南阳城里,何无漪进了城就问了药铺的位置,一刻没停的过去。 正在铺子里忙的丘沙见着何无漪风尘仆仆的进来,愣了下。 何无漪飞快的在铺子里寻了一圈没见何澜生的身影,脸色越发着急了:“澜儿呢?” “小主人?不曾过来……”丘沙惊讶的脸色一瞬间转为凝重,她根本没接到小主人要来的消息。 ? ☆、第八十一章 三折 ?  听得丘沙的话,何无漪的身子陡然退后了半步,眼神中满是惶恐。丘沙见她神色不对想上前扶她一下,何无漪却握住了腰间的湛卢,锵的一声剑身出鞘。丘沙错愣片刻,上前的步子改为退后,沉着脸看着一刹那气息万变的何无漪,眼露担忧。 剑一出销何无漪就回了神,她松开了湛卢说:“我近日不知为何……” 话只说了前半句何无漪慢慢蹙起了眉头,顿了好一会才开口,却是道:“澜儿半月前动身过来,身边带了人。” 丘沙一听何澜生带了人在身边,心就放下了不少。跟在何澜生身边许久,丘沙显然对她极为放心,倒是眼前满脸倦容的何大夫……丘沙点头便道:“小主人应有料想,不会出事。”宽慰的话还没说两句,何无漪就敛了一脸的忧色沉声道:“我去路上寻她。” 容不得丘沙说一句话把药谷谷主的印信给丘沙就牵了匹马走了,何无漪动作极快,一会就打马走出老远。小云在后面喘着气追着,她听得马蹄声回头道:“赤云,回去。” 小云停下马蹄刨了刨地,还是耷拉着脑袋往回走。丘沙追上来遇到它时何无漪已不见了身影,只好拍了怕它的背牵着它回去,心里却大为诧异一眨眼的功夫居然没抓住何大夫,难道自个的功力退了?还是何大夫的功力又涨了? 丘沙瘫着张脸,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低头看了眼何无漪给她的东西,仅是一块透明的小石头,不过指甲盖般大,除了瞧着有些刺眼以外就看不出什么了。 可何大夫有湛卢剑,如今这石头……身为江湖人,天下三宝的传言她还是知道的:湛卢剑、和氏璧、致坚石。得湛卢剑者得武林,得和氏璧着得天下,而致坚石没人见过,有说致坚石无坚不摧镇耀古今乃是神物,是女娲补天用的…… 念及重重传言,丘沙扯动了下嘴角,飞快的赶回药铺。 何无漪来时抄最近的路走,一路赶了三天才到了南阳城,纵是好马如赤云也吃不消,而此趟回去寻何澜生她却是走的管道,一路上挨个村县的客舍打听:“最近可曾见得一队人马,里面有个十几岁的女子,高约五尺四寸身穿青衣,头戴伯木簪子,与我有八分相似……” “没见过。” “没看到啊。” “没呢,大中午的客官不在小店吃个饭?” 何无漪却是急匆匆的又往下家问去了,可她奔波了一天,何澜生半点音信都没听到,一路上没个人说见过她的。临近傍晚,何无漪满身疲惫的踏进家店里,找了个位子就呆坐了下来。店里来往的人很多,店家人手脚都忙不过来,何无漪坐下后也就没顾得上招呼。而进来的人见她身上佩剑生人勿扰的气势,就都避而远之的往其他地方坐了。 待店家腾出手来,才看到空坐在那的何无漪,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有地道的……” “给我拿杯水。” “诶,好嘞。” “店家,你最近见过和我相似的女子么?”何无漪不死心的再问了遍,见店家犹豫便沉沉的叹了声:“上点清淡的饭菜,我住一晚。” 何无漪一脸的疲惫,加之风尘仆仆连头发都散了些,看不太出平日的摸样,店家见她寻人心切就多瞧了几眼,一时还真想起来一回事:“我十几天前倒是见过个人,有些像你。” “身边可曾有人,澜儿她面色如何?”何无漪立马站了起来,“她往哪去了?” 何无漪这番问法可是难住了店家,她想了想说:“哦,我还记得呢,那女子年纪轻轻就像个主事的,大晚上的她带着身边两男子匆匆吃了顿饭就走了,不过……”见何无漪脸色跟着变了下,店家也不好说出口了,犹犹豫豫的道:“那晚上不知咋地县口的桥断了,据说……死了人。” 何无漪脸色顿时就白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奔了出去,直接到了县口看着那河水上新悬着的木板,发愣的又走了回去。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眶里悬着眼泪险些就落了下来。她茫然的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听得一男子焦急的喊着:“求求您,救救我娘……” “不是我见死不救,她的病实在是无力回天,你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胡子发白的老翁摇了摇头,不管男子怎么求还是关了医馆的门。男子如何肯依,背着老妇人使劲拍门道:“大夫您给看看,大夫大夫我求求你!” “阿正为娘是日子到了,回吧。”老妇人拍着儿子的背缓缓的说,只是侧头就见一白衫女子轻而易举的推了开插上的门。 “进来吧,我是大夫。”何无漪径直进了医馆,对着愕然的老翁说:“事情急,借地方一用。” “你……”老翁正要赶人,可见何无漪扶了人诊脉便正了脸色在一旁。 何无漪探了脉,就蹲下身子查看了下老妇人的脚,脚上的烂疮用药敷了,何无漪一掀开药帖创口脓水就流了出来。她也顾不得那腥臭道:“澜儿去打盆水来,要开水。”半天没听人应抬头就见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她,何无漪眼神转了一圈捏了捏手说:“麻烦打盆水来,还有救。” 一听有救男子顿时手忙脚乱的应道:“我去,我马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连连道:“谢谢大夫,谢谢神医谢谢谢谢” 何无漪面色木然的蹲在那,脸上没带半分的喜意。 “小女娃你说的可是当真?”老翁有些不信的说,那脚背烂的都伤了根本,如何是说救就能救的。 “她用了些险药。”至于险在哪里何无漪没说自个寻了纸笔写了方子,老翁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矮了腰亲自查看了番。看了后脸色反而更难看了:“这手法实在有伤天和!” “怎么了?大夫,我娘她?” “你娘命是救回来了,这条腿给废了。”何无漪把药方给他,一并嘱咐了些事宜。 “我晓得的。”男子端着水说,蹲下身子给老妇人洗脚,“一条腿换我娘的一条命,值了。何夫人说了有得必有舍,我不明白那些大道理,我娘活着就好。” “欸,为娘不碍事。”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说,摸着男子干瘦干瘦的肩一时老泪纵横,“阿正啊” 老翁叹了声沉默以对,倒是何无漪一听何夫人三字眼睛就亮了,顾不得母子俩人说话,插声问:“何夫人?可是澜儿?身穿青衣,和我极像的……” “诶…是有些像,她好穿白衣,瞧着可干净了。”然后看了眼身形落遢披头散发的何无漪,愣是没把两个人想一块去。 “她在哪?” “在我们村子里呢,说是和人走散了,等人寻她回去。哎,我还没帮她送信,大夫,一家药铺怎么走?” “好好好……”何无漪连说了三声,脸上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上前一步还要再问却直接往地上栽了下去,咚的一声不省人事。 等丘沙收到信带人赶来时,何无漪还没醒,安安静静的连动都没动一下。丘沙几次进屋看她又一言不发的守在了外面。如此两天,丘沙见何无漪还在不醒就有些担心了,可不管什么大夫诊了脉都说积劳过重,大喜大悲之下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可睡了三天,便是怪了。要说怪在哪里,谁都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丘沙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吓得手下的人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至于先行去接何澜生的人一个个也都愁眉苦脸的,小主人爱母如命,这何大夫出了事岂不是要活剥了他们?!是以他们见了何澜生都一致的将何无漪的情况瞒了下来。 何澜生在深山里窝了好些天,平日里给村里人治治病。山里头有钱没处花,条件虽然不好她却也过得轻松。只是心里想着何无漪来接她回去,韩忠正母子俩出山都快半个月了连个信都没有,何澜生心里便着急了,一天天的往村口去看也都没人来,她不会武功又不敢贸然出去恼的把所有的罪过都一股脑的怪在了元芊的头上。 事情还得从何澜生动身那天说起,出了襄阳城胡家兄弟便觉察到有人跟踪他们,何澜生起初并不在意,八荒山一事之后,何澜生警惕心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此次独自出门带的可不止名面上的十几个人。 她立刻派了人去查,查到的居然有三方人马,元芊、太子、还有长孙无忌。连长孙无忌都会插手进来,何澜生惊觉长安又出事了,最坏的可能是李世民快死了,而无漪万不可能去救他没准还能把他给气死。她当机立断兵分三路,一路人马走官道,一路人马抄小道,她本人则带着胡家两兄弟改了装束往回走。可惜狡兔三窟,不出一天还是被人盯上了。 她心里是有底的,不论谁都不敢伤了她,可就是这样的底气让她差点丧命,若不是胡家兄弟拼死相救,她恐怕成了汉水河上的一具浮尸。有人要她的命,而这三人中除了元芊她不做他想。 何澜生一个人不敢出村子,就怕还有人在附近搜寻她,所以只好托了韩忠正母子出山带信。而韩母的病她救不回来,只能用药保她一时。何澜生医术不高眼界还是有的,韩母的病拖不得,若是出去送信遇上无漪还有得一救。 但无论何澜生对韩忠正如何说的天花乱坠,她心里也知道他们两翻山过岭出去和送死没差多少,且不说韩母的病拖得几天,就是去药铺送信被那群人盯上会怎样…… 眼见半个多月过去,何澜生还是久等不到消息,心就沉了下去。又是一天,何澜生望着村口弯弯曲曲的山路颓丧的回去,回去后就抵在门口低低的笑了,说到底她和十五年前的严颜有什么区别,利字当头冷血无情。 许是那笑声有些渗人,赶来的人听了都不敢敲门,在门口干等了好一会才喊道:“小主人?” “谁?!”何澜生愕然的转身,啪的打开了门:“你们”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群人,何澜生顿时阴沉了脸道,“可知有错!” “属下来迟,请小主人责罚。”众人一齐低头道。 差点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还等了半个月才见人找过来,何澜生心里哪里不窝火,斥道: “若有下次,你们就不用来见我!”可她心里也明白,高手哪里是花钱能买来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还真的能斗得过李家人?沉沉的叹了口气道:“派人沿着汉水去寻胡二胡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打头的立马派了几人出去,可对着何澜生的目光额头上还是冒汗,就怕何澜生问起何无漪的事情。可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何澜生立马就问:“无漪呢?” “主人”他的抹了把汗,忙给旁边的人使眼色。 “主人在救治韩氏母子脱不开身,请小主人先行随我等离开。” “他们没事?”何澜生这时也没怨何无漪不赶来了,也知道她那脾气便道,“那我等她过来。此次的事情务必查清楚,下去吧。” 一众人苦了脸,惴惴不安的被何澜生赶去村外头住下了。 何澜生还是依旧每天去村口望望,等到日头落下了就乘着冒出树梢的月光回去,只是脸色比之以往要好了很多,路上村里的妇人遇着她都能调侃一句:“哟,这天天盼的,小何想你家的想的紧了吧~” “快说说,是咋样的人,瞧把你想得魂都没了。” 何澜生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看得妇人们笑得更欢,出嫁了的女人们完全不似姑娘家那般的矜持,说起来脸都不红的,就数何澜生面皮最薄,可心思也是最重的,愣是什么都没说就扯开了话,但听着那些妇人们讲自家的男人如何如何,她心里有几分难过却只是咬住了唇角。 她也想说无漪那人阿才不会喝酒呢,就喜欢吃她做的菜,像个小孩子似的喜欢腻着她还总说她小,没事搂搂抱抱的不成样子,做起事来才不会愣头愣脑的呢,就会固执的不听她的话有好多好多却又无法说出口来,何澜生待了一会便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不想就这么回去,她都等了三天了无漪治病拖一会也该过来了,提起裙角便有些急切往村口赶,到后来索性放开手脚跑起来,夜里的风呼呼的刮过脸颊,何澜生闷着头跑着,直到有些喘不上气也没停下来。刚下过场雨路不好走,她好几次险些摔了,好不容易赶到了村口,四下黑黝黝的哪里有人影。何澜生抿着唇站了好一会,才不得不回去。 突然耳边吹过一阵风,风里夹着那熟悉的药香,何澜生深深的吸了一口忍不住落了泪:“你怎么才来!” “澜儿,澜儿”那人喃喃的唤着她,将她抱紧在怀里。 ? ☆、第八十二章 欢喜(下) ?  何澜生紧张的抓着她衣服几乎贪婪的赖在她怀里,不想动一下。她以为自己不害怕的,被人跟踪的时候她镇定自若的下令,甚至从河里爬到岸上一个人走了大半夜的山路赶到韩|家庄她也能忍受,可一见了她何澜生才觉得她是怕的,而且怕的要死,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何澜生的心越发慌了起来,心脏鼓动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她偏头往何无漪的怀里钻却感觉咯得慌。何澜生伸手往她后背摸了摸,肩胛蝴蝶骨下一根根肋骨都摸得出形来。何澜生心疼的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不会照顾自己么,你……!快点跟我回去。” “嗯。”何无漪应了声却还抱着她,何澜生动了下反而抱的更紧。“别动,我抱抱你。” 何澜生的心顿时软了,贴着她脸颊蹭了蹭说:“外头风大,回去抱。” 何无漪不答话,手上提劲想抱她起来。何澜生如何肯依,摸着她都瘦成这样这夜里也看不太清她的脸色如何,抵着她的肩膀喊了声:“无漪!” “咱们走回去好不好,路不远的。” “听话……” “不要。”何无漪闷闷的说,何澜生不依她还就不动了。一个要抱一个要推,两人相持了一会何澜生还是没奈何的允了,一言不发的由着她抱回去。路的确不远就在村口东面,何无漪运了口气的功夫就到了。屋子是栋破旧的老屋,好几年都没人住了,何澜生逃到这就干脆住了下来,左右都没什么邻居也算得上安静。 何无漪推开门,房门拖在地上嘎吱嘎吱有些响,进去后屋里头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拿出火折子才算是看清了些,里头被何澜生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床就占了四分地,余下都是修修补补的物件,勉强能住人。 何澜生习以为常的往里头走,拿出盏灯给她点上说:“村里人很少出山,这灯油还是我让人去外头买的,省着点用。” 何无漪却直瞧着她说:“瘦了些。” “还说我,你看看你…”何澜生拉了她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瘦下去的脸颊气道:“你老实说,这半个月怎么过的?”瘦虽瘦脸色还好,脸上干干净净的黑眼圈都没有,何澜生不放心的把了脉也没查出什么就松了口气。 “澜儿,我无碍的。”何无漪抓着她的手浅浅的笑道,微微倾下身来伸手半搂着她。何澜生不由又坐近了些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她的怀里,何无漪眼眸中含着的情愫化开来,笑着道,“仅是想你了。” “我也是。”何澜生不好意思的说,“以后我都不自个出来了好不好,你就是赶着我出来我也不答应你。” “嗯。乖~” 何澜生瞪眼,又拿她当孩子哄。何无漪见了反而笑的更开心,歪着头说:“不乖么?” “乖!我听你的就是。”何澜生咬牙切齿的说,微红的脸颊映在昏黄的灯光下极美,何无漪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说:“傻气。”复而又抱紧了她,像是怕她会消失一般恨不得嵌进身体里。 何澜生觉得有些疼,却不知是疼还是什么,闷得喘不过气来,隐约觉得无漪心里压着块石头,连同她那些说不出口的不安与忧心都缠在了一起。越是说不出口越是想抱得更紧,也就越觉得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还不自知。 “不哭了,有娘在呢。”何无漪哄着她说,“往后哪也不去,咱们回谷里。” 何澜生一惊,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她,适才有些窘迫的抹了抹眼泪说:“我才没哭,你真的打算回去了?” “嗯,外头事多不如回去教弟子。” “当真?咱们不是要去南诏,还是……”何澜生定定的看着她。 “我怕你出事,你先随丘沙他们回去,我去趟南诏就赶回药谷。” “不行。”何澜生没半点商量的说,这年头送个信都要好几天到如今长安那边也没个消息来,南阳那边自她出事后一个个都消无声息,无漪回来后也不见个动静。何澜生心里闷气不已,感情元芊那些人没事来耍弄她们一番?可她心里又奇怪的侥幸着,没动静就代表没事…… 她自然是极不愿意出事的。 心里胡思乱想呢,何澜生突然懊恼的拍了拍额头道,“我先去做饭,你歇会,歇会再说。”说着着急的要去忙,何无漪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见她要走一把将她拉回怀里。“不饿,你别走。” 何澜生就笑了,这模样分明舍不得她还硬要说让她一个人走,笑着便去亲她:“我不走,可我饿了,陪我去厨房。”何澜生亲了口便有些舍不得松开了,这半个月心里实在想她又说不出来,一挨着她便着了魔似的想缠着她。 何无漪却躲开道:“别闹,赶了半天的路身上脏。” 何澜生闷闷的收起了小心思,哼了声说:“那做饭去。小云呢,怎么没见它随你一起来?”回头牵了何无漪的手,取了灯出门。土灶原本在屋里头的,何澜生嫌弃做饭时烟大就把原来的给推了,找人给外头搭了个新的。 “山路麻烦我没带它出门。”何无漪推开门见灶台冷冷清清的就低头看了眼何澜生,何澜生被她看得发虚,嗫嚅道:“我一个人吃的不多,随便……打发了。”顿了下又理直气壮的责问她:“那你呢,我不在就不管不顾了,还是当大夫的!”说完越发来气,气她更气自己,当初好好的非要想着分开一段时间,闷着声低头摘菜去了。 何无漪第一次被何澜生给训了,手足无措的跟在她后面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何澜生虽会说她几声可别扭几下也就过去了,这回是真的恼了。何无漪看着她摘菜的模样,有些似懂非懂的伸手去抓住她的小手,何澜生哼了声就要挣脱开来,何无漪固执的不松开,也不管会脏了衣服半跪在地上去看她,果然见何澜生脸上挂了泪。 “何无漪!”何澜生拔高了声调喊道,不知是气的还是窘的,红着眼睛就去亲她,却还是不够似的非得磨了牙咬上一口,咬了又舍不得,舌尖沿着那小小的牙印打着圈。何无漪半边脸倏尔就红透了,闭着眼睛那鼻尖蹭了蹭何澜生的脸庞,吻了上去。 何澜生却哭了起来,蜷在她怀里抽噎着,何无漪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尽是心疼。何澜生哭了一会才抽抽噎噎的停了,把脸往何无漪身上蹭,非得把那身白衣蹭湿了才放过。她抓着何无漪的肩膀抬起头来,一张脸哭得发红,连眼睛都有些肿了,只是那墨黑的眸子似水洗了一般,明亮的很。她眨了眨有些酸涨的眼睛,瞧着无漪痴痴的看着她有些发笑,笑了一会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慌忙拉了何无漪起来,竟是不好意思对着何无漪说一句话,又低头去收拾散了一地的菜。 何无漪跟着一起收拾,捡了好的给她,何澜生接了对上她的眸子眼眶发热,慌忙扭过头不看。可何澜生又忍不住去偷看,她分不清楚无漪的眼神到底是对孩子的还是对妻子的,但此时她喜欢的,喜欢到想去吻她。 ? ☆、第八十三章 思狂 ?  吻还是不吻呢?何澜生一抬手就发现手里还拿着之前被压烂的菜叶,只好取了菜篮把地上收拾了一通。收拾完又懊恼的看见衣裙上沾了一地的灰,忙伸手拍了拍。而何无漪跟着她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自然也没幸免,白色的衣服愣是脏成了灰布,何澜生见她还顿在那收拾,就说了句:“胡闹,幸好这几天我多备了些菜,不然”话说到一半何澜生猛然想着是自个闹起来的,忙收住了嘴,红着脸喏喏的嘟囔道:“去屋里换身干净的,我去洗菜了。” “等洗浴一并换了,水还够不够,我打些过来?”何无漪洗了手就把衣摆给扎住了,不等何澜生回自个看了看水缸,“没多少,我再去打几桶。”拎了水桶便要出去,何澜生刚把菜搁水里了见她要出门忙喊住她:“你知道井在哪?等我一起去。” 何无漪便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一来一回得什么时候吃饭,何澜生把她给拽了回来:“等米下锅了再说,路有些远。” “哦。”何无漪放下水桶在何澜生身边站了一会,就去拿盆量了半斗米,舀了水认真洗了起来。何澜生见她淘米跟看病时那般认真就想笑,又碍着无漪见了肯定得恼只好忍了,忍了半天见她还在淘着那半斗米只好抓住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暗笑这人怎么遇到厨房事就呆头呆脑的。 “如何?”何无漪把盆递给她问,半斗米洗的干干净净都数的清。 “嗯嗯。”何澜生点头,看见她手都泡胀了有些心疼,却说:“洗的很干净。” 何无漪便跟小孩子似的高兴的笑起来,何澜生则取了帕子给她擦手,还是不让她碰这些为好,嗯,就这样。她暗暗想着,手上的动作越发利落起来。幸好何澜生托铁匠打了两口锅,煮饭做菜两不耽误,炒个韭菜和烧蘑菇汤没花多少时间,米饭还得闷会才能好,何澜生就拉着何无漪提了水桶出门。 住的地方有些偏,她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使不上劲,平日打水都是别人帮忙的,这会也是夜了,睡得早的人家都熄了灯。何无漪是习武的,天黑也看得清路,一路上拉着何澜生走的安安稳稳的。何澜生倚着她,就和她说说村里的些琐事,等到了井边居然听得有人在。 “何夫人啊,这么晚还没睡?” 说话的是个男子,何澜生咋一听没听出来是谁,回了句:“过来打水呢。”待走近了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楚,是西头的毛栋,因为是外姓人爹娘又去世的早年纪都二十了也没讨到媳妇。何澜生初来的时候还有人想给她说媒呢,等说了自个有家室村里的妇人方才作罢。 误会一场何澜生没觉得什么,却也没话说,便在一边等着他打完好接手。毛栋却是提了水桶道:“我给你打吧,这苦力活还是汉子来做。”说着似是有意的问了句,“你家男人还没来?” 何澜生一听有些不喜,何无漪却把她往身后一拉道:“不用麻烦了,我来就好。” “你是?”毛栋适才注意到何无漪,见她一女子愣了下。 “我姓何。”何无漪看了他一眼说,拉了何澜生从他身边过去,放了水桶下去。她手上的动作很快,满满一桶水不带喘气的就能提上来,把一旁的毛栋看得一愣一愣的。何澜生虽知道无漪武功很高打个水只是小意思,可这情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们本是女子,力气小再正常不过,作何非要拿来和男人比。扯了扯她的袖子说:“两桶就够了,咱回去吃饭。”至于旁的,她也不愿在外人面前说。 “好。”何无漪应了,挑着水同何澜生回去。 “你累不累?” “不累。”何无漪牵着她说,“还没澜儿重呢。” “我重你就别抱了。”何澜生哼了声说,她心里清楚无漪的性子,容得下一个丘沙已经是难得,再添个外人来伺候肯定不舒服,就打消了一时起的心思。不过回头一想旁人称呼她何夫人,无漪说了自己姓何,她们又形影不离的任谁都会多想吧……无漪刚刚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谁说重了还不让抱的?”何无漪拽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道:“怎么?” “没,回去吧。”何澜生抓紧了些说,“我都饿了。” “你啊……”何无漪轻叹了声,牵着她一深一浅的走着,水桶里的水发出轻微的晃荡声,悠悠的如乡间的小调。 吃饭的时候,何澜生夹了又夹,大半盘子菜都堆到了何无漪的碗里,只把何无漪闹的没法下筷子。何澜生只好再加了只碗道:“多吃点,这山里不少好东西,明天你带我去采些回来,我给你补补身子。” 何无漪垮着脸颇为委屈的瞅着一堆的饭菜,不乐意的喊了声:“澜儿……” 何澜生全当没看见,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这碗还得吃完。”何无漪动了动筷子,见何澜生在那笑就不高兴了,咽了口饭菜就去亲她。何澜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闹什么,倒是被亲的有些晕头转向的,待一回神才惊觉饭菜都快凉了,忙推开她缓了口气道:“好好吃饭,不然…”何澜生还真想不出什么不然来,张了张口居然冒出句,“晚上我自个睡了。”说完她就红了脸,幸而何无漪没想什么,只抱着她不放手道:“吃饱了。” “你就吃了一碗,我怎么把你养胖点。”何澜生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唇角,已然是拿何无漪没办法。 何无漪笑着说:“菜没澜儿好吃。” 何澜生听得涨红了脸,别扭道:“去洗洗,身上脏的很。”心里却在埋怨无漪那个木头,这种话是随便能说的么。眼看着的确夜了,再磨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辰,便推了她起来收拾。只是浴桶里调好了水温何澜生要出去时,何无漪却拉住她问:“澜儿去哪?” “我,我给你擦擦背?”何澜生放下水桶说,实则她心里是有些过不去的,毕竟平日里无论怎么腻在一块,无漪除了成婚那晚之后没碰过她,她想了几次无疾而终也就算了,虽说何澜生在那方面放的开些也是个女子。 “过来。”何无漪拉着她,两三下就给她扒的一干二净的抱进了浴桶里,瞧着她涨红了脸呆呆傻傻的就捏了把,把何澜生的魂给捏了回来。何澜生瞪了她一眼,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何无漪将她拉进了浴桶里。 嘭……的一身水花四溅,何无漪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水都落到下巴尖那往何澜生的胸前滴,头发半湿半干凌乱的披着。何澜生见她如此狼狈,却是痴痴的发着笑,倒是没忘帮她脱掉湿透的衣服。脱着脱着何澜生的脸就越发红了,眼神管不住似的总往她身上跑,何澜生挣扎了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正大光明的看起来,反正……反正无漪也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只是看见了才觉得实在瘦的有些多,半两肉的模样一点也不好看。她取了皂角给她擦洗,何无漪也没推开,把脑袋搁在何澜生的肩膀上就闭了眼睛。何澜生不由放软了身子搂着她,连手上的力道都轻了些。 不一会何无漪就靠在她怀里喃喃的说:“困了。” “等会,洗完再睡。” 可等她洗完了,何无漪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何澜生想着她这些天寻她定是累了,刚叹了声就被何无漪给抱住了:“又在想什么?”何无漪在她耳侧亲了亲,便直接抱了她起来。 “你…不累么?”何澜生气道,“就知道逞强,我看着难受。” “有什么累不累的,”何无漪抱了她到床榻上,“莫要瞎想,我喜欢的很。” “木头,呆子。”何澜生恼了,“我不和你说了。”自个擦干净了水取了衣服套上就往床上躺。何无漪收拾完就黏了过去,何澜生哪里有生气,两人依偎在一块就睡了。 何无漪难得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醒来天已经大亮,屋子里的光线刺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低头见何澜生在她怀里脉象平稳睡得正熟,她便笑了,精神极好的一扫之前的疲倦。 何无漪假寐了一会也没等何澜生醒过来,就凑到她脸上亲了口,唇瓣贴着脸蛋香香软软,何无漪眨了眨眼睛又笑着继续亲下去。 何澜生睡得好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挠她,脸上痒痒的,怎么躲也躲不开,想拍掉她身子还动弹不得,挣了几下就睁开眼睛,就见何无漪颤动的睫毛。大清早的就这样吵醒她,何澜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漪。” “醒了?”何无漪睁开眼,那双带笑的眼睛愣是叫何澜生丢了魂,襄阳之后就不见她这么高兴了。“昨晚睡得很好?” “嗯。”何无漪蹭着她的脸蛋,像猫似的把何澜生逗笑了,抱着她问:“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都睡不着?” “总也发梦。”何无漪小声的回,余下的不太像说的模样,便堵了何澜生那张方才被她允的红润的唇。何澜生闷哼几声,有些无奈的发现无漪竟想了这主意来堵她的口,便懒懒散散的躺着不愿去回应。没料到反而叫何无漪更加缠着她不放,何澜生的身体恐怕没人比她更熟悉的,不出一会何澜生便自食恶果的软了身子。 何澜生有些羞恼于自己的反应,对着何无漪的笑脸却是挤不出半丝笑容,渐渐的竟生出些难堪来,殷红的脸上嘴角倔强的抿着。何无漪吻了又吻也没见何澜生松开,反而觉得她身体越发的紧绷起来。“澜儿?”她一抬头才看清楚何澜生的衣服基本散了,愣了下就盖上了被子把她圈在怀里。 何澜生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只得装鸵鸟的埋在她怀里,她这一动衣服就全散开了,圆润的肩头上留着刚才吻出的痕迹。 何无漪唰的红了脸,抱着她道:“我,我也不知……总也想你,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何澜生身子一颤,声音里都带着些哭腔的抱着她:“吻我。” ? ☆、第八十四章 沉溺 ?  翻雲覆雨,一饷贪欢。 何澜生软软的由何无漪抱着,连眼皮都不想动一下。肌肤相触的感觉很舒服,她忍不住蹭了蹭何无漪的肩膀便笑起来,那摸样单纯而傻气。何无漪见了又亲了亲她,细碎的亲吻落在何澜生的脸颊,那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无漪……”她轻轻的唤着,声音软软的像是沁出了水。 “嗯,还不起?”何无漪的鬓发微湿,双手捞起她的身子往怀里又带了带,显然是不想放她起来。何澜生对她口不对心的话喜欢的很,越发的不想动了。 何无漪便安静的抱着她,眸子里好似藏着千言万语渐渐又尽数敛了,轻声道:“困了就睡会,我在呢。” 何澜生的确很困,又不想睡过去,小声的嘟囔一句又换了个姿势窝着,连脑袋都不想抬起来,但念着早饭没吃再拖下去午饭也赶不上了。那抱一会就起来,再抱一会……何澜生拖了又拖,还是睡了过去。睡着了还八爪鱼似的缠着何无漪,叫她想动一下都不成。 不过一会,屋外就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何无漪睁开眼睛朝屋外看了眼,何澜生就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及腰的长发裹着大半的身子,半遮半掩的看得何无漪红透了脸,忙用被褥裹了她。“是小云和丘沙,我出去看看,你再睡会。” 何澜生这才清醒了些,只是身上酸软的没力气,见何无漪两三下穿了衣服要起来便抱着她不撒手,闷闷的说:“不想睡了。”见何无漪没动作,便扯了扯她的衣摆。 何无漪脸红的不知如何开口,抓着她手腕好一会才松开来去取衣服给她穿上。 丘沙看着何大夫抱着小主人出来,绷着张脸上前问:“小主人受伤了?”手下人胆敢欺瞒小主人的伤势?丘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细瞧了眼何澜生的脸色,发现颈侧的红痕便收回目光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小主人责罚。” 一眼就被看破,何澜生懊恼的想缩回被褥里去,倒是把心里正事忘了,仓促的道:“好了丘沙,你先把小云安顿下来。”她脸颊绯红,分明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丘沙只瞧了一眼,何无漪就伸手给挡住了,她耸了耸肩眨眼就消失在两人眼前,顺便带走了在何无漪身边碍事的小云。一人一马相处了几天,感情居然还不错。 何澜生嗔了眼何无漪,方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还真是……让她没脸见人了。何无漪却笑着与她说:“很好看。” “哪里好看了?”何澜生没好气的瞪她。 何无漪歪着头又说:“澜儿好看。” 这会何澜生还真不好意思了,嘟囔道:“放我下来,饿了。”何无漪不依,两人磨磨唧唧的半天才进了厨房做饭。家里清汤寡水的还真没什么吃的,两菜一汤做完,菜篮子差不多也见了底。 吃饭前何无漪喊了丘沙回来,三人围着屋子的桌子一坐,不知怎的气氛就沉闷起来。何澜生心里装了一堆事情,见丘沙回来就想问的,眼下无漪在她又不太想直接问出来,元芊的事怕她心里会多想。 何澜生一想正事就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何无漪瞧了她几次都没反应就放了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好好吃饭。” “嗯?哦……”何澜生点头,“无漪,晚上没菜了,咱们进山一趟吧。”何澜生住在这的半个月里衣食大半都是邻里送的,她自个也就在附近采点野菜吃。“对了,丘沙你没带什么就来了?” “柜里。” 何澜生点点头:“回头和我说说南阳的事,这些天有什么风声?”她蹙了蹙眉没再问下去,只是给了丘沙一个冷厉的眼神。何无漪听她又开始说正事就不高兴的拍了下她的脑袋:“澜儿。”不等何澜生说话就把她抱到了腿上,何澜生脸顿时热了,唉唉的叹了口气,没奈何的靠在她怀里,待抬头时丘沙早就收了碗筷走了。 无漪啊……越发任性了。何无漪给她丢了个白眼,吃饭都不老实。 何无漪挑眉道:“好好吃饭,还要我喂?” “你,丘沙还在呢。”何澜生拉了拉领口才说,今天她还特地把圆领给竖了起来,散着头发才勉强遮住了身上的痕迹,也不知道丘沙有没有看到。心里庆幸早早把手下人打发到村外去了,不然今个她连门口都迈不出去。 “可有不舒服?”何无漪一手揽了她的腰,舀了半勺饭喂她。“我下午去山上看些什么,你好好再睡会。” “别,我也想去山上走走,打一进村就没出去过,闷得很。”何澜生小声说着,头一低下来何无漪就见着那红透了的小耳朵,眸子弯了弯就应了:“那吃完和丘沙一起,我抱你出去看看。” “谁要你抱,我长腿了。”何澜生见她那般笑,有些受不住的推拒道,怎么一起来她就被吃得死死的,可缓了几口气脸还是烫的,便往自个凳子上坐好不说话了。 “澜儿……”何无漪凑上来,笑的好不得意的样子。 何无漪就又给她盛了碗米饭,堆得满满的递到她面前:“吃饭,食不言寝不语。”说完便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垮了下去,何澜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是早上没吃饭,何无漪胃口比昨晚好些,用了一碗半才停了筷子,何澜生不求多,知道调理身子得慢慢来。磨磨蹭蹭的又是好一会,还是回了村的韩忠正过来道谢,何澜生才咳了声不再与她闹了。 韩忠正穿了套干净衣服,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提了一篮子鸡蛋还没进门就喊:“何夫人在家没,我娘快好了!” 何无漪闻声出来问道:“老人家近日气色如何,可有按方子抓药?” 韩忠正见她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样貌与何夫人极像又不似何夫人,可这样的气度又是见过的,他不确定的开口:“神医?” 何澜生在后面一听就笑了,上前道:“不是什么神医,韩大哥喊一声何大夫就好。”她是我娘这四个字嘴边绕了一圈被她咽了下去,何无漪见她要出来就挡在了她面前,抓了她的手在挠了挠,饶的何澜生心里头痒痒的。 “神医就是神医,何神医我娘还念着不知要如何谢您呢……”拿着鸡蛋要给她。 何无漪不肯收:“这些留着给老人家,我晚些去你家再看看。” 韩忠正忙应了,谢了又谢,见何无漪不收礼也不多说把鸡蛋放下转身走了,脚下走的飞快生怕何无漪追着他送去似的。何澜生靠在她背上笑着道:“晚上吃鸡蛋,蒸的还是煮的?”没听到何无漪应就继续说,“韩大哥他媳妇是个好手,鸡鸭家里养了不少呢,收了就收了。这些天我收了不少礼,回头好好谢谢人家。” “嗯。”何无漪颔首,脸色有些自责。 何澜生说的谢不是送什么金银珠宝,村里人在山里极少出去,家家户户都是以物换物的,她也入乡随俗。三人去山上一趟寻了不少好东西,何澜生挑挑练练了一番第二天就牵着何无漪去道谢。 人情往来,家长里短,何澜生算不上喜欢,但村里人祖祖辈辈住在深山里,靠的都是身上一身力气、一双巧手过来的,心思简单而质朴,相处下来竟觉得异常可爱。 且说何无漪虽是刚来,哪里知道那神医的名声早就从韩忠正母子嘴里传开了,打一出去人人喊何神医,何无漪几番解释都拗不过来愣是把村里人逗笑了。“何神医就别推辞了,您那都能起死回生,哪还喊不得一句神医。”说话的是村长家的儿媳妇韩氏,何澜生能留在村里还是亏了老村长答应,自然先到村长家道谢。不过别家的姑娘媳妇也赶个好奇,都围坐在了一起。 何澜生见无漪说不过了,笑着救场道:“韩姐就别打趣无漪了,她不爱那些虚的。” 何无漪就侧头在她耳边问:“澜儿可知道我爱哪些?” “你爱我。”何澜生想也没想直接回,何无漪一听颇为赞同的点头道:“应是如此。” 何澜生也顾不得与旁人说话了,缠着她问:“不然呢,别说你爱行医看病,那不能与我比。” 何无漪笑着摇头道:“是澜儿自个比了。” “我,我才不会。”何澜生一开口脸就红了,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见旁人看着便罢了,抓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又捏,懊恼那三个字该要她亲口说出来的。又在院子里坐了会,何无漪性子温和,各家媳妇们拉着她说长道短的,又逮着何澜生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模样好一通说,“小何天天巴着村口盼呢,可是盼来人了~~”诸如此类,只把何澜生说的有些坐不住了,拉了何无漪就要走。 “哎哟,说了半天,何神医是小何她姐?”问话的是韩四娘,近些天没少撮合何澜生和毛栋的事。话一出口就有人琢磨不出来了,出嫁从夫,哪有那么巧都是何家人。 何澜生的脸色登时僵在那,有些埋怨自个早该岔开话的。 “不是,是”何无漪接了口就被何澜生打断了,“是一家人,时辰也不早了,无漪还得去韩大哥家一趟,看病耽搁不得就不多留了。” 何无漪甩了袖子跟着她出来,有些不高兴。 两人匆匆出来了,也没管院子里众人反应如何。说了又能如何,最多留几天就走了,何澜生也不想闹得大家不高兴,小村子里的人都不错她还挺喜欢的。不过她倒想知道无漪会说什么,见她一言不发就拉着她问:“刚才想说什么?” 何无漪撇过头不搭理她。 “说来我听听,回头给你做好吃的。”何澜生哄着她问,何无漪却是不说话,她只好凑上脸去,瞧着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就在脸上亲了口,贴着她的脸颊说:“东西提累了,你抱我过去。” 何无漪咬了下她的鼻尖,将她抱了起来。 何澜生被咬了也笑,就是缠着何无漪不松手,痴痴的看着她,傻气十足。那样丝毫不隐藏的眼神,旁人见了都是脸红耳赤。丘沙拿着信遇到她俩,脚步定了好一会才上前:“长安来信。” 何澜生敛了笑从何无漪身上下来:“拿来,可有说其他的?” 