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闯江湖》 正文 第1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文案 白幻寅贵为堂堂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却在某日沦为一个没有肉身的灵体,还悲催地丢了记忆。江湖之大,没人认识他,亦没有人看得见他,他独自飘荡在外,脑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萧雨辰。找到他,或许一切就能明朗! 萧雨辰,惠州一普通百姓,某次遭遇令其失了一年前的所有记忆,他顿感人生无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此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空有一颗色心,却无钱享天伦之乐。成天坐在小院里望着路过的姑娘,想入非非。某日,老天终于开了眼,在他枕边放了一个绝色美人。他一觉醒来,惊觉枕边美人,登时心情大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享受一番,却在手掌穿过美人身体时,吓得魂不附体。他身边的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只鬼! 两个同时丢了记忆的苦逼货再次相遇,是因深情难忘还是仇深似海?恢复记忆之时,是浓情蜜意还是刀光剑影?! 本文原名合欢阖浅,合欢,名欢,却承载太多苦难。与其生前空悲离,不如死后长相依。 这是个小渣受勇闯江湖的故事,期间被推倒,被利用,被耍,被坑,被虐神马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知道真相的瞬间我眼泪掉下来了啊啊啊啊!!尼玛,要玩我也不带这样的!!=a=! 温柔攻x暴躁无良受,1v1,坑品无保证,请谨慎跳坑= =。。。(我好渣= =。。) 小ps:其实再凶残暴虐的魔教教主,也只是江湖传言啦~添油加醋神马的哈哈哈~~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雨辰、白幻寅 ┃ 配角:柳惠生、柳遗风、曲灵、左隐 ┃ 其它:渣受==。。。 ☆、楔子 白幻寅,字冷宁,人称江湖第一魔头。他杀人无数,却没有人敢找他寻仇;他嗜血如命,时常饮一壶鲜血,滋养身心;他暴戾无道,所到之处皆无生气;他甚至风流成性,夜夜与男宠寻欢□□。 偏偏这么一人却生了一张令女人嫉妒,另男人沉醉的面孔。即使作为男人,他也成为了无数男性心中的幻想对象。曾经有一富家公子不惜背负断袖之骂名,欲寻白幻寅,却在与他欢爱后身首异处。 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但却碍于他无人能及的武学造诣而没人敢动手。他在一年内收归了江湖各个小门派,势力遍及大江南北。他曾经扬言要在四年内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却在第二个年头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此音讯全无。 有人猜测他去闭关修行了,有人说他为情所困,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没人知道真相……江湖因此得到了安宁,少了血雨腥风。 随着白幻寅的销声匿迹,他的故事逐渐成为了传说。慢慢地,人们只记得有个冷宁教主,他美极一方,恶极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使用第一人称,我知道这样难度很大,就当做是练笔吧……争取不上帝视觉,不小白,不苏。写完后,我会仔细检查过再放上来的。大概两日一更,不排除日更,但绝不会两天以上不更,不会弃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gt_≈lt)~~ ☆、1相遇 明朗澄澈的阳光透过薄纸窗照进了屋,于床头洒下一方光斑,罩住我的脑袋。晨光的余热在我的身上慢慢散开,令我不舒服地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入枕头。又这样睡了半刻不到,终是无法忍耐那恼人的光线,我直接翻身坐了起来,嘴里低声咒骂,兴致恹恹地套上衣服。余光瞥见枕边,我蓦地一惊,顿时愣了神,衣袖半挂在肩上,也不及穿好。 不知何时,我的枕边竟出现了一名绝色美人,她的肤色白如初雪,不沾染纤尘杂质,一双细长的眼眸微微合起,漂亮的睫毛在初升的阳光下,闪出淡淡的光点,于眼皮下方落下一片整齐的扇形阴影。她的头发乌黑如墨,长至腰间,随意披散着,细秀的发丝缠绕她的身体,与她那嫣红艳丽的轻纱长袍交相掩印,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我不禁咽了一口吐沫,纵使我纵横烟花场所多年,也绝没见过如此绝色,愣了半晌,我的一颗心完全沸腾起来了。天天盼着能抱得美人归,可却从没愿望成真过。如今老天开眼,让我有幸一亲芳泽,真是天不负我!美人,对不住了,待我把你吃干抹净,娶回家做了媳妇,你后悔都来不及了!嘿嘿嘿,谁让你爬上了一个大色魔的床呢? 我笑嘻嘻的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他的脸,这一次,我彻底懵了,震惊程度是方才的一倍。我的手竟然穿过了他的脸,完全没有任何触感!我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又伸手去摸,仍旧穿了过去…… 愣了一会,我大叫着跌下了床,“鬼啊!!” 那人似乎被我的声音惊醒了,缓缓起身,带着迷茫之色看向我,又环顾了下四周,“何处有鬼?” 我举起颤抖的手,指着他,声音不可抑制的充满了恐惧,说:“你!就是你!鬼!!” 只见那鬼微微一笑,轻轻飘了过来,“我不是鬼,而是灵体。” 见他那一飘,我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连忙后退两步,抬起手阻止道:“不要过来!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干嘛要跟着我?是你自己跑来我床上躺着,我方有了冒犯之意!” 那鬼一愣,旋即笑出了声,“萧雨辰,想不到你居然对男人感兴趣。” 我顿时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眼前这鬼,虽然身材高挑,姿色绝美,长发披肩,但他的胸脯确实是平的……我擦了一把冷汗,难道现在我已经饥渴到了这个地步?为保住我的老脸,我故意道:“放屁!老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做那些断袖分桃之事!?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鬼似努力思考一样,过了很长时间,坦然道:“我忘了。” 见那鬼并无伤我之意,我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但仍不敢靠近他,遂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做什么?” “白幻寅,找你当然是为了让你帮我寻回肉身。” 我第一感觉就是这鬼是人装的,他在做梦,他把自己当成了说书人,为表现逼真效果,宁可亲自上阵,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找别人玩去,哥哥现在正忙着呢。”我挥挥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只有你能够看到我,也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他正色道。 我再次震惊,如果是这样……他真的可能是鬼,难道是我曾在喝醉酒时轻薄过他,他现在找我来报仇了?想到此处,我不禁头皮发麻,趁着脚软以前,迅速冲出了小屋。一口气冲到集市,回头看看身后,见他没有追出来,我方松了口气。 被脏东西缠上的感觉很遭,我想一定是我那座小破屋的风水太差才会招来这种东西。为求一个平安,我只能请了街边的一个风水术士帮我去看看,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刚刚走到家门口,风水术士便皱紧了眉头,表情十分沉重地说:“此屋所处之地极为阴寒,不宜活人居行,更适死人入葬。这等地方,凶鬼出没,乃属常事。” 在这住了少说也有一年,突然被告知这是一个阴邪之地,我刹时浑身冰凉。随风水术士走进房门,我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白幻寅站在合欢树下,十分惬意地欣赏着枝头的粉色红花。感觉到有人进来,他回头看了过来,眼睛扫过那个身着黄色长袍的风水术士时,他明显露出了些许惊恐。 我暗笑,让你来吓我,我这就让你灰飞烟灭! 风水术士手持罗盘,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口里念叨着什么东西,我听不明白。过了很长时间,他依旧保持方才的状态。我显然有些不耐烦,拉着他说:“他就在那棵树下,你没有看到吗?” 风水术士皱眉,瞥了一眼那棵树,摇头道:“那树处于此屋的唯一向阳处,就算是再凶的厉鬼,也不敢在阳光普照之时跑去那里。” 与此同时,白幻寅的眉宇间露出了几分笑容,如同嘲讽我一般,在树下转了几圈。我突然觉得我被骗了…… 风水术士继续念咒,身体来回晃动,一场法事做得像模像样,他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墙角处的一口水井上。那里确实很阴暗,常年晒不到太阳,但我从来不觉得这口井有问题。 只见风水术士拿出一道符咒,以肉眼不及的速度迅速贴在了井上,同时放声念咒,阴阳顿挫、铿锵有力的。不一会儿,他收起了罗盘,走到我面前说:“施主,此井汇集了这个地段的所有阴邪之气,乃不祥之兆。以我的修为只能暂时封住里面的鬼怪,不能除根。若要完全灭之,需以金银为媒介,断其后路。” 我瞅了瞅仍在树下安闲自适的白幻寅,红色的外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雪白的靴子上也印有点点红印,他还真是喜欢红色…… 我回头看向风水术士,皮笑肉不笑道:“我自小独自生活,一贫如洗,何处寻金银?与其拼命求财,倒不如让那凶鬼杀了我反而痛快。” 风水术士欲说什么,我已提起靴子向他飞去,“给老子滚远一点!你直说你是骗钱的不是更好?!来我这里放了一堆屁,简直臭气熏天!” 赶走风水术士后,我懊恼地坐在石凳上,难道我要被这个所谓的灵体缠一辈子?我极度不爽地说:“喂,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白幻寅闻言,倒十分顺从的飘了过来。 我眉心再次一颤,说:“下次不要用飘,你好好走路不行吗?把老子吓死了谁帮你去找肉身?”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你愿意帮我?” 我点点头,早把你打发走了早省事,遂道:“不过之前可要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你不能以任何形式伤害我。第二,找到肉身后不要再缠着我。至于第三点,你要和我一样走路,不要成天像鬼魂那样飘来飘去。” 白幻寅微笑,笑靥轻柔动人,流转万千风情,“没问题,我答应你就是了。” 看来我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我抖抖靴子,毫无形象可言地套在脚上,继续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他点点头。 “你住在哪里?”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忘了。” “你家里有什么人?” “忘了。” “你原来是干哪一行的?” “忘了。” …… 回答的还真是干脆,这叫我怎么帮他找肉身?我不禁怒道:“那你到底记得什么?!” 他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叫萧雨辰,我叫白幻寅。” 终于,我忍无可忍,一拍桌,跳起来指着他的脑袋吼道:“一问三不知,你让我怎么找?!一副白痴的样子,难怪要姓白,你就是一个小白!” 见他瞪着我,我继续说:“瞪我做什么?不服你来打我呀?来呀。小白小白快来呀。”说着,我还不忘在他身上来回挥拳,雄赳赳,气昂昂的,生怕他看不出我的得瑟劲儿。 懒得理会这个蠢材,我拍拍裤子起身向外走去。他追了上来问:“你要去哪里?” “老子肚子饿去找吃的!” 我骂骂咧咧地走在路上,我这辈子已经够倒霉了,无缘无故没有了一年前的记忆,之前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好不容易度过了那段恐惧期,开始新的生活,却又遇到了这么邪门的事情。难道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吗?呸,真是天妒英才! 我仰天长啸时,一股香味悠悠飘了过来。我嗅了嗅,便朝着香源处慢慢地走了过去。一名小贩正抬出几笼包子在街边叫卖,我留着口水,两眼发直,动作异常麻利地在身上摸索,可良久也没找到一分一文。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我一咬牙,直奔小贩,劈手抢走三个包子,随即迅速向人群中逃去。 很快,身后就沸腾了,“快抓住他!他抢我包子!”原以为只会有那小贩追来,却没曾想,他还带了几名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一路势如破竹地追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知道这次我插翅难飞,但总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我加快了逃跑速度,同时还不忘啃几口包子,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一路上,我跑得毫无顾忌,稀里哗啦掀翻了一片摊位,见到挡我路者,直接一脚踢开,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身后一溜的骂声,我全当没听见。 侧身闪进一条小巷里,不料却是死胡同。我大惊,连忙转身往回跑,但出口处早已被几人堵住,高大的的身躯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我完全暴露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见状,我擦了一把冷汗,忽地灵机一动,特狗腿地蹦到那小贩面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让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可不要动粗,小的自幼体弱多病,受不了那般折磨。您的包子钱,等我有了还你就是了,伤了和气可不好。” 小贩十分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招招手对身后的人说:“动手,不要客气,留他最后一口气就行。” 只见几个人纷纷向我围了过来,我转身想逃,却被人拎着后领摔翻在地。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脚,我吃痛地捂住肚子,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小贩有这等势力,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招惹他。 身上一连传来阵阵疼痛,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滩血迹,满嘴的血腥味让我难受得想死。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倒霉倒大了,再挨几下,我就该残了。 “停。”那个小贩发话道。一瞬间,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蹲下身,拍了拍我已经青肿的侧脸,说:“出来混,不有点本事,就等死吧!”说完又在我身上跺了一脚,方带着他的帮手拂袖而去。 我趴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试图爬起身,但身上的每一个血口子都拉扯着神经,几次尝试无果后,我认命地躺在地上,该咋样就咋样吧,反正死不了。 就在这时,一双雪白带碎花的靴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看去,只见白幻寅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如果我没看错,他的眉宇间似乎留有几分忧伤。 我撇过脑袋,不再看他。在一个蠢材面前出丑,这面子丢得也太大了,今后我还拿什么耀武扬威? 两人均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不如我教你些武功罢。” 我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我方才没有听清。” “我教你一些武功防身罢。” 这次我十分肯定我没有听错,不过他一个失忆症白痴能教我什么?我还没有蠢到会去相信他说的胡话。翻个身,干干脆脆地躺在地上装尸体,想找我寻开心?没门!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白幻寅叹了口气,说:“你看好了。”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斜睨着他,只见他动作十分流畅地挥舞起来。虽然他手中什么也没有,但我却清楚地认出了他正在舞剑。动作干净利落,招招逼人,步步到位,三分华丽,七分锐不可当,我不禁惊呼一声“好!”也顾不得形象,我连忙爬到他的跟前,讨好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而后我两眼冒心地看向他,他的嘴角抽了抽,并没说半句话。 我又笑吟吟地腆着脸问:“我何时可以开始习武?” 他说:“你若愿意,现在回去我便可以教你。” 我动了动身子,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忍受着钻心的疼痛,笑道:“我看今天不行,不如明日开始吧。”我知道我这个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他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我拖着残破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血肉模糊的样子吓跑了许多路边的行人。不知是不是我已经麻木了,我仍旧在笑,你们这些胆小鬼,这就怕了?吓死你们,哈哈…… 回到家中,天色早已昏暗。懒得理会身上已经结疤的伤口,我摸黑躺上床,舒服的一翻身,却见有一人躺在身边,我蓦地一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压住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悄没声息地向后退了些。待看清那人时,我不禁怒道:“你为何要睡在我床上?你一个灵体需要睡觉吗?” 白幻寅睁开眼,神色极度不爽,似乎是因为我打扰了他的清梦。他眯着眼道:“这次我姑且饶你一命,若再犯,我必会让你尸骨无存。”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你一个灵体能对我做什么?杀我么?就凭你这样?没有我你还想找肉身?做梦吧!我暗自腹诽着,但因为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危险四溢的气息让我自觉闭上了嘴,大气不敢出一声,悄悄地盖起被子,又挪了挪身体,缩到墙角边,与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2习武 次日清晨,他果然信守承诺,教我武功。他的态度极为温和,同昨夜半梦半醒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我学不会不爽时骂他几句,他也二话不说,等我气消了又继续教我。 有时看他那副好心肠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欺负他,有气就自己憋着,不去迁怒于他,我都不明白何时我变得如此体贴善良了。 修炼了约莫两个月,我的体力和内力都有所提升,内功心法也掌握了不少。白幻寅满意地点点头,“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天赋,小时不练,确实耽误了最佳时辰,不过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 我得意地笑道:“那是,老子的才能天下第一。” 对于我这些自大无知的话语,他历来都投以鄙视的态度,今天也不例外。 他说:“人在江湖,要懂明哲保身,你若见了外人也这样说,我保证第二日你便会被弃尸荒野。”顿了顿,他又道:“你的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了,随我去市场,帮你挑把宝剑,我开始教你剑术。” 一听要去市场,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用根树枝就行,没必要破费了。”上次吃的亏我还记在心里,况且我现在穷得只剩裤衩了,能喂饱自己就不错了,哪里会有钱买剑? “用树枝怎么能行?这门武学需用特制的剑,普通的剑就算再锋利也不行,何况树枝。” 我呵呵呵干笑了几声,就连普通的剑我都买不起,更别说特制的了。算了,反正会随便舞弄几招几式,不用担心再被人打残了就成。我有些畏畏缩缩地开口道:“不如就学到这吧,你教给我的那些够用了。” 他微微蹙起眉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家树下应该有把剑。” 我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想,便跑去树下刨了起来。不多时,我果然在树下发现了一个陶罐。打开罐子,里面放了几锭金子以及一把透着白光的宝剑。与其他剑不同的是,这把剑的剑身极其柔软,它呈圆状弯曲被放在了陶罐内,却没有任何折损的痕迹。 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这般秘密,为何才出现了几个月的灵体却知道?我警惕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白幻寅摇摇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楚楚可怜,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记得了。” 我最受不住漂亮姑娘摆出这般模样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诱惑。虽然白幻寅是男子,可他却是名副其实的美人,我不禁晃了神,真想把他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呸呸呸,我怎么会有如此龌龊不堪的想法?我知道他是一个白痴,什么事情都忘光光了,偶尔能记得一件实在不容易。我不敢再看他,怕硬起来,我径自掏起那几锭金子,对他笑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啃了那么久的草根,小爷我今天要好好吃一顿去,至于练剑,以后再说吧。” 不等得到他的应允,我已撒腿跑出了家门。 酒足饭饱后,我挺着一个浑圆的肚子向我的小破屋走去。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白幻寅倚墙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零散的长发随风摇曳,双眼看向远方,像在思考什么似的,表情极为严肃。微黄的月光洒在他的红裳上,红黄交叠相应,成为月夜中的一抹亮色。见我回来,他转过身,风情万种。 我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边流下的液体,对他笑道:“你长得还真是……恩……美若天仙。” 他眉头皱了皱,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形容,“你今天去了何处?” 我拍拍肚皮,“当然是去饱餐一顿了,这几天可把我饿死了。”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与我贴得很近,若他不是灵体,我们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胸膛紧贴。他的每一分轮廓都收入了我的眼底,如此美妙,如此精致,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脸颊也有些发烫,我努力保持镇定,露出了貌似坦然的笑容。 他缓缓道:“你身上有胭脂味。” 我一怔,连忙低头去闻,动作像极了偷腥的猫。感到一阵炙热的视线,我慌乱地抬头,白幻寅目露凶光地看着我。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怕他,于是故作镇定地挺起胸膛,与他对视道:“难道我去满足自我需求还要征得到你的同意?” 白幻寅露出一丝冷笑,“自然不用,我何德何能去干涉萧大公子的私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此时为何要露出这副表情?” 他似乎并不愿与我纠缠,转身走开了。在跨进木门时,他回眸,说:“似乎你也没资格干涉我。” 我朝他离去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谁要去干涉你?我现在恨不得你快些消失!! 一整天的好心情被他这么一闹,兴致也失了大半。我低声咒骂了几句后径自走进屋内,白幻寅早已十分自觉地躺在了我的床上,而今次,他简直是极度嚣张,平躺在床,不留一点空隙给我。 我大怒,他区区一个灵体,况且还有求于我,如今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占山为王了?!我翻身上床,直接压在他的身上,反正他是灵体,我不会感到与他有任何接触。曾经,我还愿给他一个空间,但现在,门都没有! 这夜,我毫无睡意,与人重叠而眠的感觉很差,就像有个灵魂融进了你的身体一般,一点点占据你的身体,这让我心里直发毛。虽说如此,我却不肯退下床,这是一场有关男人尊严的战斗,谁退让了,谁就输了。好吧……我承认只有我自己这么认为,因为白幻寅早已熟睡…… 第二日清晨,待我醒来之时,白幻寅已没了踪影。我暗自庆幸摆脱了一个包袱时,却在院中看到了站在合欢树下的白幻寅,淡淡的清风吹起了他的衣襟,红色的轻纱扬起层层波澜。他似乎很喜欢这棵树,闲暇时总会静静地看着绿叶粉花出神,从早晨看到傍晚也是常有的事。 他脸上的悲伤让我有一瞬间失了神,刚想过去同他说几句话,聊以慰藉,他却回眸瞪了我一眼,旋即转身离开。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理他做甚?!我摔门而出,继续寻欢作乐。等晚上回到家中,我也不多看他一眼,径自做自己的事情。 与他如此僵持了数日,我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而他依旧每天气定神闲地欣赏那棵合欢树。有时我真想不明白,好好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不去理会,偏偏要与那棵无感情的大树眉目传情,果真是小白所为。 钱财被我浪费得所剩无几,也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而此时,我也才终于想起被我荒废多日的武学。对于我半途而废的行为,白幻寅毫不在乎。对啊,他何必在乎?他与我有何关系?是我自己说他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的……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我开始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所谓亡羊补牢,现在去挽回,应该不算太晚吧…… 左思右想了许久,我怯生生地走到白幻寅跟前,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错了,请师父原谅徒儿……” 他挑眉,说:“何错之有?只是为师多管闲事罢了。” 我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那夜师父一定等了我大半晚上,您担心徒儿,但徒儿却说出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他静静地注视了我良久,终是扬起了嘴角,“那你打算如何改正?” “尊师重道,勤学多练。” “既然你有这般觉悟,我便不再与你计较,切记不可再犯。” 我如同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他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去把剑拿来罢,我们继续。” 我把那柄柔韧而又不失锋利的剑握在手中仔细端详,剑柄末端坠有一块玉坠,上面赫然刻了一个“雨”字,我忍不住联想片刻,知是不可能,打住了猜想。剑身上刻有各种纹路,而剑的顶端则有一个不起眼的弯钩,我不解,向白幻寅投以询问的目光。 “你的眼睛很尖。”他赞许地说道:“那个钩子用于放血,血水会沿着剑身上的纹路流出,所以,即便对手只是被轻轻刺中,也会损失大量血液。而这把剑本身很柔软,若你使得好,轻易改变攻击方向也不是难事。” 我吃惊地来回打量手中的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好的剑为何会在我家树下?” “不记得了。” 又是这个令人扫兴的答案! 我兴奋地拿着剑来回舞弄起来,这把剑极轻,在不花大力气的前提下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破坏力。舞弄片刻,我问白幻寅道:“这剑可有名字?” 白幻寅沉思许久,有些许不确定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剑的名字应是幻雨剑。” 我眉心一颤,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这剑早已预言到了我与白幻寅的相遇?甩甩脑袋,肯定是他记错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 “那此剑可有与之相对于的剑谱?”回避方才的问题,我问道。 他说:“自然有。正是我打算教于你的剑谱,名曰《幻影剑法》。” 我一脸黑线,“为何总与幻有关?” “剑法乃我所创,至于那把剑,也是我命人锻造,用我之名命名,有何不可?”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剑法是你创的?就你这个白痴样也能谱出剑谱??”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如今我失了记忆,才会令你产生这般错觉。待我找回肉身,你自会明白所有。” 我撇了撇嘴,待你找回肉身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到时我恐怕已记不清这件事了。 见我不作答,他继续说:“不过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幻影剑法》注重的是速度的提升,在对方看清你的动作之前先一步取了他的性命或是让他丧失战斗力。剑速应达到让人看不清剑身的地步,幻雨剑柔软至极,要想做到消除剑身,其实说难也不难。” 听他讲解几日,再加上自我琢磨练习,我也懂了大半。他把《幻影剑法》的心诀教于我,任我自由练习,而他则站在合欢树下,静静品味花香。 时日长了,我也学了七七八八,虽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作为防身之用早已绰绰有余。开口询问白幻寅可否开始寻找他的肉身,他却说:“你这个样子见到一些小角色可以轻易摆平,倘若遇上了厉害的对手,别说是十招,就连接人家一招都难。” 我一怔,“帮你寻回肉身有这般危险?” 他摇摇头,说:“这我不清楚,但以防万一总是好事。我们等过几月再走,我再教你些别的招数,趁这段时间,你也尽量把《幻影剑法》练得更加纯熟些。” 一听他要教我新的武功,我来了兴致,笑吟吟地跑到他的身边,说:“不知师父要教我什么武学?” 他皱了皱眉,答非所问道:“你我年龄相差并不大,当初你我不熟悉,所以你称我为师父乃天经地义。如今既然熟稔,也不必再拘于小节。” 我顿时眼睛一弯,眉开眼笑道:“你定是觉得这样称呼把你显老了,我也认为师父这一称呼不妥当。我很早便想叫你小白,生得白白净净的,姓氏为白姓,最重要的就是你那白痴样!当之无愧的小白!” 起初我以为他会发火,没料到他只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话:“随你。”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出声:“小白,小白。小白?小白!”见他无动于衷,我也失了兴趣,闷闷问道:“我变着戏法地捉弄你,你为何不生气?” “你肯为我取名,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生气?” 顿时,我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他话中藏了什么玄机?说得这般暧昧,不对不对,我堂堂一男子汉,不该想这些断袖之事,不过如果对象是他好像也不吃亏……啊……谁能告诉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我真的好色到了这般地步?!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你莫要多想,我只是随便说说。对了,你要教我何招式?” “《山崩地裂》”他淡淡开口道:“此招在人多时用最为适宜,因为要耗费大量内力及真气,不到紧急时刻,尽量别用。” 这般古怪的名字,让我不禁笑出了声:“不知创作者究竟是谁,居然会取出这等庸俗的名字。”顿了顿,我又说:“不要告诉我这是你所为?” 白幻寅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自然不是。若你嫌弃这名,不练即是,我不逼你。” “没有没有。”我胡乱地摆摆手,“我怎可能会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那你到底练,还是不练?” “练!”我坚决道。 “想练就闭上你的嘴,认真听就是。”白幻寅俨然道:“此招其实很简单,你把全部内力集中在拳头上,而后捶向地面,内力越深,地表开裂程度也就愈大。若你力量及内力提升到了一个境界,即便把一个活人送进地底也是易如反掌。”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拳头,那该有多疼呀?这样一拳下去,简直就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把他们送到地下去了,估计我的手也残了,这多不划算,缺了臂,今后脱人家的衣服该有多么不便。我哼哼唧唧道:“这个……这个太暴力了,我就不学了……” “你是怕你的手残了罢。”白幻寅一语点破我的心事。 我尴尬地应付了几声,“不能学一些简单的吗?” 他答道:“太容易效果自然也就不佳,如此那样,倒不如不学。况且没人让你真用拳头碰地,在集中内力的同时,你也需把真气集中于拳,用真气护住你的拳头,让它与地面产生一个屏障。听懂了没?” 我若有所思地反复琢磨了片刻,缓缓道:“就如隔空打物一样?” “可以这么说。若你学得好,不打地面自然也行,凭借内力改变周遭空气的流向,汇集一处,而后推向对手,也能造成一定的杀伤力。” 我马上笑道:“这个好!我就学这个,小白你快教我!” 之后几月,我就窝在我的小破屋内认真研究武学。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进入寒冬,院内的合欢树早已谢了粉色红花,落了果实,空留几片深绿色的树叶,但白幻寅依旧会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这颗老树,神情淡然。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写这章的时候为毛我会有种好欢乐的赶脚~~? ☆、3出行(上) 见我练得已有些时日,基本要领也掌握到位,白幻寅望了眼窗外的白雪,对我说道:“雨辰,我们出发罢,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抗议道:“当下外面白茫茫一片,冷风刺骨。你是灵体没有感觉,但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啊!这样贸然出去,非把我冻死不可。” 白幻寅叹了口气,“路途遥远,我们恐怕还要耽误几月,到时正值春回大地,人群涌动,岂不恰时?况且你可用真气护体,不会感到寒冷。” 我将信将疑地运起真气,果然不出一会儿,一股接一股的热量便从我的体内涌出,我不禁得意忘形道:“如此方便,那我岂不是光着身子出门也无妨?” 白幻寅十分鄙视地斜了我一眼,说:“若你真如那样跨出房门,相信方圆十里内无人敢靠近你。” 我不服,说:“为何?我的身子有那般难看?”周围邻里每逢见到我,总会忍不住夸我五官清秀,身体精实,若出身于富贵人家,定是一个偷走万千女子心的风流公子。如今若我褪去遮掩,虽谈不上迷倒万千女子,但勾走几名女子的心神也应不在话下。 谁知白幻寅却冷冷道:“他们只会当你是疯子罢了。” 我气急,但又被堵得无言以对,冰天雪地之际,□□行走于皑皑白雪上,除了疯子谁能为之?不过……我转念一想,笑眯眯地看向白幻寅,说:“倘若那人是你,定会有人愿赌上性命来一亲芳泽。” 白幻寅也不生气,望向我,眸间回转淡淡的笑意,他道:“那你可愿意?” 我登时愣了神,想过万千种答案,唯独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我嘴角抽动,还是顺了他的意道:“就算我愿意也没用。你是虚体,看得见,却摸不着。” 只见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与我四目相对,气定神闲道:“待我找回肉身,定会如你所愿。” 不知为何,我竟慌乱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脸上传来一阵阵热浪,不用想也知道我此时定是红了脸颊。我游戏花丛多年,玩过各色女子,或奔放或娇羞,从没有任何人让我如现在这般难堪。仅仅是他这么一句话,我已失了三分心神,若真做起来,又会是何种状态?呸呸呸……我怎么可能同他做?他是一男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顶多生了一张还算凑合的面容,这般货色我怎会看得上眼?想归想,但我仍像着了魔般,鬼迷心窍道:“希望你信守承诺。” 他毫不犹豫道:“定会。” 鹅毛大雪纷扬飘落,洒满了大街小巷,簌簌风声回荡于耳际,撩动耳膜。道路两旁的小店早已闭了门户,而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也最终消失于茫茫雪雾之中。 面对离去,我竟然有些不舍,想是在不知不觉中已对这座小屋产生了感情,如今一走,不知再次回来已是何时? “我们要去何处?”我问。 白幻寅与我并肩而行,他的步伐十分轻盈,完全把周围的环境视作了虚景。顿了顿,他说:“不知。” “不知道?”我没控制住,提高了音量道:“不知道你让我出来做什么?!” 他说:“终日待在原地不有所行动,怎会找得到?也不知江湖如今是怎般形势?不如就沿着这路走,相信不出几日,定会遇上贵人。” 我无言,想要遇上贵人,就如大海捞针一样。本以为他早有计划,想不到也只是在碰运气,看来我一直都高估了他,说到底,他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小白!我暗自腹诽着,不过要找肉身的人是他,我瞎着什么急?找不到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就这样,我们毫无目地向前走着,到了傍晚,天空已是一片漆黑,连身旁的景物也看不真切。走了一天,我的脚早已处于麻木状态,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前路无望,为何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我不爽了,又向白幻寅抗议道:“你是灵体不用休息,不会累,但我是人啊!走了一整天你连让我喘口气、歇息片刻的机会都不给,你当我同你一样?” 白幻寅停下了脚步,又以鄙视的目光注视着我,“亏你是习武之人,居然只有这点能耐。” 我白了他一眼,你尽管鄙视吧,被你鄙视我又不会少块肉,现在能填饱肚子才是大事。我说:“习武之人也是血肉之躯,需要休息!” 白幻寅叹了口气,说:“罢了,若遇上客栈,今晚就在那处落脚吧。” 我道:“若遇不上呢?” 白幻寅眼眸一弯,调笑道:“风餐露宿。” 我!他这样子真是讨揍!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漆黑的前方终于出现点点火光,斑驳的树影挡去了客栈的大半身影,飘悬于空中的灯火颇有几分鬼火的味道。 我大笑,老天果然是眷顾我的啊!顾不上疲惫,我快步向客栈跑去。然不等我跨进房门,激烈的争吵已传入耳中,我顿了一顿,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观察。 客栈内已没了食客,地上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破碎的碟子也撒了一地,本该美味的菜肴被践踏得面目全非,清香的酒水从侧倒的酒坛中汩汩流出。 柜台边上的掌柜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几名壮汉,隐约可见他眼眶里衔着几颗泪珠,而客栈小二也正灰溜溜地往侧门移去。为首的壮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全身黝黑,配上此时猥琐的神色,简直可以称之为天下奇丑!他对眼前的白衣男子说:“你若愿意陪我一夜,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那名白衣男子身材修长,手中不急不慢地摇着一把折扇,看那风度翩翩的气质也知他定是富家公子。他似乎也不惧那刀疤男,缓缓道:“这位兄台,你与我素不相识,我们之前怎么会有过节?” 刀疤男愤怒地一拳砸在柜台上,木制的柜台立刻出现了一个窟窿,把小掌柜吓得眼睛都直了,嘴皮打着颤,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刀疤男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恩?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他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兄弟们,上!给我把他的衣服都扒干净了,老子现在就要干/他!” 此时,掌柜已把整个身子缩在了柜台下,别说仗义相救,只要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黑压压的人群向那名男子靠近,那男子依旧镇定自若,站得笔直,不动分毫,一副无所谓状道:“即便现在你把我干死了,又有何用?解了心头之恨,你的银票就能回来?” 刀疤男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好呀,死到临头终于肯承认盗我钱财了?” “那区区几张银票我怎会在乎?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这时,白衣男子已被几名彪形大汉钳制了手脚,刀疤男冷哼一声,解了裤带向那男子缓缓走去,“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一群大老粗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真是一出精彩好戏啊!若是平时,我定会抓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欣赏。可现在老子饿得要死,等他们操干净了,我真就该饿死了,小白衣,今天你遇上我,算你走运。不顾白幻寅的阻拦,我奋然跳了出去,一掌打趴下一名大汉。不等他们回过神,我又出脚踢倒一人,而后迅速从他们手中夺走那名男子,护在身后。 刀疤男一时没有看清方才发生的一切,愣愣地看着到手的猎物飞走。半晌,他眼中冒出了熊熊烈火,对我怒吼道:“你居然敢帮他!老子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他鼓足了全身的力道向我袭来,我微微晃动了下身子,轻松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一击不中,他简直暴跳如雷,又鼓足了劲,展开攻势,却依旧没有伤到我分毫。 同他周旋了半刻不到,他已喘着粗气,但仍不死心地向我挥拳,速度和力道显然慢了许多。我打了一个呵欠,显摆够了,该去吃饭了。我集了些内力,一掌打在他的胸膛处,他哀嚎一声,登时倒地不起。 而他的草包手下看到这一幕,纷纷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后,迅速丢盔弃甲,逃离了现场。 我特得意地对着仍杵在门口的白幻寅露出大白牙,看到小爷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鄙视我!保不准哪天我一掌就让你一命呜呼!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多管闲事。” 我狠狠地瞪着他,正准备骂他几句,却听耳畔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多谢公子相救,来日在下定会登门道谢。” 我这才想到方才被我无意救下的那名白衣男子,连忙整理好表情,温言道:“江湖险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天经地义,不必言谢。” 他说:“这位公子果然有气度,能与你相遇定是缘分安排,不知公子可否告诉在下你的姓名?” 我爽快地说:“萧雨辰。初出江湖,今后若遇到不懂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指点。” 他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许多,不可置信道:“你就是萧雨辰?你怎么可能会在此处?” 我不解,“莫非这位公子认识我?” 他冷哼一声,全无方才的恭敬之态。“若我能早些知道是你,怎会要你相助?被你所救,简直是辱我名声,折我寿命。你不好好待在祁连山内,跑来此处作何?你要再敢胆大妄为,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听了一头雾水,这人的态度怎么能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偏偏有礼的公子,后一刻就成说话毫不留情的苛刻之人。我救你一命,不说要你予我万贯银两以示谢意,好歹也要谦逊恭敬、以礼让人,怎能这般恶言相向?早知道就让那帮人把你干死算了。 我忍住将要爆发的怒气,耐心道:“不知公子是不是有所误会,我向来品行端正,不记得曾有作奸犯科之行为,还请公子明示。” 他挑眉,不屑道:“虽我从未见过你面容,但江湖上人人皆知天下第一魔头最疼爱的男宠名曰萧雨辰。他与那魔头为虎作伥,鱼肉百姓,弄得江湖生灵涂炭。今日‘有幸’与你相见,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孼!” 我转了转眼珠,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责怪起自己的父母,为何给我取了这般令人厌恶的名字?我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说:“公子果然误会了我,我从不认识什么魔头。我自小便居住于惠州一农舍中,不曾离去,如今受朋友之托,才背井离乡,踏入江湖。” 他说:“你何必有所推辞?如今只有我一人知你真实样貌,且凭我之力也不能把你铲除,你大可现在就把我杀了,也免了后顾之忧。没人知晓你的存在,你仍旧可以逍遥快活。反正杀人之事于你而言,如同眨眼般容易。谎造一些卑劣的借口试图搪塞我,你也不嫌麻烦。” ☆、4出行(下) 终于对他的冥顽不灵忍无可忍,我愤怒地拍了一掌桌子,与之对视,不自觉提高音量道:“你有点脑子行不行?我若真是你口中的萧雨辰,我会傻愣愣地自报姓名?我会舍命救你?况且依你之言,以那萧雨辰的性格,他应该更乐意看你被人干死吧!”虽然我也乐意…… 或许是我声音太大,他一时愣了神,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说:“莫非我当真认错了人……?” 见他仍是一副怀疑的态度,我又说:“你说萧雨辰是那魔头最疼爱的男宠,那魔头怎会放心让他一人来这荒野山林中?” 他终是有所顿悟,像是在仔细回想什么一样,而后小声道:“若我没有记错,传说中萧雨辰并不会武功,难道你真不是他?” 我再次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可是一等良民,怎会做那些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情?我还纳闷我的父母怎会给我取如此造孽的名字呢。” 他定定地看着我,让我不禁毛骨悚然。良久,他才移开视线,弯腰低头,拱手道:“一直以来错怪了你,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我笑着摆摆手道:“一场误会,没关系。若换作是我,指不定早把那小人给灭了,怎可能会像你这般有耐心的一一解释。”同时,我还不忘挑衅地看看一旁的白幻寅,怎么样?我大度吧?好好学着点!一大男人不要成日同女人一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 白幻寅并不理会我的挑衅,悠然道:“此人似乎通晓江湖之事,你好生打听一番。” 拉着那名男子在一张未破损的桌子旁坐下,招手让掌柜上了些酒菜。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得以果腹,我也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地解决桌上的食物。席间,那名男子也没同我说话,见我吃得差不多,他才淡淡的问道:“萧兄此次是一人前来?” 被他称为“萧兄”,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我何时与他这般熟稔?我僵硬地点点头道:“恩。对了,不知公子怎样称呼?” 他一愣,而后莞尔道:“经方才那么一闹,都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在下姓柳,名惠生,萧兄称我惠生便可。” 惠生……未免也太……我扯了扯嘴角,说:“还是称柳公子罢。” 他皱紧眉头,有些不悦道:“萧兄你仍在介意方才的事情。”是肯定句,不带有任何质疑。 我连忙摇头,说:“没有,我怎会介意那般小事?” 他说:“你不肯叫我惠生,分明就是在提醒我,让我不要与你亲近。你还在记恨方才之事,故不愿同我深交。” 我无奈,自始至终我都不打算与他深交,与他相识,不过是我顺手而为之的结果。不知这人为何那么想同我深交,难道是良心不安?心里虽这样想,但我只能说:“柳公子,我并无他意,只是我们相识不足两个时辰,那样称呼未免有些唐突。” 他道:“这又何妨?天下之人哪个不是从不识到相熟?你我今日相会于此,也算是一场缘分,你何必去介意那区区两个时辰?” 我说:“既然如此,柳公子何必要介意那称谓?感情深浅,自古不以称谓为判断。即便以夫妻相称,也会有红杏出墙之人。我心于此,若柳公子信得过,我们再见还是兄弟,若信不过,那我们缘尽至此。”说出这番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出于我口,原来我还有文化人的潜质呀! 白幻寅也有些惊讶于像我这么一个粗人,居然也会沾染少许书生气息,不过讶异的的神情一闪而过,笑道:“人前你装侠士倒还有几分味道,若他知道你真实品性,恐怕要大失所望罢。不过,你仍是骗了他,你心早已在这。”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我登时红了脸,迅速扭头不再看他。明明知道他只是一个灵体,还是一个男人;明明知道我与他根本没有可能;明明知道他的话只是他闲极无聊时的玩笑;明明知道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明明知道……但不知何时起,我却会因为他的玩笑脸红心跳。 我清楚地知道至今我最喜欢的仍是女子,若一个美丽女子和他同时宽衣解带站在我跟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同那女人欢好,但此时我对他的反应又算什么? 我与他相识也不过几个月,几个月来我们朝夕相处。他悉心教予我武功,我则希望他快些离开,不要缠着我。但无论如何,生活还算惬意。如今我们踏入江湖,我却开始害怕曾经的安宁被打破,我与他会相忘于江湖。不知何时,我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心中会莫名的空了一块,如同中毒一般,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就要在我快要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柳惠生说:“既然萧兄执意,那我也不再勉强。你心,我自然会懂。” 我收起了之前施施然的神情,说:“多谢柳公子理解。” 他说:“哪里的话,是我还不够成熟。”顿了顿,他又说:“恕我冒昧,不知萧兄要去往何处?所为何事?”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白幻寅,他说:“告之于他也无妨。” 得到应允,我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一朋友灵魂被抽离身体,此次出行,就是为寻回他的本体。至于去何处,我也没有目的。”我没有告诉他详情,对于柳惠生,我必须要有所保留。 柳惠生不可置信地看了我半晌,才说:“当真有这般奇事?” 我故作十分悲伤的表情道:“恩。我很久没有见到我那朋友,有一日晚上他托梦于我,告之我此事。起初我并不相信,但之后几夜,他夜夜如此,我才知这事并不简单。” 话音刚落,白幻寅挑眉,“你真能信口开河。” 我撅起嘴,不满。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看到我眼中难以掩饰的哀伤,柳惠生知我并非在胡扯,俨然道:“萧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何需要尽管说,我定会尽全力协助你。” 他眼中闪烁着正义的光芒,刺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打着哈哈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需要。我仅仅是想向你打听一些江湖之事,我初出江湖,对此一无所知。” 微微烛光闪烁摇曳,嘶嘶风声荡于耳际。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节 柳惠生举起一盏清茶,揭开茶盖,轻轻吹了口气,缓缓饮下。动作不紧不慢,极有风度,“不知萧兄要从何听起?江湖之事众多,若要我一一道来,恐怕十天半月也道不明冰山一角。” 我微微眯眼审视,这人究竟知晓多少事情?以他的面相,并不像是浮夸之人。既然寻不到其他人探其究竟,那姑且就先相信他罢。我仔细斟酌了词句,筛选出重点,说:“不知江湖中可有一人功夫极好,相貌不凡,时常身着一袭红裳?” 柳惠生的动作一滞,抬眼与我对视,表情又冷了几分,问:“你当真不认识那魔头?” 我说:“柳公子可否与我细说你口中一直提起的魔头?无论我说什么,为何你总是能想到那魔头?”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争执,柳惠生的脸色虽然变了,却也没再与我争辩。他吐了口气,似在强压住要发作的怒气,缓缓道:“那魔头是天下第一邪教罗刹教的教主,他相貌出众,武学造诣颇深,江湖中无人能及。他性格乖张,暴戾无道,对于鲜红的血液尤其喜爱,故时常着一袭红裳,以体现其嗜血本性。” 我问:“你可知那魔头的名字?” 柳惠生摇摇头,说:“那魔头从不暴露自己的姓名,只知他字冷宁,江湖中都称他为冷宁教主。” 我看看身旁的白幻寅,相貌确实可以称得上惊艳四方,他教于我的武学也属于上乘武学,但应该难以达到无人能及的境界。虽然他仍着一袭红裳,我却难以想象出他面部扭曲,满脸鲜血的模样。与他相处数月,也未发现他有残暴之处。况且就他这白痴样,还能当邪教教主? 了然,我可以确定柳惠生口中的那魔头绝不是白幻寅。我回以微笑,说:“我要寻的那人确实与那魔头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迥然不同,虽有时口中会放几句狠话,但也从未兑现,更莫说滥杀无辜了。不知柳公子可还知其他人?” 柳惠生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说:“不是那魔头便好。至于符合这些特征的其他人我还真没有头绪,不妨待我调查几日,再告知于你。” 我点点头,说:“多谢公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又说:“现在时间尚早,柳公子可否告诉我一些关于江湖各门派之间的事?” 柳惠生也不再拘泥,说:“若说江湖中最有势力的门派,当属明耀剑派,此乃江湖第一剑派。当今的武林盟主便是明耀剑派的掌门易雄天,易雄天的长子易欢不善武学,故入仕为官,受到皇上重用。也可说明耀剑派受朝廷庇护,势力不可小觑。” 我问:“那明耀剑派可属名门正派?” 柳惠生闻言,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说:“我真不敢相信你对江湖会孤陋寡闻到这般地步,居然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若说明耀剑派不是名门正派,那全天下就没有正派可言了。” 我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感觉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成天被白幻寅鄙视还不够,现在连你这小蚂蚁也鄙视我,我不就是比别人知道的少了一点点而已,你至于这样吗?顿了顿,我又问:“可有与明耀剑派势力相当的门派?” 他再次像看妖怪一样看了我一眼,耐着性子说:“武林之事朝廷历来不进行干涉,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有朝廷作为支撑,除了明耀剑派。既然如此,你说谁的势力能与明耀剑派相当?” “没有。”我果断道。皇帝老子都出马了,谁还敢比? 柳惠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欣然点了下头,而又继续道:“次之于明耀剑派的乃绿宝山庄,庄主黄启卫每年都会招收各路有良好底子的弟子进行辅导,以提升他们的武学修为,也为壮大自身势力。与此同时,黄启卫还在各地经营商铺,成绩可嘉,不过若与明耀剑派相比,还是逊色了许多。” 柳惠生又饮了一口茶,说:“排于两者之后的便是若冰阁。不过若冰阁行踪诡异,时常来去无踪,传说若冰阁的弟子均为女流之辈,但个个相貌不凡,身手了得。”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让我不禁有些犯晕,本来我就不是特别爱用脑子的人,最后只记得那个什么阁有漂亮姑娘。见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连忙开口道:“柳公子,时辰已晚,不如早些歇息吧。后续之事,还请公子来日再告之于我,今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委实过意不去。” 他也不勉强,只道:“你有恩于我,我帮你也是应该,你不必道谢。萧兄也去歇息吧,我先告辞了。” ☆、5入世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跟文人打交道还真不容易,句句说得别扭,再说几句我恐怕要神经衰弱了。我勾了勾手指,让一旁的白幻寅靠近些,而后小声问道:“你听他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线索?” 白幻寅轻飘飘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轻轻点点头。 我顿时眼睛放光,激动道:“真的?”看来老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待找到白幻寅的肉身,我就可以……呸,我怎么又想到那个方面了? 白幻寅含笑坐下,说:“那人对你有意。” 我的脸瞬间三百六十度扭曲,差点跳起来和他打一架,愤愤道:“我问你正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的肉身?” “当然想。不过我说的也是正事,他言辞之间明显是想与你深交,他虽对你有意,但在知道那‘意’是善是恶前,切莫告诉他太多。”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我当然知道,此次出门,我就不打算结交友人,一个人自在快活,何必找那么多累赘?况且我那么厉害,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白幻寅无奈,说:“那去歇息罢。”说完便转身上楼,也不看我。 我急忙追上去,说:“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干嘛忙着走呀。除了他对我有意外,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白幻寅说:“没有。”说的还特别干脆。不等我发作,他又说:“若我能凭他几句话就推断出我的肉身所在之处,我还需求助于你?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过料事如神了罢。” 我的气泄了大半,柳惠生刚刚那席话的价值确实不大,我听了那么长时间,同样没有任何头绪,我闷闷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见我有些失望,白幻寅不禁轻轻抚上我的肩。我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安慰,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骨节分明,平滑而修长的素手从我的肩膀穿过,衣上的褶皱依旧如初,丝毫未变。我两同时相视一怔,白幻寅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悬于空中的手,说:“先去休息罢,以后的事我们明日再做打算。” 白幻寅转身离开,虽然他不说,我也清楚地看到了他回头时的落寞。我的心突然一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痴痴地望着渐渐远去的修长背影。依旧披散的乌黑长发,艳红的衣摆随着淡淡清风飘曳,轻盈而又稳重的步伐,无不显示着他的绝代风华。 随他进了客房,房间很小,收拾的却很干净。白幻寅径自走到床边,缓缓躺下,当然也留了一个位置给我。我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白幻寅,一股奇妙之感占据了我的内心,却不知何处有异,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抱臂思考片刻,我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叫道:“小白!小白!你先别睡,我有事要说。” 他显然很不情愿,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瞅着我。 我欢快地蹦到床边,看着他笑道:“虽说你碰不到任何物体,但有一物你却可以碰到。所以要恢复你的本体,应该有很大希望。” 他问:“何物?” 我指了指床,说:“这个。这世上的所有东西你都看得见摸不着,唯独这床你能安安稳稳地躺在上面。曾经在我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真笨,怎么没有早些发现?或许这就是线索。”我笑得很开心,你不要失落嘛,我们还有机会不是? 他似乎并没有被我的兴奋感染,眼中的神色反而更加悲凉。我一愣,连忙问:“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碰任何东西都没有实感,这床当然也不例外,你知道我能悬浮于空中罢?”说着,只见他的身体慢慢向上飘起,但仍是平躺的姿势。 我鼻子一酸,原来这些日子他安稳地躺在床上熟睡都是假象……全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抑或是物能感到他的存在,他如同被这个世界遗弃一般,孤孤单单地徘徊于黑暗边缘。当他刚知道自己是灵体的那一刻,内心一定很害怕吧……?用曾经习惯的方式睡觉,仅仅是为了安慰自己吧……或许也为是了让这个世界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陌生……我猜不透,但却能感到他心中的悲怆。 我带了些鼻音,轻轻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肉身。” 我从没想过,像我这么一个没心又没肺的人居然会发自内心地关心别人,会因为对方的喜而喜,因为对方的悲而悲,或许我在乎的,远不止他的容貌吧…… 白幻寅微微一笑,说:“恩,睡吧。” 第二日清晨,当我还在梦中和我的小妾们玩着鸳鸯戏水之时,一阵极不和谐的敲门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皱着眉头对着门不爽道:“谁啊?老子还在睡觉!” 外面的动静明显一滞,随后传来了清晰的声音:“萧兄,是我。现已三竿日上,难道萧兄还在被中温存?” 我翻了一个白眼,平时我要睡到太阳晒着屁股的时候才起呢!翻个身,不理会他,准备继续睡。等等……外面的好像是柳惠生吧?老子方才一吼岂不是把我昨晚辛苦树立的形象全吼没了?我低声咒骂一句,穿上衣服,跑去开门,迎上柳惠生的笑脸,说:“昨日睡得有点晚,不知已到这个时辰了。柳公子有何事?” 柳惠生说:“今日我便要回府了,萧兄孤独一人,定没有想到去处吧?不如来我府中暂住几日,我也方便告诉你调查结果。” 我向白幻寅使了一个眼色,去不去? 白幻寅道:“现在你确实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除了跟着他去,你别无选择,自己多注意点便好。” 我故作沉思状,半晌才对柳惠生道:“好。多谢柳公子。” 柳惠生调笑道:“方才在门外听到你的吼声,突然感觉有些新鲜,现在听你规规矩矩说话,倒有些不适应了。” 我的脸皮出了名的厚,他这么说,我仍毫无自觉,说:“柳公子说笑了。” 与柳惠生一同走到楼下,客栈中的桌椅已经重新摆放整齐,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小二精神抖擞地吆喝着,掌柜埋头打着算盘,嘴角不时勾起满意的弧度。昨日的纷杂混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几盘菜,我问柳惠生道:“不知柳公子家在何处?” 他说:“不远。大概还需十日的路程,我们吃完饭就出发罢,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我点点头也不再多说,闷头解决桌上的食物。 白幻寅自然是同我一起上了马车,他作为一个灵体,柳惠生当然不知道他的存在。有些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容下两人相对而坐,我和柳惠生坐下,白幻寅则只能飘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起初我还有些幸灾乐祸,平时见你气势甚高,目中无人,现在居然沦落到被人无视,连个位置都没有,可怜呀。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我的笑容也渐渐凝固,最后只能抽搐着嘴角,不敢再看他。回眸对柳惠生说:“柳公子,这辆车未免有些小,两个成年男子坐在里面大眼瞪小眼,实在有伤风化,我还是出去同车夫坐一起吧。”不等他回答,我已钻出了车厢。 怎么样?我够大方吧?自己出来吹冷风,让你在里面享受。我真怀疑我上辈子欠了白幻寅。 车夫是个满脸烙腮胡的中年男人,见我出来,脸上露出诧异,说:“外面天冷,公子出来作何?” 我摸摸鼻子,说:“车内有些闷,还是出来舒服。” 车夫点点头,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而后挥鞭策马,车轮缓缓步入轨道。 少顷,白幻寅也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我抬眼瞪着他,做口型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他也不说话,脸上洋溢着邪魅的笑容。他慢慢向我靠近,最后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我的腿上,一只手绕过我的脖颈,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抚上我的胸膛。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他摆好的一个姿势,我们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我的心还是猛地一跳,他那绝美的面庞就近在眼前,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笑容如花一般慢慢绽放……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接着,他毫无自觉地伸出一只脚勾住我的脚,脸上的笑意更浓,夹杂着挑衅与嘲讽。这对我来说真是巨大的考验,看得到却摸不着的滋味很难受,若他现在是实体,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他按倒。但是……我深深呼了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此次的柳家之行很是匆忙,我们几乎日夜跋涉。一路上,柳惠生不停催促,也因此,我看着周围的秀丽景色,却不得尽情玩耍,整日整夜的在马车上颠簸。虽然我用内力护体,并不觉寒冷,但冷风的吹袭,还是让我面部异常干燥,疼痛难耐。 就在我快面临崩溃之时,柳惠生口中终于传出了福音,“萧兄,到了。” 我跳下马车,抬眼便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柳府。大门两边分别立有一头英姿雄发的麒麟兽,而周围种的几株苍翠的竹子恰到好处地陪衬出石兽的威武。我如傻帽般愣了愣,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如此豪气的门面,与我那小破屋比,简直是天上的地下,不是一个档次的。我顿时两眼放光地望向柳惠生,说:“你住在这里面?” 他含笑点头,“萧兄不要站在这,快些随我进去吧。” 柳家的院子也很大,周围种满了各式花草树木,还有清泉假山,覆上了白皑皑的大雪,显得更加纯净清新。不知不觉,我有些沉醉其中,换做春天,这里定是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我跟在柳惠生的后面,七拐八弯下终于走到了主堂。 厅堂两边摆放着檀木制的桌椅,柳惠生把我引进堂,说:“萧兄请坐。”而后回头对一直候在一旁的小厮说:“告诉遗风,我回来了,让他过来吧。” 我环顾四周,缓缓坐下,叹道:“柳公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家财。” 柳惠生轻轻摇头,说:“这并非是我打拼所得,家父过世很早,这是他一手打下的基业,我只是占了些便宜罢了。” 不一会,一名发髻束得很高,身材同样笔直修长的男子走进了厅堂。他腰间的佩剑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尤其明亮,不用问也知道他定是习武之人,步伐轻盈,呼吸低稳,想是也武功了得。 他刚一进门便给了柳惠生一个大大的拥抱,调笑道:“生儿,你终于回来了,哥哥想你想的好苦啊。”一边说还不忘蹭了蹭柳惠生的脸庞。 我瞬间呆若木鸡,他两个是什么关系?难道不但断了袖,还乱了伦……?我擦擦额间的冷汗,看来我走错地方了,来到两个变态的居所。我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就在这时,柳惠生有些厌恶地推开了那名男子,恨恨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唔~~求评论啊~~~~≈gt"≈lt【看我真诚的大眼睛!⊙w⊙ ☆、6柳家 那名男子讪讪一笑,回头看向我,问:“这位是?” 我僵硬地止住偷逃的脚步,说:“萧雨辰。” 那名男子眼神一冷,完全没了方才的轻浮之态,大步走到我跟前,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捏在手中。眯着的双眼闪现出极度危险的光芒,“你就是那个大魔头的男宠?长的不错嘛。想不到你会亲自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白了他一眼,又把我当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男宠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叫了这么一个令人厌恶的名字。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不等他再继续追问,柳惠生已经上前拉走了他的手,解释道:“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当初我也误会了他,具体情况我下来再和你说。” 那名男子笑了笑,“喔?刚才多有得罪了。”挑高的音调,毫无愧疚之意,而那个笑容也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我敷衍道:“没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该习惯了。你是?” 柳惠生向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哥哥,姓柳,名遗风。方才之事,还请萧兄不要介意。” 同是一个母亲生的,这两兄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一个翩翩有礼,一个却轻浮无礼,真是两个极端。我扯开话题道:“不知柳公子先前为我打听的事情如何了?”早些得到情报,就能早些远离这对怪异兄弟,我还不想为了白幻寅的肉身就丢了小命呢。 柳惠生有些遗憾道:“萧兄告诉我的信息实在是太少,要在短时间内查到眉目,恐怕是不可能的。”微微一顿,又说:“初春时会召开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到时定会集结各类江湖豪杰,依你之言,你那位朋友武功极高,说不定能在其中找到些线索。不如随我们同去,萧兄意下如何?” 我怎么觉得自从见到柳惠生以后,就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而且最可悲的是,我不知道除他提议外的其他方法。真是枉我狂妄一生,却栽在这种地方,我受挫般地看着一直跟在身旁的白幻寅,动了动口型,“跟着去?” 他耸了耸肩,说:“不然你还能怎样?” 于是,我只能道:“既然柳公子这么说,我也不便推辞,路上还请公子多多照顾。” 柳惠生含笑道:“能与萧兄结伴同行,乃一件畅快之事。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休息两日我们再出门吧。”说完又转身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小蝶,带萧兄去客房。” 小蝶长得眉清目秀,纤细的腰肢,丰腴的胸部,微薄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了一半,两鬓飘散着两缕发丝。成日与几个男人相对,我都快忘了女人这种生物了,小蝶的出现让我眼前一亮,虽姿色不及白幻寅的两成,但始终也是一个美人,最重要的是摸得着! 禁欲那么长时间,我突然色心又起,目光牢牢地锁住小蝶,在这两日之内,我一定要把小蝶弄到手。这样想着,我便色迷迷地随小蝶去了客房。 收拾好一切,小蝶屈膝恭敬道:“公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了,如有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我坐在椅子上,招手让小蝶过来,“如果我没记错,你叫小蝶对吧?你在柳府服侍柳家少爷有多长时间了?” 小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像她们这种下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根本不会有人去在乎,我的询问显然让小蝶心生好感。她有些害羞道:“奴婢正是小蝶。奴婢自小便在柳府服侍两位少爷,公子问这作何?” 我对她微微一笑说:“一个女儿家服侍两个大男人真是委屈你了。柳家兄弟也真是的,竟不会考虑考虑你的感受,不如……” “公子。”小蝶突然打断我的话语,正色道:“少爷们待我很好,我并不觉委屈,还请公子不要乱加评判。小蝶知道公子为小蝶着想,但希望公子适度。” 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接不上话。这名侍女比我想象中精明许多,与那些普通奴仆不同,她一心向主,毫无私心。看来想把她弄到手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大大地叹了口气,自从遇上白幻寅后,我就没有一天是走运的。 我扭头看向一旁悠闲自在的白幻寅,他眼角含笑,却故作遗憾的姿态,很显然,我又被他笑话了。 我摇了摇脑袋,对小蝶说:“既然这样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小蝶二话不说,径自走出了房门。 白幻寅在我身旁坐下,脸上始终带着阴邪的笑容,他说:“想不到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堂堂萧大公子居然被一区区奴仆拒绝了,这真是奇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白幻寅,别以为你跟我熟了,就能肆意嘲笑我了,当心我心情不爽不帮你找肉身!” 他似乎毫不在乎我的威胁,坦然道:“没关系,不找也罢,反正这辈子你我是不会分开的。差别只在于是肉身缠绵,抑或是灵魂厮守。” 我挑眉,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想你应该明白。”说完又是莞尔一笑。 夜深,微风徐徐,轻轻撩动未掩的窗户。 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身旁的白幻寅一动不动,想是早已进入了梦乡。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于我而言像是一场梦,莫名其妙的与白幻寅相识,嘴上说着希望他快些消失,其实心里却十万个舍不得。不知从何时起,一贯喜欢自作主张的我,会看白幻寅的眼色行动,对他的依赖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增无减。 渐渐地开始有些害怕找到肉身后白幻寅会离我而去,到时我又会孤单一人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屋,无依无靠。起初在意白幻寅是因为他的容貌,我承认我是好色之徒,就算是男人我也会动心,但此时,不仅仅是他的容貌,他的一切都让我在意。 白幻寅时常会说出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让我心跳加速。我想去相信,但他略带阴险的笑容又会让我产生怀疑。他的一切像个谜团一般,我对他一无所知,我不了解他的品性,甚至是不确定他恢复记忆之后是否会翻脸不认人? 或许是生活太乏味,我才会如此在意这个神秘的人,也或许是我感情生活实在是单调,才会把普通的喜欢与爱混淆。或许不久后,待我遇到心仪的女子,这段荒唐的爱慕也会结束吧。 我自我安慰着,殊不知我已踩进了泥潭的中心。 我翻身正对白幻寅沉睡的面庞,在真正遇到值得守护的女子前,稍微的放肆也是可以的。我大着胆子凑到他的唇边,吻了吻他的嘴角,大爷我的人,想怎么碰就怎么碰,虽然毫无碰触的感觉,但我仍觉得爽到了。 第二日清晨,在我醒来之时,白幻寅已经坐在床边。他直直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难以掩饰。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扭过头,语气不善地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他笑吟吟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好看罢了。” 回想起昨夜我所做之事,我的老脸一红,或许他对我真的有意?我干咳一声,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我扯了扯嘴角道:“我哪有你好看?” 他丝毫不懂得谦虚,道:“你自然不如我。”顿了顿,笑得更加诡异,又道:“但我就是喜欢……看你。” 我懒得再理他,要看就看吧,给你看看我又不会少块肉。看他一脸得意的笑容,我有点点不爽,突然眼前一亮,我笑得暧昧,凑到他的面前,轻轻道:“你该不会是被我堂堂萧大公子迷住了,喜欢上我了吧?”虽然曾经我时常流连于烟花场所,见到喜欢的女子肯定会豪气地点名要她,但彼此都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与感情无关。 等到真正动情之时,我却没了那份豪气,担心会被他拒绝,旁敲侧击地去确定他的心意。就算他否认了,我也可以一笑而过,让他觉得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没想到他真的低头开始做沉思状,我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摆,手心不断冒出冷汗。而后,他缓缓笑道:“或许真被你迷住了呢。” 我怔了怔,心中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欣喜?紧张?激动?我们真的是心意相通?我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正当我想进一步确认白幻寅的想法之时,耳畔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萧兄,醒了吗?” 妈的,柳惠生那只蚂蚁又来搅局!我收回思绪,打开房门,装出温和之态,对门外的柳惠生笑道:“刚刚醒,柳公子有何事?” 他说:“相信你是第一次来到零溪,闭门不出也无意思,不如让我们兄弟带你出去逛逛吧?” 我点点头,说:“也好,在屋里我也闷得慌。” 我先随柳惠生来到主堂用餐,进门就看到柳遗风一脸怪异的笑容看着我,我皱着眉头走过去坐下,说:“柳公子。” 他点点头,而后凑到我的耳边,嘴唇摩挲着我的耳垂,我不禁一颤,偏了脑袋,与他保持距离。“请柳公子自重。” 他做无视状,又凑了过来,说:“我看你长的不错,不如我两做吧。” 我僵直了身子,麻木地转过头看着他,希望自己不要理解错误,问:“做什么?” 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腿上,在我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轻道:“当然是上床做的事情。”不等我发作,柳惠生已经一脚把柳遗风踹开,瞪着他道:“不要见到一个人就有那般龌龊的想法。” 柳遗风把脚搭在了桌上,毫不顾及形象,说:“我只是同他开一个玩笑,不过他若愿意,我自然也会满足他的需求。” 我眉心一颤,原来一山果然比一山高,一直以为,我已经够色的了,想不到柳遗风才是极品。我至少还懂得含蓄,哪有人会一见面就直接叫做的?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白幻寅,他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神色之间并未流露出不爽,一时间,我感到非常失落,原来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在乎我,有人和我提出那样的要求,若他真喜欢我,怎会置身事外? 柳惠生狠狠地教训了柳遗风一顿,而后转身对我说:“萧兄,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遗风就是这德性,脑子里全装着这些□□不堪的东西。” 我笑着摇头,道:“无事,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只是柳公子更加直接一点罢了。” 柳遗风略带妩媚地笑道:“还是小辰辰懂我的心。” 我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吃过早饭,柳遗风执意要带我去街上逛逛,不要柳惠生的陪同,柳惠生争不过他,只能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你确定要单独同他前去?” 我思索了一阵,点点头。柳惠生对我“不怀好意”,柳遗风同样对我“不怀好意”,与其被两个人同时纠缠,不如先解决一个。柳遗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自然要先选他下手。 ☆、8陷害 摆脱了束缚,我快步跑到窗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因为没有衣带的固定,灰色的外套随风飞舞,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烦躁地伸手按住衣摆。随后向街道深处快速跑去,眼睛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嘶哑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却无人回应我。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力量几乎耗尽,希望也渐渐变为绝望,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陌生的街上,沙哑的喉咙难以发出声音,但我仍旧固执的小声重复着,“小白……小白……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回来……” 心情越来越低落,眼前的世界于我而言顿时失了光彩,而我则独自在黑暗中徘徊……一瞬间,我所有的狂妄与嚣张都化为乌有,变得卑微,我不敢再指天怒骂,我怕白幻寅真的从此消失,现在,我唯有祈求…… 一道闪电划破无尽的夜空,紧接着雷声四起,震耳欲聋,树叶在大风的作用下簌簌作响,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落下,无情地洗刷着这片土地。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走着,任凭大雨浸湿全身,最后残存的一点□□也被彻底浇灭。冰凉的雨水让我全身发冷,但却不及心中泛起的凉意。 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一颦一笑?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将来的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对自己的想法?这些连我都不清楚,或许我只知道他于今日带着我的心消失在了这个茫茫雨夜。 有些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它却要被永久封存,有些人,即便只是萍水之交,也会深刻于心。白幻寅说的没错,我的心始终是到了他那里。 一滴滴液体从脸颊滑入嘴角,带着微咸的苦涩与淡雅的气息,或许是雨水,抑或是我的泪水,我不在乎……我只希望白幻寅能够回来,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得到某人……即便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灵体…… 我不知道为何短短几月我就对白幻寅有了肝肠寸断般的感情,曾经只当是一时春心萌动,并没有刻意挽留他。然而,今天他的离去让我莫名的有种异常熟悉的疼痛,牵扯着每一条神经,每一分记忆,疼到心底深处。他会死,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他!或许这泪,不是为今次所流…… 我双脚麻木地向前迈着步子,总觉得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见到满脸邪魅笑容的白幻寅。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突然脚步不稳,我一头栽进了水潭,浑浊的泥水顺着鼻孔进入咽喉,让我一时喘不上气,猛地一震,我半跪起身,蜷缩起手臂,不停地干咳着。 从来没有想到我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真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我嗤笑着自己如此邋遢不堪的样子,却希望白幻寅能够因为我这样而心软,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间概念渐渐在我的意识中模糊,我只觉得我走了很久,却永远走不到尽头。狂风骤雨已经停歇,干枯的树枝上落下点点雨滴,昭示着之前的那场“灾难”,世界再次回归宁静。 放弃吧……放弃吧…… 脑中骤然出现这三个字眼,我心惊地控制住之后的胡思乱想。我从没有认真对待过一件事情,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我不能。 天边泛起了鲜红的光芒,格外刺目。 原来我找了一夜……居然毫无结果,我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却依然只能继续这样大海捞针般找下去。 我迎着光芒缓慢移动着,难以言语的疲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意识,难道我和他真的要相忘于江湖……?我紧紧握住了拳头,愤恨地一拳打在还有些湿润的泥土地上,埋头痛哭起来,所有的感情终于一并宣泄出来。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意,我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积累的。 累了,我干脆躺在地上尽情发/泄心中的苦闷,想我堂堂一大色魔,居然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真是无能!风流了大半辈子,居然把到手的幸福又送了出去,真是白痴!从来都是游戏花丛,花草不沾身,如今却把自己赔了进去,真是愚蠢! 休息够了,我又翻个身准备起来继续寻找,却意外的,迎着温和的朝阳,我竟看到了红色的衣摆随风摇曳,及腰的黑亮长发随意搭在胸前,属于白幻寅的修长身体正向我缓缓靠近。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眼前出现的人影,几乎燃尽的希望再次冒了出来,我的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一阵一阵地敲击着我的心房。 他站定在我的跟前,皱着眉头反复看我,最后无奈道:“哭得真难看。” 现在我可以肯定这是白幻寅,他没有抛弃我,他回来了!一夜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无法克制的兴奋让我本性暴露,靴子一脱,猛地扔向白幻寅,愤恨地吼道:“你他妈还敢嫌弃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因为谁才折腾成这样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跟着靴子冲了出去,张开手臂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靴子穿过了他的身子,而我,也扑了个空,一头栽进了泥土地里,满是红泥的靴子正好落在了我的前方…… 我愣了愣,一时激动竟忘了他只是一个灵体,心头不免泛起一点失落,即便再怎么喜欢,始终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碰不到,得不到…… 白幻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含笑道:“待找回肉身,我让你怎么抱都行。”微微一顿,又道:“起来回去吧。” 我爬起身,近乎自虐式地豪迈道:“要让我抱痛快了!把现在的都补回来!” 白幻寅轻笑:“一定。” 一路上我们只静静地走着,对于昨夜之事,谁都没有开口。 我知道这事错在于我,我不可能厚着脸皮对白幻寅说:昨天你怎么了?也不等等我,害我找了你一夜。思索了良久,我才梗着脖子说:“那个……昨天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白幻寅扭过脑袋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而后明眸一弯,笑道:“恩。” 明显的敷衍态度,我停下脚步,他不解地转过身回望我,柔声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他对视,把积压已久的话吼一般地说了出来。“我做错事,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记下来以后找我算账!但为什么要这样一声不吭跑了?!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担心你?我知道你看见那些东西会难过,也会伤心……眼不见心不烦,你选择回避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你有想过老子的感受吗?!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你当老子这里是客栈,随你来去自如?……有事你可以告诉我,我改,但求你不要再这样考验我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痛苦地别过头不再看他,老子这辈子树起来的威名算是彻底毁干净了。 他明显地愣了神,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我以为他正在整理思绪,或许一会儿也会像我一样宣泄内心的苦楚,不料他却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凑到我的耳边,调笑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是,老子是喜欢上你了!但见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暗自咒骂了一声,硬生生地把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去。 他也快步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脸上挂着的笑容在我看来特别欠抽。 这事暂告一个段落,我才想到柳家兄弟,不禁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带我去妓院?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找点刺激?还是在试探什么?我挠了挠脑袋,找不到头绪,把目光投向白幻寅,问道:“我们现在回柳家……?” 他说:“柳家兄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你现在跑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不如当面对质清楚。” 我心虚地点点头,犹豫片刻,缓缓道:“如果……如果他们又拉我去那种地方,我没有把持住,你千万不要再跑了……” 此时白幻寅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温柔,含笑道:“同样的事情我相信他们不会做第二遍。若发生了,这次我自然会相信你并非出于本意,你的心向着我,只是你的身体太好色罢了。” “什么叫身体好色?我有那么不检点?”我懊恼道。 白幻寅坚定地点点头。“每次见你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不是好色那是什么?不过……以后我自会满足你,让你满足得醉仙梦死。” 我浑身一颤,他嘴上不说,但很明显的,他是在报复!倘若我再有类似行为,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我悄悄地从他身边移开,保持安全距离,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到了柳家大门,我看了一眼白幻寅,而后轻轻敲响了那道厚重的大门。 半晌,被刷得通红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前来开门的是小蝶,她见到我之时,脸上闪过了瞬间的诧异,不过很快便被掩饰了过去。她恭敬道:“萧公子,少爷找了你一夜,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能否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她道:“是。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我向里屋走去。 来到柳惠生和柳遗风面前,他两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而后同时开口问:“萧兄/小辰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如此狼狈?”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像个路边的乞丐,衣冠不整,到处沾满了泥渍,头发凌乱不堪,有几撮发丝还在滴水,估计脸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冷哼一声,对他们的问题置之不理,冷冷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两位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暗地里算计,你们不嫌麻烦,我都觉得累。” 他两怔了怔,柳惠生连忙道:“萧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瞥了他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 柳惠生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欲说什么,被一旁的柳遗风阻止了。柳遗风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疑似赞赏的笑容,说:“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与生儿毫无关系。你与那个恶棍同名,我不可能因为惠生几句话就放下对你的疑虑,毕竟惠生对你有特殊的感情。虽然他不承认,但我看得一清二楚。稍微试探你一下,实属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挑起嘴角,“哦?既然如此,柳大侠有没有发现些蛛丝马迹?” 柳遗风摇摇头,说:“对于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我向你道歉。” 我道:“柳大侠怎会知道我不是那恶棍?不怕这次搞错了日后后悔吗?” 柳遗风说:“那恶棍成日和那魔头流连于欢爱之中,世人都说他因此不举。不过我看你昨夜那么能耐,怎么可能会不举?况且那恶棍是出了名的庸才,不会任何武功,昨夜你伤的那几名女子到今日依旧昏迷不醒,可想而知你武学修为不错。与那恶棍差距甚远,我信你所说,你们只是名字相同罢了。”柳遗风说的坦荡,丝毫不认为昨夜之事是何等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我心虚地偷瞄了白幻寅一眼,他回以我冷冽的目光,“你居然真做了。” 我特无辜地看着他,做口型道:“我被人用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 “你说什么?!你居然领着他到那些烟花场所?你自己风流也就罢了,怎能带坏他人?”不等我发威,柳惠生已经跳起来为我打抱不平。 柳遗风打了一个呵欠,满不在乎道:“男人不风流,女人要了做什么?忙了一夜也该歇息了,我先回房睡觉了。”说完便摆摆手离开了。 柳惠生有些尴尬的看向我,说:“萧兄也早些去歇息吧,一会儿我让小蝶打水给你洗洗身子。” 一次又一次被柳家兄弟误会,我就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忍受这般侮辱,我冷冷道:“多谢柳公子好意。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万一你们又突起疑心,说不准今夜我就要暴尸床头了。虽然我贱命一条,但怎么说也是命,要好好珍惜,你说是吧?” 柳惠生显然有些无措,没了以往的风度和镇定,忙拉住我的手道:“萧兄请相信我,有我一日,我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在有什么用?你手无缚鸡之力,靠你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还想讽刺他几句,白幻寅却说:“你也说过瘾了吧?若你真的离开了这里,谁领你去武林大会?” 我顿时醍醐灌顶,对啊,一时气急,竟忘了留在此处的目的,险些误了大事。 我故意甩开柳惠生的手,说:“我姑且最后信你一次。你们要抓要杀都行,但请你们不要再在暗里做小动作,这和卑鄙小人有何区别?” 柳惠生低下头,样子看着有些委屈,闷闷道:“恩。” 他的性格怎么和初次见面时差别那么大?现在看来一点骨气都没有,欺负的欲望瞬间消失殆尽,我漫不经心地抖抖满是泥渍的衣摆,道:“那我先走了。” ☆、9上路 好好休整了一日,我便同柳惠生和柳遗风踏上了前往武林大会的道路。 因为提前了将近一个月出发,所以我们的行程很慢,一路上游山玩水。他两倒玩得不亦乐乎,而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大好的山水,当然应该是和喜欢的人手牵着手一起欣赏才能尽兴,白幻寅确实和我一同仰观宇宙天地,但对着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却只能看着,我大声哀叹着,谁能了解我心中之苦? 青山绿水,猿鸣山涧,千山鸟飞,轻舟摇曳,甚是一幅柔美画卷。 柳惠生和柳遗风显然被这情境吸引了心神,滔滔不绝地朗诵诗词,时而还会心领神会般相视一笑,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不停擦着冷汗的我。 我闲来无事,找了片树荫,躺下闭目养神,随手抓了根青草,叼在嘴里。你们自己玩吧,老子睡觉,不打扰你们眉目传情。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这时耳畔传来了白幻寅的声音,“躺在这里不觉得在浪费光阴吗?” 我翻了个身,如梦呓般道:“确实。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和你来场激烈的运动,天时地利,只缺人和,既然如此,倒不如睡觉来得实在。” 我不知道白幻寅此时的脸色如何,我懒得睁眼去看,只觉得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让我起来我就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放肆了,老子要睡觉,谁也拦不住,我懒懒道:“不去。”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竟有些心虚地睁开一只眼偷偷地观察四周,他不会是又生气跑了吧?才一睁眼,我便吓了一跳。白幻寅侧躺在我的身边,身体与我贴的很近,含笑看着我,那神情简直可以称得上妩媚动人,弯成月牙状的眼睛尤其迷人。 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脸上也有些发烫。他柔媚的声音缓缓传入我耳中,“既然辰儿愿意躺在这儿,那我陪你便是,恰巧可以看清你的每一寸肌肤。平日里都没仔细看你,今日可要好好补回来。”言尤未必,他又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些景色怎会有辰儿好看,不看也罢。” 我不禁吞了口吐沫,定定地看着白幻寅,现在的他真的能让我抓狂,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着我的心神,微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让我很想好好□□一番。我闭起眼睛不再看他,若再看下去会出大事的,但即使闭上眼,我仍能感到他灼热的目光,也或许是心理作用作祟。总而言之,我的睡意已经跑了大半,只能自暴自弃地爬了起来,道:“你要带我去哪?”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轻轻起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半边面容,隐约可见他勾起的嘴角。我不禁感叹,欲遮未掩果然是诱惑的极致。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却还故作委屈道:“辰儿为何不愿同我一起躺在这片树荫下?天然而成的二人世界辰儿不觉得惬意么?” 我白了他一眼,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那点破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少废话,你要带我去哪还不快点?” 他站在我跟前,注视我半晌,才无奈道:“辰儿你还真不懂情趣。” 你左一个辰儿,又一个辰儿的叫,把我的心都叫颤了,若我再和你玩点情趣,我岂不是要□□焚身了?你一个灵体倒可以在旁边乐得快活,而我却要在火坑里煎熬! 跟在他身后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我便看见了大片的合欢树,说来奇怪,这深山野林之中怎会长了那么多?且每株合欢树都长得尤其茂盛,并不觉是春天的新芽,我向白幻寅投以疑惑的目光。 白幻寅若有所思片刻道:“这些树不像是自然生长,更像是人为带到这里来进行栽种的。这片土地土壤尤其肥沃,且周围的树木都较为高大,形成了天然屏障,为这些合欢树挡去了大半风雨。这里的光照条件也不错,处在山脚处温度也比较适合,所以才会长得如此之好吧。” 我说:“种这树的人也真有心,比起我家门前那棵孤零零的合欢树,这些倒显得更为壮硕。” 白幻寅瞥了我一眼,带着嘲讽的笑意道:“其实你那里的环境更适合欢树的生长,只不过你每天的事情太多,无暇顾及它,否则那棵树可以比这里的任何一棵长的漂亮。” 好啊,拐着弯的骂我懒,成天都在睡觉!我撇撇嘴,说:“你后来同我住了几月,也没见你给它什么呵护,亏你还成日站在那看它。” 白幻寅答得理直气壮,“既然它家主人都不在乎,我这外人何必去多管闲事呢?” “你不是外人,你是……”我不禁脱口而出,顿时发觉说错了话,急忙收声,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希望他没有听到。 他愣了一愣,随即笑出了声,缓缓道:“我不是外人,那是什么?恩?辰儿你把我当成了你什么人?” 我尴尬地别过脑袋不再看他,而后干咳一声,说:“没什么。对了,你为何如此喜欢合欢树?总觉得你和这树有着特殊的渊源。”很早以前就对此产生了疑惑,只是当初与他并不熟捻,所以一直没问,今日恰好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似乎并我不在意我敷衍他的问题,仰头静静地注视着那片合欢树林,眼中流露出的柔情让我有些嫉妒,究竟是何事让他这般难忘?少顷,他轻轻摇了摇脑袋,说:“我记不清了,但总感觉这树让我有前所未有的温暖,刻在心里,难以抹去。” “哦。”我漫不经心道。让他如此深刻,即便失了记忆却还留有那种感觉,就算是树,但肯定也与一个人有关。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舒服,原来曾经有人让他如此惦记,若他恢复了记忆,是否就意味着他要去寻回那人,我与他只是过客?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凑到我面前,笑得花枝乱颤,道:“不过现在有你便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辰儿,往后我会好生疼爱你的。” 我顿时有些无措,心中的思绪乱成一条麻,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幸而听到柳惠生与柳遗风的呼唤,我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兴奋,大吼道:“我在这里,马上就回去。”说完撒腿就跑,我这个举世色魔的英明全毁了,脸皮如城墙厚的我居然会发自内心的害羞!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柳遗风见到我时,脸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他道:“小辰辰你去了何处做了何事?怎么脸会红成这样?不会是……?” 我立刻打住了他的猜想,擦擦脸上的汗渍,又用衣摆扇扇风,看着天边的太阳道:“天气太热,肝火有些旺盛罢了。从那边跑过来,难免会觉得燥热。” 柳遗风脸上的笑意并未退去,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去不纯洁的地方了,我也不打算与他多做解释,随口问道:“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柳遗风也没追问,道:“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镇,今夜我们便去那里歇息一宿。” 踏进城门,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深山密林和连绵不断的清泉碧水,街道两旁张灯结彩,一副其乐融融的祥和景象。见村民们都向同一个方向跑去,我不禁好奇,拉了一个人问道:“不知今日有什么事情,为何会如此喜庆?” 那人看了看我们,说:“几位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今日是本地第一财主的女儿云罗小姐出嫁之日,他父亲为讨个好彩头,特意在今日开仓送米,只要前去道贺,无论是谁,都会赠予一斗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啊。我不跟你们说了,一会儿这米该送完了。”说完那人便急急忙忙走了。 柳遗风似乎来了兴致,目光随着那人走了好远,才回头看向我们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如何?兴许还能邂逅几个国色天香。” 柳惠生白了柳遗风一眼,道:“成日就在想女人,真不知你是如何赢得大侠的称号,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也摇摇头,说:“不了。这么一个小地方怎会有国色天香?顶多也就是些胭脂俗粉,我早已看腻味了。况且我已坐拥美人,何必再去招惹那些市井女子?” 白幻寅笑突然得柔媚,轻声道:“辰儿,你脸又红了。”我直接无视之。 柳惠生和柳遗风同时错愕地看向我,不可思议地问:“你有对象了?为何我们没有见到?” 我笑得略显得意,说:“就在前几日,这还得谢谢柳大侠的试探,若不是你,我恐怕还要一直糊涂下去呢。” 柳遗风扫兴地摆摆手,说:“得,你自己去逍遥快活吧,我也去找我的美人了。不过……若你家那位在某些方面不行,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我冷冷道:“不必了,你有时间还是留给你的那些女人吧。” 柳遗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开玩笑啦。那你和生儿先去找个客栈歇息吧,我晚些来找你们。”说罢就准备挤进人潮。这时,柳惠生突然拉住柳遗风的袖摆,目不斜视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回去也无事可做。” 柳遗风笑弯了眼,伸手搭上柳惠生的肩,用脸不停蹭着柳惠生的脸颊,样子甚是滑稽道:“我就知道生儿舍不得让我孤单一人。” 我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对兄弟,说:“那我们在这条道上的第一家客栈见,你们早些回来吧。”说着便和白幻寅一同离开了。 与形形□□的人擦肩而过,街边的灯火忽明忽暗,我偏头看着街灯映衬下白幻寅完美的侧脸,轮廓分明,就算已接近黑夜,他的皮肤仍旧那样白皙明亮,丝毫不会被黑影遮掩。良久,白幻寅道:“再盯着我看,你就要撞柱子上了。” 我一愣,连忙扭头看前方,哪里有什么柱子?我懊恼地对白幻寅道:“我多看你几眼有何不可?偏要骗我说前方有柱子。” 他说:“我怕你看了走火入魔。”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是觉得你好看才愿意看你,若你生了一张丑八怪的脸,谁乐意看你?” 白幻寅突然沉了声,半晌才道:“若我真没了这张脸,你可还愿意做我的人?” 我说:“在我看来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这张脸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我说的只是一种假设。” 我道:“这个假设不成立。”若他真从天下最美之人变为了天下最丑之人,我还会对他死心塌地吗?那时的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我的意识中,他的美是不可撼动的,全天下的人都毁容了,他也不可能毁容。 白幻寅也不再与我纠缠,只淡淡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每段空一行可方便阅读,今后我也换个格式吧~~_ ☆、10诉苦 接近子时,我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却仍不见柳惠生和柳遗风归来。我不禁纳闷,难道临走时我没有说清楚汇合的地点,他两个找不到这里吗?强忍着睡意,我走到楼下,招手正要问小二那家闺女在何处娶亲时,就见柳惠生走了进来。 与他对视一眼,他似乎并不打算理我,与我擦肩而过,径自上了楼。而柳遗风则跟在他的身后,样子有些失落,步履蹒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口便道:“小二,把你们店里上好的酒拿来!” 一看柳遗风的样貌就知他定是出手不凡的贵人,小二高兴地吆喝一声,一溜烟便跑去为柳遗风准备,速度甚是迅速。 我尴尬地站在楼梯口,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在柳遗风的对面坐下。顺手拿了一只酒杯,轻啄一口,道:“柳大侠有何烦心事,为何要在这里独自酌酒?”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后又垂下眼睑,一口饮尽杯中的清酒,一连重复几次,也没见他有理我的意思,我讪讪地闭了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儿,他把酒杯扔在了一旁,抬起酒缸直接向口中灌酒,清澈的酒水滑过他的脖颈,浸湿衣领,他随意擦拭了一下唇边的清酒,又继续豪饮。我深知自己是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况且,我也没帮他的义务,我们不过是结伴而行的路人罢了。 渐渐的,他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大概已经醉了。柳惠生的房门一直紧闭,看来是不打算管柳遗风了,我无奈,看来我还是得帮这个忙。于是,我上前从他手中拿走酒缸,架起他,口中不满道:“不能喝就别喝,害老子还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谁知他醉了后力气反而变得更大,一掌把我推开,眼睛眯成一条缝,摇摇晃晃地指着我道:“谁说我不能喝?我清醒得很!不就是一个柳惠生么?我何必要去在意他?天下比他好的人多了是!人人说我花心,我这点能耐还不及他的凤毛麟角!” 我不禁一怔,这事怎会莫名其妙扯到柳惠生头上?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喜欢看闲事的人,越是闹得凶,我越觉得精彩,兴致也越高。现在柳惠生和柳遗风闹了个不愉快,我当然得了解详情,图个心里痛快,谁让你两曾经坑了我呢?于是,我脸上堆起笑容,把柳遗风拉到桌前坐好,又为他满了一杯酒,柔声问道:“柳大侠此话怎讲?” 他的意识似乎早已模糊,毫不顾忌地胡言乱语,全把我当成了知心大哥:“雨辰,你一定认为我是个风流无度的人吧?其实不然,这世上能有我专一的恐怕不出五人。”顿了顿,柳遗风打了一个酒嗝,拉着我的手道:“真的,你信不信?那些跟我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入我之眼,看了就使人厌烦。” 我听了一脸茫然,柳遗风平时到处沾花惹草,一副陶醉其中的神情,怎会有所不甘?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为之?我无奈,但也只能陪着笑脸道:“这是自然,柳大侠心中一定有个无法忘却之人吧?” 他惨淡一笑,轻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目光随着杯中的酒水打转,掀起阵阵波澜。声音低沉而沙哑道:“我心中有他有何用?虽能每日相见,但他却一直把我当做哥哥,不肯逾越半步。相反,对于那些外人,他倒喜欢得紧。” 我有些诧异地问:“柳大侠心里那人不会是柳惠生吧?”奶奶的,真是个大消息,我暗自琢磨。 提起这名,柳遗风嘴角不时勾起笑意,眼神却更加黯淡,他点了点头,说:“我如此风流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他能多注意我一下,能有些许芥蒂,至少也能让我觉得他心中有我。但是他呢?前几日还对你暗露芳心,今日见到那云罗小姐,又想夺人之妻,据为己有,若我不拉着他,恐怕现已闹出事端。” 这怎么同我的认识截然相反呢?一直以为柳遗风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而柳惠生则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两人不愧是兄弟,就连伪装技术也是一流。我暗自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处境默哀,如此能装的两人,迟早也会把我骗过去吧。稍作思量,我道:“既然喜欢,为何不同他说清楚?” 他的手不禁握紧酒杯,一条条青筋显得格外清晰,眼睛突然睁得很大,情绪难以控制道:“我说了!但是有什么用?!你知道他怎么告诉我的吗?他说我们同是男人,怎能做这些违背世俗伦理之事,遭人唾弃。但他又做了什么?他只要见到一个看得过眼的人,都会试图追求,无论男女,即便是有夫之妇,他也不愿放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成日同女人泡在一起吗?这些都是他介绍于我的!既然是他的好意,我怎有不拒之理?” 我顿时哑口无言,柳惠生这究竟是何用意,自己风流便罢了,为何要把自己的哥哥拖下水呢?极品,真是一大极品,老子与他们相比,真是差远了。 “你一定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吧?”柳遗风仰头灌下一杯酒,又说:“他让我好好感受女子的纤柔,不要成日都在想男子。” “他真是用心良苦。”我皮笑肉不笑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3节 “或许吧。”柳遗风的声音一时变得很轻,完全没了方才的失态。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我仍是难以抵抗心中的疑惑,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在我看来你两的关系却如此之好,一路上吟诗作对,默契无比。” “大概是这几年我风流成性,他猜想我对他已断了念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于兄弟之情而已。普通兄弟有多亲密,我们之间就有多亲密,至于其他感情,有了也只会令彼此尴尬。” 我不禁叹道:“这么多年你仍在想着他?!” 柳遗风无奈地点点头,“每日都能相见,怎会说忘就忘呢?” 我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似又想到什么,就问:“那今日是所谓何事?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不去找他不要紧吧?” 柳遗风仰头欲再饮,酒杯却早已空了,他泄气般地把酒杯扔在一旁,自顾自说:“无事,不过就是我坏了他的好事罢了。这几年经常发生此类事情,明早起来便没事了。时辰不早了,我上去睡了。”说完便摇摇晃晃起身,险些跌倒。 我连忙扶住他,道:“我送你上去吧。” 他也不推诿,任我扶着上楼,为他解了衣物,把他放平在床上,掖上被角,我才缓缓退出了房间。 刚出门,我便对上了白幻寅似笑非笑的面孔,我不禁吓了一跳。他道:“辰儿,与你相处多月,今日我才知原来你竟如此体贴。” 怎么白幻寅也来找茬?他们究竟还让不让我休息?欲要发作,但我又转念一想,笑出了声,慢慢凑到白幻寅的耳边,温言道:“小白,为何我会嗅到浓浓的醋酸味呢?” 白幻寅一怔,随即转身就走,淡淡地留下一句话,“早些歇息吧。” 我顿时心情大好,疲惫之意一扫而空,平时见白幻寅一副安若泰山的模样,想不到竟会有尴尬之时,我欢欢喜喜地蹦到他身边道:“何必不好意思?迷恋上我堂堂萧大公子乃人之常情,既然吃醋,那就明说吧,扭扭捏捏倒不符合你的风度。” 见白幻寅不吭声,我更不懂收敛,得寸进尺继续道:“小白,你也看到了我的魅力,说不准哪天一富家闺女看上了我,硬要招我入赘,我该如何是好?钱,我欲也,你,亦我所欲也,我该取何呢?你还是对我好些,至少不要输给了钱财,对吧?” 这时,白幻寅一记眼刀射向我,我被吓得顿时禁了声,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我又心虚道:“我那是玩笑话,你可千万别当真,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为了区区银两和那些庸俗女子成婚呢?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再说了,你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放着最好的不要,除非我脑子被驴踢了!” 白幻寅静静地看了我半晌,莞尔一笑,径自走进了房门。我呆愣在原地,不可置否,我再次被他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这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第二日清晨,柳惠生和柳遗风早早的便在楼下等我。经过昨夜之事,我对柳遗风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人还挺真诚的,对于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再计较,毕竟我已经捏到了他的小把柄。在他两跟前站定,我笑道:“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为何不再睡一会儿,你们看起来挺困乏的。” 柳惠生缓缓道:“不知怎么回事,这宅子我睡不安稳,一夜下来竟毫无睡意,看天色渐明,便下来寻些食物以缓解饥饿之感。不料遗风早已至此。” 柳遗风苦笑,说:“想是我们住惯了自家房子,这几日出门在外,有些想家吧,既然生儿同我一样住不惯,不如我们早些离去,尽快去武林大会吧。” 我不禁心生疑惑,昨日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为何今日却如此和睦?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相处模式?“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了。” 一餐早饭吃得索然无味,柳遗风和柳惠生很安静地咀嚼食物,没有一人愿意开口说话,而我也只能皱着眉挑着盘中之食。本想今日在这小城转转,不料却出了这般变故,我暗自哀叹一声,寄人篱下果然做事不顺啊。 之后我们的行程加快了很多,虽一路上柳惠生与柳遗风仍旧有说有笑,但我看得出,他们早已失了兴致,那些笑容只停留于面容,从未进入心底。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我也难有插足的余地,闲极无聊之时便同白幻寅挤眉弄眼一阵,以打发时光。 路上各色风景从眼前飞快闪过,随着天气回暖,春天的脚步也临近了。退去身上的真气护体,感受阵阵清风吹拂身体,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我索性从那压抑的马车厢中退了出去,坐在车夫身旁,欣赏一路风光,不时与车夫闲聊几句。 将近半月,我们抵达了开封,据柳惠生所说,开封乃明耀派所处之处,每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都由历任武林盟主举办,所以今次的武林大会擂台便设在了明耀山庄内。近几年的武林盟主均为明耀派掌门易雄天夺得,故大家也都快习惯来开封参加武林大会了。 ☆、11项麟 开封不愧是即将举办武林大会之地,各路英雄豪杰皆聚集于此。方踏进城门,入眼的就是一派人头攒动的景象,我不禁咂舌,这武林大会竟会这般热闹,想必处处都隐秘着旷世高手,今后行动要小心才是。 柳惠生见此番情境,感慨道:“我们提前了近十日来到此处,不料却已有如此多的人了,看来要寻一落脚之处也实在不易了。” 我不解,“我看这城也算大,应有许多客栈才是,为何公子会认为我们找不到落脚之处呢?” 柳惠生欲言,却被柳遗风截住了话语,他道:“雨辰你有所不知,每到武林大会之际,开封的客栈都会人满为患,来晚的人几乎难以寻得住所,有人甚至露宿街头。曾经我们只需提前三日到达此处便可,但今次不料却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大会,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越来越多的后辈打算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柳惠生冷冷地瞟了眼柳遗风,又看向我道:“遗风说的甚是,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再多做耽搁,快些分头找找吧。” 我微微一怔,“要分头找?这人生地不熟分开行动岂不是不方便?” 柳遗风做思考状,而后缓缓开口道:“虽有不便,但现在时间紧迫,也唯有此法了。一个时辰后我们再来此处汇合,现下到处都有高手,你们切记不要随意去招惹。特别是生儿,你不懂武功,若遇变故,切不可意气用事。” 柳惠生点点头,道:“我们快些行动吧。” 我选了朝南的方向,而柳惠生和柳遗风则分别去了北边及东边。说是分头行动,但我仍旧与白幻寅混在一起,我随意踢着脚边的石子,眼睛扫过街边爆满的客栈酒肆。不禁哀叹,难道这几日我真要流落街头? 白幻寅也渐渐皱起了眉头,但样子依旧优雅迷人,披散的长发把他的脸显得更小,他沉默良久才道:“想不到这武林大会竟会这般热闹,如此看来,寻找肉身之事会容易许多。” 我撇撇嘴道:“万一你只是一个长得好看却碌碌无为的平民百姓怎么办?说不准就没人认识你。” 他道:“没错。不过既然有线索自然不能轻易错过,这武林大会以你的实力虽没有任何胜算,但混入其中定能搜集到一些信息。” 我预感不妙,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同那些身怀绝技的人一较高下?你就不怕我死在擂台上?我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了,去参加武林大会简直是自寻死路。不去不去,坚决不去,打死你我也不去。” 白幻寅闻言,眉目一展,连哄带骗道:“辰儿,你的武功乃我所传,那武功的威力我比你更清楚,用于保命绝对绰绰有余。况且如此正式的比武大会,明耀派的人怎会允许有人丢了性命?比武意在切磋与较量,而不是相互残杀。” 我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他,看不出他有任何心虚之态,我顿了顿,又问:“你可曾参加过这武林大会?你确定以我的能耐能够活着回来?” 他含笑点头,说:“我确实参加过这大会,只是其中过程已记不真切,若你真死在了台上,我两就做一对孤魂野鬼,你说可好?” 我白了他一眼,人间好吃好玩好睡,可比那阴曹地府有意思得多,喜欢你是一回事,但乐不乐意陪你死是另外一回事。我想了想,龇牙道:“如果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信你的话,去参加武林大会,只是若仍无所收获,你也怪不得我。” 白幻寅笑弯了眼睛,轻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巴不得你缠我一辈子。” 每次同白幻寅在一起我就会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或许某一天我被他吃了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还傻乎乎地抱他大腿。 谈话间,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家清净无人的客栈,我不禁有些激动,招呼白幻寅道:“看来今日我们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了这么一个四下无人的客栈。”说着我便兴冲冲地准备进屋。 白幻寅突然道:“等等,先别进去。” 我硬生生地收住了刚迈出的脚步,回头不解道:“为什么?” 白幻寅来回巡视了半晌,方道:“方圆百里的客栈均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唯有此处杳无人烟。不是这客栈有鬼怪,便是客栈中住着平常人惹不起的人,故只能远避之。” 闻言,我仔细看了看这客栈,有三层楼,第一层应该是用于吃饭,而上两层应是用于住宿。高挺的柱子似有翻新过的痕迹,阳光洒下显得格外明亮,充满生气,不像闹鬼之屋。如此看来,就只有第二种可能。 稍作思量,我对白幻寅道:“照这情形,我想这客栈是住不成了。但我们另一目的是来寻找肉身,冒些风险在所难免,放着这么座诡异的客栈不去调查,岂不是吃了大亏?” 白幻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辰儿,想不到你竟这般为我着想,明知山有虎仍旧偏向虎山行,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经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嘿嘿讪笑几声。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夸奖我,这感觉,好,真好! 他又道:“既然已决定,就快些进去吧,记得万事小心。” 我无所谓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发觉苗头不对,你可以大声提醒我,反正其他人又听不到。” 我紧了紧腰间的幻雨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步走进客栈内。 粗略扫视一遍四周,我发现客栈内竟没有一个食客或是房客,唯有一小二趴在柜台前打盹,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我皱着眉来到小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我又加重了些力道。 良久,他摇摇脑袋,睁开朦胧的睡眼,似乎以为我是前来住店的客人,迷迷糊糊对我说:“客栈满了,公子请另寻住处。” 我无奈地再次拍了拍他,见他清醒了许多,才问道:“我看这客栈空无一人,你为何要说满了?你不怕在这偷懒被掌柜发现,断了你的赏银吗?” 小二诚恳道:“这位客官,小店是真的满了,只是那些客人都出去了,还未回来。” 我明显不信,老子又不是白痴,遂挑眉问道:“他们是一起的?” 小二点点头。 我笑道:“你就别同我开玩笑了。这店少说也住得下百十来号人,既然只有一批人前来此处,怎会有住满的道理?你若不想做生意就直说了罢,何必编那么多不着调的借口呢?” 小二还欲反驳,我却顿时感到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向我靠近,我不禁汗毛竖起,紧张地望向门口。与此同时,小二也瞬间精神百倍,连忙跳起身推攘着我道:“这位公子,你还是快些离去吧,小店真的没有空房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偏要留在这里看个究竟。虽然那股气息令我有些恐惧,但适应了也并不觉害怕,我不着痕迹地闪过小二的推攘,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继续同他纠缠道:“除非你肯让我看看每一间屋子,证明都有人住,我才信你。你是做生意之人,哪有不让人住店的道理?” 那股强硬的气息越来越近,小二不禁慌了手脚,额上泛起细细的汗珠,嘴里仍旧不停说:“客官,你还是快些走吧,那些人你我都惹不起。” 果然如白幻寅所说,这里住着了不起的人物,你越这么说,我越不会离开。我继续死皮赖脸道:“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我惹不起?实话告诉你了,我也不是能够随便招惹的主!他们这种强行占店的行为老子就是看不过去,我倒要好好会会他们!” 小二被我的冥顽不灵气晕了脑袋,方才的礼数也抛得一干二净,眉头竖得老高,直对我吼道:“他们可是星云派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你拿什么跟他们斗?!你找死也不要拖累我啊,要与他们较量就去参加武林大会呀!你快点滚出去,这里没你的地方!”一边说,手上也不闲着,鼓足了力道把我向外推。 我暗笑,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随便一激怒,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既然知道这里面住的是星云派的人,我也不必再冒险与他们产生正面冲突,回去问问柳惠生,要知晓星云派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我不禁佩服我的聪明才智,内心狂笑地任由小二把我推出客栈大门。 不料,没得意多久,我便在门前撞进了一人的怀抱。我明显感到小二浑身一僵,他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双脚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后挪,双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杀气的黑亮眼睛。我心道,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至于那么凶吗?像我上辈子欠你命一样。我撇撇嘴,却抬起笑颜,对眼前这位戾气横生,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道:“失礼了,方才不小心,还请原谅。” 他看也不看我,而是对着店小二怒吼道:“出门之前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要让任何人跨进这大门一步!他是做什么的?” 小二特委屈地低着头,眼中含着泪水,因为恐惧而声音打结,“是他……执……执意……意闯进来的,我根本来……来不及阻止。” 虽然我很想把责任推干净了,但见他那副可怜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太他妈不厚道了,简直不像男人。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十分有理地对那男人道:“还请这位兄台不要责怪他了。我确实是擅自闯了进来,找了一日,竟没有发现一处空闲的客栈,心中难免有些窝火。见此处清静,但却不肯让人住店,故纠缠上了这位小哥。既然你们先住了进来,我也不便再做打扰,这就离去。” 说完我便拱手,准备离开。但那个男人和他的手下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禁有些恼怒,却也很识实务地沉住了气,温言道:“不知兄台还有何事?” 那男人眼中闪出精芒,咧嘴笑出了声,露出满口黑牙,用粗狂的声音道:“你当此处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得罪我项麟的人可没有活着离开的道理,今日你恐怕是出不了这扇门了。” 我故作紧张状,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抱在胸前,可怜兮兮地看着项麟,小心翼翼道:“还请大侠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项麟见我这副惨状,不禁为之一怔,而后缓缓靠近我,扳起我的脑袋仔细端详半响,露出可以称为淫/荡的笑容,说:“方才没有注意,想不到你竟生的如此标致,死了实在可惜,不如让兄弟们爽一爽吧!” 我眼中噙起泪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卑微道:“谢谢大侠不杀之恩。” 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都道:“方才见他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想不到竟是一个窝囊废,听到小命不保,居然怕成这样。” 似乎是受不了我的惺惺作态,白幻寅给了我一记眼刀,道:“你还在同他们废话什么?” 我用口型说:“我这不是在寻找时机么?” 见他们笑得正欢,完全放松了警惕,我趁机运起内力,聚起周围的气流于掌中,而后迅速一推,把汇集起的气流击向他们中间!他们显然有些措不及防,以各种怪异的姿势躲开了我的攻击,我不禁咂舌,果然是武林高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完全自保。 显而易见的,我把他们惹怒了,他们抽出长剑直接向我刺来。不过由于方才他们急于躲避,我也趁机钻了空子,跳出了人墙包围。我自知不能敌过他们,方一跨出门槛,我便迅速运起轻功,欲逃离此处。但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同样运起轻功举剑向我追来! 我暗道不好,若他们真的追来,我十有八/九要命丧黄泉了。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姑且就放过他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话音刚落,身后的那批人就停了脚步,我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实在是命大。 我以为与项麟的纠缠会止于此,毕竟江湖之大,再遇上,岂是易事?然而,我从没想到,这只是开始,噩梦的开始…… ☆、12机关 再次回到城门口时,柳惠生与柳遗风已在那等候多时。见我过来,柳遗风问:“怎会去了那么长时间?难不成那边另有一片洞天?” 我苦笑道:“哪里有什么洞天?歹徒匪类倒是有一批。” 柳惠生惊讶,说:“萧兄遇到了何事?” 我道:“此事我还正打算向你打探,你可知星云派是何派?那名曰项麟的又是何人?” 闻言,柳遗风和柳惠生同时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异口同声道:“你遇到他们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我眨眨眼,茫然地点头,从气势上来说那星云派确实了得,但也没有恐怖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为何人人听到他们的名讳就像犯了大忌一般?我道:“可能是我运气好吧,趁机逃了出来,他们也没有追出来。” 柳惠生显然还是有些不信,缓了好一会儿神才说:“星云派是一个仅次于罗刹教的教派,他们干过的伤天害理的事不计其数,曾经因为惧怕罗刹教,所以动作并不明显。但自从罗刹教逐渐销声匿迹后,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最后为所欲为。也有名门正派想要铲除他们,但碍于他们高强的武力而一直没有动手。凡是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被夺了性命,所以你能好好地回来,简直堪称奇迹。” 我暗想,今日肯定是他们心情大好,才肯放过我,若真要打起来,你们哪还有可能见得到我?我讪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不过是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后又使了点小招式骗骗他们罢了。” 柳惠生又问:“你使了何招式?” 我说:“也就是凝气一击,他们随意一闪便躲了此招,且毫发无损。” 柳惠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将信将疑地开口道:“你确定你所见的是真正的星云派?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手慌脚乱,要接下普通的凝气一击也很容易,根本没有闪躲的必要。你跟我说说他们的样貌吧。” 我有些不爽,我从虎口脱险,你们竟怀疑我的话,故随意说道:“领头的那个自报姓名说叫项麟,后面跟着的都是些身穿宝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有些人手中持一柄剑,但有些人手中却持两柄剑。” 闻言,柳惠生的脸色变了又变,良久才道:“萧兄,看来你真是深藏不露,起初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会些上乘武功的人,想不到竟有如此之深的武学造诣。”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地问:“此话怎讲?” 一旁的柳遗风接过了话语,他道:“项麟是星云派名义上的掌门,但武功平平,身手远不及他身后那些蓝衣男子,也就能凭借一身煞气唬唬人罢了。星云派中,持双剑的蓝衣男子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你能以凝气一击而使他们乱了阵脚,想必你那一击也并不简单。” 我想了想,又问:“既然项麟只是一草包,为何那些人还对他唯命是从?” 柳遗风道:“星云派真正的掌门人应是项麟的哥哥项麒,他武功极高,为人冷漠,又懒于料理帮中内务,故交于项麟负责。他们若要造反,拿下项麟不在话下,但绝不是项麒的对手。跟随项麟的人已是有些能耐的高手,而跟随项麒的人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幸好今日我遇到的是项麟。”我脱口而出。 柳遗风道:“你应该庆幸的是你有身好功夫。” 我朝他干笑两声,又情不自禁地对白幻寅耳语道:“想不到你教我的武功竟这般厉害,棋逢对手方才知我真正实力呀。” 白幻寅挑眉,说:“那是自然。” 一时兴起,便同他们聊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我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急忙打断了他们的调侃,问道:“你们可找到了住处?” 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僵,面面相觑,而后又无奈摇摇头,再次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我,我也无语地摊开手臂。难道今日我真要露宿街头?怎么会那么倒霉?!真是老天不公啊!! 一时间,三人同时陷入了僵局,各自低下头思索对策。良久,柳惠生才犹豫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试探的口吻,他说:“不如我们去易伯伯那儿借宿一宿吧,或许明日我们便能找到落脚之地。” 顿时,柳遗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道:“照这情形看,今日找不到住处,明日更加不可能找到。这一借,恐怕要借到武林大会结束吧。我们好手好脚何必要去接受他人的恩惠?大不了就露宿街头,反正这几日天气也好。” 柳惠生也不慌,慢条斯理道:“这大街上人那么多,晚上怎会睡得安稳?况且小偷小摸之人并不在少数,倘若我们被人算计,丢了盘缠算小,丢了性命就实在不划算了。你们两均是习武之人,有自保能力,但我不同。” 看得出来,柳遗风因为柳惠生的最后一句话开始有些动摇,果然还是喜欢着他,不希望他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但仍然嘴硬道:“有我们在,你还担心你的安危?未免也太小看我们的实力了罢。” 柳惠生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易伯伯待你不薄,你何必要去介意那些小事呢?” 我突然来了兴趣,插嘴道:“你口中的易伯伯是谁?那些小事又是什么事?” 柳惠生正要开口,却被柳遗风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直接无视,拉着我道:“那易伯伯便是明耀派的掌门易雄天,易家同柳家自古便是世交,只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来往也少了许多,但情意仍在。至于那小事,自然是遗风同他家闺女易绒雪的桃花事了。” 我不禁大笑起来,笑了差点岔气,捂着肚子忍着笑移步到柳遗风的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颤抖的说:“想不到……想不到你这样子竟会惹到人家大小姐……这让你那日思夜想之人该如何是好啊?不过那大小姐的眼光还真……真差,哈哈……” 柳遗风再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抽出自己的肩膀,把我甩到一边,恨声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了。” 我连忙打着哈哈,道:“不敢,当然不敢。”但还是难以抑制的小声偷笑着。 他不再看我,像是赌气一般道:“你们以为我会介意那些事情?去就去吧,我姑且陪你们走上一遭。” 我和柳惠生躲在暗处偷笑,听他这么说,我故作正经道:“还请柳大侠带路。” 他冷哼一声,自顾自朝前走去,我也连忙赶上了他的步伐。 易家主宅处于开封的中心位置,门前车水马龙,不胜热闹。因正直武林大会前夕,前来拜访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排着长队的人群中挤到门前。看着管家们一副应接不暇的姿态,柳遗风清咳一声道:“请问易伯伯在吗?” 那管家显然是忙晕了头脑,也没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只见他两手空空,没有任何礼品之类的,就粗声粗气道:“这里哪有什么易伯伯?找亲戚找到这地方来了,也不看清门派。快闪开,别挡在门口,耽误了正事。” 柳遗风向侧面微微移动了身形,给前来送礼的人让出了一条道路,犹豫半晌才道:“那绒雪小姐可在?” 管家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回扫视着眼前这个男子,起初有些诧异,而后表情渐渐变得越来越僵。待看明白来人是谁时,便立刻换上了一副巴结的笑容,用假惺惺的语气点头哈腰道:“原来是柳大侠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您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易掌门就在大堂内,小姐也在屋内歇息。要不小的先帮您通报一声?” 我冷眼看着这管家,又是一攀附权贵,装腔作势之人,虽然我也贪慕虚荣,但还没表现得有他这样明显。 柳遗风淡淡道:“不用。”也不再与他多言,带着我们熟门熟路地跨进易府大门。 我不禁感叹,这次出门真是长了见识,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等诡异而壮美的建筑。形态各异的石柱立于道路两旁,牛鬼蛇神无一不少,呲牙咧嘴,样貌可怖,真想不通这人为何要把自己的家布置的像鬼屋一般。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柳遗风解释道:“这是石头阵,若你走错了一步,很有可能会触动机关,丢了性命,切记跟紧我的步伐。” 我心头一紧,登时没了玩乐观赏的兴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良久,出了石头阵,便 是一条长长的溪流,溪流两旁种满了桃花树,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我再次投以好奇的目光。 柳遗风也不嫌我烦,耐心地解释道:“这是迷幻阵,别看它们只是一株株树木,其实它们的花香异于普通的桃花树,具有催眠的功效。若长时间闻其香,必会神志不清,迷失于这树林之中。” 我听了有些后怕,观察半晌,又道:“这些树是围着这条小溪所种,只要沿着这条溪流走,岂会有迷失的道理?” 柳遗风道:“奇就奇在这溪流上。从入口处看它只是一条笔直的溪流,让你有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其实不然,进入其中不久后,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小溪其实存在弯曲,若真循着它走,那只会迷失得更厉害。” 我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缓缓移向他,说:“难道我们真要从这迷幻阵过去?” 柳遗风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柳惠生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人回家会有这般麻烦?这些机关是用于对付居心不良之人,至于主人或是宾客,当然是走其他的路。他不过是不想见到那易家大小姐,所以才领着我们走弯路罢了。” 被识破了阴谋,柳遗风也不觉丢脸,反倒笑得一脸暧昧地凑到柳惠生的身旁道:“不愧是生儿,竟这般了解我。” 柳惠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柳遗风,扭过了脑袋,不再理他。 而我则眼睛放光地看向柳遗风,说:“如此说来我们便可不走此路,改道而行了?” 他道:“不行。方才进门之时,我便故意启动了机关,走上了这条道。现在回头已是不可能,唯有一直走下去。” 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他说的话呢?我又问柳惠生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柳惠生点点头,说:“这机关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在心里把柳遗风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你要躲你的易家大小姐那是你的事,干嘛牵扯到我,还要让老子以命陪你玩!一身的陋习,难怪人家柳惠生看不上你,你就等着守活寡吧!骂归骂,我还是特窝囊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敢离开半步。 柳遗风一脸坦然,走了一会儿竟开口询问道:“不如我们再走复杂些罢,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多耽误一会儿,” 我正想对他发作,但柳惠生已经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想耽误你便耽误,我先走了。反正这路不是只有你才认识。” 这次,我又特狗腿地跟在柳惠生身后,道:“不如我随柳公子一起出去罢。” 柳遗风见状,闷声道:“你们真无情趣,我随你们便是。” 柳惠生一挑眉,语调中带着几分讽刺道:“若再耽误一会,绒雪该等急了。”说完便自顾自离开了,我也连忙追了上去,只留下柳遗风一人表情诡异地站在原处。 ☆、13开幕 入了大堂,便看到一英气逼人,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坐在中央处,他轻轻抚着胡须,似仔细聆听着前来宾客的寒暄之礼,但却明显有些不耐烦。想是中间那人便是柳惠生常提起的易雄天了。其气势明显压过了在座的所有人,虽不过分表露,但多少还是流露出几分令人敬畏的神色。 不等柳家兄弟开口,易雄天就已注意到了我们。他突然间满脸欢喜,大步从厅堂内走了出来,来回打量柳惠生和柳遗风良久,才道:“贤侄要来我这里,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准备呀。” 柳惠生轻轻弯了弯腰,双手合十拱手道:“突然冒昧来访,还请易伯伯不要介意才是。” 易雄天豪爽地笑出了声,说:“贤侄多日不见,依旧能说会道呀。你说我怎会介意?我还巴不得你们能住在我这呢。”顿了顿,似乎发现了我这个陌生的面孔,又问柳惠生道:“这位是你们的朋友?” 柳惠生道:“恩。我们一路结伴而行,来到此处。他名曰萧雨辰,正好与那魔头的男宠名字相同,中间我们还与他产生了不少误会呢。希望易伯伯不要误会了他。” 起初听到我姓名时,易雄天脸上闪过一丝狠劲,但听完柳惠生的解释后,那股气息又莫名地消失了,也不再打算多做纠结,只是道:“这名字果然容易招人误会,不如哪天选个良辰吉日把这名字改了吧。” 闻言,我认真思索了片刻,这名字再怎么讨人恨,好歹我也叫了二十多年,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但为了避免过多的争端,我还是极为恭敬道:“我曾经也有这个打算,不如待我再思考几日吧。” 易雄天欣然点点头,便继续同柳惠生和柳遗风交谈,内容无非就是些礼貌性的寒暄和平日的家常话。我听了觉得无趣,就与他们打声招呼,自己在院内瞎转悠。从遇到星云派后,白幻寅的话少了许多,整日眉头紧锁。 我瞅了他很多眼,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最终,我实在是看不下他惆怅的面容,便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摇摇头,“方才见到易雄天时,似乎闪过一丝灵感,但却毫无记忆,努力搜寻也无果。” 我撇撇嘴,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说:“指望你能想□□什么果然不行,看来我只能靠我独挑大梁了。” 白幻寅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严肃,他俨然道:“经你这么一闹,星云派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以你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切记以后不可再单独招惹他们。” 我道:“还不是为了你,不然我没事招惹他们做什么?” 白幻寅静静地看了我半晌,温言道:“辰儿,今后我会好生补偿你的。”而后,他轻轻走到我的跟前,温柔地覆住我的双唇。虽然于我们而言,是不会有任何触感,但我看着近在眼前的绝美面庞,却真真切切的感到白幻寅吻了我,微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本应充满甜蜜的吻,但不知为何,在长时间的厮磨中我却无比心酸。普通恋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再正常不过,而我们却只能望尘莫及,什么也做不了。老天真是不公,好容易让我找到了心动的人,却要这般折磨我们。 一吻结束,微咸的液体竟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滑过我的嘴角。白幻寅见状,不禁慌了手脚,连忙道:“辰儿,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的打斗中受了伤?”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忙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液体,老子英明神武的形象又毁了。我故作坦然地笑了笑:“没事,方才被沙子迷了眼,现在好多了。”抬眼对上白幻寅质疑的目光,我心虚地闷头向前走了几步,又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再耽误一会柳遗风他们该来找我们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而白幻寅却在后面执意喊着我,“辰儿,辰儿,辰儿。”一遍又一遍…… 再回大厅,柳遗风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色的衣裙,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长长的丝带随风飞舞着,白皙的脸蛋上时不时泛起红晕,显得格外动人。她低着脑袋,嘴角勾起甜美的笑容,轻声道:“风哥哥,你可算来看我了。” 那声音柔得让人心神荡漾,一颦一笑更体现了富家女的气质与贵气。我不禁感叹,好一个温婉娴淑的女子,得之将是多大的荣幸。 不料,下一句就听到柳遗风极毁意境的话语,“我们不过是路经此处,前来拜访一遭罢了,并不是特意为你而来。” 我大骂,说话为何要这么绝情?!你不想要好歹也留给我呀,那么一个大美女,要了绝不会吃亏呀!我色心再起,眼珠围着那女子不停的转,正欲上前搭讪时,我突然汗毛竖起,一阵阵冰冷的视线似乎要刺穿我的身体。 回头正对上白幻寅要杀人的视线,我不禁咽了口唾液,怯生生地收回迈出的步伐,嘿嘿傻笑两声,只敢站在一旁围观。为何我会这般害怕白幻寅?他现在是灵体状态,不能伤我丝毫,为什么我还是会对他心生敬畏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听柳遗风那么说,那女子也不生气,像是习惯一般,道:“绒雪明白,风哥哥整日操劳、行侠仗义,怎会有时间顾及儿女私情?不过只要绒雪整日惦记着风哥哥便好。” 柳遗风明显僵直了身体,想不到游戏花丛多年的柳遗风竟会有在女子面前有无措的时候,我躲在墙角暗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柳遗风似乎不打算多言,没有理会易绒雪的赤忱之心,而是拱手对易雄天道:“易伯伯,连日赶路让我稍微有些疲惫,侄儿就不陪易伯伯了,先行告退了。” 易雄天含笑点头道:“恩,你们早些去歇息吧。” 夜,月光凄清,树影斑驳,烛灯迷眼。 我与柳惠生、柳遗风聚坐桌前,本想调笑其对绒雪的态度,但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我们还不算熟络。 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轻酌杯中酒水,良久才询问道:“雨辰,这次武林大会你可参加?” 我点点头道:“虽我不知比赛的规矩,也没有夺取名次的想法,但我总觉得,参加此次大会或许能找到与我那朋友有关的线索。柳大侠你可有什么头绪?” 他摇摇头道:“我和生儿帮你打探多时,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天底下我们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冷宁教主,但你却偏说不是。至于其他人,武功高强的长得不好看,长得好看的却又不懂武功,长得好看又武功高强的个个脾气暴躁,怎会有你形容的那般温柔?” 我苦笑,“看来我必须得参加此次大会了。” 柳遗风略带歉意道:“没有帮上你的忙,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对了,你要以个人的形式参加此次武林大会?” 我说:“这本就是件大海捞针的事情,怪不得你们。我是打算一个人参加,不知这符不符合赛会规矩?” 柳遗风道:“这自然可以。只是,若你真赢了武林大会,也不能当选武林盟主,当选武林盟主的另一条件是必须拥有自己的帮派。你无帮无派,此次看来只能是去凑个热闹了。” 我道:“能参加便好,本来我也无心参选武林盟主。” 之后的几日,我就随白幻寅游走于开封的大街小巷中,走累了就找处小店喝碗清茶,听着路边说书人天花乱坠的故事,甚至幼稚地叼着一串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每日都到月上梢头,我才满意地缓步向明耀山庄走去,一路哼着宜人的小调,听打更的大伯一次又一次报晓时辰,生活 甚是惬意。 那易绒雪似乎真的很喜欢柳遗风,成日跟在他身后,就算被他婉言拒绝,也仍旧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而这几日我也很少看到柳惠生同柳遗风在一起,就算偶尔碰到,柳惠生总是对柳遗风爱理不睬,云淡风轻道:“你来找我作何?雪儿还等着你呢。” 对于他们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也懒得去研究,能够整日和白幻寅腻歪在一起,我怎会去关心别人的闲事? 武林大会当天,烈日当头。 明耀山庄在后院支起了巨大的红色擂台,两侧木柱上拴了通红的绸缎,随风摇曳,如妙龄舞女于空中慢舞般,婉转动人。绸缎前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寒气逼人,锋利无比,阳光洒下,一排排刀锋上均闪出刺目的光芒,明晃晃,亮堂堂的。台边的鼓手身着黑色褂子,腰间系一条艳红绸缎,胳膊上露出肌肉紧实,线条硬朗,他们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木槌,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雨般洒下,震耳欲聋的鼓声酝育而起,好一幅热闹的景象。 鼓声渐息,易雄天立于比武台中央,豪言道:“诸位英雄豪杰今日能聚集此地,是我易某的荣幸。武林大会乃三年一次,从举办至今,每年的参赛人数都在增加,而精于武学之人也不在少数,对此我倍感欣慰,如今的江湖,确实需要源源不断地注入新鲜活力。此次武林大会规矩仍和往年一样,认为有实力赢得武林盟主之位的英雄侠士请自行上台,与在座的其他参赛者进行较量,直至选出优胜者。比武期间台上的武器可任意使用,也可自带武器,但不可用暗器伤人,更不可使用□□,这是武艺的切磋,故点到为止,切不可夺人性命,否则将被取消参赛资格。”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响彻云扉的锣鼓声,易雄天径自退居评审席位,眼睛直视擂台,等待着挑战者上台。 ☆、14武林大会(一) 我疑惑道:“为何易掌门不上台比试,而是坐于一旁,难道此次他打算弃权?” 柳遗风错愕地看了我片刻,缓缓道:“易伯伯哪有闲心与每个人都进行较量,参赛者先自行比试,进行淘汰,最终留下的那人才有资格挑战易伯伯,若能赢了,他将是新一任武林盟主,若败了,武林盟主则仍为易伯伯。” 我点点头,良久,依旧无人上台,我对柳遗风道:“柳大侠,难道你此次不打算参加比试?” 他摇头,道:“一般最先上去的都是心浮气躁之人,没有什么真本事,不出两局定会被淘汰。前几轮的比试当热身来看就好,自己没有必要上去瞎掺和,姑且就保存体力,以备之后的比试。” 就在此时,一名手提两把砍刀的壮汉跃上了擂台,粗声粗气道:“俺是铁龙门门主,名叫裘空,有没有人想跟俺较量较量?” “铁龙门?那是什么门派?”我问道。 柳惠生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神色怡然道:“一些不起眼的小门派罢了。” 紧接着,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衫,身材矮小的少年跃上擂台,拱手道:“我乃仙云观观主,还请阁下请教。” 裘空道:“哪儿跑来的一个黄毛小娃儿?等会输了不要怪俺欺负你年纪小。”说罢,裘空便舞着大刀砍向那名少年,口中不断吆喝着。 少年轻轻一跃,轻灵地躲过了这一击,他顺势从袖中抽出一条皮质长鞭,凌空挥鞭直指裘空的脖颈!裘空见状,迅速举起左手的大刀抵在眼前,鞭子瞬间像蛇一样的缠了上去,裘空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刹那间,他猛地举起右手上的大刀,一刀砍向少年拉直的鞭子! 不等少年反应,鞭子已被切成两段。少年陡然目露凶光,握着手中半条鞭子又向裘空挥去。裘空歪歪脑袋,鞭子打了个空,一连几次下来,少年都没有伤到裘空分毫,倒是自己一直跳来蹦去,废了气力,开始气喘吁吁。 裘空气定神闲地看着少年道:“你不是俺的对手,你还是认输吧。” 少年虽小,但脾气却很大,吐了口吐沫道:“呸,我让你见识下我真正的厉害。” 说罢,少年扔下手中的鞭子,运起内力,张大了嘴,并伴随着“咿呀呀呀呀”的声音发出。顿时,强大的气流从少年体内涌出,墨绿长衫仅片刻就成了碎片,挽起的长发变得凌乱,随着气流不断飞舞上升着,他上半身的肌肉开始紧绷,一条条青筋暴起,样子甚是凶悍! 裘空似乎并不打算接招,不做任何动作,仍旧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那少年即将发功之时,腥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涌出,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地上的血渍,紧随其后的,便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他一手抚着胸膛,一手擦着嘴边的液体,渐渐因为全身剧痛而瘫倒在地上,双腿不停地抽搐着。 裘空站定在那少年面前,说:“你年纪轻轻,何必动用那么多内力?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不就是一个武林大会么?以后机会多得是,别因为这次就毁了自己的身体啊。” 少年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裘空。 裘空也不在乎,对着评委席嚷嚷道:“你们怎么还不宣判?他都失去还手能力了,这局应该是俺赢了。” 裁判这才道:“本局结束,铁龙门裘空获胜。”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完全附和着此情此景。 少年被人用担架抬下场,裘空又继续吆喝道:“还有没有人要和俺较量的?快些上来吧,别婆婆妈妈的,让俺等着急了。” 吆喝间,一个身着白衣战袍的清秀男子跃上擂台,摇着手中的折扇,颇有柳惠生的风格。潇洒地回眸,收起折扇,恭敬道:“还请阁下指教。” 裘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总结道:“果然生的白白嫩嫩,可要当心了,别被俺的大刀毁了面容。” 男子似乎并不打算与裘空有过多的交谈,不待裘空出手,已轻轻挥动折扇。他的动作不大,周围却顿时汇集起无数气流,风的方向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最后,气流凝聚,天气骤变,阴云遮天,一股小小的气流融成了一道狂乱的风暴。男子处于风暴后方,他的衣袂纷飞,黑发乱舞,可他目光却始终坚定,一股子杀气愈演愈烈,随着折扇挥动,杀气缠进风暴中心,席卷天地,擂台震颤,强烈的气流猛地直攻裘空的心脏部位! 裘空见状,连忙把两把大刀立在擂台上,形成一道屏障,自己躲在其后,重心向下。双手支撑着大刀不让其倒下,从两侧吹过的大风掀起了他的衣摆,脸上的皮肤被吹得皱缩到了一起。“咔嚓”一声,像是什么破裂的声音。 裘空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大刀,有一把赫然出现了裂缝,他道:“糟糕!”随即扔下那把大刀,翻身跃起,脱离了气流中心,在离擂台有三丈的高空处,挥舞着另一把大刀,大喝一声,挥向仍在不断舞着折扇的那名男子! 男子见裘空从上方攻来,有些措手不及地往后退了数步,但速度仍不及裘空。仅是一瞬,手中的折扇已成了碎片。裘空收起大刀,简单行了一礼,道:“你已丢了武器,不如趁早认输吧。” 男子负气地哼了一声,便跃下了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之后又进行了数场比试,令人诧异的是,虽然丢了一把大刀,裘空的杀伤力却丝毫不减,反而比方才还要灵活数倍,全身的肌肉随着动作变化竟展现出意外的柔韧性。本以为第一个上台之人必定会马上败下阵来,不料裘空却给了众人这么大一个惊喜。 柳遗风沉默半晌,道:“以他的实力,早早地便跑上去,真是可惜了。与那些小角色迂回如此之久,体力也应该消耗大半了吧。” 与此同时,周围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声音之大简直可以堪比雷声轰鸣。围观的百姓似乎完全兴奋起来了,把手举得很高,并不断挥舞着,口中还大叫,“裘空!裘空!裘空!”个个面露喜色,显然很是喜欢台上的裘空。 裘空再次拿下一局,激烈的欢呼声又一次响起,淹没了锣鼓的鸣声。 柳遗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这裘空果然实力不凡。” “依我看,风哥哥比他厉害多了,风哥哥,你快些上去吧,让那莽汉长长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易绒雪拉着柳遗风的袖子道。 不等柳遗风回绝,柳惠生又插嘴道:“遗风,你上去吧,别让雪儿轻看了你。” 柳遗风怔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良久,轻轻叹口气,便跃上了擂台。 裘空双手合十,握紧刀柄,举过头顶,道:“谢谢各位乡亲对俺的支持,俺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看到柳遗风上了擂台,裘空脸上笑容一僵,摸着下巴仔细端详半晌,道:“阁下莫非是因行侠仗义街而知巷闻的神手柳遗风柳大侠?” 什么神手?怎么我没有听过? 柳遗风微微弯了弯腰道:“不敢当,我只是一介闲极无事的武夫罢了。” 裘空倒是豪爽,丝毫不为柳遗风的谦虚所动,继续扯着破锣嗓子道:“什么只是一介武夫?你那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不知道,俺可是相当仰慕你的。哎呦,想不到俺今儿居然有机会见到真人,比试结束你可要和俺好好地喝一杯。” 柳遗风礼貌道:“既然阁下不嫌弃,在下自会前去。不过,现在还是请阁下先出招吧。” 裘空顿时眉毛拧成了川字型,摇头摆脑道:“不打了不打了,俺认输。柳大侠你怎么没听懂我的意思呢?俺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会是你的对手?今儿要是被你打残了,晚上俺还怎么和你一同去吃酒呢?”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蹦下擂台,同时,还不忘喝道:“俺辜负乡亲父老的众望了,如不嫌弃,晚上赏个脸,俺请大伙儿喝酒!还有那一直发愣的裁判,俺都输了你怎么还不给个话啊?” 对于柳遗风那类人,如果对方主动认输,他丝毫不会有侥幸甚至是喜悦之感,定会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侮辱,特别是裘空还带着说不出是谦虚还是讽刺的态度。众人觉得他是真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柳遗风的对手,但柳遗风未必会如此认为。 柳遗风盯着台下离去的背影,声音里强压怒意道:“阁下你是看不起在下,不愿同我比试吧。” 裘空回头,黝黑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纯真的笑容,道:“你想多了,俺是真打不过你。况且你还是俺的偶像,俺不想和你打,万一失了合气,俺以后还怎么跟着你混呢?” 柳遗风气急,喝道:“上来!” 又是一阵锣鼓声响起,鼓手卖力地敲击着鼓面,隐约可见鼓面此起彼伏的震动。嘹亮的声音宣布道:“本局裘空弃权,柳遗风获胜!”之前的比试都没见他吼得那么洪亮,这次偏偏叫那么大,柳遗风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在台上干跺脚。 裘空嘿嘿傻笑道:“来不及了,都宣布结果了,俺没机会了。” ☆、15武林大会(二) 柳遗风狠狠瞪了裘空一眼,正欲跃身追下台,与他比个高低。不料,一身着宝蓝色带白边长袍,手持两把刀具的男子跃上了擂台,他负手立在柳遗风面前,道:“我乃星云派玄武门门主司马鸿翔,擅长的武器也为刀,还想请教柳遗风柳大侠的柳叶刀。” 我大惊,拉拉身旁柳惠生的袖子道:“那人我认识!那天他就跟在项麟的身后,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对我出手,也不见佩剑,我还道他不会武功,想不到竟是什么门的门主!” 柳惠生有些错愕地看着我,道:“他平时极少出手,一副不闻江湖事的态度,但若遭人冒犯,也必会以牙还牙,手段狠辣是你我不能想象的。你那日招惹了他们,以他的性格怎么会置之不理呢?”顿了顿,又自我总结道:“看来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我撇撇嘴,说:“既然不闻江湖事,又为何要上去比试?” 柳惠生道:“这或许是项麟的主意吧,毕竟他也得服从主子的安排。” 台上。柳遗风看了看眼前之人,又看了看逃了数十丈远的裘空。不战便逃亦不是柳遗风的作风,况且司马鸿翔出自邪派,以柳遗风的正义感,也不容许他对此人放任不管。虽然他很想去追裘空,但如今也只能先硬着头皮把这局比试结束。 柳遗风沉默片刻,道:“请。” 战事随即拉开,两人似乎都没有静候对手先出招的闲情逸致,几乎同时,挥刀直奔向对方! 我诧异地看着柳遗风的柳叶刀,确实与普通的刀有着天壤之别,他的刀形状更接近于长方形,刀身侧面有两排类似于柳叶状的极薄的刀片,每片刀片都像鱼鳞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排列有序,而且每片刀片上都闪着银色的光芒,可想而知,其锋利程度并不亚于主刀的刀刃。相比起柳遗风的刀,司马鸿翔的刀就普通了很多,就是平时常见的弯刀,看不出任何玄机。右手持一把大弯刀,左手持一把小的。 刀刃相接,闪出火光,激烈的兵器碰撞声让吵闹的白姓顿时息了声。两人的动作都异常灵敏,一击收不到成效,立即退开,不给对手任何偷袭的机会。稍微一顿,又迎上对手的攻击,如此往复几次,两人竟毫发无损,我不禁感慨他两惊人的反应能力。 两人似乎都明白如此下去,只会无限制的消耗体力。几次下来,他们收缓了进攻的步伐,也或许刚才的比试只是在试探彼此的实力。 司马鸿翔跃起半丈高,挥着大刀发起又一轮进攻,柳遗风正要迎上去,不料刚刚纵身,司马鸿翔极用力地向柳遗风扔出左手的小弯刀。柳遗风处于凌空状态,回避不及,只能用刀挡去那把小弯刀。 方击打到小刀,司马鸿翔已挥着大刀直逼柳遗风的门面!仅有一拳的距离,司马鸿翔便能把柳遗风劈成两半!我完全被带入到了气氛之中,惶惶地看着柳遗风,全身泛起冷汗,若真被劈了会怎样?遗风他挡得住吗? 说时迟那时快,柳遗风刀身上的刀片竟飞了出去!不再包裹着刀身,其中一刃抵住了司马鸿翔的刀身,其余刀刃则是杂乱无章地击向司马鸿翔的身体!司马鸿翔闪躲不及,身上被划开了几个血口子,吃痛地落在擂台上。柳遗风发力,那些胡乱飞舞的刀片竟又回到刀身,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一片都不缺少。 我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神奇了!那个刀片简直就像有生命一般,懂得柳遗风的想法,知道每一步该怎么做。待他比试结束,我定要把他的刀子借来看看,和他在一起那么多日,我竟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的武器招式,不知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我太过麻木? “此人内力不简单。”一旁一直沉默的白幻寅突然开口道。 我不解,“何以见得?”不是应该赞赏他的刀子么? 他道:“你定是以为那刀里藏有玄机罢。其实不然,那把刀原本应该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子,只是不知这柳遗风从何处弄来了这些刀片,让它们附于刀身。他握住刀柄之时便不断向刀身注入内力,以稳稳地吸住那些刀片。而那些刀片之所以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也是由柳遗风的内力所控制,若撤去这力量,刀片恐怕早就洒落在地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是我平时轻看了这位大侠?虽时常花天酒地,不过却是真有本事。我又看看立在一旁的白幻寅,不禁调笑道:“媳妇儿果真不简单,甚是聪慧。”只是却栽在了我的手中。 白幻寅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向擂台。 我切了一声,自知无趣地闭了嘴。 司马鸿翔撑起身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柳大侠果然深藏不露,是我大意了。” 柳遗风冷眼着他,又提起柳叶刀向他袭去。司马鸿翔提起手中的弯刀,轻松挡过了这一击。刀锋碰撞之时,柳遗风再次运气,只见那些细碎的刀片又一次围向司马鸿翔。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司马鸿翔毫不慌张,他大喝一声,一股气力猛地从身体涌出!那些刀片瞬间全部被震裂在地,传来稀里哗啦的声响。 司马鸿翔笑道:“柳大侠还是换些招数吧。”顺便弯身捡起之前飞出的小弯刀。 柳遗风根本没有看一眼地上的碎片,依旧镇定自若,突然目光一紧,不知从何处挥出一条长鞭,死死地缠住了司马鸿翔!司马鸿翔大惊,欲提刀砍断这碍事的绳子,不料柳遗风趁机挥刀直击他门面,丝毫没有停顿! 我不禁摒住呼吸,目光紧随纠缠的二人。 就在大家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司马鸿翔提脚,随即从脚底射出三根细小的银针!柳遗风见状,迅速持刀回击,但始终是距离太近,有两根银针分别扎进了他的大腿和腹部。柳遗风顿时往后一仰,瘫倒在擂台上,全身痉挛,口中喷出大口腥红的血液!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注视着这一幕,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竟觉得有些不真切,结果本不该这样的! 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我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这分明是使了暗器,说不准那暗器上还涂了毒!也顾不上形象可言,我扯着嗓子就吼道:“放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站着别动,让爷爷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我便飞身跃上了擂台,原来,我心里也还是有那么一丝正义感的。 司马鸿翔微微错愕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既然公子都知道我放了暗器,我岂有再比下去的资格?破了规矩,就不该再站在这里。” 我正打算与他较量一番,突觉一股浓重的杀气向我们靠近,我本能地错身躲避。不知何时,易雄天跃出了裁判席,飞身袭来,一掌把司马鸿翔打出几丈以外!鲜血迅速在他宝蓝色的衣袍上蔓延开来,人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易雄天极其愤怒道:“连同你的门派给我滚出武林大会!否则休怪我无情!” 很快,星云派的人便把处于半瘫状态的司马鸿翔抬下了台。而柳遗风也被易绒雪和柳惠生很小心地接走,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三人均是脸色煞白,焦急万分。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易雄天瞪着丝毫没有离意的项麟,眼中充满血丝,声音冷到了极点,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快滚出武林大会!” 项麟眼中含笑,一副老神自在之态,但在我看来十分欠揍。他道:“易掌门为何要赶走本派?本派犯了什么错误?” 易雄天恶狠狠道:“暗箭伤人!还说无错?!这等事情我怎能视而不见!” 项麟歪着圆脑袋沉思片刻,恍然大悟般敲了敲掌面道:“易掌门说的是方才那位公子所犯之事吧?不过他已被我逐出本派,他牵扯到的问题自然也与本派无关,还请易掌门不要迁怒于我们。”完全就是一副无赖的嘴脸,我暗中把他全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易雄天火气更胜,二话不说,一掌击向项麟,欲取其性命。 项麟顿时如临大敌,面如死灰,慌忙地向后退,一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眼看就要击中之时,一股力量挡在项麟前面,截住了易雄天的那一掌! 项麟跟前赫然出现一道黑影!抬眼仔细看去,轻纱黑袍落于身,乌黑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骨节分明的掌中握着一把疑似从兵器架上随意拿来的宝剑。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狭长的丹凤眼中也毫无温度,白净的肤色配上这身黑袍格外显眼。除了全身透着寒气,令人头皮发麻外,他的面容堪为天人。若不是身边站着白幻寅,我定会认为眼前之人为天下最美。 他目光落在易雄天身上,却不似在看他,深邃的眼神更显其冷傲,孤高之感,我不由心生畏惧与胆怯。 他扔下手中的宝剑,以审问的口吻道:“易掌门,你可知若这掌下去,我这弟弟就一命呜呼了?”他说项麟是他弟弟,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项麒? 我皱眉看着眼前这对兄弟,直觉得项麟是捡来的。一个生得风华绝代,一个却生得其貌不扬,着实是个市井莽汉。亏得项麒也不嫌弃这个弟弟。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4节 易雄天虽收了手,却怒气不减,道:“伤我之客,又恶意诡辩,我岂能容他?!” 项麒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波澜不惊道:“是我教导无方,教出这么一个阴险小人。他暗下毒手,确实有错在先,但易掌门已经废了他的武功,既已教训了他,又何必再牵怒于他人?” 易雄天斥道:“允许你们这等邪魔歪道参加此次武林大会已是莫大的恩惠,你们竟不知好歹!非但如此,现还理直气壮,不知悔改!” 对于邪魔歪道的言论,也没有激怒项麒,他淡淡道:“自古以来,无论名门正派抑或邪教魔派均有参赛资格,与你的恩惠有何干系?况且武林大会的规矩是使用暗器者被除去资格,而非他所在的门派,易掌门你可不能坏了规矩。” 易雄天半晌接不上话来,眼珠都快从眼睛里瞪了出来,僵持良久,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坐回原处,大声宣布道:“比试继续!” 而项麒同项麟也退进人潮,空留我一人傻愣愣地站在擂台上。我环顾四周,不知该下去还是站在此处等待挑战者上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鱼游水中的地雷~~么么哒~~_ 这几天听了很多人的意见,发现这篇文里存在很多问题,人物性格也不够鲜明。。。前面部分我会慢慢修改,争取改得更圆润一些,整体剧情是不会变的~~唔,至于后面部分,可能平时码字速度会放慢些,毕竟还有好多问题需要思考。。。【你的速度已经够慢了啊喂! 不过,两日一更的节奏还是会保持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每一个给我意见的菇凉~~【鞠躬~_ ☆、16武林大会(三) 在我犹豫之时,一道身影闪上了擂台,是名年轻男子,长相中庸,一脸猥琐的笑容令我作呕。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了个转,而后贼眉鼠眼地笑了笑,拱手道:“在下乃一江湖浪子,无门无派,见阁下气宇不凡,定是江湖好手,特来讨教一番,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说得如此虚情假意,定是看我是个生面孔,肯定毫无作为,把我打下台也好长长自己的威风,真是卑鄙无耻,我暗自琢磨着。 我回以笑容,道:“公子请。” 他也不客气,提起长矛就在我面前咿咿呀呀舞了起来。从左边蹦到右边,又从右边蹦到我面前,又往后退几步,一副耍猴的模样,看得我头疼。 我无奈地看着他一人舞得热闹,引起台下阵阵欢呼。