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正文 第1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前世,贾瑞是个侦探,穿越到红楼里,遇到了与爱人长相相似的凌銮。 凌銮说:我做你爱人的替身,你予我欢情。等到你找到他,或我不想要你时,我们好聚好散。 贾瑞说:好。 他们一起查案,一起谋权,终于他位列人臣,他登上九五之尊。他不再需要他,他也找到了他爱的人…… 属性: 凌銮:高冷帝王攻 贾瑞:逗比腹黑受 柳湘莲:妖孽女王受 冯紫英:豪迈大侠攻 卫若兰:温润治愈受 也来说点什么吧~本来是想yy北静王和柳湘莲的,不知怎么就yy起贾瑞来了,好吧,我其实是想写破案文了……首次尝试,逻辑推理能力弱,所以如有破绽,请指点啊,嗯,拍砖时候也请手下留情点,这是重点。 既然是破案文,所以与闺阁里的事情牵扯就不多,宅斗不会有,官场斗争倒会有些,小攻是皇子嘛,要抢皇位的。又因某念实在太喜欢探春与宝姐姐,觉得二人困于闺阁太可惜了,所以会将二人拉出来。 至于原著中人物,我还是觉得人性的美好多点,不会去黑里面的女儿啦~~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瑞、凌銮 ┃ 配角:水溶、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 ┃ 其它: ☆、贾天祥风月鉴还魂 ?  金陵城里第一场雪落的时候,距贾瑞借尸还魂有已一个月了。 被他借的这具尸体是《红楼梦》里,因调|戏王熙凤,被她毒设相思局害死的那个贾瑞,而他之所以能还魂,也是借助于那个跛足道人和风月宝鉴。 既来之,则安之。这一个月来,在贾代儒夫妇尽心尽力的照顾下,贾天祥这具被掏宝的身体养好了,精神也不似原先那般痿靡,又因换了灵魂的原故,原先的猥琐下流之态完全不复存在,倒多了份俊朗温和,使得代儒夫妇常叹因祸得福。 躺了这么久,贾瑞也腻烦了,他前世出生在沿海,还未见过这般琉璃世界,便想出去走走。于是穿了靴子披着鹤氅,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跋涉。 身边走过一位大爷,骑着个小毛驴经过,他跟着小毛驴走了不远,就见一片红色在白雪中若隐若现,近了果见是梅花,一株株望之不尽。 忽然想起那年,也是在这样无限的桃园里,他与他个人携手漫步,嘴里哼着歌曲,偶尔四目相对,眼里情义,如桃花潭水深千尺。 他心里悲痛,扯着嗓子长啸数声,怀念地哼起那首《沧海一声笑》。吹了两遍才发现身后还有赏客,看到那人的脸,瞬间呆住了,“沾青!”呼出这个念念不忘的名字时,他下意识的便扑过去,想要将这个人狠狠的揽入怀里,再也不容许他背叛,再也不容许他离开。 然而,那人只是稍稍一侧身,他便扑了个空,脚底一滑,撞到梅花树上,梅与雪纷纷落下,洒下一片萧索。 他回首,目光悲戚是望着那男子,却听他身旁的少年哈哈笑着,“瞧你这蠢样,还想扑倒我四哥?” 贾瑞对他的嘲笑充耳不闻,深深地望着那男子,目光殷殷,“沾青,我是贾瑞啊!” 梅下的男子略模三十来岁,目光锋利地盯着他,有着粟色的皮肤,轮廓深刻,眉若剪裁,眼瞳深邃而目光清锐,头戴白玉冠,着件二色流云暗纹雪青箭袖,银色羽纱白狐皮里的鹤氅,自有股威严高贵之态。 少年凑到贾瑞身边,在他眼前挥挥手,“喂,你是撞傻了吗?沾青是谁啊?” 贾瑞却只是直直地盯着男子,目光悲戚,呐呐自语,“沾青,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么?只是换了身皮囊,你不认识了么?” 少年撇撇嘴,走到男子身边,“原来是个傻子,没劲!四哥,我们走吧。” 贾瑞见他要走,疾步过去要牵他的手,还未触碰到衣袂,便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都被掀翻了出去,摔在雪地里。男子回眸看他,眼里满是杀伐之色,不怒自威。 贾瑞一下便被这眼神定住了,这不是沾青的眼神,沾青看着他的眼神,一向是温和的,从来没有这么冷过。然后才注意到男子的身材,比谢沾青硬朗,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武强的阳刚之气,却并不显得粗豪,很有男人味。样貌也与谢沾青不是十分相似,他长着双丹凤眼,冷冽而霸气,而谢沾青的目光比他温暧。 “你……不是沾青?” 少年听见他的声音颤抖着,好似带着恐惧,然而眼神又十分殷切,令他看不懂,“废话,那个沾青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四哥相比?”他着身银红色撒花箭袖,白红猩猩毡斗蓬,头戴紫金冠,样貌不过十四五岁,神情颇是骄傲。 贾瑞的眼神瞬间就死寂空洞起来,“……不是么。” 少年见他凄惶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好像自己刚才的话,抹杀了他心里最后一点光亮,“那个沾青是谁?你要找他吗?” 贾瑞没有说话,只是殷殷切切、近乎贪婪地盯着紫衣男子,好似稍一眨眼,连沾青仅存的幻像也没有了。 许是目光太露骨了,紫衣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拂袖而去。贾瑞下意识地跟过去,脚下被什么绊着,“扑通”声便钻到雪堆里。 少年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也太矬了吧!” 贾瑞感觉雪下有什么人,忙扒开雪,见那人身着铠甲,面色青白,四肢僵直,气息微微。 少年也止住了笑,问紫衣男子,“四哥,这是……他怎么会在这?”冻僵的是位参将。 紫衣男子果断唤道:“小颜、小宋,生火救人!”话音刚落梅林里便闪出两个人来,一个风流俊秀,一个硬朗刚毅,身手俱是不凡。 贾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已将那参将背在身上,听见他们说要生火,忙道:“不可!如不温其心便以火烤,冷气与火相争,他必死无疑!” 紫衣男子审视着贾瑞,刚才撞到梅树上时,额头蹭破了,血淋淋的,又摔到雪堆里,别提多狼狈。只是忽然正色起来,说出的话竟让人觉得十分可信,便让贾瑞跟着去梅林内的庄院里。 贾瑞跟在他们身后,除了这少年,其他人都是会功夫的,在一尺深的雪地上,走得稳稳当当,尤其是那个紫衣人,身材那么健硕,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不过半寸,再看看自己几乎被雪埋没的膝盖,贾瑞就有点懊恼。前世他也是十八般武艺在身,格斗、擒拿、柔道哪样不会?只是这个身体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没半两肌肉,功夫完全施展不开。 那硬朗的随从叫小宋,他将参将背到梅林边的庄园,准备好一切,才见贾瑞才一步三晃、慢腾腾地过来。 在贾瑞的指点下掏出灶下锅灰炒暖,以口袋盛了熨在参将心口,冷了便换,如此来回几次参将便睁开眼睛,他们再喂以温酒及清粥,参将的命是保住了。 少年方才还用戏谑的眼光着看贾瑞,这会儿已然改变,“喂,你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贾瑞?”他四哥身边那个叫小颜的随从,最擅长收集情报,因此刚才在小宋他们救人的时候,少年已经了解了贾瑞的身份。 过了这么长时间,贾瑞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淡淡地一点头。 少年好奇地移到他身边,“哎,说说你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这一个多月来,贾瑞早想好了说辞,“我的灵魂被面奇怪的镜子吸进去了,通过它观看了些奇闻轶事,然后又被放了出来。”有了这样的奇遇,日后别人发现他与贾天祥有什么不一样,或是超越常人的见识,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少年不信,“有这等奇事?明儿我去找你,和我说说你在镜子里的见闻吧。” 贾瑞淡然道:“贾府向来出奇葩,有衔玉而生的公子,当然也有我,你若不信,有机缘见着那跛足道人,问问他。” 他方才满头都是雪,被火一烤雪化了,将头发也弄湿了,鬓边两缕青丝沾在脸边。擦去血迹后的脸白皙如玉,眉目如画,尤其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还有两个梨涡,竟显得很纯真、很诚挚。 少年不由对他心生好感,悄悄地附到他耳边,“你刚才问我四哥是不是沾青,沾青是你什么人?” 贾瑞笑容一下就僵住了,那漫不经心地眼神也在看向紫衣人时,变得深切起来,“他是……我的爱人。” 少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咋咋呼呼地叫起来,“你是断袖啊!”这时代,富家子弟有点养戏子或相公的癖好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将他们当成“爱人”。接着又八卦兮兮地问,“那个沾青和我四哥长得很像么?” 贾瑞神色黯然,“有些相似。”回头时,正见紫衣男子站在身后,对上贾瑞的眼神儿,有瞬间怔忡,接着便高深莫测起来,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像他?”他的声音也是清朗而不失质感,还有点邪魅。嘴唇很薄,这样笑起来很冷情凉薄,偏偏勾动嘴角的样子又极为性感,让贾瑞有种扑上去,撷取这双唇的冲动。 贾瑞禁不住愣住了,这回是为他的声音,清朗而不失质感,似笑非笑的时候,还有点邪魅的感觉,一下便撷获了他这个音控的心。 男子狭长的凤眼半眯,带着抹狠厉,“你这么看着我,便不怕我剜了你这双招子?” 贾瑞愣了两秒,从理解话的意思,知道这并非威胁之语,男子身上带着很凛冽的杀伐之气,久经沙场的人才有。忙正了神色,拱手道:“四爷可听过《越人歌》?” 男子凤眼微挑,“如何?” 贾瑞正色道:“昔日鄂君子皙乘船出游,听闻搴舟的越人歌声宛转,便命人翻译过来,得知越人爱慕之心,捧被邀之共枕。今日我不过是多看了四爷几眼,想四爷雅量定不会怪罪。” 男子眉宇横轩,斜睨着他,“莫非你也想我捧被相邀?”声音微扬,邪魅之色愈发的浓郁。只是声音便令贾瑞心跳不已,恍恍惚惚地低呐,“一生一代一双人,怎教两处销魂。我只是……只是怕忘了他,想多看看这张脸……抱歉,失态了。天色不早了,在下告辞。”说着披上鹤氅,落荒而逃。 少年看着他背影,扯扯紫衣人衣袖,“四哥,他好像要哭了,为什么?” 男子没置声,看着贾瑞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去时见路边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穿着破破烂烂地衣服蜷缩在墙角里,贾瑞一刹就想到了买火柴的小女孩儿,忙将鹤氅脱了给她裹上,问,“你是哪家孩子?大冷天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儿哆哆嗦嗦地摇头,都说不出话来了,贾瑞见她脸冻得青紫,手上脚上全长着冻疮,再这么下去这孩子估计会被冻死,也顾不了什么,抱着这孩子匆匆回家。 他身边的丫环莲儿正在做针钱,见他抱着鹤氅进来,奇怪地问,“大冷天的,爷有鹤氅怎不穿着?抱在怀里做甚?” 贾瑞放小女孩儿放在炕上,对莲儿道:“快去倒杯热茶来。” 莲儿倒了茶来,见鹤氅里还有个人,一张脸青青紫紫、满是脓疮,吓得差点将茶杯摔了,好在贾瑞眼急手快,接过来喂小女孩儿喝了,又找来汤婆子暖在她心口。对莲儿道:“别愣着了,快去找些热粥来。” 莲儿如梦初醒,等端来粥小女孩儿也缓过来了,她实在饿狠了,一连吃了两碗才停下来,跪在地上要给贾瑞磕头。 贾瑞又将她抱放在炕上问,“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小女孩儿哭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道:“奶奶被冻死了,他们说要不到饭,不让我回庙里。” “他们是谁?” “大乞丐。” 贾瑞心痛地揉揉她的脑袋,“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小女孩儿不可置住地眨着大眼睛,“……真的吗?”她眼睛非常的漂亮,长长的睫毛,水灵灵乌黑的眼瞳像是会说话。贾瑞一颗男儿心瞬间就被这眼睛给萌化了,揉揉她的额头,“当然了。” 莲儿扯扯贾瑞的袖子,小声道:“爷,太爷那里还没允呢。” 四岁的孩子已经会察颜观色了,看出莲儿不太喜欢自己,眼神瞬间黯然了下去,拘促地扯着衣摆,小心翼翼地像被遗弃的小狗。 贾瑞心中不忍,将她抱到怀里,摸摸她的头,对莲儿道:“祖父祖母最是心慈,怎会见死不救?”又问小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奶奶叫我丫头。” “也不能一辈子叫丫头,不如我给你取个,就叫……小火柴?” 小火柴欢喜的点头。贾瑞又让莲儿去打桶热水,给小火柴好好的洗洗澡,一时找不到小孩儿的衣服,想她与贾兰年纪相仿,便想去李纨那里。 李纨见他来很意外,问过贾代儒夫妇好后,道:“瑞兄弟来是有事儿?” 贾瑞便将拣了小火柴的事儿说了遍,“我那里一时也找不来小孩儿的衣服,想着兰哥儿应该有旧衣服,问嫂子借两套,待雪化了街上的铺子开了,再去给他置两身儿。” 李纨也是为人母的,对小火柴的身世唏嘘不已,着素云找两套衣服来,又道:“你也别着人去街上买了,我这里正在给兰哥儿做年下的衣裳,顺道做两套便是,针线料子都是现成的。” 贾瑞谢过李纨,回到家里见贾代儒夫妇正在堂上,莲儿站在他们身后,见了贾瑞垂下头。 代儒夫人问,“瑞儿,我听说你拣了个丫头回来?” 贾瑞恭敬道:“是的祖母,正准备带给你瞧瞧呢。那孩子身世可怜,大冷天的,一个人蹲在街角,孙儿若不救她,只怕她活不过今晚。” 代儒夫人迟疑道:“我才刚见着了,她那张脸……瑞儿你是心善,救了人回来,只是你也知道家里的境况,你这病花了不少银子,你爷爷那点束修,哪够养活这一大家子?这丫头若是生得齐整漂亮,送给老太太使唤也好,长成这样……” 贾瑞明白代儒夫人说的情况,贾天祥父母早亡,从小跟着代儒夫妇长大,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靠贾代儒在家学里的供奉。贾天祥去世时若非贾政等人接济,怕连丧事都办不起。虽说在下葬前他醒来,丧葬费省了,只是他重生这一个月又躺在床上休养,每日服用独参汤,将那些钱都花光了,现在可不是生活维艰么? “祖母放心,好歹留她几日,待她养好身子,我自有计较。” 贾代儒也没说什么,他以前对贾天祥管教十分严,一心望他成才,见贾瑞从鬼门关走一遭后,对他倒宽和起来。 贾瑞回到房里,见小女孩儿已经穿好衣服了,怯怯地垂着头,有些自惭形秽。贾瑞蹲在她身前,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别听那些话,安心呆着,有我在一日,你就在一日。” 小女孩儿低嚅道:“我……我以前不丑。” 贾瑞莞尔,“我自然知道,有这么漂亮眼睛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丑呢?等冻疮好了,我们的小火柴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代儒夫妇虽没说要赶小火柴走,但家里又多了个人吃饭,难免心塞,贾瑞便让小火柴跟自己住,她只有三四岁,和自己同睡正好抱个小火炉。 没想到数日后,那参将黄宏洲竟带着大包小包登门道谢来了,连那少年林钶也一齐来了。代儒夫妇何曾接待过朝中官员,倒忙了一番。好容易张罗罢,林钶倒不满意,撇撇嘴,嫌弃地道:“原来你家这么穷啊。” 贾代儒老脸一噎,十分没有面子。 贾瑞便不乐意了,人家巴巴的张罗果子茶给你吃,你还嫌弃?冷冷道:“是啊,真没想到我这穷乡僻壤的,竟也有硕鼠光顾。” 林钶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他骂我是硕鼠?”从小到大还没被人骂过,一时有点新奇。 黄宏洲尴尬地笑笑,打圆场,“贾先生,我此来是向你致谢的,些许东西,还请笑纳。” 贾瑞便和颜悦色起来,“当日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实当不起将军如此厚谢。” 林钶觉得自己被骂了,应该还下嘴的,可两人一直说话自己都插不上,便闷闷地,这时终于逮到机会反击了,“都这么穷了,还假清高什么啊。”一句话说得满堂都愣住了,黄宏洲碍于身份,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尴尬地扭过脸。 贾瑞深以为然,“那我便不清高了,将军,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你说。” 贾瑞指着林钶,“让我抽这丫的一顿,怎么样?” 黄宏洲:“……” 林钶愣了两秒,怒道:“你敢抽我?我父……”被黄宏洲一把捂住嘴,见他勉强地笑笑打圆场,“先生真是诙谐风趣,东西还请收下,我们去找你四哥。”最后句是对林钶说的,然后林钶便不再闹了。 贾瑞看着满箱的布匹、古玩字画的,诚恳道:“这些东西,我真用不上。” 林钶用鼻孔对他,“给你你就收下!清高个什么劲。” 贾瑞笑眯眯地对黄宏洲道:“你若真要谢我的话,不如送我点治冻疮的药?我听说军中为妨将士冻伤手,有很多好药。”这几天他跑了几个药铺,买得药效果都不好。 黄宏洲十分意外。 贾瑞以为他为难,又道:“不然,你给我条小毛驴也行,我正好没坐骑。” 林钶算是明白了,“敢情你不是清高,是嫌弃谢礼啊!” 贾瑞撇撇嘴,那些布匹还可用,古玩字画什么的,他又欣赏不动,还不如给银子实在。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市侩了,“寻常替人诊治也不过是给几两银子,这些字画实在太贵重了,受不起。”他目光诚恳地盯着黄宏洲,你还是给我银子吧! 贾代儒也觉得丢脸,沉声道:“瑞儿,施恩不图报,你这……” 黄宏洲没辜负他的眼神,“回去我便着人送药过来,只是这小毛驴和先生身份不搭,我最近新得了匹良驹,正好送给先生。” 贾瑞谦虚,“宝马配英雄,还是将军自己留着吧。” “先生勿要推辞。” “将军不必客气。” “请先生收下吧。” “将军还是收回吧。” “……” “……” 林钶怒,“你们俩够了!叽叽歪歪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不就是匹马,收下会死吗?” 贾瑞无奈耸耸肩,“我不会骑马。”可不是会被摔死么。 黄宏洲林钶:“……” 半晌,林钶硬生硬气地道:“喂,那镜子呢?拿给小爷看看!” 贾瑞便着小厮通儿拿了风月宝鉴来,林钶看了仍是不满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一定是你骗人的。” 贾瑞见这傲骄的小屁孩儿,存心逗逗他,“俗话说得好,宝剑配英雄,宝鉴配美人,你是美人儿么?” 林钶杏目圆瞪,小脸儿涨得通红,“你才是美人!” 贾瑞莞尔,这熊孩子生气起来也蛮可爱的嘛。 “哥哥~”门外传来清脆的叫声,接着穿圆滚滚的小火柴一扭一扭地进来了,抱着贾瑞的腿,小眼睛忽闪忽闪的,“哥哥教我的诗我会背了呢。” 贾瑞将她抱到膝上,“真聪明,奖励你颗果子。” 林钶见着她的脸,被那上面的疮恶心到了,“这谁啊?怎么这么丑,跟只癞□□似的?” 小火柴一下将头埋到贾瑞怀里,“哇”地声哭起来,伤自尊了!怎么可以说人家丑! 贾瑞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悄声对通儿说了什么,不会儿,通儿拿了根棉线过来,棉线上吊着个铜钱,他笑眯眯地看着林钶,“林公子,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不能烧断这根棉线。” 林钶“切”了声,“棉线还有烧不断的?如果我烧断了呢?” “我告诉你更多关于风月宝鉴的事儿,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在脸上写着‘我是丑八怪’这几个字,你看怎么样?”那双眼眯成月芽,唇角微勾,像只狐狸似的。 林钶被笑得心虚,总觉得有诈啊,不过这一根棉线怎么会烧不断呢?于是梗着脖子道:“赌就赌!” 通儿递了个火折子给他,林钶点燃棉线,看那火从棉线最下面一直烧到上面,可就是不断,铜钱也没有掉下来,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光他,一屋子的人也都怔往了,瞪大眼睛看着火苗一点点移动。 直到火苗熄不灭,棉线依然没有断。林钶急了,“这……这不可能!棉线怎么会烧不断呢?” 贾瑞又笑成狐狸,“愿赌服输,通儿,笔墨伺候。”让小火柴自己坐着,拿起笔,蘸好墨,笑眯眯地一步步逼近。 黄宏洲见林钶一步步后退,那无辜害怕的小眼神,就像是被调|戏的小媳妇。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赶紧捂住嘴。 林钶,“你……” 贾瑞摸着下巴,“不想写‘我是丑八怪’啊?也是,你长得这么好看,确实不像丑八怪,你既然那么爱美,要不换个,‘我是大美女’怎么样?” 林钶觉得被侮辱了,脸瞬间涨得通红,仰着脖子外强中干地道:“写就写!谁怕谁!” 正准备写时,有小厮慌里慌张地进来,在贾代儒耳朵低语几句。 贾瑞见他一张脸都白了,冲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会意也与他耳语了番,贾瑞闻言,方者还满是戏谑的脸,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如同换了个人,丢下手中笔就出去了。 通儿一路带他来到后院的小花园,指着假山中洞穴道:“就在那个洞里面,爷还是不要去看了。” 贾瑞哪里听他的,命通儿拿了灯来径直进入山洞里,里面躺着个死人,就将灯光看,竟然是他的丫环莲儿。他将死者来来回回检查一遍后道:“凶手是个食指戴戒指的男人,死后被移尸至此,案发地是寝居。” 下人们见他毫不畏惧地检查尸体已经骇住了。林钶撇撇嘴,故意拆他台,“你都没看到凶手,怎么知道他是男人?胡说八道。” 贾瑞指着死者脖子上的指痕道:“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手?颈骨断裂,说明凶手手劲极大,定是壮年男子。” 林钶看着贾瑞有点愣,梅林里初见,他满目深情、痴绝地望着四哥,好像情圣;方才眼神闲散中带着戏谑,仿佛是个无良的公子;这会儿气质完全不同了,眼神锐利如针,嘴唇紧抿着,给人的感觉是清正严肃,自信笃定。还真是善变啊! 他不由觉得自己拆台拆得有点心虚,“那么食指戴戒指呢?你又是怎么判断的?” 贾瑞有问必答,又指着伤痕道:“这里的痕迹尤其深,便足以说明。” 林钶觉得自己挺喜欢他这样子的,打破沙锅问到底,“又从哪里知道她不是在这里被杀的?” 贾瑞环顾四周,“这两天雪刚化,路面湿润,她若是在此被杀,为何鞋子干净?再看她外衣整齐,里面的衣服则凌乱且宽大多皱褶,是睡觉时常穿的衣服,头发虽然梳过,但手法笨拙,脚上还没有袜子,显然是睡觉时被杀,指甲断裂,有过挣扎,但很快失去了意识,被人吸干了血而亡。她的寝居在哪里?” 下人们已被“吸干血”三个吓呆了,半晌通儿哆哆嗦嗦地说:“在爷寝居东边……”眼神若有若无的瞄向贾瑞的手指。贾瑞这才想起,贾天祥以前也有在食指上戴戒指的习惯,这样的巧合让他有点不妙的感觉。 果然如他所说,寝里床榻凌乱、纱帐撕破,断了的两根指甲也在床上,更重要的是床上还有贾瑞的头巾! 莲儿是服侍贾天祥的,小火柴来后,他就将她打发了出来服侍代儒夫妇。 众人看贾瑞的眼神都变了。 林钶心直口快,“你不会就是那吸血的妖怪吧?能让棉线烧不断,肯定有妖法!” 贾瑞对这小孩儿实在无语,存心吓唬他,眯起眼睛,目光戏谑诡异,抬起他的下巴,凑到在他脖颈边,声音诡魅低沉,“细皮嫩肉的,真是可口啊,雪白滑嫩的肌肤,牙齿轻轻一碰,就有鲜美的汁液流出……” 林钶猛然推开他,退后一步,睁着圆溜溜地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贾瑞冲他挑挑眉,哂然一笑,“银样蜡枪头!”顷刻又正色对陆宏洲道,“我对本朝律法不甚了解,不知此案该由应天府、锦衣卫、东厂,哪个督办?” 陆宏洲反倒奇了,“这是你府里丫头,死了也只是你府里的事,如何需要别人处理?” 贾瑞倒愣住了,“这是条人命。” “律法规定:子控告父母,奴婢控告主人,非公室告,不予受理。她即已死,别人替她控告府衙也不予受理。” 贾瑞想了想,果断对通儿下令道:“那个山洞和这件房子都不许人进来,再有寻些冰块来放在她周身,保持尸体不腐,我另有计较。她可有父母亲人,找来我要问话。” “……是。” 黄宏洲又对贾瑞道:“你若想查清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个忙。” ? ☆、天香楼擒拿吸血魔 ?  “请讲。” “我在锦衣卫里有个朋友,可以向他借两个人来帮你。”这话其实试探的成份居多,若贾瑞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让锦衣卫插手,光“锦衣卫”三个字便令人生畏,没想到贾瑞竟欣然接受了,“如此有劳。” 陆宏洲看着他的目光幽深,“你可想清楚了,若是锦衣卫插手了,想息事宁人怕是不可,倘若再牵上你……” 贾瑞朗然道:“头顶有日月昭昭,岂会有冤假错案?”这话真是慷慨激昂啊,陆宏洲没再说什么,“那我等就告退了。”说着扯扯林钶,用眼神示意,趁他忘了写字的事儿,赶紧溜啊! 林钶反应过来,准备脚踩西瓜皮,还没踩稳,见贾瑞头也不回地道:“是写‘我是大美女’呢,还是‘我是丑八怪’?” 林钶垂头丧气,瘪着嘴,“后面个。” 贾瑞果真就在他脑门上写了五个字,林钶捂着脸跑了。 贾瑞又在现场堪察了番,贾代儒夫妇赶了过来,听闻有锦衣卫过来,气得把胡子都抖了起来,“别人避都避不及,偏你往家里请,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要与你牵上什么关系,可怎么抽身啊?” 贾瑞安抚道:“祖父且听我说,人既不是我杀,凭他怎么嫁祸,我也是不怕的。以往虽我也做过些错事,却也未结下这么大仇怨,恐怕这人要通过我达成另外的目的,是何目的我暂且不知道,只知道有参将和那少年在场,这件事是万万压不下去的,强自息事宁人,怕会影响我的声誉,于日后科举大有影响。” 贾代儒听了只得作罢,“你明知那少年身份不同寻常,还要戏弄于他?若是惹了哪个公子哥,可怎么办?” 贾瑞笑笑,“无妨的。”他看人还是挺准的,这少年虽然骄横,却不是蛮不讲理的。 他还有点疑惑,会不会是王熙凤下得手,再想又觉得不可能,王熙凤设相思局是因贾天祥再三的调戏,自己醒来后并没见过王熙凤,她要下杀手也不必等到这时。不过还是要查探一番才行。 他到王熙凤房里,见个女子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眉目俊俏,气质文静,想来便是平儿了,随着她进入内宅,王熙凤正在镜前理妆,透过镜子果见那双丹凤眼威严逼人。 贾瑞目不斜视,先自剖胸臆,“前儿是我浪荡,唐突了嫂子,如今从鬼门关里走了遭儿已痛改前非,还望嫂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忘记昨日种种,于你于我都是最好不过的。” 王熙凤以为他这次来依旧是贼心不死,琢磨着怎么算计他,闻言倒是愣下。 贾瑞接着道:“今儿来是想向嫂子打听个人,我房里的丫头莲儿,嫂子可知道她还有没父母亲人?” 王熙凤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过一个丫头,也值得你这么正经的来问一遭?且这园子里丫头这么多,我纵有七窍玲珑心也记不过来。” “原也不敢打扰嫂子,只是这丫头昨晚死了。”说着仔细观察王熙凤神色,见她不过微怔后问,“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正是这个奇怪呢。” 王熙凤凤眼扫扫他,“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死的?不过个丫头,你来这儿莫非是要讨个去使唤?” “这丫头死得太过奇怪,勃子被扭断,而且浑身血都吸干了。”他看到王熙凤脸上惊骇之色闪过,很真切不似伪装,看来她并不知道此事。“所以想请嫂子打发个小厮来问问,她平日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失态也只是片刻,王熙凤又恢复本色,“不过个家养的奴才,多给她老子娘几两银子打发便罢了,没得操那份子心。” 对这种草菅人命的人,贾瑞也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来,见平儿还在外面,红着眼眶说:“那莲儿是个孤儿,性格胆小怕事,但不会得罪什么人的,是哪个狠心的混账,竟然……”说着滚下眼泪来。 贾瑞说:“死者已矣,流泪也是没用的,希望能找到凶手。我只觉此事蹊跷,怕并没有完,还请姐姐督促府里的小子丫环们,晚上千万小心。” 从荣府里出来恰遇到贾蓉贾蔷两个,拿着上回写得欠条要债,贾瑞此时哪里有一百两银子? 贾蔷便道:“昨儿那参将不是送了你好些东西?你便拿那东西抵债吧。” “那些东西我并没有收下。” 贾珍道:“那参将是个有钱人,你既没收他东西,找他要个一百两还是成的吧。” 贾瑞纵再没气节,也不愿出而反而,再找人要钱。两人便声张要去找贾代儒讨,贾瑞对这个烂摊子很无奈,“我虽没有百两银子,却有法让你们翻倍地赚回来。” 两人半信半疑,又听贾瑞说:“你们得了钱再把借条还我便是了”,便不疑有它。 贾瑞教他们的招数其实很老,在骰子里注入水银,随便想掷出什么点子便可。两人进了赌场果然一晚上每人就赢回了百两,把借条还给贾瑞,贾瑞又嘱咐他们见好就收,至于这两人将来如何,却不是他能管的。 贾瑞回去后又仔细查验了死者伤口,觉得不对找来裁纸刀划破皮肉,发现里面伤口比外面平滑,且倾斜向上刺入动脉,显然是将脖子咬破后,再用利器沿着咬痕刺入动脉,吸血的。 那么为什么要吸血呢?难道真得有喝血的怪物? 当晚回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十分怪异,连代儒夫妇也不例外,试探着问,“瑞儿,你……你怎么对尸体……” 贾瑞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不兴解剖尸体,他那样做是对死人不敬了。“我只是想弄清楚她的死因,二老也无需担心,隔日锦衣卫便会来查明真相。” 代儒夫妇觉得孙子醒来后,和以前变化太大了,都有些不像他了。 贾瑞回到房里,小火柴热情的给他端茶倒水,穿得肉滚滚的,憨态可掬。贾瑞整个心都放下来,以手支颐笑笑地望着她,“你可听说府里出了吸血鬼?” 小火柴点点头。 贾瑞就笑了,“他们都觉得吸血鬼是我呢,你不怕我?” 小火柴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哥哥是好人,才不是吸血鬼呢,小火柴不怕。” 贾瑞觉得暖心极了,抱她到膝盖上,“以后你叫我爹爹怎么样?我有好吃的都给你吃。”露出招牌似的亲切笑脸,忽悠小朋友。 小火柴想了想,“可是爹爹都有胡子,你没有。” 贾瑞接着诱|惑,“叫我爹爹的话,我们就再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小火柴觉得还不错,窝在他身上扭股糖似地叫“爹爹爹爹”,贾瑞一颗心都被叫化了,拿来黄宏洲着人送来的药,仔细地替她抹上,嘱咐道:“觉得痒也不可以抓哟,否则脸上要留下疤,以后就不漂亮了。” 小火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长大了要和爹爹一样漂亮!” 贾瑞:“……” 话说这厢林钶一路捂着脑门,到了紫衣人书房,他正在案牍前处理政务,身侧绿衣捧砚,□□添香。见凌钶气冲冲地进来,放下笔,接过□□奉上的茶,浅呷了口,漫不经心地问,“谁又惹你生气了。” 林钶闷声闷气地嘟囔,“还不是上回那个贾瑞!” “他怎么你了?” 