她还没开封就被何无漪取了过去,何澜生不由一愣,何无漪扫了一眼便给她,却是冷了脸与丘沙道:“你且回他,我不会念及长安,若是再有休怪我不念当年情分。” 何澜生一听似乎不对,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才松了口气。难怪没人追杀她了,赶巧太子被废,魏王离京,长安风云变幻才让那些人撤了回去。长孙无忌那老狐狸还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说护她不周……可是信中并没提及什么,那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元芊若是想要她死,长孙无忌和太子凑什么热闹,无漪就医术高超,哪里还真的能起死回生,药谷避世多年能有什么图的 “丘沙,胡二胡四找到没?”何澜生见她要走忙问,昨天说了半天也不见她说些什么,就连追杀她的人是谁都没说。何澜生心思一转哪里不明白无漪是不想她插手了,无漪想护着她,哎…… “已经无碍。” “让他们好好修养。”何澜生犹豫一会没再多问,她撬不开丘沙的嘴还得去磨无漪说。 丘沙点头,却又是道:“何大夫,印信。”说完扫了眼何澜生,才将手里的东西给了何无漪。那东西对着阳光一照,刺的何澜生眼睛眯起来,却在看清后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分明是切割完美的……钻石。 ? ☆、第八十五章 沉溺(下) ?  何澜生跨步上前拦住丘沙,一把将那璀璨的“小石头”拿了起来。她对钻石并没什么研究,但手中的这块实在不像是天然的金刚石,切面整齐打磨精细,分明就是人为的。这世上除了她和元芊,还有现代人?甚至带了东西过来?何澜生脑中闪过诸多问题却没有丝毫头绪,只好问:“无漪,这是什么?” “谷主印信。”何无漪见她一直看着上前拥住了她,“澜儿喜欢?” “我看看。”何澜生起初的惊讶一过想想也没什么,毕竟她人都过来了,就问了句:“印信,为什么是这个?” 何无漪被她一问,也拿过“小石头”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却是摇头道:“我也不知,爹说过这致坚石历来是谷主印信。” 致坚石一出,丘沙猛地看向了何无漪,拿剑的手都有些抖,随即冷冷的往四周望了一圈警戒起来。 “丘沙,何故如此?”何无漪见她如此失态,奇怪的问。 “无碍。外面恐有耳目,回去再谈。”她严肃的道,周身的冷寂气息倾刻变了,像是出鞘的利剑,随时能让人血溅当场。 何澜生以为有人监视她们,脸色登时沉了下去。村外留了不下五十人,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能跳过他们进来是出了内奸还是她脑子飞快的转着,不料被何无漪拉进了怀里,鼻尖的药味好似添了安神香,何澜生有些乱的心一会就静了下来。 “别大惊小怪的,没其他人。”何无漪拍了拍她的背,“不怕的。” 丘沙眉尾抽了抽,同何无漪点头示意了下就撤了,一眨眼跑得没了人影,好似一刻都不想待。 何澜生只想挖个洞埋了算了,方才的心思给被抛到了脑后,心里一松便笑了:“无漪你越发会哄我了。” “澜儿笑着好看。”何无漪含笑的望着她,手上却抱的紧,紧的何澜生都觉得背上出了些汗了。 “抱着热。”何澜生动了动还是被抱紧了,便由着她。一上午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去了村长家,后面何澜生倒是没什么闲心磨蹭,拉着何无漪走了几家就回去了。两人一走,各家婆子都啧啧称奇,小何看着是管事说话的,一出了门就成了小媳妇。何无漪耳朵灵听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回了屋子,丘沙正拿着刷子给小云刷洗,小云不老实溅得她全身都是。何澜生见丘沙冷得能冻死人的脸就乐,那面瘫总算是被整了一回。正笑着呢,小云就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高兴的往何无漪身上蹭,一旁笑着的何澜生幸运的被溅了一脸。 丘沙难得笑了。 何无漪摸了摸小云凑上来的脑袋,和丘沙说:“我和澜儿来给它洗洗,你去换身衣服吧。”而何澜生只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她虽说挺怕小云那烈脾气的,倒是知道它不会真伤了她,擦了脸便去接了丘沙的水桶。 “小云这性子,也是犟的。”何无漪摸着它的背走了一圈,拉了何澜生的手一起摸了摸它额头上那抹赤红。何澜生见它没扭过头来喷自己一脸口水还挺惊奇,大着胆子又摸了摸道:“哪家的马能有它烈啊”话说完就见小云仰起头来瞪她,有无漪在何澜生心安的很,只道这马都成精了。仰着头对视回去,才发现小云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起从赤红色变成了棕色,眼角下耷,已经不似她小时候那么烈了。 何澜生一怔,手就撬开了它的嘴巴,小云偏过脑袋还是让她摸着了,那牙齿磨损的厉害。何澜生忙去看身边的无漪,见她低着头认真的给小云掸去腿上的泥点,眼睛不知怎的就湿了。何澜生慌忙拿袖子一擦,递了水桶给她道:“你看它又甩了我一身水,都是无漪你给惯的。” “小云可喜欢澜儿呢。”何无漪笑着说,“和娘一样看着你长大的。” “我是不是得喊声云姨?”何澜生无奈道,“哪有你这样的。”她说完居然看见无漪点头了,还说:“喊一声试试?” 何澜生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澜儿”何无漪磨着她说,何澜生想不为所动来着,无漪却不说话了,垂着眉看着有些委屈,何澜生立马投降的喊:“云姨。” 刚刚还委屈的人一听扬起笑脸来,看得何澜生无可奈何。 “又不是不喜欢它,无漪还非得这样。”何澜生起身将桶里的污水倒掉,小声的嘟囔道。换了半桶水回来,还是往何无漪身边凑。“晚上水气重,它在屋下歇着容易受寒,咱们要不要搭个棚子?”不过没事的话明天她们就可以走了,村子里没一家没养马的,牛棚倒是有几间。 “澜儿若是想明天就搭,又想什么了?”何无漪腾不出手就撞了下何澜生的脑袋,叮嘱道:“不许你偷着想。” 哪有这样的何澜生揉着被撞的地方,还真委屈了。”你不是说要我先回药谷,自个去南诏么?不让我偷想,还什么都瞒着我”话没说完小云就跑了,何澜生还想拉住它呢反倒被无漪拉去洗手了。 何澜生盯着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无奈把话咽了回去。无漪不说她心里也知道七八分,她家不简单,谁家有能力拿出敕旨来当婚书的。她不过是个商人,生意做的再大对世家而言恐怕也不一定入得了门面,如果不是元芊要害她,就是看重了她背后的无漪或者药谷。而半个月前恐怕是夺嫡最关键的时候,她出事之后紧接着太子被废何澜生越想越心惊。 何无漪见她脸色都变了,拉了拉她。“澜儿,我不是瞒着你,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你记住咱们不去管便好。” “真的?”何澜生有些不信。 “还能有假,家里世代为医,若非得以爹也不会去的。”何无漪叹了口气道,“你啊,总爱胡思乱想。” 何澜生闷头不说话,心里自然信了的,就谷里那群人拿无漪都没办法还能搞出什么阴谋来,想想都不可能。 何无漪见她不说话,俯身去咬她的耳朵,没一会何澜生就脸色通红的往她怀里钻,何无漪抱着她轻轻说着:“我还想陪你多住些日子,你心思不知跑哪里去了。” “我不是担心么。” “不怕,天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呢。” “不就是比我高一点。”何澜生不服气的说,对上何无漪宠溺的眼神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只是拥着她,把她拥进了怀里。 次日何澜生就将派人将亲笔信送给各大管事当起了甩手掌柜。一上午将村外的人遣走大半,还不忘派了几个出山去买些必用品回来。何澜生盘算着直接把那破旧的屋子拆了重建,再给小云搭个棚子用了午饭,她就兴致勃勃的拉着无漪一起谈,一直都笑着。 “我听澜儿的,都好。”何无漪撑着脑袋说,清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何澜生见她这般就不乐意了:“你都不拿个主意的。” “拿什么主意?”何无漪笑着问,“澜儿这么能干,我可拿不出主意。”说着把她一拉,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何澜生满肚子的念头想说呢,何无漪就吻了过来,温柔的缠着她,缠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睡一会,明天我陪你上山里寻些木材。”何无漪撑着身子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也不管何澜生同不同意就解了她的外衣。何澜生面色有些红,但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没瞌睡虫,盖了被子也不死心的说:“睡不着,我还是起来看看,丘沙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先搭个棚子出来。” “那陪我睡会。”何无漪翻了个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好好抱着就不松手了。何澜生便笑着去亲她。“你睡吧,我不闹你了。我很高兴。” “那再多住些日子,等到开春咱们再去南诏。” “非要去南诏啊”何澜生有些不情愿,不过在这里待上半年已经很好了,难得她们都闲下来,也不知道铺子里那些人会不会翻了天不管了,何澜生甩了甩脑袋,又扑到何无漪面前讨吻。唇瓣厮磨,像是吃糖果一样细细的尝,何澜生欲罢不能,手慢慢抚过她的腰身,然后寻到了腰侧的衣带她的手有些抖,迟疑好一会都没拉开而是睁开了眼睛去瞧怀里的无漪,见她闭着眼睛脸颊绯红的模样,一时痴了。 “无漪。”何澜生唤了一声,看着她睫毛颤了颤才睁开眼睛,情难自己的去亲她,一声一声的唤她,“无漪,无漪,无漪”痴痴傻傻的喊着,怎么也不够似的。 何无漪就笑,那温柔的眉眼弯成一道月牙,迷的何澜生忘了所有。? ☆、第八十六章 归属 ?  何澜生觉得如今才算是过日子,每天醒来都能见到无漪,还可以抱着她赖一会床。村里头总共没几家人 ,要是谁着个病的一准早早就到家里来了。小云的棚子丘沙一早就搭了,房子的事情却因何澜生睡得犯懒给拖了好几天。何澜生不太愿借住在别人家,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在屋子旁新盖间房子。 八月初的日子秋高气爽,屋子里的窗户大开着,凉风时不时吹过来一阵,何澜生吃完午饭就开始困,拉着何无漪又睡了。 何澜生一直到太阳西斜才醒,磨磨蹭蹭的坐起来,推了推身边的何无漪:“今天是不是要去木匠家问问,无漪……”半天人都没应她,何澜生便又有气无力的倒了回去,打着哈欠说:“我也不想起来了,咱们继续睡。” “睡到何时?”何无漪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半点睡意。 “不想动。”何澜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她怀里,动了动脑袋有说:“不许说我没样子,你也天天陪着我睡的。” “我可有说了?”何无漪一脸无辜。 何澜生眨了眨眼睛倒是不好意思了,翻身坐起来说:“好吧,起来。”理了衣襟顺便也把何无漪给拉起来了,收拾一番就出了门。屋里没什么东西,何澜生也懒得关门,牵着何无漪往村西头的木匠家去。 木匠也姓韩,村里只有一家,还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活。何澜生虽然有心按照自己的想法建个房子,奈何实在是纸上谈兵,私底下想了几天还是找干这行的来。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8节 这时候下田都赶着回家,路上来来去去的不少人。何澜生牵着她往路边走,两人一身白衣在路上极为扎眼,认识不认识的都会打个招呼。也不知是不是无漪那神医的名头太响,村里人大都不太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多半同何澜生招呼一声再看了眼何无漪点个头就过去了。 “无漪,咱们就在村里请几个人过来建,你看行不?”何澜生本就不打算让手下人过来,也省得他们拿刀带剑的搅得村子里跟炸了锅似的,就一直让他们在村外住着。 “嗯。”何无漪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澜儿不许亲自下厨。” 何澜生自然答应,点头说:“那我去喊韩大哥他媳妇过来掌勺。对了,回头去他家一趟,你记得和我说声,我最近总容易忘事。”何澜生点了点脑袋,无语的问:“是不是睡多了?” “你还贪睡。”何无漪说了她一句,手往她腰上捏了捏道:“长了不少肉。” 何澜生呀的一声跳开了,捂着腰侧说:“痒,在路上呢。”正说着前面迎面就走来一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水灵灵面容,见了何澜生就笑着打招呼:“何姐啊,这几天没见你出门呢,赶巧神医也在,去我家坐坐。” 这姑娘叫韩小娇,她家算是离何澜生那最近的了。何澜生刚来也受了她家不少照顾,也算亲近。“不了,我们去韩木匠家商量个事。你爹后几天有功夫没,我那要盖个屋子正缺人手呢。你也过来,保准有你爱吃的。” “好嘞。”小姑娘笑的一口白牙,高兴的说:“收稻子还有些日子,这几天我爹肯定没事,我回家问问他啊。” 何澜生暗笑这姑娘也是个吃货,不忘嘱咐她一句:“再多叫几个人过来,这你爹熟。” “是咯是咯,神医回头要去我家坐会啊。” “好。”何无漪应了,韩小娇才笑着走了。 “走吧,回头去她家坐会,晚了韩姨得留咱们吃饭。”何澜生拉了何无漪说。何无漪却不说话,一直看着她。 何澜生被看的发蒙,摸了摸脸问:“脸没洗干净?” “没。”何无漪握住她的手,突然把她抱进了怀里,搂着她的腰点脚就运起轻功,“我抱你去。” “无漪,快放我下来,人都看着呢。” “不要。” 这语调,何澜生瞅着她笑:“闹什么小脾气?” 何无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眼神:“没有。” “不高兴了?我和小娇说了太久的话?” “不是。” “没让你说上几句?” “没。”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何澜生自个的心就够深了,但也想不明白无漪那小心窝在想些什么。明明有些吃醋嘛又说不是,何澜生心里偷笑,这不刨根究底的感觉还挺好的。 回神一看周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忙喊住她:“无漪,停下停下。” “到了?”何无漪看着右前方的破屋子问了声。 “哪里,我也不知道走到哪来了。上次给他隔壁家看病来过一趟的,我去问问。”说着就进了前面那家的院子,何澜生还没问出来,屋里正好出来一人,是毛栋。何澜生愣了下,见了也不好调头就走,便问:“韩木匠家在这附近么?” “那个……”毛栋也是惊讶她回过来,一个村东一个村西隔了不少路,傻站了一会才说:“在后头,从左边那条巷子走,走过两家就是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何澜生道了谢要走,又听毛栋问:“你家那要盖房子啊,要人帮忙不?”他手在腰侧的擦了擦,脸色有些红。 何澜生挺不愿的,张口便要拒绝,毛栋忙说:“我不是……你人好医术又好不是那样的人,我家里这样也配不上你,四娘就说说。” 何澜生挑眉,她是哪样的人她怎么不知道。回头一想,当初自个像个疯子一样逃过来,也的确会让人想多了。何澜生竟没想过有人私底下这样说她,脸色便难看起来,正要挥袖子走人,毛栋又说:“我想托你看看我家那牛,这几天拉肚拉的厉害,老法子不管用。我去给你家干两天活。” “澜儿问着路了?”何无漪见她进了院子没出来就过来喊她,见毛栋在那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行,哪天动手我喊你一声。牛带我们去看看吧。”何澜生还是应了,虽说心里有些不高兴。何无漪也没问什么事,只是去牵了她的手。 “诶,在这边。”毛栋引着她们往院子外头走,一边回头问何澜生:“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咋办。” 何澜生则看着无漪,她对动物这方面比人还不熟悉。何无漪果然就接着问: “拉的是稀的还是硬的,什么色?”何无漪脸色认真起来,一点都不像方才那温和柔弱的样子,毛栋在两人之间看了好几眼,才回了何无漪。 何无漪又问了些话,问的细了毛栋说不上来,呐呐的看了眼何澜生便低了头,绷着身体不说话走的飞快。何澜生被看得莫名其妙,转身对着无漪眨了眨眼睛,见无漪也是摇头,她便不说话了。可没走几步,手心就被掐了一把,何澜生忙抓住无漪作乱的手,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不让她乱动,还嗔了她一眼。 何无漪脸色一派平静,何澜生却觉得那眸子里满满都是笑意,何澜生也不由自主的笑开来,连方才有些臭的脸色都柔和了好多。耐着性子等事情完了,何澜生也不客套了,拉着何无漪就往木匠家赶。 毛栋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张了张嘴,有些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 房子就这样慢慢的建成了,何澜生里外打扫干净又开门开窗的晾了几天才搬东西住进去。零零散散的东西还真不少,当何澜生派人买的东西就一箱子。新屋里头布置一番,看着也像个家了。 忙完了何澜生里里外外的转了好几圈,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以前在路上住的不是酒楼就是买别人家的房子,药谷住的时候也不多,这回自己“亲手”盖起来的屋子,何澜生一想眼睛就红了。她们在外奔波了这么些年,要说对哪处有归属感,何澜生还真说不上来。 路过的地方太多,看过的景致太多,甚至连预见的人何澜生都数不清。 何澜生耸了耸鼻尖,突然间好想去问问无漪,能不能就留在这,外头什么都不管了,她就是个普通人做不得那么多,想要的仅仅是普通人的生活。 她不想再走了。 然而何澜生却只是靠着何无漪的肩,一句话都没说。 “嗯?”何无漪伸手抱着她,好似明白何澜生的心思一般去亲她,只是安抚性的亲吻,暖暖的唇瓣落在她的脸颊上像棉花团一样,何澜生闭上眼睛贴着她的;脸颊,吐出一口气就笑起来。“无漪,你就知道哄我。” “我亲近澜儿,还需要哄?”何无漪不以为然,复而又去亲吻她,两人的身体挨的进了,何澜生没站稳的退后一步,直接靠在了墙上。还是何无漪手快的护着她的肩膀,她倒是没觉得疼,有些想问她手磕到没,心思一散舌尖就被咬了。轻微的疼痛中又带些酥麻的感觉叫何澜生呼吸一滞,身子渐渐软在了她的怀里。 眼如秋波眉似远黛,情、动时的何澜生很美,糅杂着少女的青涩与妇人的成熟,面若桃红却又丝毫不羞怯。 何无漪细细的在她脸上逡巡了几次,低头还想亲她,却被何澜生掩住了唇。“我喊了小娇一家过来吃饭,得忙呢。” “澜儿……”何无漪不依不舍的抱着她,“你待小娇还真好。” “噗……吃什么飞醋,小娇多大的孩子。”何澜生笑出了声,“不就是给她吃了盘点心,你怎么一直记着。” 何无漪声调便低了下去:“我没尝到一块……” 何澜生正给她理着弄乱的衣襟呢,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吃的还少了?” 何无漪就不说话了。 “面粉还剩了些,想吃多少明天我给你做。”何澜生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笑着说:“只给你吃。” “好。”何无漪这才应了,而后又道:“澜儿若是喜欢这,咱们就不走了。” 何澜生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去看她,似乎在确定是不是幻听了,而何无漪的神色平静,那漆黑的眸子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底,何澜生高兴不起来。 “不了,铺子得有一年半载的我才能放心交出去,你不是还要去南诏的,谷里还等我们回去呢,念心和夏雨说是要过来我给驳回去了,路上来去也够折腾的……”何澜生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最后说不下去了,看着何无漪哭笑不得的说:“我……” 我了半天,也只是抓着何无漪的手没放而已。 ? ☆、第八十七章 琐碎 ?  纵然如何,往后的事情都搁置了下来。何澜生迷上了山里的小日子,将自家周围好好休整了一番,插了些柳条围了个小院子。可何澜生每天打屋门口一看,总觉得干净的过分了,院子里就放了着口水缸,空空荡荡的。 她一寻思,便拉着何无漪往山上走。 “澜儿想要去寻什么?”何无漪难得穿了件红衫,这些天被何澜生好好养着气色好看不少,这颜色明丽的衣服往身上一套,看着又年轻了好几岁。 何澜生越看越喜欢,还暗自夸了句自己挑衣服的眼光不错。“我想在院子移些花草,省得看着空。无漪,你说再让人挖个池塘怎么样?嗯,池塘边还可以搭个凉亭……”何澜生频频点头,没料被何无漪赏了个毛栗。 “澜儿可还要移座山来?” “只是说说,花草总可以吧。咱们也围了个园子,总不能慌着。”何澜生笑着说,“你也去看过药蒲的,移花弄草可难不倒我。”这也不是何澜生自吹自擂,大江南北的药园可有不少,管理药园的一个个都是园艺方面的好手,更不乏能人异士。何澜生这个当家的,药草方面哪里能差了。 何无漪看着她好不得意的样子就去捏她脸颊:“你啊,那遇到喜欢的你就带回去,我可不插手了。” “好啊。”何澜生想都没想就应了,爽快的答应后又有点心虚起来,说实在的她还真没亲自动过几回手。 最后定了三株玉兰,就因为玉兰像极了莲花,而且正好明年开春能开,何澜生请了几个人好生运下山来摘在院子里,便摩拳擦掌亲自照料起来。何无漪也不管,每天坐在门前看着何澜生浇水弄草的,似乎也是乐趣。 虽说只有三株,几日下来何澜生就觉得不行了。她日日悉心照料,盼着盼着玉兰的叶子愣是黄了,从叶子边缘开始泛黄,渐渐都蔫了。饶是何澜生熟知玉兰的习性,也无计可施。没办法又不好去找无漪商量商量,说了脸都没处放了。 无书、无人、无经验……哎,何澜生蹲在玉兰树下叹了口气。正巧看着□□忠他媳妇赶着两只鸡过去,何澜生忙喊了一声:“韩大嫂,等我一下。” 何无漪看着何澜生出去想喊住她,可看着何澜生拐了个弯不见了眸子便低了下去,脸色说不出的迷茫和担忧。 何澜生追着韩大嫂过去,见她忙着追那两只走散了的鸡,也上前去帮忙,跟着鸡尾巴后面转来转去把自个转晕了。韩大嫂见她脸色发白站不住的样子,忙扔了鸡去扶她:“小何,小何?” “嗯?”何澜生扶住额头应了句。 “你咋了,是不是病了?” “啊,没。”何澜生缓了一会好了些,不着痕迹的拖了她的手道:“打小就这样。” “看你身子单薄的,你抓只鸡回去炖着补补,还是当大夫的。” “不了不了,大嫂你先赶着鸡回去,这又走散了。”何澜生忙推拒道,前些天房子上梁她就送了两只过来,哪里还要得。 “哎,你跟我客气什么。老实说,何大夫对你怎么样?”何大嫂还真不管走散的鸡了,拉着何澜生一副长谈的架势,眼神戏谑的看了眼何澜生领口边若隐若现的红痕,又说:“说是女人该轻些,怎么也这么重?” 何澜生顿觉不好,捂着脖子退了一步,竟装不了淡定的红了脸。“不是,无漪才不是。”她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说好。这事也从来没有人和她聊过,真聊起来反而无从开口了。 “哎哟,我还说不得了。这居家过日子的,你们两个女子得多不容易,你也别里里外外都自个揽了。” “嗯,也没什么事。”想说点无漪的好来,见韩大嫂那眼神就知道专门在笑话她呢,何澜生蹦着脸,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何神医瞧着也不是能下厨的,小何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像了……嫂子跟你说啊,你年纪还小,那事别贪多,你这小身板风一刮就得倒了,比稻杆子还不牢靠。” “……”何澜生着实说不好出来了,只是摇头。隔三差五无漪也是不肯,哪里能算多了。最多是吃点小豆腐,她都快欲求不满了。但这是私密事,何澜生自然是闷在心里的。她倒是好奇韩大嫂怎么突然拉着她说这些,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哟,你别这样看我,我眼睛不瞎还能看不出来?村里头有心的都知道,就怕说了你们得走了。” “……有么?”平时有那么明显? 韩大嫂咧了嘴笑:“小何啊,不一会何神医准得过来寻你回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反正我心里比你有数。” 何澜生回头一看,没见无漪过来便收回了目光。也不和韩大嫂瞎聊了,催了催脚边的鸡说:“韩大哥也在家等着大嫂做饭呢。” “没事来说我家那些混事干嘛,他空有一身力气,有啥用的。”说完嘴里咯咯咯的开始逗鸡回去,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何澜生听了也只是笑笑,边走边问她:“大嫂,我想问问村里有谁懂种树的么?” “种树干啥,砍树的家家都会。” 何澜生想想也是,换了个问法:“那种菜呢,大嫂有功夫教教我怎么种菜,屋后面也好开个菜园子。” “这事我给忘了。家里头还留了些种,跟我去家里拿去。” “不着急,地还没翻。大嫂你就和我说说怎么种的。” “跟我客气什么,两菜籽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何澜生便应了,想着回头送个炉子过来,也算还了人情。两人赶着鸡一起往韩大嫂她家走,到了时天色就不早了。韩大嫂进屋子拿菜籽去了,韩忠正下田回来见何澜生在家门口杵着忙搬了凳子过来,如何也要留何澜生吃饭。 “无漪在家等着呢,大嫂给我点菜籽回家种,没什么事。韩大哥,大娘这些天可有什么不适?我方才去看了眼,身子骨硬朗了不少。” “这些天好多了,也不喊疼了。”韩忠正说完,他媳妇就打屋里头出来,“阿正,娘叫你呢,你快去看看。” “诶,来了。”韩忠正便挑了门帘进屋去了。 韩大嫂见丈夫走了,拿了菜籽给何澜生说:“何神医肯定等你回去吃饭呢,阿正那木头疙瘩啥都不懂。家里头没什么招待的,等哪天上山打了好东西嫂子我去喊你们过来……”正说着呢,屋外头就听何无漪在喊人了:“澜儿。” “你瞧瞧,寻人来了吧。”韩大嫂戏谑的眨了眨眼睛,“瞧你回头看了一路的,你们俩真是腻歪死人。” 何澜生被说的极不好意思,收了菜籽就往外头走。在门口就见何无漪站在那等她,何澜生张了张嘴却是说:“怎么过来了……” “回去吧。”何无漪去牵她的手,窝在手心里暖了暖。何澜生见路上没人,抬头就亲了她一口,将脑袋埋进了她怀里说:“走累了,抱我回去。” “啊咳……何神医啊。”韩大嫂追出门见两人抱在一起,咳了声,何澜生一听瞪圆了眼睛,忙从何无漪怀里跳出来。也不好去看韩氏,就低了头。 “家里刚出了一窝鸡崽子,出的早我也没时间照顾,小何想养着么?” “小鸡崽?”何澜生犹豫了下想拒绝,可见何无漪很想答应的模样就应了,“行,我养着看看。”便随了韩大嫂一起去抓小鸡崽,何澜生弯着腰就是抓不到,反而无漪一逮一个准,用两只手小心的包在手心里生怕捏死了。鹅黄色的小绒毛瞧着摸上去一定舒服,何澜生拿手指戳了戳它的小奶袋,结果被啄了一口。 何无漪还拿远了些说:“别闹,小心点。” “这么小多久能养大?” “得半年吧,大了就能下蛋了。平时给点剩饭吃就行,大了些再放养。”韩大嫂把老母鸡一抓了,拿了个干净的笼子装好给了何无漪,说:“就是有些脏,笼子里的铺的要时常换了。” “哦哦,那这样拿着回去没事?”何澜生看着一群只会咯咯咯叫唤的鸡崽,有些惴惴的问道。 韩大嫂说的倒是干脆:“没事。你记得喂水喂食就没啥,好养活。” ……是么,何澜生心里颇为不确定,看着何无漪在和老母鸡练斗鸡眼,咳了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了。拿了这么多东西还真怕待会韩大哥出来硬留她们吃饭,何澜生道了谢就和无漪回去。 “无漪,怎么想养这个了?” “你看她们多精神。”何无漪点了点母鸡羽毛下露出的小脑袋,笑着说:“我喜欢。” ……你确定不是当宠物玩?何澜生腹诽了一句,见她真是高兴也就笑了,反正没什么事。见她高兴,何澜生摸了摸鼻子说:“无漪,那个玉兰你怎么看的?” “澜儿没法子了?”何无漪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逗小鸡崽了。 “也不是……无漪你懂的比我多啊。”何澜生扯了扯她的袖子,“我帮你养小鸡崽嘛。” “我会养的。”何无漪把笼子单手提到一边去,还不让何澜生看了。 “……哎”这回何澜生瞪圆了眼睛,见她还真护得紧,哼了声自个往小路回去了。刚走了两步就被何无漪拉住了:“澜儿恼了?” “有。” “恼什么?” “不知道!”何澜生硬声硬气的说完,回头对着她就笑。 何无漪眸子里的光一时都柔了,拉着她说:“傻笑作何,夜了快些回去。” “那回去给我看看那三株玉兰,我没法子了。” “好。澜儿冷不冷?” “不冷。”何澜生还是靠近了些何无漪身边。两人一路牵着手回去,天边的黑幕渐渐拉下,她们身后的明月冒出了头,却被云挡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 ☆、第八十八章 再叙 ?  村里头待着安静,来来回回也都是没石头大的小事,何澜生平日得空了也会被拉去听听家常,每每被调侃了就拉上无漪过去。说来也奇怪,村里女人们当着无漪的面什么都不说。何澜生问呢,她们也不说。为此她总感觉被差别对待了……好在每天逗鸡种菜还没什么闲的,村子里家长里短的也说不上几句。 眼看快腊月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何澜生早早就穿上了棉衣,一大早起来看着外面都落霜了哆哆嗦嗦吃了早饭又窝回了床上。嗯……确切说是拉着何无漪一起赖床,两人抱在一起舒服的很。只是外面鸡咯咯咯的叫了一声又一声,催着何澜生放它们出门。 “天这么冷,放它们出去没事么?”何澜生把耳朵都闷在被子里,只露出点小脑袋。何无漪怕她冷着又把被子拉上了些:“不放了,我去把院子关严实些。”何无漪一动冷风就窜进来,何澜生忙拉住她:“别,等丘沙回来去弄。 “丘沙去哪了?” “出山接念心她们了。我昨天才收到的消息,忙的忘了和你说。”何澜生揉了揉腰,小云昨天把后院菜园的护栏给踏破了,还偷吃了不少菜,然后家里一群鸡又跑进去逛了一圈,菜园子都被作的不成样了。昨天修护栏就修了大半天,睡了一晚起来还腰酸背痛的。那群小东西养大了就知道跟着小云一块闹事,明天全炖了算了。 “嘭…啪…”屋外头突然两声巨响,何澜生惊得差点坐起来,探出头就听外头那一声声叽叽咕咕的鸡叫声吵得热闹。嘴上啧了一声,简直要造反了,好日子过久了? “我去看看。”何无漪披了衣服起来,回头用被子把何澜生裹成一团,“天冷,你再躺会。” “哦,那你快回来。”何澜生刚露出眼睛就被何无漪拿被子蒙住了。“……”她龇牙咧嘴一番,翻了个身继续睡。只是被子里没了无漪何澜生一会就觉得冷了,山里头寒气重,她又是个怕冷的,被褥盖了两层还不行。正冷着呢,被子就被掀开了,何澜生打了个寒颤却伸手去抱何无漪,八爪鱼似的缠着她。 “我身上凉。”何无漪说完,何澜生反倒越发往她身上黏了,还理直气壮的哼哼:“暖和。”不一会,无漪身上就暖了,暖的和炉子一样。丘沙说这是内力外放,何澜生不懂什么武功却也能明白一般人做不到,而且会很耗精力。只是一会,何澜生便叫停了她:“别了,够暖和的。院子里怎么吵吵闹闹的?” 何无漪依然把手掌抵在她的背上,摇头说:“院子的门倒了。” 好好的怎么会倒,何澜生抽了抽嘴角,肯定是她家的好马闹的。无漪对小云纵容的她都吃味了,一想园子里的菜都白种了何澜生的腰就开始疼起来。在被子里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不舒服,不免泄气道:“无漪,我懒得动弹了。” 何无漪也不说话,只是眉尾微微的挑起来像是故意打趣她。何澜生就滚到她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说:“不许笑。” 何无漪看着她的眸子说:“哦?我何时笑了。”她眨眼睛的时候睫毛唰在何澜生的脸上,何澜生觉得痒就躲了去,何无漪觉得好玩便又追着她,一追就把何澜生压到了身子下,何无漪捏着她通红的脸蛋笑着问:“澜儿躲什么?” 这模样哪里像平素温和认真的何大夫,分明就是谁家的小丫头,还是个爱捉弄人的丫头片子。何澜生偷偷翻了个白眼说:“痒。” “哪里痒了?”何无漪把脸蛋凑到她眼前试了试感觉,就笑了,“澜儿再眨眨。” 何澜生偏不,亲了她一口就扭过头去,她暗自用上劲想翻身奈何能没力气只好任命的作躺尸样。何无漪被亲了就笑,笑意满满又凑上去说:“那再亲一口。” 何澜生没由来的红了脸,哼哼两声搂着她要亲。何无漪还真就只给何澜生亲了一下,再多的就没了。何澜生的小心思被勾到半空就落了下去,如何肯依。她咬着嘴唇幽怨的望着何无漪,何无漪却是笑意不减的说:“之前讲了周易,和我说说。” 何澜生睁大了眼睛,心里哀嚎一声,满脑子只有呜呼哀哉了。 何无漪见她精神都蔫了就去捏她脸蛋,“澜儿,你啊你……” “你晓得我最不喜欢那些。”何澜生龇牙咧嘴的嘟囔,医书就罢了还让她去细读道学简直要命。话说完半天都没听无漪说她,何澜生心里又颇为不自在。便去扯她的袖子小声的唤她:“无漪,无漪…”声音软软的打着弯,分明是撒娇的模样。 她喊了几声,何无漪才松了手说:“唤我作何?” 何澜生笑了笑,把脑袋靠在她胸口:“好听,想喊几声。” 何无漪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就差没说她插科打诨不务正业了。何澜生才不管,玩着她衣襟说:“你念书好听,我尽顾着听你说话去了,怪不得我。”闲来无事时,无漪总诵些书给她听,一声一声都透着韵律般,何澜生听得如痴如醉但真没记住多少。 “胡闹。”何无漪说了她一句。 何澜生就笑着回:“都是你惯的。”她不喜欢那些,也不像以前那样逼着自己硬啃下去,心里头笃定了无漪会由着她,不是无漪惯出来的还能是什么。 “惯坏了,没小时候乖了。”何无漪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想听什么?” 何澜生想了一圈,眸子一亮说: “我给你唱一曲?” “好啊,澜儿唱什么曲?”说着见她又把手往腰上按贴着她的手在那处捏了捏,见何澜生眉目间松了口气的模样便问:“昨天累着了?” “有点酸疼,忙的一时忘了。”何澜生自知要遭,也不敢去看何无漪,装乖的去缠着她,“不是什么名曲,我听别人唱过几次,记住了调子。”心里酝酿一番,便开口哼了出来。调子舒缓,像是在说故事般,总能触碰着心里最柔软的那块。 何澜生默默的在心里念着零星记住的几句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她哼了几句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重复着那一小段旋律,不知怎的,眼睛越来越酸,到后头竟哽咽的哼不出声。 当年她不敢听这种歌的,更没想过有天会唱出来。 “很好听。”何无漪抱着她,闭上眼睛也轻声哼起来,同样的一首旋律,何无漪唱的时候却与何澜生不同,若说何澜生期盼过多,那她便是平和,平和又温暖,三两声里皆是生活。 何澜生听着听着就破涕而笑,只觉得没有比何无漪更让她暖心的了。又躺了一会,见外头的霜雾都散了,何澜生才爬起来。起来时何无漪给她裹了又裹,愣是把她那小个子包成了个大粽子。何澜生艰难的伸着胳膊,忍不住把衣带给松了些:“穿这么多都走不动了,你说念心她们中午能到么?” 何无漪又给她系了回去,说道:“路上不好走,恐怕要晚些。” “我看也是。嗯,我先去准备些念心和夏雨喜欢吃的。”何澜生说,“快一年没见她们了,我也挺想的。” 她一说完何无漪就不高兴了。“澜儿很想念心和夏雨?” “想啊。”何澜生眨了眨眼睛。何无漪便欺了上前,“想不想我?” “天天见的,想什么呢。”何澜生回头去叠被子,想着无漪最近醋坛子越发的酸了,都能酸倒了牙。 “不许。”何无漪说,握住她的手说:“澜儿只许想我,念心她们也不许。” “我才不想你。”何无漪见她说的认真,侧头亲了亲她说:“我只爱你。” 何无漪拉着她没松手,几次开口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便闭了眼睛去吻她。何澜生笑眯了眼睛,也不管其他了,纵容着何无漪那别扭的心思。 且说念心和夏雨翻山越岭的赶了一路总算是到了村里子,念心她们进村的动静也挺大的,念心念着山里头没什么东西,专门带了几人跳了两担子东西过来,一行人可以说浩浩荡荡的进了村,领路的是个留在村外的手下人,丘沙却不在其中。 “夏雨啊,少谷主肯定受了不少苦。你说你怎么就不听我的,挨到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念心边走边叨叨,一步赶一步的往何澜生住处去。赶得急被冷风呛了几口便咳起来,咳得厉害好半天都没停下来。 夏雨皱着眉拉住她:“你慢些,就几步路了。” “咳咳,咳咳……”念心咳得脸蛋发红,显然是路上受了风寒。夏雨有些担忧,又将她拉后了些:“你也顾着自个点。” “能有多大点的事。”念心被拉着手脸色更红了,低了头没再说话就和夏雨并肩走着。还真没两步就听带路的人说到了,念心一着急就直接推开了院子进去,迎面就是一群鸡飞了出来,叽叽叽的半点不怕生人。还是后面的夏雨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勉强避免念心被扑了一脸。 念心愣了半天忍不住念了句:“……哎哟,谷主啊,这这这,养得都什么鸡。”念心也是一语中的,推门出来的何无漪一听就问: “是我养的,有何问题?” 念心哪敢有什么问题,一听声音就笑了,拉了夏雨一起进了院子,高高兴兴的喊了句:“谷主,谷主诶。”瞧着何无漪气色红润心里也放下了,只是往她后面看了几次没见着何澜生又问:“少谷主呢?” “在屋里。”何无漪笑着颔首,“进来吧。” 念心便忙不迭的进了屋。这会何澜生正红着脸继续叠被子呢,心里头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幸好是那群鸡吵了一阵,这要是念心和夏雨闯进来保准得看了去。何澜生叠完被子拍了拍发烫的脸蛋,这手刚拿起来念心就进来了。 “少谷主,哎哟,是不是冷着了,脸怎么这么红?”念心上前试了试她额头,一摸烫的很,忙拉着往何无漪身边去了,谷主你都不看看……” 何澜生发窘,嗔怪的看了眼何无漪,拉着念心说:“衣服穿多了发热,念心你们快去歇会,路上肯定累了。” “哪里累,还没谷里头走两圈都比这路远。”念心话落就咳了几声,“我瞧着少谷主没事就高兴,真像是大姑娘了。”说着自个又去招呼人把那两箱子东西抬进屋里来,“我给少谷主做了好几套衣服,这时候正好穿。” 何澜生哭笑不得,打发了人硬拉了她坐下:“念心你受了风寒,先让我看看。” “诶诶,少谷主……”念心一愣就红了眼睛,坐着椅子上抹眼泪说,“夏雨总嫌我念来念去的,没少谷主半点好。” 她一说夏雨就沉了脸,何澜生笑了笑,虽没问她们之间如何了,但看这样子也没改变多少。不过念心这几年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不少,岁月当真不留人。何澜生下意识回头去寻无漪的身影,见她好好地在那便收回了目光,连神色也敛了起来,叫一旁坐着的念心捉摸不透。 何无漪却是道:“事情匆忙我未曾和你们说,七月初三澜儿与我”她这么突然的开口何澜生差点没回过神来,一想忙打住她说:“事情等念心歇了会再说,念心的病没事,开两服药就好了。” 念心却是个实在性子,听何无漪话说了一半心里就着急,忙问了道:“什么事,谷主你说。” 何澜生不太想这个时候说出来,难得见上一回,刚见了面恐怕闹的大家不开心,便对夏雨使了个眼神说:“我备了念心你们喜欢吃的,夏雨你跟我来煎药,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念心可是不依:“少谷主你有啥事瞒着我俩?咳咳……”想起那时候谷主突然要了那份敕旨过去,心里头不免有些怕,“少谷主是出了事?” 