听到掌声,他更加来劲,完全无视一旁满脸阴霾的我,兴奋地向台下的百姓道:“谢谢各位父老相亲的捧场!在下不胜荣幸!”终于肯把目光移向我,他无比吃惊,道:“阁下也见到了我的实力,竟没有离去,果然有胆量。”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耍那么长时间的猴儿,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含笑道:“过奖了。” 他不再多说,举矛向我攻来,依旧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他离我越来越近,眼看长矛就要刺入我胸膛之时,我猫腰躲过,借着空隙一掌打在他的腹部。只见他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疼。 我动作一怔,怀疑地看了看手掌。不至于吧?我连内力都没用,轻轻打了他一下,他就疼成这样了?上次与那帮匪徒打,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呀,难道是这人实在太弱……?顿时我更加无语凝噎…… 台下是长久的沉默,似乎还没人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待听到有人鼓掌的声音,他们才断断续续地响起欢呼声,最后震耳欲聋。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如此之高的赞同与掌声,竟有些不知所措,连手该摆在哪里都不知道了。我嘿嘿傻笑着,手不自然地挠了挠脑后,听着百姓越来越高的欢呼声,我也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向大家说谢谢。真是默默无闻了大半生,白有了那嚣张劲儿,到关键时刻居然怂了。 一股优越感涌入我的心头,成为众人的焦点,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一直以来我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人愿意在我身上留下过多的目光,我总是以路人甲的姿态在世间行走,有时甚至会悲观的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们是否会多看我一眼?每思及此处,我总是呸,老子才不要他们关心,就这么敷衍过去。 现在眼前的一切让我觉得不真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刺痛神经,知道这不是梦。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台下依旧兴致高涨的百姓,再看看一旁笑得魅惑的白幻寅,我终是很自然地笑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了。 之后又上来了几名挑战者,都被我两三下打下擂台。从没想过我的武功竟会有如此厉害,一时间我对自己崇拜无比,竟有种羽化升仙的错觉,无所不能,令人望尘莫及。 我已经完全处于亢奋状态,良久不见有人愿意上台同我比试,我毫无自觉道:“还有人吗?快别耽误了时间,我还没玩够呢。”惹来一阵鄙夷的笑声。 又在台上演了约莫半柱香的独角戏,仍是无人挑战。就在我以为我可以和易雄天一较高下之时,一名男子携剑跃上擂台。 纯白的装束,完美的身段,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然我也不例外。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禁有些失望,并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看,眉宇间闪烁的英气无不为他端正的五官添上一抹神采。只是他的肤色偏黑,穿上这套白衣,非但没有把他显白,反而因为强烈的对比,而更黑了。 他礼貌性地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道:“在下为绿宝山庄黄庄主的大弟子虞清,方才一直在台欣赏阁下的英姿,不禁有些按捺不住,前来与你讨教。不知阁下来自何门何派?又是何名?” 绿宝山庄,我好像从柳惠生那儿听到过,貌似也是个很厉害的门派吧? 我道:“我无门无派,就是一江湖浪子,姓萧名雨辰。不值公子如此重视。” 台上台下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听我自报姓名,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拧着眉斜眼看我,又杵着下巴开始沉思,随后怒气横生,方才的欣赏与赞扬之态一扫而空,甚至有沉不住气的人直接拍案而起,喝道:“你这败类!有资格站在那台子上吗?!” 对于此类误会,我早已见怪不怪了,面不改色道:“各位定是把我误认为罗刹教教主的男宠了吧?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什么教主,我只是碰巧和他的男宠重名罢了,还请各位不要迁怒于我。”说着我还向易雄天投去求助的目光。 易雄天威严的声音响起,“他确实与那魔头无关,他不过是遗风的一个朋友罢了。” 易雄天的话果然很有威信,人们虽将信将疑,但也没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在各种复杂目光的扫视下,让我全身长鸡皮疙瘩。 虞清注视我良久才道:“想不到阁下的名字竟会是这个,真是让我喜欢不起来呢。” 我白了他一眼,谁要你喜欢了?我还不稀罕被你喜欢呢,况且凭名字就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真是肤浅!甚是肤浅! 我讪笑道:“爹妈取得,由不得我。”顿了顿,又道:“还请这位兄台出手。” 虞清提起宝剑指向我,说:“正合我意!” 相比起之前的挑战者,虞清的速度、力量、功底明显要更胜一筹。他轻轻点地,凌于长空,白裳飞舞,剑起剑落,几乎每一击都瞄准我的要害。他虽动作轻柔,却能在落剑之时瞬间加重力道,破坏力不可小觑。起初我为了躲开他迅猛的攻击,一直处于劣势,不过渐渐的,我也摸清了他的路数,从容的躲避,等着他自己露出破绽。 他每次落地,总会不自觉地把剑收回剑鞘内,待再发攻势,又从剑鞘把剑抽出。虽速度极快,间歇时间很短,但始终造成了一定的不连贯性,威力大减,况且没了剑,对我的威胁性也少了许多。 他再次舞剑向我逼来。因为在开赛前,白幻寅反复交待,为避免遭人猜忌,让我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可使用幻雨剑。我也问过他谁会猜忌,他只说若真用了幻雨剑,场面可能会触目惊心,怕百姓会受惊。所以此时,我抓起兵器架上的利剑,挡住虞清的进攻。 虞清几击下来都被我挡了回去,轻轻落地准备调整姿势再来,这次,他果然又把剑收回了剑鞘。我看准时机,一眨眼的功夫便越到他身前,挥剑击向他的手腕! 剑刚刚入鞘,还来不及拔出,虞清有些措手不及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掌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剑柄,避开我的攻击。我等这一刻已经多时了,虞清显然以为我会趁此势头一攻到底,故处于防守状态。我也顺势向他的门面击去,他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我见他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护住脑袋上了,不禁微微翘起嘴角。我突转剑锋,改击腰间,挑起他的剑柄,宝剑立刻脱离剑鞘,飞向空中!不待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我已飞身跃起,把他的剑稳稳接在手中。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堪比变脸之速,眼睛始终一错不错地盯着我。我含笑道:“虞公子,你已失了武器,还打算继续比下去么?” 他虽心中有气,但面上仍旧保持平和,一字一顿道:“当!然!” 他随手从武器架上拿了一把短剑,又向我击来。或许是新的武器用不顺手的缘故,我怎么看他的攻击路数怎么别扭,不但速度慢了许多,准性也差了好大一截。我双剑在手,不过两招我就轻松击落他手中的短剑。他也不打算捡起,负气般地又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铁棒,毫无战术可言地挥棒击向我,这次我比上一次更容易地夺下了他的武器。 如此重复了几次,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我,白色眼底下燃起一团明亮的火花。最后,他索性赤手空拳迎上来,打算与我肉搏。我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汇起剑气,猛地向虞清劈去!他躲闪不及,狠狠地挨下这击,倒在台上。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仍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虞清身上。 他看似痛苦至极,双手捂着肚子在台上不停打滚,额头满是汗珠,从远处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嘴角挂着的一条腥红血痕,缓缓下落,晕红了他的纯白长袍衣领。挣扎良久,他艰难地坐起身,擦擦嘴角,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我不禁皱眉,他都这样了,难道还打算继续打下去?非要我把他打死了他才满足? 正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宁静,“清儿,下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虞清慌乱道:“师父,徒儿定能胜于他,请师父给徒儿一个机会!” “下来!” 虞清怔了怔,虽满脸的不情愿,倒也乖乖下了擂台。 我长舒一口气,幸好他被叫了下去,否则我恐怕真没有同他一直耗下去的耐心,直接一掌把他送上西天。台下又恢复了热闹,欢呼雀跃地为我呐喊助威。而我则暗自琢磨着,虞清作为绿宝山庄庄主的大弟子,习武少说也有十年,居然打不过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角色,这也太诡异了吧。而他还有专门的师父,我却只有一个半调子的白幻寅指导,究竟是何种原因导致了他与我的差距?难道我真的把白幻寅教我的那几招想得太简单? ☆、17武林大会(四) 这时,一名老者缓步走上擂台,手里拿着一根超过头顶一跬长的木制权杖,花白的胡须自然垂到胸前,满脸皱纹如干涸的土地,一条连着一条,露出的双手更是形同枯爪。我疑惑地看着他挪到我跟前,而后又抬起布满沧桑的眼睛看向我,“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想必今后定是世外高人,不知可否与老夫过过招?” 我正打算询问这名老者的身份时,就听虞清在台下吼道:“师父,您为何要上去?大夫说过你不宜动武!是徒儿不争气,但您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赌气啊!” 老者道:“闭嘴,我自有分寸。”随后又向我投以询问的目光。 虽然欺负老年人有点不符伦理道德,可我天生就是个没道德的人,而且,既然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又何必拒绝他呢?倘若我真打败了他,就意味着堂堂绿宝山庄的庄主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明日,我的名字将在江湖之中被广为流传,说不定还能在史上被记上一笔。这对于一个一直平凡无为的我来说,是何等之大的诱惑?只是,面对如此苍老的长者,我还是有点……下不了手…… 犹豫之间,白幻寅突然道:“辰儿,认输吧,你打不过他的。” 我皱了皱眉,我居然不是这个行动迟缓的老头的对手?白幻寅不会是眼睛出毛病了吧?以他这个样子,我三招便能置他于死地,他凭什么能够打败我?我不悦,“何以见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别看他一副快死的样子,其实不然。他的内力极其深厚,即使我作为灵体,也能感到他血脉中流动的强烈内息。” 我撇撇嘴,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那么小看我,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你还是我媳妇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把别人捧上天,说得我无地自容。方才怜惜老者的心情全无,我就是要让白幻寅看看,我也是很厉害的! 我微笑地看向黄老庄主,极尽卑谦道:“前辈,您年事已高,还是先保重身子吧。” 他眼神尖锐,道:“无事。” “只是我这样与你比试,恐怕会遭人闲话。” 他半眯着眼睛,俨然道:“谁敢说闲话?有我在你还怕那些流言蜚语?” 我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失礼了。” 白幻寅面露愠色,声音低沉道:“你居然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我对他笑得暧昧,“你应该要对我有信心呀。待我露一手给你看看。”他虽有不悦,但也不再多说,似乎默认了我的行为,我不禁有点小开心。 我与黄庄主站在擂台上对峙良久,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打算。炽热的日光炙烤着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我的衣服早已浸满汗水,一颗颗汗珠从额头沿着脸颊滑落。我握着从虞清那抢来的宝剑,神经高度紧张,生怕一个走神,就让黄庄主占了先机。 起初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人,但经过白幻寅的提点,我还是多少对他心生警惕。长时间的对峙,我已经脸上发热,脑袋发晕,有点中暑的倾向,喘气的频率相较之前明显增大。但外界对他却似乎毫无影响,他仍旧平静地站在原处,不动分毫,额头连一点湿润都看不出来。在气势上,我显然已经输了大半。 台下的围观者基本都是些武学的门外汉,顶着烈日看着台上的人无动于衷,显然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故有些等的不耐烦的百姓开始叫道:“快动手啊!愣着做什么?!打啊!打啊!”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惹得我心烦,也不打算继续同黄庄主耗下去,提起剑就向他击去。 我对我的剑法一直颇有自信,虽谈不上每次出招都能击中目标,但至少也会打乱对手的阵脚,对其造成一定困扰。然而今次情况却截然不同,就在剑端将要刺入黄庄主的脑门之时,他微微偏头,我刺了个空。我也不慌,立刻调整剑锋,横向瞄准他的脖颈袭去,他只轻轻弯下腰,角度恰到好处,剑身紧贴着他的衣服擦过,他依旧毫发无伤。 我不禁有些错愕,在如此快的剑速下,他竟能清晰地看出我的剑路,并以最准确的姿势躲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来我确实低估了他的实力,我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他弯腰、侧身、偏头,轻松避过我所有的攻击。 多次下来都没有收到成效,我知道我需要调整战略,便持剑向后退几步,再次回到之前的对峙状态。正在这时,我惊奇的发现,他在避过我所有袭击的前提下,竟然没有挪动半步距离!他仍一副安如泰山之势站在最初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我! 太可怕了,顿时我脑中形成了这样的意识。我几乎用了七成的功力与他比试,而以此时的情况来看,他恐怕连一成的气力都没有使上,若方才他稍微借机还手,我现在恐怕已经遍体鳞伤了。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听白幻寅的话,真是自作孽。 我偷偷看了眼负手立在台前的白幻寅,依旧风华绝代,乌黑的长发犹如流动的黑墨,纯正而又充满灵动。他一脸调笑之态注视着我,眼睛弯得像一轮明月。我怒,瞪大双眼恶狠狠地警告他。他抬起修长而又白皙的右手,轻轻遮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滑落,细长的手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有那么好笑吗?你至于笑成这样吗?笑也就笑了,我干嘛还要诱惑我?万一我真输了,你赔偿我损失啊?我极度不满的在心中不停腹诽。 像是看出了我的分心,黄庄主低沉的声音由远处渐渐传入我耳中,“不知公子是否还打算继续比下去?” “啊?”我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待我回过神,发现方才那句阴阳顿挫的声音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难怪台下的气氛突然又变得热闹起来。我尴尬地干咳一声,“黄庄主果然武功了得,看来我该认真对待了。” 黄庄主惊奇,“哦?原来公子并未与老夫认真,老夫还道你就只有这点水平。”台下又是一阵哄闹。 我黑着脸看向他,让你几分,你就想要猪飞天了?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大度之人,想不到也是锱铢必较,我不就是把你心爱的徒弟打下台而已,你至于这样在众人面前挖苦我么?我也不打算再与他多说,提剑击去。 对于他不动半步便能接下我所有招数,我还是有些许耿耿于怀,所以我这次的目的变得特别单纯,我就是要让他动!不再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而是对准了他的大腿及脚踝,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手法用来对付一个老人,着实是有些卑鄙。不过,我也从未说过我是正义的化身。 姓黄的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愿动脚,他挑起权杖,抵住我的剑击。不过让他动手也不错,我继续维持这样的攻势,并不断加快剑速,姓黄的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与我如此僵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动作明显慢了不说,力道也降了不止一点。我邪笑着想,对付这样的人,果然持久战再合适不过。看着姓黄的杵着权杖半跪在擂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再次提剑攻去,胜利的笑容浮现脸庞。胜负马上就要分晓,虽对这位庄主有些愧疚,不过这是比试,没人会因为你年过花甲而自甘落败,况且你我素不相识,我更没有让你的必要。不过比试结束后的慰问还是需要的。 眼看姓黄的即将倒地不起,我一鼓作气,打算一举夺得此局的胜利。我飞身跃起,凌空施展幻影剑法,不过所使用的并非幻雨剑,效果自然不佳,但要令姓黄的失去战斗力已绰绰有余。电光火花之间,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姓黄的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内力汇入权杖之内,不待我思考,他大喝一声,所有的真气一并朝我袭来! 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回避这一招,即使有性命之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挥剑欲劈开气流中心,减小杀伤力。不料剑身刚刚碰到那股气流,立刻碎成铁片,我甩掉独留下的剑柄。迅速凝气,想以气抵消他的回击。 气流相接之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慌乱地用袖摆遮住脸,同时想借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我从没想过我的内力会如此之弱,仅眨眼的功夫,我制造出的气流球就被姓黄的强大气流完全吞噬了。虽逃离了一小段距离,但我还是重重地承受了这一击。 充满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猛地从我口中喷出,随着被打出去几丈远的我划出一条美丽而又残忍的弧线,通红的擂台上洒下点点血花。倒地之时,剧烈的身体撞击让我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身体就像被重组一样,拉扯着我每个痛觉神经。 白幻寅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担心与恐惧之色渐渐占据他的面容。也顾不上曾经与我的约法三章,直接从擂台的另一头飞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把我抱起来,却抱了个空,他怔了怔,惨淡一笑,静静地注视着我,看不出情绪。良久,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回去吧。” 我脑子嗡嗡作响,痛苦地趴在擂台上挣扎,全身叫嚣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然而白幻寅的话却犹如当头棒喝,让这钻心的疼痛迅速蔓延。连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只是让我回去,承认了我的失败,承认我不如他,冷漠的态度如同一切与你无关一般。这就是你的喜欢么?还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么?懦弱地倒在这里无病□□,满心渴望得到白幻寅的关怀,我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呢。 远处,姓黄的状态明显恢复了很多。半眯着眼,有意无意地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本以为遇到了个武林高手,想不到只是虚有其表。若不是清儿前些日子受伤尚未痊愈,今日你怎可能会占有先机?”说着他摇摇头,拉开脚步准备离去。 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中涌出,虽我一直不曾认真习武,但也没有差到可以任人评头论足的地步。我勉强撑起身体,言语间充满尖酸与刻薄,“黄庄主何必要为那个不成才的弟子辩护呢?败了便是败了,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结果的。” 姓黄的瞪大眼,凶狠的目光剜向我,“萧雨辰,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冷笑道:“黄老前辈,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您。趁着最后的机会,好生和您那不争气的徒儿告个别吧,往后可别怪我亏待了您。” ☆、18武林大会(五) 姓黄的大怒,“你竟然敢口出狂言!”他愤恨地用权杖猛击擂台,擂台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犹如龟裂的土地。 我咂咂嘴,继续不怕死道:“黄庄主,您心中有气也不必拿擂台发火呀。您看看,毁了这擂台,易掌门还得掏银子维修,不仅如此,也耽误了大家的比试。黄庄主,真是白给您活到这把年纪,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明白。” “辰儿,快跟我走!不要再闹下去了!”白幻寅突然恼怒道。“你当真打算在这里丢了性命?!为了逞一时之快,这值得吗?” 我白了他一眼,“谁说我会死?我有那么窝囊吗?你究竟把我看轻到什么地步?”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自嘲一笑,正打算与姓黄的交手之时,白幻寅微略带忧伤的声音穿入我耳膜,“我只是不想再次看着你受伤。” 我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方才的怨气去了大半,也没再与白幻寅多说。继续同姓黄的磨蹭道:“黄庄主,您怎么还不动手呀?我都等急了,之前不是见您挺厉害的么?”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姓黄的被我气得胡子眉毛都飞到一块儿去了。他恨声道:“既然你等急了为何不上呢?果然也是一个怕死之徒!” 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我不禁笑弯了眼,“黄庄主,您当我是白痴呀。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怎会再飞蛾扑火呢?口口声声嚷着要我的命,到现在都不有所行动,您是行动不便吧?”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又变,我满意地继续笑道:“难怪您一直都站在原地不动,上擂台也是慢慢走上来的,若您真以这种速度向我攻来,恐怕所有的优势都倒向我这边了吧?”顿了顿,我还不忘加上句特气人的话,“连走路都有困难,内力好有什么用?” 终于,再好的忍耐力也会有爆发的时候,姓黄的浑然不顾自己蹒跚的脚步,一边释放那强大的内力,一边向我挪步。我不禁惊叹道:“原来黄庄主还能有这般速度,在下真是佩服。” 顿时,他的怒气更甚,也不等挪到我面前,直接向我挥杖,我轻轻跃起,轻松躲过。但这一动,拉扯伤口的疼痛还是让我倒吸口凉气。死撑着移动步伐,一次又一次躲避他越来越疯狂的攻击。台下的百姓早已远离擂台,站在远处观望,而我低头看看脚下,哪里还有什么擂台?全是一片废墟!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果然是玩过火了么? 见我逃得如此之快,而自己也着实追得辛苦,姓黄的大吼道:“有种你别跑!” 我再次全身冒冷汗,这该是一个堂堂大庄主说出的话么?这语调和市井中的流氓强盗有何区别?我扫了一眼他的徒弟们,毫无意外的每个人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师父。不过这老头除了行动缓慢一点,倒还挺精神的。 烈日渐渐散去它灼人的温度,点点橙红晕染天边的云朵,一道道金边轮廓悠远闪亮,衬着归巢的鸟儿,回家的百姓。 擂台前冷清了许多,仍驻足观看的恐怕大多都是武林中人,少了喧闹的人群,比武就显得异常正式。我与姓黄的依旧处于僵持状态,过了几个时辰,他的内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更胜,我不得不惊叹他那深不见底的内功修为。 本打算在他内力耗尽之时给他致命一击,夺取此局胜利,不过照此情形,等到深夜也不会有机会。现在姓黄的怒气差不多已经消了大半,比起方才胡乱释放内力,他明显变得十分谨慎,我想要得手也越发困难。虽然我考虑过再次让他火冒三丈,但能说的话我已经说没了,而他的忍耐力也在提升,依靠嘴上功夫,显然不是上策。 思量再三,我的手握上了缠在腰间的幻雨剑的剑柄。曾经从未把幻雨剑用于与人较量,每天都对着无动于衷的大树挥剑练习,它的真正威力我并未见过,不如就趁此机会长长见识吧。至于白幻寅之前的交待,这也算得上是迫不得已吧? 姓黄的虽冷静了许多,但也不再处于原地等待的状态,只要找到空隙便会毫不犹豫地向我进攻。摸清了他的攻击路数,我故意在靠近他之时放出一个空当,他挥杖注力,直击我要害,当然,那只是他以为。 我的身体重心本就不在他跟前,而是在他身侧,他这一击,我偏偏脑袋便能躲过。姓黄的权杖还来不及收回,我已闪身到了他的侧面,我暗笑,他果然中计了。不待他转身与我对峙,我已迅速抽出幻雨剑,流畅地使出幻影剑法!剑身如柔软的闪着银白光芒的毒蛇一般,张开獠牙,猛地扑向姓黄的! 白幻寅曾说过,幻影剑法的精髓是以速度取胜,加之其柔软的剑身,想要在分神时看清它的剑路,并加以回击,犹如登天。 果不其然,姓黄的几乎在毫无意识地情况下被毒蛇缠上,无从挣扎。 我的心中窜起一股洋洋得意,可却高兴了还没一秒,我就完全愣住了,之前的喜悦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无边的恐惧。仅是一瞬间,姓黄的就已倒在血泊之中,汩汩的血水如同泉水一般无止境地从一道道血口子中涌出,他全身不停地抽搐着,眼睛瞪得翻了白眼,空洞无光,俨然一副垂死之态。 殷红的血水顺着幻雨剑剑身上清晰的纹路缓缓流淌着,微薄的剑身也因此透出暗红,明亮的银色与此交相掩映,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却又令人迷醉于其中,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我呆呆地注视着一直在滴血的幻雨剑,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直到虞清他们慌乱地跑上台,大声呼喊“师父”,我才麻木地转头看向突然增加的那几个人。姓黄的很快就被他的弟子抬了下去,留下虞清一人愤怒地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一张脸因为怒火而变得扭曲,“咯咯”的磨牙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他抓住我的领口,两眼冒火地向我吼道:“你这个人渣!我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 我被他摇得左右晃动,头晕眼花,但却无力挣扎。我杀了人……还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结束一个花甲老人的生命……这双手上沾满肮脏的鲜血……我怎么就会杀了他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人,不想……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罪人……犯了天大的罪孽……我颓然地倒坐在地上,脸死死地埋在手掌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再没人性,也不能杀人啊!! 虞清几次拉我都没有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他涨红的双眼瞪得老大,不停地眨,似要把眼眶里湾着的那滩泪给眨回去,然而,眼泪最终还是如绝提般涌了出来。他也倒坐下来,弓着脊背,头磕在地面上,双肘杵在两侧,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声音悲怆凄彻,响彻苍穹。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形形□□的人,台下虽没有乱成一锅粥,却个个面露警惕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我已成为他们心中的危险人物。偶尔有几个不明事理的人见此情形,惊呼道:“他是谁?好厉害!他是怎么办到的?我好想拜他为师!”当然,这些人被冷眼相待也毫无自觉。 此时,易雄天的眉毛都快拧成了川字,他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周围的裁判时不时看看他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幻寅显然是最先从这件事中回过神的人,他迅速跑到我跟前,几乎是用最大的音量对我吼道:“别伤感了,快走!” 我木讷地抬起眼看着他,眼前的白幻寅变了,无论何时,他总是镇定自若,绝美的脸庞惊不起一丝波澜。然而,此时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他想拉我,却无能为力,故一直在催促,害怕耽误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渐渐的,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清晰。就是他,就是他教会了我如此惨无人道的邪功!就是他让我走进草菅人命的泥塘!是他毁了我本来的人生!……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与他断绝所有往来,从此互不干涉?还是让他的灵体灰飞烟灭,来满足我的报复心理?呵呵呵……我做不到,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虽然平时我嚣张拔扈惯了,面对很多事都有一种大无畏精神,但实际上,我只是为了掩饰我懦弱的灵魂,让人看不出我的破绽,亦不会有人能奈何得了我。人在很多时候,表面上越是无所畏惧,内心里则越发弱不经风。 我怪白幻寅,但我绝不会把他怎么样,因为我贪恋他,他的所有,一切。同样,对于杀人之事,我害怕,恐惧,我可以骂他全家去死,可以说我□□你全家,但,真要我做,我没那个胆,我提不起那口气。所以,我更愿意旁观别人杀人,来满足我内心扭曲的愿望。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大言不惭之人。真碰上了事,我根本无从招架。 正在我伤春悲秋之时,一道黑影忽然闪过,轻轻落在擂台中央,冰冷的气息让我不禁浑身一颤,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项麒随意抖了抖黑丝长袍,拭去衣角不经意间沾上的落叶,神情肃穆不容置辩,清冷的声音响起,“萧公子,可愿同我比试?” 我没多想,忙摇摇头。经过方才之事,我早已把名望、受人敬仰抛之脑后,现在我唯一想做的便是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想要与众不同、出人头地,需要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承受不起。我就是胆小,我更加懦弱,此时,我只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擂台上,只是一个平凡的看客。 项麒继续道:“萧公子,你年纪轻轻便战胜了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确是一个武学奇才。都已走到这步,却想夹着尾巴逃走,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强装镇定,打着哈哈道:“不可惜,不可惜。我素来目光短浅,满足了,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雨辰的武功为什么会这么高强呢?按理来说他只修炼了几个月而已,为毛造诣会高过一名老前辈呢~?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卷分解~~哈哈~ ☆、19争执 项麒微微皱了皱眉,声音坚定而不容反抗,“萧雨辰,无论你是否愿意,我要同你一较高下。” 见此气势,我连跪下向他磕头大呼“吾皇万岁”的冲动都有了,而“小人遵命”也差点脱口而出。白幻寅已经有些不耐烦,隐约可从他的眼中看出怒火,他声音没了平时的温柔,“萧雨辰!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真打算同他比试?你就这么想死,赶着投胎?!” 上次我没听白幻寅的话,犯了这么一个大错,他显然已是不满,若我这次再忤逆他,恐怕我也小命不保。我不再理会项麒,闷着头想往台下跳。 不料项麒一闪身形,挡住了我的去路。他冷眼看向我,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敢无视于我,你是第一人。” 面对两个站在怒气爆发边缘的人,我心中叫苦不迭,暗自祈祷我死后能留我一个全尸。我提了几口气,无赖一般地对项麒道:“大会规矩,一旦杀了人,便会被取消资格。方才我错手误伤一人,怎还能与您比试?” “无事,我们退下擂台,私下比试便可。” 私下比试,我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却无人替我收尸了。我道:“今日我还有事,不如我们改日再做商讨。”说着便匆匆忙忙想找个空隙逃走。 无奈,项麒怎会是一个轻易妥协之人?他不留缝隙地堵住我的去路,见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终于松了口,“不比也可,但你要老实告诉我你的武功是何人所教,还有你手中的剑来自何处?” 我如获大赦,连忙道:“武功是我一个已故朋友所教,至于这把剑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是我无意间在我家树下挖到的。” 项麒静静看了我半晌,挑起手中的细剑,异常决绝地向我刺来,“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肯说实话的。” 我大惊,还来不及举剑回击,便以本能地抱头蹲下。料想是死定了,不禁感到一丝悲凉,和白幻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居然什么也没干,真是可惜了。不过若我死了,我们是否真能做一对孤魂野鬼,逍遥于世?我也是佩服自己的脑子,临死前还在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然而,预期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我诧异地微微抬起脑袋。一名身着淡蓝衣裙的娥娜女子挡在我身前,乌黑的秀发同样用淡蓝的丝带挽起,背影端庄而又成熟。她手中的细长银丝抵在项麒的剑锋上,柔韧而又不失力量。自古英雄救美,今日却是美女救英雄,不,应该是仙女下凡,予我性命。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全,但眼前的形势不得不让我收起大男子主义。 项麒冷冷地看着她,收回手中的细剑,道:“不知紫胭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紫胭轻轻摆动了下手腕,银丝便消失无踪,她微微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都已拒绝于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我只是看不过去罢了,不如让我做你的对手如何?” 项麒冷哼一声,“若冰阁向来两袖清风,不问世事,善于隐匿行踪,今日怎可能会为了一区区小事而暴露踪迹。况且还是你这位名满江湖的若冰阁阁主紫胭姑娘呢?”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她说着,又看向我,“这位公子,难道你还不打算离去?莫非真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我顿时如梦初醒,忙着看美人都忘了正事。我连声道谢,一溜烟便闪下擂台,混入人群。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不过依那情形,他两要打起来的可能性很低,毕竟项麒是冲我而来,他又冷得要命,对紫胭更是毫无兴趣。 我走在路上暗自思忖着,只有想着点事儿,才能让我暂时逃离杀人的梦魇。从此次武林大会来看,白幻寅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他教给我的武功居然能战胜十大武林高手之一,还有很多他并未教于我,若是他亲自上阵,想必天下第一不在话下。再者,我与紫胭素不相识,她为何会出手帮我?一时兴起的借口显然说不通。最后,在我用普通利剑打败众多挑战者时,得到的是赞赏与肯定。但为何当他们见到幻雨剑时,神色却变了那么多?易雄天显然对此最为纠结,那把剑中到底藏有什么玄机? “辰儿,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吧。明耀山庄你恐怕是回不去了,今晚你要尽快离开此地。”白幻寅的话语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解道:“即使我错手误杀了一人,但没有亡命天涯的必要吧?况且易雄天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为此事对我赶尽杀决吧。” 白幻寅犹豫半晌,才慢慢道:“虽然我的记忆仍未恢复,但若我没有推断错误,你此时的处境应该很危险,易雄天更加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微微错愕,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湖上传言,武功登封造极的魔教教主最宠爱的男宠名曰萧雨辰。而你的姓名也为萧雨辰,你当真认为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项麒针对你,紫胭护着你,恐怕他们知你真实身份,那幻雨剑或许就是一个信物。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真就从未见过那教主?” 我一时愣了神,我一直觉得我就是我,即便我与那恶棍同名,但我仍是那个偶尔使坏却没有坏心眼的萧雨辰。我走我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各走各的,互不冒犯。但此时,白幻寅却告诉我,我很有可能便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萧雨辰,我不禁心寒,我不想成为被世人唾弃之人,更不想要活在别人的阴影里。良久,我无所适从道:“一年前,我莫名失了记忆,上辈子我做过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我醒来之后,有人把我送到我惠州的住所,并告诉我我名叫萧雨辰,随后便消失无踪。我也没多想,就这样过到现在……” 又是长久的沉默,白幻寅却突然如释重负般道:“不过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不知我为何会知道幻雨剑的下落,也从未料想过我所创的武功竟有那般威力。当初不让你随意使用,看来是明智之举。相信你也看出我并不简单,或许我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魔头,冷宁教主。” 我瞪大双眼看着他,真是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了!虽然曾经柳惠生多次告诉我,我所描述的特征十分符合冷宁教主,但我却始终不愿把白幻寅同他画上等号。白幻寅性格虽有古怪,但绝不会是嗜血如命之人,即使现在他亲口说了出来,我仍不愿去相信。我表情沉重地看向他,我真的做不到像他那样轻松,仿佛一切都无关紧要。 不知是不是我表情太过扭曲,白幻寅竟看着我轻笑出声。“不知道你又想去了何处,但你可有想过,生前你是我最宠爱的男宠,我变成灵体后又只有你能看见我,不觉得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吗?不觉得我们是被月老的红线紧紧绑住的两人吗?” 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我释然,甚至连一点喜悦都没有,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这样的命中注定我宁可不要。男宠萧雨辰太坏,简直是心和骨头都是黑的,一想到曾经我是这样的人,我只觉得恶心……” 白幻寅一只手搭住了我的肩,回眸笑道:“曾经我不也是一个大坏蛋么?名声比萧雨辰还臭,你现在觉得我恶心吗?” “没有!”我抬起头看向他,想都没想就直接道:“无论怎样,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最完美的。我不在乎你做过什么,因为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白幻寅:“这不结了。辰儿,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不曾离开过你,说明我不介意你的品性,为人,只是单纯地喜欢和你这个人在一起。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你无力改变,所以你没必要纠结,今后你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自己,弥补曾经的过错,懂吗?” 我沉默良久,最终恍然地点点头,但仍有些不死心道:“你的估计会不会出了差错?其实我们与那魔头根本就毫无关系。” 白幻寅点头,“当然可能,这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想,目的是要提醒你,今后的调查方向可以往冷宁教主这边着手。” 虽然很不愿接受这样的猜想,但白幻寅的话我还是听进了心里,不要被过去所折磨,要把目光放在将来。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把心中的苦闷排走,又抬眼看向白幻寅,美得不像人,更像是天边的仙子,他处事不惊,永远都那般从容不迫,虽初次见面时我把他当做了女人,但仔细看来,他比女人生的更加英气勃发,眉宇间有的不是苦情,而是一股傲气,视万物如鼠蚁的傲气。像他这样活得潇洒不羁的人,或许才是我真正喜欢之人。情绪逐渐平缓下来,我看了看白幻寅,故作抱怨道:“谁是你的男宠?你觉得我像男宠吗?” 白幻寅幽黑的眼睛顿时弯成月牙,柔声道:“恩,不像,我像。” “这还差不多。”顿了顿,我又道:“走了,再耽误下去易雄天该追来了。” “等等。”白幻寅忽然叫住我,问:“你可喜欢现在的生活?就像这样,只有你我,没有江湖,没有仇杀。” 我道:“废话,老子当然是喜欢的,天天瞧美人,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白幻寅笑了,笑得很好看,“既然喜欢这样的日子,不如待我找回肉身,我们不再去理会江湖、教派,隐居桃源,逍遥度日,就我们两人,你说可好?” 我顿时心神荡漾,那我以后不是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吗?我心情大好,豪爽道:“好!” ☆、20暗算 透着微黄亮光的月亮挂在枝头,清风拂地,惹起落叶飞舞。一盏盏灯笼悬在屋檐,照亮一方土地。酒肆中欢歌四起,觥筹交错,举酒属客,好一派热闹景象。束发的孩童拿着彩色风车与我擦肩而过,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果然是个繁华之都,到了夜晚都如此热闹非凡。本想多留几日,以求尽兴,怎料却出了这般差池。虽心中觉得可惜,但现在唯有迅速解决食物问题,然后抓紧时间上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否则丢了小命,以后哪还有机会游山玩水。 我随意找了街边一家较为清静的饭馆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讨了碗清茶,便与白幻寅开始讨论行程。依白幻寅的推断,项麒和紫胭最有可能知道他肉身的下落,毕竟他们对萧雨辰的认识,不仅仅只停留于传说,甚至可能亲眼见过其真实样貌,由此可见,项麒、紫胭和白幻寅的关系非同一般。项麒生性冷漠,还想取我性命,想必和白幻寅有些过节。至于紫胭,温柔又美丽,于无形中帮我。虽有两人可能掌握我所想的线索,但思量下来,我能找的只有紫胭一人。 紫胭行踪飘忽不定,要想寻得其人,莫过于海底捞针,我不禁头疼,挠了挠脑袋,又抓起一只碗,倒满清茶,仰头一口喝下。我暗自唉叹,要不是我和白幻寅有点那什么什么关系,鬼才会去趟这潭浑水。 小二把饭菜端上桌,我晃了晃头,暂时让脑袋处于放空状态,大口大口地解决桌上的美食,那些事情就随缘吧,大不了我就和一个灵体过一辈子!咀嚼间,我手里的动作突然一僵,一股强烈的困意猛然袭来,身体里的气力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脑袋如同灌了铁一般,沉重无比。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我又被人下药了!趁着脑袋还算清醒,我连忙起身,想尽快离开此处。 不料,我刚跨出一步,便失重般倒在地上,一层薄薄的细雾慢慢晕染我的眼底,使我的周围变得模糊不清。白幻寅绝美的脸庞在我的眼前晃个不停,但隔着层雾,我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很着急。不一会儿,一个人走到了我跟前,我眨了几次眼,才努力看清了那人,是项麟,项麟壮实的身体弯下一半,一张大嘴咧得很开,我于意识模糊间隐约听到他对我说:“跟了你大半个晚上,到现在才等到时机,我也真是不容易啊”说完又对手下命令道:“带回去。”而我也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一连咳嗽几声,我才艰难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我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个地牢,四周漆黑无光,只能靠火把照明,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刑具立于有些发霉的木架上,偶尔能看到几只蝙蝠一闪而过,藏于屋顶,而黑又大的蜘蛛却甚是嚣张,从左往右拉丝织网,毫无顾及地扩张自己的领地。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粗重的铁链钳制住,挂在墙上,呈大字形,衣服渗着血,嘴角处也不停有液体流出。 我动了动手脚,叫嚣的疼痛让我不禁倒吸口凉气,似乎是药效还未过,我全身无力,运不起半点内力。白幻寅就在我身旁,额头多了几道皱纹,我知道他心里紧张,但他仍旧柔声道:“辰儿,你别乱动。”心安了一半,我轻轻把头靠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闭起双眼,却没有留意到白幻寅红肿的眼角。 “嘿,才醒了又昏过去,这小子找死啊!”说着又是一盆冷水扑面而来。 我呛了口水,又连声咳嗽。再次睁开眼,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排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见我醒了,他们脸上浮现出笑容,更有人拿着皮鞭蹦到我跟前,威胁道:“快从实招来,不然我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 我白了他一眼,说话没头没尾,你让我招什么?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我就不信他真能要了我的命。眼皮刚刚合上,一阵疼痛从腰间传来,小厮手中的皮鞭狠狠地在我身上抽了三下,才停手,“你小子胆子真大!竟然敢无视我?!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不行!”说着,粗重的皮鞭又一次无情落下。 白幻寅急忙护住我,但毫无意外的,鞭子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在我脸上,似划开一道口子,很疼。我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小厮,道:“信不信老子逃出去后要了你的命!?” 那小厮的脸顿时扭曲了形状,回瞪着我,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来,骂道:“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你根本就不会有出去的机会!你就滚去地府见阎王吧!” 白幻寅仍旧死死地抱着我,虽然他的存在起不到任何作用,“辰儿,不要说话,不要再激怒他了。”他动了动身体,黑色的深眸静静地注视着我,纤细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满是心疼与怜惜,“辰儿,疼吗……?” 我看他这样,心中的疼竟比身上的伤口疼上百倍。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没事,我皮厚,嘿嘿,过两天就会恢复的,保证连疤都不会留下。”白幻寅叹了口气,再次把我搂进怀中,我偏偏脑袋就能看到他披散的长发,遮住半边脸颊,略凌乱,却又异常迷人,我闭上眼,不禁觉得,若真这样死了,未尝不可。 那小厮满脸不耐烦的表情,见我一人自言自语,更是懊恼,又想挥鞭,却被旁边的另一名小厮制止了。他对那小厮耳语道:“你若再这样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到时我们该怎么和掌门交代?” 幸亏我耳朵好,他们说的声音再小,我还是听了个大概,我笑道:“居然是受掌门所托,你们家掌门就不怕亏心事做多了,遭人报复吗?不过这个掌门也真是胆小如鼠,明着不敢动我,只能用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卑鄙招数,跟我说说谁这么窝囊,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果然暴脾气、不懂察言观色之人注定只能尾随人后,永远做一只随时可能被人踢走的小狗。那小厮马上就暴怒道:“你居然敢这么说项掌门!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嘿,项掌门,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项麟,项麒想要我的命,哪里用得着如此偷偷摸摸?我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那个猩猩掌门。不过你若擅自把我碎尸万段了,猩猩掌门应该会让你陪葬吧?你比我清楚他的性子,为了一时之气,丢了性命,值吗?” 小厮眼睛瞪得老圆,两颗黑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了,还有那磨牙声,“咯唧咯唧”一阵一阵的,听得连我都难受。他愤怒地把皮鞭砸在一旁,道:“我自会有办法让掌门亲手要了你的命!” 白幻寅看了我半晌,笑吟吟道:“辰儿,你真坏。” 我咧嘴一笑,哪有被人折磨的样子?倒像是乐在其中。我心中仍有不甘,又对着那有气无处发的小厮道:“枕边风吹得好,平步青云万人之上固然容易,倘若吹得不好,恐怕想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会变成奢望。你现在年轻,项麟可以宠你,但待你人老珠黄之时,你确定项麟会对你始终不变?倒贴他的人数不胜数,他怎会在意你这一个?你不过是项麟众多娈童中运气较好的一个罢了。趁着年轻还是快些计划如何讨好你的项掌门,不要花心思来同我这个路人怄气了。”顿了顿,我又说:“现在你见到我一定很不爽吧?不如早些把我放了,你也乐得清静,对吧?” 小厮面色铁青,随意抓起一样刑具就朝我扔来,所幸他只是一时怒起,扔得毫无准性可言,我微微偏了偏脑袋,就见那把三叉戟砸在墙面,随即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又继续调侃道:“啧啧,准头那么差,你怎么要人命?别在这费神了,还是保存好体力,好好服侍你家项掌门才是头等大事。” 此时,小厮已经完全处于暴走状态,红着眼嚷着要我的命,让我哭着向他求饶。周围的侍者见状,连忙拉住他,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把他拖出了地牢。耳边清净了许多,我索性把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稍微有点权力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小厮无所适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闷声站在一旁,看守我。 白幻寅轻轻放下环绕我的手臂,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心说,他不会又怪我不听他的话,非要和那小厮作对吧?他微微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但我还没来得及听清,一个洪亮而又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恰好掩盖了他的话语,“好你个萧雨辰,居然敢把我的烨儿气成那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项麟带着大帮手下大步走了进来,威严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不过就如柳惠生所说,他也就只有气势上能够唬唬人,实际就是一个纸老虎。即便我生处险境,我也不怕他,吹了吹额前凌乱的散发,道:“我只是帮他详尽分析了下他的前景而已,要怪只能怪他承受能力不好,与我何干?真是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项麟的忍耐力显然高出那小厮几个境界,他也不生气,反倒说:“我听说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气势汹汹来找你,你以为就是为了那区区小厮之事?” “堂堂掌门怎会为了一个小厮而断自己的名声,你是想让我招供吧?” 项麟的浓眉一挑,眼中含笑,“萧雨辰,你确实聪明,但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还是早些招了罢。” 我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您亲爱的烨儿只顾着拷打我,说话只说一半,让我招什么也没有说清楚,而您也不告诉我个实情,您当我是天上的仙人,能读懂你们的思想?” 项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萧雨辰,你这嘴巴倒挺厉害的,对我胃口。不如……今后就跟着我吧,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停更: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会断更,坚持至少隔日更,可是现在我居然要食言了,心情其实很是复杂。。。感觉像是欺骗了大家。。。对不起大家。。最近这两天我的状态非常不好,卡文严重,然后修前面的部分也修得很崩溃,最重要的是,下周就考试了,我很多知识都不晓得,压力好大,一天忙着复习,又要码字修文,感觉时间完全不够用,脑袋也被自己强迫得很疼。。。我真心hold不住这个节奏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先好好考完试了,再来继续这篇文。。。所以,我决定停更一周,期间或许会来修改一下前文,但不会再有后面的更新,对此,我非常抱歉,对不起。 我知道这次我好坑,如果有朋友觉得跟着我这个坑货,前路遥遥无期,不妨把这文收藏了,等完结的时候再看,这样也就有点保障,再次,希望大家理解,谢谢!~~o(≈gt_≈lt)o ~~ ☆、21折磨 不是因为我被五花大绑,我还真想掏掏耳朵,以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丑啦吧叽的,还赶不上白幻寅一根脚趾头,就凭你那尊容,我能看得上?也不撒泡尿给自己照照,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当然,这话我没敢说,毕竟小命还捏人手里的,于是我笑道:“项掌门就不要同我开玩笑了,你怎会舍得让你的烨儿屈于我之下呢?你要我招什么,还是快些告诉我吧,能招我一定招,毕竟被这样绑着也不舒服,对吧?” “你看我像是会随意开玩笑之人吗?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突转话锋道:“希望你识相点,老实交代《鬼影七幻》的下落,否则,就算是我看上的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眨了眨眼,茫然,再次眨了眨眼,还是一片迷茫,“那是什么东西?” 项麟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脸一僵,方才的笑容全无,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全身透出一股戾气。“萧雨辰,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是你高估了你的表演技术还是低估了我的智商?” “我真的从来没有听过那种东西。”这次我说的可真是百分之百的大实话,怎么莫名其妙就冒出了个这种东西?而且我还是为此被抓,真是被雷劈的概率都没有这么大啊!人都说江湖险恶,当初我还不信,现在,老子终于信了,合着你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就随意抓个人来审问,完全无视江湖秩序。 项麟冷哼一声,“萧雨辰,明眼人都得看出来,你就是冷宁教主的男宠,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至尊武功秘籍的下落?” 看来此次武林大会真的暴露了我的身份,我不禁哀叹,早知有这样的结果,杀了你我也不会去参加那个破大会。我看了看白幻寅,那不是你的秘籍么,你应该知道在什么地方吧?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抚上轮廓分明的下颚,沉思片刻,轻轻摇摇头。我心中一阵失落,或许我注定要客死他乡了。 “我真不知道那东西。况且若我知道,定会已经得其真传,怎可能会沦落至此?” 项麟:“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眼看项麟拿着一块被烈火烧得通红的铁块向我靠近,我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这也太残忍了吧……我灵机一动,连忙道:“你如此伤我,不怕冷宁教主灭了你全家吗?” 项麟丝毫不觉畏惧,反而笑得更加猖狂,“萧雨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忆症,冷宁教主早已消失无踪,怎会在意你这个区区男宠?说的好听点,他是还你自由,说的难听点,你不过是他的一枚弃子,爽够了,也就扔了。好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招不招?” 待我找回白幻寅的肉身,我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我很有骨气地白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招?” 钻心的疼痛瞬间侵蚀全身,项麟毫不留情地把那通红的铁块印在了我的腰间,铁块碰触衣物,发出嘶嘶的声响,随即是一股焦灼的味道,在我的鼻尖漫开。我强忍着疼痛,大气不出一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我额头滚落,咬紧的牙关几乎要碎裂,我扭动着腰,想要远离热源,一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击打着墙壁。很疼!简直疼得无法忍受!疼得想要去死!铁链碰撞的声音一遍遍撞击着我的耳膜,而腰间的疼痛,几乎让我窒息。 不知被这样反反复复折磨了多久,项麟才稍微停了停,皱眉看着我,咂舌道:“好好的皮肤被糟蹋得如此恐怖,我都为你感到可惜,你这是何必呢?” 我气喘吁吁地瞪着项麟,眼中充满了怒气,但已说不出任何一句可以消气的话语,喉咙干燥得几乎要烧起来,努力吞咽却分泌不出丝毫唾液。白幻寅之前疯了似的想为我解开锁链,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渐渐恢复平静,他脸色十分难看,让本来就白皙的脸庞现在简直是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几乎如死灰。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身上的烧痕,我看他那样,心里更加难过,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别看……别看。”那声音小的连蚊子叫都不如,白幻寅自然没有听到。虽然我一低头也能看到腰间一圈的烙印,但是我没那勇气,烧糊了的衣服粘在肉上,估计肉也熟了大半,血肉模糊的样子我想想都觉得恐怖,更别说去看了。 “喂……喂……”我竭尽全力地叫唤着。这是第一次,白幻寅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他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阴狠,但只是一瞬,我还来不及思考他究竟有何打算,他再次轻轻搂住我的脖颈,脑袋摩挲着我的脸颊,轻声道:“辰儿,你再忍忍,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说着便转身在地牢周围徘徊。 项麟坐在一边翘着腿休息,时不时逗弄一下他的宝贝烨儿,样子别提有多猥琐了。片刻后,他又摇晃着身子向我靠近,懒洋洋地扯着嗓门道:“萧雨辰,你只用说一句话便能救你自己,方才你不是很能说么,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惜字如金了呢?”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扭开脑袋不再看他,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项麟仰头,长长叹一口气,“你何必要逼我呢?”微微一顿,他又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思考,若你想通了,便告诉我《鬼影七幻》的下落,我也不会再为难你,若你铁了心想寻死,我不会再给你留情面。” “你不用……给我时间……思……考,现在就……给我一个……痛快吧……”我扯着嗓子,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 项麟顿时目光一沉,瞳孔紧缩,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罢,他从一个水桶中拿出了一条有三根手指粗的绳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绳索的纹路,若有所思道:“这条绳子泡在盐水里已有些时日,若用它在你的伤口上再添几道痕迹,那情形应该十分可怖吧?” 我根本懒得理他,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威胁我说出《鬼影七幻》的下落,可是我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横竖都是死,何必再同他废话。说来也真是凄凉,竟会为了这么一个莫名之物丧生,是不是上辈子我作孽太多了呢? 项麟见我无动于衷,卯足了劲儿朝我的腰间猛地挥鞭,鞭子落下,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牢房中瞬间荡开,引起回声阵阵,阴森森凄沥沥的。火烧般的疼痛瞬间从腰间蔓延至全身,我瞪大双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呜呜”地挣扎着,甜淡的血腥味从唇边缓缓在口中弥漫开来,那一瞬间,我真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项麟眉稍一挑,哟嚯一声,“想不到你小子这么能忍,看来我一直都轻看了你。”说着又是一鞭狠狠地挥下,紧接着不留任何间隙地挥下第二鞭!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视线也有些不清,隐约能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在我面前不停挥鞭,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呢?是做梦还是我已经麻木了呢?都无所谓了,好累,好想睡一会儿。 一直飘在眼前的红衣仙子,为何会如此紧张?难道不应该满心欢喜地迎接我上路么?恩,仔细一看,确实长得倾国倾城,能有此人结伴上路,也算是今世修来的福气吧。不过他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么悲伤,惹得大爷我不爽!我将去见玉皇大帝了,不要求你吹锣打鼓迎接我,好歹也要笑脸相迎啊!弄得好像我要把你家玉皇大帝占为己有似的,我像是那种人吗? 嘿、嘿,天仙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哭啊,我又不是故意要惹恼你的。我发誓一定不会勾引你家玉皇哥哥,眼睛红肿起来真的不好看耶。你看你看,脸颊上挂着泪痕多像个苦情人,你这么漂亮,不该如此自毁形象的。好好梳理梳理你的黑发吧,那么柔顺的秀发,怎能任它随意遮挡你若天仙般的面容呢? 你不要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呀,感觉要同我一起赴死一般!万一玉皇大帝怪罪起来,不让我入天庭,我该何去何从啊!算我求你行行好,给我一个笑脸吧,这样我上路也能安心点啊。……你怎么反倒越来越难过了呢?哇!不要抱我啊,我受不起的! 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呢?哎……算了,给你抱一抱吧,反正大爷我一直都很慷慨大度。唔……眼皮越来越沉了,不同你纠结了,我要歇息了…… 世界顿时清静了许多,吵嚷的声音也随风逝去,看来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归处…… “哗!” 一桶冰冷略带咸味的水突然从我的头顶冲刷至脚底,本已溃烂麻木的皮肤瞬间紧绷起来,浑身难以形容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眼睛完全不受我控制般猛地睁开,正好迎上项麟令人厌恶的嘴脸。我不禁在心中大骂,该死的贱人!敢破坏老子的美梦!看我不把你拖出去喂狗!说着就想动手打人,动了动,才意识到我被五花大绑在了墙上。 记忆如图画般一幅一幅从我脑中闪过,原来过了那么长时间,我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同项麟耗着。 “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容易便撒手人寰?”项麟把手中的木桶扔到一边,拿着一个弯钩向我缓缓靠近,“信不信我现在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这辈子都休想再习武!” 项麟的举动似乎真的激怒了白幻寅。他挡在我和项麟中间,怒气冲天,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惊的邪气,衣摆随着如墨般的长发在空中凌乱飞舞着,如来自阴间的厉鬼般,凶狠恶毒,所到之处,只有死,没有生!项麟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眼中充满了恐惧。我惊奇地看着白幻寅,按理来说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现世产生任何影响,为何项麟会感到后怕? 白幻寅一挥手臂,只见地牢的墙壁上猛地裂开一道道裂痕,细碎的石子稀疏落下,让这座本来就有些破败的地牢更是摇摇欲坠。项麟不明所以地对身后的小厮怒骂道:“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地方!?不怕房屋坍塌把自己的小命也弄丢了?!” 小厮们连忙下跪,不停掌嘴,“小的知错了,请掌门责罚。” 项麟扫了一眼不停晃动的石壁,笑道:“萧雨辰,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继续详谈了。”说罢就大步向我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考完试了,感觉轻松不少~ 本文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仍是两天一更~【原谅我是个没有存稿码字速度又慢的苦逼货。。t t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建议,前面的我还是修完后一次放上来好了~_ ☆、22获救 此时,估计白幻寅已经汇集了全身的内力,双眼布满血丝,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气流,就连项麟从他身边经过时也遭到不小的阻碍,不过项麟仗着自己皮糙肉厚,硬顶着头皮上,还是打破了白幻寅的阻碍,一步步向我逼近。正当白幻寅准备发力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项麟,住手。” 漆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依旧风华绝代,丝毫没有因为处于如此邋遢的环境中而沾染污渍,清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如同帝王审视群臣一般威严,毫无感情。项麒走到我跟前,不费吹灰之力便扯断了束缚着我的锁链。 “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项麟满脸愕然,三步跑到项麒的跟前,不解道。 项麒冷冷地看着他,“谁允许你动他了?” “武林大会时,大哥不是处处针对他么?最后让他跑了,我帮大哥把他追回来呀。况且这小子说不定就是那冷宁教主的男宠,没准还能从他口中得知《鬼影七幻》的下落……”项麒的目光越来越冷,项麟不禁缩了缩脑袋,收了声,大气不敢出一声,同方才的嚣张之势简直判若两人。 项麒透着寒光的眼睛慢慢转向我,微微皱眉,道:“你自己能回去吧。”听着像是询问的态度,但其意思再明显不过,让我自己想办法回去,他没空管我。 失去了支撑,我瞬间瘫倒在地,但我没有时间再为我的重伤哀号,我双手哆哆嗦嗦地撑在墙壁上,费尽了力气缓缓起身,又稍作停顿,稳了稳身子,才蹒跚地挪动脚步。项麒偏了偏身形,为我让出一条道。不知道项麒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前一刻还想置我于死地,现在又出手救我。不过既然他肯留我一命,我又何必与他较真呢? 白幻寅深深地看了眼项麒,便随我向外走。一路上,白幻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久久没有说出任何一个词语。 已近深夜,路上早已没了人影,寻思着找人帮忙的想法瞬间化为泡影。我躬着身子缓慢移动着,每迈出一步,仿佛都像要了我的命一般,越走越累,越累越没有斗志,腿一软,我倒在了路边。回头看看,发现已经远离了那个地牢,我索性平躺于地面,吹着冷风,仰望被万千星辰点缀的深蓝夜空。 白幻寅并肩与我躺下,半晌,他侧过身,轻声道:“辰儿,辰儿,辰儿……”随后轻轻抚上我的发丝,垂首一吻,眼中溢满怜惜。“辰儿,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这般苦楚。” 我一愣,扬起红肿的腮帮,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不苦不苦,我皮厚着呢,不出几天便能恢复。待我痊愈了,我一定会把项麟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求爷爷我饶他一条小贱命,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白幻寅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我,而后含笑道:“恩,辰儿的愿望,我自当全力支持才对。” 我眨吧着酸涩的眼睛,脑子转不停,又道:“那我再多留他几日,即便伤好了,我也暂且不同他计较。” “为何?” “先帮你寻得肉身,你回归罗刹教,统帅教众,力量比我强上百倍,到时不单是项麟吃不了兜着走,恐怕星云派也要惨遭灭门吧?” 白幻寅:“你就那么肯定我会为了你而兴师动众,挑起争端么?” “会。”我答得异常干脆,“第一,你方才答应我要帮我完成愿望,所以你定不会食言。第二,如今江湖邪教势力基本为星云派所掌握,罗刹教重出江湖,想再次手握大权,必定要除去这一阻碍。第三,出于你本人的意愿,你也不会轻易放过项麟。” 良久,白幻寅摇摇头,柔声道:“辰儿,你变聪明了,我确实不会放过项麟。但往往越是聪明,越容易走进误区。我会为你对项麟出手,但绝不会动用罗刹教的力量,更不会去搞垮星云派。那是你与项麟的私人恩怨,我就算再疼你,也不会让教众趟这潭浑水。况且你与我在寻得肉身后将隐居于山林中,江湖地位我要了做何?还是……你已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果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想到了借刀杀人这种龌龊方法,还差点忘了同白幻寅的约定。我惭愧地垂下眼睑,不再出声,双手不经意地扯着衣角。 白幻寅反而笑道:“辰儿,待我寻回肉身就同你去报这一箭之仇,你说可好?” 我点点头,“一切就依你之言。” “辰儿,有时我在想,若你我只是普通人,没有与江湖有任何纠葛,没有权贵诱惑,亦没有失忆前的那些血雨腥风,就像普通农舍中的夫妻,安安稳稳过完此生,何尝不是件好事?所以,即使曾经打拼出来的地位、名望,为了你,我也甘愿让它化为乌有。” 我的心顿时漏跳几拍,太他妈感动了。本来就是伤病患者,你就不能行行好不要再刺激我的心脏了吗?!你说得如此诚恳,你知不知道我既愧疚又感动,现在很想在这大街上狂奔,大声说着对你的爱,让每个人同我一起分享! 我傻呵呵地看着白幻寅,心想,我早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他含笑与我对视,良久,他那勾人心神的抿嘴微笑,几乎令我飘飘欲仙,犹如神游仙境。自知再看一眼,我便会沉溺其中,我故意别开眼,很没情调道:“你就那么肯定你是冷宁教主?若有万一,你岂不是什么都不曾拥有,谈何放弃一切?” “我倒希望不是,如此江湖恩怨再与我们毫无干系,游走乡间,做一个平凡的放牛郎,岂不快哉?不过……方才见到项麒,我竟觉得熟悉,恐怕我与他有些渊源。” “不会是你生前最爱之人吧?”想起白幻寅曾经看着一片合欢树出神,眼中充满忧伤与眷念,心就会莫名的疼,他所思念之人有可能是项麒么? “辰儿,大家都说你是我最宠爱的男宠,有了你我还会找其他人么?” 我撇撇嘴,“男宠和爱人是不同的,有时男宠只作为一个泄/欲工具,你之所以宠爱我,或许只是因为我能满足你的需求,但是爱人则不同,你会用心去疼爱,会把他永远记在心里。”刚刚说完,我就后悔了,白幻寅此时的心意我再清楚不过,我怎能为了曾经之事说出如此欠抽的话?况且那还只是我的凭空想象。 不出所料,白幻寅的眼中透出寒光,冷冷地看着我。 我浑身一颤,伤口的火辣之感瞬间得以降温。我连忙打着哈哈道:“我开玩笑的啦,男宠和爱人都非我莫属,别人没机会的。” 白幻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肯宠着你,定是因为心中有你,否则以一个男宠的身份,怎可能会被江湖人所熟知?你见过谁人的男宠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各处自由出入而无人敢说你任何不是?” 我闷闷道:“我知道。”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5节 白幻寅向我靠近了些,闻了闻我的肩膀,莞尔一笑,“辰儿,你身上的醋味好浓。” 我白了他一眼,我吃醋了吗?完全没有!某些人吃起醋来才恐怖,不仅仅是乱说话,甚至玩失踪,害我找的只剩半条命!我懒得理他,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又疼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就这样耗到天明,等着好心人救我于危难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微晃的烛光缓缓向我靠近,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扯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叫出来的声音还不及打更老者的嘹亮。所幸周围一片安静,任何微小的动静都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那人放缓了脚步,把灯笼伸得很远,试图照亮前方的景物,他谨慎地挪动着脚步,走两步,停一下,照照看,又小心地再走两步。我心中哀号,我不是什么坏人啊,不会害你的,你就不要再磨蹭了,再过一会儿我都要流血身亡了,变成干尸了! 那人真是出奇的谨慎,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时,已过了近半盏茶的时间。 他用通红的大灯笼照了照我的脸,面部表情由错愕变为复杂,又变得扭曲,过了很久,才终于扬起了惊喜的叫喊:“萧兄!” 柳惠生啊柳惠生,平时看不出你如此胆小,今日我可真是长见识了。我哼哼道:“柳公子,你再晚一步我恐怕要横尸街头了。” 本想开个玩笑来缓解下他那紧绷的神经,但他毫不领情,忙蹲下,欲把我扶起,我吃痛地闷哼一声,浑身僵硬。他又一脸惊慌地把我轻轻放平,不敢再碰我,生怕一不留神把伤口给扯开。他看了看我,略显焦急道:“你等等。”说完便连忙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巷子里看,似在等人。 想起离开武林大会时易雄天的脸色,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我不禁向后挪了挪身子,手肘撑地,肌肉紧绷,一点点审视柳惠生的神情,他脸上的担忧与紧张应是出自真心,手足无措的模样也不像装的,发丝很乱,衣服也带了泥,一路来得应该很着急,来回打量了数次,我才暗暗松了口气。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望着柳惠生,问道:“柳公子,深更半夜你怎会在此处?你不懂武功,现开封又集结了各路高手,独自一人出行,遗风也放心的下?还有,你在等谁?” “遗风中毒不浅,现仍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并无大碍,有绒雪照顾着。我看你久久没有归来,便去问易伯伯可否看到你,易伯伯说他也正在找你,还告诉我你可能身处险境,需尽快寻得你的下落,所以,我就同他们一起出来找你了,现在,自然是等他们来救你。”说完,他又皱眉打量了我一番,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伤得那么重。”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我还留着小命已经算是大幸了。” 柳惠生:“你可知伤你之人是谁?” 我目光飘忽不定,犹豫半晌,还是老实道:“项麟。” ☆、23意外发现 柳惠生一听,怒了,恶狠狠道:“真是一帮混账东西!你放心,我定会让易伯伯替你讨回公道的。” 或许柳惠生还未猜到我极有可能是冷宁教主的男宠萧雨辰,以为项麟绑我只是为了前些日子的客栈风波,他口气中充满愤怒与鄙视,却丝毫没有要找我一探究竟的意思。既然他还没发现,我也没有必要坦白从宽,我婉拒道:“不必劳烦易掌门了,我自会有解决之道,况且放我之人是项麒,我不想牵扯到门派争端,私底下报复下项麟便可。” 柳惠生一愣,满脸愕然地看着我,“你确定放你之人是项麒?” 我点点头,一脸无辜。两兄弟一人抓我,一人放我,究竟是为什么?办事前就不能商量好吗?折腾我。 柳惠生:“真是奇了!项麒以无情无义在江湖闻名,对于项麟之事更是不闻不问,任由项麟胡作非为。江湖人都说:若谁能得到项麒的恩惠,那人定是积了十辈子的善,感化了这座冰山,让他懂得世间情谊。不过,至今都未出现过这么一人,被项麒杀了的人倒是不少。” 我抽搐着嘴角,道:“这未免太过夸张了吧?我看只是他心情好,留我一命罢了。” “过了几十年,无人见过他有心情好之时,你认为他会因为心情好而放了你么?我想,能从他手中逃走的,恐怕你是第一人。” 我承认项麒为人冷漠,但不至于这么夸张,至少在我看来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人情味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感觉没有方才那么疼了,又挪了挪惨不忍睹的腰部,竟毫无知觉,不过也好,至少可以让柳惠生像搬死尸般把我送回去。我道:“柳公子,此处不安全,与其等人来救,不如我们先行离开吧,再停留下去,我担心项麒会反悔。” 柳惠生微微一顿,凝眉想了想,道:“萧兄,你伤势过重,若随便挪动,恐怕会伤了筋骨,疼痛倍增,还是等易伯伯带着人手过来吧。” 我轻松地笑了笑,“现在我浑身麻木,更无痛觉,还是趁此机会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倘若待会恢复知觉,恐怕有十个人也难把我轻松带走吧。” 柳惠生低头沉思,良久道:“好吧,就依你所言。”说着便把我轻轻扶起,让我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稳了稳,旋即小心地迈开脚步,步伐甚是稳健。我没想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还有如此力量,不禁有些佩服他。走了几步,他又偏了偏脑袋,道:“萧兄若感到不适,便告诉我。” 我笑道:“被人服侍,感觉再好不过了。” 柳惠生也不禁扬起嘴角,“萧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这一路走得并不安稳,我的脚有不便,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几乎挂在柳惠生的肩上。而柳惠生说到底也只是一名书生,力气自然比不过习武之人,同时他还要顾及我的伤势,动作也就格外小心,费力。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他已是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了,额头处的发丝浸满汗液,一颗脸蛋几乎憋成通红色,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中途我们休息过很多次,却均未遇到前来寻找我们的易雄天。我想过让柳惠生先回去,稍后再来接我,可他不肯,硬撑着一口气,再慢,也要把我拖回去。待磨到易家庄时,已近天明,公鸡嘹亮的鸣声划破苍穹,一抹红霞自天边缓缓晕开。 此时,柳惠生已成虚脱状态,眼神涣散,嘴唇发紫,胸膛前一片潮湿,素白的长袍也已变得面目全非,混满了汗渍,血渍还有泥渍。见管家开了门,他也不管自己,直接让人为我请了大夫。直到大夫替我看完伤势,他都一直守在床边,不曾离去。 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感动,柳惠生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虽然曾经我并不打算与他深交,但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一名君子,拔刀相助,仗义救人,身处江湖,能遇见真心待你好之人,当真不易,或许,他值得深交。见他一宿未眠,此时仍打算留下来照看我,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忙坐起身子道:“柳公子,今日要好好谢谢你才是,我已无大碍,你还是快去歇息吧。” “不碍事。大夫开了些内服外用的药,内服之药我已让侍者去熬了,但这外敷之药,萧兄恐怕要先清理清理身子才可使用吧。……既然你行动不便,我自然要留下来帮你。” 虽说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可害羞的,但是白幻寅就站在一旁,我怎敢对你“坦诚相见”?我连忙婉言拒绝道:“柳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经好了很多,这些事能自理,不必劳烦你了。你都忙了一夜,该是休息的时候了。对了,不知现在遗风可好些了?” 柳惠生笑容一收,冷哼一声,“他好得很,绒雪照顾的可谓细心周到,我看他巴不得再昏迷几天呢。既然你都说无事,那我就先行离去了,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是。”说着柳惠生打了一个呵欠,捶捶后背,缓步走出房门。 我一愣,方才柳惠生的态度算什么?柳遗风伤势有所好转,他应该开心才是,我怎会觉得有股莫名的怒火?我摇摇脑袋,他们兄弟果然让人看不透。我跛脚移动到浴桶前,伸头往里一看,不由得感慨柳惠生的贴心,竟连热水都准备好了。 正打算除去身上的衣物,余光却瞥见角落里的白幻寅,我连忙收住手中的动作,道:“你怎会在这里?”与白幻寅在一起后,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但每逢我沐浴更衣之时,不用说,他也会很自觉地回避。在别人的注视下洗澡,任谁都不会洗得自在,即便是心爱之人也一样。况且我赤身裸/体,他却衣冠整齐,搞得我就像求/欢似的。 他靠近了些,道:“辰儿,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生命力强得很,不会因为洗澡而昏厥的,你站在这儿,反而会让我……让我……总之,哪凉快哪待着去。”我一扬手,指了指门外。 他轻轻一笑,“原来辰儿是怕羞。” “老子才不怕!”一瞬间血气飙升,我红着脸叫道。 “是,没有。大概是这水气蒸红了你的脸蛋吧。”白幻寅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些,看得我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快出去吧,再耽误会儿水都该凉了。” 白幻寅收起笑容,正色道:“辰儿,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依白幻寅的性子,他说了不会让步,就意味着再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特别扭地看着他,不愿意。他扬扬下颚,示意我快去沐浴。我心中喊苦,这架势怎么像你让我脱,我必须脱,你在一旁静心观赏,哪里有担心之意? 我一咬牙,又说了句特欠抽的话,“你留在这也没什么作用,帮不了忙的。”反倒影响我的心情,害我心脏一直砰砰乱跳的。 白幻寅的神色顿时黯淡了几分,半晌道:“我本就不打算帮忙,只是看着你,寻个安心罢了。”他居然耍无赖!这分明是我的专长,他居然偷师! 我败下阵来,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磨磨蹭蹭地扯着衣物。烧糊的布料紧贴皮肤,轻轻一扯,就刺痛我每条神经,牵扯我所有的痛觉。我不禁倒吸口凉气,龇着牙,又放缓些手中的动作,一寸一寸揭开焦灼的衣物,疼痛依旧不减,反而随着不间断的刺激更加令人难耐。我心一横,索性猛地撕开衣服,钻心的疼痛让我不禁蜷缩起身子,刚止住的血再次泛滥。 我找了些纱布捂住伤口,点了血道,止住不停向外流淌的腥红血液。我蹲在桶边喘着粗气,良久,情况稍有好转,我才慢慢地爬进浴桶。温水漫过伤口,无尽的疼痛瞬间侵占了我的大脑,我也再没心思去关心白幻寅是否在看我。 温热的水流渐渐蔓延至全身,伤口在一阵刺痛后,逐渐变得缓和,最后全然麻木。我扭扭脖子,放松了神经,双臂搭在桶边,闭目养神,先舒服过了,再去处理那些恼人的伤疤。 昏昏欲睡之时,忽听白幻寅不停地唤我,“辰儿,辰儿,别睡,快醒醒。” 我下意识蹬了蹬腿,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一转身,舒服地咂咂嘴,继续睡。“萧雨辰,别睡了!”白幻寅的声音又大了几分,让人听起来特别烦。终于,我无奈地睁开睡眼,眨了眨,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拖长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他指着我的脊背,道,“你看这是什么?” 我无精打采地扭过脑袋,看了半晌,也只是隐约能见到几个字,我没太在意,只说,“不就几个字么,你有必要大惊小怪?” 白幻寅一张脸因为过度惊异,几乎扭曲起来,他的声音变了好几个调,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来,“这是……鬼影七幻……” 我蓦地一惊,那不是项麟想要的武功秘籍么?!怎会印在我的背上?还有,为何到今天才被发现呢?我的瞌睡登时全醒了,扭着脑袋一个劲往后看,但又看不真切,遂急切问道,“内容是些什么?” 白幻寅显然很是震惊,但也仅是失神片刻,便恢复了常态,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辰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惹祸上身。” “我命硬着呢,死不了。不告诉我,我才会因为过分好奇却不得结果而死掉的,我就这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白幻寅轻叹了口气,过了很久,低声诵道:“自废武功,重新来过。所学之术,逆其心法。万人之血,以祭天地。浴血十日,阴阳交替。身形虚无,灵魂重组。淡泊名利,无情无欲。只手遮天,所向无敌。”顿了顿,他又感慨道:“竟会是这般邪功,若被项麟夺去,恐怕天下不再太平。” 我沉思片刻,道:“为何这秘籍与常规心法相差甚远?几乎是背道而行。” “这也是其厉害之处。逆心法而练,若遇适者,将成大才,若不适,必会七窍流血而亡。舍弃之前的修为,来进行这么一个赌博,与其说他是至尊武功秘籍,不如说是至尊邪功更来得贴切。集万人之血,必能汇集四方阴邪之气,再浴血十日,阴阳相撞,若能以自身的阳气容下这万人的阴气,恐怕要召唤控制鬼神都能轻而易举,这天下第一,更是非其莫属。” ☆、24嘿咻 我听得顿时寒毛竖起,“你怎么会有如此邪功?你不会已经练成,所以才丢了肉身吧?” “你认为我是无情无欲之人么?” “不是。” 白幻寅:“练成此功之人,对世间不会再有眷恋,更不会对人动情。既然连你都说我不是无情无欲之人,我怎可能会练就此功?” 我想想也对,若他真练成了,恐怕项麟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我又问:“为何今日我才发现它的存在?”虽然它印在我的脊背处,但平日里我清洗身子,多多少少都应该会发现些痕迹,它不可能是今日凭空冒出来的吧? “不知你可听过一种墨汁,平时都是透明状态,用其写的字,只有在遇血水之时才能看清。你满身是血,加上去这水里一泡,正好让它现了形态。” 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世间的奇事还真多。不过你怎会把如此危险的东西写在我身上?我可是你心爱的男宠耶,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 白幻寅想了想道:“不记得了。”突然,扬起笑容,又道:“大概是因为此类邪功放在身边比较放心,而你与我夜夜相拥而眠,看住了邪功,便看住了你。” 我佯怒挥臂向白幻寅的脑袋,“谁与你整日在一起了?我可没有你那么闲!” 就是这么一个无心之举,令我浑身一颤,触电般地迅速移开手臂,张大了嘴,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白幻寅同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双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此反复多次,他才缓缓伸出一只手,略有颤抖地抚上我的下颚,慢慢向上摩挲,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辰儿。” 我顺势抓住他的手,细腻光滑纤瘦,如此真实的触感让我几乎要老泪纵横,不知为何,我竟真真切切的能够碰触到白幻寅的身体!微凉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柔软的感觉如同天边朵朵白云,我几乎要腻死在这半梦半醒之中。良久,我才从恍惚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的肉身自动回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不等得到回答,白幻寅已双手捧起我的脑袋,温柔地堵住我的嘴唇。平时看起来微薄的唇瓣此时却有种圆润之感,富有肉质。我呜呜几声,双手胡乱地拍着水,白幻寅完全不理会我的挣扎,温柔而又霸道地汲取我口中的味道。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几乎快要窒息,满脸通红,全身失力。真是枉我纵横沙场多年,今天居然会栽得如此狼狈。 白幻寅的舌尖扫过我口中的每一寸粘膜,而后缓缓退出,又在我唇边小心摩挲,笑吟吟道:“辰儿,你好笨,都不懂换气。” 我嘟着嘴,不满,“你来得那么快,我哪有反应的时间?!” 白幻寅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颊,笑得别有一番风情,“辰儿,你真会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不过这次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哦。”说罢又准确地吻住我的双唇。 属于白幻寅淡淡的清香溢满我的口腔,如同蜜一样甜的感觉围绕于心。既然肥肉自己送上了门,我岂有不要的道理?我动了动舌尖,碰上他温热饱满的唇舌,像着魔似的又情不自禁伸长了半寸。白幻寅一怔,任我在他口中古捣,不过也只是刹那,他又温柔地卷上我的舌,掌握了主动权。 彼此间的距离很近,我双臂从他的腋下穿过,缠上他的肩膀,如此拥抱着,竟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瘦削,摸不到一丝赘肉,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很轻松的便能环住。他的眼睛依旧幽黑深邃,如夜中深潭,深不见底,只是多了几分隐隐笑意,那笑,是打从心底里的笑。也因此,今夜,他的眼睛格外富有神采。 抱得美人,我色心又起,迫不及待地把手探进白幻寅里衣。他也不阻止,反而十分配合地替自己解了衣带,双唇含上我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辰儿,想不到你竟这般好色。” 浑身酥麻让我不禁一颤,嘿嘿笑道:“我好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日与你相见,却不能碰你,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衣物悄然滑落,白皙的皮肤透着晨光更显温润,我眼睛看得发直,擦擦嘴边流下的口水,猛地抱住白幻寅,在他的胸前蹭个不停,口中特没出息地嚷嚷道:“果然是个大美人啊!归我了归我了!你不准跑!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幻寅顺势搂住我,把我扶进浴桶,自己也坐了进来,淡红色的温水溢过桶边,哗啦啦流到地面。虽然柳惠生为我准备的浴桶已是大号,若只是一人,要在里面扑水都可,但现在容了两个成年男子,还是略显狭小。我横了白幻寅一眼,“你跑进来和我挤什么挤?快出去。” “辰儿,你泡在这温水中倒是舒服,可有想过我站在外面被冷气拂身的感受?” 都到了春天,哪里还有冷气?你就是在找借口!我撇撇嘴,挪了挪身子,为他让出点空间。他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从我身后把我搂进怀里,“辰儿果然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我冷哼一声,又把他的一只手攥进手心,来回抚摸着,笑得猥琐,心中不停地道:皮肤真是一级棒啊,我真是捡到了宝,值了值了。正在自我陶醉之时,白幻寅低头吻住了我的后背,舌尖滑过皮肤。 我深吸一口气,这种刺激我哪受得住啊?!用手肘撞了撞他,“喂,不要玩了,我会把持不住的。” 为了大河蟹,这里神隐一段h。。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不禁大叫起来,某个部位在他时快时慢的撞击中几乎快要裂开,已经受了重伤的腰部,更是有种要被折断的感觉!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名小厮快步跑到我面前,紧张道:“萧公子,你怎么了?为何叫的如此悲怆?” 我和白幻寅同时愣了神,他此时仍压在我身上,我半靠在桶边,有种随时都会滑倒的趋势,相连的部位还有些微微发热。 我尴尬地清咳一声:“无事,方才不小心折了腰,痛不欲生,才会忍不住叫出了声。至于……”正打算解释我身上为何会压着个人时,那小厮忙道:“萧公子深受重伤,又是一人,行动起来甚是不便,不如让小人进来帮您吧。” 恩?为什么是一人?这里不是应该有两人么?等等,为何这小厮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竟毫不惊奇?平常人不是都该大骂我断袖分桃为人不耻么?难道……白幻寅的肉身仍未回来,还是只有我一人能看到他?但是今日,我又为何能碰触到他?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让我不由的蹙起眉梢。 小厮见我久久不作答,又神色凝重,忙道:“若萧公子嫌弃小人,不如我帮您把柳少爷找来。” 我暗自松了口气,才把目光移向他,温言道:“不必了,让他好好休息吧。你先下去,这儿没什么大碍,无需大费周章。还有,待会儿没有我吩咐,不要随意进来。” 虽有不放心,但小厮也只能点点头,“是,小人明白。” 那小厮刚刚推门而出,不待把门关严实,白幻寅又开始了身下的动作。我下意识地捂住嘴,把已经到口边的□□扼杀在摇篮里。我目露凶光地瞪着白幻寅,道:“万一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他答非所问道:“辰儿,你可知那小厮方才看了你多长时间?” “不知道……”看他严肃的样子,我的气势莫名少了一半。 继续神隐一段= =。。 一曲终了,白幻寅退出我的身体,温柔地啄了啄我的嘴唇,满脸笑意。我扭了扭僵直的腰,又闷头向白幻寅的怀中钻,双腿也不规矩地缠了过去。白幻寅的笑意更浓,“辰儿,是不是还想要?” 迟疑片刻,虽不愿承认,但也只能微微点点头。 “辰儿,你的伤还未痊愈,今天就到这吧。”话是这么说,但他顿了顿又低下头吻住我,“辰儿,你总是爱诱惑人。” 心中说不出的冤枉,我哪里有诱惑他?!分明是他在勾引我!又纠缠了好一会儿,白幻寅心知再这样下去,必会走火,他安抚似的舔了舔我的嘴角,“辰儿,乖,先去敷药好不好?” 我紧紧拥住他,一声不吭地在他胸前蹭了又蹭。白幻寅无奈地揉乱我的头发,又顺势把我抱出浴桶,“辰儿,平时没有看出来,今日才发现原来你竟这么能撒娇。” “我有撒娇吗?我只是腰疼。” “是,没有。”白幻寅无言。帮我擦干身子,轻轻放平在床上,又找了些绷带和大夫开的创伤药,很是细心地为我敷好,这才去清理浴桶中留下的欢/爱的痕迹。 我添了一圈嘴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被白幻寅吃干抹净了?掌握主动的不应该是我吗?唔,我吹了吹额前的发丝,算了,不和他计较,反正以后机会还很多,便宜他一次我也不吃亏。一夜未睡,又折腾到现在,渐渐的,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不出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就见柳惠生、柳遗风和易绒雪围在床边。头疼得厉害,我敲了敲脑袋,艰难地坐起身,道:“你们怎么来了?遗风你现在感觉如何?” 柳惠生道:“自然是来看看你的情况,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至于遗风,他早就好了,成日活蹦乱跳。对了,这药是你自己敷的?” “已无大碍,多谢柳公子关心。”我低头看了看手法娴熟的包扎技术,自知没有那个能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恩,是我自己敷的,可费了我好长时间呢。” 三人眼中同时透出讶异,柳惠生道:“想不到萧兄如此厉害,恐怕连我都不会有这等上好的手艺。” “哪里哪里,过奖了。” “既然萧兄无事,我就先走了,易伯伯还在等着我。”说罢柳惠生大步走向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了停脚步,对柳遗风道:“遗风,你定要好好陪陪萧兄,他一人在这屋里也怪无聊的。” 不等柳遗风接话,易绒雪便气呼呼地瞪着柳惠生,“你这个做弟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哥哥,风哥哥刚刚恢复身子,需要静心休养,哪有精力陪他?风哥哥醒来时还问我你去了何处,但是你宁可去照顾一个外人也不肯来看他,你到底有没有当他是你哥哥?!”顿了顿,又对我道:“萧公子,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 “绒雪姑娘不是照顾得挺好么?再说你两亲亲我我,我留在那实在不便。况且大夫都说遗风恢复得很好,若能找个人聊天,必能利于调息,萧公子也闷得慌,找他不是再合适不过了么?” 易绒雪欲再次发作,柳遗风拉了拉她的袖子,道:“都少说两句吧。生儿,这有我看着,你还是快些去找易伯伯吧,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柳惠生提起下摆,跨出一步门槛,又回头说:“绒雪姑娘,方才无意冒犯,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这才离去。 ☆、25谈心 柳惠生前脚刚走,柳遗风便对易绒雪道:“绒雪,这几日有劳你细心照料,以后若有事,我定当全力协助于你。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你看你,眼睛都黑了一圈。” “风哥哥……”不知何时,易绒雪眼中擒满了泪花,身材本就娇小玲珑,配上这副模样,更显得楚楚动人。 柳遗风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她有些颤抖的肩膀,道:“回去吧,安心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见易绒雪还想继续纠缠,我忙插道:“易姑娘,我与遗风要谈论一些男人间的事情,你们姑娘家确实不宜染指。不过易姑娘若要执意,到时可不要责备我们男人风流好色呀。”末了,我还不忘抛给她一个暧昧而又鬼迷心窍的眼神。 不出所料,易绒雪马上羞红了她那精致的鹅蛋脸,扯起丝绢遮住面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你们仍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不要聊得太晚。” 我含笑点头,现在的大家闺秀果然脸皮薄,才这么一说就害臊了。 送走易绒雪,我笑得更加猖狂,对柳遗风不怀好意道:“你和你那宝贝弟弟怎么又闹上了?那天他看你倒在擂台上,神情别说有多慌张了,易绒雪要碰你他都不让,硬是独自一人把你背回房,当时我还心道你两有戏,这才隔了一天怎就变这般模样了?” 柳遗风一副惊奇相,两只眼睛瞪得贼大贼亮,不可置信问道:“你确定那是惠生所做之事?当真没有娱弄我?” “我骗你干什么?又没有好处。”我嫌弃道。 柳遗风脸上刹时绽出一抹笑,天真又无邪的,但笑了半刻,又垮下了脸,转为长长的叹息。他自言自语道:“真是天公不做美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 我好奇,“此话怎讲?” 柳遗风垂下眉目,又叹了口气,缓缓道:“那日我醒来,没看到惠生,以为他出事了,就问了绒雪他的去处。知道他竟在半夜出去找你,我更加不安心,欲要前去寻他,但守在床边的绒雪死活不肯让我去。绒雪拗不过我的执意,最终扑到我的怀中哭诉,说若我有了差池,她今后该如何是好,她明明那么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其实我早已明白绒雪的感情,只是未免她难过,一直没有同她挑明,因而听见此番话也并不惊奇。只是万万没有料到惠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见到我把绒雪搂在怀里,二话不说便离开了,之后更是懒得踏进我的房间。” 我幸灾乐祸道:“平时风流惯了,恐怕柳惠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连让你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柳遗风愁眉苦脸的,幽怨道:“你就不要挖苦我了。当时我很想追出去,但绒雪一直缠着我不放,两眼含泪,始终让我不忍推开她。等她情绪稍有稳定,我思量再三,还是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是惠生,希望她能渐渐走出这段无果的迷恋。本以为她会伤心几天,接受事实,但哪不知,她现在看见惠生就如同看到仇人一般,处处针对他。” “面对情敌谁能和颜悦色?难怪方才柳惠生才说几句话,她就那般顶撞于他,他也真是够冤。” 柳遗风:“幸亏他没有多做考虑,否则以他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我:“你们兄弟感情明明很好,真搞不懂为何要闹成这样。” 柳遗风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扬起脑袋,一只手抚上额头,全然一副放松的姿态。“别看惠生很随性,其实他也有固执的一面,他可以接受所有分桃断袖之事,甚至亲自尝试。但偏偏不愿承认兄弟间也可以萌生爱意,每次同他说起,他都会说因为是兄弟,相互照顾,自然会有感情,但那绝非是爱情。渐渐地,和他说多了,他就开始嫌烦,之后也就不再提起。” 我笑道:“他只要过了心中那个坎,你就有希望,别那么悲观了。” 柳遗风摇摇脑袋,“都过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他悟通,我看这下半辈子是无望了。” “既然没有希望,不如另寻一人吧。”顿了顿,我笑得暧昧,“考虑下眼前这一段良缘如何?” 柳遗风挑眉:“与绒雪?” “风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挪了挪身子,拉住他仍搭在额上的手臂,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柳遗风怔了怔,眼中充满愕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顺势把我拥入怀中,爽朗地笑出声,“若是与你,说不定真能结成一段良缘,不如我们现在就来好好培养下感情吧,你说可好?辰儿。”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我的背上摩挲。 顿时,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本想同他开个玩笑,想不到最后竟反倒被他戏弄了。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正在这时,一股力量把我从柳遗风的怀抱拉出,回头看去,便对上白幻寅半眯着透着危险气息的眼睛。 柳遗风似乎并未发觉到那股多余的力量,以为是我自己挣开他的怀抱。也不在意,强忍着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辰儿,怎么怕了?” “谁……谁怕了?!”我怎会怕你?只是白幻寅的眼神很恐怖罢了。 柳遗风含笑道:“辰儿,姜还是老的辣,想要戏弄我,还是再多修炼几年吧。” “……”倘若白幻寅不在此处,我定能让柳遗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丢盔弃甲,落败而逃。但是此时,我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啊。 柳遗风看了看窗外,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我都需要静心休养,还是快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点点头,道:“恩,确实很晚了。今日估计无人会照顾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想不到辰儿居然会开始关心我了。” 我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怕你少了人服侍会不习惯。” 柳遗风转身欲走,跨出房门半步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我说道:“黄启卫老庄主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别太自责,他没死,只是下半身瘫痪了,脑袋还挺清楚的。” 我的心蓦地一凉,因为事太多,我几乎忘记了这一茬,现在被人提起,之前那久久无法散去的负罪感又重新填满了我的心脏。我僵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音调,“你……你不怪我?”你是大侠,应该最为痛恨我这类人。 柳遗风作无所谓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并非有意害他,我又何必纠结于此事?况且我与他也无交情,出事了,我肯定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颗老心正被一点点感化。自从失忆后,我一直是一个人,过着以烂为烂的日子,有苦自己闷着,遇到好事,独自乐乐,也因此,我毫不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更没有朋友兄弟。柳惠生的义气,柳遗风的宽容,让我渐渐意识到,曾经的我,或许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感情。自以为嚣张无敌,实则只是一个逃避现实的懦夫。 我默默注视柳遗风良久,他不愧为大侠,大义豪气、宽容大度,他肯与我为朋友,我又为什么不能舍弃曾经的一身陋习呢?我嘴角慢慢勾起,笑看柳遗风:“多谢! 告别柳遗风,我扭头就见白幻寅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他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脸颊上,似笑非笑道:“辰儿,你胆子不小呀。” 晃如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道:“错,我历来胆子都小,还需多练练才是。” 白幻寅靠近了些,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微薄的双唇翘起迷人的弧度,他的手指在我嘴角处游走,指腹由左向右慢慢地勾勒我的唇线,他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很柔,却透着浓浓的凉意,“你还打算找他练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珠随着他的手指游移,却没胆与他直视,遂故作镇定道:“找他做何?我又不惧他。” 白幻寅手指一收,捏住我的下巴,随后向上轻轻一挑,便迫使我与他对视,“我自然知道辰儿不怕他,你不就打算借他来气我么?你是怕我发怒,对么?” 如此被动的谈话让我觉得异常压抑,我别开脑袋道:“刚才我只是见他闷闷不乐,想同他开个玩笑罢了,并无气你之意。” “辰儿,你应该明白,有些玩笑开不得,倘若他当真了,你该如何收场?” 虽有不甘,但白幻寅说的没错,这个玩笑我确实欠缺思量,一时答不出话来,只能闷声低下头。 白幻寅:“柳遗风不追究你的过失不等于我也能宽宏大量对待此事。” 我反射性地抬头,一双眼警惕地瞄着他,“你要做什么?” 白幻寅轻轻刮了刮我的鼻梁,笑吟吟道:“辰儿,我要罚你。” “怎么……怎么罚?”我莫名紧张,他不会又要做吧? 他没有接话,只是垂首吻住我的双唇,一只手肆意地往我里衣里探,我挣扎几次无果,也就任由他在我身上放肆。欺负我现在是伤病患者,好你个白幻寅,算我看错了你。等我伤好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被白幻寅折腾到半夜才得以停歇,我直觉得明日起来我定会变成一个残废,现在就连稍微挪动下身子,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我愤恨地瞪了一眼白幻寅,“你就知道没事拿我瞎折腾!” 白幻寅温柔地把我搂在怀中,道:“辰儿,既然觉得舒服,为何不痛快说出来?曾经你可没这么含蓄。方才不是你让我用力的么?我听了你的话,你怎可怪我?” 我一愣,刚才我有这么说吗?我怎么记着,是我让你停,你反倒越用力,我说你趴下,我来,你直接想把我骨头拆了。小人,白幻寅你这卑鄙小人。 白幻寅:“对了,辰儿,我想同你商量个事儿。” 我其实很不想理他,随意搭了句嘴,“什么事?” 白幻寅斟酌片刻,才缓缓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依旧没有恢复实体,至于我为何能与你接触,恐怕和那邪功脱不了干系。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可以碰触到彼此,有没有肉身又何妨?不如我们不要再继续寻找了,就这样也可以过完一生。” “不行!”我斩钉截铁道。 想了想,我又说出了一串肉麻的话,“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怎能为了这么点收获就放弃呢?况且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目睹你的风华绝代,而不仅仅只是我一人孤芳自赏。我想与你一起并肩穿梭于乱世之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们身上,羡慕也好,谩骂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想向所有人骄傲宣布,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空之城君的地雷~_ ☆、26交手 白幻寅揉着我的脑袋,轻叹道:“那些有了又有何用?两个人平平淡淡在一起不也挺好?” 我:“好,是很好。但是我想触碰真正的你,活生生的你,有血有肉的你。” 白幻寅:“我现在也是有血有肉的呀。” “不,你没有。”我略微伤感地指了指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方才我忍不住疼痛,不由得狠狠咬住了你的肩,可是你并没有流血,那肩上,甚至是牙印都没有留下。” 白幻寅微微一愣,循着我的视线看去自己的左肩,“怎么会……?” “所以我想继续找下去,我不知道你这副身体什么时候会消失无踪,我不想每天都担惊受怕。况且你始终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受到年龄的限制,不会生老病死,更谈不上安享晚年。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有个愿望,就是死后能与你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不经意间,一颗泪珠从我眼角滑落,我窘迫地埋下头,最近这是怎么了?向来没心没肺的我怎会这般容易被感动? 白幻寅捧住我的头,垂首吻去我脸上的泪痕,眼中带了几点怜惜,目光飘忽闪烁:“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辰儿,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用我的肉身换你的命,不值。” 我挤出一个笑容,一抹脸,把那点小悲伤收回了肚:“没事,我命硬着呢,不会死。况且,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又何足挂齿?” 白幻寅静静地看着我,显然有些犹豫,始终不肯点头同意。于是我又趁热打铁道:“你说你是冷宁教主,而我是你最心爱的男宠,但我们都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或许待你的肉身找到之后,你的记忆也能恢复,到时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岂不更加完美?” “但是……” “没有但是啦,别婆婆妈妈的,再这样下去,我真该把你当女人看了。就这么决定了,好不好?”我一边用激将法,一边又勾着白幻寅的胳膊撒娇道。 良久,白幻寅点了下头,“但是你切记不可冒险,不可拿性命开玩笑。” “当然,我可是胆小怕事之人,没命了我还拿什么享受?”我一把搂住白幻寅,放肆地在他身上来回蹭。舒服,要是能再有点肉就更好了。 多年后,回想起今日之事,除了无尽的悔恨与哀伤,我已再无其他情绪。既然已失去的记忆又何必找回?找到了,也不外乎就是在伤口上多洒把盐罢了。若当时答应了白幻寅的提议,或许我们早已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之后的几日,我几乎每天都卧床不起,想要到处走走,却又碍于完全直不起的腰与微跛的双脚,只能在屋内做些小范围的活动。柳惠生很是惊奇为何我每日用药,伤势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不是我拉着他说自己只是在敷药时扭了腰,恐怕他已经抄了那大夫的医馆。 白幻寅见状,倒也老实了许多,不再一时兴起,便与我滚上床,顶多只是吻吻我的嘴唇,点到为止。这几日,他对我的照顾可谓关怀倍至,体贴入微,而我也乐得轻松,像太上皇一样接受他的服侍。 不出半月,我的伤就痊愈了,而武林大会也取得圆满成功,明耀派掌门易雄天不负众望再次取得武林盟主的位子,为天下武者所津津乐道,开封人潮逐渐散去,繁华之景却依旧不减,成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日,一侍者恭恭敬敬对我道:“萧公子,掌门有请。” 我一头雾水,自我受伤住进易家庄以来,易雄天从未过问我的事情。起初来到此处,我坐立不安了很多天,生怕易雄天认出我的真实身份,直接把我送上黄泉路。但慢慢观察下来,易雄天似乎仍当我是柳惠生和柳遗风的好朋友,对于那日擂台之事,更是只字不提。时隔多日,他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只是简单的慰问?我遂道:“所谓何事?” “萧公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料定从这侍者口中得不到线索,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拜会易雄天了。 宽敞明亮的厅堂内,易雄天坐于主位,端着茶杯揭起盖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水,深褐色的衣袍紧贴于身,衣袍下摆宽松顺滑,一道道皱褶整整齐齐搭在一起,没有半分凌乱。易雄天身形硬朗,鼻形挺拔,剑眉斜飞,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即使人到中年,也依旧英气十足。 我缓步走到厅堂中央,躬身拱手道:“不知易掌门找我有何事?” 易雄天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扫了我一眼,指了指两侧的檀木椅,道:“先坐吧。” 我依言坐下,又向易雄天投以询问的目光。 易雄天放柔了几分神色,道:“前几日忙于武林大会之事,无暇顾及萧公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谅解。” “易掌门何出此言,庄中的奴婢侍者待我挺好,遗风惠生也时常照顾我,我怎会有不满的道理?” 易雄天:“这样便好。不知萧公子现在的伤势如何?” “前几日便已痊愈,已无大碍,多谢易掌门费心了。”句句带着虚情假意,我真搞不懂易雄天叫我来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彰显武林盟主的亲和力?就算如此,怎会找上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百姓呢? “萧公子第一次来开封吧?不知对这座城可否喜欢?” “开封是个好地儿,景色优美,民风淳朴,经济繁荣,只是来得匆忙,并未赏其全貌,委实可惜。若再有机会来此处,到还请易掌门多多引路了。” 易雄天笑道:“难得萧公子喜欢,老夫自当尽地主之谊。”他喝了口茶寻思会儿又道:“依萧公子之意,你近日将要离去?” 我:“此次前行,我的目的本就不在游山玩水,既然在武林大会中没有寻得我要找之人,我自然应该收拾行李继续上路,不能因为留恋美景而误了正事。” 易雄天:“你的事我也听惠生提过,你对你这位朋友也真是上心啊。” “既然答应了他,自当为此拼尽全力。” 易雄天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缓解尴尬的局面,只能看着他一口一口喝茶。其实我很想离开,但易雄天丝毫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他是长辈,又是武林盟主,出于诸多因素,我都没有任何理由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离开。只是他这么做,我更加确定他找我,并不是仅仅为了简单的嘘寒问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易雄天才又缓缓开口道:“萧公子,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不知你可否为我讲解讲解?” 这个老家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微微眯起双眼,道:“易掌门请讲。” “你应该知道,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之时,我确实把你当成了那十恶不赦的魔头的男宠,但听过惠生的解释,再看你的行为品性,确实不像那等畜生,我也就认定了你与那人无关。只是,那日在擂台之上,为何你会拿着白幻寅的幻雨剑?并使用了幻影剑法。” 我眉心一颤,那日易雄天的脸色便有不善,只是他一直忍着没有发作,而之后他也没有为难我,我就以为他并未发觉此事有何蹊跷或者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不足以小题大做,想不到他今日找我的真正目的竟在于此。稍作思索,我又把告诉项麟的答案说了一遍,“剑是在我家树下意外挖到的,至于为何会在那里我也不明白,兴许在我搬到那之前就已存在。至于那剑谱则是我向地摊小贩买的,世人都知他们卖的无非是些假秘籍,我闲着无聊随意翻看时,竟发现它的内功心法全然无误,便开始修炼。” 易雄天听得仔细,时不时蹙起眉梢,捋捋他深黑的山羊胡,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破绽,“萧公子,你怎知它的内功心法是正确的?按理来说它属于一级邪功,与平常剑谱应会有所差异,不懂之人看起来它更像假秘籍。” 我转了转眼珠,又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并未觉得它是正确的。只是生活实在过于无聊,我没事随便练练,没有抱任何希望,只当强身健体、消磨时间。没想到过了几日,我竟发现我内力大增,知是这剑谱并不简单,自此才开始潜心修行。” “哦?”易雄天挑起眉梢,“萧公子是无师自通的?” 我真觉得我已炼成说谎不脸红,并且顺畅无比的功力,几乎不做思考就答道:“恩。小时和爹爹学了些基本武学,也会看些剑谱。虽然修炼过程中遇到很多瓶颈,但多用几日琢磨,也就慢慢明白了。” 易雄天脸上露出赞赏之意,看不出是否出自真心。“想不到萧公子竟有这般天赋。只是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 果然是比我多活几十年的人,心思之细腻,让人不得不佩服。我道:“偏偏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巧合就落在我身上,易掌门若是不信,我不会勉强,毕竟换作他人,听起来也会觉得荒唐。” “萧公子别误会,我只是尽可能掌握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不信你。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易掌门请说。” 易雄天:“你定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可有半句虚言,你曾经是否见过冷宁教主?” “易掌门这个问题问的似乎不对呢。这半生我见过许多人,有些擦肩而过,并未知其姓名;亦有些泛泛之交,彼此隐藏了真实身份。况且我也不知冷宁教主的样貌如何,怎就能确定没有见过呢?我只能告诉易掌门,与我熟络的人中,没有冷宁教主。” 易雄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既然萧公子都说到这地步上了,也由不得老夫不信。若无他事,你就先回去歇息吧。” “恩,易掌门告辞了。” ☆、27喝酒 跨出厅堂大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次是蒙混过关了,但不能保证易雄天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发现纰漏,若他派人调查我的家底,那么,事情败露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此合计下来,此地确实不宜久留,看来明日必须动身,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是在拿命开玩笑了。 正当我思考得专注,背上突然莫名多出一股压力!巨大的压迫感环绕于身,一点点压迫我,令我不由得弯下腰,胸口气闷。我心道:难道易雄天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在说谎?打算把我捉回去严刑拷打?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任何气息靠近?! 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我的猜想就会得以验证,但就这么僵持下去反而更加可疑,之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我定了定心神,用余光瞥了瞥侧面,没有发现人影,只能僵硬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艳红长袍,面容完全被凌乱长发挡住的“厉鬼”伏在我的背上。他脸上挂着隐约可见的狰狞的笑容,枯瘦如柴的惨白双手游走于我的颈间,并慢慢手紧手掌…… “啊!”我还来不及思考,便不受控制地叫出声,害怕得差点跌坐在地。 这时,一阵轻笑声响起,“辰儿的胆子果然还需练练,被吓得屁滚尿流可真是丢脸。”那“厉鬼”伸手把挡在眼前的长发理到脑后,露出略带嘲讽的邪恶笑容。 看清他的面容,我连跳起来把他掐死的冲动都有了!开玩笑也不懂把握个度,把我吓死了你就等着哭坟去吧!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仍旧笑得花枝乱颤的白幻寅。 “辰儿那日不是说需要练胆么?为何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对我怒目而视呢?”白幻寅收敛了笑意,装得特无辜道。 “你这是在帮我练胆么?!你分明就是在谋害亲夫!” 白幻寅:“我怎知你胆子竟如此之小,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说自己胆子小只是寻我开心。” “你……!!”我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谁知那毫无自觉的白幻寅立刻就挂到我身上,还伸手戳了戳我脸颊,“辰儿生气了?” “没有。”老子是生火了! “没有怎会黑着张脸?” “我的脸本来就黑!” “你是生气了。” “我没有。” “有。” “没有。” …… “你快从我背上下去,你很重,知不知道?!”我觉得此时,我的脸一定已经黑了。 “不要,我喜欢靠在辰儿的背上。”白幻寅耍无赖道。 “下去!” “不要。” “下去!” “不要。” ……我真恨不得把他摔下去! 一路闹腾到别院也不见消停,白幻寅就像八爪鱼一般死赖在我的身上,双手双脚缠着我的腰,一颗脑袋不停地在我颈间蹭,完全没有一个教主应有的样子,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得到教众的信服。 推门进入房内,我顿时僵住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屋内举杯畅谈的三人。而同一时间,他们也放下酒杯,鄂然地注视着我。 我问:“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里喝酒?” “雨辰(萧兄/萧雨辰)你的背怎会驼得那么厉害?”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朝白幻寅飞了一记眼刀,这次他倒挺自觉地从我背上下来,只是末了还不忘在我胸口处摸了一把。我强装镇定,慢慢直起身,道:“病了那么几日,突然能直起腰身,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不知不觉又弯了下去。” 柳遗风了然,起身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又十分殷勤地为我斟酒,“幸而不是旧伤复发,来,同我们喝一杯。” 我接过酒杯,含入一口醇香清酒,细细品味,“好酒。”又品一口,我才道:“怎会想到来我这里喝酒?” 柳惠生道:“裘空很久以前就吵嚷着要同遗风喝酒,只是遗风身重剧毒,在毒素清理干净前不宜饮酒,故拖到今日。想到萧兄也是爱酒之人,便来找了你。” 我是爱酒之人吗?于我而言,喝酒仅是礼仪之举,若无他人,我定不会独自饮酒。一壶酒,溢满惆怅,饱含情深,饮之,沉醉其中,留恋虚幻,不可自拔。 “萧雨辰,俺听说你的酒量颇好,俺今天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一直忙于豪饮的裘空突然勾住我的肩,举起酒壶,眉飞色舞地扯着嗓门道。 我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退出他的环绕,我不习惯与外人有亲密接触,“裘前辈说笑了,晚辈的酒量实在见不得人,怎能与您相抗衡?” “欸!何必那么多礼数,叫俺裘空便可。俺可不信你酒量差,这结实的身板,简直就是为酒而生的!”一边说,他一边还伸手来拍我的脊背,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拍得我不禁呛了一口口水。 我咳嗽两声,简直无语了,身材好与酒量好有什么关系?我斜睨着他:“我看你的身材也不差。” 裘空摸了摸鼻子,低头看了圈自己魁梧的身材,嘿嘿笑道:“你为酒而生,我为酒而活。”他的眉毛黑又粗,笑起来时会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睛圆而明亮,眼神十分纯粹,让人看着,很舒服,有种说不出的朴实之感。 柳惠生抬起酒杯,对我道:“萧兄,此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敬你一杯。” 不知我哪根筋出了问题,脱口而出道:“遗风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们又是兄弟,你应该先敬他才是。”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柳惠生僵硬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转杯与柳遗风伸出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节,而后双手握杯,仰头饮下。两人看着彼此,却久久没有说话,裘空似乎很是受不了如此沉默,捞起酒缸为他们满上酒水,拧着眉毛,招招手大声道:“愣着干嘛?继续喝呀!别扭扭捏捏的,搞了像个娘们似的,你们丢不丢脸?!” 两人同时回过神,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再次喝光清酒。 裘空是个挺会活跃气氛的人,不出一会儿,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四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嘻嘻哈哈指着彼此相互讽刺。脸上晕满潮红,说话也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但却仍舍不得放下酒杯。 烛光摇曳,觥筹交错,酒香弥漫,举杯豪饮,不亦乐乎。谈天说地,诉说心声,得此友人,此生无憾。 我趴在桌上,唠唠叨叨地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抓起一只酒杯,摇晃着手臂张大嘴,往口中倒酒,但我却意外地没有尝到酒香,一缕清酒从我的脸颊划过,落在桌上,滚到衣角。旁边立即传来哈哈大笑,柳遗风半趴在桌上,抱着酒坛,眼神迷离,食指指着我,调笑道:“雨辰,你喝……喝醉了……嗝……连自己嘴巴都找不到在哪里,哈哈……嗝。” 裘空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的红漆木柜,他满脸通红,鬓间浸了一层细密汗珠,两只眼都找不着焦点了,但仍旧举着酒壶咕咕灌酒,很没自觉地对我说:“萧雨辰,比起传言,你实在是太弱了,算我看错了你,扫兴扫兴啊。” 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我哪里醉了?!我还能喝!边想着边举起酒杯欲饮,不料酒杯再次一偏,酒洒于桌。柳惠生忙把歪歪倒倒的我扶起来,眼底隐着一层笑意,他说:“萧兄,若不能喝便不要勉强,别伤了身子。” 好你个柳惠生,连你也笑话我。我一扭头,哀怨地看着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白幻寅,“你为何要把我的酒洒了?第一次当你无意,原谅你,你居然还敢来第二次。”我动了动嘴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喝得够多了,该停停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开心,所以要喝,要喝到尽兴!”我又胡乱抓起一只酒杯,把酒满上,仰头欲饮,结果再次泼了一地。我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白幻寅,不甘心地又想喝,可毫无意外的,我仍没有尝到清酒的醇香。 我负气地把酒杯扔在地上,柳惠生见状,迅速把我拉开,生怕碎片伤到我。温言相劝道:“萧兄,别喝了,快去歇息吧。”说着就把我往床边带。喝了那么多,柳惠生居然还会如此清醒,果然他才是酒量最好之人,我迷糊地想着。 脑袋刚碰上方枕,我便与周公相会了,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把我搂进怀中,而我也顺势缠在他身上。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日出东方,天边泛红,晨光熹微,惠风和煦。一群飞鸟结伴离巢,划破天空,年轻壮士扛起锄头,踏着清风,哼着小调,悠悠闲向稻田走去。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像八爪鱼一样抱着白幻寅,脑袋窝在他的胸口,嘴角还挂着透明液体,样子甚是猥琐。我如触电般连忙放开他,但一想到昨日之事,我就不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他衣服上一蹭,把白色带有泡沫的液体全蹭在了他的红袍上。 我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一笑,心情颇好,悠然下床。我的脑袋还有些发晕,我捏了捏太阳穴,环顾四周,地上一片狼籍,瓶瓶罐灌随处可见,桌子掀了,椅子也掀了,好生生的檀木柜上多了几道划痕,似乎,一个青花瓷花瓶也碎了……柳惠生、柳遗风和裘空更是东倒西歪的睡死在地上,抱在怀中的酒坛仍有酒水流出,散发清香。 邋遢,一群邋遢的男人!我穿好衣物,顺手把杂乱无章的房间收拾干净,摇醒仍在打着呼噜的三人。柳惠生和柳遗风不约而同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柳惠生道:“萧兄,你起了?”柳遗风坐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把酒缸放到一旁,道:“雨辰,来,拉我一把。”裘空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咂咂嘴,又睡了过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6节 我拉起柳遗风,浅笑道:“昨日睡得安稳,今日精神较好,醒了便起来了。” 柳惠生用手拍了拍脑袋,满脸愁容,似有些痛苦,“唉,我睡得可不安稳,头疼得厉害,我得回去再好好补眠,就先走了。若你饿了,便让厨子炒些好菜来裹腹吧。” 柳遗风也是呈萎靡不振之态,杵着腰揉了揉屁股,又打了个呵欠,长舒口气,“雨辰,昨晚如此嘈杂,也亏你能睡得着,简直和死猪无甚区别。我现在酒劲还未全消,就不陪你了。至于裘空,就让他坐在那儿继续睡吧,反正他皮糙肉厚,不碍事。”说罢柳遗风伸手搭上柳惠生的肩,轻轻环住他,而柳惠生也很自然地靠在柳遗风胸前,迈开脚步欲出房门。 一瞬间,我真觉得他们是相爱多年的恋人,相互搀扶,相互依偎,全然不顾周遭之人的目光,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不过转念又想,或许此时只是酒精作用,让他们暂时忘了之间的羁绊,做了真正的自己。 ☆、28离别 时至午后,艳阳高照,空气燥热。柳遗风、柳惠生和裘空终于完全清醒了,我与他们围坐于小院石桌前,谈笑风声。裘空笑得豪爽,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柳惠生,平日见你一副书生相,想不到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含糊,居然连你哥都不是你对手,真是让俺开了眼界!” 柳惠生微笑,“人不可貌相,你这次算是吃了个教训。昨夜若不是我帮遗风挡了几杯酒,恐怕你会先败下阵吧。” 柳遗风不爽了,觉得冤了,忙辩解道:“喂喂喂!生儿,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啊?!我也喝了很多呀!最不争气的便是雨辰!才喝几杯就找不着北了,丢死人了。” 我哀嚎道:“我是有苦衷的。”倘若没有白幻寅三番五次的阻拦,你们这些蛇虫鼠蚁怎会是我堂堂萧大侠的对手?! 裘空:“萧雨辰,做人要坦荡,输了便是输了,你这么抵赖,只会让俺看不起你。” 柳惠生:“对啊,萧兄,昨夜你连自己的嘴在何处都不清楚了,谈何苦衷?莫非是我们三人冤枉了你?” 柳遗风笑得暧昧,冲我眨了下眼,“辰儿,不如向我们说说你的苦衷吧。” 我低头叹了口气,颇有深意地说:“所谓苦衷,自然是无法说明白的事情,说了你们也只会说我在诡辩,我认输就是。” 柳遗风:“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感兴趣了。” 裘空:“萧雨辰,不如让俺为你分忧解难吧,很多人在俺的开导下,都走出了困境。” 我故作深沉地摆摆手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就算有你的开导,也不会有效果的。” 裘空一拍桌,一双浓眉拧成了川字,“嘿,你这小子还不相信俺,快向俺坦白,俺替你分析分析,让你知道俺的厉害!” 我先被一震,随即眉开眼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你,只是我那苦衷是对手太强大,我全力以赴也难敌其冰山一角,若你想开导我,得跟我说说你的毛病和缺点,我心里舒服了,就没苦衷了,你说是不?裘老前辈。” 裘空抢过柳惠生手中的折扇,猛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竟然敢拿俺开玩笑?!” 顿时,周围哄堂大笑。 天色渐晚,知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有不舍,我仍起身对他们三人行了一礼,道:“能认识你们,实属我萧雨辰一生的荣幸。人在江湖,得一知己实在不容易,想不到老天如此眷顾于我,让我遇到三人。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多做停留,待事情办完,我定会再来与各位好生相聚。” 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均面露愕然,“萧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道:“柳公子,你该不会是忘了我此次出行的目的了吧?这些日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若我只顾自己逍遥,而不理会我朋友的处境,相信你们也会对我唾弃不已吧?” 柳惠生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对了,武林大会中你可发现一些线索?” 我摇摇头,“茫茫人海,要寻一人谈何容易?我那朋友虽武功了得,却不见被江湖之人传颂,恐怕他善于独来独往,不喜暴露自己的实力,这无疑为找寻增加了难度。长期停留于此不是上策,唯有四处打听询问,对不住各位了。” 裘空莫名其妙道:“你要找什么朋友?为何俺没有听你说过?” 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我昨夜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且目的是喝酒,如此甚好的兴致,任谁也不会说扫兴之事吧?” 裘空点了点他的大圆脑袋,安逸笑道:“初见你便觉得你会是没心没肺之人,想不到竟会有体贴的一面,看来我还需重新分析分析你的属性呀。” “我怎么听你的口气是打算把我当做你的实验品呢?” “有吗?是你的错觉而已。” 柳遗风道:“你确定现在就要走?已近黄昏,行路必然会有所不便,不如在这多住一宿,明日早晨再出发,可好?” 我稍作犹豫,回绝道:“遗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今日早晨我便有了要走之意,但总有些留恋,忍不住想要留下来同你们再说说话,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时候。倘若我今夜不走,明日肯定也会出现与今日相同的情况,与其这样,不如早些离去,断了念想。尽快解决了问题,也好同你们再重逢。” 柳惠生不禁拉住我的手,道:“萧兄,想不到你竟会走得如此着急。今次我和遗风恐怕不能陪你前往了,零溪镇出了些事,需我同遗风回去处理。你初出江湖,不懂江湖险恶之处,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好生照顾自己。” 我含笑道:“恩,明白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你们肯带我来武林大会我已很是感激,既然各有各的事要忙,不如就此别过吧。” “欸,谁说俺有事要忙了?俺可清闲着呢,不如俺陪你走一遭吧。”裘空朝我挤眉弄眼道。 我嘴角抽搐,如此妖媚的动作为何裘空做出来就让人想吐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铁龙门的门主吧?作为一帮之主,你当真无事可做?” “嘿嘿,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我已有三月没有料理帮中事务了,看来还得先回去一趟才行。” 我不禁扶额,“你的帮众没有趁这段时间造反,你应该深感庆幸。” 裘空乐呵呵地拍拍胸脯,“我带出来的人我信得过!个个都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不会做出这等败坏名声之事,不过还是要回去看看弟兄们,省得他们挂念。” 此时,我终于知道,我和裘空的思维方式不在一个层次。不再理会他,我对柳惠生和柳遗风道:“来日方长,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何必拘泥于现在的小聚呢?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告辞。” 三人双手合十,同时拱手道:“告辞。” 我挥手向他们告别,与白幻寅转身欲走。这时,柳惠生急忙道:“等等。”我回头,投以疑惑的目光。“不知萧兄可知一事?绿宝山庄聚集了天下最缜密的情报网,就连明耀派也难以岂及,萧兄不妨上那去打听打听,说不准能有意外的收获。” 我点点头,略显为难道:“只是我错手伤了他们的庄主,要从那里探寻消息难度颇大,不过……也可一试。” 柳惠生:“这事我听说了,你要好生向人家赔罪才是。” “恩,多谢提点。后会有期。” “恩,一路小心。” 武林大会结束后,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但依旧热闹。小贩推着木板车徘徊于街边,口中不停吆喝拉客,偶尔路过的行人因被吸引而驻足,细细挑选那一件件精美饰品,间或传来一阵阵轻笑。 我与白幻寅游走于人群之中,说着不堪入耳的夜话,我脸皮厚,偶尔会害羞,可通常是没节操的,再者,我历来好色,这些话,我最爱说也最爱听,尤其是面对喜欢的人。白幻寅说起这些话来,也是面不改色,其功力,或许还胜于我。他回眸,笑盈盈地看着我:“辰儿,屁股痒吗?” 天已然全黑,我与白幻寅十指紧扣,双手藏在衣摆里,互相揉捏着,我放低声音,怕路过之人以为我脑子有毛病,一路自言自语:“不痒,可前面真是痒了耐不住了。白大美人,满足爷一个?爷保证让你爽飞上天。” 白幻寅微笑点头,一只手熟练探进我的衣服,来回抚弄,轻声细雨道:“萧爷,白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借着此景,痛痛快快来一场吧。” 白幻寅这句萧爷叫的,让我魂都颤了,很软,很甜,揉进骨子里,一点点拆分我的骨骼,而后慢慢融化,萧爷很满意。我眼睛一溜,看着白幻寅从容的笑意,说:“白大美人,方才你叫了我什么?” 白幻寅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我身上,他的一只手从我的衣内退出,轻车熟路挑起我的下颚,迫使我与他对视。他浓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不出表情,“萧爷,白某现在就要你,不知您能满足吗?” “好啊~~”我的声音完全是飘的,两颗眼珠色迷迷地盯着白幻寅看,嘴边滑了一溜口水,也没心思擦掉。“白大美人,现在就同我去前面客栈走一遭吧。” 我拉着白幻寅走,可他却不为所动,死死地站在原地不动,嘴角挂着浅笑,“萧爷,白某想在这做,就在这街上,望着华灯,听着笛声,于人来人往中与你交/合。” 他尤其强调了人来人往这四个字,听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脸上的痴笑渐渐退去,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这街上,和你做起来,我不是当着大伙儿的面玩自己吗?别人又看不见你,我这岂不是招人笑话吗?好你个白幻寅,又耍我!我的眼睛一寒,恨声道:“滚你的,自己玩去,萧爷没功夫理你。” 眼见我生气了,白幻寅立马换掉了调笑的姿态,笑眯眯地讨好道:“萧爷,白某并无愚弄你之意,这只是白某的心声罢了。客栈是个好地,白某这就同你一起去。” 我不屑地一挥手,扯去了与白幻寅的纠缠,“本大爷最不喜欢倒贴上来的人,去去去,大爷还有要是要做,哪有心思和你谈情说爱?” 白幻寅不撒手,又厚脸皮地贴了过来,“萧爷,小的做牛做马,也要跟您一辈子。” 他说得绘声绘色,语调像极了卑微的小厮一双眼里全是真情,浓浓的,化不开。我承认,我又沦陷了。 我拿这样的白幻寅没招,只得清咳一声,郁闷地转了话题,“柳惠生说绿宝山庄具有天底下最大的情报网,可能知道你的肉身所在之处。但据你推测,你有极大的可能是冷宁教主,而罗刹教的地盘为祁连山一带,那我们应该先去绿宝山庄还是祁连山?” 白幻寅继续死皮赖脸地往我身上贴,一脸笑容闪亮亮的:“萧爷喜欢何处,我便去何处,随萧爷的意。” 我白了他一眼,“拜托,我是认真的,不要再闹了。” 白幻寅眨了眨狭长的双眼,道:“萧爷,我也是认真的。” 此时,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何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当事人对于自己的肉身完全不在乎,反而我倒像老妈子一样时时思考着每一个线索,生怕有所遗漏,误了大事。若不是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肯定早把你掐死一百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去旅游几天,后三次的更新我会放在存稿箱里,然后定时发出,希望它不会辜负我啊~≈gt_≈lt ☆、29麻烦 突然,我感到有两个人如风般“咻”地从我身边窜过,速度之快令我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不好,钱袋被偷了! 那可是我所有的盘缠,丢了我就等着喝西北风吧!情急之下,我拨开人群迅速追了出去,虽没有看清那小贼的身形,但他逃走的方向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追了良久,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跑在我前面,始终无法拉近距离。我不得不承认那小贼确实有偷窃的潜质,跑得如此之快,若遇上一个不懂武功之人,恐怕他早已逃之夭夭了。一晃眼,他的身影竟突然在我眼前消失!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他是真的失踪了。 我皱紧眉头,按理说他不可能有隐形之术,否则他根本不必与我周旋这么久,但是他又为何会在我眨眼的瞬间消失无踪呢?我低声咒骂一句,实在是轻看了这小贼,把自己陷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失了盘缠,要继续行路实在是困难重重,但若要让我折返明耀剑派,我又是一百个不情愿。 我不死心地追到方才他消失之处,仔细环顾四周,隐约看到树下有一人影,我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猫腰过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视野逐渐清晰,一个身着灰黑色布衣,面容清秀的少年躺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抓着我的钱袋…… 我蹲下身,注意到他的额头处有明显的擦伤痕迹,摇了摇他的身子,他也毫无知觉,我再次环顾四周的环境,突然想通了什么,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在远处看得不真切,以为他趁我不注意逃跑了,实则他只是不小心撞在树上,晕死过去。我没有看到他倒地的瞬间,才会产生曲解。我忍住笑意,从他攥紧的拳头里拿出我的钱袋,清点下银子的数目,没有少一分一毫,便安心地揣进怀中。 正当我打算把这少年扶起之时,一道黑影忽然闪过,截住了我伸出的手臂。一个同样身着灰黑色布衣的人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这次是一名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水汪汪的黑色大眼,再配上那粉嘟嘟的嘴唇,显得格外可爱。她对我怒目而视,我却觉得她气势不足,无任何威胁力可言。我干脆收回手臂,嬉皮笑脸地看着她,我倒要看看这么一个姑娘能弄出什么名堂。 “你居然敢打伤左隐哥哥!!”清脆的声线爆发出的巨大力量还是让我不禁为之一怔。 难怪方才我觉得有两个人从我旁边窜过,但追过来时只见到一个人的身影,还以为之前产生了幻觉。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便知他两关系不一般,想必是一起联手偷了我的钱袋,然后再兵分两路逃跑,倘若最后没有出差错,这还真是一个上策。 我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可没有伤他,是他自己撞在树上的。” “你不追他会撞到树上?!” 我:“那是他先偷了我的钱袋,不然我怎会去追他?我还没有那么多时间呢。” “你怎么那么小气?!不就是区区几个铜板么,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万一因此出了人命怎么办??” 我:“喂喂喂,谁说只有几个铜板?还有很多张银票,这可是我的全部财产!” “看你这穷酸相就知道这是你所有的家当了,难怪如此吝啬不肯有所施舍。” 完全是个蛮不讲理的丫头!自己有错在先却丝毫没有悔意,反而处处说我的不是,这张嘴巴真是了不得啊!她还小,不同她一般见识,我依旧保持笑脸,“对,我是穷,但也有骨气,从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不像有些人……” 她鼓起腮帮子,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你的鸡摸你的狗了?你那么穷,买得起那些东西吗?” …… 我一阵无言,看来是我高估了她的智商。“是是,我穷,买不起。” 她十分鄙视地白了我一眼,我真有种拍她一巴掌的冲动,真不明白她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她的,也亏她父母能忍受她这种臭脾气。 “咳咳……咳咳……”晕倒的少年发出一阵清咳,那姑娘连忙把他搂进怀里,“左隐哥哥,左隐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名叫左隐的少年轻轻拍了拍脑袋,“唔,头有点痛。” 那姑娘又向我投来凶狠的目光,道:“都怪他,他是坏人。” 左隐缓慢地将焦距对准我,也说道:“对,坏人。” 两股幽怨而又冰冷的视线几乎把我的心脏刺穿,笑容僵在我的脸上,一股股寒气从后背窜起。我真没想到两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有这般气势,他们中的一人不足以让我畏惧,但合在一起,还是让我不禁心生后怕。我认命地叹了口气,道:“是,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折腾这么久你们也该饿了吧,不如我请你们去吃顿饭,就当歉礼吧。” 顿时,两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喜笑颜开,一左一右勾上我的手臂,“去,当然去。”“是我们给你面子才去的。”他们站起身,我意外地发现他们个头不小,都快到我肩膀高了。方才他们一直蹲着或是躺着,再加上细皮嫩肉的,我还道他们是孩子,我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差了。 左隐:“好人,我们去吃什么?” 姑娘:“好人,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左隐;“好人,要点糖醋排骨。” 我嘴角抽搐,他们哪里有成年之人的风度?说话你一句我一句,还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不过……他们如此默契倒像是从同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我犹豫片刻道,“我答应你们就是,不过……你们是兄妹吗?”虽不打算与他们有更多的交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世。那么出色的武功来自何处?为什么不学好专学那些游手好闲之徒去偷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如此相似? 他们又十分默契地同时扯了扯衣袖,垂下脑袋。 姑娘:“我没有亲人,左隐哥哥虽然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待我却胜似亲人。” 左隐:“对,我们都没有亲人。我们只是在偶然的机会相遇,因为身世相同而相依为命。” 姑娘:“左隐哥哥是个好人,抛弃他的人都是坏人。” 左隐:“曲灵是个好姑娘,她的父母是坏人,竟把她丢在街上不管,那日雨下得很大,她一个人在那里颤抖。” 曲灵:“恩,抛弃我的人也是坏人。” 听他们说话还挺辛苦的,重复内容又多,重点也不清楚,我不禁感叹,他们的心智到底有没有发育健全。“那你们在几岁相遇的?还有你们的武功是谁教的?” 曲灵:“几岁相遇的?” 左隐:“几岁呢?好像是我十二岁你十一岁吧?” 曲灵:“为什么我会比你小?” 左隐:“你本来就比我小呀,不然怎会叫我哥哥?” 曲灵:“哥哥这个称呼好听我才叫的。” 左隐:“我也喜欢听你叫我哥哥。” 曲灵:“说起来,我们认识快有十年了吧。” 左隐:“对啊,十年了,嘿嘿。” …… 我不禁打断他两没营养的对话,“喂,说正事,你们的武功从哪学来的?” 左隐:“嘿嘿,偷学来的。” 曲灵:“那个老头好笨,我们天天去偷看他们练武,他也没发现我们的存在。” 左隐:“独家秘籍都被我们盗去了也浑然不知。” 曲灵:“谁让他天天想女人,哪有关心过那些事情。” 左隐:“嘿嘿,他活该。” 曲灵:“对,活该,让我们捡了便宜。” 左隐:“对了,有一天晚上我去他屋里偷吃的,看到他被他的床伴蹬下床,那样子可好笑了。” 曲灵:“咦?什么时候?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左隐:“我以为你知道的,他第二天走路都不稳。” 曲灵:“呀,原来是那天,我知道了,我还笑他是瘸子。” 左隐:“对,瘸子,哈哈。” 我发现我根本融不进他们的对话中,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我又冷着脸打断他们热火朝天的对话,道:“你们为何做事总是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请他教你们或是给你们食物不是更好?” 左隐:“他们看不起我们。” 曲灵:“说我们是没人要的小野种。” 左隐:“都对我们冷眼以对。” 曲灵:“对,还有那恶心的女人,天天抢我们偷来的东西。” 左隐:“恩,她是坏人。” 曲灵:“我讨厌她。” 左隐:“不过上天有眼,终于让她守了活寡。” 曲灵:“他老公死的那天晚上她哭得好伤心。” 左隐:“但我笑的很开心。” 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这究竟是什么心态?一个生命逝去,应该怀有敬畏,怎能开怀大笑?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阴冷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我。曲灵:“你在责怪我们。” 左隐:“连你也看不起我们。” 曲灵:“和那些人一样,认为我们活该被欺负。” 左隐:“坏人。” 曲灵:“都是坏人。” 左隐:“没有同情心。” 曲灵:“没有爱心。” 左隐:“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弱小。” 曲灵:“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实际就是一只臭虫。” 左隐:“大街上发花痴连钱包被偷了都不知道。” 曲灵:“对,脸蛋通红,肯定是边走边做春梦。” ……我真想跪下来拜他们是祖宗了,我虚软着身子说:“别说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吃饭吧。” 曲灵:“好啊,去吃饭。” 左隐:“我要吃大闸蟹。” 曲灵:“我要喝女儿红。” 左隐:“我要吃鱼香肉丝。” ……我头疼。 ☆、30悲剧 客栈内,人影稀疏,烛灯迷眼,小二勤快地抹着桌子,桌旁堆满残羹冷炙,想是快要打烊了。见我们进来,小二机灵地把抹布挂在肩上,向我们跑来,微微低身,搓着双手,脸上堆满笑容,“三位客官,要住店还是吃饭?” “吃饭。”本打算就在这留宿一宿,但耳边传来曲灵和左隐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就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我住了下来,他两必定也会同我住在一起,保不准他们的住宿费还要由我出。并不是我吝啬,只是我对太过于聒噪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好勒!”小二吆喝一声,便带着我们坐下,随即又迅速地递上菜谱,“三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不等我看清菜谱的样子,曲灵和左隐已经同时伸出爪子抓过菜谱,两眼放光,“左隐哥哥,居然真的有糖醋排骨!” 左隐:“我要鸡汤炖萝卜!” 曲灵:“我也要我也要,还要红烧猪蹄。” 左隐:“再来个酸笋鱼。” 曲灵:“椒盐牛柳也不错。” 左隐:“加盘凉拌茄子。” …… 小二颇为汗颜地看着仍在不停点菜的曲灵和左隐,手上拿着笔却没有记下任何一道菜名。 “再来三碗燕窝粥!”终于,两人这才满意地合上菜谱,交还给已经目光呆滞的小二。 小二僵硬地扭过脑袋看着我,我也头疼得厉害,这两个小鬼不把我吃到倾家荡产看来是不会罢休的。我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就要这些吧。” “哦。”小二稍微缓和了情绪,点了点头,而后慢腾腾地退了下去。 曲灵;“那个小二好笨耶。” 左隐:“对,呆头呆脑的样子。” 曲灵:“肯定是被我们吓坏了。” 左隐:“嘿嘿,这只能怪他没有见识。” 曲灵:“我们今天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左隐:“他应该感谢我们。” 曲灵:“要送我们大红包。” 左隐:“还要一匹汗血宝马。” …… 我抱着脑袋趴在桌上,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人??早知如此,我宁可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也不会去追钱袋!现在只愿上天保佑,吃过饭后他们不会再缠着我,否则我真要被他们烦死了!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白幻寅,依他的性子,此刻他应该会比我烦躁百倍,正打算幸灾乐祸一下以示安慰。不料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径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得道高僧潜心念佛,对周围的事态视若无睹。 似感觉到我的目光,他睁开眼看着我,笑道:“萧爷,原来你竟这般喜欢我,居然趁我休息之时偷看我。” 我撇撇嘴,“谁喜欢你了?不过亏你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睡觉,我只是有些佩服你罢了。” 他伸直了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仰起下颚闭上眼,“我倒没觉得他们话多,能把心中所想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这世上也没几个人吧?相互依靠,彼此心灵相通,且无心机,为人直爽,听他们的谈话,没有必要去想他们话中之话,算是别有一番感受吧。” “你不是向来讨厌话多之人么?”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自然会厌烦,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奉承之意,况且他们彼此交谈,我们只是旁观者罢了,不该对他们的习惯妄加评论。” 我又抱着脑袋趴在桌上,如此没有营养的话,天底下恐怕只有你白幻寅能听得下去! 幸而饭菜上得快,不一会儿,曲灵和左隐便被满嘴的食物塞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鼓着腮帮支支吾吾,而后似心有灵犀一般,两眼弯弯,发出咯咯的笑声。客栈的食客早已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是静心品酒之人。两人笑得毫无节制,笑声在这寂静的客栈内层层叠荡,显得尤为诡异,不但引人侧目,也令我后背泛起寒气,为之毛骨悚然。 曲灵和左隐的食量也相当惊人,满桌子的酒肉饭菜,仅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他们一扫而空,我都没捞到几口好的,他们就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我嘴角抽搐地看着此时正心满意足摸着自己圆滚滚肚子的两人,难怪他们会遭人嫌弃,照这吃法,普通人家谁会有财力供应他们的一日三餐?而富贵之人多半都是守财奴,更是不会对他们有所施舍。 自知这样的人我养不起,也不敢养,看他们已经停了筷子,我连忙道:“既然你们吃饱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对你们,我也算仁至意尽了。” 两人眨吧眨吧大眼睛,对视一眼,而后迅速蹦到我跟前,又一左一右地挽住我的胳膊,“哥哥,你是好人,不要丢下我们。” 左隐:“我们要跟你在一起。” 曲灵:“我们舍不得你。” 你们是舍不得这些山珍海味吧,我翻了个白眼,抽出手臂,严肃道:“我们相识时间不长,岂有舍不得的道理?” 曲灵:“只有哥哥你会同我们说话。” 左隐:“只有你会请我们吃饭。” 曲灵:“只有哥哥你会向我们道歉。” 左隐:“十几年来我们从未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曲灵:“我们喜欢你。” 左隐:“不想和你分开。” 曲灵:“我们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跟你们在一起,过两天我就会身无分文,上街乞讨了。我摇摇头,“一个人稍微对你们好一点,你们就这般想亲近他,不问他的身份背景,亦不在乎他的人品如何。万一此时我答应了你们,下一刻再把你们卖去青楼,你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吃了亏才能有所悔悟?” 曲灵:“卖去青楼有没有关系啊。” 左隐:“也有人把我们诱骗去了青楼。” 曲灵:“只是那些人受不了我们的食量,又把我们赶出来了。” 左隐:“说起来青楼真是个好地方啊。” 曲灵:“恩,东西非常好吃。” 左隐:“而且可以每天什么事都不做。” 曲灵:“哈哈,是啊,我真有些怀念了呢。” 我无言地看着那两个开心回味往事的人,跟他们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我又道:“被自己喜欢的人出卖了,你们当真不会觉得失望和难过?” 左隐:“卖去青楼算出卖吗?” 曲灵:“不算啊,那里好吃好住,为我们好才会带我们去那里。” 我发现我与他们真的有很大的沟通障碍,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也是我最近脾气转好,否则要是原来,我早掀桌走人了,谁还管他们?我耐着性子继续引导:“去了青楼以后,难道你们没有被逼着做某些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曲灵眨眼:“你是说接客吗?” 左隐不屑地摆手:“他们打不过我们,所以没有勉强我们去接客。” 经他们一说,我才想起他们的武功不错,不过光凭一身武功,就敢待在那龙潭虎穴之中,我该说他们天真无邪还是勇气可嘉呢?我简直无话可说,只能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跟我走的。” 曲灵:“为什么?” 左隐:“连你也嫌弃我们吗?” 曲灵眼睛里含着一湾泪:“我们就那么招人讨厌吗?” 为了不给他们任何的希望,我干脆道:“对,我是嫌弃你们,一顿饭吃了我三成的盘缠,比猪还能吃,我若带着你们,岂不是要等着喝西北风?” 曲灵:“其实我们平时吃的并不多。” 左隐正色:“只是这次我们被饿了三天,才会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曲灵:“而且你使左隐哥哥受了伤。” 左隐坦然接话:“我们才会想要多敲诈你一点。” 曲灵:“况且我们也不知道下次吃到饱饭是什么时候。” 左隐:“趁着有的吃的时候,当然要放开肚皮的去吃了。” 曲灵:“如果你肯带我们走。” 左隐:“我们保证每天只吃两桶饭,可以不要任何配菜。” 曲灵:“哥哥,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们。” 看他们那可怜的模样,一瞬间我还真有些动容,但想到他们聒噪起来的时候,我马上收起了我难得泛滥的同情心。“不行,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能带着你们这两个拖油瓶。” 左隐:“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 曲灵积极道:“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似乎连白幻寅都看不下去我的绝情,居然与他们站到了同一战线,“你就答应他们吧,不就是多了两桶饭么,你还怕你的盘缠喂不饱他们?况且有他们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倒为旅途增添了乐趣。” 我不满地瞟了眼白幻寅,哼道:“意思是你与我单独在一起很无趣?” 白幻寅很不正经地笑道:“自然不是,与辰儿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无聊?只是你太容易勾起我的欲望,却又不肯满足于我,找些人来分散注意力未尝不是件好事。” “没一句正经话。” “萧爷,在下说的每句话可都是肺腑之言。” 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寻我开心,反正我坚决不会带上这两个人,除非我脑子被驴踢了!正当我思索着怎么偷溜之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是项麟! ☆、31算计 “大哥最近是怎么了?自从我擅自抓了萧雨辰后,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还成日干涉我的行动,连找个姑娘玩玩都不行。” 惊讶之余,我迅速换了姿势,背对他们,微微偏头,竖起耳朵偷听。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遇到项麟,真是天意难为啊,既然今日遇见,干脆就把往日的仇恨一并算了吧,不一定所有的事都要依靠白幻寅,目前这形势,我能拿下。况且……我还有些问题需他解答。 我假意掉下枚铜币,弯腰去捡,趁此看清了对方的人手,项麟身边围着十人,其中三名腰间佩双剑,其余均为宝蓝衣服佩单剑。除了项麟,没有人坐下,且各个神色警惕,目光尖锐,这显然是在保护项麟,并没有一起用餐的打算。 项麟两腿一伸,搭在桌上,样子像个大爷,食指拇指一扣,大声喝道:“小二!上菜!顺便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来!” 小二哪见过这种阵势,浑身一哆嗦,唯唯诺诺道:“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我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条计谋,又被我逐一否定,目光落在对面突然安静下来的曲灵和左隐身上,我灵感一现,勾上他们的肩,小声道:“你们要跟着我也可以,但现在必须照我说的做,知道么?” 两人眼中闪过诧异,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只要你肯带上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我顺势勾起曲灵和左隐,以他们为掩护溜进了厨房。一股燥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厨房内个个都手忙脚乱,锅铲激烈地碰撞着,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厨子光着膀子,站在灶前,满头大汗地挥舞铲子,看艳丽凶猛的火苗不停窜起。几个姑娘被熏得一脸乌黑,她们手持菜刀,动作熟练地切好食物,后分盘,一直埋头苦干,不敢有半分怠慢。小二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一脸紧张地催促着:“快,快啊,那客人我们惹不起啊!” “好热!” “好闷!” 不待我说话,曲灵和左隐又小声抱怨起来。小二耳尖,闻声看向我们,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跑过来道:“三位客官,厨房重地,外人不宜进出,还请你们快些回去。否则如有任何闪失,本店概不负责。” 不理会小二的好心提醒,我笑眯眯道:“方才进来的那伙人我认识,在道上出了名的坏,就算你们按他们吩咐做好了一桌子酒菜,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至于酒菜饭钱,你们更是连想的机会都没有。”项麟是坏,但也没有达到见人就杀的地步,不过不吓唬吓唬这些见识短的人,估计他们死都不会助我设计陷害项麟。 果然,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小二努力克制的恐惧感终于完全显现,他面容扭曲,几乎要哭了出来,“这我也猜到了,从他们进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今晚不会安宁。但是我们能怎么办?逃吗?我们有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走吗?除了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我们别无选择。倘若他们心情大好,饶我们一命,即便不付饭钱,也值了,虽然希望甚微。” 我摇摇手指,笑道:“不然,其实你们可以反抗。若你们肯答应协助于我,我保证你们性命无忧,且能从他们身上刮到不少的银两。” 顿时,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均面露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那小二一咬牙道:“反正都是九死一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这位小哥,我们信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我含笑点头,一副小人得志之态,“我想你们店中应该会有迷药、蒙汗药、麻药之类的药物吧?” 小二连忙摆手,一个劲摇头,颤颤微微道:“客官……客官,我们这儿可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会有那些为人不耻的东西?” 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我撇撇嘴,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转身欲走,“既然如此,我也帮不了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等等!我们有,我们有。”见我要走,小二连忙拉住我的胳膊,“我现在马上就给你拿来。” “恩,我知道你们有难言之隐,这些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对了,你顺便把解药也带来。” 很快,小二便抱着一捧麻药跑了过来,“店里只剩这些了,不知够不够?” “够了够了。且绰绰有余,这剂量弄翻一匹马都不是问题。” 小二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自然是把这药与酒混匀,送到他们肚子中去。”小二闻言,面露惊恐与紧张,我拍拍他的肩,轻笑道:“放心,你只用把酒端上桌就行,没什么危险。至于诱骗他们饮下那壶酒的工作,就交给曲灵和左隐,你们能行吧?”我把目光移向一直跃跃欲试的两人。 “没问题。” “包在我们身上。”他们十分有信心地拍了拍胸膛。 我道:“你们只有先饮下这酒,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但这药的药性很强,即使你们事先吃了解药,也有可能会感到手脚抽筋、麻木,切忌不可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不适。还有,一定要让他们同时喝下杯中的酒,否则若有一人先倒地,他们必会起疑心,那么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运气不好我难保你们的小命,知道了吗?” “知道了。” “明白!” 小二上下打量了曲灵和左隐,一副如听天方夜谭般模样,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两个,能行吗?不会,不会出什么,漏子吧?” 我笑道:“他们虽身材矮小,却武功不凡,轻看他们只会吃亏。让他们去,一来可以让项麟放松紧惕,二来凭借他们的机警,成功的几率也比较大。” 小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而后双手颤抖地端起酒壶,咽了口吐沫,似用尽所有气力道:“那我……那我先去了……” “恩。” 混迹于江湖街井小店之人固然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有时毫无诚意的点头哈腰和处处赔笑也能为他们赚到一笔乐观的小费。他们懂得察言观色,洞悉客人一举一动,分析其所需,并顺应其要求,以讨好顾客,争取自己最大利益。但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些软柿子,对于普通的客人,他们只需通过贬低自己的身份便可;但对于项麟这样的狠角色,他们清楚的知道,不奉上自己的性命,对方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小二颤颤巍巍来到项麟桌边,低着头忙把那壶酒摆上桌,“几位爷请慢用。”说完便逃也似的转身想走。 不料项麟竖起眉梢,冷哼一声,“几位爷?这儿只有一位爷!” 小二额头滚下一颗汗珠,连忙转向项麟点头哈腰、连连赔礼道:“是,是,是,一位爷,一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这位爷莫要与我计较。” 项麟:“你可知你这句话毁了大爷我吃饭的兴致?你说我应不应该与你计较?” 僵持半晌,小二还算机灵,没被项麟的气势压下去,笑脸相迎地为自己饭馆打起了宣传,“这位爷,您可不能为了小的无知而放弃品味本店的佳肴,说实话,路经此地却未尝吃点本地小菜,是您一大损失。不如先让小的为您上几道菜,若真无兴致,再惩罚小的也不迟,您说是吧?” 项麟声音低沉、目光凶狠道:“暂且饶你一条小命,若那些小菜入不了大爷我的眼,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的先行告退。”小二两步一赔礼,三步一鞠躬退回厨房,不禁大舒一口气,用袖摆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而后眼巴巴地望着我:“这位公子,我可就全指望你了。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去见阎王。” 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若有闪失,我定会出来搭救于你,还是快些上菜吧。” 小二从厨子手中接过热腾腾的食物,硬着头皮再次回到项麟的桌边。此次,项麟也没再为难他,就看着他把一盘又一盘佳肴端上桌,待碟子堆满桌,项麟才闻了闻菜香,道:“闻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先在这候着,别想找机会逃走。” 小二着急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赔笑道:“客官,就算给我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项麟瞥了眼小二,指指空杯,“快把酒满上。” 若是此刻项麟就喝下了酒,那他周围的弟子铁定会察觉到不善之处,从而加强对他的保护,我们想要下手将会难上加难,小二更是性命难保。正巧小二向我投向求助的目光,一时无计,我只能点头让小二按项麟吩咐倒酒。同时对曲灵和左隐道:“计划有变,你们现在就出去,切记不要让项麟独自饮酒。” 左隐:“恩。” 曲灵:“知道。” ☆、32擒获 不知该说曲灵和左隐是天生的戏子还是该说他两神经大条,浑然不懂何谓畏惧,竟大摇大摆地蹦哒到了项麟的桌前,一唱一喝道:“大叔叔,酒好香。” 左隐:“大叔叔,能让我尝一口吗?” 曲灵:“大叔叔,菜也好香!”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7节 左隐可怜兮兮的:“大叔叔,我们饿了快一星期了。” 曲灵眼巴巴的:“大叔叔,让我们坐下一起吃吧。” 左隐:“大叔叔,你一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让我们帮你吧。” 曲灵:“大叔叔,可别浪费了粮食。” 项麟身后的蓝衣护卫惊愕地看向曲灵和左隐,显然他们并没有料到曲灵和左隐能在他们森严的把守下如此轻而易举地接近项麟。他们很快便意识到曲灵和左隐的武功不凡,连忙抽剑护在项麟前面,剑锋直指两人! “掌门!他们绝非江湖乞儿!依我之见,他们恐怕会对掌门不利!”为首的蓝衣护卫坚定地喝道。 曲灵天真无邪的:“不会。你误会我们了。” 左隐表情无辜:“我们真的只是想讨口食吃。” 曲灵眼神胆怯:“你们那么多人,我们怎敢有非分之想……” 左隐:“不是肚子太饿,我们才不会向你们求助的。” 曲灵附和:“对对对,你们不但人多,而且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宝剑。” 左隐凛然:“不过跑来被你们吓唬吓唬,也总比被饿死好。” 项麟放下手中的酒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曲灵和左隐,又瞟了一眼身旁的护卫,大胡子抖动:“何以见得他们图谋不轨?我怎觉得他们只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呢?满嘴的胡言乱语,漏洞百出。” 