林钶扭着头不说话。 紫衣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捂着脑门做甚么?” 林钶垂着头,噘着嘴。 “拿开。”简短地命令,接着喝茶。 林钶瞥瞥他,拿开手。紫衣人冷不防见着他脑门上的字,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还好涵养不错,只掩着唇咳了几声,“谁写的?” 林钶撇撇嘴,将经过说了遍,愤愤道:“那小孩儿本来就丑嘛,长得丑还出来见人,真是的。”见紫衣人一个劲盯着他脑门看,“你盯着干吗?还能盯出朵花来不成?” 紫衣人:“字写得不错。” 林钶:“……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 紫衣人抬抬眼,□□会意地拿面镜子给林钶,他看了后嘴张成个圈圈,脑门上写着“萌萌哒”,左右两边还各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林钶:“……” 次日一早贾瑞在院里练完拳脚回来,见通儿正在和个人说话,见了他像受了惊的兔子,听贾瑞叫反而越跑越快,贾瑞料定必然又有事发生了,夺步拦住他们,眉宇横轩,冷声问,“到底什么事?” 他平素眉目温和,未语含笑,瞧着极为亲切,这会儿板下脸来,眼光锐利,拿出以往审犯人的威严,倒把通儿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府里死了个看夜的丫头……和巡守的小厮。” “带我过去!”边走边问,“是何时发现的?死者在哪里?” 王熙凤手下的兴儿还不知道昨日的事,对他的恐惧没有通儿那么深,便自告奋勇地说:“今儿一早婆子们起来开门时发现的,丫头的尸体就躺在门口,小厮是在院子里的花丛旁,二奶奶怕惊着老太太和姑娘们,让瞒了下来,只是如何能瞒得住?平姐姐让通儿看看他们的死相和莲儿的是不是一样。” 贾瑞到后,围在场的婆子丫头顿时作鸟兽散,他也不解释,检查两具尸体,死因皆是脖子被扭断,血流尽而死,丫头是死后都被移尸到门口,小厮的没有移过,身体尚有余温,死不过半个时辰,想是那人来不及移尸,贾瑞还在花丛里发现了个脚印。 正思量着听人说“老爷来了”,他站起身便见位头戴乌纱,着青色白鹇官服的官员,面容方正,眼神严肃,带着书卷气息。 贾瑞顿时愣住了。第一反应是:美大叔~~ 第二反应该是:卧糟,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叔叔贾叙? 来者是贾政,见围着这么多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贾瑞收起自己一颗叔探的心,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王熙凤的主张还是息事宁人,贾瑞见贾政迟疑不决,说道:“已经连死三人,若一味隐瞒只怕还会有更多人枉死,虽说现在都是奴才,难保将来不会有主子。” 贾政面带忧色,“若要查又当从何查起?” 贾瑞还未来得及说,通儿过来禀报,“大爷,昨天那位少爷带着锦衣卫来了。” 荣府众听着锦衣卫都吓得噤若寒蝉,连王熙凤俏脸都变了,“锦衣卫怎么来了?” 贾政脸上也带着惊慌,“谁报的官?” 贾瑞忙道:“原是昨儿就请了他们来帮忙,没什么恶意,还请嫂子吩咐下去莫让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进这园子来。” 王熙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竟然和锦衣卫有牵连?” 贾瑞此时不得不抬出黄宏洲来,“我朋友与他们有交情,所以借来查个案子。” 王熙凤还待说什么,被贾政止住,“够了,瑞哥,你过来。”到了僻静处问,“你与锦衣卫有什么干系?” 贾瑞便将救黄宏洲之事细细道来,贾政见他说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也就信服了,让他去领锦衣卫过来,又让贾琏从中协助。 回到家中,见林钶脑门上的字已经洗掉了,指着身后跟着四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他们都是可信的,你尽管用。” 贾瑞有点想笑,这孩子倒也不记仇。 他让锦衣卫来不过是为了自证清白,省得到时没头没脑的被抓进去,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实不相瞒,方才荣府里又发生了两起凶杀案,现场都留有指向我的物证。” 黄宏洲道:“这倒奇了,你有什么仇家?” “没有。” 林钶眨巴眨巴眼睛,颇为不解,“这倒奇了,没有仇家那人为何要嫁祸与你,还是你就是……”想到自己被调|戏,又讪讪地止了话头,“你如何自证清白?” 贾瑞坦然地耸耸肩,“抓住真凶,我不就清白了。” 这话是真,可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黄宏洲问,“说起来容易,如何抓?抓谁?” 既然锦衣卫来了,不用白不用,“烦请诸位帮我在荣宁二府找一人,身高七尺二,体重八十五公斤,左撇子,左手食指内部有淤青的壮年男子,悄悄盯着先不要打草惊蛇。” 林钶问,“他就是凶手?” “是。”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贾瑞前世是个侦探,五年里破获了无数的案子,这个自然也不在话下,“凶手在荣府花园里留下了脚印,根据那脚印的长度剩以六点七四就是他的身高了。” 见林钶还不信,目测了六人的身高算出他们的脚长,果然十分准确,大家不能不信服。 贾瑞又说了脚印深浅与体重的关系,把林钶佩服得不得了,巴巴地坐在他身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左撇子呢?还有食指内部的淤青?为什么又要在荣宁二府里找?” 贾瑞好似看到他身后有条大尾巴摇啊摇,这小屁孩儿也挺可爱的嘛。 “正常人掐人指印拇指在左,四指在右,那人正好相反,可见是个左撇子。他连掐死三人,用劲不小,手指纵然不折也必然留下淤青。这也是能证就有我不是凶手。” 伸出自己的手,“从手指上拿笔的茧可证明我不是左撇子,其次我以前虽喜欢戴戒指,这半月并没戴,因此右手食指上仅留下淡淡的痕迹,所以纵然我戴上戒指杀人,指印也不是那般。” 喝了口茶后慢条斯理地道:“至于荣宁二府么,今早那具小厮的尸体尚温,死了不足半个时辰,府里人已经起床了,能在那么短时间逃离,必然是对环境十分熟悉的。” 林钶对锦衣卫道:“你们赶快去找人,我要看看你说得准不准。” 锦衣卫得令便去查了,不愧是直接辖属皇帝的侦探,很快就有答案了,“宁府里有个赵二,特征与所说完全相符,我们还查出他有个儿子原是跟贾珍的,前年突发疾病死了,贾珍赏了他五十两银子,现在只有个瞎了眼的老娘。” 黄宏洲道:“若是疾病而死,赏赐不至于多到五十两,除非别有恩典或另有隐情。” 另一件探查的锦衣卫也来了,“我在荣宁街边的河里捞到这个。”是个酒囊,里面还有未流尽的人血。 林钶说:“原来真没有什么吸血的魔头啊!” 贾瑞呐呐道:“杀人后费尽心机的取血是为什么?”想想今日那些人看自己的眼光,恍然大悟。“将军,还请帮个忙。”黄宏洲自不会推拒,贾瑞与他耳语了番,他们便退去。 林钶还不肯走,迟疑着掻了掻头,然后抬着下巴,粗声粗气地问,“喂,昨儿那棉线是怎么回事儿?” 贾瑞眨眨眼,“想知道?” 林钶:“废话!” 贾瑞笑成狐狸,“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方走不久便有荣、宁两府的几十个看家护院过来,说贾瑞死而复生,是那噬血恶魔,要锁起来严加看管起来。贾瑞挣辩不出,被锁在屋里。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厢房里出来,挑着一担东西趁着夜色走到宁府东厢,来回两三次将担上东西分别摆好,准备点火时,突然涌出几个锦衣卫将他擒住,赫然就是赵二。 贾珍气胡子直颤,“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往日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赵二挣扎着啐他一口,“呸!你个没人伦的混账,不要脸的下流种子,扒灰、勾搭小姨子,还敢说待我不薄,你害死我儿子,我要让你偿命!……”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节 贾蓉见他骂得难听,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的嘴堵上!”又对小子道,“看那些是什么东西。” 小厮点着火把要凑近,贾瑞闻着味不对,飞起一脚踢开火把,“不可!里面是硝石!”打开瓮坛,果然都是硝石硫磺等易燃之物。众人顿时起了一背的白毛汗,要是贾瑞晚一点踢到,他们这群人都化作灰烬! 贾珍心有余悸地道:“家丑让诸位见笑了,来日府上略备薄酒,还请诸位赏光。”说着命人带赵二下去。 贾瑞不好阻拦只得对黄宏洲使眼色,他会意道:“大人有心了,改日定当莅临,只是此案尚且疑点重重,别的不说,凭赵二哪点月例,如何买得起如此多的硝石硫磺?” 贾珍惊道:“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 贾瑞也道:“他素来未去过我屋里,如何会有我的戒指衣饰等物?又如何在荣府里杀两人而神不知鬼不觉?恐怕还得细审。” 贾珍怕他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犹豫不决,贾瑞倒不管扯开赵二嘴里的布,问道:“死者莲儿和荣府两人是不是你所杀?” “不是。” “不是么?”贾瑞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拿来两根锋利的铁管、一百两银子和贾瑞的戒指,“这是方才锦衣卫从你房中搜出来的,这铁管便是你吸血的凶器吧?若是今晚我们不将府里守卫护院调走,你是不是要接着杀人,以恐吓大家,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撤走府里守卫,好让你便宜行事?” 赵二嘴硬道:“嘴长在你身上,你要这么说,我还说你嫁祸于我呢。” 贾瑞命小子掰开他的手,左手食指中果有淤痕,“难得你有如此心思,却忘了我不是左撇子,昨儿你杀那小厮的时候,因为时间紧漏了个脚印没有抹去,方才已经勘验过了,和你的脚印一模一样,你还有何话好说?” 赵二不说话。 “你用五两银子买通莲儿,让他偷了我的东西给你,又怕以此暴露了身份,就杀先了她。吸血干她的血,一者营造恐怖的气氛,使巡夜人生怯;二者利用我死而复生容易被当成噬血魔头这点,替你掩藏,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四个字,蓦地提高声音,同时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平日里温和俊秀的脸上眉峰横轩,目若寒潭,自有一股威严肃穆之色,满堂俱静,赵二惶恐道:“是,是!”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还不从实招来!” “没人指使,我要替儿子报仇。” “胡说八道!你一个老仆月例不是几钱,哪来银子买硝石硫磺?这一百两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赵二知道无法脱身,嘲弄地看着他,忽然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顷刻七窍流血而死。 贾瑞被他那眼神弄得心里极不自在,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头绪,急得来回踱步,听贾蓉道 “父亲,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忽然灵光一闪,问贾珍,“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我屋在宁府中枢。” 贾瑞恍然大悟,“是了是了!糟了糟了!”众人只听得莫名其妙,贾瑞又问,“平日哪里守卫最严?” “天香楼。” ? ☆、江南初雪执伞相逢 ?  “此刻守卫很弱?” “府里人都调到这里来,哪还有守卫?” “去天香楼!”赵二要找贾珍报仇,却为何要炸东面的屋子?他是贾家家奴,不可能不知道贾珍住处,那么只有一个目的,——调虎离山! 急匆匆赶到香楼,护院将整个楼围起来,带人进去搜查,这时有三个黑衣人破窗而出,守院门围上去,岂料那人功夫甚好,三两下便将守院打趴下,两个锦衣卫也出手,交手数十招便将锦衣卫逼退,逃逸而去。 贾珍直奔天香楼最高处,见匣子已空,颓然坐倒。 贾瑞问,“珍大哥,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贾蓉静默了半晌说:“不过是珍藏的宝贝,父亲此刻正伤心,时候也晚了,诸位请回吧。” 想必是丢了什么要紧且隐秘的东西,贾珍不说他们也无权过问。关于赵二儿子之死只怕也另有隐情,贾瑞此时无权过问,便是无权又如何过问?只得作罢。 经过此事贾瑞倒在荣宁二府长了回脸,贾政还特意见过他回,听闻他打算参加来年的科举,赞赏有加,又赠了些许银子。 参加科举也是贾瑞自梅园回来刚定的,他与谢沾青同时去世,自己穿越过来了,会不会谢沾青也穿了?当时万念俱灰的他,就是因这个念头才活下去的。只是偌大的世界,要找个人比登天还难,就想着如果自己站上最高的位置,让大家都知道他了,谢沾青会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的特长是破案,在这个世界要破案也必需参加科举,他才有此打算。只是科考还得等明年秋天,他也没十足的把握能考上,在此之前还得想个正经的营生才是,不说赡养贾代儒夫妇,总也不能让两个老人家养着他和小火柴吧。 至于做什么他还没有想清楚,闲下来的时候,他便四处走走,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这日恰逢新雪,他乘舟行至乌衣巷,撑着素白青竹伞立在舟头,但见一脉碧波映衬着粉墙黛瓦、乌木雕窗,飞檐漏盏上挂着红灯笼,被新雪覆了层白,倒多了分沧桑古韵。 正欣赏着,见迎面来了艘小船,船头也有位十七八岁的公子在赏雪,手执青玉笛,长身玉立,一袭浅青色长衫,于衣摆处洋洋洒洒题满了墨迹,端得文墨风流。 两人对视眼,略略颔首,未妨旁边的小船忽然划动,撞到青衫公子的船上,舟身倾斜,船上又落满了雪,他脚下一滑勉强扶住舟蓬,而船身摇晃不止,眼见就翻船了,贾瑞一跃而起,跳到那船上。下落的力道十分重,小船又往他这边倾来,那公子也向他这边摔来,贾瑞稳住他,拉着他蹲下,又用竹篙撑着船两边,才让船渐渐不再摇晃。 青衫公子拱手道:“在下卫若兰,多谢兄台,我不擅水性,倒让兄台见笑了。”他声音温润清和,似雨落碧野,又似春江流碧。那双眼睛也是温润清透,眉目如画,恍若江南三月的烟雨,望之无一不让人觉得舒服。 原来是卫若兰啊,史湘云将来的老公,贾瑞不由心生亲切,拱手为礼,“客气了,在下贾瑞。”这才察觉自己手里的伞不见了,原来方才急着救人,松了手,那纸伞被风一鼓,落入岸上之人手中。 那人移开伞来,贾瑞见着他的样貌,不由微微失神。 ——是那日梅林里的紫衣男子凌銮。 他今日的着装与往昔完全不同,一袭宽松的白裳,外着藤紫色纱衣,纱衣上以银钱绣着缠花图纹,腰间以青玉为饰,足踏木屐,广袖疏襟,持着素白竹伞,立于薄雪黛瓦之中,倒将那尊贵与冷漠疏淡了几分。 贾瑞未料到能在这里遇见他,凝视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神情痴痴,未了拱手为礼。 凌銮早便看见贾瑞了,他今日也是一时兴起,载雪诣古巷,遥遥地看见舟头上的贾瑞,这人似乎不惯穿箭袖,依旧是袭素白衣裳,束着绀青色镶白玉莲花腰带,外面着件缥色的纱衣,乌黑般的头发也仅用白绸束起,身姿标挺地立于舟头,愈发衬得整个人清隽飘逸,魏晋风流。 而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又干净利落,应变从容,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凌銮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正失神间,听卫若兰略带惊奇地道:“你便是那个贾天祥?” 贾瑞知他又是听闻自己死讯,感到很无奈。这时船里又走出位男子,贾瑞见着他顿时觉得这烟云水汽的乌衣巷,瞬间璀璨起来。那人着身大红色长衫,那衣衫极为慰贴,显现出他完美的身条来。衣衫领口袖边以金线绣着辟邪图纹,腰间亦挂着条金玉编织的腰带,将他腰间的弧线勾勒的完美而清晰。 贾瑞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穿着衣服比不穿还要性|感。他移开目光,想看看敢穿如此华丽衣衫的人,是副什么面容。然后便对上双半眯的桃花眼,灿若云霞。眼角还有枚胭脂记,点缀在那如白玉般的肌肤上,眼眸张合间,便似有红梅漫山焚皓雪。 贾瑞禁不住感叹,那衣裳已够华丽了,却不及他眉眼万分之一。 红衣男子桃花眼斜睨着他,“起死回生么?”他音线也极为华丽,带着点鼻音,缠绵而魅惑。 贾想自己真是好眼福、好耳福,有这么帅的男子可观,还有这么美的声音可听,真是满足了,不过最合他心意的,还是岸上那位,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好似贴着他的喜好生的,真是……想着又回头去看岸上,紫衣男子已执着伞,长身而去,眼见颀长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漫漫薄雪之中。 贾瑞无奈地抚额,“我的伞。”怎么说走就走了?对卫若兰拱手道,“我与两位道路不同,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卫若兰含笑地道:“贾兄既赶路,我们也不妨碍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贾瑞虚虚地应了,便上岸追凌銮,所幸他走得并不快,贾瑞三两步便追了上来,握住他撑着伞的腕,毫不客气地钻到伞下。 凌銮停下脚步,凤目微扬,侧睨着他,薄唇抿出冷硬的弧度。 贾瑞忽视那疏离与冷漠,含笑看着他,“雪愈发大了,四爷可否借在下一方雨伞?”衣袖下滑,露出截手腕。 凌銮目光落在那腕上,白皙精致的,好似白玉精心雕刻而成。腕间有颗朱砂痣,如白玉染胭,举手抬腕间,风骨俨然。便冲这只腕,他并未拒绝,两人便共撑一伞,在这薄雪初覆的乌衣巷里信步漫走。 贾瑞目光时不时落在凌銮脸上,他约模三十多岁,比自己前世还要大几岁,浑身散发着成熟内敛的气息。贾瑞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远比谢沾青有魅力,他自信而不骄矜,尊贵而不浮浅,威严而不暴戾,往你面前一站,便让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纵是方才那红衣男子,也遮不住他的光彩。 正看得愣神时,见他凤眼斜睨,薄唇微掀,“看够了?”声音冷冽中带着点邪魅。 “没……”贾瑞下意识地道,见他眼神愈发危险,才恍然回过神来。凌銮摔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贾瑞也跟上去,走了几步忽又顿住了,“你可听到什么声音?”细细软软的呜咽声从巷边的水沟里传来,像是小动物的声音。 凌銮早便听见了,只是未加理会,见贾瑞探头到水沟里,舒缓的一字的眉微微蹙起,接着蹲下来,撩起衣袖将手伸到水沟里,抱出只湿漉漉的小猫来。那猫只有巴掌大,通身雪白,水蓝色的眼睛亮如宝石,细细的四肢,软软地趴在贾瑞掌心,冻得瑟瑟发抖,瞧着十分可怜。 贾瑞用衣袖替它擦干毛发,放在腋窝里暖着,“好可怜的小东西,差点冻死了,不如你抱回家养着吧?” “不用。”凌銮果断拒绝,负袖前行 。 贾瑞想想,左右自己今天没事儿,他又没拒绝自己,不如将跟屁虫进行到底,便又跟了上去。随着凌鉴在乌衣巷里几个折绕,来到座古老的门庭前,青瓦乌砖、黄梨木的大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处处透着股沧桑余韵。 凌鉴进门前看了贾瑞眼,接着撩起衣摆,长身跨入门庭。贾瑞也要跟上去时,被两个守卫拦住了,“抱歉公子,要进这门是有讲究的。” 贾瑞眼见凌銮身影消失在回廊之中,奇道:“有何讲究?” 守卫指指旁边的块牌子,“公子若能解出这题,便可进入。” 贾瑞还当是对联什么的,心想自己肯定过不了,待一看题傻眼了,“这题?” “是的。” “这也太小儿科了吧!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好用尽不差争,三人共吃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先生能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初中学一元一次方程时就做过这题好么,共有六百二十四名僧人。” 守卫还未见有人如此快算出答案,惊讶之后恭敬地道:“先生请!” 贾瑞问守卫,“方才那位公子也解了这题么?” 守卫道:“他与我家先生是故交,可随意出入。” 贾瑞黯然地“哦”了声,不是沾青么?想左右他也不会这么快出来,见怀里的小猫还在发抖,身上也有点脏,便向守卫要了盆热水替小猫洗了个澡,把自己弄脏的衣袖也洗洗烘干,才随守卫进去。见凌銮正端坐在乌木椅上,端着杯茶浅呷,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他旁边还坐着个人,约模四十来岁,修眉俊目,鼻若悬胆,蓄着把飘逸的胡须,身上带着书生的温文儒雅之气,又有王谢子弟的风流遗韵,目光清明的看着贾瑞,未了对凌銮道:“你输了,便烦请替我折枝梅花来吧。” 声音也是温文中带着潇洒,贾瑞禁不住便被陶醉了。美大叔~这个才是真正的美大叔啊。其容颜清俊而不失硬朗,其气质潇洒而不失内敛,内外兼美的大叔。 贾瑞正犯着花痴,听凌銮声音冷硬地道:“你也来。” 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美大叔身上移开,跟着凌銮出门,“去哪里折梅花?” 凌銮脸色微寒,薄唇抿出冷硬的弧度,“怎么这么晚才进来?” 贾瑞献宝似地捧着小猫,两弯眼睛笑成月芽,“你看,洗干净以后很可爱吧?”柔软雪白的毛发,水蓝色的眼睛,细细弱弱地叫了声,果然十分可爱。 只是凌銮的脸色越发的黑了,“你给它洗澡了?” “是啊。”见凌銮眼神变幻莫测,很疑惑,“哎,刚才那美大叔说你输了,你们赌什么?” “赌你一盏茶的功夫能解了那题,到厅上去。” “啊?”他给猫洗完澡,又烘干毛,用了好久。“早知道我就早点进去的。” 凌銮见他一脸的无辜,也不好说什么,继续往前走。贾瑞狗腿地跟上去,“还好赌注只是折枝梅花,也没什么难得……”瞧凌銮脸色越来越黑,声音渐渐小了。 凌銮在家门庭前停下,望着木门的眼神深重,如临大敌。 贾瑞纳罕,不就折朵梅花嘛?至于这样?难道这屋里也是个妙玉那样的女子?不由幻想着妙玉那般清妙绝尘的女子,立在红梅之下的情景。 这时听凌銮道:“你去敲门。” 贾瑞满腹疑惑地进去,扣动门环,不会儿便听里面有女子的声音,“谁啊?”娇软明媚,如三月的黄莺,有这声音的,肯定是个美人!木门吱呀声开了条缝,先露出只眼睛,很黑很亮;接着是双手,白皙如玉,五指纤长。光着一目一手,就可断定这女子必然生得极美。 贾瑞殷殷期待,冲那乌溜溜的眼珠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他似乎看见那双眼睛里有红心闪闪,接着门猛然被推开,那犹倚木门半遮面的女子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于是,贾瑞目瞪口呆地看着个圆滚滚地肉球,蹭蹭地从自己身边飞过,扑到凌銮怀里,“銮哥哥,人家好想你啊!” 贾瑞眨眨眼,再眨眨眼,托住自己快要惊掉的下巴,见那女子浑身圆润,这么抱着凌銮,将他整个身子都遮住,而凌銮手里伞都掉了,一脸狼狈与窘迫。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有这么生动的一面啊!贾瑞禁不住便笑起来。 凌銮狠狠地瞪他眼,那意思,——快来帮忙。 贾瑞把头一扭,不要!这么个胖妞儿,躲都躲不起,还主动往上凑? 凌銮眼神谴责,别忘了我为什么要来折梅花。 ? ☆、折梅花巧遇二公子 ?  好吧!贾瑞投降,可是怎么帮啊?拉也拉不动啊?他可还记得这妞刚才奔向凌銮的速度,显然是会功夫的,凌銮都没躲开不是嘛。 倒不是凌銮躲不开,只是有求于人家,不能躲。再说了,躲了一次,她总会再次扑上来。 贾瑞正想着怎么帮忙,忽见巷口两个人走过,试探着唤了声,“卫兄?” 卫若兰停下脚步来,见是贾瑞也颇为意外,“贾兄怎会在此?” 贾瑞见他旁边那红衣公子,连连叹道救星来也!向卫若兰笑得一脸虔诚,“前面院子里有好大树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我请两位去赏梅,如何?” 卫若兰莞尔,“贾兄风雅,小弟自然愿往。” 红衣男子桃花眼微眯,菱唇轻掀,“这笑容,未免太诡异了些。” 贾瑞被说中,笑容讪讪,弱弱地道:“真的有梅花。”心虚地抚弄着小猫儿的脖子,小猫弱弱地“喵”了声,怕冷地往他怀里钻。 红衣人的目光一下就被这小东西吸引了,“给我。” 贾瑞便将小猫递给他,见他摸摸小猫的毛发,又逗弄逗弄它的下鄂,小猫儿享受地眯起眼睛,菱唇浅勾,微微一笑,刹时娇孽横生。 “走吧。”便抱着小猫向小巷走去,姿态优雅,举止从容,真真是行步类鹤。 果然红衣人一到,那胖妞儿的眼睛便被吸引了,松开凌銮羞答答又红果果地望着红衣人。红衣人是看惯别人灼热的眼神儿的,被这样灼灼地盯着依然从容不迫,神态慵懒,“不是说赏梅么?梅花在哪?” 妖孽的声音荡漾地胖妞儿三魂六魄都丢了,“在我家!在我家!公子请。”热切地将他们迎入府里。 院子里那株腊梅树已愈百岁,枝干盘曲嶙峋,弯曲有致。疏枝稍头朵朵蛾黄的腊梅悄然绽入,花朵或疏或密,恰到好处,暗香浮动,果真是丑怪惊人能妩媚。 卫若兰感叹,“虬枝疏梅覆着初雪,这每枝花都能成幅画卷。想来修剪这株梅树的,定是位雅人。” 胖妞儿闻言,娇羞地低垂着眼帘,“这株梅树是我亲自打理的,多谢公子赞誉。”眼神却是粘着红衣人身上,希望得他一个赞赏,只是后者自顾逗弄着小猫,都未正眼瞧她,她不由黯然神伤。 卫若兰不愧是世家公子,风度极好,冲她温文一笑,“姑娘好手艺,在下佩服。” 贾瑞可没忘记他们是来讨梅花的,看向凌銮,后者负手花下,眉目清冽,神情淡漠,竟比这一树腊梅,更见泠然卓绝。感觉到贾瑞的眉目,眉稍微 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贾瑞看看他,又看看红衣人,便算有那样妖孽倾城的容颜在眼前,他还是觉得眼前这张并不是多完美、多精致的脸,更能吸引他的目光,合乎他的心意。见他是觉不肯再往那胖妞儿面前凑了,便主动过去问,“姑娘,可否赐在下一枝梅花?” 胖妞儿一口拒绝,“少了哪枝这梅树便不完美。” 卫若兰已绕着梅树观赏了几圈,赞同道:“诚然如此,这树梅花从那个角度观看都是副画卷,多一枝或少一枝,都不算完美。” 贾瑞便为难了,他也不想破坏这完美,可是凌銮的赌约怎么办?见红衣人正闲倚梅枝,神态慵懒地逗弄着小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腊梅簌簌落在他衣袂上,几乎夺尽红尘姿色。 可见还是要从这个人身上着手,走过去道:“把小猫儿给我吧。” 小猫似乎也很喜欢红衣人,窝在他怀里“喵喵”地叫,不肯出来,红衣人犹豫了下,桃花眼终于落在胖妞儿身上了,微微带着笑意,嗓音低哑幽魅,“一枝也不行?” 胖妞儿被他一这眼看来,浑身都酥了,“可以可以!别说一枝,十枝都行。”便拿来花剪,打量起腊梅来。 卫若兰对这破坏美好的行为很是不认同,摇着头叹息,“你们啦——”便跟着胖妞儿身后,看她打算怎么剪。 那胖妞儿盯着梅树的眼神和盯着柳湘莲同样热切,但这热切中又多了分认真,显然她是很沉迷于园艺的。 好半晌她终于打算动剪了,卫若兰叹息着摇了摇头,好似破坏了幅好画,于心不忍。 胖妞儿剪了一枝,交于卫若兰拿着,打量了梅树片刻,又剪下第二枝。然而卫若兰那遗憾的眼神瞬间又变成了惊喜,“姑娘果然妙手,这样一来便又自成画卷。” 胖妞儿将一枝递于贾瑞,拿着另一枝到红衣人面前,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公子,奴家可否将这枝送于你?” 红衣人淡淡地接过,顺手递于卫若兰,又自顾逗弄着小猫儿。贾瑞果断下定论,这是个妖孽女王受。 胖妞儿怯怯地问,“……可否请问公子名讳?” “柳湘莲。” “咳!”贾瑞被噎了,妖孽是柳湘莲? 只到出了门,贾瑞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了,曹公笔下的柳湘莲是位侠客,仗义疏财,好打抱不平,和这妖孽怎么也不是同一属性好么?不过话说回来,贾天祥都起死回生了,柳湘莲性格有所变化,也是正常吧? 他与卫若兰各抱束腊梅回去,卫若兰见他径直进谢府门,守卫并没有阻拦很诧异,“贾兄能进去?” 贾瑞奇道:“你们不能进?” 卫若兰苦笑,指着门边那块牌子,“若是诗书画乐,在下还能答上几分,这算术题是一点不通。” 贾瑞见门前的牌子上已经换了道: 甲赶群羊逐草茂,乙拽肥羊一只随其后。戏问甲及一百否?甲云所说无差谬。若得这般一群凑,再添半群小半群。得你一只来方凑,玄机奥妙谁参透? 他在心头一算,便得出答案,“甲有三十六只羊。” 两个守卫都惊呆了,“先生请!” 贾瑞想好歹借了柳湘莲才得到梅花,总不能不谢声,便对凌銮道:“我便不进去了。” 凌銮回首望着他,那袭缥色的衣裳,怀抱腊梅,目光清澈,眉如远山,五官虽不似柳湘莲那般精致妩媚,却也别有股清隽通透之姿,站在柳湘莲身边也丝毫不逊色。 守卫道:“公子还未说出如何算出这题呢,请吧。” 卫若兰体贴地道:“我瞧湘莲很喜欢这只小猫儿,不若贾兄便以此换这梅花,如何?” 贾瑞自是欣然应了,四人告了别,贾瑞随凌銮进去,“那美大叔是何许人也?很有名么?” “美大叔?” “呃……他似乎还不到被称为叔的年纪。” “当你叔足够了。”凌銮道,目光扫了扫贾瑞道,“我也够当你叔了。” “你占我便宜。” 凌銮挑挑眉,“嗯?” “你也不过三十一二,只比我大……”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来自己穿越了,不再是二十八岁,贾天祥的这个身子才十八岁,这年头生孩子的早,凌銮可不就高他一辈嘛。见他饶有兴趣地打趣着自己,挑了挑眉,拉长声音唤道:“大叔——” 凌銮原不过随口一说,被他这么一叫,面上倒是一噎,既便是他这样内敛稳重的人,也不愿意被人叫得老了。 贾瑞见他吃憋,禁不莞尔,见凌銮脸色不好,忙转开话题,“那谢先生是谁?” 凌銮道:“谢先生单名沈字,是个奇人。” “怎么样的奇人?” “日后你便知道了。” 贾瑞听他说得如此玄乎,扯扯凌銮的衣角,“我们也考考他,赢回方才那局如何?” 凌銮不以为意地道:“谢先生博古通今,天文地理,乐理文章,无所不能,还未遇到能考住他的人。” “这样的人,胸怀必然宽广,不会在意我们唐突的。”这一点凌銮倒是十分认同,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是不可能有那么多学问的。见贾瑞眼睛弯弯,笑意深浓时颊边还有两个梨涡,带着点恶趣味儿,兴冲冲地道:“他故意戏弄于你,不如我们也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凌銮想想道:“你若真能难住他,不如让他卖你个人情,将来或许有用。” 贾瑞觉得不好意思,“这样不好,还是算了吧。”谢沈所知道的这些,是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值得敬佩。而自己不过是晚生活了许多年,学到先人用汗水换来的知识,拿来卖弄已经很不厚道了,还要换人情,就更落了下乘了。 