何澜生被她追着问脸色便有些红,对着念心和夏雨,心里忐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何无漪便牵了她的手接着说:“澜儿与我在襄阳成了婚。” “咳咳咳咳……”念心突然咳得惊天动地的,看着何无漪满脸不可置信,像是看鬼怪一般,一边的夏雨也好不到哪里去,见她咳得厉害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念心心里慌得不得了,拽着她的手死死的扣着,一时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何无漪垂着眸子,叹了口气:“此事怪我。夏雨你好生照顾她。”她也没再说别的,拉着神色不好看的何澜生出去了。入冬之前,何澜生就备了不少驱寒散热的药,药是抓了,她脸色也一直不好。屋里头传着念心的咳嗽声和哭声,何澜生有些担心:“无漪,念心她们怕是吓狠了。” “她们往后也会知晓。”何无漪回了句,眸子里有些寂寥,“如此也罢。” 何澜生陡然有些说不出口的心酸:“过些日子就好了,她们心里早就清楚的。你来煎药,我去做点清淡的给念心吃。”念心那性子软的很,慢慢说几次可能就好了。何澜生心里有谱,只是撞了撞何无漪的胳膊: “下次和我商量商量,念心都病着呢。” 何无漪却甩了袖子走了,看都不看她一眼。何澜生莫名其妙的的眨了眨眼睛,忙追了上去:“怎么了?” 何无漪取了药罐煎药,没搭理何澜生。何澜生一看还真恼了,好笑的说:“那我不提念心总是了,你煎了药送过去,好好和她们说几句。”何澜生给炉子生了火,又靠着她添了些柴就打算下厨去,何无漪却拉着她要吻。 何澜生还真有些奇怪了,问她:“怎么了?”何无漪却是没让她再说出话来,强势的连何澜生招架的力气的没了,脸颊上逐渐染上诱人的红潮,连带着呼吸都不稳起来。何澜生心里直呼要命,难耐的贴着她,只是这厨房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双眸子都能滴出水了,也不知是羞得还是窘的。 何无漪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道:“我虽错了,可世人言语与我何干。”那一刹那的睥睨风华,还真闪着了何澜生的眼,可回头一想只觉得这句话真真是…孩子气极了。 “是是是,下次你不许这样了。”她心里苦笑,暗骂无漪呆子,怎么尽晓得点火不知道熄的。 ? ☆、第八十九章 饺子 ?  一折腾何澜生后背出了些汗,她衣服穿得多,里衣贴在身上黏的很不舒服便推开了何无漪,回头又瞪了她一眼,眼神幽怨之极。可见她神色正常,心里也明白她没那心思,搂搂抱抱的就爱和自己腻在一块。但是……何澜生忍不住去拉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很烫,何澜生眼神一亮去用小拇指在她手心里挠了挠,何无漪刷的收回手脸红了。那从领口涌出的红潮一眨眼就遍布了无漪整张脸颊,何澜生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见她还装模作样的看着药就笑出了声,笑了半天无漪也没个反应,何澜生晓得她性子矜持,这会被她抓破了必然害羞着呢,只是心里痒痒的很,非得挤眉弄眼的靠着她说:“原来无漪也想的。” 何无漪侧过了脸,脸颊却更红了。何澜生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竟被撩拨的口干舌燥,忙不敢再看,哑着声音说:“药快好了,你看着些。”不敢多待,生怕被勾的脑袋发晕做出些什么来。这时屋里头念心刚歇下去的咳嗽声又起来了,她暗自掐了一把才算稳住了心神,暗骂自个糊涂,这都什么时候了,念心还病着,夏雨要是过来看到了还了得。 方才那浮动的气氛一时就冷了,何澜生咳了声道:“你记得再给念心看看,我去做饭了。” “嗯。”何无漪应了句,等了一时半会汤药好了便端了出去。 念心这时还在客厅里,又咳又哭的半被夏雨抱着,嘴里不着语调的说着什么又被咳嗽声掩了过去。夏雨见她如此一双眉也皱成了半壁山丘,连连叹气只道是命。谷主当初非得要个孩子,她们原想亲生骨肉往后也能照应些,到如今…… 夏雨不愿再想,一想起何无漪说的话都能把她神魂震散了,只得拿话劝上几句:“你我早有料想,又……” “又什么…咳咳,天底下哪有做娘的娶女儿的,谷主怎么做得出如此荒唐的事!”念心怕的发抖,“夏雨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这事传出一分半点她们该怎么活啊……”她光是想一想那唾沫星子就能淹了谷里。 夏雨不答 ,见何无漪推门进来张了张口却被示意先出去,犹豫了会还是走了。 念心低着头不去看何无漪,一昧的拿着帕子擦眼泪。她是何家的家仆,打小陪着谷主,可以说是老夫人亲手教养的,说是侍女但心里却是拿何无漪当妹妹看的。 何无漪端了药碗在她旁边说:“先喝了药。” 念心哪有什么心思喝药,脑子里乱成一团突然朝何无漪跪了下去:“谷主……”她两眼通红,抓着何无漪的裤脚任何无漪怎么拉她也不起来。 “跪着作何,起来。”何无漪蹙了眉,奈何念心却哭得更加厉害:“我愧对老夫人,没照顾好谷主,我,是我对夏雨起了那不堪的念头,是我带坏了少谷主,我该死啊…” “念心,你多想了。”何无漪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莫要担忧。” “谷主啊!”她哪里能不想哪里能不怕,这乱了伦常啊!念心眼里满是惶恐与不安,可她看着何无漪脸色平静,仿佛她置身事外一般。念心看着看着不禁发愣,呐呐的问了何无漪:“你…” 何无漪见她静了不少,便托着她起来。 “念心,澜儿与我一起,委屈了她。”何无漪沉默了一会,才又道:“我这个做娘的,已是毁了澜儿一辈子。” 她说完眼眶就红了一圈,连声音都低了下去:“不过一场婚事,我允了她又算什么……” 念心听得两耳轰鸣,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想往后她们都去了,少谷主无儿无女孤零零的在这世上飘着,又悲从中来:“老天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何无漪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间血色尽失,白的吓人。 何澜生在厨房忙了好半天还没见无漪拿药碗回来觉得纳闷,屋子里的声音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没一点动静,何澜生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匆匆做了几个菜就停了手。刚打算端菜上桌就见无漪拿着药碗回来了,忙拉住她问:“怎么这么久,药喝了没?” “喝了,念心睡了。”何无漪颔首,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何澜生见她心思怔忪,便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和念心说了什么,脸色这么白?” “嗯。”何无漪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而后又愣了好半天才说:“没什么,方才想了些事。澜儿饭好了没,我都饿了。”说着眼神便往灶台上瞧,鼻尖动了动像讨食的小狗一般的。何澜生本想拉她再问问的,见她这般馋相只好作罢:“好了,过来端上去……”何澜生一个转身回头就见她拿了筷子在那偷吃,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端上去大家一起吃饭。”见她嘴边沾了点汤汁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去吧。” “澜儿与我一起去。” “是不是念心说你了?”何澜生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好笑的问,她倒想去说上几句奈何念心和夏雨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正事素来无漪做主的。不过无漪这性子一根筋固执到底,肯定得伤了念心她们,不过撮合她们怎么样? 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管它南北西东。 这心思一起,何澜生便偷笑起来。只是现下不好说,她便掩了笑意拿了碗筷进屋。厅堂里不见人,方才念心打开的箱子还没合上,椅子倒了一张,何澜生微微蹙了眉,放了碗筷去收拾,何无漪要帮忙她摆手让她去端菜去了。收拾的差不多时,右手边的房门就开了。何澜生见夏雨一脸沉默出来,小声的问:“还好?” 夏雨颇有些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点头。 “……”何澜生顿了下,“那先用饭吧,你吃完歇一会,我给念心留了。”她扶好椅子要去摆碗筷,夏雨忙上前抢着做了。何澜生便取了主位的碗盛了碗汤,边问夏雨:“这段日子谷里还好?” “都好,大家都盼着少谷主能早些回去主事。” “快了。最近事多,无漪想着也是尽快回去。”何澜生仔细的把碗里浮着油去掉,挑的干净后又端回了主位上,眼神便往门口去看,显然是等何无漪回来。 无漪素来爱清淡的,鸡汤油腻,何澜生习惯性的给去掉,这些事她做起来丝毫不觉得什么,但看得夏雨却是叹了又叹:“少谷主,你可还好?” “好啊。”何澜生直视夏雨认真的说,“现在这样,我很好。”她目光微微一荡,嘴角自然而然的荡出一抹笑意来,“我便是死了也够了。” 那似是说笑的语气却无端的让夏雨心里一惊,急急的道:“少谷主胡说些什么话!”她极为忌讳何澜生谈死字,又斥了一句:“少谷主年纪轻轻的,别想那些!” “澜儿又想什么了?” 何无漪端着菜进来,后面跟着迟来的丘沙。何澜生给她拉开椅子笑着摇头说:“说笑呢。你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了?”何澜生暗暗给了夏雨一个眼神,示意她千万别把方才的话说出来,无漪要是听到了又得恼了。 “遇到丘沙就说了两句话。”何无漪挑眉道,“澜儿才是贪吃货。” 何澜生笑了笑,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说:“把汤喝了,一会得冷了。”见无漪喝了才拿起筷子用饭。 一顿饭吃完,天色就隐隐有些暗了。夏雨抢着去收拾饭桌,何澜生得了闲也没什么事,挨着何无漪坐了说:“晚上吃什么?这天阴的也太快了些。”何无漪身上暖和她又挨得近了些。 “吃饺子,快冬节了。”何无漪握着她的手,“冷不冷?” “刚吃完饭哪里会冷,无漪和我去包饺子吧。”何澜生抽回手站了起来,因为夏雨和念心在她也有些顾忌,连动作都收敛了些。何无漪觉得手里空空的便又去牵她,何澜生挣了挣没挣脱,便由着她了。 厨房里夏雨在洗碗,见她们并肩过来就说:“谷主带少谷主回去坐,没什么事。” “屋里还有些白面,咱们包饺子吃。”何澜生接了话说,“坐着也没事,夏雨去喊丘沙一起来帮忙。” “这些事我们来做就是。”夏雨拦着何澜生,何澜生便无奈的说:“这天的冷死了,夏雨你总不能让我一直躺着吧。去吧,顺便看看念心醒了没,也好让她吃点东西。” “是,是。”夏雨连连应了,心里却诧异万分,少谷主何时如此亲厚了。眼神不由越发疑惑,回了句:“少谷主不必如此。” 何澜生也好生奇怪:“怎么了?”一旁的何无漪则笑着去捏她的耳朵,还不忘说她:“傻里傻气的。” 何澜生脸色便红了,不好意思让夏雨在旁看着,便差了她快去。等她走了才说:“你又闹我,夏雨还看着。” “哦。”何无漪应了声,低头去亲她:“那夏雨走了,就不碍事了。” 何澜生噗嗤笑了出来,没好气的说:“谁和你闹了。去米缸旁拿白面过来,一会晚了赶不上。” 何无漪脚下如飞,还真是一点都不稀罕她那绝顶轻功。何澜生对此见怪不怪,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给她,拿了个菜篮子便去后院摘菜去了。何无漪见她出去了,放下白面也跟了上去,挨着何澜生一起,怕她走丢了一样。 菜园子昨天被那群鸡糟蹋了一番,一颗颗白菜啄的跟秃了头似的,难看死了。何澜生转来转去没挑出个好的来,只好问无漪:“咯,想吃什么馅的?”那眼神就差没说,咱家的菜还能掰出几瓣来,你养的好鸡。 何无漪昨晚上被念了好几次,哪里能不知道她说什么,当下颇为闷闷的说:“鸡肉馅的。” “好,咱杀鸡去。”何澜生当即把篮子一挎,要走。何无漪自知有错,便也闷声不吭的跟着。何澜生去拉她:“和我去小娇家摘点,有些冷你挨我近点。”何无漪便去抱她,小心的护着,连同一路的冷风都挡了。 去了韩小娇家没少拖着聊,念心她们进村的事情自然是看见了,韩姨瞧着阵势挺大的还特意多问了几句。 “是家里人,见我们好些日子没回去就过来看看。”何澜生回道,招呼一旁忙针线活的韩小娇,“今天家里包饺子,姨和小娇都去吧。”这话一说完,何无漪就拉了下她的袖子。何澜生扔了个白眼,无漪你的气量呢? “好啊好啊。”韩小娇一听就把针线一放,囔囔的要去。韩姨无可奈何,拗不过自家小女儿只好放了她跟何澜生过去,“我就不过去了,她爹还在呢。” 何澜生也就应了:“那行,晚上我让她给姨带点过来。” 韩小娇见逃得了家里无聊的针线活,高高兴兴的挽着何澜生就走。何澜生一愣没抽出手来,何无漪连她袖子也不扯了,甩了甩袖子率先就推门出去。何澜生忙借着理衣服收回了手,偷偷的去瞧无漪的脸色,只觉得无漪不说话时透出份难出其右的气度来,看的何澜生好生喜欢。也难怪村里妇人们都不敢当着无漪的面说些歪话,何澜生点点头,又腹诽道,明明就是打翻醋坛子了。 回了家厨房里夏雨已经和了面,丘沙拿着把匕首使的一手好刀工,面团一小块一小块分的均匀齐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得一旁的韩小娇大呼厉害。何澜生挑了挑眉,卷起袖子打算露一手,何无漪却拦着她说:“天冷,脏了就换。” 五个人都挤在厨房里其实没多少能伸展的地方,况且她衣服穿得多,何澜生虽有些不愿见无漪拦了也就应了:“好吧。”取了刀开始剁肉馅,旁边韩小娇已经抢着洗菜去了。 夏雨忙着和面,见何无漪干杵着就说了句,“谷主出去吧,屋里头乱。” 何无漪脸色颇为不自然的甩了甩袖子,甩的桌边的面粉扑了一脸,耳朵顿时红透了。何澜生忍着笑去拉她,回头与夏雨说:“无漪来学来着,咳……”一时笑岔了气,被口水给呛着了,咳得脸通红通红的。 何无漪给她拍背,沾着些许面粉的眉毛抖了抖竟是没说出一句话来,模样竟有几分委屈。何澜生心里一软忙说:“不会我教你呢。”待调好饺子馅,就动起手来。她手指纤细漂亮,动作流利,饺子皮乖乖的在她手心翻出精巧别致的花样来,教人赏心悦目。 何无漪觉得好看便取了放在手里摆弄,何澜生见她喜欢捏了张饺子皮又包了一个,这回又是另外的样式,看得何无漪眼睛都亮了。两人在一起,不经意间旁人再也插不上一句话。 夏雨时不时看上一眼,而后又深深的叹气,眉目间尽是愁苦。 ? ☆、第九十章 沐浴 ?  吃完晚饭时天色已经大黑,何澜生喊夏雨送小娇回去。何澜生收拾完碗筷,喊着何无漪去水缸打水,厨房里又生起火来。何无漪也没什么事,便也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灶膛前取暖。 “丘沙呢,吃了饭就没见她人。”何澜生自个也纳闷,近来也没事丘沙那面瘫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去村外头住了,想必这边吵。”何无漪一手拖着腮帮子说,一手不断的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何澜生看的手痒就伸过手去摸了摸,指尖温暖的触感传来她更是舍不得收手,没什么心思的回了句: “也是,你说她一个人来来去去的多不好。” “澜儿想做媒?丘沙啊……”何无漪蹙着眉想了会,摇头道:“不好办。” “……丘沙跟块石头一样,也没见她对谁上过心。”何澜生拨了拨炭火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问,木柴噼里啪啦的烧着,锅盖边缘渐渐开始冒热气,厨房里的雾气渐渐重了。何澜生起身看了眼,见还没好又坐下了,侧头见无漪一直看着自己不由笑了:“你看什么呢?” “澜儿想说何事。” “你就知道我有事和你说?”被看破了何澜生嘴上犟了一句便直接说了:“是念心和夏雨。你也清楚念心对夏雨有情,她们蹉跎了这么些年,你看是不是……” “哦。” “哦什么哦,你这个呆子。”何澜生见她这幅不解风情的模样就气的牙痒痒,“我是小辈说起来念心总不听我的,反而拿话来劝我,你留个心别拦着她们。” 何无漪点了点头,却说:“恐怕不能成。澜儿,你也莫要强求。” “我清楚的,”何澜生见她不反对心里就挺高兴,依着她又说了些琐碎话。不一会,锅沿冒出的热气多了,何澜生收拾了下灶膛口便起了身说:“去拿屋里头的衣服过来,咱们一起泡泡澡。” “水可有多?” “有呢,我再给夏雨烧一锅。” “夏雨回来了,让她过来看着吧,咱们去屋里。” “屋里头溅得到处都是,弄得一地的水多不好。”何澜生不依,本来厨房也是新盖的,也不透风,地方虽说不大将就下也可以。泡个澡不就图个舒服,那么麻烦干什么。偏生何无漪就是不依:“不碍事,扫扫就好。” 扫起来也麻烦,大冬天的屋里头淌水还不冻死人,再说以前也是在厨房洗的,做什么非要搬去屋里,何澜生想想还是不方便,就说:“倒水也累人,厨房有火还暖和些。” “澜儿。”何无漪去抱何澜生,挨着她的脸颊亲了亲:“去屋里,可好?” “不去。”何澜生不为所动,平白这样必然有怪,挑了眉去看她却不料脚下一空直接给抱走了,弄得哭笑不得。“……哪有说不过直接动手的,君子动手不动口,你羞不羞。” “我是女子而非君子。”何无漪笑着将她放在床边,“我去打水,外头冷别出去。” “是,小女子谨遵。”何澜生从善如流的屈腰作了个礼,本想逗逗她结果被何无漪赏了个毛栗:“不许闹。” 何澜生就笑,推她快去打水过来。 何无漪出了门就遇着刚进来的夏雨,脸上的笑容一时就散了,敛了神与她道:“回来了,事情如何?” “去南诏的弟子还没消息,丘沙在动用江湖中人。”夏雨皱眉,又劝道:“江湖人狡诈非常,素来无法无天,不可相与共事。” “只此一次。” 夏雨见没有回转之意也是十分诧异,自去年少谷主受伤后谷主便一直搜寻各路奇书异文,之后更是让她瞒着少谷主派人去往南诏那等荒蛮之地,寻什么南诏秘术。此间种种,哪里像是大夫做的,简直荒唐。夏雨还要再劝,何无漪却是道:“念心醒了你去看看,其他我自有分寸。” 夏雨无法,心里清楚谷主不想说就是老夫人在世都不一定问的出来,几番迟疑还是应了她的话,折回房里去了。进屋一点灯就见念心穿着件单衣坐在床上,夏雨吓了一跳,忙扶了她睡下:“这大冷的天,你不要命了。” “水,我渴。”念心伸出手说,一向圆润的脸此时在灯下看着蜡黄蜡黄的。夏雨忙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早先也是跟着谷里的先生学医,只是后来在何无漪身边忙就疏于医术,但多少有些底子在,替念心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少谷主的医术精进不少。” “咳,出了一身汗。这嗓子还有些痒,咳咳……”念心喝了水说话都好了不少,精神头一起来突然问:“我怎么睡过去了,谷主呢?” 夏雨有些不解:“不是你困了过来睡的?” “我,是么?”念心一想着何无漪与何澜生的事头就疼起来,索性闭了眼睛道:“我巴不得干脆一觉睡死过去,去了也好服侍老夫人。”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19节 “胡说什么,一个个的都想那些!”夏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背着她坐在床边。 “只怕我都没脸去见老夫人了,夏雨,你说怎么办是好?”念心愁的心口疼,拿拳头锤了几下又开始咳起来,一声催一声的停不下来。夏雨忙扶了她起来顺气:“你省着点心,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我能省心么,我要是早知道,我……”念心到底没说出个啥样出来,只得默默把话咽了回去,神情恹恹的。夏雨看不过去,只好安慰道:“谷主素来有主意的,少谷主也大了。” “我也原想谷主不会走到这步,你看就瞒着咱俩了……七月初三的事过了这么久才说。”念心本就堵着气,到后面想想少谷主一声不吭就嫁了心里也酸起来,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连杯喜酒都没喝上心里老大不高兴了。况且女子出嫁是人生大事,一没亲朋好友二没个见证的,一想到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场面就抹了眼泪,哭着说:“你说谷主她们对不住谁了,世上打着灯笼难找的人物,怎么……”天理伦常,乱了终归要遭天谴的。念心心里总是怕,更怕的是往后她们先去了世上没个人护着谷主她们的…… “我看谷主这样心里怕是有事,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如此的。”夏雨隐隐约约觉得要出事,又摸不着什么,丘沙也是块石头,任她如何问也不肯开口说。 “什么事,夏雨你别吓我。”念心一听也觉得不对来,这两年事情一件接一件,谷主莫名其妙还带把剑在身边,黑不溜丢的怪吓人的。她一寻思,总觉得中午谷主是说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夏雨见她怕的脸色都白了,也不敢再说,只得拿话安慰她:“谷主不一直爱藏事么,许是有心了,你也知道她若是想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少谷主又千依百顺的,哪能不依她。” 念心被她一惊一乍唬的心肝跳,见她又唤了口气不免气的去推她:“你又来糊弄我。”连带着身子也翻了过去。夏雨给她掖了掖被子说:“少谷主还给你留了饭,你吃点。” “我吃不下去,要吃你吃。”她心情不好说起话来口气也不善,说完就听人出去了,也就闭眼不搭理了。气着了就气着了,她才不一辈子都拿脸去贴着她。 那边何无漪提了热水进屋,正给何澜生束发。热水蒸腾的雾气沾在脸上有些湿,何澜生坐了一会还没好有些不耐:“好了没?” “快了。”何无漪将她一头青丝高高的盘起来,露出何澜生那张白生生的小脸,再用簪子定住。 “头发又长了。” “又不长个子,光长头发有什么用。”何澜生还盼着能比无漪高呢,结果到她鼻尖那就不长了。顺手将耳边几缕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试试了水温刚好便扯了衣带。半年多来什么事没做过,何澜生私下里脸皮厚了不少,边脱衣服还能说上几句:“无漪你喊夏雨去烧水没?” “忘了。念心醒了,她会去的。” “哦。”何澜生跳进浴桶里,热水没过肌肤的感觉舒服的她眯起眼睛,笑着书:“无漪快过来一起泡泡,好舒服。” 雾气腾腾中那微笑的脸若隐若现的,连着声音都被房间里的水汽缠住了,何无漪仔细看过去,只见何澜生微微仰头,下巴尖的水滴滴在白皙的脖颈上,而后一路下滑…何无漪便侧过了头。 何澜生泡了一会还没见无漪过来,说:“水快冷了。”她就看着人站在床边不知道磨蹭什么,又去唤她:“无漪?” “嗯。”何无漪应了声才过来,何澜生本来没觉得什么,平素洗澡坦诚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脸红心跳的,只是见她开始解衣服下意识就睁大了些眼睛,盯住不放了。她原还没觉得什么,对上无漪有些羞恼的眸子才猛然回过神来,红着脸规规矩矩侧过头去,只是心思一时间就收不住了。 何澜生觉得脸烫的很,往脸上浇了些水也不见好,便靠在浴桶边竖直了耳朵去听声音,无漪步子动了,一步两步,何澜生盘算着不过十步的距离没料那幽幽的药香就涌入鼻尖,她便缠了上去。 浴桶里的水翻了两个波浪,打在边缘溅出些许的水花,屋内的雾气更重了些,氤氲中透着道不出的旖旎。 何澜生一缠上去就见无漪耳根都红了,突然就不急了,坐在她怀里笑着瞅着她。她爱极了无漪羞恼时的小模样,偏生体力不行在下面的时候居多。 何无漪许是受不住她那眼神,拿了澡巾说:“别闹。” “那我给你擦。”何澜生抢了过来,心猿意马的洗着洗着指尖就沿着她手腕一直到了胸口,凝神一听便听得见胸口那跳的飞快的心跳,连指尖都感受出上下的起伏,一抬头就撞进那双极美的眸子里,何澜生到底没忍住吻了上去。 她们本是一体,温存缠绵亲密无间,就差打碎了和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一会,何无漪才腾出空隙来说:“水凉了,澜儿,澜儿……”她声音喑哑低沉,滴水的脸上还带着潮红,再不复以往那般的素淡。何澜生手脚泛软的倚在她身上,由着她抱起来。 一出来何澜生就觉得冷了,连同方才那份旖旎都散了不少,才觉得背上有些疼来,是方才没注意磕到了?何澜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是无漪给她擦身子老碰着那处,便动了动。 何无漪见她躲了,拿布巾又擦了下,白皙的脊背光滑如玉,世间最好的绸缎都比不上。 “嘶……”何澜生一时没忍住出了声,何无漪手一顿:“嗯?” 何澜生往被子里一钻,小声的说:“有些疼。” 何无漪脸色突然间就变了,一掌挥灭了灯也钻进被子里,抱着她问:“背上疼?”她小心的在何澜生的背上摩挲,见何澜生又没感觉不由困惑:“哪里疼了?” 何澜生愣是被撩拨的晕了头,背上隐约的痛感好似又没了 ,身体贴着她舒服的很哪里顾得那么多,拉着她的手往胸口放说:“疼,这里疼。” 何无漪手上一顿,摸上了她的脉搏。何澜生愣了半天总算是回了神,见无漪如此不解风情的真的给她切脉顿时哭笑不得,好好地气氛闹的一点感觉都没了,便气呼呼的哼了声,抽了手回去。 何无漪也不说话,抱着她半宿没合眼。 ? ☆、第九十一章 除夕 ?  如此一夜,何澜生睡得意兴阑珊,连着好几天没给何无漪好脸色。只是大冷天的没处去,屋里屋外的也就那么大点的地,也就不了了之的腻在一块去了。念心的病倒是好了,闷了几天瞅着年关将近就张罗起过年的东西来。 念心要忙起来,何澜生自然就退了掌勺的位子。以往和无漪两人的时候哪里去讲究什么,再说以前她也小做不得什么,两个人怎么舒心怎么来。这会念心倒是不赶何澜生出去了,拉着她在旁边要她好好学。何澜生也闲来无事,就拉着无漪一起在旁边帮忙。 临近年关,何澜生家厨房里的香味便一天盛过一天,馋的村里的小孩子总往这边来。念心喜欢孩子,总要拿些煎果蜜糖给他们吃。看着一个个吃的粘牙齿,念心就坐在那笑。“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夏雨见了,竟红着眼睛逃似的走了。 何澜生见她如此,本想去劝却给无漪拉住了,不由问:“无漪,你拉着我干嘛。” “澜儿想去说什么?”何无漪低头问她,不忙不急的模样惹得何澜生瞪了她一眼。 能有什么,自然是劝说一番。毕竟念心等了夏雨那么多年,夏雨心里明白就不该继续蹉跎下去,难不成挨到老了才算情深意重一辈子么?何澜生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却也不说出来,反而去问无漪:“你以为呢?” 何无漪蹙眉认真想了会道:“不可不可。” 那模样似深思熟虑过了几遍,何澜生一时被她唬住了,以为两人有什么事情便拉着她问:“怎么不可了?” “不好说……” 何澜生一噎,差点没缓过气来。但明知无漪这人不通情爱,还是听了她的话没追上去。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心思一转就说:“念心,夏雨刚才喊你呢,像是急事。” “她人呢?”念心一听急事忙问,也顾不上逗弄小孩子了。 何澜生指了指屋外,念心丝毫没多想就寻去了。何澜生咧嘴一笑,好不得意的去瞅何无漪,何无漪便依着她亲了一口,宠溺的道:“你啊……” “我怎么了?” “姐姐羞,羞羞羞……”屋里头不知谁家的小丫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大还要亲,还要抱,羞羞羞。” 有人领头其他小孩子也就起哄,纷纷对着何澜生吐舌头:“羞羞羞……” 何澜生瞪着那些在天天在家里蹭吃蹭喝的小萝卜头,脸红了。都是哪家的小孩子,通通送回家里去!何澜生冲上去一个个的捏脸,屋子里顿时闹成一团。 何无漪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何澜生脸色很红,那红晕又随着笑声散开来,和一旁的小孩子混在一起,稚嫩而青涩。只是何澜生总也抓不住人,好似走一步都较那六七岁的孩子慢上一步似的,她却没觉得什么,依旧嘻嘻哈哈的随着孩子和她捉迷藏似的玩闹。 何无漪眨了眨眼睛,眸子里藏不住的湿意,脱口便唤了她:“澜儿过来。” “不和你们玩了。”何澜生累的不轻,又拿了些吃食出来分了,“吃完早些回家,一群小鬼头。” 有东西吃时小孩子倒一个个乖得很,何澜生趁机挨个赏了个毛栗,这才笑了。不料还是之前那个小丫头摸着脑袋来了句:“姐姐才是小鬼头,羞羞羞……”说完撒开腿就跑了,小羊角辫还一翘一翘的,看的何澜生笑倒在无漪的怀里,余下的小孩也就跟着散了。 “澜儿,累不累?”何无漪见她都出汗了,掏帕子给她擦,也学着小孩子闹她:“没个样子,羞羞羞。”手却是环着她的腰,不让她再动了。 何澜生被说的恼羞成怒,磨着牙道:“羞什么羞,你再说我…” “嗯?”何无漪歪头问,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是气着了何澜生,何无漪却是又亲了她一口哄道:“不羞不羞。” 何澜生咬牙切齿,推了她作势要走,何无漪抱着她哪里肯松手,脸埋在她的脖颈间闷闷的说:“去哪里,我想抱着你。”怕何澜生不许又亲了亲她,只把何澜生哄得没了脾气,由着她闹。 “我打算酿坛子酒。” “澜儿一杯倒的酒量,还要喝酒?” 小瞧她,何澜生道:“屠苏酒益气温阳、祛风散寒,正是喝的时候。” “孙师兄的方子?”何无漪想了想说,“屠苏酒味道太重,你定是不喜。” 何澜生一听就笑起来,敢情谁连药都不喝的,看着这埋在自己怀里人,妥协说:“你不喜欢喝,我改几位药材。” “不喝药。” 这人,何澜生侧过头想咬她,见她嘟着脸的模样又心软了。“梅子酒呢?你没来之前我藏了一坛子。”说完就见人来了精神,瞅着她直要喝的馋嘴样。何澜生就笑,偏生不告诉她藏在哪里了。 一晃就到了除夕,村子里各家都忙了起来,烟囱更是一下午都没停过出气,饭菜的香味杂在一块,浓浓的都是年味。何家本是大家虽然何无漪这谷主不理琐事,念心该备的一点没差。从早上开始,她就喊了夏雨一起拾了木头在院子里架了火堆,何澜生觉得烟味大就扔了些香料进去,烧的满院子的香味。 念心忙着准备吃食,一整天手脚都没停下来过。何澜生写了桃符,做了幡子,本想去帮忙的,何无漪却拉了她说:“澜儿和我一起联句去。” “你捡些平时喜欢的就好,念心还忙着呢。” “我喊丘沙去。” “你确定?”何澜生不相信的挑眉,丘沙可是大闲人,念心都敢使唤无漪了但看着丘沙闲得都不说一声,长得一张面瘫脸还真是省力气。正腹诽着丘沙就进来了,她依旧是一件红衣,除夕的日子脸上还是那般的清冷如霜,“何大夫,小主人。”特意还多看了何澜生一眼。 “晚上守岁可有喜欢吃的?念心在忙,你去看看。”何无漪说完,丘沙倒是没什么表示,点了点头便应了。何澜生见她又是这样颇为头疼,无漪却一直拉着她走,只好说:“苏果给你裁了件冬衣,在念心那放着,明早记得换了……”还没说完呢,无漪就拽了她进屋。何澜生有些不高兴:“话还没说完呢,你拉着我干嘛。” “过后我与她谈。”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何澜生取了笔墨随口问,“怎么总见你们有事情谈?” “嗯,有些,我托她朋友打听南诏的事。”何无漪点头道,从箱子里找出一沓红纸,取了张铺开。何澜生上前帮忙,拿了桌上的杯子镇纸道:“你还惦记着呢,都打听些什么了?”她说着比了比纸张的大小,便又去拿了剪刀道:“我先裁出对子来,屋里屋外的都写?” “嗯。”何无漪应了声。 何澜生丈量好尺寸将纸折好,拿着剪刀就动手裁纸,她低着头认真的比对着,何无漪在旁帮忙,一时两人都无话。总共裁了六副,外加些其他的,何澜生数了数约么是够了,便放了纸去磨墨:“无漪想写什么?” 何无漪鼻尖蘸了墨汁,正欲提笔听何澜生这么一问还真停住了道:“澜儿呢?” “我就是问问,又做不出什么绝妙文章来。”何澜生好笑的说,“你写写看,不喜欢咱们再换。往年也不见你动笔,今天怎么有心情了?” “闲来无事。”何无漪道,见何澜生一直在笑便放下笔凑过去亲了口,“那和往年有所不同。” 何澜生微微仰头贴着她的脸颊亲了回来,可无漪搂着她就不松手了。何澜生无奈道:“还写不写了,墨都快干了。” “我写上句,澜儿接下联。” “除了大门口那副,其他随你。” 何无漪来了精神,提了笔就写:水滴月如天上月,月影沉浮。字迹大气的不像女子写的,笔力遒劲,似要破纸而出般,和习武以前比起来沉稳太多,咋一看她也忍不住赞了一句好来,回头却拿眼瞪了她,这么一比她的字就不用见人了。 何无漪就笑:“管那些作甚,澜儿接吧。”说着放下笔让出位置来,何澜生沉思半天也没啥感觉,她虽没正经读过四书五经诗三百,好歹肚子里也是有些墨水的,思来想去总算是有了:“眼中人是面前人,人心所归。”写完自己一看自觉还不错,便也不多做纠结,换了下一张纸。 何无漪也挺喜欢的,便拉着她再要写,如此闹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写完,念心都开始上菜了。何无漪也不急,踩着凳子贴自己的对联。念心端菜进门看了一眼,见写的颇为不错笑着道:“谷主今年可是上了心,明早开门和少谷主一起去插幡子。” “嗯。”何无漪也没推辞,念心见她好说话,感叹一句谷主成了亲总算有了个样子,心里却也没什么好受来,只是大好的日子苦着脸不好,上了菜又匆匆回了厨房。她本来就是实在性子,不高兴如何也笑不出来,闷着脸一进厨房夏雨就说:“谁又惹着你了?除夕夜里高兴点。” “咋啊,我还不能缓口气。”她对着夏雨就来了脾气,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夏雨总是一副欠了她几辈子的债没还似的,舔着脸和声和气的对她。念心心里莫名其妙,见了她总不免呛上几句,就是不自在。 “好了,五辛盘还要不要做,谷主少谷主都嫌那味重,今天做了好几个菜就不做了吧,也吃不完。” “你不吃我还吃呢,都是老规矩了怎么能忘了。”又嘱咐道,“火烧大点……”一开始她是忘了,见丘沙半张脸在火光下映的有些诡异,声音就弱了下去。夏雨见丘沙没听见便又说了声,念心才算是对夏雨有了些好脸色。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到了天黑才上了桌,院子里的火堆烧的噼里啪啦的作响,何澜生也挖出了那坛梅子酒,上了桌何无漪也不爱说些什么,举了杯就喝。念心她们早就习惯了,碰了杯后各自开吃。何澜生颇为不满,安安静静的吃饭算什么守夜,拉着何无漪道:“咱们来行酒令,要不猜谜也行,谁输了要罚。” 念心立马就接道:“好,就这样玩,谁输了谁要喝酒。少谷主这梅子酒怎么酿的,快来教教我。” “酿酒回头再说。我先打头,这律令就不要了,咱就轮一圈接,接的慢了可要罚三杯。”何澜生眨了眨眼睛,对着何无漪道:“打马川上走。”何无漪手中还执着酒杯,歪头便道:“行舟绿水前。”说完自己饮了一杯,舔了舔嘴角笑起来。 行舟绿水前,好像在哪里听过,何澜生一时没想起来,倒见无漪那谗样便去抢了她的酒杯,嗔道:“少喝点,醉了我可不管你。”哪知一会功夫念心夏雨丘沙三人都接了一遍,正好轮着她了。 “少谷主输了,快罚三杯。”念心抓了何澜生就笑着说,“谷主可不许替。” 何无漪偏偏拿了杯子斟满了道:“澜儿因我而输,我更要代她。” “唉唉,不行不行,酒还是少谷主得喝。夏雨你说说。”念心喝了两杯也上脸,瞧着脸蛋红彤彤的,夏雨夹了些菜到她碗里道:“少谷主自己说。” 何澜生遂笑着说:“那我先喝了这三杯,念心你可不能说我耍赖了。”何澜生喝完一杯亮了亮杯底,只是喝的急了脑子有些晕,何无漪忙去抱了她放在腿上,“好了,莫要逞强。” “我才不是一杯倒,无漪你小瞧我。”何澜生挥了挥手去够酒杯,想当初她也是纵横酒场的高手,区区一杯果酒算的了什么。何无漪见她胡闹,抓了她的手束在怀里,任何澜生怎么折腾都没用。 念心见了何澜生的醉态就笑:“少谷主方才还喊着要玩呢,这一杯就醉了。” “你也少喝点,别醉了。”夏雨在一旁叮嘱。 何澜生只是头有些晕,见无漪这么束着她颇为不高兴,嘟囔道:“无漪我不喝了,你放我下来……” “不放。”说着还抱紧了些,何澜生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饿……”说完何无漪就要喂她,何澜生还记着念心她们在呢,躲着不吃只是笑着看着何无漪的眼睛。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直把念心看的面红耳赤。 何澜生吃了半碗饭就睡了,村子里却是刚热闹起来,各家各户围着院子里的火堆载歌载舞,等着除夕夜的过去。那一夜何澜生睡得及其安稳,连一个梦都没有。? ☆、第九十二章 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补齐完毕。因为之前走得急晚上就匆匆更了半章qaq实在抱歉 ps:弱弱的爬走 贞观十六年元月初一。 一大早,何澜生便醒了,和往常一样窝在无漪怀里赖床,还没一会念心便在门外喊了。“谷主,快起来开门哟。”何澜生一把脑袋伸出被褥就觉得冷,看着外头天色还没大亮更是不想起来。 “还不起,念心一会要进来了。”何无漪见她往怀里拱就笑,“又大了一岁,还要我抱你出去?” 何澜生没奈何的翻了身起来:“昨晚睡得太早了,你也不喊我一声,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她打了个哈欠,穿了件衣服还是觉得冷便贴到何无漪身上去了,“我是不是喝醉了,现在头还晕着。” “明年再守着,又不差一晚。”何无漪给她按了按,何澜生觉得舒服便又要睡。念心在外面喊了半天没人应,也就不管不顾的端了洗脸水就推了门进来,一看何澜生那懒散的样子无奈道:“我的小祖宗,别人家都开门做饭了,大年初一头一顿哪有饿着的。” 何澜生被她一叨叨脑袋就更晕了,忙说:“这就起这就起。”她正要起来,身体却像是没反应似的跌了下去,幸好何无漪抱着她不然准的磕着哪。念心看的眼皮子一跳,心里这才觉出些不对劲来。要说谷主爱粘着少谷主,可哪有十五六的大姑娘天天不是搂就是抱的。她仔仔细细的看了遍何澜生,却见她脸色红润不像是病了。不免骂了句自己没事瞎想,大年初一的多晦气。转身拿了新制的衣服给何无漪道:“按礼新娶的媳妇头一年得做饭的。”念心说这话心里也少不了膈应,见何澜生看着她又挤出些笑来道:“咱家没多少讲究,我和夏雨就托大,少谷主给我俩盛碗饭来就好。一会别的家的过来了,少谷主也来照应一二。别听谷主的,她自小被老夫人惯的不像样子,这居家过日子的事情啊,啥都不明白。” 几句话像是玩笑可念心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怨何无漪的,作娘的从来没个作娘的样子。只是老谷主四十才得一女,谷里人老老小小的哪个不当宝似的护着,到如今这性子…念心还是无法狠下心拆了她们,只得叹一句万般都是命啊。 “念心,我该做的。无漪也不是”何澜生本想替无漪说几句好话,转眼念心就叉了腰要数落一顿,忙改口道:“是了,念心你得好好教教我,省得家里没个样子。”如此又说了些好话,才算是哄住了念心。何澜生换好了新衣服念心又给她挽了个发髻,一番盛装打扮和那世家女子相比不差什么,看的念心心里又是一番感叹,忍住满心的话就出去了。 何澜生不觉得有什么,在何无漪面前转了圈问:“好看?” “好看。”何无漪笑着说完,低头便含住了她的唇,亲了又亲。何澜生觉得痒的很,埋在她怀里一个劲的笑。何无漪低头凝视着她的笑,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何澜生笑着扭过头去躲起来,何无漪却追着她要吻,吻得何澜生脸都要烧起来,一天天的哪有这么缠着人的……何无漪见她那脸红娇俏的模样眸子又深了几分,蹭着她的脸颊笑。“玉兰长出了花苞,过几天能开了。” 何澜生顿时眼睛都亮了:“这么早,院子里的火堆可不能熄了,和我去看看。”拉着何无漪就推了门出去。念心见她俩总算是出来了,拿了幡子和桃符给两人,叮嘱句快去开门。夏雨见两人穿的新衣服都一个样式不免哭笑不得的去看念心,念心被看的心里毛毛的就问:“你做什么呢?