曲灵和左隐面面相觑,随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项麟,异口同声道:“大叔叔,我们说的话句句属实,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否则我们是活不过今晚了,您忍心看着我们饿死街头吗?” 项麟冷哼一声,眉目间透出一股狠劲:“你两面色红润,神采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挨饿之人。说吧,你们来这儿到底有何目的?” 曲灵愣了愣,连忙用衣袖遮住眼,佯装流泪,小声哭诉道:“怪只能怪娘亲把我们生得红光满面,为此我们可受了不少苦。” 左隐见状,十分机灵地附和道:“没人肯相信我们饿了好几日,都以为我们是招摇过市骗吃骗喝的街井小混混,见到我们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曲灵:“但我们确实很久未曾食半粒米。不知为何,无论我们饿多长时间,面部都不会有消瘦的迹象,可我们的腹中真的空空如也。” 左隐:“大叔叔,你是好人,赏我们口饭吧。” 曲灵:“大叔叔,天底下就你最好了!” 闻言,项麟干咳一声,收起了方才的副凶狠之态,眉开眼笑道:“这话儿你们可说到了实处,我爱听,来,坐下吧,一起吃。” “掌门!他们两人身怀绝技,非等闲之辈,请掌门三思!”为首的护卫急忙制止欲落座的曲灵和左隐,诚恳地向项麟警示道。 项麟大手一挥,挡去了护卫的庇护,笑着把他们拉到身边坐下,“方才你也听他们解释过了,虽可信度不高,但勉强说得过去。不就是请他们吃顿饭么,我项麟还是请得起的,你就无需多言了。” “掌门,他们能悄无声息地靠进我们的领地,且轻松回避了我们所有人的防守,若只是街边寻常乞儿,怎会有这般能耐?!” 曲灵刚刚欢天喜地地就坐,听护卫这么说,又立刻跳起来,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我们不就是白吃了点你们的米饭,你至于这么处处针对于我吗?方才你们盯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怎可能会察觉到我们的靠近?” 左隐:“没错,是你们疏于职守,根本与我们无关。若我们真如你所言,武功了得,又何必屈于人下?想要吃饭,想要银子,直接抢便是,根本没有必要在这大费周章。” 曲灵含着泪:“自己能吃饱喝足,当然不懂饥饿之人的心酸苦楚。” 左隐:“你们这些公子哥最讨厌了。” 曲灵:“呜呜,不肯施舍也就罢了,何必要诬陷我们?” 左隐:“大叔叔,你要帮我们说句公道话。” “掌门,若您有所不测,属下担当不起啊!”护卫执著道。 左隐冷冷地看了眼蓝衣护卫,抓起曲灵的手道:“既然他们不肯施舍,我们找别人,我就不相信天底下全是这般心肠毒辣之人。” “但是……但是,左隐哥哥……”曲灵含泪看着桌上的食物,恋恋不舍道。 左隐:“放心,哪怕我再饿个十天半月,我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好啦好啦,一人少说一句,谁说要让你们走了?他不就是一个奴才,他的话怎听得?这里做主的人是我。”项麟无视身边护卫的阻拦,硬是把曲灵拉到身旁坐下,转而对一直候着的小二道:“你再去炒几盘菜来。” 顿时,小二如获大赦,一溜烟跑进厨房,长舒一口气,道:“大东,再加几盘好的!可把我紧张的,我得去方便一下,都快尿裤子上了。” 我笑道:“无需太过紧张,曲灵和左隐已把事情办成大半,项麟现在放松了警惕,是下手的好机会。只是我想不明白,项麟穷凶恶极,怎会同情两个饱受饥饿之苦的半大孩子呢?”此时,我放眼看去,恰巧看到项麟挂着一脸猥琐的笑容,把曲灵拥在怀中,一只手为曲灵夹菜,另一只手不规矩地游移在曲灵腿间…… 我无言地看着项麟的举动,他果然是一个色胚子,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看得过眼的,统统不肯放过,相较下来,我根本就算不上好色嘛! 曲灵还算镇定,被那老鬼占了便宜也能面不改色,仍旧一副饿狼之态,横扫桌上大小盘子,左隐同样没有闲着,大口大口地咀嚼口中之食。待吃饱喝足,他两似乎才想起我交待下去的任务,擦擦嘴边的油渍饭粒。曲灵把杯子都满上了酒,放在项麟和各个护卫面前,道:“谢谢大家让我们吃了顿饱饭,我敬你们。” 左隐吐出嘴里的鸡骨头,连忙起身端起杯子,道:“没错,谢谢各位大侠!其中虽有误会,但感谢你们没有坚持下去,否则恐怕我们今夜只能喝西北风了。” 项麟很是豪爽地举起酒杯,把曲灵搂得更紧了,眼神陶醉,十分猥琐地笑道:“既然你们有意言谢,我也无需推辞,来,我们干了它!” 曲灵顺势倒在项麟的身上,伸手轻轻挡住杯口,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着情愫,“大叔叔,只有你喝不行,要大家一起喝。” 左隐:“大叔叔,方才我们与你的侍从之间有所不快,就用这杯酒把之前的纠葛一笔勾销了吧。” 曲灵:“大叔叔,让他们一起喝吧。” 项麟捏了捏曲灵娇嫩的脸蛋,道:“他们要负责叔叔的安全,路途中是不能喝酒的。” 曲灵一头钻进项麟的怀中,撒娇道:“不要嘛,大叔叔不同意就是不给我面子。” 左隐:“大叔叔,你身体健硕,就算没有这帮人的保护也会安然无恙的。” 曲灵:“大叔叔,你作为一派之掌门,怎会担心被人暗算?一般人见到掌门不是都该躲得远远的么?” 左隐垂眼怀疑道:“难道……难道大叔叔的掌门之称只是徒有其名么?” 闻言,曲灵退出了项麟的怀抱,眨巴着透出失望神色的大眼睛,嗫嗫道,“难道真是我看走了眼,大叔叔其实一点儿也不厉害么?” 左隐恍然:“原来大叔叔根本不是什么英勇无敌,名扬四海的掌门,只是一个碌碌无为胆小怕事的平庸之才罢了。” “放屁!”项麟不爽地打断了左隐和曲灵一唱一和的对话,“你们怎能把我同那些鼠辈相比较?我项麟堂堂男子汉,岂会有怕被人暗算的道理?” 曲灵眼中顿时放出崇拜的光彩,道:“大叔叔,说得好!我最喜欢大叔叔了!” 左隐:“我也好崇拜大叔叔!” “哼,我一长辈,怎能被你们这些娃儿小瞧了?”项麟招招手,又道:“来,你们都坐下,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掌门,万万使不得,会误了大事的!”蓝衣护卫着急了,忙劝着。 “哪来那么多屁话?!我说喝就喝!你今日怎么处处与我作对,活腻了?!老子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项麟不耐烦地吼出声,就连曲灵和左隐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属下……属下知错……” 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撇嘴,无奈地饮下杯中酒水。项麟满意一笑,碰了碰曲灵的杯口,也仰头喝下清酒。而曲灵和左隐却没有按照预期的计划喝酒,只是端着满满一杯酒痴痴地看着项麟。 项麟放下酒杯,低下头,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为何不喝?” 曲灵:“大叔叔,你喝酒的姿势好潇洒!” 左隐:“大叔叔,我们都看呆了!” 曲灵:“大叔叔,你就是我心中的玉皇大帝!” 左隐:“大叔叔,不如再饮一杯,让我们看个清楚。” 项麟摇摇头,“这可不行,说好一起喝的,你们怎能说话不算数?虽然你们只是小娃儿,我不该太过计较,可从小就让你们养成这破毛病可要不得。” “大叔叔……” “大叔叔……”曲灵和左隐同时做委屈状。 “好啦,别闹别扭,快喝吧。”项麟握住曲灵拿着杯子的手,作势要喂她。可动作进行到一半就僵在了原处,项麟一双小眼睛瞪得很圆,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慢慢松开手,不待他有进一步行动,就已被曲灵轻轻推倒在地,而他周围的护卫也接二连三地倒在一旁。一些功力不济之人很快便晕了过去,内力较为雄厚的也只能在地上挣扎,身子却难以移动分毫。 ☆、33逼供 曲灵踢了踢已经昏厥过去的项麟,十分厌恶地说道:“你这个死色鬼,也不看看你那模样,本姑娘怎么会看得上你?吃了猪心猴子胆敢占我的便宜,现在尽情的后悔去吧!” 我:“……”她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左隐也加上了一脚,“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居然敢动我妹妹,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曲灵回眸:“左隐哥哥,不如我们把他阉了吧。” 左隐:“好主意,也算是为天下女子出了口恶气吧!” 曲灵:“恩,我们自己动手?” 左隐护住自己的某个部位:“这个……这个,我会觉得疼……” 曲灵:“其实我也不想见到他那个恶心的东西。” 左隐:“我们把他送去宫里的那个什么净身房吧!没准我们还能从中收获点银两。” 曲灵:“嘿嘿,不错,就这么办吧。” 我连忙拦住背起项麟就打算走的两人,轻咳一声,“你们该不会是忘记把他弄晕的目的了吧?送哪门子的净身房?!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左隐和曲灵顿了顿,歪着脑袋看着我,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半晌,才恍然道:“哦!我们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曲灵:“之前明明记着的,怎么把他弄晕了就不记得了呢?” 左隐:“只想着怎么报复他,居然忽略了大事。” …… 我冷眼看着又开始说个不停的两人,你们能记得事情,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时,我感到脚踝处被一人紧紧地抓着,我低头望去,方才为首的蓝衣护卫痛苦地趴在地上,白色的唾沫不住地沿嘴角流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眼,“萧……萧……雨辰,做……什么……放……放……掌门……” 我一脚踢开他抓着我不放的手,掏了掏耳朵,扯着嗓门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有听到?!你能再说一遍吗?” “放……放了……” 我蹲下身,伸手捏住那护卫的脸颊,迫使他与我对视,声音阴冷,目露寒光道:“我是个有仇必报之人,上次你们对我的折磨我可是铭记于心,让项麟逍遥快活了那么久已是我对他最大的恩赐。去转告项麒,若想要他弟弟活命,三日后到城东酒馆见我。” “你……死……死无……全尸……” “口齿不清还要同我唧唧歪歪,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死无全尸。”我捏着他的脸颊把他提了起来,一把扔向墙角,期间撞毁了几张桌子,而他也被打得彻底不能动弹。我拍拍手,轻松道:“我们走吧。” “是。” “好人,你真厉害!” 临走前,我扭头心痛地看了眼项麟那桌的食物,盘子空空,只剩下一碗米饭。曲灵和左隐的食量实在惊人,刚吃完,又能吃下如此之多,我带上他们,不知一路上要花多少冤枉钱。揪心地捏了捏小钱袋,我的命真苦。 我无奈地摇摇脑袋,转身欲走,但前脚刚跨出门槛,就见小二连忙跑到我面前,拦住去路,颤颤巍巍道:“这位公子……万一他的手下醒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您看……您能不能把他们一起带走?” “带上那么多无意识的人,我还怎么上路?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不禁吼道,见小二害怕得浑身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表情,又道:“待他们醒来,你便告诉他们,若他们胆敢对你们不利,我就杀了他们的掌门。倘若你仍旧不放心,你们不妨趁着他们昏迷时,把他们扔到附近的树林里埋了吧。” “埋……埋活人?这……小的可不敢。” “这也不敢,那也害怕,还不如等死来的轻松。”不想再与他们多言,我便带着曲灵和左隐直接离开了。 换做平时,我可能还会稍有耐心地帮小二认真解决问题,毕竟那祸端有一半以上是因我诱导而起,眼看别人被自己连累,那样的痛楚我深有体会。但此时,我真的很难再保持理智,项麟就在我手上,暂且先不计较他曾经对我的折磨,他知道《鬼影七幻》的存在,知道此门邪功与白幻寅有关,说不定能从他口中能获知白幻寅肉身的下落。 项麟本身不足以让人畏惧,但他的哥哥项麒实在让人闻风丧胆,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无谓的事情上,若被项麒查到我的行踪,那么一切都完了。 我们三人很快便带着项麟来到了城郊,为避免遭人发现,我们没有选择留住客栈,而是找了处较为隐蔽的树洞钻了进去,点了项麟的穴道,只等药效过去。 鸡鸣响彻苍穹,黑夜落去,日出将近。一阵清风拂过,油油绿草荡起层层涟漪,新生的柳树舒张枝条,于风中摇曳起舞。远处青松苍劲挺拔,一排排,扎满山岗,望不见边,寻不到头。清脆的鸟叫回荡于空,伴随着一声声蝉鸣,悠远动听,晨光洒下,此景和煦又柔美。可人,却是无心欣赏。 我看了看项麟,依旧昏迷不醒。过了大约六个时辰,药效早该过去,况且项麟乃习武之人,应比普通人醒来得早才是,为何到现在仍无苏醒的迹象?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平稳无异,我不禁有些纳闷,对白幻寅道:“你可知这究竟为何?” 曲灵以为我是在问她,不待白幻寅回答,便邀功似的连忙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说着便“咻”地钻出树洞,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根柳树枝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她用树枝顺着项麟的身子扫了一圈,不停地喊:“大叔叔,大叔叔,大叔叔!”见没有明显效果,她又用柳枝戳了戳项麟的下/身,项麟不禁一挑眉,虽是很小的动作,但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曲灵咧嘴一笑,又加大了些力度,这次项麟克制得很好,没有露出半点不适。曲灵不服输地扭转柳枝方向,用那细碎的叶片不停扫着项麟的鼻孔,口中还十分协调地配上“窣窣窣”的声响,良久,只听“阿嚏”一声,项麟迫不得已睁开了眼。 我不禁失笑,我怎会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可能呢?果然是神经过度紧绷,导致思维僵化。不过,曲灵确实聪敏,不但成功诱骗了项麟,而且也没让那酒伤到自己分毫,同时还得了顿美味,真是一举三得啊! “呸!”项麟吐了口唾沫,目光凶狠地看着我,“萧雨辰,你这野杂种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招惹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做惊恐状:“哟哟哟,项掌门,小的哪敢啊?您随便动动手指,您的大批护卫轻轻一挥剑便能把小的剁成肉酱,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您啊!” 项麟骄傲地一抬下巴,“知道就好,还不快点放了我!我姑且饶你一条小命。” 我向他靠近了些,微微眯起双眼,假模假样地笑道:“可是……项掌门……现在你应该动不了手指吧?或许这辈子都没那机会了吧。” 项麟蓦地一惊,一双乌黑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我,“萧雨辰,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抱臂:“哈,你居然问我要做什么?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我自然是要送你一些回礼,上次项掌门的关怀我可是至今难忘呢。” 项麟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讨好巴结的笑容,一张粗旷的大脸上显出道道纹络,“等等,那次是我抓错人,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 我冷笑:“我从未自诩大人,何来大量?欠人的,总是要还的,只是念在你并未伤我太重,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项麟顿时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两眼放光,“你说,什么选择?” 或许是我太过磨蹭,唠唠叨叨废话一大通,曲灵和左隐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人,你何必同他啰嗦?这种人渣,直接阉了最好!” “对!阉了!然后扔去喂狗!” 我横扫了他两一眼,“闭嘴!喂狗还不见得它会吃。你们再敢多嘴半句,今后就不要再跟着我。” 曲灵:“可是我们……” 左隐:“说的是实话……” 我:“恩?” 曲灵:“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您继续。” 我把视线移向项麟,“倘若你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老实交代,《鬼影七幻》到底所谓何物?” 项麟沉默片刻,朝我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既然你并非冷宁教主的男宠,为何要调查《鬼影七幻》之事?我没必要把此事告知于你。” 我目光一冷,迅速出拳打在项麟的鼻梁处!我使出了三分力道,虽不造成鼻骨粉碎,但要令其骨折已绰绰有余,腥红的血液从鼻孔流出,缓缓浸湿项麟的嘴唇。我压低嗓子,状似无情道:“你没有质疑的必要,你只需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便可,我可不敢保证下次出拳能不伤及你的要害!” 项麟果然只是一个擅长虚张声势,并无真才实学之人,在性命受到威胁之时,他更是胆小如鼠,方才积累的气势在我一拳之下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浑身一软,一脸苦楚相看着我,结结巴巴道:“萧……萧大侠,您就饶了我吧,我哥交待我,关于《鬼影七幻》之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上次我抓你来逼供已经触怒了他,若今次我再与你多说两句,恐怕回去后也只能等死。” 我玩味似的地从项麟腰间抽出他的宝剑,透着晨光欣赏宝剑的光泽,后眼神一凛,迅速转身一劈,直把项麟身后的木桩劈为两半!项麟吓得呜呜乱叫,我嘴角扬笑,“果然是把好剑!项掌门,可想试试?”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剑锋慢慢抵在项麟的脸颊处,有意无意地动着剑身。 项麟额头冒汗,惊恐地叫声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紧张地低头,两颗眼珠子随着剑身的走向转个不停,“萧……萧大侠,您也知道,这剑可锋利得很啊,稍有差池,很容易见血的,您不妨先把它收起来,我们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34消息(捉虫) 对上项麟突然变得谄媚的笑容,我顿觉恶心,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听项麟惨叫一声,我这才恍然地连忙把剑移开,只是项麟脸上已被我划开了约莫两寸长的血口子,血水缓缓流淌,汇成一道血痕。 本来我并不打算伤他太多,那一拳于我而言已是极限,毕竟我还要把他归还给项麒,若把他弄了个半死不活,恐怕我也小命难保。但既然现已为之,我也没有停手的道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吧,若真不慎把他玩死了,我下半辈子亡命天涯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刻意掩去方才是无意伤他的事实,又把剑架在了他的脖颈,摆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容,道:“项掌门的剑果然锋利无比,砍了树桩,再用也不见有丝毫迟钝,若我在这轻轻一划,不知掌门可否会一命呜呼?” “萧雨辰,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可能知道《鬼影七幻》的线索,对你,对我都不会有好处的。”项麟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说话的语速飞快,生怕慢了半秒钟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我反倒坦然了,悠闲道:“可是留着你我也得不到想要的,与其带着你这个累赘,不如早些把没用的东西收拾掉。” 项麟嘴皮哆嗦:“我告诉你就是,我告诉你就是……不过……不过你还是先把这剑收起来。” 我挖苦道:“居然连自己的剑也怕,项掌门,你真是愧对此名号了。” “名号有屁用?保命才是大事。” 我放下手中的剑,温言笑道:“恩,聪明人办聪明事儿,项掌门请快说吧,也可免了受皮肉之苦。” 项麟稍作沉默,叹了一大口气才道:“说实在话,这事儿我知道的也不多。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哥跟我提起《鬼影七幻》的事情,《鬼影七幻》乃冷宁教主的父亲所创,他父亲是个当之无愧的武痴,生前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为人极为低调,时常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知其真实容貌。听说他父亲在谱出《鬼影七幻》后不幸染上恶疾,与世长辞。冷宁教主那时还年少,被其父一好友所收养,而《鬼影七幻》也随着冷宁教主的家境衰落不知所踪。” 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应该没有人见过《鬼影七幻》,你怎知它是至尊武功秘籍?” 项麟:“萧雨辰,你的脑子怎么变笨了?武功天下第一之人谱出的秘籍定是非同凡响,威力无比,否则也太愧对这‘天下第一’的称号了吧。” “冷宁教主的父亲在谱出《鬼影七幻》后便不幸去世,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此秘籍的存在,你哥哥又是从何而知呢?” 项麟朝我翻了一大个白眼:“这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听江湖中人说的,或许是他自己调查来的,反正我只知道这秘籍定是被冷宁教主偷藏起来了。” 我挑眉道,“项掌门,方才你也说了,《鬼影七幻》的下落早已变成一个谜,现在怎又能如此确定它在冷宁教主手中?” 项麟理直气壮:“冷宁教主他爹谱出的秘籍,不留给自己的儿子,难道给你啊?” 我:“不过这些都是你们道听途说而来,会不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影七幻》,毕竟我踏入江湖也有些时日,除了你们兄弟,我还真没听人提过这事。” 项麟肯定:“不可能,我哥从未说过半句虚言。” 我含笑点头,这才把利剑收回剑鞘之中,轻轻拍了拍项麟的脸颊,“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 项麟愣了愣,不耐烦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道:“那你可知冷宁教主现在身在何处?” “这……我是真不知道。冷宁教主同他父亲极为相似,很少在人前露面,行踪飘忽不定,一般大小事务都交予一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处理,他的男宠萧雨辰偶尔会出面代为处理,但次数少之又少,所以见过萧雨辰的人都很少,更别提冷宁教主本人了。” 我埋头想了片刻,没发现破绽,白幻寅似乎也没听出端倪,于是我又问道:“你可知那个蒙面男子是谁?” 项麟摇头,“没人见过他取下面纱时的样子。” 我又在脑中细细整理了一遍与项麟的对话,似乎并无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禁有些失落。冒着这么大风险把人抓回来,结果却不尽人意,看来这次真得去绿宝山庄走一趟了。正当我打算放了项麟之时,白幻寅止住了我的动作,道:“再问他一个问题……” 我微微点点头,又对项麟道:“依你之言,这世上见过冷宁教主的人几乎没有,但为何江湖之人都知冷宁教主相貌不凡,武功盖世,身着红色长袍呢?” 项麟一拍脑门,恍然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冷宁教主曾经参加过一次武林大会,那时他大概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仅用一招就击败了当时被称为武学小天才的某个少年,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毕竟在那次武林大会结束后,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而那次是冷宁教主正式露面,经那以后他才被渐渐众人所熟知。” “看来项麟之前所说并非胡编乱造。”我小声对白幻寅道。白幻寅沉思片刻也点头表示同意,我眼珠转了转,又道:“或许把项麒抓来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白幻寅略带鄙夷地瞥了我一眼,道:“若你有那胆子,我也不拦你。” 我讪笑两声,我还真没那胆子。一时间无话可说,我才发现周围莫名的安静了许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从早到晚一直聒噪的两人。却见两人如憋尿般着急,在不远处蹦蹦跳跳转个不停,腮帮子鼓得老高,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似乎是有话想说,可不敢说。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人何时变得如此顺从?竟没有忤逆我之前的吩咐,我道:“你们是不是有话想说?说吧,我不会责罚你们的。” 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一口气,然后活蹦乱跳地朝我跑来,又是一左一右勾上我的胳膊,你一句我一句道:“好人,我们见过一个红衣仙子!” 左隐:“好人,那人简直像有仙法一般,无论怎样的攻击,都不能伤他分毫。” 我来回看了他们两眼,觉事有蹊跷,而他们也没有说谎的理由,便把他们拉到一旁,与项麟保持了很远的距离才小声问道:“你们可记得那仙子有何特征?” 曲灵:“恩……” 左隐:“长得很漂亮。” 曲灵:“头发很长很黑且随意披散着。” 左隐:“皮肤很白,但一点也不觉得病态。” 曲灵:“他身边有个漂亮姑娘,武功很高。” 漂亮姑娘?白幻寅有了我这个男宠还会去看别的女人么?答案是不会。果然他们口中的红衣仙子并非白幻寅,不过……就凭此妄下断言未免有些草率,说不准白幻寅背着我还真有其他女人……不行不行,我应该相信我家媳妇的为人。 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可在他身边见到一名黑衣蒙面男子?” 曲灵摇头:“没有。” 左隐若有所思:“不过倒有一个男的抱着红衣仙子哭得很惨。” 曲灵:“对了!那个男子和你长得好像!” 左隐:“真的耶,我现在才发现你们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曲灵:“好人,那个男子该不会就是你吧?” 真的会是我么?那个红衣仙子真的是白幻寅么?世间真有如此巧合?还有,那名漂亮女子又是谁呢?我略微激动道:“你们在哪里见到的?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左隐:“具体在哪儿见到的我们记不清了……但那里被群山环绕。” 曲灵:“我们应该是在两年见到的……” 左隐:“他们之间好像刚进行完一场决斗,红衣仙子那方败得很惨,几乎全军覆没了。不过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男子最后成功逃跑了,和那个漂亮姐姐一起!” 我道:“双方?那另一方又是谁?” 曲灵:“另一方的人很多,是他们的好几倍,为首的那个老头好像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好阴险的。” 我连忙问道:“那一路上你们可还遇到其他记忆深刻的事情?” 曲灵眉头紧锁,嘟着嘴唇。苦思冥想了良久,遗憾地摇摇头,“似乎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不过那个山羊胡老头好像说过‘天下第一邪教’、‘灭亡’什么的,啊!我记不清了,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左隐好奇:“你没记错?他有说过么?怎么我没听到?” 曲灵撅着嘴:“我不是说我记不清了吗?而且当时我们与他们离那么远,听错了也正常。” 天下第一邪教……红衣仙子……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口中所说之人就是白幻寅,而那山羊胡老头十有八九便是现在的武林盟主易雄天。他们所去之处群山环绕,与罗刹教本部所在的祁连山地形完全吻合,且从时间上看,此事正好发生于两年前,同我失忆后又与白幻寅相遇的时间出入不大。不过据项麟所说,白幻寅行踪诡异,怎可能会被易雄天团团包围却事前毫不知情?易雄天又是从何得知白幻寅的下落?一年前罗刹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可以断定,白幻寅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两年前的祁连山附近。曲灵和左隐提供的线索真为我省去了不少功夫,看来无需去绿宝山庄打探消息了,明日便可出发直接前往祁连山。 我登时心情大好,对曲灵和左隐笑道:“你们总是一堆废话,今日可算说了几句有用的,今后每顿饭我允许你们多加一桶米。”不等二人欢呼雀跃,我像变脸一般又冷着脸对他们道:“不过现在你们先去看着项麟,如有闪失,不要说一桶米,半碗米我都不会给你们。” 曲灵和左隐高高举起的双手顿时僵在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去,半晌才从一开始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感到腰间被人环住,我微微一笑,顺势靠在白幻寅怀中,“我觉得很快我便能找回你的肉身。” “恩。” “你不觉得很兴奋么?” “辰儿,我同你说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已是最好,至于那肉身,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要如此执着?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扭过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一脸痞笑道:“堂堂罗刹教教主居然会有畏首畏尾之时,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放心好了,你家萧爷可不是吃素长大的,能有什么事情能把我难倒了?” ☆、35抵达 白幻寅微微蹙眉,注视我良久,而后俯下身吻注我的耳垂,略带调笑道:“萧爷,大事您办得利索,可别把小事忘了,白某可等候您多时了。” 我起初还没听明白,后一想,顿时觉得丢脸了,强撑着道:“那就在这荒山野岭滚一圈,萧夫人可愿意?” 白幻寅笑弯了眼,微薄的嘴唇贴着我的唇瓣,含糊道:“萧爷的英姿岂能容旁人欣赏?白某愿再委屈几日,等萧爷领我去个上房。” 屁!上次领你去客栈,你非要玩野的,今日我肯陪你野一次,你又装矜持,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寻老子开心! 白幻寅太狡猾,就算失忆了也是一个人精,我斗不过他,老子认栽。我骂骂咧咧地回到禁锢项麟的地方,想找那头肥猪出口恶气,却不想他真的已经睡成了一头死猪……在旁边看守的曲灵和左隐异常安静,见我来了,瞪着两双圆眼睛看着我,可怜兮兮的,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孩儿,我于心不忍,摆摆手道:“你们先行出去探路,有什么话也快些在路上说完,不要待会儿又说个不停。” “是!” “我们这就去!” 之后我点了项麟的昏睡穴便把他留在了城东的酒馆之中。项麒似乎并不认为我会提前把项麟送回来,所以酒馆周围根本无人把守,这也使我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依我推测,项麒这两日定会四处寻找项麟的下落,而到了约定之日也必然会准时赴约。那时他要找到项麟自然容易,可要找到我这个罪魁祸首就难于上青天了,毕竟我有两天的时间来逃离项麒的掌控范围。 既然这次目标明确,就无需在路上多做耽搁。上路之前我同曲灵和左隐说明了此次行路的危险,征寻二人意见,是否要与我同路。本以为他们会多加犹豫或放弃跟随我的念头,没想他们竟不约而同道:“跟着好人有饭吃,做个饱死鬼也比饿死鬼强。”真是鸟为食亡…… 因为大家均是习武之人,且曲灵和左隐的轻功了得,所以为加快速度,我们白天就使用轻功穿梭于大小山林之中抄近道,而到了晚上就租辆马车雇个车夫,从大道上走,一边休息一边赶路。这样日夜兼程确实容易让人疲惫,曲灵和左隐的话明显少了很多,遇到趣事他两只是相视一笑,不再捧腹大笑,更加不会叽哩咕噜讨论不停。我的耳朵得以清净,自然再舒服不过,偶尔与白幻寅再眉来眼去,更是甚好,甚好。 到达祁连山已是一月之后。群山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要去寻一教派的所在之处谈何容易。 我内心怀着微小的希望,对曲灵和左隐道:“你们可认得出当日所见之景?” 左隐抬眼望了望,“这里的景色都一个样儿,根本就分不清楚。” 曲灵:“恩,我们当日见到的也与这儿差不多。” 我朝白幻寅投以求助的目光,他却干脆道:“不记得了。” 左隐:“好人,我饿了!” 曲灵:“好人,我渴了!” 左隐:“好人,我累了!” …… “我们先去前面的茶馆稍作歇息吧。”如今我也一筹莫展,一切只能从长计议。放眼望去,方圆几十里内渺无人烟,唯有前方一茶馆升出袅袅炊烟,想来那便是此处唯一的歇脚之处。稍作打探,或许还能从那茶馆中人获得些罗刹教的线索。 茶馆内的人寥寥无几,一些客人慢慢饮着杯中凉茶,一些则靠着桌边打起了盹儿,整个茶馆弥漫着慵懒的气息。来回打量了那些客人的行头,应该都是当地的居民,只是不知住在何处。 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招手唤了唤坐在炉边嗑瓜子的老伯,老伯见有生意做,连忙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小步向我们跑来,“三位客官有何吩咐?小地的茶饮不错,可否愿意一试?” 我道:“上壶好茶,再来些小食。”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 待这老伯忙活完毕,曲灵与左隐也开始闷头大吃,我挪了挪身子让这老伯坐在我身旁,打听道:“此处荒无人烟,为何要在这开设茶馆?若是换在外面,以这茶香,定能吸引四方来客,生意红火。” 老伯塞了把瓜子给我,我轻轻摇头以示拒绝,他便径自磕了起来,边磕边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在这做生意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况且这里大多客人都是乡亲邻里,他们都说我这茶的味道纯正,从外归来喝一口舒服,而我一人也无聊,找人说说话图个乐子,不求赚什么钱,便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可是为何我没看到这有居所?他们该住在何处?” 老伯抬起手臂指着一座山,道:“那山背后有个小村子,人不多,也就十几口左右,他们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会意地点点头,斟酌了下言辞,又问道:“听说有一邪教长期盘踞于此,村民在此处生活,可否安全?” 老伯嘴里嚼着瓜子米,随意摆摆手,道:“你们这些外来人只会道听途说,把那邪教说得有多恐怖,其实他们久居深山之中,与我们毫无瓜葛。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从未干扰过,偶尔遇上特别的好事,他们的头儿才会派人送些东西给我们。” 我不禁错愕,我几乎已经习惯所有的人指责白幻寅的残忍与无情,他作为一个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的邪教教主,没有果敢的判断、精明的头脑以及狠决的作风,想要达到如此高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这老伯口中的白幻寅,完全颠覆了之前我对他的判断,我从没想过他会施舍于人,他应该是对别人的生死不屑于顾的人。或许他对我能有稍许温情,处处随我之意,但他本质上也应心狠手辣。 我挑眉,不解道:“你所说的当真是那邪教教主?怎么与我所了解的相差甚远?” 老伯道:“不过这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从教主有了心爱的男宠后,便与我们断了联系,名声渐渐变坏,依我之见,教主的变化与那男宠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那男宠才是真正的恶棍。” 我扯了扯嘴角,我应该没有那么坏吧?我现在可是品行端正、豪情仗义,曾经再怎样不堪也不至于到达如此地步吧。我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不知你可否知道这邪教的具体位置?” 老伯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住在深山之中,具体在哪里就不清楚了,毕竟人家贵为一大门派,怎会轻易让我们这些小民知道他们的行踪?” 看来还得在这多耽误些日子去调查罗刹教的隐秘之处,但在这茫茫山区要去找一个教派谈何容易,小白啊小白,你当初真应该像易雄天那样把自己的门派建在繁华闹市之地,如今我找来该省下不少功夫啊。 休整得差不多,与那老伯告别准备上路。这时,一股逼人的寒气突然从我的脚跟处传来,并慢慢扩散全身!巨大的压迫感让我的双脚如同灌了铁块一般,难以移动分毫,浑身呈现出硬直状态。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偏了偏脑袋,曲灵与左隐显然也处于与我相同的境地,他们面露惊恐地看着对方,但也不知如何是好。然而茶馆内的客人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一片祥和之态。 难道我们遭人暗算了?难道这茶馆并非普通的茶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们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让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的脑子一时间乱成一团浆糊,各种假设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有些假设甚至毫无依据。越知情况紧急越不能乱了阵脚,我不停提醒着自己,可现在这种情况让我如何镇定? 以先前的经验,一个人出现浑身僵直无力的情况,一般有三种可能,一是被人下了药。二是周围有内力极其深厚之人,其气场具有很大的压迫性,但若遇不懂武功之人,他们并不会对此有所察觉。三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既然我和曲灵、左隐三人同时出了问题,那么第三种可能必然要被排除,而前面两种可能显然对我们很不利。 举步维艰之时,一道黑影闪至跟前,周围的气场又强了几分,我抬眼看去,轻纱黑袍,面容冷峻,幽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我心头一紧,暗道不好,项麒怎可能会追到这里?!他不可能会知道我的行踪,况且我比他早走两日,就算要追来,也应是两日以后的事情了! 不等我开口,清冷的声音已经响起,“萧雨辰,好久不见。” 我点头赔笑道:“是是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脸上虽未表现出过分的惊恐,可心脏已经猛烈地敲击心房无数次,好端端的不远千里来这问候我一声,换做是谁听了都不会相信。若他要因为项麟之事出手,今日我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见他并无接话之意,我尽最大的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又摆出一张大笑脸继续道:“项大侠,怎会想到来如此荒芜之地?” 他的声线完全就是一个调儿,平平淡淡毫无感情,“我从项麟口中得知你在调查《鬼影七幻》之事,稍作推敲便知你会来此。只是没想到你会不分昼夜地赶路,否则我应该会提早到达才是。”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以你的速度,我再不昼夜赶路,十有□□已经死在路上了。我微微弯下身,把讨好的笑容无限放大,那样子绝对比客栈小二还虚伪和谄媚,“请问项大侠找我有何事?我只是闲着无聊想寻些刺激,才会打听《鬼影七幻》,并无争抢之意。还有项麟之事,我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希望项大侠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小的吧。” 项麒:“你是否打算去罗刹教?” “啊?”我被他跳跃性的思维弄得一时反应迟钝,良久才傻愣愣道:“是,正打算去,可惜找不到路。” 项麒看了我半晌,似在犹豫什么,就在我又要开始猜想他之后的行动时,他缓缓道:“你跟我来。” “去哪里?”我脱口而出。 项麒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便径自转身离去。能够捡回一条性命,我不禁稍微舒了口气,不得不为我的好运暗自庆幸。依现在的情形来看,项麒似乎并不想刁难于我,可是他要带我去何处?难道他真的知道罗刹教的所在地?我看了眼白幻寅,他也没想出对策。与其做个无头苍蝇,不如赌一把,这样想着,我连忙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抱歉啊,我的电脑被我玩崩溃了,所以这个星期都没有更新tat,现在才修好拿回来。。。 今天晚些时候会二更,然后明天晚上也会二更,希望大家见谅。。≈gt_≈lt ps:祝各位大大七夕快乐~! ☆、36紫染 项麒的速度很快,步伐灵敏地穿梭于山野之中,不带有丝毫犹豫,让人觉得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而我和曲灵及左隐则追得很是狼狈,要避开横叉的树枝已费了不少功夫,还要赶上项麒非人般的速度,实在让人吃不消。不过好在路途并不遥远,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项麒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某一山腰处。 好奇心作祟,我忍不住探头看了看,隐约可见一个洞口被侧生生长的茎叶所掩藏。若不仔细观察,定不能发现其中端倪。我指了指洞口,问道:“从这进去?” 项麒:“恩。你们先走。” 不是一直都是你领头么,怎么突然要我走朝前?难道这里面有机关?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看到项麒那副“我是老大,你敢不听从我的吩咐,就等死吧”的模样,我还是只能灰溜溜地钻进洞中。 这山洞要比我想象中宽敞得多,洞顶到地面的距离很大,就算挺直了腰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很明显,这是有人刻意挖出来的山洞,而非天然形成。一路上,我不停打量着这山洞的每个角落,每迈一步都无比小心谨慎,可眼见就要到了出口,依旧没出任何意外。难道项麒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并无目的? 当跨出山洞的一瞬间,我确定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没想到项麒居然会……我紧绷的神经还未放松,一把□□的枪头突然直击我的眉梢!不容我多做考虑,我迅速后仰,让对方刺了个空。察觉到情况不对,跟在身后的曲灵和左隐推攘着想看个究竟,连声叫道:“好人,出什么事了?让我们看看。” 虽然对曲灵和左隐这样把我往火坑里推的行为有些不满,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我跃身出了山洞,随手拾起一根粗树枝作为武器,迈开脚步,站定身子,警惕地环视四周,寻找敌人的下落。 清风拂过,青草绿树簌簌作响,刺目的阳光照射着这片土地的每一角落,形成一幅静止的画面,偶尔拨动的草丛也只是野兔窜过,看不见任何人影。 我心生疑惑,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从袭击我到我追出山洞这一眨眼的功夫他能躲去何处?就算轻功再好,也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我的视野中完全消失。我屏住呼吸,试图静静感受对方的气息,无奈身边两个闹事的家伙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好人,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一出洞口,曲灵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人,那东西去什么地方了?”左隐也跟着跑了出来,伸直了脑袋左右张望。 曲灵:“好人,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左隐:“好人,你快去追呀!再不追他就要跑了!” 曲灵:“对了,那个大哥哥还没有出来。” 左隐:“会不会在洞里遭人暗算了?” 曲灵:“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 我耐着性子,忍了又忍,可惜没有忍住,给了他们头上一人一拳,厉声道:“你们给老子安静些!” 两人同时抱头,就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微微张开嘴唇,眼角下拉,轻轻吸了吸鼻子,异口同声哀嚎道:“好人,你欺负我们。” “不对,你根本就不是好人。” “你是坏人。” “坏人。” 我烦躁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之前我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带上他们。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多浪费些时间,多兜几个圈子,也绝对不会做出那个愚蠢的决定!我焦躁地在原地瞎转溜,吵嚷的环境让我难以思考,更别说洞悉对手的行迹。 就在这时,曲灵突然对我大声叫道:“坏人,小心上面!”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枪头已近我眉间!下意识地用手中树枝挡住枪头,无奈不及半秒,树枝清脆的断裂声传入我耳中。我急忙后仰侧身滚到一边,锋利尖锐的枪头嵌入土壤之中,一名青衣女子轻盈落地。我有些狼狈地擦了把冷汗,而后迅速退出那女子的攻击范围,运起全身内力,准备一击将她拿下! 青衣女子缓缓直起身,顺势拔出□□,而后两腿一前一后张开,后腿曲膝,重心靠后,双手紧握□□,枪头一错不错地指向我。这时,我才看清眼前这名女子的面容,小麦色的肤色,如墨般的黑眸透出蛊惑人心的魔力,有丝异域女子的气息,却又不同于异域女子。 异域女子大多长发披肩、轻纱拂面、长裙及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散发出中原女子所没有的贵气与魅力。眼前这名女子眉目间虽与其相似,但着装和气质却全然不同。略短的黑发用青色丝带扎成两撮,额前和鬓间都散落着无数碎发,鹅蛋小脸透出一丝与那双眼睛不符的稚气。她身着青色长衫长裤,腰间系着墨绿色腰带,两只手腕缠满了细细的银丝。 她的身高不高,顶多也只比曲灵高出半个头。我来回看了她很多眼,总有种说不清的违和感,可不待我仔细思考,她突然僵直了动作,怔怔地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轻声道:“萧……雨辰……?” 我愣了愣,错愕道:“你认识我?” 一股无名的怒火顿时从眼前这名女子身上慢慢涌出,她收紧手中□□,运起全身内力,集中于枪头,而后飞身跃起,猛地击向我的头部!我迅速闪身后退,枪头擦着我的脚尖落于泥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地面也随之出现一块凹陷。她双手微微颤抖,顿了顿,提起□□怒吼着再次朝我攻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我要杀了你!!” 或许被她的怒火所震惊,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抬眼便见那女子的□□直直刺向我的心脏!我摇晃着身形却无力躲闪,眼见枪头即将没入衣料,我绝望地闭上双眼,死定了死定了,老子居然死在了这。而曲灵、左隐和白幻寅的呼喊声同时传入耳中,“坏人!!辰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粒石子飞速窜过!击中枪头,发出清脆的声响。枪头被迫偏转方向,沿着我的手臂擦过,溅起一道血痕。那女子见状,灵敏地收回□□,环顾四周,不耐烦地吼道:“是谁?!给我滚出来!” 只见项麒优哉游哉地从洞穴中缓步走出,声音清冷,“紫染,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暴脾气?” 被唤为紫染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方才的霸气与强势瞬间消失殆尽,她微微低头,双手背在腰后,并不停鼓捣着□□,似乎想把□□藏起来,样子十足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她张了张口,小声道:“项叔叔,你怎么来了?” 项麒瞥了眼她,转而看向前方,道:“我知道你恨他,但若你真把他杀了,教主醒来后定不会轻饶你,保不准还会让你偿命,到时谁都救不了你了。” 紫染紧了紧拳头,略带鼻音,声音非常之小,“教主……教主叔叔不会醒的……” “恩?” “不……我知道错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项麒和紫染很早便认识,且关系绝非泛泛之交。项麒料定紫染会在洞口埋伏,所以让我走在前面充当挡箭牌,而他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走出来便可。项麒是追随我来到此地,但为何紫染会事先埋伏于此?如果她和项麒想要联手对付我,那项麒又为何要出手救我?还有紫染对我深深地恨意又是源自何处?我的思绪开始有些混乱,胡乱抓了抓脑袋,却依旧不明所以。 气氛稍微有些缓和,一直躲在远处的曲灵和左隐慢慢凑了过来,围着紫染转了两圈,突然心有灵犀般看着对方,兴奋地喊道:“漂亮姐姐!”紫染擦了擦眼角,莫名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少年。曲灵和左隐转身拉着我的手,指着紫染道:“坏人,她就是那天站在红衣仙子身边的漂亮姐姐!” 我惊诧地张开嘴,忙问:“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曲灵:“没有,她的眼睛很迷人,我记得!” 左隐:“对,那日她穿的也是这套衣服。” 曲灵:“漂亮姐姐,我们好喜欢你!”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8节 左隐:“漂亮姐姐,你和红衣仙人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曲灵:“漂亮姐姐,你能不能请求仙人教我们一些仙法?” …… 我不禁蹙眉,沉吟片刻,事情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假设紫染真是当日那名女子,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教内之人,此处是罗刹教盘踞之地,她守在洞口,防止外人侵入,确实合情合理。可是罗刹教与星云派关系紧张,星云派一直碍于罗刹教庞大的势力,不能得以发展。按理来说他们应是水火不相容,但为何罗刹教内的人会和星云派幕后掌门项麒关系甚好?那……莫非他们口中的教主便是白幻寅? 我偷偷看了眼白幻寅,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远方眉头紧锁。良久,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轻叹一口气。我被弄得莫名其妙,想要问他却碍于周围人太多,只能上前对项麒道:“项大侠,你把我带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项麒缓缓道:“你不是要找罗刹教么?就在不远处,你过来。” 我略有些惊奇,原来他真的打算带我去罗刹教?虽然之前猜测到这个可能,但当真应验之时,我还是忍不住感叹一番。我立刻跟上项麒的步伐,却被突然跳出的紫染截住了去路,她恶狠狠地看着我,语气中满是埋怨,“项叔叔,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若不是他教……” “闭嘴!”项麒冷冷地打断道,“紫染,若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留情面。” “可是……可是明明您也很讨厌他……” 项麒眼中泛出一丝寒光,紫染缩了缩脖子,噤了声,默默退到我身后。项麒顿了顿,轻声道:“紫染,记住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37愚弄 之后我们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次项麒的速度并不快,很容易就能跟上。紫染一直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可我仍能感到她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我,且充满敌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最后,我们在一洞口前停了下来,项麒用余光瞥了我一眼,我马上会意,百般不情愿地带头钻进洞中。 这次的山洞很是狭窄,洞高不及我的腰身,洞壁四周布满青苔及杂草,洞中隐隐约约传出尸体的腐臭味。我捏着鼻子匍匐在地,以手肘借力,一寸一寸艰难地向前挪动,任凭潮湿腥臭的土壤污染我昨日才换洗的衣物。 整个洞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途中偶遇几堆白骨,我也不敢上前仔细查看,一心只想闷头前行,尽快离开这里。我的心跳一直不稳定,如此黑暗封闭的环境让我浑身不舒服,也不知这洞有多长距离,爬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尽头。 渐渐地,我开始稍微适应此种环境,而一种诡异之感却随之而来。四周实在是太安静,甚至是我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丝毫不像有五个人正在其间穿行。我微微一怔,无数种假设涌上心头,我忍耐着恶臭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也止住了步伐,停在原处,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我已经基本确定这个洞中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周围一片静谧,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但我还是不死心地清唤几声“小白?曲灵?左隐?”,期待着我的感觉出了差错,其实他们就在不远处。然而阵阵回音有规律的回响于这空荡的洞中,不绝于耳,我却没有听到与他们有关的任何声响。 我不禁绷紧神经,他们去了何处?难道方才出了意外,我却因为恐惧而完全没有觉察?我摸了摸洞壁,也没发现有何机关,难道他们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此时我心中乱成一团,很想大叫一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转念又想,若我真跑了,他们该怎么办?虽与他们交情并不深,但那也是活生生的四条人命,见死不救枉为人,况且连作为灵体的白幻寅也消失无踪,其中定有蹊跷。 我摸索着打算原路返回,奈何洞内实在狭小,我根本无法折返,权衡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并不断祈祷着他们不要遭遇不测。这次,我加快了速度,也不顾及令人作呕的臭味及骇人的机关。或许出于天生的直觉,我笃定这洞中虽然满是尸骨,却不存在真正能夺人性命的陷阱,这些东西恐怕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就算我判断错误,真出了岔子,以我的武功想要应付应该不难。 这样想着,我又爬得更快些,手肘不时落在细碎石子上,隐隐作痛,但我已无心顾及。良久,前方终于出现些许光亮,无法言语的激动涌上心头,我几乎手脚并用,快速朝洞口爬去。虽一直担心洞口会有埋伏,可真到了洞前,我倒希望能遇到几个人,无论是敌是友,至少可以从对方口中套出些线索,而不是我一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头刚探出洞口,我便如获新生般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洞中的空气简直与毒气无异。我轻跃出洞,无声地蹲在洞边,警惕地环顾四周,竟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我暗叹道:不知是天要助我还是天要亡我。所幸他们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存在,现在他们在明处,而我在暗处,若是敌人,我显然占了先机。 远处杂草丛生,视线较为模糊,我很难从身形判断出他们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人。我微微踮起脚尖,躬着脊背,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缓缓挪去。视野越来越开阔,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入耳中,我不禁怔了怔,为何这声音如此耳熟? “坏人怎么还不出来?等了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一身着灰色布衫的女孩玩着手中野草, 百无聊赖道。 “对啊,爬得简直比蜗牛还慢!”与那女孩身着同样款式衣物的男孩凑到女孩身边,随口附和道。顿了顿,又不安道:“莫非洞中有诈,他已经一命呜呼了?” “洞中并无机关。”富有磁性的清冷声线,永远都有一种处事不惊感觉。 “那……他一定是被臭死在洞里了。”女孩思索片刻,又道。 “嘿,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方才经过洞口,我差点被熏晕。他整个人都钻了进去,肯定会死于非命的。” “哈哈哈……臭臭的坏人。” 我愣了半秒,登时怒气冲天,他们这是在联手耍我??!!我猛地跃到他们跟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怒吼道:“你们!你们他妈的敢耍老子!!” 项麒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道:“我们并无欺你之意,只是你进洞不久我们又寻到另一条小路,便从那小路过来了。我也没曾想到那洞会有这般恶心。” “你他妈放屁!紫染常年守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怎可能不知道有小路?!真是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恩?!” 项麒别过脑袋,一言不发。我当他默认了,顿时怒意更浓,挽起袖子准备大打出手,让他明白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不料方跨出脚步,一阵爆笑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我怒中带着诧异地看向声源处,只见左隐和曲灵抱作一团哈哈大笑。 我吼道:“笑什么?!” 两人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眼中噙满泪水,说话断断续续:“臭……臭人,你……你好脏……哈哈哈哈……像只流浪猫……哈哈哈哈。”言毕,他们又趴在地上笑不停。 被他们这么一闹,气氛显然缓和了许多,我那一腔的怒火硬是被半吊着,也没处发,遂疑惑地低头打量自己。只见我全身布满黄黑色泥土,手肘处的布料被血液染成暗红色,腰间挂着些青色苔藓,一只深黑细长的蜈蚣从苔藓丛中缓缓钻出,落在我的脚边…… 我怒,一脚跺在欲逃进泥土中的蜈蚣身上,不料这一动,十几粒黑色老鼠屎顺着我凌乱的发丝滚落下来。旁边又传来一阵爆笑,就连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项麒也不禁嘴角抽搐,而紫染更是笑得毫无形象,仿佛方才对我的仇恨都是我的幻觉,她双唇大张,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指着我大声嚷嚷道:“萧雨辰,你就是一个白痴!哈哈哈!” 见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我怒气又涨,咆哮道:“你们好意思笑吗?!这是谁害的?!项麒,不是你他妈乱说,老子会变成这样?!!” 项麒轻咳一声,坐直身子,目光淡漠,声音波澜不惊,“有只蚯蚓钻入了你怀中。”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而后连忙掀起衣襟低头查看,伸手揪出那柔软的物体,扔在地上。一时间,我的脸色肯定难看到了极点,双目几乎冒火,两排牙被我磨得“嗞嗞”响,简直恨不得把他们生剥活吃了。我双脚微微张开,躬腰屈膝,目光紧锁项麒,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与项麒对峙半晌,终是难以忍受其淡漠孤高的神色,我率先朝前迈出一步,继而风一般地冲向项麒,猫腰至其身后,瞄准其后颈,猛地发力,一掌劈去! 电光火花之间,我自以能够得手,不料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项麒闪身跃至我身侧。我劈了个空,不待收回僵直于空的手臂,项麒已双指钳住我的血脉,声音轻飘飘道:“想不到脖颈也这般黏糊。”说罢便松开了对我的钳制,不着痕迹地抹去手上污泥。 我略微踉跄,紫染笑得毫无形象,“项麒哥,你同他啰嗦做何?直接扭了岂不方便?!” 项麒漫不经心坐回原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紫染,紫染不禁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睑噤了声。项麒收回目光,道:“留着他还有用。” 满腔怒火几乎占据了我的思维,根本无从思考项麒话中之意,只觉得他又要利用、玩弄于我。我环顾四周,试图寻一利物以制住项麒。 可不曾想,视线扫过远处,我的怒气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被最爱之人欺骗的感觉。我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倚在树下朝我轻轻微笑的白幻寅,他的笑容依旧柔美妖媚,带着别有的风韵,惹人欢喜,略微勾起的嘴角显出他的自信与不羁。 每每见其笑容,我总被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方向,心神豁然舒爽。然而今次,我莫名在那抹笑中感到了嘲讽。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方才白幻寅也未与我进入洞中,难道他早知另有小路,和着他们一同欺瞒我?之前我在洞中担惊受怕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嘲辱我?原来在你白幻寅眼中,我也不过一个惹你欢笑的戏子。 ☆、38调侃 我轻笑一声,我可以忍受所有人辱我骗我,顶多发通脾气与他们一拍两散,唯有你,白幻寅,不行。我冷着脸,微眯起眼,嘴一撇,朝白幻寅比出一个挑衅的手势,再一翻眼皮,转身就走。我说不过他,也不舍得打他,但对于此事,我不可能假装没看见,忍不下那口气,干脆先别见面,我走我的,你笑你的,等你玩开心了,我再考虑还要不要你。 白幻寅见状,逐渐收敛起笑容,微微蹙眉,而后在我转身的一瞬,他也迅速向我跑来。那一刻,我真不想看见他,不知何处来得气力,我如脱缰地野马狂奔而逃,我相信,这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然而我跑得再快,终究不敌作为灵体的白幻寅,不出百步,白幻寅便已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入他的怀中。我不住挣扎着,带着愤怒与委屈,我粗糙了半辈子,难得那颗老心有所触动,变得柔软,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戏,我受不了! “他们看见了,会以为你在独自发疯的。”见我还想做垂死挣扎,白幻寅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道。 “看见又怎么了?我还怕被人看?!”我扯着嗓子吼道。不过身体却鬼使神差地变老实了,任由白幻寅抱着,也不再挣扎。 白幻寅轻抚过我的脊背,柔声道:“辰儿,出何事了?” 我噤声不答。你还好意思问? 白幻寅自顾自地轻笑起来,道:“辰儿定是认为我与他们一同欺你,在生闷气吧?” “没有。”我冷冷道。 白幻寅摸了摸我的脸颊,纤细柔软的指腹滑过我的眼角,继而轻轻吻下,低声道:“辰儿,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为所动,任其胡说八道。 白幻寅轻叹一声,语调平缓,声音充满了男儿的阳刚,“方才你钻入洞中,可项麒却并无进洞之意,我便觉此中定有蹊跷。猜想洞内狭小,应无机关,就随你去了。而项麒举止怪异,不得不防,遂我跟随其后,以防有变。” 我白了他一眼,“满口胡言乱语。” 见我神色稍缓,白幻寅又把我抱紧了些,笑盈盈继续道:“项麒带着他们穿过树林,最后立于山洞出口,见你仍未出来,便到旁侧休息,却无任何不轨之举,我才想他或许只是寻你开心吧,也就松了心。” 白幻寅把下颚杵在我的肩处,又道:“只是我不曾想你出来时竟会这般狼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眼睛一横,不爽道:“你在嫌我笨?这种时候你也笑得出来?” 白幻寅双手捧着我的脑袋,让我与其对视,眼眸一弯,轻声道:“萧爷,白某哪敢嫌弃你?没了萧爷,哪还有白某的容身之处?我笑,只是笑你邋遢之样,并无嫌你之意。” “是,我邋遢,你快放开我,莫脏了你衣服。”我撇过脑袋,不再看他。 白幻寅满脸笑意,又很无赖地抱着我轻轻摇晃,“萧爷再脏,白某也喜欢赖着。” 我顺势往他身上蹭了又蹭,你喜欢就全蹭去你身上!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曲灵和左隐的吵嚷声,“臭人,大哥哥让你快些过来,该启程了。” “上路了。”我面无表情道。随即迅速挣脱白幻寅的怀抱,跑了过去。白幻寅拍了拍衣摆也跟了过来,还很没有自觉地往我身上贴,含笑道:“萧爷,可否原谅白某?” 我打掉他随意搭在我肩上的手,沉默不语。 他想了想,又道:“白某看上的,均是铁铮铮地英雄好汉,大度量,有作为,男儿间的胡闹怎会真的动气?对么,萧爷?” 我暗自呸了一声,真是狡得一口好辩,若我再继续闹别扭,那岂不是显得我没有度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待我下次寻到机会,再与你们好好清算。我道:“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不要再有下次。” 白幻寅眼睛一弯,含笑点头,又想往我身上靠。我斜眼道:“被臭死了萧爷可不负责任。” 之后的路程项麒、左隐、曲灵和紫染都与我保持很长的距离,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捂着鼻子偷笑。我也不在意,你们走在前面,正好不用听你们聒噪,也给了我同白幻寅单独相处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直至日落时分,我们才抵达罗刹教境内。与我想象中尸骨遍野,黑雾缭绕不同,整个罗刹教弥漫在一种盎然之气中,青山绿树环绕四周,矮丛灌木迎着日光向上生长,娇小的画眉停在枝头小憩,纵是有人经过,也不会惊扰它的梦乡。清风扶过,碧绿的湖水荡起一道道涟漪,甚是柔和。 我不可思议地四处打量,脱口而出道:“一恶名昭著的邪教怎会这般祥和?” 前方四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紫染眼中又露出深深的恨意,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项麒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不带感情道:“曾经不是这样的。”说罢转身上前几步,拉起门环,节奏分明地扣响红木大门。 不知为何,我竟心生紧张,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站在项麒身后探头探脑,两眼却不离门扉。 少顷,红木门被缓缓拉开,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我定睛一看,顿时心跳漏了半拍,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占据我的大脑,我指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身影,颤声道:“紫……胭……?” 紫胭闻声抬头,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随即对着项麒笑道:“你回此处,想必已想到法子了吧?” 项麒点点头,“大概。” 紫胭:“每次你说大概,都有九成把握。不过……怎会把雨辰也带来了?” 项麒:“萧雨辰是关键。” 我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没感到不善之意,视线在项麒和紫胭身上徘徊。心中暗自想:紫胭本为若冰阁阁主,怎会出现在罗刹教?武林大会时,紫胭与项麒分明就是对立立场,今儿怎么站到了一处?莫非…… “臭人,快进去了。”曲灵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别打扰他,他在回味钻洞经历。”左隐玩笑道。 曲灵:“其实我也好想去洞中冒险。” 左隐:“出来就变第二个臭人了。” 曲灵:“对啊……” 左隐:“来日我去寻个更大更长更干净的洞,我们去练练胆。” 曲灵勾上左隐的胳膊,摇晃,“好啊好啊!左隐哥哥待我真好!” 左隐笑,“就只有一个妹妹,当然是用来疼的。” …… 我绕过挡在门前叽叽喳喳的二人,跨入门内,跟上走在前的紫胭,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如何说来。紫胭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声音温柔似水,轻声道:“雨辰,你定有许多不解吧?先随紫染到别间换身衣服,一会儿过来我同你说。” 我微微一滞,没料到紫胭竟会主动告诉我,方才寻思的借口看来可以免了。我转向紫染,示意她快些带我去,我也想早点知道其中隐情。 紫染狠狠瞪了我一眼,极其不满道:“姐,我不去。让他就这样臭着,人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也不会有人会被害了。” 紫胭突然厉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进门便是客,岂有如此待客之道?快去!” “姐,他算什么客人?他应该比我们更熟悉此处吧!” “紫染,这是同姐姐说话的语气么?”项麒停了脚步,转身冷冰冰地看着紫染。 紫染对上项麒的眼神,被骇得微微发抖,连忙道:“我知道错了,现在马上去。” 跟着紫染走了几步,我又回过身,好奇道:“她怎会唤你为姐?你们样貌差距甚大,不像出自同一父母。” 紫胭看了眼垂下头的紫染,道:“紫染自幼便失了双亲,流落街头,我把她带了回来。她不知自己姓氏,就让她随我姓,自此以姐妹相称。” “原来如此。”稍顿片刻,我又犹豫道:“那项麒和项麟……” 紫胭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抬手遮住嘴唇,噗嗤轻笑出声,“第一次见到他两,我与你想到了一处,后来才知他们均是同一父母,只是不知项麟为何会生成了那样。” 项麒眯眼,警告道:“紫胭,今日你的话怎会那么多?” “许久不与雨辰相见,难免有些激动。好了,雨辰你快去换衣吧,别生病了。” 我欣然点头,发自内心觉得紫胭是个明事理之人,颇有种相见如故之感。还想聊几句,奈何一旁的紫染已经等得不耐烦,只能先随她而去。 紫染带我快步穿过几座假山,绕过清潭,站定于一幢青色嵌红边的楼隅之前。紫染不自然地瞥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足有五名成年男子高的红木门。 等了半晌,紫染仍双手撑着两侧门边,小麦色的脸颊隐约透出一抹桃红,伸直的手臂开始略微抽搐,可依旧不见那门有大开趋势,仍只有仅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见我一直偏着脑袋不为所动,紫染终于忍无可忍,怒骂道:“萧雨辰!你他妈快点进去啊!要累死老娘你才满意?!” 我一个激灵,懂了,原来她是推不动啊,难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只有这么一条缝隙。我咧嘴一笑,侧身闪进门内,紫染紧随而入,只听木门“轰隆”一声,紧紧闭上,地上卷起一层薄薄的灰色尘土。 紫染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抬眼恶狠狠道:“萧雨辰,不要仗着姐姐护你,就敢为所欲为!!敢耍老娘,老娘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忙退了几步,讪笑道:“紫染妹子,你那么凶,小的哪敢耍你啊,只是我没想到那木门会如此之重,方没有及时入内,可苦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为后天,恢复两日一更~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_ ☆、40过往 他两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起兴,我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你们给我闭嘴!你们见我何时吃过东西?!不单是你们饿,我现在也很饿!可这荒山野岭,我上哪儿找吃的给你们?能有几碗茶喝就不错了!” 紫胭闻言,微微一愣,讶异道:“雨辰今日还未进食?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是糊涂了,看你来了就兴奋地忘了做饭,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 本想婉言几句,可身旁的左隐和曲灵实在是吵得凶,只能无奈笑道:“多谢紫胭姐。” 紫胭撩撩裙摆,起身笑道:“哪里的话,曾经不也是我煮饭给你们吃么?你先和项麒聊聊,我给你去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紫胭一走,左隐与曲灵如饿狼一般也跟着紫胭走了,而白幻寅也不知去了何处,莫大的厅堂内就只剩我和项麒两人大眼瞪小眼,周围一片静谧,就连彼此的呼吸也清晰可闻。我真不明白紫胭究竟在想什么,让我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和沉默寡言的项麒聊天,这有可能吗!? 一时间,整个厅堂安静得可怕,气压随着项麒的存在而变得越来越低。我大气不敢出一声,满心忐忑地扭扭身子,垂下脑袋玩手指,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紫胭快些做好饭回来,若再这样僵持下去,我迟早要气绝身亡。 所幸不出片刻,紫染就端着泡好的茶水进来,见屋内只有我与项麒二人,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恭敬地把茶水放在桌上,朝我露出一个疑似胜利的诡异笑容,而后便一溜烟跑了。 我不禁嘴角抽搐,她不会是在这茶水中动了什么手脚吧?我抬起茶碗仔细端详半晌,只觉得这茶碗红得好看,却也看不出其他什么端倪,但又不敢轻易喝下,无奈只能抱着茶碗发呆。 或许是紫染的茶水让我稍微分了心,不再像起初那样畏惧项麒。也因此我才腾出心思思考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进门时项麒说我是关键,他们在谋划什么事情?而我在这件事情中究竟起到什么作用?方才一直忙着同紫胭认亲攀关系,都忘了正事,我不禁有些懊恼,暗自唾骂自己办事不分主次。 之后我与项麒一直相对无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紫胭才端着色泽鲜美的食物回到厅堂,而她身后跟着两眼放光,口水横流的曲灵和左隐…… 紫胭依次把各类菜色置于圆木桌上,添了碗筷便拉着我入席,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我手中的茶碗,顿时骇了一跳,忙夺去揭开茶盖查看,神色紧张地问我道:“雨辰,这里面的茶你有没有喝过?” 我被紫胭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摸不着头脑,只道:“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竟忘了这盏茶,真是可惜了。” 紫胭松了口气,而后神色一变,怒道:“紫染,你给我滚出来!” 房门微微一颤,紫染如乌龟一般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声音微不可闻道:“姐……” 紫胭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拧起紫染的左耳,恨道:“你可知这茶碗是做什么用的?!万一雨辰喝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紫染疼得啊啊啊乱叫,缩着身子不住求饶,“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疼疼疼……” “平时你喜作弄他人,我何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你长大以后便不会再做这些幼稚之事,想不到你反而变本加厉来,都欺负到雨辰头上来了!今日若我再不好好管你,我真是愧为你姐!” 紫染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呜咽,“姐……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 “不行!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紫染的左耳已如火般通红,可紫胭却丝毫没有松手之意,我不禁有些不忍,犹豫片刻开口道:“紫胭姐,反正也未酿成大祸,就饶了她吧,经你这么教训,想必她也长了记性,从小便有的劣根,一次两次也纠正不过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雨辰,你不了解她,我今次便要除了她的劣根!” “紫胭姐,就算要教训也等晚些吧,让如此美味的饭菜凉了可真是糟蹋了啊。” 闻言,紫胭停下手中动作,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左隐和曲灵,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对紫染的钳制,“罢了,这次我姑且饶你一次,若敢再犯,休怪我不念姐妹之情。”顿了顿又道:“坐下准备吃饭吧。” 紫染顿时如获大赦,捂着耳朵连连点头,乖乖地坐在席间一动不动。 紫胭为我盛了一满碗饭,我含笑接过。见方才气氛稍有缓和,我送了口米饭进嘴,斟酌道:“紫胭姐,不知那茶碗有何玄机?” 紫胭一边忙着为我夹菜,一边道:“这茶碗与普通茶碗稍有不同,碗身印有一红色腾云年兽,年兽自古便是噩运之象征,可却有接通阴阳之能力,以红色封住其恶性,恰适于用其祭祀,故平日我便以这茶碗斟茶作为供奉祖先之用。也因此沾上了些许阴气,凡人若用了不但是对祖先的不敬,亦有可能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从小到大我便不信牛鬼蛇神之类,若真是喝了,顶多也就是腹泻几日便好,今次紫胭颇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灭了紫染的威风劲儿,对我未尝不是件好事。 席间,灯影摇晃,酒肉流香,筷子触碰瓷碗的声音此起彼伏,各自忙着对付碗中之食,并未有太多交谈。待众人均吃饱喝足,紫胭收了碗筷,差紫染去清洗。紫染虽满脸写着一千个不情愿,可方被紫胭教训过,也只能无半句怨言认命般地前去执行任务。 看着紫染那委屈劲,我不禁笑道:“紫胭姐和紫染的性格相差如此之大,很难想象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姐妹,她完全没有学到你半分温柔贤惠。” 紫胭道:“有时我真怀疑她并非女子,性格与普通男子无异,喜舞刀弄枪。你应该也见过她的那把□□吧?那是她求了我一个月我才帮她置办的,本想教她使用金蚕丝,奈何她嫌那太女气,无威慑力与气势,硬是把它系在手腕上,未曾用过。” 我奇道:“金蚕丝?可是武林大会时紫胭姐所用之物?” 紫胭微笑点头,“金蚕丝柔软易藏,韧性极好,且锋利无比,所用之人无需费大力气便可夺人性命,用于暗杀再合适不过。” 我道:“果然是一好物。”微微一顿,我转了话锋,“雨辰有些疑惑,还请紫胭姐明示。” 紫胭收起笑容,定睛注视我半晌道:“你定是想问我当日武林大会之事吧?” “恩。当日你与项麒明显分为两派,如今却怎又走到一起?还有项麒所说的关键又是指何事?你们是不是……在密谋着什么?” 紫胭坐直了身子,双肘搭于桌边,看了眼曲灵和左隐,以眼神示意他们稍作回避。反正他们已经吃饱,知道留在这没什么好处,便自觉走出厅堂,且还很知趣地为我们掩上房门。 皎洁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子,于地上洒下一片银光。窗外清风拂动枝叶,沙沙作响,蝉鸣不绝于耳,偶听到曲灵与左隐呱噪之声,也别有一番享受。 紫胭又重新燃了几根烛火,房内忽然亮了许多,这才开口道:“其中牵扯的事情甚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若有不明之处,问我便是。” 人往往越接近真相反而越容易畏惧,当真相与自己所想相差甚远,或许颠覆的不仅仅只是错误的假设与推论,甚至是你的信仰与世界观。 我不自觉地挺直胸膛,双手紧紧抓着衣摆,忐忑道:“紫胭姐请讲。”此时,白幻寅悄无声息地挪到我身边,冰凉的手掌轻轻覆住我略有颤抖的手背,柔声道:“辰儿,别怕,有我。” “首先从教主出事那日说起……” “等等。”我打断道:“紫胭姐口中所言的可是罗刹教冷宁教主?” “正是。” 我低头沉吟半晌,把这几月的经历在脑中慢慢回放一遍,重新整理了思路,才又道:“紫胭姐,我觉得应该先向我说说你,项麒以及冷宁教主三人的关系吧。你身为若冰阁阁主,而项麒则是星云派的幕后掌门,你们为何会同时聚于罗刹教?” 紫胭微微一愣,而后轻笑道:“雨辰,许久不见你变聪明了。此事我本不打算告知于你,不过既然你问起,我也不便有再多隐瞒。” “项麒,项麟,我以及冷宁教主自小就失了父母,因缘巧合下在一次比武招亲中相遇,因为彼此志趣相投而从此玩闹在一起,可以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我皱紧眉头,很快便听出问题,直接道:“若我没记错,项麟曾经说过冷宁教主的父亲死后,他是由其父之友收养长大,怎会与你们混在一起?且依你之言,项麟也应认识冷宁教主,可为何我拷问他之时,他却毫无半点印象?” 紫胭道:“他不记得也实属正常,雨辰莫要着急,听姐慢慢说。当时我们大约都是□□岁的样子,也不知招亲为何物,只知台上之人是在比试,正巧我们都懂点武功,于是就想上台试试身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便因此结下了情谊。” “冷宁教主确实是被人收养,收养他的人同时也收养了我们。那日冷宁教主带着我们回了他家,请求其义父能够收养无依无靠的我们,可碍于其义父家境并不算宽裕,无法把我们一并养活,无奈之下便把项麟交于隔壁一家无子嗣的农户作为义子抚养以继香火。” “因为两家住所相距不远,就算分住两房,项麟与项麒也未出现亲兄弟分离时的哭天抢地。平日我们四人依旧混在一起,偶尔跟着几个下山化缘的和尚练练武功,冷宁教主本身武功底子不凡,且领悟能力极高,很快便练出了名堂。” “生活一直相安无事,直至半年后的某一天,隔壁农户以及项麟竟在一夜间消失无踪,之前毫无任何迹象,就连他们所有家当都在那一夜凭空消失了。” “自此以后,原来的四人生活变为了三人。十五岁那年,项麒带着信物去寻找项麟,而我与冷宁教主分别成立了罗刹教及若冰阁,项麒也在两年后寻得项麟,两兄弟一起创办星云派。” “三个教派本是毫无瓜葛,各自独立。直到十八岁时,冷宁教主遇到你,若冰阁和罗刹教便开始私下勾结在一起,而项麒也卸下星云派掌门的担子,交于项麟负责,并在不久后加入罗刹教。” “我们一直都未把这些事告知项麟,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十岁时的玩伴竟会成了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 紫胭端起茶碗,一口饮尽碗中清茶,目光注视着我道:“听到此处可还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渣终于想起来更文鸟= =。。。【好渣】 ☆、41启程 我回视紫胭,脑子转个不停,本想询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以及项麒是如何寻得项麟,可转念又觉得他们那些陈年旧事与我没多大关系,也无需探个究竟,稍作寻思,又道:“曾听闻冷宁教主身边时常跟着一名黑衣蒙面男子,那人可是项麒?” “没错,冷宁教主在外事务,大多交予项麒负责。” 我道:“原来如此。紫胭姐请继续说吧。” 紫胭点点头道:“接下来所说之事便是我们密谋的事情。雨辰,你应该知道《鬼影七幻》吧?” 我道:“听项麟提起过。” 紫胭道:“《鬼影七幻》第一式为自废武功,重新来过。冷宁教主为练成《鬼影七幻》,便自废了武功,就在教主潜心修炼《鬼影七幻》期间,易雄天突然带领江湖各大门派及大批能人异士大举进攻罗刹教。当时我与项麒恰巧有事,均未留守于教内,且带走了教内不少人手。万万没有料到易雄天竟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突袭,教主失去武功,毫无还手之力,教内留下的教员都是些武功平平的小辈,哪能是易雄天的对手?唯一能发挥点作用的也只有紫染一人……” 我摒住呼吸,瞳孔紧缩,一滴冷汗从额头沿着脸颊滑落,思绪纷乱如麻,无法言语的恐惧感正在我心中蔓延。紫胭没再继续说下去,彼此十分默契地陷入长久的沉默。直至我稍微回过心神,才鼓起勇气颤声问道:“冷宁教主可逃过了此劫?” 紫胭道:“既可以说逃过,也可以说并未逃过。” 我心中一动,忙道:“紫胭姐,此话怎讲?” 紫胭为自己斟了碗茶,轻酌一口,缓缓道:“在冷宁教主自废武功之前,为避免修炼期间遭人暗算,曾服用了一枚阳术阴魂丸,此丸世间仅有三枚,教主正好藏有一枚。该药可使服用者在受到致命攻击时,灵魂与肉体分离,且可保肉体三年不坏,只需在三年内寻得魂魄,归入肉体,服用者便可复活。” 闻言,我顿时得了安心不少,白幻寅的魂魄就在这屋内,而从紫胭的口气中也不难听出,他们知道白幻寅肉体的下落,他们一直密谋的事情,或许就是让白幻寅复活。可是,他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项麒曾说我是事情的关键,难道说他们知道白幻寅的魂魄在我周围……?等等,他们如何确定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白幻寅的男宠萧雨辰?世间形似名同的人不在少数,万一误认了,他们说出的秘密足以让整个武林沸腾,而白幻寅或许再无翻身的机会。 难道他们这是在试探于我?若我没有关于白幻寅魂魄的线索,便让我从此从这世上消失,若我真有他们所需的消息,便利用我让白幻寅复活,事成之后再取我性命。一时间,我越想越乱,竟难以分辨紫胭是敌是友,虽我也很想寻得白幻寅的肉身,可就这样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不划算,我后半辈子可还要和白幻寅一同逍遥快活呢。 这当然也只是一种假设,若紫胭从一开始所说均为自己编造,他们与白幻寅并非同一阵线,反而是打算在白幻寅复活时取其性命……想到此处,我马上打消了告诉他们白幻寅魂魄下落的念头,只道:“若三年内未使魂魄与肉体结合在一起,结果会怎样?” 紫胭道:“肉体腐烂,魂飞魄散。”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能因为紫胭待我好,我就完全信任于她,不论失忆之前的事情,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对于她,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越是紧急时刻,越不能走错一步,我无形间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故作漠然道:“紫胭姐此事怎会找上我?不怕我是冒充的么?” 紫胭含笑注视着我,莞尔道:“不,你不是。” “紫胭姐怎会如此确定?” 紫胭收起笑容,慢悠悠道:“教主出事前吩咐紫染带着你快逃,紫染把你安置于惠州一民所。每月初我们都会派人去确认你的安全与否,可在某月,你竟失踪了。你是教主生前之托付,你的失踪于我们而言事关重大,于是我们开始寻找你的踪迹。” “正巧武林大会时遇见了名曰萧雨辰,手持幻雨剑的男子。世上易容乔装之人多不胜数,且你给人的感觉与曾经大不相同,我与项麒未能确定你是否为真正的萧雨辰。踌躇之际,便出现了分歧,项麒打算直接上台把你放倒,后拖下台慢慢拷问,而我则主张观察几日再做打算,免得误伤于你。因此就出现了我与项麒对峙的局面。” “我们的内讧导致再次弄丢你的行踪,本打算入夜进行全城搜索,可不曾想你竟先落入项麟之手。” “项麟平时做事笨头笨脑,这次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对你施以酷刑,令你生不如死。你是冷宁教主毕生之爱,肉体魂魄分离后,灵魂跟着你的几率很大。那次项麟或许激怒了教主,亦或教主太过在乎你的安危,情绪出现很大波动,让之后出现的项麒感受到了教主的存在,但也仅此一次。若非真正的教主,怎会随你左右?” 一整段话,我就只听进去四个字——“毕生之爱”,飘飘乎就要忘乎所以,从没想到我在白幻寅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我刹时心满意足,舒舒服服窝进木椅,不自觉地偷看身旁的白幻寅。这话我实在爱听,正打算同他们说出真相时,不料大腿被白幻寅狠狠一掐。 他皱紧眉头,对我怒目而视,不悦道:“你若爱听这话,我说一百遍给你听,为何要这般喜欢他人之口所说的呢?” 一时间,我有些得意忘形,毫不顾及现在的形势,低声道:“你说一句给我听听。” 白幻寅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别过脑袋,等了半晌才清咳一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萧雨辰乃我白幻寅毕生之爱也。” 我如奸计得逞般暗笑不止,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本想再多听几次,抬眼却对上紫胭与项麒两道灼灼目光。我忙正襟危坐,收敛笑容,稍作思索道:“你们让我如何相信你们所言不虚?” 一直沉默的项麒终于开了次口,音调依旧平淡毫无感情,男性富有磁性的声音格外诱人,“冷宁教主名曰白幻寅。” 我猛地一怔,依据柳惠生所言,江湖上无人知冷宁教主名讳。既然项麒能如此准确说出其姓名,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彼此间十分熟悉,且白幻寅信任于他们。 不等我多做思考,项麒又漠然道:“现在你只需告诉我们,白幻寅的魂魄是否在这屋内。” 项麒说话一直以来都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另其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我几乎脱口而出道:“是。” 刚说出口,我肠子都悔青了,十分愧疚地看向白幻寅,毕竟我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把秘密告知于他人。 不料他竟未有任何不满之意,摇头轻笑道:“无事,那日项麒令我有熟悉之感,想必他们不会害我。” 我松了口气又看向项麒与紫胭,他们似乎对于那个答案并不震惊,仿佛那是在意料之中。 良久,紫胭才道:“教主的肉体因为无法破坏,所以那日易雄天带走了教主之肉体,囚于明耀派的桃花迷幻阵中。既然现在已寻得魂魄,后日我们便启程去夺回肉身。教主离不开你,雨辰,一起同我们前去,可好?” 我道:“桃花阵?可是那个令人一去不归的迷宫?” 紫胭点点头。 “不会迷路么?” 紫胭深吸一口气,目光深邃,令人猜不透心思,“这就要看天意了。” 我并不觉紫胭与项麒会是看天意行事之人,没有九成的把握应不会轻易行动。之所以不告诉我走出桃花迷幻阵的方法,大概是为避免我瞒着他们独自前往吧。我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结,而是对紫胭道,“紫胭姐,若这事办成后,你们将如何处置我?” 紫胭掩面轻笑,“雨辰,你这多为自己着想的性格一点也没变。到时教主复活,自然轮不到我们说话,教主说怎么办,我们便怎么办。” 既然最后的决定权交予白幻寅,那我也再无后顾之忧,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 紫胭莞尔一笑,道:“雨辰真的长大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圆月高悬于深蓝天空,万里轻云随风轻轻飘曳,掩去一半月光。四周一片寂廖,想必曲灵他们早已入睡。我起身与紫胭、项麒告别,伴着月色清风,与白幻寅十指交扣,悠哉游哉地进了客房。 或许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些,这夜我睡得特别安稳,一夜无话。 之后的两日,我并未见到紫胭与项麒,紫染奉命带着我熟悉罗刹教里的各个景致,她对我的态度依旧不好,可相比才见面时的暴躁和仇恨,已经收敛不少。至于曲灵和左隐,除了吃饭时间,基本是见不到人影的,且每次回来,两人均是浑身污泥,脸上洋溢满足的笑容,口中不停说:“这个洞……那个洞……”云云。 启程之日,见紫染与我们随行,我不禁心生疑惑,若大家都走了,谁来料理罗刹教?顿时,我猛然意识到诡异之处,便问紫胭道:“紫胭姐,我在此处也住了两日,为何却不见其他人呢?” 紫胭倒不隐瞒,很是爽快道:“几个熟人住在一起安逸啊,成日让一堆小厮围着你转,那日子过得也太拘束了,还需时时提防他们不叛你。” “额……”我微微一怔,又道:“紫胭姐,我的意思是为何这罗刹教内竟无其他弟子?” “教主遭袭,罗刹教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好手好脚的没留几个。我便让项麒把那几个人纳入星云派内,且这两年内我们也并未吸纳新的人力入教,也就任由这块地闲置着,偶尔带着紫染回来看看。” 我道:“真是可惜了这片风水宝地。” “这里是教主的地方,我们本就不该插手,待教主归来,自然会恢复曾经的兴盛。” 项麒负手而立,站得笔直,黑色轻纱长袍随风飞舞,精悍的身材时隐时现,他静静注视远处一望无际的墨绿山野良久,冷声道:“走吧。” ☆、42潜入 天气逐渐转凉,灼热的太阳收起了夏日的锋芒,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秋风卷起枯黄落叶,任其随风远逝。 我们一路赶来,及至开封,已是中秋时节。 还有三日便是月圆之夜,开封百姓完全沉浸于欢愉之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卖月饼的小贩更是生意兴隆,半大孩童怀抱兔爷儿你追我敢,穿梭于大街小巷,笑声此起彼伏。 明耀派作为开封境内名门望族,更是诚邀各界江湖义士齐聚此地,一同在赏月中指点江山,品评风云人物。 那日明耀派内定会门庭若市,人声鼎沸,鱼龙混杂,易雄天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很难顾全左右。毫无疑问,我们将在那日潜入明耀派中,趁其疏于防备,夺回白幻寅肉身。 中秋当日,万里无云,明月当空。 明耀派内灯火辉煌,红灯笼挂满屋檐,桃花酒十里飘香,院中坐满四面八方来客,清一色男子,腰间配剑。 易雄天居于客首,眼中笑意难掩,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吩咐以歌舞祝兴,烟舞缭绕,曲声悠扬,众客齐呼,“甚好!” 易雄天高举酒杯,郎声道:“多谢诸位赏脸,易某敬各位!”宾客纷纷起座,双手举杯至额前,声音洪亮,气势恢宏,“干!” 几名小厮抱着烟火来到院中,极为默契地一□□燃引线,伴随一声巨响,红红绿绿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洒下一抹光辉,艳丽妖娆,照亮庭院每一角落,又引得无数人为之欢呼。 我们站在离庭院不远处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这场盛宴,我早已按捺不住涌动的心潮,随着烟花升天,也不禁惊呼起来。 只是声音才发出一个音节,便被紫胭捂住了口鼻,她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别惊动了其他人,现在正是众人兴起之时,是行动的时候了。”说罢便拖着我向黑暗中隐去。 不一会儿,我们已退出大段距离,然而左隐与曲灵却依旧仰着头,满是陶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紫胭轻唤几声,他们不为所动,口中还不断念叨道:“好美啊……” 左隐:“简直是天下最美!” 曲灵:“我也想要那烟火。” 左隐:“亲手燃放的感觉一定很好。” 曲灵:“不如我们去求那个伯伯让我们放一次吧!” 左隐:“好主意!还有那桂花酒,真香……” 曲灵:“月饼的味道应该也不错。” 左隐:“那儿好像可以任取月饼品尝。” 曲灵:“哇,那儿有漂亮姐姐!” …… 不等紫胭回过神,两人已手牵着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紫胭扶额,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走吧,人多了反而容易误事。” 此时,我无比渴望和曲灵他们一起玩个痛快,奈何有要事在身,我也只能仰天长叹,安慰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 紫胭首先带着我们退回了明耀派正门,我环顾四周,诧异道:“上次初来此处,见到得并非这情景,那些奇形怪状的巨石去了何处?” 紫胭道:“你所说的石头阵是用来对付意图不轨之人,需触发机关才会出现。这第一处机关便在门外的屋檐处,以防飞檐走壁,想必你上次来时,不慎触到,方在进门后就遇到了石头阵。” 我已记不清柳惠生哪些小动作触发了机关,也就不再深究,只朝紫胭会意地点点头。 紫胭漫不经心地一手扶着墙,顺着一路走下去,又解释道:“这第二处机关便在这面墙上,若我没估计错,机关已经启动。” 我马上追到紫胭身后,凑上去看了看,疑道:“这墙上也不见有凹陷处,何以见得触动了机关?” 紫胭也不嫌我烦,耐心道:“易雄天差人设计的机关极为巧妙,机关启动装置隐于墙内,以温度变化作为启动项。若墙面突然多了热源,无论是来自人体或是其他散热物体,均会启动机关。这对那些想匍匐于墙面以瞒天过海的贼人甚为有效,且能让他们中了机关也毫无自觉。” 我道:“难怪大门处的守备之人少之又少,看来易雄天对这机关很有自信。” 紫胭:“触动机关后,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迷幻气体,令人产生幻觉,使你眼中景物逐渐发生变化,最终诱导你进入石头阵。” 我突然兴奋道:“竟会这般神奇?!紫胭姐可否与我…细说……” “萧雨辰!你他妈废话怎么那么多?!跟着我们走便是,唧唧歪歪问不停,老娘简直受不了你!”紫染暴躁吼道。我不禁一怔,竟被她的气势唬住,没了声音。 紫胭横了紫染一眼,随即对我笑道:“雨辰若是爱听,我回去给你讲。” 我哑巴似的“哼叽”一声当是应了,偏转脑袋瞥了眼紫染,隐忍着的无比怨恨的眼神让我打了个寒颤,我讪讪一笑,再也不敢回头。 之后一路无话。 我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以缓解来自后方的压迫感。少倾,眼前景致蒙上一层薄雾,通达大道竟出现扭曲,弯弯扭扭不知通往何处,朦胧中隐约可见几座俨然矗立的黑影。 我开始紧张起来,知道我们前方定是石头阵。又走进些,薄雾散尽,视野开阔,千座形态各异的石像衬着惨白月色可怖至极。 或趴在地上伸出枯爪;或目光狰狞呲牙咧嘴;或手持人头,笑容诡异;或高举三叉戟,仿佛要夺人性命、摄人心魂!秋风拂过,树叶呼呼作响,听在耳中如凄鬼哀号。 我蓦地后退一步,紫胭忙把我向左拉,一根利箭“咻”地擦着我的耳根急速飞过,消失于黑夜! 我惊魂未定,紫胭已抽出金蚕丝,项麒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长剑,握于手心。紫染一脚把我踢倒在地,毫无善意地怒斥道:“萧雨辰!你他妈在找死!老娘不会救你第二次!” 这时,我才猛然发现密密麻麻的细箭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飞速袭来,我连忙抽出腰间幻雨剑,斩断逼近眼前的几根箭矢。 紫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们不知破阵之法,只能硬闯,雨辰莫要再分心了!” 我艰难地应付一波又一波箭雨,箭头碰上剑锋,发出清脆声响,声音交叠,紧张的气氛刺激着我全身每一毛孔,不敢再有所怠慢。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持剑的手臂微微发抖,但箭雨的攻势却仍不见缓。我吼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箭没完没了了!” 紫胭潇洒转身,挥动金蚕丝,截去身后细箭,道:“去破坏石像!” 紫染应声跳到最近的石像旁,一把□□猛然穿透石像,“啊啊——”紫染发力,借着□□之势跃起,双脚蹬在石像上部,石像瞬间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项麒飞身跃起,反手握剑,顺势把坚硬无比的石像劈成两半,如此重复数次,厉声喝道:“萧雨辰,你可学会了《天蹦地裂》?!” 我俯身躲过迎面而来的细箭,在地上连滚三圈,方寻到空隙爬起身。经项麒提醒,我连忙运起内力集于双掌,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击向土地!自我双掌处,大地瞬间出现龟裂,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远处蔓延,裂口越来越大,数十座石像歪歪扭扭倒进裂口,传来箭击泥土的闷响声。 紫胭长舒一口气,催促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追上跑在前方的三人,挥剑挡去身后三三两两箭矢,最后隐没于夜色。 我们一路狂奔,生怕再有变数,跑出石头阵百米,才稍微放缓速度。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停……停一会……让我喘…口气……” 紫胭警惕地注视四周良久,方道:“你歇一会儿,不过时间别太久,这里还不安全。” 我如释重负倒在地上,四仰八叉,胸膛剧烈起伏。紫胭他们在我身边挨个坐在,紫染大气不喘,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小声抱怨道:“猪脑子,拖延老娘进度。” 我翻个身,懒得理她,对上白幻寅含笑的眼神,我微微蹙眉,怀疑道:“你要干什么?” 白幻寅笑盈盈道:“猪脑子。” 我撇撇嘴,斜了白幻寅一眼,不满道:“连你也笑我。我知道我体力差,跑不动。” 白幻寅与我并肩躺下,欣长手臂环住我的腰间,轻笑道:“他们三人均用了轻功,就你一人死命憨跑,能不累么?” 我拍拍脑门,道:“情况紧急,我忘了我会轻功了。” 白幻寅刮了刮我的鼻梁,柔声道:“猪脑子。” 见我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紫胭起身道:“雨辰能继续走么?我们不能在这再有耽误。” 我跟着起身,扭扭脖子,点头道:“没有问题。” 三人不由分说,极为默契地朝前跑去,我深吸一口气,也追了上去。半晌,我又开始气力不济。 这时,紫染突然停下脚步,我脚下踉跄,险些撞上去。我道:“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9节 紫染粗鲁地扯起我的衣领,一直忍受的怨气终于完全爆发,声音震天动地,怒吼道:“萧雨辰!!你他妈就是猪脑子!!你他妈到底会不会轻功??!!老娘看着你跑都闲累,你他妈不会变通么?!” 我恍然,笑道:“方打算用轻功的,可一跑起来又不小心忘了。” 紫染:“……” 我嘿嘿干笑几声,紫染彻底没了脾气,声音虚软道:“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白痴的人。” 紫染转身走了,我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想对我发火?我让你气闷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这部写完了,对于拖延症如此严重的我来说实在不容易qaq,之后日更,不会再坑了。。 ☆、43迷阵 之后我也不敢再拖拖拉拉,运起轻功尾随三人,不出片刻,便站定于桃花迷幻阵前。 月光皎结,洒下一方银白光辉,整片桃花林一望无垠,静谧无声,花香扑鼻。 我不禁纳闷,都到了这时节,为何这些桃花树依旧开得茂盛,毫无凋零的迹象。紫胭似看出我的疑问,说道:“易雄天是个聪明人,知道寿命再长的花朵也有凋谢之时,故他调整了播种期,一部分树种于春季种下,一部分于夏季,以此类推,混合播种在这片土地上,从而导致各株植物花期不同,以保证无论何时,桃花阵都能发挥其功效。” 我咂舌,“亏他能在逆时节把这些树养活。” 紫胭耸耸肩,“应该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和时间吧。” 我站在紫胭身后探头探脑,东看西瞧,突然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又忍不住询问道:“紫胭姐,你可知冷宁教主的肉身在何处?” 紫胭稍作犹豫,摇了摇头,静静注视着我的双眼,道:“雨辰,我不想再瞒你。我知道你肯老实跟着我们,是相信我们能带着你顺利找到教主。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仅调查到教主被困在这桃花阵中,至于具体在何处,这桃花阵该如何破,我们一无所知。有传言说,顺着这条溪流,可进入桃花阵深处,在那可寻得一副石棺,教主十有八九就在那石棺之中。” 我道:“曾经柳惠生说过,沿溪进入,只会越陷越深,想要再出来,恐怕难如登天。” 紫胭点头,继续道:“我们别无它法,只能拼死一试,我不能保证你可以活着出来,或许你一辈子都将被困于此……你如果想回头,现在还来得及。” 我哂笑道:“紫胭姐,你就别说笑了,既然进来了,怎会有出去的道理?况且进了石头阵,就必须穿过这桃花迷幻阵,没有退路的。” 紫胭沉吟半晌,道:“雨辰,你跟紧我们,别走散了。”说罢从腰间掏出几块纱布,分给我们,又叮嘱道:“这花香会迷惑人心,捂好口鼻,别吸入太多。” 我笑着接过紫胭递来的黑色轻纱,蒙在脸上,道:“紫胭姐能查出这花香具有迷幻作用,已很不容易。” 紫胭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沿着桃花阵边缘行走,很快就发现了一股缓慢流淌的笔直溪流,水面波光粼粼,煞是惹眼。 紫胭于溪前停下脚步,再三交待道:“即便有了面纱,也不可能完全挡住花香,入阵后,切记尽量摒息,吸入的花香越少越好。雨辰,之后我们的速度会加快不少,你注意调整好内息。紫染,你别有事没事找雨辰的麻烦,待会走错一步,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项麒,这次你领头,我垫后。” 我道:“恩,明白了。” 紫染双手枕在脑后,满不在乎地噘起嘴道:“我哪里找他麻烦了?是他自己太笨,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好心提醒他。” 项麒:“你自己多注意点。” 紫胭点点头,不再多说。项麒首先冲进桃花阵内,紫染尾随其后,我不敢多耽搁,也马上跟了上去。 我们一路疾驰,彼此间很有默契地噤了声,微凉秋风于我耳畔呼呼作响,偶遇上横叉的树枝,项麒也不绕行,直接挥剑砍断,为跟在其后的我们省下不少功夫。 身旁的溪流依旧笔直,看不出任何弯曲,我甚至觉得能一通到底。入阵良久,毫无不祥之兆,也无诡异之处,我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竟开始不着边际的幻想起与白幻寅见面的情景……我该激动地奔进他的怀中呢?还是等着他走过来牵起我?不知道他的肤质如何,会不会一时兴起我们就在这来一次呢?哎呀,当着那么多人面,我怎会好意思呢?不过……嘿嘿嘿…… “姐!我真受不了他!一个人笑得那么猥琐,老娘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紫染回过头来白了我一眼,十分鄙夷道。 我满脸陶醉的笑容,摇头晃脑道:“老子想我媳妇不行么?不行么?你不爽就来咬我呀,咬我呀~” 不出所料,紫染登时火冒三丈,大吼道:“你!你他妈!” 紫胭与项麒同时目光一凛,瞪着紫染齐声道:“闭嘴!” 紫染吼到一半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面容扭曲,嘴唇大张,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半晌才缩了缩脑袋,闭上嘴,大气不敢出一声,闷头行进。 项麒冰冷的目光移向我,声音冷漠无情,“萧雨辰,紫胭宠你,不等于我会任你为所欲为。” 顿时如无数冰针扎进我的胸口一般,冷得我浑身一颤,嘴角微微抽搐,连忙僵硬地点头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项麒收回目光,我暗自松了口气,紫染回过头,嘴角一弯,以口型朝我道:“活该!” “紫染,别再让我看见你的小动作。”身后的紫胭冷冷道,显然她也是忍我两个很久了。 “哦。”紫染闷闷答道。 我偷偷瞥了眼紫胭,脸色不善,忙转过头,不再吭声,但脑子里仍是那些有得没得,再难恢复先前的集中力。 不一会儿,项麒突然停下脚步,月光洒在他如墨般深黑长袍,一泻而下,背影修长挺拔,他微微侧脸,清风拂起脸上黑纱,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颚。我不禁呼吸一滞,一种熟悉感在我心中不断蔓延。 紫胭从后方走上来,疑道:“出什么事了?” 项麒道:“有岔路。”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又道:“那有石棺。” 紫胭眉头紧缩,缓步上前,沿石棺绕了一圈,思索道:“石棺应在溪流尽头,怎会出现于此处?” 项麒:“传言不一定是真,不可错过任何机会,我们必须开棺。” 紫胭摇摇头,“第一座棺,陷阱居多,贸然开棺难保会有性命之危,不如我们往前走一段,看是否还有其他石棺,若无,我们再回来开此棺。” 项麒:“你能保证走出去以后还能准确地找回来?” 紫胭哑言,沉思良久才道:“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紫染吹了个口哨,双臂抱于胸前,趾高气昂道:“至于这么婆婆妈妈么?一鼓作气开了这棺,若有闪失,老娘一招就能把这石棺击得粉碎,还怕它有什么陷阱不成?” 我看了眼随意倚在树边,老神自在的白幻寅,依旧风姿卓然,月影红裳,冷艳脱俗。似感到我的目光,他回过神来朝我柔和一笑,精致脸庞上嘴角咧开的弧度恰到好处。一瞬间,我心跳加速,心神荡漾,好想马上就拥抱他啊~神魂颠倒下,我晕乎乎道:“开吧开吧,反正有紫染在,不会有大问题的,别让我媳妇等急了。” 紫胭:“……” 项麒二话不说,径自走到石棺前,紫染见状忙握紧□□,摆好架势守在一旁,紫胭无奈地摇摇头,也只能跟了上去。眼见项麒一只手慢慢抚上棺盖,我不禁瞪直了双眼,手心冒汗,死死攥着白幻寅的衣袂不放,终于要见到了,那一刻,万千情绪汇聚于心,说不清道不明,项麒推动棺盖的瞬间,我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发紧,仿佛即将接受最终审判一般,就一下,即可决定我的生与死。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生怕错过那万分之一的喜悦与奇迹。 项麒首先推开一条缝,静了半晌,未听到任何动静,方一掌掀开棺盖,棺盖于空中翻了个身,轰然压折几株桃花树,粉色花瓣纷纷飘落。紫染与紫胭同时躬身,收紧手中武器。四周寂静无声,唯听溪流潺潺。 众人均绷紧神经,立于原地静心等候。可直至月上枝头,也无半点响动,我们同时松了口气,项麒不由分说探头看向棺内,我也急忙跑到棺前伸着脑袋去看,紫染紫胭仍保持不动,以备后患,紫胭瞥了眼,问道:“怎么样?” 项麒微微蹙眉,“空的。” 一阵失落涌起,我吸吸鼻子,不信邪地钻进棺内,把里面来回摸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何机关暗道,只能起身,闷闷道:“真是空的。” 紫胭放下警备,走过来轻拍两下我的肩,道:“雨辰莫灰心,我们再朝前看看。”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之后还有机会,遂问道:“我们该往哪边走?” 原本笔直的溪流自石棺处分做两道,一边向左一边向右。紫胭拿不定主意,向项麒投去询问的目光,项麒稍作思量,拿起长剑在树上画了几道,说:“往右走,稍有不对劲就撤。” 目测过去,两边景物一致,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我们一时也无良策,只能随了项麒。 动身前,项麒再三确认此处空空如也,并无他物。这次,仍旧项麒带头,紫胭殿后。经过方才的失落,我也无心再胡思乱想,心思神游,遂亦步亦趋跟在紫染身后。行进良久,周围景色一成不变,索然无味。 分岔后的溪流不再笔直,蜿蜒流淌,但方向始终朝前,这让我们安心不少。 直至项麒再次停下脚步,已是很久以后。不等项麒发话,我们已先探身看了前方,所有人不禁为之一怔,视线里,依旧是岔路,石棺。 衬着月色,紫染脸色苍白,定定地注视着石棺,声音微不可闻道:“我们……该不会又回到刚才那里了吧……?” 项麒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道:“没有,只是场景布置一样。” 紫胭接道:“方才项麒在树上留了记号,况且石棺已开,现在怎会又合了起来?我们应该没有在绕路,这是另一个地方。” ☆、44困局 闻言,紫染微微一颤,表情更加僵硬,额间冒汗,眼中满是恐惧,颤悠悠回过头道:“该不会是有鬼吧……?是他们把这石棺恢复原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紫胭一掌拍在紫染脑袋上,道:“胡说什么?这世上哪有鬼神妖怪?你平时杂书看太多了。” “可是……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了一个黑影!”紫染忽然捂着脸惊恐地吼道。 紫胭微微蹙眉,疑道:“什么黑影?你何时看到的?”顿了顿,紫胭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莫非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没有黑影。”项麒目光向前,云淡风轻道:“我已经确认过,从进来桃花阵到现在,我们并未遇到任何人或是任何会动的东西。” 紫染突然猛地揪着项麒的衣领拉向自己,面容狰狞,双眼布满血丝,扯着嗓门怒嚎道:“你胡说!我真的看见了!就在那石棺后面!!”说着她一手直指前方那纹丝不动的石棺。 被人揪住衣襟,项麟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或是厌烦,眼神依旧静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却别具威慑力。他静静地注视着紫染双眸,紫染回视着他,半晌,紫染逐渐安静下来,眼神中的恐惧散去不少,脱力般松开对项麒的束缚,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道:“对不起。” 紫胭马上意识到苗头不对,上前扶起紫染,皱眉道:“你没有屏息?” 项麒随手整理衣襟,语调平淡无味,“小时你教她游水,她天生俱水,又不敢告诉你,便成日敷衍你,那时若冰阁恰巧出了乱子,你无暇顾及,正好给了她瞒天过海的机会。她屏息时间极短,又一直与萧雨辰大吵大闹,吸入的花香足以令其产生幻觉。” 紫染虽恢复了意识,可身体明显虚弱了很多,浑身无力地靠在紫胭肩上。紫胭看了眼紫染,对项麒微有不悦道:“你为何不早说?” 项麒道:“早说有何用?你不准她跟来她会同意么?屏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会,这次就当给她一个教训罢,吃一堑总得长一智。” 闻言,紫胭也没再计较,转而道:“这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现紫染已有轻微幻觉,她又不懂闭气,恐怕难以坚持到最后。” 项麒淡漠道:“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待会儿她若疯得严重,敲晕了带走便是。” 我不由得嘴角抽搐,项麒也太冷漠无情了吧!好歹也是相处多年的同伴啊!若换作是我,他该不会直接把我扔在这桃花阵内任我自身自灭吧……?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项麒绝非善类。 紫胭虽满脸不情愿,可思来想去也无对策,只能作罢。她把紫染扶到树前坐下,叮嘱道:“你在这里休息,不要乱动,能不吸气就别吸,争取可以多坚持段时间。” 紫染脑袋枕在树干上,虚软地点点头,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消失殆尽,恬静的模样倒是惹人喜。 项麒把紫胭喊到身旁,命我照顾紫染。我笑眯眯地蹲在紫染身前,挡去紫胭与项麒的视线,痞气横生道:“小姑娘,夜黑风高,你衣着单薄,定是冷得厉害,来大爷我给你暖暖。”说着便伸手欲抱紫染,好好调戏一番,煞煞她的威风。 不料动作行至一半,锋利的枪头顶住我的喉结,紫染对我怒目而视,哑着嗓子吼道:“你……你 他妈敢对……敢对老娘有非分之想……老娘现在就结果了你!” 我忙往后退至安全距离,紫染空有杀了我的冲动,奈何身体虚弱,难以活动自如,歪歪斜斜虚刺几枪,再无气力提起□□,只能幻想用眼神杀死我。 我玩性大起,长袖往嘴上一揩,阴阳怪调道:“小女娃,干蛤那么凶?大爷俺晓得怜香惜玉,莫要害怕嘛!” 紫染气得脸都绿了,顺手抓起一把泥土朝我恶狠狠扔来,“你……你他妈……他妈流氓!败类!” 我知道她此时只能逞口舌之快,也不与她计较,径自抖着衣摆,笑得猥琐,“别害羞嘛!哪个儿没得第一次嘛!来来来,大爷疼你。” 这次,不等紫染发怒,我已被一股力量莫名地扔到十步以外,我抬头正想骂,却对上面露愠色的白幻寅,马上意识到玩过火了,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小的知错,小白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小命吧,小的今后为你做牛做马,再所不辞。” 白幻寅瞥了我一眼,冷冷道:“不三不四。” “您不正喜欢我的不三不四么?我变规矩了您该嫌弃我了。”说着就往他身上蹭。 白幻寅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不过闪瞬即逝,又迅速板起脸,不理我。 见状,我马上学起白幻寅的无赖功,又磨蹭道:“那娘们儿成日对我恶言相向,动不动就要取我首级。找到机会当然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萧爷怎能被人随意欺压,你说对不对?萧夫人~” 白幻寅破功,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看你调戏她,我心里不舒服罢了。” “没事儿,待你寻得肉身,我调戏你,保证比这卖力百倍。” 白幻寅蹙眉,正色道:“辰儿,你究竟是向谁学得这些花招?” 我笑道:“自然是我的师父了,师父的耍滑功夫,可是让徒儿望尘莫及。” 白幻寅清咳一声,漫不经心道:“调戏师父,苦的却是你。” 额……敢占我便宜!我还欲反驳,却听远处轻飘飘飘来一句话,“萧雨辰,待会紫染若是被敲晕,你负责背她。” 我猛然转身,不满道:“为什么是我?!”我跟她又不熟。 项麒不为所动,道:“你气她,令其动怒,吸入的花香就会愈多,加速产生幻觉,她会晕倒,一半的责任在你。” 我忙喊冤,却听“扑通”一声,紫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晕了过去。 我:“……” 我看看项麒,又看看紫染,项麒以下颚指了指瘫倒的紫染,道:“背上走吧。” 我仰天长啸道:“她绝对是故意的!!!” 项麒走过来,蹲下,翻了翻紫染的眼皮,道:“确实晕了,快走,别浪费时间。” 我还想耍赖,转转眼珠道:“还没开棺呢!我们先开棺吧!” 紫胭插道:“方才我与项麒已经开了棺,依旧空无一物。”顿了顿又道:“雨辰,快背上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我心中叫苦,这次连紫胭也不帮我,我只能满腹怨气背起紫染。 项麒又在树上用剑划了几道,说:“继续向右走。”言毕,项麒率先没入林中,我背着紫染跟上,紫胭依旧垫后。 跑了几步,紫染突然收紧手臂,搂住我的脖颈,朝我耳边轻吹了口气,嘿嘿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想和老娘斗,你火候还不够!” 我就知道他们在联手耍我!!我内心咆哮着。真想把紫染扔下去,可她似看出我的意图,紧紧地搂着我不放,根本不可能让我得手。况且紫胭与项麒都向着她,我简直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闷声不出气,任由她独自乐呵。本以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她高兴一阵得不到回应,就会知趣地闭嘴,不料她毅力极为顽强,以致一路上我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她的窃笑声…… 虽说紫染看似窈窕小巧,可长年习武令其肌肉紧绷,骨骼结实,一路上背着她把我累得够呛,再无力说话。 之后的路途依旧千篇一律,平淡无味。而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每行一段距离,必会遇到分岔的溪流以及夹于岔口处的空石棺,无一例外。起初我还抱有希望,渐渐地,我只是跟着他们麻木前进,没有目标,没有期冀。 期间,紫染终是忍耐到了极致,无数幻觉侵占她的大脑,她时而如嗜血魔鬼般狂挥□□,嘶声长号;时而如哀怨弃妇,躲在树边泪流满面;时而如不谙世事的傻子,口中叼枝桃花,笑得花枝乱颤。而项麒果然在寻得机会后,毫不犹豫地一个手刀把她劈晕,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项麒还算有人性,没有让我继续背着紫染赶路。他左手环住紫染腰间,将她定于自己左腰际,夹在胳膊底下,面无表情继续行进,速度丝毫不见缓。我不禁为紫染默哀,幸好她已经晕了,否则她定会被弄得狂吐不止。 项麒的脸色越发阴沉,自始至终我们沿右而行,非但没有行至尽头,连可能出现的重合也不曾遇见。我不知道这座林子究竟有多大,上次来时,柳惠生带着我七拐八弯,不出一刻就走到尽头,让我多多少少没把这林子放在眼里。现在走来,我已不知道能否出去,更别提寻得白幻寅肉身之事。 月色下,岔道,石棺。 项麒停下脚步,不再急于行进,低头沉思。紫胭显然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缓步走到棺前,费了不少劲儿才推开石棺。项麒投以询问的目光,紫胭只无奈地轻轻摇头。 我已无心情再去棺内摸一遍,坐在地上趁机休息才是此刻头等大事。 良久,项麒沉声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早晚我们也会因花香丧失理智,不如……赌一次。” 紫胭眉间微拧,道:“你打算改变路线?” 项麒:“没错,既然右方是个死循环,不如向左看看。” 紫胭:“万一左边同样是死循环呢?” 项麒叹了口气,“到时再说吧。” 此时,我们完全处于死马当活马医的境况,既不知右方的死循环延至何处,也不知左方等着我们的是何物。这确实是一场赌局,或许右方下一个岔道就是尽头,而我们却在这里选择向左走,与出口擦肩而过,同样的,如果左面才是正道,我们不去尝试,便只能永远陷于这个循环之中。 想到此处,我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开行动?只走到下一个岔道,若仍是死循环,就折返于此汇合。” “不行。”紫胭与项麒异口同声否决道。 紫胭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能否折返又是一个赌局,若我们因此走散,之后面临的问题会更大。” 我想想也是,点头道:“那就依项麒所言,赌一次吧。” 紫胭稍作思索,道:“休整片刻,我们向左走。” ☆、45转机 虽换了一条路线,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致,周围的景色无非就是密密麻麻开得灿烂的桃花树和清澈见底蜿蜒曲折的溪流,再无他物。若换作是我一人进来,定会被这无聊之景逼疯。 所幸这次路途并不算漫长,我们驻足之处毫无悬念的又是溪流分岔之处。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柳惠生所说“沿着溪流走只会越走越深,再也出不来”。现在先不说找出口,要我原路返回恐怕都难如登天。 项麒挟着紫染走到棺前,不等紫胭做好警备,就已发力轰开棺盖,神情漠然,无悲无喜。很显然,那又是一具空棺。 我已不知何为失望,仰头倒在地上休息,听着不远处紫胭与项麒商量对策。 紫胭:“继续走下去也将是一个死循环。” 项麒:“你的意思是回到方才的路口处,转而右行?” 紫胭:“至少我认为那样更可行。” 项麒:“无论左右,均是死循环,与其盲目左右奔走,不如另想对策。” 紫胭:“我们现在只有三条路,向左,向右,或是向前,放弃沿着溪流走。” 项麒:“必须沿溪而行,教主的肉身于溪流交汇处的石棺内。若我们凭直觉随意走动,或许非但寻不到教主肉身,最终还会迷失在这片树林内,我们不能冒此风险。”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左翻一个身,右翻一个身,手里拿着一株桃花把玩,撤去其粉红花瓣,洒于天际,又见它缓缓飘落纷飞。一片花瓣落于我眉间,两颗眼珠不由自主地望去,瞪了半秒,我忽地灵机一动,一蹬腿,迅速站了起来,大步跑到紫胭面前,激动道:“我想到办法了!” 紫胭与项麒寻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探究。紫胭问道:“雨辰想到了何方法?” 我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脑海里的构图一点点画了下来,“首先,我们顺着溪流进来后,遇见了第一个岔路,我们选择右行,其后又遇一岔路,之后也如此重复。而我们改变行路方向,转而左行,同样遇到了岔路,这不难推测出,若我们从一开始就左行,其结果也会与右行一样。那么……”我在地上画出几条纵横交错的线条,“这条溪流其实是呈网格状分布,每一个交点处均是石棺,而我们最终目的,或许是居于正中央的那座石棺。”说罢,我在图画正中画了一个圈。 紫胭低头看地上的图画,表情认真,一只手摸着下巴,小声道:“我们不知这桃花林究竟有多大,又何以知道我们是否去到了正中央位置?况且,你怎知教主的肉身藏于正中央的石棺中?” 我道:“项麒曾说过,教主的肉身被藏于桃花林的最深处,这桃花林的入口绝非仅有一个,环绕林边的均是入口,这如何能保证肉身就在最深处呢?只有一个办法,肉身居中,这对于所有入口而言,就是相对条件下的最深。” 紫胭顿了顿,作恍然状,而后轻笑起来,“雨辰果然聪明,怎么我就没想到这一点?那……你可知怎样来到这中间位置?” 我颇有几分得意,把树枝甩上了天,“我们只需运用轻功,飞到高处,便能看清这桃花林的全貌,到时,要确定位置也就不是难事。” 项麒微微眯眼,没有明显的神情,他淡淡道:“此处均是一片桃花树,没有制高点,就算你轻功再好,也不可能看清全貌。” 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我笑容一僵,嘴一撇,斜眼瞅着项麒,“不实践,怎知不可能?” 项麒不冷不热道:“请便。” 我不爽,这里武功最差的便是我,我能跃起的高度怎会及项麒?这不是明白地刁难我吗?!我心有不满,但也拉不下脸让项麒帮忙,不就是向上轻轻一跃么?我又不是不会!我站定于石棺上,正准备发力时,紫胭喊住了我,“雨辰,你的轻功不好,还是让我来吧。”说罢她踩上树枝,径自飞身跃起。 这才是明事理的好人啊!我内心感动。 紫胭身体轻盈,动作流畅,淡蓝的衣摆衬着银白月光,伴着柔和清风,于空中绽开一朵银蓝花朵,清冷高贵,淡雅脱俗。她一连跃起三次,直到抵达最大高度,才调转身形,轻轻落到我和项 麒之间。 我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也顾不上让紫胭喘口气,便迫切问道:“怎么样?看得清楚吗?” 紫胭脸上显出几分遗憾,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缕发丝滑至眼角,“雨辰,你的想法很好,只可惜这片桃花林实在太大,根本望不到尽头。” 我微微一怔,懊恼地垂下脑袋,“我以为这方法能行。” 紫胭把我搂进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灰心,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正在这时,项麒忽然纵身跃起,动作迅速,于墨蓝的空中悬起一道黑影,转瞬即逝。仅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转而落于紫胭身旁,神色严肃,“这座桃花林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得尽快离 开?” 紫胭的神情也变得紧张:“怎么?你看到了什么?” 项麒:“方才我们经过的石棺恢复了原状。” “什么?!”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插嘴道:“怎会这样?!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不是你的幻觉?” 闻言,紫胭转过头看着项麒,稍有犹豫道:“之前紫染也说过类似的话,会不会……是你……” 项麒摇头,“我跃到最高位置,正好能看清离我们最近的三个交叉点,石棺又呈闭合状态,我可以肯定。” 我狐疑地打量着项麒,他的语调平静,说话条理清楚,不像紫染那般疯言疯语的,应该没有产生幻觉。可是……明明打开了的石棺怎会自己恢复原状?这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紫胭此时眉头紧蹙,神情异常认真,“这林里定有蹊跷,或许有外部力量使棺盖得以复原,说不准这股力量就正在向我们靠近……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言毕,她抬起头,眼神尖锐地扫过附近每一角落。 我后背蓦地冒起一股凉气,阴森森的,我慌道:“我们……我们往哪里走?左边……还是右边?” 项麟捞起昏迷不醒的紫染,大步向左跃起,头也不回道:“先走,路上再想对策。” 一时间,我的脑子乱作一团麻,也顾不上方才的那点小情绪,我迅速跟上项麒的脚步,朝密林深处奔去。 这时,一道强风蓦地从我身边扫过,艳红妖娆的影子于我眼角处一晃而过,我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回头。只见白幻寅慢慢地飘上了空,他仰着头,神色平静,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乌黑长发随风飘散,一张精致的面孔于光影之中更显轮廓分明,点点光斑洒在他的发稍,就如浩瀚苍穹里闪烁的星辰,忽明忽暗。此景很美,但我却无心流连。 我早已慌了手脚,丧失思考能力,我不知白幻寅有何意图,只知道他正离我越来越远,仿佛要消失一般,胸口遽然一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魂魄即将升天?我立刻刹住脚步,转身吼道:“小白!回来,你要干什么!!” 闻声,项麒也停了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压低了嗓子问我,“出什么事了?” 紫胭尾随我身后,我突然止步,令她一个趔趄,险些撞到我身上。她略显狼狈地挽起几缕发丝,语气温和,但却充满了责备之意,“雨辰,下次别忘了,你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抱歉。”我随意敷衍了一句,一双眼睛紧紧地跟着白幻寅,见天空只剩一团暗红,我更加着急了,运起轻功就打算追。幸而项麒眼快,一手扯住了我的后领,把我拉了回来。 那一瞬间,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很乱,想怒,又想哭,更想放声大喊,我焦躁不安,又悲痛欲绝。一股力量刺激着我,让我几乎丧失理智,我回身出拳,凌利的拳风擦着项麒的颧骨而过。口中几近疯狂地吼道:“放开我!!放手!” 项麒目光一沉,没有任何犹豫,反手一记手刀,直接把我劈翻在地。登时,耳边嗡嗡的响声消失无踪,乱糟糟的大脑渐渐清晰起来,我痛楚地摸了摸脖颈,咂咂嘴,看向项麒,“你下手真狠。” 紫胭似也看出了问题,忙蹲下身把我扶了起来,“雨辰……难道你也……” 我耸了耸肩,“或许是吧,从刚才开始,脑子就很乱,情绪也不受控制,不过,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紫胭担忧地看着我,又摸了摸我的脉门,确定我呼吸平稳,与往常无异之后,才稍微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我,略显焦虑道:“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我看了看项麒,又看了看紫胭,视线再往远移,便看见白幻寅正悠悠地向这边飘来。回想起方才我的想法,我顿时羞恼得无以加复,我竟觉得白幻寅要永远地离开我,这辈子,我与他再无见面可能。而这种感觉,又偏偏真实无比,让我想起那个雨夜,我寻不到他,绝望与悲恸萦绕于心,一点点啃噬我的意志,暴露我心底最深的痛楚。我错开挡在前方的项麒与紫胭,走到白幻寅的跟前,撇着嘴,不满道:“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走了?” 紫胭自然听到了这番话,诧异回头,眼睛扫过四方,“谁走了?难道是……教主?” 我点点头,“方才我见到白教主的魂魄飞上了天,一时情急,呼吸紊乱,才不慎吸入大量花香,导致精神有些失常。” “那……那他现在还在这吗?”自进入这桃花林以来,怪异事情层出不穷,尤其是棺盖恢复一事,都扰了我们的心神,此时,紫胭显然也有些惶惑,不如起初镇定了。 我道:“在,又回来了。” 紫胭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小汗珠,她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转而对项麒道:“我的情况似乎也不大好……不知能坚持到何时。” 项麒右臂挟着紫染,他站得笔直,并无任何虚弱之兆,清冷的目光扫向我,问道:“白幻寅看见了什么?” ☆、46抵达 我微微一愣,没明白其中关系。 白幻寅眼角带笑,幽黑瞳仁里闪着几点星子,他一只手环住我的肩,语调轻快道:“辰儿,你怎么变笨了?方才可是你分析出这迷幻林结构的,怎会不知我飘到上方的目的为何?” 我不禁张开嘴巴,一拍脑袋,恍悟了,白幻寅作为灵体,自然是想飞多高便可飞多高,无需借力,亦不受体重限制,若想看清桃花林的全景,实属易事。我惊喜地拉住他的一只手,问道:“怎么样?能找清方向吗?” 白幻寅含笑点头,“自然是看清了,你们随我来。” 那一刻,我真有种绝处逢生之感,早被这单一无味的景色折磨了个透,想要逃离,却无路可逃。白幻寅的一番话,无疑给了我最大的希望,我精神一振,连忙勾勾手,示意项麒与紫胭跟上,脸上止不住笑意,屁颠屁颠地跟在白幻寅身后。 白幻寅走在前面,步伐很慢,他抬起一只手,指向远方深邃漆黑的树丛,说道:“整座桃花林的形状近似方形,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于右下角,若要沿溪而行,恐怕还需走三个时辰,倘若弃道改而直行,或许一个时辰便能抵达。” 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那我们直走,穿过这密林,也就到了。” 紫胭有些犹豫,她道:“现下已开始起雾,视野逐渐模糊,走进去的同时,我们也将失去参照物,到时不知会不会迷失得更厉害。” 紫胭果然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当前的境况,容不得我们有半分差池,她这样想,也属常理。可多一分犹豫,我们也就多一分危险,对白幻寅,我当然是十二分的信任,既然有他开路,我又何必担心迷失?于是,我笑着拍了拍紫胭的肩,道:“紫胭姐莫要太担心,我们有向导,这回错不了的。” 项麒平静地环顾四周,半晌,才道:“这个办法未尝不可,我们所经之地的石棺均莫名恢复了原样,那条道上想必也是潜伏着各种危险。不如改道吧,既然有白幻寅领路,问题应该不大。” 紫胭欲言又止,视线在我们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白幻寅朝前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又道:“方才我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桃花林其实是处在细微变幻之中的,若是直走,中途得停一停,等它结束了一轮变化,才可继续前行。” 我也不在乎,反而觉得轻松,“正好能有时间休息,没影响。” 之后一路,周围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桃花树,粗大树枝盘衡交错,朵朵桃花压满枝头,花开似火,洋溢热情,很美,但也很毒。 景色虽是一致,但我的心境却不同于之前,现在有了盼头,看什么都顺眼了,也不觉这夜色凄清,月光惨淡了。白幻寅偶尔会再飘到高处,进行定位,摸准方向后又轻飘飘地飘下来,动作柔和婉转,活似一个红衣神仙。 神经放松了下来,我的脑袋又开始犯抽,眼巴巴望着白幻寅一上一下,终是忍不住了,对着白幻寅的耳边,低声调笑道:“萧夫人身段婀娜,于空中飞舞甚是美丽,不如今后就这般飘着,让我饱个眼福。” 白幻寅斜瞅了我一眼,道:“萧爷若是爱看,白某便一直飘在这上面。只是……若寻回了肉身,恐怕白某也没这能耐了,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一愣,腆着脸笑道:“别,现在看看就成,我还是喜欢把媳妇抱在怀里,有实感。” 白幻寅双眼含笑,一步步向我靠近,垂首,“辰儿,你说哪家媳妇是压着相公的?” 我脸上一僵,特没脸皮地一挥手,豪气相当的:“我家媳妇就这样!” 白幻寅眉眼带笑,又轻悠悠地飘到前方引路。 约莫一个时辰后,果然如白幻寅所言,我们行至于整座桃花林的中央位置,虽景致与之前无甚区别,但我却清楚地感觉到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地。 眼前依旧立有一副石棺,远看不觉有异,若走进细看,便可发现其中端倪。与来时那几副光秃秃的石棺相比,它显然更为精致与生动,棺身四周刻有造型各异的图腾,似龙非龙,似蛇又非蛇,其张开的獠牙尖锐无比,一双黑眼仿佛闪烁着阴毒的寒光,似要把眼前之人给生吞活剥了。 衬着月色,我好似看到其眸光一闪,瞳仁如刀削般尖锐锋利,阴狠的目光直直刺入我的眼中,穿透神经,直击我的大脑!我不禁浑身一颤,心跳猛然加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恰巧躲在了项麒身后。 项麒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带着几分轻蔑。我浑然不当一回事,比起小命,这小小的鄙夷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反正都被人鄙视了,我干脆更是放肆,推搡着项麒向前走,嘴里不停催促:“去看看……?你先走,我立刻跟上。怎么还不走?别耽误时间啊……快,快走,小心有变。” 项麒二话不说,抬起手臂,向后用力一挥。他突然出手,我始料未及,还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一片黑色笼罩我的视野,一股力量令我的身体脱离地面,继而翻转一圈,最终落到了半米远的地方。顿时,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昏天黑地的,正要发火,怒骂项麒的卑鄙行径,却又见一个模糊的黑色重影正逐渐接近石棺,我不禁闭了嘴,瞪圆了眼努力去看前方,身体不受控制般跟着那黑影缓步挪动。 或许是我太急于弄清楚答案,脑袋不晕不疼了,也就顾不上那点怒火了,眼看已到了石棺前,我又十分没脸皮地往项麒身上贴,探头探脑道:“这次不会错了,小白的肉身一定在里面。” 紫胭安顿好紫染后,也跟了过来,见我一心只有石棺,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她不禁蹙起了眉稍,略带埋怨道:“雨辰,越到最后,就越是凶险,稍有差池,别说救回教主,恐怕连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易雄天非等闲之辈,绝不可能让外人轻易取回教主的肉身,其中定是设计了机关,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我心里很是不情愿,横竖就是一个死,这也担心,那也不行,如何救人?但我始终称呼紫胭为姐,且她待我不薄,也挺护着我,若是我连她的话也不听,那我以后真是不要混了,咎由自取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抬眼看向白幻寅,他的目光里没有我,一双眼直直地望着石棺,神情没有分毫欣喜,是如明镜般的平静。我撇撇嘴,似乎没人愿意帮我说句好话,于是,我只能顺着紫胭的话,干巴巴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紫胭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先在这四周查看一番,消除可能存在的危险。” 项麒点点头,不置可否,又斜瞥了我一眼,“萧雨辰,若是你不愿意帮忙,便去旁边照看好紫染。” 知道自己是真被人嫌弃了,我也不好再闹腾,只得翻起白眼,漫不经心地走到紫染身边,靠着树干坐下。 说实话,紫染这姑娘长得确实漂亮,头发乌黑亮丽,脸蛋标致,又浓眉大眼的,甚是讨人喜欢。可若听她张口说话,好感几乎会立刻消失,她太凶也太暴躁,属于女性的温文尔雅、端庄大方她一样也不占。现在她已平静睡去,整个人看起来顺眼不少,既然白幻寅此刻全然顾不上我,我又何必自找没趣赖着他? 思及此处,我的目光悠悠地飘到紫染脸上,又迅速一扫而过,旋即抬眼望着墨蓝天空。一连反复数次,我干脆蹲到了紫染身边,盯着她的脸细细琢磨,确实挺漂亮的。一时没忍住,我伸出手指,在她富有肉质的脸颊上戳了戳,喃喃自语道:“手感还不错啊。紫染啊紫染,亏你长得如此动人,却偏偏是个女霸王,否则,老子真得把你掳回去好好养着。” 我天生好色,遇到美女之时一般很不着调,也容易陶醉进去。而紫染平时看我很是厌恶,又处处与我作对,抓到机会当然得好好报复一番。不知是好色心理作祟还是报复心理作祟,我两只手同时捏住紫染的两侧脸颊,并不停拉扯,笑嘻嘻道:“看你还敢不敢嚣张,小心我把你变成一个丑八怪,哈哈哈!” 正当我忘乎所以之时,突然,一支利箭擦着我的耳垂飞过,卷起一道箭风,直直插入树干!我猛然一怔,迅速回头,只见又有七八支箭矢朝我飞来!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紫染,顺势滚进旁边的草丛。 方一稳住身形,我立刻抬头望向石棺,心中满是怨念,奶奶的,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坏老子的好事! 石棺前,紫胭心有余悸地拉紧金蚕丝,一双明目警惕地环顾四周,项麒虽面不改色,手上的宝剑却已出鞘。我心神一恍,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时贪恋,竟忽略了自己的所处环境。 我忙带上紫染隐在树后,压低嗓音道:“出什么事了?!” 清风习习,一片沉静,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按兵不动,躲在树后等待危机解除。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再没有任何变数,方听到紫胭走动的声音。她的步伐很轻,如蜻蜓点水般,我竖直了耳朵,也才勉强听到丝毫。 “出来吧。”项麒道。 闻声,我探出脑袋,竟发现项麒已退距石棺十步之远,方才他分明距离石棺只有半步远,我凝聚了所有心神也没听出他任何的动作,他的武学造诣果真不凡。 “幸好没有盲目行动,否则这机关暗箭,定会让我们身负重伤。”紫胭收起了金蚕丝,眼神却没有丝毫松懈。 这话听着怎感觉是针对于我?虽心里有丝不快,但我也只能佯装无事,踱步到他们二人之间,讨好道:“紫胭姐与项大侠武功不凡,怎会被这等机关伤着?只是这易雄天果然狡猾,居然在整座桃花林里只设这一处机关,早被那千篇一律的景物烦透的人,料想是不会注意到此处的端倪的。” “雨辰,凡事需谨慎,知道吗?曾经若不是你的大意,教主也不会……” “住口!”项麒突然厉声道。隐约中,他的眼中升起一丝怒意,瞪了紫胭一眼。 紫胭似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连忙转了话题,“这周围的机关已除尽,我们还是快些取回教主的肉身吧。” ☆、47复活 今晚紫胭怪怪的,总是苛责于我,对我怀有怨念,这与之前一直袒护我的行为相差甚远,或许正是这花香的扰乱,才让紫胭表达出她对我的真实看法。 但我没再为此事继续纠结,他人对我的任何想法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寻回白幻寅,从此我们二人便可隐居山林,逍遥度日。有如此美人常相伴,我才懒得在乎那些外人待我是真是假。 显然,现在我不并受他们的待见,我也就自觉退到外围,帮忙把风,以防有变。项麒半蹲下身,沿着石棺的细缝小心查看了一圈,方道:“这石棺的开启方法与之前的并无差异,紫胭,你退后些。” 紫胭闻声退了几步,只听“轰隆”一声,项麒运起内力,墨色袖摆卷起棺盖一角,猛然一挥,顿时,棺盖向上剧烈翻起,于空中翻滚数圈后,轰然倒地!一层灰黄的泥土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呼吸也随之一窒,一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尘埃之中,周围的一切似已成为虚无,我听不到丝毫声响,也看不见任何景物,除了那副逐渐清晰的容颜与身躯…… 行动先于意识,我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便快步走到了石棺前,趴在棺边用力往里看,一遍一遍眨着眼睛,试图确定这不是幻觉。 石棺内躺着一个人,红衣黑发,双目紧闭,虽脸色苍白,但五官却尤为精致,如画师用墨笔一点点勾勒而成,每一处都花了心思,所以每一分毫都妙不可言。我不禁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那人的脸颊,由指腹传来的冰凉,令我微微瑟缩,但内心的喜悦却几乎让我疯狂。 我兴奋地转过脑袋,对着紫染和项麒大声吼道:“没错!!是白幻寅没错!可以碰触,这不是幻觉!!你们快来看,快点过来…看……” 紫染和项麒早已站在我的身后,只是我太激动,所以没有注意到。我让出半个位子,指着棺内笑道:“如此便可让小白恢复原样了!” 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纯良之人,只会谄笑或是幸灾乐祸的笑的人才是萧雨辰。像现在这般天真烂漫,发自内心欢喜的人,似乎有些模糊。或许,这正是我此生中,笑得最为放肆与真挚的一次。之后的旅途,笑于我而言,已是奢侈。 紫胭看我的眼神微有错愕,她垂下脑袋,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浅笑道:“是教主。雨辰,你可知教主的魂魄现在在何处?” 一时兴奋过头,我竟忘了与白幻寅分享此刻的心情,我忙四处张望,看到白幻寅正坐在近处的树梢上,神情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找到肉身是件可喜之事,反而有丝忧伤。我神经大条,也没多想,只挥挥手叫道:“夫人快些下来。” 白幻寅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转而戏虐地看着我,“萧爷,见到我这副身躯就如此动情?连称呼都变了。能有幸成为萧爷的正室,真是白某几世修来的福分。” 我得意忘形,笑得张牙舞爪,道:“明白就好,叫你一声夫人,是大爷我看得起你。别磨蹭,快些下来,让魂魄归位,也好让我好好疼爱你一番。” 紫胭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没忍住,白了我一眼,项麒虽没有太多表情,但我仍隐约感觉到一道阴郁的目光直直望着我。 知道这些凡夫俗子无法理解我与白幻寅之间的情趣,我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们的不礼貌,并毫不吝啬地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下。我低头飞快吻过白幻寅的双唇,同时不忘发出咂嘴的声音,见项麒的脸色发青,我才满意笑道:“看到了吧,你们教主和我恩爱着呢,他可喜欢我这样对他了。” 紫胭脸上明显多了几分不悦,她把我拉到身边,故作平静道:“雨辰,此处环境复杂多变,再耽误下去,恐怕会对我们不利。我们知道教主对你喜欢得紧,回去你们再风流快活,可好?” 紫胭姐的话我是肯定会听的,但能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与白幻寅的关系,我就会莫名觉得刺激,一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无比畅快感,就如公狮占领领地后一样,急切需要宣告主权。就算你们口口声声称他为教主,与他有很多过去,但他最亲近的人还是我,也只有我。 我抬头看着白幻寅,扬了扬眉梢,用下巴指了指石棺,佯装严肃道:“夫人,还不肯回去?可别让大家等急了。” 白幻寅斜乜了我一眼,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了顿,正色道:“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待我恢复肉身后,或许……” “别或许了。”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有我在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我扛着,哪怕你从此成为一个废人,我也养你一辈子。” “雨辰,你胡说什么?!”紫胭的眉毛都快绞到了一起,她责备道:“你这是在诅咒教主吗?!” 我一愣,连忙闭了嘴,这关头说这种话确实不吉利,可将近两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还能支撑他的一切行动吗?我没敢继续想下去,很多时候,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白幻寅已经对我无言了,他微微摇摇脑袋,叹了一口气,绕到我的身边,双手捧起我的脸颊,默默注视我半秒,而后吻了吻我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但却有无比沉重之感,他道:“我马上回来。”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心动,有甜蜜,有兴奋,当然,也有苦涩。我不知道那种苦涩源于何处,虽然他给我承诺,但我却隐隐感觉这是告别。 等我再回神之时,白幻寅的半个灵体已经嵌入道棺材内的肉体中,我不禁紧张起来,随手抓住紫胭的衣袖,低声道:“他……他……要回去了。”我的声音十分颤抖,说出话的那一刻,我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紫胭连忙抬头看向石棺,虽然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就连通过手臂传来的紧张感,也不亚于我。我略有诧异,但根本没心思想别的,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白幻寅整个灵体消失在我眼前,我才大步奔到石棺旁,伸直了脑袋往里看。 紫胭和项麒见状,当然也跑了过来,我们三人围在棺边,十分滑稽地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半跪下身,双手扶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幻寅的脸。 我第一次觉得等待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才过了几秒,我就有些急不可耐了,喃喃道:“怎么还不醒?是不是那个什么丸失效了?别吓我啊,好好的人没了该怎么办?紫胭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项大哥,你们不是骗我的吧。” 我一个劲儿地唠叨,项麒终于忍无可忍,拎起我的后衣领,把我扔了出去,我哇哇乱叫地爬起来道:“项麒你不是人!我要见小白第一面啊,你们别拦着,让开让开。” 没跑几步,又被项麒一脚踢了回去,我瞬间就怒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撸起袖子,指着项麒大骂:“项麒你他妈有病啊!敢挡大爷我的路,你活得不耐烦,找死啊!快给爷爷我磕头道歉,保不准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项麒微微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我对他的激怒毫不管用,他扭头看了一眼石棺,道:“教主还未苏醒,你就待在原地别过来,醒了自然会叫你的。” “不行,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必须是我。”说着我又大步往前冲,不出意料,我又被项麒一脚踢了回去,顿时,我就急了,大声嚷道:“项麒你不讲信用!说好让我一直待在小白身边的!” 项麒没再理我,只是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石棺前,俨然挡住我的去路。我打不过他,硬闯肯定行不通,一时无法,只能张嘴乱骂,把他祖宗九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他仍无动于衷。反倒是我激动的情绪,令我不慎吸入太多花香,头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东西有无数个影子,心知不妙,我连忙闭上了嘴,恨恨地瞪着项麒。 之后,我没再做任何的挣扎,只站在旁边瞎着急,脚下的土地都被我跺实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都快老了一百岁之时,终于听到了紫胭欣喜的一声惊呼:“醒了,教主醒了!” 我精神一晃,飞快朝石棺冲去,这次项麒没有拦我。我几乎是三两步就跃到了棺边,当看到白幻寅那双如墨般的眼眸时,我都快感涕泣淋了,我来回捏了捏他的各个关节,关切道:“如何?感觉怎么样?” 相比起我的兴奋,他明显更为冷静,甚至……冷静得可怕,我隐约从他眼中看到几分愠怒,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傻乎乎地问道:“怎么……弄疼你了?” 他毫不留情地拍掉我的手,冷声道:“紫胭,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他。” 顿时,一幅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48初识 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明媚耀眼,街上人声鼎沸,往来行人各个腰间配剑,气宇不凡,红色擂台周围站满了看客。看这景致,就知又逢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我混在人群之中,从一个人身边挤过,又立刻贴到另一个人身上,手法娴熟地从他们怀中摸走钱袋。一天只要辛苦那么一会儿,未来一个月就可以衣食无忧,对于这笔生意,我自觉十分划算。 想来已经收获不少,正准备离开之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令我失声喊痛,“好痛!你干什么?!” 闻声,那人立刻放开了我的手,我扭了扭手腕,抬头去看他,原来是个黄毛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就像一个姑娘家。我又来回看了他几眼,红衣服,黑头发,个子还没我高,除了长得不错,没什么特别的。仗着我个大,我怒吼道:“干什么?!手痒欠揍啊!” “你偷钱,还回去。”他的语调很平静,抬头看我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丝怜悯。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0节 我暗自呸了一声,奶奶的,敢小瞧我?!我上前走了一步,脚尖对着他的脚尖,双眼直逼他的眼睛,厉声道:“小子,说话注意着点,你哪只眼看到我偷钱了?你身上的钱丢了么?” 他丝毫不惧我,平静道:“你没偷我的钱,你偷了他们的。”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的几个人,确实,每个人都是我下手的目标,有几个我都没记住他们的样貌。 我立刻警惕起来,我一直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没料到有人只在远处,就能完全目睹我的每一个动作。看来我小看了他,我立刻沉声道:“你要怎么样?” “把钱还回去。” 我笑,我脑子有毛病才会把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拱手让人,好歹这也是我辛苦赚来的。我满不在乎道:“你别多管闲事,再者,我不还你能拿我怎样?”要比逃跑的功力,我可是一流的。 可不等我迈步,他就迅速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扭,只听骨节咔嚓一声,无边的疼痛瞬间向我全身袭来。“啊——!!”我疼得大叫,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奈何他抓得太紧,任我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一闹腾,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停下脚步,面露疑惑地望着我。双方对峙之时,我灵机一动,拖着身体,大声哭喊道:“救命!!谁能救救我!!他要杀我!各位大侠……救救我!!!救我一命,让我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们……” 我声泪俱下,演得无比真实,有一好汉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提着砍刀,走到那小子面前,拱手一敬,便道:“这位兄台,不知这位小兄弟犯了何事,令你如此凶残地对他,若不能说个明白,就休怪我多管闲事了。” 那小子毫不畏惧道,还十分有礼地解释道:“他偷人钱财,不慎落入我手,我只是想让他归还财务,并无杀他之意。” 顿时,人群里一片唏嘘,对我指指点点。我心道不好,连忙嚷嚷道:“放屁!!你哪只眼看到我偷钱了!”说罢,我又转向那命大汉,几乎是要给他跪下了,哀求道:“这位大侠,我真的是无辜的,求你给我一个清白,我真的什么事也没做,他冤枉我……” 大汉挑了挑眉梢,看向那小子,“这位兄台,我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说着,就提起砍刀,打算从他手上硬抢我。 见刀锋数次飞快地从我身边擦过,我吓得直冒冷汗,再来几次,我都快尿裤子了。可偏偏那小子似是要折磨我一般,抓着我当挡箭牌,刀往哪来,他就把我往哪扔。 如此周旋了一阵,我早已晕头转向,完全没了警觉性。忽然,我只觉身上一凉,稀里哗啦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下意识低头,只见无数铜板滚落在地,而我的衣袍也落到了那小子手上。 那小子还不满足,又故意抖了抖我的衣服,直到抖出三个不同花色的钱袋,他才把衣服扔给我,面无表情道:“若不是你要狡辩,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 一时间,周围哗然声一片,更有好事者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钱袋塞进怀里,而后大步向我走来,几乎没做任何停顿,直接一拳把我打翻在地,随即骂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老子的钱!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我们都该被你骗过去了!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马!” 之前助我的那名大汉看见这一幕,脸色越变越差,最终勃然大怒,“我好心帮你,你却欺瞒于我,这等人渣,留你在世上又有何用?!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那名大汉定是被我气晕了脑袋,也顾不及王法,直接提起砍刀就想取我性命,我吓得急忙爬起身,慌慌张张往人群里钻。今天真是办事不利,料想是我出门时没给祖师爷爷上香,遭了晦气,下次我一定会长记性的,让您香火鼎盛,只求您今天保佑我能度过难关吧。我一边不着边际地祈求,一边张牙舞爪地威胁围观的人群,“让开!!别挡老子的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奋力冲进人墙,殊不知他们完全不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非但没有让出缝隙,反而堵得更加严实。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揪起我的衣领,把我扔进了包围圈,不客气道:“知错不改,还一错再错,是该教训教训!” 眼见黑压压的人群慢慢围向我,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横竖是死,不如来个痛快。我向方才助我的老汉做了个鬼脸,嘲道:“蠢猪,有本事来杀我啊!” 不出所料,那名老汉顿时怒发冲冠,方放下的砍刀又提了起来,叫嚣着朝我冲来。 中年人吓了一跳,忙挡在我的面前拉住老汉,劝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若出了人命,衙门不会放过你的。为这种败类断了前程,岂不可惜了?” 那老汉果然头脑简单,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就收了手里的刀,只是心中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朝我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又骂了句:“狗娘养的。”方才解恨。 他这举动,无疑是根□□,周围愤愤不平的人群,学着他的模样,对我又是谩骂,又是吐口水,更有甚者,直接上了拳头。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人头攒动,乱七八糟的声音灌入我耳中,轰闹,动荡,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我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别人拳打脚踢,心中一遍遍骂姥姥,等有一天老子发达了,我一定会让你们为今之事后悔!你们给我的,我一定十倍奉还! 正在这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相比起周围的混乱,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尤为冷静,充满理智:“想必诸位已经消了气,可否让在下把他领回去好生管教,今次惹了众怒,是我疏忽,在下给众位赔个不是,还望众豪杰别再怪罪。” 落在身上的拳头一时间停了下来,打我的人不自觉向声源处寻去,我得空喘了口气,抬起肿得发疼的眼皮,也望了过去。这不看还好,看明白时我简直恨不得提起鞋子和那红衣小子同归于 尽!!就是他,把我害成这样!!他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好意思装君子,这样的小人,即便五马分尸了也不足为过!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却完全把我无视了,装出一副高尚正义的嘴脸,带着伪笑,指着我,和周围的人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下人,初次与我出门犯了错,还请大家别再追究,你们的损失,在下愿两倍偿还。” 呸!谁是你下人?老子才不屑做你下人! 众人一时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一脸错愕,还是那名中年人先站了出来,“小兄弟,这是你家下人?” “正是。” 中年人:“为何要当众拆穿他,按理说……”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明眼人心里都明白,谁 家主子不护短?怎会有人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呢? 红衣少年会意一笑,道:“此事他确实有错在先,我本就不该包庇,这无关亲疏,只是江湖道义。” 说及此处,人们眼神明显一变,带着几分敬意望向他。中年人不禁鼓掌:“好,好,好!小兄弟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小小年纪就懂江湖道义,他日长大成人,必有大造诣。” 后面他们互相吹捧之话我懒得再听,我浑身疼得厉害,动哪儿哪儿疼,不动还疼。那些鼠辈打我时真是下了死力气,铁了心想把我打残了,现在倒好,有机会逃跑,却没能力站起来,这真是何等讽刺啊! 反正我就是一流浪之人,今晚干脆就睡在此处,谁要看不惯,就把我抬走,老子求之不得。越想我也就越觉得此法甚秒,来回换了几个姿势,舒舒服服横在路中间,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一起回去吧。”我睡得正酣时,被人叫醒了,如是对我说道。 我睁开眼勉力看了看四周,人群已经散去,相比起这出闹剧,他们还是更关心武林大会。眼前站着的还是那名红衣小子,只是身边又多了一男一女,我看见他就头疼,极不耐烦地挥挥手:“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妨碍老子的雅兴。” 他似乎听不懂人话,让他别废话快滚,他反而话更多,“你伤得不轻,若不找个大夫好生医治,恐怕会落下病根。” “老子变成这样谁害的?别给我装好人,老子看不上。”和这种人根本无需客气,虚伪做作,见了就让人恶心。 “别管他,我们走吧。”一旁的女的拉着他的胳膊,劝道。 我故作轻松一笑,“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该滚不滚,像什么话?你还需向她学习学习。” 他似乎很难被激怒,无论我话说得多难听,他都始终能保持平静,方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微微咬了下嘴唇,最终坦然道:“我为方才之事道歉,我确实不该插手,作为赔偿,我会负责你的所有医药费,包括伤病期间的所有开销。” 我眼睛一亮,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啊,起码够我嚣张两月了,这么好的买卖岂能放弃了?!不对不对,我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怎能就这么算了,这不把我显庸俗了么?于是,我果断道:“你当老子是乞丐啊?或者真当我是你下人?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人,别做梦了。” “教主能助你就已是极大的恩惠,居然还敢挑三拣四,教主我们走,就让他在这自身自灭吧!”那女的显然已对我忍无可忍,拉着那小子就想走。 我的耳朵可没被打坏,她说了什么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我顿时生了兴致,嘲道:“教主?什么教?吹牛教还是小人教?” 那教主对此充耳不闻,只道:“我定不会对你袖手旁观,此事我有责任,我就该承担,说吧,你想要多少?” 一千两送到嘴边,被我硬生生给吞了回去,我眼珠一转,“我都变成这样了,给我再多钱财也无济于事,我上哪儿去花?怎么说你也得收留我,直到我痊愈。” “可以。” 我又道:“得有点诚意,你不是一教之主么?上擂台去与他们切磋切磋,让我看看你是否真有能力,别只是个光说不练的家伙。” 他眉头微蹙,“我不想参加此次比武,时机尚未成熟。” 我耍赖道:“方才我听那位姑娘称你教主,以为是个大派,那确实有足够财力收留我,若只是个偏门小派,去了你们那儿,我不帮你们做苦力就万幸了,更别说养伤了。” 他静默了片刻,终于拿我无法,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罢他和身边的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便缓步走上擂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自始至终未说过半句话,只会点头,或许是个哑巴吧。 我无心关心那两个小跟班,现在看着那个讨厌的小人被揍才是头等大事。武林大会是什么地方?云集了万千英雄豪杰,各个武功了得,身手不凡,大家竭尽全力,只为拔得头筹,没人会手软,亦不会同情败者,他那黄毛小子上去,顶多就是挨揍的份儿。我心中笑开了花,耐心等待着这出好戏。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却让我震惊无比,那小子虽然身材瘦削,却武功极高,他几乎没怎么挪动身形,就胜了不下十个彪形大汉。他出招极快,我只看得清他定格的动作,其他一概看不见。坐在上席的裁判对此也很是惊诧,每次朗声宣布结果时,他的声音里都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激动,“罗刹教,冷宁教主胜!” 直到无人再敢上台与之较量,他才又缓步走下台,对我道:“现在可满意了?” 此刻,我几乎想抱着他的大腿跪拜了,对于厉害之人,我总有种打从心底的佩服,可偏偏这人与我又有过节,我强压住那股兴奋劲儿,才勉强平淡道:“满意,我跟你走。” 他脸上难得地露出微笑,“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对了,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道:“萧雨辰,你……呢?” 他说:“白幻寅。” ☆、49变故 画面一闪,周围景致逐渐变得模糊,我的身体如同卷入漩涡一般,一点点被巨浪吞噬,容不得我有半点挣扎。待视野再次清晰之时,置身之处,仍是那座空旷幽静的桃花林,身旁之人正是刚才画面中的三人,只不过体型样貌更加成熟,眼角眉稍里满是历经世事的稳重与深沉,不再如方才喜怒形于色了。 我怔怔地望着地面发呆片刻,不知为何我会看到似曾熟悉的画面,却又觉得不真切,如同幻象一般。我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我没功夫探究其真假或是来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连忙追上白幻寅,却被项麒挡在了中间,任我如何施展功夫,都没能跃过这道屏障。我不禁有些急了,忙提声喊道:“小白!你干什么?!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理我,只微微偏了偏脑袋,对紫胭道:“带上紫染,我们得快点儿离开这儿。” 紫胭立刻跑到树边,背起紫染,动静间,她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渍,稍显疲惫之态。她左右看了看两边的路,久久迈不开步伐,“教主……我们该往哪边走?” 白幻寅目光平静,“紫胭,没探清这迷宫布局,你就盲目入阵,可是犯了大忌。你问我如何走,我该去问谁?” 紫胭微微垂首:“时间紧迫,破阵之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的,所以……属下只能硬闯了。” 白幻寅轻笑,“我知道你们当心我的安危,可若无万全之策就采取行动,只会损兵折将,下次你们可要注意了。” “教主教训得是。” 项麒来回打量了一遍白幻寅,面无表情道:“看来你的身体并无大碍。” 白幻寅点点头,不置可否,“只是武功还尚未恢复。” 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得热闹,完全把我当成了透明人,我不禁恼了,“白幻寅!你他妈复活了就不认老子了,你找揍啊!” 顿时,白幻寅的目光一冷,方才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无踪,他扭头与我对视,一双黑眸如同进了冰窖一般,冰冷无情,充满死一样的气息,仅是一眼,就让我不寒而栗。他的音调低沉,没有任何善意:“若你再敢多嘴,我马上就杀了你!” 你!你!你居然敢威胁我!!好样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威胁你丈夫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让你守一辈子活寡,到时你哭都来不及!!可话到了嘴边,却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白幻寅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他……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我无比委屈,这算哪门子事儿啊?恢复肉身以前,对我是百般包容与疼爱,怎么复活后就翻脸不认人呢?还有,他对我似乎充满了敌意,就像紫染刚见到我那样,甚至……更甚。方才我似乎恢复了些许记忆,难道他也……等等,就算真的恢复了记忆,按理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更好,怎会闹到这般田地?之前,紫染和紫胭都有责怪我之意,只是当时我并未在意,或许…… “教主,石棺之内真有出去的暗道?”紫胭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 白幻寅又恢复了常态,他踱步到石棺前,“有是有,只不过会触发机关。” 项麒尾随在白幻寅身旁,仍是一副面瘫样,“紫染已经昏迷不醒,紫胭的状态似乎也不容乐观,若再往回寻找出路,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白幻寅想了想,“紫胭看好紫染,项麒你掩护我。”说罢便翻身跃进石棺内,按动了一块藏在暗处的石板,而后迅速退出石棺。 只听“轰隆”一声,石棺的底部打开了一个黝黑的洞口,清脆的铜铃声随之响起,声音渐大,一声声回荡于空寂的月夜,凄清深邃。与此同时,桃花林内一阵骚动,桃花枝来回震颤,一只黑色乌鸦从树丛里飞速窜出,扑打着翅膀冲向云霄,嘶哑的喉咙发出刺耳的叫声,漆黑的身形如流线般划过天际。紧接着,无数的黑乌鸦也窜出树丛,展翅飞翔,密密麻麻的鸦群几乎遮住了明月,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 “快走,我们对付不了它们。”白幻寅引着紫胭向石棺内走。 我离他们大概有十米之远,他们四人先后进入了石棺,但没有任何人回头看我或是提醒我快离开。我心里一阵难受,可眼前的形势容不得我伤春悲秋,保命才是头等大事。我虽不知这群乌鸦的危险性何在,不过黑漆漆一片总不是吉兆,且待在鸦群之下极其压抑,也顾不上前面几人是否嫌弃我,我十分厚脸皮地跟着他们钻进了石棺。 石棺下是一条暗道,笔直向前,但非常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我极步向前挪动,尽可能地赶上他们的速度。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暗道逐渐变得开阔起来,一股清新的气味代替了泥土的腐臭味,应该快到出口了。 我早已烦透了桃花林里那千篇一律的景物,想到即将重回花花世界,我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我不自觉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一鼓作气冲出了暗道。 出口处是易府后花园的假山下,我刚一出来,就看到了白幻寅他们,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散了我方才的低落之感,我傻不拉几地跑到他们面前,乐呵呵道:“可算出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晚我请客,带你们畅游开封城!” 紫胭微微一愣,浅笑道:“雨辰,这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就回教主,多谢了。” 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客气什么?我们谁跟谁啊。”我又转向白幻寅,十分大度慷慨道:“虽我不知你刚才发什么神经,但大爷我现在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再敢这样对我,我就……” “闭嘴。”话说到一半,就被白幻寅冷冷地打断了,他的眼神阴郁,脸色十分难看,一张漂亮的脸蛋似是憋足了火气,良久,他缓缓舒了口气,轻声吩咐道:“杀了他。” 我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没有同我说笑?你当真要我的命?!!”情绪再不受控制,我提高声音,几乎是质问道:“白幻寅!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啊!你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介入我的生活,又莫名其妙地追求我,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要杀我!!你自始至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寻回肉身的工具?还是你消遣时间的玩物?!我真心待你,你怎可如此对我?!今日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完!” 白幻寅仍如我初次遇见他那般镇定,任我如何激怒他,他始终用悲哀、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那是绝对强者所拥有的气度,而在他眼中,我或许连弱者都称不上,顶多算个可怜虫…… 我越看越恼,指着白幻寅骂道:“你他妈装什么沉默?骗我上/床时不挺能说,挺会说么!别这样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他妈还没落魄到需要一个人渣来同情的地步!” 终于,他有了动作,他回头看了看周围,道:“紫胭,我们走。项麒,你知道该怎么做,易雄天马上就会赶来了。” 紫胭稍作犹豫,似帮我求情道:“给他一条活路吧。” 白幻寅朝前走了几步,顿了顿,冷声道:“紫胭,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属下不敢。”说罢,紫胭背上紫染,快步跟上了白幻寅,两人一前一后,渐渐消失于黑夜之中。 我当然不能放任白幻寅离去,我立刻运起轻功就打算追,可方迈出一步,就被项麒一掌打中胸膛,完全没防备地,我仰面倒地。项麒缓步走到我跟前,微微垂首,眼神空洞无光,表情肃穆,一身黑衣长袍,就如玉面修罗般,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与之对视,我不禁浑身一颤,头皮发麻,往日嚣张骂娘的气势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今日之事很多都让我迷茫,发生得太快,我完全来不及思考,我不明白白幻寅的态度突然转变源自何处,起初我并不太当真,所以我会激动地去质问,因为想获得心中的答案,那还有挣扎的余地,还能争取,但直到现在,面对项麒认真的神情,我才唯一确定一件事:白幻寅要杀我。 我强忍住翻腾的情绪,抬眼看着项麒,声音无可控制的有些颤抖:“项……项麒,让我,让我死个明白。” 项麒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良久,冷冷道:“我不会杀你,所以你也无需弄明白。” 我微微错愕,项麒居然仵逆白幻寅的意思?生死一瞬,我自然不会自寻死路,我咽了口唾沫,小心询问道:“你肯放过我?” 项麒没答我,他直接蹲下/身,迅速封住我的几处穴道,而后默然站立片刻,直到周围出现嘈杂人声,方一闪身形,消失在夜月之中。 我不明所以,想问,却正好被点了哑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50落网 夜色清幽,秋风扶面。我还来不及为自己死里逃生暗舒一口气,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就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脚步声很乱,且动静极大,稍作推测,至少有二三十人正往我这边急速赶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苦不堪言,本能地想起身逃命,可方一动脚,我便彻底愣住了,项麒居然点了我的足三里穴!下肢早已麻木,根本无法动弹,我惊惶地试图爬起身,奈何项麒那掌下了七成的气力,才一活动,胸口就一阵刺痛。 “项麒,你这卑鄙小人!”我忍不住怒骂道。但仅是这一声怒骂,我就感觉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项麒下手极快,我不清楚他到底点了哪几个穴道。不过,就此时我连内力都无法运用的情况来看,他恐怕是封住了我所有的要穴,让我暂时成了一个废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忍着剧痛,又来回挣扎数次,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无半点成效。此刻,我全身上下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地方就只剩眼睛了,眼看逃跑无望,我只能寻声转动眼珠,试图弄清来者为何人。 当领头之人进入我视野之时,我不禁呼吸一窒,瞪大了双眼,极度的恐惧几乎令我当场晕过去。那人似乎也看到了我,本就凶煞的面孔顿时变得越发杀气腾腾,他直接腾空跃起,一步便落至我跟前,山羊胡须因为他至极的愤怒而微微颤动,而他的声音则嘹亮如雷霆,几乎划破苍穹,“冷宁教主是不是被救走了!!??” 我从未见过易雄天动怒的模样,作为武林盟主,掌管武林之事,与天下英雄豪杰称兄道弟,做人做事当然得以亲和为主,若成日怒气冲天,定会招人闲话,引起众怒,那么武林盟主之位也就不保了。他今日气成这样,可想而知我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此刻,我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我根本不敢看易雄天,他那模样,简直像要杀人一样,若我再触了他的鳞,他定会像踩死蚂蚁那般把我给灭了。我撇过脑袋,眼睛望着赤红土地,故作镇定,一言不发。 “快说!!”他完全不顾及形象,扯起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他的眼前,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熊熊怒火,其火势之大,似要把我灼烧成灰。顿时,我忽然明白为何项麒会肯放我一马,因为就算他不动手,只要白幻寅逃脱了,就自会有人来收拾我。而他故意封住我的行动,目的就是让我丧失逃跑的机会,到时,我必会落入易雄天之手而再无翻身的可能。 真是一个妙招,如此一来,连他们的罪行都可全部推到我身上,而我,也背定了这个黑锅。 后方又陆陆续续来了数名明耀剑派的弟子,其中一人肩上落了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那乌鸦发出一声难听的鸦叫,便扑扑翅膀,又飞入树丛之中。真是烂俗的报信手法。 见我没有回应,易雄天怒极,抓着我来回摇晃,“萧雨辰!!若你不说实话,休怪我不客气!!!” 当一个人恐惧到极点时,往往会变得麻木或过分冷静,而我,显然对他一味的恐吓产生了乏味感,尤其在我逐渐想通白幻寅他们此行的目的之时。 