凌銮未置可否,进入厅里见那美大叔正手握书卷看得入神,见贾瑞抱着梅花来,推推案几上的天蓝釉模印梅花弦纹鹅颈瓶,“插这里吧。” 插好梅花后,欣赏了番,然后对贾瑞道:“说说你是如何算出题的。” 两道题其实都可以用一元一次方程来解。贾瑞将两道题的解法细细说了番,谢沈连连点头,“你这假设是个很简单明了,不错不错!” 贾瑞听他赞赏,羞愧地低下头,连道不敢不敢,孰不知他这样在谢沈眼里,这是谦虚的表现,暗道向来有才华的人,多半为人骄矜,他年纪轻轻,又如此谦虚,将来必成大器。愈发对他感到满意,“我这里还有道题,你看能否解开。” “愿闻其祥。” “我有大小罐数只,五个大罐一个小罐盛三升油,一个大罐三小罐能盛两升油,你且算算这大罐能盛几升,小罐能盛几升。” 这是个一元二次方程,也很简单,贾瑞在心里默算了片刻,便得出答案,两罐各装半升,没什么大小区别。 谢沈点点头,“不错。我曾许过,谁能解得这道题,我便答应他一件我力所能及之事,你可有什么要求?” ? ☆、逛集市巧遇瑞王爷 ?  贾瑞愣了下,忙道:“不用不用!我并没有什么可要求的。” 谢沈道:“莫非你不信我能办到?” “不敢,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太卑鄙了。 凌銮打断贾瑞的话头,“只是他一时所求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浪费了这个机会岂不可惜?等哪日有大事需要你帮忙了,再提出来也不迟,便先记下这笔如何?” 谢沈点点头。 凌銮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告辞了。” 便对谢沈拱了拱手,复又撑起素白纸伞到了渡口。贾瑞雇小船还等在那里,“要不要坐我这船回去?”问出又觉得不好,像凌銮这种富家子弟,出门必是高头大马、八抬大轿,或是画舫名舸,怎么会乘他那种孤舟?未料凌銮竟真的答应了。两人便并肩立于舟头,共执青伞,闲看江南初雪。 回到家中,听贾代儒道黄宏洲送了头小毛驴和冻伤药来,那小毛驴十分温驯,贾瑞这不会骑马的人也轻易就将其驯服了。 倏忽又过几日,便逢着集市,贾瑞带着小火柴去赶集了。边走边吹着口哨,“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小火柴,“爹爹~~” “怎么啦?” 小火柴期期艾艾地眨着眼睛,“……我想尿尿……” 贾瑞抱着她下了小毛驴,找个偏僻的地方让她尿了,接着走接着吹,过会儿,小火柴又叫,“爹爹~~” “怎么啦?” “我又想尿尿。” 贾瑞无语,“你是尿芽子么?” 小火柴委屈地两只手指揉着鼻子,嚅嚅地道:“人家是小孩儿嘛,小孩儿一听口哨就要尿尿嘛。” 贾瑞:“……” 距拣到小火柴已过了一个月,她脸上的冻疮已经治好了,露出白白净净的小脸,唇红齿白,别提多可爱了,就是瘦了点,贾瑞决定要将她养成肥嘟嘟,这样就有肉乎乎的小脸可戳啦。 这还是贾瑞来到这世界第一次上街,抱着小火柴骑着小毛驴,穿梭在古装人堆里,悠然自得。见路边有卖小女孩儿头花的,颜色清新可爱,他一下就被勾出少女心来。 挑了两个粉嘟嘟、毛茸茸地兔耳朵发圈,给她戴在小发鬏上,衬着雪白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然后又到衣服铺子里,买了套毛茸茸的兔子衣服,这样装扮出来,可不就是只小白兔了么? 心满意足地接着逛,到集市中心见有人围成一圈,也过去凑热闹。 原来是个道士,自称曾有机缘得西王母赐瑶池仙水,从此便能窥破人心。大家不信,道士背对着那人,让他用毛笔蘸乳白色液体,写个字在纸上,待干后他作法后再放入瑶池仙水里,字自然会显现出来。有人试着在纸上写下字,然后放在瑶池仙水,果然显出淡蓝色的字迹来,于是啧啧称奇,纷纷往罐里投钱。 小火柴乌溜溜的眼里红心闪闪,“神仙爷爷!神仙爷爷!爹爹有神仙爷爷!” 贾瑞吃味,骗人是可耻,尤其是他家纯良的小火柴,挤进去道:“道长也猜猜我的心事。”说着拿起笔,却没有蘸乳白色液体,将笔在清水里洗了洗写了个字给道士,再放进“瑶池仙水”里就显不出字迹来。 围观者奇道:“嗳,这是怎么回事?这仙水不灵了?” 道士显然是久经江湖的,还很镇定,“你心不诚,故水不显灵。” 贾瑞莞尔,“如果这都算瑶池仙水,那么王母岂不是厨娘了?用点明矾水便来招摇撞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被拆穿了道士脸色有点难看。 贾瑞指着那盆“瑶池仙水”对围观者道:“这只是盆清水,之所以能显出字来,玄机在这里。这乳白色的水是用明矾化成的,写在白纸上干了就看不出,放在清水里便会显出颜色来,诸位回家可以自己试试。” “骗子,这道士原来是骗子!”众人纷纷谴责。那道士恼羞成怒,然后他的托儿就冲上来,三个大男人围着贾瑞,不由分说的就挥拳打人。 贾瑞也不是吃素的,瞅准时机一侧身,两个托儿就撞到一起了,他还不忘补一脚,将两人踹倒,另个托合身扑来,贾瑞将小火柴护在怀里,矮身闪过,脚一勾就将他扫倒在地上。见那道士欲跑,一脚踢起装明矾水的盆,利利落落地盖在假道士头上。 四人见不是贾瑞的对手,灰溜溜地跑了。 小火柴抱着贾瑞的脖子欢呼,“爹爹好厉害!爹爹好厉害!” 被女儿如此崇拜,贾瑞满足了!准备去别处看看时,有位风流俊俏的公子翩翩而来,“先生请留步,我家将军有请。”他声音也带着笑意,旖旎多情,倒和他的性格完全符合。 这样好的声音,贾瑞完全没抵抗力,“你家将军是哪位?” “先生去了便知。” 贾瑞觉得他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一时迟疑,便见他冲着小火柴笑得牲畜无害,“小妹妹,哥哥请你吃糖糖好不好?” 小火柴荡漾着声音,“好~” 贾瑞:这个小吃货! “真乖,给哥哥抱抱?”声音里刻意带着诱哄,贾瑞似乎能听见波纹在荡漾,一双电眼眨啊眨,成功缚获了小花痴,撇下她老爹投入帅哥的怀抱,“美人哥哥~~” 贾瑞:“……”这样拐骗孩子真的大丈夫么? “叫我小颜哥哥就好了。”抱着小火柴率先走了。 贾瑞牵着小毛驴不甘心地跟上去,小颜买了根糖葫芦给小火柴,“小心别扎到嘴哟。” 小火柴,“只有一根啊?” “吃多了蛀牙哟。” 小火柴为难地看着糖葫芦,“可是不给爹爹吃的话,他会流口水呢!” 贾瑞:“……”谁会流口水啊!不就是根糖葫芦嘛,我自己买!左手一只糖葫芦,右手一只棉花糖,边走边啃。 小颜:“……”多大的人了,还吃棉花糖? 贾瑞边吃边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小颜声音不急不徐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家将军得了块玄铁重十斤,想打造柄宝剑,便将玄铁送到作坊里。昨日作坊里将剑送来,宝剑重为十斤,但将军觉得这剑并非全是玄铁所铸,作坊老板却一口咬定全是玄铁所铸,两人各执一词却又不能将剑折断,故想问公子能否解答。” 听着帅哥用美好的声音讲述事情,是件心旷神怡的事情。他所说的很简单,运用阿基米德原理便可解开,只是不知道这玄铁的密度。“还有同样的玄铁么?” “尚有些许。” “那好吧。” 吃完东西,也到地方了,高门大院前,门楹上挂着烫金的三个大字,——瑞王府。 贾瑞擦擦嘴上的糖渍,对小火柴道:“爹爹抱。” 小火柴抱着那人脖子,“我要小颜哥哥抱。” 贾瑞委屈,“你不要爹爹了吗?” 小火柴犹豫了两秒,投入她老爹怀抱,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小颜。 到了客厅,看到主位上的男子,他正端着杯茶,用杯盏有一下无一下的拨着茶叶,不是那日梅林里的紫衣男子是谁?他旁边坐的正是林钶。 贾瑞神色自若地道:“见过瑞王殿下、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凌钶道:“你一点也不意外,早猜到我们身份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贾瑞道:“普天之下,能调动锦衣卫的,能有几个?再联想当今皇子的名讳与排行,自然能猜出你的身份,既猜出你,也能猜出他。” 瑞王凌銮,是皇四子。贾瑞是来这里听贾代儒说起的,四皇子出生时天现慧星、其母又难产而死,被视为不祥,从小便被送到封地蓟州。 那年匈奴人突然进犯,蓟州守将措手不及,被打得连连后退,十六岁的瑞王带兵援助,退击匈奴,表现出杰出的军事才能。皇帝这才想起这个儿子来,命他为蓟州总督。 传闻这位四皇子虽作战英勇,却不擅交际,且天性凉薄,除了九皇子外谁也不肯亲近,在朝中无半点人脉,故虽有夺位的资本,却无夺位的实力,是皇帝最放心的儿子。 凌銮并未抬眼看他,低低的哼了声。贾瑞自己站起来,打量着凌銮,他今日穿件银色的箭袖,袖口领角用金线绣着蟠龙图纹,头戴白玉冠,将他那身尊贵、神秘、冷酷的气质展现到极致。 贾瑞只看一眼便禁不住移开目光。有些人,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就如月宫仙子,可望而不可及。 面对这样的人,大多数人选择了绝望的仰望;还有部分人,努力将自己变成吴刚,追上月亮。贾瑞不想仰望,也变不成吴刚,那么,就将他拉到尘世来吧! 小火柴也被凌銮身上的杀伐之气吓着了,躲到贾瑞身后不出来。 贾瑞拍拍她的背,“乖,那位叔叔是想请你吃果子的。”就抱着小火柴直接坐在客位上,毫不客气地拿起果子投喂小火柴兼自己吃起来。 小颜无语,“你都吃一路了,还没饱?” 贾瑞自顾着剥了个桔子,“刚才吃的都是甜的,有点腻了,正好吃个水果解解腻。” 凌钶问凌銮,“桔子难道不是甜的吗?” “是吗?那……解解渴。”贾瑞将桔子送到小火柴嘴边,她怯生生地伸出头来,乌溜溜地眼睛看了眼凌銮,见他也正盯着自己,赶紧又缩到贾瑞怀里,这回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贾瑞无奈,“王爷,您吓着小孩儿了。” 凌銮不动声色地挑挑眉。 贾瑞,“……要不您给她笑一个?” “噗……”一旁正在喝茶的凌钶直接笑喷了,这话怎么听着像在调|戏四哥?小颜也禁不住对贾瑞竖竖拇指,真有胆儿! 贾瑞对上凌銮的眼神儿,心里禁不住颤了颤,不笑就算了,至于用那杀人的眼光瞪人么?有双凤眼了不起啊!拿个苹果,“咔嚓”咬一口。 凌銮眼皮一跳,怎么觉得他咬得像自己的脖子? 两人对视了良久,凌銮掏了块手绢给他。 贾瑞有点愣,呐呐道:“拿手帕的都是言情里的温柔男主,这冰块脸和温柔怎么也搭不上边好吧。” 凌銮挑眉,眼神险危危地看来,“什么?” 贾瑞忙道:“没、没什么,你给我手帕干吗?” 凌銮淡淡地瞥了他眼,“擦嘴。” 贾瑞还在疑惑,听凌钶嫌弃地道:“你吃完东西都不擦嘴么?糖粘了满嘴!” 贾瑞:“……” 这时小宋拿着那把玄铁剑,“你看看这把剑是不是纯玄铁铸造的?” 贾瑞目带期许地看着凌銮,“瑞王殿下不知道阿基米德原理?”其实两次相处,贾瑞已经确定他不是谢沾青,可还是不死心要问问。 凌銮稍想便明白此言为何,神色莫测,“本王不是什么谢沾青。”声音低沉,隐含着怒火。 贾瑞黯然,沾青他来到这个世界了吗? 凌钶戳戳他,“喂,你行不行啊?” 贾瑞回过神来,见小火柴狗皮膏药似地巴在他身上,无奈耸耸肩,“她不下来我怎么办?” ? ☆、饮酒楼贾瑞遭戏弄 ?  凌钶看看凌銮,“……要不……四哥你就给她笑个呗?”见凌銮眼神如刀的射来,缩回头冲贾瑞做个鬼脸。 还是小颜最会哄孩子,笑容和蔼可亲,声音温柔似水,“小颜哥哥抱好不好?” “好~”抱住小颜的脖子,扭啊扭,也不怕凌銮了。 凌钶见着那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兔子装,一下就被萌化了,“我也要抱抱。” 小火柴瞪瞪他,哼了声,傲骄地扭过头。 凌钶眼冒心心,那小眼神儿,那小表情,好口耐啊!狗腿地跟过去,“我给你糖糖吃哟。” 小火柴鄙视地看看他,“不要!”语言之冷淡,神情之傲骄,一派女王范有么有! 凌钶一颗玻璃心都碎了,哭丧着脸问贾瑞,“她为什么不待见我?” 贾瑞云淡风清道:“谁让你说她丑。” 凌钶委屈,“真是冤杀窦娥啊,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说嘛。” 贾瑞淡淡地道:“她脸刚治好。” “啊?”凌钶惊得都口吃了,“这……这就是那……那个丑孩子?”话音刚落,就见贾瑞直直地盯着自己脑门,下意识地捂住,干笑。 贾瑞接过剑,轻弹水刃,龙吟阵阵,禁不住赞道:“好剑!好剑!如此宝剑,是不是纯玄铁所铸其实并不重要。”果然男人都是喜欢兵器的。 凌銮冷淡地道:“你若不能,便罢。” 贾瑞不说话了,让小厮拿来清水、未用完的玄铁、量米用的升斗、称等物。少顷东西齐全了,那玄铁并不是规则的形状,他便将其放入水重测出体积,近而算出密度。根据密度求出十斤玄铁的体积,而后将剑放入水中,测出剑的体积,两相比较宝剑果然不完全是用玄铁所铸。 凌钶道:“四哥,那老头骗你呢?这并不是纯玄铁啊。” 贾瑞怕他遗弃了这把宝剑,便道:“我虽不懂铸剑,亦曾听闻欧冶子大师铸越王勾践剑,虽是用相当纯粹的高锡青铜铸成的,其中含有锡、铜、铁、铅、硫等,由此可见铸剑并非纯玄铁才是最好。” 凌钶笑起来,“瞧你这一本正经的,这道理我四哥自然知道,不过是刚才见你在街上拆穿那道士,想试试你罢了。哎,上回那棉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贾瑞见凌銮也眼带好奇,显然他也是不知道的,可见真不是谢沾青,有点意兴阑珊。“其实也简单,准备些水、食盐、棉线,我告诉你原因。” 不会儿东西便齐具了,贾瑞往水里加入食盐,只到饱合后,将棉线浸入水中,拿出来晾干,再用火烧,棉线便烧不断了。 众人皆好奇,“为什么?” 贾瑞解释道:“其实棉线已经被烧断了,留下来的,只是棉线外的盐而已,盐是不能被烧化的。” 凌钶对他的好奇达到顶点,“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儿?” 贾瑞看向凌銮,后者神色冷漠,自顾喝着茶,虽然长着和谢沾青相似的脸,却不是自己爱的那个人,不由黯然神伤。“我在风月宝鉴里开了眼界,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若无他事,在下告退。”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3节 凌钶忽然问,“那个谢沾青也进了风月宝鉴?” 贾瑞一时没听明白语气,惊喜地抓住他的肩膀,“真的么?你怎么知道的?” 凌钶也不计较他的无礼,“不是你说的嘛,他若是没进风月宝鉴,怎么会知道只有你知道的事情?” 贾瑞落寞的松开手,恍恍惚惚地摇头。 凌銮放下茶盏,语声淡淡的,“既解开了题,你想要什么赏赐?” 贾瑞正要筹集资金,若是别人定会担然接受,却不想要凌銮的,好似接受了便要低他一等,“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凌钶嘟哝道:“你又来这套,我可是听说你连吃药的银子都快没了,这些对我四哥来说又不算什么,你还不只管要?” 被谁看轻也不想被凌銮瞧不起,贾瑞只觉无比窘迫,脸涨得通红。 “老九!”凌銮的声音有些严厉,凌钶不敢作声,却还不停地给贾瑞使眼色,示意他机不可失。 贾瑞殷殷道:“那么,可否……给我幅你的画像?” 这回是凌銮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清朗幽魅的声音,冷冽如三九的寒冰,“本王不想做谁的影子。” “在下唐突了……” 小火柴感觉到贾瑞不开心,也不犯花痴了,主动投到贾瑞怀里,柔柔糯糯地叫,“爹爹,爹爹别伤心~” 贾瑞拍拍她的背,冷淡道:“打扰了诸位,告辞。” 凌钶看着他背影,讷讷道:“四哥,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谢沾青啊,总觉得他看着你的时候,要哭了似的。” “是么。”凌銮淡淡地道,看着那背影单薄削瘦,落寞而去。 又过两日贾瑞正温书时荣府小厮传话说贾政唤他,到贾政书房时见贾赦、贾珍也在,行了礼后问明叫他来为何。 贾赦贾政皆未出声,贾珍含糊着道:“瑞兄弟,听闻你和九皇子走得近,可否托他向宫里打听件事?” 贾瑞并不想麻烦凌钶,却也不好不答应贾珍,“不知打听何事?” 贾赦道:“你也不用知道太详细,打听些关于忠义老亲王的事便可了,事关机密也别泄露太多出去。” 贾瑞想自己对荣宁二府来说也是外人,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也没有多问,应承下来便出去了。回到家恰好收到凌钶的请柬,当晚便去了约定的酒楼。 贾瑞骑着小毛驴找到酒楼时,凌钶等人已早到了,见了贾瑞对身旁人道:“四哥,他来了。” 凌銮透过窗户望去,落雪纷纷中,贾瑞一袭月白箭袖,衣襟领口用青线绣着竹叶,雪色鹤氅,头发仅用白绸束起,一身装扮再普通不过,穿在他身上却别有番素净清爽之美,显得整个人温和沉静,神色谦逊中又带着疏离。 贾瑞正拾阶而上时,遇着了柳湘莲,依旧是那身描金绘凤的红衣,姿态慵懒地半躺在梨花榻上,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榻背上,一只手举着青瓷的酒壶,清透的酒液从尖尖的壶嘴里流出,落入他殷红的菱唇里,他微仰着下颔,侧脸的轮廓极为精致,衣襟微敞露出秀美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这场景真是活色生香啊。 贾瑞听到周围人吞口水的声音,这个人还真是妖孽啊。摇了摇头,走过去推推他的手,“柳兄,去屋里喝吧。” 柳湘莲桃花眼向他瞟来,醉眼迷离,勾魂摄魄。那菱唇上犹沾着酒液,而后顺着下颔流入脖颈,再划过锁骨…… 贾瑞眼皮跳了跳,“你和谁一起来的?在哪个房间?” 话音未落,见柳湘莲忽然站起来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用那酒壶嘴儿暧昧地勾着他的唇。贾瑞想刚才这酒壶嘴还贴着他的唇,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柳兄,你醉了……” 柳湘莲正在喂他酒,这一扭头,酒液便洒了,顺着他的下颔流下,贾瑞正要擦去,见柳湘莲翘起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忽然俯身,舌尖一勾便舔去了他下颔上的酒液。 贾瑞呆愣,接着脸“腾”地一下便红了,卧糟!被调|戏了?被这妖孽调|戏了?丫丫个呸,我男神还看着呢,要调|戏也不能在这时候啊! 贾瑞拂开肩头上的胳膊,又夺过那酒壶,怒瞪着他。 柳湘莲见酒壶被夺了便过来抢,他也是会些功夫的,醉后拳脚不受控制,倒向是向贾瑞挥拳。贾瑞侧身便躲过,身子也倏然后退,柳湘莲连续两下没抢到,便又些恼了,拳脚愈发的凌厉了。贾瑞见他似来真的了,鹤氅一摔摆开架式,一双秀目湛若清江,两道烟眉修若裁竹。 柳湘莲见此倒笑起来,“好俊俏的倌儿。”语声低吟,极是轻佻暧昧。 贾瑞听那“倌儿”一词,虽知他醉了,也难免有些不快。见柳湘莲再度扑来,足下游走,轻轻巧巧便避开攻击,动作流畅若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英姿勃发,看得满堂无不拍手叫好。 柳湘莲犹觉不尽兴,忽地从那华丽的红衣里抽出柄宝剑来,剑飞赫赫地向贾瑞刺去。贾瑞这下真恼了,然他也不是里的大侠,赤手空拳那里挡得了宝剑,便用那酒壶一格,青瓷酒壶瞬间被削成两半,半壶酒溅到贾瑞手上。他也顾不得,趁势跃到身旁的红梅树躲避,柳湘莲不依不饶,一剑倒把枝梅花劈折了,贾瑞拾起那枝梅花聊以阻挡。 一时只见雪地上朱红月白两色游移,倒像在白卷上作画,剑影清寒,红梅漫天,偏两人又都是俊美人物,竟有种如诗如画的感觉。 纵人叫好之时,柳湘莲又一剑挥来,贾瑞手中红梅被削断飞了出去,他趁机上前扣住柳湘莲手腕,将他压制在梅树上,以手肘抵住他脖颈制住他。 柳湘莲被他压住却不恼,那双桃花眼眨啊眨,秋波流溢,忽地妖孽一笑,接着便微微垂下头,菱唇落在他手背上,甚至探出舌来细细舔舐手上的酒液。 贾瑞像被烫了似地松开他,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你个登徒子!”见那张妖孽的脸笑得美绝人寰,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嘴唇,嗓音低媚地道:“真真好味道~” 贾瑞内伤。 好在会儿卫若兰和几位朋友也过来,其中位男子夺下柳湘莲的剑,声音量豪迈地说:“未料兄台有此好身手,方才柳二哥多有得罪,失礼了。小弟冯紫英,可否请兄台入室一聚?” 原来他就是冯紫英啊。贾瑞不由多打量他几眼,他比柳湘莲高半个头,身材硬朗健硕,眉似双剑、悬若胆鼻、宽口阔唇,英姿飒爽且极富男人味,身上还带着江湖人的爽朗豪迈。 贾瑞禁不住便想将他与凌銮比较。他比凌銮豪迈,但不及其内敛沉稳;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类型,因此身上也少了凌銮那种神秘感与尊贵感。气场来说,凌銮比他要强得多,那是从沙场带来的铁与血的味道,非江湖气息所能比拟,虽然被他很好的遮掩起来,但时不时还可以嗅出一二;凌銮也是英气逼人的,但那英气却不张扬,他很懂得收敛自己。 这样一比较,贾瑞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凌銮些,抬眼,正见那人正负手窗前,微微垂眸望着自己,依旧是那幅神秘尊贵的样子,便冲他莞尔一笑。 身后红梅灼灼,脚下白雪皑皑,他并不知这样仰着头微微一笑时,那明亮清澈的眸子,似有万星沉入目。 凌銮微微一愣,便听他对冯紫英道:“在下贾瑞,多谢冯兄厚意,只是今儿已约了朋友,日后若是有缘定会再聚。” 冯紫英打量着他,“阁下莫非就是起死回生的那个贾瑞?” 贾瑞无奈耸肩,“是。” 冯紫英奇道:“前日听宝玉提起过,说你自回生后只像换了个人,以往品性可不是这般,何日我们再聚聚,让柳二哥给你道歉?” 贾瑞亦对他们这般豪爽之士心有羡念,便道:“也好,只管让宝玉叫我便是。”稍寒喧了几句便到约定厢房,里面坐了七八个世家子弟,上首的是凌銮,身上穿着堇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白玉鸾绦,正把半垂着眼睑玩着枝红梅,愈发显得气质如梅花,冷冽清俊。贾瑞呆了片刻,才从梅枝上剑痕认出是自己方才所执那枝。 凌钶敲着酒杯问,“刚才唱得是哪出啊?登徒子好色赋?张生月下戏莺莺?” 贾瑞大窘,看了眼凌銮,见他自顾着欣赏梅花,似并未注意到自己,苦笑道:“他喝醉了。” 凌钶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也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调得一手好戏啊。” 这个小屁孩儿,又欠教训了。贾瑞斜睨着眼看他,“嗯?”迷离的眼神,尾音上挑,竟带着股说不出的邪魅,凌钶心里“咯噔”下,不由想想自己脑门上的字,悻悻地作罢。 众人何时见凌钶吃憋过,皆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凌钶哼了声道:“以后别说你是贾瑞,省得他们缠着你不放,喂,你有字么?以后只介绍字就行了。” 这身子的正主倒是有字,只是贾瑞不喜欢“天祥”二字,“便字……沾青吧。” 座上人便“沾青兄沾青兄”的叫起来。席间少不了一番推杯换盏,几下去也就熟识了,贾瑞以前酒量不错,这个身子酒量也还行,喝得醺醺然时发现其他人已经倒下了,凌钶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贾瑞怕他冷便将自己的鹤氅与他披了,“我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 贾天祥没有父母兄弟,贾瑞也只孤儿,十岁后跟着叔叔贾叙生活,贾叙一直单身,得知他死了不知道怎么伤心,想到此不禁低叹,好在贾政与贾叙长得相似,也聊可慰藉。 凌銮递了块巾帕过来,贾瑞不解,“做什么?” “擦擦。” 贾瑞疑惑,“擦什么?” “也不知柳湘莲手上沾了那个花娘的胭脂,全蹭到你下巴上来了。” ? ☆、重义气牢狱结金兰 ?  贾瑞:“……” 有风过窗,吹熄了屋内的灯火,雪光射进来,只见墙壁上瘦梅摇曳,暗香浮动,别有番幽然静谧之感。贾瑞看向凌銮,发现他亦正看着自己,雪粒微光,更衬得他眉眼冷冽中带着些许清冶,身材颀秀硬朗,禁不住又痴了。 凌銮这回没避开他的目光,好似笑了下又好似没有,冲他举了举杯。雪粒微光、梅影暗香,两人对酌,一杯一杯复一杯。 若是这个人是沾青该多好,如此良辰美景,便可拥之在怀,共度良宵。 不知多久倒是凌钶醒了,含糊的问,“怎么这么黑?” “灯熄了。”贾瑞拣起滑落的鹤氅,想起来此的目的,“我有件事想拜托两位。” 凌钶豪气地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原也是有他人托我打听,我推辞不得,才劳烦你们。不知近日宫里可有关于忠义老亲王的事?” 凌钶奇道:“是谁托你,打听个犯事儿的王爷干吗?” 贾瑞笑而不语。 凌銮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有消息了告诉你。” 贾瑞报拳,“如此,多谢了!天色也不早了,想来你们该回了罢。” 凌钶脚步飘浮地起身,“我去如个厕。”便去了,过了好会儿没见回来,贾瑞也要如厕便顺道找他一找,拐过回廊竟见个着褐色箭袖的男人,拉着了凌钶意欲轻薄。凌钶何尝受过这般侮辱,巴掌便向那人招呼去,他年纪毕竟小也没什么力,却把那人惹怒了,照着他脸就扇了两巴掌。 贾瑞都看得勃然大怒,这么白嫩的小脸儿也打得下手?丫的禽兽!一拳打在那男人脸上,将凌钶拉到自己身后。 那男人也是京中权贵,带了不少的手下,功夫皆不错这会子都冲了过来,贾瑞喝得有点多,正寡不敌众时,冯紫英等四五个世家子弟也凑过来帮忙,然后就变成了全武行,最后打得那群抱头鼠窜,调戏凌钶那人临走还放下狠话,让他们等着瞧,几人哂笑而过。 却不想次日贾瑞正在教小火柴背诗,通儿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大爷,不好了!不好了!”话还未说完几个甲胄的军士冲进来,随后一个长吏带着个家奴过来,那家奴指着贾瑞道:“就是他,打死公子的就是他!”那些军士便要冲上来拿人。 小火柴顿时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贾瑞忙将她护在怀里,厉声道,“青天白日这下私闯民宅,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长吏冷笑道:“打死东安郡王的儿子,还敢讲王法?带走!” 昨晚调戏凌钶的是东安郡王的儿子?他死了?贾瑞记得他们下手没有那么重。“便是我犯了案也该由应天府来拿人,长吏过来是想要动用私刑么?” 长吏道:“好一张利嘴,杀人者死,你杀死皇亲国戚,便将你就地正法也不为过!还愣着干什么,拿人!” 贾瑞目光冰冷,“你不妨去问问你们郡王,可记得洪光十三年,宰相胡惟为子报仇杖杀车夫之事?昨晚之事来龙去脉相必你们清楚的很。”此系□□时事件,胡惟之子坐车摔死,他便杀车夫替子报仇。言官以此弹骇胡惟,□□道杀人者偿命,后以此为线索牵出胡惟系列罪证,最终诛其族。 贾瑞接着道:“我贾府到底是簪璎世家,你如此张狂不怕御史言官刀笔吗?还是说东安郡王府已能屏蔽天听?”本朝御史言官虽职位不高,权利极大,连皇上都敢犯言直谏,乃至驳回圣上旨意。若知道东安郡王公子调戏良家男子,想必在朝堂上掀起大浪。 长吏气焰顿时低了下来,又想横竖应天府府尹郑云也是□□羽,无论怎样结果都一样,便着人去应天府。 这时代儒夫妇也来了,他们何曾见过这阵仗又惊又怕,贾瑞少不得又安慰了他们阵,将小火柴交给他们,“囡囡听话,乖乖在家等爹爹。”然后跟衙差到了应天府,府尹郑云问,“堂下何人?” “贾瑞。” “贾瑞,你可知罪?” “不知。” “你昨晚在□□楼打死东安郡王儿子穆阳,何敢抵赖?” 贾瑞辩道:“昨晚在酒楼打过架后,穆阳生龙活虎的离开,酒楼里的人皆可作证。” 郑云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本官已传郡王府仆从问过,穆阳是死在自己房间的,门窗皆从内栓起,而当晚仆从散去时他还未死,若非伤发而亡,难道是鬼杀了他不成?” 密室杀人案?他绝不相信穆阳是被他们打死的,空口辩驳也无益,得先看看穆阳的尸体和杀人现场。“大人既说穆阳已死,请问他尸体何在?何时何地去世?” 郑云怒道:“本府问话,你只管回答就是,哪有你提问的份?” 贾瑞不卑不亢,“此言差矣,此案关系到我的命途,况且我连你口中的穆阳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认罪?” 郑云被堵住话头,噎了下怒道:“大胆,郡王公子的尸首,岂是你这草民想看就能看得?” 贾瑞冷笑,“我虽无功名在身,贾府也出身公侯府第,你轻易定我罪无妨,辱及贾门和宫里那位,怕是不能轻易对付。” 郑云被噎得无话可说,“大胆刁民,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的,来人!” “慢着!”公堂外有人喝止,贾瑞回头见个身着王袍的中年男子进来,目含阴霾,看向贾瑞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吃来。郑云等忙过来行礼,“下官见过东安郡王。” 东安郡王目光扫向贾瑞,“贾府果然好大的威风,不过旁支偏族的贱民,便如此放肆,我倒要折折你的威风,抬上来!”便有人将穆阳的尸体抬了上来,“看你还如何推托?” 贾瑞正要仔细检验穆阳的尸体,走了过去,“昨晚灯火太暗未曾看清,容我仔细辩认。”穆阳口眼闭合,脸颊上两处紫赤伤痕,四肢稍重呈紫赤微肿,都不致命。又解开衣服要害处伤皆不重,唯胸前两乳间深黑色痕迹。他正要细看,东安郡王着人将尸体抬下去,“你还有何话说?” 贾瑞心里已有点谱了,“是昨晚那人不错,死因是不是殴打还不能确定,请再派仵作验尸。” 郑云正好拍东安郡王马屁,一拍惊堂木,“还敢诡辩!仵作已验明死因正是胸前那块伤痕,昨晚亦有人看见你打人,且你身怀功夫,凶手不是你更是何人?王爷,这等刁民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是不会招的。” 东安郡王冷着脸没有说话,郑云便道:“来人,用刑!” 贾瑞冷道:“东安郡王坐得好堂,既认定我杀你儿子,何须严刑逼供,只要拿出有力证据来,贾某赴死何妨?” 郑云阴鸷鸷地笑起来,“谁说我严刑逼供了,我只是请贾公子来读两本‘书’。”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割来,“你读惯了四书五经,也来读读我们应天府的‘书’,看看有没有颜如玉,有没有黄金屋。” 衙役搬来两本铁制书简,夹在贾瑞胸腹之间,左右各两人拉扯绳子,随着力道越来越大贾瑞只觉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前,喘不过气来。 郑云接着问,“不想‘读书’就赶紧招了,你与东安郡王素无恩怨,是谁指使你的杀公子的?” 贾瑞忽然明白自己竟莫名其妙的陷入党争了,不知道他们准备让自己攀咬谁,“还能有谁?” “你是不是要为犯了事的那位王爷复仇?你贾家与他有什么牵连,还不从实招来!” 原来这阴谋与忠义老亲王有关,只是东安郡王与忠义亲王又有什么仇怨?“……不是。”此言一出力道又加重,他只觉似有两堵墙前后压来,眼冒金星,五脏六腑被碾压成一块,甚至听到骨骼暴裂的声音…… 此刻九皇子府内凌钶问,“贾瑞被带到应天府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坐在堂上的他完全不是平日那个骄傲任性的小孩儿,目光深邃,心思深沉。 家臣道:“东安郡王此时发难,虽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意也不在殿下,我们坐壁上观便可。” “这事儿因我而起,难保不会攀到我头上。” 家臣劝道:“前些年因忠义老亲王的事儿,贾家已失了圣心,后来贾女史得势贾家才缓解了威势,此番东安郡王敢对贾家出手,必是掌握了相当的证据,殿下不可轻举妄动。” 