怪里怪气的。” “我多心了,还以为你不乐意的……”夏雨想去拉她的手,刚碰着了念心却像是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般缩了回去,还故作镇定的道:“她们好了我就高兴,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转身就快步去了厨房,也不管夏雨如何。 夏雨收回手在手里绞了又绞,新衣裳也遮不住那满脸怅然。“是我糊涂了?”她疑惑的嘀咕着,没看见丘沙打她面前过,突然一抬头愣是被吓了一跳。她和丘沙处事的时候多,有些不方便她出手的一般都由丘沙在打理,两人也算得上知根知底了。丘沙瞧她那副被惊到的样子目露疑惑,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自己新换的衣服。簇蓝的新衣裳,甚为合身。 夏雨虽有些窘迫但很快收住了情绪,与丘沙道:“半夜你去哪了?”见丘沙不想开口她倒是有些急了:“谷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是不是真与少谷主有关?” 丘沙远远的望着院子里的何澜生,幽幽叹了声道:“的确。何大夫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锐的口哨,丘沙脸色一变,眨眼不见了人影。夏雨也不知有什么急事,只得干着急。 “怎么了?”何澜生见丘沙一阵风似的走了不由问,何无漪摇头:“待她回来再问问。” 见她也是不清楚,何澜生也没再问,仰着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左右走了两圈愣是没找出个花苞来。入冬后玉兰树就一直光秃秃的,十丈高的树上不见一点绿。何澜生本来还没抱太大希望能看见开花的,毕竟山里头冷玉兰又不是梅花。何澜生仰着头半天也没看见就泄了气,嘟囔道:“我没找着花苞。” “澜儿再找找,说不定就看着了。”何无漪摸了摸她的脑袋,半点不着急。夏雨见她们在外面站的久了,便拿了两件披风出来:“外头冷,还是早些进屋去。” 何无漪取了披风给何澜生披上,大大的披风裹了她一身,瞅着只从毛绒绒的领子口露出个小脑袋。夏雨有些发笑,谷主总爱把少谷主当小孩子戏弄。 “澜儿还没寻到?”何无漪对她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喜欢的很,摸着她的耳朵捏了又捏,不是夏雨在身边非得抱着亲上几口。何澜生就知道她故意问的,嗔道:“你又不告诉我。”眼神一转不理她了,去问夏雨:“夏雨你看见了没,无漪说长苞了。” 夏雨愣了下更是发笑,少谷主也是还由着谷主和她闹,抬眼看到了一株也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夏雨看着两人的恩爱可以说蜜里调油,她和念心就是那打路边过的,愁也好苦也罢谷主愣是死了心的宠着少谷主,天天形影不离让她都习以为常了。 “咯,我给你指指。”何无漪拉着何澜生走了几步,手把手的指给何澜生看。夏雨就识趣的往厨房去了。 何澜生还真看着株花苞,也不知是刚才被遮了眼,这再去看时就发现真长了不少,还有些长了牙,细看那牙尖透着些白,正是快要长出苞的模样。“等天气暖和一些,就能开了吧。”何澜生笑着对何无漪说,这三株玉兰可是她花了好大的心思种活的她哪能不开心。想着院子里的火堆不灭兴许元宵前就能开了,到时候火树银花不夜天该多美。 “是了。”何无漪笑着说,“又想哪去了,如此开心。”何澜生便笑开了,仰头去亲她。 “咳,谷主吃饭了。”夏雨端着菜出来正好看着这幕,她不知碰见了几回,脸上镇定的很。倒是何澜生被抓包红了脸,心里佩服当初无漪先敞开了说是多么明智,不然现如今哪能如此放肆。外头站的也是有些冷了,何澜生听念心又催了她们,就拉着无漪进了屋,及至坐下,才发现丘沙一去还没回来。 大年初一的饭,总是要一家人吃才好。何无漪示意再等等,其他人也就没提筷子。念心等了一会见丘沙还没来,便问夏雨:“是有什么急事?” “她走的急,连句话都没说。”夏雨说,眼神却看着何无漪。何无漪只是点了点头:“想必有事,我们先吃。”说罢起了筷子。念心小声叨了句大年初一的能有什么急事,也没再等。也就何澜生没出声的坐在那,时不时给何无漪布菜。 席间少了个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尽管丘沙鲜少说话,一顿饭吃的还是略不自在。除了筷子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渐渐都不怎么说话了。念心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拿胳膊肘撞了下夏雨,两人“眉来眼去”对视半天,看的何澜生隐隐发笑:“你们聊什么,记得给丘沙留个饭。” 念心就不高兴了,方才不就是少谷主一声不吭怪的很。“留了,少谷主多吃点才是。” “是了是了。”何澜生连连应了,又给何无漪夹了些菜说:“无漪多吃点才是。” 念心嘿了一声,竖起眉对何澜生说:“少谷主你也不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快快多吃点。” 何澜生已有八分饱,本想放了筷子的,见念心都拿出长辈的架势来了,就提起精神再吃了些,只是何无漪却突然放了筷子,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何澜生陡然没了半分食欲,问道:“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何无漪缓了缓脸色说,抬脚要走。何澜生心里一噎,放了筷子问:“出了什么事,你非得要瞒着我么!” 何澜生的语调突然拔高,吓得念心不知所措的望着两人,小声的劝道:“少谷主,你听谷主说……” 何无漪叹了声,揉了揉何澜生的脑袋道:“外面有队人过来了,听声音是官兵。我出去看看,澜儿莫要担心。” 何澜生这才松了口气,进而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外头冷。”何无漪不依她,何澜生如何答应,正要再说却听得外面一阵阵的嗡嗡声,不由侧耳细听,只是一会那声音就大了,轰轰轰的如千军万马踏了过来。官兵?长安?真是阴魂不散,她们都躲到深山老林了还要赶上门来,何澜生心里烦躁,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见此,何无漪坐回了原位道:“不碍事的,我们回药谷便是。” 念心的脸色仍是发白,外面迫近的马蹄声敲得她心慌,不由自主的拉住了夏雨的手。屋子里一时安静极了,突然吱呀一声,掩着的门就开了,念心心里一抖正要喊却见丘沙走进来,顿时泄了气,也不管丘沙那张要杀人似的脸了,问:“吓死个人,丘沙你去哪里了?” “急事。”丘沙拿出一卷纸递给何无漪,“三日内皇榜连发三次,急召何大夫入京。” 何无漪打开一看,上面与丘沙说的别无二致,正是官府发的寻人令。 何澜生扫了眼,还没看完马蹄声就到了耳边,整齐划一如若奔霆。进村的山路难走这阵势恐怕不是一般的官兵,何澜生还未细想院子的门以及被撞开了。好快!何澜生心里一跳,这明显是直接冲着她们来的,半分停留都没。 “何氏无漪可在?!”来人的声音在何澜生耳边炸开,震得她气血翻涌。何无漪忙扶住她,丘沙却是先一步而动,出了屋里。何无漪抱着何澜生跟上,冷声道:“众位请回。” 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脸上胡渣纵横,眉尾处一块黑斑,黑中带紫极为骇人。他见了何无漪面容更是肃穆,却抱拳低头道:“晋阳公主危,圣上有令,请何大夫速速回京。” 晋阳?何澜生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谁让皇宫里的女人太多还一个个各有封号的。只是能让李世民如此劳师动众的,略一想她便记起来这位该是长孙皇后的小女儿,乳名兕儿。不过五年前的晋阳还是个不知事小孩子,何澜生也没太大的印象。只是,要去么?长孙皇后的小女儿啊,何澜生见无漪有几分动容的脸色,不免有些着急的出了声:“无漪。” 何无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定了心意,回头与男子道:“无漪才疏学浅,众位还是请回。” 领头男子见何无漪不答应,直盯着她一会,撩起衣摆便跪了下来,他身后的人也二话不说的跟着跪下:“请何大夫随我等回京!”呼啦一声跪满了大半个院子,将门口都堵住了。之前还算热闹的村子此刻连小孩子哭闹的声音都没有,大年初一安静的像是没人住的一般。 何澜生眉头越走越紧,甚是恼怒的扫了眼那些人。民不与官斗,况且这都来请了,病人又是长孙皇后的小女儿,无漪同意是早晚的事。就算是不同意,这新年也别想过了!何澜生气不打一处来,甩袖就进了屋里。 “澜儿,”何无漪追着她去,“澜儿……” 何澜生急急的回了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却是沮丧的坐在床边,抖了抖唇瓣无可奈何的问:“无漪,你会去的对么?”何澜生有些认命的苦笑,三年前长孙皇后突然病逝,她们就吵了一架,无漪心里有愧……可她还是不甘心的想问一句:“如果我,我不想离开这里,你能不能…” “我守着澜儿,哪都不去。”何无漪半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说,“乖,别气了,我赶他们走就是。” 何澜生一时愣住了,再问道:“你当真不去?”见何无漪点了头她脸色却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我家无漪才不是这样的大夫。” 何无漪微微怔愣了会,凑上前去亲她:“那我不当大夫。” “做什么?”何澜生这才有了些笑意,歪着头问她。何无漪摩挲着她带笑的脸颊,轻声问:“澜儿以为呢?” 何澜生突然就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我的,我的妻子。” “好,你的妻子。”何无漪将她抱进了怀里,闭着眼睛道。 ? ☆、第九十三章 事起 ?  院子里的人一直跪着,冬天的日头很短,午饭刚过就天边就泛着些灰色调,阴沉沉的像是要夜了。何澜生在屋里一直没出去,何无漪也陪着她,一点没提晋阳的事情。屋里前后放了三个炉子,大门一关房间里熏出股烟火味,呛的很。念心坐久了也是不耐,推开门就看见人还在那跪着,那打头的人五大三粗又生的吓人,手一哆嗦碰的一声就关了门。“他们怎么还在啊,夏雨,夏雨……”她快步进了房里,见夏雨居然睡了忙拉了她起来:“夏雨,你怎么还睡啊,这都火烧眉毛了!” “你别在那瞎想了,他们有求于谷主,不会做出什么来的。”拉扯中夏雨的头发都散了下来,发梢软软的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念心恨不得伸手去拨散开,捏了捏手心不自在的坐在床边:“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这天家人哪里是好惹的。” 夏雨见她脸色奇怪,倾身靠近了些问:“你又病了?” “靠怎么近做什么!”念心吓了一跳,倏地站起来。夏雨本是担心她结果被这么一说脸色便不好看。念心自知话说重了,便又坐了回去:“我一时口快,你还当真了。”便扯了扯她的袖子,算是伏低了。 夏雨摇头,倒是想起了早些年前的事。那时她刚进药谷两年因为生的瘦小老被欺负,小她一岁的念心总是护着她……一时想的远了便有些出神,念心等了半天没等到句话便也急了:“你说我还不能说你一两句么,都一把年纪了还瞎整些什么!” 夏雨低了头愧疚的说:“我对不住你。”念心跟了她做了十几年的假夫妻,如今膝下无儿无女,她竟什么都给不了她。 念心一听眉毛就竖了起来:“说什么话呢,你情我愿的事情还有谁对不住谁。”见夏雨真心存了心事她也就缓了声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要不嫌弃,咱就继续过着。” “少谷主和谷主那般,你我……”夏雨欲言又止,话没说出来却被念心瞪了回去。她几次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来那些话,最后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你也睡一会,兴许晚上他们就走了。”如此算是应了念心的话。 念心也没扭捏了,脱了外衫就睡在夏雨身侧,她老老实实地躺了半天却没睡着,侧过脸看着好一会夏雨的脸庞,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抓的紧了才合上眼睑睡了。夏雨任她抓着,眼角却渐渐湿润开来。 这厢何澜生也窝在被褥里,只是她心里有事哪里能睡着,挨着何无漪好半天也没说句话。何无漪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似是想哄她心安一般,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唤她:“澜儿,澜儿…又在走神。” “什么?”何澜生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之前无漪说的话来,她的妻子……她心里一动,便封了她的唇,有些冲动的讨吻。何无漪倒是有些被动的随着她的性子,渐渐收紧了怀抱将何澜生束在了怀里,待何澜生有些出格的时候却将她拉住了,看了眼门外道:“别闹。” “不要。”何澜生在她身上磨蹭,对如此镇定的无漪有些不满。何无漪隐晦的看了她一眼,竟然掀开被子坐起来了。何澜生脸顿时火烧火燎的,不是羞得是气的。 “别闹了,我自然陪着澜儿的。”何无漪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要我对天起誓澜儿才放心?” 何澜生却是道:“这么冷的天他们在外面跪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心里定然不安。再说……” “哪有那么多,我如何做得来圣人。”何无漪摸着她脸颊,手指微微勾着她的脸颊,“爹爹在世的时候叮嘱我万事可为不可为。”何无漪却是没说后半句,为医者自当治病救人,切不可见死不救。何澜生在她身边十几年哪里不能知道,刀山火海她都会去的,而唯一能束着她的恐怕只有自己了,可有些话你知我知,问出来了怕是连这样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丘沙恐怕带着人在暗处侯着,何澜生习惯性的抿着唇,只要她一下令天一黑就能把那对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然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就算逃了药谷怎么办?何澜生坐了起来道:“去吧,有些事总是要了结的。” “澜儿?” “无漪你要答应我,此次之后李家人再是如何与你我都无关。”何澜生拉着她的手道:“不然你定然一辈子都记着这回事,你只能记着我,其他人谁都不能想。” 何无漪却是有些慌了,连连摇头道:“澜儿你别闹,知道么,我……”她微微红了眼睛,“娘这辈子救的人都数不过来,少救一人又能如何。行医救人,上辈子欠的这辈子总要是还的……” “胡说,就你看病的时候最开心了。”何澜生深深的看着她,“有时候连我都看不到了,我可嫉妒着呢。”可她不可否认,她也爱极了无漪看病时的样子,专注、认真、一丝不苟。 “不许,我不许你走。”何无漪抱着她摇头,“澜儿怎么又犯傻,娘没事的。” “再这样我真的会被你宠坏了。”何澜生痴痴的笑起来,“无漪,你爱我么?” “嗯。” 何澜生看着她:“我想听。” “爱。”何无漪突然就落了泪,止都止不住的砸在何澜生的身上,滴在她的嘴里……涩的。何澜生拭去她脸上的泪,嗔道:“呆子,哭什么。” 何无漪摇头,似乎有话却难说出口。何澜生哀哀的等着她,可半天何无漪终是什么都没说反倒气的何澜生咬了她一口,咬得很深,脖子上都能看出牙印来,何无漪睫毛颤了缠没吭一声,反而将她抱紧了些。 何澜生顿时就后悔起来,后悔方才下重了口,后悔不干脆留下来。可有些时候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她收不回来。何澜生叹了声,眉目间尽是无力,那张年轻的脸上透出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苍老来。“去和外头人说声吧,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何无漪却是固执的抱着她,摇头。 “何无漪,你拖下去晋阳或许就危险一分!去长安还要走十几天,会出事的…”何澜生有些气这样的无漪,可最后又红了眼睛,安慰她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她们在屋里僵持着的时候,大门却被敲响了,来人拍的很急直接把念心惊醒了。她有些慌张的看了眼夏雨,夏雨便拦了她说:“我去开门。”念心哪里还睡的得下去,也忙起了。她心里还在担心是不是院子里的人打算强抢,这夏雨开门一看来人顿时惊在了原地:“汝南公主!” 汝南打一眼没认出念心,但看了看夏雨便道:“念心,阿漪可在屋里?” 夏雨见她傻愣愣的挡在门口忙拉了她一把,行礼道:“公主千岁。” “在外就不必多礼。”汝南点了点头进屋,身后跟着两位侍从,举手投足间也不失皇家风范。念心偷瞄了一眼屋外,竟是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人,原本刚放下的石头悬得更高了,满心担忧的往夏雨身后去。 汝南扫了眼屋里,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屋里住了还没半年何澜生也爱干净,收拾的整齐妥当,也只能算得上干净而已,别说字画了连个瓶子都没有。夏雨本想去叫何无漪的,但汝南拦住了她,自个上前敲门喊:“阿漪。” 话刚落何无漪便拉开门出来了,汝南见了她方才笑意,只是那笑意看见她脖子上的牙印就僵在原地,眸子里隐隐含着怒意往屋里看去,却是那张与何无漪八分相似的脸。她眼神一阵恍惚,却又在刹那锐利起来,眼神像刀似的刮在何澜生的脸上。 何澜生却恍若未见般伸手牵了何无漪的手,低头道:“公主千岁。”何无漪怪了她一句礼数多,这才去与汝南道:“你也跑来了。” 汝南脸色倒是不气反笑了:“一晃你走了五年都没回来,还不让我来看看你。”她贵为公主,虽不是嫡出却也有一番手腕,三十有二的年纪保养得宜,与五年前相比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内里却隐隐透出些上位者的气势来,哪怕在这深山小屋里,她行为举止间也丝毫没放下身段。 何无漪细看了她好一会,摇头道:“你啊,难得出来怎么还带着这脾气。” 汝南微微一愣,突然就笑了,露出那齐整好看的牙来衬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美丽极了。“待久了,这一出来还改不过来。”抬手将仆从遣了出去,她倒是毫不介意的坐在厅堂里的凳子上。 “我早听闻你去了封地,也是不自在?”何无漪拉着何澜生也陪她坐下,“景庭他们还好?” “景庭这几年都没消息,崇义哥哥还在边关将营……年前王老三在辖地突然就去了,至今还未扶灵回长安……”汝南像是普通妇人般与她唠着些琐事,何澜生起身给两人倒了杯茶。 汝南没喝,只是看了眼何澜生说:“阿漪,一晃眼咱们都是做祖母的人。” “怎么,鸢儿说了人家 ?”何无漪说完侧头拍了拍何澜生,小声和她说坐不住就回屋子睡去。何澜生点头和汝南打了声招呼便退了下去,毕竟汝南素来不喜欢她。这要说其中缘由,何澜生觉得大概是好闺蜜之间奇怪的占有欲……?汝南对无漪有种奇怪的感情,却又算不上爱情,不过这位公主礼教极好,何澜生一般也避着她些。 “她才十一,我还想多留几年呢。倒是你家澜生嫁了吧,也不和我说声。” “此事无从说出口。”何无漪看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茶水,好一会幽幽叹气:“汝南你素来聪明何必逼我,此次过来是为了晋阳一事吧。” “阿漪,你疯了么!”汝南压低了声音斥道,脸上已然是无法遏制的怒气,“你怎么走上这条路了!” “许是疯魔了,”何无漪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事已至此,罢了吧。” “阿漪我给她说上一门亲事许就好了,国子监大夫温钟志嫡子年少有为”她还没说完就被何无漪打断了:“汝南……说说晋阳的情况。” 汝南被打断怔愣了好一会,看着何无漪固执的听不下她一句话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停留在她刚进屋时的模样,那是身为皇家公主的架势。“父皇怕你不愿再过去,故而令我过来劝你。”她拿出一封信放下,“母后临终前自知大限将至有意将新城和晋阳托付与你照料,因你一直未去便留了些话给你。” 何无漪点头,拆开了信:“无漪贤侄:见信如吾……连日来身体卧病不起恐难以支持,心中唯念新城与晋阳年岁尚幼无人照料。晋阳自小体弱,念其丧母之恫还望侄女多为顾看,吾九泉之下方为安心。” “长孙姑姑也是劳心了,我…”何无漪手中的纸被她被捏的有些褶皱,一时间汝南以为她会拒绝正要再劝却听何无漪道:“明日动身。” “阿漪有难处?” “澜儿身体抱恙不宜动身。” 汝南不以为然,还含着几分未消的怒气道:“几年不见阿漪你越发变了。” “许是吧,”何无漪不由自主的扣上了腰侧的剑柄,“有些事说来荒唐,我亦未曾想过。” “那便不需要想,你的性子本不该碰那些腌臜事。”汝南说了几次都不见何无漪有点动静,不由带出几分火气甚至心里更是失望,当年那般风采夺人的阿漪缘何成了如今这般,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不……汝南,我心里是欢喜的。”何无漪微微笑开来,她那张寡淡的脸上突然就有些色彩,尽管隐隐藏着些忧虑,但那样的鲜活的笑容却教汝南愣住了。是多久没见阿漪这般笑了呢,好像自何老先生去世后她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沉默少言。当年约好的共游天下,最后却是她独自上路。汝南仍是记得十八年前,她站在春明门的城墙之上看着阿漪走远的背影…… 汝南突然生出股道不明的心酸,罢了话沉默的坐着。 ? ☆、第九十四章 花开(下) ?  何澜生在房里坐了一会总也坐不下去,汝南公主定是为了晋阳而来,两拨人前后只差了半天看来情况很急。她想了想便又出了房门,拐了个弯进了念心她们屋里。余光看见无漪和汝南相对而坐并没聊什么,她又转头看了几眼正好迎上了无漪的目光,有些似小孩子偷听大人说话时的宠溺。何澜生嗔了她一眼便回了头。 瞧的她故意要去听一样,汝南找她还能说些什么,除了晋阳的病还不就是朋友之间叙叙旧而已。 何澜生心里哼哼几声,刚一进门念心就拉了她道:“快去劝住谷主,别让她性子一上来就跟公主走了,这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 夏雨看了眼何澜生,插了句话:“谷主已经应了,明个就动身走。” 何澜生点头,心里清楚到底还是要去的。只是她劝是一回事,无漪主动应了又是一回事,李家人打得好算盘,软硬兼施闹得她有些烦闷,就应了念心的话:“总不能安生过个日子的” 话一说出口,念心和夏雨不由惊讶地对望了眼,一时没想到自家少谷主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夏雨在她手下做事更是清楚何澜生那脾气,打小就没听她说过一声苦,怨过一声累,比之与男子有过之无不及。这咋一听,夏雨不由羞愧起来,说起来少谷主才不过二八年纪,这些年还真是累了她。 念心也觉得这四处奔波的日子得到头了,拉了她坐下说:“那咱回谷里好好过,什么都不管了,公主王爷八杆子都打不着”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夏雨头疼的打断念心:“听听少谷主有什么打算。” 念心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再多说,眼神巴巴的瞅着何澜生,就差直接拉她回谷了。 何澜生避着念心的眼神道:“我随无漪一起,你们等回春了再走也不迟。”她怕两人再劝便急急的道:“事情我会交待下去的,天冷念心你要是再病一回得伤了身子。你们放心,等事完了我就和无漪回去。” 念心登时竖起了眉头:“少来糊弄我俩,去哪里你还不是听谷主的。” 这话直接的让何澜生颇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道:“这回是了,她都和我说了。” 念心听她说真的,便犹豫的打算应了,也没见夏雨在一旁给她使颜色。“那你们”半路被夏雨用力扯了把袖子,她话突然就顿住了。刚刚偷听谷主说什么来着,少谷主病了她猛然起身上上下下看了遍何澜生,没见瘦气色还不错,这些天吃了不少也没见喝药是不是谷主故意推脱说的? 可谷主的性子,哪里是会拿少谷主的身子说笑的,真是病了才对!她急得掐了把手心,少谷主这模样是还不知道?她刚到嘴边的话滚了两圈又咽了回去,道:“要走一起走,也好照顾就这么定了,少谷主可不许嫌我唠叨。” 何澜生看在眼里,却也没再坚持:“那行,明天走就把东西收一收,带不走的就送人吧。夏雨,你帮我把那群鸡给赶到韩大嫂家去,当初还是无漪非要养的呢,可惜还没下蛋”她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座下的椅子,椅子只有三条腿,是无漪和她用盖房子剩的木料做的。这一想能想出好多事来,何澜生以为她们会再待久一些的,也罢“后院的菜园子就给韩姨,房子房子也让她们照料下,我去看看有些什么要带的。”余下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何澜生一时没了说下去的心思,便又匆匆出去了。 厅堂里已经不见汝南公主,只有何无漪一个人坐在那,神情就好像本该只是她一人一般。及至听到何澜生出门的动静,她才回过神来唤道:“澜儿过来。” “公主呢?” “她先去驿站等咱们,我应了她过去。”何无漪将她拉到怀里,垂眸道:“我不该答应的。” “你何时会想这些了?”何澜生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一点都不像你。” “不像我?”何无漪微微蹙眉,“汝南也说我变了,澜儿也觉得是么?” “我随口说两句你还当真了。”何澜生抬头嗔了她一眼,“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见何无漪眉头越发皱紧了,便道:“快来帮忙,屋里的东西有不少的,咱们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放着。” “不送人。” “那也不能带回去。”何澜生随口道,手却不由得攥紧了些,“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东西,送回谷里得多麻烦。” “不送人。”何无漪又说了遍,“送回谷里。” “搬不走的东西太多,还是这么放着吧,也许真的有功夫再来。”何澜生说着说着语调便低了下去,松开何无漪一个人往院子里去了。无漪总是能摸透她的心思,一句又一句的替她说了出来。可有些事说了又能如何,也是没办法的事。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早上的木柴都烧尽了,火堆趴成了一团像个死物一般毫无声息的躺着。何澜生蹲下来捡了根树枝拨了拨,也没感觉到一星半点的热度。可她还是在拨弄着,低着头胡乱的拨弄着冷透了的灰烬,一句话都不说。 何无漪拿了披风给她披上,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一会,风就大了。玉兰树的树枝哗啦啦的响着,刚长出的花苞成堆成堆的往下掉,掉在地上和着泥沙一起翻滚,滚到何澜生的脚边,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摸样。 何澜生怔怔的盯着,突然惨然一笑:“无漪,你骗我。天这么冷,像玉兰这么娇贵的花,哪里能开呢。” “澜儿……” “何无漪!”何澜生突然站了起来,仰着头像是要质问她一般。可盯着她凝视了好一会儿,她又似没了力气般转过脸去,走了。只是走了一步路就给何无漪抱紧了,紧的不容她动半分。 “无漪,放开我。”何澜生去掰开她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何澜生有几分执拗的真用了力气,却也没半点用处,顿时又气又无奈,固执起来的无漪真是没办法啊,只好道:“我去扫扫鸡圈,明天就走了还有不少事情,别闹了。” “澜儿,难受就说出来,别总放在心里。”何无漪抱着她回去,拍着她的背安抚。何澜生的神情说不得悲伤也看不出怨愤,只是说:“你哪里错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何无漪摇头:“澜儿,别这样……” 何澜生还是经不起无漪一而再再而三的哄,忍了又忍的情绪还是有些绷不住,“我只是…有些气你而已。”何澜生擦了把眼泪道,“我劝你时你说了不走的,汝南一过来就改主意了,有什么事也不和我商量一句,你……”她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一开口却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些,只捡了些有的没的说了一通。 何无漪沉着脸看着她,叹了一声说:“澜儿舍不得那就再回来,想去哪娘都陪着你。”说着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眼泪,又抱着亲了几口。何澜生由着她亲,握着她的手却没答话,沾了泪的睫毛颤的厉害。 何无漪便抱紧了些,低喃道:“别怕。” 那两个字似乎有魔力,何澜生被抱着心里还真静了不少。无漪的怀里很温暖,似乎永远都带着令她安心的味道。何澜生尽管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她除了无漪从来没在第二个人身上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事迫在眉睫了,只要躲进无漪的怀里就什么都可以忘记。 抱着久了何澜生就不太想动弹了,鼻尖贴着无漪的脸颊蹭了蹭:“你要说话算数,不然我真就走了,走的远远的。” “好,我说话算数。”何无漪去咬她的鼻尖,“旁的谁也不听,只听澜儿的。” “又来哄我。”何澜生没好气的回道,哪次听了她的。何无漪却摇头:“娘说真的。你周岁时咱们出谷,这么些年了……” “所以往后都听我的?”何澜生微微蹙眉,面上有些不高兴,“还说不是哄我。” “澜儿。”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何澜生打断了何无漪要开口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嘟囔了好几遍。两人说话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乌云堆了一快又一块,层层叠叠的垒在一起有些骇人。 夏雨和念心还了鸡从韩忠正家出来,见天色不好也顾不上什么一路小跑的赶回去,好在到家时雷雨还没下来。只是送走了那群鸡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让念心好不习惯,推门进屋就说:“要变天了,谷主咱们还是缓缓吧。” “汝南亲自赶来,必然是十万火急。”何无漪绑着包袱,头也没抬的说。 “可”念心见何澜生不在,脸色就急了,“谷主你说实话,少谷主是不是病了?!这大冷的天,你哪能让她现在就走的,就是十万火急也得等等啊!” “澜儿她”何无漪犹豫了好一会才说,“还可以的。”只是这般不确定的态度更是让念心心里着急,她何曾见何无漪看病没个准话的,便是气道:“那公主要救,少谷主就不用治了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一句,少谷主好好的,哪里说病就病了。” 何无漪被问的脸色发白,怔怔的看着念心,好似念心再斥问几句就要哭出来似的。“澜儿一生下来就有些毛病,我以为以我的医术能调养好的” 念心一听就慌了。在她心里甚至药谷所有人的心里,何无漪说治不了的病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张了张口,期望着何无漪能说句让她安心的话:“谷主,谷主……” 夏雨见何无漪快落泪的模样,愁着脸去拉念心,念心却撇了她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少谷主打小跟着你吃了多少苦,你怎么当娘的!” “念心!”夏雨硬扯了她,拖着她往房里去。 何无漪一言不发,单薄的身子撑着脊背,然后一点一点的弯下去,连双肩都颤抖起来。而房里的何澜生仍旧睡着,睡容平静安然,对房间外的一切都恍然未觉。 第二天,她们还是上了路,踩着院子里一地的花苞,匆匆的往长安而去。 ? ☆、第九十五章 心乱 ?  初二那天下了雪,灰黑色的天空下飘着几朵小雪花。临出门时念心说了几句天色不好,颇有些不想走,只是余下的人具都一致沉默,便也没再多说上了路。何无漪戴了斗笠抱着何澜生打马从村里过,一路上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只听到几声狗吠声,声音在山里头传来荡去,戚戚切切的犹似鬼哭狼嚎。 何澜生裹成粽子被何无漪束在怀里,想睁开眼看看都不行,只能闷着声倚在她身上听那跑得飞快的马蹄声。走了不久,耳边的风声就大了,呼呼的直往领口里钻。何澜生突然想回头看看,只是动了下就被无漪抱的更紧,帽子完全遮住视线连和村里人说句告别的话都不能。何澜生的身体僵直了好一会才又重新靠了回去,干脆闭了眼。 她们就这样出了韩家庄。而村外的路却有些难走,坐下的马也比不得小云,上坡下坡翻山越岭,还没到中午马就累的大喘气,嘴边的白沫和着雪水滴了半路。何无漪不得已抱着何澜生下了马歇会,眼看着雪下的越发大了,何无漪眼神不由有些急。她半搂半饱着何澜生往不远的山洞去,掌心一直贴着她的后背给她送内力,只是没走几步何澜生的步子就跟不上,她想将何澜生抱紧些奈何厚重的棉衣隔着,只好一路问她:“澜儿,冷不冷?” “不冷。”何澜生摇头,舔了舔冻得快麻木的嘴唇,咬住几欲打颤的牙齿问:“念心她们还没过来,要…不要…”正巧走到风口,何澜生受不住打了个寒颤,哆嗦的话都说不清楚。她咬了咬嘴唇抬头去看何无漪,脚下却踏空了,身体踉跄着直往下倒。 何无漪慌忙去扶她,这才看清了何澜生帽子下面冻得发青的脸,顿时眼睛就红了:“澜儿!”二话不说将马给弃了,抱起何澜生运功往山下赶。 何澜生觉得很冷,特别是手脚冷到刺骨,她恨不得把身体蜷成一团。可背上却是烧的慌,热的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这一冷一热搅得她十分难受,她想叫无漪停下来,可就一会就觉得很累很累,连眼睛都睁不开。好像有什么拖着她一样……拖着她沉沉入睡。 天色将黑之时,何无漪总算是赶到了就近的驿站。她脚不离地的奔进了驿站,大冷天额头上满是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从肩到背全部湿透了。汝南公主咋一看到她如此也是诧异,还没开口就听何无漪着急的喊:“找间房子,去打水来!” 仆从都往汝南看去,汝南脸色一冷道:“还不快去!”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无漪已经越过她往里去了。“阿漪?”汝南跟着追了上去,“出何事了,阿漪……”她留了人在村外接应,怎么阿漪一人独自过来了喊了两遍没听见何无漪回她便真有些着急了,连何无漪闯了她的屋子都没注意,只是进的屋来一看,便愣住了。 那张像极了阿漪的脸面无血色的躺在那,像是大病。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20节 汝南蹙眉,担忧的望向何无漪。何澜生她素来不喜,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又存了那悖逆之心,简直大逆不道!她家鸢儿若是如此她非得亲手逐出家门不可,也就阿漪什么都宠着她。早几年她就私下暗示过阿漪,也不曾想竟是如此。见何无漪一直坐在那,不由问道:“是什么病,可要紧?” 何无漪只是摇头,僵坐在床头摸着何澜生的脉,额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滴。 汝南见她坐了许久都没动一下,也怕扰了她便在一旁看着,可等到下人提了热水进来何无漪还一动不动的,眼神静的像是潭死水,不由喝了一句:“阿漪热水取来了,你愣着作什么?!” 何无漪身子一颤,适才回道:“……汝南,我没办法。” “你说什么?”汝南大吃一惊,连脸色都变了。当下又细看了眼何澜生,那脸色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白中泛青……不像是活的长久的。一想昨日阿漪说的那些,心不由凉了下去。原来是早夭的命,难怪阿漪会应了她。 汝南五味杂陈的收回了目光道:“你静下心再想想,会有法子的。”汝南还要再劝,何无漪却摇头道:“可有干净的衣物?我给澜儿换上就好,她会醒的。”说罢拨了拨何澜生乱了的头发,俯下身去将她小心的抱在了怀里。 那模样护的紧,汝南有些看不下去也是劝道:“阿漪,你别太担心,孙大夫还在长安。” “澜儿她会醒的,只是睡了会。”何无漪垂着眸子道,“我给她换身衣物就好,一会就会醒的。” 汝南迟疑的看着她,阿漪自小看病哪里会如此。可何澜生的脸色实在太差,汝南出了房间就立刻派人去找大夫来。她也是做娘的,哪里不懂何无漪的心思。只是何澜生手下不少人,她也派了人去接应,缘何她们两人就这么赶过来了 等到戌时事情没查清楚,大夫倒是先过来了。汝南不放心亲自领着大夫往楼上去,到了门口却见房门半掩,她一眼看过去便见何澜生在亲吻阿漪,心下一跳忙将门关了,脸色铁青的挥袖离开。荒唐,简直荒唐! 刚睡着的何无漪被这声音一惊就醒了,见何澜生没事就松了口气:“你和汝南说了什么?她好歹是你长辈”又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脉搏说,“再吃点东西?” 何澜生撇撇嘴,把脑袋放在她胸口蹭了蹭:“她一直不喜欢我,我哪敢说话。 你朋友个个脾气大的很,我这个做小辈的能说什么。”说罢侧头看了看阖上的门,想着方才汝南是看到了?大概印象更差了。 “胡闹。”何无漪摸着她的脑袋,“澜儿,现在还冷么?” “不冷了。”何澜生摇头道,“我怕冷,那不走好不好?” 何无漪凝神看着她好一会,才问:“你心里有什么事,与那元芊有关?” 何澜生惊得抬起头来,触到何无漪的眼神又移开去:“不是,与她并无太大关系。我的身体,你就算不说我…”何澜生翻身坐了起来,任一头青丝散在肩上,肩胛的蝴蝶谷很美,可那皮肤上青色的经脉却看着有些吓人。何无漪撑着身子去抱她:“不会有事的,况且孙师兄也在。” 何澜生面上有些失落,恹恹的沉默着。好一会儿,突然急切的去讨吻,何无漪只好耐着性子随她闹,一时不觉察竟被何澜生推倒在床榻上,忍了好一会见何澜生越发过了便蹙眉道:“澜儿!” 何澜生衣服基本散了,抹胸的衣带半垂在胸口,一双唇嫣红嫣红的,气息不定的缠着何无漪。那双墨黑的眸子没有焦点,像是急切的寻找什么一样,苍白的皮肤泛起的红潮美的动人,偏生这样的何澜生却让何无漪落下泪来。 “澜儿,澜儿…是娘没用。”枉她学了一辈子的医,却救不得身边的人。 ? ☆、第九十六章 难逃 ?  看着眼泪滑过何无漪鬓角,何澜生便松了手。她拢了拢散乱的衣服,喘着气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道:“我还好好的,你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难怪念心一直数叨你。”说罢勉强的挤出些笑来,挨着何无漪好好的躺了。她总是见不得无漪的眼泪,宁可自己受着也舍不得惹她哭了。 “嗯。”何无漪揽着她,轻轻应了句。她抱着何澜生赶了一路也是极累,方才何澜生醒来撑着吃了点饭一沾枕头就睡了,这会许是心里想着事半天都没睡过去。何澜生却是的确睡不着,见无漪满脸疲色便催她:“早些睡吧,我没事的。” 