他们几人中,就属紫染最为单纯,遇事直说,从不稍加掩饰,显然,她对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恨之入骨。而紫胭虽亲近于我,可自从中了桃花迷幻之毒后,对我的责备与不满经常显露无遗。项麒自始至终对我都是一个态度,冷漠淡然。若我真是白幻寅心爱之人,而他们又是白幻寅的挚友,怎可能对我无任何好感?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事前虽信誓旦旦说事成之后一切听从白幻寅安排,可他们肯定早已料到,白幻寅在恢复肉身后必然不会认我,但,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白幻寅真心爱我是假,所以他们才如此笃定……? 思及此处,我猛然怔住,我怎可怀疑我与白幻寅间的情意?!若不是真心相爱,谁会以男儿身份,甘愿做另一男子的夫人?!对,我不该怀疑他,其中定有隐情。 可……若是真心相爱,谁会忍心杀害自己的至爱……? 人往往就是这样,宁可相信最坏的结果,让自己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也不愿往好处想,给自己一条出路,让自己自由。 既然从头到尾我都被白幻寅耍得团团转,我和他还能有什么?顶多就是前世残留下的男宠与主人间的肉体纠葛。仅是这样的关系,值得我为他背黑锅么?若我向易雄天交待出真相,并带领武林好手一同讨伐,到时,非但没人会责怪于我,更多的反而是褒奖之词,而白幻寅必会因此丧命,从此我两阴阳相隔,我再无需为他的背叛与欺骗而感到痛心,如此双赢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萧雨辰!!别以为装哑巴我就拿你无法,来人啊!把他拖入刑房!!”易雄天彻底怒了,一扫平日的气质与风度,对我恶言威胁道。 对!既然你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你不义?!恢复肉身后便把我抛至九霄云外,甚至想取我性命,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当初知道你是魔教教主,我就该与你断了关系,为世人所厌恶之人,怎可能会是善类?!你们觉得我会因为爱白幻寅而死守秘密,就算死在易雄天的严刑拷打下也无所谓,可是,抱歉!你们算错了一步,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苟且偷生的机会! 我不知道此时我是怎样的神情,或许极度扭曲,因为仇恨,也或许极度平静,因为绝望。我扭过头望向易雄天,“呜呜”两声,示意他我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成,快解开我的哑穴。 易雄天微微一愣,马上会意,解了我的穴道,他的火气不如方才旺盛,但明显也无任何善意,他憋着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冷、宁、教、主、呢?!” 方恢复声音,我提着一口气没喘上来,不禁咳嗽了几声,“咳咳……被,被救走了。” “什么?!”易雄天又提起我的衣领,把我拉到近前,“被谁救走了,往哪里逃了?!” 我被他拉得难受,本能拉住易雄天的手,“易掌门……你这样拉着我说话也不方便,能否松一些?我不会逃跑的,您尽管放心。” “萧雨辰!”易雄天一声吼道:“我知道你是冷宁教主的男宠!!当初就不该因为惠生几句话就放下对你的戒心!!别给我耍花招,老实说!” “易……易掌门,若我真是他的男宠,怎可能会被独自留下?这您可误会了。”我尽量轻缓语气,讨好道。 “哼!”易雄天一把把我推在地上,“我不吃你这套!你只告诉我说谁救走了他,他的同谋是谁?!别的无需狡辩!” 我不着边际地动了动屁股,这摔得可真疼。“易掌门,那个我自然会交待,可您误会于我,我自然得先解释清楚。今日我来参加贵府的中秋宴,路遇几名可疑之人,遂一路跟踪至此,见他们试图救走冷宁教主,我连忙制止,可惜技不如人,才落到如此地步。” 易雄天微微眯眼,又猛然睁开,剑眉横飞,方降下去的火气又提了上来,“萧雨辰!!休在我面前信口雌黄!你怎知他们救走那人便是冷宁教主?!他从不在世人面前露面,天底下知道他真实样貌之人不超过二十人,除非你是他亲近之人!” 我一时语噎,竟忘了这一茬,支吾半晌,我才道:“您方才一直问我冷宁教主是不是被救走了,所以我猜测我之前看到那人便是冷宁教主。再说江湖传闻,冷宁教主样貌不凡,风华绝代,我看到那人也确实如此。” 易雄天冷眼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我所说之话,他说:“谁救走了他?去往何处?” 我还想尽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顶着魔教教主男宠的头衔,到了何处都会遭人唾弃与不耻。可易雄天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我只能道:“顺着北边跑了,具体要去何处,我不知。” “同党是谁?” 我顿了顿,道:“星云派项麒,还有……” 舍得吗?一个声音钻入我的脑中,我不禁一怔,噤了声。从此与心爱之人阴阳相隔,舍得吗?当真无悔吗? ——“辰儿,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不曾离开过你,说明我不介意你的品性,为人,只是单纯地喜欢和你这个人在一起。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你无力改变,所以你没必要纠结,今后你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自己,弥补曾经的过错,懂吗?” ——“辰儿,有时我在想,若你我只是普通人,没有与江湖有任何纠葛,没有权贵诱惑,亦没有失忆前的那些血雨腥风,就像普通农舍中的夫妻,安安稳稳过完此生,何尝不是件好事?所以,即使曾经打拼出来的地位、名望,为了你,我也甘愿让它化为乌有。” ——“萧爷,小的做牛做马,也要跟您一辈子。” ——“萧爷再脏,白某也喜欢赖着。” ——“萧爷,见到我这副身躯就如此动情?连称呼都变了。能有幸成为萧爷的正室,真是白某几世修来的福分。” ——“萧雨辰乃我白幻寅毕生之爱也。” 暴露白幻寅的行踪,看他最终死在易雄天的手上,真是我所期待的结果吗?他死了,复仇成功的快感确实会让我大感欢喜,可之后呢?每天活在回忆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回想他的容貌,他的笑颜,他的身姿,他温柔的话语……他待我如弃子,可以杀我不眨眼,可我不能,与他的相处,我是付出了真感情,没有丝毫掩饰欺骗,那些美好,于我而言是真实存在的,是无法磨灭的。直到现在,我仍会为他那句毕生之爱而喜上眉稍,就这样的我,在他死后真能快活度日吗?恐怕连行尸走肉都不如吧…… 我……或许真的舍不得他吧,舍不得让我们的一切都化为回忆,舍不得就此放开这段感情,舍不得让白幻寅和萧雨辰从此成为传说,舍不得…… ☆、51救星 见我久久没说出后半句话,易雄天又抓起了我,厉声问道:“还有谁?!” 白幻寅,你果然厉害,在没遇到你之前,老子怎会为了别人而放弃生的可能?你真是把萧爷我吃得死死的,还不带吐骨头,好你个白幻寅啊,老子死后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定会拖你下来给老子陪葬!我抬眼斜乜着易雄天,悠悠道:“还有一名男子,可夜色太黑,我没认出是谁。” 如果你死了我也无法在这世上苟活,与其成日饱受相思之苦,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在这世上我也没什么朋友,活着还有何意思?曾经我把你我的爱情视为生命,既然爱情已被葬送,那我的一生自然就此终结。 “恩?你会不知道那人是谁?!”易雄天显然不信,捏我脖子的力道又重了些。 我被他捏得难受,可也懒得再挣扎,只道:“易掌门,从一开始您就误会了一件事,我与他们并非一伙儿,只是碰巧路过此处并管了闲事,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白幻寅,虽然此刻我愿意保你,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你对我的伤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我们早没了爱情,只有仇恨。 “萧雨辰,别在我面前说谎。”易雄天似是憋足了火气,但又控制着不发,说起话来难免咬牙切齿的,“你无缘无故怎会走入桃花林?若不是走了偏门,怎会中此机关?!” 事情想明白了,脑子不混沌了,之前的那些惊慌不安自然也就少了大半,至于才见到易雄天的恐惧,也在我认清情势后烟消云散了,不就是死么?老子才不怕呢。 我向来会吹,说起谎话来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易雄天虽是老江湖,可若我要同他绕圈子,他又能耐我何?于是,我坦然答道:“易府管家瞧我衣着朴素又没带彩礼,以为我是进府骗吃骗喝的混子,故没放我进来,迫不得已之下,我才想到了翻墙之术,想不到易掌门心思缜密,竟会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设下了埋伏。” 易雄天黑着一张脸,半晌才道:“那人长什么样?” 我心中暗笑,但面上却故作沉思,努力表现出我在尽力回想的样子,“恩……身形高大结实,比那项麒还高出了半个脑袋,身着灰色武服,腰间配两把宝剑,鼻梁高而挺拔,眼睛时常眯成一条缝。” “冷宁教主的左右根本没人这人!萧雨辰,我看你是活腻了!现在你只落到了我的手里,若我把你交给武林,你可知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若你肯好好配合,我可以考虑对今晚之事不再追究!” 想吓唬我?你还太嫩了!我很是诚恳地望着易雄天,道:“易掌门,我所说之话没半句虚言,既然您不相信,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要杀要剐随您处置。” “你!你!!”易雄天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我半晌说不出句话来,终于,他放弃了与我的交涉,大声发令道:“来人!!把萧雨辰带入刑房,严加审问!易林,你去召集一队人马,随我去趟星云派!” 语毕,易雄天果然没再同我废话,直接把我交由几名手下后,便大步拂袖而去。对此,我倒并不担心,我知道,他就算去了星云派,也定不会有任何收获,项麒仅是掌位之人,不会留在教派内,而项麟就是一个蠢货,更是什么都不知情,易雄天此行,恐怕也就只能发泄发泄怒火,伤伤星云派的元气罢了。 而相比下来,我的处境就很是糟糕了。易雄天刚走,那几名弟子便本性尽露,不但骂声连连,其中一名弟子更是毫不客气地对我拳打脚踢,他的力气极大,每一次落拳都直指要害,对我没半分仁慈,他的眼里全是愤怒与极度的恨意,“萧雨辰!!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当年你和那魔头杀我全家,灭我宗族!今日,我要把你们欠我的全讨回来!!因为你们,我被迫放弃仕途,沦为武夫,是你们断送了我的锦绣前程,是你们,让我变成了一个被人耻笑的孤儿!!!是你们,夺走 了我娘的性命!!”说到一半,他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力气也小了许多,“萧雨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祸害,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饱受屈辱,我活至今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雪恨!哈哈哈哈,真是天不负我,给了我机会!!”又是重重的一拳落在我的腹部。 “师弟,师弟,可以了可以了。”一名弟子拉住那名已陷入暴走状态的弟子,好言劝道:“掌门留他还有用处,若我们滥用私刑把他弄死了,到时追究下来,我们谁都担当不起。他迟早得死,我们无需急于一时。” “放开我!”那名弟子强行挣脱着:“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杀了这个禽兽!!他若不死在我手上,我还有脸面对我死去的娘亲吗?!!” 眼前几人见状,忙一起拉住了那名弟子:“师弟,你冷静些,待掌门回来后,我会向他请命,请他让我们负责萧雨辰的审问工作,到时他是死是活就可由我们决定了。” 我已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被揍得只剩半条命,总觉得,我来这世上就是为了挨揍的,不过幸好,我马上就能解脱了。本以为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真要经历起来,却无比漫长,你们可要快些动手啊,若我反悔了,这些罪老子不就白受了么?白幻寅啊白幻寅,你果然是个小人,骗了老子的心,让老子为你甘愿去死,当你听闻我的死讯,你是否会有一丝悲伤? 见我一副悠然等死的模样,那几名弟子不由得骂道:“真是人渣,死都不知悔改。” 远处,隐隐传来孩童吵闹的声音,细听似一男一女,还意外有一些……熟悉感?我忽然一个机灵,转动眼珠往远处看。看守我的弟子自然注意到了人声,连忙持起宝剑,做防御状态。 不一会儿,两名身着灰色衣服的半大孩子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他们一人一句,说得甚是欢快,完全无视了周围面色发青的明耀派弟子。 “左隐哥哥,你看,宝剑耶!”曲灵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剑柄看得出神,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 “哇!!真的耶!!”左隐随声附和道:“好想摸一摸,大哥哥大哥哥,可否借我们比划划?” 对于曲灵和左隐这两个活宝,我早已无话可说了,我不知道他两唱得是哪一出戏,不过既然他两假装没看见我,我自然不会多嘴去暴露他们。 “哪来的野娃儿?!过去过去,我们还有要事要办,没时间同你们啰嗦。”一名弟子怒斥道。 曲灵嘴角一撇,“哇呜……大哥哥好恐怖,好凶!!左隐哥哥,我害怕!”说着就往左隐怀里钻。 左隐连忙把曲灵护在怀里,瞪大了眼,十分不爽地朝那名弟子道:“我们不就想借你手中的剑看一看么?你至于这么凶吗?!若吓了我妹妹谁来负责?” 那弟子一时无语,愣愣地看着他两。 没人回话,他两不出意料地又自己说开了,曲灵眼巴巴地望着那闪亮亮的宝剑,“左隐哥哥,我就想摸一摸剑柄……” 左隐安慰道:“曲灵妹妹别难过,待会儿我领你去集市,那里热闹非凡,应有尽有,别说是宝剑,就连你最喜爱的马匹我都能帮你找到。” “真的??” 左隐洋洋得意,“那是自然,哥哥何时骗过你?”接着脸色一沉,又略带鄙夷地看着那几名弟子:“明耀派贵为江湖第一门派,名声显赫,可没想到派内弟子皆吝啬小气,此次我算是长见识了,以后我定不会再踏进明耀派一步,回家后我也要乡亲们揭开他们的真面目!” 曲灵马上就兴奋起来了,“左隐哥哥好样的!我会当证人,证明你所说属实,乡亲们对明耀派真是太推崇,枉我们跑了几千里来到此处,好失望。” 左隐:“没错,掌门作威作福,弟子小气霸道,简直就是江湖败类!” 曲灵:“嗯嗯嗯,左隐哥哥,我们走吧,站在此处,我只觉得恶心。” 说着两人手牵着手,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迈开步伐就准备走。 “等等!你们站住!”一名弟子大吼道:“你们怎能诬陷明耀派?!毁我们几十年来建立起的清誉!” 曲灵回过头,吐了吐舌头,“呸,胡说九道!” 那名弟子愣了愣,不明所以,“胡说九道……?” 左隐拍了拍曲灵的肩膀,不满道:“让你多读书,你却总贪玩,现在不是出丑了么?” 曲灵委屈:“左隐哥哥,你帮外人不帮我。” 左隐:“平时就是因为我太宠你,你才变成今日这样。” 曲灵:“我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我了么?” 左隐:“当然不会,你作为我唯一的妹妹,爱你还来不及,怎会嫌你?” 曲灵欢快地抱住左隐:“左隐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那几名弟子无言地望着两人,最终似一致决定不和他们计较,他们默默地把我绑了起来,拖着我准备离开。正在这时,曲灵大叫道:“你们真没礼貌!还未与我们道别,便要径自离开!” 左隐点头:“明耀派的弟子真没教养。” 那几名弟子气急,“你们到底想怎样?!” 曲灵缩了缩脖子:“好可怕……” 左隐揽过曲灵:“妹妹,别怕,有哥哥在呢,他们也就只有仗势欺人的本事。” 明耀派弟子的脸一阵白一阵黑,终于投降了,特诚恳道:“两位年纪尚小,却能说会道,机智有谋,将来定是国之栋梁,今日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只是我们身负重任,实在无法陪两位畅谈,若下次有机会遇上,定会好生赔罪,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 曲灵知识水平有限,这么一大段话似乎没理解多少,只傻乎乎地眨着眼睛,没有接话。 左隐很是干脆道:“谁想与你们再遇到?我们躲都还来不急呢!这样吧,你们不是要赔罪吗?给我妹妹摸摸你们的宝剑,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几名弟子犹豫片刻,十分无语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随了你们的愿吧。”说着便递给了曲灵一把宝剑,顿了顿,又道:“干脆这把宝剑就作为礼物送予你们吧,当做赔罪。” 曲灵欢喜地接过宝剑,左看看又瞧瞧,样子很是讨喜,她道:“那几把也给我看看吧!我要挑一把最喜欢的!” 一名弟子连忙摇手,“这可使不得,若都给了你,我们如何进行守卫?” 曲灵不高兴了:“我就看看,马上就还给你们,别太小气啊!” 左隐:“就是,这是你们的地盘,仅一盏茶的功夫能出什么乱子?再说,送人礼物,就不能有点诚意吗?” 几名弟子无法,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只能纷纷取下配剑,放到曲灵面前供她挑选。他们似乎为了防止有变,遂把曲灵围得死死的,想以此牵制住她任何不善的动作。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在曲灵面前集中了大量人手,相反的,对于我的看守也就松散了,仅有两人留在我的近前,而左隐处在包围圈外面,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似感觉到我的目光,左隐转过头,朝我灿烂一笑,我不禁嘴角抽搐,这世上怎会有比我还胡闹的人? 正当众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曲灵身上时,左隐毫不犹豫地飞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曲灵面前那几名弟子的穴道,我周围的两人立刻发现情况不妙,迅速运起功夫,飞身抓住左隐的手腕,把他扯落下来。然不及得手,曲灵便手持宝剑,跃出人群,利落地挥剑直击那两人的门面! 两名弟子微微一愣,连忙撤力,迅速向两边散开。曲灵一击不中,噘起嘴甚是不高兴,“你们跑什么?!我又不会真要了你们的命!” 其中一名弟子退至后方,抬眼死瞪着曲灵:“亏我们相信于你们,想不到你们竟暗箭伤人!你们是谁派来的?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左隐不屑道:“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肚子里除了阴谋论便再无其他。我们仅是看你们不爽,想教训教训你们罢了,别仗着自己是明耀派的,就欺负别人,你们那几把破剑,我妹妹怎会看得上?” 曲灵笑眯眯道:“果然是左隐哥哥最懂我,刚才我试了试手感,好重耶,剑锋又迟钝,鬼才会要这种破烂货。” 那名弟子脸上一黑,怒道:“闭嘴!这可是掌门亲自监督工匠打磨的上好宝剑,岂能容你们这些鼠辈随意贬低!” 曲灵做恍然大悟状,“难明耀派弟子小气,原来掌门也是个小气鬼,以次充好,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势力鬼会把它当宝。左隐哥哥,这里真不好玩,我们走吧。” 左隐:“今夜确实扫兴,明日我领你去玩好玩的。” 曲灵欢呼拍掌:“太好了太好了。” 被无视的弟子显然已是怒火中烧,他提高音量,甚是严肃地吼道:“明耀派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伤我同门弟子在先,辱我师门在后,若我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我明耀派的威严何在?” 曲灵双手抱臂,很是害怕地抖了一抖,“左隐哥哥,怎么办?他要给我们颜色看,我好害怕呀……” 左隐也十分配合地抱着手臂,抖了一抖,一脸慌乱的神情,“曲灵妹妹,我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办,我们逃吧?” “休想逃!!!”那两名弟子异口同声吼道。 左隐很是忧伤地看着曲灵:“他们不让我们逃,怎么办?” 曲灵忽地眼神一凛,特有气势道:“那就打!!!”说罢两人同时发动攻击,朝着那两名弟子飞速奔去。 要我说,那两名弟子也是傻得可以,想表忠诚,也得选对时间地点人物,一来易雄天不在场,他们说得再气势恢宏也是白搭;二来有时间慷慨陈辞,还不如搬救兵来得实在;三来左隐能在一眨眼的功夫下便封住十多名好手的穴道,靠的不仅是运气,还有本事,显然,与左隐曲灵二人硬碰硬,他们是毫无胜算的。所以,他们的打斗简直毫无看点,仅是三招,两人就败在了曲灵与左隐手下,真是丢脸丢到家啊。 ☆、52福气 见周围的人都摆平了,曲灵二人这才注意到我,他们一前一后跑到我的身边,甚是骄傲地望着我:“臭人,若没有我们,你早死了,还不快感谢我们!” 左隐特认真道:“今晚加菜,我要糖醋排骨,鸡汤炖萝卜,上好女儿红。” 曲灵开心道;“臭人,我要求也不高,给我们以后每日的饭食增涨到三桶!” 左隐:“没错,我们可以称得上是你的再生父母了,古人云,百善孝为先。” 曲灵:“对,所以,以后可不能亏待我们,更不能遗弃我们,要好好地孝敬我们。” 左隐:“臭人,我们下半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分开了。” 曲灵:“恩,再也不分开了。” 我讪讪一笑,方被救时我还有些许感动,可听了他们的话后,我真想直接撞墙死了痛快,若他们真缠我一辈子,那岂不等于我的后半辈子将无法安生了么?反正白幻寅与我已经缘尽,我也觉得活下去没什么意思,遂干脆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我本就不想活了,你们救我作甚?” 曲灵微微一愣,马上不高兴了,“臭人!亏我们好心救你,你居然这样说!” 左隐也一脸嫌恶,“臭人,你不想感恩于我们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我们才不稀罕你的施舍!” 曲灵:“就是,坏人!小人!左隐哥哥,我们走,不理他!” 左隐:“恩,留他在这里自身自灭,让他被那些卑鄙弟子给油炸了!” 曲灵:“油炸还便宜他了,应该先阉了他,然后上酷刑,再碎尸,最后油炸了!” 左隐:“没错,凌迟剜他的肉,去做人肉包子!!” 我不禁擦汗,这两人真是蛇蝎心肠,若我死了,他两把我拿出来鞭尸也是不无可能的。可我并没理他们,要比吓唬人,他两还不及我一成功力,任由他们说得再血淋淋,我也浑然不当回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半晌,见我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便一咬牙,怒道:“左隐哥哥,我们走!!” 左隐:“恩,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说出此话时,两人特意瞟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于是又提高了些音量,“臭人,我们真走了!” “真走了哦,再也不回来了哦。” 于是,两人作势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我仍无动于衷,他们又象征性地走了两步,又戚戚然看我,仍无效果,最后,两人干脆拔腿就跑,跑出百米之后又跳到树稍上看我。 …… “啊啊啊啊,臭人,你何必要寻死呢!!”曲灵先沉不住气了,叫嚣着又跑了回来。 左隐跟随其后,表情无比痛惜:“臭人,这世间如此美好,你为何想死呢?!连皇帝老子都成天想着长生不老,你倒好,年纪轻轻就想死!” 我不以为然:“要我有皇帝的权利,有后宫佳丽三千,可左拥右抱,夜夜笙歌,我也不想死,可我一无所有,活着何用?”况且我的心早已死去,这般活着,也只是煎熬。 曲灵凑近了些,骂道:“臭人,你庸俗!” 左隐极赞同:“庸俗至极!那些胭脂俗粉你也喜欢,品味真差!” 我失笑:“那只是一个假设。” 曲灵瞪眼:“什么破假设?照你这么说,我和左隐哥哥岂不是早应死了无数次了?我们没家人,没钱,没身份,没地位,没美人,没饭吃……哇呜!左隐哥哥,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好惨啊,不如我们也死了算了!!” 左隐微微一愣,也马上变了脸,嚎啕道:“若臭人死了,我们又要回到没饭吃的日子了,啊啊啊,我不要啊!臭人,不如我们同你一起死了吧!” 曲灵泪流满面地挨着我躺平在地,“臭人,你对我们有恩,我们喜欢你,所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左隐也挨着我的另一边躺下,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祈祷状:“希望菩萨保佑,让我们死后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曲灵:“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我不禁嘴角抽搐,真是连死都不得安宁。我踌躇半晌,终于好言劝道:“你们年纪还小,还有很多精彩的东西尚未经历,就这样死去实在可惜。至于我……已没活着的必要,我最爱之人离我而去,这个世间又容不得我,与其躲躲藏藏,痛苦度日,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曾经我有三名好友,名为柳遗风、柳惠生和裘空,他们均是堂堂正正之人,若三人知晓我的身份,定会与我翻脸,甚 至为维护江湖道义而取我性命,那何尝不是又一种折磨?人之将死,何必再挣扎?”不知不觉,我的眼睛有些湿润,而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哽咽了一声,又徐徐道:“曾经,我从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过是过客而已,可真有一人进了心里,要挥去与他有关的一切,真是难如登天。我粗神经,凡事也总会往好处想,再不顺,骂几声娘也就过了。可这次不行,无论我如何催眠自己,我还是忘不了他……我仍想与他隐居山林,白头偕老……” 我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会吐露心扉,可以说,我嘻笑打闹玩世不恭游戏江湖,根本无需与那些鼠辈谈真感情。但,再坚固的城墙也有攻破之日,而我这颗不算坚强的心,自然也会有沦陷之时。我并未把曲灵和左隐视为可交心之人,可如果到死我都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那未免也太憋屈了。 那两人听得非常认真,中途并未插话打断我,他们似懂非懂地沉默半晌,挑了个自认为重要的话题道:“臭人,你哭了?别哭,来我给你擦擦眼泪。” 左隐则很是慎重道:“臭人,即便你是个十恶不赦地大混蛋,我们也要跟着你,不会杀你的。你对我们好,就是好人,与江湖无关。” 我有些感动,想不到像我这样一个江湖毒瘤也能有信徒,“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已足够,你们今后好好生活,在这陪我耗了一条命不值,你们……走吧。” 两人又挨近了我一些,分别挽起我的手臂,异常坚决道:“不走!臭人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臭人要死我们也去死!” 我微微怔了怔,我确实不想活了,可死了还要拖着两个无辜小孩陪葬又算什么?现在,我的生死与他两的生死绑在了一起,我真有脸面只顾自己,而不管他们了么?原来或许可以,但现在,很难…… 我在心里纠结良久,终是不忍心道:“你……你们帮我解开穴道,放着机会不逃跑,是傻子。” 两人蓦地一惊,同时转过头看着我,两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臭人,你不轻生了?” 我微微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想以死逃避问题,这与娘们儿有何异?不就是今后的日子艰苦一些么,我还挺得过去。” 曲灵惊呼一声“好”,便欢喜地爬起身,又利落地帮我解了穴道,而左隐则把我扶了起来,两人左右搀扶着我,浑然没有了方才的压抑气氛。曲灵笑嘻嘻道:“臭人!这里的烟花好美,刚刚我与左隐哥哥试着放了一次,太刺激了!!” 左隐也道:“对哦对哦!不过明耀派的人甚是小气,我们把放烟火之人给打晕了,才寻到这个机会。” 曲灵一只手比划着:“那烟火好粗,有这么,不,还要再大一点,有这么粗。” 左隐:“而且很高,有这么高!”他的一只手在胸膛前来回比划着。 我不禁抽了抽嘴角,在我们被困桃花林,生死未卜之时,这两人居然如此快活,以他们的性格,估计宴会上的好东西也吃了不少吧。 “对了,臭人,与我一路来的大姐姐和大哥哥呢?怎么不见他们?”两人说完了烟火,这才想到了正事。 说起这事儿我心里就不舒服,被人彻头彻尾利用了不说,还把自己媳妇给赔了进去,真是吃力不讨好。我不愿与他们多做解释,便随便扯了句胡话:“他们事情办成后,便先行离开了。” 谁知曲灵嘴一撅,不满道:“他们太不厚道了,自己的事情办完便不管你了,若不是我和左隐哥哥跟着过来凑热闹,你今天肯定要被折磨死的。” 左隐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早知如此,我们就应该在吃饭时下点药,把他们弄得上吐下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臭人。” “没错,欺负臭人的人都是坏人。” “对,坏人。” 我一时哭笑不得,这两人的世界真是简单,非黑即白,对他们好,便是善,对他们不好,即是恶。很多事情,他们无需知晓来龙去脉,只凭感觉,就能做出选择,而这些选择,似乎都并不糟糕。我没再插话,虽然今次过后,我对他们生出了好感,但这两人的思维毕竟怪异,言谈也是天马行空的,要跟上他们的节奏,实在不是件易事。 一路上,两人叽叽喳喳说不停,从宴会上去了何许人,到歌舞表演如何赏心悦目,再到酒水佳肴如何美味丰盛,事无具细,说得津津有味。我本就是伤员,气力不佳,又听他们聒噪不已,现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看来今后绝不能对他们仁慈,正所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53折返 幸而我们很快便找到了落脚之地,我把那两人打发去了隔壁房间,便连忙进了自己房间,关门落锁,这才松了一口气。被人打也就是身体上痛苦一阵便好,被他两缠上,简直是心理上的极致煎熬。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己打了盆水清洗了下伤口,继而又吩咐小二买了些药膏及衣服上来,简单处理后,整个人自然舒服了不少。只是双手捧着绷带,难免会想起白幻寅在我受伤时对我的悉心照料,那次我被打得极惨,白幻寅心疼得要命,绑绷带时也就格外小心翼翼,他手法娴熟,绑得尤为细致,连柳惠生见了都不禁称好。那会儿我无法说明白幻寅的存在,只说是自己绑的,可现在真自己动起手来,我才发现,曾经我真是大言不惭啊,绑得松松垮垮不说,还歪歪扭扭的,疙瘩系得又大,上草药的地方与伤口也不吻合,折腾良久,也才勉强绑好,其中过程,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1节 一个人静下来,难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躺在床上,望着身边空了的床位,悲痛的感觉又无声袭上心头。原来我睡在里边,而他就睡在外面,我的睡姿很差,醒来时我经常呈八爪鱼的造型缠着他,每次,他都不觉厌烦,反而眉眼弯弯地望着我,对我甚是温柔。就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变得冷漠无情,甚至想杀了我? 越想就越觉难过,之前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得像璞玉,无任何瑕疵,突然发觉周围一切都变了时,无异于坠入地狱一般。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我想了很多,从与白幻寅相遇的第一天,到最后我两分道扬镳,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我都拼命回想。现在,我或许明白,为何白幻寅在看到自己肉身时,并无半点喜悦,反而是难掩的忧愁与忐忑,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若恢复肉身,我两注定再无可能,可,他如何会有这样的预感? 难道……他发觉肉身有异,只是不忍我希望落空,便没说出,硬着头皮进入那副躯体,紧接着,就被人控制了?!我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不禁坐了起来。确实,白幻寅灵体状态与恢复肉身后的状态相差甚远,简直不像同一个人。我曾听说北方胜传一种巫蛊之术,施术者能控制中蛊之人的心智,莫非白幻寅中了此术?! 思及此处,我越觉事情真相便是如此,而那下蛊之人,十有□□便是项麒。易雄天虽保管白幻寅的肉体近两年,有足够的机会下手,但他确实是刚正不阿之人,应不会用此卑鄙的手段。 心下有了方向,我自然不会在此伤怀,若真如我所想,白幻寅现在的处境应该十分危险,我必须立刻动身去救他!于是,我不顾曲灵和左隐的反对,无视他们想畅游开封城的愿望,半威胁半哄骗地把他们带上了前往罗刹教的路途。 人就是如此,宁可想出无数个不切实际的理由来开脱,也不愿面对现实。而我,甚至怀着雄心壮志想去英雄救美,可最终也只是竹篮打水,引起了一层涟漪,却收获不到半分水滴。 曲灵和左隐天□□玩,见到稀奇事就要停下来凑个热闹,而见到喜爱的东西,若我不帮买,两人便开始耍赖皮。我一路催促,紧赶慢赶,到了罗刹教境内,已是冬至日了。 我并不知那日分别后,项麒带着白幻寅去了何处,只是凭感觉认为他们会回到罗刹教。毕竟星云派目标太大,且易雄天当即就带人过去了,项麒应该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而他那蠢货弟弟若是得知了白幻寅的下落,定会把这武林搅得鸡犬不宁,到时项麒自然也无法安生。至于若冰阁,从来都只许女子进入,男子不得靠近半步,紫胭作为若冰阁掌门,应不会带头破坏规矩。当然,若他们动用权利,硬闯了若冰阁,一切就得从长计议了。若冰阁之人行踪飘忽不定,神秘至极,江湖传言若冰阁的位置就有近百种,我想找出确切位置,岂是易事?所以,仍只有从罗刹教入手。 上次来罗刹教,是由项麒领路,且走得极快,中间许多岔路我已记不清了。正当我左右踌躇时,曲灵特幸灾乐祸地说道:“臭人,怎么?找不到路了?” 这几日,我被他两烦得头都大了,简直无半刻清闲,当初真该与他们同归于尽,而我也算为民除害。我皮笑肉不笑道:“现在天色已晚,若一直寻不到罗刹教的位置,我们就只能风餐露宿了。” 左隐一听,立刻起了情绪,“不行不行!没地方睡我能忍,但不能没饭吃啊!!” 曲灵一瞪眼:“臭人!我们救你一命,你就这样对我们吗?不是说每顿三桶饭么?今日我连一桶都没吃上,晚上你又要让我们挨饿!!” 左隐:“臭人,你就是一个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曲灵:“呜呜,左隐哥哥,我肚子饿,好饿啊,就快要饿死了。” 左隐安抚道:“我这就带你找吃的去,再忍忍。” 我轻飘飘道:“方圆十里内,除了那茶馆,无任何可供食宿的地方。以你们的脚程,抵达茶馆时,估计已是戌时,那会儿人家早打烊了。” 左隐一时无法,极委屈道:“难道我们真要挨饿了……?” 我道:“自然不是。若我们能顺利抵达罗刹教,应该可以解决住宿问题,至于食物,总不至于无任何储备吧?你们是随我去过罗刹教的人,这路怎么走,你们也没印象了吗?” 曲灵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我充满怀疑:“臭人,你自己记不清路,就想利用我们!” 左隐附和:“记性真差,这几步路都能走迷路,太蠢了!” 我故作温和笑道:“莫非你们还记得?” 曲灵:“废话!但凡我两走过一遍的路,下次走一定不会有错!” 左隐还特骄傲地补了一句:“我两行走江湖多年,这本事,早就练出来了。” 我无声叹了口气,这两人既然知道我领错了路,为何不指出来?非但如此,还一路欢声笑语地跟着,难道他们就没半点紧迫感么?!若此时责怪他们,他们定会翻脸,继而不停闹腾,故我只能刻意讨好地问道:“还请两位大侠指教。”老子真是活得好生造孽啊! 谁知他两根本不吃这一套,白眼一翻,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休怪我使出杀手锏了,我笑容一收,故作轻松地整理了下衣物,席地而坐,“既然如此,今夜我们便在此处休整罢,夜晚走山路不安全,指不定会遇上什么豺狼虎豹。”见他们傲慢的神情一僵,我又慢悠悠地补充道:“至于晚饭,不吃一顿也不碍事。” 两人一听这话,立马缴械投降,很是亲昵地挨着我身边,谄笑道:“大哥哥,我带你上路,别在此处逗留。” “对啊对啊,时间尚早,还能再走一段路程的。” “平日里你一直教导我们要抓紧时间,路途遥远,岂容得我们游山玩水。” “好人,我们快走吧,深夜山里冷,我怕你会不适应。” 每每见到他们这样,我就觉得暗爽,若换做平时,我定要好好修理他们一番才会罢手。但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不可耽误,自然只能见好就收,于是我很大度地挥挥手:“领路!” 一个时辰后,我们抵达了罗刹教。 天色已晚,黑夜降临,倚山而建的楼宇中似有一幢透出微弱亮光。我不禁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确定不是眼花后,我心头涌起一股难掩的激动,若周围没人,我定会叉腰指着那些楼宇大声吼道:真是天不负我!!白幻寅,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管你中蛊还是没中蛊,老子今天就算是用强的,也要把你带走!! 显然曲灵和左隐也注意到了那幢亮着烛光的楼房,他们几乎是心潮澎湃地冲了下去,没等我,嘴里还不停欢呼道:“吃饭咯!吃饭咯!!终于可以吃饭咯!!!啊啊啊,左隐哥哥等等我,你跑太快了!” “曲灵妹妹快跑!我看见白花花的十桶米饭了!” 我拿他两无法,只能紧跟上去。他们先跑到了房门前,那门是关着的,他两稍微一顿,便特没素养地直接开门进去了。我刚跑至门前,就听一声威严无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着何人?!胆敢闯入本座的房间!!” “好凶……” “好可怕……” 我方进去,就看见曲灵和左隐二人战战兢兢地抱在一起,眼巴巴望着上座之人。白幻寅仍是一身红袍,他端坐桌前,手里拿着一只毛笔,似是在练习书法,亦或在写信。他见我进来,脸色明显沉了沉,而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十足恨意,“萧雨辰,项麒饶你一命,你不知珍惜,今日,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我被他那气势吓得抖了抖,心下也有些难过,但我强打精神,不断安慰自己,这不是白幻寅,他被人控制了心神,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况且,直至今日他能安然无恙,我提着的心也放下大半。遂我随了他的愿,半带挑衅道:“白教主,若您真想让在下死,不妨亲自动手,借他人之手,怎能体会杀人的痛快感?” 他放下笔,并不为我所说之话所动,反而调整了情绪,提声叫道:“紫胭,你过来。” 紫胭很快就过来了,我简直怀疑她就住在隔壁。见到房内情形时,她稍有错愕,旋即走到白幻寅面前,恭敬道:“教主,请问找属下何事?” 白幻寅风度翩翩道:“教内很久没来客人了,今日有人登门拜访,定要好生款待才是,你吩咐厨子准备一些好酒好菜,现在,就先带他们去厅堂休息吧。”说着,白幻寅指了指曲灵和左隐。 紫胭道:“是。” 白幻寅又道:“我与萧雨辰也算得上是故交,他时隔多年仍记得白某,我颇为感动,今日不与他秉炷夜谈,恐怕对不住他远道而来,你一会儿端几盘下酒菜来。” 曲灵一听,吵嚷道:“我也要秉炷夜谈!我才不要自己坐在大厅里吃,太没意思了!” 左隐附和:“我们本来就是与臭人一起的,为何他待遇比我们好,不公平!我也要和教主促膝长谈!” 白幻寅似乎很了解他们的品性,对于他们的无礼,并没显示出半分不悦,反而温言道:“若你们不嫌弃,自然可与我们一起,只是,这聊天以聊为主,讲求的是兴致,一盘下酒菜便可吃一晚上,且没有米饭,不知你们……” 两人一听到这,果断摇头,“我们不夜谈了,我们去吃饭!紫胭姐姐,我们和你一起去厨房。” 我不禁失笑,这两人的脾气,真是走到哪儿都一样,完全没有顾忌。他们走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看着白幻寅,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方才他对我还是恶意相向,怎的一转眼,又变成了温和脾气?到底哪一种才是他真实的性子,他到底有没有中蛊?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先开口道:“萧雨辰,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死怎么写的。” 我蓦地感觉背后泛起寒气,下意识地想往外跑,动了两步,又觉得太窝囊,方才我还说连死也不怕,现在才两句话就被吓得想跑,被他看出来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故作镇定地回以微笑,并旁敲侧击地提醒,“苦尽甘来,为达目的,一点小牺牲是难免的。只是……这蛊毒我从未接触过,不知去蛊是否容易,若太难,恐怕就是大牺牲了。” 白幻寅脸上微露诧异,沉默半晌,他笑了起来,和风细雨道:“萧雨辰,曾经我还觉得你聪明,甚至聪明过头,今日一看,你真是蠢到了极致。” 我嘴角一撇,很不高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夫君的?不过,当即我不能发火,这账我先记着,以后再算。我佯装无所谓道:“前半句我就当是你的赞扬,至于后半句,我就当你神智不清,说了胡话。”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没有接话。 我想了想,走上前几步,与他对视,余光扫过他全身,衣冠整齐,四肢完好,无明显伤痕,应该没被人虐待,只是项麒为何要控制他的心神?若想对他不利,何必大费周折,直接一刀了事不更好?我顿了顿,还是问出了一直让我牵挂的事,“这几日过得可好?是否有人欺负你?” 白幻寅眼睛微眯,审视我半刻,而后迅速抓住我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扯,拉到他的近前,继而身体前倾,顺势把我压倒在一旁的木床上,他的呼吸喷到我的脸颊处,弄得我浑身燥热,他□□了一圈我的耳阔,轻声道:“这几日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把你折磨至死,怎会过得好?方才你说亲自动手才能体会杀人的快感,确实,若项麒那日把你杀了,我还觉可惜呢。” 我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反抗,但脑袋一时变得昏沉沉的,任我如何挣扎,也没抵过一幅幅画面强制进入我的脑海。 ☆、55添乱 曲灵首先尖叫一声,惊呼道:“好可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左隐快步走了进来,开始翻看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遭遇强盗了?你看!这里还有血迹!” 曲灵忙跟过去查看,声音里竟带了一些哭腔,“这……这会不会是臭人……臭人的血迹?” 左隐镇定道:“先别过早下结论,况且这里血迹不多,若是受伤,也不会是致命伤,我们快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曲灵“哦”了一声,便开始四处查看,忽然,她动作一停,道:“左隐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强盗为什么会以这间房为目标?” 左隐沉默片刻,忽地语调一提,兴奋道:“这里有财宝!” 曲灵雀跃道:“真的?!若我两能找到,那岂不是发大财了!” “没错没错!曲灵妹妹,晚上我请你吃海参鲍鱼燕窝!” “左隐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我:“……” 找了片刻后,他两一无所获,垂头丧气正想离开时,曲灵忽然神秘兮兮道:“左隐哥哥,那个屏风是不是有点诡异?” “为何?” “那是床头,那是床尾,谁有病会在床尾处遮个屏风?而且……你看屏风上方的横梁,还系着根绳子。” “哇!那绳子动了一下!” 两人不假思索地快步跑了过来,我蓦地一惊,想躲也没有机会,眼睁睁地忘着两人出现在我眼前,面对他两震惊无比的表情,我黯然地垂下了脑袋,惨兮兮地扯了下嘴角:看来连老天都不肯帮我。 “臭人!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衣服呢?!” “臭人!你怎么浑身是伤?!” “臭人!你为何被吊在这里?” “臭人!你屁股后面怎么会有东西流出?!” “……” “臭人!你躲在屏风后面真是让我们找惨了!” “对啊对啊,你脑子有问题才会在这位置放屏风吧!” 这时,我灵感一闪,狐疑地看了看这面墨绿色屏风,似乎……我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东西啊?是什么时候放过来的?还正好挡住了我的身体…… “臭人,疼不疼?我们把你放下来。” “臭人,这房间里没有衣物,不如你裹床单吧。” …… 他两七嘴八舌地又说了很多,却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脸上露出的神情,虽挂了三分笑意,但更多的是关心与担忧。我长长舒了口气,幸好你们没有数落我,幸好你们对我仍如此单纯真挚,让我保持了最后那么一点尊严,不至于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两给我安顿好,便筹划着去打盆水,顺便偷一套衣服过来。曲灵见到我赤身裸/体,并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让我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他两混过妓院,这些东西早已司空见惯了吧,反倒是我,竟有点不舒服。 他两方跑到门口,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们捂着脑袋,悲壮地嚎了一声,“痛!” 白幻寅脸色一沉,深邃眼眸别有深意地看了我半晌,方才换成温柔脸,他笑眯眯地看着着急往外跑的两人,柔声道:“你们如此匆忙要去哪?” 不得不说白幻寅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就算坏事做尽,只要他扬起笑容,所有人都会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温吞善良之人。就连曲灵和左隐也丝毫不怀疑他的为人,马上坦诚相告道:“给臭人找衣服!” “帮臭人打水!” “若能偷到一点金疮药就更好了!” 他含笑点头,“你们待他真好。” 两人异口同声道:“他对我们也好,每顿给我们吃三桶饭呢!” 白幻寅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年纪小小就懂知恩图报,不错。衣服和药你们可找紫胭去要,至于打水,你们可以找紫染帮忙,她正在生火烧水。” “恩!” “好!” 他两欢快地走出两步,又立马折了回来,特贼兮兮道:“大哥哥,我们怀疑这里有强盗,你小心一点,别被暗算了啊!” 白幻寅微微一愣,而后笑道:“明白,多谢二位提醒。” 他两走后,屋内又只剩我和白幻寅两人,我死死地瞪着他,对他充满了无比的恨意。他朝我走近两步,我下意识想后挪了挪,做防守状态。见状,他停下脚步,笑道:“你恨我,但又怕我。” 我咬牙切齿道:“白幻寅,你简直就是人渣,天底下最大的伪君子!”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若说人渣,白某还不急萧爷一成。” “放屁!老子何时,何时会强人所难?!” 白幻寅面露疑惑:“白某亦不会强人所难,昨夜你投怀送抱,不停让我用力,我早已筋疲力尽,你却苦苦哀求我再抱你,怎今天到了你这,就像我强/暴了你一样?” 他强/暴二字说得尤为刺耳,我怒上心头,扯着脖子吼道:“白幻寅!你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认啊!!你想要我的命就直接一点啊!何必在这同我废话,一刀捅了我不更解恨吗!!” 白幻寅优哉游哉地摇摇头,踱步走到椅子前,指了指椅背上的裂痕,含笑道:“雨辰,昨夜你可热情得很,看到这痕迹了吗?当时若不是我扶着你的腰,这椅子估计得被你折腾垮了。” 我怒道:“别和我说昨晚!要算账,我们清楚明白地说!” 白幻寅故作受了惊吓状,“萧爷的账白某哪敢要啊?对了,萧爷,您现在腰疼吗?还能走路吗?听您声音,好像嗓子哑了,也难怪,昨夜您叫得真是太动听了。” 白幻寅不停向我重复那个屈辱的夜晚,即便我当时意识不清,很多事都没有记忆,但经他提醒,那些受人侮辱的画面仍一点点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清晰。 他在揭我的伤疤,并不断把这个伤口上撒盐,直到鲜血横流,令我痛不欲生,或许他才会满足,也或许,他觉得还远远不够。 我本是个容易动怒的人,我忍不了任何人欺负我,甚至侮辱我,但此时我若继续与他纠缠,那只会正中下怀。我深吸几口气,一次次压住愤怒与仇恨,若我能活动,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他同归于尽!我故作平静道:“教主,您说完了吗?说完就请您先回去休息吧,昨夜辛苦你了。” 白幻寅把椅子扶正,坐下,摇摇食指:“谈何辛苦?那是享受。” 我真想一口咬死他! 白幻寅又在我身上来回端详片刻,摸着下巴很是悔恨道:“昨夜我真不该听你的,纵/欲过度只会弄得全身是伤,现在你的身体,真是……难看至极。” 我不禁握起拳头,紧紧抓住床单,此刻我必须保持理智,不能动怒,我很是艰难地扯出一个大无畏的笑容,“男人嘛,历来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爽就行,其他的管了作甚?”白幻寅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要说,我又急忙打断道:“既然教主嫌我这身子难看,不如您先出去一会儿,我穿好衣服后自会从此消失在您眼前。” 白幻寅柔声道:“雨辰,你不必就此消失,虽你一身淤痕我不爱看,但伤总有好的时候,若伤愈后,你有什么需求,来我这,我定会满足于你。” 白幻寅每句话里都带着刺,刺得我千疮百孔,我无力和他辩下去,因为到头来,难过的人只有我,他根本不在乎伤我多少。这次我选择了沉默,有些时候,沉默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对了,昨夜你说……巫蛊之术?”白幻寅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而后轻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恢复肉身后便被人用蛊控制了心神吧?所以才会对你态度恶劣。你真是天真,但这就是我,白幻寅本该如此。”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真是天真得傻。” 我紧握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但我毫无痛觉,继续强制保持沉默。 白幻寅见我没接话,似没了兴趣,也不再多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样子别说有多贱了。 很快,曲灵和左隐便抱了衣服和端着水盆过来了,还没进门,我就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估计他两又是热火朝天地说了一路。 “臭人,大姐姐真好,给了我们三套衣服呢!还说衣服多点可以换着穿。” “是啊是啊,就连金疮药,也给了我们三瓶,还生怕不够用,又让我们带了些药膏给你。” 曲灵说着说着嘴一撇,“但是黑姐姐好讨厌,不给我们热水,还故意刁难我们!” 左隐阴险地笑了笑:“但最后她被我们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哈哈哈,活该她倒霉!” 黑姐姐……?莫非是紫染?确实,她长挺黑的…… 白幻寅见两人进来,便自觉站起身,踱步到门口,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他后/穴里沾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仔细清理,一盆水或许不够,还要多打几盆。” 两人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臭人,你是不是拉屎的时候把屎堵在里面了?” “哇,不愧是臭人,真臭!” 曲灵捂起鼻子:“左隐哥哥,我不想帮他清理,会被臭晕的!” 白幻寅站在门边莞尔一笑,“不清理也可以,指不定哪天还能怀上一个小宝宝。” 我一咬牙,终是无法忍受白幻寅这样的腔调,毕竟曾经爱过,现在被自己心爱之人挖苦,任谁都不会好受。我自认为自己内心足够强大,既然选择了活下去,不为情所困,开始新的一段生活,之前的种种,自然得斩断,最好是断得一干二净,我需要一句话,能让我彻底死心的一句话。 我提起一口劲,认真地看着白幻寅,“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 白幻寅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或许是因为我的神情过于认真,他也没再装腔作势,而是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冷淡道:“就凭你也够资格让我利用?”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冷笑一下,够了,这句话足够让我从记忆中铲除白幻寅了,那些矫情的想法,都去死吧。还有,以后别让我遇到你,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曲灵和左隐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臭人,你被人抛弃了?” 我怒,“放屁!是老子甩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兴奋道:“臭人,你好威风!” 威风?那是自然,老子又不是怨妇。我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哦。”两人很是干脆地放下衣物和水盆,而后往外走,他两故意装出很听话的模样,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他们走路的脚步是轻快的,是以一种兴奋的心情出去的,同时,曲灵还忍不住小声问了左隐一句,“左隐哥哥,漂亮哥哥真会给我们摸?” 左隐笃定道:“他刚被人甩了,肯定空虚寂寞冷,需要人安慰,我们这是去安慰他。” 我:“……” ☆、56离开 望着凌乱不堪的房间,昨夜那些零散的记忆又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大脑,我看得微微出神,情绪也开始变得低落起来,眼看我又要被负面情绪吞噬时,我一个激灵,连忙摇摇脑袋,强打精神,再念念不忘就是犯贱了!我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 我迅速开始清洗身子,昨夜太没节制,现在我的每个关节都像被拆了重组一般,而腰几乎要断了,折腾半天也没清洗干净。我气喘吁吁地撅着屁股,又动了动手,忽觉得浑身无力,心一横,索性不弄了,就这样吧,指不定哪天真如白贱人所言,还可以怀个小宝宝任我摧残呢。我又随意上了点药膏,便穿上衣服,准备离开这个满是贱人的地方。 我出门没见到曲灵和左隐,料想他们正和白贱人玩得开心,我不想再看见白贱人那张脸,于是,我干脆径自往外走,曲灵和左隐爱咋咋就咋地吧,老子没功夫理会他们。 我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等于把曲灵和左隐拱手送给白贱人么?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人送给他啊?老子又不是欠他的!一瞬间,我不想一个人走了,我要带着曲灵和左隐一起走,不能给白贱人占到任何便宜。 罗刹教的地形我还算熟悉,绕了一圈我就找到了白贱人和曲灵他们,他们三人正坐在桌前,相谈甚欢,时不时还喝上一口好茶润润嗓子,那情形,别说有多和谐了。 我轻咳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看也不看白贱人,直接走到曲灵面前,不耐烦道:“不想走了啊?是不是打算留在这了?” 曲灵一看见是我,脸上笑容一僵,吓得手上一抖,杯里的茶水不慎泼了几滴出来,她连忙把杯子放在桌上,手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才腾地站起来,不满道:“臭人,你吓我!” 左隐也跟着腾地站起来,指责道:“臭人,你吓曲灵妹妹!” 要比凶他两怎会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我火气正旺,我瞪了他们一眼,大声道:“我吓你们怎么了?你们要没做亏心事会被吓成这样?!” 他两马上就想反驳,我知道她们一旦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遂我又厉声道:“别试图解释!你两什么德性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我没心情听你们废话,给你们两条路,跟我走,或者,自身自灭。” 曲灵先是愣了愣,旋即嚎啕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臭人!你要抛弃我们!” 左隐的反应与曲灵如出一辙,只是演技差了点,眼睛眨半天也没挤出眼泪来,只能用手肘捂住眼睛装哭,“臭人,亏我们把你当一样亲人看待,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臭人!你辜负我们的感情!” “臭人!枉我们救你一命,当时真该让你也自身自灭!” 我被他们嚎得头疼,本就不好的身体现在更没力气同他们吵,只道:“我没想要抛弃你们,只是给你们自由,让你们有选择的权利,若想跟我,我自会带你们走,若想留在罗刹教,我也不勉强你们。” 两人同时停止了嚎叫,面面相觑片刻,眼珠转了转,又心有灵犀地点点头,一起转过脑袋看着我,笑眯眯道:“我们当然跟臭人一起走啊!” “天底下就只有臭人对我们最好,我们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漂亮哥哥虽然漂亮待人好,但他是臭人的人,我们不能独占了他。” “臭人你虽说甩了他,但其实还挺在乎他的吧。” “方才对我们那么凶,是不是因为吃醋了?” “放心吧,我们和漂亮哥哥很清白的,我们只是和漂亮哥哥讨教保养的方法。” …… 我感觉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他两简直没话找话说,对此还毫无自觉,我抬头看了一眼白贱人,他也看着我,眼藏笑意。他奶奶的,老子真要被这两祖宗给玩死了!我提起脚,扔下一句“要跟我走就快”,便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我又听曲灵和左隐同白贱人说了几句话,才追着我过来,我不禁悲从中来,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白贱人就是一人渣呢?难道一副好皮囊真能赢得所有人的倾心吗?! 我一路无话,曲灵和左隐说了一路。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我们抵达了上次落脚的茶馆。那名老者依旧坐在店门口,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见我们走了过去,他伸了下脖子,打了声招呼,“嘿,三位小兄弟喝茶吗?” 我应了一声,他忙把瓜子放到桌上,起身又抖了抖衣服上的瓜子壳,方把我们引进店,他说:“三位这里坐,茶一会儿就来,对了,三位要加一碟花生么?” 我看了看曲灵和左隐口干舌燥半死不活的模样,于是无奈道:“来两壶茶,四碟花生,还有其他小食吗?一并上来。” 老者明显愣了愣,“三位这是打哪儿来?怎么饿成这样?小店本是歇脚之地,除了花生茶水别无其他。” 看这老者的反应,想是已经不记得我们了,这也难怪,上次来这儿已是几个月以前了,这小店仍如曾经那班安静闲适,只是前来的人已经…… “小兄弟?小兄弟?”老者不解地喊道。 我无意识地摇了下脑袋,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旅途奔波劳累,一时走神了。那就这样吧,若我们还有需要再叫你。” 现在已是冬日,就算太阳当空,周围的气温也并不会高,有时甚至还透着一丝凉意。这间茶馆极为安静,在座的食客均是各自浅酌清茶,没有任何交谈。也因此,衬着柔和的阳光,整个茶馆显出一种慵懒散漫的气息,我坐了片刻,就感觉困意袭来。 正当我准备与周公一会时,曲灵忽然惊道:“大姐姐!” 我猛地睁开眼睛,瞪了一眼曲灵,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远处有名女子正朝这边走来,看那身形,似乎是紫胭。这下,我瞌睡全醒了,紫胭是白贱人的手下,这会儿追我至此,定是来找麻烦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逃,而我,也真这么做了。我在茶桌上留了几个铜板,便随手抓起曲灵和左隐的后领,拖着就走,“快走!!” 那两人吃得正欢,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走了,他们嘴里含满花生,双手扒着桌子,任由我如何拖拽,他两均风雨不动安如山,铁了心要吃饱喝足。 就这么折腾一下,最佳逃跑时机就错过了,等我想自己先溜时,紫胭已经来到了我面前。虽说我和白贱人有仇,巴不得把他打切八块了来泄恨,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况且贪生怕死的天性让我知道不能急于一时,报仇历来都是持久战。现在我的身子与半残无异,当然不能硬碰硬,于是我收敛了怒气,很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极谄媚的笑容,“紫胭姐。” 紫胭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坐下,我没选择,只能老老实实坐下,而紫胭也挨着我坐了下来。我提心吊胆坐了半晌,却没等到紫胭任何动静,她似是在踌躇什么,又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缓缓开口道:“昨晚……昨晚的事我知道了。” 昨晚的事?我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明白了,她是来揭我伤疤的。知道就知道啊!你至于追这么远来和我说这事儿?老子不想听啊!难道罗刹教的人都无聊至极,以挖苦人为乐吗?!我内心早已咆哮不止,但偏偏还得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紫胭姐,让你见笑了。” 紫胭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雨辰,现在……你恨教主吗?” 这次我彻底愣住了,眨了眨眼,也没弄明白是我自己听岔了,还是紫胭本就这么说的。她来问我对白贱人的看法?若我说恨,她是不是立马就把我杀了,以绝后患?思及此处,我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原来如此,白贱人你做得可真绝啊。 我立刻调整我的面部表情,转为诧异无比,就连语调也提高了,“恨?紫胭姐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恨白教主呢?” 紫胭静静地注视我半晌,略显无奈道:“雨辰,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我看得出你在想什么,其实,你对教主早已恨之入骨了吧?” 紫胭的神态一直很平静,没有丝毫怒意,更无杀气,难道是我猜错了?她不是来灭口的,而是来同我一起喝茶唠家常的?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我看不出她的目的,只能试探道:“紫胭姐,若我真对白教主恨之入骨,现在应该正和他拼得你死我活,怎会在这悠然喝茶呢?” 紫胭道:“我了解你,你贪生怕死,没把握的事你不会做。你常用的方法是暗中使坏,很少与人正面冲突,你知道,今日若你与教主拼命,你必死无疑。”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紫胭确实没说错,我本质如此。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同她周旋,她要杀我,简直与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现在我脑子疼,也没心情同她玩文字游戏,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情况不对就立马跑路。我稍加斟酌,便对紫胭道:“紫胭姐,你特意追赶我们至此,有事吗?” 紫胭略微绷紧了脸,稍显严肃道:“雨辰,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教主这样对你,也是情非得已,他心里有道坎儿,过不去。” 我万万没想到紫胭是来帮白贱人说情的,白贱人坏事做尽,事实摆在眼前,还有必要狡辩么?其实我非常不乐意听紫胭絮叨这事,但此时我的小命在她手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同她瞎扯,“紫胭姐,白教主对我做了什么,你我都清楚,莫非这事儿是别人强迫他的?” 紫胭摇摇头,“不,这确实是教主自己的意思。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报仇。” “报仇?”我诧异,“白教主对我有仇?我不记得我杀过他全家呀?” 紫胭瞪了我一眼,又道:“你失去了两年前所有的记忆,对于之前你和教主发生的一切,更是毫无印象,你觉得这一年里你真心待他,他这么做,是负了你,伤了你的心,可你是否想过,曾经你是怎样对教主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肯定是当媳妇一样好生疼爱啊。 紫胭顿了顿,又道:“紫染之所以恨你,也不是空穴来风,她不懂得如何收敛情绪,也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说,‘要不是你,教主也不会……’当时你真没有仔细想过这话的意思吗?教主对紫染很好,紫染对教主简直如神般崇拜,教主的死,无疑对她是非常大的打击……” 听到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禁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想说,教主的死与我有关?” 紫胭干脆道:“是,这是你加诸于教主身上最大的灾难。” ☆、57巧合 “不可能!”我一拍桌,直接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我不可能会害他!紫胭,若你想要帮白贱人说情,就有点诚意,不要栽赃陷害!!这只会让我越来越恨他!” 这动静有点大,茶馆里的人纷纷转过头看向这边,眼里满是探寻的意思。我心道不好,连忙坐了下来,装作无事,这里实在是安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旁人的耳朵。我只得压低声音恨恨道:“紫胭,别把你们教主说得那么高尚,错了就是错了,别他妈找借口!” 紫胭看了我半秒,而后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若教主也能失了记忆,那也不用忍受如此煎熬。” 我很鄙夷地看了紫胭一眼,“还想蒙老子?你那教主没失忆?除了自己名字,其他一问三不知,就这样还没失忆?!” 紫胭明显愣了一下,“教主……失忆了?此话怎讲?” 我第一次觉得紫胭太能装,而且还装得贼像,我已经没心情和她聊下去了,便简明扼要道:“你那教主刚找上我的时候,整天在我面前飘悠悠的,还说让我帮他找肉身,结果,自己什么事也不知道。” 紫胭微微低头沉思,食指关节有意无意地搭在下巴上,她坐在我身边,我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她娇好的侧脸与微锁的眉头。可惜,我对此貌美女子没兴趣,在我看来,与白幻寅有关的女人都奇丑无比。 紫胭又想了片刻,方舒展了眉头,“原来如此,难怪你和教主的灵体能融洽相处近一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紫胭道:“按理说,教主与你有深仇大恨,他恨不得从此与你永不相见,所以,在死后断然不会去找你。可为何他的灵体会出现在你家?” 见紫胭望着我,我很无言地接了她的话,“因为他失忆了?” “没错,他忘记了之前你对他的背叛,而他对你的强烈爱意又指引着他重新找到了你。”她稍微一顿,又继续道:“阳术阴魂丸可使服用者在受到致命攻击时,灵魂与肉体分离,但除了教主,没人服用过,所以无法寻其药效,依我推测,在服用者死后,其记忆会留在本体,当肉体灵魂结合时,记忆回归。这就能解释为何教主在恢复肉身后,对你的态度判若两人,因为,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我不禁嘴角抽搐,紫胭姐,你也太能编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骗着玩呢?我终是没了耐心,摆摆手道:“恩,编得很精彩,我信了,紫胭,你可以滚了。” 紫胭不为所动,反倒很有自觉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继续滔滔不绝道:“这事的确很难让人接受,但它确实发生了,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好好好,紫胭姐,我信你还不成吗?你也说完了,既然你不肯滚,那我滚了,行吗?”此刻,我真想自己清净一下,曲灵和左隐说了一路,我烦了一路,好容易能喝茶安静一会儿,紫胭又跑来和我扯东扯西,还都是我不爱听的话! 紫胭耐着性子道:“雨辰,从原来你就这样,脾气差,没耐心。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来找你,不是想指责你曾经的过错,只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误会一旦产生,想要化解就不容易了,你和教主没必要以仇人的姿态相对。” “紫胭,我两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吧?况且你处处维护白幻寅,把所有责任都往我身上推,这让我怎么信你?” 紫胭脸上闪过一丝怨念,“我本不想管你们,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折腾,罗刹教、星云派和若冰阁就要易主了。所以,雨辰,听姐一句话,别生恨,尽量去讨好教主,积极认错,如果他真的恨你,对你没了感情,你怎可能活到现在?只怕早已和刘毅一样身首异处了吧。” “放屁!他巴不得老子死,那天他还……”话说到一半,我忽然愣了愣,刘毅……这名字为何会如此熟悉?脑子忽然乱做一团,很多画面在我脑海里回闪,昨夜我与白幻寅翻云覆雨,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原以为是幻觉,难道……那是真的?或是,我的记忆……? 我晃了一下脑袋,忙道:“紫胭,这刘毅又是何人?” 紫胭端起茶碗的动作停了停,莫名看了我一眼,便道:“刘毅曾是罗刹教的一名侍者,教主吩咐他负责你的生活起居,也可以说,他是你的心腹。” 我眉心颤了颤,又追问道:“这刘毅长相如何?” 紫胭微蹙眉稍,似是陷入了回忆,“长相……我与他也仅有几面之缘,实在难以……等等,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深。” 我蓦地想起那日的幻觉,最后他同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脸颊两侧渐渐陷出两个小月牙形的酒窝……难道那人就是紫胭口中的刘毅?若真有此人,那幻觉中的我岂不是真实存在过的我?而那些事……是否又是真的?我的大脑一时混乱不已,我从未把这些幻象当回事,但如果把之前所见联系起来,确实能填补我曾经的记忆空白……不知不觉中,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滑至鼻梁,我方下意识去擦了擦。 我所见之事并不如我一直想象得那般美好,甚至是背道而驰,单从只言片语中,就可以看出曾经我在利用白幻寅的感情,以达自己目的,享尽荣华富贵。我对他毫无真心可言,只有虚假与卖弄。我不禁感觉到一丝绝望,若一切当真如此,我现在还有资格与他计较么?我顿了顿,执着地想确定这只是幻觉,并非事实,我定定地看着紫胭,问道;“紫胭姐,你可记得我和教主怎样认识的?” 紫胭对我一系列奇怪问题似有些疑惑,但她没多问,想也不想便道:“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你和教主相识在武林大会,若时间能够重来,那日我定会拉着他去逛集市,而非看比武。” 我惨然笑了笑,没错,与我看见的一样,莫非这些幻象真是我的记忆?它们正零星回到我的脑海中……之前的那股怒意早就荡然无存,我玩笑似地看着紫胭,道:“可惜时间不能倒流,我和他还是遇上了。” 紫胭微微眯眼,偏了偏脑袋,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这些事我根本无可辩驳,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悲哀,上天同我开了一个玩笑,而我偏偏上了当。我挤出自虐式的笑容,朝紫胭笑了笑,“我似乎记起了一些事情。” 紫胭愣了半秒,旋即道:“你想起什么了?” “我和白幻寅在武林大会上遇见,他为了让我跟他走,上台比武,后又在我养伤期间悉心照料,我两的关系越来越近……” 紫胭诧异地看了我良久,才又问道:“你怎会想起这些事?之后你们所经历的事情却仍无印象吗?” 此刻我就感觉自己特别累,也无心再隐瞒,便老实点了点头,“只想起这些,其他的仍一无所知,至于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你从何时开始恢复记忆?” “白幻寅恢复肉身那晚。” “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记忆是否又断断续续地有所恢复?” “没有,再次恢复记忆时是在昨晚,我与白幻寅……”说到一半,我忽灵光闪现,笃定道:“每次见到那些幻象时,我都与白幻寅有所接触!” 紫胭愣了愣,又想了想,奇道:“难道你的记忆被封在了教主体内?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被紫胭的猜测弄得一愣一愣,“为何我的记忆会存在他的体内……?” 紫胭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一时间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好笨哦。”曲灵忽然插嘴道。 “就是,笨死了。”左隐吃着花生,附和道。 我和紫胭没有说话,同时把目光转向吃得开心的两人,等待下文。 “漂亮哥哥死的时候,你抱着他的身体哭得伤心死了。” “恩,简直是肝肠寸断,后来直接哭晕了。” “大姐姐说那个什么丸可以把人的灵魂从本体抽离出来,当时你离漂亮哥哥那么近。” “所以他被抽走灵魂,你被抽走了记忆。”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真笨。” “对,笨死了。”左隐鄙夷地瞅了我一眼,又把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我不禁嘴角抽搐,他两完全就是在编天书,根本毫无逻辑可言,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继续思考方才的问题。 紫胭来回看了两人一眼,面露警惕之色,问道:“你们怎会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曲灵无所谓道:“路过。” 左隐:“顺便就站在树上看了看。” 我感觉紫胭的脸色都变了,她沉着目光,盯着曲灵和左隐,“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们当时去祁连山所谓何事?还有,普通人怎会有胆量看那幅画面?!” 曲灵嗤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啊。” 左隐表情与曲灵一样,“我们两人均是身怀绝技,那点小场面怎可能会害怕?” 曲灵:“山羊胡子办事动静那么大,我们好奇跟过去看看不行吗?” 左隐:“对啊,我们有错吗?” 紫胭面无表情,一只手已经拉紧了金蚕丝,我暗道不好,连忙推了推紫胭,笑道:“紫胭姐,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没大没小,说话不经过大脑。但我相信他们本性善良耿直,不会刻意撒谎骗人,这事我之前听他们提过,说辞与今日并无差别,想是不是胡说。” 紫胭怀疑地看着我,“雨辰,曾经你可不会为任何人出头,今日怎会帮这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孩说话?” “他们若想害白幻寅,在他恢复肉身之时便是最好的机会,可他两只顾自己兴趣,爱干嘛干嘛,玩得不亦乐乎,可见他们并没有不良企图。况且当我正值危难时,是他们救了我。” “没错,臭人还是我们救回来的。” “没有我们,臭人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紫胭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两人,同时手腕一转,收了金蚕丝,她道:“你们为何要救萧雨辰?” “他给我们饭吃啊!” “一日三桶饭,对我们非常好!” “不赖着他我们赖着谁?” “别人都看不起我们,只有臭人待我们好。” “臭人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 …… 紫胭无言地扭过脑袋,任由那两人继续胡吹,她顿了顿,道:“雨辰,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平日里多注意点。” “我明白。” 紫胭挽了下发丝,整了整身形,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若你真心喜欢教主,并愿意弥补之前犯下的所有过错,我可以帮你向教主说情。” 自从隐约知道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后,我几乎对这段感情绝望了,爱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与欺骗,显然这些我都对白幻寅做了。两个时辰前,我还对他恨之入骨,觉得他伤我太深,可我对他呢?又有几分真情?紫胭说过,白幻寅的死与我有关,若真如此,我根本没脸去见他,更没资格指责他对我的报复,突然,我不恨他了,反而还觉得自己是活该。连我都不能原谅自己,紫胭却说要帮我,这令我很是诧异,我抬眼直接问道:“为什么帮我?” 紫胭还是一贯的温和,很有耐心道:“之前我已经说过,教主心里至今仍然有你,我不想看着他因为你们的事情而日益消沉。况且,现在江湖动乱,若你两整日只顾冤冤相报,必定会让人寻得空隙,致你们于死地。” 确实,现在我的世界只围绕着白幻寅转,根本无心顾及其他。我身在江湖,居然完全无视了江湖事,这何以行走江湖?我顿时恍悟,暗骂自己最近几月真是太娘们气了,连忙道:“多谢紫胭姐提点,雨辰会多加小心的。” 紫胭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教主显是不想见你,等他气消了,你不妨常回来看看。” 我笑道:“那是自然。” ☆、58孽缘 告别紫胭后,我整个人轻松不少,虽仍对过去的作为存有很深地愧疚与自责,但也不至于无法抬头做人。既然还有回旋的余地,就不必沉浸于过往,未来的时间还有很多,只要我加倍努力,相信我能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这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认真去对待的事情,或许也该与曾经那个没心没肺,坏至骨髓的萧雨辰说再见了。 临行时,紫胭提醒我,现在江湖正处于一个混乱的时期,我本不是江湖人,但被迫卷入江湖之中,对江湖的规矩,江湖的门派势力并不清楚,现在恰逢动乱,若要自保,我必须先了解目前的江湖形势。 祁连山地处偏僻山区,民风淳朴,与世无争,颇有几分桃花源的味道,若躲在此处,要保命不是难事。但我天生闲不住,这种没酒没女人的地方我自是过不下去,况且江湖之大,趁着年轻,不好生游戏一番,岂不可惜?当然,我也存有一个私心,待白幻寅气消了,我与他保不准会重修旧好,到时我们定会根据之前的约定,隐居山林,白头偕老。在此之前,我想最后看看这片繁华天地。 我与曲灵左隐稍加合计,最终还是确定前往开封,一来开封是各方武林人士的聚集地,大家谈天论地,消息灵通。二来开封乃是易雄天的所在之处,对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很是方便,若他企图对白幻寅不利,我也好提前通风报信。三来我几经开封,均是来去匆忙,没有仔细感受这番繁华景象,深觉可惜,此次定要游尽每一个角落。曲灵和左隐一听能在开封玩个痛快,便吵嚷着“去去去”,其他提议一律无视了。当然,开封机遇大,存在的风险也就很大,白幻寅刚刚获救,而我又逃跑了,易雄天现在定是红了眼在找我们,若不慎落到他手中,结果可想而知。可我除了提醒左隐曲灵小心应付,也别无他法。 这次我们并不着急赶路,所以对于曲灵和左隐沿途东看西看的行为,我也没有催促,反而饶有兴致地与他们凑到一块儿看。他们对于秀丽山河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凡走进山林之中,他们必会加快脚程。我曾问过他们,如此壮阔的景致怎会不喜欢?他们答得很直白,因为路上买不到吃的。这之后,我更加确定,这两人的生命中就只有吃,在他们肚饱之前,和他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沿途我们经过的县城村庄很多,每到一处,无疑例外的,曲灵和左隐首先会向人打听当地的特色美食,然后撒娇耍赖地要我领他们去吃。吃过之后,便风一般地跑去玩,至于玩什么,我跟去看了几次,无疑就是玩泥巴,捉小虫,逛集市,进赌坊,欺负小孩,看人笑话,趴在屋梁上偷看人家办事……总之,他两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十分充实,只有在需要用钱时,他们才会想起我。 也正是因为这种浪费无度的生活,让我在短短一月内空了钱袋。那日我们坐在一个饭馆里,周围 人声鼎沸,极为嘈杂,是个热闹的地方。待他两吃饱喝足后,我迅速拉住左隐,沉声道:“别跑,坐下,我有话说。” 两人表情很是不情愿,扭捏半天,才肯乖乖坐下。“臭人有事快说,我们还忙着呢。” 那一瞬间,我真想提起靴子,甩到两人脑袋上,奶奶的熊,要不是带着这两个祖宗,我至于为钱犯愁吗?!我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道:“现在我们手头上的银两不多了,照这花法,估计还没到开封,我们就已身无分文了。” 曲灵和左隐大眼瞪小眼,而后神情一展,笑道:“臭人别担心,以我两的身手,怎会不愁没钱?”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2节 “对,臭人你别太杞人忧天了。” “若你想要钱,我们马上帮你偷来。” “闭嘴!”我怒道。曾经我也是个惯偷,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对于那样的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好手好脚为何就不能做点正当的事情?遭人白眼舒服吗?我不想再回到曾经的生活状态,太堕落,太不堪,我想要改变。我一人给他们了一个暴栗,严肃道:“小小年纪就只知道偷鸡摸狗,长大了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坏事!赚钱要靠自己劳动,偷别人的成果你们好意思吗?!” “好意思。” “问心无愧。” 我一时气急,和他们果然无道理可讲,遂干脆道:“若你们敢去偷人钱财,以后我定会断了你们的口粮,别说三桶饭,就连一粒米,我都不会给你们!”我顿了顿,又道:“若你们想瞒着我私自行动,被我发现后,一定会让你们好看!你们的功夫不及我,自己应该清楚。” 两人咂咂嘴,马上就不高兴了,眼神阴侧侧的,“臭人,你就是个坏人。” “对,卑鄙小人。” “骗我们。” “现在还打我们。” “没善心。” “没同情心。” “住嘴。”我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说什么都没用,要么别跟着我,自己爱干嘛干嘛去,我不管你们,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话。” 两人嘴一撇,还想说话,但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后,硬是把话憋在嘴里,不敢说出来。过了半晌,还是曲灵聪明,先问道:“臭人你要我们怎么做?” 我欣慰地笑了笑,这两人还算有救。我道:“这正是我要同你们说的事情,曾经我也是一个混人,没做过正经事,想要我正经赚钱,我也不知从何着手,所以来和你们讨论讨论。” 曲灵干脆道:“不会赚就别赚,又累又麻烦。” 左隐附和道:“臭人你这么笨,没人会要你做临工的。” 对于他两的话,我简直是恨得牙痒痒,我不会这不正在学吗?!我知道和他们吼不得,方才怒了一次,有了成效,现在必须又要换一种和他们沟通的方式,于是我勉强温言道:“临工?去哪儿做?” 左隐大爷似的摆摆手,“这你做不成,辛苦,赚钱又少,还不够我们吃一顿饭。” 曲灵眼珠转了转,道:“有种赚钱方法很快,去妓院。” “对哦!那些客人出手都非常大方。” “特别是对于长得漂亮的,睡一晚就能赚好多!” “臭人,你长得特漂亮。” “一表人才,还是个男的。” “妓院里就缺你这样的,臭人,我们领你去妓院看看。” “保不准就有老鸨看上你了。” “从此钱财不用愁啊。” “别说了。”见两人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激动,我头都要大了,问他们这事儿,真是无比错误的决定。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到了我耳中,“这位公子是否正为赚钱之事所烦恼?” 我闻声扭过头去,看见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他身着一席丝绸白袍,黑色长发披至腰间,发冠上一颗翡翠玉石闪着莹莹绿光,他手里摇着一把折扇,颇有风度,一看就不是普通市井之徒。我脑子里瞬间闪出了一堆金元宝,连忙起身拱手道:“方才的谈话让公子见笑了。” 那名男子笑着摇摇头,道:“我可否与你们同坐?” “快请坐。”我上前虚扶了一把,把他引来我的身边坐下,“公子,请问如何称呼?” “敝姓杨,你唤我杨明便可。”他坐下后,顺手收了扇子,把衣摆搭在膝盖上,双手合十覆在衣摆上,看似随意,身形却很是挺拔。 我暗自赞叹了一声,这人果然不简单,一言一行间都甚是讲究。我本是粗人,说话不爱拐弯抹角,但在面对文人墨客时,我还是能装出几分儒雅相,于是我含笑道:“杨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若直接唤你名讳,实在是不妥,我还是称呼你杨公子便好。” “恩。”他露出了几分笑意,“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面露疑惑,“不知杨公子此话怎讲?” 他道:“方才我听你们在谈论赚钱之事,而我也正在筹划经商扩营一事,正缺人手,遂忍不住插了嘴,多有叨扰,还请公子谅解。” 听闻经商二字,我的心不禁猛跳了一下,钱来了!经商与集市所见的做小本生意不同,经商之人一般头脑聪颖,有胆量有气魄,但凡有生意,就必定是大手笔,也因此,他们的收入十分可观,对手下的待遇自然不会差。钱来得太突然,我强忍住激动的心情,才没露出笑容,故作镇定道:“经商?在下无任何生意头脑,也没经验,杨公子不是同我说笑吧?” 他笑道:“公子如此坦诚,正合了我心意。现在我的生意日益兴隆,手底下的那批人也混成了老油条,成日只想摸油水,正事不做。因此,我打算重新招一批手下,替换之前的伙计。由谁记账管账一直是我烦恼的问题,我本是希望公子来帮我卖货,可方才我发现公子甚是诚实厚道,我想,不如你帮我管账可好?” 我愣了愣,妈的!这也太信任老子了吧!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答应了,是否会显得唐突,降低了他对我的评价?不答应,除非我脑袋进水了。我稍作斟酌,问了另一个问题,“敢问公子做的是何买卖?” 他抬起一只手,伸到我的近前,道:“丝绸布匹。这便是我店里所制作的布料。” 我看了看,由衷赞叹道:“手工细腻,光泽甚好,确实是上乘丝绸。” “多谢公子美言。” 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人,穿着自家布匹所缝制的衣服满街跑,确实是最佳的宣传手段,他很有经商的头脑。同时他言行得体,风度翩翩,这无疑会让他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片刻后,我下定一个结论,跟着这人,一定能赚钱。于是,我也不和他废话了,怕他嫌我多疑,干脆道:“既然杨公子看得起在下,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含笑点了点头,“一会儿你随我去店里走一趟。” “好。” ☆、59骗子 我本以为他现在有事,不能立刻带我过去,所以只能等一会儿,可等了半晌,他一直坐在我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令我不禁有些奇怪。我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含笑望着我,眼中还闪着几分光亮,我一阵毛骨悚然,他想干什么?我看了看周围,食客们正吃得兴致高昂,再垂首看看我们桌前,除了空盘,再无其他。我又联想两人此地此景和他说的话,瞬间悟了,难道他想让我请他吃饭?! 我不禁一阵汗颜,故作沉默。可又等了片刻,他仍无动静,我只得硬着头皮道:“杨公子,你可吃了午饭?若不嫌弃,就同我们再吃一点吧。” 他的笑意浓了几分,也没做任何推辞,直接道:“哦?那就多谢公子款待了。” 我微微一怔,这也太干脆了吧,我本想在他推辞时随了他的意,还可省一顿饭钱,但现在显是不可能了。我招手喊来了小二,让他加菜,同时询问杨明需要点什么菜。杨明拿着菜谱,也没和我客气,洋洋洒洒就点了十几道菜,其中不乏鲍鱼海参燕窝。 看他这架势,摆明了是要狠狠吃我一顿,我一时怒从心来,他怎么能这样?!鲍鱼海参燕窝上自己家里去吃啊!偏要来馆子里吃,这不坑我吗?!做人怎么能做得比曲灵和左隐还没有脸皮呢?!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领着曲灵和左隐走人,但管账的活计又深深诱惑着我,若他这顿吃开心了,会不会以后给我的待遇更好?并时常照顾着我?思及此处,我硬深深压住了火气,转而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想不到杨公子身材瘦削,食量却相当惊人啊。” 他微微一顿,放下菜谱,略带歉意道:“在家这样吃习惯了,一不小心就点了这么多,公子还请别介意。” 不介意个屁!老子本来就缺钱,再请你这一顿,我明天就该露宿街头了!再说,老子的钱怎能让外人随意挥霍?! 或许是见我脸色不太好,杨明又补充了一句,“不如这样吧,这顿饭钱还有你们之前那顿饭钱就由我付吧,公子有这份心意,杨某就满足了。” 我脸上立刻荡起笑容,“杨公子破费了。” 他朝我笑了笑,没再多说。 我原以为富家子弟习多奢侈浪费,他们习惯点一桌子菜,然后每道菜只吃一口,末了还故作惆怅地摸摸肚子,与同桌之人假笑道:又点多了。但杨明却没这习惯,他点得多,吃得也多,他和曲灵左隐三人坐在桌前如秋风扫落叶般一口气吃完了盘中所有食物,方放下碗筷,用手帕斯文地擦了擦嘴,笑道:“味道甚好。” 对于曲灵和左隐无底洞般的食量我已习以为常,但当面对杨明的大食量时,我还是吃惊了一把,不禁脱口而出道:“杨公子,你……可吃饱了?” 他把手帕卷进袖子里,笑道:“恩。” 我很想说您可真能吃,但思及他是我未来的老板,还是忍住了。我看了他一眼,试探道:“现在买单?” “不急。”他还是一贯的神情,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族的气质,“公子,方才我注意到,你似乎并没有动筷子,为何?” 我道:“既已吃饱,自然无需再吃。说起来,我这两朋友不懂规矩,刚还与公子抢肉吃,真是失礼,我替他们赔个不是。” 他摆摆手,温柔笑道:“无事,好久没人与我争着抢着吃了,果然这样吃饭才最香。我看公子这两朋友话不多,但充满干劲,不如也到我铺子里来帮忙吧。” 我不禁愣了一下,他两话不多?!这是因为他们忙着吃顾不上讲话!他两若开起口来,从早说到晚不喝口水完全没问题!公子,我看你从商多年,居然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生意确定不会亏本吗?我强忍住内心的咆哮,装出一副惊讶状,“杨公子,你没同我说笑?” “我像么?”他两眼满是笑意,“公子,今日我与你有缘,而你又正直憨厚,仅是几句话就已深得我心,有些事我愿同你一起分享。” 我挑了挑眉:“何事?” “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趣成为小店的老板之一?” 那一瞬,我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停了一下,紧接着就剧烈地跳动起来。我也曾幻想经商致富,坐拥名门旺铺,富甲一方,难道我曾经的渴望竟会在如此的契机下得以实现?!我难掩激动道:“此话怎讲?” 他道:“扩营一事不但需要人力,更需财力,公子可先给我一些银两作为投资,我用这些银两去置办一间铺子,打上我们的招牌,公子即是那间店铺的老板,当然,每月盈利的百分之三十得上交于我,至于剩下的,自然由公子随意使用。” 我想了想,道:“这岂不是要我久居于此?实不相瞒,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只是路经此处身上盘缠不够,才想赚些银两,若持久经营,恐怕不行。” “敢问公子要去往何处?” “开封。” 他微微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还一个劲儿地拍我的肩膀,“公子与我果然缘分不浅,我正合计把铺子往开封和咸阳城开。” 我愣了愣,“公子当真敢委我此重任?不怕我砸了你的招牌吗?” “我信得过你。” 我稍加思索片刻,又问:“这所谓投资的银两需要多少?” “至少五十两银子。”他看了看我又道:“不过,既然公子现在手头并不宽裕,而我又与你有缘,我也就不勉强你现在给我这笔钱了。现在你只需给我一部分定金,待铺面开张之时,你把盈利中的五十两银子交给我便可。” “这定金给你多少?” “两锭银子就行。”他又笑了笑,“以防万一你临时变卦跑了,我也不至于亏太多。” 两锭啊……正好是我所有的财产了,若他骗了我,我上哪儿去哭啊!还有给他以后,我到开封之前的日子该怎么过?可是,开封店的老板啊,那里经济繁荣,完全不愁没钱赚,我万贯家财的梦想可全指望它了!左思右想良久,我终是没忍住金元宝的诱惑,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我道:“好。可是,杨公子可否给我留个字据?” “那是自然。”他唤来了小二,要了笔墨和纸,干脆利落地写下了两张凭证,并分别盖了两个印章,一个是刻有杨明的私印,另一个则锦绣坊的印章,他给了我一张凭证,自己又收了一份, “现在公子放心了吗?三个月后,你可凭此字据到开封万花街上的锦绣坊店铺里任职,你将成为那儿的老板。” 我连忙收好字据,乐呵呵地掏出最后两锭银子给他,“多谢杨公子赏识,在下感激不尽。” “各取所需罢了。” 我手里紧攥着那张纸,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自己正在银子堆里畅游。我历来贪财好色,但老天偏偏让我财色皆无地过了大半辈子,现在我有了钱,便是圆了我人生里的半个梦想。突然,我脑子一抽,又想到了白幻寅,若我成了富贾,那再追回白幻寅,自然也要底气十足些,到时美人到手,我将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就连皇帝老子见了我,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越想越不靠谱,越想越乐呵,原本还算清晰的脑子现在全是一团浆糊,除了知道银子和白美人,其他什么也不知。 杨明站起身子,道:“公子,我家管家在外面候着,我去找他取钱,来结了这顿饭钱。” 我想都没想,就连往外看一眼也没有,只下意识地点点头,“杨公子快去快回。” “臭人!!” “臭人!” “别做梦了!” “快醒醒!” “你被骗了!!” 一个巴掌拍到了我后脑勺上,“臭人!那人跑了!” 我一个激灵,左右看了看,看到左隐抬着手,似乎还想给我一巴掌,我忙拿开他的手,不悦道:“你们干什么?” “臭人,快追!” “那人往左边跑了!” “刚跑不久!” 我不明所以,“追谁?” 曲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提高音量道:“你的杨公子啊!” 左隐直接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他说去找管家拿钱,但出了门就直接跑了!” 我一愣,马上明白了,老子被他骗了!我提起脚,大声吼道:“快追!” 才跑了两步,小二的声音就从我身后传来了,“几位客官,你们上哪儿去?你们的饭钱还没给呢!”说着就很着急地追了上来,有几名守在店里的大汉也跟了过来。 我顿了顿,奶奶的,那小子还骗了老子一顿饭! 曲灵和左隐同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我,“怎么办?先付钱再追吗?” 我一人踢了他们一脚,“付屁!老子钱都被骗了拿什么付?!快跑快跑!!” 小二听到这话,瞬间就怒了,他直接朝大汉吼道:“那几个人敢吃霸王餐!抓回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这一路跑得我甚是狼狈,要提防后面的追兵,还要睁大眼搜索杨明那臭小子的身影,同时,脑子里还不停想着刚被骗的场景。 杨明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可方才作为局内人,我偏生什么也没看出来。现在冷风灌入脑中,我才蓦然醒悟,从一开始,杨明就露出了马脚。我作为他赏识之人,他竟从头到尾不过问我的姓名,吃饭时,他狼吞虎咽,简直像匹饿狼,若曲灵和左隐不吃,单凭他一人,吃完那桌食物也定不是问题。吃完饭后,他掏出的手绢并非丝绸所制,而是一般的粗糙布料,当时我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杨明根本就是一个穷鬼冒充富人,而我居然愚蠢地上当了! 眼看跑了几条街我们也没看到杨明的影子,估计他早跑远,躲安全了。而身后的那几名大汉虽气喘吁吁,但仍对我们紧追不舍,面上的表情也越发狰狞。我一时悲从中来,难道老子最后两锭银子真要石沉大海了吗?杨明你这骗子,今后别让我遇见你,否则把你骨头拆了喂狗! ☆、60卖艺 我看了一眼曲灵二人,无奈道:“追不上了,我们逃吧,把后面的人甩了。” 曲灵的脸跑得红扑扑的,她瞪大了圆眼,“不追了?那我们的银子怎么办?!” 左隐也扭过头来看着我,“没钱我们住哪儿?!” “现在可是冬天啊!” “露宿街头肯定会被冻死的!” 我一咬牙,一挥手道:“你们弄钱不挺有一套吗?待会儿找个目标,弄点碎银,等过了今晚我们再做打算,现在再追下去没意思。” 两人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不等我思索他们笑中的含义,他两立刻转了个方向,迎着那几名壮汉飞速冲了过去! 我微微一愣,急忙刹住脚,顿时无言得跳脚,“让你两找目标,你们也别找他们啊!还嫌麻烦不够吗?!” 他两对我的跳骂充耳不闻,一勾拳一扫腿,三两下就把那几名大汉打趴了,然后喜滋滋地在他们身上摸,一连掏出三个钱袋,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欢快地朝我蹦哒过来。 “臭人,有钱了!” “臭人,这次你要收好了!” “臭人,我们去住店吧。” …… 我抓着那三个钱袋,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了,“我让你们去偷,你两居然直接去抢!” “他们一直追我们,是坏人。” “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好吧,你两赢了。我不想再多做斥责,没那精神,说了他们也只会当耳边风,根本听不进去。我掂了掂钱袋,钱似乎足够多,于是道:“走吧,找地方落脚。” 他两很是兴奋地走在前面,又开始滔滔不绝,完全沉浸在了两人世界中。我摇了摇头,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正当我准备跟上他们时,一个大汉清醒了过来,龇牙咧嘴,眼中冒着凶光,怒视着我,“妈的,老子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其实在这敏感时期,我不想招人仇恨,一个易雄天,一个武林,就够我忙活的了。于是我想了想,把两个钱袋扔到了他面前,道:“兄弟,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这钱当是我向你借的,往后定会如数奉还,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兄弟宽宏大量,不同在下计较。” “滚你……妈的!” 身上没钱实在是件让人发愁的事情,为了赚钱一事,我半梦半醒想了一夜也没任何头绪,直到鸡鸣,我毫不犹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曲灵和左隐二人的房间。 进了门,我微微一愣,旋即对这两位的睡姿一阵汗颜。他两都没有脱去外衣,且睡得四仰八叉,曲灵嘴角流着口水,半个屁股都压在了左隐的腰上,一只脚还踩着左隐的小腿。左隐仰躺着呈“大”字型,一只手搭在床沿,另一只手恰巧覆在了曲灵的胸部……他两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踢了踢左隐的脚,喊道:“起来了,该上路了。” 所幸这两人活力充沛,没有赖床的习惯,一喊就能醒。见他两揉着惺忪睡眼坐了起来,我顺手把地上的棉被捡起来扔到床上,“你们收拾一下,下来吃饭。”说着便走出了他两的房间。 外面的天还没亮,楼下的饭馆里已零星坐了几桌人,冬日的寒气顺着冷风送进了屋内,惹得不少人打了个哆嗦。我有真气护体,对于寒冷自然没有多大感觉,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叫了小二上菜,便开始对着屋外发呆。 我离开惠州那时也正值冬日,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刺骨。我还记得那日出行我和白幻寅争吵不休,他笑我不会用真气护体,我说他一个破灵体感受不到气温变化。转眼已过去一年,我仍在冬日漂泊他乡,只是身边的人再不是心爱之人。 “嘿,臭人,你在发什么呆?” “吃饭了!”左隐拿着筷子在我眼前乱晃。 我斜眼瞅着这两人,再次为我的坎坷命运深感悲凉,别人行走江湖,或有美人相伴,或是孑然一身,潇洒度天涯,而我呢,拖着两个聒噪小鬼不说,还要为生计困扰,真是……哎! 吃过早饭后,天刚蒙蒙亮,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街道上已出现稀疏人影,卖烧饼的地摊升起袅袅炊烟,赶集小贩推着推车穿梭于道路中央。我打了个呵欠,暗叹赚钱真不容易,便缓步走出了客栈。 我和曲灵左隐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早上,每逢遇到摆摊赚钱的生意人,我就会询问他两我们卖这如何?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他们挖苦了一番。 正当我苦恼之际,忽的一阵吆喝声传人耳中,我寻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个杂技团,为首的大汉赤着胳膊,正卖力地敲锣吆喝:“乡亲们快来看哟!江河杂技团在柳州首次演出!精彩绝伦,不容错过哟!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经他这么一吼,周围很快聚集了一群人,曲灵他们生来就喜欢热闹,不等我叫,他两已活蹦乱跳地跑去了前面,并抢占到最佳观看位置。我没他两那兴致,只站在外围随意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表演项目非常单一,无非是胸口碎大石,吞剑,舞剑和耍猴。每个节目前,那大汉总要说很多话,什么独家表演啊,什么绝无仅有啊,什么仅有一次千万别错过啊……总之,我看完后的感觉只有一个,废话比表演还多,整场就只有那猴儿机灵,最后还端着一个盆讨钱,样子甚是招人喜欢。 待杂技班的人走后,围着的百姓才渐渐散去,曲灵和左隐仍处在陶醉状,讨论不停,眼珠一直围着远处的猴儿转,若我不拉着他两,估计他两能跟着那猴儿一块走了。 “臭人!很精彩对不对?!” “臭人!我最喜欢胸口碎大石了,那个叔叔看起来好壮!” “左隐哥哥,你没觉得那个猴子也很可爱吗?” “嗯嗯,它的眼睛好有神!” …… 对于他两发泄式的谈话我从来不插嘴,因为根本插不上。我望着逐渐走得没影的杂技班,忽的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赚钱方法——演杂技。 “喂,你两别说了,要喜欢,我们也可以表演。”我打断他两道。 “什么?!臭人你想演杂技?!”曲灵瞪大了圆溜溜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哈哈哈哈,臭人,你别出去丢脸了,就你这样,能演什么?”左隐没绷住,直接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他能演臭人!” “对对对,臭味传千里,人都被他吓跑了。” “你两给我闭嘴!”我怒道:“我在和你们正经谈事!以后还想有饭吃吗?想有,就要有钱,钱从哪里来?当然得赚!你看他们演的杂技,除了那猴儿,没任何看点,那些舞刀弄枪的样子,全是些不入眼的花拳绣腿,你两要比武功,会不如他们?” “我们比他们厉害!” 左隐不屑地摆摆手,“他们那也算武功?真好笑,哈哈哈……” “这不成了?”我道:“你们比他们能说,比他们能演,我们靠这赚钱,还愁亏本吗?况且,这就不需要什么成本。” 两人微微一愣,同时杵着下巴陷入沉思,曲灵似乎还自言自语道:“刚刚那猴子端着的银子好多。” 左隐接了一句:“我还看见一张银票……” 闻言,曲灵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光芒,“臭人,我们就干这个!” 演杂技确实是个低成本的活计,我们在集市上买了一张长椅,一个锤子,还有一个铜锣,就算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我随便寻了一个地儿,便摆好椅子,敲着铜锣吆喝了起来,“乡亲们快来看啊!当今武林高手小曲和小左路经此地,特意向乡亲们表演一番,内容丰富精彩,千万不要错过啊!” “哎!这位先生,我看你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想必定是一名读书之人,你常年与书为伴,或许已有厌倦,今日不如寻点新花样,来看看这两娃儿的武学造诣吧!” “大姐大姐,你别忙着走啊!放下菜篮子,过来看看,保证你心情愉悦,忘记烦忧!” 经我这么吆喝,周围逐渐围起了一群人。我顺手把铜锣一甩,随便表演了一段拳脚功夫,登时引得一阵欢呼,我拱手朝大家行了个礼,笑道:“献丑了!其实在下只学了一些皮毛,真正的高手是这两小娃,别看他们年纪轻轻,但已行走江湖数年,见惯腥风血雨,并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哦~~?”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疑惑声。 我回头看向曲灵,朝她使了个眼色,旋即提高音量道:“小曲!来让乡亲们看看你这几年的修行成果!” 言毕,曲灵马上跳了起来,舞着宝剑在人群中央来回飞舞,不时还把剑锋指向围观的群众,惹得不少百姓蓦地脸色煞白,回过神后又禁不住连连叫好。曲灵身段娇好,身姿优美,舞弄起来自然会带着女性独有的柔气,她面露微笑,一挑剑柄,恰好削去了左隐衣裳的下摆。观众们微微一愣,旋即拍手叫好:“好剑法!!” 曲灵见状,立刻收回宝剑,一脸紧张地望着左隐,“左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料到这剑会如此锋利!” “啊?!”左隐脸色变了变,显是非常生气,“这可是我昨日才买的新衣服,你怎能说砍就砍?!现在好了,断两半了!” 曲灵急了,“左隐哥哥,我再给你买一件去,别生气,好吗?” 左隐一扬眉,“你买?你有钱买吗?!平时连饭都吃不起,现在有钱买衣服了啊?” 我一头雾水地望着突然争吵起来的两人,左隐的那件衣服不是早就买了吗?到现在都穿了快大半 年了。还有,自从我认识他两起,就从未见过他们吵架,今日就为这了点小事吵起来,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61找茬 我一个劲儿朝他两递眼色,希望他们吵架能分分时间场合,现在正赚钱呢!再这样吵下去,杂技该没人演了!可是,他两吵得实在太入神,不仅完全无视了我,还越吵越剧烈,曲灵一时怒上心头,一跺脚,提起宝剑就朝左隐刺去,口里还大声嚷嚷道:“左隐你去死吧!” 左隐只惊慌了半秒,便立刻抽出宝剑,迎了上去,“曲灵我忍你好久了!你做事前到底能不能动动脑子?!” 他两你一言我一句的彻底吵了起来,宝剑在他们手里舞得变幻无穷,甚是精彩,剑锋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一阵阵,一声声,不绝于耳。我已无力阻止他两的乱斗,于是很自觉地躲到了一旁,正好能听到围观人群的小声讨论,“这是真的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难道他们窝里斗了?” “我们要不要躲远一些?这剑舞着,看起来挺危险的。” “不如走吧,若不小心受伤了,那才不划算。” “他们脑子没问题吧……?” “哎哎哎,就没有人去阻止一下他们吗?伤了谁都不好。” “我看他们是在演戏,还挺精彩!”说罢那人拍了下手,大声喊道:“好!漂亮!” 曲灵和左隐像是受到鼓励一般,打得更加卖力,曲灵咆哮的声音都提高许多,“不就为了块破布吗?你至于这样吗?小气鬼!!” 左隐用剑指着曲灵,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知道我这是花了多少钱买的吗?!一两银子!这可是我攒了大半年才买来的衣服!” “呸!就为了这一两银子你就要与我翻脸,完全不顾及兄妹之情,左隐,这事儿也只有你做得出来!没人性!”曲灵彻底被点燃了,争吵的音量几乎要划破苍穹。 “你说你这一路浪费了我多少银两?!若不是你奢侈浪费,我们至于现在在此处摆摊卖艺吗?!”左隐也是扯着嗓门怒吼。 “你敢怪我!”曲灵气得憋红了脸,“我哪样东西不是与你一同分享?!你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 “哼,那些破玩意儿我怎会喜欢?你给我一堆,事后我还要自己处理了,真是麻烦!” “你,你你,我和你没完!”说完曲灵又提起宝剑,瞪着左隐的眼睛里满是熊熊火光。 “诶,你两小娃别打了。”一个老妇人蹒跚步履,走到了场地中央,她免力张开手臂,半眯着眼,颤颤巍巍道:“你两别打别打,不就为了一两银子么?至于……至于伤了兄妹和气吗?来,我这里有点钱,虽不及一两银子,但也够你两花好一阵子。”说着,她从腰带里摸出了几个铜板,犹豫了一下,便递去了左隐面前。 左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他忙推拒道:“这可不行,您已上了年纪,身体不便,不易讨生活,这钱我们不能要,若要了,您往后该如何是好?” 那老妇人一个劲儿把铜板往左隐怀里推,“我家有儿子三人,均有出息,且人人孝敬我,即便我行动不变,无力赚钱养活自己,我也不怕会被饿死。你们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吃饱吃好,才能体格健壮,来,这钱你们收下。” 左隐道:“不可不可,我们虽卖艺,可没做任何表演,就只在瞎闹,若收了这钱……怕是不妥,会觉得您在施舍于我们,或者……我们在行骗。” 老妇人脸色一变,瞅了左隐一眼,“说得什么话?你两这真刀实枪地打了一架,比那表演精彩百倍,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老妇人回头问道,当她得到一阵热烈的肯定后,她又握着左隐的手,坚定道:“这钱你们是应得的,来,收下!” 左隐顿了顿,甚是感激地回握住住老妇人的手,鞠了个躬,“谢谢!” 众人一看,不禁拍手叫好,更有激动者从怀里摸出碎银或是铜板走上前来,递到曲灵和左隐二人手中,并重力拍着两人的肩膀,“表演得好!打得精彩!” 周围气氛热烈,一窝人围着曲灵和左隐问东问西,吵嚷不停,曲灵左隐本性喜热闹,如此下来,他两更是说得滔滔不绝,脸上乐开了花。 那边人声鼎沸,我站在一旁倒显落寞,本来我该主持观看者给钱,现在倒好,他们眼中只有那两活宝,钱一个劲儿往他们手中送,完全无视了我这个主办者。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裤脚被人扯了扯,我低头看去,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抓着我的裤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奶声奶气道:“叔叔好看,以后娶我。”说着,她伸出一只小手,递给了我一个铜板,又道:“好看。” 我一时哭笑不得,我就这样把自己卖出去了? 时至黄昏,围观的人群才逐渐散去,曲灵二人明显仍未尽兴,便敲起铜锣,吆喝道:“今日多谢各位乡亲的捧场!我们为没有认真演出而深感愧疚,现在,我们最后为大家奉上一段表演,希望你们喜欢!” 说罢,他们便欢快地开始张罗,还特殷勤地把我拉到场地中央,要我帮他们旁白。这下,才终于按照既定流程开始了表演,先是舞剑,然后是杂技表演,最后是胸口碎大石,值得一提的是,为增加看点,他们选择了曲灵躺下,左隐挥锤,这让围观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成功演出后,捏了一把汗之余,是前所未有的喝彩。这无疑把气氛推向了另一个□□,原本稀疏的人群现已围得水泄不通,当曲灵和左隐鞠躬道谢后,前来给赏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人潮散去,我捧着一兜钱乐得无比开怀,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凭自己本事赚的钱,没偷没抢没骗,虽说曲灵和左隐为生意兴隆而使了点小手段并不厚道,但比去偷已强上百倍,再者,他两最后的精彩演出无疑弥补了他们的过错,至少让百姓觉得,这钱没白给。 我心情大好,于是数好钱后便准备领着两活宝去饱餐一顿,谁知刚收好道具,一帮不识趣的东西闯了过来。 “你们!把钱交出来!”一名肥头大耳,体态浑圆的大汉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他留有两撇胡须,跑动时,胡须在他的大饼脸上上下浮动,像两只大蚂蚁,看着尤为好笑。 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个个凶神恶煞,手中持刀。有一人看着还挺面熟,我稍加回想,便想起他是之前那杂技班的领头。看这阵势和人马,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们找我麻烦是所谓何事了——我抢了他们生意。 大饼脸提刀走到我面前,瞪圆了眼怒吼道:“钱!拿出来!” 我不明所以道:“钱?你为何要找我要钱?我们似乎并不相识,我没必要把自己的钱给外人吧。” “别装蒜!”他张大嘴巴高声道:“你们未经我们许可,就在我们的地盘上摆摊卖艺,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把钱交出来,我们可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们一马!” 我擦了把脸,他唾沫都喷了我一脸,我也懒得和他客气,似笑非笑道:“敢问兄台这里何处写了你名字?若没有,你怎能证明这里是你的地盘,莫非你是如兽类那般撒泡尿来占地盘吗?”我动了动鼻子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摆摆手,又笑道:“抱歉,在下方才言过了,多请见谅,这里确实弥漫着一股尿骚味,看来还真是您的地盘。” “你找死!!”那人顿时头顶生烟,脸成猪肝色,“兄弟们上!把这不要命的小子给我生剥了!” “啊 ——!!!”言毕,一群人提着刀子,吼声阵天地朝我冲来。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这种水平,我根本无需出手,凭左隐和曲灵的武功,一招便能解决两个。 果然,仅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个人,左隐用脚尖抬起某个大汉下巴,可怜兮兮道:“抱歉啊大叔,把你牙齿也踢飞了一颗。” 大饼脸见状,不禁浑身一颤,向后退了几步,用手指着我们,道:“你,你们等着瞧!”说罢,便忙不跌失地跑了,尚能行动自如的几人也瞬间作鸟兽散,立刻跑得没了影。 我朝曲灵和左隐竖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 既然今日他们有功,我吃饭时自然就没有对他们多加约束,任由他们开怀畅饮。席间我不禁想起方才壮汉闹事一事,才发觉我处理得尤为不妥。他们为何要找我们麻烦我并未多问,抢生意一说也只是全凭我猜测,现在我们人生地不熟,若不甚招惹了地方势力,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方才忙着去吃饭,忘了审趴在地上那几人,真是个失误。 我想了想,便喊了小二过来,饭馆从来都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小道消息尤多,且从小二口中打探到的消息,一般都八九不离十。我向那小二稍微描述了一下那几人的形态特征,又把所遇之事简要和他说了一下,只见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地把他所知的消息全抖了出来。 原来那几人真是地方势力,听说那大饼脸是某富贵人家的子弟,他生性懒惰贪婪,不务正业,遂每日在街上游手好闲,与江湖混混打交道,最终凭借强有力的家庭背景成为了混子首脑。他们虽不烧杀抢掠,但非常霸道,几人为赚钱,便做起了生意,卖饼,卖药材,卖饰品等,当然,摆摊卖艺也是他们的一门生意。为减少同行竞争,他们通常会使用非常手段,把人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改行讨生活,才会罢休,因此,百姓怕他们,但怨声载道也只有忍着。 我稍微琢磨了一下,这类人就是吃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若出来一个强者,把他们的老巢掀了,他们定不敢多说一句话。其实这事很好解决,大饼脸虽出身富贵人家,但家族没有依附朝廷官员,他家的里外关系都是商贾,简单来说,他家若出事,没有帮忙撑腰的。百姓大多想息事宁人,所以不敢反抗,若我和曲灵左隐率先出头,或许可以打破这一局面,帮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想归想,我是定不会多此一举,闲事我懒得管,仗义行侠更是与我无关,再者,我在此地也不会多做停留,何必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呢?若此地暗藏江湖中人,那我不是自找麻烦吗? ☆、62巧遇 第二日,我们依旧像昨日那样,提着板凳铜锣,随便找了个地便吆喝了起来,但吆喝半天,也无人观看,有兴趣者也仅是停留半秒,看几眼便迅速离开了,有一个小孩,在不远处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数次也没有驻足。而在地摊对面的茶楼里,一扇窗户开了一条缝,隐约可以从缝隙里看见一个黑影。见这情形,我就知道今日没钱可赚了,大饼脸确实卑鄙,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便向百姓施压,强迫他们不准看,所以我们无论怎样表演,也是白搭。 我伸了个懒腰,这帮人可真够无聊的,若不是大爷我心情好,懒得与你们计较,否则你们曝尸荒野,连个哭坟的人都没有该多惨啊?我顺手扛起板凳,朝曲灵和左隐招了招手,道:“走吧,今天就不演了。” 曲灵敲锣的动作一停,莫名看着我,“不演了?那钱怎么办?” 左隐拎着锤也凑了过来,“为什么不演了?我昨天还没玩够呢!” 我道:“昨日生意兴隆,赚了不少,暂时能保我们衣食无忧,这几日我们就先逛逛此处,等钱花完了,再耍杂技也不迟。” 曲灵和左隐同时眼前一亮,道:“臭人!我要去戏院,听说今晚有个美人!” 一说起开心事,他们马上就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聒噪不已,听得我头疼。不无例外,他们越说越开心,巴不得现在就能飞过去享美人之音,见他们一副无比渴望又急不可耐的模样,我按了按太阳穴,随后掏了点碎银扔到左隐手中,“你们自己去玩吧。” 左隐接过钱,瞬间笑得更开心了,“臭人,你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去听戏还不如去逛妓院。” 曲灵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便挽起左隐的胳膊,道:“左隐哥哥我们走,臭人太俗气,我们不和他玩。” “恩,那些胭脂俗粉也就只有他看得上。” 送走两祖宗后,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他们每天从早说到晚,听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耳边恢复宁静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其实我一个人也没地方去,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当拐过一个小巷时,我突然发觉不对劲,身后之人的气息出现了紊乱,甚至还夹杂着粗喘,我猛然回头,就看见了正笑得得意的大饼脸,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大汉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应是急赶着过来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要投胎也不至于这么积极啊! 我向后退了一小步,笑道:“这位兄弟,不知找在下所为何事?” 大饼脸“呸”了一声,不客气道:“昨日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还让那两小娃打伤我的手下!今天我就要为弟兄们讨个公道!” “对了,昨日的伤口还疼吗?要不我帮你们买点药膏,若不慎落下病根,那可不好。”对于他们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行为我很是不解,昨日他们应该已经清楚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今日怎又自动送上门来给我揍? 一听这话,大饼脸的胡须抖了抖,“不必劳烦你费心!别以为能借此拖延时间,那两小娃早就跑去了城东,半个时辰内是没人来救你的!” 我想了想,懂了,昨天我没有出手,一直躲在后面,这帮蠢货定是以为我不会武功,无法自保,于是今天在我落单后,便急赶着来找我麻烦。真是爷爷放你们一马,你们还求爷爷我给你们一刀,看来不奉陪到底,真对不起你们对大爷我深深的爱意啊。 “你。”我指了指大饼脸,“过来。” 大饼脸愣了愣,又左右看了看,吼道:“凭什么你让老子过去,老子就要过去?你给老子过来!” 我缓步走了过去,那些刀子和棒子对我完全没有恐吓作用。不过,这要是从前,我肯定早撒腿跑得没影了,哪敢和他们正面冲突?现在我功夫了得,底气自然也足,我站定在大饼脸跟前,看着他,“兄弟,我过来了,请问还有事吗?” 这下反倒让大饼脸愣住了,痴痴傻傻地举起刀子抵着我的鼻梁,特意用了点劲,“你不怕?” 那一瞬间,我差点笑出了声,这领头也当得太没水平了吧,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统领手下,横行街头的。我故作深沉地勾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昨天那两小娃的功夫见识过了吧?那都是我教的,今天你们来找我麻烦,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明显感觉他浑身颤了一下,正当我打算继续吓唬吓唬他时,一个很小的声音传到了我耳中,“萧……萧雨辰……” 我蓦地一惊,抬起头往人群里看去,一个体格瘦削的小个子正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皮微微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他,他是萧雨辰,错不了!” “啊哈!”大饼脸之前的畏惧全消,挺起胸膛,拍掉我搭在他肩上的手,笑得甚是张狂,“萧雨辰啊,想不到能在此处遇见你,真是莫大的荣幸!” 我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警惕地扫了他们一圈,没有功夫在我之上的人,但他们为何会突然士气大增?难道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饼脸笑着走到小个子的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若成了,有赏!” 我强压下各种混乱的思路,平静道:“小兄弟,想必你是认错人了,在下姓胡,并不认识一位姓萧的公子。” 大饼脸笑骂道:“听闻萧雨辰说屁话的功力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儿就坐在听你这狗崽子继续编,来来来,快说说,你叫胡什么?” 此时我若想跑,定没有问题,可是我仍有疑惑未解,他们如何认出我是萧雨辰?这事关我之后的生命安危。我稍加斟酌,觉得和大饼脸这种智商的人周旋没意思,便直接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为何如此确定我姓萧?我们似乎并不相识。” 大饼脸果真是个蠢货,不但没有绕过我这个问题,反而沾沾自喜道:“早在两个月以前,就有从开封发来的消息,全国通缉一个名为萧雨辰的人,若能寻得这人,武林盟主有重赏。柳州虽是一个小地,但画有你样貌的告示却贴得满城都是,这可是一个肥差,我怎会把油水分给外人?于是我吩咐手下,撕去了所有告示,留几人专心研究你样貌,想不到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你,哈哈哈哈!” 我微微一笑,“劳烦您费心了。”说罢我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错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疼得躬起了腰,我立刻夺去他手里的刀,挥刀乱砍,两三下便摆平了围上来的那群废物。既然我已知道真相,自然不必再耽误时间,临走时,我又在大饼脸的身上狠力踹了几脚,算是解气。 在回客栈的路上,我一边急速奔走,一边尽量保持平静,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大饼脸只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能逃过这一劫,纯粹是因为他的横行霸道与自作聪明。柳州离开封至少还有半月的路程,但此处已贴满关于我的告示,那若再继续走下去,必定凶多吉少。易雄天为找我果然是下了大手笔,被武林盟主全国通缉,试问天底下谁能有此殊荣?我本想在此多停留几日,但照这情况,明早必须启程,以免大饼脸通风报信,至于该往何处走,目的地不变,可所经之路必然要与原定计划不同,这可能就要苦了曲灵和左隐了。 方跨进客栈门,我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我寻声望去,就见杨明那臭小子正站在柜台前,手摇折扇,煞有其事地说道:“掌柜的,我见你此地风水颇佳,可否转让于我?” 掌柜眉毛一拧,摆摆手道:“不行不行!卖给你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杨明面带微笑,锲而不舍道:“我愿意出三倍的价格购买,不知可否?”顿了顿,他又道:“四倍也行,不过店里的东西要留下,你,可以先考虑考虑。” 那掌柜明显被他给的高价迷得团团转,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杨明的四根手指,都快成斗鸡眼了。我不禁暗叹,杨明你果然好手段,骗老子的时候也是拿钱诱骗,这次我定要让你吃鳖。我清咳一声,走到柜台前,自然而然勾住杨明的肩膀,粲然一笑,“兄弟,做生意呢?” 杨明回过头,目光与我对视的瞬间脸都绿了,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悲催的笑容,“怎么你也在这啊?我,我正在和掌柜谈事,你先等我一会儿,事成了我来找你。”他一边说一边拼命把我往旁边推,但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掌柜看出端倪似的。 见他这样,我笑得更加欢实,把他搂得更紧了,“有什么事兄弟不能一起听的?还是你打算诓我,趁我不注意又跑了?” 掌柜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指了指,“怎么?你两认识?” 我笑道:“当然,老熟人了,他前天还骗了我两锭银子呢!” ☆、63谄媚 掌柜微微一愣,旋即瞪圆了眼,大声道:“合着他是个骗子啊!!” 看到杨明脸的白了,我很是满意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对掌柜的道:“怎么样,看不出来吧?穿得有模有样,风度气质均是上成,但居然是个骗子。” 杨明死瞪着我,嘴唇有些颤抖,“你,你别,你别血口喷人!” “哎哟,还想让我当众拆穿你啊?”我笑了笑,“你说的锦绣坊在哪呢?领我去看看可好?还有,有胆量把你这衣袍脱了吗?露出里面的粗布给大伙儿看看。” 掌柜一听这话,怒了,拍着柜台吼道:“来人来人!把这个小贼给我拖出去,打!打!” 我忙拦住他,“别,别啊,他还欠我钱呢,等他把钱还了,你们再打也不迟。”我特意看了一眼杨明,笑道:“对吧?” 杨明这小子还挺识时务,才半秒,就不做挣扎了,马上笑得比我还狗腿,道:“对对对,我先还了这兄弟的钱,然后再任凭你们处置,别让他等急了。” 我挑了挑眼皮,“算上利息,还我四锭。” “诶,没问题!” 我怀疑地打量了他一遍,看他笑容虽假,但目光很直,没贼眉鼠眼的,我就放开了他,他立刻低头翻腰带,很顺从地找钱,时不时还摸出几个铜板,我被他搞得放松了警惕,还似笑非笑道: “就你这点钱能还得上吗?” “我记得这里有张银票的啊……”他找得尤为认真,头也不抬,“啊,找到了!” 一听这话,我和掌柜的同时伸过头去看,谁知,眼前忽地一片白茫茫,紧接着细碎的白色粉末争先恐后往我眼睛里钻,我下意识半闭起眼,迅速用手捂住口鼻,模糊的视野中,掌柜摇了摇身子,“哐当”一声,倒下了,而杨明那臭小子正飞快地往门外跑。 我顿时怒火中烧,老子居然一连被他耍了两次!我用力摆了摆手,打散粉尘,迅速追了出去,还好这次追出来的早,还能见到一个影,我立刻飞身跃起,紧随他踩在瓦塄上狂奔。我没料到他居然会武功,且飞檐走壁的功力不差,难怪上次他能跑这么快。但这次他明显没机会逃了,我的武功是谁教的?堂堂罗刹教教主白幻寅亲自教授!就凭你这脚力,再练十年我也能追上你。 他的身手很是灵活,在远处,我就只看见一个矫健的黑影跳上了这家房顶,又蹦去了那家房梁,我紧随其后,也不示弱,这场追逐战的时间不长,仅片刻不到,我就赶上了他。 他最后落地在一个死胡同,想往回跑,我恰好赶到,堵住了他的去路。我笑看着他,怒气早消了,心中反而有种猫追老鼠般的快感,我道:“继续跑啊!那,往那墙上爬啊!” 或许他自知逃跑无门,便转过身,也不慌了,神色肃然地看着我,一只脚还微微弯下,似要发力。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这小子打算拼死一搏了,我活动活动了筋骨,招招手,玩味笑道:“来呀。” 虽然我神态很放松,但身体姿势确实为防守做了调整,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就算功力不深,但拳头砸下来仍比普通人有劲。他稍微顿了顿,忽地朝我直奔过来,他这直冲非常没讲究,完全暴露了弱点,正当我准备迎上去抬脚飞踢时,他忽然双腿一弯,直接跪地上了。我一时愣住了,不等我回过神,他已跪着爬到我的脚边,抱着我的腿,甚是肯切道:“大侠请放过小的一命,小的甘愿为您做牛做马!”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似乎闪着泪光,“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侠,望大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呵,真上道。我猛地把脚抽了回来,莞尔一笑,“不好意思,我与你一样,同是小人。” 他稍微一愣,马上双腿合拢跪地,恭恭敬敬给我磕了一个响头,“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妨请大侠收我为徒,徒儿愿为师父抛头颅,洒热血,共创坑蒙拐骗之大业!”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3节 我眼皮颤了颤,这人没毛病吧?还是……他又在密谋逃跑之法?这次我没放松警惕,直直瞪着他,见他目光澄澈坚定,我揉了揉眉心道;“别说这个,先把钱还我。” “还你你就收我为徒吗?” “放屁!还老子钱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收你为徒?!” 他理所当然道:“我算是利息,送给你了,这种亏本买卖,只有傻子不会接受。” “你他妈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把钱还我!” 他双腿向后挪了挪,小声道:“不收徒,就不还钱。” 我怒,“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闻言,他又恭敬地磕了一口响头,“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多谢师父教诲!” 我一时气急,我原以为自己很是滑头了,但相比起杨明,简直小巫见大巫,我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踢出去半米远,吼道:“还钱!” 我一直都是一个锱铢必较之人,你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你麻烦,若你要刻意与我接下梁子,那就别让我遇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到账扯平了为止。今日杨明行骗我本不会插手管,但谁让他要骗我两锭银子呢? 杨明躺在地上,一时愣了神,片刻后,他才翻身坐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而后迅速脱下他那身白色丝绸长袍,扔在一旁,又跪着朝我走来,“惹怒师父,是徒儿的过错,请师父责罚,徒儿不会有半点怨言!”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丝绸衣物,这小子真是铁了心和我耗上了,“谁他妈是你师父?” “……”他一时语塞,想了半晌,蹦出两个字来,“您……啊……” 我冷笑一声,“那日你连我名字都没问,我本以为这是富家子弟的清高,原来你根本就是忙着骗钱,忘了这茬了!” 他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敢问师父姓甚名甚?”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我名字后,方便找我麻烦是吧?我就问你一句话,有钱还是没钱?” “有一条命!” 我懒得和他费神,指了指地上那套衣服,“用那抵债也可。” 他立刻捡起衣服,收拾整齐,又半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奉上,“请师父收好。” 我接过衣服,其实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索要一物纯粹是为了心理平衡。我也不多说,把衣服挂到肩上就准备走,谁知方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回过头,皱了皱眉,“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笑道:“既然收了我的礼,那你就是我师父了,师父去哪,徒儿也当去哪儿。” 面对曲灵和左隐的无奈感顿时又回来了,难得今天可以清净一会儿,想不到破事如此多,“别跟着我,你被逐出师门了。” “为何?我做错了什么?” “你骗了我两锭银子。” “我用衣服抵债了啊。” “你不是说这是拜师的彩礼吗?” “这衣服肯定不止两锭银子,多余的部分就算彩礼。” 我哑然片刻,“老子想逐你出师门还不成吗?!” “不成,我没犯错。” 面对这样死皮赖脸的人,我真的是气不过了,我提高音量,吼道:“你做公子哥的气度去哪儿了?!怎能一转眼就变得这般死不要脸?!” 他面不改色嘿嘿笑道:“那装的,我本来就这样,小时候母亲还说我脸皮厚呢。” 我真想撞墙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吝啬那两锭银子!我提起脚来准备直接走了,反正他的轻功不如我,铁定追不上。谁知我还没迈步,他愉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师父打算先行一步吗?那我随后就到,我知道你住的客栈在哪。” 看来把他打晕后再跑路也行不通了,我几乎抓狂地回过身,一副爱怎么着就怎着的凛然样,直指着他,“说一个让我留下你的理由!” 他笑眯眯道:“您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儿啊。” 好吧,你他妈赢了,比老子还不要脸。 回去的路上,我见他春风得意,轻功用得都快飞上了天,我还在憋着一口闷气,也懒得和他废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人,就会和同类型的人走到一起,我小偷小摸技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于是遇到了半吊子的小偷曲灵和左隐;我花言巧语,骗完路人甲又去骗路人乙,最后连白幻寅也骗了,现在可好,一个比我还能言善辩的人缠上了我。果然,“志同道合”啊。 快到客栈时,我忍不住问了杨明一句,“你功夫哪学的?” “当然是师父所教。” 我忍了又忍,才没发火,还好言问道:“哪个师父?”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易雄天啊!” “什……什么?!”我蓦地一惊,“你再说一遍!” “啊!”他立刻狗腿地帮我顺了顺气,讨好笑道:“师父别生气,是徒儿说错了话,徒儿的师父只有您一个,功夫全是由您亲自传授。” 我把他迅速拉进客房,锁了房门,认真地审视着他,严肃道:“我问你的是正事,到底是谁教你的武功?” 他轻轻一笑,“师父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废话!当然是说真的!” 他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师父,实不相瞒,我的上一个师父乃是明耀派的掌门易雄天,也就是现在的武林盟主。” ☆、64偷听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把他扔出去,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无疑会让我担惊受怕,身份太敏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弃暗投明了,把我出卖了不说,还跑去和易雄天邀功,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如我这般胸襟,怎能成全别人害了自己?早晚得把他扔在路上,从此天涯不见。我暗自打算了一番,便故作诧异道:“就你这样,易雄天还肯收?” 他挑了挑眉,双手枕在脑后,“照样是死皮赖脸求来的呗,不过他嫌我做事散漫,练功不勤,又油嘴滑舌,私底下和各派弟子喝酒赌钱,就把我逐出师门了。” 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他还真直白,“你是何时离开明耀派的?” 他掰指头算了下,“大概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在武林大会之前。” 我不禁松了口气,那他应该不知道我是谁。我想了想,又道:“那,你在明耀派待了几年?” 他嘿嘿笑了笑,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半年不到吧,师父逐我出师门时还说,那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了。”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他尴尬地一愣,旋即恭敬一拜,“还请师父明示!” “滚一边去,就叫师父吧,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哦……” 双方一时陷入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试探道:“你在明耀派待了半年,可否告诉我一些关于明耀派的事情?包括易雄天的品性,门派的内部斗争及隐患,易府的机关暗道,当然,你不知道不要紧,我不逼你。”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你算是问对人了,虽我待的时间不长,但与那些成天习武的呆子不同,我早把那地方摸清楚了。” “可否一说?” “当然!”他特骄傲道:“外人觉得易雄天大气凛然,刚正不阿,其实,他就是个小心眼外加急性子,还有,他很护犊子。他那儿子易欢,虽然身份光彩,身为朝廷命官,但易雄天为这事不知和易欢吵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一般江湖与朝廷互不牵连,互不干涉,但易欢这样,明摆了是向天下人说:易家不但能撑起江湖,就连朝廷,少了易家人也不行。他们父子两各掌一片天,所以关系很差。别看易雄天每天都精神饱满,其实他虚弱得很,只是持续服用壮阳药才使人产生错觉,在房事上,更是……” 我摆摆手道:“停,这个不用说了,说其他。” “说到明耀派内的矛盾,这倒挺和谐的,好学之人一个圈子,纯粹去玩的人又是一个圈子,平时顶多就是两拨人看对方不爽,打一架而已,没有争上位一说,易雄天待人挺平等,且眼光狠毒,一般的陷害诓骗,他一眼就能认准孰是孰非。不过,易雄天和绿宝山庄的掌门黄启卫互看对方不顺眼,明里暗里斗了不知多少次。” 我想了想,黄启卫不是上次武林大会,被我打残了的那老头吗?难怪事后易雄天没找我麻烦,原来是他两关系不好啊。“黄启卫那把老骨头还斗得过易雄天?” “那人精明得很,人老脑子却很好使,奸诈狡猾,而且权利心很重,不满易雄天做掌门好多年了。” “啊~~” 杨明咽了口涂抹,又继续绘声绘色道:“易雄天疑心病重,生怕有一天自己就被人暗算了,所以易府里可谓是机关重重,有石头阵,还有桃花林,就连他自己的卧房里也设有机关,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摸清楚。” “不会有下人误踩了机关吗?” “不会,易雄天的卧房从不让外人进入,且他也不带贴身奴婢。至于外面的机关,若不是心怀鬼胎之人,一般是踩不上的,踩上了也只能说明他倒霉,赖不着别人。” 我暗自记下这些消息,思考了一下,又问,“你可知从此处到开封的小道?” 他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平时都走大道,好吃好玩的东西多。” 我又想了想,似乎暂时是没什么可问的了,今夜就到这吧。只是曲灵和左隐那两野娃居然玩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也不放心提前睡下,正当我琢磨着之后该怎么打发时间时,几名糙汉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旋即又响起“砰砰砰”上楼的声音,他们脚步很重,脚踩在木板上向地震一样,他经过我的房门时,说了一句话,恰好让我听到,“今夜子时出发去罗刹教,快去备好马匹和食物。” 什么?!我一个激灵,忙跨步到房门前,俯下身子细听,他们又说了一句“此事定要小心,别走漏了风声”便进了隔壁的房间。我顺势滑坐在门前,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安,按理说,罗刹教早已荒芜多年,这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应当不会有人再去拜访,可为何这帮人明知如此,仍要前去呢?除非……白幻寅重现江湖一事被传了出去,寻仇的人找上了门!他们挑在子时行动,且做事又神神秘秘,一看便知不是善茬,去罗刹教的动机自然也不纯,或许真如我推测那般……不行,我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我转身对杨明道:“你在这老实待着别动,我出去一会儿。”说罢便推开房门,步履如常地走出客栈,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我便悄然跃上房顶,迅速找到那间屋子,旋即匍匐下/身,小心揭开了一片房瓦,凝气凑过去仔细查看。 里面一共有十来人,除站在中间一人较为瘦小外,其他几人均是人高马大,八尺有余。他们之间的交谈极少,我等了约半刻,才听到一名大汉道:“少当家不必担心,这次我们定会铲平那罗刹教,让冷宁教主死无全尸。” 那名瘦小之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他长舒了一口气,“有几成把握?” 那大汉嘴角咧开一抹残酷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十成,今次必取冷宁教主项上人头!” 之后他们再无交谈,我暗自琢磨了一下,此事定要提前告知白幻寅,这帮人把握如此之大,想来是计划周全了,想杀白幻寅个措手不及。我小心把房瓦放回原处,从屋□□出的暖黄色光亮随之消失,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阿嚏!”一个人在我旁边打了个喷嚏,声音有些哆嗦,“师…师父……看完了吗?可以下去了吗?阿嚏!这里,这里冷死了!” 我不禁下了一跳,方才太专注,竟未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我忙回过头,看见来人是杨明时,我稍微舒了口气,压低声音指责道:“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 “阿嚏!我……我不放心师父一人独自深夜外出,阿嚏!便跟了过来。” “你打喷嚏的声音能小点吗?是不是想让人发现我们听墙角?” “阿……嚏……师父,回去吧,好冷。”杨明裹着一床棉被,还叫唤着冷,这人抗寒能力真差。不过现在已是深冬,若不是我有真气护体,一件棉衣也是难以抵御这般寒气的。 我瞥了他一眼,“快下去,你的棉被提起来些,别把自己绊倒了。” “是是是。” 进入客栈,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我浑身一暖,才后知后觉到,在外面蹲了近半个时辰,确实冻得手脚冰凉,现在方才有回暖之势。我走到柜台前,厉声吩咐杨明你可以滚了,他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回房间。 我向掌柜的要了纸笔,思考片刻,写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最近江湖各势力蠢蠢欲动,有人要置罗刹教于死地,定要小心,做好防范。这封信的开头,我很不正经地写了萧夫人三字,脑子里不禁冒出白幻寅看到这称呼时的各种表情,内心暗爽了一把。不过,考虑到他现在对我爱理不理,万一他压根就不耐烦看此信,那就悲剧了。于是我又给紫胭写了一封,内容大概一致,反复检查后,我把信封了起来,交给掌柜,“这信尽快寄出去,不可有耽误。”说罢在他手里塞了一点碎银。 掌柜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小的定不会负公子所托,定把这事办得妥妥贴贴。” 其实我想过要亲自折返罗刹教报信,因为信件这东西并不保险,若路上不慎丢失,那无疑会让罗刹教陷入危险,且我也有个私心,想看看白幻寅。但我刚从罗刹教出来,又因遇上这种小事而亲自走一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江湖之大,罗刹教的威胁不止这一个,我应该尽快抵达开封,以获取更多消息才对。或许……我可以联合曲灵左隐,在此地就把那批人给解决了,也省了夜长梦多……我思来想去,觉得如此甚妥,现在只需调查一下他们暗中是否还留有人手,便可进行偷袭计划了。 我走上楼,进屋前特地瞥了一眼隔壁房间,蜡烛已经熄了,想是正在休整,这正是偷袭最佳时机!我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而后推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杨明正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喷嚏一个接一个打不停,见我回来,他殷切地跳下床,拿了一件披风跑到我面前,“师父保重身体,别受寒了。” 我接过披风,随手披在肩上,“隔壁那屋的人你认识吗?” 杨明跑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端给我,“不认识,虽然我交友广,但也不至逢人都知道其来路吧。来,师父喝口茶暖暖身子。” 他裹在身上的棉被因此滑落在地,我接过茶碗,他忙捡起棉被又裹了一个严实。见他这样,我才真的意识到,现在已是深冬,平时我与曲灵左隐就算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天气寒冷,且浑然不当回事,反正真气总是源源不断的。再看杨明,同是习武之人,怎么差别就如此之大?我摇了摇头,出此徒弟,易雄天该哭了。我揭开茶盖,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一股暖流顺着食管滑进胃里,暖暖的,甚是舒服。 “你也就只有拍马屁的本事了。” 杨明狗腿地陪着笑脸,“徒儿愿意为师父端茶送水一辈子!” 这话听得我特别舒坦,我笑道:“好小子,你别的不行,就这张嘴特能说。” “我靠嘴过日子,没办法。”他拉了拉被角,嘿嘿笑道。 ☆、65上当 我没再接他话,若继续说下去,该没完没了了。我在床边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假如曲灵和左隐迟迟没有回来,我要一个人动手吗?他们的人手倘若不止屋里那些,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脑子忽然变得有点昏沉沉的,我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视野有些模糊,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犯困!我强烈意识到,我遭人暗算了!我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站起身,扫了一眼屋子,看见杨明正要往屋子外面走,我微微一怔,喝道:“杨明!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等等!!你要去哪里?!” “茶啊~”他转过身,朝我坦然笑了笑,“师父,徒儿也是迫不得已,你多担当着点吧。”说罢,他推开房门溜了出去。我想追去,奈何身体像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分毫。妈的,老子又被他骗了一次! 此时,我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到,还以为是杨明想逃脱故意使的伎俩,我摇晃回床边,打算稍作休息,再找他算账。然而,不等我坐定,一群人便在杨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我愣了半秒,蓦地意识到,这些人正是隔壁那间屋子里的人!此时,我怒从中来,恶狠狠地瞪着杨明,吼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领头的一名大汉挑了挑眉,“精神还挺好,你药量用够了吗?” 杨明答道:“我可是用了一包蒙汗药,本来早该不省人事了,但想不到他内力深厚,居然只是陷入迷糊状态。” 大汉道:“算了。”说着他朝我大步走来,我料想不妙,想逃想反抗,却硬是使不出力气,眼睁睁望着他在我脖颈处重力一劈,一阵痛感袭来,我忽得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在彻底晕倒以前,我看到杨明那小贱人蹦到大汉面前,笑道:“既然收下了见面礼,那联手一事,还请贵派定不要食言。” “自然。” 妈的,以后老子再也不喝别人递来的茶水了! 周围嘈杂声一片,我的眼皮颤了颤,继而缓缓睁开了眼。不出意外,我又被铁链栓了起来,呈“大”字形被挂在墙上,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除了全身无力外,身上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似乎并没受到皮外伤,我又看了看四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陈旧的墙壁,带血的刑具,以及端坐在前,一脸得意笑容的项麟…… 我微微眯起眼,确定眼前这个长相如大猩猩般的人是项麟没错,我叹了口气,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我又故地重游了。我万万没料到下毒手害我之人会是项麟,这人早被我踢出了记忆,也觉得彼此再无见面可能,但他,仍打算抓着我不放。 “萧雨辰,醒了啊。”项麟笑呵呵地看着我,“对于此地,可有怀念?” 我咧了咧嘴,似笑非笑道:“劳烦项掌门不远万里把我从柳州运来开封,还为我省下不少盘缠。” “不麻烦,我这不是想见你吗?多难我也不在乎,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 我满不在乎道:“十天半月吧,劳烦您不停向我灌药了。” “确实,不但每两个时辰要喂一次药,而且药量不小。” 我仰头靠在墙上,笑道:“项掌门,今次把我弄来此处,有何目的就开门见山明说了吧。” 项麟用手搓了搓两撇胡须,微微眯起眼,笑道:“放心,今次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要你过来坐坐。” 我的手腕动了动,铁链随之响起“哗啦啦”的声音,“项掌门,这就是你所谓的过来坐坐?这礼数未免太过不周了。” 项麟暧昧一笑:“这不是怕你跑了么?” 此时我身处险境,没功夫和他周旋,能获知越多的信息,我安然无恙的几率自然就越大,我稍微思索片刻,道:“项掌门,若你仍想寻求《鬼影七幻》的下落,那就束在下无能为力了,我不知道那为何物,你无论抓我几次,结果都一样。” 项麟摆摆手,“我对那东西早没兴趣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具有目的性,我就单纯想找你聊聊天。”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聊天会选这么个破地?不过,听他这话,我也暗自舒了口气,如今《鬼影七幻》就纹在我的背部,若他深究下去,指不定我会露出什么破绽。既然不为找我麻烦,他抓我来此地又为何?“项掌门,杨明是你手下的人吧?”说起杨明,我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小贱人,害我三次,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项麟挑了挑眉,“杨明是谁?” 我笑了笑,“项掌门别装傻了,不正是你们和杨明伙同在一起把我骗到此地么?” 项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咧开嘴笑了,“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穿着丝绸长袍,骗了你两锭银子?” “项掌门果然料事如神,居然连此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叫杨明,这名字是他编出来骗你的。” 我一愣,好小子,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而我居然信以为真,还被骗得团团转!真是此仇不抱,誓不为人!我咬了咬牙,陪着一个笑脸,“敢问项掌门他真名为何?” 项麟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道:“他从不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所以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也不得而知。” “不就长那样么?细长眼,薄唇……” “不不不,这只是他刻意伪装的容貌,当一个任务结束后,他又会变成其他模样,目的就是为了不被人寻仇。” 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全,原来我是被高人所害,如此看来,复仇之路真是遥遥无期,憋着这团怨气过日子,怎会好受?我惨然笑了笑,又道:“我身为一无名小辈,怎会成为如此世外高人的目标?莫非是项掌门所托?” 项麟想了想,“猜对一半吧。” 我忽然想起在昏迷前杨明说的一句话,顿了顿,干脆问道:“杨明曾说过我是作为你们联手的礼物被送来的,项掌门,您又和谁勾结在了一起?杨明说他曾属明耀派,但显然这也是屁话,易雄天怎会看得上你们这等鼠辈?” 对于我的冷嘲暗讽,项麟也没有动怒,反而还越发开心,“萧雨辰,我就喜欢你这张嘴,处处不饶人,现在命都在我手上了,你还敢肆无忌惮,真是……深得我心。” 我冷冷一笑,“项掌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项麟径自摸着下巴,满脸怜惜之色,“可惜了,如此佳人我无法拥于怀,还得送给不懂欣赏之人,可惜了可惜了。” 我蓦地一惊,忙道:“此话怎讲?!” 项麟哀怨地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道:“好吧,大局为重,老子忍了。”说罢,他提高了音量,吼道:“让烨儿在我房间侯着!我立马过去!” “喂!”不等我再发话,项麟已提起步子,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静,我左右看了看,有三名小厮正警惕地望着我,生怕我会跑了一样,我见其中一名小厮有点眼熟,似乎上次施我以酷刑的有这人,于是我朝他扬了扬下巴,道:“你们的猩猩掌门还在和烨儿在一起啊?他那蛮力,没把烨儿的腰给搞折了?” 他没回应我,依旧沉默地望着我。 我又道:“这地方不是星云派的地盘吧?你们为何每次都把我拖来此处?空气不好,环境潮湿,你们守在此处也不觉受累。” 仍旧没人理我。 反正也没事做,我又絮絮叨叨道:“你们是不是挺羡慕那个什么烨儿的?当年他与你们一样,也来这破地看着我,如今他被项麟宠着,好地方待着,你们活得还跟从前一样,是不是特觉得憋屈?” “项麟这人心狠手辣、性情多变,对于手下更是没有半点怜惜,你若惹他不高兴,他拆了你的骨头也不是没可能,这些年你们没少受苦吧?不如你们放了我,跟我一起走,我保证让你们潇洒度日。” 还是没反应,我不得不有些佩服他们定力的提升,上次我才稍微几句话就能把他们激怒,现在我说这么多,他们居然连个屁也没放。 我叹了口气,又道:“真是天生狗奴才的命,够忠诚!”语毕,我又瞥了他们一眼,不无意外的仍旧无动于衷,我又道:“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吧,最近猩猩掌门都与什么人来往?他是不是又想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了?你们给我透个底,我也好决定要不要归顺星云派啊!我武功不错,加入星云派绝对能提升你们的实力。” 我一直自言自语说了很多,他们却始终像个哑巴一样,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我实在无法,干脆也闭了嘴。我本想从他们几人入手,探听虚实,亦或侥幸逃脱,但我没料到才短短数月,他们竟会变化如此之大,就连项麒,似乎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更沉得住气,且变得聪明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听项麟之言,我似乎还会被转手他人,这人会是谁?而项麟又要和谁联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于杨明,他又归属于何派?若他真是易雄天的人,那易雄天和项麟联手岂不是可笑?我思来想去,也没任何头绪,就连他们为何把我反复转手我都不明白,我又不是唐僧,哪有那么重要?惹得人人想要。 ☆、66人质 周围寂静无声,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我已完全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自我离开白幻寅后,已经过了三月之久。初入江湖时,有白幻寅陪伴,我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敢在高手云集之处横着走,还天真地以为,江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被项麟吊在此处严刑拷打,命悬一线时,我也没觉得真害怕,反正有白幻寅陪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因为有白幻寅这颗定心丸,所以我习惯于肆无忌惮、粗枝大叶。俗话说江湖险恶,我却只看它如鸿毛,即使万千变化,也引不起大风大浪。如今我一人置身江湖,才真正体会到其险恶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的圈套,而这圈套,还是一环套一环,误入一步,简直不能再有翻身的余地。杨明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就是被刻意安排的,之后的偶遇相信也不真的只是偶然,就连最后屋里的那群人谈论去罗刹教之事,估计也是逢场作戏。 出门被人骗了财,之后又连人也栽了进去,而出去耍杂技赚钱则被人围追堵截,棍棒相向,试问这样一个世道,怎会不险恶? 因为看清了现实,所以此时我身处险境,再无之前的大无畏,我害怕会身首异处,会死无全尸,我再不会觉得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因为灾难总是悄无声息地置你于死地。人的想象力总是非常可怕的,尤其在面对安静而又危险的环境里,它会最大限度地发掘你的恐惧感,让你丧失理智,最终陷入癫狂。 项麟这次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这让我深信他抓我来此处,不是为了发泄曾经的怨念,而是密谋着某些事情,这无疑让我觉得有一只魔爪正试图慢慢抓住我的心脏。现在我孤身一人,曲灵和左隐定不会想到我已遭遇不测,说不定两人还玩得开心。至于白幻寅,当他收到那封信时,可否会发现端倪,前来救我?可任由我如何猜测与期待,绝望感始终萦绕不散。 终于,门外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吆喝,“把萧雨辰带出来!” 一瞬间,我那些可怕的想象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忐忑与恐惧,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一直立在一旁的三名,小厮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熟练地把铁链往我身上缠,我剧烈地挣扎着,但他们就算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连躲都没躲。 这帮人疯了! 我被拖到项麟的面前,项麟看也不看脸上带伤的三名小厮,直接朝我笑道:“这三个看守,我可是特意为你训练出来的。” 我开始觉得惶恐,方与项麟对峙的淡然瞬间全无,几乎破口而出道:“你要带我去哪里?!”那时,我真正明白,我害怕的不是项麟,不是死,而是未知的深渊。 项麟满不在乎地咂咂嘴,“想不到萧雨辰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他靠上前,食指关节在我脸上刮了刮,“求我,我或许可以把你留在地牢里。”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正被恐惧一点点吞噬,没人知道我身在何处,亦不会有人救我,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我心里完全没底,是安于现状,还是拼死一搏? 项麟又缓缓道:“快做决定吧,你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唯有这才让我深感惶恐,我咽了口唾沫,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项麟没再同我废话,而是招呼几人把我塞进了一个大木箱里,而后大声吩咐道:“上路!” 密闭漆黑的环境让我更觉畏惧,我无法探知周围的环境,亦无法对变数做出相应的回应,简单来说就只能等死,或许最终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我猛烈地敲击着木箱顶部,大声吼着“放我出去!”但无人回应我,我感觉到一阵震动,紧接着身体随着木箱开始向前运动,并不时传来些许颠簸,想是他们正要把我运往某处。 我待在木箱里,脑子一刻没停着,深深的恐惧感让我越发想逃离此处,我开始尝试扯断缠在身上的铁链,用脚重力踢箱子,可无论我如何挣扎,周围一切如常。我变得越发绝望,虽然理智正提醒我要保持冷静,但我即将连理智都要丧失了。 正当我打算直接用头撞木箱,不成功便成仁时,箱子外部被人踢了一下,而后传来了项麟不耐烦地声音:“消停一点,折腾了一路你也不嫌累,老子耳朵都要聋了!” 我一个激灵,冷静了大半。往往人在处于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时,就连听到敌人的声音也会觉得分外亲切,因为这至少说明,你仍在这个世上。我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便道:“项掌门,你应该知道在箱里的滋味不好受,而你又不透露任何风声给我,这难免会引起我的恐慌,不如你和我说说话,也好给我个安心。” “我就是想让你不安,怎么着?” “那就别怪我把你耳朵给折腾聋了。”说罢,我又开始踢箱子,把缠在身上的铁链甩得哗哗响。 不出半刻,项麟投降了,“哎哟,姑爷爷别折腾了,我和你说话还不成嘛!” 我笑道:“你要带我去哪?” 项麟答非所问道:“真他妈难伺候!” 之后一路颠簸,我和项麟的对话断断续续维持着,但基本属于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模式,我问他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答城东李家的母鸡生了三个蛋,我问他项麒知道此事吗,他答隔壁的婆婆在上月去世了。不过虽说如此,我还是渐渐从之前的混沌中逐渐清醒了过来,我开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向,用心感受环境的变化。 在一个左转然后又右转以后,箱子停了下来,项麟敲了敲外壁,笑道:“到了。” 我顿时心头一紧,虽然我已经逐渐放松下来,但仍未做好准备去面对未知的将来,我紧了紧拳头,故作镇定地接了项麟的话,“到哪了?” 项麟没再理我,而是大声指挥着手下把我往里面搬,我本是紧张担忧的心情,但在他们一通乱搬乱动下,硬是搅得忧伤不起来。那些人手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才走几步,便坚持不下去了,二话不说直接连箱带人随手往地上一扔,我头顶数次撞到箱壁,身体东倒西歪扭了无数次,骨架更是要散了。我在里面吼能不能温柔一点,项麟在外面吼你们这群废物。也因此,这是我被抓以后最为放松的一刻。 在他们龟速地折腾下,我似乎终于被搬到了目的地,项麟说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周围便没了声音。 又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项麟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参见盟主。” 那一瞬,我只感觉浑身僵硬,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当今盟主只有一人,便是易雄天!星云派和明耀派两不相和,我万万没想到项麟竟会把我往易雄天手里送!若我真落到了易雄天手里,我还有命活着走出去吗?!我想挣扎,但不敢,对方可是易雄天,在强大的气场压力下,我唯有摒息细听他们的谈话。 易雄天似乎并不待见项麟,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项麟:“易前辈,若我说我想归顺于明耀派,不再江湖里兴风作浪,不知您可愿意接受?” 易雄天:“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坏事做尽,别指望单凭这两句话就能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若要了你,我如何对自己交待?如何对天下人交待!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项麟:“易前辈别着急下结论,为表诚意,我为您带来了一样东西。” 易雄天:“你带来了什么人?方才在箱子里动静挺大,现在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是不是被你闷死了?” 项麟一愣,而后笑道:“易前辈果然好耳力!”说罢他走了过来,开始摸索箱子外面,紧接着我感觉箱子上的锁被打开了,随之箱子盖也被掀开了。 重见光明的瞬间,我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脑袋本能地转向另一边,试图避开光线。 项麟:“一点见面礼,还请易前辈笑纳。” 易雄天过了很久才憋出三个字来,“萧雨辰!” 我听出了他努力压制的怒火以及杀气,眼睛稍微适应光亮后,我立马转过了头,与易雄天对视一眼,而后讨好笑道:“易掌门,别来无恙啊。” 易雄天脑门上青筋毕露,山羊胡须微微颤抖,他瞥了一眼项麟,道:“你先回去,你所说之事我会再做考虑。” 项麟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他恭恭敬敬地朝易雄天抱拳行了个礼,“那晚辈先告辞了。” 项麟走后,易雄天仍没说话,他死死地瞪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他身为武林盟主,有不得不维持的气度,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会影响其威名。这次我很识趣地半句话不说,就与他对视,暗自祈祷他的怒气快点消了,否则他若气急攻心一巴掌拍下来,我就该命丧黄泉了。 他又瞪了我片刻,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走到上座,朗声道:“让柳惠生和柳遗风过来一趟。” ☆、67对峙 听到他两的名字,我不禁愣了神,如今混成这般造型,我最无颜面对的便是曾经信任我,帮助我,但我最终却欺骗了他的人。柳家兄弟是我初入江湖最先认识的朋友,也是待我最好最真诚的人,要说我真不在乎这些江湖情谊,那定是说的胡话,我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对他们有了情而已。 这次,我终于没有沉默了,我忙道:“易掌门,你要杀要剐随便,别把他两也牵扯进来啊!” 易雄天气不打一处来,“当日我告诉他两你的真面目,他们还不信,死活要为你辩解,今日我就让他们看清你的本质!” 我心头一酸,得此友人,真是人生之大幸,只是我不懂珍惜,硬生生毁了这段情谊。我忙道:“别啊别啊,易掌门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我只想扒了你的皮,为因你而死的侠士报仇雪恨!” “那快动手啊!我都快等不及了,来来,此处的皮最薄,从这里下手。”我是真的不想见到柳惠生和柳遗风,更不愿与他们当面对峙。 “你!”易雄天猛地站来起来,指着我,怒道:“你找死!” 我躺在木箱里,又被捆着,伸直了脖子也仅能看到一个人头突然窜了出来,我扯着嗓门吼道:“易掌门快动手吧,我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易伯伯,请问找我们过来是所谓何事?”易雄天正大步朝我走来,听到这声音,顿住了脚步,他气愤地转过身,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柳惠生眼尖,最先看到木箱里的我,他问道:“易伯伯,这箱子里是不是装了一个人?” 易雄天冷哼一声,直接一脚踢在木箱上,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翻了一个圈,我便瞬移到了柳惠生和柳遗风面前。他两同时伸过脑袋往木箱里看,我刚一抬眼,好巧不巧和柳惠生对视了一眼。他微微张开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萧……兄?!你,你怎会在此处?!” 我眨了眨眼,真是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若易雄天不在场,凭我胡编乱造的功夫,糊弄过去并不是难事,但现在我若说了一句胡话,易雄天定会毫不客气地揭穿我。我朝柳惠生咧嘴一笑,道:“柳公子,许久未见,过得可好?” 柳惠生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以一种很诡异地眼神审视着我,并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柳遗风的神情也不好看,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兴奋感,他看了我一眼,而后看向易雄天,道:“易伯伯,请问您为何要这么做?” 易雄天:“我怎么做了?” 柳遗风:“您让我们过来看此番景象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上次你同我们所说萧雨辰之事,我们虽与你争执,失了礼数,但今日你把萧雨辰五花大绑送到我们面前,未免太失武林盟主的风度了。” 闻言,我顿时感涕泣淋,我没想到柳遗风在见了如此景象后,还愿意帮我说话,他对我该是多么的信任啊! 易雄天稍微收敛了方才的脾气,沉声道:“我想抓他还抓不到!这是项麟绑了送过来的。” 我看见柳遗风的脸色微沉,他道:“明耀派与星云派历来互不相容,易伯伯怎会让他进了明耀派的大门?” “他亲自求见……”说到一半,易雄天似乎意识到话题偏了,便轻咳一声,道:“这事我们稍后再说,我让你们过来,无非就是想让你们认清萧雨辰的为人,况且,我还有事同你们商量,关于萧雨辰的处置问题。” “易伯伯,您怎会确定此萧雨辰便是彼萧雨辰?” “等等。”柳惠生拉了下柳遗风的胳膊,道:“或许易伯伯说得没错,我们认识的萧雨辰便是江湖里人人喊打的恶棍。” 柳遗风微微蹙眉,小声道:“你不相信他?” “不。”柳惠生摇了摇头,“若萧雨辰身家清白,单凭一个名字,定不会被项麟找上门。” “项麟经过那次客栈一事,与我结了仇,正常啊。”我几乎是本能地就为自己辩解,“项麟他妈的脑子有问题,成天追着我不放,我走到哪便追到哪儿,真是太小心……眼……” 我见易雄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一时心虚,不禁缩了缩脑袋,底气全没有。 柳惠生突然俯下身,扒在木箱边缘,微微眯眼,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那、个、恶、棍?” 他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那一瞬,我感觉他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虽然表现得很是严肃,甚至冷酷决然,但眼底还是回旋着一丝落寞和失望,仿佛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等我亲口承认一般。我脖子哽了哽,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我想隐瞒,但我更不想再欺骗他们。 周围一片安静,我感觉到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他们需要一个答案。良久,我闭上眼,哑声道:“是。”身上无形的重担似乎瞬间消失,我如释重负,紧绷的肩膀也变得无力,“是,我曾经确实是个恶棍。” 柳惠生微微一怔,而后猛地站起身,转身背对着我,肩膀似乎有些轻微颤抖。柳遗风的神色自然也是千变万化,从起初的震惊与愤怒,到之后的愁容满面,再到现在的满脸纠结,他轻轻拍了拍柳惠生的肩膀,小心询问道:“生儿?” 柳惠生拍开柳遗风的手,声音轻飘飘道:“我没事。” 柳遗风侧身瞥了一眼柳惠生,而后扯了扯嘴角,“没事就好。” 我仰着脑袋望着这一幕,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我想解释,但此时又觉得语言简直就是这世上最苍白无力的东西,因为无论我怎样说,都无法抹去曾经的罪孽。我现在没有说话的余地,所以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 良久,柳惠生才转过身,神色坦然了许多,他看向易雄天,道:“易伯伯,您打算怎么办?” 易雄天捋了捋山羊胡须,“私下处置定是不行,我想召集江湖各派掌门,前来共商此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柳惠生点点头,“甚好,他作恶多端,罪当处死,若不把此事召告天下,难消天下武林志士的愤慨。” “喂喂,你们别这样啊!对他不审就直接定罪不好吧!”柳遗风一脚插到两人中间,左右打着圆场,“生儿,我知道你最痛恨骗你之人,可或许这并不出于他的本意呢?我们可以听听他的苦衷啊!若因轻易定罪而使他蒙受冤屈这也会盟主的声誉啊!” 我愣了愣,而后笑了:“柳大侠,多谢了啊!想不到到了如此地步,你仍护着我,这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柳遗风瞥了我一眼,道:“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 一时间,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我嘿嘿傻笑了几声,便道:“柳大侠的情谊,我这辈子都会记住!只是无需再审了,我承认曾经那些歹毒之事均我所为,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落到你们手中,我也无话可说了,给我一个了断吧。” “哼。”易雄天冷哼一声,“凭你的罪孽,岂能轻易给你了断?!” 柳遗风拦下易雄天,“易伯伯,您先别急,听我说完。初次见到萧雨辰时,我确实也认为他便是江湖臭名昭著的恶棍,所以我设计陷害他,想弄清真相。虽然结果与江湖传言稍有差异,但至少让我有理由把他留在身边进行深入了解,我和生儿与他同路一直来到开封,期间他幽默风趣,对我们均是照应有佳,毫无恶性,与那恶棍完全不同。若说这些是他佯装出来的,未免有些牵强,一个本质极坏之人,不可能有此耐性,所以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柳惠生淡淡地扫了一眼柳遗风,毫不避嫌道:“如此护他,该不会是那夜酒醉谈心,最后把心也交给他了吧?” 我一愣,许久不见,柳惠生这醋意见长啊!我一时没憋住,笑了起来,“风儿,可否帮我松松这铁链,勒死我了。” 柳遗风脸色一沉,怒道:“你两正经点!” 柳惠生嫌弃地看了一眼柳遗风,转身拂袖走到桌边坐下,径自为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悠悠道:“风哥哥,您请继续说,我倒要看看您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 柳遗风:”……“ 易雄天大手一挥,无视了两人的小吵小闹,严肃道:“继续说下去!” 柳遗风想了片刻,又道:“我记得雨辰曾经询问过我们江湖之事,当提及罗刹教和冷宁教主时,他神色并未有异常,也没旁敲侧击打探消息,感觉就像他与那魔头并不相识。” 易雄天神色一凛,“你想要说什么?” “有三种假设,第一,这是他伪装出来的,第二,他和那恶棍确实是两个人,只是现在迫于某种原因,他必须包揽那人所有的罪名,至于第三点,虽然可信度不高,不过也不无可能,他或许曾经失忆过。” 我蓦地一愣,抬眼看着柳遗风,对他的推理能力甚是佩服,居然连失忆这种事都能猜到。不过我没打算招了自己失忆的事情,因为其中必定会牵扯到白幻寅,他对我不仁,我可不能对他不义啊。我扭了扭脖子,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分析了,之前与你们在一起,我全是装的,老子在罗刹教闲烦了,出来体验下生活不行啊?本来想把你两骗去土匪窝玩玩,可是没想到你两还挺有趣,就自己留在身边玩了,特别是柳遗风,情史挺丰富的啊。” 柳遗风一拍掌,“好!第一点排除,那恶棍从来不会干如此蠢事,居然把罪全往自己身上揽,你想无私,可那恶棍偏偏是个自私之人。” 我气急:“我不招,你们要严刑逼供,现在我招了,你们又不信!” 柳惠生悠悠道:“如此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68失落 易雄天冷咧的目光向我扫来,气沈丹田道:“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不要自觉你这样的行为很高尚,你正纵容那个恶棍胡作非为!” 我吓得不禁缩了缩脖子,“易掌门,我真就是如假包换的萧雨辰,您怎么不信呢?” “这样吧。”柳遗风在木箱面前走了两步,道:“把你曾经做过的那些破事说一说,若能说出,我就相信你方才所说之话。” 我稍微一愣,这该怎么说?我记忆尚未恢复,除了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小偷,其他均是一片空白,我又愣了片刻,把那些江湖传言全理了一遍,才缓缓道:“利用罗刹教的势力,消灭了无数小门派。” “具体有哪些教派?” “那些蝼蚁,我怎会记得住?” 柳遗风点点头道:“灭教派一事乃冷宁教主所为,你可真会帮自己揽罪。” “不,是我教唆冷宁教主而为。” 看得出,柳遗风的神情比方才轻松了不少,他又道:“你还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生活奢乱□□,扬断袖之风,坑害武林侠士。” “恩,坑过谁?” “太多,忘了。” 柳遗风双手抱臂,低头打量着我,温柔笑道:“小辰辰,这些事虽然你也有份,可最重要最招人恨的一件事你怎能忘了?” 我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什么事?” “这要问你了。” 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念头,照此情形,我似乎可以蒙混过关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曾经我做过些什么,这真要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哎,虽然我很想坦诚相待的,但既然你们执意要帮我洗脱罪名,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还能不坏了彼此间的情谊。于是我试探道:“受人贿赂……” 柳遗风淡定地摇了摇头。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奸污民女……?” “强抢民宅?” “带领一帮人大闹武林?” “哈哈哈,你就别猜了,都说的些什么事!”柳惠生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就凭你这样还大闹武林?江湖里无人见过萧雨辰的真面目,若你闹了武林,定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还有命活到今天?” 柳遗风眼中也是噙满笑意,他道:“说吧,你怎么会跑这来了?还帮人顶罪。” 我撇撇嘴,甚是委屈道:“项麟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半月前他把我绑了,威胁我冒充那个恶棍,若我不从,他变追杀我一辈子,直到把我玩死为止,反正横竖一死,不如死个痛快,于是我就答应了他。” 柳惠生一拍桌,怒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遗风同情地看着我,“小辰辰,那项麟可真是喜欢你喜欢得紧,都过了大半年,仍追着你不放。” 我道:“他脑子有问题。” 柳惠生:“既然如此,放了他吧,我看他被绑着挺难受的。” “等等!”易雄天眸光阴沉,他拦下了柳遗风的动作,“我可不是他两,能任由你糊弄!