凌钶冷冷道:“你分析的固然有理,只是东安郡王也不可能用自己儿子的命来陷害贾家,这其中必有什么变数。况且□□的势力已如日中天,若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我与四哥便是下个忠义亲王!” 另有家臣道:“殿下不必焦急,我们手中已掌握了郑云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的证据,只待殿下首肯便可着御史弹骇,只要郑云告假,便可解燃眉之急。”当朝官员但凡被御史弹骇,皆需告假。 又有人道:“我手中亦有穆阳素日强抢民女、聚众斗殴等罪证,可着受害者到刑部喊冤。” 一直未开口的徐言问道:“听闻前次贾府出事,殿下派了两名锦衣卫给贾瑞?”他是凌钶的老师,也是心腹谋士。 “是。”凌钶道,“此人明察秋毫,处变不惊,非等闲之辈,我与四哥皆有意结之。” 徐言道:“若然如此,何不便以此事来验他?”言下之意便是依方才两人言,只要贾瑞能挺住严刑拷打,他们便可借此除去郑云。 凌钶不赞同,“老师所言固然有理,只是太子这些年势愈发大了,前阵子父皇听说他宴请大臣,神色已有不愉,此次御史言官皆弹骇他的人,父皇便知他的势力并不算太大,岂不是替他在父皇面前剖白了?况且他若意在贾瑞这只小鱼必然能得逞,若意在贾府或者更大,只怕父皇不许他钓。” “殿下的意思?” “我进宫向父皇坦诚我也在场,同时让贾瑞攀咬出我,父皇必会亲自过问此案。”到时贾瑞翻供,皇上得知儿子被调|戏,只怕会大怒,再着御史弹骇,龙颜震怒之下,便不仅仅是郑云告假这么简单了。 徐言不赞同,“殿下此计固然好,只是风险太大,倘若穆阳真是被贾瑞打死,不仅扳不倒东安郡王,殿下还会落个纵酒行凶之罪,得不偿失。” “我相信他。”贾瑞既在应天府说穆阳之死另有原因,必然如此,他亲眼看过他断案,绝对相信他的眼光。 众人道:“岂可将生家系于一人之手?还望殿下三思。” 凌钶正色道:“我意已决。”修书一封送于贾瑞,又在里面放几朵梅花,假托凌銮之名,以贾瑞对谢沾青的痴心,想来不会拒绝,然后进宫。 皇上刚下完朝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凌钶进去委屈地道:“父皇,请为儿臣做主。” 皇上放下笔问,“何事啊?” 凌钶又是恼又是羞愧难言,涨红了脸,随身太监方秉义道:“启禀皇上,昨日殿下约几位公子在酒楼里喝酒,没想到竟有位登徒子对殿下……”见皇上脸色很不好,声音愈发低,“……对殿下动手动脚,竟……竟当优伶般玩|亵,殿下受尽委屈……” 皇上一摔手中奏折,怒道:“是谁这么大胆?天家子弟岂容他轻|薄,你们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方秉义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恕罪,实因他们仗势欺人,我们并无防备,幸而后来有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否则殿下还不知要受多少侮辱呢。” “那人是谁?” “奴才久居宫闱并不认识,只记得他长相殊异,额头上长着块偌大的胎记。” 皇帝身边的太监夏守忠道:“听起来倒像是东安郡王府的长公子穆阳,他前月刚从封地进京等待袭爵,也难怪方公公不认识。” 皇帝怒道:“还未袭爵便冒犯皇子,袭了爵还将朕放在眼里?” 凌钶闻了这话便知道事情可成,恰此时北静王也进宫来,请了安后道:“臣恳请皇上赦免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卫若兰等人。” “他们所犯何事?” 北静王道:“昨晚他们在酒楼里喝酒,见有纨绔子弟调戏少年,便出手相助,与那恶主刁奴打了架,未曾想到那恶主便是东安郡王之子穆阳,而今早穆阳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东安郡王认定他们是凶手,便将他们都抓了起来。” 皇上听完脸色瞬时就阴沉下来,完全没方才的怒火,“穆阳死了?”若有深意地看向凌钶,霎眼间凌钶背后冷涔涔。 且说贾瑞被夹得七窍流血,死去活来,愣是咬牙不肯招,郑云怕把他折磨死了,暂且作罢将他关在狱中。贾瑞正睡得昏昏沉沉时被人摇醒,送过信来,他看了落款的凌銮和那几朵梅花,他自然是相信凌銮的,这种信任是没来由的,就仿佛他相信谢沾青。便依信中所言,唤狱卒来招供,说穆阳确是自己蓄意杀害为忠义亲王报仇,背后主使不仅有荣宁二府,更有九皇子凌钶。 供状刚拿走,狱里又来人了,还叫他的名字,他勉强打起精神,见竟是冯紫英、柳湘莲,呐呐道:“我没……供出你们几个啊?” 冯紫英道:“你没有,我们自己要来的,你放心,北静王已经入宫为你求情了。” 卫若兰也来了,依旧手执青竹笛,白中略带青色的宽裳,于衣摆处用乌墨洋洋洒洒地题着诗句,气质如玉,温雅从容。他身上似乎有种令人安心的东西,俯身执起贾瑞的手,把了把脉道:“五内有淤血,需得化解。”从宽袖内取出个瓷瓶,取了两粒药丸送至贾瑞唇边,“这是复元通气丸,你且服两粒。” 贾瑞服下过了阵子感觉气息顺多了,便道:“进来我一个还不够,何苦你们也跟进来?” 冯紫英笑了笑,侧过身子,贾瑞便见着他身后的柳湘莲了,姿态闲散地倚在监牢的木门上,有一下无一下地逗弄着怀里的小猫儿,感觉到贾瑞的目光,桃花眼流转,迷离多情,菱唇微启,“别来无恙否?” 贾瑞无语,没看到我被折磨的都起不来了么? 卫若兰见贾瑞表情,觉得好笑,“湘莲,你昨晚唐突了人家,给道个歉吧。” 柳湘莲施施然地过来,蹲下来一指手托着贾瑞的下鄂,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下颚,“这张脸也就一般,我昨晚果然醉了,才会调戏你。” 贾瑞怒了,这个妖孽毒舌男!他往后退了退,微眯着眼痴痴地望着柳湘莲。 柳湘莲正为自己无敌魅力感到满意时,见他薄唇微掀,淡淡地道:“柳兄,我看到你的鼻毛了。” 柳湘莲顿时像吃了苍蝇般,被噎得无话可说。 冯紫英与卫若兰对视一眼,皆忍俊不禁:湘莲总算遇到对手了。 冯紫英朗笑道:“昨晚也算不打不相识,既然穆阳的事是我们一起做的,合该一起承担。” 贾瑞记得当时参与打架的,只有冯紫英,卫若兰不会功夫,只是观战。柳湘莲醉倒了连门都没出,“冯兄,你实在不必如此,此事有我承担便够了。” 卫若兰徐徐道:“那日舟中相见,我便觉与你甚为投缘。这几日也听闻你的事,实觉钦佩,与紫英说到你,他便早有心结交。我虽非江湖儿女,也慕桃园三结义的情怀,今日是定要与你甘苦与共的。” 冯紫英也连连称是。 贾瑞闻言禁不住动容,诚挚道:“从来见过如我等这般人,未尝共饮便已共狱。两位拳拳盛意,贾瑞无以为报,若蒙诸位不弃,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日后同舟共济,生死相托,如何?” 冯紫英、卫若兰自是满心欢喜,慨然应诺,又望向柳湘莲。 柳湘莲抚着小猫的头,傲娇道:“既然你们那么殷切,我便勉为其难的从了罢。” 三人禁不住莞尔,便就地插草结拜,论龄排辈,冯紫英最长、柳湘莲次子、贾瑞再次,卫若兰居末。 结拜完后,卫若兰便向贾瑞解释道:“我们此来是有谋算了,并不会白白陷进来。穆阳言语轻薄,众所周知。涉事者若只是你一人,穆王府如何草菅人命都可,现在便不是他能随便解决的,想来此时北静王爷已经入宫了。” ? ☆、得特赦穆府查凶案 ?  贾瑞想他所虑极是,又道:“虽有王爷在外奔走,我等也不能守株待兔,方才我见过穆阳的尸体,口齿闭合,双拳握拳,并非殴打至死的症状。其周身伤痕皆不致命,唯胸前伤痕颇为诡异,我待再查穆阳尸体被抬走。想来此事应别的缘由,只是我等皆困在此处,如何是好?” 卫若兰最是博学多才,对朝中形势也了若指掌,“这也不难,应天府虽是太子的地方,刑部和大理寺却不是。我们进来就是想将此事彻底闹大,我们虽无官无爵,却也是王孙公子、世家子弟,应天府管不了这事便会移交刑部,到时必会再派仵作。”接着又问,“你适才所说那胸口伤痕是何形状?” 贾瑞便将所见说了遍,卫若兰沉思片刻,“若我猜得不错,那伤痕是中榉树罨成的。” 贾瑞十分意外,“你懂得验尸?” 卫若兰谦虚道:“不过无聊时看过几本杂书,略知道些。” 冯紫英与有荣焉的拍着卫若兰的肩膀,“这话却是谦虚了,四弟之博学京中谁人有知?琴棋书画、天文地埋,药理玄学,都有所涉猎,尤其是笛声,实为京中一绝。” 贾瑞大喜过望,“佩服!佩服!日后可要仰仗四弟了。”又问,“郑云逼我招认杀穆阳是为忠义亲王报仇,不知两者之间有何恩怨?” 冯紫英道:“你原不知,昔年东安郡王原拥护是忠义亲王的,那知后来突然叛变站在今上这队,今上登基后忠义王府便是被东安郡王查抄,其状之惨,哎……” 贾瑞不解,“既然原是同党,为何后来又反目了?” 冯紫英摇头,“这是朝廷秘幸,没几个人知道。” “如此反复之人,想来皇上也不敢重用。” 卫若兰道:“这话不错,近年来皇上已逐渐削穆严的权力。” 贾瑞又道:“我竟没想到也会卷入朝廷斗争,只是对朝中党派一无所知,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你们跟我说说朝中形势。” 他们便与他普及了下天子家事。原来当今圣上共有四位皇子,太子凌镐排行第二,乃是前文德皇后嫡子,周岁便被立为太子,由圣上亲自抚养长大,正妃是东安郡王之妹。 四皇子凌銮出生时天现慧星,克死生母,被视为不祥,从小送到封地,每年只在圣上寿诞时回来一个月。 五皇子凌钰是当今皇后嫡子,及冠时便被封王,封地在最富庶的吴地,正妃乃是西宁王之女,长相阴柔俊美,待人处事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在朝中颇有佳名。 九皇子凌钶,聪明乖觉,生母是最得圣宠的皇贵妃周氏,嫁给今上时正是今上与义忠亲王争皇位,被先帝贬出京师时,周氏是个果敢刚烈的女子,她原是义忠亲王表妹,却义无反顾地跟着今上,后替圣上挡了羽箭而死,因此圣上对九皇子即宠又防。 除了冯紫英所说几位皇子外,贾瑞知道朝堂之中还有股势义,以义忠亲王旧部组成的复僻势力,还有群处于社会边缘的人,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力量却庞大,比如北静王、冯唐老将军等。 这厢他们谈论着朝堂之事,宫里皇上听了北静王所请之后,目光阴沉地看向凌钶,“你们倒是一条心。” 凌钶如坐针毡,万没料到北静王也来求请,他因母妃的缘故,皇上本就对他有所堤防,如果疑心他与北静王结党便大不妙,辩解只怕越抹越黑,正思量着对策,内侍回禀,“陛下,应天府郑大人求见。” 皇帝冷笑了声对两人说:“传。” 郑云进来见北静王和凌钶都在,有些弄不清状况,此时也容不得回避将供状呈给皇上,皇上看完反而没有发怒,“果然是凌钶主使的?” 凌钶心觉不妙,每每皇帝防备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凌钶。 郑云看了看凌钶,不由捏了把汗,“……犯人亲口承认是受九殿下主使……” 皇帝冷眼扫过三人,问凌钶,“你说这案该怎么判?” 这是个陷井,若辩解有与北静王结党之嫌;不辩解皇上忌惮太子势力过重,反不会将他如何,最多责骂两句,但贾瑞却必然会做替死鬼。 “儿臣无可辩解,只是打人者非贾瑞一人。”不辩解顺便将冯紫英等人拉下水,一则表明与北静王并非一党,一则法不责众,或可免贾瑞死罪。 皇帝又问水溶,“北静王以为如何?” 此时他若与凌钶对掐,反而会让皇上觉得刻意为之,但也不能一味认同,“打人确非贾瑞一人,但也有个从犯主犯,冯紫英等人年轻莽重,义气用事,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哼声,宣道:“贾瑞午时三刻斩首,冯紫英等杖责五十,东安郡王教子不严,罚俸一年,凌钶,你觉得如何?”对三方各有敲打,却唯独贾瑞罚得最重。 “父皇……” “嗯?”这声冷哼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凌钶正待说话见皇帝身后总管太监夏守忠冲他使了个眼色,知道再求下去也无异,便改口道,“儿臣并无异议。” 皇帝道:“都退下吧。” 牢狱里,冯紫英还在跟贾瑞说着朝中形势,两个衙役端着丰盛的饭菜进来,冯紫英笑说:“不愧是天子脚下、皇城帝都,牢饭都如此丰盛。” 衙役道:“这是断头饭!” 四人面面相觑,冯紫英急问,“可是听错了?如何来得断头饭?” 衙役道:“不是给你的,是给贾瑞,皇上金口玉言,即刻处死!”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冯紫英立时便不淡定了,“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王爷不是已经向皇上求情了?怎么可能!” 衙役喝道:“不许喧闹!赶紧吃完上路!” 贾瑞方才听冯紫英普及朝堂知识,又联系到方才的信,已猜出多半是因为两人同时求情,反而惹怒了皇上,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世界不到三个月竟要被杀头了,还是被冤杀,想他前世破案无数,怎么自己就落了这个下场?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到以前的世界。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可惜你我才结为兄弟,竟在天人永隔,对不住诸位。”也无心吃什么断头饭,四人静默相对,直到衙役将他带往刑场。 凌钶进宫后徐言等人也在宫门等着,见他出来忙问情况如何,凌钶将经过说了,懊恼地道:“未料到北静王也来求情,是我考虑不周。” 徐言宽慰道:“殿下,如此结局也不算太差,我们回府吧。” 凌钶歉色道:“没听诸位之言,弄巧成拙,是我的不是,贾瑞不刻便要被斩杀,我却不得不救。” 徐言劝谏,“殿下切不可刚愎自用,死个贾瑞事小,失了圣心事大,须知我等性命皆系于你手。” 凌钶正色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今日我若舍弃了他,难保日后不会舍弃你们,竟然决心同舟共济,便不会半途丢下任何人。”眼见午时将近,牵马便要走。 徐言拦住他,“殿下欲何往?” “找我四哥!”现在只有凌銮能救贾瑞。到了瑞王府管家迎出来,“王爷让我在此迎接殿下,今日王爷不在府上,请殿下改日再来。” 凌钶急道:“四哥何在?我有要事找他。” “王爷前往太乙阁了,让殿下不必着急。” “人命关天的事,如何能不急?”调转马头便要去太乙阁,管家拦住道:“王爷让我告诉殿下,你只需回府静待,便能确保贾瑞无虞。” “我在这里等他。” 管家不卑不亢地道:“请殿下回府静待。” 凌钶只能半信半疑地回去了。 太乙阁乃是国师太乙真人炼丹修行之地,今上信奉道教、追求长生不老,对太乙真人极为推崇。 凌銮到时太乙阁时,道童说真人正在练丹不见客,凌銮不紧不慢地道:“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只怕这丹练成了也没命吃。”说着便放在茶盏,拂了拂衣袖要走。 “且慢。”才起身便有人喝住,太乙真人下了楼来,手执拂尘,颇有些仙气道骨之气,“不知贫道祸从何来?” 凌銮悠悠地道:“国师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卢御史?”三年前卢御史联合朝中大臣骂皇上信奉道教,不理朝政,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杖责卢御史,没想到他身体差三两棍下去竟打死了。 “依稀有些印象。” “可知那卢御史正是东安郡王与太子妃的亲舅舅?太子素来不信道教,日后若是他登位,国师将如何自处?” “殿下不妨开门见山。” 凌銮眉宇一派从容淡然,“朝中形势如何国师必已知。此番若不挫太子锐气,只怕来日天下必是他囊中之物,到时你我命运如何自不必说。今日国师助我,来日我若有幸得之,自然惦记着国师的恩情;纵我无缘,其他几位有幸得了,也好过太子不是?” 太乙真人稍稍沉吟,“殿下想贫道如何?” “不过向圣上递一句话……” 且说贾瑞被押赴菜市,观者如潮,看着刽子手扛着明晃晃的刀,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却束手无策。贾代儒夫妇也来了,可怜两个老人哭得肝肠寸断,贾瑞看得不由心酸,可怜七八十岁,送走了儿子儿媳,又要送走贾天祥,这会儿还要送他,到底还要受多少折磨?还有小火柴,他若死了,她会不会又沦为乞丐? 令贾瑞意外的贾政也来了,虽然只是一个人又刻意掩饰的身份,贾瑞还是很感动,想到贾叙以往对自己的种种关怀,又禁不住伤心。贾政既来,想必以后代儒夫妇他还是会帮着看顾吧。 眼见时日晷越来越逼近时刻,监斩官发下令牌,忽然有人道等等,贾瑞喜出望外,难道自己也能经历狗血剧里的“刀下留人”? 来人是凌钶,他扑到贾瑞怀里哭起来,“瑞大哥,是我连累了你,呜呜……”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别怕,四哥正想办法救你。” 随行的太监对监斩官说:“九皇子来给犯人送行,大人通容通容。”悄悄地塞了几张银票给他。 于是等待看砍头的百姓们,就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公子抱着个漂亮的年轻公子,哭得泪人似的。 时间一刻刻流走,从午时三刻拖到未时,又拖到未时一刻,实在拖不了了,监斩官命人将九皇子“请”出刑场,再度下令砍人。刽子手举起明晃晃的钢刀,代儒夫妇已经吓得晕过去了,眼见着刀就落下来,狗血的情节终于发生了。 “刀下留人!”夏守忠带着小太监们来了,“陛下宣贾瑞进宫。” 这天贾瑞先是被严刑拷打又差点被砍头,饶是以前抓犯人也没受过这么多苦,况且重生以来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精神一松便晕了过去,被夏守忠抬到宫里掐了仁中才醒过来,挣扎着起来就看到龙椅上明黄身影。 “草民……”甫一开口便有大滩的血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王实说:“启禀陛下,贾公子内伤严重,五脏六腑都有淤血,若不久时治疗性命堪虞,适才微臣以金针渡血逼出淤血。” 皇上问,“怎么会受内伤?” “……” “说!” 王实道:“臣听闻应天府有种刑法,名为‘圣贤书’,想必贾公子受得就是这种刑法。” “什么‘圣贤书’?” “用玄铁制成书简的形状,缠绕在犯人身则,命人在左右两边拉扯,用力越大书简夹得越紧,挤压五脏六腑,以此逼迫犯人画押,有不从者纵七窍流血,从外面亦看不出半点伤痕。” 皇帝面色阴沉,问贾瑞,“你杀穆阳可是为忠义亲王报仇,是受凌钶指使?” 贾瑞叩首道:“启禀陛下,草民冤枉,草民与忠义亲王素无往来,怎么会冒死为他复仇?穆阳非草民所杀,其死因另有玄机。” “朕已听闻穆阳死于密室之中,若非伤发而亡,有谁能杀了人后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 贾瑞恳切道:“草民曾读《洗冤录》,被打死者口眼张开,而穆阳侧相反。周身伤损处虚肿,唯胸前那块,微有黑色,按之不坚硬,怕是死后用榉树皮在身上罨敷造成的,请陛下派仵作查验穆阳尸体。” 皇帝问王实,“可有榉树罨伤这回事?” ? ☆、宝二爷风流解线索 ?  “回陛下,臣虽是太医,也阅过《洗冤录》,确有人用榉树罨伤,若生前罨敷,其痕里面深黑,四周青赤散成一痕,没有浮肿,概因活人血脉流行,与榉皮相辅而成之故;若死后罨敷,便没有扩散的青赤色。” “照你这么说,果然是有人杀了穆阳嫁祸给他?” 王实道:“臣未见尸不敢妄言。”皇上便命他前去查验。过了约模半个时辰王实回来,“启禀陛下,臣检查过穆阳尸体,如贾公子所言,胸口伤痕非拳脚所致,乃是死后刻意用榉皮罨敷成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打伤,然其痕内烂损黑色,并无虚肿症状,用手按捺也不坚硬,想是有人蓄意嫁祸。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亥时至子时。”亥时为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子时为十一点至凌晨一点。 嫁祸谁?贾瑞?还是凌钶?这要看皇帝如何想了。 “真正死因是什么?” “老臣不敢枉言,还需仵作检验。” 贾瑞等着皇上的话,却没想到他忽然问,“听说你能起死回生?”原来方才凌銮托太乙真人传的话是这样的:陛下,贫道听说贾家有面风月宝鉴,可以起死回生,贾瑞就曾凭借它活了过来,何不看看是真是假? 贾瑞愣了下,随及道:“草民凡夫俗子,岂有哪种能力?只是机缘巧合下,得一跛足道人指点,到风月宝鉴中呆了几日。” 皇上负手而立,眼神莫测,“你说,朕若杀了你,你可能再活过来?” 贾瑞无言以对。腹诽道:你若想知道,自己试试不就行了。 “你既擅长断案,便限三日找出真凶,否则便让朕看看你是否真能起死回生。” “草民不敢领旨。” 皇帝皱眉,“你敢抗旨?” “贾瑞一介草民,无半点权势,连东安郡王府都进不了,又有何权利去查案?不过多拖一时死而已。” 皇上想想也是,必得派个镇得住东安郡王又不参与党派之争的,如此便只有凌銮了,便对夏守忠道:“宣朕的旨意,让瑞王从旁监察。” 正中贾瑞下怀,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多耽搁,拖着伤重的身子一步三晃的出门来,还是王实心慈给他两粒护心丹,又将宫外自己轿子借给他乘坐。他到东安郡王府时凌銮也到了,管家将两人迎到正厅,“两位请稍候,王爷即刻便到。”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东安郡王还未过来,显然是拖延时间了,到明日午时查不出眉目来,贾瑞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凌銮自然也看出,声音冷冽如刀,“你们王爷莫非还要沐浴更衣?” 管家陪笑着道:“公子去世王爷伤心过度,身体有些不适,此刻正在延医问诊,还望王爷见谅。” 凌銮长身而起,“如此,王本合该去探望探望,你带路吧。”又对随从的小颜小宋道,“你们跟着贾公子,一切听他命令,若有人胆敢怠慢或故意拖延时间,便以抗旨不遵发落。” 不过云淡风轻的一席话,小颜小宋肃然齐声应道:“是!”凌銮素昔治军甚严,言出必行,没人违抗军令。 管家只得带他去见东安郡王,贾瑞便去案发地,穆阳的小院里空荡荡的,房间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东安郡王为阻止他找到凶手煞费苦心,看来想要找出真凶是难上加难啦。 他对小宋道:“烦请帮我找来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和跟班小厮丫环,我要问话。” 小宋去后他又到穆阳卧室里仔仔细细地查找了遍,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便到院子里观察观察,从院门前守夜的居处、到穆阳屋、到后院的小厮居住,一处不漏逛遍,然后小宋带着几个人来了,其中一人嗳哟嗳哟的叫着,胳膊向外扭折。 贾瑞单独问话,先是穆阳的贴身丫环夏雨,“你是何时发现死者的?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 夏雨吱唔不敢言。 小宋满脸的杀气好似噬血罗刹,“你也想学那管事?” 夏雨脸都吓白了,跪下哀求,“奴婢不敢,奴婢是家生子,父母姐妹都在这里,真的不能说,大人饶命啊。”他亲眼看着那管事不肯配合小宋,被他扭断胳膊,只是违抗了东安郡王的命令,别说是胳膊,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贾瑞道:“王府里所有人我都要单独问话,除了屋里人没有人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你不说总有人会说,只要一个人开口了,你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怀疑,所谓法不责众,他也疑惑不过来。而你们所述之事若对破案有助,我会向圣上请功,还了你的卖身契也是可以的。但是……”一改方才和风细雨,脸倏然沉了下来,眉宇间尽是威严凛冽之色,“你若是刻意隐瞒,或有半句不实之言,便是欺君之罪,罪当灭族,说或不说你掂量清楚。” 过了片刻,见夏雨神色动摇,抓紧问,“你是何时发现死者的?当时情况如何?” 夏雨哆嗦着道:“今儿卯时三刻,我同往日一样送洗脸水到少爷房间,叫了两声无人应,推门也推不开,就叫来福子他们,两三个人撞门也没撞开,只得破窗而入,然后就发现少爷躺在床上,身子已经冷了。” 贾瑞指指床道:“学着他的样子躺给我看看。” 夏雨想了想仰躺在床上,头和脚靠床里近些,胯骨离床沿近点,微微弯成弓字形。贾瑞又问,“你还记得床单是什么样吗?” 夏雨想想将床单弄成向枕头处皱的形状,自己又看了看,“就是这样。”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夏雨道:“你们来之前老爷让我整理房间,所以记得很清楚。” “昨晚你们少爷回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他昨晚很不开心,发了很大的火,还让福子他们掌嘴,我害怕的躲了起来,后来还是福子让我送水进去。我打来水见少爷已经不生气了,让我侍候泡澡。”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4节 贾瑞想想问道:“他还换了衣服是吗?” 夏雨点点头,“嗯,是前儿刚做的新衣服,石青八宝攒丝的箭袖,黑色掐丝靴子,我伺候着穿好衣服,少爷就让打发福子我们回去歇着了。” 贾瑞记得今早穆阳穿得确实是这件衣裳,“你们一起走的?屋里没人上夜?” “是的,福子他们还帮我将浴桶里的水提走。没有,春风姐姐患风寒离开院子这几天,少爷就不让人上夜了。” 贾瑞让她出去,又召来跟穆阳的贴身小厮福子,同样威逼番福子才开口,怯怯地道:“昨儿我们被你们打跑后,少爷咽不下这口气,又将看家的护院都叫上想再找你们算账,到酒楼时你们却走了,少爷就让我把酒楼砸了通,回来还不解气,说我们没用,就让我们各掌嘴五十,打到一半小叶给少爷送东西来了,不知道跟少爷说了什么,他就不生气了,让我叫夏雨打水,还让我们不用值夜都回去休息。今天早上破窗而入时,才知道少爷死了。” 贾瑞同样让他模仿穆阳躺在床上,位置和小叶的一样,只是记不清床单皱褶的纹路。又问道: “那小叶是何人?送得是什么?” “小叶是岳姨娘的丫环,送的什么小的就不知了。” 贾瑞看他脸上的指痕印,“他经常拿下人们出气?” 福子吱唔了阵说是。 “你离开时是什么时辰?离开后都干了些什么?可有证人?当时院子里可还有人么?” “大约是戌时,再具体就不知道了,少爷罚我们罚到一半,没有下令我们也不敢走,等他泡完澡后才一起离开,回去后抹点药就睡了,小厮们都睡在一屋里,大家都可以作证。” “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 贾瑞又让小宋依次叫进所有人问话,自己则进去穆阳卧室里思考案情。穆阳的寝居只有一门一窗,两处皆反锁着那么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呢? 此时凌銮也过来了,见贾瑞来回踱步,问道:“可有头绪?” 贾瑞摇摇头,讷讷自语,“所有的密室杀人案,归根起来无外乎三种,一,隐藏了出去的路;二,未找到凶手藏身之所;三,未找出锁门的方式。” 凌銮四下观察,隔着屏风是一张桌子四只小几,几个古董花瓶,正对面是穆阳的床,床下设几个小抽屉,也藏不下人,床头小几上摆着盆栽兰花,紫金香炉里残留着些香料。碧纱橱里是上夜人的小榻,更无法藏人,旁边便是摆着漆器的花架,对于个王孙公子来说,住这样的房间着实太简陋了些。 凌銮道:“这屋子一目了然,没有藏人的地方。” 贾瑞沉吟不语,片刻道:“劳烦你的人查查府里有谁用过榉树。” 凌銮吩咐小颜去办,见贾瑞脸色越来越苍白,大冬天里头上竟隐隐有汗,知他受伤不轻,勉强支撑到现在只怕已是极限,“尚有三日时间,先去休息。” 贾瑞摇摇头,“大哥他们还在狱里。” “大哥?” 贾瑞解释道:“哦,我已与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结成异姓兄弟,他们为我入狱,我既出来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还真是自来熟。凌銮率先出门,“无须你操心,水溶自会救他们。” 有他这句话贾瑞也就放心了,想想皇上连他这主犯都放了,也不会为难从犯吧?精神松下来,各种痛楚不适便涌上来,摇摇晃晃地跟在凌銮后来,未料他突然停下来,脑袋重重地磕在他头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暗,岌岌可危地身子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凌銮将他接个正着,见贾瑞已经昏睡过去了,送他回贾家太远了,去瑞王府又不合适,索兴去了附近的红香阁。方将贾瑞安置妥当,小颜已带着军中随行大夫郭邰过来。 郭邰替贾瑞把过脉后道:“病人五内淤血,若不及时清淤,好生调理怕会留下病根。” 凌銮问道:“该当如何?” 郭邰道:“需得功夫高强之人,以内力将他体内淤血排除,老夫再开几剂清热化淤之药,调理半个月即可。” 小颜肃容道:“将军,让我来吧。” 排除淤血后,郭邰又煎好药着青楼女婢喂贾瑞服下,劝道:“方才替他把脉时,发觉他精血不盛,想来是以前亏空了身子,三月之内绝不可再行云雨之事,否则必留后患。” 凌銮纳罕,贾瑞没有娶亲又无姬妾,相识以来也未见他出入青楼,怎就亏空了身子?平日里见他温和而不失风趣,儒雅却不迂腐,内里竟是个好色之徒? ? ☆、花魁女复仇入风尘 ?  郭邰看着满屋红香绿玉,边收拾药箱边道:“年轻人不知爱惜,一味贪欲放纵,亏空只是早晚的事,将军也要以此为鉴。”军中上下等皆称凌銮为将军而不是王爷,这是对他领军的认可。 凌銮默然应下,见贾瑞睡得妥当了,让小颜小宋轮留守在旁,到隔壁房里吃完饭也自安歇。 隔日贾瑞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芙蓉账里,身边还立着位神仙妃子似的女子,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女子端来药盏,娇声软语,“公子终于醒了,奴家浣娘,侍候公子喝药。” 贾瑞支起身接过药盏,只闻她衣袖间甜香馥郁,再多嗅几下不觉便眼饧骨软,一口灌下药,苦得整个脸都皱起来了,忙用茶漱了口。 浣娘掩唇而笑,“公子一个大男人,竟如此怕苦?” 贾瑞苦笑,古代人怎么明白后世吃药片的方便?“劳烦姑娘帮我找套衣裳过来。”刚才没发现自己的衣裳,想来是被丢了。 浣娘嫣然笑道:“早备着呢。”从外间端来锦衣,“让奴家侍候公子穿衣。” “不敢当,我自己来便好。”见她丝毫没打算回避,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禁不住尴尬,“姑娘……可否回避下?” 浣娘娇笑起来,“公子怎么比姑娘家还害羞了?莫不是首次来青楼?” 当然是,现代也没有青楼啊。 浣娘笑意款款地出去了,贾瑞忙脱了单衣,还未穿好又听见脚步声,脸涨得通红,“姑娘莫要取笑在下。”回头却见是凌銮,自己好笑起来,从容地穿上衣服,“我还道是浣娘呢。殿下来得正好,再随我去趟郡王府吧?” “你身子可以么?” “睡了六七个时辰,觉着好多了。” “吃完饭再去。” 不刻浣娘带着女子送上酒菜来,两人很快吃毕,乘马车到郡王府,贾瑞要再看看穆阳的尸体,郡王府已在办理穆阳的丧事,百般阻挠,还是凌銮出面才得进。让女眷皆回避后对凌銮道:“你在门外等我便可。” 凌銮从凌钶口中听闻他如何断噬血案,早就存了好奇心,便要留下来,贾瑞只得依他,先从头部检查起,剃掉穆阳的头发,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检查五官,耳鼻眼皆正常,口内有些茯芩糕的碎渣,验之并无中毒迹象,一切无异。