何无漪抱着她往怀里带了带:“澜儿陪我睡,不许走。” 何澜生哭笑不得:“你抱的这样紧,我能走到哪去?”只是略一想眼神便沉了下来,这个时候她竟有些怕元芊找无漪说些什么。活不过二十的断言像毒蛇一样缠着她,等她好不容易忘了偏偏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现如今她十六了,还有多久…… 想的深了便出了神,等何无漪唤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什么?” 何无漪只是垂下眸子亲了亲她:“莫再想了。” 何澜生点了点头,虽说睡不着也闭了眼睛假寐。此时夜已深了,外头的风声呼呼作响,丝毫不见停歇。何澜生听得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暗想她们得拖上一阵子了。哪知一觉醒来,无漪就对她说马上启程。 何澜生咋一听没回过神来,裹成一团往院子里瞧了眼,已经积了一地的雪,那脚印的深度起码得没了她半截小腿。不由裹了裹衣服道:“无漪你真的要马上走?念心她们呢?”因着夏雨长年在外身边还带了几个人,何澜生倒是不担心她们,只是这么冷的天无漪真要她急着赶去长安? “她们已经寻了户人家住下。” 何澜生被这突然的消息搅得不安,不由问道:“晋阳当真病的厉害?还是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汝南恰巧进来,听得何澜生语气不敬不免斥了句:“怎么与你娘说话的!” 何无漪便抱了何澜生道:“不碍事的。”那护犊子的模样气的汝南脸色难看,见何澜生脸色不错愣了下也没为再为难她。“马车已经备好了,阿漪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好。汝南,我一会带澜儿过去。” 汝南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何澜生便收回了目光自行出去了。何澜生经她一搅合也没了再问的意思说:“走吧。” “澜儿,听娘的话。此处地势阴寒,待雪化了还需好几日,你不宜久待。” “嗯。”何澜生应了。 “在和娘置气?”何无漪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见何澜生乖顺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你啊,真是傻孩子。” “又说我傻,你去哪里我自然也去哪里。”何澜生说完便去咬她的嘴角,逗趣似的亲昵叫何无漪笑了,弯了弯眉毛去捏何澜生的脸蛋。何澜生目光安静的看着她,也跟着笑出声来。 汝南在大堂等了好一会才见何无漪牵着何澜生下来,她也不去多看两人如何腻在一起,移开眼道:“。”驿站外正停着两辆马车,汝南先行上了前头的,何无漪则抱着何澜生上了后头那辆。马车内很宽敞,里头的卧榻足足够何澜生躺平,兼之铺了好几层的被褥坐上去暖和极了,只是里头的暖炉放了好几个,烟味越来越重熏得何澜生脑袋疼。 何无漪也不是办法,她的内力何澜生越发承受不住了,撤了炉子更是不行只得心疼的抱了她,眼眶被满车的烟气熏得发红。 幸而何澜生自小坐惯了马车,雪路难走倒也不觉得颠簸。她烦闷把脑袋埋进何无漪的腹间,闷闷的问:“要去哪里,丘沙他们呢?” “去穰城。”何无漪算了算时辰,“还需一个时辰就到了,澜儿再等等。”至于丘沙,她却没再说。何澜生听她不想说也就不问,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便睡过去了。 “澜儿,澜儿…”何无漪见她又睡忍不住唤了几声,何澜生拱了拱脑袋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何无漪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哼起了调子。何无漪的语调不高,却也传到了前面汝南哪里。 几个侍女陪着汝南待在马车内也被熏的脑袋发晕,又哪敢当着汝南的面睡过去,只得狠了心掐着大腿提神,突然听得是外面的歌声想打盹的几个人都精神起来,有人还胆子大问了句:“谁唱的曲子,可真好听。” 汝南难得没生气,反而笑了笑:“阿漪唱的,她啊自小就喜欢哼这些小调。” 侍女们都知道她待那位何大夫极好,见她高兴便顺着汝南的心夸道:“是什么曲子,婢子从未听过。这何大夫不仅医术高超,也是个有才情的。” 汝南点头道:“此曲是《郑风》中的《东门之墥》,当年阿漪的风采,长安无人能及。”汝南有些神驰,想着当年连皇爷爷都赞不绝口的阿漪,还有那……汝南叹了口气,想到这些年的种种终究是化作一声叹息。“其室则迩,其人甚远。”阿漪她终究是掉进这世俗红尘的烂泥里,再不复当年那个天之骄子的风姿。 见汝南如此托大,年纪稍大的几位不由变了脸色。但小姑娘们不由来了兴致,毕竟汝南公主殿下由皇后亲养,俊秀如驸马爷都没正眼瞧过,何大夫那样貌平平的柔弱女子还真有那么厉害?“何大夫当年是个什么样?” “罢了,都是些旧事。” 侍女们不明就里的互看了几眼,到底不敢再问低头噤声了 何澜生是被何无漪抱起的时候惊醒的,睡了一觉她觉得精神好多了,见何无漪半抱着她便不好意思的说:“昨夜睡得有些晚了,穰城到了?” “贪吃好睡。”何无漪咬了她一口道,将她裹好了抱起直接下了马车。那一口还真咬的不轻,何澜生捂着脸颊瞪了何无漪一眼,岂有此理,居然摆明说她是猪!碍着被裹得不透风,只好咬了咬牙忍着。 “噗嗤……”店里坐着的女子听到忍不住笑出来,那明艳如火的笑颜看痴了周遭的男男女女。汝南一进去就看到厅堂中惹眼的女人不由蹙了蹙眉,她不在长安照顾晋阳来此作何?九弟去的早,居然会留下个未过门的王妃?要说京城里个个都说武元芊忠贞不渝有母后之风。汝南当年虽不在长安也是万万不信的,老九那性子哪里是武元芊这样的女子能看中的。 但她赶到长安时武元芊已经入了皇室宗牒,木已成舟也是万般无奈。 “二姐,赶快进来歇歇。”元芊起身迎了汝南道,说着抬眼深深的看了眼走进门的何无漪:“何大夫,何澜生,五年不见可还记得我?” 何澜生倏地抓紧了衣摆,而后又泄气的叹了声,该来的总是会来她躲了这么久还是躲不过去。 ? ☆、第九十七章 隐瞒 ?  何无漪一眼便认出了元芊,却没说话径直走了。元芊微微一笑,目光略过她怀里的何澜生便收了回去。眉目盈盈浅笑嫣然,倒看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年方十九的元芊已经出落成长安难得一见的美人,她长相媚而不妖,五官大气又不失风情,连圣上都赞一句“媚娘”。 “弟妹,阿漪心急而已。”汝南见怪不怪的回了道:“晋阳身子如何…也随你来了?”说起来晋阳那孩子自从母后对武元芊黏的很,汝南不过一问,见她的脸色心里便确定了七八分,只得暗道好生胡闹。 “什么都瞒不过二姐,兕儿正在屋里呢。”说起晋阳元芊脸上的笑就淡了,声调也低了下去:“孙大夫说耽误不得了…”说罢往何无漪的去处瞧了好几眼,心里倒是惊讶何无漪养生有道,十几年间几乎没变,那脾气也和当年商州时差不得多少,还真是时间的宠儿。但她眼神里却不经意流露丝嗤笑,不知是在笑何澜生还是何无漪。 汝南一听也是有些触动,她自去封地之后鲜少回长安,说对晋阳这个幼妹不过几面之缘,但想她不过十岁稚龄…当下想去喊住何无漪,可何无漪走的极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抱着何澜生进了厢房。汝南心里着急倒是没注意元芊那抹异样,道:“快带我去看看。” 元芊敛了目光,颔首引着汝南过去。 且说何无漪抱着何澜生进了房间,正要喊人去打热水就有人提了上来。何澜生奇怪的问:“谁让你送热水的?” 送水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见汝南她们一行人非富即贵,头也不敢抬的回道:“是大堂那位李夫人吩咐的,这间厢房也是夫人给您备好的,隔壁就是山上引下来的热汤,夫人畏寒,不如去泡泡。” 听着语气也必然是元芊让他说的,何澜生点了点头,示意那人放下水。一旁的何无漪却已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句话都不说便让那人下去了。她取了盆打水,见何澜生还愣在那说了句:“两月前有人在村外转了三天,方才我看见他了。” 何澜生诧异的看着她,脱口而出:“元芊的人?” “你与她可是有事?”何无漪叹了口气,从袖子口拿出封信笺,“昨天也怕是她派人引我而来。” 何澜生飞快的打开信,上面写着:“欲救何澜生,穰城见。” 元芊能有什么办法救她,左右不就是让她去死。何澜生胡乱把信揉成一团,气道:“你…” 何无漪把木盆放下,抓了何澜生的脚要帮她拖鞋,何澜生忙缩回脚来自己脱,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能信她的话?!”一说出口便懊恼话有些重了,她深呼了几口气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烦闷,“我素来不喜欢她,她几次三番的接近我不过就是为了”何澜生顿住口,却见何无漪深深的看着她,眼神中尽是询问…… “为了让我死而已。”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何澜生也不打算瞒了,她正了正神色,两只脚并排紧靠着,连泡在热水里的脚趾头蜷在一起,“无漪,你相信有前世么?” 何无漪神色变了几变,手微微扣拢了腰间的湛卢点了点头。 何澜生见她相信便松了大半口气,咳了声斟酌道:“我也记不得什么,只是…前世元芊与我应该有些纠葛。”何澜生下意识隐瞒了作为严颜的一切,她无法和无漪解释现代,或许灵魂真的可以轮回,她也不想让无漪知她曾是另外一个人。甚至她可以说服自己,她就是何澜生,而并非是强行占有着何澜生身体的孤魂野鬼…… 她有些紧张的抬头去看何无漪,却见她神情有些叫人捉摸不透,正要问时却被何无漪一把抱住了,动作之大连同脚下的水盆都打翻在地。“为何,为何我没见着澜儿…” “……?”何澜生一头雾水的听着,微微挣了挣何无漪却抱的更紧,声调带着些许的颤音:“那些事我不想做的…” 何无漪突然的失态让何澜生十分疑惑,她隐隐猜测着些什么,又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只好暂时不想,轻声安慰她道:“见过的,有缘千里来相会,肯定见过的。” “当真?”何无漪红着眼睛问的认真,那小心又期翼的小眼神叫何澜生连句不都说不出口,想都没想就点头道:“自然。”过后虽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到无漪的孩子气笑容也就抛在了九霄云外,甚至有些笑自己之前的小题大做,缩了缩有些发凉的脚说:“好了,你看你弄得一屋子都是水。” 何无漪原本想开口的话就咽了回去,起身拾起打翻的木盆问:“再泡会?” “不了,我躺会就好。”说罢便掀了被子缩进了床榻。何无漪只好拿了套衣服给她换了,叮嘱道:“元芊之事你不用担心,我在呢。” 那笃定的模样让何澜生嗔了她一眼:“那你也别做傻事,她不敢的。”何澜生这样说自然有把握,可何无漪近乎宠溺的笑容让何澜生颇为不满,哼了声就钻进被子里了。 何无漪失笑,给她压了压被角道:“又耍什么性子,嗯?别睡了,我去给你拿点吃食,可有想吃的?” 她这么一说何澜生还真饿了,摸了摸肚子还没开口呢人就来敲门了。连敲了好几声,才听到无漪过去开门,何澜生探出头往门口看去,无漪却已经阖上门出去了。何澜生听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声音,便披了衣服起身喊道:“丘沙。” 一阵风影闪过,丘沙便站在了她面前:“小主人。”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只是浓重的黑眼圈看着整个人更为阴骘了些。何澜生给她倒了杯茶道:“坐吧,我有事求你。” 丘沙看了她一眼,站在那没动。 “我方才说的想必你也听到了,”何澜生倒是不介意她的反应,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直到茶水溢出了杯沿,才停了动作道:“我要元芊死。” ? ☆、第九十八章 明知 ?  丘沙咋一听惊诧非常,见何澜生的神情不似在说笑便拒绝道:“属下不能。”直接到丝毫不担心何澜生的怒火,当然也算定了她不会如此莽撞。再者这店里人多嘴杂,何大夫一走也不知暗处有多少晋王妃的眼线,丘沙略略一想紧绷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 何澜生闻言蹙了眉,没想到丘沙会断然拒绝,面色不好的改口道:“既然你不愿,此事就罢了,勿要和无漪提起。” 丘沙不由蹙了眉,莫非方才与何大夫说的那些事真的?可为何几年前不早早解决了,以小主人的心性也不该等到现在…她一时站在那,就忘了回话。 何澜生见她如此也生出几分懊恼来,刚刚她还劝无漪不要做傻事,自己倒是没稳住心思。她不想回去,就算元芊不曾骗她她也不想回去,但元芊留下来她就是不放心,何澜生甚至不愿再和她谈什么,一时之间只想让她死。 何澜生啊何澜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何澜生叹了口气,指尖杂乱的敲着桌面,沉默了半饷才让丘沙退下,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遍:“莫要和无漪说,此事我再从长计议。” “小主人有事,该与何大夫直说。”丘沙难得劝了何澜生一句,何澜生也点头应了:“我知道的。”可她神情并无多少转变,揉了揉眉心又兀自沉思去了,丘沙见了也只得闷声退下,无可奈何。 何澜生出了会神,才惊觉无漪去的有些久了。她慌忙推了门去寻,万一元芊与她说些什么可能就糟了。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元芊三缄其口瞒着她都不肯告诉她的事情,甚至她遗忘的记忆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没多少时间了,已经不关心莫名其妙到这里来的原因是什么,甚至为此杀了元芊她都在所不惜。 她有些赶的穿过长廊,但是抬脚不过几步路就让她累的有些喘不顺气。她握紧了拳头,又无力的松开来。两个月前她还可以勉强下,到如今这幅身子真是连废人不如。身体里涌出的疲惫感让她脑子有些眩晕,不得已扶着栏杆停下歇息,只是她脸色红润,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严颜,快不行了吧。”元芊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也不知何时到的。何澜生回头去看她,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啧啧啧啧……”元芊绕着她看了一圈,近乎轻蔑的笑起来,“要不要喊你的好娘亲过来抱你?还是该说是你的‘丈夫’,还是妻子?” 元芊那戏谑而轻蔑的语调让何澜生面色一沉,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就不怕我真回去了?” 元芊莞尔一笑,仗着比何澜生高些逼近她,远看就像两人要抱在一起。“你若回去倒是省了我麻烦,严颜,你知不知道……”她微微低头想凑到何澜生耳边说什么,却被人一把拉开。 “你做什么?!”何无漪抱住何澜生冷着脸道,几乎下意识的按住了湛卢剑的剑柄。 元芊却无所谓的笑道:“我与何澜生说些趣事,何大夫这是?”还不怕惹事般朝何澜生眨了眨眼睛,可惜何无漪一过来何澜生的目光压根没离开过。元芊暗气,严颜简直是被这何无漪灌了迷魂汤,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得一干二净!她不由又多看了何无漪几眼,眼神中带着些探究和打量。“何大夫?” “莫要再缠着澜儿。”何无漪抱起何澜生,瞥了眼元芊就走了。 元芊一噎,现如今还没几个胆敢如此对她的,憋着气道:“你……放肆!” 何无漪却是没听到般,抱着何澜生进了屋。一进屋何澜生就绷不住笑起来,戳了戳何无漪的脑袋嗔道:“呆子,呆子……”想那元芊晋王妃坐久了积威渐重,这次吃瘪肯定记仇了。但何澜生就是忍不住想笑,单单为了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 何无漪抓了她的手抱着她上了床榻,脸色依旧不高兴:“她可有碰着你哪里?” 何澜生不明所以的摇头,何无漪还是不高兴拉着她作势要咬:“不许有下次。”何澜生身子往后仰了仰没躲开,便任着她闹了,怕她多想就再问了遍:“什么?” “我不喜你与她说话。”何无漪木木的说,见着何澜生乖巧的小模样又舍不得咬了,便亲了口。 何澜生暗笑,故意问她:“为何不喜欢?” 何无漪看了她一眼,似是明了何澜生的意思却抱着她不说,只是去亲她,何澜生却抵住她的唇笑着说:“休想。”那眉眼笑开来,竟是别样的撩人情思。何无漪一时也晃了神,满眼都是她一个人。“你是我的,旁人看不得碰不得。” 何无漪说的郑重,倒是何澜生觉得不好意思,羞恼的问:“你和谁学的这些……”说完又见她呆愣愣的模样更是又气又笑,便去亲她。耳鬓磨腮,何澜生亲着亲着便越发舍不得离开了,老天真是作弄她,她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时日无多……何澜生想哭,可到嘴边的呜咽却被何无漪极尽缠绵的夺了去,化成了情难自禁的喘息。 何澜生想,她若是忘了该多好,自此贪欢肆爱不问今朝。然而何无漪却恰若其分的停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眸子里无关半分欲念。偏是这样的何无漪越发让何澜生舍不得,甚至连自欺欺人醉生梦死都做不到。 何澜生低眉往她怀里钻去,好一会才说:“饿,不和你闹了。” “我让伙房做了桂花粥,过会一起吃点。” “可还有别的?”说罢何澜生还真觉得饿了,便舔了舔嘴角。 何澜生那馋嘴的模样看的何无漪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想吃自个去点。” “不去。”何澜生耍赖似的赖在她怀里,顺便打了个滚。何无漪似是十分喜欢她这般小孩姿态,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全然是十二分的溺爱。 何澜生突然又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就越发睁不开,她蹭了蹭何无漪的手心,便又睡了过去,只是手指半握着,已经无法握成一个拳头。 “澜儿,澜儿……”何无漪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便颓然似的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才给何澜生压好被角,推了门出去。 门外,是元芊那过分美丽的脸庞。 ? ☆、第九十九章 偏执 ?  元芊本欲敲门没料门直接开了,见何无漪冷着脸看她却也弯了弯眉道:“何大夫不如借一步说话。”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更何况元芊对自己这张脸抱有十万分的自信。可偏生何无漪却一言不发的从她身边过,眼中明晃晃的不喜。 元芊还没消的火气又上来了,暗道自己果然找罪受,严颜自己找死还巴巴的贴上去找她们!困在这鬼地方天天勾心斗角的,要不是怕疼她早回去了。可想想严颜死了真还有她受的,只好跟上何无漪。 何无漪这人元芊私下调查过好几回,三个字就足以概括:好大夫。走南闯北行医满天下,而且不求声名不求钱财的,简直就是个在世圣母。除却长相一般人设简直苏的元芊都想吐槽几句。只是眼下她却觉得这人颇有意思,原因无他,就是这样一根筋到底的好大夫居然会和自己亲生女儿滚床单,啧啧啧……看着“何澜生”和她长得那么相似的脸都能下去手,这女人也真是…… 她不免揣测,何无漪是真爱“何澜生”呢还是知道“何澜生”快死了迎合她?她看着何无漪沉默寡淡的脸,想起之前手下和她说的些事情,何无漪年少出名却不通□□,就连结婚也是看在那严端昌快断气的份上答应的,思及此处她都有些同情起严颜来。 何无漪见她盯着自己看了又看,问:“元姑娘有话直说。” “何大夫?”元芊笑着问她,“你可真心喜欢严颜?” 何无漪脸色一白,呐呐的重复了句:“严颜?” “是她,你的好女儿,严颜。”元芊特意咬重了语气,没看见何无漪煞白的脸色继续道:“和我一样不属于这里,所以”元芊沉吟一下,想直视何无漪的目光却生生便被何无漪的神情吓住了,甚至她都怀疑再说下去何无漪会杀了她。 那样杀气腾腾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大夫有的!元芊紧张的退后一步,目光紧紧锁在何无漪腰侧那把剑上,剑已出鞘泛着幽冷的寒光。元芊丝毫不怀疑那把剑剁了她脖子和切瓜有什么区别,咽了咽口水试着劝解一句,而何无漪却无措的收起了剑,周身的气势一松竟是比她还慌乱。 元芊松了口气,才想起自己也是个习武之人,方才那紧张的样子丢大了人,却也不敢再直接捅刀子,咳了声道:“你杀了我也无用,严颜的病你无能为力。她不是什么病,只是时候到了必须回去。” “时候到了?回哪里?” “二十年之期,她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元芊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也不知道是这个鬼地方是怎么回事,总有让她分不清楚真假,“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我不许!”何无漪扬声便拒绝,这般反应却叫元芊发笑:“你为何不许?她本算不得你女儿,还是说你真的爱她?你若真的爱她,是要看着她死在这?”元芊忍不住咄咄逼人起来,早些年她派人天天跟着她们,看着严颜为这一场镜花水月付出,她死劝活劝就是不回头,这女人还不许,凭什么不许?!严颜又不是她私有物。 想想又更是可笑起来,她到底气什么,这鬼地方有什么值得她动气的,回去就脱得干干净净,再也不想为好。 只是元芊身边没个护卫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见何无漪失魂落魄也不再多说,转身就出去了。一出门她便甩了甩袖子,总觉得和何无漪说会话哪里都不自在。回头想想何无漪的确奇怪,她居然那么轻易的接受了,没有反驳一句? 元芊心下一跳,不安的停住了脚步,也许是何澜生之前和她谈过?元芊停在房门前思前想后,房门却突然开了,屋内的女孩声音温婉:“芊姐姐,怎么不进来?” 元芊断了心思习惯的弯起嘴角,唤道:“兕儿。”屋内的女孩披着件外衣坐在床边,手中放着本书册,脸色苍白却精神奕奕。“芊姐姐,我方才梦着母后了。”那张稚嫩的小脸露出欣喜的笑意来,倒是像极了长孙皇后。可分明是十一岁的姑娘了,看上去却还是八、九岁的样子,常年患病让晋阳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了很多,却半分不损她的蕙质兰心,元芊有时还挺期待这位早夭的晋阳公主长大了会如何的,只是过了明年怕也难见这样的笑容了。 元芊笑了笑道:“母后定然夸兕儿懂事。” 晋阳扬了扬手里的书道:“芊姐姐如何知道的?” 元芊收了她的书,略微责怪的看了眼她的贴身宫女青婵:“可用了饭?” “回王妃,已经用过了。”青婵低着头毕恭毕敬的道。 “芊姐姐,何姑姑刚刚看过我了,并无大碍。”晋阳拉了拉元芊的袖子,仰着头说:“我常听青婵说家乡的冬景,此次出门又一直闷在屋里,才央她买了些书看。”说罢又扯了扯元芊,也不似在宫里那般乖巧懂事的模样。 “读书费神,该早些歇了。”元芊板着脸道,“出了宫就不听话,回去我就告诉父皇。”说罢拉了被褥给她盖上。晋阳乖乖的躺好,笑着说:“我听芊姐姐的。” “睡吧。”元芊点头,嘱咐青婵好生守着才出门。她早就想把严颜杀了一了百了,但又需何无漪看病一拖再拖,现在还得拖上一阵子。但又觉得何无漪那人玄乎的很,进了屋便招了心腹道:“务必将何无漪的身世查清楚,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是。” 见手下人领了命下去,元芊心里才放了心。但元芊不知道,那人才出了穰城五里地,便被人一剑击毙。 房里何澜生还在睡着,房间里也没点灯,只有隔壁池子里的点滴灯光透进来,堪堪看得见床边坐着个人,池子里时而有女客过来泡汤,嬉闹声时不时传进屋里来,到那床边却又似什么挡住了一般,屋子里仍旧安静的连丝风都没有。 何澜生迷迷糊糊挣扎半天猛然醒了,扭头一看见何无漪坐在暗处便喊了她一句:“无漪?”屋子里飘着股桂花的香味,引得何澜生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一看天色已黑便是掀了被子起来,“这么晚了,无漪怎么不喊我一声。”说了两句何无漪都没说话,何澜生便凑上前去,一看竟见何无漪满脸泪痕的坐在那,连手都是冰凉冰凉的忙拥了她入怀:“好好的怎么哭了?”她心疼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却见何无漪固执的看着她,泪眼摩挲的模样看的何澜生心头振动,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或者在知道了什么的无漪面前,说的再多也是蹩脚的谎话。无漪虽说性子不声不响的,可心思素来明白着。何澜生叹了口气,挨着她说:“我……之前种种早就不想了。你哭什么,我心都给你了,还能到哪里去。” “澜儿!”何无漪猛地抽噎起来,像个无措的小女人。 何澜生突然就笑了,咬着她的唇就亲。像是以往何无漪作弄她的那般,亲吻她,连着她的泪水一起咽下去,苦涩也便化作了甜。 ? ☆、第一百章 承诺 ?  何无漪慢慢止住了眼泪,就是偏过头不去看何澜生。何澜生揉了揉饿瘪的肚子,桌上的桂花粥都没点热气,这大冷的天肯定是不能再喝了。一时没忍住,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叫的何澜生都红了脸,身边何无漪还在生闷气一样不搭理人。何澜生还要去亲她,却被她躲得远远的,一点都不似方才泪眼朦胧乖乖躲在她怀里的小模样。 那样子的无漪啊,脆弱的让她心疼,那双眸子锁着她的身影,在灰暗的周遭却明亮的犹如星辰,何澜生犹如被蛊惑了般一次一次的亲吻她,含着眼角滑出的眼泪替她咽下去。她眼中那个清风朗月率性而为的何无漪,却不知何时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哭泣。 都是她的错。何澜生心里自责却更是无力,往后还有多久呢。何澜生心口顿顿的疼了下,却放柔了声音说:“我饿了,无漪。” “无漪,无漪……”何澜生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正要起来却被何无漪一把抱住。 “无漪,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喊人给你做。”何无漪声音有些哑,像是慢慢回了神般摸了摸她的手脚,“外头冷,别受凉了。”说罢给何澜生盖好被子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服,收拾一番又撑起些精神来。 “你生气了?”何澜生抿了抿唇,拉着她不让她走。 “生什么气,你是我的孩子还能有错。”何无漪说完轻笑了声,低眸凝视她道:“我不管那些,澜儿啊……” 何澜生心里泛酸,忍着泪应了声:“嗯?” “一直陪着娘可好?” 何澜生低着头不答,以前她大可毫不顾忌的说出来,可现在她要如何答应! “澜儿,好不好?”何无漪揉着她的脑袋又问了句,还哑着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何澜生深呼了好几口气,到底没忍住呜咽出来:“好,我陪你,陪你一辈子。”她犹记得去年成婚的时候,多么想以后洗衣煮饭家长里短的就那么陪着她,照顾她……然而她心里明白,就算再怎么答应,她都无法挨到二十岁。然而她无法开口,对着何无漪半个字都说不得。 “乖。”何无漪点头,抚着她的背道:“我也饿了,陪我用些饭。” 何澜生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泪落下来也不管,牵起嘴角应道:“好。”其他事情何澜生遂不再多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何无漪低眸瞧着她的模样,直道她傻气,眼神里却是掩不住的难受。 何澜生仿若未觉,拉着何无漪一起连吃了两碗米饭,吃完就捂着肚子喊饱,赖在她的怀里不想动弹。许是之前睡得多了,何澜生挨了半天都没半分睡意,若不是这会夜了她还真不想就这么窝着。夜里太静,左右她又干不了什么事,只能数着无漪的心跳,倒像极了她以前连路也走不稳当的时候。 一眨眼的功夫,真是快啊。何澜生眼眶有些酸,忙阖了眼把脑袋往她怀里拱。一整晚都在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何时睡过去的。再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过了头顶。何无漪却也陪着她躺着,面上还挂着黑眼圈像是昨晚比她睡得还晚。何澜生心疼起来,也知道现在她这样子无漪哪里能睡得好,也没劝她,只是道:“还说我贪吃好睡,你看你……” 何无漪蹭了蹭枕头,还真有几番慵懒的摸样道:“都是澜儿带坏的。”说罢睁开眼来,神情还带着几分困倦。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哪有我带坏你的说法。”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不去看看晋阳?” “清早去了。”何无漪应道,“长孙姑姑生养之时精血过度损耗,晋阳本就先天不足,这些年多思多虑,失于调养”她叹了声,“我也不过拖得一时,还得看她自个能不能撑过去。” 何澜生脑子里搜刮了一番,也没想起来历史上晋阳到底活了多久,只得劝慰道:“会的,长孙皇后泉下有知也必然想她挺过去。” 何无漪颔首,起身取了衣服穿戴。何澜生见她起来,也没再磨蹭跟着起来洗漱。待两人到了店中大堂时,元芊居然陪着个女孩在大堂里坐着。何澜生打量了番女孩的面容,当下便确定是晋阳了。 元芊眼尖一眼就看到她们,便问:“何大夫可还没用饭?”便不由分说的喊了婢女去备菜,晋阳见了何无漪也笑着喊:“何姑姑,小何姐。”她话里透着股亲昵,倒让想绕道走的何澜生停住了脚步,要说起来晋阳还长何澜生一辈,小公主为何如此? 何无漪点头应了声道:“出来坐坐也好。”说着与她一起坐了,搭了脉问道:“药可有按时吃?” 四人桌坐了三个,何澜生见此只好往元芊那坐下,看着无漪对着晋阳嘘寒问暖便是不喜,但元芊又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何澜生只好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看着窗户。窗户被糊得严严实实,哪里看得见什么。 厨房的饭菜陆陆续续就开始上了,何澜生本就饿了见何无漪还在与晋阳说话便没了胃口,连何无漪辞行都没听见。元芊却是愣了下,低声问她:“你还要跟她走?” 何澜生不知她说什么事,却也没丝毫考虑的点头。 元芊脸色凝重又追着问了句:“你恐怕真的会……为了她把命都搭了也不后悔?”她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哪里逃得过何无漪的耳朵,何无漪的耳尖动了动,便不说话了。晋阳眸子在三人中转了圈,定定的看了眼有些失态的元芊,也没再开口。 何澜生倒是没注意旁人如何,挑眉回道:“你别要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几次三番,何澜生就算知道元芊说的是实话也实在生不出半点好感。 元芊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失落的摇头:“为什么不醒醒呢,一个个非要陷得这么深……”颇为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便起身走了,晋阳也忙追了上去。 元芊走的急,躲进了屋就急切的从袖袋里取出那漂亮的紫玉九连环,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才泄气的把自己仍在了床上,想着何澜生那痴心无悔的模样便笑了起来,像是见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 晋阳在门外听了一会,本欲敲门的手最后还是垂了下去,低声叹了句:“这世间于你而言莫不皆是虚妄……”声音很轻,轻的在元芊的笑声中翻不出半点水花。 何澜生非常不喜欢元芊那可怜她的样子,不由蹙紧了眉头。只是一抬眸便见何无漪红了眼,心里的烦闷便消了大半,她早就不管以前的种种又想那些干什么,便朝她傻笑了回说:“看着我做什么,快些吃饭。”说罢便起了筷子用饭。 席间无声,何澜生不想碰那些烦心事,却也没憋住心里头的醋坛子,吃得差不多就问:“方才你们谈些什么?” “晋阳的病还需慢慢来,急不得。” 何澜生一听晋阳就不高兴,晋阳晋阳说得晋阳才是她亲生的!方才看着无漪近乎宠溺的眼神对晋阳嘘寒问暖何澜生心里头就窝着火,扔下何无漪便要走。何无漪忙起身去拉她,衣角没拽住便赶上前一步从背后拥着她,何澜生呀了一声,顿时脸颊绯红,似如火烧。 何无漪便轻轻笑起来,抱着她眨眼消失在大堂。 何澜生被她抱进了屋里才给松手,脸颊的红晕还没褪狠狠嗔了她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遂是不理她,喊了小厮再送些点心进来,省得闷在屋子里无聊。何无漪却是不知怎的挨着她又抱,闹得何澜生忙关了门,红着脸斥道:“何无漪!”也不知被人看见没,何澜生恨不得咬她一口。瞧她高兴的样子,不就是和她一起走嘛,走都走了这么些年,有什么高兴的!心里这样想,却是由着她抱了,连手也搭上她的腰间将她抱住,抱住了便舍不得松开。 “叩叩叩。”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两遍何澜生才松开了手,开门一看却不是送点心的小厮而是汝南公主。她还未开口汝南就越过她问何无漪:“阿漪你们要走?” “此地过于吵闹,我约了师兄在城外相见。” “城外地偏,不如随我去别苑,正好我也禀了父皇带晋阳去修养一阵子,这大冷的天你们哪里能走的。”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何澜生。 “我…”何无漪似是顾忌什么,并没有答应下来,汝南见她如此也顾不得公主威仪,气的便喊:“阿漪,我们相识二十多年你还不信我!” 何无漪便不再多虑道:“好。”揉了揉不说话的何澜生,像是安慰她一般。何澜生不想闹的她们朋友不和,虽然很不想去也没拂了她的意思。 汝南公主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说了走立马就备了马车要启程。何澜生只得匆匆收了包袱上车,这回路上的人多了不少,晋阳也跑来同她们一起。有旁人在何澜生只得规规矩矩的挨着何无漪坐了。 “这么自在?”何无漪见她如此规矩,不由问了句。揽过她的肩,捉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亲昵的让晋阳好生眼红。何澜生顺着她的意思靠着她,摇了摇头。 “何姑姑这样,可真是羡煞兕儿了。”晋阳笑着说,眼底不由流露出些难过来。 “晋阳也该大了。”何无漪点头说,却没松开何澜生。何澜生听得哭笑不得,人家才十来岁的孩子,早年丧母又还病着,哪有无漪这样说话的。何澜生回头见晋阳快哭了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要从她身上起来。可何无漪总喜欢抱着她,如何也不松手。却听晋阳道:“何姑姑说的是。” 何澜生就松了力气乖乖的由她抱着了,闷声说:“她说的哪里是了。” “小何姐为何一直躲着兕儿?” 何澜生不好意思红了脸,她方才胡乱吃了些飞醋而已。何无漪更是不留情面的戳破她:“澜儿小性子犯了,不碍事的。” 晋阳也笑:“以前小何姐不是这样的。” “被我宠坏了。”何无漪抱着她说,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没了。晋阳一愣,看了眼何澜生,竟不知她何时睡了过去,毫无声息的样子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再回头看何无漪的脸色,竟说不清的酸楚。 马车里一时安静极了。 ? ☆、第一百零一章 糊涂 ?  晋阳乃李家龙兴之地,汝南虽比不得却也地处“天中”,历来是八方辐辏之地。从穰城快马加鞭到汝南,也不过三五日的行程。汝南县四边环水,乘船间隙,连日闷在马车里的何澜生才出来透了口气。 正直年初,江面不见往来的船影,只有那一团团寒雾时聚时散,时隐时出,或张牙舞爪或静如处子。何澜生打栏杆处站了一会便觉得刺骨的冷,不待动作就被何无漪抱了进去。 舱内的暖炉烧的正旺,汝南府上的伶人正唱着:“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唱的声情并茂引得一众人说好,也就何澜生神情恹恹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喜欢?”何无漪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想听什么?” 何澜生的确不喜欢这些莺莺燕燕的,这样还不如搭个架子说书呢。托着腮想了想问:“你平时哼的都是什么调子?” “都是些十五国风的民谣。娘小时候喜欢听冯夫子唱,便记下了。” “无漪也好诗?”何澜生故意问,换了只手托腮笑。何无漪伸手去捏她的鼻尖:“不喜,可是高兴了?”何澜生仰了仰鼻尖,唇角碰到了她的手心便啄了口。何无漪笑了笑,指尖在她脸颊滑过,末了还不忘扯了把脸蛋。“瞎闹,等回去罚你。” “何大夫万万手下留情~”何澜生话说的含含糊糊,软糯成了一团,引得何无漪又捏了几下,脸都捏红了。 一旁坐着的汝南等人,原本听曲的兴致都不知不觉被角落那两人的一颦一笑引过去了。只是各人神色不一,唯独晋阳舍不得移开目光,好一会才意识到看的久了,忙收回神四下望了望,目光落在元芊身上又移开了去。 一时舱内就静了下来,何澜生这才察觉她们亲昵过了,便抓了无漪的手放在手心端端坐好。只是气氛依旧说不出的尴尬,何澜生暗叹:这日子跟针扎似的难熬,早知道就不答应汝南公主了。 也是她习惯了同无漪两人相处,丘沙又是个不说话的,平日里没羞没躁的亲昵惯了,这每天都有人看着她还真是不自在。虚虚又叹了一声,就起身绕过桌子径直坐进了何无漪的腿上道:“抱我。” 何无漪自然的环住她的腰,笑着问道:“不怕罚了,还贴上来。”见她脸蛋还红着又摸了摸道:“可是捏疼了?”何澜生摇了摇头,闷声埋进了她的怀里。 元芊突然站了起来:“里头闷,我去透透气。”晋阳见她双手紧握,还未开口元芊就出了船舱。气氛依旧诡异的沉默着,侍从们一个个都不敢大声喘口气,唯独何无漪轻轻哄着何澜生,那般温柔耳语叫人心里都软成一团。 船行了半日才到汝南县内,下船时不知何人走漏了风声,来接的人挤满了岸边。何无漪二话不说抱着何澜生先走一步,汝南公主也不拦她,只一再嘱咐了侍从好生在身边照顾。何澜生听见了心里忍不住又冒出些酸味来,汝南待无漪好,好的实在过了些。这样的情意,若非汝南早就嫁人生子,何澜生还真会想歪了。可眼下她撑不了多久,汝南非得要无漪过来,她隐隐又慌乱起来…… 她患得患失的想了半天,等到了别苑才回了神。眼神哀哀的在何无漪的身上打转,半天都没收回来。 孙思邈一出来便见着这一幕,脸色又沉了三分。他年逾花甲一双眼睛可半点不花,何澜生眼里的那些心思,这么多年来他多少也清楚些。 何无漪见了他也不惊讶,点头道:“孙师兄,进屋再说吧。”何澜生也许久没见他,见着老人家仍旧健步如飞也高兴的喊道:“孙师伯。” 孙思邈捋了捋胡子,面色复杂的微微颔首。何澜生见他如此,脸色一黯就歇了话。 三人沉默的进了屋里,院子里候着的侍女们没等到吩咐便被何无漪全部挥退了。她放下何澜生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见孙思邈已经扣住了何澜生的手腕,愣愣的站在那。 孙思邈的脸色越发难看,松了手又不太相信的再探了一次脉,最后竟是被骇住了似的,蹙紧了眉头对何无漪道:“师妹,你过来。”