那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桃花林暗道的出口处?且冷宁教主的肉身也随之消失了!别说是项麟强迫你的,他和冷宁教主根本水火不容!” 我浑身颤了颤,只感觉冷汗直流,这件事根本无从辩驳,我本想就此混过去,但不曾想易雄天仍记得清楚,我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易雄天又道:“那日你被人救走,从此杳无音讯,若你是无辜的,怎会做贼心虚,苍惶而逃?!” 我低声道:“你那些徒弟下手太狠,若不跑,我早被打死了……” 易雄天怒瞪了我一眼,“此事我知道!但这与你出现在桃花林的理由无关。我暂时无法确定你是否为我们要找的萧雨辰,但我至少能确定一点,你有问题,且隐瞒了我们不少事情。” 我闭了闭眼,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招,还是不招?我自觉这事根本瞒不下去了,精明如易雄天,他岂会给我蒙骗的机会?真是大起大落的人生啊,方才在我眼前熠熠升起的希望之光,陡然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顿了顿,睁开眼与易雄天对视,异常认真道:“方才我本想就此蒙混过去,但既然易掌门怀疑,不如我就说实话吧,毕竟隐瞒好友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没错,我正是那恶棍萧雨辰。柳大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无需再为我辩解了,这只会让我更觉惭愧。我之所以与传言中差距甚远,全因我失了记忆,我对两年前的所有事情全无印象,所以我真心待你们为友人,并无恶性。这就是实情,易掌门你可相信?” 周围一时陷入沉默,方才那点欢喜的气氛瞬间全无,柳遗风和柳惠生怔证地望着我,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易雄天眉稍紧拧,他想了片刻,肃然道:“既然你已失忆,又为何会牵扯到江湖之中?” 我道:“这关乎冷宁教主的性命安危,若易掌门不给我一个保证,我宁可去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易雄天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他忍了忍,才沉声问道:“什么保证?” “今日我所说之事,除了我们四人,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且事后不可追究冷宁教主的下落,就当他从此隐退江湖。他曾经犯下的所有过错,我愿一人承担,无论处决如何,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4节 易雄天果断道:“不行!不宣扬出去一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会放过冷宁教主,他的罪责,岂是凭你一人就能承担的?!” 我闭上眼,大义凛然道:“既然如此,易掌门请回吧,武林群雄商讨一事,大可免了,我只会激起众怒,伤了彼此的和气。” 易雄天听到此话,自然是大为不悦,他身为武林盟主,整个武林的事情全由他说了算,而我竟敢忤逆他的意思。但他毕竟是个有气度有威仪之人,即便气得发抖,也仍强颜正经,并未有过激的言语和行为。他又厉声训斥了我几句,说明利害关系,我全然不理会,这件事情上我绝不会让步。 对峙良久,易雄天已是脸色铁青,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袖子一甩,大步走出了房门,临走前交代了一句,“给我看好他!” 柳遗风和柳惠生仍立在原地,我瞥了他们一眼,道:“劳烦你们费心,雨辰在此谢过了,不过生死有命,无需强求,况且是我骗了你们,错在我,你们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 柳遗风稍作迟疑道:“你当真失忆了?” “是,都到这地步了,我没必要隐瞒。” 柳惠生似有些疲惫,他道:“遗风,我们走吧。” 柳遗风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若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会改过自新,善待百姓?” “现在说这些话话为时已晚,我曾无数次奢望我并未做过那些亏心短行之事,可时间无法倒转,既然那是另一面的我,我也认了。” 柳遗风没再看我,他一手拦过柳惠生的肩膀,轻扶着他,“走吧。” 我怔证地望着房顶,心绪复杂,方才我对易雄天所说之话纯属随机应变,我并未深思,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感到一阵唏嘘。自从听了紫胭的一番话后,我对白幻寅的感情似乎更深了几分,强烈的愧疚感让我想为他做更多的事情。他伤我令我痛不欲生,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可若曾经我也这般伤他,他定不会比我好受,我对这种苦楚深有体会,所以我才想要加倍弥补,即便豁出性命,只要能保他安然无恙,我也在所不惜。 我心酸地笑了笑,曾经我坏至骨髓,却坐拥美人,朋友常伴左右,如今想要重新做人,却落魄不堪,孤身一人,一无所有,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谁说好人有好报?我看做坏人之时,生活更加惬意。 暮□□临,夕阳的余晖洒下,大堂内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暖光,甚是柔和。 我微微眯眼,忽听身后传来动静,我立刻紧张起来,小心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人的脚步很轻,应是武功高强之人,若他要对我不利,我根本无从逃脱。正当我思索对策之时,那人走到了我面前,道:“吃饭了。” 我愣了愣,狐疑地看着他,我并未见过此人,“不吃。” 他把食盒放好,拿出碗筷,又把我从木箱里拖了出来:“放心,没毒。” 自从被项麟两次下毒后,我已有了阴影,虽然我此时很饿,但仍毫不犹豫拒绝道:“没毒也不吃。” 他拿出一根银针,挨个试了一遍,而后他又各吃了一口菜,道:“现在信了吗?” 现在身处敌营,我当然不会就此信了,我坚决道:“不吃。” 他道:“不怕饿死?” “饿死也不吃。” 他倒也干脆,听了这句话后就直接开始收拾碗筷,把热腾腾、香气弥漫的几碟小菜挨个放回食盒,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收拾完毕后,又紧了紧捆在我身上的铁链,把我扔回木箱内,“每天我会在这个时候送饭过来,若你不吃,就要饿一天了。”说罢便准备走了。 我忙道:“是易掌门让你来送饭的吗?每天都送?” 他说:“是,在各派掌门赶到此地以前,师父是不会饿死你的。” ☆、69争论 第二天,我便被关押到了一间柴房里,身上的铁链没松,仍被绑得很紧。而之后的几天我再没见过易雄天,更没有见到过柳惠生和柳遗风,那名明耀派弟子每天都会为我送饭,我在第三天时再忍不住饥饿抵不住诱惑,开始大快朵颐。日子一天天过去,大约在半个月后,我终于得以走出柴房,重见天日。 那日寒风萧瑟,乌云密布,漫天飞舞起纯白雪花,落地融化,慢慢沾湿整片大地。这似乎暗示了不详,在这个雪天,或许我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大堂里宾客满座,各个表情肃穆,见我被带进来,气氛更加庄重,透出一股浓浓的诡异气息。我本来心情还算不错,但见了此番情景,也变得莫名压抑起来。 易雄天居于客首,他今日身着褐色丝制长袍,精工巧制,无不彰显他威仪之态。他站起身,双手合十对来宾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间,全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与气压全场的魄力。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眼四周,而后朗声道:“今日把众位聚集于此,只为一事,便是萧雨辰的处置问题。众所周知,他曾经和罗刹教教主狼狈为奸,做尽丧尽天良之事,现在他终于落入我手,他也该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我环顾四周,我能叫得出名来的人不多,也就只有绿宝山庄庄主黄启卫,铁龙门掌门裘空,以及星云派掌门项麟。其他各派人士,虽我有些眼熟,但细想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是谁。黄启卫在看见我的第一眼,眼中便迸发出了火光,若不是他此时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照这模样,他真能跳起来一刀把我杀了。 裘空的出现令我很是意外,铁龙门只是个小门派,江湖地位无足轻重,他被邀请至此,想必是易雄天刻意而为之,他或许打算像那日一样,让我在友人面前颜面尽失。 易雄天一起头,下面的各位掌门便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他们先是小声地交头接耳,听者不时点点头,又发表自己的意见,双方意见一经磨合,而后一拍板,便向在座的众位提出观点,说:我和某掌门详尽分析了当前形势,认为必须把萧雨辰这逆贼怎么怎么样,否则会如何如何,请易盟主定夺。 我也佩服他们能想出如此千奇百怪的刑法,诸如穿胸、板烧、开颅、万剑穿身、剥皮、车裂、断手、挖眼等。我在一旁听得是惊心动魄,根据他们的形容,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幅幅血腥画面,若真如这般折腾下来,估计我娘亲都要认不出我是谁来了。 此时,黄启卫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看这些都便宜了他,若他撑不下去,两腿一蹬就走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如此大的功夫?” “不知黄庄主的意思是?” 黄启卫双手合十放在腿上,他虽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依我看,应请来一神医,对他施刑后的重伤进行治疗,待伤好之时,再继续对他施以极刑,如此循环往复,至死不休。我不但要让他历经皮肉之苦,还要饱受精神的摧残!” 我不禁扯了扯嘴角,黄庄主,我不就是把你打了个半身不遂么?你至于如此落井下石吗? 周围一时静了下来,各掌门怔怔地看着黄启卫,而后又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者摇头。易雄天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对黄庄主的意见可否同意?” “太没人性!”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裘空立马站了起来,扯着他的破罗嗓门吼道:“萧雨辰自打进来就一个字没说,你们这些老秃驴反倒聊得兴起,你们都不提前审问就直接定刑,万一冤枉了人家怎么办?你们那些鬼点子,连老子都听得汗毛发直,鸡皮疙瘩掉一地,若给那些老百姓见到 了,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 裘空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小声讨论起来,“他是谁?似乎没见过。” 裘空更是嚣张,一脚踩在木桌上,大声道:“怎么连爷爷都不认识?!告诉你们!老子名曰裘空,铁龙门掌门裘空!” “铁龙门?听说过吗?” “没有,怎么这些入不了眼的小门派也混进来了?” “小声点儿,万一是盟主请来的,我们在这胡言乱语,该被怪罪了。” 易雄天微微眯起眼,尖锐地目光在裘空身上逡巡,“裘掌门,似乎我并未邀请于你,你如何得知此事,并来到此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同反应,各种猜想也是接踵而至,他是来闹事的?打算趁乱救走萧雨辰?他们是一伙的吗?裘空到底是何许人物?不怕死吗?找死也不能这么勤快啊。 我也是微微愣了愣,既然裘空并非易雄天邀请至此,那么就是他自己来的?他言语间如此护我,莫非他打算救我?! 眼看即将成为众矢之的,裘空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从怀里潇洒一掏,掏出一封书信,展开,而后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谁说老子没收到邀请的?白纸黑字写着恳请老子前来共商大事,来,大家看看,看看。对了,易掌门,快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易雄天一把抓过那封信,脸色变了又变。 裘空还不满足,继续起哄道:“如何?俺没有胡说吧。” 易雄天的手微微发抖,他用信纸遮住了自己的脸,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才终于放下了信纸,并归还给裘空,霭然笑道:“确实是出自老夫之笔,想必是那日我匆忙写信,忘了也给你写过,闹了乌龙,多有得罪,还请裘掌门不要介怀。” “没事没事,俺心胸宽广得很,不会拘泥于如此小事,不向有些人,心胸狭隘,比武输了人家,就巴不得人家生不如死。”言毕,他还特地朝黄启卫抛了一个媚眼,道:“对吧,黄庄主?” 黄启卫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义正言辞道:“萧雨辰曾经的所作所为,必须受到严惩,我会出此下策,全是为江湖豪杰报不平,为他们申冤呐喊,并无私心!” 裘空摆摆手,“对,就你没私心。易掌门,可否听我一句话?” 易雄天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怒意与凌历,虽然他面上强撑和气,“请讲。” “自古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次我们抓到了萧雨辰,并能为曾经死于非命的同胞报仇雪恨。可若萧雨辰死了,喜欢他,爱他的人势必会重蹈覆辙,与我们兵戎相见,如此没有尽头,值得吗?人人都说江湖险恶,明争暗斗从来不少,惩恶扬善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可到底什么才是恶,什么才是善?武林盟主最大的职责在于维护江湖稳定,若只是助长锱铢必较之风,那江湖何来稳定?若要求稳定,必要心存善念,然后……额……那个,稍等一会儿,俺喝口水,想一想。” 裘空一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脑门,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期间我注意到,他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瞥展开的手掌…… 裘空:“我与萧雨辰有过接触,我能肯定,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曾经的过往,或许只是误入歧途,若对他稍加感化,定能成为一个大善人。今后他以功弥补曾经的过,用更实际的行动来造福天下百姓和各习武之人,岂不来得更有价值?” “万一他恶性不改,继续危害武林,那该怎么办?!” 裘空坦然道:“那便依黄庄主之言,必严惩。至少武林曾给他过一次机会,是他不懂珍惜,落此 下场,全属咎由自取。如此传扬出去,也彰显了当今盟主宽厚仁德之胸襟,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老头捋着白胡须,慈眉善目笑道:“萧雨辰乃极恶之人,若能将他感化了,传扬出去定是一段佳话。只是,这感化一事该由谁负责?” 周围没人应声。 裘空左右望了望,一拍退,豪情壮志道:“交给俺吧!俺与萧雨辰本就相识,对他的为人品性还算了解,由俺和他沟通,估计他不会有太大抵触。况且铁龙门仅是一个江湖小门派,没名声没地位,就算收留了这个恶人,也不会招来闲人闲语,不知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不行!”黄启卫第一个反对道:“你与他本就是友人,若对他包庇纵容,那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把他交给我,我定会竭尽全力,把他拉入正途。” 裘空大手一挥,“不行,就凭你方才那歹毒的计谋,萧雨辰若是落入你手,必会被折腾至死。” 那胡须老头道:“老夫以为,这事交由裘掌门来办甚是妥当,他深知其法的精妙之处,同时又是萧雨辰的朋友,相信他不会害自己的朋友的。” 裘空嘿嘿笑道:“多谢老前辈抬举,待会儿俺请您喝酒去!” “……” 易雄天朗声道:“诸位还有其他意见吗?若没有,我们便对这两方意见进行投票,票数最多的一方,意见将被采纳,也就决定萧雨辰的处置问题。” “没有。” “就这么办吧。” 易雄天招了招手,三名侍者便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进来,他们挨个走到各掌门身边,等待他们执笔写下意见,而后收集起所有写有文字的纸张,交由易雄天统计。 这个过程于我而言尤为漫长又痛苦,本来我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但裘空的出现以及他那番激昂的言辞,无疑又燃起了我对生的希望。或许,我能逃过此劫? ☆、70相聚 我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每位掌门究竟写了什么,奈何距离太远,我瞪直了眼,也仅能看到那纸上写有几个字。但即便如此,我仍不懈地瞪着每一名掌门执笔写字的过程,并试图猜测。当所有纸张全交到易雄天的手上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两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那沓纸,似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易雄天把宣纸拿在手中,开始朗声阅读每张纸上的意见,而后再分为两沓摆放,一沓为支持黄启卫的,另一沓则为支持裘空的。我竖着耳朵听下来,支持两方的人数似乎不相伯仲,我一颗悬着的心越发不踏实了,真是老天不把我玩死不甘心啊。 易雄天朗读完毕后,开始统计支持各方意见的支持数,“黄启卫,25票。裘空,25票。” 那一瞬间,我不得不说我舒了一口气,虽然没获胜,但至少我暂时不会受到黄启卫的折磨。若我真被黄启卫带走,估计他会残忍到连自杀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票数相同,还请盟主定夺。” 易雄天眉宇间带着一股恨劲,他几乎没多做犹豫,就直接道:“此事便交由裘掌门全权负责。不过,裘掌门,你必须给我一个期限,期限内无法达到要求,带你项上人头来见我。” 裘空半跪下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承蒙盟主错爱,半年后俺定会让萧雨辰改过自新,造福武林!” 裘空帮我松了绑后,哈哈笑道:“萧雨辰,几月不见,怎会过得如此造孽?走,哥领你喝酒吃肉去。” 我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道:“多谢裘掌门出手相救啊,若不是你,我早被黄启卫那老奸人生吞活剥了。” 裘空摆摆手,“别谢俺,要谢便谢柳家那两兄弟,若不是他两苦口婆心哀求俺,俺见一次你这样的人,定要打一次,太欠揍!不对,揍还轻了,真该杀了!” 我微微一愣,“是他两救我的……?” “啊!不然你以为谁会救你这样的人?虽然俺也没什么出息,但哥绝对看不上你,那些令人唾弃之事,也就只有你做得出来。哎,不说了不说了,先回去,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一路上,我恍惚地跟在裘空身后,内心百感交集,如此友人,我怎能辜负?!以后若出事,我定会豁出性命去保他们周全! 柳惠生与柳遗风所居之地是一处民宅,院里整洁干净,院角放有几盆花草,而一旁是一座葡萄架,架上稀稀拉拉爬着几株藤蔓,叶已枯黄,茎杆呈皱缩状。几片小叶上覆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在微弱的阳光下,反射出几缕琦丽光亮。 我走过去,摘了一片带雪的枯叶,摇了摇,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们认识了快一年了啊。” 裘空耳朵很灵,他马上嚷嚷着接话:“到开春俺们就认识一年了,说真的,一年没见你,俺还挺想你的。”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房门,吼道:“柳大侠,惠生快开门啊!看俺把谁带回来了!” 柳惠生一脸嫌弃样打开了房门,道:“从你们走进这院里我就知道你们来了,声音这么大,都能把这墙拆了!” 裘空嘿嘿笑了笑,“俺不是高兴嘛!” 柳遗风从柳惠生身后探出了脑袋,他微微一笑,道:“小辰辰,回来了啊。” 我愣了愣,指着他两,“你们……住一间房里?!” 柳遗风道:“现在正值寒冬,生儿怕冷,我过来给他捂捂。” 我鄙夷地看了他两一眼,几月前还闹得不可开交,现在俨然一副老夫老夫的模样,说好的,道德礼教呢? 柳遗风跨出房门,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浅笑,他静静地与我对视半刻,“我想抱抱你。” 不等我做出回应,他已一把把我揽入怀中,一股暖气朝我扑来,而后渐渐化为一股暖流,融进我的心里。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轻松笑道:“欢迎回来。” 我鼻子一酸,良久才闷闷道:“那些事,你们不怪我?” 柳惠生在一旁道:“怎可能不怪?若你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我们马上就把你送回易伯伯那儿去。” 柳遗风放开了我,笑道:“别听他胡说,那日我见你有悔改之心,说明你并未坏到骨子里去,我觉得,只要一些时间,你定能弥补之前的过错,这个机会我们该给你。” 柳惠生道:“虽然我平生最痛恨欺我瞒我之人,不过遗风说的也有道理,再者,我们既然已结拜为兄弟,若我们不帮助于你,反而落井下石,那只会违背道义。” 柳遗风笑嘻嘻道:“其实易伯伯应该也有此意,所有掌门的邀请函均由我和生儿书写,裘哥那封是我们擅自加进去的。易伯伯见到那封邀请函,定会知道乃我们所为,他既然没有追究,还把你交给了裘哥,大概算是默许了我们的行动了吧。” 我忽然想起裘空在慷慨陈辞间偷看掌心的动作,不禁嘴角一抽,“裘兄在各掌门面前所说的一番话,该不会也是你们所教吧?” “俺就没什么文化,他们不教,俺怎会说得那么荡气回肠?”裘空不知从何处抱来了一坛子酒,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也不嫌石凳上覆着一层薄雪。他打开酒坛子,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酒杯,依次满了酒,“来,别光愣着,喝酒,喝酒!” 柳遗风接过酒杯,小酌了一口,“我们出面不方便,只能交由裘哥代为转述了。”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我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就着酒劲与这兴致,我开始说起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从遇见白幻寅的灵体,到寻找灵体的过程,再到期间我的各种猜测,以及最后我们各自奔天涯,从此江湖不见。期间他们三人沉默过,傻笑过,感动过,愤慨过,但最终,他们只是一只手抱着酒坛子,一只手拍拍我的肩,沉重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抱着酒坛喝了一口,继续傻痴痴道:“我觉得,原来是我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但我能改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把他追回来,不管是死皮赖脸,还是用强的,我都要把他弄回到我身边!” 柳遗风哈哈笑道:“小辰辰,你是不是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就凭你这水平,还想对人家用强的?估计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就已经被撂倒无数次了吧?” 柳惠生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柳遗风身上,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歪着脑袋道:“我觉得吧,你是追不回来了,你看看你对人家都做了些什么事?!人家命都被你害没了,除非他是白痴,不然谁理你啊?要是遗风敢这样对我,我绝对恨他一辈子。” 柳遗风侧过脸,在柳惠生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我又不是渣辰,怎会这般对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滚一边去。” 裘空神智尚算清醒,他咂咂嘴巴,“江湖传言你只是他的一介男宠,想不到他竟和自己的男宠爱得如此死去活来,真是让俺大开了眼界。不过啊,辰弟,若你不嫌弃,哥可以教你追人的妙法,保管你一追一个准儿!” 我忽地眼前一亮,忙挪到裘空身边,讨好道:“裘兄,好事不能藏着,与我们分享分享吧。” 柳惠生一巴掌把我拍了过去,怒道:“别教他,这是他活该自找的!人家教主苦日子好容易熬到了头,若又被追回去,还怎么安生过日啊!” “嗝。”裘空打了个酒嗝,而后像模像样地说道:“首先,你得先放低姿态,放下尊严,因为错在于你,你得陪着笑脸,拼了命讨好他。然后,你要投其所好,所谓拍马屁也要拍对位置,若你成天在他面前说些令他厌恶之事,那你只会被人家扫地出门。再者,装惨装可怜是必不可少的,若他对你仍有情,定见不惯你惨兮兮的模样,他会心软,会想爱护你,到时你再真情流露一番,保不准他就回心转意了。最后,时机成熟时就采取诱惑之术,你们大概很久没有办事了吧?身体定是饥渴了不行,一旦上了床,很多事情就能解决了。” 我迷瞪瞪地点点头,而后傻笑道:“裘兄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这种下三滥的办法也能想出,在下实在是佩服。” 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怒道:“放屁!比起你那些死皮赖脸,霸王硬上弓,这简直就是妙计一条!当然,若你想正经追回人家,俺也没话说,哥给你竖个大拇指。”说罢,他把酒坛子放在腿上,朝我竖起了拇指。 柳遗风若有所思道:“确实是条妙计。小辰辰,你本身也不是正经的主儿,拍马屁的话简直能说得风生水起,或许你家教主就吃这套,若你正儿八经向他道歉,他反倒是会反感。” 我挥挥手,道:“我和他所说之事乃严肃之事,怎能用嬉皮笑脸的态度?去去去,你们就是希望我和他忘见于江湖,我才不听你们这破意见。” 柳惠生抬起手,指着我一字一顿道:“不、知、好、歹。” 我正准备反驳,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顿时心头一紧,酒醒了大半,我看着柳遗风,“你们还请了别人?” 他也是一脸警惕,“现在已过戌时,理应无人会来拜访,莫非……” 裘空反应最为敏捷,他立刻吹灭了蜡烛,一双小眼珠不停地转,见拍门声持续不停,他小声道: “遗风,照顾好惠生,俺去看看。”说罢,他猫腰至门边,借着木门上的缝隙,小心地往外查看,“好像是两个小娃儿……” “臭人!!开门啊!!” “臭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不出声,快点开门啊!” “臭人,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拆了!” “臭人,你说话不算话!” “臭人,你言而无信!” 一听这叫唤,我紧绷地神经不自觉地松了下来,我朝裘空做了个手势,“开门吧,没事儿。” 裘空的整个身子还贴在门上,不等他换了动作开门,一阵轰响声传来,木门被震得猛然颤动,而后就听裘空一声惨叫,“哎哟妈呀!灰进俺眼睛里了!” 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忙扶稳裘空,生怕他到处乱窜伤了自己。我又腾出一只手来,放下了木闩。 门刚一打开,就见两个影子飞快蹦了进来,他们在院子里愣了一秒,左右扫视一圈,而后毫不犹豫地朝我奔来,一左一右挂到我的肩上,搂着我的脖颈,开始狂哭,“臭人!你怎么不等我们!” “臭人!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臭人,我恨你!” “臭人,我也恨你!” 他两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一时让我手足无措,柳遗风、柳惠生和裘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而我,也一脸迷茫地回望着他们…… 四周一时回荡起诡异的哭声,而柳遗风三人看我的表情也越发诡异,柳惠生又点燃了蜡烛,他翘着腿坐在石凳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我,在昏暗的火光下,我隐约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我不禁浑身一颤,他们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71分别 曲灵和左隐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越发尴尬和暗流涌动的气氛,他两毫不客气地在我衣上抹完眼泪又抹鼻涕,最后索性连口水也一起蹭了上去。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他们终于哭够了,又嚎了几嗓子,也没嚎出眼泪,于是,曲灵和左隐从我身上跳了下来,一左一右拉着我的胳膊,可怜巴巴道:“臭人,我们饿了。” 我登时欲哭无泪,虽然久别重逢也让我颇为感动,但你两也不需要表现得像我负了你们一样吧? 还有,你们见到我,除了想到吃,还能想到什么?!我无言地回过头看着柳惠生,柳惠生冷哼一声,别过了脑袋,我只得求助柳遗风,“柳大侠,不知此处可否有饭食?” 柳遗风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友好,他冷冰冰道:“左拐,厨房里有。” 曲灵和左隐一听,立马甩开我,一前一后往厨房的方向跑,而后,只听一阵锅碗瓢盆的声响,他两抱着两桶饭愉快地跑了出来。 柳遗风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而后看向我,“你是不是又打算坑害他们?” “没有。” “那他们初到此处,怎会哭天抢地的?你定负了他们。” “对!他一声不吭,就把我们扔在路边不管了。”曲灵嘴里塞满饭,含含糊糊地为自己抱不平。 “卖艺赚的钱,全被他拿走了。他只给了我们点碎银,然后就抛弃了我们,这几天来,可把我们饿死了。”左隐两只手里抓着饭,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噻。 我感觉到三道寒光一同射向我,我不禁一阵恶寒,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也想等你们,但中途出了点事儿,我被人抓了。若不是你们玩到子时都不回来,我怎会落入他人陷阱,遭人暗算?” 两人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的饭喷得一地都是。“臭人,你怎么又被抓了?” “臭人,若没我们你以后该怎么办?” “臭人,不如我来给你当保镖吧。” “臭人,每日给我们五桶饭,我们保你性命无忧!” 我:“……” 柳惠生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而后看着曲灵和左隐道:“他是不是对你们做了过分之事?我看你们年纪尚小,定是被他讹了也毫无察觉。” 我欲哭无泪喊道:“冤枉啊!我真没害过他们!” 曲灵和左隐异常认真地点点头,“是。” “做过。” 柳惠生挑了挑眉,“做了何事?” “把我们抛弃了。” “让我们追得好惨。” 柳惠生:“这似乎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看你们方才进来时,哭得惨绝人寰,还以为他欺负了你们。” 曲灵森森然道:“对,他欺负我们。” 左隐的表情与曲灵如出一辙,“他每天都不给我们吃饱。” “人很小气,基本舍不得为我们花钱。” “对,非常吝啬,连糖葫芦也不买给我吃。” 柳惠生微微蹙眉,估计他无法理解他两诡异的思维方式,于是他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找到此处,与他重聚?莫非是想讨回卖艺赚的钱?” 曲灵眨巴眨巴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理所当然道:“喜欢他啊。” 左隐:“喜欢就追着来了啊。” 曲灵裂开嘴,笑眯眯道:“最喜欢臭人了!” 左隐也裂开嘴傻笑:“最喜欢臭人,一辈子都不想分开!” 柳遗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小声道:“好福气。” 只要有曲灵和左隐的地方,就定不会冷清,他两自进了这道门,就一直滔滔不绝诉说着这半个月来的辛苦生活。原来自从那晚他们回到客栈后,发觉我失踪了,便慌了,他们先是向掌柜打听,向周围房客打听,无果后,他们便直接上路。说来他两也是一根筋,他们一心以为我抛弃了他们独自上路,所以想都不想,直接去了我之前预定的目的地——开封。也因此,误打误撞来对了地方,后来他们又在城门处见到易雄天通缉我的通告,于是干脆直接到明耀派蹲点,我问过他们为何会因此去明耀派,他们的回答是:以你的能力和智商,进了开封城铁定会被抓,去明耀派蹲点绝对错不了。正是这个回答,让柳遗风三人笑话了我很久,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们与我见面,也忍不住借此事挖苦我一番,连半大孩童都不如,萧雨辰你是白活这么大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曲灵和左隐的行进速度比我快,他们大约比我提前五日到达明耀派,只是明耀派占地广阔,在我被项麟带到明耀派时,他们并未发觉,直到易雄天聚集武林英豪共议武林之大事时,他们才终于发现我的存在。之后他们一路跟随我和裘空,打算寻找机会营救于我,但奈何裘空心思缜密,谨小慎微,在途中便把他们甩了,所以他们寻至此处,已至亥时。 柳遗风听完后不禁咂咂嘴,“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啊。” 柳惠生点点头,“不远万里寻到此处,可谓真情难掩啊。” 我:“……” 曲灵和左隐吃完饭,看见有酒喝,也不客气,直接抱了酒坛过来和我们干杯。一晚上,他们均是兴致高昂,又是自我陶醉又是舞刀弄枪表演节目,与裘空那老顽童玩得不亦乐乎,裘空对他两更是喜爱有佳。柳惠生被他们烦得几乎神经衰弱,早早的便和柳遗风回了房里休息。我虽然也不爱听他们聒噪,但总好过一人独自寂寞,所以就一直在院里陪他们喝到天空泛白,鸡鸣声响。 我看了看天色,终是扛不住了,我打了个呵欠,站起身,突如其来地眩晕感让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我稳了稳身形,又用一只手扶住脑袋,方觉眼前不再天旋地转。缓了半刻,我抖去身上的冰渣子,朝裘空挥了挥手,“兄弟,你们继续,我去小憩一会儿。” 裘空双眼迷蒙,看我的眼神也是呆滞无光,他愣愣地点点头,又机械地抱起酒坛子,仰头喝下,而后露出痴傻而又满足的笑容。曲灵和左隐精神尚好,他两背靠着坐在地上,时不时微微侧身给对方喂酒,酒水下肚后,又依偎在一起说着那些废话,然后会心一笑,继续废话。 夜晚天空下了一阵小雪,那时我们正值兴头,所以谁都没有回屋避避,现在雪水融化,浸湿了衣裳,我才忽觉一阵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喷嚏。真是疯了,换做从前,我怎会这般不爱惜自己?不过换做从前,也不会有如此挚友陪我疯狂一夜。 休息了一日后,柳家兄弟找我详谈了一番,醉酒之时他们只顾兴致,也就没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多做追究。现在酒醒了,尾随的问题自然也就来了。依他们之言,他们对我仍会有所保留,不会全心全意信任,但值得长期观察。而所谓将功补过一事,他们要求也不高,仅是教导我多行善事,助人为乐。至于我与白幻寅之事,他们的要求就很是苛刻了,他们不反对我和白幻寅谈情说爱,这毕竟是我们的自由,但倘若我追回白幻寅后,又伙同他危害江湖,他们誓要把我们碎尸万段。同时,若白幻寅执迷不悟,仍打算做邪教教主,他们也不会念及与我的情分,将直接联合江湖各派铲平罗刹教。简而言之,若我想与白幻寅堂堂正正在一起,就一定要先把他引入正途。 而裘空受命要感化于我,为避免外人的闲言闲语,也为后期观察,之后几月,我自然得和他一起行动。在我们即将分别之时,柳家兄弟这样交代过裘空:若他又开始为非作歹,直接废了武功送去易伯伯那儿。也是这句话,让我不禁冷汗直冒,这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再没有本钱去挥霍他们对我的仁慈和信任了。 裘空曾邀请柳惠生和柳遗风一同到铁龙门逛逛,但两人想是正爱得热烈,与我们多待一秒钟,都会嫌我们碍事,坏了他们的雅兴。于是,柳遗风向裘空交代了一切事宜之后,便搂着佳人潇洒走江湖了。至于他两如何走到一起的,我并没有多问,反正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之间的阻碍就只有世俗礼教的束缚,只需半分催化,在一起也就自然而然了。 一个半月后,我与裘空一行人抵达了铁龙门。 铁龙门地处清瑶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周围空气清新,绿茵遮天,风景极美,初生的稻田一望无际。那时正值初春的早晨,淳朴的乡民扛着锄头,迎着温润的晨曦,哼着小调,漫步在乡间的小道上,放眼望去,恰是一幅朝气蓬勃的景象。 只是,这看似世外桃源之地,竟潜伏有一武林门派,不禁让我微微惊异,聚有门派之地,往往充 满腥风血雨,门派间的斗殴与厮杀并不少见,这样的地方,何以让百姓安生? 曲灵和左隐在跨进清瑶县之时,便彻底疯狂了,他们一个劲儿叫着,“好美!好漂亮!天堂啊!!”便撒开腿四处狂奔,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指着某个东西,与对方大声地分享喜悦之情。 裘空望着逐渐跑得没影的两人,一脸向往,“年轻真好!” 我:“……” 铁龙门的位置很容易辨别,进了村,拐个弯儿就到了。当我站在铁龙门的门牌面前,我不禁嘴角抽搐,我终于明白为何这里的百姓不惧门派之争了,因为这压根没有一门一派的样子!! 视野之内,一幢茅草屋梁上,挂着一个门牌,上面落满灰尘,隐约可见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铁龙门。 ☆、72自在 我手脚僵硬地指了指门牌,又看了看裘空,“你没在同我说笑?” 裘空推开房门,大步跨了进去,热情地笑道:“快进来坐,累了一天了!” 我尾随而进,方一进门,就看到三名农夫装扮的人迎面走了过来,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见到裘空之时,这份喜悦更是升到了顶点,他们欢快笑道:“师父回来啦!可把俺们想死了!” “对了,这个是?” 裘空把我拉到他们面前,介绍道:“这是俺结拜的兄弟,叫萧雨辰。”说着,又指了指眼前三人,分别为我介绍道:“这是俺的徒弟,大东,小豆和二牛。” 我一时无言以对,都说铁龙门是江湖里不出名的小门派,但也不济规模这般小吧?!这能称之为门派吗?这和小娃儿过家家有区别吗?! 那三名弟子似乎对裘空很是信服,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的,一直寒暄了很久,他们才道:“俺们田里的活计还某做完,师父你先歇息,俺们等哈又来找你,还有好多话要说哩。” 我在屋内转了一圈,确定这只是一个单间后,不由得对裘空一阵佩服,“裘兄,你这门派,说不好听点,也太寒酸了吧?不求你与明耀派那样楼宇矗立,气势磅礴,但也不至就是个茅草房吧?” 裘空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喜滋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目标越大,危险也就越大,俺这铁龙门统共也就四人,就这实力,还敢招摇过市,这不是等着被灭门吗?” 我道:“若你肯壮大门面,铁定不是这实力。” 裘空:“人多,心杂,纠纷多,事也多。上次俺去个武林大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十几号人就全跑没了,只留下他们三个,还是本村的人可信。” 那只能说明你管理无能…… 待在这么一个地方其实很是无趣,除了风景好以外,再无其他吸引我之处。没妓院,没酒馆,没赌坊,没集市,外面一切的娱乐活动,这里都没有。这里的村民似乎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过戌时,各家各户的灯火便会熄灭,紧接着,世界回归宁静。 我在这待了三日,便觉无聊至极,虽然之前也很少去娱乐场所,但那时有事做,有计划想,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争取,脑子一刻也不能闲着,所以并不觉时间过得慢。现在既无强敌,也无追兵,我的脑子完全处于放空状态,久而久之,我就闲得慌了。 今日我看村民耕地除草,明日我看他们上山打猎,后天我看他们溪前捕鱼……他们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就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们也乐在其中。 裘空不做农活,他在这村里似乎很有地位,每逢百姓遇到麻烦,无论大小,均会找裘空帮忙,比如夫妻吵架裘空去劝架,比如孩子不听话裘空去哄,再比如李婆婆生病了,裘空背着她去隔壁村子看大夫。也因此,裘空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谢礼,其中当属粮食最多,所以裘空不做农活,照样有吃有喝,生活滋润。 我也谨遵柳惠生和柳遗风的教诲,要多行善事,于是我跟随裘空几日,帮了几人,但奈何我耐心十分有限,况且自小我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见到这类麻烦事,我只是本能地想撇清关系。最后,我终究没坚持下去,在我看来,你们这点破事还要麻烦本大爷出场,真是无能之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不如打回娘胎重新来过。 曲灵和左隐在外潇洒,裘空四处助人为乐,我实在无聊,最终捡起了荒废许久的武功练了起来。虽然我已算得上是半个高手,但和项麒紫胭比起来,修为又差了许多。 在铁龙门的这三个月以来,我除了吃饭睡觉外,就只剩习武了。虽然当时只是无聊之举,但当我再次步入江湖之时,我才暗自庆幸,幸好选择了习武,而不是虚度光阴。 江湖风云变化,今时已不同往日。 裘空与易雄天定的期限为半年,现已过去了四个半月。裘空自己逍遥自在够了,才想起感化我一事,于是,他把我拉到屋里,特没正经地和我说道:“辰弟啊,你看近日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管你,这盟主要的期限马上就到了,俺们总得做出点成绩来吧?俺知道你不坏,也不需要感化,但其他人不信啊!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验收成果,这些都太虚……不如这样,在剩下的这一个半月里,你去把你的教主追回来,然后带着他一起面见易盟主,就说在俺的感化下,你最终和冷宁教主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俺的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别放俺的鸽子啊!” 于是,我把裘空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遍,带上曲灵和左隐上路了。不要说一个半月,就算你给我半年的时间,也不见得我能追回白幻寅啊! 我本想直接赶路,以争取时间,但裘空又说:“去祁连山的路上似乎要经过绿宝山庄,俺记得你好像打伤过黄庄主,不如顺路去陪个不是吧。你主动道歉,才能显出你的气度,不再如曾经那般斤斤计较,也算是感化的成果吧。” 黄启卫自从那次武林大会后,就一直对我伤他一事耿耿于怀,一旦抓到机会,就要把我往死里弄。姑且不谈他会如何折腾我,恐怕连他的大弟子虞清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吧。这事我和裘空争执过,但裘空态度坚决,一定要我上门赔礼道歉,因为黄启卫怎么说也是武林前辈,有名望有地 位,若追不回白幻寅,能拢获那老头的心,也算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所以,即便我有千百个不情愿,仍只有硬着头皮敲响了绿宝山庄的红漆大木门。 在等待通报了一番后,我被黄启卫召见至了大堂。 厅堂宽敞明亮,花瓶瓷器摆放桌上,一株梅枝上缀了朵朵红花,格外引人注目。 四周寂静无声,黄启卫正襟危坐于上座,恍惚间,我竟觉得此番画面有些眼熟,似乎上次我被易雄天召见时也是这般模样,对了,这里的陈设与明耀派的似乎是一样的…… “来找老夫,所为何事?”黄启卫的声音不如易雄天那般浑厚,底气十足,他的声音充满了沧桑与嘶哑,似乎是竭尽全力在发声。 我慌忙回过神,对黄启卫行了个礼,“黄庄主,上次晚辈出手伤了你,实在是无心之举,多有得罪,还望黄庄主海涵。” 黄启卫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又挤出了几道皱纹,“事情已过去一年,你现在才跑来道歉,有何用?!” 我道:“年少轻狂,不知错在何处,后随年龄增长,逐步认清了这为人处事之道,也经磨砺,知道晚辈曾经实在太过冒犯。今日前来,是真心实意请罪。” “请罪?这些场面话老夫听多了!你辱我徒儿,伤我身体,单凭这几句话,我怎可能放过你?!” “黄庄主贵为武林前辈,德高望重,胸襟广阔,若这般纠缠此事,恐怕会有损声誉,况且缘由我这小小的萧雨辰,实在不值。” “威胁我?”黄启卫提起声调,又重复了一遍,“你敢威胁我?!” 我忙道:“晚辈不敢。”不知为何,我看到黄启卫从来都提不起半分好感,有意无意就会出言不逊,甚至出手伤他。 黄启卫的眼如鹰隼般看着我,他道:“你有何不敢?当初你出手打伤我,我就知道你这人胆大包天!现在虚情假意过来道歉,是不是期限将至,裘空那脓包无所作为,唯有求我网开一面,保你们性命?” 我早知道黄启卫不会轻易放下怨恨,他气度小,爱斤斤计较可是在江湖上出了名。他不愧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奸诈狡猾,锱铢必较,所以才可坐拥武林与整个商界。我本没指望此行能有所成效,于是也不打算同他继续废话,“裘前辈对我的谆谆教导,我自会铭记于心,他感化了我,所以我才愿上门请罪。但既然黄庄主不肯让步,那晚辈也无需多言,就此告退了。” 黄启卫阴森森地冷笑道:“你以为我为何肯放你进来?既然来了,就应有回不去的觉悟!” 我蓦地一怔,提起的脚步轻轻放下,强装镇定,温言道:“黄庄主,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黄启卫笑得一脸沟壑纵横,“易雄天肯给你机会,是因为他要顾及盟主的声誉,不可下狠手。但老夫无需顾及任何,你等败类,怎可留在世上?!今日就让老夫送你上路吧!” 我万万没料到黄启卫竟会借此机会要了我的性命,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我来到了他的地盘,怎会天真地以为能全身而退?那一刻,我真打算转身就逃,但情急间,我硬是收住了步伐,既然他大开招待之门,又明说了自己的目的,怎可能任我随意逃走?这其中定是设了天罗地网,等我自投罗网。 我强压住自己紊乱的气息,尽量坦然道:“黄庄主,你当真无所顾忌?你滥用私刑,置我死地,易盟主怎可会坐视不管?况且你贵为武林前辈,不以身作则,其他门派的掌门该如何看你?相信你的威信也会随之荡然无存吧。” 黄启卫微微笑道:“萧雨辰,你说的此番话我早已考虑过了,但若有个借口,老夫就可名正言顺地取你性命!——你不听裘空教诲,把他打成重伤,逃至此地,正好被老夫擒拿,老夫本想通报盟主,但奈何你几经挣扎反抗,被老夫错手杀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瞪着黄启卫,“若你敢动裘空,我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咬了咬牙,紧紧握住拳头,黄启卫果然是卑鄙无耻,倘若让他得逞,恐怕裘空将有性命之忧。镇定,镇定,我不断暗示自己,但此般状况让我如何镇定?! 黄启卫双手合十,放在膝上,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萧雨辰,平日见你聪明伶俐,想不到竟会做自投罗网之事,真是愚蠢至极。” 我感觉自己正浑身颤抖,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我随意擦了一把,咬牙与他对视道:“裘空定不会配合你的计谋,他会向武林各派说明真相!” “萧雨辰,慌了吗?怎么也会说出这般傻话?我当然会让裘空以为是你伤了他,并帮我指证你的恶行。” ☆、73突围 确实,这种蠢话我也能说出口,真是急疯了。若只有我一人身陷险境,我或许还能更坦然一些,毕竟最坏的结果就是老子死了,没命了,虽然我很是怕死,其中过程必会令我恐惧、胆寒,但死后两袖清风,也就算了。可一旦牵扯进裘空,我便无法镇静了,毕竟我早已当他是挚友,曾经我欺瞒他,现在又因自己做的孽而让他置身危险,就我这样,也配和他称兄道弟?况且这事不止裘空会遭受牵连,或许连柳惠生和柳遗风也会牵扯其中。我不禁咽了口唾沫,脑子飞快地转着,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否则我们将性命难保!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尽量维持常态道:“黄庄主,纸包不住火,若有一日事情败露,你将身败名裂,你可想清楚了?” 黄启卫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似乎也不怕和我多说,继续道:“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恨你?别忘了,虞清也恨你至骨,他就算一无所有,也要送你入地狱。” 我微微一愣,好你个黄启卫!竟连自己心爱的徒弟也不吝作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若事情败露,他将会帮你顶罪,真是高明啊!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羊入虎口,危机四伏。既然不可智取,那就只有强攻了……至少还有生的希望。我定了定神,道:“依黄庄主之言,今日你是要定了我的性命?” “正是!” “黄庄主,别忘了你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单凭你一人之力,怎可拦得住我?若我想跑,你也奈我何。” 黄启卫诡谲一笑,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啊!” 顿时,大堂的门口围满了人,个个手持宝剑,眼神尖锐,充满杀气,而为首之人正是虞清。 黄启卫:“他们早已埋伏四周,就算你突破这里的重围,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和机关等着你,恐怕今日你是插翅难逃了,哈哈哈哈!” 我知道一人难敌众手,但此刻若是屈服,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立刻飞身跃起,直逼门口的那群弟子!我不能再被黄启卫抓到把柄,所以定不可伤了绿宝山庄之人。本来施展《天崩地裂》或是《幻影剑法》,便可一招解决了这帮人,可奈何杀伤力巨大,只怕会不慎取人性命。 权衡之下,我唯有与他们赤手搏斗,可他们毕竟人多,又持有兵器,就算我反应再快,也不免多处挂彩。可即便如此,我仍未突出重围半分,我渐渐发现,他们并不是单纯地使用人海战术,而是一直变换阵法,趁隙而攻! 黄启卫坐于远处,得意道:“萧雨辰,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怕了?他们所施阵法,乃老夫前日所创,虽不成熟,但要收服你,简直绰绰有余!” 我望着眼前不停变换的阵法,忽觉一阵绝望,又听黄启卫的声音,顿时脑袋一热,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我迅速转身,三步跃至黄启卫的坐处,他面露惊诧之色,双唇微微张开,然不及呼喊出声,我立刻封锁了他几大穴道,并飞快抽出幻雨剑架在他的脖颈处。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仅有半步之遥,电光火花间,我勒住黄启卫的脖颈,转身退了一步,对着眼前众弟子吼道:“若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说罢,我刻意加大了力道,黄启卫的脖颈上随之被划出一道血痕。 “放开庄主!” “住手!” “萧雨辰!若你胆敢乱动,我定不会饶你!” “别动!”我一手勒紧黄启卫的脖颈,一手用剑指着众人,“你们再往前一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众弟子面露愤怒,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手持利剑,与我成对峙状态。 其实刚跳上来的那一瞬我就后悔了,我要挟黄启卫一事定会传扬出去,到时再由他们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我定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罪名了。但事已至此,我根本毫无退路,唯有硬着头皮硬上了。 我又把幻雨剑抵在黄启卫的大动脉上,继续威喝道:“全部向后退!都让开,留出一条道来!” “萧雨辰,你别太过分!”虞清气得剑眉横飞,黑脸涨红,他持剑对着我,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反正我横竖是死,拉着这老东西为我开路,我不亏!况且我萧雨辰就是一无名小辈,能有如此德高望重的前辈陪葬,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小心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我又勒着黄启卫退后了一步,“来啊!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萧雨辰,你他妈给我住手!” “老子没妈!你他妈别乱吼吓唬老子,小心老子手一滑,你们掌门白眼一翻,就去了。” “退……退下!”黄启卫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异常痛苦地出声吼道。 见状,我马上提高音量,又吼道:“听到了吗?全给老子退下!” “可是……掌门,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啊!” “你们若还要废话,我马上就杀了他!”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犹豫,但警惕的架势并未放松。 我又威胁道:“原来你们也觉得黄庄主老了,该西去了啊,新一任庄主选好了吗?若没有,需要黄老前辈临终前交代一下吗?不过你们连庄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想是没那必要了。抱歉啊黄庄主,临死前还要让你认清你这帮徒弟的真面目,对你确实残忍了一点,但是,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黄启卫蓦地瞪大了双眼,开始不住地挣扎。可他毕竟被我点了穴道,就算再拼命,也无济于事。 见众弟子仍是为难之色,我也不打算废话,大不了就一起死呗,反正是我赚了。正当我打算给黄启卫致命一击时,我忽觉膝盖一阵疼痛,我低头去看,只见黄启卫正猛力踹我的腿! 又是一脚踹下,我疼得不禁半跪下/身,但一只手仍死死地扣着黄启卫的脖颈,“你这老不死的……” 电光火花间,众弟子一步跨了上来,我忍痛站起身,强扯起黄启卫,剑锋已微微没入他的皮肉,我怒吼道:“别再靠近!” 据说黄启卫下半身瘫痪,所以我完全没有对他的下/身设防,现在他突然攻击,且力道极大,想来那又是他为了误导众人编出来的谎话。我一时怒极,一脚用力踢在黄启卫的后膝上,他腿一软,身子不由得向下滑。我又怒骂了一句,“你这老不死的,竟敢装残?!” 几番折腾下,他已是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想是方才那一击他也是用了全力,他翻着白眼,嗫嗫道:“你们……你们这些畜生……都,都退下!”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5节 我冷笑道:“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不会听你号令的。” 言毕,周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他们与我大眼瞪小眼,却又不肯让步,正慢慢消磨着我的耐心。黄启卫的呼吸越来越弱,说话的声音也越发细如蚊呐,“出去……出去啊……” 终于,虞清一咬牙,怒道:“萧雨辰,我们放你走,但是你不能再伤害我师父!” 我半舒了口气,吹了个口哨,嘲讽笑道:“你还知道这是你师父啊?” “别逼我动手!” 有活路可走,却偏要走死路的那是傻子。我当然不会为了口舌之快放过大好的逃命机会,我道:“一言为定!我先安全出去,我定会毫发无伤地把你们庄主还给你们。” “你先放开我师父!” “抱歉,交易不成立。” “……好!若你胆敢食言……” 我:“任君处置。” 于是,我挟持着黄启卫一步一步往外退,而那些弟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看很快就到了大门口,我朝黄启卫暧昧一笑:“你定没有料到我会攻击你,别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无所不能,那是曾经,你现在不过是个残废,啊,不对,你的双腿似乎可行动自如啊!不如我把这消息告诉易掌门,如何?” “萧雨辰,别废话,快放了庄主!” 我道:“还给你们!”说罢,我用力一推,把黄启卫推向他们中间,旋即我立刻飞身跃上房梁,朝他们挥了挥手,“后会无期。” 我跃出绿宝山庄,见前方有人匆匆赶来,我立刻拐进墙角,躲了起来。那人慌乱地敲着绿宝山庄的大门,在有人开门后,他立马哭诉了起来,“我们派去的人马全死了,这可怎么办啊!”很快,他便被引进了门,而我也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这与我无关。现在我闯了大祸,必须得尽快想出应对之策,于是我迅速赶回客栈,与等在那里的曲灵和左隐会合。 一路上,我的脑子乱做一团麻。 这次虽然是黄启卫先对我不利,而我之后所做的一切也属正当防卫,并无过失之举。但我确实在他身上留下了伤痕,且幻雨剑剑身极薄,很容易辨清伤口出自何剑,若他们要纠缠到底,我根本有口难辩。况且我作为江湖恶棍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谁又肯听我的辩解?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狡辩罢了。我真不该一时冲动就对黄启卫出手,虽然命是保住了,我也为我的胜利小小高兴了一下,但接踵而至的问题,于我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74提醒 到了客栈,我毫不停歇地直接去了曲灵和左隐的房间,我关上房门,看着他两,严肃道:“我闯了大祸,你们要走还来得及,跟着我迟早会没命的。” 不出意料,两人以为这是我为了抛下他们所想出的新点子,又哭喊着与我大闹了一场,我耐着性子和他们细心解释了一遍,他们才半信半疑。可对于我所谓的灾祸,他们却是嗤之以鼻,“臭人,才这点事你就怕了?想当年我们所经历的可比这可怕多了!” 我道:“此事非同一般,牵扯的门派势力极广,与你们的小打小闹不同,若你们执意跟着我,只会死路一条。” 曲灵:“我们偏跟着你。” 左隐:“喜欢你才跟着你,你应该觉得荣幸!” 曲灵:“如果我们不跟着你,你死了都没人帮你收尸。” 左隐;“对,小心暴尸荒野,死后还成了秃鹫的粮食。” 我捏了捏眉心,长叹了一口气,“你两怎么就没有危机意识呢……” 我又和他们分析了当前形势,以及可能发生的所有不利之事,就连我过去的老底都抖干净了,明确那帮江湖老鬼不要了我的命是不会罢休的,他们也不为所动,坚持与我同行,打死也不分开。 对于他们的信任与坚持,我虽是非常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奈,我不想因为我一人的过失,而拉扯着全部人陪我受难。长吁短叹一番后,我唯有认清现实,既然他们不走,那我就该充分利用他们的存在,以保众人的安全。 我思索了片刻,而后对他们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定是不能一起行动了,目标太大,且效率太低。估计黄启卫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若我们再优哉游哉,那只会自寻死路。” 曲灵撇着嘴,眨巴眨巴大眼睛,惨兮兮地望着我,“臭人,你就是不想要我们了。” 左隐和曲灵的表情一模一样,异常委屈道:“臭人,你就是嫌弃我们。” 我正色道:“别闹,我和你们说正事。你们要跟着我也可,但你们要先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臭人快说!” 我:“你们两人折返清瑶县,去找裘空,把所发生的事情如实转告他,提醒他灾难将至,做好防范,若他能通知到柳惠生及柳遗风就更好了。至于我,则按预定计划,前往祁连山找冷宁教主,告知他们因为我所闯之祸,恐怕会牵连至他们。” “不行,我不同意。” “我要和臭人一起走。” “你两成熟一点好吗?”我觉得我真要心力交瘁了,“现在不同以往,我可以迁就你们,若我们同进同出,根本没时间通知裘空,到时黄启卫杀过来了,裘空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虽然你们可以跟着我逃,但你们对得起裘空吗?况且是条汉子就该反抗,而不是逃!” 见两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我又继续苦口婆心,同他们说了很多道理,最后再使出杀手锏,不听我的话,就算你们跟着我,我也不给你们饭吃!终于,他两才勉强同意与我兵分两路,但一直可怜巴巴地强调不能丢下他们,一个半月后,开封酒家客栈会合,不能食言。在我同意了一百遍以后,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时间紧迫,我们没再多言,草草吃过午饭后,便各自背上行李上路了。 春回大地,绿意盎然。风吹新叶,鸟过青山。如此一派蓬勃景象,我却无心欣赏,只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穿越崇山峻岭,终于在第九个夜晚赶到了罗刹教。 夜晚的罗刹教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橙黄火光中,四周是一片未散的薄雾,远处望去,恰如幻境一般,朦朦胧胧,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无踪。踏上这片土地,我油然生出一股怅然,上次毕竟是不欢而散,且我也确实为此深受伤害,虽因各种原因我不再计较,可脑海中闪过那夜的情景,仍带着几分痛。 若不是急赶时间,我定会在原地坐下休息,等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去踏足罗刹教境内,去面对白幻寅。然而,现在我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下去,该咋办就咋办吧,只有随机应变了。 我熟门熟路地一步步靠近罗刹教,本想像原来那样直接潜入,但奈何走了几步,便遇到了巡逻的侍者,我立刻转了个弯,换了另一条路,可同样走了不及十米,迎面又遇上了两个提着灯笼,腰上配有宝剑的人。一连换了五六条道,结果都一样,原来无人把守的地方,现在全是戒备森严,不单有人巡逻,远处还依稀可见有一排人在入口处放哨。 显然,此时的罗刹教已不同往日,不再只是四个人的门派。在短短几月间,或许白幻寅重新招兵买马,重组教派,现在观其势,俨然已是一实力雄厚的大教。 我无法确实这些守卫的武功如何,更不知其中是否设有机关埋伏,所以硬拼定是不可。稍作犹豫,我便打消了潜入的念头,而是直接绕至正门,装模作样地轻扣了两下铁质门环。 很快,有人打开了门,是个年轻小伙,他虚掩着大门,从门缝里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警惕,说话的声音也是不冷不热,“公子,夜已深,若要拜访,还请明日再来。” 见他这模样,我就知此时整个罗刹教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门不敢大开,接待之人也是小心谨慎,但为何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朝那小伙笑了笑,道:“深夜拜访,多有打扰,不过我有要紧事要见冷宁教主,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 他冷冰冰道:“教主已睡去,请回吧。”说罢就打算关门。 我伸出一只手,强撑着大门,继续笑道:“别急着关门啊!我是真有要紧事,若教主睡了,那就麻烦这位小哥通报一声紫胭,说萧雨辰求见。” 他诡谲地看了我一眼,道:“稍等。”而后关上了大门。 我等了片刻,木门再次打开,“进来吧。” 那名小伙把我引至紫胭的房间,便离开了。紫胭正在执笔写字,见我进来,她放下笔,朝我温柔一笑,眼眸中闪出晶莹的柔光,“雨辰,许久不见,快过来坐。” 我点了点头,唤了一声紫胭姐,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面对紫胭,我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就算之前我们兵戎相见,她甚至要置我于死地,也无法抹杀我源于内心的对她的依赖与信任。 我见了熟人一般不说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所以打过招呼后,我就对紫胭道:“紫胭姐,我不慎落入黄启卫的圈套,恐会招致大祸,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黄启卫心胸狭隘,老奸巨猾,定会让罗刹教无辜牵连进此事。” 紫胭微微蹙起眉稍,“黄启卫为何会刁难于你?” “去年武林大会我曾出手重伤了他。” 紫胭:“你把所经历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给我听。” 于是,我又把前几月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从项麟抓我给易雄天,试图洗白自己的身份,到易雄天召集群雄商讨处置我之策时,黄启卫斩钉截铁要置我死地的态度,再到我拜访绿宝山庄时,黄启卫所显示出的险恶用心。 紫胭听完后,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才缓缓道:“黄启卫为达目的,不惜出手伤害裘空,并制造假象使你处于不利地位。当期限一到,你为了保裘空性命,定会出在易雄天面前,到时各派掌门聚集一地,黄启卫再煽风点火一番,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若他是个极其小心眼之人,那他再度提起你曾经和教主胡作非为的事的几率十分大,再稍微加以推进,罗刹教也就难逃其咎了。到时他联合武林各派群起而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确实难以抵挡。” 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们先找一个地方避避,待风头过去,再慢慢积蓄力量。” 紫胭看着我,嘴角一弯,柔和笑道:“我们怎可能会走?你也是罗刹教一员,同门生命受到威胁,我们怎会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我蓦地心底一暖,“紫胭姐……若因我而连累罗刹教上百教众,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紫胭:“其实这事要处理起来也不难,曲灵和左隐已动身前往铁龙门,裘空得知此事后,定会做好防范,只要不给黄启卫得手的机会,那他的计划就不能成功。至于验收感化成果一事,我倒认为裘空所说的方法可行,若你能带着教主重归正道,那必将让那群老头无话可说。” 我不禁叹了口气,道:“与白幻寅能否重修旧好暂且不说,一个人的本性怎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既然建了罗刹教,就不应只是个安于一教之主,若停止作恶,他该如何完成大业?” 紫胭微微一愣,笑了笑,“看来你并不是真的了解教主。你放心,教主本性不坏,也无需感化,你要做的,只是让他重新接纳你。” “……紫胭姐,我有句话想问你。” “什么?” “我失了记忆,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那日听你之言,我似乎对白幻寅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不但伤了他的心,还差点害了他的命。你们都敬重他,喜欢他,对于我的恶行,紫染简直恨我入股,巴不得把我杀了解恨,项麒对我也没有好脸色,为何只有紫胭姐你肯原谅我,甚至支持我和白幻寅重归于好?不怕我再次伤害他?” 紫胭无奈道:“上次我便同你说过,第一,教主整日整夜地想你,无心管理教内事务,下属的人员为争地位也是私斗不断,为保教派安宁和长久发展,我们需要教主能一心一意管理教派。第二,我不忍看教主如此心力憔悴下去,他的健康状况正日益下降。第三,你有反思改正之心,你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存有愧疚,并试图弥补,所以我愿帮你一把。当然,若你又再次伤了他,我定会毫不客气地了结你的性命!” ☆、75分析 听了紫胭这番话,我心里五味杂全,沉默片刻,我坚定道:“紫胭姐请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紫胭无奈地摇摇头,“别辜负教主就行。” “一定。” 紫胭微微正色,又道:“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那日你写信给我,告知我有小人对罗刹教图谋不轨,要我提高警惕,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 说到这事,我忍不住又想起杨明那个小贱人,顿时心情差了许多,干笑两声道:“紫胭姐,那消息应是假的,你不必当真,是我大意了,竟被敌人用假消息骗了。” “不,这消息是真的。就在一月前,有一帮人夜袭罗刹教,多亏你,我们才早有准备,布好阵局,让那帮人的计划并未得逞。” 我错愕地张大了嘴巴,难道那帮人说出那些话不是为了引我上钩,而是真打算这么办?可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没理由他们会继续行动啊?等等……杨明似乎并不知道我写信通知白幻寅,那么,他们应是觉得,这消息就算告诉了我也无妨,因为我即将成为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且能让我在临死前增加心理负担及恐惧感。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他们为何会在走漏风声后,继续行动了。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紫胭。紫胭端坐着身子,神色似乎不大好,她道:“或许我们真要面对一场大灾难了,这帮人的袭击仅仅是个序幕,后面定会有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我不明所以地愣了愣,“他们的进攻已经以失败告终,何来力量闹腾?” 紫胭双手握成拳,放在桌上,缓缓道:“设计害你的人是杨明,当然,按照项麟的说法来看,这人的真名不是杨明。他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声线,为达成不同的任务而选择乔装为不同的角色,江湖上其实不乏此类人才,只是能做到一直不露真面目,且任务从未失败的,只有一人——千面郎。至今为止,江湖上无人知道他是谁,他的本来面目是什么,他就像一个传说一般存在于街井流言之中。而他每次办事都有一个特点,若不是刻意模仿他人,他只会用一个名字出现,即是杨明。但这个杨明的外貌,又每次都不相同,即便再遇仇家,仇家也只会当做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我微有诧异,“这杨明竟有这般厉害?” “不但如此,杨明这人性格很是诡癖,他心高气傲,又贪图享乐,对于普通无权无势之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听说他只为地位显赫之人办事,且要价很高。如若你有钱有势,但稍有一句话令他不满,给他再多的金银珠宝,他也不会给你半分面子。项麟虽是一派掌门,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无才无德,就是个摆设,杨明如此傲气,怎会肯委于他膝下办事?所以,杨明背后,定有高人。” 我若有所思道:“杨明确实是为他人办事,在我昏迷前,他好像和那帮黑衣人说过,合作一事怎样怎样……” 紫胭咬了咬嘴唇,“项麟的意图其实不难弄清,他把你交给易雄天时,说得那番话足以表明他的立场,他想要洗白自己的身份,并归入易雄天的阵营,只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耸耸肩,“反正我不信他会真的洗心革面。” 紫胭静默片刻,眼神一凛,“或许项麟也只是一枚棋子。”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紫胭,“若真是如此,那背后操纵棋盘之人又是谁?” 紫胭摇了摇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消息都是那帮人故意走漏给你的,你的信息来源也只有一次用处,以后也不能长期获取,无法保罗刹教周全。” 我愣了愣,没想到我全然不当回事的事情,在紫胭的分析下竟这般机关重重,阴谋阳谋的,我不禁佩服紫胭的敏锐度及分析力,便附和地点头道:“大概吧……” 紫胭仰头闭上眼,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时间不早了,雨辰你先去休息吧,这事交给我们处理,我明天找项麒问问最近星云派的情况。” 我点点头道:“紫胭姐别太劳累,早点歇息。” 我走出紫胭的小院,踱步走回上次我来时所住的后院。见面前立着的那道似有千斤重的大门,我不禁摇头叹气,真是时过境迁,我原来到底是做了哪般孽?我单手撑开一条门缝,侧身闪了进去。抬眼我便看到白幻寅屋里仍闪着亮光,我心里顿时一阵悸动,既然他还未睡去,我是否应该进去和他打个招呼? 可脑中瞬间闪过那夜的画面,我不觉有些怯步,如此夜深人静之时,拜访他人居室,可会带有暗示意味?若他又如那日那般胡作非为,撩起我的怒火,我真的还能忍下去吗?犹豫片刻,我摆摆手,罢了罢了,即便老子想你想得紧,但做事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然你在为曾经我的过错赌气,那大爷我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反正这几日我有的是时间同你周旋。 我的房间正好在白幻寅的隔壁,我进屋后便直接一步跃上了床,趴着墙角试图听清隔壁的动静,但奈何蹲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声音,我扫兴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到,仰头靠在了床上。白幻寅一人在屋里做什么?为何已过戌时他还未休息?该不会……是在想我吧?思及此处,我自恋地咧咧嘴,想老子是应该的! 第二日,鸡鸣刚响,我就迫不及待地就从棉被里跳了起来。昨夜我睡得可谓是心痒难耐,明明最爱之人就在睡在隔壁,可我却触及不到,只能在梦里与他缠绵悱恻,而当梦醒之时,又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我整理好衣物,又洗了把脸,心里反复默念着裘空的教诲:想把人追回来,首先你得放下姿态,主动和他道歉,越诚恳越好。其实对于裘空平日所说的那些胡话,我从来都是充耳不闻,可现在我也是无计可施,姑且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叩响白幻寅的房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淡淡的声音,“进来。” 我顿时心跳加速,一只手不自觉按住胸膛,重力敲了两下胸口,我又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推开了房门。 白幻寅房里已没有了那日的凌乱不堪,陈设依旧如前,简洁干净,没有奢华的修饰,亦没有故意而为之的雕琢。铜制熏香炉置于桌上,于空中升起一缕青烟,淡雅清新的香味慢慢弥漫四周。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稍变,却也没有动怒,只是道:“你来这里作何?” 对于那夜之事,我仍心存顾虑,任是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无法忍受那般耻辱。我本应站在与他的对立面,从此与他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我最终却回来了,确实站在他的对面,却是为了和解,真是不符合大爷我的作风啊。 我也看着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冷宁教主对待客人就是这般态度?也不请我坐坐,或者喝口茶。” 他勾了勾嘴角,“萧爷,自从那夜之后,你仍有本事回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怎么,怀念白某的身体了?” 见他一副欠揍的表情,又说着这些下三滥的话,我不禁怒从中来,可理智却提醒我,若现在同他较真上了,那只会重蹈上次的覆辙。于是我压了压怒火,也跟着他笑,“萧爷我可担当不起,怎么说你也是一教之主,我怎可当你的爷?我就是个奴才、小人罢了,教主可别让我折寿啊。” 白幻寅面露嘲讽,“想当年萧爷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别人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能傲然与之唇舌相讥,怎么,现在就因为一句萧爷就怕了?” 我眼珠一转,顺着他的话笑道:“对,怕了,我媳妇发起火来真是让我怕了。” 白幻寅微微一愣,而后莞尔笑道:“想不到萧爷已是有妻室之人,今日怎也不领来给白某看看,看她是否配得上萧爷的玉树临风。” 我不禁嘴角一抽,这人较起劲来,真是没完没了,全无逻辑可言了。 白幻寅顿了顿,又道:“对了,萧爷远道而来,本派可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他提高了音量,吩咐道:“来人,让紫染泡两杯茶过来。” 听到紫染这女恶霸的名字,我不禁眉心一颤,她若来了,指不定要把我折腾成啥样。于是我忙摆摆手,连连摇头道:“教主的好意小的心领了,无需劳烦紫染姑娘了,她自己还有事要做呢。” 白幻寅道:“萧爷无需客气,那正是紫染应做之事。” 见状,我立刻做狗腿状,也顾不上之前的那些芥蒂,上前两步,在白幻寅面前讨好道:“白大侠,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我两的事何必要牵扯外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今日我就是为曾经所作之事来领罪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你看,脸上都生皱纹了!” 白幻寅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不知萧爷所说的是何事?似乎我们才见了两面,何来过去?若要骗我与你同床,何必说如此废话?” “欸!你不能……” 话未说完,只听“嘭”地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紧接着,紫染那怒发冲冠的模样映入我的眼帘,她收回抬起的半只脚,扯着嗓门叉腰大叫道:“听说萧雨辰那个人渣回来了啊!给老娘滚出来,你还有脸来找教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恨恨地瞪了一眼白幻寅,“算你狠,居然搬救兵!” 白幻寅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萧爷可真是冤枉了白某。紫染,茶呢?” 紫染一见是白幻寅,立刻变了脸,其速度堪比翻书。她三步冲到白幻寅面前,愉快地抱住了白幻寅的腰间,嗲嗲道:“幻寅哥哥,若你要喝茶,我随时都能为你泡,若要让我为萧雨辰那个人渣泡茶,恕紫染做不到。” 被这样抱着,白幻寅也不恼,他只是柔笑道:“萧雨辰为客,我们理应招待他。” 紫染此时终于肯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这边,一双明眸闪烁着与之不符的幽光,她咬牙切齿道:“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招待一下他。” 料想不妙,我立刻脚底抹油作势就逃,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与白幻寅的恩怨,下次再解也不晚,现在重要的是保命。我刚跑出房门,就听一阵脚步声接踵而来,而紫染那大嗓门也随之响起,“萧雨辰,你他妈给老娘站住!!” 这场追逐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我推开那扇大门,侧身闪出去之时,就宣告了结束。毕竟紫染内力并不深厚,不能像我这般稍微一用力就能推开一条门缝,她大约要用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推开一个仅容她自己通过的缝隙吧。 侥幸逃过此劫,我不禁松了口气。其实紫染的功夫并不如我,但见到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我就会打从心底里害怕,与她拼的绝不是功力,而是气势,她要杀人的气势绝不是我企及的,她若真发起疯来,估计十个我都不够她砍。 ☆、76耍赖 吃过午饭,我捉摸着紫染大概已经离开,便又没脸没皮地往白幻寅那里跑。白幻寅此时正在院里打太极,一招一式慢而有力。我本不想打扰他,可习武之人都有一个毛病,会时刻留心周围的环境变化,我方靠近他一步,他便收了招式,回过头来望着我。我略有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道:“今日天气正好,适合练功,你继续练,我在旁边看着就成。” 白幻寅微微眯眼看着我:“不知萧爷有何事?” 我道:“找你不一定就要有事啊!我就想你了,想看看你,不行吗?” 白幻寅面无表情:“若白某没有记错,萧爷今天早晨方来看过我。” 我摸了摸鼻子,稍微收敛了点自己的散漫,“那日紫胭姐同我谈过,我知道曾经我对你做了很多过分之事,你怪我,怨我,甚至恨我,报复我,我都能理解并接受,毕竟谁都不是天上的神仙, 可以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谈?”白幻寅打断了我的话,冷漠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之事我已不想再纠结,既然能重获新生,自然是要做些不一样的事情。现在,于我而言,萧爷就是萧爷,白某就是白某,我们的关系,不过是一夜春风,逢场作戏罢了。若萧爷喜欢白某这身子,自可随时前来云雨,毕竟各取所需。” 我愣了愣,一时无言以对,一股难言的悲伤哽在我的喉咙间。白幻寅没再看我似仇人,我便以为他慢慢会原谅我,我还有机会、有希望,可现实总是残酷而又无情的,他不再恨我,因为他已不在乎我,他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想必是真的看我如路人了。 我吸了吸鼻子,觉得现在如果哭出来或许还能挽回些什么,可这样只会让我更觉悲哀,只有靠博取同情,才能找回原来的关系,这,有意思吗?只怕人是回到了身边,但爱已不复存在。我用衣袖擦了一把脸,故作镇定地笑道:“教主可真会说笑,您生得风华绝代,怎会需要找我这等姿色平平之人解决生理所需?只怕天下大批名门望族、名伶小倌都排着队等候教主的临幸。” 白幻寅轻轻一笑,“那些三教九流怎可能入我之眼,选择萧爷,自然是萧爷与我的身体早已熟悉,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静默片刻,而后长舒一口气,郑重道:“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白幻寅微微一愣,而后柔笑道:“白某不明白萧爷的意思,对了,萧爷早上的茶还没喝,我让紫染重新为你泡一杯。”说罢,他又提声喊道:“来人,让紫染泡壶茶过来。” 一听见紫染那恶婆娘的名字,我本是低落至极的心情马上便恢复了过来,我精神一抖,恨恨地瞪着白幻寅,“若有事我们就当面说清楚!不要成日就用紫染来回避问题!” 白幻寅嫣然一笑:“先有礼数,方有谈事之氛围。” 我咬了咬牙,好你个白幻寅,有本事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啊!叫紫染来搅局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瞪了他良久,他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到恶婆娘的声音响起,我才连忙灰溜溜地跑了。现在时机未到,我还不能与紫染起正面冲突。 之后几日,我每天都会找白幻寅三次,早中晚各一次,而每次的结果都一样,他遇到不想谈的问题或者没有耐心再与我废话时,便会喊来紫染,而紫染不无例外的,每次都如母夜叉一般,凶神恶煞地提着大砍刀朝我冲来,坏尽我与白幻寅的好事。 眼看时间不多了,我唯有换一方法行事,虽然对紫染很是不厚道,但对她,我自觉无需手下留情。 那日,我如往常一样去找白幻寅,之后,我们三句不和,他又唤来了紫染,不出意外,紫染又雄赳赳气昂昂地杀了过来。见状,我又脚底抹油开溜,只是这次我逃跑的速度较慢,我刻意在紫染快追不上时放慢脚步,等她追来后,又逐渐拉开距离,如此重复数次。 紫染在后面追得气喘,她把大刀立在身旁,叉腰大吼:“萧雨辰,你他妈有本事给老娘站住!!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等老娘抓到你以后,必会把你阉了喂狗!” 我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幸灾乐祸笑道:“紫染老娘,你口气不小啊,真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啊~来来来,就这几步距离,怎么?累了啊?那休息一下,大爷我等等你啊~” 紫染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我半天也没骂出一个字来,只不停喘气。过了半晌,她缓过气来,又把大刀扛上肩,大步朝我追来,一如既往地继续撒泼,“萧雨辰,你他妈是不进棺材不掉泪啊!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老娘快来~~大爷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紫染这人本来就不算聪明,发起火来,智商更是迅速降为负值。此时,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我的圈套。 我拐进后院的一间柴房,故作惶恐地转过身看着紫染,提声道:“糟了!这是死路!!” 闻言,紫染微微一顿,旋即脸上绽出胜利的笑容,她在我面前悠悠踱步,正好挡住唯一的出口,“萧雨辰,看你他妈往哪里逃?想和老娘斗,你还太嫩!” 为让紫染放松警惕,不察觉出端倪,我刻意让自己表现得很是惊恐和无助。我向后退了一小步,双手合十,朝紫染深深鞠了几个躬,一脸谄媚笑道:“姑奶奶,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就是贱命一条,让姑奶奶亲自动手杀我,只会脏了您的玉手啊,不值不值。” 紫染十分鄙视地白了我一眼,“萧雨辰,你他妈胆量就只有这么点?!” 我点头哈腰,满脸愁容道:“小的确实生来胆小,不瞒您说,现在我都不敢在深夜独自一人去茅房,每晚憋尿憋得甚是辛苦啊!” 紫染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道:“萧雨辰,你他妈活该!!憋死你最好!” 见紫染怒气稍减,我试探性地向她靠近了几步,见她没有防备,我又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向她走近,“紫染姐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抢了你的幻寅哥哥,对此我也是深有愧疚。紫染姐姐生得国色天香,充满异域风情,与教主绝世无双的风姿真是无比般配。况且教主对紫染姐姐温和有礼,想必是对您,也有几分意思吧。我不过是他前世的一名男宠,紫染姐姐何必一直与我计较呢?” 紫染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红色,她佯装愤怒,带着几分娇羞吼道:“妈的!这样说人家会很不好意思的!” 我嘴角微抽,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又继续赔笑着胡言乱语。待走到她近旁,她也毫无知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彼时,我快速出手点下她的昏睡穴,不等她骂出“老娘”,便已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暗暗笑道:紫染姐姐,您的智商就不能再高一点么?这种骗人的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信,您这个大人怎能信以为真呢?您的脑子到底长全了么? 我跑进柴房,从里面找出了一根绳子,心情愉悦地为紫染上了绑,我一边把她绑在柱子上,一边喜笑颜开地同她说着话,“紫染姐姐,亏你跟了教主这么多年,连他喜欢谁都不知道。我是他前世的男宠怎么了?照样不把他吃得死死。虽然我不想做他今世的男宠了,不过你也没机会,因为啊,我想做他今世的爱人。对了,这么绑你应该不疼吧?弄疼了你要说哟~哎,既然你不说话,我就不管了哟~”说罢,我又紧了紧绳子,确定已经绑牢,才退出柴房,锁上了木门。 没了紫染的干扰,办起事来我也就无需再有所顾忌。我又厚着脸皮回到白幻寅的后院,翘着腿坐在屋顶上,对他粲然一笑道:“萧夫人,夫君又回来了,可还想我?” 我见白幻寅抬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连忙喊道:“萧夫人莫要激动,水洒在身上小心被烫着。” 白幻寅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紫染去了何处?” 我从屋顶跳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走向白幻寅,“她啊~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现在终于没有人再打扰我们了。” 白幻寅微微一顿,而后勾起嘴角,“萧爷,你作为客,我作为主,我理应以礼相待,只是若你意图对罗刹教或是罗刹教弟子有不轨行为,我定会追究到底,还弟子们一个公道!” 我抢过白幻寅手里的茶碗,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茶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放心好了,我怎会做出对自己夫人不利的事情?我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地疼老婆。”说罢,我还特没脸皮地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你是对吧,萧夫人?” 白幻寅也不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白某与萧爷仅有一面之缘,萧爷的品性白某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轻易断言。白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离开了,萧爷请自便。” 我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笑道:“教主有什么事需要亲力亲为?吩咐手下去做便可,若你放心,让我去做也行。反正夫人的命令于我而言就是圣旨,我定不会违背的。” 白幻寅也不客气,戏谑地笑道:“那就劳烦萧爷帮我找一下紫染,我找她有要事相商。” “这……”我一时语塞,现在正是我挽回与白幻寅感情的关键时期,若我在此事上言而无信,往后他定会对我失了信心,而夫人一词,也会从此没了分量。我思及此处,忽然一个激灵,贱兮兮地笑道:“方才我说,我只听夫人的话,那敢问教主,您可是我的夫人?若您承认了,我现在立马为您把紫染给找回来!” 白幻寅目光一沉,一言不发。 ☆、77缘由 见状,我不禁得意起来,悠悠唤道:“萧夫人?” 白幻寅撇过脸,冷冷道:“若萧爷不愿意,白某自己去便可。” 我立刻勾住他的肩膀,戳了戳他的脸颊,虽然干巴巴的没有什么肉感,不过指间触碰到他肤质嫩光滑的肌肤时,还是让我不禁心神一荡。“怎么?不高兴了?我和你说……” 话说一半,我忽然感觉我的眼前又是一片天旋地转,而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教主,他们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坐在白幻寅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撒娇道。 “你先坐好。”白幻寅一脸无奈。 “怎么,你不喜欢我了?”我撇了撇嘴,很是不情愿地从白幻寅身上下来,委屈地坐在了一旁, “前些日子还和我甜言蜜语,说要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现在就想另找新欢了。” 白幻寅稍作迟疑,把我拦进了怀中,柔笑道:“我怎可能不喜欢你?你可是我今生至爱。” 我娇羞笑道:“讨厌~说正事,他们三个意图勾引你,你到底管不管?” 闻言,跪在大堂内的三个小厮马上不停摇头,连连为自己辩解道:“夫人您误会了,我们真的没那个意思,教主洗澡到一半,水凉了,我们进去加水,合情合理啊!” “是是是,我们听到教主叫我们,我们才敢进去的!” “请夫人明察啊!” 我挑了挑眉,笑道:“哦?意思是教主在勾引你们?” “不敢不敢!” “教主早已心有所属。且我们都是男人,教主怎会对我们有意思?” “你们是在讽刺我?”我顿时委屈地钻进白幻寅的怀里,嗲嗲道:“你看,他们摆明着是在欺负我嘛!几天前,我还听见他们在后院谈论我,说我男不男女不女的,教主怎么会喜欢这种货色?可是,我到底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 白幻寅微微眯眼,“你们当真这样说过?!” “没有!从来没有!” “当真?!” 三名小厮哭丧着脸,“千真万确啊!教主您可要相信我们啊!” 我挤了挤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白幻寅,道:“教主,你宁可相信他们,也不相信我吗?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死了吧!”说罢,我作势就要往柱子上撞。 白幻寅连忙拉住了我,说:“辰儿,我当然信你。”他目光一凛,看着那三名小厮,“念在你们初犯,今次我可以饶你们一命,若再也下次,我定不轻饶!现在,你们可以收拾包袱滚回去了!” 那三名小厮马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我眨了眨眼,看着白幻寅,不可置信道:“就这么算了?” “嗯。” “不行!” 白幻寅:“你的意思是?” “他们意图勾引你,又故意诋毁我,定要重罚!”我恨恨道:“我觉得,应该刺瞎他们的双目,再割了他们的舌头,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闻言,三名小厮浑身一颤,哭喊道:“夫人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们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白幻寅微微蹙眉,“确实是我让他们进来加水的,这应该算不上他们勾引我,况且他们诋毁你一事,也无迹可寻,双方均是口说无凭,如此重责,恐怕不妥。” 我不满地撅起嘴,扭过身背对白幻寅,“哼,你不爱我了。” “莫要胡说!” “不然你怎会姑息养奸?肯定是不爱我了。” 白幻寅把我揽回怀里,“我爱你,生生世世爱你。” 我把白幻寅推开,怒道:“别说漂亮话,有本事你处罚他们啊!” 白幻寅静默片刻,我看了看他,扫兴道:“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来人!” “教主!我们真的是无辜的!!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都是他!是他在陷害我们!!教主,请您明察啊!我们跟了你三年,我们的品性您知道的啊!”三名小厮苦苦哀求道。 我扭着身子,指着他们委屈道:“教主,你看,他们又在诋毁我。” 白幻寅闭了闭眼,神色痛苦,“把他们拖下去剜目割舌。” 我连忙欢喜道:“一会儿把他们的眼睛和舌头送过来我看看。” 白幻寅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勉强笑道:“现在你满意了?” 我开心地搂住他的腰,笑道:“满意!教主我爱你!”】 我精神一晃,呆呆地立在原地,又是那些记忆的碎片…… “萧爷?” “啊?”我摇了摇脑袋,看见白幻寅正微微蹙眉凝视着我,我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白幻寅面上似有愠怒,可话语间仍留有礼数,他道:“萧爷既然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我连忙道:“不累不累,昨夜睡得早,现在我可精神了!”说罢,我还特意扭了扭手腕脚腕,又伸了个腰,咧开嘴朝他笑道:“看吧,精神抖擞!” 白幻寅不语,他又坐回石凳上,拿起茶壶为自己斟茶。 我也没再刻意与他搭讪,而是站在一旁,开始整理思路。之前我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当时我只当是产生了错觉或是做了一场梦,但在和紫胭交谈后,我发现这是我曾经的记忆。紫胭问过我: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记忆恢复了多少。当时我只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回答得也就很是含糊,不过,在清瑶县的这几个月中,我确实没有想起任何与过去相关的事情。看来,当日曲灵随口一说的假设是正确的,我的记忆或许真被封在了白幻寅体内,而每次与他接触时,记忆将会再次输往我的大脑。 我不禁偷看了白幻寅几眼,若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能轻松恢复记忆了?反正白幻寅就在眼前,就算他不愿意,只要我抓住机会,随便摸他一把,也能看到一点我们的过去。 虽然凭已知的信息,我大概能猜到以前我简直与人渣无异,不过我仍想回忆起每一件事,掌握每一个细节,否则,无论与白幻寅说多少抱歉,也只是空口白话,因为我没有深刻反思过那些错误。我认为它是错的,仅是源于紫胭的一席话。 我深吸了几口气,若换做从前,我更乐意去遗忘这段过往,逃避责任,让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随风远去。但现在我已不是曾经的萧雨辰,对于一些事情,我必须有担当、有责任,亲手毁了的感情,唯有坦诚面对真相,才能寻得根源,以解决问题。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半弯下腰看着白幻寅,胡言乱语道:“教主,你怎么又在喝茶了?如此清闲,不找紫染商量大事了?对哦,我还没有帮你去找她,不过啊,你也真是羞涩,不就承认自己是萧夫人么,这有何难?” 白幻寅揭开杯盖,悠悠吹了一口气,小酌一口后,便放下了茶杯,而后他径自从袖中抽出一本书,借着温和的阳光,开始慢慢翻阅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见他这样,我反倒放心了,毕竟言多必失,少说一句,我也多一分希望。我故作漫不经心地绕到他身后,为免他因不适而进行防备,我还特意与他保持两步远的距离。 阳光洒下,把白幻寅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之中,他身子颀长,背部挺直,浓黑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于树荫下闪烁斑驳。周围一片安静,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忘了方才我所想计划,此时的他,虽无花哨之物雕琢粉饰,但在我眼中却异常光彩夺目,他就在那里安静地坐着,恍惚间,我竟有种错觉,他就是神,高贵而圣洁,神圣而不可侵犯。 不过,一旦神有了感情,便会落下神坛,沦为凡人。 我看了片刻,很不厚道地自言自语道:“抱歉了白大神,虽然你做神挺美,但我始终是个凡人,无法像你那样超脱,原谅我的自私,把你拖下神坛,不过请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生待你,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神!” 于是,我故作惊悚地叫出声,指着白幻寅的脑袋结结巴巴道:“天,天啊!!教,教主,你居然,居然有白头发了!!” “……” “诶,你别动,我帮你看看!!”我两步并作一步,直接跨到白幻寅的身后,抓起他的一缕发丝就开始乱叫:“真的!真有三根白发!你还年轻啊,怎么就长白发了?!日夜操劳当真是不行,您要注意休息啊教主!” 【“这座院子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若你喜欢,我可以常来陪你一起住。” 我在院中绕了一圈,撇撇嘴道:“好小的屋子,还没我房间大……” 白幻寅站在一旁,温柔地望着我,耐心道:“惠州乃是一个小地,当地人生活清贫,却依旧欢乐幸福。这里远离江湖纷争,民风朴实,我选择此处作为你日后定居之处,也是以防万一,若有一日我不幸身亡,你逃回此地,自然要比你在外胡乱奔走要安全。” 我笑着摆摆手,道:“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怎会被人杀了?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吧。” “一山更有一山高,这世上武功高于我之人,数不胜数。” 这个院子实在是小,才十几步路就能绕完,见没什么可看的,我便蹦跶回白幻寅身边,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抓过他的一缕发丝把玩着,“我就觉得你最厉害,无人能及。” 白幻寅一手环住我的腰,似是生怕我会跌倒,他温言道:“非也,当今武林盟主易雄天,他的武学造诣,是我现在无法比拟的。” “他那么厉害?!” “嗯。” 我有些不高兴,难得我夸奖他一番,他竟要与我如此较真。于是我扁着嘴,随口说道:“我还以为我做了武功天下第一之人的夫人,原来只是我坐井观天目光短浅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了。” 白幻寅面露愠色,他沉声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天下第一夫人的名号?” 我退出白幻寅的怀抱,站直了身子,无所谓地摊开手,“都喜欢,能拥有两者自然再好不过,不过有你一人也行,毕竟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鱼和熊掌也不可兼得。可是啊教主,你再加把劲儿努力一下,还不能超越易雄天吗?” 白幻寅直直地望着我,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要超越易雄天其实不难,最快的方法便是修炼《鬼影七幻》,这是一套至尊武学秘籍,凡是修炼成功,便可称霸武林,独享这天下第一的名号。” 我不禁瞪大了眼,无比崇拜道:“竟有这般厉害得功夫?!教主,你快去学啊!” “可是,威力越大,伤害也就越大,若想修至顶重,必要用万人之血祭天,况且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魔,甚至一命呜呼。” 对此我完全充耳不闻,直接抱住白幻寅的胳膊,开心道:“教主你内力深厚,且功底极好,绝对不会走火入魔,更不会丧命,你快些去修炼吧,待成功之时,便是你称霸武林之日啊!” 白幻寅神色痛苦地看着我,“可我从未想过要称霸武林。” “可我想啊!能看到教主一统江湖,是雨辰一辈子的梦想啊!” “……真的?” “当然!”】 ☆、78挣扎 我一时愣神,想不到我竟会为了这种虚名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那万人的性命姑且不谈,但我竟会以牺牲白幻寅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顿时,我真想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这些话,简直能让白幻寅伤透心,不过,他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啊!遇到我这种人渣,直接杀了不要犹豫啊! “萧爷,这白发可找到了?” “啊,找到了找到了,要我帮你剪了吗?” “不必劳烦萧爷亲自动手,就留着吧。”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做,我先走了啊,萧夫人你先自己看书,我晚些再来找你!”说罢,我便急匆匆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此时面对白幻寅,我忽然就没了勇气,曾经我待他如此无情,现在却又要求他与我重归于好,自始至终,我是否尊重过他的意愿?是否听过他心里真实的声音?我知道我一直都很自私,只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从未考虑过最爱那人的感受。而随着我对过去的逐步透析,我才慢慢发现,这种自私是多么令人发指。 之前,我还自信满满,觉得面对过去不是难事,毕竟那已是陈年回忆,无关现在的生活,可当我真正触碰曾经的所作所为时,我才明白,直面自己丑恶的人格,是多么痛苦而又煎熬的事情,所有的心理准备,在那一刻都会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我站在院内,仰头望着远方一片青山,风过,树梢拂动,荡起层层绿色涟漪。一群云雀扑哧翅膀,窜出树丛,划过天际。它们将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番天地,虽曾在此驻足,可终究不是它们的归宿。 我不禁心里一阵悲痛,曾经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可我不懂珍惜,只一心看着远方,自以为前面有更美的风景,可当行至绝路,才发现错过了世间的美好。 其实我本不是矫情之人,对于很多事情,我都能豁达处之,别人再怎么害我,算计我,都不会让我心情低落,抑或发自内心痛苦。毕竟他们对我的摧残也仅局限于肉体,吃亏了,大不了老子下次抓到机会就狠命报复你。可白幻寅不同,唯有他,能伤至我的内心。 整整一日,我什么事也没做,只一个人站在院中独自发呆。我给我的过去做了无数的假设,或残忍无情,或丧尽天良,或卑鄙下贱……总之,我尽可能把自己设想成最坏的角色,以通过无数次心理刺激,来强大自己的内心。这件事上我没有退路,若我因此而怯步,那么,我不配获得白幻寅的原谅。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似乎已经肿了。昨夜确实令我痛苦难耐,但今天醒来时的状态却令我很是满意。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扒着眼皮在铜镜前照了照,眼睛确实挺肿,且眼白处充满了红血丝,我稍微按摩一下,自觉没什么大碍,便又厚着脸皮往白幻寅屋里跑。 这次,我的目的十分明确——恢复记忆,顺便吃尽白幻寅的豆腐。至于道歉并请求原谅一事,待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再有计划地应对也不迟。 我料准白幻寅现已不会随随便便下令杀我,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我一脚踹开白幻寅的房门,背着手,神气十足地对着里面大声喊道:“萧夫人,今天早上你为什么不来请安?” 白幻寅手执一枚白棋,他微微回首,瞥了我一眼:“萧爷,你也习过孔孟,居然连敲门这样基本的礼数也不懂么?” 房内,白幻寅和项麒促膝而坐,两人中间放了一个棋盘,而两侧则分别放了一壶酒。项麒正襟危坐,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方游移,举止端庄大气,加上那一身严肃的黑袍与高高束起的黑发,形容像极了一名名声显赫的围棋国手。而白幻寅的坐姿就较为随意,他一只手肘撑着后面的墙壁,一只手则搭在了曲起的膝盖上,那长而黑亮的顺发也是随意披散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散漫悠闲的气质。 见此情景,我方踏进房门的一只脚不自觉地收了回来,气势也降了下来,“项大侠也在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项麒目不斜视,径自落下棋子,语调平淡,“幻寅,你怎么把他留在了这里?” 白幻寅轻轻一笑,“长夜漫漫,总得找个人消遣,萧雨辰这人留着可以作乐,杀了反倒是可惜。” 对于白幻寅这样的态度我早已有了抵抗力,虽然听着挺难受的。我笑着朝项麒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道:“项大侠,我可以进来吗?” 隔了半晌,项麒又落下一枚棋子,方不疾不徐道:“我并非此地的主人,无权做主。” 我会征求项麒的意见,纯粹是因为我怕他。他功力深厚,又喜怒不形于色,我根本无从揣度他的想法,更无法推测他会在何时将我送入地狱。所以在面对他时,我一般不敢太过放肆,甚至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与他有正面接触。 我稍作犹豫,谨慎地向屋内跨了一步,而后装巧卖乖地对白幻寅道:“白教主,我并非有意打扰你和项大侠下棋,只是作为您专用的男宠,我自觉应时刻陪伴在教主左右,以尽职责。不知教主可否让在下进来?” 白幻寅漫不经心道:“都已把罗刹教当自家来看,来去自如无人能挡,何必说这些场面话?” 我干笑两声,不好反驳。在项麒面前,我至少要表现得对白幻寅服服帖帖的,毕竟他对白幻寅真 是忠心不二。我尽量放轻脚步,走到白幻寅身边坐下。我瞄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黑白棋子不相伯仲,可要我从这里面看出一些门道,我还真什么也看不懂。 坐了一会儿,我发现他两下棋时尤为认真,虽白幻寅坐姿散漫,但眼睛却盯着棋盘一眨不眨,落子时也是斟酌几番才会落定。可惜我作为一围棋白痴,无法领会棋盘中的战火硝烟,只觉得两人真是耐心极好,都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未分出胜负。 越看越困乏,可我又不能倒头就睡——项麒在。扭头望着白幻寅的侧颜,我忽灵机一动,既然你如此专注,我稍微摸你一下,应该无大碍吧?你们下棋,我来帮自己恢复记忆,各有各的事情做,且互相并不冲突,真是皆大欢喜啊。 于是,我状似无意地碰了一下白幻寅的胳膊肘…… 【惠州小屋院内。 白幻寅蹲在一个坑前,而我则整个人趴在白幻寅背上,双手搂着白幻寅的脖颈,嗲嗲笑道:“教主,快把合欢树的种子种下吧。” 白幻寅微微一顿,说:“你为何想要种此树?苦情树……难道你与我在一起就这般痛苦难耐?” 我:“当然不是啊,我更喜欢唤它为合欢,把它种在你送我的院子里,待花开之时,望着盛开的花朵,我便能想起你,想起我与你合合美美欢欢乐乐的日子。这样即便教主以后有了新人,忘了我这旧人,有这棵树陪伴,我也不至于孤单。” 白幻寅不悦,他转过头看着我,眼中带有几分怒意,“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对你的感情?你当真觉得我只是把你当男宠看待?!” 我把脸埋在白幻寅的肩窝处,丝毫不惧他,我依旧慢条斯理道:“自然是信任的。只是这合欢有两层含义,方才我所说的,也仅是一层,另外的一层,便是我所向往的。我们一同种下树种,并浇灌滋养它,这粒种子就像我们的爱情,经过双方的细心呵护,终有一日定能长成苍天大树,即使风吹雨打,也不能撼动其深厚根基,即使艰难困苦,我们也定会牵着彼此的手走到世界尽头。” 白幻寅一时静默,良久才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6节 播下种子,覆上泥土,又浇透了水。 白幻寅握紧我的手,道:“辰儿,我当真希望我们的爱情能茁壮成长,能矢志不渝。” 我点点头,“与教主的感情,雨辰会珍惜一辈子!” 白幻寅又在旁边挖了一个坑,我不明所以道:“教主,莫非你还想再种一棵?” 白幻寅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银两,迟疑片刻,又把随时戴在腰间的幻雨剑也取了下来,他把银两和幻雨剑放进坑内,而后覆上土,踩平地面,“若有一日你走投无路,便来此地取出这些东西,虽不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至少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我勾起嘴角,“若有教主陪伴,这些东西,想必我一辈子都用不上。” 白幻寅似有心事,他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叹道:“有些事不可太早定论。” 我一撅嘴,“你又想抛弃我了,你不爱我。” “爱,我一直爱你。”白幻寅闭起双眼,面露苦涩,“因为太爱你,我都快迷失自我,分不清对错了。”】 ☆、79记忆 我小心地瞥了一眼白幻寅,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介意我随便碰他。我暗自舒了一小口气,又假模假样地碰了一下白幻寅…… 【清风拂晓,吹弄桃花枝头,涤荡绿色草海。 白幻寅与项麒负手而立于山头,迎着初升的太阳,低声地谈论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向他们靠近,待声音变得清晰时,我便迅速躲进了一块岩石背后,屏住气息,竖直了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项麒:“你要练《鬼影七幻》?你疯了吗!” 白幻寅:“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无需再劝我。今日我找你过来,只是希望你在我修炼期间帮我照顾萧雨辰。《鬼影七幻》乃至尊邪功,若有闪失,恐怕性命不保,假使有一天我不幸身亡,那罗刹教就交给你了。” 项麒:“又是萧雨辰?!你都快被他迷得魂儿都没有了!” 白幻寅:“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 项麒:“你还笑得出来?!” 白幻寅:“生死有命,无需勉强。” 项麒:“……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清楚,萧雨辰从来都没有真心待过你,他仅是用花言巧语来欺骗你的感情,来骗取你的金银珠宝。就这样,你还为他卖命,值得吗?” 白幻寅:“自然是不值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他,而是为我自己。” 项麒:“你……什么意思?” 白幻寅:“如你所见,我明知他给我的全是虚情假意,但我仍爱他爱到无法自拔,就算只是他为了讨好我的一句话,我也能因此高兴很久。《鬼影七幻》的最后两式你知道是什么吗?——淡泊名利,无情无欲。只手遮天,所向无敌。既然我无法克制对他的爱恋,唯有通过此方式来忘了他。无情无欲,确实是我想要的最高境界。” 项麒:“这是邪功!或许不等你修成,你就早已命丧黄泉了!” 白幻寅:“死了不就能两袖清风了么?” 项麒:“我不同意!倘若你真要为他去修炼《鬼影七幻》,我现在立刻就把他杀了,也省去你的念想。” 白幻寅:“因为他,我们就此反目,这又值得吗?” 项麒:“只要你还活着,值!” 白幻寅:“放心,我不会与你反目,或许我还会感激你,因为我也曾这样想过,只是下不了手。” 项麒:“我可以代劳。” 白幻寅:“你杀了他以后,我恐怕也会不想活了吧。” 项麒:“……” 白幻寅:“我第一次发现我竟会如此软弱,连放手的勇气都没有。” 项麒:“若有一日,你因练功而赴了黄泉,我可以答应你接管罗刹教,但我会杀了萧雨辰,我不容许他苟活于世。” 白幻寅:“也好,让他下来给我做个伴。”】 【“教主,雨辰最近听闻了些风言风语,说罗刹教教主被男宠蛊惑,成日与之厮混,不理教务,不参与武林议事,枉费了众前辈的希冀。不知……是不是雨辰做错了什么?坏了教主的好名声。” 白幻寅微微蹙眉,“这话你听谁说的?” 我一脸委屈,“教内的小弟子们都这样说,他们还说现在教主无心光大门派,且罗刹教已元气丧尽,只留一个空壳,若有一日遭遇外部袭击,恐怕这罗刹教将会毁于一旦了。” 白幻寅微垂脑袋看着我,语调平缓,“然后你就信以为真了?” “我想不信也难啊!只有一人说还好,可现在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还有,前几日教主送了一所小屋给雨辰,并说以备不时之需,这……始终让雨辰有些惶恐。” 白幻寅把我搂进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为何你愿意相信别人,就不肯相信我呢?罗刹教乃我一手创建,其中实力与稳定性,定不会有第二人比更我清楚,既然我都没有察觉问题,怎可能被他们这么一说,就灭了呢?” 我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而后搂住白幻寅的脖颈,笑道:“雨辰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教主可愿意一听?” “说吧。” “会传出此谣言,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定是某些迹象表明了教内存在弊端,然后有心者又把该弊端扩大化,以引起教内的混乱。雨辰以为,让此类谣言不攻自破的最佳方式便是拿出实力,让他们看到罗刹教的强大,让他们相信罗刹教会永远屹立不倒。” 白幻寅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我笑了笑,“自然是吸纳小派,壮大自身,最后一统江湖!” 白幻寅的笑容忽然僵住,他眼中充满探究的意味,“一统江湖?” “对!到时罗刹教的势力遍及全国,所有门派均要以罗刹教马首是瞻,还有谁会说罗刹教已成空壳,并摇摇欲坠呢?” 白幻寅一时静默,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辰儿,争这江湖,争这虚名,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愿与我安稳度日吗?我以为,你的世界里有我就足矣,没曾想,你的野心竟这般大。” 我一撇嘴,不悦道:“我也是在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啊!最后统一江湖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是在为你争取利益,你怎么不懂呢?人人仰慕你,敬畏你,谁敢再对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你知道吗,当我听到有人嘲讽你喜男风,有龙阳之癖时,我有多难受。” 白幻寅略有诧异,“你为我感到难受?” “除了你还有谁?你真是个白眼狼。” “无论你是否出自真心实意,但你总能让我心情愉悦。”白幻寅柔笑道:“辰儿,你果然是把我的弱点抓得死死的。” “哪有。” “好,就依你之言,我们扩张教派。” “真的?”我惊喜地跳了起来,“教主,我之前看过,南方地区小派居多,他们无大派庇护,且实力很弱,若从他们入手,定会获得预想不到的成效。” “……” “还有,教主,你可以任命项麒前去讨伐,他武功高强,为人冷漠,不易被人收买,也无需担心他会遭人暗算,若有他在,我有九成把握计划会成功。另外,教主作为幕后棋手,主宰棋局的成败,轻易不可出面,一切事宜交由项麒□□,可免去对教主的生命威胁。” “如若他失败了呢?” “我们还有紫胭姐。” “辰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我蓦地一怔,晃晃脑袋,看了看四周。白幻寅最后那充满意味的笑容让我不禁毛骨悚然,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包括我想支走项麒,断开他与白幻寅的联系……此时,我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中无人知晓白幻寅的真面目,只知道有一名蒙面黑衣人为冷宁教主的左膀右臂,原来这也是出自我的手笔…… “萧爷,若是困了,你便回屋歇着,在这陪我们下棋,也挺无趣的。” “我不困,我精神好着呢。” 白幻寅似笑非笑道:“既然萧爷执意,那白某也就不勉强了,若你不嫌弃,可以在白某肩膀上靠一靠。” 我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望着白幻寅,“你……你不生气了?” 白幻寅反问,“我为何要为我不在乎的人生气?” 我一时无语,的确,天底下有谁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过,想归想,我仍厚颜无耻心安理得地朝白幻寅旁边挪了挪,然后悄悄地抬眼瞄了他一眼,再试探性地歪着脑袋,身子重心一点点往下移…… 【“萧公子,为何今日会如此高兴?”刘毅一边帮我洗着脚一边问道。 我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仰头半眯着眼,喜滋滋道:“之前我还在想,应该找个什么理由让白幻寅教我武功,想不到,今日他居然主动把内力传给了我!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那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不过他也只传了四成功力给我,要是传给我十成,那我可真是大丰收了。” 刘毅手法熟练地帮我揉着脚底筋脉,“若给你十成,教主岂不是要归西了?”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有了他的四成功力,往后我修炼武功也不会是难事,别人修炼个三年五载才初见成效,我就算修炼几月,照样是武林高手。” “恭喜萧公子。只是待公子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小人。” “放心吧,刘毅,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毕竟你帮我出了不少点子。” 刘毅笑道:“多谢公子!不过……公子你可想过,自己坐上这天下第一的宝座?” “当然想过!”我龇牙咧嘴地笑道:“谁不想往高处爬?癞□□还想吃天鹅肉呢!只是以我的本事,无论如何也收服不了各个门派,所以现在仍需借用白幻寅之手。” “那么……” 我道:“不过白幻寅听我的话,对我完全是百依百顺。况且,现在项麒那个碍事的也被我支走了,还有谁能说我坏话,蛊惑白幻寅?他成了武林盟主。不等同于我也成了这武林盟主,掌管武林吗?” 刘毅:“公子真是聪明绝顶。” “说到底,白幻寅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80秘籍 【“雨辰,项麒的事我听说了。”紫胭眉头紧锁,看我的眼神里回旋着几分惆怅。 “啊?什么事?”我从藤椅上爬了起来,往旁边让了让,“紫胭姐,有事先坐下来说。” “不用了。”紫胭摆了摆手,正色道:“雨辰,虽然你我平日里以姐弟相称,可我觉得,你从未把我当做姐姐看待,你做事始终独断独行,丝毫不考虑自己的作为将对周围的人带来怎样的结果,你太自私、太狭隘。” 我一时愣神,平时温柔如水的紫胭姐竟会说出这般刻薄之话,难免让我有些错愕。 紫胭顿了顿,又道:“我待你好,是真心觉得你人不错,多加教导,定能除了原来沾染的恶习。可不曾想,你反而仗着教主对你的宠爱以及我对你的放任,变本加厉地索取,金钱名誉对你来说就有这么重要?!” 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人当面戳破是件很难堪的事情,可面前这人是紫胭,我不可能反驳或是顶撞她,于是我只能一脸傻笑道:“紫胭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误会?” “雨辰,你以为凭你拙劣的演技就能瞒过我吗?”紫胭眼中迸出火花,“我待你如亲弟,是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是靠出卖色相,依附权贵来获取利益的卑鄙小人!” 我:“……” 紫胭:“我看得出来,平时我与你交心谈话,你无非都是在应付我,虽然你对我的提点建议总是满口答应,可事后,我从未见过你有任何行动。原来我还当你太小不懂事,容易被假象迷惑,利益熏心,但与你相处几年后,我发现,这是你的本性,你根本不明白世上什么东西更值得珍惜!” 我咬了咬下唇,紧捏拳头,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暴躁。良久,我才理清思路,调整好情绪,我抬头看向紫胭,而后微微一笑,“紫胭姐,莫非今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你可真是冤枉雨辰了。” 紫胭深呼吸数次,终于平静道:“教主命令项麒带领多名弟子消灭沿海一带的小帮派,至于为何会选择项麒为领头,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沿海地区虽无大派,可也是东瀛人活动密集之地,项麒孤军深入,就算武功再高强,也难免会有闪失,你如此举荐他,根本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顿了顿,内心稍作挣扎,终还是坦然笑道:“紫胭姐,曾经我两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至于像现在这般撕破脸皮么?” “只要我还当你是我弟,我就不能眼见着你在这条道上两眼一抹黑一路走到底。既然好话你不听,非要我对你咄咄相逼,我也只有出此下策。” 我道:“紫胭姐,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我要说什么才能称你心意?” 紫胭面无表情地注视我片刻,转了话题,“若有一日,教主永远地离开了你,你是否会感到难过?” 我笑了笑:“他不会离开我的。” 紫胭:“当你孤单无助时,是否会想起他?” 我道:“自然会。” 紫胭微微一顿,“你是否真的爱过他?” 我愣了愣,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我爱过白幻寅吗?我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白幻寅应该爱我,而且只能爱我一个,他的温柔体贴包容只属于我一人,至于我,为什么要爱他?我爱他就能给他数不尽的财富?我爱他就能为他夺下整个江山?爱他,有用吗?再者,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我会喜欢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他,却又需要我的爱。我抬眼看着紫胭,笑道:“紫胭姐,若我不爱他,怎会伴他左右,做那些风流之事?我自然是爱他的。” 紫胭叹了口气,“终有一日你会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后悔的。多说无益,你有时间自己好好想想。”说罢她转身准备离开。 “紫胭姐要走了?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走?”我故作殷切道。 “雨辰,在还有机会回头前,收手吧。”】 【“教主,那至尊武功秘籍你开始修炼了吗?” “嗯,怎么?” 我半个身子挂在白幻寅肩上,狗腿笑道:“若修炼成功,教主定会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收回环在白幻寅脖颈处的双手,站直身子,尤显严肃道:“教主,不知可否让我看一看那武功秘籍?” 白幻寅一挑眉,“你也想学?” “不是,以雨辰的资质怎会学得会?我只是想看一看这秘籍究竟长什么样。” 白幻寅淡淡道:“不就是一本书籍,有什么可看的?” 我娘们儿似的扭了扭腰肢,嗲嗲道:“可是雨辰想看嘛~人家好奇嘛~” 白幻寅无奈,“你随我来。” 我自然而然挽上白幻寅的胳膊,喜笑颜开地随他到了他的房间。 白幻寅喊来侍者,命他们挪开了房间内所有的摆设,顿时,整间屋子空荡荡的,轻轻一唤,便能 感觉到声音撞上墙壁,又反弹回来,穿透耳膜。 我站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教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幻寅对我莞尔一笑,“辰儿,今晚吃炖鸡可好?” “好。”我木讷地点点头,“教主吃什么,雨辰便吃什么。” 白幻寅招招手,对候在旁边的一名侍者道:“你吩咐厨房杀只鸡,把鸡血放了端过来,然后你再去打一桶水,要温水。” 我眨巴了眨巴眼睛,而后头一歪,靠在了白幻寅胸前,“教主,你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快和雨辰说说嘛~” 白幻寅伸手扶住我,“辰儿,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名侍者右手提着一桶水,左手端着一大碗鸡血,嘿咻嘿咻朝这边小步跑来,他把水桶和碗放在地上,问道:“教主,请问还有吩咐吗?” 白幻寅用手指了指,“把鸡血倒进桶里,混匀了。” 侍者照办。 白幻寅指着自己的房间,又道:“把混匀了的水洒在地面上。” 侍者抬头看了一眼,踌躇道:“教主……那可是您的房间,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照着我说的做。” “是……” 侍者手脚略有颤抖,他偷看了白幻寅好几眼,似乎试图判断他所说之话是否当真。他提着水桶小心地走进白幻寅房间,他左手摸了摸胸口,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抬起桶,“哗”一声,把水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你下去吧。” 侍者浑身一震,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四周,而后提起桶,逃命似的往外跑,“小人告退。” 白幻寅把我领进屋,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辰儿,你所要看的秘籍便在这儿。” 我不明所以地探过脑袋,原本血液鲜红的颜色,衬着地板的灰黑色,竟也看不出来了,只是这地板的色调更深了一度,血水蜿蜒,略显幽森,看得我不禁后背发凉。我的视线尽量避开了那大片血水,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一个名堂,便道:“教主可否明示?” 白幻寅道:“你仔细看被血水覆盖的地方,可看出了端倪?” 我抬了抬眼皮,心里有些发毛地往那滩血水看去,水膜下,似乎有图案正逐渐显现出来……我蓦地一惊,身子不自觉往前倾,瞪大了眼,只见一排小篆出现在了图案下方,“逆其心法……”我小声念道。 “教主!”我惊道:“难道这便是那至尊武功的心法?!” 白幻寅走上前,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平静道:“正是。” 我几乎有些手足无措,手舞足蹈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后面的话,“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秘籍会藏在这地板上?!平时我并未看见地上有图画啊!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桶掺了鸡血的水?” 白幻寅眼中含笑,他点了点头,“没错。” 我抓着白幻寅的衣服,极力掩住内心的兴奋,“这,这怎么做到的?还有,这本来不该只是一本书籍吗?怎么会刻在了你房间的地板上?” “这套武功乃我父亲所创,他在创作到一半时曾交待于我,该武功邪气太重,修学者易走火入魔,故嘱咐我千万不可修习,并在他去世后把这本秘籍烧毁,不能留于世间。当时我觉得甚是可惜,便在烧毁前把书中内容搬到了我这间屋子里。” 我道:“这雕刻之法,是否存有奥妙之处?” 白幻寅摇摇头,“这并非雕刻上去的,而是用了一种来自异域的特殊颜料,用这种颜料书写或者绘画,可保字迹和画作百年不退色,且该颜料平时呈透明色,只有接触带有温度的血水后,方才显出形态。不过,若想要这颜料发挥作用,还需用一引子。” 我眼巴巴望着白幻寅,傻乎乎地顺着他的话道:“什么引子?” “骨粉。” “啊?用骨头粉末与之混拌?” 白幻寅:“对,而这骨粉也是有要求的,必须是人的骨头。”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良久才半信不信道:“那……那你用了谁的骨头?” “我父亲的。在他死后,我取下了一块。” “你……”我诧异地看向白幻寅,“这岂不是对你父亲的不敬?” “我本想留下一块骨头作为留念,却不曾想竟发挥了作用。若要说我不敬,那我也就认了。” “……”我沉默片刻,脑子飞快运转,良久,我挽住白幻寅,愉快笑道:“教主,你可否在雨辰身上也用这颜料纹上武功秘籍?” 白幻寅蹙起眉梢,“为何?” 我勾起嘴角,笑道:“教主把秘籍写在地板上,查看起来甚是不便,若把这秘籍移到雨辰身上,教主便可随时查看。且雨辰时刻陪伴教主左右,看见雨辰,教主就会想起练功,而修炼功夫时,教主又可想起雨辰,有个念想,也不至教主走火入魔。” 白幻寅定定地看着我,“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当真。雨辰听说修炼此武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而亡,雨辰不愿见教主直赴黄泉,所以雨辰希望在你练功前做好保障。” 白幻寅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辰儿,那便依你之言。”】 ☆、81打斗 原来如此,难怪我背上会印有《鬼影七幻》,而白幻寅在碰到我的后背时呈半实体状态,恐怕也是与这颜料有关。要这颜料发挥功效,需使用骨粉作为引子,而白幻寅所使用的骨粉来自于他的父亲,与他有血脉联系。所以,他相当于接触到了自己身体的一小部分,故我和他之间能相互碰触。 “萧爷,现已过申时,莫非你打算今夜就赖在我屋里了?” “啊?!”我猛地睁开眼,直接跳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禁焦躁道:“糟了!紫染该被饿死了!” 白幻寅抬了抬眼皮,“萧爷,你究竟对紫染做了什么?我已有一日没见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 我一愣,打着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她好得很,我睡迷糊了,所以才在这胡言乱语,教主别介意。”我眼角往四处扫了一遍,见项麒仍正襟危坐于白幻寅对面,我连忙收起嬉皮的笑脸,朝项麒礼貌性点点头,“项大侠,失礼了。” 项麒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二话没说。 我无所谓地干笑两声,反正项麒平时就这德性。我又朝白幻寅狗腿笑道:“教主,小的还有要事要办,今日就先行告退了,您和项大侠继续切磋棋艺。” 白幻寅悠悠道:“紫胭弄了些小菜,萧爷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们共进晚餐。” “不不不……不用了,教主的好意小的心领了。”我慌忙地摆摆手,再耽误下去,紫染真要被饿死了! 白幻寅没多做挽留。我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厨房,不理会紫胭对我的疑问,我慌手慌脚端了一碗米饭,又装了一壶水,大步往柴房跑去。 夕阳西下,柴房四周已有些昏暗。我小心饶过横放的树干枝条,轻手轻脚朝紫染所在的房间走去。 我把耳朵贴在镂花木窗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然而,饶是我如何屏气凝神,也听不出里面有任何声响。我不觉心惊,紫染是在昨日午时被我关进柴房内,现已过了十五个时辰,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渴死吧…… 我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敲了敲木门,轻唤道:“紫染?” “紫染?你没事吧?” “紫染,听到就回个话。” “紫染,你别吓我啊……” 此时,一股恐惧感慢慢爬上我的心头,我只感觉额上和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急忙放下水壶和碗,把手里的汗珠往衣服上来回蹭了蹭,而后抖手抖脚地从怀里摸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小声祈祷,“姑奶奶,千万不要有事啊……姑奶奶哟,你一定要挺住哟……” “啪”,锁开了。 我拍了拍胸口,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一股霉灰味扑面而来,我不禁捏住鼻子,昨日还不觉这柴房竟会如此难闻,看来果然是心境不同,对周围环境的感受也不同啊。 “紫染?” 我一步跨进房门,抬眼便看到紫染歪倒在墙角,我顿了半秒,立刻奔过去抱起紫染,“喂!紫染?!” 紫染在我怀中软绵绵的,任是我怎么摇晃,她都无动于衷,“喂!你说句话啊!别他妈吓老子!!” 我拍了拍紫染的脸颊,又翻了翻她的脸皮,见她毫无反应,我简直心急如焚。如果她就这样死了,我该怎么办?毁尸灭迹还是找白幻寅老实交代?我把她放平在地上,稍作喘息,我揉了揉自己的脸:别怕,还没确定人是否死了,不能自己吓自己。 我伸出右手食指,朝紫染的鼻下缓缓探去……还有呼吸!虽然现在很微弱。 我顿时精神一振,立刻拿来水壶,让紫染枕在我臂弯里,小心地把水往紫染嘴巴里送,“诶诶,你别吐出来啊,快喝进去啊!”我另一只手慌忙捂住紫染的下唇,试图让那些水不白流了。 “姑奶奶,你好好喝水成吗?!”喂了半晌依旧不见效果,我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想我堂堂萧大爷,何时沦落到给人喂水的地步?! “紫染我告诉你啊,你再这样,小心老子直接宰了你!” “哎哟,这一壶水都要被你浪费光了,你是真心想求死啊?!” “姑奶奶,算萧雨辰求你了,你好歹喝一口啊……”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终于,我耐心耗尽,把壶嘴直接伸进紫染嘴里,抬起来就往她嘴里灌,也不管她是否能喝下去。 “呜……” “呜呜呜……” “咳咳!!” 紫染两只手猛地揪住我的衣袖,不住挣扎,我见状,忙松开水壶,并放开了紫染。紫染跪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口,连声咳嗽,良久,她才缓过气来。她的样子极其狼狈,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微微红肿,而发间则沾满了茅草,衣服上有一团黑漆漆东西,看不出是何物。 我不禁有些尴尬,装模作样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起初紫染双目略没神采,她的眼珠慢悠悠才转向我,但仅是一秒,她的瞳孔蓦地放大,她几乎是竭尽全力地朝我扑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咆哮道:“萧雨辰!!!你他妈的!!看老娘不宰了你喂猪!!” 紫染的气势虽然恐怖,但她毕竟身体虚弱,就算扑过来,也是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可言。我一把就接住了她,见她神气活现,内心的负罪感也散了大半,我不正经地笑道:“紫染妹妹,你这般投怀送抱真的好么?” 紫染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怒道:“你他妈给老娘滚!” 我笑了笑,起身端来饭碗,“来,你先吃点东西,都饿了一天了。” “滚!老娘不吃你这套!” 我闻了闻米饭,故作陶醉地咂咂嘴,“真的不吃吗?你不吃我就吃了哟,哎,亏我大老远给你送饭来,你居然还不领情,算了,你还是继续在这待着吧。” 紫染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我,“萧雨辰,你他妈找死。” 我故作惶恐地抖了一抖,“我好怕,紫染老娘别杀我。” “你他妈!贱人!” 我端着碗,含笑望着紫染,语调也变严肃了些,“我可没打算放你出去,如果你现在不吃,那到明天申时以前,你就只有挨饿的份了。” 紫染的眼神有些犹豫,她气鼓鼓地瞪了我半刻,而后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狼吞虎咽地扒了起来。 我拿过水壶,摇了摇,“给,还剩点水,吃慢点,别噎着啊,又没人和你抢。” 紫染埋头狂吃,完全不理会我。 我站起身,准备关门,“你别一个人瞎折腾,好好待着别乱动,不随便消耗体力,每天一顿饭饿不死你。还有,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突然被一片黑影笼罩,紫染饭碗一扔,两眼发光,嘴唇大张地朝我飞扑过来! 我完全没任何防备,直接被紫染扑翻在地。“嗷呜!”我惨叫一声,电光火石之间,我的眼角闪过一丝光亮,一条极细的银丝蓦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冰凉彻骨。 金蚕丝?! 我不敢妄动,唯有转动眼珠以确认我被何物所威胁。果然是金蚕丝。紫染平日鲁莽野性,不喜用显柔气的武器,所以她把紫胭送给她的金蚕丝缠在手腕上,全当装饰。现在她手腕处就只剩一个铁圈,而我脖子上反倒多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定错不了了。 我勉强地咧开嘴,笑了笑道:“紫染老娘,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别动刀动枪的,万一你手一抖,我这脖子就该没了。” 紫染嘴里全是饭,动了动嘴唇,几颗饭粒也跟着掉了下来,黏在我脸上。紫染鼓着腮帮,不停咀嚼,半晌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吸了一口气,咂了两下嘴,又猛地瞪我一眼,大声道:“狗屁!老娘巴不得你脖子断了!” 我赔着笑脸,甚是谨慎地奉承道:“紫染,我知道我这人可恶至极,死不足惜,可为杀我弄脏了你这保养颇好的玉手,真是不值啊。你看,我们距离如此之近,这血滴下来,保不准要弄你一身,你这衣服穿起来挺漂亮的,脏了可惜。” 紫染动了动姿势,一屁股坐在我的腰上,双手拿着金蚕丝,对我的威胁一刻也没放松,“萧雨辰,你他妈以为老娘会信?你他妈当老娘是白痴?” “不不不,紫染姑娘聪颖灵慧,又娇小可人,怎会是那等粗俗之人?” 紫染一只脚踩在我手上,扭动脚踝,龇牙道:“你他妈给老娘闭嘴!再多说一句话,老娘直接宰了你!” 都说十指连心,被她这一踩,我只觉得浑身肌肉都收缩了起来,真疼。我没再说话,因为依紫染这暴躁性格,若我一直对她唠叨不停,她真会说到做到的,况且,她巴不得我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紫染鼓着腮帮瞪了我良久,又骂道:“萧雨辰你他妈不是人,你居然敢这样对老娘!” “萧雨辰,老娘定要履行之前许下的诺言,若有一日你落入我手,我定会直接把你送给阎王老子,让他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萧雨辰,你他妈找死也不用这么积极啊?!” “……” 紫染又卯足劲踩了我一脚,“萧雨辰你他妈怎么不说话?!老娘想听你哭着求我放你一条生路!老娘要看你鼻涕眼泪糊一脸!” 我假装委屈,聂聂道:“方才你不是叫我闭嘴么?” “放屁!老娘是让你别他妈说废话!老娘要听你哀求我!” 我:“……” 紫染:“你他妈不想活了?” 我挤了挤眼睛,道:“紫染老娘,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小的就是贱命一条,活着浪费粮食,死了阎王嫌弃,不值紫染老娘小题大做啊。紫染老娘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还靠着我维持生计呢!若我就这么去了,谁来养活他们啊?” “呸,你就光棍一条,哪来什么家眷?萧雨辰,你他妈再敢信口雌黄,老娘割了你舌头!” 我静静地看了看紫染,她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她没有,她一直恐吓我,威胁我,却不敢动手,为什么?之前,我几次看出她下了力气想割了我的喉咙,但最后她都忍住了,她一直大吼大叫,用粗话来增添自己的气势,但时间长了,我觉得她比我还紧张,或许,她反而比我更怕我死了? “萧雨辰!你他妈别给老娘装聋作哑,老娘问你话呢!” 我飞快思索着,最终一咬牙,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吧,死就死吧! ☆、82解脱 我猛地仰起上半身,当皮肤接触到银丝的一刹那,刺痛感瞬间袭来,并以追风逐日之速牵扯我的每一处神经,疼得我冷汗直冒。 说时迟那时快,紫染愣了零点几秒,便迅速松开了金蚕丝,并屈膝抵住我的胸膛,令我无法再起身自残。 我闭上眼,大约琢磨了一下,金蚕丝确实伤到了我,因为疼痛不断,且我明显感觉有股热流正从我脖颈处缓慢流淌,看来伤口不大。柴房里腐败的霉灰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同时冲击着我的嗅觉,我憋了一口气,猛地咳出了声。 “咳咳!!咳!” 紫染慌了,她一手拿着金蚕丝,不知所措地佯怒骂道:“萧雨辰!你他妈别给老娘装!” 我抬了抬眼皮,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计划似乎成功了,虽然受了一点伤。我假装无力地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紫染立刻抓起我的衣领来,不停地摇晃,“萧雨辰,你他妈睁开眼睛啊!闭你大爷的眼睛!才这么点伤就要死了,老娘鄙视你!!” 或许是因为太阳下山,柴房变得昏暗,再加上紫染心急如焚,没仔细看清楚,其实我已明显感觉我的伤口流血速度正在减缓,甚至有滴血挂在我的脖子上,迟迟没有落下。 紫染又拍了拍我的脸颊,这次她的动作温柔了许多,“萧雨辰,你他妈想死,也别拖累老娘啊,这事要是让紫胭姐姐知道了,她会杀了我的!还有,还有教主定会找我偿命的……萧雨辰,你他妈真是死了也不让人舒服!” “萧大哥,算老娘求你了,你别现在死成吗?” 紫染一边絮絮叨叨念叨着,一边动作麻利地从自己衣服上撕了一根布条,绑在我的伤口处,为我止血,而后又把我架在她的肩上,半拖着我往外走。 紫染的身躯毕竟比较娇小,而且她饿了一天,体力也尚未恢复,架着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我脚上暗中出力,随着紫染的步伐一点点往前挪。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我终于被带出了别院。 紫染挪到主宅院时,微微顿了顿,喃喃自语道:“我应该把你弄到什么地方?若被紫胭姐姐看到你这样,定会追究的,到时候也少不了一顿责罚。可若要我把你带回自己的房间,我也没本事救你啊!” “萧雨辰,老娘他妈的上辈子肯定和你有仇。” 我倒在紫染肩上没出声,我想了想,若我真随紫染到了紫胭面前,或许我也免不了一场责问。是我先把紫染骗去柴房关了一天,又把她饿了个半死不活,真要追究起来,起因在我,责任也在我,紫染顶多算是狗急跳墙。 这事,适合私了。 我佯装猛地喘了一下,继而咳嗽几声,哼唧道:“我……我死了吗?” 紫染一惊,忙把我扶到旁边的石椅上坐下,眼巴巴望着我。“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紫染的脸,恍惚道:“死不了。” 紫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吓死老娘了,老娘还以为你脚一蹬,准备归西了。” 我努力眨了眨眼,眉头紧锁,虚弱道:“你把我弄来这里做什么?我……我头好晕,再不止血,我感觉我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你等等啊!我马上带你去紫胭姐姐那儿!”说着紫染就把我往她肩上扶,然而她匆匆走了两步路以后,便停了下来,她尴尬地笑了笑,“萧雨辰,我和你商量一个事好吗?” “什么事……” 紫染道:“关于你怎么受伤的事,你能不能别告诉紫胭姐姐是我造成的?” 我:“这伤口明显是来自于金蚕丝,就算我不说,紫胭姐看一眼也能知道此事与你有关。我爱莫能助啊。” 紫染愤恨地呸了一声,“他妈的,老娘真该用木棍戳死你。” 我又假惺惺地关切道:“紫染啊,你很怕紫胭姐会知道这件事情?别担心,我会帮你说情的,毕竟我也有责任,是我自己要往上面撞的。” “你解释有个屁用!紫胭姐姐看到你被我伤了,二话不说,先揍我一顿才会询问详情,若我是故意伤你,她又要揍我一顿……” 我沉默片刻,而后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紫染眼睛一亮,傻乎乎地接着我的话道:“什么交易?” 我故作犹豫地不肯说,紫染急了,“你他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这才道:“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我没关你进柴房,你也没用金蚕丝威胁我,我们今天各过各的,完全没有交集。不过你要答应我,今后我再去找教主,你不可阻拦,也不可从中搅局,这样,我也没必要再把你关起来了。” 紫染稍作犹豫,道:“好!” 我又补充道:“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若有人问你这两天去了哪里,你也要想办法搪塞过去。” “我知道,你他妈别当老娘是傻子。” “记住今天的约定。” “知道。” 我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休息一会儿自己能走回房。” 紫染有些担忧,“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别死在半路又赖在老娘身上啊!” “既然我都与你做了约定,定会信守承诺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紫染走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紫染智商不高,否则若换了一个聪明人,定会马上看出在整件事上,我更理亏。她只是怕被揍怕被骂,思想毕竟单纯,她要再骨气一点,恐怕我这血流就算干了,她也只会挖个坑把我埋了,紫胭爱咋的就咋的,反正人死不能复生。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我脖子上的那道伤痕。昨晚回房后,我止了血,又涂了点金疮药,现在感觉还行,也不觉得痛了。我只是担心留下的伤口太深,今日去找白幻寅容易被看出破绽。 金蚕丝造成的伤口极细,肉眼看去就如细线一般。我看了看我的脖颈,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暗红色伤疤,但衬着我光滑的皮肤,也极为明显。 无法,我唯有忍着疼痛,抠下结痂的伤疤,然后抓了抓脖子,抓出一道道红痕,以此掩盖那条细口子。 准备妥当后,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灿烂一笑,又信心满满欢天喜地地朝白幻寅房间走去。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我站在白幻寅门前,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温言道:“教主,起了吗?” “进来吧。” 我微微一诧,白幻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不过就算你说滚,大爷我还是会厚着脸皮推开门进去的。 白幻寅正在看书,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垂眼继续品读,“萧爷,今日你又有何事?” 我轻松地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了?你把我萧雨辰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像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吗?” “萧爷是怎样的人白某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很是大爷地翘起二郎腿,道:“你清楚,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只是你不肯承认,因为你不想与我再有瓜葛。” 白幻寅嘴角挂着一丝谦逊的笑容,“萧爷说笑了,我了解的不过是我的男宠萧雨辰,他为人寡情,又贪财好色,惺惺作态,卑鄙无耻。至于萧爷您,我还真不了解。”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7节 放屁,好你个白幻寅,居然敢拐着弯骂老子!不过,我自然不会再为这些话动怒,要追回白幻寅,这点基本的忍耐力还是要有的。我道:“没事,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地互相了解。” 白幻寅道:“对了,萧爷来找白某这么多次,白某却未曾让萧爷喝一口上好的花茶,真是怠慢了。萧爷这次您可别跑了,毕竟紫染泡一壶茶也不容易。” 又来这招。我在心里忍不住朝白幻寅翻了一个白眼,有种你亲手杀了我啊!借刀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没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陪着笑道:“那就多谢教主好意了。” 不一会儿,紫染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紫染方放下茶壶,我便闻到了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确实是好茶。 白幻寅略有诧异地看了一眼紫染,“紫染,为何今日你如此安静,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听紫胭说,昨日你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就连晚饭都没吃。” 紫染眼中放出光亮,小女人似的羞涩道:“多谢教主关心,紫染没事。” 见白幻寅失算了,我心里暗爽,想用紫染治我?省省吧!现在她小辫子还捏在我手里呢,她敢嚣张?她敢随心所欲?再多的怨恨,她也只能憋回肚子里,最后当屁一样放了! 我洋洋得意地抖了抖腿,又揭开茶盖,舒舒服服地品着好茶,喝完一碗,我贱兮兮地对紫染道:“紫染妹子,这茶泡得不错啊!你的手艺可比你这人精致。” 我原以为面对如此挖苦,紫染只有忍气吞声的份,谁知,她潇洒地茶壶一甩,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直接朝我劈来!“萧雨辰!你他妈活腻了!看老娘不宰了你!” 我连忙躲开,眼见我方才坐的椅子被劈成两半,我不禁冷汗直冒,见紫染还欲追来,我忙大声道:“紫染你他妈敢违反约定!” “去你妈的约定,老娘就是看你不爽,老娘就是忍不了你,就是想宰了你!” “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了!” 紫染舞着大刀向我追来,大义凛然道:“大不了老娘与你同归于尽!” “你们……做了何约定?”白幻寅忽然打断道。 紫染动作一顿,收了声音,她偷偷看了一眼白幻寅,而后立即放下砍刀,嘿嘿笑道:“没有约定,我和萧雨辰那个大混蛋怎可能会有约定?除非我眼瞎了才会与这人做交易。” 白幻寅一挑眉,“交易?” 紫染作势竖起耳朵,又扭头看了一眼外面,装模作样道:“好像我姐在叫我,教主我先去看看。”说罢她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白幻寅为自己斟满一杯茶,举杯小酌,“萧爷,若你真和紫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莫要事到临头,才悔当初遮遮掩掩之举。” 既然紫染已经跑路,我也没必要再纠缠于这所谓的约定上,就算有朝一日被人识破,也无伤大雅。于是我转了话题道:“教主,我看今日阳光明媚,适合沐浴阳光,享受这早春的舒爽,不如我们一同出去晒太阳吧。我看你成日坐在屋里,如此下去,迟早会长霉的。” “那就去吧。” ☆、83暴戾 院中海棠枝上抽出新芽,迎着日光,显露出娇嫩欲滴的翠绿,生机勃勃。 可惜我不懂欣赏花草的美意,只懂眼前这人才是世间最美。于是我狗腿地从房里搬出藤椅,屁颠颠跟在白幻寅后面,“教主你要坐在哪里?这个地方向阳,全身上下都能照到。” “教主,不如坐在这里吧,这里阴凉,只有下半身会照到太阳,不易被晒黑。” “教主,这个方向风景好,能看远处的群山环绕。” 白幻寅指了一个角落,淡淡道:“就在那吧。” “好!”我抱着藤椅,快速跑到指定位置,放好,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垫子铺放在藤椅上,笑嘻嘻道:“教主你来坐。” 白幻寅缓缓坐下,柔笑道:“萧爷如此亲力亲为,白某真是受宠若惊。” 我狗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对了,教主口渴吗?我帮你去泡壶茶。” “不必了,紫染泡的那壶茶尚未喝完,你帮我拿来便好。” “嗯。” 见白幻寅安逸地喝着小茶,眼睛微眯样子甚是享受。我又开始打起了我的如意算盘,可以说白幻寅对我的反感度越来越低,或许是因为最近我狗腿得太明显,或者表现很好,因此让他改观了?反正无论如何,只要我乘胜追击,定能达成目的。 于是,我半蹲在白幻寅身边,讨好笑道:“教主,不如我帮你揉揉腿?舒筋活络。” “那就有劳萧爷了。” 我屏息片刻,缓缓伸手揉捏白幻寅的腿部,“教主,若我中途分心了,还望您见谅……” 【“禀告教主,琉璃庄庄主拒绝归顺我们,所以我们将他杀了。” “嗯。” “空谷派、尚易教、贲临派等教派表示愿意归顺于罗刹教,现在各掌门正在门外等候教主接见,请问教主是否让他们进来?” “让他们再等等吧。” “遵命。” “还有,明天你带领三百名弟子南下,目标是南诏一带的所有帮派。” “是。教主,星耀派近日处处与我们作对,我们是否先把他们除掉?否则这将是大患啊。” “不用,这个忧患不足为惧。” “现在江湖视我们为第一魔教,易雄天扬言要带领天下名门正派讨伐罗刹教,诛杀大魔头冷宁教主……教主,我们要不要先避避风头?” “讨伐我?笑话,他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何讨伐?!” “教主说的是……” “传令下去,让众弟子别被外面的风言风语所蛊惑,保持高度专注力与战斗力。罗刹教永不倒,冷宁教主永不败,记住,这是你们的信仰。” “遵命。” “下去吧。” “教主,你真是越来越有独领群雄之势了!”我一把搂住白幻寅,在他的脸颊上亲昵地亲了一口。 白幻寅温柔地抚着我的发丝,“辰儿,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定会帮你夺到手。” “教主我爱你!”】 【“教主,小邱欺负我!” “辰儿,那你想如何处置他?” “呜……” “杀了吧。” “好!” …… “教主,明溪说我坏话,我要杀了他!” “嗯。” “教主,帮我去找那个老尼姑算账!她居然笑我男不男女不女!” “好。” “教主,我要要了刘毅全家的命!” “哦?为什么?他与你不是交心的关系么?” “他知道得太多了,该死!” “好。” “教主,紫染成日骚扰我,我要建个大铁门,挡了进我院里的道路。” “如若这样,你该如何回到你的房间?” 我扑到白幻寅怀里,甜甜笑道:“我还有你嘛~我们不一直都是同进同出。” “好,依你。”】 【紫胭:“雨辰,现在这些东西,真的是你想要的?” “当然啦!紫胭姐,你一定不会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那简直太美妙了!所有人的生死都由我主宰,我想杀谁就能杀谁,看谁不顺眼就能杀之而后快。” 紫胭:“教主如此为你牺牲,你当真没半点愧疚之心?” “愧疚?他自愿的,我为什么要愧疚?” “雨辰,你可想过,若你有一天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 “就不可能会失去,因为白幻寅会拼死为我守住一切!” “如果他死了呢?” “……这不可能。”】 【“小二,上菜!” “好叻!”一名小二一手托着菜盘快速朝我跑来,他潇洒地一展臂,把一盘牛肉凉片放到了桌上,他笑道:“萧公子,好久不见了,最近是不是有事在忙?” 我一只脚踩在椅子边上,动作粗鲁地磕着瓜子,“嗯,忙完了。终于可以好生休息几天了。” 小二一屁股坐在桌对面,脸上满是向往之情,“萧公子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啊,不像我,只有端茶送水洗盘子的命。” 我噗噗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说:“要本大爷带你去找点刺激吗?” 小二眼睛一亮,“真的?当然要!那……我们去做什么呢?” 我诡谲一笑,“杀人放火。” 太阳西落,大片绯红霞光染满山头,山岗顿时变得光彩夺目,在入夜前展示着它最后的壮阔之风。 借着黄昏的余晖,我带领数十人潜入这个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村里各家各户已关了门,整条道上除了能看见几头被栓起的牛羊,再无他物。 我对身后的手下招了招手,命令道:“点火。” 一排火把逐一亮起。 小二猫腰至我身旁,小声问道:“萧公子,你难道打算把这个村子都烧了?” 我笑了笑,“怎么?怕了啊?” “不!”小二眉宇间是难掩的激动,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发颤,“我……我从没想过能……能干出如此激动人心之事,萧公子,托你的福!” “哈哈哈,跟着大爷我,好处少不了你的。看好了,长长见识!” “是!” 我转头又对手下道:“你们几个,把油泼了,你们几个,准备点火!” 火把接触到干燥的稻草,瞬间,一股火苗燃起。东风吹过,火焰登时化身为饥饿至极的野兽,疯狂地向四周掳掠食物,妄图把这整座村庄吞入自己腹中! 铺天盖地的火势瞬间席卷了半个村庄,一时间,浓烟四起,家家户户的村民破门而出,哭喊着,尖叫着,慌乱地大呼“着火了!!着火了!!” 我一手勾住那小二的脖颈,笑道:“刀握好了!现在,你只要对准那些村民的身体,朝他们捅一刀,就完事了。简单吧?” 看得出,小二此时已是热血沸腾,他双手紧握住刀柄,青筋暴露,而鬓角也沁出汗珠。他眼睛澄亮,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前方,“萧公子,那我去了!” “嗯!” 小二咆哮着直冲慌乱的人群中,我朝身后之人递了个眼色,他们立刻提起刀,大步跟随小二的步伐,朝那些仍处于茫然无知状态的村民挥刀而去! 一场屠杀,火光照天,鲜血横流,死伤无数,村庄败亡。 哭喊声渐息,尸横遍野。 我一直蹲在远处的石堆上看好戏,并未动手,见屠杀得差不多了,我在远处大声指挥道:“趁那些人还没死彻底,快拿出桶来,大动脉放血,把血收集起来!我看你们一个劲儿地乱捅,浪费的血都顶几缸了,老子看得都心疼!可惜!” 那小二提着刀朝我慢慢走来,他的浑身上下沾满血迹,本是一块白净的脸蛋,此时也是血迹斑驳。 我嘴里叼着一根草,见他过来,我努了努嘴,道:“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小二脸上的亢奋之感仍未消退,他喘息片刻,才把刀扔了,大声冲我道:“感觉太棒了!!萧公子,我从未想过,杀人竟能如此让人热血沸腾!” 我笑了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以后多学着点。” 小二忽地跪了下来,他双手举过头顶,异常严肃道:“请萧公子收我为徒,今后我愿为萧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摆摆手道:“老子一不懂武功,二没德望,拜我为师有屁用?我知道,你就想跟着我杀人,图个杀人不偿命的乐趣,既然这样,没必要拜师,老子以后杀人的时候带上你不就行了?何必搞那么麻烦?” 小二眼睛雪亮雪亮的,“真的?!那就先谢过萧公子了!” “嗯。” 小二也随我坐在石堆旁,良久,他的气息终于趋于平稳,他看了看四周,道:“萧公子,小的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为何你会来屠村?我想他们应该与你并未有恩怨吧?还有,你让你的手下们装那一桶桶血是为什么?” 我笑道:“我家教主要练邪功,需要浸泡万人之血,没办法,我就只有帮他来找血了。” 小二不明所以,“那为什么他不自己前来?冷宁教主武功高强,若由他亲自出马,定会事半功倍。” “他呀?他不行。他为练邪功,早废了自己的武功,现在他连我都不如,别人轻轻一刀,他都扛不住,身子虚得很。” 小二:“哦……” 我忽地意识到什么,我转过脑袋,定定地看着那名小二,良久,才沉声问道:“你值得我信赖么?” 小二浑然一颤,他立刻道:“当然!今日你所说之事,我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莞尔一笑,“老子姑且就相信你一次。”说罢,我跳下石堆,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在一块大石碑上写下“萧雨辰前来拜访”的字样后,便背着手,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往村庄外走去了。】 ☆、84劫难 莫非……柳遗风口中所说,我曾做过的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这件……? 我恍惚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确实,杀害一个村庄的无辜百姓,这行为简直就与魔鬼无异。我现在想来,都不禁为我过去的作为毛骨悚然,当初我究竟是心理变态到了何种地步,才能眼皮不眨地命令手下屠杀村庄? 这几天与白幻寅的相处,我大致已经恢复了记忆,曾经的我的品行确实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若不是我内心强大且做足了心理准备,否则真要崩溃了。直面自己的错误于很多人而言是件难如登天之事,但我很庆幸,我可以一遍遍去面对它们,去分析其中关系,虽然我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白幻寅手里的书大约看完了半本,他垂眼看着我,漫不经心笑道:“萧爷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每次来我这里都犯困呢?莫非是白某太过无趣了。” 我摇摇手,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萧夫人怎会对自己没信心呢?若你真是无趣之人,我怎会每天都来找你呢?就是喜欢你、信任你,才会在你身边打盹,因为有安全感。况且,我也不想打扰夫人品书的雅兴,自然没有与夫人多做交谈了。” 白幻寅轻轻笑道:“萧爷,您的萧夫人对您自然是有信心的,可白某不同于她,白某不过是与你有过几面之缘之人,彼此也互不了解。若你觉得白某无趣,还请萧爷明说,白某也好帮萧爷寻些乐子,免了你成日来我这虚度光阴。” 我知道白幻寅现在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萧夫人,这几日,他总是以敷衍的态度来应对我的表白,我也早已习惯了他这模样。于是,我干脆顺着他的话道:“萧爷我最喜欢女人,长得漂亮的,胸大的,屁股翘的,你有空帮我找找啊!在找到以前,我就先在你这混时间了,毕竟你也是一个大美人,看着挺养眼的。” 白幻寅举止优雅地放下书本,柔笑道:“你的意思是让白某帮你找个二房?” 我翘着脚笑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的夫人把我打入冷宫,我又正直青壮年,血气方刚,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总该找人泄泄这身体里的邪火吧。” 白幻寅忽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住我的衣角,把我拉倒在藤椅上。随即,他双手撑在藤椅两边,俯身看着我,柔笑道:“正好白某也想泄泄这身子里的邪火,萧爷若不嫌弃,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吧。” 我完全没料到他竟会有如此动作,屁股一着坐我便抬眼吃惊地瞪着他。然而,仅仅是这一瞪,令我今生难忘,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笑里藏刀的最高境界……白幻寅虽然笑容温和,可他眼里迸出的凶光,绝对能把人杀死啊! 我扯扯嘴角,干笑道:“教主身子金贵,小人不敢冒犯,还请教主自重。” 白幻寅丝毫没有退意,他莞尔一笑,“萧爷,怎么在这时刻怯了胆呢?不就风雨之事,何必要分与谁呢?” 我的心揪了一下疼,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收敛起了内心的波动,抬眼迎上白幻寅的笑容,也跟着笑道:“萧夫人,今日怎会如此热情?莫非你也想萧爷我想得紧?” 白幻寅一只手抚上我的胸膛,从上往下慢慢轻抚,他漫不经心道:“确实是想萧爷这身体想得紧。” 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再度侵占我的意识,我本不愿意与白幻寅为发泄而翻云覆雨,那会把我两此时的关系显得尤为悲哀。可在脑袋即将混沌以前,我根本无力阻止,任何的拒绝都是苍白无力的,且容易造成欲拒还迎的感觉。我强撑着最后的意识,缓缓道:“去……去屋里。” 白幻寅已经解开了我的腰带,他轻笑道:“哟,萧爷还怕羞了。” 【“告示。魔头冷宁教主现已武功尽失,正是诛杀之最佳时机,恳请天下武林同僚,能团结一心,与老夫一同为民除害!下月初七,我们祁连山脚下不见不散!——易雄天。”我默默读完这张告示,不禁后背发凉,腿脚发软,这是灾难将至的预告么……? 不过,为什么易雄天会知道白幻寅武功尽失的消息?就连罗刹教内,知道此消息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紫胭、紫染、项麒定不会走漏风声,难道……是那小二?!我蓦地一惊,没错,只可能是他!思及此处,我肠子都悔青了,我与那小二不过有几分交情,且我对他的品性完全不了解,我竟会糊里糊涂就告诉了他如此重要的消息! 下月初七……即是半月后!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跳上马匹,快马加鞭地赶往祁连山。 祁连山消息闭塞,想必不会提前得知易雄天将要大举进攻罗刹教的消息,而近期紫胭和项麒正好被派往边境执行任务,不在教内,且他们临走时带走了大批弟子,现在的罗刹教根本不堪一击! 我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告知白幻寅,让他想出应对之策,实在不行,提前逃命也是明智之举!总之,定不能被易雄天杀个措手不及,否则,白幻寅将必死无疑!罗刹教可以灭亡,但白幻寅定不能死,他是支撑我所有计划的实施者,若没有了他,我这几年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我想再次实现霸业也会成为空谈! 我第一次后悔自己设计支走项麒,若有他在,情况也不会有如此严峻。现在教内勉强能撑起场面的人也就只有紫染一人,以她对白幻寅的忠诚度来看,她定会誓死保卫白幻寅的性命,可以她的武功修为,无论她如何拼命,也不是易雄天的对手。况且易雄天还会率领大批武林高手前来,到时我方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现在我身处咸阳,就算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奔波,至少也需十日左右才能抵达祁连山,况且以我的体力,我根本不可能持续赶路,身子完全受不了。为最大限度提升速度,我一连雇佣了三个马夫,直到第五日,我抵达了靖远——小二所在之地。 被人算计后忍气吞声绝不是我的作风,即便我的时间甚是紧急,我仍特意绕到了黄达客栈,不扒了那小二的皮,抽了他的筋,我就不信萧! 因为此次我是一时兴起摸下山游玩,故没带随从,我花钱雇了几名武夫,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进客栈,我一声怒吼,“掌柜的,把你们店里的小二通通给我叫出来!” 掌柜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朝我走来,“哎哟,萧爷,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得罪了得罪了。” 我一脚踹开他,怒道:“你他妈给老子滚远一点!把小福给老子喊出来!” 掌柜抱着肚子哇哇直叫,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方颤巍巍地试图爬起来,“萧爷……小的,小的也是很久没见过小福了,他早在……早在一月前就不干了……” “去你妈的!”我对着掌柜的肚子又是一脚,“今天老子见不到小福,就把你这店给砸了!” 掌柜慌忙用手捂住肚子,他向后退了几步,才幸免再次被踢翻,他一脸苦相,“小的真不知道那小崽子跑去了哪里……那晚他回来时,满脸兴奋,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发了,要发了,赚大了’,在那之后的三天,他便走了……小的,小的不敢骗您啊萧爷!” 我恶狠狠地瞪着掌柜,他的表情越发苦楚,良久,我大声命令道:“把这店给老子砸了!” 闻言,武夫们立马操起了家伙,毫不客气地朝桌椅板凳砍去! “哎哎!!住手啊!!萧爷,萧爷求求您,我这一家老小就靠这间小店营生了啊……你这一砸,我们该怎么活啊……”掌柜忽地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苦苦哀求我。 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老子管你死活。”说罢,我拂袖而走,临走前,我还大声命令道:“把 这家店里的所有小二都给老子杀了!”】 【祁连山脚下,喝声震天,万马疾驰,卷起尘沙万丈。 我躲在树林里,悄无声息地看着易雄天带领千军万马朝深山内浩浩荡荡地奔驰而去。 我来晚了,我最终没能在易雄天出发前告知白幻寅此时他的处境,两个时辰后,易雄天必会抵达罗刹教,而到那时,白幻寅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我策马踱步到土路上,怔怔地望着易雄天离去的方向,现在我再追去,也是赶不上了,我还要追吗? 倘若白幻寅死了,于我而言,无不是莫大的损失,可若我为尽力保他而前去掺和,我也只有陪葬的份儿。现在,我除了接受现实,再无他法。我调转马头,准备离去,反正我已无力回天,我不可能为救别人的性命而把自己搭进去,那不划算。 “若有一日,教主永远地离开了你,你是否会感到难过?” 伴着风声,一阵舒缓而又无奈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蓦地愣住,那声音又再次如清风细雨般回荡于我的耳际,“若有一日,教主永远地离开了你,你是否会感到难过?” 我会难过吗? 这是紫胭曾经问过我的问题,但当时我对白幻寅充满了绝对的信心,我不相信他会离开我,更不相信我们会走到这一天。所以,对于紫胭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并没有做正面回复,这不是当时的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此时,我正面临这个处境。 祁连山终年人迹罕至,除枝头鸟儿的欢歌,沙沙作响的风声,再无其他声响。第一次,我觉得祁连山是空寂的,是没有生气的,曾经我下山多有白幻寅陪伴,就算周遭环境了无生机,只要与他为伴,总是让我内心满足,因为我至少不是孤单一人…… 突然间,一阵落寞之感袭至我的胸口,从此往后,我又将独自一人面对这大千世界,以偷窃为生,再没人关心我的死活,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虽然自始至终,我对白幻寅都充满了算计,可事到如今,我却悲哀地发现,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我说不清这是因为我对他生了感情,还是单纯的依赖。 策马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我停在了小路中央。我仰望湛蓝天际,见朵朵白云依旧如往常那般安闲地在天空中飘游,呈现出一种淡定之态。相比起这份安宁,我的内心就显得尤为纷乱。 良久,我仰天一声怒吼,积蓄在内心的恐惧、失落、怨愤、不安瞬间奔涌而出! 我不能永远都是一个懦夫! 我猛地调转马头,扬起马鞭,用力一挥,策马朝罗刹教迅速奔驰而去。】 ☆、85悲剧(一) 白幻寅拍了拍我的脸颊,皮笑肉不笑道:“萧爷,白某看你最近真是困乏得紧啊,居然能在这关头也意识模糊。莫非是晚上操劳过度,才酿此后果?” 我微微眯眼,看见白幻寅整个人都跨坐在了我身上,他的衣冠整齐,而我的却早被扒了个精光,整个人赤条条躺在床上,任由白幻寅上下其手。 我蓦地愣了半晌,方才扯了扯嘴角,朝白幻寅暧昧一笑,“萧爷躺平了任由萧夫人干,难道萧夫人还不满意吗?” 白幻寅撇开我的双腿,漫不经心道:“原来萧爷竟有如此乐趣,喜欢与死人做/爱。” “喂,我还没死吧?” “与死人无异。” “喂,你别往我那儿摸!” 白幻寅慢慢收拢五指,稍微用力捏了一下,笑道:“萧爷,您可是不举?” 你他妈才不举!你全家不举!! “萧夫人,我看你魅力不够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我……” 话说至一半,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再度侵袭我的大脑,我不禁哽了一下,终于……我要面对曾经那个悲剧了么? 【双方对峙,白幻寅和易雄天分别居于两个阵营之首。易雄天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数以万计,而白幻寅身后,是寥寥无几的数十人,且多士气不足,眼神飘忽,似有趁机逃跑之念头。 白幻寅身形笔直,双手自然垂于身侧,他目光淡然,举止稳重,气势丝毫不输于易雄天。 易雄天脸上挂有一丝浅笑,他捋了捋山羊胡须,道:“冷宁教主果然是成大器者,临危不惧,且处之泰然,只可惜,选错了路,最终枉费了这一身才华。” 白幻寅微微昂首,“路是白某自己所选,结果如何,不劳盟主费心。” “哈哈!”易雄天豪爽地笑了起来,“比起那些缩头缩脑之辈,你当真是勇气可嘉,有担当!” 白幻寅静默片刻,假意笑道:“易盟主,你带领各门各派前来祁连山,不单只是为了夸赞白某几句吧?其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动手吧。” 易雄天敛起笑容,表情严肃,“你不是我的对手。” “未必。” “哎哟!教主大人您就别装腔作势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这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快步跑到易雄天身旁,洋洋得意地指着白幻寅道:“教主大人,您为修炼邪功,早已自废了武功,现在您不过是一名一无是处的普通人,若真要打起来,您连易掌门的一招都受不住。” 我蓦地一怔,说话这人不就是那个叛徒小二小福吗?!我躲在树丛中,眼见着小福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真是气得牙痒痒。我试图平息心中燃起的怒火,可顺气数次均无效果,终于,我脑袋发热,蒙起面纱,不管不顾地直接冲到人群之中,直奔小福! “你他妈真是畜生!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敢给易雄天通风报信!” 小福吓了一跳,忙缩起脑袋就往易雄天身后躲。易雄天微蹙眉梢,抬起手臂把小福护于身后。眼见不妙,我急忙收住步伐,电光火石间,我只感觉易雄天长袖一挥,我便腾空而起,直接被打出一米之远。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我本能地蜷缩起身子,趴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咳嗽。 “辰儿……?” “辰……辰你他妈的!老子……不认识他!”最初的痛感过去,我自觉身体有所恢复,忙爬起身,背对白幻寅,我不想让他认出我,特别是在小福说出那些话之后。 小福从易雄天背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他凝神看着我,而后展开笑容,“原来是萧雨辰萧大爷啊!好久不见,真是别来无恙啊。” “你他妈在放什么狗屁?!看清楚老子是谁!别把我和萧雨辰那败类混为一谈!”我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白幻寅,生怕他会寻出端倪,强鼓着一口气冲小福怒吼道。 小福又安心地从易雄天身后走了出来,“啧啧啧,萧爷您怎能说自己是败类呢?虽然您确实挺垃圾的,若不是您满口胡言乱语又不懂收敛,我也不会知道这惊天秘密,更不会收获今天这成绩。” 我感觉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身旁,我慌乱低下头,又理了理面纱,无比希望这块布能把我的脸全遮住了。 “辰儿,那人说的可是真的?” 我压低嗓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抱歉,我要走了。” 远处忽传来一阵掌声,在这紧张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刺耳,“老夫本以为今日只有冷宁教主会落网,想不到萧雨辰你竟来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 我猛地一怔,抬起头看向易雄天。他抬手示意,几波人立刻从后面围了上来,堵住了我的逃生之路。易雄天含笑看着我,“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萧雨辰竟有如此男儿气质,与那些矫揉造作的男宠果然不同,难怪深得冷宁教主喜爱。” 白幻寅笑道:“辰儿自然是有他出众的一面,多谢盟主夸赞。” 此刻,我只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逞一时英雄,果然是人生之大忌。我非但不能救白幻寅于水深火热之中,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非但如此,还落下话柄让易雄天可以更加肆意讥讽白幻寅,也招天下人笑话。 易雄天顿了顿,转了话题道:“你已武功尽失,无需再多做挣扎,投降吧。” 白幻寅下意识地把我护在身后,他依旧昂首望着易雄天,没有丝毫惧怕,始终保持王者般的姿态,他道:“白某一生中有三个原则,第一,不忘他人之恩;第二,不做溃败之兵;第三,不弃心爱之人。若要白某投降,不如让白某死于战场。” 易雄天目光一凛,道:“好胆识!老夫这就成全了你!” 白幻寅拉着我迅速退回到己方阵营,他站在紫染身边,小声对她耳语道:“紫染你听好,待会儿双方交战之时,你趁乱带着萧雨辰迅速离开,不要多做犹豫,越快越好!” 我惊愕地望着白幻寅,低声道:“那你怎么办?!” “易雄天的首要目标是我,由我来引开他的注意力。” “教主!为什么你到了这个关头还护着萧雨辰这贱人?!”此时,我才发现紫染正气鼓鼓地瞪着我,一双明眸充满了怨恨,“教主,你没听见刚才那人是怎么说的吗?是萧雨辰背叛了你,是他走漏了风声,若不是他,易雄天根本不可能会追至此地!是他害了你!你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让我救他?!” 闻言,我不禁心头一震,尴尬地无以加复,“你们……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找的。” 白幻寅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辰儿,你可知当我听到那人的话时是怎样的心情?有一瞬间,我恨不得你去死,我如此付出竟换来你的背叛,你根本就毫无人性。可是,我很快便收起了愤怒,恢复了理智。今日我难逃此劫,十有八九要葬生于此,而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不想死后还要与你这样的人朝夕相对,我只求你能活着,让我死得安宁,还我一片清净。” 我微微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白幻寅继续柔声道:“辰儿,我恨你,但我不会报复你,因为我曾经爱过你,我只愿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江湖不见。就算死后进了地府,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 “记住,我让紫染救你,不是为你着想,而是为我自己。” 易雄天微微眯眼,他捋了一把山羊胡须,旋即大声命令道:“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语毕,后方人潮立刻往前涌来,他们大声嘶吼着,面目狰狞,士气十足地提刀砍来。 紫染见状,立刻挥舞砍刀,迎敌而上。而罗刹教的其余弟子,也纷纷拿起武器,把白幻寅围在中间形成一个保护圈。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双方人马交错混杂,武器碰撞的声音激烈而又尖锐。