便动手脱去穆阳的衣服,鞋底干净如新,证明他当晚并未出门,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却都不致命,胸前那块也是罨伤,那么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凌銮旁观着他验尸,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让女眷回避,连大小便处都不忽略,这种认真精神当真令人佩服。 贾瑞则对自己很无奈,到底不是法医出身,以前从谢沾青那里学来的知识根本不够用,向凌銮道:“还得劳烦你找个有经验的仵作过来,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 凌銮问,“要找秘室?” “我想大户人家多设秘室,或为储物,或为逃生,穆阳作为大公子,居所太过一目了然反而可疑。”又将屋里各种物件仔细观看遍,连香炉、桌椅什么都不放过,目光落地书架的漆器工艺品上。 凌銮问,“有何不对?” 贾瑞指着它们道:“从这些漆器的图案和工艺来看是同一批制作的,但你看他们的花纹,别的都很新,只有这三个被磨损了。” 凌銮细看果然如是,“若这三个是秘室的机关,那么该先转动哪个?” “油漆之所以脱落,一是因为磨损,二是因为手上的脏物汗液等腐蚀,手最先碰到的地方脏物最多,油漆脱落的也最厉害。”说着依次转动三个漆器,果然打开的秘室。两人相视一眼,贾瑞便要进入秘室,被凌銮拉住,凌銮以眼神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率先进入秘室。 虽然这种秘室不太可能设有机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两人小心翼翼地进去,凌銮昨儿听贾瑞所言就料到要进秘室,故提前佩戴了夜明珠,温润地光散布在秘道内,有股隐约的甜腻香味。 秘道很长,两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尽头,上方是个木门,门上有铁锁,但并未锁上。他们听着外面并无动静,试着推了推,门上所压之物并不重,外面也未落锁,很容易便推开了。凌銮纵身上去,见并没有危险才拉贾瑞上来。 秘道的出口原是间破茅屋,位于竹林之中,茅顶破落,墙柱倒蹋,就是乞丐也不会光顾,设秘道的人心思之深可见一斑。 贾瑞看过连接门与门框的活页,“这东西没有锈蚀,洞里的空气也很清新,显然这个秘道是经常被使用的,莫非凶手就是从此离开的?这样一来不光府里的人有嫌疑,府外的也有,范围越大越不好查。” 门旁边是个断了腿的桌子,原本是压在门上的被凌銮刚才推开,贾瑞在桌子旁发现了红色的东西,拣起来看是女子的指甲,染成鲜红色,想来是搬桌子时不小心弄断的。 再找了番没别的收获,便又沿秘道回去,小宋小颜正守在房间内,凌銮又吩付小颜,“你着人查下这秘道附近都有些什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是!”小颜领命去了。凌銮又问贾瑞,“从那指甲能看出什么?” 贾瑞无奈地笑笑,“我一大男人能对女孩子的东西了解多少?我要回去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凌銮让小宋驾自己的马车送他回去。贾瑞先去见了贾代儒夫妇,虽然昨日凌銮也着人向他们报了平安,还是亲自给他们看看才放心。然后便直奔荣国府来,不刻茗烟引着贾宝玉出来了。 “瑞大哥,你没事儿就好!可把我担心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前些日子贾代儒生病,贾瑞代他看了两天学堂,因此与宝玉相熟了。 “一言难尽,以后再跟你说。你素来对女孩子最是尽心,且帮我瞧瞧这个。”将那截指尖递了过去。 宝玉看过道:“通常女孩子染指甲都是用凤仙花捣碎,加入少许明矾,敷在甲上用片帛缠定讨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色若胭脂,经旬不退。故有‘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之句。瞧这指甲倒不是凤仙花染成的,闻上去有股刺鼻的味道,是西洋进贡的指甲油,前些日子圣上赏了元春姐姐几瓶,他又送给了太太,太太因嫌味大没用,赏了凤姐姐。我倒是瞧她用过回,这油染上后也是经月不退,除非用刀刮掉。” 这指尖油贾瑞倒是知道,却不知古代女子以花染指甲,“既是进贡物品,想来是极贵重,寻常女子用不得。” “正是这话。瑞大哥问这个做何?可是与昨儿的事儿有关?” 贾瑞将穆阳之死粗略的说了遍,“这指甲是在秘道出口找到的,你这番话对我极有帮助。” 宝玉听了眼神儿发亮,“向来他们都说我是无事忙,能帮到你也不算白忙,便带我去开开眼如何?” “老太太太太问起怎么说?” 宝玉对茗烟道:“去告诉你袭人姐姐,就说薛大哥邀我出去吃酒,晚点回来,再跟宝姐姐说,千万帮我瞒过这回。” 茗烟为难,“可是二爷……” 宝玉催道:“快去快去!”茗烟只得回去。 贾瑞让他同上了马车,到东安郡王府后让小宋带他进秘道,自己将宝玉的话转告了凌銮,“看来需要查查这些指甲油都赏给了谁,又落到谁的手里。” 凌銮沉吟片刻道:“要查贡品的事需经过父皇那里,你先看看这个。” 递过本册子,记载着近来王府里接触过榉树的人。榉树药理很广,树皮、叶可清热安胎,又可治风寒、头痛、肠胃实热、痢疾、妊娠腹痛、小儿血痢等,其叶还可治疔疮,因此府里用到它的多达十人,如管家、岳姨娘、二房的陪房罗芳家的等。 凌銮又道:“你回去时我已着人问过了,府里知道这条秘道的,只有东安郡王、管家、东安郡王的奶娘和他儿子,案发当晚东安郡王正在查二公子穆附的功课,直到子正时分自鸣钟响,穆附才离去,管家与奶娘的儿子在喝酒,皆有不在场的证据。奶娘倒是一个人,只是已年愈古稀,不可能杀人。” 贾瑞道:“秘道的门锁是设在里面,想出去或是进来都得先开了锁,这就说明无论凶手是谁都与府里有关系,否则他不可能潜入秘道把锁打开。” “这人极有可能是穆阳身边的人。” “何来此说?” 凌銮推断道:“穆阳回京以来便入住此处,我问过丫环,院中每日皆有看房的丫环,而方才那四人从未在这房中久待过,没有时间进入秘道。你方才也说了秘道时常有人走动,想来穆阳也是知道秘道的,否则何以出入那么频繁?” 贾瑞颔首,“现在可以确定他必是从秘道出去,那么进来呢?是从这个门,还是从秘道?” 又招来穆阳和夏雨,“你们是穆阳最贴身的人,可知他通过这秘道去向何处?” 夏雨哭道:“奴婢实在不知,以往都是春风姐姐服侍公子,奴婢也是刚来。” 凌銮见福子眼神闪烁,便知他有事隐瞒,声严色厉地问,“还不从实招来!”他久经沙场平日刻意收敛气息,仍让人觉得刚决凌厉,此番故意气势全开,那种杀伐之气令贾瑞都有点惊惧。 福子“扑通”声跪在地上,痛痛快快地招道:“公子时常从秘道去悦人阁找浣娘。” 凌銮又问,“案发当晚,你们当真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进来?” 福子顿在那里,懦懦不敢言,好一会儿才低着头嚅嚅地道:“奴……奴才那晚……睡前小解,仿佛看见个紫衣人进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瑞问,“什么时辰?在哪小解?紫衣人身影如何?动作如何?” 福子仔细想了想,“大约亥时……,在院门前的竹林下,那人身量大约……这么高,体形较胖,行动缓慢。” “当晚你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没有。” 福子退下后贾瑞分析道:“穆阳回来后刻意换了衣服,鞋底又干净如新,说明他要等人,且是个他喜欢的女人。” 凌銮纳罕,“这从何说起?” “只有见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精心的装扮自己,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不例外。” 凌銮瞅了瞅贾瑞,“也可能他和你一样,是个断袖。” “呃……”贾瑞噎了下,“好吧,但穆阳不是断袖,否则他为何去悦人阁?再者,我在出口处发现女人的断指甲,是搬压在门上的桌子弄断的,你会让女人去搬桌子吗?” “许是那女子进来时搬桌子弄断的。” 贾瑞道:“这又说不通了,如果紫衣人是男人,凭他就可以杀穆阳,没必要再叫个女人来。” 凌銮道:“所以你断定凶手是两个女人。” “嗯,从夏雨比划的床单痕迹,和穆阳的睡姿看来,是被人拖到床上去的。他身体胖大,想来没有哪个女子能拖得动他。” “两个女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杀个男人?” “迷药!”贾瑞道:“我在穆阳的口中发现了未吞咽的茯芩糕,说明他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被麻翻了。茯芩糕是小叶送来的,想来早被毁尸灭迹,我们手里半点证据也无,有所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又一天过去,明日早午前否能找到凶手实未可知。 凌銮道:“天黑了,去悦人楼休息吧。” 贾瑞正待说话小颜来了,“将军,有消息……”递了本册子过来。两人看过异口同声地道说“走秘道”,而后相视一眼进入秘道。 走到半途的时候遇到了贾宝玉,“瑞大哥,这秘道里有股胭脂味。” 贾瑞拍拍他的肩旁,“宝玉,随我去趟悦人阁如何?” 宝玉顿时冒出星星眼,“好啊!”贾瑞摇头苦笑。 五人到悦人楼,浣娘盛妆来迎,“酒菜已经备好了,几位爷请。” 宝玉看到美丽的女子便万分殷勤,“姐姐请。” ? ☆、排嫌疑再次陷迷团 ?  浣娘媚眼如丝,引他们入了席亲自执盏倒酒,“几位爷请吃了这杯酒。” “姐姐请。”宝玉率先便饮了,边拿眼痴痴地瞧着浣娘。 贾瑞就势握住浣娘执盏的手,柔白如玉,一把水葱似的指甲,称赞道:“浣娘好美的手,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想来说得便是这等美景。” 浣娘娇笑,“公子如此夸赞,奴家倒是自惭了。”便要抽回手去,贾瑞却握着不放,抚摸着她的指甲,“我听说凤仙花要连染三五次才出色,宝玉,你瞧浣娘姐姐这指甲染过几次?” 宝玉将浣娘的手捧在掌心,仔细瞧过,“瞧这色泽,只染过两回。” 浣娘笑道:“哟,公子年纪虽小,见识却不浅。” 贾瑞淡淡叹息,“好个纤纤十指,只可惜却断了根。” 浣娘笑容略僵,“不过一根指甲而已,也值得公子如此叹息?依我说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及时行乐?” 宝玉赞道:“姐姐说得有理,我陪姐姐吃酒。” 贾瑞按住宝玉的手,笑容温雅地望进浣娘眼瞳里,“只是好端端的,浣娘为什么要把以前染得刮掉,难道想遮掩什么不成?” 浣娘终于笑不出来了,“奴家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是么。”贾瑞淡淡地道,“我们的指甲因时常接触东西,表面都很圆润光滑,而你的却正好相反,因为你前晚刚将以前染的颜色刮掉,是不是?” 浣娘下意识地摸摸指甲,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看着贾瑞依旧温文儒雅、无比和善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人好生可怕。 “方才我不过是诈你,即便你刮掉指甲油,用手也是摸不出来的,你做贼心虚,所以上当。” “公子倒说说,我做了什么贼?” “杀害穆阳。” 宝玉手里的酒盏啪得掉在地上,反倒比浣娘更急,“瑞大哥,这可不能乱说,姐姐如花似玉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你肯定是弄错了!” 贾瑞看了眼贾宝玉,“宝玉,你且坐着。”那目光虽然也和平日般温温和和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饶是叛逆如贾宝玉也乖乖地坐下了。 浣娘泫然欲泣,“公子冤杀奴家了,穆公子是奴家的恩客,在奴家身上花了不少钱,奴家怎么会害他呢?奴家与他素无恩怨,又怎么忍心?且前天晚上奴家被许尚书家的公子包了夜,整晚都在房中并没有离开,他家小厮可以作证。” 美人梨花带雨,看得贾宝玉坐不住,想要去安慰番,见凌銮冰块儿似地坐在身边,又不敢妄动。 贾瑞丝毫不为所动,“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不过几杯酒再加点迷药便可灌倒,那小厮也非圣贤,在这种风月场所焉能整晚都站在门口?你从秘道潜入穆府,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公子怎能仅凭推测就冤望奴家?” 贾瑞胸有成竹地道:“我既然说出来必有人证物证,比如那晚奉了你的命勾引那小厮的女子,再比如许公子送你的西洋指甲油,想来那指甲油你还没舍得扔吧?要不现在搜可好?你为了讨好许公子当时就染了,即然是刚染为什么又刮掉呢?” “奴……奴家……嫌它味不好闻。” “难道不是因为发现断了根指甲,又不确定在掉在哪里,怕露了蛛丝马迹所以刮的?此番你可放心了,我替你将指甲找回来了。”从怀里拿出那截断指甲,与浣娘的指甲正好吻合,“想来你也猜到我在哪里找到它的,不错,就是在穆府秘道的出口处。” 浣娘已经不再伪装了,“便算如此,你也不能证明我进了穆府,更不能证明是我杀了穆阳。” 贾瑞对贾宝玉道:“你且来闻闻这是什么香味。” 贾宝玉又执起浣娘的衣袖,细细的闻了番,有点不忍地看向浣娘。 贾瑞和善道:“人命关天,你只照实说便好。” 贾宝玉垂下头细声道:“和秘道里的相同,都是沁芳斋的梨兰香,一盒价值十金。这胭脂虽贵色泽却非上佳,日后我送姐姐几盒我制的,比这个色泽艳丽,且气味香甜宜人,还能养肤润肌……”在凌銮刀子般的目光下,声音嘎然而止。 贾瑞无奈地摇头,接着方才的话道:“价值十金,便是悦人阁也只有你这头牌可用,你若没进去,秘道里为何会有你身上的香味?” “我没有杀他!我没理由杀他!” 贾瑞看向小颜,小颜道:“我顺着竹林查到了悦人阁,锦衣卫那边又传来指甲油的消息,悦人阁里只有你使用指甲油。” “郡王府里难道没有指甲油?” “有,但都没有打开。”见浣娘无话可说,接着往上说,“我便将目光锁定在你身上,到应天府去查青楼女子档案,发现因罪归入娼籍的女子中并无你的名字,又找鸨母问才知道你是三年前自请签入悦人阁的,虽用了假名,但她不放心你的来历,特意才人找过,你原名陈浣伶,是前山西知府陈也贞的女儿。” 浣娘闻言禁不住倒地掩面痛哭,这回不是伪装,真正哭得肝肠寸断。贾宝玉也不顾凌銮眼光,忙过来安慰,又是作揖又是纳福,急得满头大汗,“瑞大哥,你倒是安慰几句啊?你怎么就把女儿家给惹哭了?岂不知世间最珍贵的便是女儿的眼泪……” “为了报仇,甘愿沦落风尘,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也不愿意看到吧。”贾瑞叹息着扶起浣娘,“仇恨永不消失,痛苦永不停止。毁了自己只为报复,何苦来着?须知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浣娘哭得愈发伤心,“可我忘不了,我整个家族,一百四十三口人,都被穆严那个畜生给杀了!所有人的都死了,我藏在死人堆里才躲过……” 贾宝玉何曾听过这么惨的事情,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凌銮肃颜道:“天日昭昭,自有人来处罚他。” “可是他还好好的活着!我爹娘都化成白骨了,他还好好的活着,享受荣华富贵,没有人杀他,我来杀!” 贾瑞道:“穆阳不是穆严,父债也无需子来还!” 浣娘厉声嘶叫,“我没有杀穆阳!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他?” 贾宝玉也道:“瑞大哥,浣娘姐姐都说不是她杀的人,肯定是你弄错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贾瑞无视宝玉的话,对浣娘道:“你不是一个人,你们早就设计好了,她事先将秘道的锁打开,再将穆阳麻翻,你再从秘道进来杀了穆阳,这样就能伪造成密室杀人。” “你说的不错,我是想这样杀穆阳,可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进去时他已经死了!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我以我父母在天之灵起誓,若有半句谎言,让他们不得安生!” 宝玉都替她哀求起来,“瑞大哥……” 贾瑞见她神色凄绝恳切,不似作伪,看了看凌銮,两人交换了眼神,贾瑞道:“你要自证清白,便将你的计划仔仔细细说一遍。”其实他心里还有许多迷题未解,比如那个紫衣人既然使用了麻药,一个人便可以杀了穆阳,为什么还要浣娘来呢?又为什么要将穆阳拖到床上? 浣娘拭着眼泪道:“你说得都不错,那晚我特意约来许公子,只是未料到他送了我指甲油,再三要我涂上,我推不过便涂了,没想到却因此漏了马脚。” “接着往下说。” “我怕杀穆阳后连累了春风,便和她商量个脱身计,她先以时疾为由搬出去让夏雨顶班,又特意将穆阳所用的香料分成几份用纸包着,每张纸上写着日期,夏雨是个仔细的人,必定会按着日期放香料,案发当晚夏雨点燃的香料就是迷香,穆阳因此昏睡。” 原来她的内应不是小叶,却是春风。贾瑞记得香炉里确实有许多未燃完的香料,想来是因近日下雪,香料受了潮所以熄灭了。 贾瑞问,“为何不将迷香换成有毒的香料?这岂不更简单?” 此言一出众人皆纳罕,怎么教人杀人起来了? 浣娘道:“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穆阳屋里一直有人,难保不会伤及无辜。” 虽身负仇恨,依旧良心未泯。这样的人可以救治。“你接着说吧。” “我也在房内点了迷香,许公子睡着后,便悄悄地从后门进入竹林,经秘道潜入穆阳房里,却发现穆阳已经死了,真的不是我杀的他!” “瑞大哥……” 贾瑞打断贾宝玉的话,“你是怎么发现秘道的?” “春风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打开秘道,当时穆阳也看见了,才从秘道偷偷溜出来。” “你打算怎么杀穆阳?” 浣娘迟疑了下,还是招来,“……下毒,我在指甲缝里藏了断肠草末。” “穆阳不是你最终的目的,穆严才是,你若真未杀穆阳,想来断肠草还留着吧?” 浣娘道:“就在妆奁下。”小宋打开妆奁,果然搜出断肠草,又在房间里搜出迷香和指甲油。 “你从哪里来得来断肠草?” “月前我去西山寺敬香时,在山下的回春坊里买的。” 贾瑞细思了番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破绽,便道:“这些话自我会问证,你将你进去后所见所闻从头思量遍,或许可以洗脱你的嫌疑。” 浣娘闻言便认认真真的回忆起来,“我进去之前仔细听了声音,好像有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也不太真切,怕穆阳没睡着还特意听了会儿,确认没动静才悄悄推开门缝,见夏雨床上没人,穆阳也躺在床上,房间里没别人才进去。” 小颜插话道:“胡说八道,大晚上的,你是去杀人肯定不会带灯火,怎么看得这般清楚?” 浣娘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没说谎,那晚雪后初霁,窗外正好有轮月亮,房间里很明亮,我还看见穆阳手拿着女子的抹胸。” 贾瑞回忆下穆阳房子的方位,依照天时,当时穆阳房中确实有月光,这点浣娘未说谎。“我问过府里的人,他们并未看见有什么抹胸。” 浣娘吱唔了下道:“那抹胸……被我拿来了。” 小颜忍不住插话,“这倒奇了,案发现场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拿?” “奴家也有件相似的抹胸,穆阳又与奴家相好,怕因此追查到奴家,所以才藏匿起来。”说着取来两件抹胸,指着绣有兰花的说,“这件是奴家的。” 贾宝玉闻过两件抹胸后道:“这兰花抹胸有胭脂酒香,是浣娘姐姐的。这件只有淡淡的药香,可见主人是个素净不爱香料的女子,想来精于医术。” 贾瑞将事情从头到尾思量了遍,浣娘所言并没有什么破绽,“虽则如此,未经证实前也不能说你无罪,你放心,若真无罪我必不会冤了你。至于你父亲的事,我还需了解始末,若真遭冤,虽未必能替他平冤,也会尽一份努力。” 浣娘闻言感激涕零,五体投地连叩三首,任他们怎搀也搀不起来。 出了悦人阁贾宝玉感叹,“我今儿也算长了见识了,瑞大哥你可真厉害,一定能为浣娘姐姐报仇。” 贾瑞看着他那双闪着希翼地清瞳,竟是无言以对。 小颜忍不住打趣他,“见到美女就移不开眼光,衔玉而生的公子果然也是个浪荡子。”他声音原就旖旎多情,这样含笑打趣,风流俊俏,宝玉顿时眼睛就直了,痴痴道:“岂不知女儿家都是水做的,需好生供养才是。” 小颜笑问,“那男儿是什么做的?” “泥做的。”忙又补充道,“如公子这般,则是泥里烧制的上好瓷器。” 小颜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贾瑞打圆场道:“你勿导,宝玉呵护女儿如同呵护花草,欣赏女儿也如同欣赏花草,不存半点淫邪心思,这种人最为可贵,岂是一般浪荡子可比?” 这话倒说得贾宝玉愣了,从来只有人嘲笑他光顾着在内帏厮混,还未得过如此赞许,禁不住脸红起来。 贾瑞又对小颜小宋道:“这两日多谢诸位相助,浣娘所诉还需两位奔波查证。” 两人看向凌銮,凌銮冲小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贾宝玉引开,凌銮问要贾瑞,“你打算怎么办?” 贾瑞奇道:“适才不是已经说了?” “若凶手果真不是浣娘呢?” 贾瑞纳罕,“不是岂不正好?给她迷途知返的机会。” 凌銮凝视着他几秒钟,见他是真的未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才道:“你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就目前形势来看,凶手多半是穆王府中人,只怕与爵位承袭有关,穆严绝不希望你再查下去,会多般阻拦,若三天之内你破不了案,则性命堪虞。” “她閤族被灭,我不能再冤杀她。自作孽,不可活,杀人者无论是谁,我必抓之!”言辞激烈,语气提高,引得贾宝玉也向这边看来。 凌銮冷哼了声,语带嘲弄,“凭你一人如何斗得过东安郡王及□□,你忘了刑场之危?你虽是贾家子弟,可当日刑场上,贾家有谁替你出面?” 贾瑞凛然正色道:“君子易知而难狎,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今日我若因生欲而忍见无辜者受冤,欲壑一开便再无底限,孰知将来不会为物欲情|欲而做出有违本心之事?既违本心,我便不再是我,活着何益?” ? ☆、案中案螳螂侍扑蝉 ?  一席话竟说得凌銮无言以对,愣怔地看了他半晌,叹息道:“也罢。”对小宋道,“送他们回去。” 马车驶远后小颜问,“将军,要接着查吗?” “查。” 小颜啧啧称奇,“竟能让将军改变主意的人,这贾公子果然不凡。”见凌銮盯着他眉宇横轩,赶紧岔开话题,“刚才他说的君子易什么难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君子容易交好,却难于轻佻的亲近;小心警惧,却不屈服于胁迫;担心祸患,却不怕为正义而死;希望获利,却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他果真能做到不违本心么?” 小颜不以为意道:“能不能做到,看下去便知道。” 他们这厢谈论,却不知黑暗里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贾瑞上了马车后便一直闭着眼睛,当年的谢沾青也如凌銮这般劝过他,他没有违背本心,义无返顾地走下去,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悄悄地改变方向,等发现时已是南辕北辙。 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兵戎相向;曾经同床共枕的恋人,你死我活。 最终…… 沾青……谢沾青…… “瑞大哥……”房膀被推了推,睁开眼看见宝玉递上块巾帕问他,“瑞大哥,你为什么哭了?” 贾瑞接过胡乱地擦擦眼泪,勉强笑道:“这两日太过耗神,眼睛疲劳过度才会流泪。快到了吗?” “还要再走会儿。瑞大哥,你不会冤枉浣娘姐姐吧?” 贾瑞目光坚定,“不会。” “可若瑞王不肯帮你,你会寸步难行。……我们府里……也不会帮你。”说着难过的低下头来。 贾瑞淡然道:“趋吉避凶,人之本性,也怪不得什么。况若真有事,我一个人便好,何苦连累众多?只望府里帮照看着祖父祖母就好了。” 贾宝玉闻言忍不住落下泪来,“瑞大哥,你一定会找到真凶的。” 以杀手之狡猾,在一天半查出真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贾宝玉见他脸色不好,便岔开话题,“以往我听夫子讲《论语》和《朱子》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厌恶,尤其是朱子,满口‘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却私纳尼姑,圣人都是伪君子,何况现在官场中人?尽皆禄蠹之辈。今日听你所言,倒觉孔夫子所说之话,倒也未必全是混话。” “你说得不错,总有人以君子的姿态,做着小人的行迹,这种人太多了,多到我们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但伪君子再多,也不能否定真君子的存在。魔总喜欢披着佛的皮囊,但佛若在你心中,又岂会被魔所趁?伪的越多,越说明真的可贵。我们虽不能像孔子般言传身教,也可努力提高自己的品行修为,做个令人舒服,不惹人讨厌的人。”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眼神里满是孺慕之情。 贾瑞揉了揉他的额角,“你心思恪纯,能一直保持本心,便是最不易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荣府小门,茗烟早巴巴地看着,“我的爷,你怎么才回来?再晚点就瞒不住了,快走快走,老太太叫你呢!” “瑞大哥,我走了。” “去吧。”见他进了府对小宋道,“有劳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宋硬梆梆地道:“将军让我贴身保护你。” 贾瑞苦笑,向代儒夫妇请了安后,让通儿试试这迷香的效用,透过窗户见他点燃迷香后,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才慢慢昏睡过去,可见这迷香并不霸道,若意志力坚强的人可以克服。而穆阳口中还有茯芩糕的碎屑,嘴里的东西还未吞完就睡过去了,迷药的效力十分猛,莫非茯芩糕里也有迷药? 做完这些已经四更了,贾瑞仍不睡,将所有的线索从头到尾整理了遍,若浣娘真非凶手,凶手必是那紫衣人,他在浣娘进去之前便已经走了,且绝不是从秘道走的,否则必会和浣娘碰面。那么他是如何造成秘室杀人案的呢? 也不知道琢磨了多长时间,小宋进来了,“将军传说,穆严抓了浣娘面圣了,让你也即刻到宫门前汇合。” 两人到宫门前凌銮已等在哪里,脸色阴沉,“穆严带浣娘进宫,是存心要杀她,父皇面前你要警慎。” 贾瑞道:“我只会实话实说。” 凌銮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春风和老鸨失踪了,昨晚小颜去晚了一步,房间里有刀剑的痕迹,他们只怕凶多吉少,穆阳房里的灰炉都被倒干净了。” 贾瑞顿时脊背发寒,“有人监视我们!”他们四人功夫皆不弱,警觉性也不差,竟然没有发现被监视! “人证物证皆失,你还要坚持浣娘无罪么?” 贾瑞厉声道:“她本就无罪!杀人灭口更证明她无罪!” “你这是以卵击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不投机,两人各自摔袖进宫去,眼见要到御书房,终是凌銮先开口道:“穆严将浣娘抓上殿来,难道不怕她说出当年之事?” 贾瑞问道:“浣娘父母真有罪?” 凌銮凑得近些,压低声音道:“有没有罪有什么关系?那案子有父皇的朱批,指穆严的错便是指父皇的错。父皇刚愎岂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贾瑞想想道:“如果春风落到穆严手里,以他性格会不会杀人灭口?” “会!” 贾瑞沉吟不语,凌銮又道:“我另派了仵作去验穆阳的尸体,已经验出死因了,膻中穴被刺入银针,刺到表皮下,若不是用火罐吸也看不出。” 贾瑞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笑起来,“我知道了!” 凌銮被那明亮的笑容,炫得有点失神,“知道什么了?” 这时太监夏守忠催两人赶快进去,贾瑞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人即已死,不如我们……” 凌銮略略沉吟便知道他的意思,颔首,“好!釜底抽薪!” 两人到了御书房,穆严已押着浣娘等在里面了,皇帝道:“只用了一半的功夫便破了案,看来你项上人头是保住了。” 贾瑞赶紧拍马屁,“圣明天子在上,魑魅魍魉怎么能不现形?” 一句话皇帝龙心大悦,“说说你是怎么勘破这桩密室杀人案的。” 贾瑞便将如何查到浣娘那里说了遍,并未提春风与迷香,“说到底草民并未勘破秘室杀人案,不过是被误导绕了个圈子,浣娘只有嫌疑,真凶是谁还未查出。” “陛下休听他胡说,他必是被这妖女美色所惑,才出口妄言。” 贾瑞道:“圣上明鉴,草民纵色胆包天,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妄言,草民并不能保证在明日午时前找出凶手。” “那你为何不说凶手是浣娘?这样不就保住你项上人头?” 贾瑞神色凛然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好个舍生取义!” 东安郡王跪在伏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女子乃是罪臣陈也真的女儿,当年山西叛乱案,陛下御笔朱批,他向臣下寻仇,岂非也是在怨恨皇上?” 皇帝闻言果然面上含怒,“此话当真?” 凌銮抢住贾瑞的话头道:“儿臣也曾听闻山西叛乱案,死了不少百姓,父皇当机立断,让郡王带兵平叛,可谓劳苦功高。儿臣曾看过卷宗,陈也真被满门抄斩,只是怎么会还有余孽?” 贾瑞已然明白凌銮的意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浣娘真是陈也真的女儿,想来那时也不过五六岁,怎么能逃脱?”说着向浣娘使了个眼色。 浣娘久在风月场合,惯会察颜观色,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也知贾瑞不会有恶意,半掩容颜,嘤嘤娇泣,“奴家冤枉,奴家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杀了穆郎?郡王怕贾公子再查下去会牵出府里的人,让奴家顶罪。奴家微贱之人,死不足惜,可若不辩驳,任他蒙蔽圣听,便罪该万死了。” 她本就是花魁,在京中久负盛名,刻意施展魅力,真真梨花带雨,芍药含烟。看得皇帝都不忍心了,“郡王,你说她是陈也真的女儿,可有证据?” “悦人阁的老鸨可以证明。” 凌銮道:“那老鸨何在?且她一个青楼的老鸨,怎敢收容罪女?” “他已经被你藏了起来!”满脸的忌恨与厌恶,浑然不似作假,贾瑞暗暗奇怪,难道不是他掳走春风和老鸨的? “本王奉父皇之命监察此案,并未插手此次,郡王说我将她藏起来,可有证据?”难道老鸨和春风没有落入穆严手中?想来也是,从现场的刀剑来看是经过激烈搏斗的,春风一个弱女子怎能和郡王府的杀手搏斗?难道还有另拨人?春风是被他们带走了? 东安郡王将浣娘带到皇上面前,便是想快点结案,省得牵出内帏之事,料想贾瑞为保命也不会坚持浣娘并非杀人凶手,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冥顽不灵,□□众人又不敢替他开口,竟被逼得狼狈至斯。 