便带着何无漪去了偏厅,留着何澜生一人坐在大堂里。 何澜生本想跟上去听听的,走了两步又坐了回去。事到如今,她却怕从无漪嘴里听到那些话。然而无论她多么不想去听,偏厅的谈话还是传了过来。 “没有法子?!师妹,你真是糊涂啊,糊涂!”孙思邈的话听得何澜生脸色一凛,差点开口顶了回去。可她等了半天都没听见无漪说什么,反倒是孙思邈急着喊道:“师妹!你到底在想什么!小师侄再不医治,性命堪忧!” “不会的,澜儿答应我了。”何无漪的声音平静的犹如死水,却让何澜生眼眶发酸。 “糊涂!”孙思邈怒不可遏,甚至不愿再和何无漪继续谈下去,转身就出来了。见着何澜生还坐在大厅,眼眶泛红的摸样引得孙思邈长叹一声,上前道:“小师侄可愿听师伯的?” “师伯有何事?”何澜生仰头问他,见他身后出来的何无漪又转了口说:“我听无漪的。” “你听她的做什么。”孙思邈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看看她如今哪里像个大夫!” 何澜生便笑了:“那便不是大夫,我也听无漪的。”何澜生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无漪有着那样盲目的信任,哪怕孙思邈也不能及她十分之一。况且能救她的办法,无漪能想得到又哪里不会去想。 “你们!哎……”孙思邈着实也无可奈何,只得沉重的叹道:“老夫是有个法子,只是凶险异常。”他还没说完却是被何无漪一言回绝:“不可!”她神色绝决,半分都容不得孙思邈说下去。孙思邈还要再劝,何无漪却是抱了何澜生起来往里屋去了,全然不顾孙思邈的脸色,只把他气的无话可说。 “师伯都知道了?” “我与师兄说了。”何无漪有些不大高兴的回道,“还不如不与他说。” 何澜生见她有些气闷便取笑道:“是师伯拿了兄长的架子说你了?我听你们吵起来了,是为我的事?” “嗯。”何无漪也不瞒她,抖开了被子将她抱进了床榻,“澜儿可怪我?” 她自是听懂了无漪的话,自打察觉身体不对劲起来,无漪却从未给她开药整治,也怪不得师伯气得朝她发火。可她这幅身体打小调养,要说坏也恐怕坏在严颜的身上。一时想到种种事情,脸色又黯了几分,却强打着精神含笑嗔了她一眼:“怪你什么?” “怪我顾你不周。” “胡说。”何澜生拢了拢被褥挑眉道,“我分明一直怪你装疯卖傻。”说罢拉了她的衣襟要讨吻,何无漪俯下身子却只是将她的手放进被褥里:“下次不会了。”说完又正正经经的坐在床边,像是没懂何澜生方才的心思似的。 “还说不是。”何澜生气恼的说,说完就痴痴地笑起来。何无漪见她笑的开心便去亲她,轻轻的碰着她的唇,生怕用了力就能把她弄碎了。“哪里是呢,我总想着把澜生拴在身边才好。” 那样的情话听得何澜生面色通红,心里却无法遏制的疼起来。她垂着眸子,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般应了一声。 当夜,汝南公主摆下接风宴,何无漪虽半点不想去也被何澜生劝了过去。而她自己,却后脚招了丘沙过来:“扶我去东苑那走走吧。” 丘沙疑惑的应了,却着实不解何澜生为何会再找晋王妃。 何澜生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她又是知道的。她真的只能偷来这二十年?何澜生到底不甘心继续等死,也不忍心让无漪陪着她等死。可她一步步往东苑去,离得越近就越想回头。脑海里突然蹦出十几年前元芊与她说的那句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何澜生惶然惊出一声冷汗来,一抬头正好见元芊迎面走来,那双桃花眼正怜悯而嘲弄的看着她。 ? ☆、第一百零二章 浮生 ?  何澜生面色一冷,习惯性的甩开了袖子。无论是严颜还是何澜生,她走着自己想走的路,就算至此也不需要别人半分可怜。丘沙以为她会拂袖而去,拖着她的手臂就想送她回去。外头太冷,屋檐的冰棱正滴着水,就何澜生那怕冷的身体断然是受不住的。可何澜生非但没走,还脱了她的手往前迈了两步。 何澜生走的慢,却是稳稳当当的,面上的镇定倒是让元芊想起当初的严颜,精明自私甚至对自己比别人都狠。可那样的人,居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当真是可怜又可笑:“怎么,现在又想开了?” 何澜生摇头。 “那你来找我是指望我能救你?”元芊说完,想到这些年跟老妈子似的在她面前唠叨也没落到半分好来,脸色就冷了,“话我说的够多,怎么样全在你而已!”严颜与她无亲无故,要不是累及自己她早就撒手不管了! “那你说,我回去了又能活到什么时候”何澜生抬头问她,冻得发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严颜到底怎么样了,想必你更清楚。” 元芊似乎没料到何澜生会说出那些话,一时脸色大变,好几次想开口却一句话都没说。 如此,何澜生心里也有了数。只是站在院子门口实在太冷,路上断断续续也有下人往这边看过来,她迟疑一下便往元芊院子里去了。一旁候着的丘沙立刻跟了上去,也不管元芊脸色多难看。 元芊在宫廷混了这么些年哪里看不出何澜生的来意,开口便想直接打消她的念头:“你不用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要么你自己回去,要么”元芊迟疑半天又碍着什么似的没说出来,最后只是无奈的摇头,“严颜,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何澜生进了屋里才觉得好受了些,慢腾腾的踱了几步腿才有些知觉了。至于元芊说的那些,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她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注意到这东苑的规格竟比她住的北苑差了不少,脸色不由沉了几分。连带着说话都带了几分不悦:“我愚笨的很,哪里比得上晋王妃。” 何澜生不过随口一句气话,却不知无意戳中了元芊的心事。元芊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权谋政治这些东西,我还真不是那块料。”她爬上如今的地位费尽了心思,还得防备着李世民的猜忌和色心,真正体会过才知道这个时代对女人多么不公,也难怪历史中武则天心狠手辣、大兴酷吏。 可她终究只是现代的普通人,再过两年连能说句话的晋阳也得去世,竟觉得满心疲惫。“严颜,你在这里十六年,不会觉得累么?我们不属于这里的 。” 在这物质匮乏交通不便的时代,何澜生一醒来成了新生儿,其中煎熬说不累是假的。只是她依旧摇头,为得只是一个何无漪。 “也是,何无漪给你灌了迷魂汤。”元芊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力,“我不懂你。说实在的,你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母女不算母女,夫妻不是夫妻,醉生梦死,“真的值得么?” 元芊期望何澜生出现一丝的犹豫,但看到的却是毫不迟疑的点头,甚至比十五前的元朗陷的更深。她脸上再挤不出半分笑容,再三的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啊?何无漪她不是你娘!”元芊真的不懂,严颜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信了呢。 “她是。”何澜生说的肯定。“元芊你说个条件,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可笑之极!何无漪是你娘,那陈幼安是谁!你对得起她么?”这里就算是再逼真,也不可能是真的,元芊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她绝不能走了那人的老路。 丘沙立刻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开了去。却不料后背刀锋呼啸而来,忙护住何澜生抽刀抵挡。元芊见场面凌乱,不由对自己的护卫斥道:“退下!”她那护卫二话不说便抽身而走,丘沙也不追过去,扶住何澜生问:“可有伤到?” 何澜生脸色苍白的站着,半点反应都没。元芊又喊了一声小主人,她才回了神,近乎仓皇的退了两步险些摔在地上。陈幼安…妈妈…全家福里笑起来温柔似水的女人,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一面。她用命换了自己活下去,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何澜生不由红了眼眶,心里疼的厉害。 “严颜你还活着,何无漪怎么会是你娘呢?” 何澜生想找出反驳的话来,却只能安慰自己:何无漪生了何澜生,她就是何澜生,不然谁又会是何澜生?!这一切,这一切就算无漪不是她娘,又能怎样!她不在乎,早就不在乎。何澜生微微平息着纷乱的情绪,元芊的话又迫不及待的在耳边炸开: “你不会以为世上真的有灵魂穿越吧?” 何澜生愣愣的看着元芊好一会,才怆惶的喊道:“别再说了!”她急切的打断元芊的话,白的像纸一样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丘沙忙扶住她,却听到何澜生低声乱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扫过元芊的眼神不由泛着几分杀气。 严颜啊,真是可怜。元芊叹了一声,想想都到这份上了不如再加把火,却听身后晋阳唤她:“芊姐姐。”元芊敛了神色抬头,却见门口的少女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似是恳求。元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打住了话头不再多谈。反正,严颜终究会知道。 而丘沙总算是听清了何澜生在说什么。“无漪…无漪…无漪”那一声声慌乱而不安,丘沙二话不说抱起何澜生就往汝南住的南苑去。 南苑水心榭中,汝南公主同何无漪正对饮。这本是她府里管家自作主张备下的一席接风宴,又因到府的皆是贵客,宴席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只是上了满桌子的酒菜,也就何无漪一人赴宴。汝南有些不悦的脸上见着何无漪过来才了些笑意:“我还准备撤了这些呢,阿漪赶得巧了。” “许久没见你,坐坐也好。” 汝南顿时就笑开了,嘱咐侍女道:“去地窖取那坛梅子酒来。”说罢与何无漪说:“我还愁着那酒得一直搁着呢,阿漪你可算来了。”那言语间有几分埋怨,何无漪想想便道:“先前未想过会待这么久,忘了知会你一声。” 她这离南阳才几天路,汝南怨了一句道:“这才记起来了。”正好酒也上来了,她给何无漪斟了半杯道:“来尝尝这酒的滋味如何。” 何无漪偿了一口就颇为惊讶的问:“刘老头家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汝南也喝了杯说,“这酒啊,可是他家小儿酿的。” 何无漪便又偿了几口,半杯两三下就没了。汝南便取笑道:“看你馋的,我不和你抢就是。”她望着何无漪馋酒的模样神思一时飘得很远,那时何老先生对阿漪管束极严,阿漪总偷偷溜出家来带她去西市上逛。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21节 “回去澜儿该说了。” 何无漪话落,汝南飘远的神思就拉了回来,脸色怅然失落般叹了声道:“是啦,毕竟比不得当初。”她曾想过无数次,若是当年她应了阿漪随她一起离开,会不会如今就不一样,没有严端昌也没有何澜生,阿漪也不会变得如此。 “可是有话要说?” 汝南摇头,自饮自酌的连喝了几杯,何无漪见她喝的急想去劝她,汝南却像是与她置气般一直没停,喝的眼睛的都红了。 丘沙抱着何澜生到了水心榭外。守在外面的侍女正要去禀报,何澜生就挣脱丘沙自己去推门,可她浑浑噩噩的手上无力,虚虚只能扶着门站稳来,里面的谈话声:“澜儿澜儿,就因她病重你就应了她么?!” 何澜生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无漪的话,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浑身都冷得抖起来。 ? ☆、第一百零三章 浮生(下) ?  丘沙见何澜生不对劲正要去扶,门就开了。她迎上何无漪紧张的眼神,一时竟开始相信汝南公主说的话了。何大夫对小主人是何种心思呢,她看了这么些年实在没看出几分情丝,终究是出于娘亲的亲近居多。可小主人…她拧起眉头,一如往常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何无漪接住何澜生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道:“澜儿,这是怎么了?”她摸着何澜生的手心发凉,脸色更是不好,遂同汝南道:“我先带澜儿回去。” 打何无漪开门汝南的酒就醒了,有些恼自己酒后失言,便由着何无漪走了。一眨眼的功夫何无漪就不见了身影,汝南起身朝外面望了望也只能看见层层院墙,一如深宫。她收回目光甩袖而去,水心榭顿时人去楼空,只余两三仆从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这厢何无漪抱着何澜生回了北苑,喊了她几声都没应。何无漪急得变了脸色,贴着她脸颊问:“澜儿你别吓我,澜儿……” 如此近的距离,何澜生看着何无漪那张脸庞,自打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这张脸温柔极了,那如墨含星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像是抓到了最后的稻草般恨不得把所有的感情的倾注给她… 时至如今她又何不是如此,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她该怨么,怨无漪为了哄她应下这份感情!何澜生眼眶的泪水打着转,说不出一句怨来。她早该知道,如何从一个娘亲心里求得爱情来呢,她就算是把所有给了她也断不能生出那份不容于世的感情! 可她爱她啊,控制不住这么多年的感情,自欺欺人也罢,可笑可怜也罢…何澜生闭起眼睛笑了笑,眼眶的泪转了转终是滚落下来:“无漪,何无漪啊!为什么你不骗骗自己,为什么不骗骗我……”她没多少日子了,就算是哄她她也宁愿相信。 “汝南喝醉了说的胡话,我自是喜爱你的。”何无漪顺着她的背道:“澜儿,娘从不诳谁,莫要胡思乱想。” 何澜生不是傻子,若说以前无漪如何都不会走到这步的,然而八荒山之后她一病起来无漪是想通了,定情信物、成亲、隐居……一桩又一桩,她心里想什么无漪都满足她,就怕她再没有时间了。宠溺恩爱,全部都是在可怜她而已。 何澜生猛地挣扎起来,任何无漪怎么哄她她都不听,何无漪怕伤着她只好松了手,哀哀的唤着她:“澜儿,澜儿……” 何澜生却直往外走。 何无漪拉住她的衣袖,问的无措:“澜儿,你要我如何做才好……” “我不知道。无漪,我还有多少日子?”何澜生回头望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何无漪眼眶迅速红了,痛苦的喊道:“澜儿!”何无漪努力维持的镇定和平静,在何澜生问出口的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轻轻一扯就鲜血淋漓。她亲手送走了爹娘,送走了丈夫,如今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女儿一天天衰弱下去,枉她一身医术也救不得身边至亲至爱之人!“是娘没用……澜儿,别走。” 何无漪拉着她,面无血色的脸上撑起一抹笑来:“澜儿要想去哪娘都陪着。死有何惧,娘来护着你,别怕。” 何澜生怔怔的望着她,一时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可一眼望尽是何无漪脆弱又坚强的笑容,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却是一如往常的固执。无漪说要陪她一起死!何澜生浑身发凉,脸色僵硬的甩开她,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吼道:“你不是我娘!” “你口口声声的说是我娘,又为何娶我!” “你!”她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下去,原本温柔的棱角也变得扭曲起来,抓着她的手不再如以往的温暖甚至连声音都颤抖的组不成调子:“不…不是的……澜儿,你刚才说什么……” 何澜生甩开她的手,见她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却硬着心继续道:“我只是严颜,从未把你看做我娘,自问天下间有哪家女儿会爱上自己娘亲的。”何澜生握紧了手,任指甲陷进掌心,看着眼前的女人为她泪流满面,那双眸子里再没了孩子气的笑意。可她不能去扶,二十年就这么眨眼一瞬间,她终究会走,往后无漪一个人该怎么办,她更不能由着她的性子随自己而去。 当年妈妈为救她而死,她再也背负不起第二个人的生命! 何澜生踉跄的推开门,年初的天冷的彻骨,天色灰暗的看不见阳光。这样的日子…她低低的笑起来,与她严颜再熟悉不过了,她快死了啊。啊……她仰起头,那些遗忘的日子一股脑的塞进脑子里,不断地吃药、化验、医生们唠唠叨叨的在她耳边不断的说着。 “严颜,醒醒……”脑子里突然蹿出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喊着,何澜生四下扫了一周,却不见有谁,唯一的只有何无漪那踏风而去的身影,白衣翩然如同腾飞的鸟儿,她微微失神的张开嘴喊:“无漪,无漪。”喊了两声就立刻咬死了嘴唇。 何无漪的身形一顿,一脚踏空便从屋檐下滚了下来。何澜生吓得忙喊:“丘沙,丘沙!”一边发足的想去接住她,可不过五丈的距离她的腿像是灌了铅般迈不动,眼睁睁的看着无漪直接摔在地上。 “严颜,醒醒……” “无漪!”她着急的喊,她坐了起来还没松口气就见她回过头来,额头淌血的看着她。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眼睛,沿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那素白的衣服上:“澜儿,你不要娘了。” “严颜,醒醒……” 我如何舍得伤你,何澜生满心担忧的摇头,却控制不住身体往地上栽去,眼前的一切扭曲成一团,犹如湖中水面看不真切。无漪……她喃喃的喊了一句,就彻底没了动静。 何无漪见她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脸色变了几变顾不得身上的伤一瘸一拐到她身边,只是一探到她的脉搏脸色犹如死灰:“澜儿!!!”何无漪撕心裂肺的唤她,却没人应一声。可她依旧抱紧怀里的人,暖着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 “澜儿不乖啊,说了要陪着娘的。” “澜儿一定是和娘闹着玩的。” “娘不走了,往后都听澜儿可好,娘带你回谷里再也不出来了。” “澜儿,醒醒,看看娘……” 那一声痛呼直震云霄,汝南府上所有人听得心里一痛,都停下手里的事。晋阳被惊醒正要翻身起来,元芊却把她按了下去:“睡吧,总有这一天的。” 晋阳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芊姐姐。” “我在。”元芊摸了摸晋阳的头,安抚她睡下。 ? ☆、第一百零四章 半醒 ?  好似睡了很久很久,何澜生脑袋昏沉的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挤入眼帘,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只听到有人说:“醒了,这会总算醒了。”空气中浮动着冰冷的寒气,陌生又分外熟悉,连被褥的触感都令她一时怔忪。 席卷而来的熟悉感和落差让何澜生面色不安的摸了摸四周,眯着眼睛喊:“无漪,无漪?!”然而周边只有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她脸色一顿,霍的从床上坐起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满眼的不可置信。 屋子里的灯光照的房间犹如白昼,乳白色的瓷砖一尘不染,床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她家那个老旧的闹钟,上面清楚的显示着今天的日子:20280723 13:20 何澜生反手一把把它抓在手里,只扫了一眼就扔在了地上。哐当一声,闹钟嗑碎了底座又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仍旧滴答滴答的吵个不停。 “不是……”何澜生慌张的反驳,然而她四处张望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目光无神的落在窗外。窗外的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照射进来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她就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看着玻璃窗上映着的那张脸,眼眶溢满了泪水。 无漪……她闭着眼喊了一遍,却又觉得不够似的又喊了一遍,那两个字像是刻在了心里,喊出来都是满心的眷恋。可她举目四望,眼前却再也没有那个人。心里就像被人掏了个洞,空空的泛着苦。 房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一身穿白大褂的女子神色匆匆的推门进来。女子年岁约么三十,及肩的黑发利落的扎起,脸色却说不上好,像是忙了好久都没休息。她快步就到了何澜生的床边,见严颜半点反应都没,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问一边的护士:“严颜她何时醒的,说过什么?” “就刚才,她一有动静我就去喊您了。”护士也有些不明所以,这严颜莫名其妙的睡了大半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真是奇怪。 “身体感觉怎么样?”秦商曲见她神情惶惶,以为是刚醒还没反应过来就放柔了声音,却见她直直的望过来,那双眼睛里的情愫叫她来不及反应,对方眼中的泪似是要涌出来似的,连带着还有看不见底的感情,厚重却又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但只是一眼,严颜便失望的收回了眼神,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声音沙哑却透着疏离地问:“你是谁?” 秦商曲被这前后的反差弄得有些发蒙,不过严颜眼下的病情不容她再做多想,脸色颇为不好的说:“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秦商曲,现在你的病情” “出去。”何澜生不轻不重的声音直接打断了秦商曲满肚子的话。秦商曲脸色有些差,但眼下也不是顾忌那么多的时候还要再说,却被何澜生再次打断:“请出去,我想静一静。”语气不容置疑却又满心疲惫,竟让秦商曲觉得自己在胡搅蛮缠。她头疼的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直接说:“十天内你必须接受手术,癌细胞扩散太快,不然只能截肢。”说完也不见严颜有半点反应,她几乎都怀疑这人睡坏了脑子,不过眼下找个心理医生恐怕更重要。 严颜是她从她爸那接手的,二十七年前核泄漏事故中唯一幸存者,细胞癌变的几率高达60。可以说是踏入了坟墓却被她妈陈幼安拼死拽了回来,可惜只拽回了一只脚。她父亲当年曾经说严颜活不过十五岁,但她却安然的活到了二十七岁,但医学界都以为奇迹诞生时,严颜还是病发了。 眼下就算去除了左腿膝关节处的肿瘤,以严颜的身体也很容易再次发生癌变。秦商曲决定先安排手术,半路又有新的病人进来,作为外科主任的秦商曲忙的连歇会的时间都没,到下班才算是缓了口气。她把身上的白大褂一脱,散了头发拿包准备回家,却阴差阳错的拐了个弯往住院部去了。 得了空脑子里严颜那双眼睛就一直在脑子里打转,说不担心是假的。严颜十四岁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几乎很少与人有太多的接触。爸妈几次三番的想接她回家照顾,秦商曲还真想过她会多一个妹妹。 可惜严颜拒绝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睡了那么久,秦商曲敲了敲门,好一会都没人应便急了,正要去让人拿备用钥匙,门却开了。严颜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了好久。 秦商曲有几分惊讶,她爸总心疼严颜,说她如何如何坚强。她听多了反而觉得严颜是个没心的人,只是见她醒来后情绪波动极大,想要安慰一句但病情的确不容乐观,看着何澜生勉强下地不由又蹙起眉。 “秦医生是有何事?”何澜生一浅一深踉跄地走回沙发处,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她微微眯起眼睛端坐在沙发上,干瘦的脸色看上去冷淡到刻薄。可言谈举止又让秦商曲觉得十分怪异,就像周遭都与她格格不入似的。弄得秦商曲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她,怎么开口都觉得别扭,便直接说:“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多谢。令尊…”何澜生神情怔了下才转口问,“秦主任还好?” 秦商曲更觉得奇怪,看了何澜生好几眼才说:“我爸前些日子摔伤了腿,在家修养呢。”她习惯性去查看严颜的病例,今天的病程记录并有没太大的问题,她体内残余的镇定剂也已经消除。 “睡久了。”何澜生垂了垂眼脸,脸色说不上好看。 秦商曲不由问:“你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不少人说严颜本人选择慢性自杀,甚至连警方也介入过,但她爸却坚决不相信。但眼前的严颜的确透着股奇怪的气息。 “什么?”何澜生其实听见了,但她脑子乱哄哄的,有些跟不上谈话的内容。 “没事,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秦商曲见她神情恍恍惚惚的,便打住了话。她拿了包起身,回头又看了眼严颜,见她呆坐在那整个人跟抽空了似的,又喊了一句:“严颜…” 何澜生听见了,但她没应。 ? ☆、第一百零五章 半梦 ?  秦商曲叫了好几声,何澜生才转过脸回了她一声:“秦医生还有事?” “你想好了尽快签字手术。后天我老师一起过来会诊,难度不会太大。”秦商曲想安慰她几句,但严颜这幅样子话实在谈不下去,只好又叮嘱一遍手术的事。 “后天?”严颜重复了一句,眼神中才恢复了几分清明问她,“我什么时候进医院的?” “去年11月17号。”秦商曲没想就直接回答,因为那天正好是大学校友的聚会。她刚到场就被她爸打电话叫回了医院。“是你的邻居打的120,当时你注射了大剂量的强效镇定剂。”说到这秦商曲不由看了她一眼,血液中药物成分太过复杂,慢慢稀释之后也让她睡了九个多月。 何澜生毫无印象,过了那么久她早就记不太清楚。她睡了九个多月,可何澜生过了十六年。甚至严颜的生活和记忆都像是另外一个人。何澜生扭头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怔怔出神。 秦商曲见她实在不在状态,想她刚醒情绪不太稳定便不再说什么,带上门从病房出来。时间刚过六点,病房的走廊里就已经飘着股饭菜的味道,闻得秦商曲肚子都饿了。她摸了摸烧的发慌的胃,给方远打了个电话。电话刚接通,耳边就传来对方抱怨的声音:“秦大主任难得想起我了啊?” 秦商曲笑了笑:“我不是忙嘛。” “说吧,又是哪个病人想不开了?”方远见怪不怪的说,显然不是一两次了。 “你明天来我这一趟。” 方远听她话里着急,不免打趣的问:“哎,是你什么人,这么关心?” “是我爸以前的一个病人,她睡醒后像是变了个人。”秦商曲斟酌的说,又不太确定毕竟严颜也没出现失忆,只是性情…秦商曲和严颜毕竟接触不多,具体的也说不上来。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秦商曲以为他忙,却意外听他说:“我明天去医院和她谈谈。” “那好。”秦商曲也没想那么多,方远能来自然是最好,随后又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仲夏的白天很长,阳光拉长了影子,余晖渐渐染上了几分血色,何澜生不知道坐了多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勉强可以忽略掉膝盖处的疼痛。护士送来的粥也只动了两口,慢慢就冷透了。她等了好久,等到天色晚了才起了身,只是左腿抽痛差点又摔倒在地。 何澜生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搭在了左手腕上,指尖却打着颤。似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她才着了些力,半饷才松开手,脸色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只喃喃的问着:“为什么?” 既然一切都是场梦为什么她学了十五年的中医诊断的结果没有半分差错。既然不是梦,何澜生又在哪里?无漪……无漪你在哪里?!何澜生茫然的闭上眼睛,那时的种种仿佛还在眼前……而一睁开眼,就什么都没了。她踉跄的挪回床上,只能躬起身体抱住自己。 她强迫自己睡过去,甚至天真的希望睡醒或许她还在无漪的怀里。可她却做了个梦,梦到去年那天,那天睁开眼时她习惯的扫了眼床头的台历,16号星期一,用红笔特意标注起来。何澜生不知道自己居然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了,她曾经一遍一遍的想过那天是出了什么事,她居然一觉醒来会出生在千年后的唐朝。 那天她和平常一样起床,然后做了点早餐,上班…不是的!何澜觉得不对劲,她扫了眼屋子,又把目光放回台历上看到上周六画了个叉猛然想了起来。 她那天直接出了门,早在上个周六她就辞退了钟点工,没人会给她买食材。 然而何澜生发蒙的跟着“自己”离开家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那么陌生,171的身高和略有些混血样貌很出挑,但作为财政部长的她周一穿得并不正式。 为什么? 何澜生问自己,因为辞职了啊……一周前已经确认了病情恶化,秦主任说她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了呢?何澜生急急地追着自己而去,迫不及待的想直到自己到底去做什么,却在拐角见到一只黑猫,碧绿的瞳孔直直的盯着她,突然喵叫一声,声音尖锐的让她捂住耳朵,可再一看猫却没了踪影。耳边有个声音不断说着不要跟上去。 何澜生摇了摇头,皱着眉跟了上去,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到了小区门口,上了一辆车。 车里有俩个人,俩个人都在说什么,何澜生脑子嗡嗡的响着,看着自己转过脸来,露出几乎诡异的笑容。 何澜生头皮发麻,可一眨眼,她却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后座上却空空如也。车飞快的驶过了小区,走向了一条陌生的路,七转八拐的不知道到了哪里。然后她下了车,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口。 咖啡店的门很小,门牌随意的摆在门口,用橙色画笔随意涂鸦着英文单词&qu",细看却越看越像她自己写的字。 何澜生不太相信的走近了些,脚下却突然蹿出了路上那只黑猫,它此刻闭着眼睛慵懒的蹭着她的裤脚,温顺的不像话。她有些喜欢的想去抱它,刚碰到时咖啡店的门就开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二十左右女人,年轻的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严小姐你好,我就是你找的元芊。” “我带你进去。” 元芊说完就直接进了咖啡店,可她前脚踏进去咖啡店就塌了,地面完全崩裂,何澜生还没来的及反应脚下一空身体就坠落下去。身体一直往下落,仿佛坠入到没有尽头的深谷,她在尖叫中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痛苦的呼喊,还有哭泣声音是那么那么的熟悉。 何澜生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四周黑黝黝没有半分的亮光,她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小声的喊了一声:“无漪” 房间的灯光随之就亮了,目之所及依然是一尘不染的病房。何澜生在那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似的跌回床上。“啊啊!!!”她痛恨的捶打着床,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梦境终究是梦境,何澜生终究会醒来成为严颜。然而再多的感情,通通都抓不住。 贞观十六年正月初九,天阴沉的厉害。汝南公主飞快的穿过别苑的回廊赶去北苑,脚步急促的没有平日里半分天家公主的架势。她身后侍女们也一个个小跑起来,大冷天的路滑,路上都摔了几个。 北苑吵闹声越发近了,有哭的有喊的乱成一团。汝南想到方才何无漪的声音,心里着急提起长长的衣摆就往前跑了,碰的一声推开何无漪院子的大门,一团人围成一堆,不由斥了一声:“成何体统,都退下。”人一散开,她就见何无漪脸上淌着血跪在地上,惊道:“阿漪,怎么回事?!”走近了几步才见她怀里抱着何澜生,可何澜生闭着眼睛,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迹…… 何无漪仿佛没听见似的,抱着何澜生啄着何澜生的头发,一声接一声的喊着:“澜儿,醒醒…”天寒地冻的她就跪在那里,不肯松一下手。 汝南心急的劝她:“阿漪,先抱孩子进屋先啊!” 可何无漪就是不听,像是着了魔一样。汝南如何肯依,硬是要拉她起来,自己却差点摔在地上,幸好随后赶来的孙思邈托了她一下。 “师妹,师妹!”孙思邈见此也是着急,见何澜生脸色不对劲,要去诊脉却被何无漪挡了回去,她抬起头一双眸子血红血红的,也不知是血还是泪。“不许碰她!” “你这像什么样子!”孙思邈脸色更是难看斥道,“小师侄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师妹,你忘了你是大夫!” “不,我不是大夫……”何无漪摇头,喃喃的说:“我不是大夫,我不要做大夫,给我滚!都给我滚!”她霍然抽出腰间的那把湛卢,一瞬间的气势压得人踹不过气来。孙思邈气的浑身发抖,啪的一声上前扇了她一巴掌:“你是要闹到她死是么?!她是亲生女儿!” 何无漪手里的剑啪的脱了手,看着前方哭道:“我…” 枉为人母。 ? ☆、第一百零六章 真假 ?  秦商曲以为留些时间给严颜考虑,她的情绪会缓和一些,过了一晚也该想明白当下先治病要紧。毕竟是成年人,孰轻孰重肯定分得清。但第二天早早去见她,却仍是那份魂不守舍的低迷样子,也只能无奈叹气。 “严颜,去外面看看吧。” 何澜生坐在病床上摇头,没有半点想出去的心思。她眼底还留着昨夜哭过的痕迹,一双眸子里尽是血丝,红的有些吓人。 秦商曲无奈的劝:“你也别太悲观,这次手术顺利就还有希望。” “是么?”何澜生问了一句,脸色却不急不缓的。她小时候不知道自己生病,每月每月的往医院检查身体也习惯了,等到奶奶去世之后才清楚实情,那时她才十四岁,每个人都说她活不过一年,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然后她挨过了十五岁,往后却是十六岁,十七岁……每年每年都过的心惊胆战。还有希望……是还有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等死一般的日子,她早就累了。 秦商曲实在看不过去严颜这样轻易放弃:“你再好好想想,想想陈阿姨,想想你奶奶。” 何澜生垂了眸子不答话。 病房里气氛沉闷,秦商曲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劝她。严颜心一死,那就真是没几天可言了。就算看惯了生死,秦商曲也不想一条生命就轻易从自己手上没了。恰好方远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她当即把人叫到了病房。 “秦大主任,可让我好找。”方远一身西装革履穿得人模狗样的过来,秦商曲第一眼还以为他来谈生意来着。“你怎么这副打扮?” “严小姐不是商场精英嘛,我是投其所好,聊起来也有感觉。”方远提着公文包说,秦商曲听完有些怪异的皱眉,她这两天实在没看出严颜身上什么商场精英的气场,反而说话咬文嚼字的像个读古文学的。但方远好歹是个职业心理咨询师,她也没想太多让他进去。她后脚也想跟进去却被方远拦住了:“给我点时间和当事人单独聊聊。” 秦商曲隐约觉得有异,正巧有医生过来叫她,一手术急需她协助。秦商曲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赶过去了。 方远见她走远,整了整衣服坐下道:“严小姐,感觉还好?” 何澜生觉得他话里有话,这人隐隐约约见过有没印象便问:“请问你是?” “我是方远,辽阳心理咨询室的方远,严小姐还记得吧?” 何澜生蹙起眉头,虽然没有印象但心里却笃定这个人是谁了。“和元芊有关?” “看来严小姐还没记起来,曲枫下的催眠有些深了。”他似是埋怨又似轻笑般的说,面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何澜生蹙着眉盯着他竟觉得头晕目眩的。“放轻松,闭上眼睛放轻松,然后想想11月16号那天……” 何澜生昏昏沉沉的,昨夜的梦好似又重演了一遍,可这次却清楚多了。 北苑的正房门口,闹的动静很大。晋阳如何也睡不下去,穿了衣服起来硬是要去看看。元芊拦她不住,只好陪她一起去。刚进去,便见着何无漪手里的剑落地,抱着何澜生在那痛哭。左右的人乱的人仰马翻,又是拉扯又是惊呼,连汝南公主都乱了发髻满脸的慌乱。 “还不快抱小师侄进屋,哭有何用!”孙思邈本想直接抱了何澜生进去,奈何何无漪死也不松手。方才那一巴掌打的他现在手还打颤,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不服老都不行,只得对怔愣在那的何无漪斥了一声。只是看着她神色凄苦,半张脸都肿的老高也是不忍心看。 晋阳更是心下打颤,忙快步拉了何无漪道:“何姑姑快些进去,小何姐,小何姐怕冷……”她看着不省人事的何澜生,言语哽咽竟是说不下去。她年纪小又瘦弱的很,很有几分当初何澜生的模样,何无漪竟是听进去了几分,抱着何澜生道:“澜儿不冷,不冷的。”说着几步之间就进了屋。如此院子里一群人才是松了口气。 唯独元芊还有几分疑惑,又不确定 “何澜生”到底死透没,只是一直暗暗压抑的心思自打严颜一走,就越发冒出头来了。这里本就是虚的,何必再做纠缠! 且说何无漪抱了何澜生进去便大门紧闭,只遣了人说要热水。干净的热水端进去,血红的冷水端出来,看的汝南等人脸色发白,坐立不安。“孙大夫,那何澜生的病?” 孙思邈摇头:“离魂之症,药石无用。小师侄虽面色无恙实则内里空虚,现如今三魂七魄不在其位,就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救不得。师妹她,想必早就心里有数。” “怎会如此?”