紫染一人冲在了最前面,依靠蛮力和一腔热血,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后方罗刹教的几名弟子,相互对视几眼,竟大步逃跑了! 紫染回头看见,不禁怒骂:“他妈的!!老娘平时真是养了一群窝囊废!!” 易雄天似乎认准了目标只有白幻寅一人,见那几名弟子跑了,他也没派人手去追,只大声命令道:“盯好冷宁教主,别让他有机可乘!”说罢,他突然飞身而起,跃至紫染跟前。紫染不禁一愣,快速向后退了几步,呈防守姿态面对易雄天。 易雄天捋了一把胡须,道:“你可知方才我便可取了你的性命?” 紫染警惕地瞪着他,“死老头,要杀要剐就干脆点儿!别在这唧唧歪歪吓唬老娘!” 易雄天轻轻一笑,忽然猛地朝紫染直击过来!他拔剑的速度极快,整个过程,紫染仅来得及退半步,便被易雄天用剑指着脖子,剑锋直抵她喉咙处最柔软的皮肉!紫染微微垂眼,“啧”了一声道:“老娘是没你厉害。” 这时,白幻寅提声道:“易盟主,两方交锋,岂有领头欺负跟班的道理?还是让我做你的对手吧。” 易雄天也不计较,直接放下宝剑,撤去对紫染的威胁,而后朝前走了两步,沉声道:“你已武功尽失,如何当老夫的对手?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束手就擒吧!” 白幻寅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忧伤或是不舍。最后,他没有与我道别,只留给了我一句话,“辰儿,如今见我走到这一步可满足了你的心意?” ☆、86悲剧(二) 我蓦地愣住,抬头看向白幻寅逐渐走远的身影,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痛感在我的胸口奔涌。满足了我的心意吗?最后一刻你他妈就只和我说这一句话?!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看你送死?老子有病吧! 我猛地朝白幻寅奔去,一把搂住他的腰间,半拖着他怒骂道:“满足个屁!!老子快难过死了!!”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紫染,微微动了动脑袋,“带他走。” 紫染怒道:“凭什么?!我不会救萧雨辰这个贱人的!我知道现在形势不利敌众我寡,但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萧雨辰他妈的自己捅下的娄子难道还想让你做他的替死鬼?别做梦了!”因方才的厮杀,紫染脸上溅满了血迹,说起这话时的表情尤为狰狞。 我不禁颤抖了一下,旋即附和道:“没错!老子捅的娄子老子自己扛着,你们别自作多情,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滚滚滚!” “呸!萧雨辰你他妈的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娘看不起你!” 我死死地抱着白幻寅的腰,不给他上前找死,又趁间隙朝紫染使眼色,希望她能带着白幻寅先跑,一个人死在这总比全死了好吧?谁知紫染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白痴,她越发愤怒,抬起砍刀,刀尖直对我,“萧雨辰,你他妈的别朝老娘眉飞色舞的,老娘不吃你那套!” 白幻寅忽然提声,声音低沉而冷漠,他道:“紫染!” 紫染蓦地一愣,而后尴尬地左右瞅了瞅,放下了砍刀,她微微垂下脑袋,“教主……” 白幻寅:“照我说的去做!” 紫染很是不情愿,“可是教主……” “临到最后一刻,你还想忤逆我吗?” 紫染一咬牙,道:“遵命!” 说罢她拽起我的后领,我连忙反抗,紫染的力气极大,虽然我死死地抱着白幻寅的腰,但终是抵不过她母老虎般的蛮力,我被她一把甩在地上。我在地上打了个滚,连忙爬起来,满脑子只想拉住白幻寅,但奈何只跑了两步,紫染的砍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你若再敢前进一步,我就宰了你!” 我瞪着她,气急败坏道:“你的教主要去送死,你不拦着他,反而来拦我?你他妈有病啊!” 此时,白幻寅与易雄天的距离只有一米之远,他们各自站直了身形。白幻寅顿了顿,微微回首,对紫染道:“若我侥幸活了下来,告诉你的姐姐,找到我。” 紫染紧紧咬着下唇,她似乎在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压低了声咆哮道:“那老庸医的话你也信,你这是在找死!” 白幻寅浅浅一笑,转而对易雄天道:“易盟主,承让了。”说罢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剑锋直接朝易雄天的门面呼啸而去! 我大惊,也不顾及死活,一脚揣在紫染的膝盖处,她一个踉跄,重心不稳险些跌倒,我连忙用力推开她,朝白幻寅狂奔而去! 那一刻,我只感觉世界正在坍塌,所有的一切正被无情吞噬。 易雄天轻松避过白幻寅的攻击,而后半蹲下/身,腰部承力,迅速出掌,一掌击向白幻寅的胸口!白幻寅根本无从躲闪,易雄天掌心碰触到他身体的那一瞬,他整个人蓦地一阵轻颤,而后浑身僵住,双手慢慢地无力下垂,后只听“哐当”一声,宝剑滑落在地。 “不!!!!!!!!!!” 我疯狂地喊叫着冲到他的身边,一把扶起躺在地上的白幻寅,大声喊叫道:“不!!不要!!你不要吓我,妈的,你快醒醒啊!!”我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拍打他的脸颊,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回答我,他只是安静地闭着双眼,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喂!喂!你要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啊啊啊————”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易雄天,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火正以燎原之势在我心中蔓延,我咬牙捏紧拳头,抱着白幻寅的身体与易雄天对峙。 “萧雨辰,我劝你不要做傻事。”易雄天的表情依旧严肃,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胜利有半点喜悦,他的声音平稳厚重,“束手就擒吧。” 我感觉有两行泪水从我眼眶里奔涌而出,浸湿了面纱,我想要克制,但却无济于事。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喜欢白幻寅,我离不开他,我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不是他的容貌,不是他的钱财,不是他的权势,只是他!但一切为时已晚,人就是这样,只有当失去时,才明白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我几乎陷入疯狂状态,丧失理智,“你他妈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啊!堂堂一个武林盟主,居然杀害手无寸铁之人,你根本就是个禽兽!!猪狗不如的禽兽!” 易雄天的嘴唇抖了抖,但他并未发怒,他向我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只有弱者才会愤怒。” “呸!”他走向我的那一刻我很怕,我怕他一掌就劈了我,但我仍然嘴硬,反正此刻想要逃跑也没用,脚早被吓软了,“禽兽,离我们远点!” 正在这时,白幻寅忽然猛地起身,一挥袖,七八枚五毒镖迅速从他袖口飞出!易雄天微微一怔,旋即立刻飞身跃起,拔剑击镖。剧烈的碰撞声响起,数枚飞镖被强制改变轨道,而后堪堪落地,唯有一枚,直插易雄天的左腿! “呜!”易雄天吃痛地捂住大腿,他迅速为自己封了穴道,凶狠道:“卑鄙!” “教主!你没事?!”我又惊又喜,完全不理会易雄天,忙拉过白幻寅想要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白幻寅脸色苍白,目光涣散,看似一副垂死之态。 不及我再问其他,易雄天突然一掌朝我劈来!我蓦地瞪大眼睛,强烈的恐惧感令我丧失了行动能力,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片红影忽然笼罩我的视野,挡在我的身前,待我看清那是白幻寅时,一股猛烈的冲击波随之而来,我和白幻寅同时被打飞到数米之远! 我两一连滚了数圈才慢慢停下来。 我慢慢爬了起来,看到眼前躺着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他怀里漏出了一袋东西,我捡起来看了看,是一袋合欢树的种子。 “把他们抓起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大声命令道。 见一大批人朝我围了过来,我慌乱地把种子收进怀里,迈开步子就打算逃命。 这时,一名肤色较黑的女子提起砍刀,大声叫喊着,把追在我身后的那些壮汉全砍了。见一道道 血痕狂飙,我不禁一阵颤抖,小命都快吓没了,忙捂起眼睛狂奔。我这辈子哪见过这阵仗啊!哪有见人就杀,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砍的事情啊! 跑了两步,我实在是呼吸困难,才发现自己竟然傻乎乎地戴了个面纱,我一把把面纱扯下,加快速度逃命。观音菩萨大好人,求保佑啊!若我今天大难不死,我今后定会时时烧香拜佛,供奉您的,别让我死个不明不白啊! 我跑了一段后,忽感觉身子一轻,我又动了动手脚,才发现我竟然被人扛上了肩!我低头嫖了一眼,原来是那名提刀乱砍的女子,我大惊,挣扎着想要下来,她狠狠地捏了我一把,怒道:“萧雨辰你他妈找死啊!!再动老娘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你了啊!” 我微微一愣,也怒道:“老子的事干你屁事啊!放老子下来,别动手动脚的!” 那名女子依旧扛着我跑得飞快,时而窜去树上,时而又飞过河流,但她嘴上却毫不客气,“萧雨辰,你他妈的别得了便宜卖乖!” 我被刷刷闪过的景物弄得头晕,脾气也好不到哪去,“他妈的谁是萧雨辰啊?!你能不能找对人再说话啊!你他妈没长眼睛么?” 她更怒,“你他妈的果然是个贱人!!” “老子说你才是个贱人!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说话的?是不是有娘生没娘养啊,素质这么差!” 那名女子的动作一停,她深呼吸了数次,才平复了情绪,她缓缓道:“你刚才说什么?第一次见面?” “啊!”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8节 “你他妈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愣了愣,我是谁?咦?我怎么脑子一片空白?我他妈是谁啊!我沉默良久,发现我竟然想不起自己是谁,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对自己的前半生没半点儿印象,真是出门撞上鬼了,把脑子都撞坏了。我吹了一口气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谁。” “那你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万一哪天你把我杀了怎么办?你那么凶。” 她顿时沉默了,二话不说又扛着我继续朝前跑,我被她颠得难受,想挣扎,却又抵不过她的力气,唯有任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感觉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伸了伸手臂,想活动下筋骨,忽然,一个东西从我的怀中掉了出来。我一愣,忙伸手去掏,奈何它坠落速度太快,我反应太慢,完全没捞着,只见一粒粒合欢树种从一个白色布袋中洒了出来,我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道:“都怪你,害老子的种子全洒了,这可是老子用命换来的啊!” 那名女子没有理我,又过了很久,她才慢慢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名叫萧雨辰,是个贱人,记住了。”】 ☆、87出走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任由白幻寅折腾,床板发出一阵阵吱呀的声响,才慢慢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竟忘了那日紫染带我逃离危境之事,其实在白幻寅的灵体来找我以前,我早已见过他,见过他最悲壮的一刻。只是,那时的我只当他是我人生中匆匆而去的过客,所以并未留下太多关注,过了也就过了。可不曾想,他竟是我这辈子最无法割舍之人。 我艰难地抬起眼皮,伸长手臂想要碰触眼前这人,我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想要与他永不分离。曾经我失去过他,那种痛不欲生之感正一点点充斥我的胸腔,他的不幸,是我一手造成,而我,又义无反顾地埋葬了我们的幸福。 我想起那个雨夜,白幻寅的突然失踪几乎令我窒息,当时我不明白,为何仅是相处半年不到的人,我竟会对他产生如此深刻的感情。原来,那种痛,是重叠,即便记忆全无,我对曾失去白幻寅的感觉依旧刻骨铭心。 “你……”白幻寅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喘息着,半晌才恢复了语调,“紫染有句话确实没说错,萧雨辰就是一个浪货,想不到被人干成这样,居然还能爽哭了。” 我哭了?我下意识地擦了一把眼睛,而后眨了眨眼。此刻,我没心情同白幻寅说笑,真相于我而言还是过于沉重,我仰头看着他,良久才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白幻寅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深吸了几口气,又胡乱地抹着眼泪,用手肘强撑起一半身子,与白幻寅对视,尽量稳住情绪,“我的记忆恢复了,原来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我全想起来了,对于那些事,我不想多做狡辩,是我的错,所以我没有资格怨恨你对我的报复。可是,我也不希望我们就这样互相报复下去,这是对彼此的折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弥补我所有的过失。” 白幻寅二话不说,直接从我身体里退了出来,他随手抓过一件长袍套在身上,冷冷道:“萧爷,请回吧。”说罢就准备向外走。 我身体微微一颤,疼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我也顾不上这点疼痛,忙伸手抓住白幻寅的衣袖,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是希望我们能重归于好!每次我和你说起这事,你总是避而不谈,那时我对我们的过往一无所知,说的话没底气没分量没诚意,你不肯接受我明白!但现在,我想起了事情的始末,我深知自己的罪过,我真心反省,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白幻寅甩开我的手,轻蔑笑道:“萧爷,莫要说笑了,你不过是我的一名男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之前做过什么,与我无关。” 我又死死抓住白幻寅的衣袖,生怕他会撒手走人,我咬住嘴唇,忍着疼痛站起身,我的身高与他的相仿,我直视他的眼睛,第一次发现,他浓黑如墨的眼睛是如此深不可测。我顿了顿,双膝缓缓跪下,近乎绝望地哀求道:“我真的知错了,原谅我,求你。” 白幻寅微微一怔,而后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缓缓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爱错了人,所以,现在我正努力纠正自己的错误。萧爷,若你还有点良心,就别来误导白某了。” “错的人……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对的人。” “抱歉,我等不到那一日。” 事后,我再没有找过白幻寅。虽然我仍在罗刹教内混吃混喝,可白幻寅的房间,已成为了我心中的禁区,我不再试图靠近,也不会没事就跑过去消磨时间。我已经舍弃了我的自尊与骄傲,下次再去,或许我该舍弃的将是我的性命……但现在,我还不能交出我的命。 眼看与裘空约定的日子将近,我自觉无法与白幻寅和解,更别提带他一起回去一事。但即便如此,我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上路,我必须回去给裘空一个交代,他把自己的命押在了易雄天手里,我不能再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同一个错误,我不能犯两次。 我与紫胭做了简单的告别,而紫染听说我要走了,甚是高兴,叉腰狂笑了一整天,“萧雨辰你他妈这个死贱人终于可以滚了!老娘终于不需要看着你这张臭脸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启程之日,无人为我送行,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我在罗刹教就这么不讨喜? 风过,绿叶沙沙作响。我跳上马匹,回头看了一眼,只希望这永别之景,能铭刻在我的心上,我深爱的人,自此与我江湖不见。 我挥动缰绳,大喝,“驾!” “萧爷,请问可否与你同路?”一句轻响传入我的耳中,我一愣,蓦地拉紧缰绳,“驭——”我连忙回头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难道是我产生了幻听?我调转马头,正准备策马奔腾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红影,我吓了一跳,拉着缰绳连连往后扯,“你……你他妈别吓老子!” 白幻寅微微笑道:“白某并无吓萧爷的意思,白某早就在你身旁,只是你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白某罢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心里有几分尴尬,我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挽留?还是报复?我直了直脊背,假装没事人一样,道:“方才你说要与我同路,小的敢问教主此话怎讲?” “萧爷是否要南下去开封?” “是又怎么样?”这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眼下这情景,正是和白幻寅重修旧好的大好机会啊!我怎能说出如此欠抽的话?好事都要被搅黄了! 所幸白幻寅并未在意,他道:“正好白某也要去开封办些事,若萧爷不介意,我们可以同路。” 我脑子转得飞快,白幻寅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之前巴不得我有多远滚多远,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怎么又想与我同路了?他脑子被驴踢了么?不过,我的行动先于了思维,白幻寅话音刚落,我就傻里吧唧地连声道:“好!好!如此甚好!” 一路上,我偷瞥了白幻寅无数次,一遍遍揣摩白幻寅的用意,他当真只是因为顺路才与我结伴同行?没有其他目的?我们前些日子才不欢而散,现在又孤男寡男行走于乡间小路上,且气氛尤为和谐,这又算怎么回事?依我看,现在我们下马去旁边的草地上翻滚一圈也是不无可能的啊! “萧爷,有话不妨直说。” 我刷地转过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漫不经心道:“啊?什么事?我没话要说啊,教主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白幻寅轻轻道:“那或许是我多虑了。” “……”我扭过脑袋,看着白幻寅的侧颜,欲言又止,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根本不敢破坏这如此佳境啊!万一他的动机和我所想不同,那我岂不是要心碎而死?不过这样琢磨他的心思,也足以让我纠结而死了!我第一次发现我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连我都忍不住唾弃自己了。最后,我心一横,豪情万丈道:“教主,你我之前的过节仍未消除,今日你却主动与我结伴,大概不止同路这么简单吧?” 白幻寅坦然地点点头,“确实。” 我心下一沉,方才的那点小喜悦瞬间荡然无存,“那是为何?” 白幻寅悠悠道:“从祁连山到开封,一路危险重重,白某自上次修炼邪功失败后,武功一直没有恢复,摆平那些小盗贼尚且可以,但倘若他们之中存有高手,恐怕白某就凶多吉少了。白某正愁该如何安全抵达开封,恰时听闻萧爷也要去往开封,遂就厚着脸皮跟来了,多有冒犯,还请萧爷见谅。” 原来是把老子当侍卫使了,我扯了扯嘴角,道:“哪里哪里,教主屈身尾于在下,在下哪敢嫌您冒犯。只是……教主您信得过在下吗?我以为,罗刹教内有更合适的人选。” “紫胭忙于教务,紫染要训练新入门的弟子,至于项麒,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至于其他众弟子,均是交情不深,思来想去,唯有找萧爷你这闲人了。” “不怕萧爷我侵犯你吗?” 白幻寅勾起嘴角,“如果你有那个胆量。” 确实,我没有那胆量,好容易白幻寅肯与我说话,若我再做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绝对会潇洒走人的,毕竟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我默默地咽下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没有。” 我苦于有贼心没贼胆,白幻寅明知如此,却还总是漫不经心地飘出一句话,“萧爷,今日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去共饮一杯?” 然后,我心痒毛抓,我猜不透白幻寅的用意,一个本将与我江湖不见的人,却突然莫名邀约我同行喝酒赏花,这究竟是在闹哪般?而且,他每逢遇上什么新奇之物,便会拿来我面前,笑脸盈盈道:“萧爷,你可见过这东西?听小贩说,这可是源于西域的名绣。” 我说:“买一个送我?” 他道:“如此稀有之物,当然得送给心爱之人,萧爷与我不过萍水相逢,还是算了吧。” 那你拉我走了一条街去看这玩意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某日,白幻寅听闻某小镇将会举办灯谜会,便兴致盎然地邀请我一同前往。我对他这几日莫名其妙的行为简直抓狂,我终是忍不住怒吼,“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绕去那个小镇,可要耽误我们整整两日的行程!” 谁知他无比淡定道:“我不急于一时。” ☆、88屈服 但是我急啊!逾期半天,裘空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啊! 我稳了稳呼吸,以万事好商量的态度对白幻寅道:“教主,这一路我们游山玩水赏花赏月,已耽误了不少日子,虽然你不急于一时,可我兄弟还等着我……要不这样,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我天天陪你,可好?” 白幻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劳烦萧爷了,萧爷若有要事在身,不妨先行上路,白某自己前去便可。” “……我不放心。” 于是,我又只能傻不拉几地陪着白幻寅去了一趟小镇。可那厮去到了小镇,竟不是为了猜灯谜!他完全无视了繁华的街景以及悬挂半空的艳红灯笼,一个人径自左拐八弯走得飞快,我追在后面直骂娘,这是我曾经认识的白幻寅么?这他妈的就是一个智障啊!跑那么快,被人拐了该怎么办?! “他妈的!走慢一点!”一个不留神,我又暴露了本性。 他行至一处荷花塘边,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环顾四周,黑灯瞎火的,一看便知不是久留之地,遂道:“教主,赏灯猜谜之处是在镇里,您可是走错了方向?” 白幻寅道:“等一等。” 好吧,我就等一等,反正你都耽误了我两日行程,也不在乎这两三分钟了。 夏末时节,即使正值深夜,空气中也夹杂着一股热浪,我站在池边与白幻寅干瞪眼了一会儿,就感觉一排排汗珠从我的后颈滚落下来。我胡乱擦了擦,忽觉余光捕捉到一点光亮,我猛地一惊,连忙转过脑袋,却见更多微亮的淡黄光芒正慢慢扩散。它们无声地钻出树缝,纷纷围绕池边,忽明忽暗,衬着墨蓝天际,似是繁星点点。 我诧异地伸手一捞,不禁道:“萤火虫?” 白幻寅脸色挂着浅浅地笑容,“此处的萤火虫之景甚是有名,今日恰逢灯谜会,这池边方才无人,这也正好能让萧爷尽情观赏。” 我放飞手里抓着的虫子,不可置信道:“你是为了这个?” “不知萧爷可还喜欢?” 我蓦地低下头,不语。他妈的,老子被感动了。 但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白幻寅是怎么想的,今夜我觉我们二人气氛极佳,是冰释前嫌的好兆头,况且回了客栈,白幻寅直接和小二说,“要一间上房。” 要知道,我们自同行以来,住宿方面均是各住一间,绝不两人混住。听闻此话,我一时间心潮澎湃,与白幻寅一同上楼时都感觉自己飘飘欲仙,置身天堂。我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心里更是欢喜得紧,他要与我同房,他要做什么?难道?! 谁知当我随他进了房门,他反而诧异地看着我,“萧爷,你怎会来我房间?” 我的笑容一僵,呆愣地望着白幻寅半晌,才道:“你只要了一间房,难道不是让我与你同住的意思?” 白幻寅微微一愣,莞尔笑道,“萧爷恐怕是误会了,我只是为自己寻间上房而已,并无与你同住之意。萧爷若喜欢上房,不如再让小二为你置办一间。” 我:“……” 总之,这一路下来,此类事件不胜枚举,白幻寅时而对我表现暧昧,却又在我心生希望时,当头泼我一盆凉水,让我的心凉个透。但好在他也不再说些尖酸刻薄之话来挖苦我,我们的相处也就稍微融洽了一些。 由于初期白幻寅赏花赏月游山玩水的兴致极高,因此造成我们的行程极慢,眼看约定之日即将到来,白幻寅却依旧一副悠然之态,我不禁怒极:“你再拖拖拉拉的,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扔在这自生自灭了!” 白幻寅手拿一玉佩看得仔细,完全无视了我的怒吼,漫不经心道:“萧爷,你觉得这玉如何?” 小 贩闻言,立刻讨好笑道:“这位公子的眼光真好,这可是产自东瀛的美玉,温润无暇,世间稀有。” 我白了他们两人一眼,“玉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白幻寅又反复摩挲片刻,回身朝我轻盈笑道:“不知萧爷可否买一块赠予白某?” 我嘴角抽了抽,你让我买我就买?凭什么?之前让你买名绣送我,你都不买!我瞥了白幻寅半晌,才缓缓道:“要买也可,但我有个要求。” “萧爷请说。” “之后几日加紧赶路,昼夜兼程,切不可四处游玩。” 白幻寅直接把玉佩挂在腰间,嫣然笑道:“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算哪门子事儿啊!我捞出银两,递给小贩,小贩双手接过,脸上笑开了花。然不及我们走出半步,我却瞥见小贩一边笑,一边急急忙忙开始收拾摊子,我心里起疑,忙回身按住小贩的手,怒目道:“为何我们刚走,你便收拾东西?难不成你卖的东西是假,生怕我们发觉后来找你麻烦?!” 小贩吓得手上一抖,几串珠子掉了下来,他忙道:“这位公子,您,您误会了。我早就打算收摊走人了,只是见那位公子有购买之意,方才多卖了一会儿。您看,周围的商贩早走了,唯有我还在这杵着呢!” 我环顾四周,确实,之前还算热闹的集市,现在竟只零零散散有几家摊贩正打包收拾东西,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一时倒把这地显得萧瑟荒凉。我望了望天色,尚未到申时,应是集市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啊!我微微蹙眉,抓着那名小贩继续问道:“你确定你卖给我们的玉是真品?” 小贩点头哈腰,“货真价实啊公子!我在这做了一辈子生意,要敢卖假货,早被官府抓了啊!” “那为何你会匆忙收拾摊位?总不能因为别人走了,你也走吧?” 小贩一听这话,愁容满面,“谁不想好好挣钱啊?!”小贩一边收拾,一边和我絮絮叨叨道:“这位公子,你可听过江湖第一邪教——罗刹教的名号?前几年消停了一阵,但最近又出来闹了!前几天隔壁村子刚被他们屠了,听说啊,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村了!虽说是祸躲不过,但能躲则躲,你说,我要不走,还一人在这街上杵着,不等于找死么?” 我蓦地一怔,与白幻寅对视一眼,白幻寅收起了之前散漫的态度,神情严肃地看着小贩,问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小贩一拍腿,道:“敢情你们真不知道啊!现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罗刹教这几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如今复出,定会血染整个武林啊!总之,已经不止一个村被屠了,还有一些小门派也惨遭毒手。” 白幻寅眼中带有一丝怒意,他冷声道:“你们怎就确定是罗刹教所为?” 小贩低头忙活一阵,顺手扎紧口袋,一用力,扛上了肩,他回头道:“手法和当年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我得走了,待会儿天色暗下来,那可就危险了,两位公子还是快些找个歇脚之处吧。” 我一头雾水望着白幻寅,良久,才缓缓道:“他所言是否属实?” 白幻寅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你成日缠着我,我有时间出去为非作歹么?” 我点点头,“……也对。” 白幻寅稍作思忖,道:“有人在利用罗刹教的名义滥杀无辜,企图让罗刹教成为众矢之的!” 我蓦地一怔,方才我并未仔细思考这事,只觉得既然不是白幻寅做的就行。可,若这不是白幻寅所为,那生事者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我想着想着,不禁浑身一颤,“这人的用心可真是险恶。” 白幻寅不置可否,“前几日罗刹教遭遇袭击,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想不到,他们偷袭不成,就开始耍阴招了。” 我顿了顿,“那些人……似乎与项麟有瓜葛。当然,假设诱拐我的那伙人与袭击罗刹教的那伙人是同一伙人才成立。” 白幻寅沉思片刻,道:“小贩所说的手法一样让我很是不解,罗刹教并未有标志性武器,他们究竟是如何分辨的?” 我小心试探道:“不如……我们去看看?隔壁村不是刚遭人毒手么?” 视野之内尸横遍野,鲜血横流,房屋早被烧成焦炭,黑漆漆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远处更是一片废墟,毫无生气。 见此情景,我不禁猛地一怔,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确实……像我们所为。” 白幻寅围着烧焦的房屋绕了一圈,而后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拨弄了一下眼前的尸体,道:“屠村无非就几种手法,烧、杀、抢、掠,他们的手法普通,为何江湖中人均会认为乃罗刹教所为?还有,你的判断源于何处?” 我瞥了一眼大动脉仍在冒血的一具尸体,不禁咽了口唾沫,缓缓道:“你可记得《鬼影七幻》的其中一式为万人之血,以祭天地?当初你在修炼《鬼影七幻》时,我为帮你筹集这万人之血,曾屠杀过无数的村子,而手法……就是先烧了他们的村子,待人都从屋里跑出来后,再抓人放血。若我没记错……”我走回到村口附近,绕了一圈,而后指着一块大石头,“我每次都会留下‘萧雨辰前来拜访’的字样,这次,也不例外。” 白幻寅望着那几个腥红的大字,微微蹙眉,沉默良久,他反而粲然一笑,“想不到萧爷的手法竟如此残暴,白某真是大开了眼界。” “过奖了。”我皮笑肉不笑道:“若教主只是为参观我过去的杰作,大可不必看这冒牌货,我愿为教主再屠村一次。” 白幻寅挑起眉梢,“现在白某已不修炼《鬼影七幻》,要这些血液也是无用的,不必浪费了。倒是萧爷,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恐怕小命难保了啊。” 我看到白幻寅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藏着笑意,最近我曾无数次认为,白幻寅正一步步与我冰释前嫌,而我两或许会重归于好,可他这样子,分明是巴不得我死!然后坐看好戏!我瞪了他一眼,道:“教主费心了,我自己做下的孽,自然当由我来还。只是,我不想再牵扯无辜,教主跟着我,必然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遭遇不测。” 白幻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萧爷,白某以为,为保我的周全,你有必要做一些伪装。” “……” ☆、89铁龙门 我不知道白幻寅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破旧衣物,他随便挑选了几件,便理直气壮地命令我换衣服。我接过衣服,一股恶臭传来,我不禁憋住呼气,怒目道:“你玩儿我?!” 白幻寅甚是委屈,“哪儿能啊!我觉得,你扮乞丐合适,你见过哪个乞丐是香喷喷的?” 他绝对是在找茬。 我憋足了气,才勉强把那些衣物套上身。这时,白幻寅抓来了一把头发,道:“把这粘在脸上,当做是胡子。对了,你头发太整齐了,得弄乱一些。” 折腾了好一阵,白幻寅才满意地打量着我,“不愧是萧爷,气宇非凡,就算是乞丐,也是乞丐中龙凤。” 你这是在骂我吧?我扯着嘴角干笑了两下,而后缓缓道:“教主衣着华贵,跟着我这乞丐恐怕不合适,会遭人怀疑。不如,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或者……我们同为乞丐,就能结伴而行了。” 白幻寅眼神一凛,“你明知我一人上路凶多吉少,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教主机智过人,打不过也躲得过。” 白幻寅冷笑了一下,道:“既然萧爷嫌我碍事,白某也就不勉强了,多谢萧爷这几日来的照顾, 白某在此别过。”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我一愣,忙大步追了上去,他怎能如此倔脾气?! 我本想捉弄一下白幻寅,让他与我一样“沦为”乞丐,可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幻寅完全不吃这一套。于是,为避人耳目,两个乞丐一起讨饭变成了我一路追着白幻寅要钱。 “这位公子你行行好,给我条活路吧。” 围着看热闹的大婶们指指点点,“这个乞丐也太不要脸了,我见他追这公子追了几条街了。” “兴许是瞧上了那公子的美貌。” “这不是变态么?!” 一大婶终是看不下去了,叉腰拦住我的去路,“哎我说,你干嘛老跟着那位公子?来来来,老娘给你钱,快有多远滚多远,街坊看着你直恶心。” 顿时,我简直欲哭无泪,我缺这几个钱吗?不!要不是担心白幻寅的安危,我至于如此没脸没皮地跟着他么?我抬眼瞪了一眼那大婶,道:“滚,老子不稀罕你的臭钱。”于是,我又继续跟在白幻寅身后,神情逼真地演着戏,“这位公子,我后半生的幸福可就都指望着您了啊。”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给钱不要。” “别理他,活该做乞丐。” …… 这一路的坎坷心酸我不愿再提,所幸白幻寅虽故意捉弄我,但正事一点没忘。罗刹教重出江湖,残害百姓的谣言定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若再放任不管,罗刹教定会再次遭遇一场劫难。估计白幻寅心里也有数,他再无之前赏花斗鸡的闲心,一路走得飞快,期间他问过我一句话,“你打算去哪里?” “清瑶县铁龙门,我得给裘空一个交待。” 之后一路无话,我们在半月不到时,抵达了清瑶县。 我刚走进村口,就见一窝村民围了过来,他们转着眼珠子地仔细瞧我,有一人还拨了拨我的假胡须,又抹了抹我脸上的灰渍,忽而眼前一亮,大叫着往村里跑,“回来啦!!萧雨辰回来啦!裘掌门诶,您不用死咯!”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我化妆成了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只见一名老者拿着一张画像,挑着花白的眉毛,看了看画像,又瞧了瞧我,而后脸上荡起了灿烂的笑容,“错不了!这回错不了咯!裘掌门有救啦!你们还愣在这干什嘛?还不快把他绑咯,万一被他逃了我们全村都要跟着遭殃!” 我尚未回过神来,就被几名大汉钳住了手腕,旋即他们又用粗绳把我捆了起来。不待我挣扎,一名大汉便把我扛上了肩,他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乡亲们,走!” 我毫无反抗力地被压到了铁龙门那破茅草屋前。此时,裘空正双手抱臂,站在门前,见我被扛了过来,他微微皱了皱眉毛,而后怒道:“你们这些蠢货要俺说多少遍?!不要见到一个人就当是萧雨辰,俺的贤弟生得潇洒帅气,岂是这乞丐模样?!” 那大汉微微一愣,把我放了下来,疑惑道:“难道不是他?” 裘空怒:“你看看那张画像,像他吗?” 大汉摸了摸脑袋,略显羞愧道:“似乎不像。不过……”他打开画像,又琢磨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眼神,这鼻梁,这眉毛,这脸型,分明是旁边这位公子嘛!”他抬起双眼,目光炯炯地瞪着跟来的白幻寅,“绝对是他错不了啦!” 裘空一巴掌拍在那大汉的后脑勺上,“俺的贤弟哪有这位公子的半分美貌?!” 我:“……” 白幻寅微微一笑,道:“多谢裘掌门谬赞。” 裘空哈哈大笑,“哪里的话,来来来,这位公子请里面坐。清瑶县可是太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你可要让俺们尽一份地主之谊啊,别跟俺们客气!” “那这乞丐怎么办?”大汉道。 裘空挥挥手,“给他点碎银,打发走吧。” 我终于受不住他们的乌龙样了,开口道:“裘大哥,几月不见,你就把小弟给忘了,真是有了美人,丢了兄弟啊。” 裘空一愣,忙回过身,拨了拨我凌乱的头发,又扒拉着我的脸仔细瞧了瞧,忽然一把抱住我,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嚎啕大哭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俺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贤弟,这几月在外面真是受苦了,你怎么都变成这模样了?!害得大哥都没认出你来啊!来,快进屋,俺让人打水给你洗一洗。” 我讪笑道:“裘大哥真是费心了。” 裘空潇洒地抹了一把眼泪珠,搂着我大步跨进了房门,“贤弟啊,大哥可有好些话要和你说,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打算跑路了。” 我宽慰地笑了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裘空一边吩咐人沏茶打水,一边道:“对对对,幸好你是回来了。前些日子,曲灵和左隐回来通风报信,说你惹怒了黄启卫,恐怕会招来杀生之祸,并牵连到俺。你不知道那时俺紧张成啥样,成日坐立不安的!不过还好,黄启卫没有找上门来,你也还平安无事,看来之前的那些事儿只是虚惊一场。” 我接过村民递来的铜盆,用手帕就这清水胡乱擦了一把脸,而后对裘空道:“我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裘空忽地瞪圆了那双小眼睛,道:“此话怎讲?” “不知裘大哥可听说了罗刹教重出江湖一事?” 裘空似乎是舒了口气,摆摆手笑道:“俺还以为你要说啥事呢!这事俺听说了,不就是罗刹教重出江湖么?与俺们何干?再说了,罗刹教从来就不是善类,他们重操旧业,俺觉得没必要意外。” 我道:“你忘了我曾经的身份了吗?还有之前你派给我的任务。” 裘空愣了愣,一拍脑门,恍然道:“俺这一高兴,还真给忘了!怎么样,你有结果了吗?” 我抬了抬下巴,指着坐在一旁的白幻寅道:“成了,他就是冷宁教主。” 裘空极为震惊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白幻寅,不可置信地半张开了嘴,“真的是他?你别糊弄俺啊,他生得如此温和,怎可能会是那臭名昭著的杀人狂魔?!”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他确实是冷宁教主。”对于裘空诧异的神情,我丝毫不觉奇怪,继续道:“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这几月来,我与冷宁教主几乎是形影不离,他并未主持教内弟子为非作歹,但江湖中却盛传罗刹教卷土重来,其中缘由,相信裘大哥也猜到了吧。” 裘空小眼珠一转,脸色沉了一些,“有人故意陷害你们?” 我点点头,“不知裘大哥对此事有何看法?若我们此时去找易雄天,不知是否妥当?” 裘空沉默片刻,道:“俺和你明说了吧,那时俺听说罗刹教又死灰复燃了,就觉得,这事儿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既然你又投奔回罗刹教了,俺除了失望,也不指望你还能回来,可心里确实又挂记你。这话说得挺矛盾,但俺当时就这样想的。其实不单是俺一个人这样想,柳家兄弟也是如此,不过或许是你们认识得更早,经历的事儿也更多,对于你的所作所为,他们是气愤到了极点,说什么也要把你抓回来问个清楚。于是,不等我阻拦,他们二人便上路了。至今,音讯全无……” 我微微蹙眉,慢慢消化了一遍裘空方才说得那番话,“你的意思是……惠生和遗风失踪了?” 裘空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失踪了多久?” 裘空回想了一会儿,“大概快有两月了吧。”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急道:“那么久没音讯,他两定是出事了!” 或许裘空这人比较乐观,他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还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脸上扯出一丝笑容,“这事儿也难说,他两感情那么好,指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忘了与我们联系。才两个月,时间也不算长,别自己吓自己。” 我忍不住朝裘空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靠谱?我之前惹恼了黄启卫,但他既没有追杀于我,也没刁难于你,以他锱铢必较的小人心理,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们。他之所以会保持沉默,极有可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他找到了泄恨的对象。” 裘空一怔,“你别吓俺!” 我道:“我哪有功夫吓你!与他们失去联系后,你有没有试着找过他们?” 裘空眼睛一瞪,“当然找过了!俺派了很多人手出去,但均未寻到他们的踪迹。” 我稍作思量道:“不行,我们得快些去找易雄天,他与柳家交情甚好,对此事定不会坐视不管。” 裘空似是叹了口气,“俺觉得,这恐怕有风险。” “怎么说?” “之前你问俺,现在找易雄天是否妥当,俺告诉你,不妥。自听闻罗刹教重出江湖为非作歹的消息以来,易雄天就一直在寻找你和冷宁教主的踪迹,并扬言要诛杀了你们二人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同时,俺也失去了他的信任。” 我一时惊讶,顿了顿,才道:“怎么会这样……?” ☆、90计谋 谁知裘空话锋一转,忽然情深意切地忧伤道:“你知道吗?现在俺喝酒都找不到伴儿了!前些日子,易雄天可喜欢找我喝酒了!” 我扯了扯嘴角,“裘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裘空大手一挥,“俺知道!”他转身看向白幻寅,笑眯眯道:“冷宁教主,听闻你酒量过人,不如俺们今晚来比试比试!” 我无言,拉了拉裘空的胳膊,“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次?!” 白幻寅保持了一贯的风度,他温和地笑了笑,道:“来日方长,喝酒的机会还很多。白某以为,当务之急先是弄清柳家兄弟的下落,然后制定下一步行动方案。” 裘空委屈地垂下脑袋,一张年过半百的老脸居然露出了孩童般的神色,“俺都快两个月没尽情喝酒了,现在憋得难受你们知道吗?” 最终,我选择无视他说的话,转而对白幻寅道:“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萧爷机智过人,且主意极多,这点儿小事,萧爷恐怕早已想出百种方案,白某就不在这里发表拙见了。”白幻寅眼中含着笑意,缓缓道。 我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怎能如此淡然?难道联起手来诚心耍我?! 裘空摇摇头,插嘴道:“不不不,我这兄弟笨得狠,办事儿没一样能成,这智慧定是不及教主的。教主既然能统领教派,必有过人之处,如此大事,还是得请教一下教主的高见。” 白幻寅莞尔一笑,看我的眼神里分明充满了几分得意,他看向裘空,恭恭敬敬道:“裘掌门,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晚辈还是想先听一听你的想法。” 裘空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教主哪里的话,俺这小门派哪及罗刹教?俺就是一个人在瞎搞!不过话说回来,俺劝你们在这关头千万别去找易雄天,即便约定之日将至,也别去!俺们现在没了柳家兄弟撑腰,去了只会九死一生啊!宁可失了信用,也别去冒这险。” 我淡然一笑,“裘大哥,我早已是没了信用之人,好容易能挽回点信誉,怎能就此作罢呢?再者,我相信易雄天不是昏庸之人,若我们拿出证据,证明这些事非我们所为,他定会竭力彻查,找出幕后主使。” 裘空一脸痛心疾首,指着我对白幻寅连连道:“教主,你看吧,你看吧,俺就说我这兄弟蠢,这种送命的事儿也只有他能做出来!快,快,快帮俺劝劝他。” 白幻寅沉思了片刻,道:“其实不然,若我们一直东躲西藏不现身,那些躲在暗处之人定会趁此机会挑拨罗刹教与江湖的关系,到时我们将背定了这口黑锅,有口难辩。” 裘空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白幻寅,“你是不是被他带傻了啊!你们就这么过去,根本就是去找死!” 我挑眉道:“谁说是你们?是我们,裘大哥,你可是我的担保人,这场合怎能少了你?” 裘空不干了,“俺不去!俺的命金贵着呢,不去不去!” 我诱导道:“裘大哥,与其一辈子亡命天涯,不如放手一搏。” “俺……俺还没活够的!” 白幻寅柔笑道:“裘掌门有所顾忌白某明白,这本是罗刹教的分内事,牵连到铁龙门确实不妥,白某在此也不会勉强,我尊重裘掌门的选择。” 我微微一愣,转而朝裘空故作惨然笑道:“裘大哥,看来这次以后我们就要永别了,若我不慎丧命,在黄泉那边我会时常记起裘大哥对我的好的。” 裘空一顿,戚戚然道:“俺同你们一起去还不成吗?!” 白幻寅笑道:“有裘前辈助我们一臂之力,自然再好不过。” 裘空白了我一眼,丧气道:“真是追回了媳妇,你眼里就没了我这大哥!” “裘大哥说笑了,我媳妇早把我甩了,没这回事。” 裘空两眼来回徘徊于我和白幻寅之间,“鬼才信你。” 我也不争执,只道:“裘大哥,那我们明日便可上路了吧?” 白幻寅忽然笑道:“裘前辈,你这兄弟果然是脑子愚钝,明日上路,岂不是去找死么?” 我和裘空不解,同时问道:“为何?” 白幻寅悠然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一心以为易雄天会听你辩解,并相信你所说之话,假设他不相信呢?” 我一怔,确实,我忽略了这个问题。 白幻寅继续道:“他必会把你收押大牢,处你死刑也只是早晚之事。且易雄天武功高强,其弟子也是个个身手不凡,若我们贸然前往,只会断了自己的退路。”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白幻寅看向裘空,问道:“曲灵和左隐可还在这里?” 裘空道:“在。此时他两出去玩了,到饭点就会回来。” 白幻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两机灵活泼,此次我们恐怕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裘空眼珠转了转,“怎么借助?” “待他们回来再具体商量吧。” 天色渐暗,当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山头之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不出所料,曲灵和左隐两人玩得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见他们又是一副泥娃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你们就如此喜欢滚泥潭?” 曲灵和左隐前脚迈进屋门,旋即就愣住了,一点点惊喜的神色正逐渐溢满他们脏兮兮的脸颊。见到他两,我心里竟也莫名有些开心,虽然他两平时聒噪烦人,但许久未见,还是有点想念。他们奔过来,我是否应该给他们一个拥抱?好吧,就抱一下,虽然他们衣服好脏。 “大哥哥!!”两人异口同声大叫道。随即飞速奔到白幻寅跟前,动作麻利地扑了上去!“大哥哥,我们好想你!!”一边说,还一边蹭,鼻涕眼泪泥巴全蹭白幻寅的衣服上了。 我:“……” 白幻寅微笑着揉了揉曲灵和左隐的脑袋,“我也挺想你们的。” “大哥哥,最近过得好吗?” “大哥哥你好像瘦了。” “是不是臭人不给你吃东西?” “一定是的,臭人那么吝啬,肯定没给大哥哥吃饱!” 终于,他两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气鼓鼓地瞪着我,“臭人!你欺负我们也就算了,怎能委屈大哥哥?!” “臭人,你看看你,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大哥哥都快瘦成竹竿了!” 我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腰,真是“胖”啊,都“胖”出排骨了! 曲灵和左隐又和白幻寅吧啦吧啦很久,方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他两一左一右坐在白幻寅身边,挽着白幻寅的胳膊,靠着白幻寅的肩,笑眯眯的,那样子别说有多满足了!老子都没这待遇,你这两小娃居然敢占白幻寅的便宜,早知道就把你们扔在荒郊野岭自身自灭去! 白幻寅得意洋洋地看着我,那表情,像极了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我屁都没有,在跟我炫耀呢!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教主,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快些进入正题吧。” 白幻寅点点头,酸溜溜道:“确实,萧爷刚丢了媳妇,心情不大好,没闲工夫与我们纠缠。曲灵,左隐,我有一事拜托,不知你们可否愿意帮我?” 曲灵仰头望着白幻寅,一脸的痴迷,“大哥哥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别和我们客气。” 左隐同样仰头望着白幻寅,一脸仰慕,“大哥哥,我们就算为你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我不满道:“先前你们不是要给我做牛做马吗?现在怎么变成他的牛马了?” 左隐和曲灵同时转过头对我怒目而视,“臭人,你哪有大哥哥半分好,我们只给优秀的人做牛做马!” “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比我优秀了啊?” 曲灵:“他比你好看。” 左隐:“他比你高。” 曲灵:“他比你温柔。” 左隐:“他头发比你黑。” 曲灵:“也比你的长。” 左隐:“他比你白。” 曲灵:“他比你讨人喜。” …… 我无言以对,确实,他两说得就是比现实还残酷的真相。我本想以食物威胁他两,但转念一想,再这样下去该没完没了了,遂忍了这口气,大局为重。“教主,您还是和他们商量具体事宜吧。” 白幻寅眼中的笑意更深,他道:“曲灵和左隐善于演戏,且演得浑然天成,容易让人放下防备,我们此次正是需要他们的演技,以瓦解明耀派的防守。” “具体该怎么做?” 白幻寅道:“上次曲灵和左隐用蒙汗药捉拿到项麟,此次可效仿此法。” 我想了想,“明耀派上下几千号人,你上哪去找这么多的蒙汗药?且还要设计让他们都吃了这些药?” 白幻寅反问道:“几千号人中,当真个个都武功高强?我们需要解决的,不过是其中难缠的两百人左右。” “可若他们使用人海战术,就算是手无寸铁之人,我们也不是其对手啊。” 白幻寅莞尔道:“所以这里我们得使用两种方式,以最大限度的削减他们的战斗力。首先,对于武功造诣颇高之人,均使用迷魂香,定要夺去他们的意识,而对于武功平平之人,则采用能少则少的战略。曲灵和左隐去他们打水的井里放入大量蒙汗药,他们每天必会摄入一定量的井水,如此下来,定会有人陷入昏迷状态。” “可是,若两者在时间上无法统一,这计谋照样无法实行。” 白幻寅接道:“没错,所以我们定要把握好时间。曲灵和左隐应在丑时以前在井中放好蒙汗药,到卯时他们开始活动,便会慢慢地逐渐注入药物,到午时曲灵和左隐再去放迷魂香,而我们几人便于申时去拜访易雄天。” 我仔细算了算,道:“曲灵和左隐任务重大,且迷惑的对象又均是高手,成功率恐怕不高,若失败了,他两该如何全身而退?” 白幻寅看着他两,笑眯眯的,“我相信他们的机智及演技。” 曲灵和左隐眼睛一弯,嘴角一扬,颐指气使,“对!大哥哥相信我们,臭人你这胆小鬼永远就是那怂样!” 得,你两死在了里面别怨我没提醒你们。 ☆、91无赖 因为要准备大量的蒙汗药以及迷魂香,我们得行程又推迟了三日。第四日清晨,我们几人佯装为卖杂货的商人,带着几罐蒙汗药上路了。或许因为我人缘实在太差,到哪里都是遭人嫌弃,一行商队,白幻寅捞到了个大商人的美差,当初我曾抗议,凭什么他可以是商人?!他们的回答非常一致:因为他长得好看有气质,有当爷的样儿。而我是什么呢?就是一杂役,我抗议,为什么我不能是商人?!他们的回答也很一致:你见过哪个商队里全是爷,没下人?再者,你装乞丐装得浑然天成,杂役这气质,必然符合你。 真是脸长得好,去哪儿都能开后门啊。 这一路,我被他们欺负得可够呛,又是买菜洗衣做饭,又是挑水捡柴喂马背行李,简直就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奴隶!原本裘空是挺护我的,可眼见着白幻寅欺负我欺负得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好玩儿,于是,裘空这老顽童就忍不住了,立马掺和了进去。奈何这领头人是白幻寅,我想耍阴招报复,也下不了那个手,人生啊,真是太难。 当我们抵达明耀派时已至秋分,我们先找了个地休整了一晚,便于第二晚开始了行动。 明耀派门外。 我们躲在树后小心地观望。周围一片寂静,秋风阵阵,吹得我一连打了几个寒颤,明耀派的大门外无人看守,黑暗的四周唯有屋梁上挂着的两个灯笼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我们静静地看了很久,确定无人巡逻后,方才小声讨论道:“现在进去吗?” 我道:“你们打算如何进去?若翻墙,必定会启动机关,到时左隐和曲灵能否安全走出桃花林将是一个迷了。” 白幻寅轻笑道:“自然是大摇大摆名正言顺地进去。” 深夜,曲灵和左隐站在明耀派的红木门前,“咚咚咚”敲得大门贼响,如此他们还不觉够,又一边跺脚一边大叫:“开门啊!快开门啊!就救命啊救命啊!!”为配合出紧张气氛,他两还特意把敲门的节奏又加快了一些,“快救救我们!求求你们了!” 不一会儿,大门便开了个门缝,有人不满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在这吵吵嚷嚷的让人如何休息?!有事儿明早再来,去去去,别在这杵着。” 曲灵和左隐哪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左隐一只脚跨进门槛,抵着大门不让对方关起来,他动作蛮横无理,表情语气却异常可怜兮兮,“叔叔,我们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若再不吃点东西,我们今夜恐怕要饿死了!” 曲灵:“我们本不想打扰你们,可实在是没办法了。” 左隐:“好人叔叔,求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曲灵:“好人一生平安。”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19节 里面那男子似是不信,“你们敲门声如此用力,吼得如此洪亮,岂是要饿晕之人?!你们的力气恐怕还多得是!还想骗我?省省吧!” 闻言,曲灵身子一软,整个地瘫在了门槛上。左隐立马配合,有气无力道:“方才那敲门声,那吼声都是出自于我,我比我妹妹稍好一些,还有些力气,但,但我妹妹真的快不行了啊!” “怎么你还神气活现,你妹妹就快死了?”那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快让开快让开,要编谎话讹人换个地方,撒野胆敢撒到明耀派的头上,真是不要命了啊!” 左隐抵着门,硬是不退缩,“我妹妹自小体弱多病,我可用草根充饥,但她根本吃不了这些东西!” 曲灵虚弱至极的声音随之传来,“左隐哥哥怎么办?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左隐一阵心疼,把曲灵搂紧怀里,哀求那男子道:“求您行行好,我们在街上寻求过无数人的帮助,可他们都对我们的处境置之不理。明耀派乃江湖中最正义,最除恶扬善的门派,定不会为难落魄的乞儿,您们的威名一直回荡在老百姓的坊间啊。求您,救救我们吧。” “……” “难道明耀派的美名只是传说吗?” 过了良久,那人终于道:“进来吧,不过别声张!切记不可打扰到别人休息!” “是是是,多谢您大叔叔。”说着,左隐特诚恳地鞠了一个躬。 我不禁长吁一口气,无奈摇摇头道:“他两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啊。” 白幻寅含笑道:“世上就有一些白痴愿意吃他们这套。” 裘空伸长了脖子张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们不会出事吧?万一那药效过了,他们岂不是要白搭进去?” 白幻寅道:“我已叮嘱他们要加大药力,延长药效,再者,若真出了什么问题,没人会在第一时间内猜到是曲灵和左隐所为,待他们有所察觉之时,恐怕曲灵和左隐早已逃之夭夭了。” 我又眼巴巴地望了一段时间,确定里面并无大动静后,方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幻寅悠悠地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我:“……” 裘空:“教主……这不大好吧,若曲灵他们有个万一,俺们守着,前去搭救还来得及啊!” 白幻寅背着手,踱步向回走,“那劳烦您们二位守在这里了,白某不及二位有精神,就先行告退了。”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守不守?” 裘空看了一眼天色,“有床不睡在这耗着,这不有病么!还是教主说得有道理,曲灵左隐天生机智灵敏,不会有问题的。” 我默默垂下脑袋,曲灵和左隐真是白瞎了才会相信你们两个。 为方便后续行动,我们选了就近的客栈住下。这一晚,我睡得非常不踏实,总是迷迷糊糊梦见曲灵和左隐被易雄天活捉了,先是严刑拷打,之后又是死磨硬泡,逼他们说出白幻寅的下落,我一连被惊喜数次,梦中血肉模糊的二人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起身喝了口睡,见白幻寅正安稳地睡在床上,呼吸均匀,而裘空那大老粗则横躺在床榻上,呼声震天,睡得那叫一个香。我无言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难道是我太敏感了么?为何他们就毫不担心曲灵和左隐的安危呢……? 不及卯时,我便彻底睡不住了,虽然我这人一贯不爱管闲事,更不会操心别人的安危。可曲灵和左隐与我好歹相识一场,且一路帮了我们不少忙,虽我本性冷漠,可始终还是对他两生了些许情义。我踹了踹睡得直流口水的裘空,道:“起来了起来了,别再睡了!” 裘空睡得就如死猪一般,任是我如何喊叫揉捏,他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天塌下来也不关他大爷的事儿。最终,裘空没醒,白幻寅醒了,他恍惚片刻,脸上便挂起了招牌式的嘲讽笑容,“哟,萧爷,这大清早的就耐不住寂寞了?” 滚你大爷的寂寞。 我白了白幻寅一眼,道:“既然裘空睡死了,那就劳烦教主陪我走一趟了。” 白幻寅理了理长发,背着我侧身躺了下去,道:“白某昨夜一夜未睡,现正是困顿之时,白某确实想同萧爷一道出去,可奈何有心无力,萧爷,对不住了。” 我忍无可忍,怒道:“难道你们就丝毫不在乎曲灵他们的安全吗?!” 没人回答。 片刻后,裘空震耳的呼声再次响起,白幻寅的呼吸也趋于平稳。 我无言,遇上他们二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晦气地摇摇脑袋,推门正准备出去,这时,白幻寅的声音忽然响起,“流连街右巷里的王二包子铺的包子听说味道不错,萧爷回来时,可否帮白某带一个?” 我:“……” 顿了顿,白幻寅又补充道:“钱你先垫着,我改日再还。” 老子有要事在身,哪有心情帮你买包子?!一路上,我不停腹诽着,直至走到明耀派门前,我才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暴躁的情绪。现在正值卯时,鸡鸣声早已响起,我站在门外,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动静,似是管家开始吩咐下人做事了。很快,大门打开了,我忙侧身闪进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 两下人模样的人提着扫帚走了出来,他们一连打着呵欠,说话软绵绵的,“昨夜我没睡好。” 另一人也是呵欠连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门前的落叶,“我也是,昨晚似乎有人在敲门,声音奇大,我想起来看看,但身体又实在累得慌。” “我也听到了,那些人是有病吧,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 “哎,算了算了,既然金管家都把他们留了下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怎样?” 那人不屑:“那老头就是色令智昏,指不定是看上那小妮子的美貌了!不然他会这么接济贫苦之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呵呵,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我暗自松了口气,如此看来,那名管家并未起疑心,且暂时不会对曲灵和左隐不利,就算他当真怀有色心,但以曲灵游戏妓院的水平,也吃不了大亏。 我又躲在树后观察了约莫两个时辰,一切风平浪静,除了络绎不绝的访客,再无其他可提之事。看来真是我多虑了,我暗自道。我又停留片刻,确定无恙后,方才缓缓踱步离去。 回客栈的路上,恰巧经过白幻寅提起的王二包子铺,闻着包子香,我禁不住咂咂嘴,稍作犹豫,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他妈真是天生的贱命!我足足买了十个大包子,又去隔壁菜馆打了三碗牛肉葱花汤,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又加快脚步往客栈走,生怕包子和汤凉了,两位爷吃了闹肚子。 我回到客栈,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裘空的鼾声却戛然而止,他努了努嘴唇,浓黑的胡子颤了颤,而后嘴角咧开,神色满是享受,他深吸一口气,一咕噜从床上翻坐起来,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中气十足地笑道:“哇,真香的包子!”说罢,他胡乱套上鞋袜,立刻坐到桌前,好端端地望着我。 白幻寅在听到动静后也坐起了身,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悠悠道:“果然是萧爷最疼白某。” 我呸!你两真是绝配!方才谁也不肯起,现在动作真是麻利啊!你两龟孙子就只知道装! ☆、92背叛 吃过早饭,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裘空和白幻寅倒懂得打发时间,各自抱着本杂书瞎呵呵,期间口渴了,肚子饿了,眼睛累了,就使唤我,我被他两折腾得简直没了脾气,一下午过得倒也挺快。 及至申时,我却连曲灵和左隐的影儿都没见到,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依照原定计划,曲灵和左隐将于末时之前完成任务,然后折返客栈与我们会合,经过交接,确认万无一失后,我们再于申时拜访易雄天。 我在房里来回踱步,不时向外面张望,“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我们现在要出发吗?还是再静观其变?” 裘空也随我一起东张西望,他显然比我更焦急,不停地喃喃:“不会是出事了吧?怎么办?怎么办?俺应该厚道吗?还是现在跑路?易雄天会不会把俺村子给灭了?啊!兄弟,你可要帮大哥一把啊!” 我甩开裘空抱着我的大粗手,鄙夷道:“大哥,几月不见,你怎么变怂了?” 裘空微微一愣,打着哈哈道:“俺开玩笑的!兄弟有难,做哥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把目光投向白幻寅,当下只能指望他拿个主意了。 白幻寅微微颔首,面容肃穆,紧锁眉头,过了片刻,他道:“按原计划行事。” 我讶异道:“当真如此?照现在这情形,若按原计划行事,恐怕会遭遇不测。曲灵和左隐未能依照约定归来,必是遇到了困难,假设他们作案之时被易雄天抓了个正着,那我们此时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白幻寅沉声道:“倘若他们确实遭到不测,我们更应及时前去搭救,易雄天见曲灵与左隐如此举动,必不再会信任我们,保不准还会对他两施以酷刑。现已没时间另想对策了,唯有见机行事。再者,事情是否当真如此,我们并未确定,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呢?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我和裘空大眼瞪小眼片刻,谁也没吱声,当真两鱼木脑袋,如今只能依白幻寅之言了。 一路上,白幻寅的步子极快,我尾随其后,心急如焚,巴不得能翻个筋斗直接踏平明耀派。裘空一人冲在最前面,一边气势汹汹地嚷嚷着“让路让路”,一边大手一挥,把街上游玩谈笑的人群撵到了一旁,十足一副土匪进村的模样,弄得百姓个个面露惊惶。 到了明耀派门前,我们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焦躁的情绪也平静了些许。我擦了一把脸上的臭汗,瞪起双眼,警惕地打量了一遍周围环境。明耀派依旧大门敞开,门口守着两名弟子,神态慵懒,与平时无甚区别。 我狐疑道:“为何并无任何风吹草动之迹象?难道是我们估计错误了?” 白幻寅未应我,一人阔步走向朱红木门前,朝那两名弟子行了个礼,“请问易掌门可在府上?白某前来拜访。” 一名弟子精神一振,一双眼睛盯着白幻寅的脸就移不开了!他痴痴地笑了笑,“在,公子我来为您带路,这边请。” 另一名弟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踩了他一脚,方对白幻寅严肃道:“这位公子,易掌门每天公事缠身,无暇与平民百姓谈天说地,若你是打算来攀交情的,我劝你趁早离开,人当有自知之明。若当真有事,告知我们便可,无需劳烦掌门了。” 白幻寅微微一顿,忽然装出一副小人的模样,奴颜媚骨道:“前几日白某看见一则告示,说是抓到名为萧雨辰的男子有重赏,现在这人正在我手中,不知两位爷可否帮忙通报一声?待我领了奖赏,定会孝敬二位爷。” 我方跑到白幻寅身后,就听到他这句话,心中顿时万马奔腾,他奶奶的,白幻寅你他妈又害老子!不等我溜之大吉,一名弟子便大声叫道:“果然是萧雨辰没错!别让他跑了!”说罢就凶猛地朝我扑来。 白幻寅悠悠然道:“别怕,待我念个紧箍咒,他立马束手就擒。”说罢,白幻寅装模作样地小声嘀咕起来,我忍不住翻个白眼,看了一早上杂书当真没有白费,都会活学活用了!此刻,我就差没直接气晕过去。我一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一边飞快地思考着,也不知白幻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做法到底有何用意?算了,姑且就信他一次吧。我佯装头痛欲裂,抱头咿呀乱叫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大呼救命。 两名弟子见状,忙上前压住我的手脚,随即封住我的穴道,让我再无法动弹。我瞪眼看着白幻寅和那两名弟子,佯怒道:“卑鄙小人!” 裘空追了上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他惊愕地望着白幻寅半晌,最终盛怒道:“俺信错了你!”说罢一拳直击白幻寅的门面!白幻寅微微偏了偏身子,轻巧地躲开了裘空的攻击。 见裘空急成这副模样,我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忙朝他使眼色:我们这是在演戏!演戏!别当真啊。 白幻寅眼中含着笑意,朝我摇摇头,声音依旧如从前般温润动听,“这不是在演戏,萧雨辰,你中计了。” 我脸上表情一僵,猛地看向白幻寅。 白幻寅又柔柔地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说实话我本想不计前嫌,与你从此各自江湖,可你非得追我至罗刹教,不惜死缠烂打,偏生希望我能回心转意,并原谅你。你如此惹人生厌,谁能受得住?确实,我对你还残留一点情意,所以不忍亲自动手,这才想到把你交由易掌门处置,一方面可摆脱于你,另一方面也算是与明耀派求和的见面礼吧。” 说至此处,裘空已忍无可忍,他指着白幻寅,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枉俺如此信任你,当你是一名翩翩君子,你根本!根本就是一卑鄙下流的无耻之徒!俺真是错看了你!快把萧兄弟交还给俺,否则休怪俺不客气了!” 白幻寅又说了什么,裘空又做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一时间,我的心空落落的,脑子嗡嗡作响,我对白幻寅是十足的信任,就算心里清楚自己曾辜负于他,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也依旧相信白幻寅的品行,不会做骗我之事,就算要报复,也会是光明磊落。可始终是我太天真,太自以为是,或许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忽然想起他愿与我同行时我内心的欢喜,那种最纯粹的喜悦和期待,一心以为他对我依旧怀有感情,只要我努力,我们仍可以白首不相离。可惜,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破了的瓷器就算粘补得再好,终究是有裂痕的。 我提起一口气,很想冲白幻寅怒吼,可火气到了喉咙口,又悄然落了下去。我无力挣扎,整个人像失了魂魄般,我淡淡道:“裘大哥,你是真对我好,有你这兄弟,我此生无憾了。与白幻寅之事,是我曾经造下的孽,该还了。” 裘空眼睛一瞪,一大巴掌招呼过来,正正地打在了我的太阳穴上!登时我头晕目眩,若不是有两个人架着,这力道,真可以把我打翻在地了。他说:“还你妈个屁!你和他纠缠不清是你两的事,俺没权管!但是他欺骗大家,他就是卑鄙小人!曲灵和左隐就是因为他还被困在这明耀派里的!为一己之利坑害同伴,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白幻寅莞尔一笑,“可我从来就没有把你们当做同伴呀?” 裘空一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白幻寅半晌,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 我缓了缓神,裘空那一巴掌确实管用,之前消极的情绪去了大半,我看着白幻寅,“你要报复我可以,我认了,但是不要牵连无辜,放了曲灵和左隐。” “说什么废话!还有完没完?!”一弟子猛地按住我的肩膀,粗暴地打断道:“走,跟我们进去见掌门!” 另一名弟子也反应了过来,他钳住我的右臂,一个劲把我往前按,“快走!别废话!” 裘空抽出砍刀,怒吼道:“休想带走我的兄弟!”说罢挥刀砍向那两名弟子!那两名弟子不及做出回应,裘空的刀已落至眼前!电光火花之间,我感觉腰间一松,一道白光闪过,“哐当”一声,裘空的砍刀竟碎成了两段! 白幻寅手持幻雨剑,轻轻抚弄剑身,柔笑道:“我看,这剑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我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腰间,幻雨剑当真不见了!裘空愣愣地看着手中半把砍刀,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本是双刀在手,却因武林大会之时坏了一把,如今唯一一把大刀也被毁了。江湖有云,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失了兵器乃习武之人最大的耻辱,尤其是被敌人所缴。 我真怕裘空这一根筋的脑子会做出什么傻事,忙道:“裘大哥,刀没了以后还可以再铸,你可别想不开啊。” 裘空呆愣半晌,我的话也不知他是否听进去了。忽然,只见他干脆地把那半把大刀扔在地上,恨恨道:“那死老头骗俺说这刀刀枪不入,硬度极好,如今居然被这薄薄的一把剑给斩成两段!俺要找他算账去,让他赔俺银子来,三十两银子锻造的大刀啊!萧老弟,你说俺是不是太亏了!”说罢,他挥挥手,脚底抹油跑了,末了还不忘说一声,“萧老弟,你挺住啊!等找那老头算了账,俺立马来救你!” 不及我再说什么,他已跑了没有了踪影。 ☆、93演戏 我登时满脸黑线,说他不仗义吧,其实我心里倒还真希望他赶快离开,毕竟若他继续纠缠下去,必定会凶多吉少。但他如此干脆地扔下我逃命,我心里哪会舒服?!裘空啊裘空,你真是狗改不了□□,每次遇到强劲的对手你就打退堂鼓,活该你一辈子只能做个小小铁龙门的掌门! 那两名弟子顿时哈哈大笑,大骂“孬种”,我鄙夷地瞟了他们一眼,若不是白幻寅,你两早没命了!白幻寅勾起嘴角,望着我的眼神别说有多幸灾乐祸了,见他自然而然地把幻雨剑挎在腰间,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只不耐烦道:“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别在这磨磨唧唧的,不就是见易雄天么?大不了一死!” 之后一路无话,临至大堂百米之处时,我忽然感觉钳制与手臂两侧的力量消失了,随即只听“咚、咚”两声,那两名弟子便先后倒在了地上。白幻寅收起手刀,春风得意地笑道:“萧爷,白某演得可好?” “……”一时间我真是无言以对,到这紧要关头了,他还不忘耍我?! 白幻寅顺手把幻雨剑扔给我,“下次收好了。” 我接过剑,冷冷道:“若你当真恨我,不能原谅于我,就直接说了吧,我这样死缠烂打地赖着你,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贱。” 白幻寅摇摇头,一副痛惜地表情,“萧爷,您的智慧究竟去了哪里?最近您为何越来越蠢了?我与你,谈何原谅?我们不过是恰巧一路的同行之人罢了,路上相互帮扶,你若有难,按照道义,我本不应坐视不理。如今你的好友曲灵和左隐深陷险境,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利用你当片刻人质,白某以为,这并不为过。” “不过是你戏弄我的伎俩罢了,别再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幻寅微微顿了顿,笑道:“萧爷,您当真是傻了。明耀派机关重重,若没人带路,我们如何能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我看他两愚钝,可以利用,便临时想出了此法,本以为我们心意相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看来,是白某高估了你。” 呵,想这样蒙骗我,你当我真傻啊?我道:“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何必偷偷摸摸?请人通报一声便可。” 白幻寅:“那你怎能确定他们不会在通报期间使诈?若他们趁此机会将我们围剿,我们恐怕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若我们强行闯入,又将会面临机关的问题,白幻寅这招的确高明。可是……我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那你为何要夺我佩剑?” “一来,是避免那两名弟子收缴了你的武器,二来,我对此法并无把握,若有闪失,你被捆绑束缚,有了武器也无从抵抗,我行动自由,幻雨剑暂由我保管总比你带在身上强。” 我深吸一口气,好吧,说得真是头头是道,这次姑且不和你计较,大局为重,且男儿当有博大之胸怀,这点小便宜,萧大爷就让你占了。 我扭头左右看了看,一片绿意盎然,景色秀美,可奇怪的是,却无人踏足观赏亦或休憩,周围静如止水,若不是时而还有几声鸟叫,此处真可用死寂来形容了。我狐疑地又仔细瞧了瞧,莫非曲灵和左隐成功了?这里之所以毫无人迹,是因为大家都去做白日梦了? “我们可要进去看看?”我指了指大堂。 白幻寅道:“不妨先去四处走走看。” 我点点头,跟随在他身后。起初,我两还十分小心谨慎,一前一后贴墙而行,且脚步声极轻,就连换气,也是不敢乱来。后来,我们发现在花园、兵器房和武道场附近昏睡了不少弟子,可见,我们的计划是成功了,这明耀派里恐怕没有几人是清醒状态的了。虽然曲灵和左隐目前行踪不明,但应无大碍,料想是贪玩忘了正事,就暂且先不去追究。之后我们大摇大摆,完全无所顾忌,也未引起任何警戒,我还笑称,“易雄天要被我们瓮中捉鳖了。” 回想当时,这真是一句讽刺至极的话,谁成了鳖,还未有定数。 我们重新回到大堂之前,易雄天一般常坐于大堂之上处理江湖事,亦或钻研武学和书法。总之,他甚是喜欢这大堂的陈列摆设与水墨味儿,若无他事,他必会在这大堂内。为方便他平日能有片刻休息,他还专门命人在上座的后方布了道屏风,于屏风后置了张床。 我伸头往大堂内看了一眼,易雄天果真在这里面,我屏气凝神,试图捕捉周围是否有藏匿起来的气息。良久,我除了感受到易雄天与白幻寅的气息外,再无其他。我向白幻寅打了个手势,小声道:“安全的。” 白幻寅闭起双目,似是在感觉什么,他微微蹙眉,喃喃道:“为何易雄天的内力弱了许多?” 经他提点,我方发觉,前几次我与易雄天接触时,均能感觉到他雄浑的内力以及力压群雄的气场,在他面前,我很难有现在这般自在。我疑惑地猜测道:“莫非他收敛了内力?” “易雄天一身正气,行事光明磊落,收敛内力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不像他所为,更何况,这是在他的地盘。” “外面风大,何不进来说话?”易雄天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被惊得猛地抬起头,看见易雄天已放下书卷,两手放于两膝之上,坐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和白幻寅,他的眼神中,蕴含的尽是凌厉与锋芒。我不禁抖了抖,谁说易雄天的气势变弱了?老子现在都快被他吓死了好吗?! 白幻寅举步走进大堂,我安抚了下我的小心脏,也连忙尾随其后。 “参见易盟主。”不等易雄天开口,白幻寅抢先拜见道。 易雄天瞟了一眼白幻寅,目光便死死地落在了我身上,他严厉道:“萧雨辰!老夫当日念在柳惠生和柳遗风极力保你,方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如今,你本性难移,重拾旧业,杀人放火,弄得民不聊生!当日老夫当真是作了大孽,今日你胆敢有本事回来,老夫必要替天行道,把你千刀万剐,为民除了你这个祸害!” 我急忙退了两步摆摆手,道:“易盟主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 易雄天一巴掌猛地拍在身前的檀木桌上,声音震耳欲聋,他身子微微前倾,怒道:“萧雨辰,老夫不吃你这套!” 我尽可能平息心中升起的莫名恐惧,一字一顿道:“易盟主,您听我解释,近日的纵火事件确与我无关!前几日,我听闻了几起案件与我当年所犯过错的手法一样,我本犹豫是否要遵守之前的约定,前来让您验收我改邪归正的成果,可又怕您会轻信谣言,误会了我。可最终,我还是站在了您的面前,因为我行得的端正!既然非我所为,我没必要为真正的恶人背这个黑锅,且我相信易盟主的为人,定不会胡乱定罪,会还我一个公道。易盟主,您这次当真是误会了!” “哼。”易雄天冷哼一声,山羊胡须随之抖了抖,他道:“萧雨辰,你能言善辩老夫早是领会过了。这次,你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我忙辩解道:“易盟主,我有证据证明并非我所为。” 易雄天挑眉,“哦?证据在何处?” 我指了指白幻寅,“这就是我的证据,最近三个月以来,我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与他在一起,他可以证明我并没有去干杀人放火之事。” 易雄天道:“你随便找一个人来就可当是你的证人?你当老夫三岁小孩儿,如此好糊弄?!先不谈他是否是你雇来的棋子,可万一他是正是你的同伙呢?你两串通一气,试图瞒天过海,当真想得太妙!” “易盟主,这可是……”话说至一半,白幻寅拉了拉我的袖子,摇摇头,他轻启嘴唇,用很低的声音道:“快走。” 我一怔,一头雾水,但听他的准不会错,便打住了话语,转而道:“既然易盟主不信,那多说无益,雨辰先行告退了。” “哼,无话可说就想跑?你当老夫这是客栈能由你来去自如?!来人啊!把萧雨辰给老夫拿下!” 白痴,你叫一百声都不会有人来的~我吐了吐舌头,老家伙冥顽不灵,老子才懒得理你。旋即我转身就打算逃。 谁知,方走了两步,外面一片人声嘈杂,数十名明耀派的弟子急速冲到大堂门口,堵住我们的去路。而上座的屏风背后也跳出了六七名弟子,他们各个手持利剑,剑锋直指我和白幻寅! 为何突然会多了这么多人?! 我下意识地拉住白幻寅的手,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我仔细观察着那些弟子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他们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聚集起来,想法似乎与我如出一辙,他们正试图堵住任何一个我可能突破的缺口,并形成包围圈。 我看了一眼站在包围圈外笑得得意的易雄天,心生疑惑,为何他会预先做好了部署?难道我们的计划当真露出了马脚,曲灵和左隐早已落入他手?! 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想,只高声道:“易盟主,你当真要让真凶逍遥法外吗?胡乱定罪就不怕毁了你的名誉,遭天下人耻笑吗?!易盟主,请三思啊!” 易雄天冷哼一声,“若不是今日晨练之时老夫捉到那两个小毛贼,老夫当真要被你的话所蛊惑,既然你行的端正,何必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明耀派上上下下几百名弟子目前正昏迷不醒,难道不是你的杰作?废话少说,休怪老夫没有给过你机会。” 望着眼前逐渐靠近的弟子,我忙把白幻寅护在身后,脑子飞快运转着,当下之际难道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单凭我两之力,能逃出易雄天之手吗?况且这些弟子的功力如何,我并未了解,若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如此莽撞行事,不是死路一条? ☆、94侥幸 突然,一名弟子主动出剑,剑风凌利迅速绝非等闲之辈,我急忙拔出幻雨剑抵挡,他的力道之大,不禁让我手臂微微一震,果然,这是名好手!又有几名弟子攻来,力道不一,可见武功参差不齐,可有实力之人,也不下十人,就算硬碰硬,我的胜算也极低。 他们的进攻速度极快,完全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到后来,我实在无法顾及白幻寅。原本我以为他自恢复真身以来武功大减,在我心里就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一般,可如今看他几招下来,我当真是又被他耍了。不过,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至少我不必再分心去照看他的安危了。 交战中,我和白幻寅很是默契十足,我们同时合力将武功平平之人制服,令其失去战斗力,而后再与余下的弟子们周旋。刀光剑影间,我抽出一个间隙,问白幻寅道:“若我们同时使出《山崩地裂》,能跑掉吗?” 白幻寅一个飞身闪过一道剑光,挥剑朝最近的人攻去,“我使不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不要命了?!” “这个我稍后与你解释。” 他妈的啊!我欲哭无泪地挡去三名弟子的围攻,又道:“那《幻影剑法》呢?” 白幻寅:“我用的乃普通宝剑,无法用出幻雨剑的力度与速度。” “那我用还不成吗?!” 白幻寅:“若明耀派弟子因幻雨剑丧命,你这辈子恐怕也别想让易雄天会替你正名了。” 我的脑海里忽然飘过武林大会上,满身是血的黄启卫,心下一凉,拿着一把好剑,偏生不敢使出与之相配的剑法,经白幻寅一说,我出剑之时,也不敢冲着对方的要害去,若这剑上的小钩嵌进他们的血管里,那真要九死一生了。 几回合下来,因为我们受各种限制,无法施展开手脚,我和白幻寅均受了伤。我的大腿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血水汩汩向外流,浸湿了我大半条裤子。我艰难地拖着左半边腿,躲避那群弟子的进攻,现在我行动速度大不如之前,若他们再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我必会交待在这了。 白幻寅所受的倒是小伤,没有影响行动,现在反倒是他在护着我。我一边哀怨自己不争气,一边感慨,幸好还有他,是他,让我存有最后一丝理智,若没有他,我强烈的求生欲必会让我使出《幻影剑法》,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这时,忽然一道银光闪过,我暗道不妙,可不及叫出“小心”,三根银针飞速刺向白幻寅的后背!白幻寅猛地一怔,旋即迅速侧身躲闪,易雄天仿佛预测到了白幻寅的行动,白幻寅方转过身,另外十多根银针又直刺白幻寅的死角!白幻寅身形未定,根本无从抵抗,只凭条件反射用剑挡去了几根银针,可余下的全都刺进了他的左腿之中! 周围的弟子微微一顿,随即迅速改转剑锋,直逼白幻寅而去!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上腿痛,连忙大步跨到白幻寅身边,挥舞幻雨剑,挡去近前弟子的攻击。紧接着,我顺势把白幻寅从包围圈里拉出来,护在身旁,焦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针……有毒……” “什么?!”我猛地一怔,惊讶地低头看去。此时,白幻寅已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虚弱地靠在我的胸前,呼吸越来越轻。“喂!你别吓我,快醒醒!别睡过去!喂!喂!”我不停地摇晃白幻寅,内心害怕到了极点,两年前失去白幻寅的痛感,再次席卷我的内心。 白幻寅轻咳两声,有气无力,“你……你快走……别管我……” “快把他们抓起来!别让他们跑了!”易雄天一声令下,众弟子再次把我们围了起来。 我感觉有一大颗泪珠从我的眼眶里滚落了出来,连带着愤怒、悲伤、委屈以及痛恨,我大声吼道:“此事当真与我们无关!你为何要冤枉我们?!还用暗器伤我重要之人!易雄天,你根本愧为武林盟主!” 易雄天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威严,“若他们再胆敢反抗,直接杀了!” “啊!!!!”我咬牙怒吼,“易雄天我要你陪葬!”说罢,我用力将白幻寅背在背上,一手撑着白幻寅的身子,一手挥舞幻雨剑,毫无顾忌地使出了《幻影剑法》! 人到了将死之时,或许正是最心无杂念之时,也正是最无畏之时,横竖一死,何必再畏畏缩缩?易雄天不分青红皂白,迫害我心爱之人,我要他死!就算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幻雨剑在我的手中飞舞,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到剑身,唯一能见的,只有数道鲜血从众弟子的喉咙口飙出,溅了一地,我感觉自己脸上也溅满了血,视野一片通红。可这远远不能消除我内心的恨意,真正的罪魁祸首仍站在远处隔岸观火! 几名弟子见我如此,或许心生惧意,手持长剑却久久不敢靠近。我不再理会他们,我的目标只有一人——易雄天! “别愣在那里!”易雄天再次命令道:“他早已失血过多,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 确实,我已经头晕眼花,可我不甘,我不甘就此沦为阶下囚!我不甘没有手刃易雄天!突然脚下一软,我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死死地瞪着易雄天,想要再站起来,已无力气,就连背上的白幻寅,于我而言也似有千斤之重。 一群弟子慢慢围了过来,那一刻,我看到了死亡,真正的死亡,前面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光。我努力动了动右腿,想要勉强站起来,我还想要反抗,还想要搏斗,我不想白幻寅再因我而死,我不想成为白幻寅的煞星! 我感觉我的双腿在发抖,可是,我站起来了!但仅是一秒,我又摔翻在地,白幻寅从我身上滚落下来,躺在一旁。我望着他毫无血色的侧颜,暗自痛恨自己的弱小与不争气,就连最后一刻,我也无法保护你。 “喂,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带着微微鼻音道。 没有人应我。 我艰难地爬到白幻寅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十分微弱。我苦笑了一笑,“对不起,又把你害死了。虽然我不希望你死,但心里又觉得你还是死了好吧,省得落入易雄天之手还要遭受酷刑,等我为你报了仇,就马上来陪你,我们就可以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野鬼了。可是,我好怕,怕我不能为你报仇,怕我马上就会随你而去,到时你会不会怨我?会不会又不理我?不过……凡事只有试一试才知道!”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我用双手撑地,运起内力,直接飞身跃至易雄天近前!手中的幻雨剑高速挥动中,只要一下,易雄天必会命丧黄泉,就算是死,我也要拼死一搏! 易雄天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不怕死,他微微一怔,面露惊恐,旋即迅速向后退。看他慌张的模样,我笑了,他似乎根本就毫无防备,这次,我赌赢了,他死定了! 但有时当真是天意弄人,或许是我生平坏事做尽,连老天也不帮我。易雄天一连后退几步,最终竟脚下一空,从台阶上摔倒在地,我刺了个空,整个身体扑翻在屏风上。顿时,我腹部一阵剧痛,我用手摸了摸,屏风的木制支架扎进了我的腰侧,血水正不停向外流。 我绝望地冷笑两声,人倒霉起来,果然是喝水都会被噎死。 易雄天从地上爬了起来,威风凛凛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厉声道:“把他两关进地牢!” “对不起。”我望着天花板,轻轻道。话说出口的瞬间,我竟感觉到内心无比的轻松与平静。无论你是否原谅我,我已经尽力弥补,若你仍觉不够,下辈子我愿再加倍奉还,只是,你千万不要忘记我,以及我对你的爱,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对不起,我就是如此自私,到死,也要拖你下水。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或许,我的命数已至尽头了吧…… “夺命飞屎弹!” 突然,随着人声响起,周围一阵骚动,随之一阵臭味扑鼻而来。我被臭气呛得猛地一阵咳嗽,意识瞬间清醒不少,我不停地咳嗽,捂着口鼻,暗自咒骂,到底是谁干的好事?!老子想安安稳稳升天都被臭活了! “咳咳!”眼前明耀派的弟子也是被臭得昏天黑地,个个捂着鼻子四处乱窜,偏偏这时,还有十多二十个粪桶从外面往里扔进来,不少弟子身上被泼了个满怀,有些直接脑袋上被扣了个屎盆子,咿呀乱叫找不着北。易雄天起初还镇定自若,大叫“别慌别乱,别给对手钻了空子!”但被一个屎盆砸在胸前,整个人就狂暴了,扬言要杀了泼粪的小兔崽子,但一转眼,人就不知去了哪里。 周围臭气熏天,即便捂着口鼻,我仍感觉浓重的臭味要把我吞噬了,想不到老子在死前还要遭这罪孽,当真是生平坏事做多了。我看了眼躺在不远处的白幻寅,方才还毫无知觉,现在竟微微蹙起眉梢,虽然并未有太大动静,但至少说明他的意识还在。我心中大喜,也顾不上一身的伤,两只手撑着地面往前爬,可地面秽物实在太多,我胸脯上、腿上、手上蹭得到处都是,我一半是喜一半是怒,万一一盆粪便扣在了我家媳妇身上谁负责啊?!他身体可金贵着呢! 思至此处,只听“嘭”一声,当真有个粪盆砸了过来!只是,竟砸在了我的脑门上!我登时怒起,吼道:“够了!你他妈信不信老子灭了你!”开口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液体滑进了我的嘴里…… ☆、95逃脱 我的话音刚落,外面的投掷居然停了下来,明耀派的弟子依旧各个晕乎乎的,不及大家回过神来,滚滚浓烟飘了进来,伴随着呛鼻的烟味,方才的臭味依旧浓重。我终是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这简直是我一辈子的噩梦,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臭人!臭人!你在哪里?”恍惚间,我看到两个身影跳进了烟雾中,他们手脚利索地解决了拦路的弟子,又慌慌张张地四处查看,“臭人,还活着吗?别被臭死了!” 当时,我真是想昏厥过去了,能使出如此恶心的手段,也只有你们二人有这能耐了。我胡乱摸了一把嘴,扯着喉咙艰难地吼道:“曲灵,我在这!” 很快,那两个人影靠了过来,曲灵和左隐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他两均带了面罩,大概是提前做了准备,他们见到我,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作呕的姿势。我扯了扯嘴角,该不会到了这关头,他们还想咋呼几句? 曲灵拱了拱左隐,“左隐哥哥,你背着臭人离开,我去找漂亮哥……” 不等曲灵把话说完,左隐一溜烟跑了,他道:“漂亮哥哥在那边!我看见他了!曲灵妹妹,臭人就拜托你了!” 曲灵望着我,久久没有行动,因为面罩挡了她的脸,否则,她此时的表情定是非常精彩。我暗道:亏你们能想出如此损招,最后遭殃的不还是自己?我悠坦坦地等着曲灵来善后,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这种罪可不能我一人遭啊。 谁知,曲灵犹豫片刻,竟直接动手把我的衣服扒了!期间,她手上不免沾到了些秽物,她毫不犹豫地往我里衣上一抹,又把我的里衣扒了下来!她用里衣胡乱帮我擦了擦头,便立刻把我背了起来,我还未对自己已经赤着胳膊这件事做出反应,曲灵早已带着我逃出了这乌烟瘴气之地。 曲灵跑得飞快,一路颠簸,虽然她一小姑娘背着我这大男人确实不易,可她能不能稍微稳一点?!我一口血憋在胸腔里只差直接吐出来了! 方跑出大堂几步,四周又有明耀派的弟子拿着刀朝我们冲了过来!他们身上干净整洁,料想并未遭遇大堂内的偷袭,这或许是易雄天设下的另外一批埋伏。曲灵头也不回,侧身扔出几个飞镖,暂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她没有丝毫停顿,又背着我朝明耀派大门的方向冲去。 明耀派的弟子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我们,他们一路追杀,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最终还是让我和曲灵侥幸逃脱。逃至正门之时,只见朱红木门大敞,我心下疑惑,易雄天竟未在此处设下戒备?莫非是有诈?! 我本想拉住曲灵,可后面的追兵将至,横竖一死,何须再有所顾虑?冲吧! 曲灵似乎对我们能成功逃脱充满信心,及至门前,她非但没有减缓速度观察形势的意思,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她飞快跑出大门,恰时,只听“轰隆”一声,大门竟垮塌了下来!顿时烟尘弥漫,砖碎墙塌。 我愣了半秒,恍惚中看到左隐收回双掌,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神色严肃道:“快走!这只能暂时拖住他们!”说罢,他飞快地跳上了一辆马车。 曲灵紧随其后,背着我跃上马车,不及我们坐稳,马夫扬起马鞭狠抽马的屁股,马儿一声嘶吼,旋即大步向前奔驰。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头昏脑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曲灵把我安放在车厢的一个角落,便跑去一边照看另外一人,我恍惚了半天,才发现,那是白幻寅。 我猛地一阵,试图起身去看他,但体力不支外加流血过多,令我无法动弹,我喘着粗气,问道: “白幻寅怎么样?还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何时安排的这一切?” 左隐摸着白幻寅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探了探他的鼻息,不安道:“大哥哥身中剧毒,若不赶快寻得解药,恐怕,性命不保。” 那一瞬间,悲伤再度袭来,可方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劫,我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情绪自然也就不会大起大落,至少,现在我的理智处于支配地位。如果白幻寅死了,我帮他报了仇,定会随他而去。不过,当务之急是尽一切办法帮他解毒! “俺们村儿里有一个毒师,解毒用毒功夫一流,要不要去俺们村儿里?”马夫突然开口道。 “你哪个村的……”我微微一愣,忙转头看去,发现马夫竟是裘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空那胆小鬼不早就跑路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马车里? 我深吸一口气,道:“白幻寅最多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左隐用手帕隔着,轻轻摩挲白幻寅的左腿片刻后,他拔出了几根银针,他看了眼银针,顺势将它们包在了手帕里。这才缓缓道:“易雄天下手太狠,这毒针浸的毒尤其深,臭人刚才你也应该看到了,这针针尖泛着紫黑色,若不是用了烈性□□,不可能会呈现如此颜色。现在漂亮哥哥意识不清,气息不稳,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依我看,顶多十二个时辰。” 我一怔,吼道:“裘空你他妈到现在还有空说笑话,一天的时间能赶到你那村旮旯里?你他妈逗我么?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裘空嘿嘿笑了笑,“我这不是让气氛别那么压抑嘛。” 左隐和曲灵难得没有附和裘空逗乐,曲灵瘪着嘴,似乎做了很大努力才忍住没有哭出来。她从兜里拿出一条绷带,小心翼翼地缠在白幻寅的腿上,而后又红着眼来到我身边,默不作声地帮我脱下衣服,简单地擦拭了下伤口,又止了血,做了包扎,便独自一人坐到马车的一角,蜷缩着身子,难受道:“要是我们没有贪那一口桂花糕,漂亮哥哥就不会……” 左隐跑到曲灵身边,把她搂紧怀里,“这事怪我!曲灵妹妹你别往心里去,若漂亮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下去陪他,我不会让他孤单,你也别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肩上挑,别太内疚,人的一生,谁不犯点错误?” 方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我的脑子乱作一团,经左隐这么一说,我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严肃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裘空会做了马夫?而你两到约定的时辰却没有出现?” 说至此处,曲灵瞬间就哭了起来,她哭得惨烈,趴在左隐的肩上断断续续说着话,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左隐不断安慰着曲灵,看得出他的心里也十分难受,嘴角沓拉着却极力掩盖,强装坚强。 我形容不出当时的气氛,我只记得,那时我直觉周围一片黑暗,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试图寻找一丝光明或者一丝希望,但是我找不到,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及漫无边际的绝望,我再感觉不到其他。那辆奔驰的马车就是我们的世界,而世界正在崩塌,我抓不到任何东西来摆脱困境,唯有随他们一起沉沦。 曲灵说了很多,可大多我都没有听明白,后来左隐又补充了些,裘空又插嘴几句,我才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这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只有我仍处在这迷局之中,无法自拔。或许当我已经认命,接受死亡之时,他们正拼命地想办法救我。 在曲灵和左隐成功混进明耀派后,他们便依照原定计划大批量投放蒙汗药,起初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可他两本性不改,贪吃好玩,当他们途径易雄天的居室时,见到桌上摆了一盘桂花糕,就嘴馋了。本来偷吃并无大碍,可他两偏生因为得了佳肴,便忘了任务,心情大好,于是咋咋呼呼夸这夸那,嘻嘻哈哈被易雄天发现了也毫无自觉。待吃饱喝足后,他们终于想起有重任在身,于是点了迷香准备把西厢的弟子也放倒了。可殊不知自己早已被易雄天跟踪,他们刚有行动,便被抓了个正着,有口难辨。 被抓后,他们想尽办法与我们取得联系,可在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后他们才勉强逃脱,根本无法把个中情况告知于我们。当他们跑到大堂之时,恰碰到我与易雄天剑拔弩张,情急之下,他们只能放手一搏,死马当活马医,捞了粪坑里的秽物就往里扔,想不到,最终还真起了点作用。 至于裘空为何会事先在门口等候,也是白幻寅的安排。白幻寅假装出卖我,激怒裘空,抢了我的佩剑又威胁他,让裘空不得不做出让步,在外人看来,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但实则这是白幻寅布下的一个局。裘空说,当时他当真以为白幻寅是小人,恨不得与他拼命以解心头之恨,但当他斩断自己的大刀时,仅是那一瞬间,他用唇语说了一句话:准备马车。裘空一时也不知白幻寅的用意,不过他很机灵,白幻寅给了台阶下,他立马就跟上了,很是没骨气地跑了,还让我误以为他是个不仗义之人。 裘空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过头来朝我嚷嚷:“你不知道,当时俺特别纠结!俺就在想,万一白兄弟是坑俺的怎么办?俺到底要不要信他,但是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严肃,不像是说假话啊!那时绝对是俺这辈子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在犹豫了几秒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信他一次!后来俺跑在路上的时候,又开始自责,怎么能扔下自己的兄弟不管不顾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俺该怎么办?!俺想回去救你,可又放不下白兄弟的嘱咐,挣扎了很久,俺才就近租了辆马车来这门口候着,如果上当了,俺就让这马车变成白兄弟的棺材!” 我看了眼白幻寅,对裘空道:“你可知他为何要让你这么做?” 裘空摇摇头,“这俺就不知道了,估计是他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可能这样着急麻慌的让我去干这事啊!” 我没再接话,慢慢地挪到白幻寅的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何要自己藏着这个秘密不告诉我呢?若早知有蹊跷,又为何要铤而走险?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蠢,每次故作镇定指点江山,显得自己就像统帅一般,可真正遇上事,都是白幻寅替我擦屁股,我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是世界之王?很多事我都以为是理所当然,可其中玄机,若没有白幻寅,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参透。现在,没了他,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96绝地 裘空到了危机关头,显然也没了主意,他抽了两鞭子马屁股,道:“俺只是一个马夫,别问俺。” 曲灵现在除了会哭,什么用也没有。左隐安慰着曲灵,又查看了下白幻寅的伤势,道:“臭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个医馆吧,漂亮哥哥身上有伤,就算无法解毒,先止了血涂了药再做打算吧。” 我勉强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让情绪崩溃,其实我很想找个地方抱着白幻寅痛哭一场,可若这样,他死定了。一时间,我的脑子很乱,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左隐的提议我没多想,只觉得没坏处,便同意了。 我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问道:“明耀派的人甩开了吗?” 裘空骄傲地笑道:“俺的技术一流,那些小喽啰怎可能追得上俺!” 我道:“那我们现在去医馆。”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天边晚霞染红山头,闪烁莹莹光亮。街上人烟渐少,路面变得格外宽敞开阔,裘空不禁加快了速度,马鞭抽打马匹的声音尤为响亮,一阵马蹄喧嚣,尘沙飞扬,我们驶至城郊医馆。那时太阳已落下山头,点点繁星爬上墨蓝天空,一层薄云笼住半边月牙。风过,卷起枯黄落叶,萧萧瑟瑟。 我勉力拖着伤腿挪下车,发现医馆的大门已经合上,我心下一沉,暗自祈祷大夫千万别离开了。我上前敲了敲大门,喊道:“可有人在?我的朋友身受重伤,恳请大夫救他一命!”见没人开门,我又敲了几声,待听到里面有了动静,我方收了手。 我费力地靠着墙,朝裘空招了招手,“把白幻寅背过来,里面有人。” 裘空虽人高马大,强壮结实,但身手十分灵活,他一蹦,跳下马车,三两步跑到马车后头,手脚利索地把白幻寅背在背上,又嘿哧嘿哧地跑来医馆门口杵着。正巧,医馆门也开了。裘空脸上立马荡起一个笑容,一口白牙外露,笑得纯良,“老先生,不知可否帮忙?深夜拜访,当真是失了礼节,还请您不要见怪。” 我淡淡地瞥了裘空一眼,他何时变得如此谈吐文雅?根本看不出丝毫粗俗之气。 大夫开门时脸上还带有三分怒意,听裘空如此说,他的表情立刻缓和不少,也呵呵笑道:“莫要客气,请进吧。”这名大夫看上去年岁已高,头顶发丝已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行走的姿势也是颤巍巍的。 我和裘空随他进去,留下曲灵和左隐看守马车,毕竟他两太过吵闹,若不慎扰了大夫看病,那可就糟了。 大夫看了我一眼,便道:“过来躺下吧。” 我忙摇头,指着白幻寅道:“我没大碍,您先帮我看看我朋友的情况如何吧,他身重剧毒,不知大夫可有解药?” 大夫挑了挑花白眉毛道:“老夫行医数十载,自然看得出谁的伤势更重,你的朋友身上不过是小伤,且做了包扎,伤不到他的性命,至于他身上的剧毒,老夫并非毒师,不懂毒亦不懂解毒,恕老夫无能为力了。反倒是你,不但胳膊上有伤,腿上和腹部也是伤得不轻,所以即便做了包扎,依旧血流不止,大概是伤到了血脉,且腹部多脏器,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我没事!您帮我看看我朋友吧,您多少懂些药理,不能解毒,说不定能延缓□□发作呢?” 他摇摇头,表示无奈,“各种□□各有配方,老夫不知其配方,就不知它与何种草药相克抑或相生,若因此用错了药,只会置你朋友于死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咬咬牙,只能拱手道:“多谢大夫,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正准备走,谁知裘空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扔到了床上,粗声粗气道:“他没救了,你还有救啊!大夫,帮我这朋友也看看。” 裘空手上控制不住力道,被他这么一弄,我疼得不禁咂了咂嘴,强撑着道:“我没事,死不了的。先抓紧时间帮他找到解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走。”说罢我就想起身走人。 大夫反而拦住了我,缓缓道:“老夫身为医者,存仁心,不会见死不救的。既然你来了老夫的医馆,老夫就有义务医治于你。你先让老夫帮你检查一下伤口,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我想推脱,但奈何裘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加上我确实伤得不轻,若我坚持不治,就这身子,在路上也只会拖他们后退,还要他们花心思照顾我,这非但没有节省时间,反而会延误大家的行程。思及此处,我只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任由大夫医治。 “幸好并未伤及脏器,只需用草药止血包扎便可。”大夫把我身上的绷带拆了,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如是说道。“不过你腹部和腿上的伤口尤其深,今后恐怕会留下伤疤。” 我无所谓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谁身上没有点疤痕?我又不是姑娘家,何必在意这些?” 大夫为我敷上草药,扎紧绷带,和蔼笑道:“前几日医馆来了个男子,长得与你一样,也是细皮嫩肉的,他身上有几道鞭痕,愣是吵嚷着不能留疤,要老夫帮他祛疤,否则人家看见就不喜欢他了。那次当真把老夫弄得焦头烂额,这草药药效再强,也不能当神物是吧?今日我见到你,不由回想起当日情景,才产生误会,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示意没事,无需介怀。忽然,我一个激灵,用手肘撑起身子,急切问道:“大夫,您帮我看看,我那朋友身上的伤口会留疤吗?” 大夫一愣,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收起药箱,良久,才答非所问道:“老夫给你十日的药量,每日午时和子时记得更换一次药物,之后再休息一月,差不多便可痊愈,切记这一月内不可食辛辣,伤口不可沾水,药用完了再找老夫取。” “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 裘空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猛地瞪了我一眼,“你脑袋被驴踢了?!留疤重要吗?他现在要先保住性命!” 我摆摆手,深沉道:“你不懂!” 裘空付了诊金,谢过大夫,背上白幻寅打算离去。 药物作用在身上的感觉甚是清凉,让我感觉舒畅不少,虽白幻寅仍生命垂危,但一时半刻死不了,多集结人脉,或许有救。开封乃各方能人异士聚集之地,待明日清晨,仔细打探,必能有所收获。我不知我究竟为何会有如此自信,也或许人的心境就是这样,悲伤之时,如同世界末日,稍有愉悦,便海阔天空。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见曲灵冲了进来,神色慌张至极,结结巴巴道:“追!追上来了!!明,明耀派追!来了!快,快走!!” 我不禁倒吸口凉气,裘空也是神色大变,背着白幻寅大步跳上马车,我瘸瘸拐拐追了过去,临走时顿了一下,回头道:“多谢大夫,今日之恩必会铭记在心!您请快关好房门,今晚千万别再开门!无论发生什么事!”说罢我也爬上了马车,不及坐稳,裘空已鞭子一挥,重重地抽打在马屁上,骏马嘶叫,马蹄踏踏,车身随之移动了起来。 左隐把白幻寅护在怀里,车身颠簸,我连自己都无暇顾及,也就没计较左隐吃白幻寅豆腐。况且此刻正值危机关头,这念头刚一闪过,便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拉开车帘,问道:“他们怎会追到此处?不是早已把他们甩开了吗?!” “俺确实把他们甩开了!不然怎可能现在才找到俺们?”裘空一边挥舞马鞭,一边朝我们大声嚷嚷,“这绝对俺的过错!” “那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行踪怎会暴露?!” 车内顿时一片哑然,各个面面相觑。 左隐猛然道:“我知道了!我们犯了个大错!漂亮哥哥和臭人均受了伤,易雄天料到我们定会寻找医馆疗伤,所以便派人搜查开封城内各家医馆。我们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正巧他们追到此处,和我们撞到一起!” 我猛地拍了下没受伤的右腿,气道:“早知如此,我方才就不该治病!和大家的安危比起来,这点小伤痛根本不足为道!” “臭人,我不希望你死。”一直抽泣的曲灵冷不丁道:“就算漂亮哥哥死了,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愕然,望着曲灵哭花了的脸和坚定认真的表情,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若白幻寅死了,我还会苟且偷生吗?我也不知道。 后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我不停拉开车帘,焦急喊道:“裘空!你他妈快一点啊!他娘的快追上了!!” “呸你娘的!这已经是最快了!俺的马都快跑死了!!”裘空迎着大风,吼道。 策马跑在最前的弟子忽然从后背抽出一把弓,箭上弦,只稍微瞄准,他的便手指一松,箭矢飞快地朝我们袭来!我蓦地一愣,旋即大叫:“裘空!!向右,向右!!他们放箭!!!” “妈的!真妈的缺德!”裘空嚷了一句,立刻站起了身,撅着大屁股用力把缰绳往右扯,“这边!往这边!”马匹嘶吼一声,被牵扯地胡乱往右边奔走。马车突然转向,车身侧倾,我半个身子腾空而起,随后只听“哐当”一声,车轮重重地压在道路上,我登时被震得撞在马车内壁上,晕头转向,身上的伤更是疼痛难耐。 “没事吧?!”稍微缓过神,我急忙问道。 左隐力量足,底盘稳,就算抱着白幻寅,也没受到太大影响,两人均相安无事。曲灵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突然来此一击,令她措手不及,整个人被甩到了车前,脑袋撞在车粱上,她捂着脑袋爬起身,哀号道:“好痛!” 这时,一支箭忽然“咻”地穿过车帘,正正地插在曲灵脑袋正上方的车粱上!“啊!!”曲灵浑身一颤,吓得大叫出声,猛地抱头趴下,蜷缩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我忙掀开车帘,发现竟有十多名弟子举起了弓箭!像是约好一般,他们同时放箭,登时箭如雨下,直击我们的马车!我大喊不妙,招呼裘空迅速调转方向,可这马的速度哪有这箭快!方躲过一箭,其他箭矢便争先恐后而来,根本无暇躲避! 完了。我心想。 ☆、97奇迹 一支箭猛地刺中马车外壁,车身微微一震,其余箭矢接踵而至,我们躲在马车里,空间有限,只能趴着,祈求上天眷顾。箭矢飞入马车内,掠过我的脊背上方,毫不留情地射入木板内!我不禁倒吸口凉气,又压低了些身子,当时真恨不得自己薄如张纸。 一轮攻击下来,除了惊心动魄,幸好我们都没有被箭击中。我微微抬起脑袋,看见几支箭歪歪斜斜地插在马车内壁上,离我最近的一支插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我心里直冒冷汗,这次是运气好,下次死定了。 “裘空,走曲线型!别走直线!”我忽然灵光闪现,忙道。 车身猛地一震,我顺势抓住马车一隅,稳住身形,“怎么回事?!” “走你妈的曲线!马受惊了,根本不听俺指挥!一个劲瞎跑!”裘空一边抽打马屁,一边用力拉扯缰绳,可毫无用处。那马当真成了脱缰的野马,鬃毛飞扬,两鼻孔喷出两股雾气,十分凶悍地朝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奔去。 “快想想办法!”我朝裘空吼道。 “能有啥办法?俺又不是马夫出生!”裘空又用力扯了几次缰绳,依旧没用。 后方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不敢再掀开帘子,若他们再次放箭,如此近距离,根本不会有不中的道理。 “听天由命吧!”裘空当真是豪迈之人,到如此田地,他干脆放开缰绳,扔掉马鞭,由着这马自己去了。他钻进马车,与我们挨在一起,“要死大家一起死!俺才不乐意和那死马作伴。” 我微微一愣,有些想笑,可这一刻,无论如何我也是笑不出声的。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0节 我轻轻闭上眼,似乎听到了他们拉弓的声音,下一刻,会是怎样? 当我已把自己归为将死之人时,左隐突然把白幻寅塞到曲灵怀里,眼神决然,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他们射成一个马蜂窝,我先去牵制他们,你们趁机快走!曲灵妹妹,照顾好漂亮哥哥。”说罢,左隐纵身跳下马车,挥舞手中佩剑,三两下斩去为首一名弟子的左臂,旋即又迅速把剑锋转向其他弟子。 曲灵蓦地一愣,大呼“不要!”然而马车已经驶远,她的哭闹声被繁杂的马蹄声以及远处兵器碰撞的声音所掩盖,纵然叫得悲怆,我却没有产生丝毫同情。 左隐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这是唯一能挽救大家性命的方法,我佩服他的勇气与果断,若事情重演,我也不会制止他。在我看来,他不应该被同情,他应该得到赞誉,因为他的牺牲,才为我们带来一线生机。可若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如此做,我心中没有大义,亦不愿舍己救人,说得好听点,是我惜命,说得难听点,我便是贪生怕死,我赞赏英雄,但我不会选择成为英雄。 曲灵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鼻子哭得通红,她随意把白幻寅放在一旁,作势就要下去帮左隐,幸好裘空眼尖,及时把她拉了回来。裘空扯着她的手腕,大嗓门责备道:“你要干啥呢!这样下去,不等于是送死吗?!” 曲灵的情绪接近崩溃,她一边试图挣脱裘空的束缚,一边叫道:“放开我!我不能离开左隐哥哥!我不能抛弃他!我与他一起生活至今,他就是我的生命!裘大哥,求求你,放开我!没了左隐哥哥,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 “说甚么!年纪轻轻还未体会世间快乐,怎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曲灵妹子,你听俺说,左隐这么做,是希望你能活着,连着他那份一起活着,他如此牺牲,就是不希望你因此送命啊!”裘空不由得也提起了声。 马车摇晃得厉害,我忙把白幻寅护在怀里,见他没受到磕碰,才劝说曲灵道:“曲灵,你如此精神状态,就算去了,也帮不了任何忙,反而会成为他的包袱。安静地等着他回来,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曲灵一门心思全在远方的战场上,完全听不进去我们的劝说。她拼命地挣扎,甚至使出内力攻击裘空,所幸裘空皮糙肉厚耐打,受了点轻伤,但却没有放手,死死地抓住曲灵。曲灵手腕上被抓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她也全然无知,红着眼大吼:“裘空!你武功不如我,别逼我动手!” 裘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曲灵之口。 曲灵也愣了愣,但旋即又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放开我。” 僵持之间,忽然“轰”地一声,我顿时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头砸在马车顶棚上,尚未回过神,肩膀又撞在了马车壁上,撞得我眼前发黑,头重脚轻,根本无法辨别发生何事,我处于什么方位,我试图稳住身形,奈何马车四壁平整,根本没有可借力之处。 “啊——!”曲灵和裘空的惨叫随之响起,裘空叫得就像杀猪一般,“疼死俺了!” 之后是一片混沌,我们三人惨叫连连,随着车身翻滚旋转,身体各部位不停撞在车身内壁,疼到没有知觉。最后只听“哐!”一声,我被甩飞出马车,后背砸在一根树干上,而后整个人扑进泥土里,摔了个狗□□,我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时提不上气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直到阳光刺眼,我才渐渐恢复意识,我勉力抬头看了看,马车翻了,似乎是滚下了一个山坡。而见这天色,应该是卯时。 我缓了半秒,便迅速开始搜寻白幻寅的身影,昨夜惊心动魄,凭借本能我只想到了自保,根本无暇照看白幻寅。我不知道何时我放开了他,他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已经……我越想越怕,视野之内除了躺在地上哼唧的裘空,再无他人。 “裘……空。”我虚弱地喊了一声裘空,但他只顾着哼唧,根本不理会我。我又稍作休息,方试图撑起身子。好在我贪生怕死,在危急时刻也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得妥妥帖帖的,所以这轮折腾下来,我的伤并未加重,只是手臂上多了几道刮痕,碍不了事儿。 我一瘸一拐地挪到裘空身边,费力踢了一脚他的熊腰,责问道:“你也摔晕了?他们人呢?!” 裘空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地一脸错愕,双眼瞪得贼大,他上下其手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又捏了捏脸上的肉,疼得“嗷”地叫了一声,方神奇道:“俺居然没有死??!!哈哈,俺居然没有死!!!太不可思议了,俺还以为今天死定了!真是老天开眼,保俺大难不死啊,哈哈哈!” “你别开心了,快起来。”我不耐烦道。 闻言,裘空一骨碌爬起身,似察觉有异,他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忽地惊叫道,“裆破了!” 我一愣,视线随之扫过,便看见裘空黝黑结实的两瓣屁股于朗朗乾坤下花枝招展地左右摆动,我“噗”地一声,没绷住,最后捧腹大笑,“哈哈哈,裘空你就是半岁娃儿,居然还穿开裆裤!” 裘空面有羞涩地瞥了我一眼,便低下头,用手摁住下身,稍微摩挲,方长舒一口气,“还好俺的宝贝没事,不然俺下半生的幸福可就全毁了。” 我一时哭笑不得,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马车的帘子,递给裘空,“将就着遮遮,回头再买一条新的。” 裘空把帘子围在腰间,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道:“昨晚俺在山腰上就被甩出马车了,俺看见马车一路翻滚下来,肝儿都颤了,就连忙追了下来,谁知被林子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反倒自己滚了下来,最后也没了意识。不过幸好,和你晕在了一处。” 我一时无言以对,沉重地拍了拍裘空的肩膀,转而道:“不说这些,我们还是快些去找曲灵和白幻寅吧!” 马车一路翻滚下来,碾折了数十棵小树,茂密的树林中唯有这一道秃了,如此便可断定我们是从何处滚落至此。我和裘空沿着来路往上走,既然附近没有白幻寅和曲灵的身影,那么他们必然和裘空一样,在中途就被甩出了马车。 现正是清晨,朝露挂枝,薄雾弥漫,寒风萧瑟。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担忧道:“白幻寅身子虚,现又是初冬,经过昨晚一夜,不知情况如何。” 裘空拍拍我的肩,声音依旧浑厚豪迈,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说:“无论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数。要还活着,那定是老天开眼,要是死了,也算是种解脱,毕竟他身中剧毒,若再过十二时辰我们还未寻得解药,他也是必死无疑。” “呸!”我白了裘空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么?照你这么说,白幻寅横竖都是死了?!” 裘空耸耸肩,喃喃道:“哥只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滚一边儿去。” 其实此刻我心里是充满无边的忐忑与惶恐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如同乌云一般萦绕在我头顶上方,似要遮挡一切光明,让我置身黑暗。不过幸好有裘空这么个不着调的人挨在身边,每当我的情绪酝酿成型,他的一句话就会令我破功,就如现在,若不是他,我恐怕也如曲灵那般失去理智,疯狂地寻找白幻寅的身影,还会有心思和他瞎贫? 裘空摘了路边的一根枯草,叼在嘴上,佯装知心大叔,絮絮叨叨道:“这人的一生也就这么回事儿,早晚都是一死,何必强求?俺告诉你啊,俺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人了,起初还无法接受,就觉得,这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说没就没了?心里堵得特慌。可是后来,见多了,也就看淡了,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指不定是去了别的世界吃香的喝辣的,看俺们为他们茶饭不思的,他们说必定还洋洋得意偷着乐呢!” 我扯了扯嘴角,对于裘空这类言论我历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听过就过了,不能和他计较,要计较下来,他能和你没完没了说一天!我随便哼了两句,表示我听到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的眼睛始终专注地搜寻周围,试图发现白幻寅的身影。裘空亦如此,虽然废话极多,可是他的眼睛一刻没停下来,一双乌黑的小眼睛如同鹰眼般炯炯有神地扫视四周。忽地,他惊叫一声,慌乱地拍着我的肩膀,“你看!那是不是易雄天!!” 我循声望去,没认出易雄天来,反倒是认出被他压在身下,并以剑相指的那人是白幻寅!我大叫一声“不要!”便一瘸一拐地向白幻寅奔去。 ☆、98奇遇 那人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容貌确是易雄天,只是,为何他的穿着竟会如此落魄?我来不及细想,只拼了命地向前跑。 我要救他!我一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当时我一定如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女主人公一样,眼看男主人公即将与自己永别,撕扯喉咙哭天抢地挽留男主人公,口中不停重复的,是感天泣地的世纪告白,天地万物全都形同虚设,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他们两人转的。那画面,定是壮观,定是感人肺腑!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莫大的差距,我方跑了两三步,在我后面的裘空便大步冲了上去,他“嗖”地从我身边掠过,右手一挥,飞出一把匕首,正正击中易雄天持剑的双手!易雄天手上一抖,撤了力,剑落在了地上。 裘空一鼓作气,冲到易雄天近前,不及对方有所防范,他一个回旋踢,直接把易雄天踢出了一米外!易雄天在地上滚了两三圈终于停了下来,他很是压抑地咳嗽两声,勉力撑起上半身,眼神阴郁地望着我们,却再没有动作。 裘空不可思议地收了脚,愣了半秒,自言自语道:“俺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易雄天都不是俺的对手!” 裘空英雄救美,洋洋得意。登时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想当英雄,但却是个瘸子,别人在炫耀战功时,我才刚刚踉跄到白幻寅身边。 因腿脚不便,我直接跪了下来,连忙探探白幻寅的鼻息,幸好,还有,只是很微弱。又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幸好,也有。只是毒素蔓延,他的脸色惨白,而手指已变成了淡淡的青紫色,血管突出,似是要爆开一般。我心下一疼,把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凉,我不自觉地收紧手臂,身体与他紧紧相贴,妄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给他温暖。 裘空一边防着裘空,一边趁机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有气。” 裘空又是一脸神奇样,喃喃道:“这都能活着?” 我瞥了一眼裘空,没答话,收紧手臂继续照看白幻寅。这时,我才注意到白幻寅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灰布碎花,短小却很厚实,看样式似乎是曲灵的……我蓦地一怔,对裘空说道:“曲灵应该没事,我估计她和白幻寅是一起被甩出马车的,她救了白幻寅以后,又回去找左隐了,因此我们才未发现她的踪迹。” 裘空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衣服,小眼睛转了一圈,“有道理!” “哼,他中毒已深,早晚是死,救了也是白救。”一直沉默的易雄天忽然开口道。他的口气充满敌意,一双眼睛阴狠毒辣,如同肆机嘶咬猎物的野兽般紧紧地盯着我们。即使他现在无法动弹,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也足以让我们胆寒。 裘空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地挺了挺胸膛,豪言道:“别废话,小心俺宰了你!”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具威慑力,便又补充道,“别瞪俺!俺说到做到!” 我淡淡地瞅了一眼易雄天,不屑道:“易掌门,既然看他中毒已深,你又为何要着急杀了他?可见他还有救。倒是你,堂堂武林盟主,竟会做如此苟且之事,先是用暗器伤人,后又趁人之危,哈哈,这盟主当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派胡言!”易雄天呵斥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怎会使用暗器?!你们一群邪魔歪道,休要血口喷人!” 我故作诧异地看着易雄天,“易掌门,你就只有这点担当?自己做了何事居然没胆量承认!算了,我们也不与你计较,今日你落入我们之手,是天意!是天要让你血债血偿!”我抬了抬下巴,示意裘空,“把他杀了,白幻寅的仇我一定要报!” 听到这话,裘空反而怂了,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要杀了?不是吓唬吓唬他?” 我把白幻寅放平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易雄天面前,捡起裘空方才扔出去的匕首,直指易雄天,决然道:“不对,这事儿不该由你做,白幻寅的仇,当我亲自来报!” “哼,本性毕露!当日我侥幸逃脱就料到你们必会穷追不舍,只是未想到你们竟会如此颠倒黑白,毁我名声,妄加罪责于我,当真邪魔歪道!老夫当初信你,是瞎了眼,今日落此地步,是老夫自找的!”就算被刀指着,易雄天依旧毫无畏惧,句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他的气场和胆识令我佩服,可是,这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看见易雄天这张脸,我就无法控制地想到他命令众弟子围剿我和白幻寅,想到他扔出暗器时的得意忘形,想到方才他用剑指着白幻寅,险些了结了我最爱之人的性命!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不知易雄天为何会在此处,但我知道,我不必担心此生无法复仇,要愧疚而死,此刻,我就还白幻寅一个公道! 我举起匕首,对准易雄天的心脏,用力刺了下去! “铛!”一声,刀尖还未刺入易雄天的体内,竟被一粒石子击中,我手上无力,眼睁睁看着匕首脱手而出,飞进树丛,失了踪影。 我一愣,气急败坏地朝裘空吼道:“你在干什么??!” 裘空瞬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我,小声道:“这画面太血腥,俺看不下去。” 我登时怒起,若不是脚残了,我现在就能把裘空踢飞到十万八七里,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我吼道:“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你混江湖经历了多少风雨,会怕这?裘空!你他妈不要蒙我!” 终于,裘空提了一口气,认真道:“俺觉得其中有隐情,你先别着急。” “能有他妈的隐情!”裘空的脑子回路一向让人难以琢磨,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很少会把裘空的话放在心上,亦不会对他的意见有过多的揣摩。到关键时刻,他还如此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裘空腆着脸跑到我身边,一边为我顺气一边厚颜无耻地笑道:“哎呀,兄弟别生气!本来就受了伤,再气坏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裘空瞥了一眼易雄天,道:“第一,这易雄天的功夫也太差,俺只轻轻踢了他一脚,竟就这样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不是很令人费解吗?第二,他说他并未使用暗器伤你们,看他样子,不像在说谎。第三,他说他被你们追杀,侥幸逃脱才来到此处,可俺们一直被明耀派追着打,怎会有闲工夫来杀他?这里面矛盾重重,想必是藏有隐情的。” 听完裘空的话,我第一反应便是他又在胡说八道!可经他这么一折腾,我之前的愤怒早已散去大半,理智也逐渐恢复过来,我正想找托词反驳裘空,但细想片刻,竟发现他这次说得挺有理。 易雄天乃武林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以裘空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伤他到如此境地。昨日我们方与易雄天打了交道,他依旧相貌端庄、气度不凡,但今日见到易雄天,却感觉他潦倒落魄,发丝脏乱,胡子拉渣,脸上沾满泥土,黑漆漆的如同街边的乞丐。再者,我与易雄天相争执的事情,似乎彼此间都对不上号。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翻滚的情绪。尽量镇定道:“易掌门,相信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不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身在此处?” 易雄天眼中依然充满敌意,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花言巧语,你们的把戏老夫早已看明白,要杀要剐随便,别啰嗦!” 若不是裘空拦在中间,此刻我真想一巴掌扇易雄天一个耳光,这老不死的怎会如此固执?! 易雄天有他的傲气,不肯轻易低头,没法,我只能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和他说:“易掌门,既然你不愿说明情况,那只有我先把昨夜所发生之事告知于你。昨日我和裘空依照当初约定,前往明耀派找你,可你非但没有尽地主之谊,还对我们刀剑相向,设计圈套暗箭伤人,以致冷宁教主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易盟主,不知这些事你可还有印象?” 易雄天表情沉重严肃,剑眉紧锁,他一错不错地打量着我和裘空,似乎是在判断我两所说之话是否属实。良久,他阴沉着脸,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易雄天再度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冷冰冰道:“上月初,冷宁托人给老夫带了一封信,信上说他意识到自己过去所犯之事罪孽深重,希望得到武林中人的宽恕,遂特意约老夫到红叶山凉亭一叙。老夫念在与你有约,料想冷宁应受你影响,也已改邪归正,故带上惠生和遗风一同赴约。谁知冷宁根本就是另有图谋,他设下埋伏,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多亏惠生和遗风舍命相救,老夫才得以偷生,只是他两落在了冷宁手中,至今生死未卜。老夫狼狈逃离至此,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幸得一名神医相救,才逃过此劫,只是武功尽失,身体渐衰,在这山中修养了近两月,也才勉强能够行动。今日早晨老夫见冷宁昏迷不醒,心道老天有眼,终于了我心愿,故出现方才你们所见之情景。” 我惊讶地望着易雄天,上月初我每天与白幻寅在一起,他哪儿有空与易雄天会面?除非他瞒着我私自与其见面,但这也不可能!当时我们身处清瑶县附近,距离开封红叶山甚远,一夜间根本来不及往返。 裘空此时的表情也甚是精彩,他扬起浓黑的眉毛,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开开合合良久没吐出一个词来。 ☆、99谈和 易雄天怀疑道:“自从那日老夫便一直待在这山中,根本没有回过明耀派,你们昨日当真见过老夫?” “这不可能!”裘空叫道,“昨天俺亲眼见到你打伤冷宁教主,并命人杀了雨辰!等等……不对,俺一直等候在门外,并未见到这一切,这些都是雨辰老弟后来和俺说的……”说到此处,裘空顿了顿,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喃喃道:“莫非你骗俺?” 我气急,“我骗你作何?!” 裘空摇摇脑袋,又道:“不过俺清楚地知道,追着俺们不放的确实是明耀派的弟子,若没有易掌门的指示,他们怎敢轻易行事?” 易雄天始终保持着镇静,他静静地注视我和裘空半晌,又道:“若你们所言不假,这一切该作何解释?” 我和裘空也沉默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其中定有蹊跷,若易雄天没有撒谎,那他上月初见的究竟是何人?而昨日我们所见的又是何人?但假设他说谎了,这其实是他设下的另一个圈套,想置我们于死地……可也说不通,他的虚弱不像是装出来的,以他的势力,他要我们死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更无需亲自动手。 我的脑袋很乱,抓不住头绪,只硬邦邦地对易雄天道:“上月初发生的事情绝非冷宁教主所为,若我们当真要取你性命,以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马上便能了结了你,何必与你废话?” 易雄天显然还不太信我们,他冷哼一声,“谁知你们又耍什么伎俩。” 我定定地看了易雄天半晌,忽的灵机一动,问道:“易掌门,按理说冷宁教主久居深山不露真身,江湖上鲜有人知晓他的相貌,你如何确定你所见之人就是冷宁教主本人,而非是人假冒?” 易雄天缓缓直起身来,挪动屁股使自己的后背靠在树桩上,他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忘了冷宁教主被老夫亲手所擒,关在石棺之内长达两年么?” 啊,对!我怎么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两年前易雄天带领天下英雄豪杰前往祁连山讨伐罗刹教,白幻寅寡不敌众最终被俘,当时在场的人数不下千人,如此被人记住样貌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不就说明白幻寅早已暴露了身份么?既然这样,如若有人想要模仿他,岂不容易……? 我猛地一怔,抬头望向易雄天,肯定道:“有人想陷害我们!” 易雄天挑挑眉毛,不为所动,“何以见得?” 我理了理思路,慢慢地把我的猜想告之于他。首先在我们前往清瑶县之前就听到不少传闻,说冷宁教主重出江湖,再度血洗各个村镇,但当时我们确实没干任何事,罗刹教已非当年的邪教,现如今低调行事,只待在祁连山一隅招收弟子,教授武学,不闻江湖风雨。如此可见,必有人从中做梗栽赃陷害,显然,他们的目标不只是罗刹教,还有明耀派。他们擅长模仿,无论是人的外貌或是行事风格,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与我有过节并善于模仿之人只有“千面郎”杨明,虽然他是受人之托,但这一切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易雄天沉思片刻,缓缓道:“我听过杨明这人。可是仅凭你片面之辞,老夫不可能会信你。” 我心里叫苦,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我连忙道:“易掌门,最后信我一次!杨明之前与项麟联手,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打算长期合作下去,我们只需着手调查星云派,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见易雄天面露犹豫,我又补充道:“如今你已武功尽失,若杨明一伙人仍不善罢甘休,你早晚会命丧黄泉。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与我们联手,至少一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易雄天闭上双眼,仰头靠在树桩上,他沉默了很久,似是在思考在挣扎。我静静地等着他,我知道他的顾虑,想必在这两个月的修养期间,他早已立誓要把我们千刀万剐,如今忽然得知这样一个情况,难免心里会感到不安或是惶恐,就如同自己的信仰突然崩塌一般,需要时间接受或是重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这老狐狸到底是怎么想的鬼才知道。 易雄天的目光在我和裘空间逡巡,虽然他身体虚弱,但眼神依旧凌利,充满王者的霸气,我被他这样反复看着,不禁后背发毛,转而回身照看白幻寅,“易掌门请尽快做出决定,冷宁教主现身中剧毒,我们没时间在此耽搁。” 裘空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估计他见易雄天迟迟不肯做出决定,开始急了,扯着破罗嗓子叫道:“易掌门你也别考虑了,反正现在你就是废人一个,俺们靠不着你,不如各走各的,省得彼此间猜忌,你说俺说得对吧?雨辰老弟,俺们走!再耽误下去,教主真要一命呜呼了。” 说实话,我很希望能与易雄天联手,毕竟以现在的情形,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后患强,且易雄天乃武林盟主,位高权重,受人尊重,说话极有分量,若有他在,必然对今后我们行走江湖有莫大的帮助。可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得解药,帮白幻寅解毒,相比起白幻寅的性命,易雄天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只小虫,管他的。 见易雄天依旧没有表态,我招呼裘空快把白幻寅背上,这深山老林的,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去。我和裘空走了几步,又想起些事来,便转过身对易雄天道:“易掌门,在遇到你之前,我同样把你当做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仇恨。可听完你的一番话后,我却犹豫了,是否要相信于你?毕竟那只是你的一家之言,没凭没据,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最后,我选择相信你,我也放下了我的骄傲和尊严,因为我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快活无法无天!只要真相尚未大白,我就不会动你,但若让我查明你确实骗了我,这笔债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偿还!同样,易掌门,你也可以如此待我,此次我们合作,并非是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而是给彼此一个相互考察的时间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易掌门你自行定夺吧。” 易雄天沉默地盯着我,我叹了口气,转而对裘空道:“我们走吧。” “俺就说别和他废话,你还说不停!”裘空一边埋怨着,一边把白幻寅背高些,生怕他会掉下来。 我一瘸一拐地尾随在后,心里满是迷茫,还有七个时辰,我上哪儿去找寻解药?要是柳惠生那个万事通在就好了。想到柳惠生,我眼前一亮,对裘空道:“去你那小旮旯里寻解药明显不靠谱,不如我们先去救柳惠生!若他当真是被杨明一伙人抓走,那么我们只需找到项麟,便有希望救回柳惠生和柳遗风!” “只能这么办了。”裘空想了想,无奈道。 “等等!”易雄天突然说道:“救我的那位神医隐居于此座山中,依我看,以他的医术,要解冷宁所中的剧毒应该不难,若你们想要找他试一试,老夫可以为你们带路。” 我蓦地一怔,猛然回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易雄天,久久才问道:“你……肯帮我们?!” 易雄天缓缓站起身,点点头,“但若让老夫知道你们方才所说之事乃胡编乱造,老夫定不会饶恕你们!” 易雄天因为身子虚弱,所以走得尤为缓慢,本是一个时辰的路程,竟走了两个时辰。一路上我看易雄天走走停停,走两三步就要休息,简直急得跺脚,但奈何这神医只有易雄天知道,我们就算跑得再快,也无济于事。 说是隐居山中,还当真如此,路途遥远曲折迂回也就罢了,那茅草屋四周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苍天大树,若不是冬日大多树木败了枝叶,方隐隐显出小屋轮廓,否则根本无法发现此处竟另有乾坤。 我们紧随在易雄天身后,他迈大步我们也迈大步,他向左走,我们绝对不敢向右,这算是行走江湖的一个经验吧。当进入一个诡异或是陌生的地方,若走在前面的人的步伐不同于平常,且四周布景很是相似,那么这地方多半是设了机关。走到茅屋前,相安无事,我和裘空都舒了一口气。 易雄天推开房门,顿了顿,方才走进去,我和裘空也傻吧拉叽地学着他的模样,在房门口站了站,才走进去。 茅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无其他。茅草屋没有设窗子,所以光线很是昏暗,只有几粒光点从茅草之间的缝隙中透出来,忽明忽暗。这里的空气也很是糟糕,发霉的茅草相互叠加,又生出一层霉层,散发出浓烈的霉臭味。 我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这地方也能住人?” 易雄天挪开床铺,在茅草地板上摸索一阵,很快,他拉开了一块木板,他朝我们扬了扬下巴,示意跟上,自己便走了下去。 裘空愣了愣,“俺靠!居然还有个地洞!”旋即便大步跟了下去。 我跟在裘空后面,方向下爬了两步梯子,我就伸手拿过木板,把头顶上方的洞口合了起来。这把梯子的高度我估计很高,因为下了一分钟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往下看也见不着底。要不是能听到易雄天的脚步声,我真该怀疑他在骗我们。 我们彼此似乎是很有默契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下爬,裘空的呼吸忽而有些急促,应是身上背了个人,消耗略大。我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原本已是麻木,忽然我感觉眼前的事物似乎明亮了些许,岩石的裂缝纵横交错,沟壑万丈。我下意识往下看去,竟发现下方一片空旷,一道水流顺着岩缝缓缓流淌,滋养大片墨色苔藓,丰厚鲜活。 ☆、100解毒 易雄天最先着地,他整了整长裳,仪态威仪,眼睛扫过裘空,道:“你把冷宁放在此处便可,老夫自会告之那位神医,他性喜清冷,不喜欢有人在旁聒噪,你们先上去在外等候罢。” 我和裘空同时一愣,裘空爬下梯子,立马就不干了,“凭什么俺们要在上面等着?万一你骗俺们怎么办?万一把人给医死了你赔俺们一个?不行,俺们一定要在旁边瞧着!大不了不说话就行了。” 易雄天道:“若到现在你们仍不信任老夫,那我们还有何可谈?” 裘空似乎还想同他理论,我连忙跳下梯子,拉了拉裘空的衣角道:“如今我们别无他法,与其带着冷宁教主等死,不如放手一搏,至少还有希望。”我转而对易雄天道:“要让我们等在外面也可,只是你要与我们在一起,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易雄天冷哼一声,“想把老夫当人质?” “人心隔肚皮,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易雄天并未与我纠结,只道:“老夫进去与那神医说一声,你们在此地稍等片刻。”说罢他便拂袖而去,笔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洞里的一处岔口。 裘空把白幻寅放平在地上,仔细瞧了瞧,确定此刻并无生命危险,方才责备我道:“易雄天出了名的老狐狸,你怎能信他?!若他与那神医是一伙的,把教主交到神医手中,不等于把命都交出去了吗?就算我们挟持了易雄天,但教主死了就真的死了,杀了易雄天他也不能复活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抬眼看着裘空,“就我两这两眼一抹黑有病乱投医的状态能保证救白幻寅的命么?姑且不谈是否能找到法子,单是走出这片树林就会花费大量时间,以白幻寅的身体状况,他根本熬不到我们寻得解药!” 裘空瞪着眼睛看我,心中的不服尽显在脸上,但是他虽气鼓鼓的,却也再没多说其他话。现在我们走投无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好坏,也是不敢放过的。 过了半晌,易雄天走了回来,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冷冷道:“把冷宁留在下面,午时再下来,若能医,必会没事,若不能医,老夫也爱莫能助了。” “你和我们一起上去。” 易雄天二话没说,直接爬上梯子,我仍是放心不下,这神医的架子还挺大,有人在,不医,想看其真实样貌,不给。可奈何我们有求于人,脾气再臭,也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即使万般不愿,我和裘空还是磨磨蹭蹭爬回了茅草屋。 那屋子实在是环境太差,所以我们并未待在里面,我们三人均坐在外面吹冷风。裘空和我一直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茅草屋里瞟,易雄天反倒老神自在,闭目养神,山羊胡须在风中飘曳,其态势丝毫不惧我们将他视为人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中途因为实在困乏,我不小心睡着了,最后还是裘空把我喊醒的,他指了指天空,一脸焦急和期待,“午时了,俺们快进去看看。” 我一个激灵,立刻醒了神,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便翻身爬了起来。我迫不及待地冲进茅草房,掀开暗板,身子一滚,直直落了下去。头顶上,我听到裘空的吆喝,“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命是什么?能吃吗?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我不禁倒吸口凉气,我扶着墙爬起身,揉揉屁股,一瘸一拐往前走。白幻寅依旧躺在方才我们放他下来的位置上,我直接怀疑那神医根本没有医治过他,否则怎会与之前无甚区别呢?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我仍不可抑制地充满希望,每走一步,心中的忐忑就增一分,当走到白幻寅的面前时,我登时哭了出来。 白幻寅的脸色已有好转,嘴唇泛起红润,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均匀,想来已无大碍。我“咚”地跪了下来,眼泪鼻涕流得停不下来,我原本是听天由命的,我甚至从没想过白幻寅能逃过此劫,突然给予我的希望和力量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情绪乱做一团,除了激动,更多的是解脱,我瞬间如释重负,紧紧抱着白幻寅的身子,不停亲吻他的面颊,或许唯有这样,我才能确信这一切是真的。 “咦?这是什么?”裘空的声音忽然悠悠的从头顶飘来。 我猛地一怔,太失态了,太不符合我高大威猛的形象了。我忙擦了擦鼻涕眼泪,目光移向裘空,“什么什么?” 裘空手上拿着一张纸,念了起来,“毒已解,但他身子虚弱,需要调理,这里有几味药,热水煎一个时辰,一日服用三次,半月后可完全康复。” 我探头看去,这应该是那位神医的医嘱,我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最后还写有一句话,“若无他事,请各位即日便离开此处吧”。 “这大夫的脾气真怪。”裘空拎着纸的一角,甩了甩喃喃道。 我不知那位神医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只能选了洞穴深处的方向,深深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上雨辰的地方,我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我戳了戳裘空,示意他快些背上白幻寅离开。 出了茅草屋,我见易雄天好端端地坐在树下,忽然猛地一愣,登时无比懊恼。虽说我们把易雄天作为人质,可是在这关键时刻,我和裘空居然同时把他忘了,幸好他没有欺骗我们,如若我们方才下去时看见的是一具尸体,而易雄天又借机逃走,到时真是找谁哭去都不知道。 易雄天看见我们过来,抬了抬眼皮,“救活了?” 我点点头,“多谢易掌门,方才我们还不信你,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易雄天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沉声道:“老夫已表达了合作的诚意,你们呢?”他斜眼看了看裘空和我,又道:“别让老夫失望,我们走吧。” 易雄天的气场太强,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想出话语来答他,他却已经走远。无奈我和裘空只能如跟班一样追在他身后,还要时刻照看他的身体,他现在可金贵了,人本高傲,现在又有了傲气的资本,更是不可一世。 易雄天对这座树林很是熟悉,不出两个时辰,我们便回到了大街上。易雄天虽然已经康复,但毕竟身体虚弱,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硬撑着说无事,可我和裘空明白,若再如此走下去,他早晚得虚脱。况且白幻寅一直昏迷不醒,需要休息,在裘空背上颠簸毕竟不是回事儿。这样合计下来,我们决定先去找个落脚之处,让易雄天和白幻寅先行休息,我和裘空出去抓药顺便打探消息。 思及开封城内十有八九在全城搜索我们,我们不敢贸然行事,便往城郊方向走,所幸开封处于政治经济交流的中枢地带,即便是城郊,也受到带动,经济繁荣,行业密集。 我们一行人稍微做了些伪装,便进了城。我一直压低帽沿,快步行进,不敢太招人注目,期间我特意看了眼此处的告示牌,没有我们的通缉令,而城里的官兵也未有聚集现象,只依照日常巡逻街井,至于配剑的武林中人,也是谈笑风生,神态随意,没有警惕之势。我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小声对裘空说:“运气真好,不用再走远了,我们就在此处找间客栈吧。” 虽说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也不敢放下警戒明目张胆,我和裘空选了一处偏僻的客栈,安置好易雄天和白幻寅后,便匆匆走了,为保安全,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回来。 这座小镇已发展成熟,要找家医馆抓几味药并不是难事,我和裘空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药铺,按照那位神医的药方抓了三副药,考虑到易雄天的身子也需调理,我们询问了大夫的意见,也为他带了两副药。回到客栈,我们嘱咐小二煎好药后给易雄天和白幻寅送去,看他不情不愿,我会意,塞了一两银子在他手中,他方满心欢喜地领了命,说一定办到。我无奈地摇摇头,这经济一旦发展,果然人都会变得势力起来,虽是一个小镇,可哪有什么民风淳朴?果然只有像裘空那旮旯里的人比较憨厚老实。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和裘空商量着是否要潜回开封探听虚实,裘空的意思是开封现在定是全城戒备,去了也是找死,不如等风声过了,我的伤势有所好转,再从长计议。可我觉得,杨明冒充易雄天之名四处为非作歹,再等几日,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况且我们躲在此处,消息不灵,待着也没安全感,柳惠生和柳遗风又生死未卜,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就有危险,最后,曲灵和左隐是否汇合,又是否安全逃脱仍是一个迷,心中始终挂念,反倒耽误了办其他事。所以我们有必要尽快赶往开封,尽最大的努力搜集情报,找回曲灵和左隐。 裘空本想劝我,但见我去意已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嘴里悠悠然道:“俺真是舍命陪君子啊!往后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城之时,路过一驿站,我忽的灵机一动,既然杨明与项麟有联系,而项麟又是项麒的弟弟,倘若我找项麒告项麟一状,那他岂不是要遭殃了?之后再借项麒之手,说不定还能救出柳家兄弟。思及此处,我忙快步走进驿站,借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纸,把项麟各种不为人知的丑行全都列了出来,最后又写了一句教主的安危全掌握在你手上了,方才满意地封上信封,交给了邮差。 ☆、101灭亡 裘空一直凑着脑袋在我旁边看,我每写一句话,他都要咂咂嘴,喃喃道:“你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太他妈黑了!”话是这么说,可裘空见我如此做似乎觉得还不够,他专门又要了一只信鸽,在纸上写下“麟无良,协杨明,绑柳氏,害教主,速救人。古人云,朋友有难,不帮者,乃阉人也”几字,绑在了信鸽腿上,末了,他还朝我暧昧一笑,“这速度快,保证气得项麒吐血,哈哈。”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若有一天项麒追问这字条出自何人之手,我定会坦诚相告。” “别!”裘空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嘴唇抽搐,“哥平时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坑俺!俺还没成亲呢,女人都没摸过几次!” 我很是傲气地没有理裘空,当初你和白幻寅如何使唤我的情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没人给你撑腰,你还不赶快跪下来叫我爷爷! 裘空一路哀号,我一路暗爽,登时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不过,这也只是调剂乏味旅途的一段插曲,我和裘空都明白,之后我们将面对的,或许会令我们永远笑不出声。 进入开封城内,我和裘空极小心地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只露出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儿。但出乎我们意料的,城内并未加强戒备,反而连守城的两个侍卫都换成了年过半百的百姓,他们眼中满是悲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在意进出城门之人是谁。 裘空东瞧瞧西望望,走上前两步,挨着我的耳朵小声道:“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我抬眼看了看前方,一片萧条之态。往日走进开封,便能见车水马龙,喊打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树上的鸟儿也不甘寂寞,硬是扯着小嗓门叫唤几声。可短短两日,街上的小贩全收了摊子,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全是货品,有些被踩得稀烂,有些则被扯得残败不堪。杆上的锦旗也染了污渍,走近看去,似是血迹,还有一些烧焦的痕迹。碰巧看到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街边哭泣,他的哭声震天,悲怆难耐,却无人理会。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走了。整条街透出浓浓的诡谲之感,甚至连这名哭泣的小孩都不在常理之内,他的父母去了哪里?他们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整条街上除了这名孩子再无他人,如此做,难道不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我和裘空往明耀派的方向走去,路遇一岔口,恰闻嘈杂之声,仔细听了片刻,前方似乎聚集了很 多人,不但说话声大,且脚步声也是杂乱无章。裘空侧耳听了良久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置可否,虽然人群越多,越容易暴露身份,可这确实是达到目的的一条捷径。 我们故作镇定地挤进人群,可为确保之后若遇突发状况能顺利逃脱,我们并没有走太近。这里搭了一个台子,上面站了一人大声吼着,下面的百姓被他的情绪感染,个个情绪激动,更有甚者手里拿了一个锄头,并把锄头举向天空,大声号召,“铲除罗刹教!手刃魔教教主!” 我猛地一怔,罗刹教做了什么吗? 站在台子中央,身着红色坎肩的一名壮汉应声道:“对!绝不能让罗刹教那群狗贼为所欲为!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为盟主报仇雪恨!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杀魔头!还公道!杀魔头!灭罗刹!!” “盟主在世时,予我们恩德,我们铭记在心。今日他不幸遇难,家败亡,作为开封的子民,作为盟主的挚友,我深感悲痛。对此,我无法坐视不管,若你们与我有同样的心情,我恳请广大同胞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除了这天下最该死的魔教!” “为盟主报仇!义不容辞!!” 他们的声音震天,气势如鸿,我不禁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拉着裘空的小声道:“这次背黑锅可真是背大了。” 裘空没理我,反而摸到了一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身边,我一惊,忙跟了过去,如此暴露自己,不是等同找死么?! 谁知裘空根本没这觉悟,反而和那名妇人攀谈了起来。他一副好事者的模样伸长了脑袋向前张望,然后假装“无意”地碰到那名妇人,他猛然一惊,连忙道歉,嘴里还不停询问是否撞伤了你,那名妇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边,只随意敷衍了几句。裘空抓住这机会,接了话茬,“妹子,这是发生了何事?竟会有如此多人聚集此处。” 那名妇人抬起婆娑的泪眼,终于把目光留在了裘空身上,她看了看裘空,出人意料地扑进裘空怀里,使劲抓着裘空的衣领蹭,裘空登时懵了,他的双臂抬在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我斜瞅了裘空一眼,“艳福不浅啊大哥。” 裘空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反倒把老脸给憋红了。那名妇人似是找到了安全感或是安慰,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抽泣几声,带着哭腔道:“我家境贫困,丈夫被召服役,至今杳无音讯,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十岁小儿,靠我一人给人打杂洗碗,根本喂不饱一家人。易盟主见我可怜,便差我去明耀派当侍者,不但给我饭吃,还赏我钱财,送我孩儿入学堂,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可是……可是如此宅心仁厚之人怎会遭此不幸呢?!” 裘空晃了晃神,忽然双臂抱住这名妇人,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妇人的脊背,他的眼神温柔似水,语气也是和蔼可亲,他道:“别难过,告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裘空肉麻起来,真是可以把死人吓活。 妇人又呜咽了几声,方才缓缓道来,“昨日罗刹教夜潜明耀派,他们事先在井水里下了药,致使明耀派大部分弟子昏迷不醒,趁此机会又偷袭易盟主的寝室,他们人多势众,个个武功高强,然后……然后……呜呜呜,他们就把易盟主给杀了!我亲眼见到这一幕,我本想去救盟主,可是……可是……呜呜呜……我……我想到我一家老小,不敢……不敢去!都怪我,都怪我啊,若不是我胆小怕事……说不定……说不定易盟主就不会死……” 我和裘空蓦地一愣,易雄天和白幻寅昨日与我们在一起,开封怎可能会上演这一幕? 裘空继续使用柔情战术,循循善诱,“别太自责,若你去了,也只是多了条人命,相信盟主不会期待这样的结果。然后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当时根本手足无措,可想到我的家人,我就铁了心打算逃,正好我长年待在明耀派,熟知暗道小路,所以没费力就跑了出来。后来我心里始终不安,便叫了人回去明耀派,即便盟主死了,可还有很多弟子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让那些杀人魔为所欲为。但是,当回到明耀派时,我完全傻了,他们竟放了一把火,把明耀派给烧了!我看着熊熊大火和提水来回奔跑救火的人,心里好难受……若不是我耽误,结果也不会这样了……” 我和裘空惊,“明耀派全被烧毁了?!” 那名妇人悲伤地点点头,“罗刹教用得手段极其残忍,他们见人就杀,甚至分尸,就连……就连盟主的女儿绒雪都……都不幸被残杀了。至于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估计早已葬身于火海之中。” “怎么会……”我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才短短一日,明耀派竟已名存实亡,他们到底是有何通天之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有幸存者吗?易掌门的尸体找到了吗?”我打断裘空,焦急地询问那名妇人。 妇人看着我,愣了愣,满脸警惕,裘空忙打马虎眼道:“这是俺兄弟,俺兄弟。”那名妇人顿了顿,方缓缓放缓神色,她道:“尸体都烧焦了,上哪儿去找?我不知道是否有幸存者,我今早城里逛了几圈,也没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大概,大概就只有我逃了出来……呜呜呜。” “你可知罗刹教之后又去了何处?” 妇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避免想起那不堪的过去,良久,她才道:“他们出了明耀派,顺着流门街烧杀抢掠了一路,因明耀派这一支柱倒了,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任由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他们沿着流门街出了城,我们都是些小百姓,根本不敢追……” 裘空还想与那名妇人攀谈,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会意,三两句和妇人草草结束了谈话。妇人对他似乎甚有好感,靠在裘空的胸口,迟迟不肯放手,裘空登时如沐春风,半推半就,我直接拎着裘空的后领把他往人群外拉,再放任下去,指不定他们要缠绵到何时。 “萧老弟,你就这样对你哥?!”裘空眼巴巴望着人群里的妇人,不满地抱怨道。 我把裘空拉到近前,小声对裘空说:“我怀疑那名妇人有问题,她说的话满是漏洞,你没发现?” 裘空惊讶地看着我,摇摇头。 “据我所知,易雄天虽乐善好施宅心仁厚,但他绝不会让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明耀派,他的疑心很重,江湖中仇敌又多,若因这妇人身世可怜他就打破自己的原则岂不很好笑?再次,这妇人打扮简陋,衣服破烂,就算易雄天真的脑子被驴踢了,收留了她,以她在明耀派的待遇,怎会穿成这样?即便她方经历劫难,衣服被毁也情有可原,但她衣服的材质本来就是粗布,这是明耀派侍者的水平?接着,她的着装如乡野农民,但说话却带有几分文人气息,可见她并非是真的农民,她应该是乔装的。最后,整个明耀派都被毁,怎可能就她侥幸逃脱?知道暗道的人应不止她一人才对,除非对方故意不杀她,或者……她根本就没经历那场灾难!” 裘空愣了愣,低下头,似是在思考,良久,他才不解地问,“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102探查 我指了指人群,那名妇人又钻入一名男子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念念有词,不用听我也能猜到,她定是把方才与我们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空看得直眨巴眼睛,他不信邪,似是觉得这么温软可怜的妇人怎会是骗子呢?我们盯着她看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她穿梭于人群中,扑完这人又去扑那人,仿佛自身遭遇了很大的灾难,苦水根本倒不完一般。 “看吧,我没有猜错。” “怎么会这样……”裘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说话软绵绵的。 “若我没猜错,她这么做的目的定是为了传递信息。即告知天下,易雄天死了,她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还有,杀死易雄天的人乃罗刹教,以聚集百姓仇恨。如此看来,说不定她和烧毁明耀派的那群人就是一伙的……对了,我们方进城时见到的那名小孩,估计也是这批人布下的另一枚棋子,毕竟传递消息,只有一人怎会够?” 裘空不解,“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你看,她扑的对象普遍是外地打扮的好事者。” “不如我们回去看看那小男孩儿?”裘空忽然提议道。 “你不信我?” “以防万一嘛。” 我想了想,单凭我一人猜测,确实无法让人信服,反正进城的路离这不远,不妨就去看一看。 我和裘空悄悄摸到一墙背后,探头正好能看清那名男孩。但此处人烟稀少,大多数人都聚到了城内,就算偶有几名游者途径此地,也鲜少有人理会男孩。我们一直等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一名武夫来询问男孩何故哭泣。不出我所料,男孩所说之辞完全与那妇人如出一辙,听者甚是震惊,安慰一会儿男孩便迅速往集会地赶去,不难想象,蛊惑性的言语还有愤怒的百姓,定会感染他的情绪,让他把所有的仇恨聚集到罗刹教,并加入为易雄天报仇的行列之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油然升起一股恐惧,我并没有为自己猜中答案而感到丝毫喜悦。因为, 这意味着白幻寅和罗刹教又将面临一场灾难,而且我们还不知对手是谁,他始终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罗刹教坏事做尽,招人怨恨,有人想陷害于它并借此将之铲除我不难理解,可是为何会牵扯到明耀派却让我始终没有头绪,难道杨明和易雄天有私仇?我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谁复仇会弄得如此兴师动众?除非嫌自己命太长,想早死早投胎。 “俺们现在该怎么办?”裘空抓抓后脑勺,一副憨厚模样。“要回客栈向易掌门说明情况吗?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不,我们,我们去明耀派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裘空一惊,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刚发生此事,明耀派定是聚集了众多豪杰,无论是哀悼还是救援,规模一定甚大,你一露面,若被人发现,那必死无疑啊!不行,要去你去,俺不能去,俺绝对不能去!” 我料到裘空会退缩,反正他的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多做劝说诱导,只道:“那你在这等我,若我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你就先回去,若我一日没有回去,就当我从未出现在你生命中吧。” 裘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异常用力地拽着我,脸上挂满不悦,他恼怒道:“你说得什么话?!俺们是结拜过的兄弟,怎是说没就没的?!雨辰你别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俺还没同意,你就不能这样说!就算你死了,俺也会记你一辈子的!” 我傻傻地笑了笑,在这生死关头,裘空的这番话确实暖到我心窝里去了。我没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爱人美如天仙,兄弟情深意重,没有父母又怎样?我照样活得多姿多彩。 裘空大大叹了口气,“作为哥哥的,怎能把自己兄弟留在战场,独自跑路呢?哎,算了,俺陪你去,若出了意外,还能有个照应。” 我暖心一笑,“裘大哥,你是好人,雨辰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裘空一愣,竟老脸一红,别过脑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俺是看你有伤在身,若与人交手,必败无疑,倘若你全身健全,俺才没空理你!” 我笑而不语,裘空脑子里的想法,我还是略之一二的。 半个时辰后,我们摸到了明耀派门口,此时天空一片灰蒙蒙,天气开始转冷,一阵寒风吹过,冷得我牙关直打架。方才还是天朗气清,怎会突然变天?我仰头看了看明耀派上空,全是黑的,几乎看不见光。 裘空咂咂嘴,“这火势真大,把天都熏黑了。” “……” 我放眼望去,果然如那妇女所言,明耀派已被彻底烧毁。红木大门上满是斑驳的烧焦痕迹,大门摇摇欲坠,随意敞开着。里面一片废墟,楼宇漆黑,破破烂烂,被烧得只剩下了骨架,早已没了之前的冠冕堂皇。道上的树木茎干萎缩,“咔擦”一声,近前的一棵小树就断了枝干,烧焦的枝头轻飘飘落在地上。至于其他东西,都成了灰黑色粉末,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尘沙,迷人双眼。眼前一片破败不堪,根本无从辨别方向,里面确实有人在进行救援,但并比多,三三两两的在废墟中寻找,有些或是明耀派弟子的亲人,满脸泪水目光呆滞地刨着灰土,他们似乎已经绝望,仅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就连挖到一具尸体,也无动于衷,继续周而复始地挖。 裘空心疼地望着他们,“看他们这凹陷的眼窝,至少得挖了一宿,真太惨了,手都挖出血来,还 没找到要找的人。” 我向来性情冷淡,对于旁人的酸甜苦辣都是漠不关心,毕竟干我屁事?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要同情他们,你也去帮他们挖?” 裘空叹了口气,“这根本没希望的事情,俺不会做。” 我和裘空踩着碎屑,悄悄摸摸往明耀派里面走,虽我们尽力放轻步伐,可还是踩出“咯叽咯叽”的声音,所幸周围的人注意力并非在此处,我们的威胁也就减少了一半。 裘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拉拉我,满脸困惑,“雨辰老弟,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加派人手去找易雄天的尸体?这没凭没据的谁能信啊?” 我忍不住白了裘空一眼,“易雄天没死,上哪儿去找尸体?我猜啊,他们举行聚会,引起民愤,让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给易雄天报仇上,也就忽略了尸体下落的这个问题。他们不会真的派人去找,因为根本就没有易雄天的尸体,他们最多会找一具焦尸来冒充易雄天,然后再告诉大家,尸体是我们找到的,从而赢得百姓的信任。” 裘空一拍脑门,“俺真是给忘了!易掌门还和教主躺着玩儿呢!”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裘空,“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 裘空瞬间如受惊的小绵阳,厚实的双手捂着嘴巴,东看看西看看,眼神无辜,确定我们周围无人后,方长长舒了口气,“吓死俺了。” 我和裘空绕了半圈,无半点生机,尸横遍野,死相扭曲,偶有哭泣的声音,也是阴森森的。我不禁微微一颤,若晚上来到此处,真要被吓掉魂魄,太恐怖了。 裘空伸长脑袋往远处看,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退堂鼓,“雨辰老弟,不如俺们走吧,这全都是黑漆漆一片,该有的都被烧了,还能找啥线索?” “不,我们至少确定明耀派确实毁了。” “确定完了就走吧。” 我想了想,“你觉得可能有生还者吗?” 裘空冷冷呵了一声,“要有生还者,那些人至于挖到神志不清吗?” “我在想,明耀派人那么多,对方就算进行全面烧杀,也定会有漏网之鱼。有没有一个地方鲜有人知,又不会被烧到……” 裘空拍拍我,“醒醒吧,别痴人说梦了。” 确实应该有这样一个地方啊……此时我感觉脑袋一片混乱,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似乎隐隐中存在着某个关键,只是我抓不住!我闭起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在记忆中飞快搜寻,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对了!我猛然抬头,失声叫道:“石棺!” 裘空一头雾水,“什么石棺?” ”快走!“我拉着裘空,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兴奋道:“是明耀派的一处机关!石棺下连接着地下通道,若有人躲在里面,定能幸免遇难!” 裘空不解,“你怎么知道的?听人说的?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绝对真的!我之前走过!” 我记不清地道的出口在何处,毕竟当时我遭受的打击甚大,整个人浑浑噩噩。我凭借模糊的印象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无法,我只能拉着裘空往正门走。经过一场大火,我不确定明耀派的机关是否还有效,我贴伏在墙壁上,等了良久也未见效果,若不出现石头阵,我们该如何进入桃花林?见裘空在一旁呆愣着,我斥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帮忙!”裘空模仿我的模样,整个身子贴在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似乎在期待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我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理说这机关是埋在墙体中,就算火势再猛,只要墙面没有被破坏,机关也不会受到损伤啊。等等……我记得这个机关是根据温度的变化来诱发,火灾之时温度应该很高,莫非因为长时间高温而导致它失灵了?亦或长时间处于机关启动状态,它所释放的迷幻气体已经没有了?若这样,我们该如何是好……… “算了,俺们也别挣扎了,走回去吧,太阳快落山。”裘空随我坐下,继续诱惑我回去。 我想了想,若是失灵了,我们应该还有办法……对了!“裘大哥,你去点根火把来。”我忙招呼裘空道。 ☆、103重聚 裘空不明所以,我一个劲地催促他,也懒得解释,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找火,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他举着两根火把回来了。我拿过火把,对着墙面烧,若因长时间高温而导致机关迟钝,那普通温度必然无法引发机关,它需要更高的温度来诱导。考虑到迷幻气体或许已经散尽,也或许还残存些许,方开始烧墙,我便指挥裘空用力吸气,争取尽可能多一点地吸入气体。 半柱香后,我隐约感觉周围景物有了变化,我忙拉上裘空沿路走,不出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石头阵。虽说此地较为隐蔽,可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大火,林立的巨石被烧得黑乎乎的,辨不出形态,我试探性地在巨石前引了引,没反应,看来石头阵的机关也失灵了,我心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忙快步往前走,这样直直的一条道,若不躲闪,走起来很快。 “嗖!” “小心!!” 我愣住,摸不清情况,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扑飞出去,一个尖锐的东西擦着我的耳边极速飞过,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天昏地暗,胃液翻腾,过了良久,方回过神,裘空整个人趴在地上,他抬头看我,“吓死俺了,你差点没命了!”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处机关没有损毁,并被意外启动,若不是裘空机灵,我真要命丧黄泉了。“谢了。”我擦了一把冷汗,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脏。 “咚!咔擦,咔擦!” 我和裘空猛然一惊,难道还有别处机关被启动了?!就在我趴着的正前方,一座石像的大拇指处打开了一个口,箭矢的箭头隐约可见!我心下一凉,死定了,距离太短,根本躲不开。 “啾!” “快跑啊!!”裘空大叫。 跑个屁,老子又不是飞毛腿。我认命地闭上眼,栽在这地方真是太丢脸了。 “兹,兹兹。” 良久,预感的疼痛并未来临,我睁开一直眼,偷偷看了看,只见箭矢断了一半,躺在地上,石像的大拇指处冒出一缕黑烟。“咚咚,咔擦!”又是一阵巨响,我下意识要抱头,可不及我低头,一根箭飞了出来!然而,它歪歪斜斜飞了不到半步,便掉落在地,大拇指的洞口处又冒出了一缕黑烟。 “咚!咔擦,咔擦!” “啾~” ……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洞口,“虚惊一场,快走吧。” 之后我们不敢再过草率,此处的机关虽有损毁,但仍存有小部分完好的机关。我们竖起双耳,眼观八方,走一步顿一步,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桃花林的入口,可这次却什么也没发生,这老天他妈的在耍我吗? 桃花林里的桃树几乎都被烧毁了,放眼望去,整片树林光秃秃的,在一片烧焦的树干之中,立有数座石棺,棺壁被烧得蒙上了一层黑,我心里高兴:烧得好!这次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如此看去,桃花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漫无边际,就目之所及,便能看到六座石棺,当初我们可是走很久才能见到一座石棺啊。根据上次的分析,我们要找的石棺应是处于桃花林中间,我腿上用力一蹬,凌空飞起,可因受伤,高度很低,但也勉强看了个大概。我直接忽视前面几座石棺,和裘空直接走到约莫中心的位置,挨个把附近的石棺看了个遍,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当时摆放白幻寅肉体并藏有暗道的那座石棺。 天色开始变暗,所幸之前带来的火把还未熄灭,我们举着火把,小心地往下走。故地重游,我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感慨,真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暗道狭小幽长,我和裘空每走一步都很仔细,观察着是否有人在此避难。