然而他也非草包,冷静下来反问道:“既然如此,她为何潜近我府中?” 浣娘飞红了脸,娇羞道:“奴家不过是去私会情郎,哪想到……”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 穆严原想反问会情郎哪需要点迷香,又想春风和迷香都失踪了,无凭无据说了只能让皇帝觉得他胡说,改口道:“穆阳房中门窗皆锁着,除了你还有谁能进入房中杀害穆阳?” 贾瑞道:“进入房中只是有杀人嫌疑,府里小厮招供,当晚有个紫衣人也进入房中,他也有杀人嫌疑。” “胡说八道!除了这妖女,府里只有四人知道秘道,老夫当晚查问穆附学问直到子时,还画了副月色图。其他人皆有不在场证据,难道是奶娘杀了穆阳不成?” “她并不是通地秘道出去。” 东安郡王冷笑道:“难道是鬼,能从门缝里钻过去?” “他不是鬼,只需要一块普通的磁石便能够做到。”说着冲凌銮会心微笑,“穆阳房里的门栓是铁制的,磁石可以隔着门板吸动门栓,从而造成密室的假象。若非听见仟作用火罐吸穆阳膻中穴的的银针,我也想不到用磁石吸铁。” 皇帝饶有兴趣地问,“哦,穆阳的死因是膻中穴被刺入银针?胸口又是怎么回事?” “是凶手制作的假相。他听闻穆阳打架后,特意让小叶送来茯芩糕,里面下了迷药,穆阳吃了一半便昏睡过去,所以嘴里会残留着茯芩糕的碎渣。凶手趁夜而来,用银针刺入穆阳膻中穴杀死他,再用榉树罨成伤痕,造成殴打致死假相。” 贾瑞接着道:“凶手不仅心思缜密,还经通医术,而当晚小叶送茯芩糕后,穆阳便洗浴换新衣,可见他在等人,且是他喜欢的女子。”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5节 浣娘道:“奴家并不认识小叶,不可能让他传话给穆郎。” 东安郡王脸色就得很难看。 “瞧王爷脸色,想必已猜出是谁了。”拿出兰花抹胸,“这是浣娘从穆阳手里拿来的,紫衣人极有可能便是这抹胸的主人!” 东安郡王看了那抹胸,脸上顿时青白交错,恼羞成怒,“你胡说!不可能!一定是你在为这妖女开脱,皇上,请为臣做主,杀了这妖女!” 皇帝问贾瑞,“紫衣人到底是谁?” 贾瑞沉声道:“草民尚未能查明,不敢妄言。” 东安郡王见问,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臣子必是为这妖女所杀,请为臣做主啊!臣为圣上尽心这么多年,老年丧子,请皇上体谅臣一片苦心,为臣做主。” 皇帝看着他眼神变幻莫测,贾瑞等人伏跪在地,等候圣裁。 半晌,皇帝道:“郡王尽忠尽职,朕记在心里。君无戏言,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限了三日之期,便不可收回,若无变故,明日午时便杀了这妖女,为令子报仇。” 皇帝这意思是让他继续查下去,查不出便杀了浣娘,查出来了浣娘与他皆无事。贾瑞闻言顿时舒了口气,见凌銮也同样,禁不住莞尔,难得的是凌銮也眼含笑意,淡淡浅浅,如冰澌雪融。 穆严:“皇上……” 皇帝不耐烦地道:“行了,你们跪安吧!”穆严起身时看了眼贾瑞,目光冰冷凶狠,如噬血的狼。 出了皇宫后,凌銮道:“你算是把穆严彻底得罪了,也要防着他釜底抽薪。”穆严要釜底抽薪的方法,不过是暗杀贾瑞。 贾瑞点点头,“我也会些拳脚,对待些歹徒还是措措有余的,对了,春风会落在谁的手里?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浣娘急切道:“春风被抓了?她会有事么?” ? ☆、护子切穆王下杀手 ?  凌銮道:“那帮人能在东安郡王府里抢人,势力不容小觑,他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你。” 浣娘自嘲道:“我若认识那种人,又何须自己报仇?” 贾瑞道:“那必是穆严的对手了,他抓春风是不想穆严拿你抵罪,就此了事,若推断的不错,他是想借此事在郡王府里掀起大风浪!” 凌銮道:“父皇这次向着我们,不是因为我们釜底抽薪,让浣娘没了杀人动机,而是太子势力过大,令他有所忌惮,故借东安郡王之事敲打。” 贾瑞莞尔,心道:看来最能揣磨圣心的,倒是这位不动声色的四皇子。说来上次的事儿还未向他道谢呢。 凌銮着人将浣娘送到瑞王府里仔细保护起来,对贾瑞道:“我们去郡王府。”原要骑马去郡王府,想到贾瑞不会骑马便进了马车,“等案破了,先把骑马学会。” 贾瑞苦笑,也学着小颜的口气,“遵命,将军阁下!”不会骑马还真是件烦恼的事啊!边走边讨论,“瞧穆严见到抹胸时的神色,想来是认得这抹胸的,莫非紫衣人是他的……老婆?” 凌銮虽不懂老婆什么意思,但见他八卦的表情便明白,“穆严原配已逝,留下一子穆阳,后又娶二房生二儿子穆附。”说着叫了声小颜。 小颜掀开车帘,说了穆王府情况,“除了这两位穆严还有三房小妾,张姨娘原是穆严大婚前的通房丫头,已年老色衰。徐姨娘是前月刚迎进门的,听说是个绝色女子。还有位岳姨娘,进府前曾是个医女,府里下人有个头痛脑热都由她诊治,虽无徐姨娘的姿色,也是温婉可人,极得穆严欢心,如今已是身怀六甲。” “那小叶不就是岳姨娘的丫环?” “府里还有关于她和穆阳的流言,说是有回穆阳中暑,差点缓不过来了,是岳姨娘救了他,从此穆阳就对岳姨娘格外殷勤。他脾气暴燥,时常会惩罚下人,只有岳姨娘能劝得住他。” 贾瑞与凌銮对视眼,差遣得动小叶、与穆阳关系暖昧、经通医术,这三点岳姨娘都符合。“那么她的作案动机呢?” 小颜道:“府里都传她肚子里的是儿子,穆严这次让穆阳回京是要接替世子之位,难道她是为肚子里的孩子?” 贾瑞摇摇头,“这有点说不通,且不论她孩子是男是女,上头还有个穆附呢,也轮不到那孩子。” 凌銮道:“她也可以除去穆附。”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道,“小叶有危险!小颜!”小颜丢了缰绳纵身而起,与小宋一起仗着轻功先向郡王府而去。 凌銮接住缰绳,连连挥动马鞭,疾速跟上,到郡王府后甩下马车一路冲进去,老远就听见刀剑声,赶过去正见一群黑衣人和小宋小颜正护着小叶,对抗穆府家将。贾瑞瞧他们功夫只觉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凌銮上前厉喝道:“住手!” 穆严道:“有刺客,还不好好保护瑞王殿下!”竟下令家将两人围住。 凌銮冷笑,“东安郡王,你是要谋反么?” “实乃刺客行凶,为殿下安危计,还请离开此处!”随及命令家将,“将这刺客统统格杀!” 凌銮抽出宝剑,“尚方宝剑在此,谁敢不遵!”家将被慑住,那些黑衣人趁机溜了,小颜小宋提着小叶纵身落到凌銮身边。 穆严气得胡子直抖,“瑞王,你……” 凌銮目光冷冽,杀意凌凌,“我瞧那黑衣人不为杀人,倒是要保护这丫环,难道郡王想杀她灭口不成?” 穆严反咬,“他偷盗府里要物,老夫要找她问话,殿下如此阻拦,是何居心?” 小叶跪在地上哭诉,“奴婢冤枉,奴婢并没有偷东西……” 凌銮凛然道:“本王奉父皇之命,查清此案,谁也不能阻拦,否则尚方宝剑在此,可先斩后奏!” 穆严满心怒火也无计可施。他在朝这么多年岂能看不清形势? 他所领的五军都督府,分领在京各卫所及在外各都司、卫所,本掌握了京中军队大权。然而去年皇帝提拨政敌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又召凌銮回京城,加封上直卫亲军指挥使,统领二十六卫,如锦衣卫、旗手卫、燕山左卫等。 凌銮与王子腾互相制衡的同时,也分割了他五军都督府的权利。对于□□来说,他已经成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此之际,太子是不会冒险救他的,唯有自救。他沉思片刻,扫了眼凌銮,带着家仆走了。 贾瑞担心道:“他的眼神,凶狠诡异,会不会……” 凌銮从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接着查案吧。” 贾瑞便问小叶,“案发当晚,你是不是送了盘糕点给穆阳?” “是,奴婢是奉了岳姨娘之命,” “为何在里面下迷药?” 小叶闻言吓得又跪在地上,“冤枉啊!奴婢并不知道里面下药了,茯芩糕是岳姨娘做好后盛在盒子里的,奴婢都未打开过。” 贾瑞眉宇横轩,凌然道:“没打开如何知道里面放着茯芩糕?” “奴婢是……听收拾大公子房间的丫环说起的。” 贾瑞又问,“案发当时亥时至子时,你在干什么?” 小叶道:“那晚雪后初霁,岳姨娘要赏雪,我扶她到雪亭,她说冷打发我回去取火炉,我取了来却不见姨娘,慌得四下寻找,找了一圈回来发现岳姨娘又在亭子里了。” 贾瑞:“当时是什么时辰?” 小叶:“大约子时。” 贾瑞:“何以确定?” 小叶:“我们刚回来不久自鸣钟就响,所以记得。” 贾瑞:“你家姨娘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你都找了哪些院子?问了什么人?” 小叶想也不想地道:“她披了件紫色的鹤氅,我找不到姨娘就去秋香院和逸然馆,问赵妈妈和吴奶奶见着我们姨娘了没有。” 贾瑞拿出那件兰花抹胸,“你可认得这抹胸?” 小叶道:“认得,这是岳姨娘的。” 又叫来另一个丫环佩儿,“你瞧瞧可认得这抹胸?” 佩儿看过惊喜地说:“这不是我家姑娘的么?前儿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在公子那里?” “你家姑娘是谁?” 佩儿道:“哦,就是岳姨娘,婢子是陪嫁丫环,平日里唤‘姑娘’惯了,一时没改过口来。” 贾瑞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没抓住,又岳姨娘穿着和出去的时间,果然都与小叶说的相符。小颜也问证的赵妈妈吴奶奶,小叶确实向他们问过岳姨娘的下落。 贾瑞想要见见这个岳姨娘,到她院子时见许多家将守卫在门前,不知是要保护她,还是监控她。有尚方宝剑在手,家将也不敢阻拦,进入房间后,见个不足二十的女子坐在软榻上,身怀六甲,虽并非绝色然眉目温和,给人感觉很舒服。 她看了贾瑞后,反而先开口,“奴家冒昧,瞧贾公子脸色,是否身患重伤?” 贾瑞愣了下,“夫人好眼力,正是,听闻姨娘圣手仁心,可否为在下把把脉?” “公子过讲了。”岳姨娘很大方地替贾瑞诊过脉,“公子这里内伤,所幸淤血已清,几吃剂药调理下便好,只不可忧思过甚,否则气淤五内,会留下病根。” “我听说可以用银针调理内息,不知是真是假?” “这也是可行的,不过下针要十分精准,多一分少一分都关乎性命,寻常大夫并不敢使用。” “我可否看看姨娘的药箱?” 岳姨娘很坦然地让佩儿拿来药箱,果然有银针与磁石,瞧磁石的份量足以吸动穆阳的铁门栓。 贾瑞又问,“穆阳出事当晚,姨娘在何处?” 岳姨娘婉婉道:“我见夜雪初霁,院子里的梅花又开了,便来了兴致,出去逛逛。” 贾瑞:“你们一直在一起?” “小叶陪着我到候雪阁,怕我冷就回去取火炉,我在阁中等她。” “姨娘一直没有离开?” “夜深雪重,我怕滑不敢离开。” “中间一个时辰,姨娘等得不焦急?” 岳姨娘莞尔,“有梅雪相伴,更有医书,怎么会焦急?” 贾瑞见她眉目坦然,不似作伪,愈发的奇怪。她若是凶手,为何坦然至斯?若是被人陷害,凶手精明至斯,为何忘了将床单捋平? 出了院子见位美貌的女子正和小叶说话,说着说着小叶忽然捂着嘴巴作呕起来,另一位华纪稍大的华服妇人走来,小叶连忙捂着嘴巴离开了。 华服妇人问,“小叶这丫头是怎么了?” 女子开玩笑道:“许是吃坏了肚子,她一个清白女儿,总不会像岳妹妹那样害喜吧?” 小颜悄声道:“这两位便是二房和徐姨娘。” 贾瑞又查问府内其他人,皆有不在场的证据,眼见夕阳西沉,皎月升起,一天又过去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岳姨娘,难道她真的是凶手? 小宋回话说穆严写了封奏折,进宫面圣去了,不知有何对策。凌銮沉思了阵,让小宋护送贾瑞回去,自己也回王府中。 贾瑞坐在马车上回忆今日所发生的事,那黑衣人的功夫总觉得有点眼熟,“小宋,你还记得早上那些黑衣人的招式吗?” “记得。” 贾瑞让他比划了两遍,终于想起眼熟在哪里了,下了马车直奔荣国府。贾政正在书房里看书,见了他合上书道:“郡王府的案子破了?” ? ☆、风波未平再现死者 ?  贾瑞道:“没有,我来是想问问老爷,那晚黑衣人在天香楼里偷走了什么?” 贾政神色微异,“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贾瑞将今日发生在郡王府的事情简要说了遍,“救那婢女的黑衣人,正是在天香楼偷东西的人,我想两件事情必有关联。” 贾政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那是忠义亲王生前的书信手札,我府上曾与他交好,故留存。前些日子以为是政敌拿此向圣上告秘,此番看来倒不象了。” 贾瑞纳罕,“忠义亲王是犯事儿被杀,府上如何能敢留他的手札?” “这……” 贾瑞知他还不敢将府内秘事相告,便也不追问,“叔叔觉得黑衣人是谁的人?” “朝中分为五派,□□、五皇子党、九皇子党、忠顺王府和忠义亲王党。□□已排除,忠顺王府素与我府为敌,若是他们得了信札,必然会向圣上告秘,也可排除。当日之事九皇子也在场,可以排。余下便是五皇子党和忠义亲王党,后者更有可能。” “如此侄儿告退。”起身行过礼,“倘若明日不能破案,还望体恤祖父祖母年迈,多多照顾。” 贾政无言以对,神色惭愧。 回到房里,见西窗一轮明月,皎洁如雪,想这月色果然美好,难怪穆严那样的人也会风雅的提笔作画,便不由得观赏了阵。 却不知此刻,穆严给凌銮下了个黑手。 下午他上书称昔年战场上杀伐过甚,导致老年丧子,家宅不宁,故请皇帝允许他抚棺归隐,并一反早上态度,大赞贾瑞精明能干,会审时度势,有两位皇子的帮衬下,将来必能位极人臣,想来功业不会输于其舅王子腾,荣宁两府后继有人。并列举了几位比他更有才能的人,证明自己不堪胜任五府都督之职。 这封奏疏贾瑞看不懂,凌銮却能看出其中凛凛的杀意,赞贾瑞会审时度势,是说贾瑞居心匝测,揣磨圣意;有两位皇子帮衬,暗说荣国府宁国府已与凌銮凌钶结党营私。最狠的是说王子腾的贾瑞的舅舅。皇帝最害怕的便是京畿军权落入一人之手,这无异于将生死之权交付,他素来多疑,信不过任何人,所以才用王子腾凌銮分权。 而现在穆严请辞,凌銮与贾瑞交好,若王子腾也站在凌銮这边,对皇帝岂不是莫大的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而推举那几位皆是凌钶的人,凌钶又与凌銮兄弟情深,皇帝不仅不会重用,还会疑心,最终五府都督之职必是皇上自己的人,这样即稍减了皇帝对太子的戒心,又将凌銮凌钶拉下水,可谓一箭双雕。 这厢,贾瑞才刚躺下小宋便进来,“岳姨娘自杀了。” “什么?”贾瑞惊坐起,“怎么回事?”他趿鞋下床便往郡王府去,小宋边走边道,“房子是封闭的,门口守着众多护卫,她合衣躺在床上,种种迹象表明,她是畏罪自杀。” 贾瑞声音蓦然提高,满是激愤,“她绝不可能自杀!没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两人疾行至郡王府前被凌銮拦住,“你要查岳姨娘的死因?” 贾瑞坚定道:“不错!” “她是畏罪自杀。” 贾瑞厉声道:“她不是!”那个温润的人,忽然像只受惊地刺猬,竖起浑身的刺。 凌銮同样果决,“她必须是!”四目相对,谁也不能说服谁,贾瑞拂袖而去。 凌銮摇了摇头,扯住他的衣袖,“你非要将自己逼进死路才肯罢休?你看看天,只有三个时辰了。” “便是一刻,我也要尽力!” “穆严昨晚上书,暗示王子腾与我结党,父皇怕已对你起了杀心,你再查下去,岂不自寻死路?” 贾瑞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湛若秋水,定如山岳,“凶手逍遥,亡魂未安,我怎么能就此撒手?”拂开他的手,长身而去。 凌銮看着他的背影,肩背削瘦,脚步虚浮,自己虚弱地摇摇欲坠了,还去顾念着别人的冤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上便到早朝时间了,他也不能停留,进宫去。议完政事后,皇帝问,“凌銮,郡王府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凌銮还未说话,穆严越众而出,伏跪在朝堂痛哭流涕,“陛下,臣的爱妾岳氏,已于昨晚畏罪自杀,腹中胎儿也殒命,太医已检查出是个男胎,臣……臣一连失去两个儿子,痛不欲生,恳请皇上允许臣抚棺归隐,臣……”伤心欲绝,几乎没哭晕过去。 “凌銮,这又是怎么回事?” 凌銮道:“启禀父皇,昨日已证实那抹胸便是岳姨娘之物,随即郡王派家将围住岳姨娘住处,只留两个陪嫁丫环侍候,然而半夜却发现岳姨娘死在床上,七窍流血……” 皇帝:“凶手不是那两丫环?” 凌銮回禀道:“当时时辰尚早,丫环在外面给婴儿绣肚兜,守卫从窗户外看见她们并没有进入内室。” “贾瑞是怎么看?” 凌銮迟疑了下,“他认为岳姨娘……是被谋害。” 皇帝眉宇横挑,神色莫测,“他真是这么说的?” 穆严哭诉,“皇上,为这两桩命案,臣府里已经人心惶惶,家宅不宁,难道他真要弄得臣家破人亡,才善罢甘休么?请皇上看在臣祖宗曾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放臣回家去吧!” 皇帝问,“凌銮,你觉得如何?” 凌銮想贾瑞那倔脾气,无比头痛,“父皇命儿臣监察此案,儿臣便只带了双眼睛,其它的皆由贾瑞主导。” 皇帝道:“此案甚是迷离,朕决意亲自坐镇,摆驾郡王府。” 郡王府内。 贾瑞先在岳姨娘屋外问了情况,发现岳姨娘死的,是她的陪嫁丫环佩儿和衿儿,她两眼哭得桃核似的,“当时我们正在外间替小公子做小衣,忽然听到姑娘痛呼,进去就见……” 贾瑞进到寝居,见岳姨娘躺在床上,七窍流血,枕头上还有呕吐物。 让仵作验尸,又问佩儿,“昨晚夫人何时睡的?睡前可见过什么人?” 佩儿道:“公子走后不久,夫人过来与姑娘单独说话让我在外候着,不会儿夫人叫我,这时姑娘已经躺床上了,夫人让我把他头上的首饰去了,不要吵醒她。” “睡姿怎么样?” “是……平躺着。”接着道,“然后两位姨娘也过来了,夫人说小姐睡了便让她们去她屋里坐坐,这之后再没人来过。”她所说的夫人便是穆严的二房。 贾瑞:“此后你们一直守在房里?再没人来过?” “是的。时候还早我和衿儿就在外间给小公子做衣裳,忽然就听到夫了挣扎声,进去就见姑娘捂着心口,呼吸困难的样子,我们吓坏了,衿儿忙去叫王爷,王爷还未到,姨娘就……就去了……” 贾瑞:“从毒发到死亡,有多长时间?” 佩儿:“……大约只有柱香的功夫。” 穿到这里来几个月,贾瑞已经了解了,一柱香约为十五分钟,一盏茶五分钟,一顿饭二十分钟至半个小时。此毒发如此迅速,就他的医学知识,也就只有见血封喉这种毒了。 贾瑞:“客人未走主人便睡着,这不合情理。” 佩儿:“姑娘自有孕以来格外贪睡,又与夫人素来要好,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贾瑞:“有人说你们姨娘与穆阳关系暧昧,你可知晓?” 佩儿大怒,“是哪个烂舌根的胡说八道,死了定要下拔舌地狱,我们姑娘一向洁身自好,以前行医时也多是给女子看病,实不得已也戴着面巾,怎会……会……” 仵作已经验完尸,“死者是中见血封喉之毒,房里也没有争斗的痕迹,看着像是服毒自尽。” 佩儿哭道:“不可能,姑娘绝不会自杀的,她从来只会救别人,心地那么善良怎么会自杀,你们一定弄错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会杀自己的孩子的……” 贾瑞疑道:“就我所知,见血封喉需要伤口进入血液,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口服的话效果怕不至立时就死。” 仵作又检查口腔,“她舌尖有条极为细小的伤痕,伤口平划,像是刀具割破,毒素就是由此进入血液。” 贾瑞又招来矜儿问,回答也是一样,外门有众多护卫,两个侍女都未睡,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来下药? 贾瑞让人带她下去,便见穆严的二房进来,伏在岳氏床边哭哭涕涕地道:“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啦?……” 贾瑞问道:“夫人,听闻岳姨娘死前你来看过她,可见过什么异常?” 二房边擦着眼泪边道:“她气色不太好,有些焦虑,我与说了些话,便说困了想休息,我扶她上床边叫来佩儿。” 问完话贾瑞一人到花园里踱步,疑惑太多却无法破解,正琢磨着有人到他身后,“有什么发现?” 贾瑞抬头见是小宋小颜,便道:“岳姨娘死于见血封喉之毒,凶手故意将现场伪造成自杀的景象。” 小颜不赞成他的话,“论定她不是自杀,需要更有力的条件。” “首先,佩儿说二房走后岳姨娘是平躺在床上的,这不对,孕妇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不可能平躺着,说明岳姨娘不是自然入睡;其次,二房说岳姨娘神情焦燥,可我们走时她分明很平静,再者,若是焦燥如何那么快便入睡?” “你怀疑二房?” “是!” 小颜摇头,“可她离开时岳姨娘分明还活着,徐张二姨娘都能作证。见血封喉中之即发,她是如何在众多护院和两个丫环眼皮子底下下毒的?” 贾瑞也疑惑,“我也想不通,但这却能证明,穆阳根本不是岳姨娘所杀,然而凶手明明将穆阳之死嫁祸到岳姨娘头上了,为何还要杀她?” 小宋道:“本朝法律,孕妇有罪,罪不及子,待产子之后再行刑。” “既便如此,也不必冒着这个风险行凶。莫非凶手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我们却没注意?”闭目回忆着昨天的每个细节。 ? ☆、穆王府贾瑞初升堂 ?  小颜劝道:“将军说得对,没时间了!就算你知道她是如何下毒的,以她的狡猾岂会认罪?只要拖到午时三刻,你……岳姨娘畏罪自裁是最好的结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尽到最后一份力,我心难安。”时间越来越少,他必须完全打开思路,“你们有糖吗?给我颗?” 两人愣了,“什么?” “我分析案子时喜欢吃颗巧克力,最好是……”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我明白了,帮我查查这些人……”小颜接过单子去了,贾瑞奔到到岳姨娘床前,见枕头上除了血迹外还有块印记,摸上去黏糊糊的,是了,果然是这样! “这个疑问解决了,可穆阳死当晚,她正在和徐姨娘、张姨娘下棋,不在场的证据很充足,是怎么脱身的呢?”又到园中踱步打开思路,不知不觉来到书房前,见一书童正拿着几副卷轴在烧,便问烧得是什么。 书童道:“是老爷画的画,因府内连出命案,老爷心中悲伤,便让我把所有消遣的东西都烧了。” “哪间是你家老爷的书房?” 书童指着就近间道:“就是这里。” 贾瑞观察了下房子的方位,联想到昨晚的月亮,忽然想到什么,找出穆严画的《西窗明月图》,忽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此时,自鸣钟响了十二下,午时已到! “皇上驾到!” 明黄仪仗过后,身着龙袍地皇帝进来,贾瑞等忙跪迎,皇帝道:“午时将至,案子查得怎么样?” “已经勘破。” 皇上道:“好,朕这里有杯酒,若破了案,便赏凶手,若破不了,便赏你。” 贾瑞胸有成竹地道:“请皇上听审。” 便将东安郡王府正厅作为公堂,皇帝居中间,凌銮、穆严居两旁,贾瑞坐侧首,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罗列两旁。 首先被带进来的是福子,初见天家威严,当场吓得腿软,瑟瑟发抖。 贾瑞问话,“穆阳案当晚,你在何处小解?何时看到有人进园?” 福子:“大概亥时,在院门东侧的竹子边。” 贾瑞:“确定来人着紫衣?” 福子:“确定。” 贾瑞:“小厮住处离院门有五百米地,夜深雪重,你哪里不可小解,偏要跑到门边?” “小的……小的习惯在那里。” “那晚虽雪后初霁,竹子离院门也有百米,根本无法分辩衣服的颜色。” “小人……眼力好……” 贾瑞唇角微勾,泛出丝冷笑,“那你便再认给我看看。”一挥手大厅门窗皆关上,里面黑洞洞只可分辩人形,“这里光线与那晚相当,你来辩辩这些布哪块是紫色的。” 福子完全看不清,便抱着侥幸心理随手指一块,门窗打开,颜色选得完全不对。贾瑞睨着眼睛冷冷道:“你从江湖毒王手中买的见血封喉和麻醉散在哪里?” 福子愣住了,没想到这事儿他们也查明。 贾瑞接着施压,“岳姨娘死于见血封喉,而你正买此毒,难道不是你杀了她?” 福子咚地跪倒,“没有!我没有杀岳姨娘,我没有!” 贾瑞:“那你买见血封喉做什么?” 福子:“……是……是夫人让买的,是她让我买的,那话也是她教我说的。” 贾瑞接着问,“怂恿穆阳打架,看见紫衣人的话是谁教你的?” “是……是二少爷!”说着哭了起来,“我爹娘是夫人母家的佃农,我若不听他们的话就会收了我家的田,我没想害岳姨娘,她是个好人我没想到会害死她,我也没杀张嫂……” 锦衣卫将他带下去,又提审小叶,贾瑞问,“昨日你说岳姨娘带话与穆阳私会,两人私通之事佩儿矜儿可曾知道?” 小叶:“此事非同小可,只有奴婢知道。” 贾瑞:“你跟了岳姨娘多久?她很信任你?什么事都不瞒你?” 小叶:“姨娘进府后便跟着,已有两年。日常大小事姨娘也不避开婢子。” 贾瑞:“穆阳死那天晚上,是她打发你回去取火炉?” 小叶:“是的。” “大胆!”贾瑞将镇纸往桌上重重一拍,眉眼横轩,他今日着一身玄黑箭袖,头戴圆顶直脚幞头,昨日还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散发着森森冷意,“还敢说谎,她既信任你,为何会将你支开?你说话间唤他岳姨娘,而佩儿则唤她‘我家姑娘’或‘我家姨娘’,由此可见并未将她当成你的主子?且前晚雪天路滑,她大着肚子怎敢一人赴约?” “……” 贾瑞:“前番你供状上说岳姨娘打发你取火炉,你回来却不见了她,寻了两处院子回来,见她又到亭中,这期间有一个时辰,几处相距不远,你就是蜗牛也爬到了。” “奴婢……怕雪滑……” 贾瑞诘问道:“此言倒是不假,你肚子里有孩子,当然怕雪滑,那孩子是谁?” 小叶闻言,脸色煞白如死,伏在地上哀泣不已。 贾瑞眸子里冷意凛然,“还不从实招来!” “是……是二少爷的……是他让我假借岳姨娘之名送糕点,在里面下迷药,说除了穆阳,便向老爷要了我做妾室。” 穆严脸色铁青,差点没气背过气去,“你胡说!你胡说!皇上,请为臣……” 皇上冷冷道:“先听她说完!” 穆严知大势已去,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堂上自鸣钟响起,距午时三刻,只剩一刻钟! 穆严二房被带进来,与小叶和福子不同,她很镇定。贾瑞同样很镇定,指着候立在旁的人,“夫人,你如何杀死岳姨娘的,是自己招,还是我来讲?” “笑话!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瞒过那么多护卫和两个丫环的眼,进去杀人?” 贾瑞没回答她的诘问,反道:“你在茶水里下了麻醉散,将她麻翻后搬到床上,刻意让佩儿和徐、张两位姨娘看见她还活着,以此洗脱自己的嫌疑,真可谓用心良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瑞使了个眼色,便有中年妇人端了盘糖丸送到她面前,侧妃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贾瑞道:“夫人对他们并不陌生吧?你将岳姨娘麻倒之后,扶到床上,并特意让佩儿、徐、张两位姨娘过来,让他们看见岳姨娘还活着,为洗脱嫌疑。” 二房没有置声。 贾瑞接着道:“你让张嫂将见血封喉放在糖丸里,又塞入岳姨娘嘴里,再割破她的舌尖,□□被糖丸包着一时不会流出,待你离开后,唾液将糖丸融化,见血封喉顺着伤口进入血液,岳姨娘才会毒发身亡。你此举本来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岳姨娘睡觉喜欢流口水,糖浆流出部分沾在枕头上,露出的马脚。” 夏守忠提醒道:“贾公子,只有五分钟了。” 贾瑞点点头,接着道:“你又怕张嫂泄漏糖丸的秘密让福子灭口,所幸福子还有良心,悄悄地将张嫂藏了起来,这便是你杀岳姨娘的始末,还现在还有何话可辩?” 二房面沉如水,“无话可辩,穆阳与岳姨娘皆是死于我手,福子和小叶也是我指使穆阳逼他们的,甘愿伏法。” “你无话可辩,我却有话可问,你为何急着要杀岳姨娘?” 二房神色恶毒,“我要为我儿子争世子之位,老爷偏心那贱人,必会保她的儿子,不如就此一劳永逸!” “你胡说,你分明是发现小叶怀孕了,怕会牵扯出……” 凌銮打断他,“贾瑞!” 贾瑞充耳不闻,接着方才的话,“怕会达扯出穆附,所以包庇……”忽又听凌銮唤了他声,“沾青……”贾瑞一顿,回过头便见凌銮那双眸子里,溢了满满的温柔与不得已,他便呆在那里。 那时候,谢沾青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满满的温柔与不得已。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终究迎来了那么残忍的结局。 是他亲手,开枪打死了谢沾青,打死了他最爱的人,而他,临终前,只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无冤无恨,只有满满的温柔与不得已。 沾青……我的沾青啊! 心肺淤结,悲伤过度,猛觉有股血腥之气涌上来,他眼前昏黑,却咬紧牙关,保持着清醒。 还不能倒下! 他站起来,指甲深深指入掌手,擦去嘴角的血,“你是在包庇穆附!” 这时皇帝出声了,裁决道:“二房既已认罪,此案就此了结。” 贾瑞斩钉截铁地道:“皇上,杀穆阳的凶手,是穆附!” 皇帝眼里提声道:“朕说是二房!”满堂人吓得赶忙跪下,唯贾瑞拿着手里的画,神色坚毅地道:“这幅画便是证据,子时东安郡王书房的窗户里已经看不到月亮了,所以,穆附离开的时候还未到子时,他将郡王房里的自鸣钟往后调了一个时辰,他其实是亥时离开书房……” “够了!”皇帝眼里是杀意凌凌,“朕说凶手是二房,你想让朕砍了你的脑袋?” 贾瑞凛然无畏地道:“天日昭昭,皇上是天子!” 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汗滑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跪着,唯有贾瑞昂然而立,如同独立寒风的梅花。 自鸣钟响起,午时三刻到。 戴权端着□□过来,“贾公子,请……”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瑞的鼻子对穆严道:“谁说他会审时度势?依朕看完全就是个石头,冥顽不灵!”在堂中坐下,“此案已结,杀岳姨娘的凶手是二房,杀穆阳的凶手是穆附……” 贾瑞听闻此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贾瑞是被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睁开眼见个粉琢玉砌的小脸儿哭得泪人似的,苦笑起来,“囡囡,你这是怎么了?谁抢了你的糖不成?” 小火柴哇地声扑到他怀里,哭得更惨了,“爹爹一直不醒,囡囡害怕,奶奶也一直不醒……” 贾瑞知道她是说她奶奶也这样睡着死去,心疼地擦擦她脸上的泪,“以后囡囡叫爹爹,爹爹就醒来,好不好?别哭了,玩去吧。”又见旁边抹着脸泪的代儒夫妇,“祖父祖母,让你们担心了。” ? ☆、疑中疑凶手终现形 ?  代儒夫人忙阻止他起来,“躺着别动,你再不醒来,我和你爷爷……”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贾瑞忙安慰,“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惊受怕了。”见两人只顾着抹泪,便央道,“祖母,我饿了。” 代儒夫人忙道:“我去给你弄吃的。”好容易将两人哄出去,贾瑞问小火柴玩,“我睡多久了?” 小火柴竖着手指头,“两天,你再不醒……” “再不醒,我都忍不住把你打醒了。”凌钶大步进来,“我带了参汤,你趁热喝了。”随从暖炉里取出参汤递给贾瑞,他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听见门外有锁呐声和哭声,问,“这是什么声音?” 凌钶道:“是你们宁府在办丧事,听说长房孙媳殁了。” 