晋阳愣愣的问:“果真没有其他法子么?” 孙思邈沉沉的叹了一声,俱是无可奈何。 晋阳面如灰色不由悲从心来。之前何大夫她们是如何羡煞旁人,她曾想世间有人待她如斯,一生就足矣,而没几天竟是要天人永隔……她茫然要去寻元芊,可元芊心思还在何澜生身上,一直盯着那紧闭的大门,想着严颜到底走了没。晋阳脸色苍白地收回了目光,她本就在病中,心绪难平诱得胸口发闷,猛地咳嗽起来。 众人这才记起这也是个重病的,生怕一个不好晋阳也跟着出什么事,又是一顿安抚照顾将她带回屋歇息。元芊心里还记挂着何澜生的事情,孙思邈虽说救不得但又何无漪在她总是心里不安,左思右想都觉得该派人去补一刀确认为好,到时即便败露她也正好从此脱身。送了晋阳回去她便一刻不停的回了屋招了心腹:“今晚子时三刻,不惜一切代价击杀何澜生。” 事情吩咐完,元芊就松一口气。管他万里江山大唐盛世,一醒来什么都没有,元芊早就不放在心上,撂了手里的摊子反倒一身轻松。可高兴劲一过,她反倒放心不下晋阳来,但晋阳是李世民的爱女,她不在了还有上万个元芊赶着去伺候她,狠了狠心备好毒酒一壶,等着手下人来消息。 那晚晋阳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 那晚何无漪抱着浑身冰冷的何澜生哄着,眼睛都没合一下。她额头的伤已经止了血,胡乱倒了些药,都没好好包扎一下。她关着门又派了丘沙好好看着不许人进来,丘沙虽是担心也应了她。 若是小主人还醒着,也必然会应的吧。丘沙如此一想,也不管何无漪如何失常,拿着剑守在门外。只是屋里那一声声澜儿,听的人肝肠寸断,心也是绞在一起般。丘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竟是满心苦楚。小主人若是能听到,那该多好。 时至半夜,院子里几乎无人走动。丘沙正打算回屋歇息,却听得不远处飞檐走壁之声,来人足足有十人之多,不出一会就到了北苑四周,更有两人轻功不弱与她。丘沙紧握佩剑,暗恨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未曾料到有人敢在汝南府内行凶。不过十人分开行事,她舔了舔刀刃,犹如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之中。 晋阳这厢屋里落下一黑衣人,小声的喊道:“主人,何无漪母女有难。” 晋阳猛然坐起问:“什么?” “晋王妃派人行刺。” 晋阳脸色更是苍白,半饷才说:“……救。”黑衣人领命,倏尔消失在屋内。晋阳掀开被子起来,外面冷风一过吹的浑身冰冷。 丘沙悄无声息的摸上了第五个人的脖子,手起刀落转身就走。然而子时三刻打更人一过,余下几人暴起直扑正房。丘沙顾不得暴露位置大喝一声:“何大夫快走!”她本想只需拖住一会,以何无漪的轻功自然无人能追的上,但哪里想到何无漪根本没听进去。丘沙见何无漪没出来哪里还敢恋战,不顾腹背受敌奔进了屋内。“何大夫!” 何无漪抱着昏迷的何澜生踉踉跄跄的躲着,手臂已经被划开了几刀,鲜血染红了破碎的衣袖,她却毫无知觉般的抱着何澜生。“别碰澜儿,别碰她!” “快走!”丘沙看的心疼,挡住一人正欲扯过何澜生的肩膀替她抱着,却见何无漪反手向她挥了一掌,丘沙来不及反应硬受了她一掌,被拍飞数尺摔在地上,只听得何无漪怒极的喝了一声:“别碰她!” 话刚落,那三人正好得了时机一齐攻来,何无漪反手抽出湛卢剑相抵,之间那莹莹如雪的剑身上剑气纵横,何无漪轻喝一声内里猛然暴涨,生生把其他兵器都绞断了!几人心下骇然,扔了刀柄急退,却砰地一声被残刃钉在了墙上。 何无漪一手揽着何澜生,一手执剑而立,目光森然的扫了眼奄奄一息的几人,便转身离开。 丘沙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想开口却咳出一口血来,她内伤伤的极重,扶着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喊:“何……” “去找孙思邈。”何无漪扔下这一句,抱着何澜生一瘸一拐的走了。来迟了几步的暗卫见了,便抬了丘沙去找孙思邈治伤,对何无漪半步都不敢拦。 元芊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消息,心里越发的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正要出去却见门霍的打开了,冷风扑面而来冷的元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的正要关门,抬眼一看吓得她差点尖叫:“啊……” 门口的正是何无漪,还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何澜生。她一身是血目光渗人,元芊还真以为自己见了鬼了。“何…何大夫怎么了?”她开口道,牙齿却忍不住打颤,甚至连看看何无漪一眼都不敢看,何无漪进一步她便控制不住的退一步。 “你是谁?”何无漪盯着她问,又说了一句,“你姓元?” 元芊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何无漪与平时大不一样,根本就是变了个人。但她的意思是?她怎么知道我姓元?! 何无漪却道:“元朗居然还有一手,但是你,也敢做武则天?” 元芊猛然直直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穿过个洞来:“你到底是谁?!” ? ☆、第一百零七章 真假(下) ?  元芊惊得几乎跳起来,她不是没想过何无漪的古怪,只能说何无漪平时实在看不出来半分现代人的影子,哪个现代人可以真正的融入进来,又有哪个会跟个傻子一样真的去相信梦中的一切!除了严颜主动把记忆抹除了,甚至签了保密条约不允许她透露半分! 何无漪面色平静抱了何澜生坐在椅子上,那把湛卢剑立在一旁,黑色的剑身并不惹眼,但剑柄低落的血迹却容不得人忽视半分。何无漪坐定来,想去拨开何澜生散开的发丝,可她手上一片血迹难以下手,蹙了眉冷声与元芊道:“我是谁你不需知道。”她连眸子也没抬一下,仿佛一两句之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由。 元芊噎的不轻,但她已经抱了离开的心思,左右何无漪不过让她回去索性放开了问:“你怎么知道元朗?这里是你的梦境?你……”元芊想问的事情很多,细想来她又觉得不对劲,之前何无漪并不像是装的,那么说她是刚记起来?那她又为什么忘了?元芊脸色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却听何无漪反问:“澜儿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你看到的,回去了。”见她不回答还一口一个澜儿,元芊便失了兴趣,随口敷衍了她一句。 何无漪眼神转冷:“为何?” 元芊又哪里会轻易被一个眼神吓到,摇头说:“你想知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何无漪却笑了,笑声更似叹息,有如千帆过尽的沧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沉淀着的却是元芊看不懂的情绪。“这里如你是虚梦,我告诉你又有何用。当年元朗一行人被我驱逐,你也一样。” 元芊却被她轻轻的几乎话惹红了眼,气急的道:“你胡说!他到死都没走出来!”元朗,她的父亲,那个懦弱的男人抛下她们母女困在那方虚假的梦里,醉生梦死,甚至到死都没面对过现实。 何无漪却摇头道:“他分得清,不然你也不该在这。” “一代女皇武则天?呵……”元芊失笑,眼神中尽是嘲讽。元朗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她么,做梦当女皇…真是可笑之极!连眼前坐着的何无漪她都觉得万分可笑:“何无漪你还真是天才,造出了这么一副大唐盛世,骗的所有人都走不出来!” “我并不欢迎你们。”何无漪冷淡的道。她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元芊以为她心虚,更是道:“可惜严颜想见的是她的母亲陈幼安,想去的是2000年,你说她要是知道被我带进了你这里,会怎么想呢?” “她心心念念的何大夫,不过是一个骗子!”元芊情绪激动的看着何无漪绷紧的脸色,竟是无比畅快的吼了出来:“骗得她用尽了心思去爱你,爱你这一场虚伪的梦境!” “她…快死了呢……癌症哟,何大夫你该怎么去救她?”她弯起嘴角笑起来,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艳光四射,“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何无漪抱了抱何澜生,伤口处原本止住的血一时又涌了出来,她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抱着何澜生走出去。好似无论元芊说什么都挑不起她的怒气,那样沉默却又坚持的背影,竟让元芊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将桌子上所有的杯碟都推了下去。 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看着满地的碎瓷,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眼泪,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何无漪一出她的院子便支撑不住的跪了下去,再任她如何挣扎都起不来。她抱着何澜生小声的哄着:“澜儿,莫要怪娘好不好,好不好……” 而何澜生的身体却越发冷了。何无漪贴着她的面颊,觉得实在太冷才回了几分神,忙慌乱的喊道:“来人,来人!”幸而半夜被惊醒的侍女听见了,哆哆嗦嗦爬起来把她扶进了屋里。没多时整个别苑的人被惊醒了,点着灯把周遭照的犹如白昼般。 孙思邈处理完丘沙的伤势赶过来时何无漪自己已经清理好了伤口,她见了孙思邈微微颔首道:“麻烦孙师兄了。” 孙思邈见没被晚上的刺杀所乱反而心绪平稳了,脸色也有了些喜色,边给她包扎边道:“你没事就好,小师侄万万离不得你。” “我清楚的。丘沙的内伤还好,我一时失手伤了她。” “你啊……幸亏没伤着要害,死不了。”孙思邈一听是她伤的,脸色就不好了。只是想想何老先生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他叹了声问,“可是谁要你们母女的性命?” “元芊。”何无漪平静的吐出两个字,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怎么会是晋王妃?”孙思邈给晋阳治病对那位晋王的遗孤还是有些印象的,待人有礼处事有度,是个不错的晚辈。 “阿漪,可是真的?”赶过来汝南慎重的问道,但她那神情已然是信了七八分。毕竟这片是她的封地,胆敢派人到她府上行刺的人也只有元芊和晋阳了。她当然不会以为是晋阳,见何无漪点了点头,她当即下令:“把晋阳接到南苑,立马封锁北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何无漪听完问她:“要回宫处置?” “毕竟她是李家媳,要先禀明父皇再做定夺。” “汝南,可否拖些天?”何无漪缓缓的道,“晋阳与她自小亲近,出了这事恐怕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等晋阳好了些再说。” 何无漪的说法的确没有半分挑剔的地方,毕竟她求了父皇让晋阳过来修养,若真的出了事免不了受责罚,只是这些话由何无漪说出来就不对劲了,不由疑惑的问道:“阿漪你?” “嗯?”何无漪抬眸似有不解的问,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深不可测的漩涡,如何也看不到尽头。汝南险些被摄住了心魂,半饷才回过神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心下却是大动,连着看了何无漪好几眼,她身边跟着的侍女有些看不过去,出声道:“忙了半宿,何大夫也累了。” “那阿漪你先歇着。”说完又留了一队的精兵守着,才出了房间。只是她依旧心绪难定,看着何无漪的变化,又不由想起定远大师那句批命:“至坚石之主已出,乱世将歇。”就因为那句批命,当年皇爷爷将阿漪奉为谪仙,更甚生了禅位的心思,若不是何老先生带着无漪远走……当今天下,又是怎样一番模样? 汝南一步步从台阶走下来,又笑了。阿漪的性子啊,也罢…… 孙思邈给她治伤完后看着何无漪把药喝了下去才放心走了,何无漪一个人坐了会又要了碗粥,等粥送来了她就遣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人。她两只手刚上了药,孙思邈又交待过不能让她碰东西便劝了几声,何无漪半句话都不听不由分说的遣走了所有人。 等门关上了,何无漪才扶着碗低头去喝粥,喝了小半口却没咽下去,而是回了床榻挨着何澜生唇给她喂下去。手上缠好的白布慢慢又沁出了血,何无漪疼得有些蹙眉,蹭着何澜生的脸颊委屈的说:“好疼,澜儿要快些回来……” “快些回来……” 远方看着正在呓语的何澜生,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却在骂曲枫不要命的给她做了深度催眠,也不知道能不能唤醒当时的记忆,要是出了岔子……现在元芊怎么还叫不醒,他冷汗又下来了。正担心着就见何澜生醒了,他试着开口问:“严小姐,你还记得元芊么?” 何澜生气息有些不定,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般,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惶然和警惕。方远放柔了声音去安抚她:“严小姐,放松……想不起来暂时不用想,放松身体深呼吸…” 何澜生却是挥了挥手说:“不用,我记起来了。”她顿了下,嗫喏着唇瓣半天才说:“我花三千万请元芊给我造了个梦境是么?” “对对对,你记起来真是太好了。” “好?”何澜生冷哼一声,却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只是她紧紧抓住床单的动作出卖了她心里的慌乱和无措。 方远一点也不惊讶严颜会这样,甚至歇斯底里的闹起来他都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毕竟毫不知情的在梦境里过了十几年,醒来无法接受也很正常。“呵呵,好与不好,严小姐说了算。只是梦境总归是梦境,活在当下才是真。” “我很好奇,你们这些造梦者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人?可以随心所欲的给别人制造回忆,然后一副理当然的说放下。” “……”方远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些客户真是烦,要美梦他们给了,该醒来却都舍不得醒来,真的醒不过来他们还得负责。尤其这位严小姐,逼的元芊和她牵了保密合同又必须在她身体负荷不起的时候叫醒她,资本家真是,元芊这会还没醒呢! 何澜生想来只觉得满心气恼,想的更多的是那个她付出全心去爱的女人,会是她在梦境臆造出来的?!只要一肯定那样的想法,何澜生就觉得整颗心都纠痛起来,她不顾世俗的爱上了她的亲生母亲,居然只是自己臆想么? 荒唐荒唐! 何澜生脑子乱成一团,狠狠的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猛然醒悟般直直的盯着方远道:“你伸出手来。” 方远摸不着头晕的伸手给她,却被一把反手扣住两指搭住了手腕。 …这是中医的把脉?方远瞧着她聚精会神的样子惊诧不已,调查中没说过严颜会中医啊,还如此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会一点点。 “肾阴不足,肝气虚。”何澜生松了手。 “什么意思?”方远一听有毛病,有些紧张的问。 “时常晚睡,睡眠不均,头发易污浊油腻,是不是?” “你真的懂中医?” 何澜生怔了怔,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方远,如果我没料错,元芊还没醒对吧?” ? ☆、第一百零八章 舍得 ?  方远心下奇怪于严颜的变化,但元芊没醒又的确是事实。严颜既然醒了,梦境就该坍塌了,按理元芊的确不可能叫不醒的。除非…她们都不在严颜的梦里?方远扯了扯领带,万分希望不会被曲枫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严颜面上喜大于惊,是还想回去? 方远难办的想了半天,只觉说什么都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不舒服。严颜的身体成这样,要是再入梦真就醒不来了,他哪里还敢。说起来他是怕了严颜,带两个私人律师和他们签合同,愣是把他们逼出了灰色地带。元芊的事只怕找个私人侦探一查就能查出来,只怪当初自己只看了那三千万……他无可奈何的点头:“是的,元芊她还没醒。” 何澜生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反而淡了些。方远忙道:“严小姐,梦境虽是梦境其实也是你内心最真实的反应。我很理解你渴望见到你母亲的心情,眼下你更应该听商曲的话,好好准备手术。” “好好活着,没有比这更让阿姨高兴的事了。” 何澜生挑眉看着方远,打断他长篇大论式的心灵鸡汤:“我醒来时是唐朝的贞观年间。若我没记错,当初与你们约定的时间点是2000年的s市,我的老家。” “什么,唐朝?!”方远猛然站起来,再问了遍何澜生:“你确定是唐朝?” “元芊是武则天,她比我更清楚。” “武则天?”方远没好气的笑了声,又是一怔:“难不成真的是元芊搞得鬼?” 何澜生摇头,绝对不可能是元芊,而且元芊也不可能构造出那样庞大的世界,她和无漪走了十五年走了大半个中国,以元芊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能……若是无漪呢?无漪过目不忘连走哪条路都了如指掌,无漪身边还带着钻石,无漪她……无漪她的心飞快的跳了起来。“有没有,你们那,名为何无漪的女子?” “何无依?没听过。” “……有生于无的无,涟漪的漪。”何澜生不死心的再问,但她心里也是万分不确定的。那颗钻石毕竟是祖传的信物,无漪真的是也不会瞒着她。可她就是过不去那道坎,紧紧的盯着方远想逼他说出来。 “我还以为是依靠的依呢,但何无漪也没听说过。造梦师的圈子不大,真的有人能梦回大唐早就出名了。”方远并不以为严颜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她这个外行人在梦境里被元芊耍了都不会知道。见何澜生满脸失望便委婉的说:“我再问问其他人。” 他说的倒是有几番诚恳,却着实气着了何澜生:“你不信我说的?” “严小姐,可能是中途出了些问题……” 何澜生蹙眉道:“什么问题?九个月我在别人梦里?” “……这,我现在还无法解释。” “你该晓得我没多少时间等,不然我的律师会找你,合同上写的很清楚。”何澜生点到为此,那眸子扫了眼方远不说话。 方远无话可说,只好问:“严小姐,你直接说你要什么?” 要什么,何澜生突然间满心茫然,回去?回哪里,唐朝还是梦境?无漪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一切她又该去问谁? 方远见她这样不得不叹气:“别着急,你先静下心想想。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走出来,这很正常,很多人会产生和你一样的感觉,也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调节。其实那和你平时睡觉做梦没多大的区别,或许记忆会深刻一些但不妨碍你往后的生活,无论好与坏我都希望你能把那段时间当成一段体验。” 何澜生难以接受的摇头:“我当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太长了,太长了……”每天醒来都是那个人,那张笑脸,会抱她哄她亲她戏弄她……她真的好想她,她说的那些话肯定伤透了她,她的伤口还疼不疼…… 她真的做不到忘掉,十六年里无漪给她了所有,为了她操碎了心。 何澜生垂下眼帘掩下自己的情绪:“我要所有造梦者的信息,只要女性的。” “有少一部分造梦师不会公开身份。”方远犯难的说,“严小姐,入梦的话需要一定的联系,元芊和你根本不可能进入别人的梦境。” “为什么不可能?” “你们两单独在那,没有第三人出现。严小姐,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我也知道你没见到陈女士很失望,但你稍等几天,等元芊一醒” “元芊醒不来呢?” “可以,这件事我可以保证。”方远说的相当肯定。何澜生无暇关注元芊会不会真的醒来,而是问:“她醒了是否无法再进去了?” “是不能的。” “不……”何澜生的摇头,几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严小姐,你先冷静下来。”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她连着说了两声,一直烦闷的心一时间就畅快起来。她坐直了身体,郑重的再说了一遍:“我要回去。” “严小姐,我对你的病情很了解,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我再加三千万,之前的合同作废。” 方远这回镇定多了,只是咳了声。“严小姐,不是的钱的问题,你的身体” “我清楚,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出了问题也不需要你们负责。你回去准备吧。”何澜生说完便伸出手道:“借手机一用,你可以去叫秦医生来。” “……”方远不确定的把手机借给她,站了好一会才走。严颜是玩真的?答应下来就真的玩完了,方远带上门突然笑了。何无漪真的没这个人啊,不过…何澪啊,她还活着?连我也想见一见呢。 “谈完了?”秦商曲刚从手术室出来,记挂着这边便又过来看看,见方远站在门口不动便拍了下他的肩膀。 “病人长时间深度睡眠中,需要沟通。我这几天都会过来和她谈谈,商曲你能找到她的朋友来看看么。哦,她叫你进去。”方远转身认真的嘱咐道,“你暂时最好别刺激她。” “我问问我爸他知不知道,谢了啊。” “都是老同学有什么谢的。”方远笑着说,一边敲了敲门,“严小姐,秦医生过来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微微沙哑的女低音:“进来。”听起来可比昨天有精神的多,秦商曲给方远比了个大拇指推门进去,就见何澜生抬眸看向她道:“我同意手术,明天可以安排么?” 秦商曲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可以,当然可以。” 何澜生笑了笑,微微颔首道:“麻烦你了,秦医生。” “啊,我应该的。”秦商曲有些不习惯严颜这样,但也是高兴的,“你放轻松就好,手术不会太久。你最好不要碰手机这些电子设备。” “联系朋友。”何澜生道,“不会很久,我的手机秦医生晓得放哪么?” “在我那。”秦商曲解释道:“当时你情况紧急我就拿着了,你只可以用十分钟。” 何澜生点了点头,把方远的手机递给她,其他并不多说。秦商曲安排手术也要忙,待了一会就出来了。把手机还给方远不忘夸了他好几声,方远应付她之后打开手机一看,便签上全是密密麻麻繁体药名和用量。他也不仔细看,收了手机就离开医院。 何澜生坐在病床上默默数着时间,一天,两天,三天,最快也要三天,无漪要等六十天,六十天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何澜生”还活着么? 何澜生摇头不去想,她只能走下去。 元芊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天,眼神恹恹的提不起情绪。那张漂亮的面容清减了不少,看的不禁让人心生怜惜。晋阳打院廊走过,看了她好一会才进了她的院子。院子外四处都围着精兵见了她一一行礼道:“参见殿下。” “免礼。”她颔首走过,推开紧闭的院门道:“芊姐姐。” “兕儿,你来作何?”元芊被关了半个月已经有些倦了,懒散的扫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兕儿,回去吧。” 晋阳却笑了道:“我想听芊姐姐说故事了。”那张小小的脸颊不知何时出落的越发出挑,笑起来宛若梨花。 元芊拗不过她从屋顶下来,拉了她进屋道:“你就知道来闹我,当我不生气。” “芊姐姐,”她双手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出去吧。”那双眼神灼灼的盯着元芊道:“到芊姐姐想到的去处。” 元芊摇头:“出不去的。”何无漪肯定不会放她走的,何澜生还没断气,严颜想回来只能通过她。这院子外的守卫全是何无漪惺惺作态罢了,但离开这里便再见不到这孩子了吧。元芊摸了摸她脑袋:“兕儿今天想听什么?” 晋阳别开目光摇头:“二姐说转暖后父皇就要为我指婚了。” 元芊长叹。若能活下来往后嫁人生子于她也是好的吧,只怕她看不到了。“往后千万别委屈了自个。记住了,你是大唐的公主,全天下的男子都要向你低头。” “芊姐姐呢?”晋阳摇着她的手臂笑着问,却惹得元芊转身去看她,看了好一会弯腰抱起她道:“自然,小公主。”晋阳的脸颊一时就红透了。 元芊轻笑,那双桃花眼似是有勾人夺魄的本事,让一边的侍女看的都痴了。她自己却好一会才察觉,抱着怀里的孩子道:“又费心思来逗我,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改改就好。”多虑伤身,不然也不至于……元芊想到历史上的结局便是烦闷,左右违不了自己的心,待晋阳走了便请了何无漪过来。 半月不见,何无漪照旧是那般,一身白衣谷素淡如水,如何也不会让人想到这人亲手造出了这个世界。元芊却如何也忍不住内心的嘲弄,这幅样子真是会骗人。 “你寻我何事?” “我在等你什么时候驱逐我啊。”元芊张口便道。 “等澜儿醒,是去是留由你。”何无漪平静的说,“眼下我不会让你走。” “严颜若不回来,我在这耗着等死么?你还是干脆像以前一样杀了我,嗯,还可以杀了所有人,反正是你的梦境,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元芊状若轻松的说,等着何无漪的反应。可何无漪却一甩袖子道:“我等的起,你若不愿也必须等。” “何无漪,你不觉得自己无耻么?!”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22节 “你想便是。”何无漪侧过脸道,并不为自己辩解。元芊蹙眉看着她,却也不得不承认何无漪实在让人恨不起来,只是有求于人着实难堪,她斟酌了好一会才道:“我留下一段时间可以,你需照顾好兕儿,应她一生安乐无忧。” “好。”? ☆、第一百零九章 子非鱼 ?  秦商曲摘下口罩从手术室出来,心里彻底算是松了口气。癌细胞没有进一步的扩散,严颜身体还没到太糟,这次顺利的摘除短期内复发的可能性应该不高。只是…这已经是一个讯号,往后极有可能出现大面积的癌变。秦商曲皱着眉脱去手术服,助手小张见她苦大仇深的脸色喊了她一声:“秦主任这次手术很顺利啊,高兴点。” 秦商曲点点头,没什么心情的应了声。临下班的时候她习惯的往病房看看,见何澜生已经醒了就推门进去了。“感觉如何?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等几天观察观察没太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何澜生脸色苍白的道谢,“秦医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作为医生我能做的都会尽力去做。” “我想聘请秦医生为我的私人医生,另外明天我会出院。” “你不能出院!”秦商曲冷下脸道,“我不会签字的。严颜,你是在拿你的生命在开玩笑!” “我略通些中医之道,况且有秦医生在。”何澜生有些迫不及待的说,“事情的确很急。”她只要一想想多待一天无漪得等上二十天,就如何也坐不住。无漪那个死性子,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也…她不能等下去。或许无漪真的是现代的某个人,或许有些事方远故意瞒着她,可她没多少日子了啊! 秦商曲无法想象有什么能重要比命还重要:“再急也不行。” “秦医生,我非去不可。”何澜生自然不肯让步的,只是见硬的不行无奈的叹了一声:“我要去见一个人,晚一天怕就迟了。有些事等不得的,也并非我故意要难为你。” “我可以帮你联系他。”秦商曲说,她不介意帮个小忙。 “不,只能我亲自去。我想她了,很想很想她。”何澜生眼眶红了一圈,低低笑了声:“秦医生想必会笑话我吧,一把年纪了也学那些小年轻那套。” “不是,不是。”秦商曲忙道,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完全没多少时间花在感情上面,不过也还是劝道:“对方如果知道你的情况,会理解的。你也不能为了他去冒险。” “不是冒险,我只是……只是等不下去而已。”她爱何无漪,哪怕是大梦一场她也无法抹去那个事实。若是以前,她从未想过会去爱一个人,十四岁起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结婚不可能生孩子,甚至等不到成年。 她没能力去喜欢上一个人,更别谈爱情、婚姻,哪怕这些对一个女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秦医生,我说的我都懂。我也是个大夫,也曾自诩为病人考虑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有句古话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我不是那个病人,你也不是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何澜生说的认真,她那双眸子情真意切,几乎让秦商曲差点点头同意。她想了好一会,却还是退后了一步道:“我只能申请让你转院,全程必须有医务人员陪护。而且我会继续担当你的主治医生。” “多谢。” “好了,你休息吧。”秦商曲又嘱咐些事情才出去,只是又是傍晚时分,她想到何澜生那双眼睛,那么一刻竟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过于寂寞了。“真是…”她无奈嘀咕了声,打起精神继续查房。 第二天何澜生如愿以偿的离开了医院,方远亲自带了医护车来接。秦商曲有个手术错过了她的离开,就在当夜就接到了方远的电话:“严小姐有生命危险!”之后,她再也没见到严颜醒来。 秦商曲甚至一度后悔答应了严颜,尽管她通过方远渐渐了解了一切也无法理解严颜的做法,但就如严颜曾经说过的,她不是她。好与坏,得与失,都无法感同身受。 且说正月初二那天遇上了大雪,念心和夏雨半路找了家猎户落了脚,过了好大半个月才见大雪化开。两人出了山也不见何无漪娘俩有个信来连丘沙都联系不上,好歹是问到了何无漪的去处,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汝南县。 “夏雨,你说少谷主会不会出什么事?”念心在船里不住的往外看,半天也不见到又追着问:“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怎么还没到。” “你别瞎想,嘴上都长泡了还念叨。”夏雨脸色也是不好,她路上已经打听到汝南公主遇了袭,也不知她们娘俩如何了。但见念心这么着急上火的样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盼着盼着总算下了船,不带歇的赶到了汝南公主的别苑。只是到了也是侍女迎了她们进去,兜兜转转半天愣是没见着何无漪,可把念心急坏了,就差没抓着人上前问了。夏雨怕她心急起来乱说话,忙拉紧了她,一边也小声的和侍女套话:“姑娘可有见过我家谷主和少谷主,她们俩,大半个月没见她们俩,心里头总是不踏实。” “哪里是不踏实,天寒地冻的往外跑,谁省得了心。”念心清楚汝南公主与何无漪的交情,心里多少是不怕的。 “这就快到了,何大夫喜欢清静不喜人服侍,两位请。”侍女恭敬的说,半点不敢说何无漪的事情。 夏雨推了门进去,就见坐在门口的何无漪抬眸看她。那双眼睛隐隐像是哭过似的,一个月不见她家那不想世事的谷主,恍然间已经苍老。 “谷主,谷主哎……”念心见她神情不振的模样心里一酸,赶忙跑了上前,只是近处一看才看清被她抱在怀中的何澜生,面无血色瘦的只剩一层皮。念心心针扎似的疼,打小看到大的两人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去歇会吧。”何无漪抱紧了何澜生道,“不碍事的,澜儿过些日子就会醒的。”她搂着何澜生的身子,有些躲着念心的触碰。夏雨见她这样,忙拉了把念心。念心哪里歇得下去,小声劝道:“谷主,门口风大,进去坐。”看见门口矮凳上摆着的都是少谷主爱吃的,她险些落下泪来。只得拿袖子猛地擦了擦,跟着何无漪进屋。 屋里头却比外头更觉得冷来,门口还有点光亮,这里头没盏灯亮着,黑乎乎的没半点人气。念心忙把炭炉生了起来,又把灯都点了身上才有了些暖意。念心虽怨何无漪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见她这般哪里还顾得上说她。“谷主用了饭没?” “用了些。” 念心哪里放心,收拾完屋子又下厨房去了。夏雨也不拦着她,将屋内的窗户都打开了透气,只是半天也不见何无漪说句话,她几番欲言又止倒是引得何无漪开了口:“我无碍,只是有些久了,每天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听我一句,先顾好自个。少谷主会好起来的。” “是啊,澜儿会醒的,会醒的。”何无漪喃喃的念着,似是中了魔障般。夏雨私下去找孙思邈,得知何澜生就掉着那一口气在,好几夜都没合眼。“少谷主没了,谷主该怎么活啊,哎…”老夫人的事在前,她更不敢和念心说半句,只得时时刻刻守着何无漪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把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何澜生的脸色越发差了,汝南府里不知何时传出些谣言来,说的都是些人死也不入土为安有违天道之类的。汝南狠狠整治过一番,但何无漪却不管,抱着越来越轻的何澜生半刻都不松手。便是汝南邀了她出门踏青,她也要抱何澜生同去。 念心哪里肯,拦着道:“路上磕着哪怎么办,万万不行。” 别说念心,其他人也是不同意。何无漪当下便不想去,念心又道:“谷主你出去走走也好,待着屋子里快发霉了。去吧去吧。”不由分说便将何无漪推出了门。那厢晋阳又在拉她:“何姑姑,山上的玉兰花开的极盛,不如去摘些回来,何姐姐肯定喜欢。” 何无漪眼睛一亮,便跟了她们同去。只是出了门她就有些心神不宁,跟着她们走了一路也没半分喜色,折了枝玉兰花后就匆匆下山,眨眼之间就没了人影。汝南无奈由她去了,两个月里该劝的都劝了,她也死了心。 何澜生闭上眼睛前最后听到的是方远在问她,后不后悔?何澜生摇头,然后便没了感觉。恍惚中好像过了好久才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熟悉像是…念心的。何澜生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力气握拢来,一如她第一次醒来的那般。 是不是又错了?她挣扎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摆设,陌生到一时认不出自己在哪里。身体渐渐有了些力气,她撑着手坐起来,脸上渐渐浮现了笑容。“无漪,无漪……”她扯着嗓子喊着,却见门被人大力的推开,念心的脸色满身喜色:“少谷主醒了?” “无漪呢?”何澜生往她身后看去,却是没见那人的身影。何澜生不由心里委屈起来,她不要命的回来,第一眼人都没见着。念心高兴的拉着她看了又看:“真是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叫谷主回来,夏雨夏雨,少谷主醒了!”念心叫着夏雨,声音渐渐哽咽下去,抱着何澜生哭得不成样子。 何澜生拍着她的背安慰,眼神却不住的往屋外看,除了夏雨也没其他人过来。她等了一会又实在等不下去,没看着无漪心里总是不踏实,便执意要起来。只是躺久了腿脚发软,她扶着床一下地,就耐不住的要往门口去。 念心哪里敢让她出门,拉着她道:“外头风大,少谷主在屋里头走走就好。谷主一会就回来了。” “我…”她只想快点见到那人而已。但念心和夏雨眼巴巴的守着她,让她真的狠不下心闯出去。正要躺回去又听门开了,何澜生抬头望去,却撞进那熟悉的眸子里。“无漪。”她话刚落便被抱紧了。那怀抱熟悉而温暖,何澜生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回了原位,赖在她的怀里不愿再动。 何无漪深深的吸了口气,逮着她就咬了一口,那一口用了狠劲把何澜生的脖子都咬出些血丝来。何澜生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何无漪却把她抱的更紧:“疼不疼?” “疼。” 何无漪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傻澜儿,傻澜儿……”那双眸子里的悲与喜,太多太多。 ? ☆、第一百一十章、长情 ?  何澜生以为无漪会欢喜于自己醒来,可眼下她却是痛苦的。何澜生贴着她蹭了蹭道:“你哭什么,我醒了不高兴?” “高兴。”何无漪点头,抹了把眼泪忙不迭的点头,“娘高兴。”可那双眸子里掩不住的心疼又哪里说得上是高兴。何澜生更是委屈,扭了头不去理她。她不清楚无漪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无漪又曾经是谁,可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又哪会去管那么多。她不愿见无漪这般,甚至再往深了想,她又不确定这人到底…到底是否爱过她。 然而何澜生已经无力再去思虑那些,她只想见这人,仅此而已。可何无漪这般令她心里没由来的恼怒,恼怒这人咬了她一口就难过去了,真是岂有此理。“何无漪,你要是难过我就闭眼再睡过去了!”见那人怔怔的看着她,何澜生真有些挫败的问:“你是不是不想我醒过来?”梦境还是现实,无漪是不是也曾分的很清楚…… 何无漪猛然就抱紧了她,禁锢的何澜生动都动不了。“不!”何无漪急急的道,“娘做梦都想着澜儿醒。” 这般坦诚的话听得何澜生顿时喜上眉梢,蹭着她的脸颊亲了口。 何无漪揉着她的脑袋,有些迷茫的道:“想的时候多了,总也分不清楚何处是何处。澜儿,澜儿……真的是你?”她贴着她的脸颊,两人如鸳鸯交颈,缠的越发难解难分。 “不是我还会是谁,以前总说我胡思乱想,你看你还能把我认错了……”何澜生低声嘀咕,若不去看她那微红的眼睛还真以为她在埋怨何无漪了。 “我…”何无漪拉长了声音,又突然歇了,她蹙起眉看着何澜生,像是难以开口。 何澜生却像是没看见一般道:“我渴了。” “等一会。”何无漪起身去倒水,回来就见何澜生和衣又躺了下去。何无漪忙拉住她问:“困了?”她问的急切,双手已经搭上了何澜生的脉。 何澜生握住她发凉的手心道:“坐着冷,腿脚也没力气我就想躺一会。”刚说完何无漪就把杯子放在一边,掀了被褥。何澜生忙缩了脚回去,按住她的手道:“无漪,我回来了。” 何无漪低着头坐在那,良久才道:“澜儿会醒的,我晓得的。”她的双肩颤抖的厉害,手却死死的拽住何澜生的手,像是怕极了。 何澜生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倾身将她拥进了怀里,用女人最为柔软的地方贴着她,好让她心安。“无漪,我本就属于这里,又会到哪里去。” “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怪你是不是顾着我的病应下我。”