大约走了片刻不到,我蓦然看到火光扫过的地方似乎躺了个人!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不假思索地快步跑去。那人身着明耀派弟子的衣服,面朝地面躺着,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身体,没反应,又踢了踢,还是没反应。裘空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双手用力,把那人翻了个身,脸朝上,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昏暗的火光下,我看见了裘空脸上洋溢的惊喜,“还有气!还有气!!他还活着!!!” 我没裘空那么高兴,我又不认识这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情绪,我只微微笑了笑,“很好,把他背上,往后要是醒了,还可从他嘴里问出点线索来。” 裘空“恩”了一声,便欢天喜地把人背上了肩,“这样我们便可回去了。”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1节 我顿了顿,斜眼瞅了一眼裘空,原来他打的是如此算盘,我还道他是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点点头,道:“我们出了地道,就直接回去吧,再耽误下去就要天黑了。” “那我们走快些?” 我无言地叹了口气,加快步伐。期间我们遇到过两个人,都身着明耀派弟子的服饰,只不过他们已经没了呼吸,我们遗憾地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这条地道不算长,很快,我们就看见了阳光从洞口处洒下,留下一片光影。然而,在光晕中我们蓦然看见了三个躺倒在地的人,看那衣着,其中两人似乎是曲灵和左隐! 我呼吸一滞,他两怎么会在这里?!我跛着脚快步冲到他们近前,直接把另外一人拉去一边,焦急万分地去探左隐和曲灵的鼻息,两人东倒西歪地躺着,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的脸挪正,隐隐感觉额头溢出汗珠,我也不管,两只手分别放到他们的鼻孔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我屏息凝神,仔细感受,当感觉双手食指的指腹处均有一股细微的热气,方才大舒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一松,脚上一软,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对上裘空眼巴巴的眼神,我轻轻道: “还活着。” “谢天谢地!” 我喘了口气,才想到被我扔去一边的可怜人,我又爬到那人旁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这人也活着。” 裘空望了望他背上的人,又看了看曲灵和左隐,又把目光留在我身上,“那现在俺们怎么办?全带回去?” 我忍不住白了裘空一眼,这么蠢的问题他也问得出来,“你要有力气你全背回去。” “没有!俺可瘦弱了,手无缚鸡之力。” 我指着明耀派的两名弟子,“你先把这两人背去外面找个地方藏起来,至于最后他两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我在这看着曲灵和左隐,等你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找我们。” 裘空不解,“就这样把他们放了?不问话了?不找线索了?” 我道:“既然他们与曲灵左隐晕倒在了同一个地方,说明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应是一样的,他们 知道的,曲灵和左隐也会知道,我们没必要带着那么多累赘。再者,明耀派发生这般事情,也不知他们是否有份参与,若贸然把他们带走,恐怕会对易雄天不利。” 裘空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俺知道了。”说罢,他把两人搭在肩上,挪到出口处,我帮他把两人抬了出去,他又整理了下,方带着两人往明耀派外面走去。我钻回暗道,深深吸了口气,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我看了看曲灵和左隐,左隐身上有数道刀伤和箭伤,灰色衣服上浸了一滩滩血迹,不过血迹并未有扩散的现象,他自己应是做了简单处理,估计伤口已经结痂了。曲灵满脸灰仆仆的,衣服上也满是污渍,手臂腿部到处是擦伤和淤青,但所幸并未有刀剑所致的伤口,看来她之后没有经历左隐的那场恶战。我又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伤势,虽然他们暂时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并没生命危险,稍微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清醒。 我靠坐在墙边,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一时也迷迷瞪瞪的,回去以后该怎么和易雄天说?老实交代?他会不会反倒怀疑是我们所为;暂时瞒着他?若日后他知道了真相,更加不会信任于我们,况且,这样对他来说也很危险。不知道白幻寅现在醒了没有,我一个人的脑子实在不够用,当真需要他的分析,到现在,我都没能想明白,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而目的又是什么?一直以来我疲于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始终处于被动状态,若再这样下去,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我想白幻寅了,特别想,没他在,我到底还是缺乏安全感和归宿感,我一直自诩自己是天才,可当真遇上事了,真正有能力去解决的人只有白幻寅。 远处传来悉悉疏疏的脚步声,我竖耳听了听,是裘空回来了。我扶着墙站起身,时间坐长了,腿有些发麻,我在下面喊了一声,“你待在上面不用下来了,我把他两扶上去,你接应着。” 不得不说,裘空当真健壮,把两人一起背在背上,跑得还贼快,我追得气喘吁吁,他还在前一个劲儿催促“快点快点”。我们又绕回开封城内,现已日落西山,霞光隐现,方才聚集的人群大多已经散去,哭喊的戏子也收了摊,再不见人影。此时,开封城更是一片凄清和萧条,天空阴沉,垃圾漫天飞舞,城口的百姓兵也蜷缩了身形,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我和裘空不约而同地埋下脑袋,快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没人怀疑我们,我们顺利地回到了客栈。 我把曲灵和左隐安排在一间房间,交给小二一些银两,命他去买调养身体的药材,又让他找了个姑娘,为曲灵和左隐清洗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安排妥当后,我招呼小二点了饭菜,在询问易雄天的意见后,小二将食物分成三分,分别送到我们房间,我们各自食用。虽我们与易雄天同处一个屋檐下,可他始终对我们有所保留,他不愿与我们有过多牵连,在没有重要事情的情况下,她希望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今天的事我还没和他说,忙了一天很是疲惫,我很想像裘空那样,回来后草草吃了饭就倒头大睡,可不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简单的洗了个澡,回到白幻寅的房间,我总觉得,只有看着他,我的心才能静下来,才能专心思考。 ☆、104休养 我推开房门,里面传出说话声,“回来了?”虽然声音很小,很虚弱,如蚊蚋般,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并清楚地听到了!我心下一紧,快步走进房间,看见白幻寅背靠床头坐着,他侧过脑袋,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干裂,见我进来,他扯了扯嘴角,勉强勾出个嘲讽的笑容,“难为白某舍命救了萧爷一命,可惜对方却是不知恩图报之人,竟把白某独自扔在这里。”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说了什么,我完全当耳边风。我从没想过他会清醒得如此之快,在我看来,他能在十日内醒来,我就可以烧香拜佛了,可他竟在一日内就醒了!那位神医究竟得有多神通的医术,才能做到如此!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又眨,确定不是幻觉,又冲到他近前,拉着他的手,伸着脑袋吻了他的唇,感觉到他的唇有轻微的颤动,我才终于敢确定,他是真的醒了!我实在兴奋,又放肆地亲了他几口,然后欢天喜地地围着他转,“肚子饿了吗?要吃什么?我让小二去弄。对了,你大病初愈,忌食辛辣,你平日爱吃的那些都不能吃。不如喝粥?那个养胃,你要喝什么口味的?皮蛋瘦肉?紫米粥?绿豆粥?银耳粥?要不要再下些小菜?这里的猪肉凉片特别好吃,可是,你会不会吃了不消化……” “……你曲灵附身?”白幻寅一脸汗颜,悠悠地飘出一句话。 我蓦地闭嘴,确实,兴奋过头,话太多了,往日里的矜持和沉稳上哪儿了?!我轻咳一声,东扯西拉:“那位神医医术果然高明,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当真得好生谢谢一番。” 白幻寅:“我不饿,来碗白粥就好。” “我马上让小二去弄!”我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一掌推开房门,站在楼上直接对着柜台一声吼,“小二!给我煮锅白粥端上来!马上!立刻!”说罢,我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坐在白幻寅身边,笑得脸抽筋,“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对了你该喝药了。”我又一掌推开房门,对着柜台一声吼,“小二!再把药端上来!立刻!马上!” 白幻寅无奈地摇摇头,“你别太得意忘形。” 我方坐下,又立马跳了起来,“对了,我是不是该告诉裘空你醒了,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坐下!” 我脚下一停,笑容一僵,不明所以地扭过脑袋看着白幻寅,傻乎乎地问,“为什么?”话是如此,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僵硬地坐下。 “弯腰,低头。”白幻寅继续大爷似的命令。 可怜我就是一个奴隶命,他说啥我就做啥,我方垂下脑袋,他就凑了过来,略微冰凉的唇瓣覆上我的嘴唇,他双眼微闭,细细摩挲,良久,他小声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是自从我们闹矛盾以来白幻寅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吻我!!我的心中顿时如有万马奔腾,气势磅礴,兴奋不已!如此良辰美景,气氛甚好,确实是抒情之时,能否冰释前嫌,成败就看此一举了!然而,我这人有个毛病,好话说不出,废话一大堆,我直感觉脑子被门夹了,竟大言不惭地说道:“你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白幻寅一顿,双目注视着我,意味深长,我被他看得胆寒,又想打马虎眼。不及我开口,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冰凉,擦过我皮肤的瞬间,我感觉一股寒气钻入我的体内,他轻轻抚摸,又撩了撩我额前的碎发,“确实,我想你了。” 我登时呼吸一滞,说话更不过脑,“想我就和我在一起,以后不用睹物思人。”换做之前,我根本不敢对他说出如此话,我对他有愧,多是我祈求于他,请他原谅,怎敢有丝毫命令之意? 听闻此话,他竟也不恼,反倒捏了捏我的脸颊,调笑道:“萧爷,几日不见,胆儿肥了?” 我垂首,恭敬道:“不敢不敢。” “粥来了!”只见房门被一脚踢开,小二抱着满满一大锅粥走了进来,锅子奇大,挡了小二半个身子和整个脑袋,他摇摇晃晃把粥放在地上,用挂在颈间的抹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客官,您的粥好了,一两银子。” 我僵着身子,看了看小二,看了看那口锅,又看了看白幻寅,机械地把钱递给小二。小二开心一笑,“客官请慢用,您的药一会儿给您送来。”说罢,他贴心地把门关了起来。 白幻寅皮笑肉不笑,他看着我,“萧爷为取白某性命,果然是煞费苦心,我刚走出鬼门关,您就设法把我撑死,真是有劳您费心了。” “没有没有。”我急忙辩解,“你吃一碗,其他全是我的,忙了一天,可把我饿死了!”说罢,我屁颠儿地拿碗舀了一碗递给白幻寅,又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到他的嘴里,一边喂还一边赔着笑脸,“那些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白幻寅大爷似的把粥喝完了,他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那锅粥上。我会意,强撑笑脸跑到锅边,望着里面白花花的粥,直感觉头晕目眩,这不是挖个坑给自己跳么?!我端起碗,舀了一碗,稍微放凉了些就直接饮下,因为确实饿了,且这粥的味道不错,我一连喝下五碗才感觉肚中有物。只是……我偷瞟了一眼那口锅,还剩下近四分之三的白粥,我再饿也不可能把它们全喝下啊! 大约吃到第十碗左右,我就撑不下了,肚子圆鼓鼓地挺着,每咽下一口粥,我都感觉它卡在食道里,偏偏进不到胃里,若再吃,我肯定要吐了。我抬眼看了一眼白幻寅,他笑吟吟地望着我,“萧爷,莫急,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滚你的,若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吗?!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白幻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我,我拼命地不停吞咽,一边还要装作很享受,每吃一口都在说,“舒服,好吃,真的好吃!你要再来点吗?”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定是滑稽至极,十足是个小丑,就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顺他意。过了很久,我又想到这件事,忽然明白,我会这样讨好他,逗他,大概是因为他绝处逢生,我更明白珍惜为何物,双方在一起何必计较那么多,只要对方开心快乐,我牺牲一点又怎样?他爱咋样咋样,反正我乐意把他捧上天。 最后我还是没有喝完那锅粥。听白幻寅说,我最后喝晕在锅边,口吐白粥,样子极其惨烈,小二上来打理时都崩溃了,直想把我扔外面去,幸有他的请求,他们才网开一面,所以,我欠他一个人情。我知道自己确实喝粥喝到没意识,不过他之后所说之事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我姑且就信他一次。 约莫第二日卯时我才醒过来。此时,太阳还未升起,整间屋子黑洞洞的,我左右摸索了一下,想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然竟发现自己身边睡了一人,我深吸一口气,忽听一声,“萧爷,您精神可真好。” 我猛地一怔,我竟和白幻寅同床共枕了?!我忙躺下身,盖好被子,恬不知耻地往白幻寅身边挪了挪,又贼手贼脚地抱住他的腰,装佯道:“好冷好冷,阿嚏!好冷,快,再睡一会儿。”说罢,我的脑袋又蹭进白幻寅的胸膛,闻了闻,我真太怀念这个味道了,属于白幻寅淡淡的体香,当然,现在还混杂些草药味。 我在被中窃喜,巴不得整个人趴在白幻寅身上,把他全身摸个遍甚至亲个遍,但考虑到他大病初愈,我不敢做得太过火,只含住他的锁骨,不停啃,不停亲,心里欢喜得不得了。我知道,经历这次以后,他是真的既往不咎了,也真的原谅了我,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他昨晚愿和我睡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被我弄得呼吸有些急促,低声道:“雨辰,适可而止,若醒了就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唔,我睡着了。”说罢我故意打了一声呼噜,继续在他怀里蹭,我真太喜欢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他轻叹一声,“辰儿,莫要再胡闹。” 哈哈哈,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昵地叫我了!我内心无数个小萧雨辰高兴得直打滚,真是雨过天晴,一片大好之势,顿时觉得昨日被他欺负,喝粥喝到昏厥也是值得的! “辰儿,若再闹下去,易掌门该醒了。” 我猛地一怔,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探出脑袋,“怎么要说如此扫兴的事?” 白幻寅身子还有些虚弱,他想搂我,可手抬起了一半便又放了下去。他道:“昨天我醒来,见你们都不在身边,便唤来了小二,询问他我为何在此处。他向我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我猜到他口中的山羊胡大伯是易雄天,可他为何会与你们一路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现在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所以不敢贸然行动,想等你回来仔细了解情况。不料昨日你回来竟那般好笑,忍不住和你开了个玩笑,差点耽误了正事。” “啊!我也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惊呼一声,连忙钻出被子,穿好衣物,点了一根蜡烛,坐在桌边。摇曳的烛光下,我望着白幻寅,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明了一遍,“昨天我和裘大哥见到那番情景真是大吃一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否把明耀派的事情如实告诉易雄天?” 白幻寅始终安静地听着我的话,偶有不解的神色,我又仔细向他解释一遍,当听闻明耀派被毁,他只微微一怔,并无太多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低头沉思片刻,道:“让小二去准备些早饭,我有必要亲自去见一下易掌门。” 白幻寅的脸色仍不太好,我本想让易雄天过来,犯不着他亲自跑一趟,但他执意如此,我没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办。我打来一盆水,帮白幻寅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白幻寅喜红色,衣服历来红艳,今天却出奇地只穿了件低调的藏蓝素衣,他让我把他披散地头发扎起,以发冠定型,他站起身,俨然一副翩翩君子之态。 ☆、105分析 我咂咂嘴,“当真帅气。” 白幻寅浅笑,“萧爷,可是又想耍流氓了?” 我蹭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怎能说是‘又’?我可是一直都想啊。” 时至辰时,我叫醒裘空,小二把早饭端进易雄天的房内,我们收拾妥当后也跟随入内,挨个坐在桌边。气氛莫名有些严肃,不禁让我坐立不安,我忽然想起左隐和曲灵,便询问他两是否清醒,小二告知我曲灵已经醒了,我想了想,又把曲灵接了过来。曲灵方见到我,鼻涕眼泪马上就奔涌而出,她冲到我跟前,双臂猛地抱住我,嚎啕大哭,“臭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哇呜呜呜!我真的以为我和左隐哥哥死定了!” 我尴尬地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易雄天,安慰曲灵道:“这不有惊无险么?来,先别哭,坐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曲灵本是不乐意,但目光与易雄天相交的那一刻,她迅速安静了下来,她擦了一把眼泪,炯炯有神地看着易雄天,我在她眼中读到了仇恨,一触即发的浓烈的仇恨!我忙拉她坐下,悄声对她说:“有事一会儿说,先别激动。” 我硬拉着曲灵坐在身边,强撑出一副笑脸,“昨日怠慢之处还请易掌门不要放在心上,来,雨辰先敬易掌门一杯,当做赔礼。”说罢,我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清早饮酒伤身。”易雄天冷冷道:“有事便说正事,不要弄些虚的给老夫看,老夫不是糊涂人。” 我抬着酒杯的手举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地撑着,十足像个傻子。 所幸白幻寅机灵,他握住我的手,放在桌上,笑了笑,“易掌门,雨辰并无恶意,只是想缓解这紧张气氛,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式略显笨拙。若易掌门能摆出随意之态,与人亲近些,他也不必如此。” “冷宁,事情经过萧雨辰告诉你了吗?” 白幻寅含笑点头,“他把他的分析也一并告诉了我,有一点他和我想到了一处,有人冒充我俩,挑拨离间,而这人,十有□□是杨明。其实上次我去拜访明耀派时便发现端倪,两年前你带领英雄豪杰闯入祁连山,讨伐罗刹教,那一战,可以说我们认识了彼此,可那日我所见的易雄天,并没有认出我,所以我怀疑他是假的。”说完,他回头看着我,问道:“雨辰,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催促你走,让你别做停留?” 我想了想,点点头,“我以为是你怕他。” “不,因为我发觉不对劲,想趁早抽身,可不料还是被算计了。”白幻寅又转头看向易雄天,“可他冒充我时你并未认出他是假的,可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然后从衣着断定那人便是白某。” 易雄天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轻咳一声,正了正身形,道:“没错,当日他背对老夫,我看他身形挺拔,衣着红艳,与你很相似,又因是你约我出来,所以潜意识里,老夫认定那人便是你。没错,老夫并未看到他的样貌。” 白幻寅微微颔首,右手摸了摸下巴,“如此看来,这杨明并未见过我。” “难怪那日我打算与易雄天同归于尽时,他竟慌乱地想要逃跑,甚至还不慎摔了一跤,我还道易雄天的武功怎会变得如此之差,原来是假的。”我道:“啊,不对,是易掌门。” 易雄天没有在意,他垂首想了一会儿,捋了一把山羊胡须,“只是,他这么做究竟为何?杨明这人我略有耳闻,无重金聘请,他是不会出面的,这些事究竟是出自他个人意愿还是受人所拖?若是受人所拖,这人该有多雄厚的财力?” 白幻寅并未回应他,转而沉重地望着易雄天,“易掌门,有一事白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易雄天挑眉,“何事?” 白幻寅略微沉吟,方缓缓道:“昨日雨辰他们潜回开封城打探消息,亲眼看见明耀派被烧毁,沦为一片废墟,而明耀派弟子,多以丧命。” 易雄天猛然一惊,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右手用力捏住椅子把手,青筋毕露,他胸口似是提着一口怒气,随时准备爆发。他忽地看向我,盛怒无比,眼中满是凶狠,简直是想要把我撕成碎片。我猜,他肯定又误会了什么。 白幻寅继续冷静道:“这事与雨辰无关,他赶到明耀派时,一切都已成定局。曲灵应该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对吧?”说罢,他把目光投向曲灵。 曲灵同样瞪着易雄天,充满仇意,她干笑两句,“哈哈,灭得好!像这种没人性的门派,早就该灭了!谁干的?简直为天下除了一大祸害!” “你说什么?!”易雄天一拍桌站了起来,怒吼道。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全然无王者之姿,他一只手指着曲灵,微微发颤,可音调仍然浑厚,“再敢胡说八道,老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易掌门请息怒,误会一场。”白幻寅看了一眼曲灵,严肃道:“曲灵,你坐下来。” “我不!”曲灵忽然哭了出来,一双手急切地去抹眼泪,奈何抹得越急,哭得反而越凶,“左隐哥哥差点没命了!都是这贱人害的!你们为什么反而帮他说话……为什么?!我做错什么?我现在巴不得他快去死!你们为什么还和他废话?漂亮哥哥不差点也被他害死吗?……” 我微微汗颜,方才我们说了那么多,曲灵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假易雄天,也就是杨明所害吗?她这智商,果然……还有待提高。我拉了一把曲灵,让她坐下来,小声道:“我们是被假的易雄天所害,与眼前这位易掌门无关,我们大家都被算计了。你听话,告诉我们你为何会晕倒在明耀派的暗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曲灵吸吸鼻涕,满脸怀疑,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易雄天,踌躇不定,“万一你也是坏人假扮的呢?” 我诚恳道:“相信我,告诉我们,今晚给你三桶饭,再加一盘牛肉凉片。” 曲灵微微一愣,而后笑了,“不够不够,万一左隐哥哥醒了呢?还要一坛女儿红,一锅炖鸡,一盘鱼香肉丝,一只烤全羊……” “好好好,都依你。”我无言,连忙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曲灵双手抱臂,眉头紧索,微微垂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想了很久,才道:“那天我和漂亮哥哥一同滚出马车后,我趁机跑回去找左隐哥哥,他们人多势众,左隐哥哥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赶到时,左隐哥哥已经浑身是伤倒在地上了。我想救他,但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所以我就自愿投降,与左隐哥哥一同被抓。他们把我们压回明耀派,可是意外发生了,我们刚到,就听见里面人声嘈杂,大门也被破坏了,一眼看去,就见好多蒙面黑衣人在砍杀明耀派的弟子,很多弟子都躺在地上没有意识,毫无反抗力。扣押我们的其中一名弟子非常聪明,他见情况不妙,立刻放了我们,他说带着我们只会拖后腿,反正我俩又不是萧雨辰,放了也无妨。后来他立刻冲进明耀派,似乎是想拯救同门,有几名弟子也跟随在他身后,冲了进去。可有几人太讨厌了,非抓着我们不放,后来我们被黑衣人发现,他们又怂了,反倒跟着我和左隐哥哥逃,幸好他们追得不紧,追不上就没追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放火烧了明耀派!他们堵在出口,我们不敢出去,就往里面逃,左隐哥哥想到上次你钻出来的密道,就领着我去,后来我们躲在暗道里,才逃过一劫,可是因为火势太大,地道温度太高,烟雾又重,所以最后我们都晕了,又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啪!”易雄天狠狠一拍桌,怒不可遏,“简直胆大包天!究竟是何人?!” 白幻寅一脸平静,“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请问易掌门可有与你有深仇大恨之人?” 易雄天的怒火显然不会轻易消散,他瞪着白幻寅,余光又扫过我和曲灵还有裘空,似乎想从我们身上挖出真相,最好希望这一切乃我们所为,他现在就可以把我们杀了以解心头之恨。他道:“明耀派弟子个个武功高强,那些鼠辈岂是对手?”他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倒是萧雨辰的功夫不错,武林大会大家有目共睹,若有你这样的高手助阵,会有如此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怎么又让我背黑锅?!我欲反驳,不料被白幻寅拦下,他淡淡道:“造成如此结果,我们确有一定责任,对此我深感抱歉,还请易掌门宽宏大量,不与我们计较。” 易雄天微微眯眼,他盯着白幻寅,眼神越发阴冷。 白幻寅道:“根据雨辰和曲灵的描述,不难猜到明耀派弟子是在无抵抗的状态下被杀害,而那名演戏的妇人说过,弟子们都被下药迷晕了。我们在拜访你之前,为保周全,设计卸下你们的戒备,故由曲灵和左隐去明耀派投放大量蒙汗药,不料竟因此让对方有机可乘,酿下灾祸,此事是我们欠缺考虑,我们理应问责。” 易雄天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我不禁后背发毛,这得有多大的怨恨,才能显出如此震慑人心的气场。易雄天抓起桌上的酒杯,“嘭”一声,砸到墙上,随即,他又抓起一只碗砸向墙,瓷制小碗应声碎裂,碎渣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默默地看了眼粉身碎骨的瓷碗,又回过头来看着易雄天。他显然憋了一腔的怒火,可又在极力控制火山不要爆发,不得不说,他当真有武林盟主的修养与风度,在遇到如此大事,非但没有情绪崩溃,还一直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愤怒冲晕头脑,迁怒他人。 ☆、106等待 良久,他微微喘息,神色稍微恢复如常,他道:“你们的责任老夫暂且不与你们计较,若他日再有不义之举,老夫定不会轻饶你们!再者,这祸源起你们,老夫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找出幕后主谋,绝不可姑息养奸!” 白幻寅诚恳道:“这是自然。不过此事还需易掌门配合。” 易雄天向后靠了靠,挺直身板,“方才你所说之事老夫想过,萧雨辰也把来龙去脉和我讲过,包括他与杨明的那次交手和最近四处发生的屠杀一事。罗刹教和星云派一直是危祸江湖的两大邪教,两者相互对抗斗争,都巴不得把对方除之后快,占领绝对优势。相比较而言,星云派略逊一筹,故定会设法算计罗刹教,以削弱其实力,项麟联手杨明一事就可看出,所以不难猜,此事定和星云派脱不了干系。现在的关键即是,杨明背后的人是谁。” 易雄天把目光投向我们,我和裘空曲灵相互对望一眼,满头问号,我们怎可能知道是谁,要知道,我们至于处于被动地位吗?谁知白幻寅微微一笑,“易掌门不愧为掌门,思路清晰,分析问题也是直击关键,毫不含糊。你的想法不错,按此套路,我们还可这样猜测:易掌门乃武林之首,统领群雄,觊觎这位子的人定不在少数,江湖中有能力与明耀派一决雌雄的帮派为数不多,在白某看来,也就绿宝山庄、若冰阁和罗刹教有这能力。” 易雄天捋了一把胡须,气正腔圆道:“呵,有胆量,居然敢把自己也算上。若冰阁均是女流之辈,却各个武功不凡,平日行迹隐秘,暗地里做什么事无人知晓,确实不得不防。至于绿宝山庄,我同那黄庄主早已互相看不对眼,不瞒你说,老夫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他。” 白幻寅微微点头,又稍作斟酌,缓缓道:“其实白某心中还有一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您的长子——易欢。” 易雄天猛地一怔,“不可能!” 白幻寅继续诱导道:“您的儿子身在朝廷,并处高位,权利财力自然普通人无法比拟,若他真起了歹心,只需摇摇手指,就能决定明耀派的存亡。况且,他乃皇上身边的宠儿,即便胡作非为,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所以,白某需要知道,您与您的儿子关系如何?” 易雄天深吸一口气,“老夫与他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他性喜文人诗赋,可老夫作为堂堂武林盟主,儿子怎可对武学一窍不通?我承认,在他幼时,我确实一度逼他习武,他因此恨过我。后来老夫见他冥顽不灵,故放弃了他,把他交由私塾先生来领。可是,老夫没想到他竟还学出了名堂,入朝为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如此,老夫才意识到当年是我错了。门面上,我们的家事很风光,私底下,不过是滩烂泥罢了。” 白幻寅点点头,冷静道:“如此我们便可列出一份名单。”一边说着,白幻寅一边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绿宝山庄、若冰阁、星云派,明耀派、易欢,而后,他又在绿宝山庄和易欢上各画了一个圈。“他两的可能性最大。” 易雄天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不太好,显然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被列入怀疑对象,可此时他又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以证明其子的清白。他深吸一口气,稍作调整,转了话茬,“如今他们越发嚣张,既已毁了明耀派,杀了老夫,同时又把罗刹教推上了风口浪尖,借此势头,他们必会在近期又有动作。只怕,这次他们不能再藏头露尾了。” 白幻寅含笑点头,“没错,现开封百姓已被蛊惑,一心想为盟主复仇,然群龙无首,谁来带领这批没头苍蝇走向成功呢?” “哈哈。”易雄天痛快一笑,眼中充满凶狠,“这出头之人必有号召力,能拢落人心,没点实力是做不了的。” 白幻寅为易雄天斟了一杯茶,又自行举起茶杯,敬易雄天,“再过几日,一切将水落石出,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狐狸露出尾巴。来,易掌门,白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我们首次合作愉快!” 易雄天端起茶杯,豪气地与白幻寅干了,饮毕,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把茶杯扔在地上,旋即仰天长笑,一副胜利在握,天下唯我独尊之势。我不禁后背发凉,脑子闪过幕后黑手被易雄天□□成渣的无数画面,这……当真是精彩。 “可以吃饭了吗?”曲灵眼巴巴望着一桌食物,口水挂在嘴角,“我快饿死了。” 白幻寅收起笑容,礼貌性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易掌门,请用。” 易雄天方拿起筷子,曲灵已一头扎进了饭盆里,狂风卷落叶般开始扫盘。我尴尬地笑了笑,向易雄天表示了歉意,所幸他只愣了一秒,便恢复常态,动了动筷子,底气十足道:“吃!” 席间,易雄天难得放下架子,与我们分享自己的过往,说起如何勤练武功,从一名资质甚差的小跟班成长为当今盟主,果然,古人说得好,坚持就是胜利,易雄天就是最好的例子。裘空听完后咂巴咂巴嘴,挺起胸膛信心满满道:“如此看来,俺将是下一任武林盟主了。” 我白了裘空一眼,“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易掌门不是说了吗?底子差不要紧,只要肯练,没啥是做不到的,况且……俺应该比当年的易掌门强吧?”一边说着,他抬眼瞄了一眼易雄天,嘿嘿傻笑两声。 易雄天正儿八经地点点头,“恩,确有可能。” 一顿饭下来,我们都没吃多少,话说太多,被曲灵钻了空子,我们意犹未尽,她倒好,挺着个大肚子,异常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掏牙齿。易雄天无奈地笑称曲灵简直就是个活宝,虽不识大体,没有教养,可实在无法让人讨厌。受此赞赏,曲灵自然两眼放光,立马飞扑到易雄天怀里撒娇,一口一个“易爷爷”叫得很是亲切。 现暂无行动目标和行动方向,我们便在客栈安住下来。经过仔细调理和营养补给,白幻寅和易雄天的身体有了很大起色,而我也每日去医馆敷药换药,顺便打探消息,几日来日子过得倒还安逸,身子也越来越有力气,熄了灯,爬上床,把白幻寅按在身下完全不是问题。裘空住我们隔壁,每日早晨醒来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满脸怨念地看着我俩,怒骂我们就是□□。我搂着白幻寅,春光灿烂,反驳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裘空一膈,心酸无比地关起房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曲灵自从喊上易爷爷以后就无法自拔地粘上了他,说来也奇怪,一向严肃慎重的易雄天居然真如爷爷爱护孙女一般和曲灵搅和上了,后来左隐醒了,经过曲灵一推介,也立马粘上了易雄天,易雄天登时如沐春风,成天带着两孙子吃喝玩乐,很快便走出了家败亡,女儿卒的阴霾。有一日,曲灵和左隐瞒着易雄天回了一趟明耀派,他们拼尽全力找回了易绒雪的衣服残渣和一具疑似是易绒雪的尸骨,并在后山悄悄修了一座坟,以祭拜她。当他们把易雄天领到坟前时,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登时泪流满面,怀抱着曲灵和左隐,跪在女儿的墓碑前泣不成声。 大约过了半月,我们收到了项麒的来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和他本人一样,只有短短几字,“人已救出,十日后汇合”。我抬着信纸看了又看,心底涌出欣喜,我连忙奔到白幻寅面前,手舞足蹈,激动不已,“没事!没事!遗风和惠生没事!!哈哈哈,真是个好消息!!我要马上告诉易掌门去!”说罢,我也不理白幻寅,一溜烟跑去了易雄天的房里,他正和曲灵左隐讲故事,见我进来,面有愠色,我连忙把手里的信纸交给他,他接过去,双手微微颤抖,许久,他仰起头,微微舒了一口气,像是解脱。 信中说十日后汇合,我们估摸着从信寄来此地至少也用了七日,那么大约再过三日便可与他们相见。经历了那么多,我竟异常怀念当初与柳氏兄弟的点滴,甚至还有点想念项麒那张面瘫脸,不知这次紫胭是否会来,但若带着紫染来就万万不可了,那姑娘实在讨厌,不过……小爷我如今度量大了,你要来就来吧,我可赏块儿地给你睡觉,哈哈哈。 于我们而言,这封信就是福音。我们开始欢天喜地准备与他们汇合,从洗澡换衣到预定饭席再到整理房间,考虑到柳氏兄弟落入项麟手中快有两月之久,应是备受折磨,我们又约了大夫,随时候诊。然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只差一日,我们翘首以盼之时,开封城里传出了消息:黄启卫受百姓之托,即刻启程讨伐罗刹教! 果然!是黄启卫那老头干得好事! ☆、107潜伏 易雄天愤怒地一拍桌子,桌上茶水摇晃,洒了一片水花,“以正义之名行天谴之事,罪不可恕!老夫定不会让此贼人为所欲为!” 我扯着白幻寅衣服,瞬间化身小媳妇模样,“怎么办?他若杀去罗刹教,那岂不完了?” 曲灵和左隐豪言壮志道:“走!我们去和他拼命!我就不信那个老不死的能耐何得了我们!” 裘空:“这不找死吗?!这回俺真不去了!谁也别逼俺!” 白幻寅在房内来回踱步,一张漂亮的脸蛋都快拧巴成抹布了,显然他一时也无所适从。他右手杵着额头,低垂脑袋,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我们听,“他们时间挑得太好,项麒刚刚离开,他们就杀过去了。若紫胭留在教内还好,倘若她跟着一道出来,教内根本无人是他们的对手。如今罗刹教才有初步恢复,新招的弟子均手无缚鸡之力,这样下去,恐怕要重明耀派覆辙……” “那可怎么办?”一遇大事,我的脑子就不会转,十足像个傻子。 易雄天当机立断,“和他们拼了!” “明天项麒就来了,不如我们先与他们汇合?”我提议道。 “不行。”白幻寅显然是站在易雄天那一边的,“我们必须立刻启程追赶黄启卫,不能有所耽误,如今的明耀派根本不堪一击。雨辰,你和黄启卫交过手,他曾败在你剑下,你与我们先走。裘空你留在客栈等候项麒一行人,并告知他们情况,请他们尽快赶回罗刹教,以解罗刹教之危机。” 不及我反驳,易雄天和白幻寅已站起身,火急火燎往外走去,曲灵和左隐欢呼一声,也急忙跟了上去,我回头看了一眼还一脸茫然的裘空,镇重道:“裘大哥,靠你了!” “雨辰,别愣着了,快走!” 易雄天与假白幻寅的那场战斗耗损严重,如今身子刚有恢复又要长途跋涉,我不认为他有能力可以和我们在第一线奋战,可白幻寅说:“仇恨能激发人的潜能。”我便不再多说。 路上我稍微合计了一下,易雄天伤病未愈,功力只有平日的五成,白幻寅的武功是彻底废了,除了仅会一些不需内力的简单招式防身外,再使不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学,左隐和曲灵虽有一身高强武艺在身,可他们毕竟是偷学而来,毫无逻辑章法而言,在实战中,他们能赢全靠的是自身的应急反应,而不是熟练应用武功,或许因为顺手,他们就能把同一招式反复使用数次,如此时间越长,他们的破绽也就越多,简单来说,他们无法在准确的时间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至于我,自从离开惠州后就再没有修炼武功,全在吃老本,如今已过三年,多少江湖新秀声名鹊起,就算曾经黄启卫是我的手下败将,也难保在多年后我还有把握胜他。 时过境迁,江湖风云变化,没有人能追上它的步伐。 白幻寅自然也明白目前我们的实力水平,他道:“若与他们正面冲突我们必然毫无胜算,得用个法拖住他们的脚步。” 我们在当日傍晚便追上了黄启卫的队伍,五百余人手持火把,浩浩荡荡沿街行进,路过之处皆是肃穆庄重,场面甚是震撼,其气势,足以令蛇虫鼠蚁闻风丧胆。我们躲在墙角偷看,我咂咂嘴,“这简直是在示威。” “没错。”白幻寅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示威,即使现在是他带领武林一众讨伐罗刹教,但未必以后也是他统领武林,他要借此树立自己的威望。” “哼,野心还挺大。”易雄天冷哼一声,“兜兜转转一圈原来是看上了老夫的位子!” “这也只是白某的猜测。”白幻寅特谦虚道。 我们暗中尾随黄启卫走了一段路,直至夜晚,他们在一处村落歇了脚,看样子应是在此处过夜。我们几人稍微合计,摸黑去村里偷了几件衣服、斗篷和草帽出来,又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脸上抹上黑灰,换上衣服,手持一把锈刀,伪装成几名不得志的江湖浪客模样。白幻寅生得漂亮,即便灰头土脸也难掩其过人姿质,我们几人围着他看了几圈,心里是真愁,若像此混进黄启卫的队伍,太显眼,早晚会被怀疑。 我摸了摸他的胸部,死马当活马医吧,不如就破釜沉舟一次,“你装成女的吧,女的就算漂亮,顶多招人青睐,不会引起祸端,说不定还能借此发挥一番。” 白幻寅表情一僵,他不可思议地斜瞅着我,许久,他从包里摸出了两个馒头塞进衣服里,朝我抛了一个媚眼,娘里娘气地勾着我的胳膊,风情无限,“萧爷~~可是这样~?”言毕,他挤眉弄眼,一双眼情深意切,水灵动人。 去他娘的,我不是挖坑给自己跳么?!我欲哭无泪。 曲灵和左隐笑得前俯后仰,拍手叫好,“漂亮哥哥好样的,拿下他!拿下他!” 易雄天嘴角抽了抽,他默默地低下头,整理腰带,又正了正草帽,样子依然考究。白幻寅如同娘们儿一般摇曳身姿,扭到易雄天身前,二话不说往他脸上糊了一把泥,娇手一挥,草帽帽沿斜飞向上,他摇了摇脑袋,“不可不可。”便又在易雄天的草帽顶上戳了一个窟窿,方才满意一笑,“易掌门,您现在可是流浪汉,不是盟主。”说罢,他又扭着腰枝挽上我的手,笑意盈盈,“相公~你说我说的可对?”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认命地低下脑袋,“求你别闹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白幻寅浅浅一笑,笑意中的得瑟劲儿别说有多贱了!他站直了身,一本正经道:“细想下来,这方法可行,就这么办吧。” 你他妈的到底是在耍我呢还是耍我呢还是耍我呢?! 夜深人静,大队人马搭了简易帐篷已挤在一起入睡,黄启卫那顶帐篷还有些光亮,我们猫腰到帐篷门口,竖起耳朵偷听。一名女子妩媚的娇喘断断续续,肉体碰撞摩擦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尤为刺耳。我不禁佩服,黄启卫多大年纪了还有如此性质,当真老当益壮! 左隐和曲灵做了一个作呕的姿势,左隐掀开帐篷的一角,小声道:“现在他光溜溜一条,毫无防备,不如我们现在直接把他杀了了事?” 白幻寅立刻否决道:“不行,我们没有把握给他致命一击,况且还有一名女子在里面,如何同时取了他们性命也是一个问题,若惊动了其他人,我们根本无法从这里全身而退。” 我道:“不如等他们办完事睡熟以后我们再动手?” 易雄天捋了捋胡须,“这办法不错。” 明月悬空,薄云如丝,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一切都祥和宁静。然现在毕竟不是夏日,时至午夜,温度骤降,吹过的风都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彻,我们几人蹲守在黄启卫的帐篷附近,听逍遥之音,却因寒冷,撩不起半点欲/火。 快至寅时,欢爱依旧缠绵,我们在外冷得直发抖,一团邪火在心里燃烧,若他战至天亮,那我们岂不就是傻子?!曲灵和左隐早就想进去给那□□断子绝孙了,若不是我拼命拉着,以及易雄天的震慑,他们当真是要捅篓子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里面的声音渐息,我们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望着帐篷帘子,一腔热血如潮水般奔涌,机会来了! 黄启卫熄了灯,我和曲灵迅速猫腰蹲在帐篷帘子两侧,左隐摆好架势,持刀正面对着帐篷,白幻寅和易雄天躲至草丛内,透过缝隙悄无声息地望着我们。我和曲灵打头阵,若有闪失则由左隐善后。我们深吸一口气,我比出手势,三、二、一,“走!” “叮叮叮……”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我们猛然一怔,迅速收了步伐,转而跳进最近的树丛。我一头扎了进去,树枝似乎划伤了我的身体,传来隐隐疼痛。我不及理会,忙一个翻身,抬眼看着黄启卫的帐篷。刚才那阵铃声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事先设了机关?!我的心跳极快,咚咚咚都快撞出了胸膛。怎么办?现在跑吗?我们能逃脱吗?! 电光火花间,两名男子小碎步跑到黄启卫帐前,拱手道:“拜见庄主!” 里面传出声音,“我要就寝了,你们在外做好护卫。” “是!”说罢两人分别立于帐篷两侧,身形笔直,胸膛高挺,目光尖锐,神色坚毅,气势十足,令人畏惧。 我又看了一会儿,方才舒缓了神经,看来那铃声是黄启卫唤人的方式,幸好不是有机关。我们几人借着夜色摸到外围的帐篷汇合,曲灵左隐一连喘了几大口气才缓过神来。 “吓死我了!” “是是是!魂都快吓没了!”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曲灵不停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那死老头真是太讨厌了!” 一有什么事他两必定讨论得没完没了,我们早已习以为常。我没理会他们,转而询问白幻寅和易雄天,“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易雄天摸着下巴沉思,半晌没说一句话。 白幻寅耸耸肩,“没机会了,我们找处地儿睡觉吧。” “就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白吹了一夜的冷风?!”曲灵马上伸过脑袋来,不爽道。 这次行动,我确实抱有了一丝侥幸心理——能借此杀了黄启卫,再无后患之忧。可毕竟我们没有周全的计划,一切都是靠运气,所以即便空手而归,我也没有感觉特别失落,我自认为自己不是幸运的人,从生下来那一天起就注定得不到上天的眷顾,自从遇上白幻寅后,我的运气更是消耗得一干二净。我搂着曲灵,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算了算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虽此次聚集的志士甚多,但彼此间大多不熟,我们混入到一顶帐篷内住了一夜,竟也没被人发现。早晨起来时,他们还友好地递给我们干粮,并嘱咐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路上,我们不停观察周围的形势,伺机而动。然黄启卫实在小心谨慎,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旁跟着的全是自己的亲信,而第一批队伍距离他足有十米远,若稍微走近些,便会遭遇警告,如果三次警告仍然再犯,则视为意图不轨,被撵出随行大军。黄启卫还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延误行程,我们遇到一名女剑客,因腹痛请求能稍作歇息,黄启卫故作体贴地嘘寒问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把她劝离了队伍。我们本试图借故拖延时间,但见此状,只能打消了主意。 ☆、108变故 运粮车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与最后一批队伍同样距离十米远,且戒备更加森严,想要通过截断他们的食物来阻挡其前进的步伐同样难如登天。我们一直小心翼翼,想出无数方法都被一一否决了,没有任何一个方法能做到十全十美,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引人怀疑。 黄启卫行进的速度极快,除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外,其余时间一直在赶路,夜里随便找个地儿搭上帐篷就能过夜,运气好可以住上客栈,运气差,就只能在深山老林里耗着。我们又在黄启卫的帐篷外守了三夜,可他似乎兴致怏怏,每晚都是早早睡去,也不用女人陪了,如此我们可以下手的机会就更少了。 约莫第六日,长时间的奔走终于让人忍无可忍,一名骨瘦如柴的高个子男人首先表示了不满,他走在队伍中间,用力踢了一脚就近的树干,怒不可遏,“这根本就是在押送囚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一人有了异议,做了出头鸟,其他受气受苦的人自然一窝蜂地附和,想为自己讨点利益,登时怨声载道,怒骂黄启卫一意孤行,不体恤同伴,当初若不是他满口大义信誓旦旦要为易雄天报仇,否则谁愿意听他差遣,做他的马前卒?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周围人的影响,见众人起哄,就算之前对黄启卫马首是瞻之人也要闹腾几句,似乎巴不得把场面弄大,弄得不可收拾方才舒服。 半山腰上,一群人面目狰狞地围着黄启卫,黄启卫的亲信手持宝剑,把黄启卫护在保护圈内,他们反复警告正在情绪上的人群,“不要再往前走,否则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这帮人谁不是混江湖的?谁没见过点大场面?谁手上没一两条人命?个个是铁铮铮的汉子,这阵仗,他们自然是不怕的。他们吵嚷着要说法,甚至怀疑黄启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其架势,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无人能及的模样。 我们几人缩在后面,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出声,这是机会,若让场面再混乱些,要神不知鬼不觉取了黄启卫的性命不是难事。 高个子男人目如鹰眼,他死死地盯着黄启卫,脸上满是不屑与怨恨,“威胁我们?啊?!老头子,单凭这几人你就想拦住我们?你当真是痴心妄想!弟兄们,看看,这就是当初我们推崇的领导,我呸的宅心仁厚,我呸的刚正不阿!” 一名女侠客也走上前,掷地有声道:“黄庄主,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不冤枉你,你也别想糊弄我们,若当中有误会你就说出来,如此刀剑相向,只会失了和气。” “怎么开始讲道理了?”我在后面小声嘀咕,“喂,小白,他们若不打了,我们岂不是要没机会了?你快说点什么啊。” 白幻寅摇摇头,“依我看,这事儿雷声大雨点小。你看前面围着的那些人,虽满脸怨愤,可他们并未拔刀,显然只是在制造一种紧张态势。至于那高个子男人,他是真的恨不得把黄启卫杀了,可他不傻,他知道自己没那实力,他应该看得出,真正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不超过十个。” 我微微蹙眉,望着前方,这是在演戏?我自觉这场面简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啊!若再来点催化剂,定能促成大事。 易雄天顿了顿,也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估计真的闹不起事来。” 白幻寅:“恩。雨辰,你再看队伍中间和后面的人,大多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寻求的只是刺激,而非要铲除黄启卫。他们也苦,也有怨,但还不至于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此刻我们若做了什么,而这事又不成,必会变为黄启卫的眼中钉,今后要再有所行动,就更难了。” 黄启卫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双眼扫过四周,虽无神,却令人窒息,他中气十足道:“够了!我受武林之托,担当讨伐罗刹教一事之首领,是为民心所向。吃不得苦,受不了罪之人我不要,若有异议,自己离开便是,何必搬弄是非,扰乱人心?!你可知,在这位子上,要担多大的担子?如今我率领百余人,人多口杂,消息何时走漏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唯有日夜兼程尽快赶路,方可避免罗刹教提前知道消息做了准备。我们这是与时间赛跑,耽误不得!我肩负百姓的期许,这事只能成功不可失败,我容不得半点闪失!若你们嫌累,嫌我待你们如同囚犯,那你们大可别跟着我,自成一派没人拦你们。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与我一同共赴沙场同甘共苦的就留下,若不赞同我的领导方式,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就快滚!” 话一出,四周登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之前闹得欢的几人干脆互相推责任,画面甚是乌龙。 高个子男人“呸”了一声,“老子再信你这冠冕堂皇的空话,老子脑袋就被驴踢了!你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自己心知肚明,你该庆幸世上的蠢货比较多!”说罢,他转过身,扫了一眼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默默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良久,一名十多岁模样的少年怀抱宝剑,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朝高个子男人追去。之后,再没有人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感叹,那名少年,何其幸运。 女侠客拱手向黄启卫道歉,又道:“黄庄主,你心中有何打算不知可否简单和大伙说明一下?这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不至于惶惶不安胡乱猜疑。” 黄启卫微微眯眼,言语间带着老一辈人独有的骄傲,“跟着我走准没错,事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是功臣,都是时代英雄。” 我想,“英雄”这个词触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因为他们眼中明显放出了光彩,并熠熠生辉。 之后,整支队伍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状态,个个高谈如何让罗刹教那帮狗崽子跪地求饶,哭爹喊娘不得好死,他们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功成名就,名垂青史,为世人传颂,祖祖辈辈将之奉为圣人。黄启卫的话如同□□一般,蚕食着所有人的意志,令他们浑浑噩噩。再没有人抱怨路途辛苦,他们甚至雄赳赳气昂昂地昂首阔步,巴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抵达罗刹教,再一眨眼,白幻寅就身首异处。 我们几人默默缩在人群中,不敢多言,这群人显然已陷入疯狂状态,若我们稍有异议,定会被视为异类,被唾沫淹死。 “我们如此下去,太被动,恐怕会让他得手。”又跟了两日,白幻寅小声对我们说。 我道:“黄启卫处处小心谨慎,人心难测,这道理他应该最明白。此时,他应该正防着被人暗算吧。” “那我们不暗算,直接杀进去!”曲灵眼中闪着光亮,很是认真道:“你们掩护,我和左隐哥哥当前锋,一刀砍了黄老头,我们再一起逃跑,我不信他们能追上我们。” “对对对,曲灵妹妹这招妙,杀他个措手不及!” “左隐哥哥,多谢你的支持!” “那是自然,妹妹提的意见,做哥哥的怎能说不呢?” …… 我们三人无奈地走在前面,任凭他两去自由发挥。易雄天微微垂下脑袋,小声道:“不知你们可否发现了件事?领队的几人似乎并不熟悉去祁连山的路,每逢路遇村落,他们必会上前询问,打听清楚方向,且他们并不走捷径,全是往大道上走。” 白幻寅点点头,“易掌门和白某想到了一处,前几日我就在思考该怎样在这上面做手脚。恰巧,白某刚好想到了一计。” 易雄天挑挑眉稍,眼中带有几分惊讶,“何计?” 白幻寅:“他们选择走大道,无非是因为路边有指路牌,这样方能确保他们不会迷路。倘若我们在下一个村子伪装成村民,为他们指路,后又更改路标,那他们必然会落入陷阱,耽误行程,趁此机会,我们走小路赶回罗刹教,分散教众,就算他们重新找到正确的道路,最后也只会扑个空。” 易雄天捋了一把胡须,眉眼带笑,不禁赞道:“好计!就算他们察觉端倪,可事情已经发生,再无回天之术,再者,此方法较为隐秘,不易暴露我们自己。” 我不禁微张开嘴,真是高人啊!虽说我每天也在思考该如何取了黄启卫的性命亦或拖延他们的行程,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黄启卫一人身上,从未关注过他身边的人,更没察觉他们竟不识路!我果然还是太局限,无法统筹兼顾,难怪这辈子我都当不了武林盟主,天生不是那块料儿! 我们稍微合计了一下,下一个村子距离此地还有十里路,我们可随他们再走一段,确定其路线,再暗中脱离队伍,赶至前方进行伪装,如此便可大大提高成功率。我心中不禁有些高兴,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寻得方法,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是有了突破。曲灵左隐听闻此计,拍手叫好,一时得意忘形,欢快地手拉着手转圈,笑道:“哈哈哈,黄老头这回惨了!漂亮哥哥真是太聪明了!” 曲灵:“不过我们的方法也不差啊,我们也挺聪明的!” 左隐:“哈哈,那是自然!天下谁能与我们媲美?没有!” “何人喧闹?!”忽的,远处传来一阵低沉冷咧的声音,如寒风刺骨般穿透我的耳膜,我寻声望去,看到黄启卫站定队伍前方,目光扫过所有人,而后将视线锁定在曲灵和左隐二人身上。我登时慌了神,心道:完了。 ☆、109机智 “黄老头?哼,若对我有意见,请直言!”黄启卫死死地盯着曲灵和左隐,语气中充满不善与刁难,“不齐心,何以成大事?!要只追求功名,勉强与我为伍,大可不必!这是对易盟主的侮辱!你等行为,与发国难财有甚区别?!”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曲灵左隐。白幻寅不动声色地拉着我往前挪了几步,与他们二人拉开一段距离,并佯装陌生人般看热闹,易雄天躲得更远,直接隐没到了人群中,轻易看不到他的身影。 曲灵和左隐一时愣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看看,手足无措,十足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看其样子,似是想狡辩。白幻寅看着他两,轻轻摇头,微启唇齿,说了一个字,“走。” 我不知他俩是如何理解这个字的,反正白幻寅刚合上嘴,他俩神色一变,立马一脸桀骜不驯,噘着嘴唇对黄启卫怒目而视,左隐指着黄启卫,大咧咧骂道:“你这死老头,我早对你有意见了!都多大年纪还做着发财梦,赚足棺材本就早点隐退吧!这样抛头露面,也不怕有一天横尸街头!” 曲灵一跺脚,也学左隐那样指着黄启卫,骂道:“就是!死在马路边尸体被苍蝇吃,被老鼠啃!一点都不体谅我们的感受,只想自己,真是太糟糕了!” 左隐:“我们为名利追随你,这怎么啦?至少我们真诚,不虚伪,不像某些人,场面话说得漂亮,但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 曲灵摆摆手,“哎呀,哥哥何必说得如此含蓄,某些人不要脸,直接说黄老头不就好了,哈哈哈。” 左隐做恍悟状,一拍脑门,“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对对,就是黄老头,妹妹说得对。我和你说,这老头啊,皮肤都皱成树皮了,还沉迷女色,夜夜翻云覆雨,好生快活啊!” “哇……”四周顿时一片哗然,个个睁大好奇的双眼望着黄启卫,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更有甚者直接大叫,“黄庄主老当益壮,佩服佩服啊!哈哈!” “闭嘴!”黄启卫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似在强忍着没发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端庄之态,他道:“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诬陷于我?!各位英雄,我黄启卫对天发誓,我一直洁身自好,不行苟且之事,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我知道,此次我临危受命,罗刹教的党羽定会百般阻挠,冤枉我,不过是其中一种手段。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和罗刹教有瓜葛,但定不是善者,混入我的队伍,居心不轨,挑拨离间,扰乱人心,是为大罪!在此,黄某恳请天下英雄为我主持公道,还我清白,惩治小人,不可令谣言滋生蔓延!”说罢,黄启卫郑重地朝众人拜了一拜,动作有力,神态肃穆,样子很是诚恳。 “有证据吗?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你当大家是傻子啊?!”在众人已被黄启卫的气势所震撼时,左隐不为所动,在人群里跳得老高,高声喊道。 曲灵:“对啊!拿出证据来啊!” 左隐:“让大伙去你帐篷里看一看闻一闻啊~” 曲灵捂着鼻子,难受地嗲嗲道:“讨厌~一股骚味,好臭哦~” “你,你们,你们好大胆!”黄启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曲灵二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你,你,来人!把他们给我,给我抓起来!” 左隐:“哟,滥用职权啊!” 曲灵跟着一惊,“好怕怕哦~” 黄启卫的几名亲信受命,立刻运起轻功朝这边追来,曲灵左隐哈哈大笑,“哎呀,不陪你这老头子玩了,我们走了!”说罢也运起轻功,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躲去何处,没了踪影。黄启卫的亲信们一顿,东瞧瞧西看看,愣是找不着方向。 “黄庄主,那两人会说起此事,在下以为不会是空穴来风,之前大伙已对你的行为有所怀疑,只是你态度坚决义正词严,方才打消我们的疑虑。如今又闹了这一出,你若再不解释,恐怕难服其众。”一大汉走出队伍,直视黄启卫,大声道。 黄启卫微微眯眼,阴冷的目光扫向大汉,似要剜他肉一般。黄启卫顿了顿,一挥手,大声道:“好!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帐篷,以证清白!” 黄启卫虽行风流快活之事,但那已是启程初期,现日日赶路,他早就没了那心情,夜夜都是早早入睡,这事我们再清楚不过。所以,打开帐篷,并未有任何欢爱痕迹,曲灵口中所说的骚臭味更是已经散尽。有几人脸上微微露出些许遗憾,但也并未多言,纷纷向黄启卫道歉,并指责曲灵和左隐满口胡言,扰乱人心,破坏黄启卫的名誉,理应诛之。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我和白幻寅远远地望着这些人,无奈地摇摇头。白幻寅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道:“我们也走吧,一会儿曲灵他们走远了,我们该追不上了。” 我疑道:“不跟着黄启卫了?” 白幻寅:“不跟了,还有十几里就到下一村落,应该不会再有变数。既然出了状况,不如就顺水推舟,借此脱身,也好及早抵达下一村落,做足准备。况且,让曲灵二人自行赶路,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点点头,正准备如之前那位大侠一般,霸气离队,谁知竟听闻黄启卫道:“如若大家还不信我,大可放一名女子在我左右,看我是否会动她,是否当真是荒淫无道!我看那女子貌美如花,轻易便可迷惑人心,若成日与她相处,我也不为所动,是否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回头看去,发现黄启卫指着的人竟是白幻寅! 我蓦地愣住,怎么办?!我脑子被驴踢了他妈的才会给白幻寅弄女装啊!现在该怎么办! 白幻寅明显也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方才想起自己现是女装扮像,他狠狠地瞥了我 一眼,连忙朝黄启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夹着嗓子娘里娘气道:“庄主抬举。” 黄启卫脸上滑过一丝笑,他又看向众人,道:“不知大家意下如何?若有一日这女子说我轻薄于她,我就任凭你们处置没有半句怨言!” 众人愣了愣,相互看看,又瞅了瞅白幻寅,登时哄闹一片,“好!!” 白幻寅垂首,轻声细雨道:“奴家已是他人过门之妻,应洁身自好,不敢再与其他男人纠缠,请庄主谅解。”说罢他看了我一眼,微微偏头。 我立刻会意,迅速大步跨到他的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把他按进怀里,提起一口气,学着裘空的语气,大咧咧吼道:“这是俺媳妇!谁也别想动!君子不夺人所爱,俺好好的媳妇怎能拿去给你折腾?就算是黄庄主也不行,万一有一天你把持不住,把她给糟蹋了,该如何是好?姑娘家的清白大过天啊!” 黄启卫勾起嘴角,“这位少侠,你大可陪在你夫人左右,若我有不敬之举,便把我就地正法以护夫人安危。” 我摆摆手,“不行!俺功夫不如你,保护不了俺媳妇!媳妇,俺们走,俺觉得他图谋不轨!” 白幻寅点点头,向黄启卫平静道:“虽易盟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一心想为他报仇雪恨,可遇到如此领队,实属天意,看来我们与庄主道不同,就先行告辞了。”一边说着,一边挽起我的胳膊,推攘着让我快走。我回头看了一眼黄启卫,大声道:“抱歉了啊黄庄主!俺家媳妇那么漂亮,就算是别人看她一眼,俺都觉得是在强/奸她,更别说让她成日与你待在一起。黄庄主,后会有期啊!” “慢!”黄启卫冷冷道:“即便不答应,也别着急走啊,毕竟我们目的是一致的。莫非……你们其实是忙着追赶方才逃跑的那两名小孩?” 我和白幻寅同时愣住,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半晌没说话。我只感觉我心跳加速,紧张得手心冒汗,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还要故意装作一副不明所以样,挺直腰板,不显心虚之态。我小声道:“难……难道被他发现了?跑……跑么?” “别动。” 白幻寅回过身,脸上全无恭敬之意,他道:“黄庄主,这是在威胁我们?” 黄启卫也不再说客套话,“我需要证明清白,有些人自然也需要证明清白。你们现在离开,只会 让我心生怀疑,不如与我同路走一段,即可证明双方清白,何乐而不为呢?” 白幻寅微微一笑,“好办法,就依庄主所言。” 我稍有惊讶,却也无法。黄启卫手下百人,若我们强行离开,定会遭遇追杀,凭我和白幻寅二人之力根本无法逃生。如今唯有妥协,才是权宜之计。我顺势搂住白幻寅,大爷似的吼道:“既然俺夫人同意了,那就这么着吧!不过俺可告诉你,你要胆敢动俺夫人半根汗毛,俺就和你拼命!” 在众人的目光下,我们缓缓行至队伍前面,与黄启卫同排。期间,我注意到易雄天趁机悄悄离开了队伍,我暗自祈祷,如今我和白幻寅算是栽在黄启卫手上了,之后的计划只能靠他们来执行,若再有差池,真就完了。 我苦闷一笑,当真是天意弄人,方才还是一片晴好之势,如今却急转直下,若黄启卫要求我们一直与他同行,莫非我们还要陪他走一遭冤枉路? 黄启卫朝我们点了下头,算是解释道:“我见二位一路与那两名孩子为伴,虽然我不知你们是否曾经就是同伴,亦或现在才认识,但为保险起见,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 白幻寅半靠在我肩上,歪着脑袋浅浅一笑,“黄庄主,此行起码五百余人参与,为何你会知道我们与那两小孩是一路人?莫非……你记住了这支队伍所有的人?” 黄启卫微微一顿,别过脑袋,“并非如此。哎,实话告诉你罢,因为你的容貌让我不禁多注意了你几分,不过……”他正了正神色,又道:“若你们当真有猫腻,我不会因此手软,到时,可多亏了你这美貌啊!” ☆、110杀伐 我登时一怒,想也不想就指着黄启卫骂道:“你这老头子,果然是觊觎俺媳妇的美貌!不干了,俺不干了!媳妇,俺们走!”说罢,我拉着白幻寅就想走。 黄启卫目光一凛,亲信迅速把我们围了起来,他冷冷道:“这可由不得你们!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媳妇,我只是单纯欣赏她罢了,并无非分之想。” 我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他的威胁,居然观察我媳妇一路!真是色胆包天!这是你能看的?不得我批准你居然敢看他!是不是还打算趁我不在晚上把他拐去小帐篷里云雨一番?!我死死地盯着站在排头的几名亲信,暗地运起真气,准备随时把他们打飞出去!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但我不能容忍有人打我媳妇的主意! 白幻寅猛地掐我一把,摇摇头,眼中竟还有几分笑意,他轻启唇齿,说了两字,“别闹。”我瞪了他一眼,奶奶的,你笑屁啊!人家在意淫你啊!你怎么受得住?!难不成你看上了这个满脸是斑,一头白发,走路都不稳的糟老头了吗?!你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他用力拽着我,不给我有半分动作,他朝黄启卫笑道:“多谢黄庄主抬爱。”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2节 抬爱你奶奶的!我白了他们一眼。 之后,我就如同老母鸡护小鸡一般,一直把白幻寅护在身边,不给黄启卫有任何机会接近他。黄启卫见我们衣衫褴褛,装备破旧,询问过我们是否需要更换行头,我俩同时一惊,忙打马虎眼,谎称我们习惯这样了,穿干净了浑身不舒服。幸亏黄启卫不是执着之人,见我们不愿,也没再多言,我们不禁捏了把冷汗,若洗干净脸,小命就该没了。 虽说黄启卫对白幻寅有意,可一路下来,他并未多看白幻寅一眼,仍同之前那般高傲冷漠地走在最前,仿佛白幻寅这人根本不存在。我不知他如此做法是避嫌亦或他根本没那心思,总而言之,黄启卫前后不一的言行让我心生怀疑。 白幻寅一直靠在我肩上,他小声道:“现在黄启卫的亲信全围着我们,看来,他已识破了我们的身份。让我们换身干净衣服,或许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猜想。” 我微微一怔,“不可能啊,我们哪里露出了马脚?” 白幻寅摇摇头,“小心为妙。” 行至歇脚之处,已是深夜,黑色幕布笼罩天空,繁星争先恐后绽放光彩,可即便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及一轮弯月的一寸光亮。夜,是宁静的,可人多了,再清冷的环境也会热闹起来。 五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走进村里,数户人家亮起了灯火,有人颤颤巍巍地打开一条门缝,试图弄清发生何事。黄启卫站在街道中央,向百姓表明来意,又寻了一片空地,安营扎寨,并未有惊扰之意。百姓见状,将信将疑地阖上房门,息了烛火,一时嘈杂散去,回归平静。 或许是担心我和白幻寅会趁夜逃走,一向高傲的黄启卫竟挤进了亲信的大帐篷,要求我们与他们同住。本打算大家熟睡以后出去与曲灵他们汇合,看来,只能作罢。考虑到白幻寅现为女儿身,一帐篷内全是大老爷们儿,他住下,无论如何也是不妥的,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黄启卫命人装了帘子,为他隔出一个空间。但我必须候在帘子外面,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他们当真是把我们当成了犯人,早知如此,我也应该来个女装扮像。 一夜无话。 至第二日清晨,黄启卫果然派人去询问路线,问了几户人家,都清一色地指向了错误的方向。我和白幻寅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看来曲灵他们早已抵达此处,并收买了当地的百姓,串通好台词,就等黄启卫落网。 黄启卫也未多言,向村民告谢后便领着队伍朝村民所指之处行进。路遇一标示牌,黄启卫定定地看了许久,回头对一名亲信道:“这牌子似乎被人动过,你看,它下面的土壤有些松动。” 闻言,我和白幻寅忙凑上前去看,若黄启卫发现这块牌子所指之路是错误的,定会选择相反方向,到时不就功亏一篑了吗?然,当见到那块牌子上所写字样以及它安插的位置时,我们不禁同时松了口气。黄启卫已经走上了错误的路线,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遇到标注正确的指路牌,这个指路牌应是曲灵他们为附和情景,临时做的,即无论该牌标注左或右,均是错误的方向,其区别只在于绕得更远或是直接绕回去了。 我不得不佩服这招用得实在高明,让黄启卫发现端倪,他必会产生疑虑,选择与之相反的路线行走。按照人的思维,自觉避开了一处陷阱,定会心生得意,并对所选之路深信不疑,如此走入万劫不复之境。不过此法又收获了另外一个效果是我没有料到的,因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一错到底,黄启卫特意停下脚步,寻求众人意见:该往左还是往右。就此,大家展开了一番争论,各自有理,僵持不下,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我和白幻寅优哉游哉地听他们讨论,反正如何选,都是错的,你们因此浪费的时间越长,自然越好。 最后,黄启卫决定朝路牌所指的相反方向行进,我和白幻寅稍有失望,这条路不过是绕了远路,若不出意外,最终还是能抵达罗刹教。不过,相比之前,至少得耽误十日之久,这也足以让曲灵他们赶在前面通风报信,遣散教众了。 如我所料,黄启卫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自我感觉很聪明地领着队伍越走越偏。我和白幻寅乐得安逸,成天跟随其后混吃混喝,心情犹如游山玩水般——舒服! 虽说之后路遇村庄黄启卫依然会命人询问方向,可村民谁知道你是绕了一大个圈在行进,他们自会指出道路,并热情嘱咐,可是,也没用,绕远了就是绕远了。 或许是过了预定时日仍未寻得罗刹教,黄启卫开始心浮气躁,他大声指责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除了我和白幻寅,谁知道呢?承诺未能兑现,自然有人对黄启卫不满,人心将散,黄启卫顶住压力,再次鼓舞士气,可收效甚微,整支队伍怨声载道,更有甚者巴不得把黄启卫碎尸万段。我和白幻寅坐看好戏,真心希望这批将士能直接反了,把黄启卫杀了已解后顾之忧。然黄启卫用性命担保,定能在五日内寻得罗刹教,方才挽回一点信任。他带领众人继续赶路,压力巨大。我心想,反正五日内赶到罗刹教也早已是人去楼空,到时看你该如何交代。 可到了五日时限,我们站在罗刹教外侧的山头上,看到眼前的景象——教内炊烟袅袅,人声鼎沸,一片繁华之态。我彻底懵了,他们竟未撤离,为何会这样?!! 黄启卫喜上眉稍,难掩激动之色,他回身对大伙儿说道:“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我们就要让罗刹教血债血偿!” “好!好!好!”众人登时士气大涨,一扫之前的慵懒,他们的眼中大放光彩,犹如饥饿的狼群寻得猎物般垂涎欲滴,巴不得立马冲下山头,杀个痛快! “弟兄们,我们上!”黄启卫一声号令,几百号人争先冲了出去,他们嘶吼着、咆哮着,气势如鸿,浩浩荡荡涌入罗刹教。所有的郁闷与怨念在这一刻得到完全释放,强大的气场令人生畏。 我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空白,痴呆地望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已经晚了十日怎会还有人在?曲灵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罗刹教的大门被强行破坏,教内的弟子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已身首异处。我的眼中溅满血花,我疯了一般拔剑直刺黄启卫!然而,毫无章法的乱砍岂会是黄启卫亲信的对手,不出十招,我就被彻底制服了。至于白幻寅,他还没出手,就被人提前束缚了手脚,无法动弹。 黄启卫站在人墙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果不其然,你们二人也与他们三人是一伙的,看来我年纪虽老,这眼睛还管用!” 我蓦地一惊,什么?三人? 黄启卫招了招手,三名被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过来。我勉强抬头看了一眼,三人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七八糟搅成一团,歪歪扭扭地迈着脚步。看到他们的身形,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人矮小,一人魁梧,这正是曲灵左隐和易雄天啊! ☆、111逃生 白幻寅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启卫,声音有些嘶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黄启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毫无保留地炫耀道:“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的美貌。你们每天晚上守在我的帐篷外,也知我喜云雨之事,对于美色,自然会多留一个心眼。你生得出众,不免让我多看几眼,恰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与你们一同结伴的一人我竟认识,大名鼎鼎的易雄天易盟主啊!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识,何况只是做了简单的伪装。我正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他除了,那两小孩竟帮了我一把,在队伍里我不方便直接下手,但如果离开队伍,谁知道我做了什么呢?他们离开后,我发现易雄天也跟着他们走了,真是天助我也。至于我为何要留下你们二人,是因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实力,我不确定自己的手下是否能活捉你们,为万无一失,我把你们的人马分开,分散力量,也容易得手。不过,由于当时他们跑得太快,我的手下确实没有追上,他们真正落网是在那夜我们歇脚的村子里。之前我们问路,总有几人答案不一,也有人不晓路线,然这次竟出奇的一致,不免让我怀疑,我随便抓了一个村民,给了他几两银子,便说明了真相,原来是有人差他如此做,而这些人正住在村口南边的一个荒废小屋里。之后我派人将其一网打尽,考虑到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耽误我们的行程,或许队伍里还有他们的同伙。为放松你们的警惕,再抓出其余残党,我将计就计,命人在错误的岔路口上安了路标,再佯装自作聪明选错了路,想不到你们当真就信了,一路开开心心不再有所动作,真是给我省心啊。” “黄启卫,你这卑鄙小人!”我挣扎着吼道。 “哈哈,你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与我何干?” 我死死地瞪着黄启卫,眼里全是他丑陋扭曲的笑容,如此恶人,为何连老天都帮他?!他真该遭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老夫……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为何要灭我门派?”易雄天微垂脑袋,气若游丝地小声问道。 黄启卫微微一愣,后坦然笑道:“你们都知道了?哎,看在你们快死的份上,我就实话说了吧,也让你们死个明白。没错,明耀派一事乃我暗中操作,至于为什么,易雄天,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我早你十载入江湖,一直兢兢业业钻研武学,不断积累名声,以成为武林盟主为毕生的目标,可是,在我即将登顶之时,竟被你截了道!你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左右逢源,天赋异禀,别人十年的功力不及你三年修行。那年,我败于你手,与武林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你说,我能不恨你吗?这些年我吃的苦,你知道吗?!” 黄启卫转了一圈,绕到我跟前,蹲下身擦了擦我的脸,又扯下我的草帽,笑道:“若我没看错,你就是萧雨辰吧?”他捏着我的下颚,端详许久,“哈哈哈,果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我正找你,你们就统统送上了门。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易雄天,我并不恼,我下定决心要在三年后雪耻,但我万万没想到,三年后,我竟连易雄天都没碰上,就输给了你这邪教之徒!你打我至重伤,险些丧命,自此再无法修炼高深武学,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不可能在擂台上打倒易雄天,取得盟主之位!我年势已高,又伤病缠身,为了夙愿,我唯有出此下策,是你们逼我的!” 黄启卫近乎疯魔地继续道:“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不露声色呢?我需要一个同伴,帮我打头阵以此掩人耳目。这个人我挑选了很久,最后决定要项麟,他乃星云派掌门,身份地位不低,人手足武功也不差,而他本人却不聪明,容易掌控,还有一点,星云派一直对罗刹教耿耿于怀,他们若对罗刹教不利,也是顺理成章。我命杨明接近你,把你作为见面礼送给项麟,并承诺他,若此事办成,我与他共领江湖,天下将有两个武林盟主,我们平起平坐,当然,我还会助他毁了罗刹教,让星云派成为天下第一邪教。他头脑简单,加之他与你有些私人恩怨,既可报仇,又可收获名利,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没多想,就答应了。我本想在他送你至明耀派那日置你于死地,可易雄天竟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没办法,我只能把事情闹大,让全国百姓知道你已坏至骨髓,没救了。于是我命项麟模仿当年你屠村的手法,四处做乱,散布谣言。可渐渐的,我发现如此做法实在是兴师动众,且若最后你狡辩成功,易雄天不制裁于你,我岂不是白忙一场?所以,为何我不直接顶替易雄天呢?” 黄启卫目光扫过我们五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微微抬起下颚,眯起双眼,似在享受此刻的胜利,“我命杨明伪装成冷宁教主与你相会,又提前设好埋伏,就算没弄死你,也能让你对冷宁恨之入骨。之后,我再用同样的方法耍了萧雨辰,可是,他竟然也逃跑了。我没时间对你们进行全城搜捕,干脆趁此机会直接把明耀派烧了,就算你们找回来,也再无落脚之处!至于我号召各派武林人士,打上祁连山,你们应该猜得到我为何如此做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我吼道:“黄启卫,你心胸狭窄,坏事做尽,根本不可能成大事!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老天是见我辛苦多年始终不得偿所愿,所以前来帮我一把呢?”黄启卫扶袖转身,衣袍下摆随风扬起,他张开双臂,扬起脑袋,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这个武林本该是我的,我才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咿啊——!!!去死吧!!!”我猛地运功,真气四散,震开周围几名亲信,我飞身仆向黄启卫,幻雨剑从腰间滑出,我握住剑柄,注入内力,猛然刺向黄启卫的喉咙!“当日你败在此招,今日我要再取你性命!” 剑身高速盘绕旋转,护在黄启卫身前的人墙纷纷倒地,血花四溅,幻雨剑剑身浸满鲜血,沿着密密麻麻的纹络流淌,剑身顶部的细钩挂了肉末,减了威力,我用力一甩,剑指黄启卫,“受死吧!” 咻,铛,铛铛铛——!! 几粒颗粒状石头飞速袭向剑身,两者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剑身被石粒震离轨道,扭曲如蛇,歪向黄启卫身侧。忽的,又一波石粒弹出,“哐,哐哐!”石粒被注入极强的内力,我双手紧握剑柄,用力抵挡,才勉强躲过,而幻雨剑也已失去了方才的速度。 黄启卫摩挲手里的石头,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就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伤我两次?你的剑法早被我破了!”说罢,他猛地弹飞手里的石粒,我忙挥剑抵挡,然,这次石头竟在与剑身接触时炸开了!这是炸药!! “轰!” 我凭借本能迅速松开幻雨剑,身子后倾,快步向后退,一股热浪袭来,猛烈的冲击波直冲我的门面!一瞬间,我的眼前发黑,脑子空白,意识游离,直至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呛出喉咙,我才勉强有了知觉。我只感觉浑身抽搐,眼前一片朦胧,似染了一层红料,人像歪扭模糊,全然认不出是谁。我摇了摇脑袋,努力眨了眨眼,依旧无济于事。耳边嗡嗡嗡似是有人在说话,我竖起耳朵试图辨明方向,却只隐约听几个字,“辰儿。”“也有今天。”“死定了。”“萧雨辰。”无数的声音混杂入耳,令我心烦意乱脑袋疼。我微微喘息,声音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给我……给我个……痛快吧……” 当时,除了浑身疼痛难耐外,我根本没有再多的感觉,我没有想到白幻寅,没有想到我们将生离死别,更没有意识到一丁点儿悲伤与不舍。我的大脑如同死亡了一般,无法反馈给我任何信息,或许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我将安静的死去。眼前慢慢失去光彩,回归黑暗,我想,我是死了。 所以,当我看见熟悉的人围在我面前,焦急万分地看着我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我还活着?” 登时,所有人眼中溢满光彩,曲灵和左隐想扑上来抱我,被白幻寅拦住了,他们大声吵嚷,不停蹦跳,欢快如小鸟,“臭人,臭人,臭人!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没死,幸好你醒过来了!我们提心吊胆好几天了!!” 裘空愣了愣,圆圆的小眼珠噙满泪水,堂堂一七尺糙汉竟放声大哭起来!他用衣袖不停擦着眼泪鼻涕,声音哽咽,十足一个娘儿们架势,“萧老弟,你,你可把俺急死了,这才不见几天,你差点就去找阎王老爷报道了!你还欠俺好几顿酒呢!呜呜呜,当初你就不该把俺留下来等项麒,他丫的走路太快,根本就不管俺们,害俺们走错几次路,不然早赶来救你了!你也……你也不至于弄到如此田地……呜呜呜,都怪俺无能,连自己弟弟都护不好。” 紫胭轻轻松了口气,她脸色憔悴,微微勾起个笑容,“雨辰,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紫染大大地瞅了我一眼,抱起双臂,扬起脑袋,满脸不爽与傲慢,“这都不死?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是我就该把刀子捅深一些,保证救不活!还害我姐姐日日夜夜为你熬药,看她瘦了多少?你这种人,就该早点死了,省得烦人!” “紫染,闭嘴。”紫胭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等紫染顶嘴,曲灵和左隐忽然跳了起来,一拳头毫不客气打在紫染的脸上。曲灵捏紧拳头,骂道:“鸡婆子,胆敢诅咒臭人,再吃我一拳!” 紫染微微一愣,急忙躲过第二拳,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望了望曲灵和左隐,眼中渐渐升起怒意。她猛地一拍腿,拔出大砍刀,“他奶奶的,竟然敢打老娘!胆肥儿了啊,看老娘不把你们剁成肉酱喂猪!”说罢,她挥刀向曲灵和左隐砍去。曲灵和左隐同时一惊,推攘着左躲右闪。 紫胭见状,严肃道:“要打外面去打!” 左隐附和,“对啊对啊,万一你趁此机会砍了臭人,那我们不是亏了?或者……你就是如此打算的?啧啧啧,看不出来,您心机真重,就像个深宫怨妇。” 曲灵躲在左隐身后,探出脑袋朝紫染做了个鬼脸,“对对对,老怨妇。有种我们出去较量啊!这里地方那么小,我施展不开身手啊。”说罢,曲灵推着左隐就往外跑。 紫染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砍刀,直指左隐和曲灵的背影,怒道:“好!你们给老娘等着!看老娘不把你们碎尸万段!”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啐了一声“算你走运。”就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紫胭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112团聚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眼前的一切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大家欢声笑语,打打闹闹,仿佛之前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场噩梦,梦醒了,各自继续生活,没有人会在意梦见了什么,因为它无法影响现实。我仍是有些恍惚,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扎满绷带,绷带上还浸出血迹,看来这并非是梦。我没有大难不死的欢愉,也没有与爱人朋友重逢的欣慰,昏迷前的场景始终历历在目——罗刹教弟子们的尸首横飞,教内墙壁溅满鲜血,树木弯折,刀痕无数,人们哭天抢地似要震慑天地,如此惨烈,如此丧心病狂。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我眼睁睁望着它面目全非,那种阴霾,久久萦绕心头。或许我死了才好,至少不用如此煎熬……我抬头看向白幻寅,正好与他对视,他的眼圈发黑,眼眶红肿,我心头猛地一怔,还是活着好,我死了我媳妇该怎么办?守活寡多惨啊。 这时,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边,他们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我愣了愣,不确定地喃喃道:“柳遗风……?柳惠生……?” 柳遗风微扬起下颚,勾出一抹笑,样子依旧潇洒帅气,“正是在下,这你都能认出来,不愧为我的真爱啊。” 我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看他们兄弟两,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柳遗风没了头发,现在就是个和尚头,而柳惠生……他双眼紧闭,右手持一竹制手杖,左手紧紧拉着柳遗风,小心地迈着脚步。 我指了指柳惠生,没有开口,用眼神询问柳遗风,“瞎了?” 柳遗风倒是坦然,毫不避讳道:“是啊,瞎了。” 闻言,我登时心惊肉跳,小心瞥了一眼柳惠生,这话怎能说?!这恐怕是柳惠生的一块心病啊!谁知柳惠生全无反应,反而淡然道:“是啊,瞎了。” 我左右看了看两人,心想,不但是瞎了,怕也是傻了。 柳遗风靠着柳惠生安逸地笑道:“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也无法改变,一直想着念着,这下辈子过得该多惨,还不如接受事实呢。我倒觉得瞎了好,瞎了我就是他的拐杖,一辈子都跑不了了。哈哈。” 柳惠生默默地挪开身体,嫌弃道:“神经。” 柳遗风:“你看,他还害羞了呢~” 我笑而不语,照着情形,想必柳遗风终是得偿所愿,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现在终于可以安心拥入怀中,这其中,大概也是经历太多苦难,得来不易。我稍作斟酌,还是问道:“你们怎会弄成这样?” 柳遗风很不正形地凑过脸来,笑道:“想知道吗?叫声哥哥我就说给你听。” 我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你让我喊我就喊,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不说拉倒,你们那点破事不知道也罢,省得老子费心。 见我不理他,柳遗风反倒自己贴过来了,神经兮兮地小声道:“我和你说啊,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堂堂柳大侠竟不慎落入贼人圈套,并遭人软禁虐待,最后变成了秃子,还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了,害他失明,这事要说出去,我名声何在?我还怎么混呢?!” 呵呵。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话也就只有他能说出口。不过我也没再深究,该表达的意思他已经表达清楚,为何会变成这样?无非是被项麒所害。从他俩被抓这几月以来,能留着命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只是……我看了一眼柳惠生,头发能再长,这眼睛不能复原啊。 柳遗风无意与我说明细节,我也没必要追问,我清楚,那应该是他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或许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之人饱受折磨却无能为力,或许他曾亲眼目睹柳惠生如何失去光明。我深知这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因为我曾经就经历过,望着白幻寅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或许以前我会以揭人伤疤为乐,但经历了这么多,我是再做不出这种事来。 我勉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祝你们白头偕老,白首不相离。” 柳惠生用拐杖在我们这边乱戳了一通,不满道:“萧雨辰,你怎么说话的?谁要和他白头偕老了?想跟我的漂亮姑娘排着队等我选呢,我吃多了才和这秃子在一起!” 柳遗风猛然转过身,伸手截住柳惠生的拐杖,目光犀利,意味深长道:“你说什么漂亮姑娘?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瘸子,看你怎么找!” 柳惠生:“哎哟,光头了不起了?把我打成瘸子?来啊!来啊!有本事来啊!” 柳遗风顿时一笑,一把把柳惠生抱进怀里,蹭了蹭他的脸,又亲了几口,声音甚是温柔,“没本事,舍不得啊~” 我:“……” 后来,我又与他们随便闲扯了几句,久违的轻松自在令我很是舒服,本想再多聊些,奈何白幻寅以病人需要安静休息这样的理由,把他们全打发走了。 人一走,方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耳际,我抬头看着白幻寅,他也看着我,良久,谁都没有出声。大难不死,与相爱之人两眼相对,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的面庞依旧精致,刀削似的轮廓线条明朗,一张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悲喜。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故作轻松道:“看来大家恢复得都不错,能跑能跳的。” 白幻寅微微勾了勾唇角,松了表情,眼神随意而又明亮,他走到我床边坐下,拉起我的左手握在手心里,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萧爷,你当真是人缘极好,醒来这么久,都轮不到小的与您说句话,看来觊觎你的人果然颇多,我不得不防啊。” 我心头一喜,很是爷们儿气道:“恩,知道就好,所以以后不可有私心,好生在我身边伺候,为奴为俾为媳妇,我不会亏待你的。若有一朝你胆敢不从,可别怪我无情了。” 白幻寅的身板挺直,就算坐着,后背也是紧绷的,他浅浅笑道:“小的倒不担心萧爷会投入他人怀抱,反而担心照你这性子,早晚把命搭出去。” 我蓦地一愣,白幻寅的话顿时提点了我,我看向他,郑重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现在我们在哪里?是否安全?黄启卫人呢?” 白幻寅收起方才的调笑之态,神色略显严肃,“自你被炸药重击昏迷后,我们几人受到了严重刺激,拼命挣扎反抗,但是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完全失去了反抗力,不过,也正是这一分钟救了我们的命。项麒和紫胭、紫染终于赶回罗刹教,趁黄启卫不注意,从他手中把我们救下,不过毕竟三人能力有限,并未给黄启卫造成伤害。被救后,我们藏匿于罗刹教不远处的山头,观察之后的形势。”白幻寅顿了顿,眼中显出深深的悲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道:“黄启卫失去目标后,命人全力搜索,可祁连山如此之大,他自是找不到我们的。再者,他此番行为均是背地里进行,所以他无法光明正大请求那五百多名豪杰的援助,人力固然不够。约莫过了片刻,他放弃搜索,转而加入屠杀之列。可是……”白幻寅目光突然一沉,“当罗刹教弟子先后死于他们剑下时,他们竟把目标又转向了那五百豪杰,最后趁其不备,把他们都杀了……” 我眉心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又问了一遍,“黄启卫杀了自己集结的起来的队伍??” “没错,当时场面混乱,很多人还未明白发生何事,便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又紧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白幻寅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不知道。当时我们也很诧异,按理说,这支队伍拥护他,且讨伐罗刹教一事取得巨大成功,黄启卫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必然扶摇直上,往后他若想竞争武林盟主,这将是一股强有力的支持力量……” 我心下一沉,脑子里不断闪过一群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于非命的画面,他们的面孔或惊异,或扭曲,或愤怒,亦或在意识到自己被利用后满是懊恼与不甘,可是这些都定格在了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刀光剑影,血染黄昏,他们再无可能去改写历史。我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惨剧,可单凭想象,就令我窒息,黄启卫究竟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居然敢逆天而行?!我不禁怒道:“变态!” 白幻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人在做天在看,这些人莫不是一开始出了歹心,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也算是报应吧。” 我突然静默了下来,我清楚白幻寅的意思,黄启卫煽风点火,召集天下群雄讨伐罗刹教本就是一件诛心之事,一群人或因愤怒,亦或因某些关系自身的利益,不理疑点,不顾真相,盲目追随黄启卫,把数千性命视若蝼蚁,单从这点来看,他们就已罪不可恕。我并未因他们的死亡感到太多悲伤,真正令我浑身难受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黄启卫至今逍遥法外,甚至还在谋划更深的罪恶,而对此,我们却无能为力。 白幻寅似是感受到了我内心的变化,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换了一个相对较为轻松的话题,“现在我们在罗刹教的密室内,黄启卫的人马已经撤走,所以我们暂且安全,你不用考虑太多,先静心休息吧。” ☆、113失踪 我抬眼看了看白幻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白幻寅始终是这样,遇上天大的事,他都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慢条斯理地逃过劫难。我不懂他是如何练就如此心理素质,就算是易雄天这样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在面对自己帮派灭亡之时也是一度情绪失控,而此时,白幻寅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罗刹教再次毁于一旦,他竟还能泰然处之,我该说他寡情还是说他理智呢?不过……我望着眼前这人,也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依赖与懦弱,让他不得不挑起大梁,独当一面。若无良将,再精锐的士兵也不过是盘散沙,而白幻寅就是我们的将军。或许他自己也在害怕,也在痛苦的边缘徘徊,只是大家都把他当做了支柱,他在无形中也把自己塑造成了神。我不禁鼻子一酸,拉一下白幻寅的手,勉强笑了一下,“来,抱一个。” 白幻寅微微错愕,脸上又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道:“萧爷,大病初愈就等不及了?这可让白某如何是好?” 我脸上一热,知道这话有歧义,假愠道:“流氓!”说罢我撑起身,抱住白幻寅,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他的身形瘦削,抱在怀里如同搂着一根树干,没半点质感。很快,我收回了手,笑着看他,“伟大的将军,往后的光复之路还需您指明道路,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保驾护航。所以若您不介意,不妨在我这躺一会儿,养足精神我们来日再战。” 白幻寅莞尔:“你把易盟主置于何处?” “他没你厉害。”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挤,为白幻寅留出一个空位。白幻寅也不多言,顺势躺了下来,他自然而然环住我的腰,便再没动作。 我本还有些紧张,见他果真只是睡觉,一丝失望滑过心头,不过马上就烟消云散了。我转了个身,问道:“对了,易雄天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还好,只是他年势已高,不久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身体方有恢复又落入黄启卫手中,再加舟车劳顿,身子难免有些虚弱,不过尚无大碍,好生调养便可。” 我点点头,“那其他人呢?” 白幻寅浅笑道:“方才你不是没看到,个个都活蹦乱跳,比你还精神。对了,昨天我还见到了项麟,他承认了自己与黄启卫的不法勾当,可他毕竟不够聪明,直至昨日,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黄启卫利用了。虽说如此,项麒仍给了他惩罚,挑断了他的手脚筋,今后他再不可能习武,也算是给他的教训吧。” 我眉心颤了颤,项麟毕竟是项麒的亲弟弟,想不到他竟也下得了手,当年我比项麟至少坏十倍,没被他五马分尸简直得益于白幻寅的宠爱啊!我顺了顺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而问道:“现在项麟在哪里?” 白幻寅:“被项麒铐回来了,关在地牢里。” 我略微踌躇,还是忍不住问道:“项麒会不会也这样对我……?毕竟我也……” 白幻寅愣了愣,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先睡吧。” 见白幻寅不愿在多说,我也自觉闭了嘴,缩了缩身子,钻进了白幻寅的怀里。这一觉我睡得还算安稳,虽然睡梦中有无数的妖魔鬼怪追赶在我身后,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巴不得把我一口吞下,但适时天边射下一股强光,所有妖魔瞬间烟消云散,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他身着艳红长袍,如墨般的黑发垂于身后,其情景,像极了被光芒笼罩的神明。光芒渐散,他缓缓落于地面,我站在远处望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不停,他张开怀抱,我想也不想就狂奔而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淡淡的清香瞬间在我的鼻翼间弥漫开来,一颗忐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我顺势仰起脑袋看着他,他的面容如此俊俏美丽,不似凡人。须臾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与眼前这人有着同样的打扮和面孔,难怪仅是一面之缘,我就已对他心生好感。他说:“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 我猛然一怔,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近乎逼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就像他的突然出现一般,他的周围散发出细小的光点,光点越聚越多,最后包裹住他的身躯,一股强光刺入我的眼中,我只感觉手里一空,什么都没有了。 “不——!”我大声呼唤,可任凭我喊破了喉咙,周围也只是一成不变的空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置身其中,孤独与绝望迅速侵占我的每一寸神经。这时,天边又亮起一道白光,我精神一振,满是期待地望着那缕光芒,一个声音在光芒中响起,那声音低沉沙哑,他说:“萧雨辰,你坏事做尽,接受你自己酿下的苦果吧。” “什么……?”我不明所以,还想问明白,然而那束光芒已经消失,我大声喊道:“喂!出来!你给我说明白了!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四周一片安静,空有我一人如同疯子一般乱吼乱叫,良久,我叫累了,就地坐下休息,脑子开始思索方才发生的事情,渐渐的,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我的心头,我一愣,大声叫道:“不——!” 我猛地睁开双眼,连忙坐起身,我下意实往身边看去。方才我做了个梦,梦的最后,我隐约感觉到白幻寅将永远地离开我,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怕梦境成真,所以我急切地想要确定白幻寅是否还在我身边。然而,当我的视线扫过床边时,我怔住了——床边空空如也,连个白幻寅的影子都没有…… 登时,一股难言的恐惧在我的胸口蔓延,我顾不及身体的状况,起身跳下床,飞速冲出屋外,目光迅速向外扫了一圈,大声叫道:“白幻寅!白幻寅!你在哪里?!快出来!!”然而,我叫了许久,也无人应答。如白幻寅所言,我所处之地应是罗刹教密室,四周无阳光直射,墙壁上安置了火把,借以照明。幽幽火光在如此寂静之地显得十分阴森,我不禁心下一颤,随即又摇摇脑袋,抛去纷杂的思绪。 “白幻寅,别闹了!给我出来!”我心急如焚,当下情况危急,若他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离开,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出事了。正当我打算挨个房间寻找时,一间房门被粗暴地踢开了,裘空一边穿衣服,一边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萧雨辰!大半夜的你他妈不能安静一下吗?俺刚刚睡着,就被你给闹醒了!” 我眼前一亮,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裘空的衣袖,慌忙问道:“你见到白幻寅了吗?他不见了!” 裘空愣了愣,尚未回过神,但仅过了半秒,他回过味儿来了,一拍腿,嗓门比我还大:“你说什么?!!不见了??这不可能!” 裘空这一吼,任谁也不能再睡着,房门被陆陆续续打开,曲灵、左隐、柳遗风、柳惠生和易雄天依次走了出来,他们面带困意,曲灵和左隐更是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瞪瞪地望着我和裘空,不明所以:“臭人,怎么了?” 我望着眼前的情景,彻底愣住了,白幻寅、紫胭、紫染和项麒一行人并未出来!他们几人身手了得,稍有异常便能察觉,不可能我闹出了如此大动静还能无动于衷!我越想越不妙,迅速踢开了其余的房门。裘空跟在我身后,方看见屋内,就怪叫了起来:“妈哟!怎么人都没了?!” “恩?”曲灵和左隐精神一振,好事者般尾随而来,伸着脑袋往屋内看。 “肯定出了意外!”我想都没想,咬牙切齿道:“我就说黄启卫怎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定是想趁我们毫无防备时把我们一举消灭!卑鄙小人,居然在晚上偷袭,还掳走了白幻寅!裘大哥,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快追,应该能追上!” 裘空呆了一下,“哦哦”两声,随即眼中闪出平时那般精明黝亮的亮光,他一拍我的肩膀,声音如宏,“放心吧!交给大哥,大哥定会把他们带回来!” “啊!臭人,你的衣服上怎么全是血!”曲灵突然指着我,样子甚是惊讶。 我莫名,下意识低下头,看见白色里衣的下摆正慢慢溢出鲜血,一股疼痛随即从我腰腹间袭来,我腿上无力,蓦地蹲下身。腰间的疼痛渐强,我顺势捂住伤口,呲牙忍耐,额头有些发热,我摇了摇脑袋,试图用毅力抵抗,然而,最终我还是无力地蜷缩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哎哟!别愣着!快帮忙啊!”柳遗风最先回过神来,忙招呼大伙把我往屋里抬。 他们几人手忙脚乱地帮我止血,又是清洗了伤口,又是换了药草,又是重新裹了绷带,我才觉得疼痛渐缓,呼吸也逐渐顺畅了起来。方才我情绪激动,完全忽略了我本是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人,身体尚未痊愈,经过一番折腾,伤口自然又裂开了。我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余光恰巧瞥见杵在一旁的裘空,我顿时一怔,怒道:“裘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呢?你不是去追黄启卫了吗?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早跑远了!” 裘空闻言,方才满是关切的眼神瞬间变得怒气冲冲,他道:“你刚才都那样了,俺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要你有个三长两短俺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白幻寅对俺来说哪有你重要?!你脑子是不是出毛病了?” 我被裘空唬得一愣,登时火气也上来了,我梗着脖子,大声说道:“若他出了意外,还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你……你……”裘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他指着我良久,最后负气地转过身,不再理我,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你就完全不把俺们当回事儿!满脑子都被白幻寅灌了猪肠子!”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我正想反驳,易雄天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挡在我们中间,做出劝解的架势,“萧雨辰,你静下心来,听老夫说两句,裘掌门并非不愿意去追寻冷宁教主,只是你方才情况危急,他哪有心思关心别人?孰亲孰近你应该比老夫清楚。再者,依现在形势,就算追了,也于事无补。还有你放心,冷宁教主现在定是安然无恙,也无性命威胁。” 我微微眯起眼睛,逡巡易雄天良久,按理说他没理由会插足我与裘空的事情,虽然我们与他正处于合作状态,但他历来不待见我,我们在日常琐事上也少有瓜葛,第一,他信不过我;第二,他觉得我配不上与他平起平坐。 ☆、114茫然 易雄天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他清咳一声,缓缓道:“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老夫或许仍被蒙在鼓里,也或许不明不白死在了荒郊野外。之前我们确有误会和过节,可如今我们目标一致,倒不如开诚布公,坦诚相待。” 我对此并无意见,易雄天肯主动放下身段,真诚与我们并肩作战自然再好不过。我没再纠结,转而问道:“你为何确定白幻寅此时并无生命之忧?” 易雄天捋了捋山羊胡须,恢复了往日威严睿智的神态,他慢条斯理道:“失踪的几人分别是项麒、项麟、紫胭、紫染、还有冷宁教主,若此事为黄启卫所为,他为何偏偏选择对武功高强的几人下手?且假设是他掳走冷宁教主,你与冷宁同处一居室,为何你却能安然无恙?”易雄天顿了顿,又慢慢分析道:“消失的几人均是冷宁最亲近的人,出现这样情况相信定不会是巧合,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我蓦地愣住,自己离开?呵,怎么可能会自己离开?!我瞪着易雄天,冷冷道:“你在骗我。” “哎!雨辰你怎么好坏不分呢?”柳遗风突然插嘴道:“易伯伯说的正是我们所想,黄启卫曾败于项麒之手,他若真想暗下杀手,怎可能会挑最难对付的人?就算他当真脑子出问题,走了步错棋,项麒怎会毫无抵抗便被带走?我们都未听到打斗的声音,且现场也未留下打斗的痕迹,这足以证明此前这里并未发生冲突。除了他们自行离开,否则谁都无法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带走他们。” 柳惠生随即附和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就算裘大哥追出去了,也定不会找到他们,他们选择不告而别,定是不想再与我们见面,至少短期内不会。” 我默默垂下脑袋,思考他们方才所说之话。确实,对于此事我没有仔细想过,醒来没见到白幻寅的踪影,我直觉就是遭了黄启卫暗算,因为我压根没想过,白幻寅竟会主动离开了我?不……应该是抛弃了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柳遗风和易雄天所说之话逻辑清楚,我根本无从反驳。忽然,我的脑海中飘过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 我登时呼吸一滞,我一直以为那是梦,难道……那是真的?他在同我告别?! 或许是我脸上显出了惊异的神情,易雄天立刻捕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他道:“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我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一般,我软软地靠在了床头,若真如此,他为何要弃我而去?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厮守下去,无论遇到任何磨难。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我们彼此的心更加坚定,也应更加坚不可摧才对。 柳惠生坐到床边,他昂着脑袋,一只手在空中摸来摸去,因为看不见,所以过了很久,他才抓到我的肩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萧兄,别难过,或许事情并非你所想,振作起来,我们来想一想,冷宁教主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选择不告而别?” 柳遗风右手食指和拇指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而且他竟把你留了下来,说明他不想你参与进来,这……或许是想保护你?” 我自暴自弃地笑了笑,“为何不是他嫌我们烦了,干脆一走了之?” 柳遗风看着我的眼,很认真地说道:“他对你用情很深,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能会扔下你。” 我心头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柳遗风,后者郑重地点点头。我想了想,释怀了,是啊,老子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萧爷,白幻寅会舍得扔下我?我曾经的自信上哪儿去了?怎会为了这事儿伤春悲秋的?我迅速调整了情绪,眼下找出白幻寅的踪迹才最是关键,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白幻寅离我而去,那个梦极为真实,最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梦,现在想来,或许那确实是他所说的临别之语?” 柳遗风低下头来回味了一番,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现在看来竟也如此顺眼,他分析道:“从这句话里不难发现,即便离开,他对于你仍是不舍,只是当前的情势迫使他必须放下儿女私情,至于后一句,则表明他可能正处于极大的困境,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或许也是他不让你参与进来的原因吧。” 我一听,有些激动了,“那还不快想想办法!” 易雄天做了一个安抚的姿势,他沉声道:“莫要着急,既然已经确定他是自行离去,我们暂且可以缓一缓。他或许已有一套方案解决问题,只是没有把握,所以并未要我们参与,想一人挑下重担。” 我平下气息,思路也跟着他们转了起来,“目前有什么问题会让他觉得棘手且又迫在眉睫?”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相互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黄启卫。” “呼噜——呼噜——”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循声望去,发现曲灵和左隐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相互靠着睡着了。我们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果然小孩就是小孩,无忧无虑,我们讨论得火热,他们也真能睡得安逸。 裘空见状,摇摇脑袋,“你们讨论着,俺一粗人,脑子完全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俺把他们送去床上睡,一会儿别着凉了。”说罢他便径自起身,一左一右把曲灵左隐扛在肩上,稳步走出了房门。 我们目送裘空走出房门,思路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柳惠生道:“以冷宁教主目前的实力,他如何是黄启卫的对手?” 柳遗风:“没错,就算有十个项麒在场也没用。” 易雄天点头,“所以他才需要放手一搏,他会离开,就说明他没有十足的胜算。” 我道:“可是他究竟能用什么样的手段能反败为胜?即便只是有一丝希望。” 问题一出,众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僵局,若我们能知道白幻寅的方法,自然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出他的所在之处,可倘若我们不能发现其中玄机,我们必然就会如困兽般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止步不前。 “冷宁教主之前是否有意无意和你提到过自己的打算?”柳惠生突然问道。 我惨然笑了笑,“没有,若有,我们还用在这冥思苦想?” 大家再次噤了声,过了很久,易雄天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干脆这样,今天就到这,等天亮了我们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发现,守在这里死想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柳遗风认同道:“没错,养足精神,才有体力寻找线索。”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确实也感觉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再说,这事儿也急不来。我没坚持,同意了易雄天的提议。就这样,各自散去,一夜无话。 渐进梦乡,我胡乱做着各种噩梦,浑浑噩噩挨过了一夜。醒来时只觉得四周黑洞洞的,墙壁上的火把已经燃尽,我有一瞬茫然,不过很快便意识到我此时身处密室,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里也是昏暗无光的。我估摸着现在应是到了清晨,我推开房门,发现旁边的几间房间也有了动静,他们大概也醒了。 我摸黑找到了火把,点燃,周围登时恢复光明。昨夜一片兵荒马乱,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环境,现在仔细看来,这还真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密室。这密室不算大,一眼就能望见尽头,目测也就只有明耀派大堂那么大。我们休息的地方,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隔间,在与西南两侧墙面垂直的地方砌上一堵墙,围严实,装上一道门,就是一个房间,如此被划分为七个隔间。而东北角落处有一把暗梯,想来那就是入口。密室中间放置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墩,石墩后方堆满柴火,在东侧贴墙处有一个武器架。 我走上前,拿了一把□□稍作端详,发现这竟是一把崭新的□□!惊讶间,我又拿了几把剑和几把刀看了看,居然全都是锋利无比,毫无锈迹!在我意识中,此间密室应是荒废许久,因为墙角处挂满蛛网和灰尘,而昨夜休憩的床铺也散发出阵阵霉臭。我又掂量了下手中的长剑,心中纳闷:为何这些武器上却无落尘,且刀光明亮? 这时,柳惠生和柳遗风走出了房门,柳遗风好奇地问我:“小辰辰,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闻声,我随手拿了两件武器跑到他们面前,向他们展示了尖锐的刀尖以及锋利的剑锋,我沉着声道:“你们说,为何这几样东西都崭新无比?” 柳遗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兵器,微微蹙起眉稍,“莫非……这东西本来不是安放在这里的?” 我点点头,“或许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给我们的。对了,你们还记得刚来时有这个武器架吗?” “没有印象,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是一头就扎进了房间里。之后几日也是闭门不出。”柳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惠生,你记得吗?”我转头问道。 柳惠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耸了耸肩,“你忘了吗?我要能看见,铁定记得。不过,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我方问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所幸柳惠生并未计较,于是我又和他详细说明了此刻的情况,想听听他的看法。 柳惠生沉吟片刻,慢慢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就如你们所想,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另一种便是它们本身就在此地,至于为何毫无磨损,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密室,当初冷宁教主修建密室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在走投无路时有个避难所,而避难所内是否有称手的武器又是往后逃出生天的关键,所以这里的武器时常有人来打理,避免锈浊,否则,这间密室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115眉目 “不对,不对,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摆在这的!”说话的人是曲灵,她和左隐正一蹦一跳往这边跑过来,他们围着武器架转了一圈,伸手拿了件武器挥舞起来,还有模有样的。“要早有这东西,我和左隐哥哥至于无聊这么多天吗?”说话间,曲灵马步一扎,双手持枪向前稳稳地刺了出去,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炯炯有神。 “是啊是啊,我也是现在才见到这些武器。”左隐附和,他手拿一条长鞭来回仔细看着,一边看一边还发出赞叹,“哇!臭人,这条鞭子真是太棒了!你看,鞭子的接缝间居然嵌有鳞片。”说罢,左隐用手指试探性戳了戳鞭子上参差的铁片,旋即又迅速收回了手,脸上光彩四溢,“真是个宝物啊!居然如此锋利!”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食指指腹滑下一道血痕,我暗自叹道:果然是好物。 柳遗风扭头看向两小孩,认真问道:“你们确定武器是今天才出现的吗?” “非常确定!”曲灵不断地点头,“刚来的第一天我们就把这里翻了个遍,除了有几本破书和几堆石头,其他什么也没有。” “呵,看来冷宁教主还挺贴心,生怕我们无武器护身盲目跑出去会有闪失。”易雄天大步走了过来,裘空就跟在他身后,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走路东倒西歪的,完全没正形,走了几步,最后干脆屁股一歪,直接坐在石凳上又睡了过去…… 我看了看睡得正酣的裘空,又看了看已经对打起来的左隐和曲灵,不禁悲从中来,为何我带出来的人马就是这副德性?!看看人家柳惠生和柳遗风,此刻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俨然已进入了深思状态,而易雄天则慢慢围着武器架走了一圈,眼中锋芒毕露,显是胸有成竹,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果然,不出半刻,易雄天就缓缓道:“这些武器无疑是冷宁教主临走前留下来给我们防身之用,可为何它们却毫无破损?按理说,罗刹教方经历一场灾难,兵器房定难逃一劫,不可能会完好地保存下这批武器,除非……它们之前就被藏了起来。根据曲灵所言,它们曾经并未在这密室里出现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它们被藏到了其他地方,在事后又被冷宁教主移到了这里。所以,罗刹教内定还隐藏有其他密室!” 我猛然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易雄天,确实,依他之言,所有的疑点都能迎刃而解,这也坐实了白幻寅是出于自愿离开了大家。 柳遗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易伯伯所言甚是,以当下情景,想必白幻寅也是躲藏在某间密室里吧。小辰辰,你可知罗刹教的密室暗道?” “我只知道一部分……白幻寅应该不会躲藏在其中吧。还有,你如何确定白幻寅还未离开罗刹教?” 柳遗风嘴角一扬,自信地笑道:“直觉。” 我:“……” 易雄天拍拍手掌,“好了,大家都出去看看吧。” 为安全起见,我们各自在兵器架上挑选了件顺手的武器。裘空手持两把大砍刀,笑得合不拢嘴,“这教主果然是体贴俺,知道俺的刀都断了,就专门为俺备了两把上好宝刀,俺正愁没武器呢!”说罢,他取了刀带,把两把大刀背在背上,整个人瞬间威武雄壮了不少。而左隐则对那条鞭子爱不释手,曲灵想借去看看他都不乐意。曲灵噘噘嘴,扔下手中的□□,跑去兵器架旁挑挑拣拣许久,最后要了一把弯刀和几枚飞镖,眼中却还是透有不满,眼神不停往左隐手里的长鞭瞄。 柳遗风的“柳叶刀”早在红叶山一战时就已丢失,此时他绕着兵器架走了一圈,也没挑上合适的武器,反倒是看见了一个小物。那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银质哨子,哨身盘绕有一条小蛇,小蛇微微眯眼,似有种高深莫测之感。他把哨子挂在了柳惠生脖颈上,笑道:“反正你既看不见也不会武功,要了兵器也是白搭。来,把这哨子挂好了,若有意外,就吹哨,我马上就会赶来你身边保护你。” 柳惠生翻了翻眼皮,可以感觉到他对柳遗风深深的嫌弃,他淡淡道:“滚。”柳遗风潇洒地笑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剑配在腰间就当做自己的防身武器了。易雄天对武器也不挑,他拿了一把利剑就带头往出口方向走了。 我站在兵器架前,望着躺在最后一层的宝剑,胸口登时喷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震惊、感慨、欣喜、快慰、心酸、难受此刻全都糅杂在一起,一时让我手足无措。那是兵器架上唯一一把破旧的宝剑,剑柄尾端挂了一枚玉坠,玉坠轻轻摇晃,可以清晰看到上面刻着三个字——幻雨剑。我双手拿起宝剑,如同虔诚地信徒般望着血迹斑驳的剑身,这本该遗失在战场上的宝剑如今安静地躺在兵器架上,竟让我感觉它犹如圣物,经历蹉跎,创写历史。我把幻雨剑收回到腰间的剑鞘内,心情沉重,这把剑沉淀了我与白幻寅太多的恩怨情仇,白幻寅把剑找了回来,是想让我等他回来,亦或只是告别的礼物,今后让我能有个念想? “小辰辰,快走了,别发愣了!” 我回过神,快速跟上他们的步伐。如我之前所想,东北角落里的暗梯就是出口,我们先后爬了上去,之后是一段弯曲的甬道,甬道很宽,可以容下一个人直立行走。不出片刻,我们就抵达了暗门处。 易雄天走在最前,他谨慎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借着缝隙仔细观察形势,过了许久,确定外面安全后,他才大方地推开暗门,缓步走了出去。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不敢有太大动静。我最后一个走出暗门,当看到眼前的景物时,我不禁错愕,这不是我的房间吗?虽然因为人为破坏它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血迹斑斑,但我仍然一眼认了出来。我回头看向暗门位置,暗门设在朝北的墙面上,墙上挂了一幅字画,画作栩栩如生,而那字却形如爬蛇,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我记得这幅画源于何处,当年白幻寅在案前作画,我在旁看了一宿,困乏至极时吵嚷着要为画作题字,于是就有了这幅字画不搭的作品。至于它为何会挂在我房内,是因为我想炫耀自己的地位,白幻寅将自己的作品赠予我,足以让当时的我颜面大增,就算罗刹教内横着走也是不无可能。 柳遗风转过身调整了下画作的位置,藏住了暗门。期间,他凝目看着画作上的题字,不禁咂咂嘴,“这字真丑,把这幅画的意境全毁了。” 我尴尬地扯扯嘴角,微微垂首,没有说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么丑的字怎会是我萧大爷写的呢? 我们又在房间内安静地等待片刻,见门外毫无动静,方才推门走了出去。 登时,一片腥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激我的眼球,我下意识闭起双眼,稍作适应,才又半睁开眼。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狼藉,房屋楼台、花草树木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而相比不远处的横尸,这些不过是小小的陪衬而已。 眼前的情景令我触目惊心,随处可见的尸首以各种怪异的造型控诉着愤怒,有一人的身体与头颅已经分离,但瞳孔却仍似在无限放大,凸起的眼球爆满血丝,一缕乱发垂下,半遮半掩下的眼球越发阴郁恐怖,人头的皮面沟壑纵横,每一处骨骼都被清晰地勾勒出来,样子极其扭曲。我心里发毛,视线绕过了这人,可远处仍是如出一辙的画面,我不禁感觉胃液翻腾,想吐,低头却又见尚有汩汩流淌的鲜血以及干涸的血渍,实在骇人,那些秽物也硬生生被我逼回到胃里。 然而对此情景,其余的人表现得却极为淡定,柳遗风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心生疑惑,是我太娘们唧唧了吗?不对啊,他们没心没肺吗?!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柳遗风拍了拍我的后背,道:“我们刚见到的时候都吐了个昏天黑地,曲灵直接被吓哭了,你现在只是感觉不适,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没见到最恐怖的,脑浆四溅,肠子外喷,那天我直接魂都吓没了。后来,我们缓过劲来,就硬着头皮把那些尸体收拾走了,现在留下的,算温柔的了。” 我勉强扯了下嘴角,当初你们为何不全收拾了?老子现在快被吓死了!强烈的视觉刺激让我无暇为这些无辜死去的人感到伤心,这些情绪早在密室里就已发泄过了。所以,当我面对尸横遍野,我没有太多的悲伤与愤怒,此刻,侵占我脑海的只有惊惧。 易雄天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做缓冲,他一如既往地充当指挥一角,他镇定自若道:“我们目前有两个任务,一是寻找冷宁教主的下落,二是弄清现在的形势。黄启卫到底作何打算,而我们继续躲在这里是否安全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时间关系,我们分头行动。”他的视线在我们身上稍作逡巡,又道:“这样吧,分为三个组,裘空、曲灵和左隐一组,你们面生,也比较机灵,老夫希望你们能下山打探消息,这个任务虽然危险重重,但却颇具价值,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当然,若你们不愿意,老夫也不会为难。” “好耶好耶!下山玩,我愿意!我愿意!”曲灵闻言,立马就笑了起来,她围着左隐转了个圈,抱着左隐的胳膊来回摇晃,“怎么样?左隐哥哥,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左隐沉着脸,难得没有同曲灵附和在一起,他抽回手,一巴掌拍掉了曲灵幽幽伸出去的右手,他紧了紧挂在腰间的鞭子,随后又瞪了曲灵一眼,道:“你要再敢偷偷摸摸拿我鞭子我就在再也不理你了!” 曲灵理亏地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也不敢造次。 裘空痛苦地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怎么又是俺?俺还想回乡娶媳妇生一窝胖娃娃呢!” 易雄天果真不勉强,他道:“既然如此,你就先行回去吧。” 闻言,裘空立马站直身子,挺起胸膛,一副舍生取义之势,豪言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流连于儿女私情?!天下需要俺,俺定当在所不惜不负众望!易掌门,这任务就交给我,我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易雄天把目光投向曲灵和左隐,“你们有异议吗?” 左隐又瞥了一眼曲灵,后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意见。”曲灵登时喜上眉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神采飞扬地看着左隐。左隐和曲灵保持了半步距离,他道:“你不准再偷我的鞭子,不然我就不和你好了。” 曲灵做发誓状,认认真真道:“我保证,再也不动左隐哥哥的鞭子了。” ☆、116搜索 我笑,真是两个孩子,对自己的物品保持绝对的占有权,就算是最好的伙伴,也舍不得对方夺走自己的心头爱。而这种保护喜爱之物的方式又是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你抢我东西我就不和你玩,绝交!可即便放下狠话,三天后又会闹作一团。我不禁有些羡慕他们的天真,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芥蒂,想要再消除,简直难如登天,这也是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说话会越发小心翼翼,可想要守护的东西,终究还是会从掌心滑走。 “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出发吧。”易雄天顿了顿,又道:“现在情况未定,你们不必走远,就去离此地最近的县城里探探情况便可,切记不可逞强,不可暴露行踪,两日后折返。” 裘空记下易雄天的吩咐,又向我交待了几句,就带着曲灵和左隐下了山。期间裘空两步一回头,很是不舍。在这群人里,就属裘空最念及感情,他本是一个外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可偏偏因为我们,他放弃了娶个漂亮媳妇回家的愿望,苦哈哈地陪我们兜兜转转趟浑水。至于曲灵和左隐,他两或许纯粹就是因为好玩吧,虽然他们确实也出了不少力,而我也感觉得到他两对我的真情。 他们三人走后,易雄天继续安排道:“惠生和遗风一组,你们相处时间长,彼此了解,惠生现在失明了,遗风你要多加照看。你们主要负责寻找教内是否藏有其他密室。而我则与萧雨辰一组,萧雨辰知道一部分密室的位置,老夫和他先对这部分密室进行排查。有问题吗?” 我心头一颤,什么?我竟要和易雄天一组?他对我曾经那些破事仍然耿耿于怀,现在居然要和他单独相处,想想我就觉得可怕。于是,我连忙道:“不可不可,易掌门我们平日交集甚少,又存有误会,彼此共事,会降了效率。不如让我和遗风一组吧,我们比较契合,办事儿也方便。” 易雄天脸色微沉,他道:“老夫做此决定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的武功废了大半,且身体也日渐衰弱,若与惠生一组,我根本无法保证惠生的安全。至于你,虽武功高强,但现在也是一身伤病,功力大打折扣,能自保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带着一个人,所以你也不可能和惠生一组。我们二人均是苟延残喘安能自保,目前能保护惠生的只有遗风一人。” 易雄天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根本无从反驳,只能按着他的要求来。我们约定在酉时于此处汇合,于是便各自散去。 一路上,我走得提心吊胆,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又会触了易雄天的麟,他日东山再起又追着我不放。好在最近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而易雄天似乎也不打算刁难于我,绕了几间密室,我们虽然没有有说有笑,但至少是相安无事。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却听易雄天道:“萧雨辰,方才老夫所说之言确实是事实,你我均是半个废人,若真遇麻烦,不必互助,各安天命,见到机会就逃吧。” 我诧异地看向易雄天,我没想到他会和我说这番话。很显然,他划清了我们之间的界限,生死有命,我们不必对彼此负责,因为我们本属两个阵营,朋友有难尚且可以帮一帮,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方才我还暗自揣摩,易雄天明知我现在行动不便,偏偏要我与他同组,莫非是想拉我垫背?若遇变故,我先抵挡一阵,他好趁机逃跑。现在想来,真是我多心了,易雄天不愧为君子,做不成朋友,他也不会因私利而起害人之心,大家平等,事态最终演变为何,全看各自造化。我不禁心下佩服,点点头道:“明白了。”自然,我也不会去救易雄天。 时至酉时,我和易雄天排查完了我所知的所有密室,然而一无所获,只能焉焉回到约定地点。柳惠生和柳遗风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我们过来,连忙迎上前,柳遗风眼里充满期待,他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我遗憾地摇摇头,“想必白幻寅早已料到我们会对罗刹教内的密室进行搜查,所以才不会藏身在里面。”顿了顿,我转而问道:“你们有何发现吗?” 柳遗风顿时泄了气,一脸失望地摇着脑袋,“除去你勾画出的密室位置,我们并未发现其他密室,依我看,冷宁教主应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罗刹教的所有暗道。” 我不禁眉心一颤,心头滑过一丝苦涩的暖流,你对我竟会如此信任,这该让我何以为报? 易雄天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掌,鼓励道:“别灰心,我们明天再仔细搜查一遍。” 当下也只能如此。我们几人均未提出建设性意见,只能闷头闷脑回到藏身之处,各怀心事地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烈日当头,无情地炙烤着这片修罗之地。放眼望去,一缕缕青烟从死尸身上冒出,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嘶嘶”声,经过几日暴晒,死尸的面部更加扭曲凹陷,形如惨遭虐待的地狱魔鬼。见此情景,我登时胃液翻腾,良久才忍住呕吐的欲望。我别过脑袋,惨兮兮道:“我觉得我早晚要被这些尸体恶心死。” 这一日,我们依旧一无所获。 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三日,即易雄天与裘空几人约定的返回之日。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搜查密室放弃了希望,转而对裘空几人带回的信息翘首以盼。还未至酉时,我们就已坐在罗刹教门前,伸长了脖子观察蜿蜒山路。当几个人影进入视野之时,一股激动之情涌上心头,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重力拍打柳遗风的肩头,欢呼道:“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看,他们回来了!” 柳遗风被打得直喊痛,他迅速移开身形,猛地瞪我一眼,“我看见了,你至于这么激动吗?!”话虽如此,柳遗风脸上还是难掩的兴奋。 一时间,这几天来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活络了起来,我呼喊着向他们挥手,裘空见了,也是远远地就朝我们挥手。似是有了动力一般,他们的脚程加快不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已站在了我们眼前。 我给了裘空一个大大的拥抱,不待他喘口气,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有消息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裘空脸上。裘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没有特别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可以确定一点,俺们暂时是安全的。据俺打听,黄启卫并未出现在附近的村落和县城,更没有粘贴告示通缉俺们几个。依俺看,在结束了对罗刹教的讨伐后,他们就直接回去了,没有多做停留。” 易雄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良久,他问道:“可有冷宁教主的消息?” “没有,俺打听过了,最近没人见过有陌生面孔出入,更别说是长相如此明显的一伙人。” 易雄天脸色露出些许失望,他顿了顿,才又问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裘空难为情地垂下脑袋,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下边村庄里的东西特别好吃!”曲灵突然蹦出一句话来,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到我面前,“臭人,你尝尝,这糖葫芦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葫芦!” 我:“……” “不吃吗?真的特别好吃!对吧?左隐哥哥?” 左隐附和地也从怀里捞出一串糖葫芦,夸张地咬下一颗在嘴里咀嚼,陶醉不已,“真是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算了,你不吃我吃!”说罢曲灵模仿着左隐的模样,表情夸张,犹如吸食□□般醉生梦死地吃完了一串糖葫芦。 我无言地把目光转向裘空,试图再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他竟也痴痴地望着前方,嘴角扬起,脸上挂满如痴如醉的幸福笑容……我唤他几声,他都无动于衷,反倒是曲灵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道:“别问他了,他的魂早被村里的姑娘给勾走了!” 我蓦地愣住,惊愕地望着曲灵,“你什么意思?” 此时左隐也吃完了,他接话道:“裘大哥一下山就相中了村里的一名姑娘,成天围着那姑娘转,献尽殷勤,可算得到那姑娘的亲睐,答应他在一切结束之后嫁他为妻。那姑娘话一出,裘大哥就乐疯了,一天中得有六个时辰是在想姑娘的。还有,他方才所说的消息,并非他打探而来,是我 和曲灵妹妹辛苦获得,他早忙去追姑娘了,哪有闲心管这些事儿啊!” 我:“……” 易雄天:“……” 柳遗风:“……” 柳惠生:“……好一个风流大汉。” 我顿时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如此重要的任务,怎能委托这三个不靠谱之人?!现在白白浪费三 日,竟未获得任何突破口,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永远参不透这其中玄机啊! 易雄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他略有懊恼地扶住额头,低声叹了口气,“我们先进去,之后再做打算。” 曲灵和左隐二人这三日似乎过得极为舒坦,他们一边蹦蹦跳跳,一边东张西望有说有笑,兴奋得不得了。就连见了那些造型诡谲恐怖的尸首,也能调侃几句,我当真不得不佩服他两的忍耐力。突然,他们咦了一声,快步跑到我的身旁,问道:“臭人,你们清理了这些尸体?”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左隐道:“尸体少了。” ☆、117尸体 “什么?!”我猛然一怔,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着左隐和曲灵,“你们确定?!” 易雄天闻言,也是惊讶地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左隐,似乎想从左隐的表情中判断出他是否说谎。不过易雄天始终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而沉稳地问道:“你有什么依据?” 左隐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树桩,道:“之前我和曲灵妹妹在外面玩耍时,曾经模仿过树桩上旁坐着的一个伤者的姿势,他当时的造型是这样的。”说罢,左隐比了一个动作,他双臂向后架起,双腿从膝关节处向外撇开,样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为更生动形象,他还特意把眼珠子瞪得贼大,翻出眼白,“我们觉得这样子很有特点,就模仿了许久,我还和曲灵妹妹比试过谁模仿得更像。” 什么恶趣味?我暗道。 柳惠生挑了挑眉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语,“伤者?不是死者?” 曲灵耸了耸肩道:“没死,只剩半口气了,救不活,顶多就能撑两三天。” 易雄天目光一凛,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他近乎笃定道:“你们方才所说少了的尸体也是只剩半口气的那些人吧。” 左隐点点头,“因为当时我们考虑过是否要救他们,所以对他们有一定的印象。” 柳遗风:“为什么当时你们没有告诉我们还有生还者?你们为何不对他们进行救助?”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3节 左隐很是冤枉道:“我们也是死里逃生,没有草药绷带、没有食物,如何救?再者,他们已经与死人无异,只剩半口气苟延残喘,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的。既然我们已认定他们为死人,也就同其他死去的人一样,没有区别,亦不用告知于你们。” 我怔了怔,确实,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不会救助这些命悬一线的人。人的天性是自保,在危机时刻,若遇上与自己无甚瓜葛之人,基本都会选择无视其存在,任何人都会优先选择与自己亲密且有利益关系的人。我深吸几口气,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们为何不早些说出尸体消失之事?” 曲灵道:“前几日我们也没发现,只是今天回来时,忽然感觉周围空旷了许多,才发现原来是尸体少了。”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尸横遍野,毫无空旷之感。正在疑惑时,易雄天为我解答了疑问,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们每天都见此相同情景,一些细微的变动自然不会有所察觉。曲灵他们离开三日,突然看到此番景象,定会发现与之前明显的不同之处。”似乎是为验证自己的猜想一般,易雄天特意问曲灵道:“根据你的记忆,少了多少具尸体?” 曲灵右手杵着下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模棱两可道:“大概有十具左右吧。” 易雄天微微蹙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把目光移向左隐。左隐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们哪记得住那么多?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能发现尸体少了已经很不错了。哦,对了,曲灵妹妹所说的十具尸体仅限于这一片区域内,依我看,其他地方的尸体肯定也少了。” 我登时眼前一亮,不待易雄天有所回应,我就迫不及待地拉上左隐,大步往前走去,“快看看,哪些地方还少了?” 曲灵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她挽着左隐的胳膊,蹦蹦跳跳轻松自在,相比下来,我们几人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左隐和曲灵东看看西瞧瞧,样子甚是漫不经心,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误了正事。约莫一个时辰,我们绕罗刹教走了一圈,结果正如左隐猜测的那样,在各个地方均出现了尸体失踪的情况,而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全是未彻底死亡的人。 根据易雄天分析,每个区域内尸体平均失踪的数量约为七具,这就相当于在这三天内,每天每个区域内会有两具尸体消失,由此可以看出,作案者并不愿意让我们发现尸体正在逐渐减少,所以才会以很慢的速度转移尸体。其结果也真如他所愿,细小的差异并未引起我们的注意。然而,溪流尚可汇成江海,如此缓慢的叠加竟也大有收获。每天每个区域内消失两具尸体,整个罗刹教内每天大约就会失踪二十具尸体,三天就是六十具。那么,问题就来了,作案者收集这些尸体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救死扶伤? 柳遗风很肯定地摇摇头道:“不可能,曲灵他们已经说了,都是必死之人,根本救不活。况且若为救人性命,为何每天只救几人?还偷偷摸摸的,那些当天未被救治的人显然会被延误了最佳救助时机。” 我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惠生道:“你觉得作案者最有可能是谁?” 我被问得一愣,当时我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了想,蓦地愣住,难道是他?!我调整了下气息,平复住方才的失态之相,缓缓道:“是——白幻寅。罗刹教内的尸体接二连三消失,定是藏身于此地的人所为。经过三天的搜索,除了我们一行人外,并未发现其他人迹,我们不可能自己搬运尸体,所以这足以证明还有另外一批人藏匿在此。若是黄启卫,他人多势众,定不会悄悄摸摸,当然,也不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或是流浪汉,如此人间炼狱,任是谁都会被吓破胆,逃之夭夭。如此看来,只有不告而别的白幻寅了。且根据之前的猜测,他们并未离开罗刹教,各条件相互间不存在冲突,这应该就是真相。” 易雄天一边捋着山羊胡须,一边赞同道:“恩,这确实是最接近实际情况的猜想。不过……老夫仍是参不透,他没道理为了收集将死之人的身体而与我们断了来往啊,若是有我们的协助,他的效率应该更高。”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思。白幻寅的做法显然前后矛盾,一方面,他把自己置于孤立境地,一方面,却做着需要大家齐力而为的事情,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难道……我忽然眼前一亮,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假设:“除非他不愿接受我们的帮助,或者——他正在做的事情根本就得不到我们的认可!他明知与我们多说无益,干脆就按照自己的方法行事。对对对,就是这样,如此便可解释他的这一切行为。” 柳遗风微垂下脑袋,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之态,他缓缓摇了摇头,似是在否定我的猜想,但随即又点点头,看得我一头雾水。终于,他蓦地眼前一亮,大声道:“我明白了!我全想明白了!”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柳遗风,眼中全是探求的意味。 柳遗风兴奋得来回踱步,他以右拳击左掌,口中不停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旋即,他转过身,脸上洋溢着无法名状的喜悦,他的声音如欢快的音符般跳跃,他道:“根据以往所有的推测,我们目前有三条线索。第一,白教主已有自己的方案,只是没把握成功,所以不想牵连我们,故独自行事,并且他已做好赴死的打算。第二,目前我们迫在眉睫急需面对的问题是黄启卫的威胁。第三,白教主是因为我们不会同意他的方案,方才暗中执行自己的计划,且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就是需要很多将死之人的身体。第一条和第三条线索间明显有矛盾的地方,但假设我们把矛盾点分离再组合,最终就能理出一条合乎逻辑的线索,即白教主为何会认为我们不同意他的方法?是因为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说明这并非是因为任务危险而造成他将要死亡,而是他所选用的方法有可能令其死亡亦或造成其他严重的伤害。小辰辰,你与白教主关系匪浅,若他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你定是不同意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其次,他所选用的方法并非没有成功的把握,应该是把握十足,否则,他不会进行如此之大的牺牲,他会衡量是否值得,显然,他觉得值得,因为这可以铲除我们共同的威胁——黄启卫。最后,就是他所使用的方法是什么?不难看出,这种方法极具威力,甚至可凭一己之力消除黄启卫以及他的势力,同时,使用该方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其中一点就是需要很多将死之人的身体。”柳遗风顿了顿,又继续道:“简单说来,就是白教主寻得了一个使用代价及破坏力都很巨大的方法来对抗黄启卫,而将死之人的身体是达成此番计划的一个因素。若我们能知道他的方法是什么,一切将真相大白。来想一想,他为什么需要的是将死之人的身体而非真正的尸体?有什么东西是活人有的而死人没有?” “呼吸!” “脉搏!”曲灵和左隐举起手,抢先回答道。他两脸上挂满笑容,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聪慧和机智感到骄傲一般,特意扬起脑袋。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柳遗风说了那么多,他两大概只听进去了这么一句吧。 柳遗风马上否定道:“不对,呼吸和脉搏都很抽象,难以利用,我猜,应该是实物性的东西。” 柳惠生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挽着柳遗风,他微微沉吟,不确定道:“难道是体温?” 柳遗风想了想,摇摇头,“不可能,若他需要高于室温的温度,大可生火或者利用动物的体温,不一定把对象局限在人的身上。” 柳惠生似乎并不死心,他继续道:“万一他打算孵化什么东西呢?生火温度难以控制,容易把东西烤熟了,若利用动物,它们活蹦乱跳,无法专注孵化工作,只用利用将死之人,才可省心省力,以达到最终目的。” 柳遗风:“……” 曲灵:“对对对!我觉得瞎子哥哥说得没错,说不定漂亮哥哥在孵化什么恐怖凶残的动物呢?只要等那动物长大了,就能咬死黄贱人了!” 柳遗风扶额,“你们别闹了。” ☆、118邪功 易雄天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他大手一挥,打断将要开口的左隐,转而自己沉声道:“老夫仔细考虑过了,贤侄的推测并无破绽,就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是最符合实际的猜想。萧雨辰,你和冷宁教主关系亲近,依你看,你认为他为何要收集这些人的身体?”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历来猜不透。”其实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白幻寅不想让我参与其中的原因是我会制止他,除了会危及他性命的事情,还有什么我会不同意的?就算是杀人放火,只要他一句话,我也在所不惜啊!思及此处,我蓦然愣住,杀人放火……我的目光扫过四周,血迹斑驳,染红了道路。登时,一股莫名地恐惧压上我的心头,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脑袋,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的!” 柳遗风似是看出端倪,他双手按住我颤抖的肩膀,声音铿锵有力,“小辰辰,你是不是知道了?别害怕!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剧烈燃烧的火焰如同凶猛的火龙一般在空中盘旋飞舞,巨大的身躯扫过一幢幢房屋,房屋瞬间沦为火龙的腹中之物,燃起熊熊火光。天空被浓烟笼罩,无助的人群四散逃跑,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拼命,终是逃不过火龙的追逐或是敌人的刀口。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还是一派生机的村庄瞬间沦为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群武夫打扮的壮汉在一名青年的指挥下,割开未被烧焦的尸体的动脉,将新鲜通红的血液注入到一个大桶里,随后再井然有序地运走。忽然在我脑海里出现的这些画面我再熟悉不过,这正是我当年的杰作,为了获得足够的人血,而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屠杀……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我并不愿想起这些罪恶,但这已成事实,它终将作为一个巨大污点伴随我的终身。我深吸几口气,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过了很久,我才敢抬起头看着柳遗风,用近乎绝望的语气缓缓说道:“血……他要的是这些人的血。” 柳遗风扬起眉梢,满脸疑问,显然不明白这之间有何联系,他阴阳怪调地问了一句,“什么?他要血做什么?” 同样不解的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疑惑地望着我。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易雄天身上,我尽可能克服了心中的不安和悲伤,用尽量清晰的声音道:“不知易盟主可还记得当年我带领大批罗刹教弟子,四处作案,虐杀村民,焚毁村寨?” 易雄天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死死地瞪着我,眼中充满怒气,所幸他很快便把怒意压了下去,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我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当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收集大量的人血,目的是助白幻寅炼成天下第一邪功——《鬼影七幻》。” 柳惠生惊讶道:“什么?难道《鬼影七幻》在白教主手上?” 我道:“是的,他藏得很深,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知道这件事情。” 柳遗风也是讶异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良久,他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让我猜一猜,想要炼成这样的邪功,必须要很多的人血?可是,为什么?” 我早已当他们为至交好友,对于《鬼影七幻》的事情自然不想有所隐瞒,所以如实说道:“《鬼影七幻》是至尊武功秘籍,若修炼成功,定能所向披靡唯我独尊,不过相对的,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我有幸见过《鬼影七幻》,它的大概内容为:自废武功,重新来过;所学之术,逆其心法;万人之血,以祭天地;浴血十日,阴阳交替;身形虚无,灵魂重组;淡泊名利,无情无欲;只手遮天,所向无敌。” 在场之人不禁纷纷倒吸口凉气,就连一直处于思春状态的裘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小声道:“真他娘太恐怖了。” 任何一个具备理解能力的人都不难发现,《鬼影七幻》就是一套邪功,它所阐述的方式方法,无疑是被整个江湖所唾弃和反对的。他们初次听闻如此残忍的修炼之道,一时无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 我眼看着他们的神情各异,变化万千,直至最后稍微恢复如常,重新集中起注意力,我才继续道:“根据现在的情形,黄启卫独霸武林,不存在与其抗衡的力量,我们几人就算联手也是不堪一击。倘若想击败他,我们至少得修炼十年八载,可到那时,江湖将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况且他能对我们放任不管?这时,白幻寅想到了一个快速有效的方法——修炼《鬼影七幻》。他早已自废了武功,并且也曾修炼过《鬼影七幻》,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被迫中断,他若想继续修炼,并不是难事。欲练《鬼影七幻》,需要很多人血,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要偷走将死之人的身体,目的就是为了放血,而真正的死人是不会流血的。” “呕……哇!”曲灵猝不及防地吐了出来,她连忙扶住一根树桩,又吐出一口秽物,大声抱怨道:“太恶心了!” 柳遗风的脸色发青,料想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停吞咽吐沫,良久,才提出自己的疑问,“方才你说需万人之血,如今白教主却只是每天偷二十具将死之人的身体,如此行事只是杯水车薪,就算集齐罗刹教内所有的尸体,也达不到他的需求啊。难道说……他又将进行杀戮?!” 我微垂脑袋,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白幻寅。若他修炼成功,他将变为无情无欲之人,那么我与他终将形同陌路,我们的过去也会化为泡影。为了一个黄启卫,他竟愿做出如此牺牲,是我们的感情太廉价了吗?我不知道答案。 “小辰辰,你别发呆呀,快说啊!”柳遗风催促道。 我晃了晃神,不知为何,我内心已然接受了白幻寅将与我各自天涯的结局,我甚至开始为此深感悲伤。这就是我的软弱,于白幻寅,我不敢试图扭转乾坤,更何况这次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我更无力挣扎。我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柳遗风,讷讷道:“大概吧……罗刹教内隐藏有一处冰窖,其地终年低温寒冷,当年我们便是把收集回来的新鲜血液保存在冰窖内,那里大约有三千人的血液,倘若还能使用,白幻寅现在至少还需要七千人的血液……若他当真遵循《鬼影七幻》的心法,那么不可避免的,还会有无数次屠杀。” “荒谬!当真荒谬!!”易雄天猛地一跺脚,气不打一处来地来回踱步,他眉目狰狞,山羊胡须因为怒意而微微颤动,“必须把他找出来!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再酿灾祸!” 我心虚地别开眼,无奈道:“上哪里去找?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仍是毫无头绪,若可以,我也不愿他再修炼这等邪功。” 易雄天瞪圆了眼,“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等等。”柳惠生忽然说道:“萧兄,方才你说罗刹教内隐藏有一处冰窖,我们可对那个地方进行过搜索?” 我蓦地一愣,抬起头来看向柳惠生,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转向我,眼中充满期待。我说道:“没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冰窖在什么地方。” 易雄天显然不信,他扬声问道:“你带领罗刹教弟子外出搜集血液,竟会不知道这些血液保存在何处?!” 我被易雄天的气势吓得不禁缩了缩脖子,但也只能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可以称得上是罗刹教数一数二的人物,本来亲自去毁城烧杀就已屈尊降贵,怎还会和弟子们一道把血液运送至冰窖内?且听说那个地方极为隐秘,除了项麒的几名亲信去过,再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 易雄天似乎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柳遗风拦了下来。柳遗风对易雄天说道:“易伯伯,我相信小辰辰,既然他说不知道,那么就定是不知道那地方在何处。不过,您也莫要心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白教主的目的,也知道了他十有□□就藏身于那间冰窖内,要把他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对不对?” 柳遗风把目光转向我,我会意,连忙点点头,“易盟主,我们过去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今次我定会竭尽所能,阻止白幻寅再入歧途。我以性命担保,倘若白幻寅再杀无辜,我就在此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柳遗风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声说道:“我没让你发毒誓。” 易雄天稍作沉默,最终没再追究这个问题。他转而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把那些密室统统搜索一遍,切记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们仍是按照之前的分组分头行事,此次易雄天对我的态度明显有了区别,虽谈不上厌恶,但至少也没了善意。一直以来,易雄天刚正不阿,做事公私分明,极富正义感的品行都是为世人所称道的。若是从前,面对我这样的江湖败类,他定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放在城门当街示众。可现在,他不得不与他最痛恨的一类人为伴,料想他的心情定是差到了极点。我很识趣的一句话没说,默默跟在易雄天身后,对密室进行再次排查。 如此又过去了两日,我们仍是一无所获。 ☆、119浮现 我们本打算伪装为将死之人,藏身于危在旦夕的人群中来个守株待兔,可白幻寅毕竟不是傻子,就算我们的伪装技术再高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果然,我们如此埋伏了一整天,直到那些人都咽了气,也没等到白幻寅。显然,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一时间想不到好的方法,也没有新的线索,我们只能无休止地对密室进行搜索。眼看身边的将死之人一天天减少,我们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现在回想起来,也令我深感疲惫与无奈。柳惠生有句话说得很对,“若罗刹教内再找不到活人,白教主定会出去寻找新的猎物,那时,或许就是一场虐杀的开始,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他,并阻止他。” 经过几天的徒劳奔波,我们确定分头行动已无意义,于是干脆七人一起行动,说不定相互间能提供不同的思考角度,促成新的发现。至于罗刹教内那些尚存一口气的人,也终是告别了世间,寻找新的归宿。毕竟他们都是身负重伤之人,能在无水无食物的情况下坚持五天已实属奇迹,我们不奢求能够通过他们找到白幻寅,但当得知他们的死讯时,我们均不由得精神紧绷。现罗刹教已无可用的活人,白幻寅的杀戮是否就要开始了?! 我们不敢再耽搁,立刻没日没夜地对罗刹教进行全面搜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酿成大祸。那些密室暗道我们走了一遍又一遍,偏生寻不得任何玄机,每个人的精神近乎崩溃,可又不得不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就连曲灵和左隐这两个平时精神状态极佳的人在两天的高强度工作下,也变得萎靡不振。密室暗道昏暗无光,而外面却阳光普照,如此光暗交替,令我的眼睛倍感难受,同时刺激我的大脑神经变得迟钝麻木,精神恍惚,而长期的黑暗环境让我感觉格外压抑,若不是有人陪伴,恐怕我都快被如此环境逼疯了。相较而言,早已失明的柳惠生就没有受此干扰,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优于众人,只是他没有武功底子,身体条件差,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是疲惫不堪。好在他的思维始终处于活跃状态,当大家都在机械地重复着相同动作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出了端倪。 他扯了一下牵扶着他的柳遗风,同时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停下。我们不解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柳惠生不答反问,“萧兄弟,假设你是白教主,遇此情况,你会躲在何处?” 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停顿了很久,才明白柳惠生这个问题的意图,只是我的脑袋实在沉重得很,想了许久,也只能木讷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柳惠生似乎并不指望我能答出答案,他转而询问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是大家的情况与我相差无异,均是迷迷瞪瞪的,思索半晌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柳惠生似也料到了此结果,他并没有对我们再做引导,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假设我是白教主,我一定会躲在这所谓最安全的地方。而整个罗刹教,于他而言,哪里是最危险而又最安全的地方呢?——那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我们一直有一个思考误区,认为白教主一定会躲得离我们远远的,这样才能确保其完全隐匿踪迹,可这无疑会有一个严重的弊端,即他无法获悉我们的动态。若他想灵活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必须掌握一切情报,而我们就是他所有计划内最大的可变因素,他不可能会放任不管。所以,他需要知道我们的动向,所以,他藏身之处不会离我们太远,相反,还有可能很近。” 我们蓦地愣住,显然大家都没有思考到这个层面,这确实是我们的一个思考盲区。我尽可能调动我的大脑细胞,争取跟上柳惠生的节奏,终于,我理清了思路,继续问道:“那么,你认为他会躲在哪里?” 柳惠生扬起嘴角笑了笑,表情甚是自信,他的语调轻快了许多,他道:“这几天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条暗道,不知你们可有发现?”见我们均是一脸茫然,他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走过的密室,无论大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它们都有多个出口。建造师在设计时,考虑到万一日后有个突发情况,密室不但能保主人一时安全,甚至还能提供最佳逃生路径,这方才显示出密室暗道的真正用途。” 我若有所思地把罗刹教内所有的密室结构都回想了一遍,确认柳惠生所言无误,又才说道:“没错,每间密室至少有三处出口,这样即使有一条道路被堵死,也可从另外的方向逃生,而有几间密室的出口更是相互连接交错,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敌人的判断。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柳惠生遗憾地摇摇头,“都说到了这份上了你们竟还未猜出答案,当真愚钝,当真愚钝啊。”此时易雄天的嘴角抽了抽,显出了些许不快,但柳惠生却看不见,他悠悠然提醒道:“我们每日落脚歇息的密室可只有一处出口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柳遗风蓦然醒悟,他一拍脑袋,大声叫道:“对啊!我们一直以为白教主不会藏身于我们附近,所以一直没有对那间密室进行搜查,他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可安稳地躲在里面!如此看来,那间密室定还连接有其他密室,否则,这就与密室建造目的相矛盾了!” 我慢慢地回过味儿来,摸着下巴说道:“对,谁也不会为了把自己逼进一个死胡同而修建一间密室。” 柳惠生怡然自得地笑了笑,又说道:“当然,我的推断还基于另外一个事情。曲灵和左隐曾经说过,密室里的那个兵器架起初并未安放在那里,显然这是有人于事后搬过去的。根据这几日我们的调查,距离我们藏身之处最近的一个密室至少也有三里地,若从那么远的地方搬如此一个重物过来,又要做到悄无声息,显然是难以完成的。所以,我猜测白教主是从一个很近的地方把东西搬过来的,而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被我们忽略了的密室。” 不及多说,我们立刻动身前往目标密室。我近乎笃定白幻寅就躲在里面,突然有了线索,我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可以看得出来,不止是我,大伙的步伐相较之前的拖拖拉拉,也明显变得稳健有力。看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把白幻寅揪出来,然后把一切问得明明白白。 回到这几日的居所,不待易雄天分配任务,我们便心有灵犀地各自搜索起来。不出所料,仅不及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找出了两处隐藏的暗道。我内心一阵激动,望着黑幽幽的洞口,跃跃欲试道:“易掌门,现在该如何是好?把人手分为两组,分别进入暗道?” “不可,这太危险了。”柳惠生道。 “怕什么?反正早晚得进去。”曲灵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洞口,一副迫不及待之态,她扯了扯左隐的衣角,道:“左隐哥哥,你说是不是?” 左隐正跪在地上,半个身子匍匐在洞口处,他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看,半天看不出个名堂,最后猜测道:“说不定里面会有奇珍异宝。曲灵妹妹,莫要着急,他们不去,哥哥带你下去。” 闻言,曲灵高兴地蹲下身,在左隐身边来回叫嚣:“真的吗?真的吗?走走走,左隐哥哥我们快走!” 易雄天此时眉目紧锁,他站得笔直,面如止水,镇定自若。他在洞口处踱步一圈,又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做出了定夺,“依老夫之见,我们应立即分为两组,分别进入暗道。冷宁教主选择藏身于此,定是为了方便对我们进行监视。估计现在他已知道我们寻得了暗道,若此时我们不围堵这两个洞口,他必会借机溜走,到时想再找他,只怕他已躲去了天涯海角。” 柳遗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若我们分两次先后进入暗道,倘若第一次选错了方向,那么无疑会为白教主的逃跑创造机会。” 易雄天略做思考,道:“恩,确有道理。既然如此,遗风、惠生,还有曲灵和左隐,你们四人一组,老夫和裘掌门还有萧雨辰一组。现在我们分头行动,无论结果如何,两个时辰后务必回到此处集合,若有一方未能按时折返,将视为遭遇不测,另一方人员请全力营救。”易雄天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颇为语重心长地又说道:“之前我对冷宁已有改观,不料他竟会走到今天这地步,虽如今事态危急,可也不能为达目的不计后果。或许他已不是我们曾经所熟识的冷宁,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切莫因为感情因素而放下戒备。若还有机会,劝说他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我看着易雄天,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他此番话语的意图,也知他为何要与我一组——他要盯紧我的一举一动,以防我倒戈。在场的人中,就我与白幻寅的关系匪浅,我很有可能会因为与他的感情纠葛而选择与他为伍,为杀黄启卫不择手段,甚至罔顾他人性命。以武学造诣来看,这几人中唯有柳遗风与我相当,易雄天大病初愈又遭黄启卫毒手,如今功力不及过去五成,即便现在我有伤在身,要与易雄天打个平手或是胜于他,也并非难事。可他并未安排柳遗风与我一组,而是选择亲自上阵,这其中的讲究我自然明白,我与柳遗风有情义在,不排除柳遗风会在我的蛊惑下犯下错误。唯有易雄天他本人,能坚定不移地贯彻自己的信念,即使明知我可能倒戈,明知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他也要义无反顾拼死制止将会发生的一切悲剧。 至于我是否会支持白幻寅,答案是肯定的:不会。他日他若成了无情无欲之人,忘了红尘事非,与我形同陌路,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可我又是惜命之人,想享尽世间欢愉,而白幻寅是我此生中快活的源泉,为了我的理想,我不容许他的离去,没错,我就是这么自私。 这次,对于易雄天的安排我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他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我不可能会同意白幻寅自我牺牲式的计划,即使我潜意识里对改变白幻寅的想法有种很深的无力感,可是若我一直懦弱,我将失去所有。 ☆、120现身 易雄天反复交待曲灵和左隐莫要贪图一时乐趣而误了大事,并嘱托柳遗风照看好他们三人,柳遗风连连称是,可动作尽是勾着柳惠生挤眉弄眼,夸他思维敏捷,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易雄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向我和裘空交待了其他事宜。 出发前一刻,柳遗风一组终是收了心,四人均是面色凝重。易雄天用力拍了拍柳遗风的肩膀,表情严肃,“照顾好惠生,若是你们遇上了冷宁,切莫打草惊蛇,暗中盯住他,并派一人过来告知我们,我们将尽快赶来!记住,千万别逞强,打不过就跑,关键是保住性命!” 柳遗风点点头,他道:“易伯伯,我明白您此刻的心情,但也请您莫要逞能,纵使冷宁要行逆天之事,可他毕竟是为了我们的利益,他的出发点并不坏,或许我们彼此间可以进行沟通,莫要因为误会而刀剑相向。”言毕,他又把目光移向我,稍有踌躇,还是道:“小辰辰,易伯伯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这句话说得颇有讽刺意味,我自嘲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相关事宜已交待完毕,我们检查了各自的武器装备,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确定无一遗漏,便分别钻入了那两条暗道。曲灵和左隐生性活跃,就算遇此严峻时刻,仍然有说有笑,他们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在与他们相反的另一边暗道,听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终消失…… 我和易雄天、裘空三人在暗道中缓步行进,裘空走在最前面,易雄天垫底,裘空几次想说话,都被易雄天无情地制止了,他说:“同小孩一般胡闹成何体统?专心!”因此,整条暗道只有我们三人极轻的脚步声和均匀的呼吸声,声音传至墙壁,发出空洞洞的回响,又配有昏暗笔直狭窄似无尽头的甬道,形容幽静诡谲。裘空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暖黄色的火光印在我们的身上,于墙壁投下三道随火光摇晃的人影。 行至中途,忽悠一阵冷风袭来,火光骤然一闪,裘空急忙护住,火把才得以保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转头疑惑地望向易雄天,小声道:“怎么回事?我们是否还有继续前进?” 易雄天微蹙眉梢,略微沉吟,点点头,“走,小心点。” 越往前走,冷风越大,火光剧烈摇晃,几次险些熄灭,若不是裘空以身护住,恐怕此刻我们已身陷黑暗。裘空走在最前,迎面吹来的冷风有大半是被他挡住了,他低头捂脸,终是忍不住叫唤道:“他奶奶的,俺看这风是越来越大!这前面究竟是有什么?!易掌门,俺们还要往前走吗?再走这火把怕是保不住啊!” 易雄天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自信道:“走!