秦可卿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岳姨娘死的同一天。”讽刺道,“瞧人家这丧事办得,比你死时风光十倍,满朝文武都凑过来了。” 其实贾瑞也觉得奇怪,秦可卿的丧事为何办的如此隆重。不过感觉奇怪的不止他一人,后世红学家为此争论了许久,也未争出个所以然来。他知凌钶来是要说穆王府案的,便从床边拿两个竹蜻蜓给小火柴,“出去玩儿会吧。” “哦。”小火柴出去了。凌钶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竹蜻蜓啊?你连这个都没有玩儿过?” 还真没玩儿过,又不能表现的太没见识,切了声,“不过一些贱民玩的小东西,本皇子怎么会稀罕?” 贾瑞苦笑,“案子最后怎么解决的?” 凌钶道:“父皇没杀穆附。” 贾瑞淡淡地“哦”了声,果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任何朝代都只是幌子。 “但是他却死了。” “哦?”贾瑞纳罕,“这是怎么回事?” “你晕倒之后父皇提审了穆附,他对杀穆阳之事供认不讳。父皇念东安郡王昔日之情,不忍穆家绝后,特免了穆附死罪,将他贬为庶民,只是当晚他却死了。” “别买关子了,查出是谁杀的吗?” 凌钶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杀的?” “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便要起身穿鞋,凌钶忙拦着他,“好吧,我说,是那个丫环小叶,她杀了穆附后也自杀的。” “这却为何?他不是怀了穆附的孩子吗?难道并非她情愿?还是有别的原因?” “仵作已经检查过了,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当天请来替她诊脉的大夫也失踪了。在同时郡王府书房发生了大火,连旁边的房子都烧着了,还烧死了位姨娘。啧啧,东安郡王府也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穆严一夜白了头。”推推贾瑞,“既然醒了,就赶紧整整衣服吧,说不定一会儿父皇要召见你。” “为何要召见我?对了,我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凌钶已从凌銮那儿听到他们结拜的消息,酸酸地道:“当然是赏你了,也不知道个亲疏有别,我先认识你的,倒和他们拜了兄弟。” 贾瑞哭笑不得,“你不是有几个哥哥了么。” 凌钶叹息,“你那里知道,这些哥哥除了算计我还会做什么?也就是四哥待我是真心好。五岁那年我落水了,要不是四哥大冬天的跳到水里救我,我哪还有命。” 贾瑞拍拍他的肩膀,穆王府不过世子之争,就弄得般惨烈,何况天子宝座的争斗?不是一个家的血雨腥风,而是一个国家的血雨腥风,死得也不只是三两个人,而是万千百姓。 “冯紫英他们父皇已经下令放了,想来四哥已经跟你说了穆严上书陷害你的事。”将那封奏疏的关窍说明白,悄声道:“上次出事儿你也看到荣宁两府的态度了,依我说左右你也是远方,他们也不拿你们爷孙三个人当回事儿,不如就此离开?你以布衣的身份入仕,背后无权利牵扯,反而容易被重用。” 贾瑞何尝不知道,荣宁两府如今已如漏洞百出的大船,沉没只是早晚的事,可是他怎能抛下像极了自己亲叔叔的贾政?也不能眼见着荣国府的女孩儿个个命运悲惨,说他妇人之仁也罢,只是不知为何他虽才穿过来不久,却对这里的人有种亲切熟稔之感。好吧,这种感觉也是有专门对象的,比如探春、宝钗、黛玉、宝玉、贾环、贾政等。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6节 “这还需从长计议。” 凌钶急道:“计议什么!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你与那王子腾有半毛钱的关系吗?父皇却差点怀疑因你的关系,四哥已经与王子腾勾结上了,就要杀了你。若不是四哥保你,你以为你还会好好的活在这里?你欠了四哥两回人情了!” “他是怎么保我的?” 凌钶便对他分析朝政,“他故意透漏春风和穆王府黑衣人的事,其实父皇一直有个心病,便是忠义老亲王的旧部,他们随时准备着复蔽。卧榻之侧,岂容他们酣睡?然而他们隐藏在暗处,就像蚊子一样,时不是咬你一下,你捉也无从捉。父皇看出对方的目的是要让穆家绝后,故而留着穆附,想引出他们,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 贾瑞奇道:“皇上如何断定背后还有人?” 凌钶点头,“你那天晕倒了,没有见着穆附,他脑子并不十分好使,怎么可能想出这么缜密的杀人计划?” 贾瑞推断道:“二房倒是精明,却没有那个母亲会假儿子之手去杀人,所以,必然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这人也不可能是小叶,否则如此有心思的女子,怎么会被当成弃子?难道是……”忽然抬头,目光灼然地看着凌钶,“烧死的那位,是不是徐姨娘?” 凌钶道:“没错,是姓徐。” 贾瑞肯定地道:“她没死!是金蝉脱壳!”想来当日她与小叶联合演场戏,让二房以为小叶怀了穆附的孩子,怕贾瑞因此查出穆附,才向岳姨娘下手。也只有她最清楚案情和穆严的心思,这样一推论,那些黑衣人也是她授意的。这个徐姨娘,将穆附二房的心思抓得可真透,不动声色却借手除掉这么多人,心思不可谓不深。 “不错。”一把清冽地声音传来,随及凌銮跨进来,着件白锦金线绣纹的箭袖,束着紫玉攒花结腰带,登着青缎白底朝靴,素净中带着华贵之色。 贾瑞想到他那日唤得“沾青”,眼角酸涩,禁不住别开。 凌銮将他举动看在眼里,神色有些不愉,“仵作检验过了,死者口鼻内没有烟灰,两手两脚皆不拳缩,说明在大火之前人就已经死了,后脑上的伤才是致命伤。尸体虽穿着徐姨娘的衣服,也烧得面目全非,但左臂曾骨折过,手掌脚掌粗糙,足背上还有胎记,经问证丫环春风正有这些特征。” “又枉死了一个人,纵虎归山,想要再抓住徐姨娘怕就难了。” 凌钶哼了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已下了海捕文书,凭她是谁,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凌銮对贾瑞道:“此次你破了案,父皇问你要什么赏赐。” 贾瑞想到方才凌钶的话,急切道:“可否也帮我下道文书,在全国范围内找个人?” 凌钶好奇,“找谁?” 凌銮负起手,哼道:“谢沾青吧?你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 “啊?”凌钶摸摸贾瑞的脑袋,“你不会发烧烧糊涂了吧?皇帝的赏赐,功名利禄,你要什么不成?竟要寻个人?快再重新想个。” “就这个。”贾瑞淡淡地道。 凌銮看了他阵子,什么也没说负手而去。 凌钶揉揉鼻子,然后仰着鼻孔趾高气扬地问,“哎,刚才那玩意儿你还有吗?” 贾瑞正看着凌銮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凌钶不耐烦的道:“就刚才你给那小破孩儿的东西。” 贾瑞笑起来,“哦,你说竹蜻蜓啊?有啊!怎么,你想玩儿?” “谁说本皇子想玩儿!”踢踢脚尖,作出傲慢的表情来,“本皇子只是想体察体察民情……” 真是傲骄的小屁孩儿!贾瑞又拿出个竹蜻蜓来塞在凌钶手里,“给你,尊贵的皇子殿下!” 凌钶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本皇子改日再来看你,你就不用送啦。” 才刚送走他们,贾宝玉又来了,“瑞大哥,浣娘姐姐怎么样了?” 贾瑞笑道:“她无事。”见宝玉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俊眉秀目,神彩飞扬,令人见之忘俗,好奇地打量着贾瑞。猜想她便是贾探春了,冲她莞尔一笑,“这位想是三妹妹了?” 宝玉笑道:“真是呢。她听我讲叙你的事儿,缠着要我带她见你呢。” 探春向贾瑞福了福身子,“瑞大哥身体怎么样?” 贾瑞请他们入座,又让通儿倒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冷天的,倒劳你们跑一趟。” 宝玉笑道:“你瞧,这不是好好的嘛!前儿忙着蓉哥儿媳妇的事儿,一直没来看你,你醒来就好了,浣娘姐姐呢?”说曹操曹操到,通儿进来通报说浣娘到了。 ============== 某天,凌銮一时心血来潮,给他家那只买了件可爱的奶牛睡衣,晚上正在床上看书,那只哭笑不得跑来,说:阿銮~~ 凌銮:啥米事儿? 贾瑞:我刚上厕所来着…… 凌銮:然后…… 贾瑞:然后一不小心把尾巴掉厕所去了。 凌銮:…… ? ☆、宴梅园公子四结义 ?  贾瑞忙穿好衣服请她进来,素净的衣衫,鬓上只插了枝白梅花,洗净铅华之后别有番清丽之色。见了贾瑞纳身便拜,“奴家多谢公子,若非公子奴家也与春风一样命丧黄泉。是奴家连累了她……” 贾瑞忙让宝玉将他抚起,“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日后切莫再做这等事,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父亲的案子,待我弄明始末,若果真受冤,定还你个公道。” 浣娘泣道:“奴家经此一劫已然勘破,人既已死,再计较冤或不冤也是枉然,公子切莫以此为难,相信只要奴家过得好,他们便可含笑九泉了。” 贾瑞欣慰道:“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然我还是要尽一份力。” 浣娘顿了顿道:“不瞒公子,其实已有人许了必为奴家父母平冤。” 贾瑞稍一猜便知道是凌銮了,便也不多问,“瞧姑娘洗尽铅华,想来不会再回那牢坑了,不知今后将何去何从?” 说到此浣娘的笑容愈发的凄凉,怆然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说着又拜了三拜,方抱着包袱欲去。 贾瑞忙唤住她,“浣娘且住。”又对贾宝玉道,“你可否帮她?” 贾宝玉忙道:“这是自然,我这便回老太太让她到府里去服侍,就在我屋里保管没有欺负你。” 探春悄悄拉拉宝玉的衣袖,“二哥哥……”浣娘虽洗尽铅华,毕竟带着风尘气,老太太太太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容忍风尘女子进入府中? 浣娘欠身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这等薄柳残躯,进入贵府只怕会影响主子小姐的名声。” 探春闻言涨红了脸,愧疚地低下头。她阻止宝玉,其实也怕因浣娘连累他们的名声。 贾瑞道:“宝玉,上次听闻你做的胭脂比沁芳斋的还要好,还研制出许多古方,何不将这方子给浣娘姑娘?让她在京中开个小铺子也可做生计啊?” 贾宝玉开心地拍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方法不错,浣娘姐姐美貌,若是用我那胭脂更加姿容出众。” 贾瑞笑道:“是啊,有姑娘自己做招牌,想来生意不会差。” 浣娘迟疑,“可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也不会算账,能行吗?” 贾瑞道:“这也容易,我先帮你看着店顺便教你作账,待一两个月后你自然就能上手了,但我却没有金钱能资助你。” 浣娘莞尔,“奴家这些年还存了些许银子,想来还够用。” 宝玉着小厮将脂胭方拿出来,他们便商议开店的事宜,贾瑞刻意将探春也拉入话题,见她果然见识不俗,十分满意。 贾瑞道:“姑娘也不必愁胭脂无法销售,像荣宁二府这么多姑娘丫环都需要胭脂水粉,别的府里也需要啊,像瑞王府、九皇子府等等,他们可是引领京中潮流,若能得他们光顾,生意还怕不火么?” 探春也道:“说来薛姐姐家就是皇商,若能跟他们搭上线,便是头发丝儿细的一根,也够浣娘姐姐吃一辈子了。” 贾瑞赞道:“三姑娘有见识。”又商议了些具体的事宜,都议论妥当后,说道,“你看,从宝玉的方子,探丫头的主意,乃至环儿的童稚之语,都可以看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只要将这些特长发挥出来,便是个有用的人。” 探春犹豫了下道:“瑞大哥,你能也教我做账吗?” “这也不难,只怕你没时间。”探春闻言神色黯然下来,困于闺阁是这时代女儿的最大悲哀。 贾瑞劝道:“你也莫要伤心,办法总是想出来的,容我们从长计议。” 探春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老太太太太又要念叨了。” 贾瑞让通儿送他们回去,便开始琢磨自己的生计问题,那日给贾宝玉他们上课时,就想到黑板和粉笔,这两样倒是可以制作出来。思路打开又联想到铅笔、尺子、回形针、夹子等等,择适合这个时代且容易制作的东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捣弄起来。 这日他正画图的时候,通儿又来报冯紫英三人来了,贾瑞忙起身出迎,冯紫英已经进来了,按住贾瑞,“你身子未好,不好好休息起来做什么?” 贾瑞忙招呼通儿给三人倒茶,无奈地笑,“睡了两日浑身痛,倒想活动活动。” 冯紫英道:“这倒也是,前儿张太医和四弟过来想给你仔细看诊番,结果他看见瑞王府里的郭邰在,说不敢献丑就走了,想来那郭邰医术定然十分了得,我也就放心了。” “劳你们费心。” 卫若兰道:“穆王府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前儿只觉得三哥功夫不错,竟不知也擅长刑侦,穆王府案虽听人说过,到底不够祥尽,三哥不妨讲与我听听。” 贾瑞便将经过详细的说了番,说到仵作断定岳姨娘是自杀时,卫若兰秀眉微蹙,“口服见血封喉并不会立时便死。” 贾瑞叹道:“好在还有些仵作是有真本事的,验尸是破案的关健,不合格的仵作往往会造成冤假错案,岂不令人胆寒?” 卫若兰若有所思。 冯紫英道明此次来意,“前儿在狱里仓促结义,未具香烛,实不足以表诚心,既然三弟病好了,我们不如也效效古人风雅,来个梅园结义?” “如此甚好。” 贾瑞便换了衣裳,随他们同去。冯紫英已提前备了香烛酒席,四人祭过皇天垕土,相视而笑,便于树下饮宴起来。 酒过半巡,冯紫英道:“有酒有花,又有三二好友,可惜却无丝竹悦耳。” 柳湘莲微露醉态,举觞盛一盏梅花,“想听曲直说便是,四弟焉会不从?又何须绕这么大个弯子?” 冯紫英朗笑,对贾瑞道:“四弟的笛声,可是京在一绝,有道是千金难换卫郎曲,三弟想必还未听过。” “着实未曾听过。” 卫若兰莞尔,“既然兄长想听,弟何敢辞?”放下杯盏,取下腰间那管青玉笛,横笛吹了起来。 冯紫英笑起来,“我便舞剑相陪,如何?”便也抽出腰间宝剑,随着笛声舞起来。 恰值凌銮与北静王也来梅庄小住,听见笛声起,不由寻声而来,绕过几丛梅树,就见四人。 彼时,已是初春,落梅成阵。 冯紫英于落花之中舞剑,身姿颀长而硬朗,剑气纵横,英姿飒爽,衣袍翻飞间,卷得落花漫天,端得少年侠客,阳刚帅气。 卫若兰于白梅树下横笛,眉目温和中带着书生的清华之气,青白长衫上墨迹洋洋洒洒,他身姿略瘦而英挺如竹,皎然如玉。 柳湘莲怀抱白猫侧倚在梅枝上,描金绣凤的红袍勾勒出流畅的腰线,他握着酒盏,就着花乐剑舞,一杯一杯复一杯的饮着。鸦羽般的长发缠在梅枝上,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点胭脂记,似浸了三月春酒,含着抹风流媚意,北静王一时便痴了。 而凌銮的目光则落在石桌旁的贾瑞身上,依旧一身颇具魏晋风骨的宽大白裳,外面罩成蝉翼似的月白纱衣,衣襟袖口处绣着兰花,极为素雅。他也似有些醉了,以手撑着额角,宽大衣袖松松垂下,露出截精致的腕骨,骨骼玲珑而精巧,如同最好的工匠精心雕刻出。腕间肌肤如雪,正中处有颗绿豆大小的朱砂记。 凌銮的目光不由被那截腕吸引了,好容易移开目光,见贾瑞低垂着眉眼,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盏。他这次喝得有点多,眼角都带着红韵,长睫时不时眨两下,颤如蝶翼。 身后红梅零落如雨,洒得他发角衣袂皆是,有几瓣落入杯盏中,清酒红梅,煞是嫣然,他举盏,梅花佐酒,同饮而下。抬眼间看到凌銮,那迷离的目光便泛出层层水色来,沾着酒液的水唇微微勾起,莞尔一笑。 刹那间,凌銮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下,被什么击中。 君瞳水色三千尺,略一顾盼可为奢。 他看见贾瑞脚步虚浮地向自己走来,红梅落影里,略显单薄的身子,像是被风一吹就要飘飘而去。扶住他,见他抬眸看向自己,眼瞳里的温柔如春江碧水,盈盈欲滴。 他举着酒盏送到自己唇边,抬手间又露出那截腕,清隽而嫣然。久在梅林里,袖间也沾染了梅香。酒樽里尚余半盏残酒未吃尽,凌銮就着他的手吃了,热意一直烧到心底。 他握着那截腕,指腹细细的摩挲着那枚胭脂记,很想这么咬上一口,在这绝美的腕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凌銮不知道这种念头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 他见贾瑞凝望着自己,眼里有欣喜,更多得是不能承受的痛苦,用那清朗而磁性的声音低唤,“沾青……” 他心底蓦然就升起股怒火,松开那截腕,负手冷冷地道:“我不是谢沾青!” 失了倚持,贾瑞脚步不稳,踉跄退后两步,撞到梅花树上,一时绯红的花瓣纷纷落下,簌簌如雨。他还有些不明白,眼神儿迷茫地看着凌銮,好久才反应过来,呐呐道:“不是沾青……不是沾青……沾青不会这么冰冷地看着我……”说着仰起了头。 凌銮以为他在欣赏梅花,良久,才见两行清泪顺着那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他说:“沾青死了,被我打死了……” “谢沾青到底是谁?”凌銮忍不住问,所有的探子都说,贾瑞认识的人里没个叫谢沾青的,既然没有这个人存在,他怎么会爱上他?还魂之前他明明喜欢的是女人,曾多次与薛蟠去过青楼,还对王熙凤存过非份之想。学堂里那么多少年,连贾宝玉都与秦钟、香怜暧昧不明,也未听说他与谁有过牵扯,怎么还魂之后忽然就转了性子? 贾瑞已经醉得神思恍惚了,他忽然抱住凌銮地腰,哽咽着道:“沾青,沾青,你恨我对么?你恨我……沾青……对不起……” 凌銮身子僵硬,半晌才放松下来,“你为什么要打死我?” “我不想你一错再错,我爱你,沾青,不要再错下去……”声音越来越低,渐至不闻,凌銮回头,见他已枕着自己的背睡着了。 这厢柳湘莲也是醉态醺然,身子一软便从梅树上摔了下去,然后落入一个人的怀抱里。他顿了两秒钟才看清他的容貌,舒缓的远山眉,春水似的眸子,水色充盈的朱唇,便笑起来,眼里薄雾迷离,“好俊秀的小娘子。” 北静王也是愣住了,这会儿柳湘莲的手已经移到他胸前,有点疑惑地呐呐,“可惜胸太小了……” 冯紫英正随着卫若兰的笛声,纵身长跃,听了这话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卫若兰也笑岔了气,调子跑到天外,靠着梅树笑看着两人。 北静王气度甚好,竟没有黑脸,盯着醉眼朦胧的柳湘莲,见他勾住自己的下鄂,笑容颠倒众生,声音荡漾妩媚,“给爷笑一个……” “噗……”冯紫英一口酒全数喷了出来,卫若兰抱着梅树捂着肚子。 北静王这会儿真是哭笑不得,问冯紫英,“上次他与贾瑞在酒馆里比剑,起因也是调|戏贾瑞?” 冯紫英笑得都结巴了,“哈哈……是。……别的……都好……就是酒后……爱调……戏人……” 北静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终是和缓了声音,“别闹了,好好睡觉。” 柳湘莲这次也实在醉得厉害了,酒意上来不会儿就睡着了。 ? ☆、剪梅花凌銮赠玉瓶 ?  卫若兰也收拾好了情绪,衣袖拂着落花来到凌銮这边,笑容温雅,“三哥醉了,唐突了王爷,还望见谅。” 凌銮想弄开贾瑞,发现他抱得甚紧,便问卫若兰,“可知谢沾青是谁?” “我们虽与他结为手足,但相交时间并不比王爷长,也不曾知晓。”若有深意地道,“不过瞧今日情形,那人想来是三哥心底的痛,这伤疤还是不揭的好。” 凌銮不值可否,“我瞧你们今日也喝了不少,我庄里尚有几间客房,不如就此歇了?” 卫若兰四下看看,贾瑞紧抱着凌銮不放,柳湘莲也睡在北静王怀里,冯紫英步履飘浮,只有他一个人清醒着,还真是不好回去,便拱手道:“多谢王爷厚意。”也扶着冯紫英往梅庄上去。 次日贾瑞醒来,见自己睡在张华丽丽的床上,一时有些迷糊,弄不懂自己身在何处。这时听见门被打开,有女子轻巧的脚步声到床前,“公子可醒了?” 贾瑞坐起身,头炸开了似地痛,掀开软烟罗的纱帐,“请问姑娘这是哪里?” 女子绞了帕子给他擦脸,“这是瑞王殿下的梅庄,公子昨儿喝多了,王爷带你来此。” “我兄长他们何在?” 女子又备了青盐给他漱口,“卫公子在和北静王爷下棋,冯公子和柳公子尚未醒,我家王爷在花亭里看书。” 既然知道凌銮在花亭,好歹也该去道个谢,洗漱过便随那女子前往花亭。花亭旁也种着株梅花,碧绿的花萼,莹白的花瓣,鹅黄的花蕊,极为清透淡雅。 梅树下是个梨花木软榻,凌銮斜倚在榻上,拿着卷书随手翻着,着身家常的白衣,腰间松松的系枚玉玦,头发在顶心挽了个髻,未戴玉冠,只用玉簪簪起来,轻裘缓带,慵懒而闲适。 这样的凌銮,看起来比往日少了几分压迫力,亲切了不少。 “王爷。” 凌銮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淡淡道:“醒了?随便坐。” 亭里只有张软榻,原本坐两个人是足够的,只是凌銮斜倚着就显得拥挤了,两人腿贴着腿,让贾瑞觉得有点拘促,“昨晚叨扰王爷了,着实不好意思。” 凌銮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只是让你松手费了些劲,力气大了,怕折了你的手,力气小了,又掰不开。” 贾瑞疑问,“松手?” “嗯。”凌銮挑挑眉,“你当我当成谢沾青,抱着不撒手,哭着说是你爱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贾瑞,“说是你打死了他。” 贾瑞的脸瞬间苍白,噎在那里无语可说。 凌銮坐直身子,靠他更近了,“谢沾青到底是谁?你身边从未有过这个人,怎么会爱上他?” 贾瑞身子发抖,“你调查我?” 凌銮冷笑,“调查?京城也就这么大,风吹草动,四野皆知。你说你打死了他,却又求父皇帮你找他,这到底是为何?” 贾瑞倏然起身,脸色冷漠而疏离,“这是我的事,与王爷无关。” 凌銮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骼,“与我无关?你抱着我哭做什么?” 贾瑞痛得脸色发白,却不吭一声,冷傲地盯着凌銮那双冰冷狭长的凤眼。 凌銮在他眼瞳里看到恼羞成怒的自己,诧异这怒火从何而来,恨恨地摔开他的手腕,“你若想用这种方式接近我,未免太拙劣了些!”这么拙劣的方法,却让他…… 贾瑞看看被他捏得青紫的手腕,冷笑道:“王爷多心了,我以后自会离你远远的。”说罢拂袖而去。 凌銮看着他走远,将手中书扔在地上,那是本《诗经》,正翻到《子矜》: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贾瑞出了花亭,便见卫若兰负手立于青竹之侧,乌发垂墨,青白衣衫上字迹潇洒,风骨颀秀。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三哥。” 贾瑞大步过去,“四弟不陪王爷下棋了?” “对方心思不在棋上,下也不尽兴。听闻瑞王殿下这园子极为清雅,三哥可愿陪小弟一观?”两人沿着青石小径信步走去,“宿醉初醒,可觉得头痛?” 还真有点痛,不过这种痛根本不算什么,“无妨。” 卫若兰从衣袖中拿出个小瓷瓶,取了枚药丸给他,“服了这个醒酒丹便好了。” 贾瑞服后,果觉神清气爽,“四弟这身好医术,便不是世家子弟,也可以谋生了。不像我,于诗书画乐上,全无研究。”所幸以前被叔叔逼着练过毛笔字,否则到这个世界连字也不会写了。 卫若兰笑笑。 凌銮这院子果然极为清雅,随处可见梅花,一簇红一簇白,云霞般飘浮在假山池凿之上,更有凤尾森森,互为印衬,便是冬天也不见萧索。 卫若兰兴起吟道:“诗千首,诗千觞,几曾着眼看候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不知何时你我兄弟也能去洛阳看看梅花?” 贾瑞道:“自然会有时节,洛阳梅花,如今已不负胜名,倒是江南更甚。昔年曾见洛阳牡丹,也是不可辜负的美景。” 卫若兰侧首看他,带着点探究,“三哥曾去过洛阳?” 贾瑞这才想起来,贾天祥是没有出去京城的,他前世倒是生于洛阳,见惯牡丹花。“三弟可曾听闻,画艺高超的画师,能将花画得栩栩如生,引得蝴蝶来栖?” “原来三哥是在画里见着洛阳牡丹?虽则如此,我还想见见真正的牡丹。”直视着贾瑞,目光一派诚恳坦然,“你我兄弟既然结义,从此便是一体,一起赏玩游乐,才最为快活。便是将来谁有了难处,也定会相互帮助,不弃不疑。”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犹为重,贾瑞一时语噎。 醒来以后,他与贾天祥的性格相差太大,品性、内涵、性格都不同,虽以风月宝鉴为借口,但也不能改变如此之大。因此凌銮怀疑,卫若兰聪慧不下于凌銮,自然也会怀疑。 与凌銮不同的是,他没有追问,而选择了不疑。 贾瑞郑重一揖,“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而笑。 游罢小园,到正厅时见着北静王,年未及弱冠,温柔可亲,生得极为俊美,比之卫若兰,少了些儒雅风姿,多了些尊贵之气。 见过礼后,北静王道:“日前听紫英说沾青兄有身好武艺,还料应是个形容粗豪的男儿,未料生得这等温雅俊秀,倒不愧是贾家儿郎。” 贾瑞莞尔,“怎及王爷万分之一。” 北静王道:“我听说你们四人已于牢狱中结成金兰,如此慷慨义气,令小王心羡,只可惜未适逢其会。我素来与他们交好,你若不介意,望日后也能时常往来。” “得王爷垂青,贾瑞三生之幸也。” 寒暄时冯紫英、柳湘莲也相继醒来,便于花厅中用早膳,清粥、包子、几品小菜。 柳湘莲姿太慵懒地斜倚在坐椅上,一派女王风范,完全忘记了昨晚调|戏北静王的事。北静王凝眉看着吃粥,动作优雅,菱唇印着白瓷小勺,极为魅|惑。 柳湘莲见众人皆注视着他,微微纳罕,桃花眼一挑,“怎么?”又对上北静王目光,“做什么摆张怨妇脸?” 北静王脸黑了。 用过早膳,四人辞了梅庄,贾瑞对柳湘莲道:“你昨晚又喝醉了。” “嗯?”柳湘莲眉稍微挑,对自己的酒品怀疑起来,“我不会……” 三人异口同声道:“你又把北静王给调|戏了!” 柳湘莲:“……” 贾瑞回去后便安心读书,这日贾代儒有事无法给学生上课,便让贾瑞代为看管。点过花名册,秦钟、金荣、贾兰都在,连薛蟠也来了,这倒令贾瑞奇怪,自上次在学堂打架后,贾宝玉已许久未来上课了。 他也不知道该教些什么,“今日先生不在,你们各自温习功课罢。” 话音刚落,贾宝玉便道:“瑞大哥,大伙儿都好奇穆王府的案子呢,你也与他们详细的说说。”这年龄的孩子好奇心重,问府里的人又吱唔着说不清,所以问当事人。 “小孩子家,还是不要知道这些血腥的事情为好。” 薛蟠也起哄,“都开过苞了,哪里还是孩子?好兄弟你便跟我说了罢!”他是薛宝钗一母同胞的兄弟,薛宝钗绝色之姿,他自然也不差,只可惜生性猥琐下流,白白辜负了好皮囊。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贾瑞偶尔耳根子犯软,禁不住他们这么闹,就讲了起来,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又说了些自己以前办的案子,说到自己生活的时代,等停下来时已经是放学时候了。 隔两日,贾瑞收到了张请柬,是探春写的,要请他一聚。贾瑞早就想见见金陵十二钗,欣然答应。首次见面也不好空着手去,欲送礼又怕太俗,思来想去,不如去寻几枝红梅来。 梅林离得并不远,他骑着小毛驴哼着小曲儿过去了,挑了枝将开未开的准备剪时,听人问,“剪它作何?”那声音也好似染着梅花的清冷,以及幽幽的魅意,贾瑞一听便知是凌銮的,心神微动。 那日两人争执过后,他其实挺后悔的,却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今日刻意来此取梅花,其实也存在着能否巧遇的心思。见人家堂堂瑞王都没有介意,便也欣然应道:“明日要见几位姑娘,我没什么好送,贵重的送不起,便宜的又难道落了俗,便想采几枝作借花献佛。” 凌銮扬扬眉,“心仪的姑娘?” 贾瑞连忙道:“不是,是荣府的姑娘,论起来也和我一辈。” “嗯,过来。”负袖向梅林深处走去,贾瑞跟上去。凌銮不说话,贾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无比想多听听这人的声音,但也找不出话题来。两人便静默地在梅林里漫步。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以前也与谢沾青这样,那时是桃花,开得灿若云霞,他在桃树下第一次牵住谢沾青的手,他僵了下而后回眸莞尔,略冷淡的脸,在那刻姹紫嫣红开遍。 他痴痴地看着凌銮与谢沾青相似的脸,心痛得不能呼吸。 觉察到他的目光凌銮侧首,对上贾瑞那双清湛的、似要溢出水光的眸子,如此痴绝,如此痛苦。他觉得有些烦燥,摔袖率先而去。 贾瑞自知失礼,跟了上去,道歉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见凌銮埋头往前走,眼见就要撞到梅树枝上了,伸手挡在前面。 凌銮头撞到树上却没感觉到痛,拿下垫在额头温热的东西,原来是贾瑞的手,手背蹭破了皮渗出血来。他盯着贾瑞看,好似要看出他有什么图谋来,“我不玩男人。”那声音较往日略低沉,沙沙的极有磁性,明明是拒绝的话 ,可语音里的邪魅,却像蛇一样缠绕地贾瑞心头。 他的呼吸便乱了节奏,“我……我没那个意思。” “最好。”凌銮淡淡地道,松开贾瑞的手又向前走,片刻又道,“到了。” 贾瑞这才发现红梅林内还有片白梅花,洁白的花瓣格外轻盈剔透,想来林黛玉应该喜欢这般不染凡尘的花。 他为三春、薛、林、宝玉各挑了枝红梅白梅作上记号,等明早再和通儿一起来剪,这样新鲜些。 次日贾瑞准备雇人去剪梅花时,通儿进来报,“爷,门外自称是九皇子府的人送来好些梅花,您看……” 贾瑞到门外见十几个小厮抬着个箱子,箱子里装得全是补药,还有十二枝梅花,红梅配白玉瓶,白梅配青玉瓶,玉瓶玲笼精致,想必价格也不便宜,贾瑞让通儿找其他花瓶换下梅花。 管家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公子若觉贵重,莫负赠送之人的心意便是了,物已送到,老朽这便回去复命。”说着便带人走了。 东西显然是凌銮送的,贾瑞不明白他的用意,昨日不是拒绝得很明白么?不过多想也无益,便带着小火柴前往荣府。 到时见门边边立着位丫环,细挑身材,容长脸面,举止温文,想是宝玉身边的袭人了,“瑞大爷可算来了,姑妨们正等着呢。”打起帘子。 贾瑞见满屋子的美女有些眼花缭乱,宝玉拉着他的手说:“瑞大哥想必不认得他们,这是林妹妹,这是三妹妹,这是宝姐姐……” 果然个个都是绝色,尤其是薛林二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对着如花美眷,难怪贾宝玉不愿出门,便是贾瑞都有些飘飘然了。 小火柴睁着圆溜溜地眼睛,不可置信地扯扯贾瑞的衣袖,“爹爹,好多神仙姐姐呀~”白白嫩嫩地小脸儿,柔柔糯糯地声音,一下就萌化了所有人。 贾瑞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对姑娘们作了揖,便奉上花来。 迎春最喜欢小孩儿,拉着她的小手儿亲了亲,连黛玉都忍不住戳戳她的小脸。 逗弄了会儿,探春道:“瑞大哥选得花枝杆苍劲,花朵半开,真是好花,我竟从不知除了二哥哥,我们贾府里还有如此雅致的男儿。”她眉宇间颇有男儿飒爽之气,颇合贾瑞眼缘。 “三妹妹过讲了。” 薛宝钗把玩着玉瓶道:“梅花也就罢了,我瞧这些玉瓶,个个温润通透,纹路清晰,倒好似同一块玉雕出来的,再看这水头想来是冰种,如此贵重我却不敢收了。” 