何澜生见她乖乖的在自己怀里,心里也软成了一片:“我是气昏了头,当时又病的厉害,免不了耍些性子,你怎么就当真了?” 何无漪偏过脑袋不说话。 何澜生拍着她的背轻笑:“我是你生的还能反了你不成,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非你不要我……” “澜儿!”何无漪恼怒的道,“胡说八道,娘怎么会不要你!”她说完脸上又浮现出一股悲戚之色,不忍的道:“娘被人所害才困于此,而今你…” “你在哪我就在哪。”何澜生说完又不免生出几分怨气来,“我的心思你还是不懂么?” “懂。”何无漪点头应了,又道:“只是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早十几年我就放下了的东西。”何澜生笑了笑,“我不在乎的,当年你可是说了哪也不许去的。”回想起来,当初的无漪还真是霸道的可以,那份不通事故的率直迷得她丢了魂,说什么都依着她了。 如今啊……何澜生心疼的去亲吻她的鬓发:“我听你的话了,怎么不见你夸我?” 许久何无漪都没抬头,何澜生只觉得胸口的衣衫湿透了一片,那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心口,疼。 何澜生醒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孙思邈一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只是进屋一看何无漪还抱着何澜生,不由怒道:“小师侄醒了还一直抱着像什么样子,快快放下让为兄看看。” 何无漪眼眶还微微泛着红,听到孙思邈的话头也不抬的道:“澜儿已经无碍,师兄可以歇歇了。” 孙思邈登时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轻。 何澜生见着不对劲赶紧出声,扯了扯何无漪的袖子道:“无漪,师伯看看也好。” 何无漪却是一点都不让,护着何澜生说:“不许。”那模样像是孙思邈要和她抢人似的,气得他长袖一甩道:“岂有此理!”说罢不再理会何无漪。 “师伯您还不知道无漪就这脾气,别气着身子。”何澜生赶紧劝,心里却多少明白无漪不想让孙思邈与她诊治的缘由,只是心里不由疑惑,无漪是记起了什么还是元芊找她说了?看着方才在她怀里哭成一团的人,何澜生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 “咳咳!”孙思邈咳了两声,他可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没好气的瞪了她们两眼,索性不坐了:“醒了多出来走动,莫再抱着。”至于她俩那些说不得的事,孙思邈提来心堵甩袖子就走了。 何澜生亲完才知道过了,红了脸急忙要留住孙思邈,何无漪则拦着她自己去了。孙思邈见她跟上来免不了拿脸色给她:“你也不小了,再这么下去,往后如何是好?!” “我守着澜儿。”何无漪点头说。 “你是她娘亲,往后要这样过下去?”孙思邈忧心忡忡的问,她们这样总归不是长处。 “是。”何无漪并无躲闪,而是认真的回道:“往后我心里有数,师兄挂心了。” 孙思邈见她行事不算糊涂,那些规劝的心思也就罢了。仍不放心的叮嘱一番:“我老了,不懂你们心里头在想什么。孰轻孰重你自个清楚便好。小师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定了就定下心来,莫去想些有的没的。” “是了。” “回去吧,小师侄刚醒必然离不得你。”孙思邈摆手让她回去,何无漪一路送他出了北苑才原路返回。刚到门口见何澜生靠在门上等她,搂了她问:“怎么出来了?” 何澜生歪了歪头道:“想着见你。”好像一刻都离不得,何澜生手心微微沁出了些汗,又满足的笑开来。 还能见她,便好。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爱 ?  “傻笑作何。”何无漪也跟着笑开来,倾身环上何澜生的腰肢将她带入了怀里,软着声调道:“门口风大,随我进去。” “腿脚发软,你抱我。”何澜生挂在她身上,仰头对她笑。只是何澜生的脸色没半分血色,巧笑颜兮的模样看得反而让人心疼。何无漪一时有些晃神,抱了她好久才道:“这么大了还要我抱?”见她那安心而满足的神情忍不住低头去亲她。被遮住的日头不知何时溜了出来,稀稀落落的洒在院子里,连风也暖了不少。 念心端着熬好的清粥过来,远远地见何无漪在门口站着就数落她:“在门口杵着作什么,少谷主呢?” 被念心一喊何无漪才抬起头,看了眼此时羞红了脸往她怀里拱的何澜生,嘴角不经意染上了几分笑意道:“澜儿,我抱你进去。” 念心这会才见着何澜生的半边身影,生怕她有点闪失进了屋又说:“少谷主还是别出去的好,等过些日子日头烈了些再说省得受寒了。”说了只见何澜生点头也没见何无漪有个回应,搁下粥又要数落她几声,何无漪却道:“澜儿我会照顾的,你也别忙了去吃饭吧。” “诶…”念心抓着手颇不放心的瞅了何无漪几眼,哪里放得下心。何澜生见她一脸不放心就道:“念心,我醒了呢。” “醒了就好,这些天大家都眼巴巴的盼着呢,谷主她”她还没说,何无漪就叫住了她:“念心,都过去了。”说罢用汤勺拌着米粥,搅了好一会才舀起一勺子在唇边吹凉了些喂给何澜生。 念心见她如此只得打住了话,还是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好些话才去用饭。念心一走,何澜生就不乖乖的依着她喂了,撇开了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何必拦着念心。”到如今她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刚才还患得患失的埋在她怀里哭呢,这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她哪里真放得下心。 何无漪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又舀了勺喂她:“喝粥。” “你又想糊弄过去。”何澜生赌气的说。无漪不说她多少也明白,只是一想那些苦这人都独自咽了她就难受。她伸手抓了何无漪的衣襟,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从她找元芊筹备梦境,还是她作为严颜的点点滴滴……可好不容易走到了这步,那些事情再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先喝了粥。”何无漪不管何澜生如何,勺子又伸到了她的嘴边。何澜生闷着一口气怎么都消不去,红了眼眶的望着何无漪就是不开口,大有何无漪不说她就不吃东西的念头。不料何无漪收回了手自己喝了,捧着碗两三下给喝光了末了还不忘说:“娘也饿了。” 何澜生瞪着眼睛,没好气喊道:“我也饿!”这人怎么这样?!只会自己闷一葫芦的事情,还死犟死犟的!可回头想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澜儿又不吃。”何无漪放下碗说的颇为委屈。 “何无漪!”何澜生气的直呼她名字,却见那人温柔的道:“在呢。”那般温声软语熟悉的让何澜生眼眶发热,咬着嘴角差点没哭出来。 何无漪忙哄着她道:“等澜儿身子好了,娘什么都和你说。” 何澜生不说话。她才不信呢,这些年无漪尽会装傻充愣当木头。之前说了多少次,也没见她吐露过几回心思,不,压根是一次都没有,就会拿话哄自己! “还要赌咒发誓么?”何无漪从桌上取了颗红枣喂她,见她含着吃了又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小性子。” 何澜生被说得红了脸,是气的。哪里是她在耍小性子!只是嘴里含了颗枣子说话不顺溜,只得咽了满肚子的气不理人。何无漪见她这般脸色却轻笑起来,低头摩挲着她微红的脸蛋道:“澜儿养胖些好看。” “哼…”何澜生轻哼一声,脸颊却被她手心的温度烫的越发红了。 “澜儿在娘就好好的,哪里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何无漪哄着她道,细细的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何澜生抓着她乱动的手贴在脸上,好一会才软了声音道:“我担心你。” “傻孩子,娘晓得的。” “我又不傻,再说了,也不是孩子了…”何澜生贴着她蹭了蹭,分明又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这样的亲昵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了作为孩子去和她撒娇,去依赖她。尽管她心里清楚,也心甘情愿的被她宠着。 “你啊”何无漪笑眯了眼,高兴的抱着她亲了又亲,那双含笑的眸子直直的望进何澜生的心里,教她舍不得移开眼去。她喜欢无漪笑起来的模样,那样直接的纯粹的笑容,毫无保留的展露着内心的喜爱。何澜生按住跳的飞快的心脏,情难自禁的追逐着何无漪的目光,想与她挨的再近一些… 交汇,缠绵,甚至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何澜生涨红着脸,双肩因抑制不住情绪而微微发颤,而后又有些羞恼的把头埋在何无漪的怀里,如何都不肯抬头。 何无漪哄了她半天,最后一句汝南过来了,何澜生才抬头起来。那张小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红晕,颇为惹人怜惜的模样让进来的汝南看了她好一会,目光在何无漪身上转了两圈才笑道:“小澜生大病初愈,可是大喜事。”汝南说完又招呼仆人要把院子的被褥用具全部换一批新的。 何澜生惊讶的看向何无漪,一时不明白为何汝南如此亲近她。一旁的晋阳也是笑着应和:“何姐姐醒了,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才对。” “澜儿以为呢?”何无漪也来问她,惹得何澜生递了个白眼给她。她微微一笑,便自己应下了:“也好,这些日子搅得汝南你府院不安,我也当赔罪。” “赔什么罪,阿漪你说什么胡话。”汝南撇过何无漪,走到了床边坐下,细细的看了回何澜生叮嘱道:“往后可要好好休养。” 何澜生受宠若惊,不住的点头,倒是把汝南看笑了:“本宫有那么可怖,你这孩子。”她的确不喜欢何澜生,但这些日子阿漪受了大罪,如今看似雨过天晴她也就难得和何澜生说上几句话。 被何无漪说孩子也就罢了,这汝南公主一开口何澜生便满脸不自在往何无漪看去,何无漪便插嘴道:“汝南,澜儿她还刚醒。”无漪护犊子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何澜生有些脸红的低了头,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你好生歇息,晚上和阿漪去我那边热闹热闹。”汝南也不拿话去堵何无漪,反倒和气的说了些话才带着一行人走了。汝南虽无法理解,但她这么些天阿漪那份心她也看的真切。阿漪早就不是当年皇爷爷眼中的谪仙,亦不是冠绝长安的药谷少主,她只是个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她爱惨了何澜生。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醉 ?  春日的夜黑的较早,何无漪牵着何澜生在别苑的回廊走过。路上灯影绰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了又拉短。何澜生走得慢,刚下地没多久的腿脚颇不利索,何无漪好几次想去抱住她都被她避开了,只得一路抓着她的手半扶着她。 “会不会耽搁很久?”何澜生见天色晚了出声问,暗恼自己一路上拖了太久,低头走快了些又被何无漪拉住了:“我与汝南交待了晚些到,不碍事的。”她取出手帕给她擦汗,何澜生微微扬起脸,绸缎的触感极好,清清凉凉的舒服的她眯起眼睛,待何无漪收了帕子还恋恋不舍的望了几眼。 那般痴痴傻傻的模样,引得何无漪赏了她个毛栗,牵了她继续走。何澜生被敲醒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一边扣紧了她的手。走了几步又偷偷的瞧她,见她那般一本正经目视前方,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小拇指在她掌心里作乱的勾了勾,见人没反应又勾了勾,如羊脂玉般的细腻温柔却把何澜生勾的心里痒痒的,可抬眸却见那人却端正的走着,长袖清风说不出的气质风流。何澜生看着看着又舒心的笑起来,轻快的摇了摇何无漪的手:“无漪无漪……” “作何?”何无漪担心她摔了忙拖住她,垂下来的三千青丝扫过何澜生面颊,她嗅了口皂角味中夹着淡淡的药香,想着方才一起泡汤脸上隐隐透着些红,身体又挨紧了些她道:“有些累。” “快到了。”何无漪抱着她道,“不是说要自个走过去。” 何澜生垮了脸,又被说中了心思只好死犟着嘴说:“歇一歇,又不是要你抱。”说完就见前面提灯的侍女在那憋着笑,笑的何澜生脸色通红推了推何无漪,只是手被抓的紧紧地推不动,反而将她抱起来了。 侍女噗嗤一声,忙低下头去。 何澜生扑进她的怀里,也跟个偷腥的猫似的笑起来。 晋阳一行人再见到何无漪时都有些惊艳,毕竟两个月内何无漪疯狂过,痛苦过甚至绝望过,那身干净的白衣蒙了尘落了灰,哪里有半分何大夫的样子。而如今何澜生一醒她仿佛变了个人般,长袖襦裙衬她那踏风而来身姿,恍然若仙…… 汝南甚至激动的站起来,见到她怀里的何澜生又慢慢散了那份炽热,可也忍不住出口赞道:“阿漪好风采!” 何澜生暗自得意,无漪打扮打扮也是可以的嘛,想想又觉得合该把这样的无漪藏起来才是。见众人满眼的惊艳,何澜生更是不高兴了,只是她扫了一圈没见到元芊有些奇怪。当下想问问晋阳,只是细看了回晋阳更是诧异。两个月不见,那个羸弱的晋阳转眼就出落成姑娘了,举止之间皆是大家贵女的风范,像极了长孙皇后。 “汝南莫要取笑我了。”何无漪如常的道,牵着何澜生随她进了堂内。 “我哪敢取笑鼎鼎大名的何大夫。”汝南笑道,“请都请不来呢。” 何无漪无奈笑道:“还说不是。” “是有如何,今日可是我做主。阿漪你又迟了,可不止罚三杯。”汝南笑的开怀,神色却有些许的动容。何无漪拍了拍她的肩道:“难得喜事,三杯何足。” 晋阳听出了些分别的意味,提起的筷子一顿有些慌张的望向何澜生,犹如哀求。何澜生有些不明所以,回了个安抚的眼神与她后便苦着脸低头喝着碗里的粥。满桌子的好菜碰都不能碰,她就知道汝南没那么好心,果然是打着她的旗帜约无漪出来喝酒…… 下次她也要约几个好友把无漪扔一边去喝酒,何澜生戳了戳碗,一时又想不出能有约出来的。晋阳?肯定不是能喝的,元芊还是算了……思来想去居然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何澜生蹙了蹙眉才觉得满心诧异。余下的只剩了……真没出息! 骂了自个几声,又暗暗发笑。身子却不由挨近了些何无漪,听了些她与汝南的话,偶尔还能插上一句,目光四下扫了几眼意外看到躲在梁上的丘沙。丘沙见了她却全当没看见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个纸包,纸包打开来是只鸡,何澜生不由伸直了脖子,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就见丘沙扯了只鸡腿开始啃,不似这酒桌上斯文有礼,丘沙一口一口根本没停下来……何澜生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心里哀怨极了。 等宴席散了,何澜生满脑子都是金黄金黄的烤鸡,身边喝的脸颊泛红的无漪都没心思看,揉着肚子想着夜里溜去厨房一趟。越想肚子越饿,拉着何无漪走的有些赶了。只是没走两步,后头就有人喊了:“何姑姑…” 何澜生听是晋阳不得已停了:“晋阳,这么晚是为何事?”一边何无漪却道:“我并无追究元芊的意思,此事要看汝南。” “皇姐已写了奏本,芊姐姐有错在先但念在何姐姐…”晋阳对上何澜生的不解的眸子渐渐消了音,致歉道:“是晋阳过了,夜深了何姑姑该歇了。” “什么事情?”何澜生一头雾水的问,“元芊她怎么了?” “她派人行刺你。”何无漪许是有些醉了,竟直言不讳的对着何澜生说了,还抱了她道:“不怕,幸好娘记起了事。”何澜生被她拉的一个踉跄,险些没倒下去。见晋阳在一旁候着也不是个事便道:“你先拖住汝南公主,我明天一早就去见她。夜里凉你早些回去,放心,无漪她听我的。” 晋阳又道了谢才回去,何澜生这才松了口气,生怕无漪会在外面做出些什么来。亲啊抱啊的给小姑娘看去了让她脸往哪里放。扶了何无漪慢腾腾的往回挪,身边领路的侍女想搭个手都被何澜生推拒了,嘴上却不由叨叨何无漪:“喝了这么多,就知道麻烦我。” “哪有这么高兴,遇到汝南”她刚蹦出个字立马又缩了回去,撇了撇嘴捏了何无漪一把,见何无漪迷迷糊糊的被捏醒了,立马装的一脸无辜的看路。 “澜儿,澜儿……”一声接一声唤的何澜生脸蛋发红,伸手要去堵住她的嘴,掌心却被舔了口,何澜生手一颤就踩了何无漪的衣摆,两人歪歪扭扭的就要倒下去。何澜生手忙脚乱的扑腾,却被何无漪死死的按在怀里。 “嘭…”的一声两人摔在地上,只是何澜生被何无漪护在怀里半点没摔着。她一愣忙不迭的爬起来,见何无漪没反应吓得脸色都变了:“无漪,无漪!”她慌张的去搭何无漪的脉,见没什么事才镇定下来道:“那灯笼过来,愣着做什么?!”幸好走的是小路,是泥巴地。何澜生堪堪扶了她起来,却见那人埋在她怀里低低的哭道:“疼”那般脆弱的低喃听得何澜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住翻滚的情绪道:“我给你揉揉,不疼了。”她就知道,她早该知道不可能的,她睡了尽两个月没丝毫反应,更别说那天伤了她,怎么可能轻轻的一句过去了就能揭过去。 “澜儿,娘好疼……” “哪里疼,我吹吹。”何澜生哄着她道,顺便遣走了看戏的侍女。 “澜儿不要娘了。”何无漪喃喃说,“澜儿不要娘了。” “我要。”何澜生忙答应道,“我怎么会不要呢。” “澜儿说不是澜儿,是严颜……”何无漪转了转眸子不解道,而后又怔怔的问:“我又是谁?何无漪,还是何澪?”她凄凉的笑起来:“天下间有哪家女儿会爱上自己娘亲的,又有哪个娘亲会娶了女儿呢……” “我不管,我不管那些。”何澜生被吓得不轻,胡乱去亲吻她:“我才不要管你曾经是谁,我又会是谁!我只想陪着你,陪着你就好。”她近乎哀求的道,她抛弃了一切只有这个人了,往后还有十年还是二十年的时间,她不要为了那些事浪费时间,严颜还是何澪她全部都不要管! “澜儿,你真傻。” 何无漪红着眼眶戳着她脸蛋道,“真傻……打小就傻透了!”她忽而展眉笑开了,满脸却皆是泪:“可我喜欢,喜欢得不了。可世人都说你大了就要嫁了,不能抱你不能亲你…聒噪死了!夏雨还总拿爹娘说我……可你明明是我的,与他人何干呢。” “澜儿,澜儿……” 何澜生怔愣的听着,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待何无漪的指尖碰着她的唇,她才回了神,只是唇上却覆上了更为柔软的唇,带着火星般直直的闯了进来,横冲直撞的想吞了她似的。 何澜生闷哼一声,却见丘沙在对面树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推开作乱的何无漪道:“回去!”这个时候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往 ?  何澜生气归气,最后还是喊了丘沙帮忙,两人一起把醉的不清的何无漪扶回去。两人走了一路都无话,何澜生还气着方才的事情便没搭理丘沙,快走到院子里才问了句:“这两月可有发生什么事?” 丘沙扫了她一眼道:“小主人不妨去问何大夫。” 无漪都醉成什么样了还问她!何澜生哼了声又问:“铺子里呢?” “有几庄,已经办妥。”丘沙硬邦邦的答道,难得多说了句:“小主人不必挂心。” 何澜生点点头,见她脸色亏了不少还想让她别每天守着她们了,哪知到了院子门口就撂了人走了,害的何澜生差点没给何无漪压趴了。何澜生艰难的抱住何无漪没好气的说了声:“这个丘沙!”院子里还亮着灯,何澜生喊了几声,夏雨和念心一起帮忙才将何无漪扶回了榻上。 “怎么喝了这么多,也没个分寸的,少谷主也不劝她一声?!”念心气得给何澜生甩脸子,夏雨在一旁不由拉了她袖子。念心把水盆往桌上一放,热水险些溅了出来:“拉我做什么,大半夜的才回来还不许我说几句?” 何澜生见要吵起来忙道:“她今个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是我没劝住,下回定是没有了。”只是醉了才难得见她说那些话,何澜生一想就忍不住弯起嘴角,止不住笑意。夏雨见了也当没见,点头说:“那就好。时候不早了,少谷主早些歇。”说罢就拉了还要收拾的念心一道出去,顺带关了门。 刚出门便听念心与她拌嘴,何澜生摇头失笑,拧干了手巾给何无漪擦脸。何无漪睡得很不安稳,何澜生给她擦脸也总躲着,折腾两三回人就醒了,她抓住何澜生的手,双眼迷迷瞪瞪的盯了好一会才说:“渴…” 何澜生扯了扯没料何无漪抓的更紧了,她不由放软了声音道:“先松了手。” “澜儿……” “在呢,我去倒水一会就回来。” 何无漪张了张嘴又嘟起来,一脸的不情愿。何澜生看的心头一动,险些没忍住亲了上去,忙哄着她:“我就在这呢,你看着我……”可当她对上何无漪那双眸子时,何澜生却舍不得移开目光,连身体也不自知的靠近了她,想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何澜生闭上眼睛亲了上去。唇瓣轻轻的碰上那双夜空般的眸子,却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何澜生却加深了吻,贴着她眼角将眼泪含进去。“澜儿……”何无漪的声音沙哑的醉人,她微微仰起头,绯红的脸上犹如情动一般。何澜生的心猛然躁动起来,她贴着何无漪发烫的脸颊,难耐的去吻她。 “砰砰砰。”门外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个不听,将屋子里的气氛搅得一干二净。何澜生恼怒的想杀人,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黑着脸开了门。来的是汝南的近侍,见她脸色不善也是一副笑脸:“厨房煮了些汤解酒,我就端了份过来。何大夫睡了” “嗯。”何澜生沉着脸点头,道了声谢便关了门。无漪素来喝不得汤药,她本想倒了,凑近闻了闻才发现是蜂蜜水,没搀其他的药材。汝南公主还真是贴心!她嘟囔一句还是给何无漪喂了。喝完何无漪就睡了,何澜生心里虽是郁卒不已也只得窝在她怀里老实睡觉。 次日醒来,何无漪还没醒,何澜生又埋头躺了好一会念心才来喊人:“晋阳公主派人来请了,谷主啊……” “我就来。”何无漪应了声,又低头拍了拍躲在她怀里装睡的何澜生:“怎么不叫醒娘,又赖床。” 何澜生还念着昨晚的事呢,无漪难得主动被被人搅合了,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何澜生想想更是郁卒,都怪无漪,不解风情简直是木头,呆子!何澜生咬着牙,气恼的只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何无漪便笑,把何澜生捞进了怀里道:“昨夜娘醉了,可说了什么?” 何澜生拧着脖子不说话。 “嗯?”她按住乱动的何澜生,又把被子盖严实了些道:“小心冷了。”她一动作便蹙了眉,有些懵然的摸了摸后脑。 何澜生这才记起昨夜她摔了,一咕噜爬了起来道:“是不是磕着了,我给你拿热水敷一敷。”说罢披了衣服下地。何无漪也坐了起来道:“澜儿,娘昨晚醉的狠了。”说罢歪了歪头看着何澜生笑。 “下次不许喝那么多了。” “听澜儿的。” “我才不信。”何澜生嗔了她一眼,“你就吃定了我,哪回听我了的。”说罢出门喊了念心拿热水来洗漱。何无漪取了衣服穿,低头却见领口处留着暗红的痕迹,顿了下才用衣服遮了。恰巧何澜生端了热水过来,何无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躲在头发后的耳根悄悄的红了。 何澜生拧了热毛巾就过来:“我看看肿了没?”她靠的极近,按住何无漪的肩膀小心查看伤势,一边问:“哪里痛?” 何无漪扑在她胸口,一时红了脸颊有些羞恼的要起来,却听何澜生道:“方才还说听我的呢。”何无漪愣了下,乖乖的靠在她的怀里。何澜生见她难得如此,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在发丝间穿过,触感好的让她险些忘了要看伤。 一番收拾,她一身齐整的牵着何澜生见了晋阳。晋阳脸色不是很好,见了她俩勉强一笑道:“何姑姑,小何姐。” “元芊现在在呐?”何澜生打了声招呼直接问,事情都由她起元芊不过是保密而已,何澜生想来也多有歉意:“我想和她谈谈。”见晋阳变了脸色忙道:“你放心,我并不怨她,事情已了是去是留都如她的愿。” 晋阳的脸色却说不得好,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何澜生以为她重病未好,正要问却听晋阳笑道:“小何姐,兕儿很好,起得早有些乏了。” “殿下。”她贴身侍女担忧的扶住她,晋阳却摇头说:“扶我回去。” 何澜生有些没明白,却又似乎懂了。见晋阳走了,担忧的问:“晋阳她身体还未好么?” “此事由心而起,娘治不得。”何无漪摇头道,“元芊在北苑,等用了早饭娘陪你一起去。” “她是喜欢元芊?”何澜生不确定的问,但见何无漪摇头,她更是迷惑了。转头一想无漪这人哪懂这些,不免给了她一个白眼。 “……”何无漪咳了声,拉了她上桌用饭。早饭念心又不免说了何无漪几声,但见何无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好叹气,何澜生看不过去在桌下踩了她一脚,何无漪却颇为委屈给了她一个小眼神,三十好几的人还真…挺可爱的。 何澜生弯了弯眉,见念心看过来忙低头喝粥。 那厢元芊在发现北苑所有的盯梢全都撤了后就听说何澜生醒了,她笑了声又觉得无趣,严颜会回来她多少料到了,只是最后却不知自己在这里都做了什么?醒来莫名其妙成了三岁的武元芊,甚至一度以为她会被历史的洪流推向那个位置,直到找到了严颜,可她却成了何澜生。这个世界是假的,却又真的让人不可思议。 只是与她而言又能有什么呢……她笑着看着何澜生进门道:“早。” 何澜生愣了下也打了声招呼:“早,元芊。” “来送我一程?何无漪没跟你来,还是有些话你不想她知道?”元芊似笑非笑的问。 “如果你想的话,我很庆幸你把我带到了这里,之前多有误会……抱歉。” 元芊嗤笑了声:“我是看在那一千五百万的份上而已。” 何澜生点点头,只是问了句:“在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不想管了,反正要脱了身。”元芊无所谓的道,“好了,没什么话就走吧,我看着你心烦。”何澜生就是第二个元朗,比元朗还蠢一些! “好吧。”何澜生说完似是有意无意的说了句:“亏得晋阳一大早过来找我。”没料元芊却冷冷的道:“滚出去!”她不要听那些,本来是假的又何必想那么多,何必在乎,何必要付出真心,反正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何澜生二话不说的走了,门口见着等在一边的何无漪,她才有了些笑意道:“我话说完了,走吧。” 何无漪牵着她出了北苑,幽幽叹了口气道:“元芊的父亲元朗,原是著名历史学家,早些年参与构造这里的成员之一……”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痴傻 ?  “元芊的父亲元朗,原是著名历史学家,早些年参与构造这里的成员之一”当然何澜生一听到这些话时,她就愣住了。 她不是没想查过事情的始末,方远在病房和她说的那些她根本没信多少,盛世大唐当真是哪个随随便就能造出来的?然而她没时间去查,尽管她心里隐约感觉得到那个人是无漪,也想过回来了要问问无漪……可那又能如何呢,她只想陪着无漪而已。无漪若是不记得那就更没有必要提及了。 然而眼下何澜生并没有打断何无漪的话,只是挨着她静静的听了下去。何澜生的脸色说不出喜或是怒,像是在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罢了。 何无漪摸了摸她的头,言语中有些迟疑:“我……”她蹙了蹙眉,又改口道:“何澪本是第二代美籍华裔,自小喜爱古史。”何无漪说了两句又看向何澜生,见她弯了弯眉才又道:“过去太久,娘想起来时竟恍惚以为是旁人。当年在修学心理学时接触造梦一事,只是少不更事在课堂上公然将导师拖入梦境,之后……” 她顿了好一会,言语间却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年末回中国探亲时意外接到导师的邀请,事关于中国古史的梦境,由一批著名历史学家加入,意指重现古中国的辉煌。” 何澜生却是想什么人会起这个念头从中又能获得什么,什么有助于历史研究她根本不信,说到底她还是个商人。 “那时并未思虑太多便应了,随后尽五年里都投入在其中。历史自东汗末年起,乱世争雄,三足鼎立……刚入梦那会,我恍惚以为是奇迹。”说着她却摇了摇头,“然而没过多久大家都觉得一切极为生硬,而我…也渐渐无法掌控梦境的走向,曹操被灭蜀国为王,刘阿斗继位不成,天下再乱。” “当时我极想将历时拉回轨迹奈何越发的偏离,直至最终全盘失控,甚至意识被拖入潜意识边缘,无法醒来。” 何澜生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却没有问她,只是挨着她,挨得紧了些便引得何无漪看过来,然后将她抱住。 “我独自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失控,后来啊……后来发现他们公然把这里当做买卖交易给旁人,才晓得这仅仅只是我的梦境,哪怕我曾以为自己会如他们所言严苛的照搬历史,但终究无法做到。”何无漪说完又笑了,“着实不喜曹操和司马懿,刘阿斗又扶不上墙…” “嗯。”何澜生抬头亲了她一口,“做的好。” 何无漪却红了眼眶,想开口说什么却卡在那,眼红的像个兔子似的哽咽起来。 何澜生看得心痛的很,抱着她叠声的道:“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才不管那些,却只是心疼,无漪若不想起来该多好,该有多好… “傻孩子。”何无漪喃喃的说,“当时赶走了那些人后就不想干预太多,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就想了法子把所有都忘了,不曾想一睡三百年。八荒山时我便见着了曾经的自己,澜儿你可怨我一直未与你说?” 何澜生摇头,叹气道:“你这不是说了么。” “澜儿不想听啊…”何无漪拉长了声调,却挑了挑眉。 “有什么好听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告诉我还让我难受。”何澜生一甩袖子赌气道,“你既然忘了,这些事还记着做什么!”说完她扬起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走,我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罢二话不说拉着何无漪想往厨房去,走了两步又不认识路窘的脸色发红,何无漪瞧着瞧着眉眼越发的笑开了。 那双微红的眸子笑起来时看得何澜生险些落下泪来,可她又舍得不移开眼去,哭哭笑笑难以自已。 “傻。”何无漪刮了刮她的鼻尖,将她抱起来往厨房去:“做什么好吃的?” “就会说我傻,不做了。”何澜生抱着她呲牙咧嘴,很是愤愤的道。何无漪凑近了去亲她,软着声说:“想吃。” “贪吃货。” 何澜生说她何无漪也笑:“澜儿起得头。要做什么吃,嗯?”那气息拂过何澜生的耳廓,让她有些耐不住的脸红起来,她歪了歪脑袋何无漪又贴了上去,贴得紧了何澜生就没好气的嗔了她一声:“放我下来,抱着像什么样子。” “到了再说。” “念心见了又得说你。”她这刚说完呢,拐弯就见念心端了汤过来,何无漪不由垮了脸,收起脚步立马走了另外一条路,何澜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由着她胡闹。两人进厨房没一会,念心就找了过来,对着何无漪好一顿数落,说少谷主大病未愈还不知道好好顾看着云云。 念心自打何澜生出事之后,对何无漪数落的厉害,只是心里多少清楚她家谷主是什么性子,愁白了头发也没法子,只好转头对何澜生道:“少谷主往后别什么都听她的,自个身子要紧。这刚醒,谷主啊,你倒是说个准话,可别再出什么事了。”说完她又啐了两口晦气。 “无碍的,澜儿很好。”何无漪道,一边还不忘捻了饭团吃。何澜生见厨房有糯米和芝麻,便动手做了点,里面加了香油又抹了层薄薄的蜂蜜,蒸出来软糯带甜何无漪喜欢的不得了。 念心见她馋样大摇其头,何澜生便给她夹了一碗:“我是嘴里没味嘴馋了,念心你也尝尝。” 念心丝毫没察觉何无漪眼巴巴的盯着碗里,夹了块吃了,还没咽下肚便夸道:“好吃,我给夏雨尝点,少谷主好手艺,怎么做的?” 何澜生便拉着念心一起聊起了厨艺,从糯米泡多久说到何时起锅。何澜生不经意间撇过一眼,见无漪端着碗在一旁,嘴角忍不住越发的上扬,那种欢喜像是止不住般让她笑起来。 或许她真的傻了,也不要紧的。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抛下 ?  厨房里的欢声笑语并没有传的太远,元芊自何澜生过来心里就一直很烦躁,赶走何澜生也没好上多少。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心烦些什么,只是眉头越蹙越紧,那张极美的脸庞这时也失了几分颜色。 北苑尽管撤了盯梢,却依旧没什么生气,平时也就几个仆人走动。前些日子过的战战兢兢,这会便是日头高照也没人敢大声说话。四周都安安静静的,静的风起的声音都听得到。那呼啦啦一声,吹得刚出新芽的树枝晃得厉害。 元芊这才猛然想起,她该回去了。她却往屋外看了眼,外头只有明晃晃阳光照进来,像在催她出门走走。“什么嘛……”她笑了声,有些嗤笑自己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之后不在多看,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杯酒,说起来她最讨厌从梦境里死出去了。哪怕是一瞬间的痛苦,也有得受。不过做完这次想必也赚足了本,谁叫严颜人傻钱多呢,啊,要叫何澜生吧。啧……她又笑了声,笑完之后又却觉得索然无趣,甚至有几分落落寡欢的意味。 “都出去吧。”她挥手将候着的侍婢赶了出去,让她们关了门,一时屋子里便暗了下来,元芊闭起眼睛,仰头把酒灌了下去,而后手中的杯子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院子门口的晋阳一直站在那,半饷才幽幽的问侍女青婵:“什么才是真?”这十几年若都是虚妄,那什么才算是真,什么才算是假呢?青婵没有回她,她也不等,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澜生用了午饭便听说晋王妃去了,也没有多大的表示,只是问了句念心晋阳如何,说完倒是引得何无漪看了她一眼。何澜生不明所以的问:“看我做什么?” “澜儿怎么想问起晋阳了。” “只是有些担心,你说元芊为什么不多留几年陪陪小姑娘,反正都带了好些年了。晋阳那么好的性子。”何澜生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太软乎了些。” “你啊,尽是瞎想。”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也道:“澜儿也软乎。” “谁软乎?”何澜生撇过脸嗔了她一眼,“乱讲。不过她的病怎么样了,这两天也没见你过去看看,整天守着我做什么。”黏黏糊糊的害得她想看点账本都静不下心来,简直添乱。 “慢慢来急不得。”何无漪话落一旁的念心插了句嘴:“少谷主担心不如去看看,也好透透气。” “也是。”何澜生应声点头,拉了何无漪往晋阳那去了。下午的日头有些大,何澜生乍一出门都觉得晃眼睛,不由道:“三月还没到呢,天热的有些早了。” “还早。日枷风夜枷雨,明天就有雨了。”何无漪指了指天空的光晕道,何澜生偏是不信:“哪有那么准。没见你出诊,怎么学人家神神叨叨了。”说完免不得得了何无漪一个毛栗,何澜生摸着头道了声小气。何无漪便去挠她痒痒。 两人路上闹了一阵,闹的何澜生收不住脸上的笑意。这会元芊刚走,何澜生如何好笑着去劝慰人家,只得半路又折了回去,在别苑里闲逛起来。不过适值初春,园子里也没什么能逛的。何澜生看着亭台楼榭恍恍惚惚的想着元芊一走,她与现代的联系就彻底断了。她正出神呢,嘴边就递了个枣子,她张口就含了进去,枣子很甜腻,腻的都有些发苦了。 何澜生一脸苦相,差点没吐。何无漪却笑着问她:“甜不甜?” “苦的很。”何澜生蹙了眉道,甜过头就发苦,简直不是人吃的。何无漪自己取了颗枣子也尝了口道:“不苦啊。澜儿再尝一个?” 何澜生果断摇头,何无漪固执脾气上来,自己咬了哺到她嘴里。何澜生红着脸咽了下去,的确是甜的,不带半分苦。只是在外头她脸上的热度怎么也退不下来,再说又不是小孩子了,何无漪再问时,她忙不迭的应了:“不苦不苦。” 何无漪这才牵着她小声的道:“许是放多了些糖。” 何澜生愣了会,又笑起来:“那我没尝出来,你再给我一颗。” 何无漪却是不再给了,捂着袖口说:“做的不好,是太甜腻了些。”说着她又蹙了蹙眉,有些难办的样子。何澜生仰头亲了她一口:“那我教你?” “娘自个来。” “又不让你喊我夫子。”何澜生不高兴的嘟囔,“我教你嘛。” “不好。” “无漪…无漪…”何澜生挂在她身上撒娇,见无漪脸红起来更是收不住的去闹她,“我还教你做上回的饭团,酿梅子酒哟…”何澜生撒起娇来难得的软糯,贴着何无漪的脖子摇了摇啊,摇得何无漪非束住了她的腰身,夺了她的呼吸才作罢。 唇齿间还留着方才蜜枣的甜味,明明刚刚还是苦的,但此时何澜生却觉得上了瘾,欲罢不能的缠着何无漪。其他的,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后记 晋王妃李武氏于贞观十六年二月二十六染疾而亡,去封号,同年五月葬于晋阳。《新唐史》记 元芊醒来后睁着眼看了很久的天花板,等到有人喊她时她才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紫玉九连环来。她指尖飞快的动着,不出两分钟就解开了。然而解开之后她却没有半分高兴,只是怔怔的坐着。 “你还带着你爸的图腾(判断是否在别人的梦里),说了不要拿他的,会出事。”方远拉开屋子里的窗帘道,“这次感觉怎么样,何澪的世界到底传神到什么地步?” “以假乱真。”元芊笑了笑,见手里的九连环砸在地上,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说:“说的也是,这东西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扔了算了。”她走到窗户口深吸一口气,乱糟糟的长发看起来落拓不羁:“怎么样,收了何澜生,啊,严颜多少钱?你也真是胆大,不怕她死了找你索命?” “你情我愿的事。”方远笑了笑,“钱已经到你账上了,还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不了。”元芊摆摆手,“要多远滚多远。”说完她拿了衣服去了浴室。只是进了浴室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才骂了句:“疯子。”拧开热水直接往脸上浇,那些画面仿佛就能被洗掉一样。洗完澡出来,她见方远还没走也不管他,自己打开电视看起来。 “你不关心伯父的事?” “他死了,有什么关心的。”元芊调大了声音,完全把方远的话掩盖了过去,只是看着电视剧里的东西她半分兴趣都没有,撇了撇嘴将电视关掉:“我不想听。” “好吧,那你回去看看伯母,她和我念叨好几次了。”方远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你看开点。” “我这就回去。”她突然急急忙忙的起身,然后飞快的出了门。跟在她后面的方远干都赶不上,无奈的由她去了。 元芊拦了俩车不停的催促着司机快点,她要回家,回家。 (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