若老夫没有猜错,冷宁就躲在这里面!” “啊?”裘空不明所以,他继续嚷嚷道:“易掌门,您从哪儿得出的这结论?再走俺们就得抹黑走了!这也太不安全了,万一被人偷袭,连人都找不着,更别说反抗了!” 易雄天态度坚决,“不行,必须走,倘若火把熄灭,我们便摸着墙边走,依我推断,这条路只有一个方向,不会出现岔口,即便失了照明也不会有问题。若遇伏击,大不了与他一拼便是,唯唯诺诺何以成大事?” 我止住脚步,易雄天如此态度多少让我有些反感,我和裘空凭什么要无条件相信你的话?甚至要因此以性命相搭,我回过头看着易雄天,态度同样不容拒绝,我道:“易掌门,我们并非明耀派弟子,无需绝对执行你的命令,请告诉我们你做此判断的依据,否则恕我们独自行事。” 易雄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鼓着一口气,挺着胸膛与他对视,虽然我心中怀有忐忑,但此刻不容我有任何畏惧。最终,易雄天负气地一甩手,大声道:“如此愚昧,如此无知,当真不可救药!萧雨辰,你曾说过,过去你通过屠杀村庄所搜集到的血液被保存在冰窖之内,可我们苦苦搜寻数日,也未发现冰窖的下落,如今这地下密室内竟会有冷风吹过,且风力极大,你不觉奇怪吗?依老夫看来,这前面必定就是那冰窖!” 我蓦然醒悟,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我怎会忘了这一茬?我急忙转过身,推搡着裘空宽厚的肩膀,催促道:“不管了,熄就熄吧,白幻寅就在这里面,我们快走!” 裘空被我推得一个踉跄,适时冷风再起,裘空不及转身护住火把,只听“噗呲”一声,伴随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四周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易雄天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现在没了亮光看不见易雄天的表情,否则我恐怕要被他震怒的神情吓怕。 我自知理亏,没敢多做辩驳,只道:“这风越来越大,想必目的地就在不远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裘空心中显然有些许不爽,他嘟嘟囔囔几句,才慢慢迈开脚步。我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腰窝,特真诚道:“裘大哥,我并非故意而为,实在是找人心切,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往心里去,改日若有机会我定会请你一醉方休以示歉意。” 裘空哼唧了几声,不知是何意味,不过好在是他总算没再拖沓,一手扶墙,迅速往里面走去。 不出所料,越往里走风速越急,我们几人均未料到会遇如此情形,并未多做准备,只穿一件单衣,个个被冷得微微发抖,即便有真气护体,也抵不住脸上被冷风掠过后所带来的刺痛。好在时间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明显感觉风速减弱,而甬道也变得越发宽敞,渐渐能容两人同时通过。 裘空回头与我对视一眼,道:“快到了。” 果然,甬道渐明,百米之后,我们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堵堵冰墙和冰雕蓦然矗立在我们眼前,形容壮观,明亮透彻,刺得我几乎睁不开双眼,只能半眯着眼来慢慢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 易雄天最后一个走出甬道,他用袖摆半遮住眼睛,即便如此,他脸上惊诧的表情也显露无疑。他快速环顾四周,感叹道:“想不到这地道里竟有如此乾坤,老夫当真佩服!” 裘空打了个哆嗦,急忙向双手掌心呵了一口热气,他来回搓着手掌,不停踱步,似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抵抗突如其来的寒冷。“哎呦妈呀,可把俺给冷死了!” 我亦是惊讶无比,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此处竟是冰雕林立,虽然地表仍未被冰层覆盖,但墙角四周均可见到一层层参差的冰霜,颜色灰白,尤显阴冷寂寥。洞顶密密麻麻挂满了冰棱,冰棱尖端蓄了一滴滴水珠,缓缓落下,在地面绽开一朵朵水花,水声清脆,悠悠在这空旷的地洞内回响。 此番景象令我心中产生一股莫名的愉悦,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放开视野,想把这奇景一览无遗。然而,仅是一抬头,一团腥红立刻映入我的眼帘,我蓦地愣住,定睛注视,那是一个悬空的水池,长宽约有一丈,悬池四壁抵在冰柱之上,恰巧得以固定,池壁晶莹透亮,估计是冰块凝结而成,而悬池内竟盈满了暗红色液体! 我不禁叫道:“那是什么?!” 易雄天微微一怔,目光随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他脸色大变,急忙转头对裘空说道:“裘掌门,请赶快回去告诉遗风他们,让他们快快过来支援我们,我们发现冷宁的藏身之处以及储藏血液的地方了!” 裘空仰头望着洞顶,眼中放光,惊叹道:“易掌门,这悬在空中的池子还不止那一处,你看,这里全是。”说罢,他向上指了指,示意我们抬头看。 方才的震惊还未散去,我刚一抬头,再次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上方,与之前相似的近百个悬池错落有致地悬在各冰柱之间,形如树丛中搭在枝桠间的鸟巢一般。而腥红的液体静静地躺在悬池之中,如一潭死水,无半点涟漪。我走近些仰头仔细端详,又深吸了几口气,有股淡淡的腥味,如易雄天之言,这确实是血水。在近处,这血水透过晶莹的冰壁,显出妖娆醉人的红艳,似是歌台舞女身着红袍点了红妆扭动身姿,她们眼神中全是令人沉醉的魅惑,勾引你一步步走向欲望的深渊。 我看得不禁愣了神,却听易雄天大声道:“还不快点去!” “哦,啊!”显然裘空也陷入了此番情景之中,他猛地回过神,向易雄天双手合十,留下一句“我马上让他们过来”便匆匆离去了。 我也收回目光,回头看向易雄天,略有不解:“目前我们只知道白幻寅储藏人血的地方,但并不知他人身在何处,易掌门你是如何断定他就在这里?” 易雄天冷笑一声,对着空旷的山洞朗声道:“别躲了,老夫已经看见了你,别想蒙混过关。” 听易雄天如此说,我不禁有些汗颜,人家有意要躲,怎会你说让他出来他就出来?万一你根本没有看到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倘若出来不就自曝行踪了?我遇到过很多与此相似的情况,但从未听从对方,在我看来,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谁知,这世上还真有傻子,且就在我面前。 只见一个人影从冰柱后方缓步走出来,他身着素衣,长发盘起束于脑后。他缓步走出阴暗,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渐渐变得明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信而玩味,他看着易雄天,轻飘飘道:“易掌门真是好眼力,白某自以为已经逃过了你的法眼。” ☆、121自私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人,他怎能如此听易雄天的话?他让你出来你就出来,你怎么那么没有原则?!亏你还是跟萧爷爷我混的,怎么没学得我半点精明和骨气?!不过不满仅持续了不到三秒,我立刻上前几步,大声道:“跟我们回去,别再一意孤行,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你不必做如此牺牲的!” 白幻寅脸上依旧盈满笑意,并不为所动,“你们能找到这里,我就知道你们定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也不打算与你们周旋,明人不说暗话,易掌门,我就与你直说了吧。依现在的形势,我们无法在短期内铲除黄启卫的势力,但若任由其发展,待他根基牢靠,我们想要再对他下手,恐怕已不再现实。所以,我们必须在他还未恢复元气,门派还未整顿完成时下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而我选择修炼《鬼影七幻》,正是为达到此目的所走的捷径。” 易雄天眼神阴冷,胸口燃着一团火,他一错不错地看着白幻寅,嘴唇大张,声音震天,“但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上万人将为此洗牺牲,你这不是无私,而是自私!无论你的理由如何冠冕,我都不会同意你胡作非为!” 白幻寅丝毫没有被易雄天的气势所压倒,他轻描淡写道:“易掌门,我想你大概是理解错了,你定是以为我要出去继续杀人放血,以吸收天地之阴气,来助自己修炼成功吧?” 易雄天抬了抬眉梢,一副理所应当之态,“难道不是吗?” 白幻寅轻轻笑道:“易掌门你果然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并不需要再继续杀人,现在我所拥有的血量已经足够了。” “什么?!”易雄天猛然瞪大眼,气不打一处来,山羊胡须抖了又抖,他近乎盛怒道:“你,你,你竟然已杀万人!我本想趁你还未走入万劫不复之境之前留你条活路,看来是我太一厢情愿了,此刻我就要替天行道,为枉死的百姓报仇雪恨!”说罢,易雄天利剑出鞘,剑锋直指白幻寅! 白幻寅“唉唉”两声,略有无奈道:“易掌门莫要激动,且听白某慢慢为您说明。我承认,之前我确实打算再杀七千人以集齐万人之血来召唤天地阴邪之气,可如此下来,我的身体必将遭受最强邪气的侵蚀,不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也会沦为恶魔傀儡如行尸走肉。而对抗黄启卫我们并不需要如此强大的力量,或许只需要其中三成,就可断了他的野心。” “哦?”易雄天停住动作,问道:“此话怎讲?” 白幻寅道:“易掌门,如你所见,这里的悬池内全是人的血液,且至少有三千人。倘若我只打算把《鬼影七幻》修炼至第三重,这三千人的血液就已足够,我不需要再行伤人之事。” 易雄天怀疑地打量着白幻寅,他一边捋着山羊胡须,一边凝眉思索。良久,他才收起宝剑,又问道:“老夫凭什么信你?若此番说辞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而你在背后还设计着更大的阴谋,现在放了你,岂不等同放虎归山?” 白幻寅似乎早料到易雄天会如此说,他坦然笑道:“易掌门,您应该明白,现在您的武功早已大不如从前,而萧雨辰师出于我,他会什么招式我都一清二楚,若我想走,想必就算你们二人合力制止,也拿我无法。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把所有计划和盘托出,是因为相比之前,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和观念的冲突,我们可以站在同一战线,这样大家都省力,何乐而不为呢?您可以怀疑我暗中会有小动作,但既然选择与您合作,今后我同样会与你们一起起居,成日四目相对,不等同于是监视吗?如此您可放心了?” 易雄天不置可否,却也没正面回答,他反而说道:“冷宁,你可别忘了,你也是武功尽失之人,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竟妄想可以打过老夫?” 白幻寅微笑着摇摇脑袋,指着悬池耐心地解释道:“易掌门,您猜我为何会在此处?”易雄天不语,白幻寅干脆自己继续说道:“因为我正在修炼《鬼影七幻》,其中一式为集万人之血以祭天地,修炼此式,必须要长时间沐浴于血水之中,在身体里逐渐打通通阴阳的通路,以借阴兵之力助我功力大增。所以我每日都来此沐浴,沐浴之后再逆心法修炼过去所学之武学,如此已持续了七日,您认为我现在还是当初那使不出内力的冷宁吗?” 易雄天微微眯眼,他静静地注视白幻寅良久,方才缓缓说道:“走的都是邪魔歪道,逆心法修炼虽可把功力发挥至极致,但对身体的耗损同样巨大,再加上以肉体作为与阴间相连的媒介,你这修炼方式,当真是胡闹。” 白幻寅不为所动,反问道:“易掌门,既然我已把所有情况如实告知于你,且我不会再出去杀人,对抗黄启卫的代价仅是我身体的耗损,而我只修炼《鬼影七幻》三成的功力,这耗损也不会对我产生致命的伤害,你们只需助我专心修炼便可,如此合算的合作,您当真不多考虑一下?” 易雄天显然已经默认了白幻寅的方法,但似是不想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地位,他仍是一副俨然不动的模样,继续刨根问底,“据老夫所知,你身边有两位高手,一位是星云派真正的掌门人项麒,另一位则是若冰阁的紫胭小姐,有他们在身边保护,定已是万无一失,为何还需要我们?” 白幻寅终于把目光移向了我,一直以来,他与易雄天争锋相对,根本就无视了我的存在。所以我没机会说上半句话,只得干巴巴站在一旁,听他们唇枪舌战。现在突然受到重视,我不禁心头一紧,忙与白幻寅对视,以显示自己的不慌不乱。白幻寅见状,仅是莞尔,他道:“看他成日在外瞎转悠,让我始终放心不下,无法专注修炼,所以我希望在修炼期间能与他为伴。既然他已与你们达成联盟,不如我也与你们结盟罢了,还请易掌门成全。” 闻言,易雄天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满意地捋了捋山羊胡须,言语中透露出左右为难之意:“冷宁教主你言重了,只是……老夫一生直而影正,你的方法虽好,却违背了世间伦理,实在是让老夫为难。不过……此刻也再无好法,对抗黄启卫实乃当务之急,暂且就这么办吧。” “不行!”我忽然说道。方才我料想此事应是没戏,故也顺势没有多言,只是没想到易雄天竟会同意白幻寅的方法,若真如此,就算只修炼三成功力,白幻寅仍有可能会成为无情无欲之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风险!我忙道:“不行,但凡修炼《鬼影七幻》,都会沦为无□□之人,就算铲除了黄启卫又怎样?你也等同于毁了自己,这不值得!” 白幻寅走到我的身边,他搂住我的肩膀,柔声道:“辰儿,我仅修炼至第三重,就算感情流失,也不会无情无欲。所以你放心,待事成之后,我会履行诺言,带你归隐山林,做对神仙眷侣。” “不行,我不同意,任何的风险我都不能容忍。”我坚决道。 易雄天略有不满地挑了挑眉梢,他说:“大丈夫应以天下为重,岂能被儿女私情所困?” 白幻寅尴尬地笑了笑,对我说道;“我就是不愿忘了你,才选择只修炼其中三成。但若你不肯让步,不如这样吧,我与你们回去,你们与柳遗风等人再做商议,再决定是否使用此法。”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现在就只有我和易雄天两人,且分别执两种不同的观点,相互不让步,无论僵持多久,形势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与其这样,不如请多一些的人来商量定夺,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我原以为之后会有一场激励的争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牺牲小我以成大我的意志,而我相信,裘空是最有血有肉之人,他肯定会帮我说话的。然而,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当我们把一切告知柳遗风等人时,换来的是长久的静默,他们各自低头思索,不言语。许久,他们给出了我答案:胜利伴随着牺牲,三千条人命已去,不能让他们死得毫无意义,且白幻寅已自废武功,修炼《鬼影七幻》,中途停止实在可惜,不如继续修炼,还可完成铲除黄启卫之大业,往后大家也好安生。至于白幻寅最终是否会沦为行尸走肉,也仅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算起来,这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我没料到所有人会倒向一边,我苦苦哀求,磨破嘴皮,也仅换来他们的几声安慰。我甚至不懂裘空、左隐和曲灵这三人为何会站在易雄天那边。我愤怒地看着他们,裘空满脸尴尬,似是被我看得心里发麻,承受不住了,他才极尽委屈地说:“俺现在有了媳妇,俺得对她负责,不能让她下半辈子守活寡。” “媳妇?”我冷笑道。这个借口实在拙劣,他有哪门子媳妇?他一直都是光棍一条! 左隐忽然插嘴道:“就是山下那女人,大叔最近日日偷跑下山与她私会,仅是几日他们就情到深处,私定了终身。” 好生荒唐!但我也没再追究,转而问左隐,“那你们呢?为何同意这种方法?” 左隐退了两步,手臂搭在曲灵肩上,郑重道:“落入黄启卫之手后,我们饱受折磨,我以为我们将双双离世,眼见着曲灵妹妹呼吸越来越弱,我的心如刀绞。那番场景我不愿再经历,我要保她此世平安。漂亮哥哥若炼成《鬼影七幻》,定会天下无敌,到时我们也再无后患。现在,我不想拿曲灵妹妹的性命冒险。” 我的目光转向柳惠生和柳遗风,他们二人十指紧扣,相互依偎。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其实每个都是自私的,为维护所爱之物,宁可牺牲任何东西。裘空、左隐和柳遗风是为情,而易雄天是为权,他们要达目的,只需牺牲白幻寅一人既可,可若要成全我和白幻寅,就要牺牲他们所有人,所以他们选择了前者,这似乎是天经地义,但在我看来竟是如此可悲。 白幻寅是我一心想要守护的人,可就在他身陷囹圄之时,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还亲手将他推向深渊。 少数服从多数,纵使我如何反抗,结局已定。白幻寅见我迟迟不肯让步,连蒙带骗打下包票,说仅修炼三成,感情也只会丢失三成,不会影响我们的未来,甚至还为我绘出了一幅美妙蓝图,言语蛊惑,哄我就范,最后我同意了。可如今想来,我当时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错信于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全都是糊弄我的屁话,若早知是如此后果,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以身试险。 ☆、122虐心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们已确定罗刹教除我们外再无人烟,而江湖中人似乎也把这个地方遗忘。稍作合计,我们决定回地上居住。虽说密室比较安全,但成日昏暗无光,住起来实在压抑,且地方狭窄,也不利于大家活动筋骨练练功夫。 我们把遍野的横尸用推车运至后山堆放,又理了一处较为整齐的庭院作为居所。由于我们人手有限,所以并未把整个罗刹教清理干净,出了庭院,不可避免地会遇上斑驳血迹与凌乱的战斗遗痕,起初心里还会感觉不适,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如此安定下来,所有的重任就都落在了白幻寅身上,他不分昼夜苦练《鬼影七幻》。每天他都身着素衣去悬池内浸泡身子,这时,我就会坐在下面仰头看他。透过晶莹的冰壁,我看见他的素衣逐渐被血水染红,他不断运气,口中不停喃喃,一股股暗红色烟雾从血液表面蒸腾而起,萦绕于白幻寅左右。白幻寅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烟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到白幻寅体内,白幻寅登时肌肉抽搐,痛苦地匐下身子,一头扎进血水之中,身体剧烈颤动。每每见到此番情景,我的心头都如针扎一般疼痛,可我不能制止他,此时他正用身体接受阴界之力,并试图控制这份强大诡谲的力量,若我中途打扰,分散了他的注意,他必会走火入魔,被阴气所吞噬。 在他修炼的过程中,我帮不上任何忙,最多也只能是在他走出悬池后,为他送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今天,白幻寅很长时间都没有下来,我不禁有些担忧,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终于,只听“哗啦”一声,白幻寅跃出了悬池,他身着血衣,整个人被一团黑雾笼罩,他微垂脑袋,眼神暴戾阴狠,额头青筋暴起,嘴唇黑如墨汁,原本精致的五官被夸张地向外拉伸,他一步一顿走到我面前。我不禁浑身打颤,“你,你,你没事吧?”白幻寅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现在这副模样,就犹如地狱使者,浑身充满戾气,令人胆寒。 他微微闭上眼,不断调整气息,慢慢的,黑雾渐散,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他看着我,哑着嗓子道,“没事。” “可是……可是你的样子都变了……” 白幻寅伸出双手低头看了看,这时我才我惊讶地发现,白幻寅的双手竟变得白如残雪,他的指甲黑如墨染,青色的血管如蜉蝣的身体般清透,细细地布在皮肤表面,仿佛随时可能消散。 我急忙把他的手抓到眼前端详,又急又气,“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没有伤害吗?!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白幻寅愣了愣,漠然地把手抽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已吸收了千人的精气魂魄,如此沉重的负荷,怎可能不会造成外形的变化?” 他怎能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可也没法,我试图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但说出的话仍有些咄咄逼人,“现在仅是容纳了千人,倘若三千人的精气都进入到你体内,你该如何承受?!是要以死相搏吗?!” 白幻寅毫不犹豫道:“没错。”说罢,他便迈开步伐,径自向外走去。 我彻底愣住,我没想到白幻寅竟会如此坦然地接受了死亡,他不曾说要与我归隐山林,逍遥度日吗?他若死了,所有的承诺不都随之成为泡影吗?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将来……或者,他到底把我置于何处……转眼间,他已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我木讷地拿着干净的衣服,缓缓走出冰窖。 相比白幻寅,其他人就悠闲了许多。裘空成日天往山下跑,一日不见自己媳妇,如隔了三个春秋,有时甚至直接住在山下,待几日回来后油光满面神采飞扬,简直是个活神仙。他几次想把自己的新婚媳妇领上山向大家得瑟得瑟,但碍于罗刹教现如炼狱一般的外部环境,他也只能忍着,毕竟媳妇难求,万一吓跑了可就麻烦了。曲灵和左隐早已熟悉了祁连山一带的环境,他们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出去一玩就是半把月,易雄天多次教育他们大战在即,应抓紧修炼,然他们完全把这话当做了耳边风,该吃吃该玩玩,不亦乐乎。 相较而言,柳遗风和柳惠生的态度就认真了许多,毕竟二人深谙江湖之道,欠人一份情,今后必要百倍奉还。白幻寅做出巨大牺牲,他们定不能坐享其成万事大吉,柳遗风也是争分夺秒抓紧练习,因为柳惠生不会武功,若上了战场,必会拖大家后腿,所以他不得不教柳惠生一些基本的防身之术,虽派不上大用场,但至少能减轻大家的负担。可柳惠生毕竟是书生,自幼习琴棋书画,现在一把年纪开始练武,实在是难为了他。所以,学了半月他也毫无起色,马步扎不稳,拳头没力气,把他放街上去追毛贼追得气喘吁吁的还让对方跑了。对此,柳遗风深感挫败,直觉自己不会教人,每每这样,柳惠生就会安慰他:关键是我瞎了,行动不方便,掌握不到平衡点,和你没关系,你教得已经很好了。紫染没事就会在我们周围瞎转悠,见柳惠生这般造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大大方方给了他几瓶□□和几件涂毒的暗器,并说:“你要遇到危险,就把这些东西全扔出去,保证让那些小狗崽子半死不活,疼得哭爹喊娘。”柳惠生历来不屑使用这些卑劣的手段,但最后实在苦于学不会武功,就自己瞎捣腾了紫染送来的“礼物”,然后发现简单易学,轻松上手,且威力不可小觑,于是乐呵呵地又找紫染要了一些,从此翘着二郎腿万事无忧,只等哪个没眼力价的白痴送上门。 柳遗风见柳惠生如此自甘堕落,心里是凉飕飕的。但因此,他无需再每日教授柳惠生武学,于是他约上了易雄天,相互切磋交流,短短两月,功力大涨。易雄天从骨子里就是一个骄傲自信的人,如今屈身于白幻寅,受他人之恩,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所以练起功来比任何人都努力,只可惜他年事已高,又大病未愈,就算拼命练习,也难有突破。 紫胭和项麒受命暗中监视黄启卫的一举一动,稍有风吹草动就要速速回报。也因此,他们长期不在教内,只有紫染被留了下来,权当是白幻寅的护法。不过她的脾气依旧火爆,我和她根本无法和睦相处,我俩经常因为谁守着白幻寅练功这样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有时甚至大打出手,白幻寅对此烦不胜烦,最终发话由我护他静心修炼,让紫染不要掺和。紫染极尽委屈,眼泪汪汪诉说自己的悲痛,白幻寅无动于衷,她干脆一摔门,骂骂咧咧走了。当时我内心岂是一个爽字了得,真有种农民翻身做地主的畅快感。紫染一人闲着无趣,四处游手好闲,恰遇柳惠生,柳惠生书生脾气,谈吐文雅,直把紫染夸得心花怒放,从此,紫染就赖在了柳惠生那儿,反正两个都是闲散之人,正好做了个伴儿。 我成日陪伴白幻寅左右,他的修炼似乎很顺利,但就是因为太顺利,而让我越来越不安,有时,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自那天之后,他浸泡血水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出来时,身上的戾气就会增加几分,虽然他极力控制,但不免会有暴走,唯有通过向外释放强大内力才能得以稳住内息。至于他的身子,早已变得不像人类,皮肤发白隐隐有些透明,血管一缕一缕地散在皮下,已经寻不到主要脉络,整个人感觉很虚弱,但偏偏五官被抹上了一层极为浓重的黑,显得特别凶狠。他的嘴唇和眼睛都被横向拉伸开来,嘴角和眼角向上高高吊起,整张脸如同一张诡谲的脸谱,藏着隐隐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缓步走出悬池,我急忙上前,为他递上了干净的衣物。他看也不看我,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径自往外走,我自觉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言。 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从他开始修炼《鬼影七幻》以来,他对我越来越冷漠,起初练功累了痛了,他还会抱着我撒娇,笑说若能一边与我云雨一边修炼那该多好,至少痛并快乐着。后来,他对我的追随只是淡然地点点头,表示明白我的意思。那时,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但凡修炼《鬼影七幻》,无论只修炼几重,都会变成无情无欲之人。所以,我极力制止他再修炼下去,原本我是有把握的,因为我笃定他爱我,他最终会因为爱而放下执念。然而,我错了,当我用尽方法,最后以死相逼时,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一个在我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人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放弃所有?”我坐在悬崖边,任由冷风侵蚀我的身子,他已走远,我也没有跳下去,我知道,若我跳了,也只是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不会救我,更不会为此做任何改变。 那一天,我在悬崖边哭得近乎肝肠寸断,浑浑噩噩下山寻了处酒馆,几坛烈酒下肚,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我睁开眼,恍惚间看见一名红衣男子,他笑靥如花,向我挥了挥手,最后消失在晨光之中。 一夜混沌,我筋疲力竭,再哭也没了眼泪。我知道,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爱人已经离开了,是永远的离开,不是他变了心,是他没了心。 我回到罗刹教,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日夜守在白幻寅左右。眼见他功力大涨,武功超然,方圆万里无人是他对手,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后来,他的身体已近乎透明,无衣服包裹的地方可以清晰看见骨骼轮廓。“身形虚无,灵魂重组”,这是《鬼影七幻》的第五式,也是白幻寅为何会有此变化的原因。而正因为这样,这几日我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白幻寅接近了身形虚无,那灵魂重组想必也不远了,可倘若他的灵魂真的进行重组,那么,他还是他吗?又若重组失败了,那么,他还会存在吗? 我害怕这未知的将来,我一直祈祷就到这一步吧,没有什么灵魂重组,也没有什么天下无敌,他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足够让黄启卫屁滚尿流了。然而,祈祷总是无用的,该来的,终究不可避免。 ☆、123作死 那日,白幻寅把我叫到了冰窖,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找我。我心中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如往常那样默默随他去了冰窖。他背对着我,无波无澜地说道:“萧雨辰,我将在此地闭关十日,期间你不可打扰。” 我微微一愣,他现在连我与他为伴都不能容忍了吗?我自嘲地笑了笑,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幻寅:“浴血十日,阴阳交替,你属阳性,若在此,会被阴邪之物侵袭,你受不住的。” “那你……” 白幻寅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与你无关。”言毕,他飞身跃起,一拂袖,数根银针从衣袖中飞出,正正地扎在了悬池的冰壁上,登时,冰壁上出现一道裂纹,随即“咔嚓”一声,冰壁破裂,血水一倾而下,宛如瀑布,在地面溅起数尺血花。白幻寅一转身,又一排银针飞出,不远处的悬池冰壁纷纷破裂,血水先后倾泄而出,形成一道道血帘,密密麻麻,形容壮观。地面迅速被血水覆盖,白幻寅扯掉衣物,纵身一跃,跳入血水之中,没了踪影。 我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一个声音悠悠响起,“若你执意送死,我也不拦你。”之后,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再无其他声响。我又伸头看了几眼,试图寻找白幻寅的踪迹,然毫无收获,稍作思索,我慢慢退出了冰窖。 易雄天听说白幻寅已闭关修炼,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期待,甚至还透着细微的喜悦。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默默走开了。我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闭关意味着修炼已达尾声,他苦等的扬眉吐气的时刻也终于快要到来,所以他觉得这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考虑过白幻寅的安危,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武林盟主之位。可若要我因此指责他,又说不过去,毕竟白幻寅是自愿牺牲来成就在场的所有人。 其实不单是易雄天,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几分解脱之意。但唯有我,丝毫感觉不到半点轻松,随之而来的反而是深深地担忧。现在白幻寅的身子已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若再吸收十日阴气,是否会变得连人形都没有? 我纠结了五日,想去偷看白幻寅修炼,可又不敢。终于,我忍不住了,只有询问柳惠生,白幻寅如此做法是否会导致他肉身毁坏亦或魂飞魄散。柳惠生倒不担心,他摇着扇子,喝了口茶,悠哉悠哉道:“白教主之前每日浴血,目的就是为了令其身体与这阴气逐渐相适应,以达最终融合。他的身体已有半月没有变化,说明这血水中的阴气已无法再侵蚀他的身体,所以,现在是时候将这阴气纳为自己的力量了。” 我不明所以,眨巴眨巴了眼,稍作琢磨,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之前两月他都未在修炼《鬼影七幻》?他只是在适应强大的阴气?他的身体之所以会出现那般变化,完全是因为身体被阴气所侵蚀?” 柳惠生手腕用力,折扇一收,含笑点头,“没错。” 登时,我只感觉如晴天霹雳,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我情绪激动地拉起柳惠生的衣领,气急败坏道;“既然他并未修炼《鬼影七幻》,那么他怎会出现感情丧失的情况?!他每天对我冷若冰霜,我当他是因为修炼所致,所以没有计较,难不成他是装的?!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要死要活,他这一装,倒轻松得很,任由我跳崖自尽,他也可以两袖清风再没人纠缠!我他妈这几月究竟做了什么事儿?!” 柳惠生被吓了一跳,他扯着我的手腕,不可置信道:“什么?!你竟然跳崖?!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蓦地一愣,松了手,放开了柳惠生。然而他的手却死死地抠着我的手腕,我火气又起,大声道:“放开!” 柳惠生毫不示弱,也吼道:“放你去跳崖吗?!” 我猛地一扯,想要挣开柳惠生的牵制,可奈何这小小书生力气却大得惊人,任由我如何用力,他都不放手。他的手指甲嵌入到我的肉里,扎得我生疼。终于,我忍无可忍,沉声威胁道:“你若再不放手,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丝毫不惧,反倒笑道:“你能把我怎样?难不成把我杀了?” “你!”我一时气急,狠狠地瞪着他。他扬着脑袋,下巴高高抬起,虽然他的双眼紧闭,但我仿佛看见了他骄傲自信、清澈透亮的眼睛。我忽然表情一松,笑了笑,是自嘲的笑,我怎么那么傻?他一个瞎子,我表情再恐怖,也吓不到他半点。对付柳惠生这样的人,我是真没了办法,我干脆任由他拉着,反正他就一书生,时间长了便会疲惫,到时我要走,看他还拦得住?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后柳惠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萧兄,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柳惠生垂首想了一会儿,似是琢磨出了一二,又试探性问道:“你以为白教主是故意不理你,故意冷落你的?” 我盯着柳惠生,不答。 柳惠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哎,刚才也是怪我没把话说清楚,虽然白教主并未修炼《鬼影七幻》,但他成日与阴邪之物打交道,难免会遭受影响。鬼者,噬人心也。时间长了,他会变得越发冷漠也不足为奇。” 我怀疑地打量着柳惠生,他的表情认真,倒不向是在同我开玩笑,我稍加思索,说道:“既然他未修炼《鬼影七幻》,那为何他的功力会大涨?” 柳惠生:“因为他学会了借阴力。” 确实,相适应相融合的过程就是相互利用的过程。我挑眉问道:“你是在帮他说话?” 柳惠生正色道:“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不过,若他还未修炼《鬼影七幻》就被鬼魂蚀心到如此地步,倘若炼成了,恐怕……当真会变成无情无欲之人……” 我心下一沉,这个结果虽然我早有预测,但现在听来,依旧让我痛苦难耐,我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柳惠生仍有些不罢休,他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去跳崖。” 我平静道:“都过去了,别再提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柳惠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还好,只受了点皮外伤,没有伤害到筋骨。 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木讷地望着墙壁发呆,柳惠生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 去。我真是后悔错信了白幻寅的鬼话,竟天真地以为修炼三成功力只丧失三成的感情,而我与他情比金坚,就算没了这三成,也不会影响我们海枯石烂白发到老。现在他正在闭关修炼,每修炼至一个境界就会失去一部分感情。我当真要眼睁睁望着白幻寅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吗?我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然而,就算我说了千百遍不愿意,我也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我的脑子里忽然间全是白幻寅,他的笑,他的泪,他的恨,他的爱,以及他的疯狂,全都因我而起,又将全都因我而终。若有一天天他如项麒那般面无表情地与我说话,那该是多么滑稽的事情。想着想着,我的思绪越来越远,渐渐的,我发现白幻寅真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刻下时是痛,摘去更是痛彻心扉最后还留了疤。莫名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当真要拱手让出自己的幸福?我当真要让白幻寅走向万劫不复?我一直尊重白幻寅的意见,但这次,我不想再尊重他! 人这种生物就是如此奇怪,越是压抑的感情,爆发起来就越是汹涌,越是不计后果,即便是引火烧身也在所不惜。 我腾地跳下床,大步跑向冰窖。夜晚的凉风吹进我的衣服,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脑袋也瞬间清明了许多。我现在去找他,意味着我将遭受强大的阴气侵蚀,可那又如何?反正他没了情,我留着情又有何用?难道要如寡妇那般相思入骨而郎不知?去他妈的!大不了以后我们两人面无表情四目相对死磕到老!但现在,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从那个鬼地方拉出来! 才走入甬道,我就感觉一股极阴的寒气扑面而来,我不禁心下一紧,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扶墙缓步向前。越往里,阴气越重,我的胸口感觉越闷,如有千斤巨石压着一般透不过气来。周围的气场阴郁沉重,视野之内黑烟缭绕,前方模模糊糊似有人影摇晃,不时风过,如婴儿啼哭的声音随之而来,久久回荡在甬道之中。 我强忍不适,尽可能加快步伐。终于,我的眼前一亮,冰柱晶莹剔透的光亮幽幽地散在洞壁上。然仅是一瞬,光亮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影腾空而起,黑影逐渐膨胀变大,“扑哧”一声,黑影从中间炸开,无数细长的影子登时如火焰般喷射而出,它们盘旋向上,犹如鬼魅,在洞顶绕了数圈,最后落定于冰柱之上,阴森森地望着我所在的方向。我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本能地向后退。与此同时,所有鬼影突然猛地向我汇集而来!他们又融为一团巨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我面前,我慌乱至极,抓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黑影扔去,然而并无半点作用。 难道我要死了吗?难道我要被吞噬了吗? 黑影逼到我的近前,它犹如庞然大物,轮廓迷糊,形态臃肿,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想:完了。 ☆、124出关 忽然黑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无数黑色水泡在它的体表面跳动,一张人脸渐渐从水泡中浮现出来,不等我看清那脸的样貌,只见它大嘴张开,一声怒吼震耳欲聋,“滚!”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后回过神,蓦然愣住,这声音……好像是白幻寅的?我也顾不上恐惧,急忙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那张怪脸,大声喊道:“白幻寅!是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团黑影蠕动了一下,怪脸忽地移到了黑影的背面,我视线随之看去,竟见无数细条条的影子正在空中盘旋,与之前所见的不同,它们有较为清晰的人形轮廓,手脚颀长,双眼泛着红光,嘴唇咧开至眼角,样子尤为狰狞。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我完全没料到冰窖内会是这般状况,瞬间我觉得这二十多年来我是白活了,我根本无法用已有的知识或是经验来解释这一切。 忽然,盘旋的影子猛地向我所处方向扎堆袭来,它们张开血盆大口,一双双利爪伸得老长,似要把人生吞活剥了!本能的,我提起脚就想跑,但转身跑了两步,我停住了,倘若我跑了,那白幻寅怎么办?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带他离开这鬼地方,现在我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可是……我回过头,看那些影子越来越近,不禁心下一凉,以我一己之力,我又能改变什么……? 那一瞬间,一排泪水从我的脸颊划过,我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可是,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拔剑面对这些妖怪?!我的脚不停发抖,我在心里默念了上百遍镇定镇定,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甚至连握剑的手都没半点力气。我要如何战胜它们?我要如何把白幻寅从那怪物的身体里拉出来?!不如用《幻影剑法》,这招式威力极大,定能给它们造成致命伤害!不对,它们身体里应该没有血液,如此根本不能发挥幻雨剑的威力啊!那就使用《山崩地裂》,把它们全都活埋了!可……若因此连累了白幻寅该如何是好?虽然我怕得要死,但脑子仍在飞速运转,我不能被眼前的恐惧吓破胆,我要达到目的,我要救出白幻寅! 电光火花间,我双手举剑,将所有内力注入到剑锋之中,既然事已至此,不如破釜沉舟,待我毁了这地方,再从你们的身体里把白幻寅拉出来,就算是具尸体,我也不会便宜了你们!我正要发力,突然,一团巨大的黑影笼在我的面前,那张怪脸又浮出了表面,它张开大口,近乎疯狂地喊道:“快走!!”一条条影子“咻咻咻”飞速袭来,撞在了黑影上,很快就被黑影吞噬得没了踪影,空旷的冰窖内只留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鬼叫。 撞进来的影子越来越多,那团黑影的体积随之不断膨胀,原本较为稳定的体表面开始出现躁动,而我竟在它的腹部处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团黑影似乎努力地在把洞口护住,不留任何缝隙让红眼影子接触到我,又是一声震耳的吼叫:“快滚!!!” 我紧张地仰头看着那张怪脸,手持幻雨剑迟迟没有行动,眼见越来越多的红眼影子融进这团黑影之内,怪脸开始出现扭曲。我清楚地知道,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这个声音我知道,是属于白幻寅的,他让我走,是因为这里太危险。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这团黑影吞了白幻寅,但依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是白幻寅在控制这团黑影,否则他不可能会保护我。现在这团黑影的形态正逐渐瓦解,这或许是因为那些红眼影子所致,若再持续下去,这团黑影必定会被击溃,到时,白幻寅该存在于什么形态之中?是否就意味着死亡? “快滚!!”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我没有犹豫,收了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逃。我直接奔回密室,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没有追上来,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但我不敢多有停留,连忙推开暗门,出了密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坐在床前,我的心久久无法平复,我思考了很久,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原委,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无法确定事情就如我所想那般发展。之前,白幻寅就有交代,他将闭关十日,十日内我不得进入冰窖,因为我属阳性,会被阴邪之物吞噬,刚才我遭受袭击,想必就是我阳气太重的缘故。而在冰窖内,我清楚地看见了两种形态的细长影子,一种形态来自于那一大团黑影“爆炸”散开的,另一种是后面袭击我的影子。前者外部轮廓特别模糊,总体看来就只是一个长条,而后者具有明显的人形,看得出手脚,还有红色的眼睛和夸张的巨口。前者的影子明显温和很多,没有攻击行为,而后者却极度凶残,由此可见,它们并非属于同类。那么,一个冰窖内为何会同时存在有两种形态的影子呢? 白幻寅是被那团温和的影子所包裹,而被他控制的影子也是那团。依柳惠生之言,白幻寅闭关修炼的目的是为了将这百方之阴力纳为己有,如此看来,那部分力量就是被他所据为己有的。假设最开始的影子都是红眼影子,白幻寅通过不断融合吞噬,将一部分暴戾的影子驯服,因此形成了那团大黑影,至于之后攻击我的红眼影子,则是白幻寅还未容纳成功的部分。如此倒确实解释得通方才冰窖内出现的情况。 可是,那些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凝眉思索,忽然一个激灵,难道是人的魂魄亦或是鬼魂?!冰窖内一直就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人的血水。如今血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以千计的黑影,如此看来,应该就是那血水幻化为的黑影了。但白幻寅究竟使了什么方法从血水中提取出人的魂魄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个“阴阳交替”,当真是以阳纳阴,最后自己也沦为了阴邪之物。红眼影子袭击我却没有袭击白幻寅,可见白幻寅的阴气之重,竟也让那些魑魅魍魉视为了同类。但突然回想起临走时最后一幕,我不禁念头一转,红眼影子对白幻寅进行了剧烈的攻击,如此看来白幻寅并未完全隐去自己的阳气,若一直攻击下去,那白幻寅会不会被吞噬? 思及此处,我痛苦地俯下身子,抱着脑袋。因为我的鲁莽,我再次把白幻寅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不但没有帮到他,反而还让他舍命救我。现在,我反而比之前还要惶恐,在五天后,我害怕自己见到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无情无欲之人,甚至是一具尸体,亦或尸骨无存。 我担心白幻寅的安危,但我不敢再去冰窖看他。我悲哀地意识到,他目前的处境,就算是我赔上性命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这就是现实,我不再天真地以为任何努力都会收获回报。有时,去奢求不切实际的成功就是自不量力,就是愚蠢。 我每日坐立不安浑浑噩噩,终于挨过五天,等到了白幻寅的出关之日。天还没亮,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冰窖门口守着,有了上次的经历,我没有贸然跑进去找他,我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边伸长了脑袋盼望着白幻寅的出现。终于,约莫两个时辰后,有脚步声从冰窖内传了出来,我一个激灵,瞪直了眼,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脚步声渐近,一个红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内,由远及近,我渐渐看清他的面容,是白幻寅。我一错不错地望了他许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我摸了摸胸口,暗暗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急忙跑到他面前,啰哩八嗦问道:“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那天是我鲁莽,没有听你的话,后来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影响到你的修炼?现在是不是已经修炼成功了?咦?你的样貌……你的样貌怎么变回来了?!不,是比以前还美!” 前段时日,白幻寅的样貌因为每日浸泡人血而变得面目全非,眉目间透着阴邪鬼魅的气息,眼睛嘴唇更是弯曲得形容狐魅,那时,我还暗自为白幻寅丢了好皮相而深感可惜,根本想不到他的样貌竟然还能恢复!我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皮肤白皙,眉目清秀,鼻梁高挺,轮廓清晰,活脱脱一名富家公子模样啊!不,富家公子哪有他半分气质与美貌。我咽了咽口水,说实话,我有些心猿意马,我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方回过神来。我围着白幻寅转来转去,看他哪里瘦了哪里伤了或是哪里变了,一边看,嘴里还一边不停唠叨,其架势,十足是曲灵和左隐附身。 白幻寅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无论我做何说何,他都熟视无睹,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念叨了很多,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最初的喜悦与激动散去,渐渐的,我放慢脚步,心情越发沉重,“淡泊名利,无情无欲;只手遮天,所向无敌”,他并非不愿理我,只是他已没了感情,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他又何必要回应我?我站在他身后,一股浓烈的悲伤几乎要把我吞噬,我强忍着泪水,微垂脑袋,哑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是谁了?” 白幻寅也停了下来,他顿了顿,头也没回,说了三个字,又径自离开了。 我蓦地抬起脑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我早已做好面对最糟情形的准备,突然得此意外之喜,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左右看了看,用手袖胡乱擦了一把脸,便快步追着出去。见到不远处挺拔的身影,还有那一身熟悉的艳红长衫,我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就算你无情无欲又怎样?只要你福寿康宁,只要你还认识我,只要我对你死缠烂打不离不弃,那我们仍可永远在一起。因为你无情无欲,所以你不会厌烦,所以你亦不会赶我走。 ☆、125商议 我跟在白幻寅左右,自始至终,他都没半点表情,也没说过半句话。虽然因为修炼邪功,他已变成清心寡欲之人,但所幸他的记忆并没受到丝毫影响。行至大堂,他终于开口主动和我说了第一句话,“把他们叫出来,商量如何讨伐绿宝山庄。”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白幻寅出关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找黄启卫麻烦。不过也对,他早没了感情,自然不会有闲情庆祝自己修炼成功亦或大仇将报。我没有耽误,一路小跑通知了所有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白幻寅的出关之日,所以曲灵和左隐并未出去玩耍,裘空也没有下山去找媳妇。很快,众人就聚集在了大堂内。 白幻寅居于首座,他俯视着在场所有人,面无表情,声音平缓,“方才本座收到紫胭的飞鸽传书,信中说,黄启卫因铲除罗刹教为易雄天报仇有功,江湖故推举他为新一任武林盟主,统领群雄,匡扶正义。” “什么?!不可能!他那等狼子野心怎可能会瞒得过各派长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易雄天忽然暴怒道:“这卑鄙小人,等老夫回去,定要他好看!” 白幻寅无动于衷,他继续道:“易雄天,你与他的仇恨最深,你可有什么打算?” 闻言,易雄天突然噤了声,他转过头看着白幻寅,微微眯眼,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你刚刚称呼老夫为什么?” 柳惠生最为机灵,他忙杵着拐杖挪到易雄天身边,笑呵呵地小声道:“易伯伯,您莫要为此称谓介怀,如今白教主已是无情之人,自然不会在乎江湖礼节。” 易雄天顿了顿,深吸口气,方才道:“老夫本想拼死一搏,但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故老夫耐心等你修炼《鬼影七幻》,想借你之力以完成夙愿。不知你现在的功力如何?若以一人敌百人甚至是千人,可有胜算?” 白幻寅淡淡道:“没问题。” 易雄天扬了扬眉梢,显是有些不信。我们几人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异口同声道:“那么厉害?!” 左隐两眼放光,眼中全是崇拜,他双手合十,伸长了脖子看着白幻寅,声音因为激动而颤颤巍巍的,“好,好厉害!漂亮哥哥,你好厉害!我好崇拜你!” 曲灵的表情与左隐如出一辙,她的嘴角滑出一溜口水,样子就是一花痴,她迷醉醉地悠悠道:“漂亮哥哥不但人美,而且武功高强,简直就是我梦中的如意郎君啊!” 一有话头,曲灵和左隐就抱团叽叽喳喳说不停,我们早习以为常,就没去管他们。易雄天看着白幻寅,口气并不友善,他道:“自信过头,那可就是自负了。” 白幻寅没有理会易雄天,自顾自继续说道:“半月后,黄启卫将在开封城接任盟主之位,到时将举办一个继任仪式,本座打算在那个时候动手。” 柳遗风想了想,道:“为什么?按理说,那时应是黄启卫警戒最为严密的时候,若挑一个夜深人静时下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白幻寅:“武林盟主上任乃是江湖大事,各路英雄豪杰定会聚集一地。这正是让天下人看清黄启卫丑恶面目,并帮易雄天正名的时候。倘若贸然杀了黄启卫,必会招来不知情的人的怀疑,易雄天想重出江湖亦会难于登天,毕竟他是‘已死’之人。” 柳遗风一怔,他瞥了一眼易雄天,后者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杀了黄启卫容易,可要铲除他那盘根错节的势力可不容易。且现在他的江湖地位应不亚于当年的易伯伯,突然遭人黑手,必会有人彻查此事,而他死后也能留个美名,那倒还真是便宜了他。” 白幻寅:“在江湖中,易雄天已经死了,现如今我们要让他‘复活’,让所有人相信这才是真正的易雄天,之前被烧死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裘空一拍腿,乐呵呵说道:“这还不容易?俺们把易掌门带去继任仪式,昭告天下易掌门没死,这都是黄启卫那王八蛋编出来骗人的!” 柳惠生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他冷冷道:“谁会信?易掌门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早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突然冒出一个人自称为易掌门,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轻信吧?况且在如此被动的情形下,只要黄启卫稍一狡辩或是诬赖,必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裘空一嗝,张了张嘴,硬着头皮说道:“俺们可以证明易掌门是真的啊!” 柳惠生略带嘲意地勾了勾嘴角,“我们?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教主,一个三流门派的无名掌门,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孩,就这样一群人的话可信吗?我和遗风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地位,说的话还能让人信服,可就凭我俩,也无法证明易伯伯是真正的掌门,因为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很有可能会让人钻了空子,说易伯伯不过是长得像罢了,这才致使我们认错了人。” 裘空被柳惠生憋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连咳嗽几声,很是委屈道:“原来在你心里俺的铁龙门只是个三流门派,只是个三流门派,三流门派,门派……” “他们敢不信?!”听到这里,紫染直接怒了,她瞪圆了眼,气鼓鼓道:“他们要敢不信,老娘直接宰了他们!还有你这瞎子怎么说话的?看不起我们教主吗?!谁说他人人得而诛之了?老娘爱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想他死?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你以为你属正派了不起啊?要不是老娘送了套毒针给你,你现在还在苦逼哈哈练功呢!虽然老娘平时与你关系不错,但我不容许你诋毁我的教主,你要尊重我和我的教主!” 柳惠生并未被紫染要杀人的气势吓到,他反而无奈地抚额道:“你天天喊我瞎子就是尊重我 吗?” 紫染双手抱臂,扬起下巴,很是骄傲地哼了一声,“唤你瞎子是表亲切,瞎子是老娘给你取的昵称,懂吗?” 众人:“……” 白幻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闹剧,良久,待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方说道:“柳惠生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堂而皇之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人来证明我们面前的易雄天是真正的易雄天,而这个人说的话必须要有足够的份量。”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4节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柳遗风:“有这样的人吗?” 白幻寅:“有,易雄天的长子——易欢。” 柳遗风和柳惠生顿时恍然大悟,柳遗风一拍脑门,激动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易欢乃朝廷命官,又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其地位和说话份量都不容小觑,且易伯伯是他的亲生父亲,儿子怎可能会把亲爹给认错呢!他若出来证明,谁敢有半点猜疑?!” 柳惠生拉了拉柳遗风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柳遗风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闭了嘴。柳惠生眉宇间露出几分担忧,他道:“遗风,你可是忘了,易伯伯和易欢的关系并不好。” 柳遗风“啊”了一声,似是回想起什么,他的表情顿时凝重不少,他想了想,说道:“如今情况紧急,易欢乃识大体之人,他应不会再纠结于过去的恩怨之中,毕竟易伯伯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起易欢,易雄天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憔悴,无精打采的。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双眼中布满沧桑。他找了处地方坐下,一言不发。 曲灵和左隐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柳遗风,四支眼睛里盈满了暧昧的笑意。曲灵先蹭到了柳惠生的旁边,挽起柳惠生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大哥哥,易掌门和他儿子发生了什么?说给我听听嘛~” 左隐很快也蹭了过来,他同样挽着柳惠生的胳膊,声音嗲到令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哥哥最好了,告诉我们嘛~” 柳惠生不禁打了个哆嗦,很是难受地想抽开手臂,奈何两人越搂越紧,他只得严肃道:“放开,此事与你们无关。” “别嘛~” “大哥哥~” “放开他!”忽地,一把大刀架在了左隐的脖颈上,紫染目露凶光,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她恶狠狠道:“你们再这样,别怪老娘动手了!” 左隐立马放开了柳惠生,他退了一步,朝紫染做了个鬼脸,挑衅道:“臭婆娘,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曲灵在另一边朝紫染撅起屁股,拍了拍,嚣张道:“老婆娘,来啊来啊啦~难不成我们会怕你?” “婆……娘……”紫染登时怒火中烧,她握紧刀柄,咬牙切齿道:“老娘要你们好看!!” “来啊来啊~”左隐和曲灵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跑了。紫染被气得半死,一路怒吼着追了出去,其样子,像极了一个悍妇。 众人:“……” 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竟还有心情瞎闹。从白幻寅出关至此,他们只关心了白幻寅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独步武林?自己可以修炼吗这类问题,别的一概不管,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不过走了也好,清净,我们也可专心讨论揭穿黄启卫一事。 白幻寅毫不顾及易雄天的心情,直接说道:“易雄天,我罗刹教的名誉无关紧要,我的目的只是要把黄启卫置于死地,把绿宝山庄夷为平地。你与黄启卫的恩怨我无意插手,所以我不会帮你证明身份,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 我惊讶地看着白幻寅,问道:“你不帮他?之前我们不是约定会助他一臂之力吗?” 白幻寅:“我会在武力方面支援他,至于其他,与我无关,且我已告诉他方法,也算仁至义尽。” 易雄天端坐在椅子上,他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思绪飘去了何处。良久,他才缓缓道:“过去确实是老夫的错,是我把他逼走的,老夫本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如今竟要为自己的利益而有求于他,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他顿了顿,又说道:“冷宁,你说得没错,这事你帮不了我,我过会儿就写信告知他最近发生的一切,并请求他的帮助。至于最终他是否愿意,就看造化了。” 白幻寅点点头,忽然冷不丁地加了一句,“普通信差速度慢且安全性保密性极差,不如让曲灵和左隐二人去送信吧。” 裘空诧异道:“他俩?不会在中途贪图玩耍误了正事?” 白幻寅:“那好,你也跟着去。” 裘空:“……” ☆、126开封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如此做法,明白着就是把聒噪无用的人支开,且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反驳。不过幸好他没有把我弄走,说明我还有那么点用,思及此处,我不禁有点小开心,于是也参与讨论,问白幻寅道:“为易掌门证明身份一事已有着落,那对抗黄启卫一事你又有什么打算?” 白幻寅轻飘飘道:“半月后我们将在开封与紫胭和项麒汇合,到时我们一同参加继任大典,并当场揭穿黄启卫的阴谋,验明易雄天身份。倘若民心偏向易雄天,那我们只需顺势把黄启卫一举拿下,若民心偏向黄启卫,那我只能大开杀戒,血洗开封城。” 柳惠生急道:“那样做易伯伯会名誉扫地的!” 白幻寅:“与我无关,我已给过他机会,是他没有把握住。” 柳惠生:“你!” 易雄天摆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就连动黄启卫一根手指头也很难,更别说要取他性命。冷宁血洗开封城,也算帮老夫报了黄启卫屠明耀派杀我女儿的仇,如此我已满足,若能恢复身份自然最好,可若不能,我也不强求。” 白幻寅:“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出去吧。” “等等。”我制止道:“现在黄启卫巴不得我们早日见阎罗王,倘若到时没人相信我们,那我们岂不等于自投罗网?那将必死无疑啊!” 白幻寅坦然道:“以我一人可敌万人,你们只需自保即可。” 我一时语塞,我本以为白幻寅修炼《鬼影七幻》不过是功力大增,不曾想竟会达到如此逆天的地步,以一人对阵千万人,那该有多深厚的内力?我突然心生敬畏,视白幻寅如偶像,方才他说与千人对峙不是问题,看来是他谦虚了。 白幻寅见我们不再发言,遂又下逐客令。柳惠生与他确定了出发时间,便和柳遗风等人离开了。 整个大堂突然安静下来,我抬头看向白幻寅,他正襟危坐,长发垂至后腰,瘦削的身子已无法撑起衣服,几块布料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显邋遢,他依旧端庄高贵,犹如上仙,令我等凡人只能远观而不敢染指。他抬了抬眼皮,扫了我一眼,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闭上双眼,云淡风轻地说道:“适时放手,执念太深,只会蚕食你的身心。” 我蓦地一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指我与他的种种都已过去,我没必要再留念?这么说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对这些事早没了知觉?我悲哀地笑了笑,罢了罢了,至少我现在每日都能看见他,并陪在他的身边,其他的,我还奢求什么呢?萧雨辰本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现在搞得如此多愁善感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我拍了拍脸颊,暗示自己要振作,我找了个地方坐下,也学他闭目养神。良久,我忽然说道:“各有各的人生,怎么走,别人说了不算。” 白幻寅与柳惠生约定三日后出发,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收拾行李。我一生无财无产,只有一把幻雨剑陪我浪迹天涯,见它已有锈迹,我遂将它送去山下交由最好的师傅打磨,同时也趁机干了次老本行,摸了几个钱袋,小赚一笔。我们几人均是劫后余生,家当早不知去处,个个穷困潦倒,之前在罗刹教混吃混喝倒还可以生存,现如今需要远行,不带够盘缠该如何上路?我自小便以偷盗为生,要让我安安稳稳赚钱我实在不会,上次自营赚钱的惨痛经历我可还铭记在心呢。现在我不需要刻意讨好谁,行动起来自然也就更不拘小节,反正有钱就好,至于使用什么方法,都无关紧要了。 曲灵一行人在易雄天写好书信后就立刻出发了。由于情况紧急,他们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平日里收集的小玩意儿。于是,帮他们带行李这苦活就落在了柳遗风身上,本是轻轻松松一身轻的人,现在居然要扛着一麻袋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嘿哧嘿哧赶路,着实是苦了他。 路上,他几次想把这包碍事的东西扔了,但在柳惠生的多番劝说下还是忍了。柳惠生其中的一句话说得特别好,“你现在扔了,他俩绝对会烦你一辈子,你看着办吧”。从此,柳遗风一脸黑线的默默走在了后面,整个人萎靡不振。 或许是因为最近黄启卫忙于筹备接任盟主一事,所以放松了对我们的追缉,也因此这一路我们走得很是顺畅,距继任大典举办还有三天的时候,我们就已抵达了开封。 易雄天重回故土,脸上落满了沧海桑田之感,他负手而立,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不觉这地方陌生,现在看来,似乎老夫从未来过此地,这些繁华之景,当真未曾仔细瞧过。”似是借景生情,易雄天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当年绒雪百般求老夫带她去元宵灯会,我却忙于帮中事务对她不理不睬,让她失望至极。现在,再没机会带她来这世间游走一番了。回想起来,这几年我的所作所为,当真不配为人父。” 或许经历了这场浩劫,易雄天心里的天平有了倾斜,一切名望地位不过是生命中的附加品,唯有亲人才是刻入骨髓的羁绊。现在的他,早没了从前的风骨与傲气,浑身透出的气质,更像是一位饱经岁月蹉跎孤苦无依的可怜老人。 易雄天忽然淡淡一笑,笑容中掺杂了太多凄凉与无奈,他转身对我们说道:“曲灵他们已经成功将信件交到我儿手中,只是,之后便音信全无。现在离继任大典只有三日,还未有任何动静,想来,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我们几人一时不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抱以理解的笑容。 易雄天独自陷入回忆之中,我则暗自盘算了起来。倘若易欢不肯来,那不可避免的将会有一场恶战,到时白幻寅必会有极大的耗损,不知他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不过,既然无人为易雄天证明身份,那么也不必大费周章与黄启卫正面冲突,直接趁机把他暗杀了不就行了? 我把我的想法和他们说了,虽然大家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似乎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就只能默许了。 柳惠生说:“暗杀确实是最为省力稳妥的方法,只是当真要让黄启卫死后留有美名?” 白幻寅:“名声乃身外之物,不必纠结于此。为避免他死后有人执意要查出真凶,我们不如做得更周全些。以内力引导其身体内的气息,致使他气息紊乱至走火入魔,再诱使他以暴走之态杀光同门,最后走漏消息请求侠士救救那些无辜的弟子,到时,事已成定局,即便他们心里袒护,也必须要亲手杀了黄启卫来制止他的滥杀。这样,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事乃他人所为。” “妙!真是太妙了!”柳遗风由衷地赞叹道:“伪装成他是因为自己练功至走火入魔才会酿成惨剧,这根本就与任何人无关嘛!且这不但没有亲自动手,还让绿宝山庄全军覆没,而这件事也会成为黄启卫一生的污点,当真是借刀杀人的最高境界!当真高明!高明啊!” 柳惠生若有所思道:“可是凭黄启卫一人能打得过绿宝山庄的所有弟子?莫要到时反被镇压了才是功亏一篑啊。” 白幻寅道:“就算他打不过,我也会帮他打得过。” 我们会意地笑了起来,白幻寅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杀人于无形,到时绿宝山庄一片尸海,又有谁会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黄启卫所杀呢? 白幻寅:“既然大家已无意见,那我今夜动手,你们不必跟着我,在客栈等着就行。” “不行。”我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相互间有个照应。且你一人如何潜入绿宝山庄?这需要有人配合!” 白幻寅二话不说,只听“咻”地一声,他的身体登时散做一团烟雾,无形无影,根本看不出这竟是个人!我们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适时,从那团烟雾里传出了声音,“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一人行动更方便。” 他娘的!我心里暗骂:当真是身形虚无!思及此,我忙问道:“身形虚无,灵魂重组,这想必就是身形虚无吧?那灵魂重组是什么?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并未觉得你的灵魂变了。”之前忙于琐事,见他出来与之前无异,还庆幸事情没有朝最糟的方向发展,之后也就把这茬忘了。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白幻寅道:“灵魂重组即三千灵魂融入我体内,它们构成我的次要人格,而主人格则与之前保持一致。我的灵魂之所以没有发生变化,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由主人格控制,不过偶尔会有次要人格出现,它们的行为性格将会与我迥然不同。” 我不禁心下一颤,忐忑问道:“那,那还是你吗?” 白幻寅:“是,但也不是。” 白幻寅已修炼到如此境界,我们自然没有必要再去帮倒忙,这点自知之明大家都还是有的。只是易雄天听闻他今夜就要行动,不免有些不甘心,于是恳求他能否再等两日,若到时易欢还是没有出现,就认命了。白幻寅似乎也不急于一时,遂同意了。正好,我们也有时间去城里逛逛,探听点最新消息。 明耀派覆灭的阴霾似乎早已散去,开封城内是一如往昔的繁华街景,各家各户各自经营,积极叫卖。说起三日后即将举行的继任大典,百姓的脸上都绽开了幸福的笑容,“易盟主待我们不薄,他现在大仇已报,想来也能够安息了。这多亏了黄庄主,如今他成为新的武林盟主,实在是众望所归,他定会惩恶扬善,给大家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的。” 我们登时不得不佩服黄启卫收拢人心的能力,也不知他用了何手段,竟可达到民心所向。想当年易雄天虽受万民敬仰,可也不乏对他不屑一顾之辈,这般团结一致实属少见。 ☆、127无良 这两天我们听到的消息几乎全是对黄启卫的褒奖,价值寥寥。对于他成为武林盟主后将有何打算,无人知晓,可每个人却又理所当然地给出了同一个答案:当然是匡扶正义啊。 紫胭、项麒与我们汇合后,也未提供有用的线索,他们只道黄启卫伪装得天衣无缝,不露一丝马脚,每日一副在世菩萨模样,以慈悲为怀,心系苍生。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黄启卫煞费苦心夺取武林盟主之位,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行善事,这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野心,他必然还有其他目的! 调查陷入僵局,可时间却不会因此停滞,很快就到了继任大典的前一晚,易欢那边依旧毫无音信。易雄天脸上布满了绝望与哀伤,他深深叹了口气,眼见白幻寅准备出发,他欲言又止,一世功名,或许在今晚,将随风远去,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屋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本该是手刃仇人大仇将报的激动时刻,可无论是谁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为此我们付出了太多代价,而收效却甚是微小。柳惠生摸到了易雄天身边,他小声安慰道:“易伯伯,既然事已至此,您也无需再感怀,易欢的事儿我们早就料到会有此结果,只是最终让您直面这结果确实有些残忍。不过,终会过去的,再深的伤口随着时间流逝总会愈合的。” 如果伤口太深,一击致命,即便愈合,也是于事无补。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在这段时间内,我同样遭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伤口愈合了还会留疤,且伴随终身,自己受到的伤害,别人是无法体会的。所以,我常常觉得那些安慰人的话语,不过是风凉话罢了,听听就好,无需当真。 白幻寅换了身黑衣,扫了一眼众人,道:“我走了,两个时辰后回来。” 柳遗风:“倘若没回来是否表示你失败了?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白幻寅淡淡道:“不会的。” 易雄天抬眼看向白幻寅,他似乎在努力维持自己的端庄和威严,他尽量压平了声音,诚意十足道:“谢谢你。” 白幻寅二话没说,推开门走了。易雄天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撑起的腰板瞬间佝偻了许多。大家望着白幻寅离开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均沉默了。 此刻,忽听一连串急促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我们对视一眼,连忙跑到院里,只见曲灵正拉着白幻寅的衣袖,不停说道:“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一定要救救左隐哥哥和裘大叔啊!他们被坏人堵在路上,一直突破不了,再耽误下去,他们恐怕会被困死在那里,求你去救救他们吧!”她的眼眶里盈满泪水,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沾满泥土污渍,显得尤为狼狈。 柳遗风大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曲灵登时如看到救星一般,马上抓住了柳遗风的胳膊,大声哭救道:“遗风哥哥,快去救救他们,我不想失去左隐哥哥啊!” 柳遗风按住曲灵的肩膀,示意对方冷静,他沉稳地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曲灵吸了吸鼻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大家。半晌,她才哽咽地说道:“那天我们把掌门的书信交给了欢欢,欢欢看完信后没有答复我们,只是让我们先走。我们以为他不愿为掌门作证,就死缠烂打,终于,大约过了七八天,他同意和我们一起回来,我们当时非常非常高兴,就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及时飞鸽传书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后来,我们一同折返,但却在开封城外遭到了偷袭!原来黄贱人料到易掌门可能会求助自己唯一的儿子,故派人在欢欢的宅子外监视着,我们一到,他们就立刻通知黄贱人,黄贱人肯定就想趁此机会断了掌门的香火,让掌门再无翻身的机会。” “什么?!”易雄天大喝一声,一个健步迅速走到曲灵面前,他抓住曲灵的双臂,焦急万分,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他们对我儿子怎么了?!他受伤了吗?!你快说啊!” 曲灵被吓得一怔,旋即她忙道:“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不过若不及时救援,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柳惠生问道。 曲灵咽了一口口水,又继续说道:“欢欢本想带着大军一起回来,但人多速度慢,所以欢欢就只带了四名武功高强的亲信先走,而大军则跟在后面,可因为我们速度太快,大军应该落下了很一大段距离故无法及时赶上我们。所以,当我们被绿宝山庄的人偷袭时,就立刻处在了无人帮助的境地。他们事先在必经路上设下陷阱,我们误入陷阱,掉进深坑,怎么也爬不出去。加上坑外还有绿宝山庄的人百般阻挠,让我们出去的机会更加渺茫。后来,左隐哥哥和欢欢的护卫一边分散绿宝山庄弟子的注意,一边以轻功助我,才勉强把我弄出了深坑。我拼死逃命,终于找到了你们!求你们,快去救救他们!” 一时间,易雄天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而嘴角勾起露出笑容,时而微垂脑袋独自叹息,时而满脸希望,绽放光彩,时而紧张不已怒不可遏。他所有的情绪瞬间揉杂在一起,令五官有些扭曲,他的双手或许是因为激动也或许是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着。过了半晌,他方才稍微恢复了情绪,他急忙抓住曲灵,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快带我去!” 曲灵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就要带易雄天离开,两人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冲冲地往门口跑。 “等等。”白幻寅忽然冷冷道,“你们二人去了有什么用?凭你们能救得了他们?” 曲灵脸上滑过一丝诧异,她急道:“你不去?难道你要见死不救?难道你要让他们困死在那个坑里?!” 白幻寅略微思忖,问道:“他们被困的地方距离此处有多远?” 曲灵:“不远,就在城外!很快就能到!” 白幻寅微微眯眼:“你确定?” 曲灵抬头看了白幻寅一眼,又慌乱地低下了头,踌躇地点点头,“确定。” 白幻寅:“开封城外无山无树林,视野开阔,前方数十里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你们是如何遇袭的?” 曲灵顿时无言以对,一慌,大哭了起来,她说:“我们是在虎山遇袭,距离这里恐怕还有近百里路程……求求你们赶快过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易雄天突然提高了音量,催促曲灵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快走!” “易雄天,你不能去。”白幻寅无情地制止了正要离开的两人,他依旧镇定自若,完全不被周围的紧张气氛所干扰,他有条不紊地说道:“虎山距离此处有百里,来回最快也需五个时辰,而现在至明天天明继任大典开始已不足六个时辰,若你现在离开,到时赶不回来,那么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可那是我的儿子啊!我不能等!我等不起!”易雄天忽然怒吼道,“快走吧!” 白幻寅继续云淡风轻道:“既然如此,为避免明天变为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那么依照原定计划,我今晚就杀了黄启卫。” 易雄天顿了顿,他捏紧拳头,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他长舒一口气,淡淡道:“随你吧。”说罢就准备离开。 白幻寅:“易欢不顾性命之危也要还你公正,你却随随便便就辜负了他的努力,就算他获救了,他会因此感激你吗?再者,凭借你和曲灵二人之力,你们能成功吗?” 柳遗风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易雄天的身边,毅然道:“他们不是两个人,我也会去。” 我望着眼前的局势变化,不觉好笑。人果然是这样自私的生物啊,当初是他们为了能铲除黄启卫恢复名誉而把白幻寅推上万劫不复之路,如今他们又因自己的考量而放弃曾经的选择,这不等于让白幻寅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了吗?他们随意改变自己的意愿,根本没有考虑别人的辛劳,若不是当初他们执意,即便被黄启卫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同意让白幻寅练这等邪功。你们可以说我看问题不客观,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片面分析问题,但那又怎样?我天生护短有错吗? 易雄天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白幻寅:“既然易欢肯出面,那我们不妨赌一把,直接杀了黄启卫确实便宜了他。按照之前所计划的,我们在继任大典上拆穿黄启卫的所作所为,恢复你的身份,因此,你明天必须参加继任大典。至于救人一事,项麒和紫胭的功夫远在你和柳遗风之上,且脚程更快,让他们去就行了。” 易雄天凝眉思索,他看了看立于一旁,始终沉默的紫胭和项麒。良久,他朝二人点了下头,诚恳道:“拜托你们了。” 白幻寅回头看向紫胭和项麒,嘱咐道:“时间不多了,你们要快,务必在明天继任大典前把易欢带回来。若其余几人跟不上你们的脚程,就让他们自行回来。” 曲灵左右看了看,似是在衡量局势,很快,她机灵地跑了几步,指着前方,道:“这边,我来带路!”说罢便带着紫胭和项麒二人匆匆离开了。 任何人都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原本早已心灰意冷,如今却突然燃起希望,令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柳惠生淡淡笑道:“易伯伯,看来这次你和易大哥可以冰释前嫌了。” 易雄天脸上挂满担忧,“只希望他能安全回来。” ☆、128焦灼 这一夜,我过得惴惴不安。倘若是今夜动手,夜深人静人入梦乡,白幻寅就算杀尽绿宝山庄所有人,也不足以引起巨大轰动,想要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可是明天将要面对的是全天下的人,且个个武功不凡,若是计划失败了,我们该如何保全自己?我们是否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害怕明天就是我和白幻寅的末日,我害怕白幻寅一人不敌众手,最终沦为刀下亡魂。我恐惧未知的未来,也或许,未来并不可怕,我只是被自己的恐惧吓得不敢面对。我左思右想,最后起身来到白幻寅的房间,我一言不发地坐着,望着白幻寅,即便他对此毫无回应,我也感觉到无比的心安。 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但至少我可以珍惜现在的时光。 天色渐明,晨曦还未铺满大地,就已听见窗外嘈杂的人声。黄启卫新任武林盟主乃天下之大事, 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踏上街头,他们脸上光彩四溢,有说有笑地朝会场缓步走去。 我打开窗子,平静地望着楼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里,一名男孩身着黄色长袍,手持木制宝剑,他的剑锋直指对面的另一名男孩,那名男孩身着艳红长袍,长发披至腰间,他颓败地坐在地上,苦苦哀求对方手下留情。然而并无半点用处,对方无情地将宝剑刺进了他的胸口,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黄袍男孩登时举起宝剑,高兴地大喊大叫,“魔头被我杀了!魔头死了,魔头死了!哈哈哈哈!”此时,倒在地上的红袍男孩爬了起来,他脱下红袍,追着黄袍男孩,道:“该我了,该我了!我也要演大英雄,我不要演大魔头!”在一旁围观的小孩也闹了起来,争抢着要做大英雄,谁都不乐意演大魔头。他们相互打闹着,玩得不亦乐乎,笑声不绝于耳。 见此情景,我冷冷地笑了笑,想不到黄启卫和白幻寅的事情都被孩童编做故事来演绎了,只是那英雄,实在让人作呕,今日,就让我们撕开你的假面吧! 我和白幻寅随意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其他几人早已等在了楼下。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谈论今天该如何是好,该做如何打算,倘若失败了又该如何收拾。计划早已拟好,今天只需执行即可,若是失败,命由天定。我们不需要过多的讨论来徒增紧张和不安。 我们随人群行至举办继任大典的会场,此时四周已经聚集了来自各地的英雄豪杰,而居于上座的位子也已摆好。司仪正与鼓手小声交谈,想是在接洽相关事宜,黄启卫还未现身,而其他各派掌门已有几位先行入席坐下了。 柳遗风抬头环顾四周,不禁赞道:“想不到竟有如此规模。生儿,你猜猜有谁来了?我说出来定让你吓一跳,隐匿江湖多年的棋圣武痴洪一品竟然也来了!” 柳惠生脸上满是诧异,他挑了挑眉梢,“黄启卫好本事啊,居然能把洪老前辈都请了出来。” 我的视线随之看去,也就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头罢了,有什么稀奇的?现在我满脑子的心思都是黄启卫何时出现,曲灵他们怎么还不来,倘若没赶山,真要硬碰硬吗?我本不是江湖之人,对那些高人自然无多少兴趣,何况现在事关生死,我实在没那闲情。忽然,一个人影从我的视线滑过,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杨明!好你个王八羔子,你居然还敢出来,今天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挪步到易雄天身边,指了指杨明道:“易掌门,那人便是杨明,想必您在红叶山见到的白幻寅就是他所乔装的。” 易雄天看了杨明一眼,冷哼道:“找死!” 如此等了近半个时辰,黄启卫方才不急不慢地率领众弟子从舞台后方走了出来。见各派掌门已经就坐了,他立刻满脸歉意地与他们道歉,相互间又是一通无关痛痒的吹捧与寒暄。 易雄天忽然捏紧拳头,他死死地瞪着黄启卫,眼中蹦出激烈的火花,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似要把对方撕得粉碎。柳遗风见状,立刻拉了拉易雄天的衣袖,小声道:“易伯伯,冷静点。” 紫染双手抱臂,寻着易雄天的目光看了一眼,不屑道:“一个快死的糟老头竟还想做武林盟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能耐。还有这帮人也真是瞎了狗眼,居然会推举这种人。” 柳惠生有些担忧道:“估计继任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易大哥能不能赶得回来。” 黄启卫和几位掌门寒暄过后,又恭恭敬敬地把洪一品请去了上座,自己方缓缓落座,其行态稳重谨慎,似不敢有一丝懈怠。 司仪见人已到齐,示意鼓手鸣鼓。登时鼓声嘹亮,震耳欲聋,穿越天际,适时鼓声渐息,数十串鞭炮炸开,硝烟弥漫,夹杂着浓烈的喜气冲上云霄。站于台下的人群随之炸开了锅,欢呼四起,叫声连连,忘乎所以地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这热烈的气氛之中。 坐于舞台上方的几名老者脸上均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司仪赔着笑脸,估摸时间已到,示意众人收声。很快,观者全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不时响起孩童的欢笑声,也很快会被人压下。 司仪朝几派掌门行了个礼,又回身朝观众行了个礼,方铿锵有力道:“今日大家聚集于此,想必都知道所谓何事吧?几月前,前任盟主易雄天惨遭罗刹教毒手,命丧黄泉,其明耀派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子也未幸免于难。这于武林而言,是重大的损失,是钻心的疼痛,是必抱此仇的决心!正当群龙无首之时,是黄庄主主动站了出来,带领各路豪杰远赴祁连山,历经磨难终于铲平了邪教罗刹教!虽然我们因此损失了百名战士,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们将铭记于心,毕生感恩!黄庄主为武林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就任新一任盟主实乃众望所归。今日,就让我们一同见证这崭新的开始吧!” “好!好!好!”人群中登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人们欢呼雀跃,大叫:“黄庄主万岁!黄庄主万岁!恭祝黄庄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每个人如同疯了一般,用自己的方式释放喜悦,就连不懂事的小孩,也随大人们肆意欢笑,清澈通透的声音萦绕盘旋,甚是灵动。 身处人群之中,我们却丝毫没有被这气氛所感染,相反,是更为浓烈的仇恨与厌恶。黄启卫完全扭曲事实,假借正义之名胡作非为借刀杀人,其罪当诛!可惜,众人都被蒙蔽了双眼,竟信了这人渣! 黄启卫款款起身,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不出半秒,大家就噤了声,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黄启卫轻咳一声,缓步走至舞台中央,他的步伐稳健,体态端庄,面容严肃,行为举止间隐约可见几分易雄天的影子。我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永远无法超越易雄天的原因,你只是在一味模仿他,可就算模仿得再像,你始终也只是个冒牌货,没半点用处。 黄启卫朝众人深鞠一躬,又清了清嗓,方才朗声道:“多谢各位抬爱,黄某实在是受宠若惊。不过既是众望,即便刀山火海,黄某也不敢辜负。至于这武林盟主之位,我相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早已老了,这江湖,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所以,今次我并非接任盟主之位,而只是暂代,若遇良才,我将退位让贤。” “不!黄庄主,你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什么叫做暂代?你就是盟主!” “我们誓死追随,无论您是何身份!” “您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 舞台下响起来杂七杂八的吼叫声,黄启卫不为所动,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他继续说道:“我能为易盟主报仇,少不了大家的支持与信任。所以,不该把功劳算在我一人身上,这是大家共同努力 的结果。对于死去的那数百名勇士,我深感愧疚,他们把性命托付于我,我却没能保其周全,实在愧为盟主。在此,他们的亲人朋友,请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有付出才有收获,你没有错!”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你何罪之有?!” “我儿为武林牺牲,那是他的骄傲!是您给了他机会成就自我!” 黄启卫:“诸位,谢谢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今日我有所成就,还少不了一位朋友的暗中帮忙,平日他名声极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为了自己的声誉,我曾考虑是否要将与他的关系公诸于世,说来这实在有些讽刺,我怎可这般对待自己的战友?所以,我今天决定告知众位,希望他能与我共享荣誉与辉煌。没错,这人便是星云派掌门——项麟项掌门!” “什么?!”舞台下忽然骚乱起来,人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似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故反复确认。 我们也是惊讶地看着黄启卫,难道他当真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助项麟洗白身份,并与他共同担任盟主,执掌江湖事务,二人平起平坐?不,这根本不可能!黄启卫这般阴险歹毒,项麟怎可能从他那里分到半杯羹?这绝对是个圈套,自始至终,他都在利用项麟,只是……如今项麟早没了利用价值,他还提他做什么? 黄启卫镇定道:“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慢慢说。众所周知,星云派乃仅次于罗刹教的第二邪教,他们坏事做尽,扰得民不聊生,大家对此深恶痛绝。我同样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前些日子项掌门找到我,竟说想要痛改前非,一心向善,我自然是不相信他的,可最后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切,关于罗刹教的很多情报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搜集而来。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该因为他的过去而否定他,人会变,他也不例外,我们应该以宽容的心去对待所有曾经犯过错的人。” 台上一位长老道:“话是没错,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当年易盟主不也给魔头萧雨辰一个机会吗?可结果如何?他惨死在罗刹教的屠杀之中!” 黄启卫:“当年萧雨辰不过是口头保证,并无切实行动。此次则不同,项麟是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意愿,且其中艰难我看在眼里,他却并未退缩,可见他是真心改之。” ☆、129现身 几位长老一时不知如何定夺,面面相觑半晌,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向洪一品,似想从这位高人口中听取些意见。然而,洪一品不愧为隐居多年之人,他径自一人闭目养神,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完全不关心这些江湖琐事。良久,方有一名老者问道:“那依黄庄主之言,你打算如何?” 黄启卫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他愁容满面,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各位,在讨伐罗刹教一役中他也有参与,只是至今生死未卜。在最后的搜索中,我既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也未寻得他的踪迹,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帮我找到他,他不该从此销声匿迹,我们应该赋予他最高的荣誉,这是他应得的。” “哼,原来他打的是如此算盘。”易雄天忽然冷冷道:“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我们不明所以,柳惠生问道:“易伯伯,此话怎讲?” 易雄天道:“他带领众人屠杀罗刹教时我也在场,同行之人中并没有项麟。你知道吗?那数百名勇士并非死于乱战,而是在他们取得成功后被黄启卫的手下杀死的!我一直猜不透他为何要这么做,后来,我想明白。在去祁连山的路上,就有很多人和他产生冲突,严重时差点致使团队解体,为使众人齐心,他干脆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来是避免他们出去说闲话,影响自己的威望;二来还可制造出惨烈的假象,博取人们的同情;三来是让自己独享成果,无需与其他人分享。黄启卫篡夺盟主之位,一路走来,必然会留下很多把柄,除了信任之人,他定不会多留一个不相干的人。项麟可以说是全程参与了他的计划,且项麟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倘若有一日项麟把他所做的种种都捅了出去,那么他之前的处心积虑也就白费了。黄启卫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要自己掌控局势,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必须找出项麟。他号召武林各界人士寻找项麟,不是为了嘉奖,而是为了灭口。” “什么……”闻言,我们震惊地看着易雄天,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易雄天扫了我们一眼,继续道:“不过幸好,项麒提前把项麟抓回去了,否则再让那莽汉四处游荡,恐怕十条命都不够他用。” 柳惠生面露惊惧,他微微摇头,小声道:“真是太可怕了。现在他当着众人的面,情真意切邀请项麟与自己共享喜果,而这,不过是个诱饵,目的是诱使项麟上钩,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自己。” 柳遗风接过话茬,道:“恩,没错。他料定项麟是个贪婪愚蠢之人,开出如此条件,对方不可能会不心动。” 我不得不佩服,黄启卫这番话当真是一箭三雕啊,既笼络了人心,又寻得了帮手,还为项麟设下了陷阱。说句实话,易雄天的谋略确实比不上黄启卫。 说话间,舞台上的继任大典已进行到了最重要的环节——授予武林盟主令牌。大家对黄启卫方才的提议已经无异议,现在正迫不及待地看着司仪将这重要信物交到黄启卫手中。 见状,柳遗风一步跨到白幻寅身边,小声道:“怎么办?若他拿到了令牌,那么他将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一任盟主,到时我们所处的局势会更加不利!” 白幻寅:“项麒还未回来,再等等。” 司仪把令牌举向天空,顿了三秒,又向众人展示了一圈,方才缓步走到黄启卫面前。后者半跪在地,低垂脑袋,双手举至额前,恭敬地等候令牌授予。 司仪站至黄启卫正前方,双手平举令牌,他朗声道:“黄启卫,现授予你盟主令牌,恭喜你成为第二十五任武林盟主,望你今后刚正不阿,引领武林走向辉煌。” 黄启卫:“黄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毕,司仪缓缓将令牌交给黄启卫。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不禁屏息而望,谁也不敢打扰这庄严的一幕。 柳遗风焦急地看着白幻寅,“不行!不能再等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白幻寅:“必输。” 柳遗风不再理会白幻寅,他看了一眼易雄天,对方似还在忍耐。他重重地“哎”了一声,鼓足一口气,大声喊道:“不行!他不配为武林盟主!” 司仪的双手一顿,捏紧了令牌,他转过身,声音嘹亮:“何出此言?不知是哪位好汉对此有异议?还请出面说个明白。” 登时,人群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是谁口出狂言。场面一时陷入混乱,无人再关注舞台上的黄启卫是何神色,他们只关心这场闹剧将如何发展。 我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柳遗风,小声道:“你疯了?!现在我们无凭无据,且侨硕嗍浦冢颐歉竞廖奘に惆。。∧惚鹪俪宥耍 谁知柳遗风根本不理我,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抬头挺胸地站了出去,丝毫不畏惧,他大声道:“是我!柳遗风!” “哇,柳少侠!” “我还以为他已经归隐,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舞台下是不断的窃窃私语。 司仪微微一愣,笑道:“原来是柳大侠,失敬失敬。不过方才你所说之话是何意思?若是故意捣乱,这罪可不小啊。” 柳遗风不卑不亢,他高举右手,竖起两根手指,高声道:“他不配为武林盟主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利欲熏心,为夺盟主之位不择手段,明耀派并非葬于罗刹教之手,而是黄启卫这奸贼陷害的,真正让明耀派覆灭的人是黄启卫!而随同他一起讨伐罗刹教的那百名勇士也是被他的亲信所杀害,根本不是战死,是单方面的屠杀!第二,易雄天易盟主并没有死,他侥幸从黄启卫的奸计中逃脱,忍辱负重活到今天,目的就是为了拆穿他的真面目!试问,前一任盟主任期未满,也无让贤之意,何来推举新的武林盟主一说?!” 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登时炸了起来,一排排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柳遗风身上,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唾骂声,有质疑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反正遇事没人会嫌小,所有人都巴不得把事情闹大,闹热烈了,最好还能挖点猛料以调剂这平淡无味的生活,反正事不关己。 一名络腮胡大汉首先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每走一步周围都要抖三抖,他中气十足道:“柳大侠,久仰大名了!原本我还以为你是聪慧明理之人,想不到是我看走了眼,你不过是个平庸之辈,且修养实在太差。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黄庄主?他的义行善举我们大伙儿可是看在眼里的,容不得你这般污蔑!” “对!对!黄庄主宅心仁厚,怎会做那些事?!” “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对!拿出证据来!” 柳遗风:“证据我有!大家看,这是谁?”说罢,柳遗风侧开身子,把易雄天让了出来,又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认识他,他就是真正的盟主易雄天!他根本没有死,一切都是黄启卫编造出来的!” “什么?!”大汉惊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易盟主!”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围着易雄天来来回回看了几圈,甚至还有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体,而后惊喜地叫道:“是人!是人!不是鬼!易盟主真的没死!他回来了!” “参见易盟主!”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白净青年立刻跪在易雄天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易盟主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啊!” 见有一人跪拜行礼,周围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踌躇地左右张望,看了看易雄天,又看了看黄启卫。最后干脆赔着笑脸,默默地为易雄天让开了一条道,但他们脚却没闲着,仍跃跃欲试地尽量挤在前面。 台上,黄启卫的表情变了又变。司仪转过身,脸上满是尴尬,他向几位长老请示道:“各位长老,这仪式……是否要继续?” 这时,一名长须老道站起了身,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条不紊道:“根据江湖规矩,每届盟主任期三年,期间若无特殊情况,不允许擅自更换盟主,且武林盟主由武林大会产生,不承认推举而成的盟主。既然易盟主平安无事回来了,按理说,他将继续担任武林盟主,那么也就不存在新任盟主一事,这继任大典自然没必要再举行了。” 黄启卫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易雄天。司仪把手上的令牌收了起来,他也没看黄启卫,直接道:“恭喜易盟主大难不死,您能回来,是天下人的福气,这盟主令牌,还请您收好。” 易雄天并未上台拿取令牌,他仍站在原地,面容严肃目不斜视,颇有几分傲视群雄之感,曾经的威严大气瞬间又回来了。他提声道:“老夫来此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重任盟主,武林中大有人才,不缺老夫一人,只是老夫无法容忍将武林交给黄启卫这个人渣!” 周围又是一阵喧哗。 台上一名老者道:“方才我就想问了,柳遗风所说之事是否属实?易盟主你为何这几月音讯全无?即便所有人当你已死,为你送葬你也能无动于衷?” 易雄天道:“金帮主,实不相瞒,就在几月前,黄启卫命人伪装成冷宁教主把老夫骗至红叶山,并趁老夫不备下了杀手,若不是遗风拼死保护,老夫当真要去见阎罗王了。他把我打至重伤,之后又穷追不舍,这几月老夫是东躲西藏趁机养伤,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敢露面。所以这段时间你们所见的易雄天并非是我本人,而是有人假扮而成,就连火灾里烧死的,也并非是老夫。至于黄启卫屠杀明耀派一事乃他亲口承认,他杀害追随他一同讨伐罗刹教的那百名勇士一事乃老夫亲眼所见。为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他处心积虑,栽赃陷害,近年来各村发生的血案并非是罗刹教所为,而是黄启卫安排的,目的是协助星云派彻底铲除罗刹教这颗绊脚石,他和项麟早已暗中勾结,他并非善类!所以老夫恳请各位擦亮双眼,不要被他的骗局所蒙蔽,还无辜死去的人们一个公道,严惩黄启卫!” ☆、130绝招 “这……”台上老者震惊地看着黄启卫,半晌说不出话来,台下的观众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黄启卫,甚至有人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易掌门死时,他悲痛欲绝,我们看着都心疼。难道……是在演戏?”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了很久,但却没有人出来说句话,因为谁也不敢说,要是信错了人,说错了话,那以后还如何在这江湖上混?反倒是洪一品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说道:“黄庄主,你没有要反驳的话吗?这罪要是坐实了,你可性命不保啊。” 闻言,大家都点点头,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黄启卫,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黄启卫迎上众人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良久,笑声渐息,他猛地睁大眼睛猛地瞪着易雄天,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叫道:“好你个杨明!我究竟与你有何仇恨,竟一次次害我让我陷于不利境地!好啊,现在又故计重施啊,上次你得逞了,今次就算我与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咦?我突然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杨明?他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舞台边上吗?黄启卫是不是走投无路开始装疯卖傻了? 一名老者连忙起身扶助身形摇晃的黄启卫,他轻声说道:“黄庄主,莫要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黄启卫竭力控制住自己早已失控的情绪,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佝偻着脊背,通过借力才勉强站稳,其样子显得极为无助悲惨。他喘息了很长时间,才指着易雄天,恨得牙痒痒道:“大家,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根本不是易盟主,他是‘千面郎’杨明!”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 黄启卫满脸愤怒,他继续道:“你们知道讨伐罗刹教时那百名战士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他伪装成易盟主出来妖言惑众所致!他一出现,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易盟主还没死,就纷纷追随他,人心因此也散了,然后罗刹教的人趁此反抗,最终杀了我们的勇士!至于这假冒的易盟主,则蛊惑大家自相残杀,造成严重伤亡,若不是他,我们不会死去那么多兄弟!希望大家不要再相信他的话,易盟主真的已经死了!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贱人!”我忍不住骂道:“黄启卫你歪曲事实,不得好死!” 本来大家还有些犹豫,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变了脸色。而这话,也正中了黄启卫下怀,他的脸上拂过一丝阴险的笑意,他指着我道:“大家,那人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吧?大魔头的男宠萧雨辰。试问我们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易盟主怎会和这帮三教九流厮混在一起?还有那位,若我没记错,应该是冷宁教主吧?你真要谢谢这位易盟主上次让你捡回一命。” 登时,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现在局势全部倒向了黄启卫那边! “骗子!”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声叫道:“骗子!去死吧!”这时,所有的人也跟着叫喊了起来: “骗子!杀了你们!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杀了你们!”他们一脸杀意,双眼布满红血丝,一步步向我们靠近。 见状,我们忙摆好防御架势。柳遗风急道:“他真的是易雄天易盟主!你们不要相信黄启卫的话!” 黄启卫现在轻松了不少,他淡淡道:“如何证明?” “对!如何证明?!” 柳惠生大步上前,拉起柳遗风,大声道:“我们是易伯伯故友的孩子,我们能证明易伯伯所说属实!他是真的易雄天!” 黄启卫呵呵一笑,无关痛痒地来了一句,“你俩早已堕落,上次大会你们包庇萧雨辰难道忘了吗?你们早已和他们是一伙的,说什么也没用。” “哎!真是武林的耻辱!”台上一名老者愤恨道,“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别又跑了!”言毕,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朝我们扑来,围观的群众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他们个个激动不已,满口脏话,简直恨不得立刻将我们就地正法。 柳遗风一个健步挡在柳惠生身前,他拔出宝剑,目光犀利地扫过四周,低声道:“站住!再敢靠近一步就休怪我无情了。” “威胁我们?没用!我们誓死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黄启卫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他悠悠笑道:“怎么?怕了?狐狸尾巴露出来就装强盗了?上次是你们运气好,让你们跑了,可是你们不可能会一直走运。”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最近的一人离我不过一尺,我焦急地左右看了看,问白幻寅道:“怎么办?和他们拼了?” 易雄天连忙制止:“不可!会伤及无辜!” 我:“那我们就这样等死?!”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悲鸣,我回头看去,血花四溅,一只手臂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飞了出去,眼下有一人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在地上来回打滚,惨叫连连。我下意识退了一步,震惊地抬头看向白幻寅,“真的动手?” 白幻寅的剑还未出鞘,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何方法砍去了对方的右臂。不过,我确定是他所为,因为我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动作,除了处于我视野盲区的白幻寅。他对此似乎也不否认,只是冷冷道:“他们是自寻死路,并非无辜。” 周围的人均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地上打滚的那人,微微一怔,后面目越发狰狞,二话不说提刀就向我们砍来!柳遗风一惊,忙把柳惠生护在怀里,单手携剑,勉力抵过一招,然下一把大刀又落了下来!他迅速拉着柳惠生躲开,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安全的地方,只能四处躲避退让。那群人似是因为顾忌,围攻时并未对易雄天出手,对阵白幻寅之人也均是试探性地出几招,畏畏缩缩不敢有大动作。 我侧身躲过鞭子,灵机一动,大声朝柳遗风喊道:“躲去白幻寅和易掌门后面!他们不敢动手!”柳遗风闻言,立刻跳出战圈,拉着柳惠生躲了过来。果然,易雄天巍然的身躯挡在前面,令很多人止了步,他们站在不远处,半晌没有动静。 得以获得一个间隙,白幻寅面无表情道:“给你们一个机会,怕就赶快走,待会儿若等我出手,那将不会是双方的搏斗,而是我单方面的杀戮,且我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一个小小魔教教主,竟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大爷我的厉害!”一名壮汉率先提刀朝白幻寅砍来,他的脸上满是嚣张狂妄的笑容,然只是一瞬间,一道黑影划过,他的表情登时凝固了起来,旋即整个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颈间汩汩淌出鲜血,他浑身抽搐了一会儿,便再无知觉,死不瞑目。 “怎,怎么回事?” “他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上……上吗?” …… 这群人的气势顿时少了大半,他们用刀指着白幻寅,踌躇不前,脸上满是惊惧,双腿微微发抖又强装无事。甚至有人对白幻寅大喊道:“别,别过来。” 易雄天见状,忙高声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宅心仁厚的黄庄主吗?武林同僚有难,非但不帮,还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让他们为你拼命,当真是懂得用权啊!试问,冷宁是天下的敌人,为何就只有这帮小兵动手,而堂堂的盟主竟躲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分明是别有私心,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话一出,一些人迟疑地放下刀剑,他们望着黄启卫,开始小声讨论起来。可另有一部分人反倒高声维护起黄启卫来,他们道:“黄庄主贵为盟主,这些小事岂需他亲自动手?那要我们还有何用?!哼,想凭几句话让我们停手,别做梦了!” 方才犹豫的一批人看了看易雄天,又看了看黄启卫,最终默默退出了人群。无数人朝他们投去鄙夷的目光,他们略有惭愧地微微垂首,但却没有丝毫要战的意思。至于那些只是图个热闹的围观百姓,此时更是躲去了数十米外,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看,但又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误伤,不停在寻找视野好的藏身之处。 白幻寅淡淡的扫了一眼眼前这群乌合之众,说道:“不识时务,早晚得死。既然你们如此选择,我也只好成全你们。” “住手!”黄启卫忽然高声说道:“杨明,你方才说那些话无非是想诱我出手,既然这样,就让我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好让你死个明白!还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们不要插手!”说罢,黄启卫纵身一跃跳下舞台,气定神闲地朝这边走来。 “万万不可!”几名男子匆匆挡在黄启卫身前,其中一人回头对黄启卫认真道:“黄庄主,倘若您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大家该怎么办?您现在肩负武林,不可轻易冒险,这等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 黄启卫微微眯眼,“那魔头的功夫不简单,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让我好好会会他。” “这更加不可!他们的目标就是您,您这样自投罗网,不正中他们的下怀?!他再厉害,不过是一个人,这里有我们上千兄弟,大家齐心协力,不愁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罗刹教教主!” 黄启卫勾起嘴角,他望着这群眼神坚定澄澈的少年,露出赞赏的目光。他故作愁思状,迟迟不下决定。终于,少年们不再等待,他们大吼一声“您是武林的希望!”便提剑朝白幻寅冲了过去!黄启卫伸出手,却也来不及制止。 白幻寅摇摇头,轻起唇齿,说了三字,“可惜了。”霎时,只见一股股黑烟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黑烟于空中幻化形态,一些犹如锋利的刀刃,一些犹如鬼魅,露出空洞洞的双眼,一些似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蓄势待发……他的四周烟雾缭绕,少年们奔至近前,不自觉放慢了速度,但他们仅犹豫了不到一秒,便又加快速度硬着头皮毅然挥剑刺去!然他们还未碰到白幻寅的衣袂,整个人就已变成四分五裂的肉块散落在地,黑烟附着在肉块之上,微微蠕动,很快,把所有血液吸食一空,就只剩干扁的僵尸。 ☆、131倒戈 “啊——!!妖怪!!”登时四周尖叫声起,人们捂着眼睛不自觉往后退。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鬼,鬼啊!”几人面露惊惧,额头上溢满汗珠,他们双腿发抖,神情紧张到极致,又大叫: “鬼,鬼吃人了啊!!”于是,跌跌撞撞跑了,再也不敢回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胆子大的尚且还杵在原地,胆子小的早哭叫着逃跑了,至于孩子们,哭闹不已,一张张白净的脸庞哭得通红,大人们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匆匆离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林的方丈一拍石桌,站了起来,“这是何等武功,邪气竟如此重!” 一直悠哉悠哉的洪一品难得没在神游,他饶有兴趣把身子探朝前,上下打量着白幻寅,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黄启卫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白幻寅,旋即迅速回过神来,他招了招手唤来手下,小声吩咐了些什么。那名手下面露惊色,但很快点头领命,带着一小波人离开了。 原本冲在前面的几名剑客不自觉停下脚步,他们瞥了一眼地上的尸块,不自觉的嘴角抽搐。一名领头人啧啧道:“果真是一魔头,就连所学之术,也是邪气横生!不知他身边环绕的那一团黑雾是什么东西。” 另外一名剑客插嘴道:“那东西似乎可以自由变形,且攻击力极强,一时间还看不出弱点。” 舞台边,黄启卫提高音量,说道:“各位!请镇定!莫要被对方乱了阵脚,否则我们就要置于被动的境地了!冷宁教主乃一代魔头,如今大家亲眼所见,我们绝不能放任这魔头在世上作乱,今天,我们必须把他就地正法,以保天下安宁!不然,这等邪力若流散市井,我不敢想象江湖将会变成什么样,又会有多少生命惨死在他手上。我知道大家都害怕,说实话,我也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的天性。但现在,我们必须战胜恐惧,牺牲在所难免,可若以今天小的牺牲来换取今后的长治久安,我认为是值得的!在此,我恳请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敌,你们的付出将名垂青史,为世人永世敬仰!” 黄启卫的一席话犹如兴奋剂一般打在了大家的身上,刹时间,人们一声怒吼,高举手中的武器,大喊:“必除魔头!” 一名壮士站在最前面,他扯着嗓门高喊:“大家团结起来,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今天必须拼了!那团黑雾必然有弱点,我们不要被自己的想象吓傻,杀啊!”话音刚落,他就冲了出去,后面的人也不再含糊,拔出武器就跟着冲了上去。 眼前,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到白幻寅的身后,因为就算我武功再高,我也打不过这么多人。谁知,白幻寅道:“离我远点,我还不能精确控制这力量,容易误伤。你们现在只能自保,尽量不要靠近有黑烟的地方。” 我一怔,眼前全是黑雾,该如何躲避这些非人类的东西?柳惠生他们与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听白幻寅如是说后,便立刻收住脚步。柳遗风对我说:“我们几人一起行动,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我和柳遗风打头阵,易雄天和紫染垫后。或许是因为惧怕那神秘的力量,人群不自觉分散在两边,很少有人与白幻寅正面对峙。瞄准这个空隙,我和柳遗风对视一眼,同时向人员最少的地方杀了过去! 易雄天本还想阻止这场厮杀,但他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最终作罢,只道:“看来之前是老夫太理想了。” 见我们与白幻寅分开行动,所有的人都像抓到了突破口一样,纷纷朝我们围了过来,挥剑相向,毕竟孰强孰弱他们都知道。我也顾不得其他,只要一有人接近,就直刺其命门,不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血溅了我一身,我的视野一片通红,浓重的血腥味在我的鼻翼间翻滚,我强忍不适,拼命挣扎反抗,然人群仍越聚越多,完全没有尽头,稍一侧身,下一剑就来了。紫染被围攻得苦不堪言,她本就脾气火爆,现在更是烦不胜烦,一边破口大骂他娘他爹他妈他大爷,一边重力挥刀,一击直取对方命脉。见柳惠生一直躲躲闪闪,整个一绊脚石,她又怒骂道:“柳惠生你这个怂蛋!老娘给你的那些毒针上哪儿去了?还不快用上!老娘要累死了,还要分神保护你,你就不能争气点吗?!” 柳惠生拉着柳遗风的衣摆,随对方的动作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他寻声回过头,没好气道:“我就两眼一抹黑,如果把这毒针胡乱扔出去,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紫染:“你这死瞎子,还有理了?!让你扔你就扔,别废话!往柳遗风右边扔,那全是敌人!伤不到自己人!” 柳遗风忽然回过头来,分神骂了一句:“老婆娘,竟敢骂我生儿,回去要你好看!”忽地,一刀落下,柳遗风侧身,堪堪躲过。柳惠生一手拉着柳遗风,一手在腰带里摸索,半晌摸出一把银针,他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就“嗖嗖嗖”把针飞了出去,适时,耳边传来一阵阵惨叫。 我瞥了一眼柳惠生的用针之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说实话,对于一个瞎子,且听觉不算特别灵敏的人来说,在战场上用毒简直就如走钢索一般,随时可能因为失误而丢了性命。而柳惠生在拿针时,几次都差点碰到涂有毒液的针尖,至于将毒针飞出去的动作,更是惨不忍睹,还不如小孩玩飞镖,力道极小,准性极差,能被他射中的人也真是有够愚蠢。 我下意识避开了柳惠生,若不幸被他误伤,那真是有苦说不出了。紫染似乎也是受不了柳惠生如此笨拙的模样,她一掌打飞眼前的敌人,回过头又骂:“毒针都被你浪费了!为什么你实战和训练时的差距那么大?!还有,离我远点,老娘不想被你扎死!” 柳惠生又摸出一把毒针,飞了出去,他语气颇为不善,“我瞎看不见,你长眼睛不会自己躲啊!” 紫染啐了一口,“老娘真是自找麻烦!”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我的手在不停地挥剑中变得越发麻木无力,几次想要挑开对手的血管,却都刺偏了。我心中暗道不妙,如此下去,我们必会精疲力尽最终坐以待毙。我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张张面目狰狞扭曲的大脸,再无其他东西。我一急,忽然大叫道:“白幻寅!你他妈上哪儿去了?!快让你的黑影来帮帮我,老子快被他们砍死了!” 话音刚落,一团团黑烟就飘了过来,它们在人群里弥漫开来。人们见状,登时慌了起来,挥刀就向那些烟雾砍去,可是黑烟散了又聚,聚了又散,那些刀子砍上去不痛不痒的。“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叫了起来,他面露惊惧,额头上布满汗珠。 “别慌!”他的同伴叫道。 然,黑烟忽然迅速聚集,凝聚成一片片月牙型刀片,它们于空中顿了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四面八方飞去。人们慌了神,仅凭肉眼所见用刀挡去飞来的刀片,刀片与兵器碰撞的一刹那便又化为黑烟,旋即迅速凝聚为锋利的刀片。人们躲闪不及,一片片刀刃相继扎进他们的身体里,割破血管,血肉横飞,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其形势犹如炼狱。 我惊恐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盲目移动反而会被误伤。那些刀刃在我的面前肆无忌惮地横飞,我的眼前除了黑色就是红色,一幅幅残忍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样的杀戮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只感觉胃液翻腾,恶心至极。突然,有一个人朝我扑来,他的身上嵌了三把刀刃,血流不止,他的表情扭曲至极,走路虽然踉跄,却充满力量,他的眼中蹦出了强烈的愤怒,他高举宝剑,几乎是咆哮道:“魔鬼!我要杀了你!!” 我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发软,加上之前的拉锯战耗尽了我大半体力,我想提剑抵抗,但任凭我如何用力,右手始终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我心道完了,等死吧。 我象征性地退了两步,期待奇迹能够发生。 果真,奇迹发生了。 就在那人距离我只有一步时,他身上的刀刃忽然迅速收紧,绞进他的血肉之中。登时,他一声惨叫,毫无防备地跪了下来,他痛苦地按住伤口,然似乎毫无用处。忽然,他开始疯狂地抓挠、撕扯伤口,似乎是想把那些刀刃抠出来。伤口被他拉扯得越来越大,血水哗哗流出,他的脸色因此越发苍白,双眼空洞洞的。刀刃在他的撕扯中散为黑烟,附着在他伤口表面,黑烟微微蠕动,吸食血液,体积也随之膨胀。至于那人,已虚弱得面如死灰,身体干扁,伤口上的血也不再流出,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死死地瞪着我,最终咽了气。这时,他身上的黑烟离开了他的身体,又凝聚为无数的细小刀刃,迅速朝四周的人袭去! 我惊惧地望着那人的尸体,虽然他已经死去,但我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深入骨髓的仇恨和诅咒。我闭起双眼,试图调整情绪,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恐怖至极。然而,这不过是这场战斗中的冰山一角,更恐怖,更残忍的事情正同时发生着,且就在我的身边,我几乎没有勇气再睁开眼睛。 “这烟是怎么回事?!打了那么久也不见少,简直没完没了啊!”我忽然听到四窜的人们说道。 “不但没变少,我怎么觉得反而变多了?!”另外一人慌慌张张的跑去了最前面,他双手空空,应该是为了逃命把武器也扔了吧。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5节 我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猛然发现,确实如他们所言,在空中弥漫的黑烟越发浓重,方才还可看见晴天万里,如今上空全是一层层厚重的黑烟,压得四周昏暗无光。 我下意识开始搜索白幻寅的位置,很快,我就看到了他。令我惊奇的是,从方才到现在,他竟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分毫!我们大家拼死拼活左躲右闪才勉强能保住性命,而他不用挪动半步,仅凭身体内释放出的黑烟就控制住了整个局面,习得最高武学,当真是不简单啊……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白幻寅的表情为何会那么痛苦……? ☆、132逃跑 我以为是我眼花,故又揉了揉眼,反复看了几次,白幻寅紧拧眉梢,微垂背脊,脸色很是难看。我心下一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冲了过去,我忙探了探白幻寅的额头,除了感觉到一层细密的汗水外并无其他异样,于是我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幻寅无情地拨开了我的手,不冷不热道:“没事,你让开,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顺势拉住他的手腕,坚定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找死。” “我找死怎么了?要不是因为你,谁愿意在这当靶子?!”我忽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何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实在是让我快要发疯,我需要一个发泄口,亦或一个引导安慰我的人。我把希望放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然而却得到如此回应,难免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况且,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他好。于是,我声音更大了,根本不顾及现在所处的场合,如泼妇骂街般大叫:“你现在厉害了就了不起了啊?!看不起我了是吗?!觉得我拖后腿了是吧?!” 白幻寅不为所动,他只是侧过脑袋,瞥了我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战场上。而就是那一眼,我和他有了短暂的对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他眼底如水的平静,那种平静,是看透凡尘目空一切的平静,或许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荡起一丝涟漪。也是那一瞬间,我放弃了挣扎,自嘲地笑了笑,他都没有感情了,我还同他纠缠些什么?我如此撕心裂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在发疯罢了。我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冷静下来并试图找回理智,若我再这样发疯下去,那当真就是在找死了。 虽说如此,我还是没有离开白幻寅,我放开他的手,站在一旁望着他。他的表情确实很不自然,时而紧拧眉梢,时而嘴角抽搐,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差点跪在地上。我不知道白幻寅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按理说他只需要操控那些黑影便可,这几乎不出任何力气,他不应该会感觉身体疲惫或者不适啊。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战场,数十人正与易雄天他们胶着着,两者相互牵制,迟迟分不出胜负。至于战场内圈,早已被黑影控制,只有几人尚且还有口气,他们惊恐万状地四处逃窜,样子甚是不堪。而那些一直处在外围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被误伤,他们个个安然无恙,虽然脸上全是恐惧,但真正被吓跑的没几个。整个画面,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我望着在头顶盘旋的黑影,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黑影确实越来越多,且其外形似乎也变得越发清晰。这种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时,我看见一个黑影的头部突然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闪耀出耀眼的红光,然仅是一瞬,红光散去,又是一团黑乎乎的烟雾。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登时,我恍然大悟。 这场景,正是与我在冰窖内所见的如出一辙!那时,白幻寅闭关修行,目的是为了将阴力纳为己用,而其方法就是通过不断的适应和控制将狂暴的黑影转为相对温和的黑影,说白了就是改变灵魂的性质。之前,我猜测那些黑影是通过血水幻化而来,因为血水消失的同时出现了这些黑影。而现在,这些黑影不断吸食新鲜的血液,随着体积的膨胀,必会混入新的一批、未经适应驯服的灵魂,再通过一次次分裂重组,很有可能就会组成全新的灵魂——最原始狂暴的黑影。那么,这也就能解释白幻寅为何会如此痛苦了,因为他正在通过自己的身体吸收新的阴力,然后再释放出来参与战斗。所以,每次的交锋并非是为削减战斗力,而是在无形中为原本白幻寅所持有的黑影提供了饵料,这也是为什么黑影会越来越多! 我不禁心里发毛,这当真是天下最邪的武功,这种通过蚕食对手的能量以壮大自己的方式真是惨无人道却又天衣无缝,要达天下无敌也并非不无可能。登时,我不得不佩服白幻寅的父亲,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只是……若源源不断加入新的个体,白幻寅的身体是否会承受不了?毕竟那一日他遭受红眼黑影的攻击时,差点反被吞噬。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白幻寅,他现在的表情比方才缓和了很多。他扫了一眼易雄天那边,登时,成百上千的刀刃极速飞了过去,不出一秒,围在易雄天四周的人便群血肉横飞,尸首分离。易雄天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了看白幻寅,欲言又止。 白幻寅波澜不惊地看向舞台正前方,说道:“我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取了黄启卫的性命,其他人我并不在乎。我最后提醒一次,若想留命,就离开这里,到时混战起来,我不能保证不会误伤你们。若执意要用命来看戏,那我也无话可说。” 台上的几位长老脸色早已变得煞白。少林掌门望着地上的狼藉,痛心疾首,“孽畜!孽畜啊!”然而没有人再敢下令,因为大家都明白,再多的人冲上去也只是白白送死,强弱对比差距实在太大。 少林掌门身体微微颤抖,他指着白幻寅,大声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幻寅:“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交出黄启卫,还易雄天一个公道。当我杀死黄启卫以后,我承诺将永远退出江湖,你们之后的血雨腥风我不会再参与,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们今后的生活。” “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对恶势力低头!今日我们若退一步,就等于毁了几百年来武林前辈捍卫的正义与尊严!”金帮主义正言辞道。“你想都别想!” 白幻寅云淡风轻道:“以一人之命换江湖长治久安和万人性命,这才是正义。因保一人而毁天下人利益,那是自私。” “满口胡言!” 白幻寅:“为何要独断?不妨问问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将要如何选择?你们也要尊重百姓的意见。” 几位长老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他们转而看向台下的众人,问道:“各位英雄好汉,你们意下如何?” “黄庄主乃我们武林的中流砥柱,不能因为这魔头的威胁就把黄庄主置于不利地位!没有他,这武林就是一团散沙,到时若这魔头反悔,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黄庄主,我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粉身碎骨又何妨?!大伙儿,你们说对不对?!”一名壮汉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他们用奇怪地眼神看了壮汉一眼,旋即就近凑成了几小堆,窃窃私语。 “这魔头太厉害了,就算在场所有人冲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术。” “他说的话可信吗?我可不想死在这,我家里还有儿子和媳妇呢。” “你们觉得黄庄主有胜算吗?” “估计没有,你看,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他还束手无策,只会说空话。” “黄庄主有子女吗?或是亲人。若今日我们负了他,以后会有不会人来找我们报仇?” “不知道,大不了从此隐匿江湖,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们找出来。” “不过,万一这魔头没有把黄庄主弄死,今后我们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此那样还不如今天就英勇就义了?” “你傻啊?!今天是必死无疑,日后的事可说不准,先过了今天再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 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蹿了出来,他满脸歉意地抓着后脑勺,朝大家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我家还炖着一锅肉呢,再不管该糊了。我先回去灭了火,马上就来,抱歉抱歉了,你们先谈。”说罢,那人便一溜烟跑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站了起来,他做恍然状,一拍脑门大声道:“哎呀!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我把媳妇交代的事儿给忘了!大家,我要先去帮媳妇买药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等我!千万不要鲁莽啊!”说完,他也立刻就走了。 “哎哟,我肚子好痛,我去趟茅房。” “咦?你的手怎么破了?我帮你去包扎一下,走走走,去那边。” “天要下雨了,我得赶快回去收衣服!” “啊,喂奶时间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回避一下。” “……” 一时间,围观人群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纷纷离开,原本热闹的舞台四周忽然变得冷清了许多。不过,仍有很多人站在原地,他们既不表明与黄启卫合作的意愿,也未显出离去的意思,似乎正在权衡如何做才最为恰当。 这时,一直在看戏的洪一品开口说道:“你们既不走也不动,是打算继续旁观?或者你们还有其他打算?” 一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洪一品,答道:“我们忠于黄庄主,但我们不会像方才那位壮士那般鲁莽。我们想找到这魔头的弱点,然后给他致命一击,不想再因为盲目的攻击而断送性命,所以,我们必须守在这里,观察魔头的一举一动,寻找攻破之道。” 洪一品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名女子,道:“我知道他的弱点。”言毕,他转头看向白幻寅,直接问道:“若我没记错,你的父亲叫白流飞吧?” 白幻寅也不避讳,答道:“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家父的姓名,看来你们曾是故友。” 洪一品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悠悠道:“故友倒谈不上,死对头还恰当些,只是可惜,不等我亲手将他杀死,他就败给了病魔。你现在所用的招数出自《鬼影七幻》,是由你的父亲创作的,在老白创作期间,我曾给过他不少意见,所以也知道这招式模样。可是,你并未按照你老白的方式修炼,所以你的招数并不成熟,也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白幻寅不为所动,“可我不认识你。” “哈哈。”洪一品笑了起来,“你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吗?还是因为练了这邪功所致?哎,也不知老白知道他宝贝儿子练了这套邪功会作何反应,可惜了可惜了。” ☆、133决战 白幻寅不再搭话,他只是看着洪一品,面无表情。洪一品自知无趣,转而对那女子又说道:“《鬼影七幻》的原理是通过借助阴邪之力来提升自己的武功。但若借力不足,身体的承受力也就不够。因为缺乏对足够量的适应能力,当他再大量吸取新鲜的阴力时,就会产生不适反应。简单而言就是已有的量不足以控制新的量,当平衡被打破后,个体将会灭亡。而白幻寅的弱点正是在此,他没有完整地修炼《鬼影七幻》,所以他面临崩溃的临界值很低,黑影吸食的鲜血越多,他的可承载力也会降低,最后因无法融合而被反噬。你们想通过比试来打败他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足够强大。但你们可以加速其自身灭亡的速度,不过最好要快,否则他若适应了方才那批新的阴力,他的承载力又会得以提升,你们要取他性命就更难了,且你们之前的努力也都会白费。” “什么?”那女子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去送死?” 洪一品露出欣赏的目光,“对,就是这个意思。以你们的血液作为黑影的食料,相信再吸食百人左右,白幻寅就会崩溃。” 女子怀疑地看着洪一品,“洪老前辈,您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所以我敬您。但您说话请注意,这可是百人性命,开不得玩笑。” 洪一品道:“这女娃可真好玩。算了,我都老了,怎会和你们年轻人开玩笑?知道他为何没有一口气把你们都杀了吗?因为他承受不住那股阴邪之力。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你们废话吗?因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以适应新的力量。知道天上为什么还飘着那么多黑影吗?因为他难以全部控制,这些都收不回去了。” 闻言,我忽然想到方才白幻寅痛苦的神情和一闪而过的红眼黑影,不禁心下一惊。连忙问白幻寅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幻寅没看我,只是不冷不热道:“洪一品,看来家父和你确实是有血海深仇,就算他老人家死了,你也要把仇恨转嫁于他儿子身上。” 洪一品杵着腮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也不想,只是是他自己说要与我恩断义绝,再见是仇人而非知己。” 我已经没有闲心再听他们回忆往事,我抓着白幻寅的双臂,焦急问道:“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不是说对千人对万人都没有问题吗?为什么会这样?!” 白幻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依我现在的情况,一天可承载一万人左右的阴力,但前提是我有空闲时间对新的力量进行转换。若是一次性吸收,那我顶多只能承载千人。” 我的心凉了大半,“那……那你现在还能承载几人?” 白幻寅:“百余人吧。” 我:“转换时间需要多长?” 白幻寅:“快点只需半个时辰。” 我点点头,一步挡在他身前,毅然道:“那我就护你这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还有,你别再用《鬼影七幻》了,你的武功也不差!” 洪一品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当真年少无知,修炼《鬼影七幻》的代价便是今后不可再修炼其他任何武功,否则何必自废武功呢?这一生,他只会《鬼影七幻》,哦,不对他还会打架,用拳头的那种。” 我蓦然一惊,但却没有时间再去多做纠结,因为当敌方肯定了这个弱点后,正看着白幻寅这边,蠢蠢欲动! 我瞪了一眼洪一品,他真是几句话直接把我们置于了死地啊! 我转身对柳遗风道:“你们注意安全!如今我们只能自保了!” 柳遗风晃了个神,做出防守架势,他大声回道:“没问题!你看好白幻寅,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似乎在确定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留下的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了至死方休的决心,他们不再惧怕,挥舞着刀剑就向我们攻了过来! 就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尚未混乱之前,我听到了两句话。一句是洪一品说的,他说:“真是些疯子,找死的事也抢着做。不玩了,我走了。”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不懂何为情,何为纽带。 另一句是黄启卫说的,他说:“绿宝山庄的弟子们也别愣着,快上!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的秘密武器就要到了!”我想,这次我们凶多吉少,或许这将是我们所有人的坟墓。 眼前全是人,他们面目狰狞,下手狠毒。我用尽全身力气抵挡,但挂彩无数。我把白幻寅护在身后,不给任何人靠近他的机会,就算是当肉盾,我也在所不辞。我疲惫不堪,每挥出一剑我都感觉用尽了浑身力气,我的气息早已不稳,内力无法顺利凝聚释放,单凭一身蛮力与百人死磕。我麻痹自己,不知疼痛,不知绝望,唯有如此才能屹立不倒,才能挡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一生怕死,却最终找死,这是情,可你不懂。 “啊——!”我一剑砍断了一人的手臂,怒吼道:“来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来啊!萧爷爷让你断子绝孙!他妈的一群瞎了狗眼的人渣!!” 愤怒,更多的愤怒在人们的脸上翻腾,他们毫不客气地一剑刺穿我的大腿,我强撑半秒,跪在了地上。我倒下了,身后那人该怎么办?我回过头看着白幻寅,视线早已因为血水模糊。对不起,我对你的承诺什么也没有做到,我也是人渣。 我直接扑倒在地,侧着脑袋痴痴地看着白幻寅,想动,但又感觉整个身子都不属于我,何其悲哀。白幻寅的身后慢慢散开一层层黑烟,它们幻化为锋利的黑色弯月型刀刃,刺入敌人的五脏六腑。 不,不,不,不!! 我想要发声,可就连嘴唇都动不了,深入骨髓的绝望令我窒息。我眼睁睁望着眼前的敌人一个个沦为干尸,却无能为力…… 白幻寅越发痛苦,他的面容再次发生了改变,眼睑细长,眼角上吊,嘴唇咧至耳根,形容狐魅……他周身围满了黑影,它们双眼放着红光,面目狰狞,獠牙尖锐,遇见活人,张开血盆大口,吞其头颅,不吐骨头。 适时,周围一片惨叫,但却无人逃窜,甚至还争先恐后。在面临死亡的瞬间,他们脸上竟是功成名就的喜悦,竟是维护正义的骄傲,我仿佛在他们脸上看见了神迹的光芒,耀眼夺目。 疯子,全她妈都是疯子。 头顶已被黑影覆盖,黑压压一片。白幻寅似乎也快到了极限,他的面容愈发恐怖,五官被拉得极长,已不见人样。无数的黑影冲进他的身体,他痛苦地挣扎着,身体不停颤抖,良久,又有一波黑烟从他的身后缓缓扩散。至于人群,虽少了许多,但仍是源源不断的,看不见尽头。 我侧头看着白幻寅,莫名地笑了起来,虽说他现在变成了无情无欲之人,但他依旧仗义,他没有丢下我们独自逃命。从根本上说,无论《鬼影七幻》令他变成了什么样,但其本质,还是白幻寅,我最爱的白幻寅。 我干咳两声,哑着嗓子对白幻寅说道:“不如别打了,反正早晚都得死,何必弄得那么累?痛快死了得了。” 白幻寅扭过头来看着我,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语气却很是坚定:“再坚持一会儿,等项麒回来了,我们还有胜算。” 等项麒回来吗……?我仰头看着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就如我的内心,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希望之光。就算项麒回来,面对此番情景,也无力回天了吧?毕竟我们已经杀了很多无辜。 周围的色调似乎一直保持着一致——灰暗、猩红。当我觉得自己都要审美疲劳的时候,一抹新的色彩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橙黄。它是如此耀眼热烈,带着一股热气翻滚蒸腾,穿越时空,划破一成不变的灰,直达心脏,绽开一朵绚丽多姿的红色蔷薇,如梦如幻。 “无关人员快让开!下一发准备!”黄启卫站在中央,大声指挥着,“刚刚让他侥幸躲过去了,这次一定要命中!” 这时,我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黄启卫竟调用了火炮,并把目标瞄准了白幻寅!或许是因为操作不熟,方才击中了正与白幻寅近战的几人,他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有几块组织已经被烤糊了,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人们见状,纷纷让开。整个目标范围内,登时只剩半跪在地的白幻寅和躺在他旁边的我!我心道完了完了,现在真的完了。 所幸死亡并未迅速降临,装填新一发火药的速度竟出奇的慢。我想与白幻寅认认真真地告别,可他心里想着的根本不是这个事,他略有无奈地说道:“上次你被黄启卫的火药偷袭,我就猜到不妙,他这次定会再用这武器,毕竟威力巨大,所以尽量控制不与他近距离接触,没想到,才几日,他竟升级了武器,居然可远程射击了。” 我悲哀的笑了笑,“这东西有弱点吗?你能对付吗?” 白幻寅出神地望着那台火炮,摇了摇头,“要是他早些弄出来,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天上飞的那些黑影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我没有办法杀死那些正在装填火药的人。” 我玩笑道:“那我冲上去把他们都杀了。”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 ☆、134胜利 “目标瞄准,开火!”黄启卫一声令下。 “黄启卫,我□□祖宗十八代!”柳遗风一声怒吼,朝火药发射的方向冲了过来。我瞥了一眼,他们那边已经没有敌人了,看来暂时脱困了,趁这机会,快逃吧。 我感觉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一股颇具压倒性的力量飞速袭来,我闭上双眼,直面死亡,因为我无力改变结局。可预想的意识崩离并未发生,就在距离我们大约十米的位置,火药炸开了。在火光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手持双剑,硬生生地挡下了这发火药。登时,我第一次在项麒这冷血无情的家伙上感觉到了热血沸腾。 火光渐息,项麒迅速扔掉了手上的宝剑,他的双手有些红肿,他也不在乎,直接跑到白幻寅的身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白幻寅:“既然你来了,情况自然很好。易欢也一起来了吗?” “不单是易欢来了,他的部队也到了!”紫胭从后面走了上来,她满脸自信,“教主你放心,之后我方不会再有任何伤亡,他们那些残兵败将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黄启卫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身后,口不择言道:“你……你……你们怎么会还活着?!” “死老头,敢伤害左隐哥哥,今天我就要为他报仇!”曲灵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指着黄启卫大骂道。 “死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把你的尸体剁成肉酱喂猪!最后变成一坨屎被拉出来!”左隐也跳了上来,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我看不见我的身后究竟是什么情景,但看黄启卫的模样,我感觉到,我的身后应是有千军万马,气势磅礴,只要将军令下,尔等杂碎必被碾为尘埃。我张了张口,随他们笑了起来,我看着黄启卫,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笑道:“黄启卫,等死吧。” 柳遗风仍愣在原地,一时失了神。良久,他才惊讶地叫道:“欢弟!”旋即,他跛着脚就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他浑身是血渍,一颗光头黑黝黝的,样子十足一个叫花子,但他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灿烂温暖。这相比起衣着考究却面目可憎的黄启卫,实在是这战场上一缕和煦的清风。 易雄天更是慌了神,他愣了很久,都不敢回头。知道柳遗风大叫:“易伯伯!真的是欢弟!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易雄天颤巍巍地回过身,我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但仅是转身的一瞬间,他就老泪纵横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又抓起柳惠生的双手,很紧很紧。柳惠生双眼紧闭,嘴角扬起笑容,他对易雄天说道:“易伯伯,看来易欢哥已经不记恨你了。” 易雄天哽咽着,但脸上全是笑,他拉着柳惠生,样子像极了普通的老人,他近乎是和蔼可亲地说道:“来,贤侄,我带你去看易欢。”说罢,他领着柳惠生往这边走来,期间有无数尸体横在路上,易雄天都小心谨慎地绕开了。 身后,我听见了柳遗风咋咋呼呼的声音,“哎哟,好小子啊!穿上这身官服,真是人模狗样的啊!这几年混得不错也不领着哥哥去花天酒地,不厚道啊不厚道!” 易欢没有理柳遗风,他径自朝前走,从我身边经过,我终于得以看到易欢的真面目。虽然只是背影,但从他稳健的步伐以及挺拔的脊背,我隐约感觉到,他果然如他爹一样,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他的身材很瘦削,甚至有些羸弱,官服穿在身上略显松垮,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浑然天成的气质与威严。他走到易雄天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父亲,辛苦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也就是这句话,易雄天的情绪彻底奔溃了,他忽然瘫软的坐下来,泣不成声,“对……对不起。” 舞台上的众位长老面对如此状况,也是懵了。倒是易欢先行开口道:“久仰各位前辈大名,多年了,承蒙各位对家父的照顾。只是今日你们与他反目,实在令晚辈痛心不已,不知其中可有误会,是否愿意敞开来说?” 一长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他的儿子?他是易雄天?” 易欢:“没错,这正是家父易雄天。” “不对,他不是杨明吗?!” 易欢笑了笑,“前辈,我怎可能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他确实是易雄天。” 那名长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目光投向黄启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启卫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怒道:“好啊!好你一个杨明,现在知道演戏演全套了啊?随便找个人来就当是自己儿子,还为自己正身,真是煞费苦心啊!各位,黄某以人格担保,这不是易盟主!这都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 这时,易欢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大声道:“这块令牌乃当今圣上所赐,为宰相令牌,各位可拿去看看,一鉴真伪。若不真是家父,一国宰相,哪有闲情与你们胡说八道?还有我身后的兵将,岂是随便一人就可调动?你们无权质疑我的身份,因为我的身份不容质疑!” “这……”少林掌门似乎还有些偏向黄启卫,但见如此情形,最终改了口,说道:“那他当真是易盟主?他还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眼见形势剧变,黄启卫恨得牙痒痒,他近乎是咬牙切齿道:“易盟主已经死了,大家莫要听他们妖言惑众!来人啊,快把他们都拿下!” 易欢莞尔,道:“黄老贼,你认为凭你那些残兵败将想拿下我这一万精兵?还有,你用的那些火药,这次我可带上了,数量可不比你的少,想试试吗?” 黄启卫看了看四周,一时语塞,咬牙切齿地瞪着易欢。 一名老者道:“易盟主的儿子易欢在朝廷位居重臣,这事我们早有耳闻,眼前这位易大人想必就是货真价实的易欢。作为儿子,想必不会错认自己的父亲,看来易盟主真的没有死,真是可喜可贺啊!方才是我们误会,多有得罪,还请盟主见谅。”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欢道:“很简单的一件事,黄启卫为夺盟主之位,勾结星云派项麟,行恶事,嫁祸于罗刹教, 又灭明耀派,蛊惑人心,拉帮结伙,真是不得好死!哦,对了,若众位不信,我这里还有人证。” 不等黄启卫有所反应,就见项麒绑着一个身材结实的大汉走了上来。项麒面无表情,“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仔细看了一眼,被绑那人正是项麟。 项麟望了望黄启卫,垂下脑袋,说道:“就在去年,黄庄主找到我,说能替我除了罗刹教,成为武林第一大邪教。只要我和他合作,助他成为武林盟主,往后就算是我与他平分天下也不无可能。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之后,我帮他四处屠杀村庄,再栽赃给罗刹教,让大家都恨罗刹教。最后,再支开易雄天,屠了明耀派,制造易雄天已死的假象来蛊惑众人。还有,杨明是黄启卫手下的人,与易雄天他们无关。” “黄庄主,此事当真?!”金帮主一拍桌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黄启卫,脸露愠怒之色,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 黄启卫忙辩解道:“冤枉啊!这些都是他们串通好来陷害我的!方才那魔头使用妖法大家是亲眼看见的,他们不是善类啊!若真是易盟主,他怎会和罗刹教那帮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别被他们骗了!我们再努力一会儿就能打败他们,别让他们有机会翻身啊!” 项麟忽然淡淡地说道:“老黄,别挣扎了,他们手里抓着一大把证据还没拿出来,这事你是逃不掉了。” “放屁!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栽赃于我?!”黄启卫愤恨道。 这时,易雄天站了起来,方才的眼泪已经擦干,他的双目有神,双唇紧抿,整个人器宇轩昂,他看着黄启卫,掷地有声道:“他们授予你的盟主令牌是重新锻造的吧?因为你没有从我身上抢到真正的令牌!”说罢,易雄天从腰间取出一块金属令牌,高举空中,向大家展示道:“老夫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这块令牌几代相传,只有盟主才可拥有,并非临时制作,这块令牌上沾满了世世代代盟主的汗水与血水,不是你重新锻造就可替代的!” 围观人群的目光登时集中在易雄天手上,有几人甚至冲到易雄天近前看了个仔细,旋即大声叫道:“这是真的!是真的盟主令牌!他是真的易掌门!”周围一时哗然,所有人争论不已,但事实不容置辩,他们最终把矛头指向了黄启卫。 “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枉我们如此信任你,原来这根本就是你为达目的设下的一个圈套!” “黄启卫!你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一个人愤怒地冲到黄启卫面前,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人满脸是泪,泣不成声,“我哥就是因为相信你这个狗贼,方才才冲在了最前面,被那些黑东西吸干了血!他坚持正义,想不到竟被你这种不要脸东西利用了!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说罢,他又一拳砸了下去。但这次黄启卫有了防备,他一把捏住对方的拳头,用力一扔,丢出去了几米远。那人趴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他凶恶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黄启卫,似乎想用这锐利的目光剜去黄启卫的血肉。 “杀了他杀了他!”众人大声吼道:“不杀他,天怒人怨天怒人怨!” 易雄天威风凛凛地站着,虽然衣着凌乱肮脏,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他说:“黄启卫,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束手就擒吧!” 黄启卫面露憎恶,眼露凶光,他指着易雄天骂道:“易雄天!你一次次坏我好事,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还有,我想做武林盟主有错吗?!人不能为自己的理想和报复去努力吗?!我错在哪里?事实证明,我确实有成为盟主的实力,确实可以一统江湖!”说罢,黄启卫拔剑就朝易雄天刺了过来! 然他不过走了两三步,就被数十根箭矢刺中了身体!登时血花四溅。或许是执念太深,他拖着伤重的身体,继续一步步向易雄天靠近。我感觉又有一波箭矢从我头顶飞过,最后插在黄启卫身上,他被刺得满身是箭,形容一个人肉靶子。他摇晃了一下身形,最后倒在了地上,身边散开一大滩血迹。即便如此,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易雄天,撕心裂肺地喊道骸拔也攀俏淞置酥鳎∥也攀牵∫仔厶欤懔菲u疾皇牵∧恪庇质且徊嘎湎拢徽笙恃耢破粑滥源煌幔狭似 ☆、135尾声 我听见后方整齐地收弓的声音,不得不佩服易欢这一万精兵的业务素质。若有他们在,估计黄启卫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不过,黄启卫的武功确实不算特别高,他的高明之处应该是蛊惑人心和利用优势兵器吧。 “易盟主凯旋,实在是武林的眷顾!”一人率先跪了下来,朝易雄天深深一拜,“易盟主万福!” “易盟主万福!”在场的各派人员纷纷跪了下来,朝易雄天行了一个大礼,“参见易盟主!” 舞台上几名老者望着黄启卫的尸体,叹了口气。而后对易雄天说道:“方才是我们误会,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双方都有损伤,不知易盟主可否就此算了?” 易雄天大人有大量道:“你们也是受害者,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服法,那我们何必计较那么多。” 金帮主看了看仍围在附近的绿宝山庄的弟子,又问易雄天,“那他们该怎么办?” 易雄天扫了一眼,说:“全部拿下!” 那些人一慌,通通下跪求饶,哭喊道:“易盟主饶命啊!都是黄庄主逼我们的啊!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易盟主饶命啊!饶命啊!” 易雄天又说:“还有一人不可放过,那就是杨明!他和黄启卫狼狈为奸,坏事做尽,不能再让他逃了!”闻言,一窝人开始讨好一般地迅速搜索杨明。我勉强看了一遍,哪还有杨明的影子,兴许发现苗头不对,他就易容跑了,那家伙,可是激灵得很。 台上的几位长老连忙走了下来,和易雄天不停寒暄,嘴里说的全是自己老眼昏花错信了人,应当把黄启卫碎尸万段。同时,易欢带来的部下也开始救助伤员,收拾死尸。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方才那场噩梦终于过去。可就在兵将们接近白幻寅的一瞬间,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白幻寅大声道:“不要动!” 所有人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一部分人不自觉地就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但另外一些人却好奇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仅是刚刚回头,几道黑影略过,叼去了他们的头颅! 登时,四周尖叫声起,突如其来的袭击令所有人开始惊慌不已,他们抱头跪下,亦或夺命而逃,接连不断的黑影如同猎鹰一般,极速袭来,准确无误地夺去人们的头颅,吞咽咀嚼!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有人尖叫道。 “站在原地不要动!它们已经失控了!”白幻寅喊道:“我想办法让它们回来!” 我躺在地上,惊诧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红眼黑影如我那日所见,凶残至极,见人就杀。人们趴在原地瑟瑟发抖,方才英勇就义的豪情荡然无存,他们大叫:“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这样死得太不值了!” 白幻寅突然猛地吸气,旋即大喝一声,周身黑气喷发,我登时被强大的气压震了出去,翻滚几圈,趴在地上。我侧脸贴地,看着白幻寅那边,只见他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强,浓浓的黑烟几乎把他吞噬,四周的红眼黑影几乎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白幻寅,它们盯着白幻寅,顿了半秒,如箭一般急冲直下,砸在白幻寅身上,登时散为黑烟,萦绕左右。 越来越多的红眼黑影砸了下来,白幻寅嘶吼了一声,更多的黑烟被释放出来,黑烟弥漫,挡住了我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白幻寅的身影。我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你没事儿吧?”然而却没有半点回应。我无力地趴在地上,想上前看个明白,奈何身残志也残,最后只能独自唠叨:“你别死啊,死了我可饶不了你啊。多么漂亮的一个人若弄去给黄启卫陪葬,我绝对要把你抽醒了,看你还敢不敢乱来!哎,你说我们这样拼死拼活到底图个什么?最后搞得一身残疾,以后滚床单都不方便,真是活该!” “你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哪里?难道真如我所说,你是被我的容貌给迷住了?也难怪,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正所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会栽在我手上也不意外。” “不过啊,原来你也太宠我,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还能包容我,看来是真爱。可是啊,我只是说可是,如果当时你能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把我打醒了,或许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惨剧了吧。” “对了,你说紫染是不是喜欢你?我看她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对,绝对喜欢你!但可惜,你看不上她,她的姿色哪比得上萧爷爷我,哈哈哈。” 说着说着,天上的红眼黑影已经消失了大半,明亮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了下来,明媚干净,充满暖意。然地面上仍是黑烟缭绕,隐约只能看见一尺内的东西。我感觉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像方才那样疲惫,虽然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没什么大碍。我活动了下手臂,一咬牙,开始朝白幻寅的方向爬去。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何会如此做,只是一心想陪在白幻寅身边,与他越近,心里就越踏实,因此完全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就连看见那些可怕的黑影砸下来,我都无动于衷。 双臂用力拖着近乎残废的下半身向前爬,身子与地面摩擦产生微微的热量,令我腹部有些瘙痒,我用手胡乱抓了抓,又朝前继续爬。我的速度很慢,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爬到白幻寅的附近。此时天空一片澄净,蓝天白云艳阳高照,阳光洒下,就连这团黑雾都显得不再阴暗晦涩,在光彩的调和下,显出淡淡的灰色。 白幻寅就处在这团烟雾之中,他半跪在地,双手抱着脑袋,身子微微颤抖,看样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不禁舒了一口气,内心不自觉雀跃起来,巴不得立马和他来个世纪拥抱。我深吸一口气,一想到之后见面的情景就激动不已,干脆一咬牙嘿哧嘿哧爬到了他身边。 然而,当看清他的模样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崩溃了。眼前这人奇丑无比,脸颊四周布满斑点,皮肤皱在一起,把五官挤得细小狭长,眼睑下垂,眼皮下翻,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的头发不再乌黑富有光泽,而是变得花白,且长而杂乱,散在地上,半包住了他瘦削的身子。他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老人! 我登时一急,一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慌乱地撕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变成变成这样?!” 白幻寅木愣愣地回过头,他用混浊的眼睛看着我,眼角竟流下了两行泪,他艰难地勾起嘴角,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辰儿。” 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像被铁猛击了一下,震得我生疼,我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有感情了?你有感情了?!” 白幻寅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白幻寅终于恢复了感情,终于是那个爱着我的人,这让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几乎要热泪盈眶。可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是我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我由此感觉到了彻骨的哀伤。喜忧交揉,想哭又想笑,我不知现在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许也是难看得很。 白幻寅伸出枯槁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脸,哑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忽然想起白幻寅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若有一天,我变得丑陋不堪,你是否还会爱我?你爱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脸。”当时我想当然地答他,他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变丑了呢?然而,不曾想,白幻寅的话竟会一语成谶,如今他变得又老又丑又没用,可是,我还爱他吗?废话,我怎可能不爱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最爱的人都是他,只有他。 黑烟逐渐散去,视野也清明了许多。柳遗风他们跑了过来,见到白幻寅的模样,不禁怔住,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写满尴尬,良久,柳遗风才不自然地问了一句,“没,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我暗自想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幻寅变成这副模样,十有八九也是离死不远了。要说没事,那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要说有事,莫非你们还能给白幻寅补偿?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对易雄天他们以牺牲白幻寅为代价,来达到自己目的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在面对柳遗风的慰问时,我竟觉得他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幻寅比我大度很多,他淡淡回应道:“没事。” 易雄天走了过来,他望着白幻寅许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今后你若有难,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白幻寅笑了笑,闭上了眼。 听易雄天如是说,我立刻接了话,忙道:“白幻寅现在身体变成这样了,肯定不能马上启程。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来静养一段时间,不知易掌门可否帮忙准备一下?” 说真的,见到白幻寅这副模样,我真的对易雄天他们再无好感。即便我知道易雄天也是刚刚劫后余生,自己一手创办的门派毁于一旦,无家可归,或许最近他也是寄人篱下之人,生活境况不容乐观,自身都难保,更别说还要帮人寻找栖息之所了。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却觉得,既然他们已经从白幻寅身上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提一些小要求也不足为过吧? 易雄天愣了愣,想是没料到我会立刻提出要求,不过他也没回绝,信守承诺道:“没问题,老夫现在就去安排。” 很多人围在白幻寅附近,迟迟不肯离开,他们低声讨论着,眼中满是惋惜。 项麒和紫胭他们走了过来,望着白幻寅,也是不禁吓了一跳,紫胭几乎是一步就跳到了白幻寅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问我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我所看见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向他们说明了一遍,紫胭担忧地看了一眼白幻寅,转而问项麒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情况会不会恶化?或者,会不会……” 项麒蹲下身,简单查看了一下,说道:“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短时间内吸收了大量灵魂,并超负荷转化为不具有攻击性的灵魂。在转换过程中,他必须消耗大量的精气,这也就造成他的急速衰老。至于其他身体伤害,应该没有。不过,由于他属于非正常衰老,且身体所需物质是在短时间内迅速丧失,之后若及时补充,应该能有所恢复,当然,不会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项麒,“这都能恢复?” 项麒道:“能。方才我检查发现,他仅是身体衰老了,但他的器官并未衰老,只要及时补充维持身体活动的营养,根据器官传倒,是有恢复的可能的。且之前存在于他体内的阴力也被全部排出,这使他的感情得以恢复,所以整体状态应是良好。” 登时,我只感觉福音降临,不禁高兴地抱着白幻寅大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柳遗风等人均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易雄天更是打着包票说一定要帮白幻寅找到最好的大夫,让他尽快恢复。他们的好意,我自然不会不领,我甚至巴不得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一场恶战结束,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在场没有受伤的人员继续投入到了清理工作中。白幻寅最后排出的那些黑烟一直弥漫四周,许多人表示担忧,项麒告知大家那些已不再具备攻击性,时间长了,散去了就好,人们才放下悬着的心。与此同时,众派掌门承认易雄天的身份,诸位长老为易雄天恢复了盟主地位,黄启卫的罪状被一一揭发,与他一同犯案的弟子均被当场斩首。 我和白幻寅这两名伤员很早就被搬离了现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几天后,黄启卫的头颅被挂在了城门上,当街示众。百姓们情绪激动,满口脏话,烂菜叶子扔了又扔,可似乎就算这样,也不足以发泄他们内心的愤恨,有人直接跑上城门,在黄启卫的头颅上又捅了几刀,方才解恨。守城的侍卫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太过激的行为,他们就全当没看见。 白幻寅的恢复还算顺利,我仗着易雄天欠我们情,所以补品全要上等的,吃的全要最好的,药材全要名贵的。而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在我狂轰滥炸式的滋补中,白幻寅脸上的肉又丰满了起来,撑起干皱的皮肤,显得精神不少。只是有一日,他鼻血狂流,止都止不住,我才意识到,补过头了。从此,我不再急于求成,对白幻寅的调理也改为有计划地进行。 就在我们静养的这几月,易雄天重新建立起了明耀派,易欢随他炸了鞭炮,就先行回去了,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似乎改善了不少。白幻寅无意再重振罗刹教,所以项麒带着项麟回了星云派,而紫胭也和紫染回去了若冰阁。裘空一心一意想着自家媳妇,恶战结束了才两日,他便马不停蹄地奔回了祁连山,带上媳妇又回到了开封,和左隐曲灵还有柳惠生他们住在一起,几个人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好生热闹。 就算我与裘空他们是结拜的兄弟,但出了之前的事,心里难免会有隔阂,我最终无法认同他们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观点,故在白幻寅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带着白幻寅悄悄离开了。 有时候觉得,世间千万人,我何必要与每个人都是知己,都要有刻入骨髓的羁绊?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为难自己?白幻寅是我所有幸福的源泉,守着他,我又为何要因流连世间俗物而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反正我此生,有白幻寅一人就足矣。 我们回到了惠州的那间小屋。院子里的合欢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粉红的花絮随风飘舞,落在白幻寅的白发上,他回眸,浅浅一笑,依旧美如冠玉。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