贾瑞虽不懂玉,也听闻冰种玉价值极高,只是送都送出去了,万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便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留着把玩便是。” 薛宝钗莞尔,笑容颇有深意。 探春道:“我听说在海外的某个国度,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做官经商,撑起半边天,真的是这样么?” 薛宝钗笑道:“这探丫头真是疯魔了,自从听宝兄弟说起你讲得故事,便一直念叨个不停,今儿你可得告诉她这只是你的顽笑,消了她这魔障才好。” ================ 小段子~~~ 爬山之后,贾瑞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山路道:成神之路。 凌銮:我怎么觉得你累成了狗? ? ☆、制新物贾公子创业 ?  贾瑞正色道:“这并非顽笑,现今是不可能,但将必是肯定的。谁道女子不如男?远得不说,便说府里的琏二嫂子,也是几十个男人比不得的。”只可惜能干归能干,心肠却太狠,目光也短浅了些。 探春殷切地问,“二嫂子终究也是困于荣府,女子真能自由行于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能够的。”贾瑞对她颇为怜惜,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现代该有多好,不知自己能否帮到她。“在那个世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爱自己想爱的人,只要你足够努力,就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林黛玉幽幽地道:“可惜我们不是在那样的世界,若不知道浑浑噩噩也就罢了,知道了便念想着,念想着却得不到,更增悲苦。”说着便流下泪来,白皙如玉的脸庞挂着泪珠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宝玉也跟着叹息起来。 贾瑞道:“很多的幸与不幸都是源自于比较。想着未来的自由与现在的束缚,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可若换个角度,想想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贫苦农民。”说到此,目光落在小火柴身上,还好这孩子性格开朗,那样寒冷的经历不要在他心头留下阴影才好。 “再想想诸位生来钟鼎之家,玉粒金莼,又是何其有幸?我说那些的本意不是为了让你伤感,是想给你们个光亮的未来,可是景仰,也可以为之奋斗,虽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薛宝钗道:“这却是明白话,颦儿也不用为此伤神,需知忧能伤神,越发对身体不好了。宝兄弟也该多向瑞大哥学习才是。” 宝玉淡淡地瞥了她眼,并未置声。此时贾母身边的大丫环鸳鸯过来,“林姑娘,老太太唤你过去,说是扬州林姑爷来信了。”黛玉去了众人也散了。贾瑞知道是林如海病重,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病逝,林黛玉彻底成为孤儿,不禁为这绛珠仙子悲叹。 他随着婆子出府来,经过院子的时候听见假山后有哭泣声,转过去看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正偷偷地抹眼泪呢。 贾瑞牵着小火柴过去,体贴地递了块巾帕过去,“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在这里哭?” 小孩儿抬起头来,鼻涕眼泪糊了一团,有点胆怯地看着他。小火柴接过帕子给他擦眼泪,“哥哥不哭,不哭哟~” 贾瑞笑容和煦,柔声问,“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孩子抽噎着道:“袭人姐姐他们在玩牌,我也想玩晴雯不带我,姨娘还骂我。” 小火柴牵着他的手摇啊摇,“哥哥,我陪你玩儿吧~” 贾瑞看他衣着样貌,想来是贾政的庶子贾环了,在贾府他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之一,现在看来也只是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不许再哭了,我们一起玩儿吧、。” 贾环不信,“你会玩什么?” 贾瑞见满院子的积雪道:“来堆雪人?” 小火柴开心地拍手,欢快地跳起来,“堆雪人喽!堆雪人喽!” 贾环不明白,“什么叫堆雪人?” 贾瑞便带着两个孩子团雪球,三人笑笑闹闹很快就将雪人做好了,又寻来碳球和胡萝卜,装上眼睛嘴巴,两个小朋友开心得上蹿下跳,贾瑞微笑地看着他们,时不时提醒句小声雪滑。见他们小脸冻得通红,怕受了寒便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省得你娘担心。” 贾环撇撇嘴,有点自暴自弃地道:“她才不会担心我,我是庶子,谁也不会关心我!” 贾瑞想想贾政的态度,赵姨娘的品性,以及贾府众人疼爱宝玉而轻贱庶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贾环不长偏才奇怪。“以后若没人陪你,你便来找她顽吧。” 贾环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真的吗?可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叫贾瑞,她叫小火柴,你到家学里就可以找到我们,你这么大也该上家学了罢?” 贾环黯然道:“没有,宝哥哥才刚进学,父亲还没让我去。” “你可想去?” 贾环忙道:“想!” 贾瑞笑笑,“那便好,等你父亲的通知吧。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跟你的人呢?”正说着有婆子到了,“三爷让我们好找。”边向贾瑞行了礼边拿眼瞅他。 贾瑞知道自己现在是荣宁两府讨论的话题,也不以为意,颔了颔首抱着小火柴走了。回去便与贾代儒说了贾环的事,由代儒出面与贾政说贾环上家学的事必然稳妥。 几天后贾环果然来家学念书了,贾瑞和他挺投缘的,得空便教他读书,有时候给小火柴做小玩具,也少不了他那份。 与此同时贾琏也带着林黛玉前往扬州,贾宝玉无心读书,每日便来找贾瑞听故事,凌钶那熊孩子时常来窜窜门,某天还邀他去骑马,贾瑞知道他故意取笑自己,也不已为意,还真骑着他那小毛驴参加了。 于是当天他们骑着马在前面飞驰,贾瑞遛着毛驴慢悠悠地走,等他们跑完一圈回来,发现这家伙竟然坐在毛驴上睡着了。 贾瑞回家后,忽然想到了自行车,心血来潮想做一辆,于是立马行动,先画出图纸,再画局部零件,待到画完才想起来没有橡胶,刹车和车轮子怎么办?大为沮丧,将图纸搁到一边。 隔日凌钶又来找他,见到图纸好奇的问东问西,贾瑞被缠不过就和他细说了用途,凌钶拿着图纸走了。 贾瑞也没在意,这天正逗弄小火柴和贾环时,九皇子府里长吏来请,他都被缠得烦了,本不想去,贾代儒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子府的长吏边贾政都不敢得罪,何况是身无功名的他?催着他赶紧过去。 贾瑞推拖不过,骑着他的小毛驴,慢悠悠地到了九皇子府,故意将毛驴拴在府门前。到府里见凌銮也在,还有些不认识的人,看样子也是朝廷官员或世家子弟。 凌钶神秘兮兮地卖关子,“你猜我今天请你来干吗?” 贾瑞懒懒地道:“不想猜。” 凌钶兴冲冲地道:“你猜猜看嘛,猜出有惊喜哟。” 贾瑞见他一幅你肯定猜不出的样子,忍不住打击他,“你造出了自行车,对吧。” 凌钶意外他猜出来了,又得意地笑起来,“还真让你猜对了。”说着拍拍手,两个小厮抬着自行车过来,贾瑞看框架和图纸全无差别,只是没有刹车和轮胎。 凌钶道:“这几位都是工部的主事,他们也正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一会儿你和他们说说。我们试了下,都骑不好,你也试试。” 好久没骑自行车了,真是久违了!“想是平稳掌握不好,你和谁试了?” “四哥啊。” 贾瑞看着凌銮眨巴眼,你是怎么穿着身长袍、板着个冰块脸骑自行车的? 凌銮挑挑眉。 贾瑞忍俊不禁,掖起衣摆前襟,潇洒地一抬腿,坐到自行车,一踩脚踏板,车子飞驰而去,他存心显摆来着,因此动作十分之潇洒。 凌钶忍不住喝彩,“你骑车的样子很不赖嘛,为什么我骑总是歪倒?” “你没掌握好平衡,多骑两圈就行了,我扶着你试试。”这车子做得十分精致,可见工部的工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没有轮胎车子颠颇的利害。 凌钶也学他掖起前襟,贾瑞让他先坐在座子上,踩着脚踏滑出去,凌钶很聪明试了两遍就学会了,高兴的舍不得下来。 贾瑞见凌銮侧倚在椅子上慢品着茶,姿态闲散,与谢沾青很像,便问他,“要不要教你?” 凌銮见他诡秘含笑的眼神,怎会不知道他想看自己的笑话,漠然地别过脸,本皇子高贵矜持,岂能让你看笑话? 贾瑞:这个王爷是闷|骚型的。 凌钶兴奋的小脸通红,“这东西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贾瑞叹息,“其实还能更好,只可惜少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只管说我都能找来。” 贾瑞摇头,随口道:“那东西叫橡胶,西洋才有,国内是找不到的。不如在车轮上绑点布,这样会舒服些。”又对自行车做了番改进,一直忙到晚上凌钶留他吃晚饭。 作为个吃货,贾瑞对红楼里的美食肖|想已久了,只是身份摆在哪里,手里又短银子,穿越到这里来,还真没吃过大餐,于是欣然答应了。 很快菜就上来了,各色美食自不必说,贾瑞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他吃饭速度极快,样子却不粗俗,很是潇洒利落。 凌钶诧异道:“怎么你吃饭和四哥一样快?他是军队里练出来的,你呢?” 贾瑞以前办案的时候何尝不与打仗一样,见他这么啰嗦,夹了快牛乳蒸羊糕塞他嘴里,“吃你的,哪那么多话。”尝了尝火腿炖肘子,油而不腻,入口即化,见凌銮他们也不吃,便问,“那个……我可以打包吗?” 凌钶鄙视,“你是饕餮转世么?吃不够还带着?” 贾瑞毫不客气,“百善孝为先,我在这里大鱼大肉,祖父祖母在家里喝稀粥,这也不好吧?这肘子不错,他们肯定爱吃。” 凌钶无奈,对布菜的人道:“把这个肘子趁热送过去。” 贾瑞又道:“一样也是送,两样也是送,干脆把这个脆皮乳鸽也送过去,我家小火柴最爱吃这个……” 凌钶:“你个土匪!” 贾瑞:“敬谢不敏。” 酒足饭饱之后,贾瑞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7节 凌钶提议道:“不如你今晚别回去了,我们抵足而眠,说说话怎么样?明早接着给你做好吃的。” 贾瑞拒绝,“我是个有孩子的人,怎么能随便在人家过夜?” 凌钶奇道:“说来你这女儿是从哪里来的?你不是没娶妻吗?私生子?” “拣来的。”说着披上鹤氅,凌銮也要回去,两人一起到门口,天已经黑了。贾瑞骑上小毛驴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凌銮“嗯”了声,仆人拿着灯笼照过去,见凌銮靴子上正踩着一坨驴耙耙。 贾瑞:“……”我不是故意的! 凌銮眼神如刀,狠狠地瞪着他,下来! 贾瑞乖乖地爬下毛驴,腼着笑脸狗腿地道:“王爷,这个……真不好意思啊,这小破毛驴,我回去一定抽它,狠狠地抽它!” 凌銮无视他点头哈腰,冷冷道:“你陪我坐马车!” 贾瑞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它要拉耙耙我也没办法啊!”你一个人臭就臭了,还拉着个人干嘛? 凌銮自顾上了马车,见他还在磨磨蹭蹭地,剑眉一挑,凤眼冷凛凛地全是杀气,贾瑞好似听到刀风呼呼地声音,唯唯喏喏地爬上马车,却见凌銮根本就没有穿鞋上来。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与他同坐马车呀?他努力将自己缩到角落里去,打算装困糊弄过去。 才闭上眼就听凌銮问,“有这么困?”他斜倚着马车壁上,以手支着脑袋,姿态闲散,声音也慵懒低沉。 对着这样的脸、对着这样的声音,贾瑞觉得很需要修练自己的意志力,“昨儿温书到三更天才睡,当然困。” “要参加下届秋闱?” “嗯。”他闷闷地道,除了科举,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出路来。士农工商,农他是做不了,工的话也没有合适的手艺,经商也没有试过,还是当官查案比较在行。 “令师是哪位?” “我祖父。”贾瑞真的很不想与他说话,那声音如蛛丝般渗透入心底,他快要被俘虏了。 凌銮很委婉地道:“想来年事已高,怕精力不济,不如我替你推荐位老师?” 贾瑞顿了顿,蓦然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不明白,那日你不是很明白的拒绝了么?”既然已经拒绝了,又何必再送花瓶,再替他请老师? 凌銮听凌钶说过,这个人有两副面孔,平日里温和爱闹,还爱逗弄人,遇到案子时,就变得严肃清正,自信卓然。他对这个人颇有兴趣,“虽无那方面意思,也可以朋友相交。” 贾瑞冷定决然地道:“抱歉,我做不到。” 凌銮半眯着凤眼,尾音上挑,“哦?” 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腔调,明明带着点嘲讽的,却又无比的魅惑,让贾瑞分分钟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采撷这个人的唇瓣,吐噬他的声音。 他果真也就这么做了,倾身而上,指腹间描摹着他的眉眼,然后落在他的唇边。凌銮感觉到他指尖冰冷,还带着淡淡梅花香味。 再往下是截腕,骨骼精致,犹如白玉雕成。 贾瑞的声音温暖,温暖中带着丝幽魅,“这张脸、这把声音,对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你想要身边有这么个男人么?无时无刻不用贪婪的眼神看着你?无时无刻不想扑上来压倒你?” 他凑得很近,于是凌銮清楚地看到了那双清如冷泉的眼里,一点灼灼的火苗。他忽然就有点失神,继而低低一笑,声音带着挑|逗,“我不介意。” 那刻,贾瑞恨不得就这样扑上去,吻住这双性|感的、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的唇,细致地舔|舐、贪婪地吮|吸、尽情的蹂|躏,吻到这个人卸下所有冷漠,热情如火;吻到这双唇,发出诱人的、渴盼的呻|吟。 可到底他松开了这人的下颔,有点难堪,“我介意。”他不想将自己放在那么卑微的位置上,不想被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影响着心里,而在对方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缩回自己的角落,“抱歉,你终究不是他。” 凌銮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车厢里气压骤降,两人都没有再找话题,一路无言。 回到府上,贾代儒夫妇和小火柴正在吃饭,见他回来放下正啃的乳鸽腿,张着小翅膀扑过来,“爹爹,你回来啦!冷不冷?囡囡替你渥渥。”捧着他的手哈气。 贾瑞抱起她,捏捏她油乎乎的小脸,“爹爹不冷,囡囡今天听话吗?” 小火柴重重地点点头,贾瑞向代儒夫妇问过安后,便抱着她坐在餐桌前喂她饭。 她脸上冻疮好后,生得玉雪可爱,荣府里的姑娘们也喜欢他,时不时的给些赏赐,近来贾政又颇为看重贾瑞,份例也上去了,生活不再困窘,两位老人自然不会对个小孩儿有什么成见。 不过贾瑞并不满足于这些,一个大男人若不能以自己的能力养活家人,算什么男人? 过两日冯紫英又来看贾瑞,见到书桌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忍不住好奇,贾瑞便将用途说了,未了叹道:“可惜我自己做不出来。” 冯紫英笑道:“这也不难,恰好我有个朋友,家里开个铁器铺。” 贾瑞喜出望外,忙和他们到铁器铺,那朋友名叫张顺,是个豪爽讲义气的人,听冯紫英说明来意,二话不说招呼伙计们按图纸做出来,并拉着贾瑞道:“冯大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今日第一次相见,我做东请兄弟们喝酒。” 酒席上贾瑞打听张顺铺子的情况,这里不仅可以打菜刀农具,还可以打江湖侠客用的刀剑,他和冯紫英就是因此认识的,铺子规模也不小,每日可打五百件农具。 吃完饭后五百个回形针已经做好了,贾瑞看着十分满意,要给钱张顺说什么也不要,只好白拿了。 东西是做出来的,怎么销售呢?而且他现在并没有资本,拿什么来进货?怎么筹积资金呢?思来想去,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忙。 ? ☆、遇凌銮贾瑞吃飞醋 ?  贾瑞苦笑,“制作点小东西。” 凌钶对他制作的东西很感兴趣,“这个有又什么用?怎么用?” 贾瑞拿截做好的粉笔给他,指指旁边的黑板,“先生上课的时候,可以在黑板上写下来,不用了就擦掉。” 凌钶试了试觉得挺有意思的,“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新奇的东西的?想这些做什么?” 贾瑞放下手里的活,认真道:“实不相瞒,我只是想用这东西谋个生计,你也看到了我既无功名又无职业,年岁也不小了,还靠祖父养活,实在说不过去。” 凌钶撇嘴,“这会子你倒是清楚了,前天做什么去了,胡乱向父皇要些什么不都解决了?” 贾瑞摇头,“有些东西我能自己挣来,又何必讨人的赏呢。” “我今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父皇同意帮你寻人了,这告示该怎么写?” 贾瑞也踌躇了,按名字?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按容貌?自己穿越过来容貌都变了,谢沾青会不变吗?那就问个这时代人都不知道的问题吧。 ——苹果砸到牛顿头上,让他发现了什么? 凌钶奇道:“我还以为你要找和我四哥长得一样的人呢。牛顿是谁?你和谢沾青都认识的人?答案是什么?” 贾瑞苦笑,“他不肯给我画像,我能如何?” “原来你上次要四哥画像是想找谢沾青啊?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非份之想,要他的画像来自……” 贾瑞岂不知他话的意思,气闷道:“我是那么不堪之人?” 凌钶理所当然地道:“食色性也,这也正常,你不是断袖嘛?肖想下四哥也是正常的。” 贾瑞简直无语,黯然道:“你四哥何等人物,肖想谁也不敢肖想他。” “这却为何?我四哥不贪财,不好色,身材、品性、样貌,皆是上上之选,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了。” 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他心无风月。” 凌钶好似放下心来,“若说我四哥无心风月,倒也不对,他府里的姬妾个个千娇百媚,不过你能这么想也好,反正他是不会和你有什么的。” 贾瑞不想与他谈论这些,洗净了手道:“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带他到书房里拿出回形针图纸,“我是想做这个。” “这东西有什么用?” 贾瑞告诉他作用,凌钶还是不太明白,“你找我的目的是做什么?” “最大的书房莫过于朝廷了,想来朝廷办工物品由专人负责,不知你是否有门路?” 凌钶道鬼鬼地道:“我四哥倒是有,不如你去找找他。” 他一向觉得四哥太过冷情,身上总是带着冰冷的气息,将欲靠近他的生物排斥在外,便是自己有时也觉得不自在。只有这个贾瑞敢招惹他,时不时还像逗弄小猫似的逗弄下他,而更奇怪的是,四哥竟也允许他的逗弄,便觉得无比好奇。好似从遇到这贾瑞后,四哥比以前生动、有人情味多了。 贾瑞不太愿意去找凌銮,他知道是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本来自己的身份就不能与凌銮相比,再去求他,更低到尘埃里。见凌钶不肯帮忙便也作罢,反正现在第一批还未做出,也不着急。在没有机械的时代,要做出那么多回形针还是要费些时候的,他空下来便帮浣娘张罗开店的事情。因宝玉给的只是方子,这时节花瓣都还没有出来,无法制作出来,便进了些上好的胭脂,待慢慢上手再开始自己制作。 他这厢忙着开店的事,荣宁两府正忙着操办秦可卿的丧事儿,门前宾客如云,络绎不绝,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将两府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到王熙凤贾瑞就止不住婉惜,荆紫万千谁治国?裙衩一二可齐家。行事雷厉风行,是个决断者,只是眼光太短浅了些,落了下乘。 整个红楼女儿里,贾瑞最欣赏的是探春,她是庶出女儿,按说比贾环更不招人待见,却不甘于卑贱,用自己的才华赢得到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的重视;同时会维护下人,查抄大观园时,不让他们搜丫环的东西,在王保善家的扯她裙子时掌刮她,体现了她的自尊与领导的魄力;困于闺阁但目光并不短浅,能看出贾家的败势;协理大观园,更体现了她的创新精神,和管理能力。只是现在她还太小,对着这么个小萝莉,贾瑞实在止不住疼爱之情。 最佩服的是薛宝钗,从帮湘云开螃蟹宴,可以看出她办事周到;协理大观园,为下人谋点额外的进益,看出她愿关心帮助下人,管理能力较探春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笼络人心、处事冷静、城府之深,探春与她更不是一个档次。当然,在贾瑞看来,胸有城府并不是什么坏事,历来为官做宰的,哪个没有城府?只要别将城府用来谋害旁人便罢。只是她太过端庄、恪守妇道,又是幅“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性子,就好比长着翅膀的小鸟,却不想去飞翔,对这样的人,贾瑞只能抱着远观之心,与她合作。 最为怜惜的就是林黛玉了,这个绛珠仙子心思恪淳,不染一丝杂质,真真是水做的骨肉,对于她的早夭,贾瑞虽万般怜惜,却也觉得这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僻如桃花,在最美的时刻凋零,那么她的一生都是美好的。他无法想像,假若黛玉真与宝玉结成连理,贾府又败了,到时候每日面对着柴米油盐,绛珠仙子变成黄脸婆时,是何等悲惨的结局。 又想到此时黛玉稚气却难掩倾城之姿的脸庞,禁不住又叹息起来。可怜红楼儿女,竟没有一个好下场,秦可卿是第一个去世的,接下来是…… 这日秦可卿出殡,贾瑞自然也要送灵,前来吊唁皆是达官显贵,贾瑞这种远亲是不必相见的,只负责招待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等世家公子,一时北静王也来了,招他前去相见,贾瑞愣了下,记得里只招见宝玉,又想自己都起死回生了,有所改变也是应当。 他到时见北静王正与贾政说话,年未及弱冠,温柔可亲,生得极为俊美。见过礼后,北静王道:“前日听紫英说沾青兄有身好武艺,还料应是个形容粗豪的男儿,未料生得这等温雅俊秀,倒不愧是贾家儿郎。” 贾瑞莞尔,“怎及王爷万分之一。” “来日是小王寿辰,到时还请世兄过府一叙。” 贾瑞应了下来,又闲叙了几句北静王才离开,送完秦可卿的灵,荣宁两府又忙了两日,丧事这才完毕。 此时浣娘的店铺已准备开业,探春以去梨香院找薛宝钗为借口,也悄悄地溜了过来,换上宝玉的衣服。她本就生得俊眉修目,顾盼神飞,穿上男装平添了几分英气,倒比宝玉更有男儿气概。 贾瑞帮忙剪彩罢就正式开业了,店里的胭脂水粉多半是宝玉和浣娘挑的,质量上乘,价格也适中,因此开业当天客人便络绎不绝,贾瑞三人也帮忙。到中午客人终于少些了,浣娘奉上茶,“今日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可要手忙脚乱了。” 宝玉道:“真真想不到生意竟如此好,看来姐姐得多请几人才是。日后没我们帮忙,姐姐别累坏了。”他一上午也没见他做什么,光围着漂亮女孩儿转去了。 探春笑道:“若没你我们或者还忙得好些。”边揉着酸软的手肘对浣娘道,“我倒真羡慕你这样忙着,好过我们整日家困在院子里,不过做做女红、说说闲话,想想也没意思。” 贾瑞知她女儿身偏长了副男儿心,宽慰道:“今儿不是出来了,改日再有机会,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探春殷切道:“我听宝姐姐说瑞哥哥的生意,可也能教我些?” 贾瑞点头,这时店里又来了客人,贾瑞见他们都累了便去招呼,看到进来的人,两下皆愣住了。来的竟是凌銮,他身边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女子,柳眉笼烟,杏目含春,粉面薄脂,朱唇水润,姿色比浣娘尤胜三分。 宝玉忙迎上来,殷勤道:“姐姐也是来买胭脂?姐姐肤色白皙如玉,最佩石榴红,艳而不俗……” 女子羞答答地看向凌銮,眼神清纯中带着媚惑,声音娇美恰似出谷黄莺,“王爷觉得妾身用着可好?” 这位想来就是凌銮的姬妾了,果然是千娇百媚。怕宝玉轻狂惹凌銮不高兴,拉过他道:“让浣娘自己招呼吧,我也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吧。”辞过浣娘,经过凌銮身边的时候,不过略点点头。 宝玉不情愿地挪上马车,“瑞大哥有何事?” 贾瑞道:“这两日就是北静王的生辰了,既收到请柬,总该备些寿礼。”想到此便有些头疼,贵得送不起,便宜的人家王爷肯定看不上,该如何是好呢? 马车经过书画古玩街的时候,探春建议去看看。贾瑞知她擅长书法,很喜欢看些字画便依了,陪着她一家家逛来,然后宝玉被张画吸引住了。画中女子鬓簪芙蓉,长得极为秀美,手里执着把伞。 看店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儿,身材精瘦,面色腊黄,倒是眼瞳乌黑,看着极为精明,殷切地道:“哎哟,这位公子好眼力,这幅画可是我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啊。” 宝玉道:“这里这么多女子,怎么单就这幅作镇店之宝?” 探春也道:“这并非名家真迹,画工也不见得多精细,如何便成了镇店之宝?” 小伙儿道:“两位有所不知啊,这画里有玄机?” “是什么玄机?” 小伙儿的神秘兮兮地道:“你们看见那女子手中的伞了没有?是不是合起来的?” “嗯。” “当天下雨的时候,她就会将那伞撑开。” 宝玉奇道:“果有此事?” ? ☆、北静王寿宴现凶杀 ?  “公子若不信,改日下雨时再来观看。”说着外面真打起雷来,眼见着雨就下了起来,他们回头再看画时,那女子手中伞果然打开了。 宝玉和探春惊奇不已。“这画果然希奇,不知售价几何?” 小伙儿眼睛滴溜溜地扫了遍宝玉,见他衣着富贵,口开便要五十两,宝玉便要着人去取银子,探春劝道:“二哥哥,你且别冲动,听听瑞大哥怎么说。” 贾瑞笑得和蔼可亲地问,“买一幅五十,买两幅不知售价几何?” 小伙儿神色有异,“镇店之宝只有一幅,哪来两幅?” 贾瑞笑道:“你袖中是何物?”说着扣住他手腕,从袖中抽出卷画轴来,递与探春。她打开一看不就是方才那幅拿着合起来伞的女子?“原来是两幅画?定是方才我们看雨时,他偷偷将画换了。” 贾瑞道:“手法如此之快,想来是江湖老手,送去见官吧。” 小伙儿一听吓得忙跪地上,连连磕头,“大爷饶命,是我有眼无珠骗到你头上,我也是没办法,我从小无父无母,还要养年老的奶奶……” 店掌柜听见动静也出来,问明原由后对小伙儿又踢又骂,“你这小杂碎,我瞧你可怜让你到店里来打工,你竟然在我店里买假画,坏我店的名声,看我不送你去见官,走!” 小伙儿一听吓得面色苍白,苦苦哀求,“老板饶命,大爷饶命,我……我实在没办法,再不请医生,我奶奶就活不成了。” 宝玉和探春皆不忍心,“瑞大哥,算了吧。” 贾瑞拦住掌柜的,“算了吧,这幅画我买了,多少钱?”也不是什么名画,五钱银子便买来了,见那小伙儿神情不似作伪,劝道,“依我说今儿这事儿也就罢了,和气生财。” 掌柜的这才作罢,却决不肯再让他在店里打工了,将他轰了出去。贾瑞他们悄悄跟在小伙儿身后,果见他到了破庙中,破庙里躺着年老的妇人,不停地咳嗽。 贾瑞对宝玉道:“听闻你会些医术,可愿去替那老人家瞧瞧?”原以为宝玉会嫌弃那老妇人身上又脏又臭,他竟没有介意,很认真的替她看了看脉,“是普通的风寒,只是咳得时间太久了,伤了肺腑,她年纪又大了,需要好生静养。” 贾瑞点点头,将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掏出来,又问两人,“你们还有吗?”茗烟身上倒是有几贯,老太太特意交待出门身上带几贯,遇上乞丐就施舍些,给宝玉积福的。 将银子都给了小伙儿,“这不是施舍,是借给你的,去给你奶奶请个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儿闻言感激涕零,连连磕头,“我叫陈创,创造的创。” “你读过书?” “没有,只是在私塾外偷听过。” 贾瑞点头,“会算账么?” 陈创低下头,“只会用算盘加减。” 贾瑞点点头,“这也不容易了,等你奶奶好些了,到柳叶巷的浣妆阁去找浣娘,就说贾沾青让你去的,他会给你份工作,这些钱也会从你的工资里扣出来。”接着面色肃穆道,“记住,以后万不可再做这等事,否则不光你自己保不住,还会连累你的奶奶。” 回去的路上宝玉问,“那钱直接给他不就成了?我们也不差这点钱,何必还要他还?” 贾瑞道:“你看街边那些乞丐,有些确实是没能力挣钱,可有些好手好脚的,不去干活谋生,却想着不劳而获,这种人最令人瞧不起。” 探春与宝玉相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贾瑞笑着宽慰,“我不也曾不劳而获过?现在开始靠自己,还为时不晚啊。” 探春道:“那陈创也是个孝子,瞧着也机灵,倒是给浣娘姐姐找了个好帮手,想来经过这次,以后也不会走错路。逛了这半日,倒是将北静王的寿礼给忘了。” 贾瑞莞尔,“我已经想好了。” 两人好奇地问,“是什么?”贾瑞但笑不语。 北静王寿辰这日,贾政、贾赦、贾珍带着贾宝玉、贾瑞等一干子弟前往北静王府。王府里宾客如云,多是朝中权贵,贺寿同时也不忘攀交,贾瑞跟着转了圈,脸都快笑僵了,也难怪宝玉不爱见客。 好容易找到个借口和宝玉躲开了,又遇见了凌钶,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就问,“你送了什么寿礼给水溶?” “不过一幅画,已经送出去了。” 凌钶扬扬手中卷轴,“可是这幅?不是大家手笔,画工还粗糙的很,亏你拿得出手。” 贾瑞看着他无语。 凌钶接着道:“不过你既然送出来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玄机在哪里?” 贾宝玉也纳罕,这不是前日买的画?这寿礼也实在太轻了些。那日见贾瑞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别有用意,“瑞大哥,这画有什么不寻常么?” 这时北静王、凌銮、冯紫英三兄弟也过来了,水溶笑道:“我也觉得这份寿礼非同寻常,只是看不懂玄机在哪里。” 贾瑞只得道:“这女子手中的伞是合起来的,待到下雨时,这伞便会撑开。” 宝玉讶然,“瑞大哥,这……”欺骗王爷可不是小事情啊。 凌钶撇撇嘴,“那种偷天换日把戏我也见识过,有我四哥、紫英兄、湘莲兄这等高手在,任你出手再快,可也行不通。” 贾瑞笑容和煦,“你若不信,待下雨天看看便是。” 梅雨时节,天气说变就变,眼见着就要下雨了,他们进了临水的揽雾亭子躲雨。才进去雨便噼哩啪啦地下起来,落在湖面上,雾气氤氲,他们衣袍上沾着雾气,都湿润起来。 那幅画就挂在揽雾亭的柱子上,随着水汽越来越大,画纸变得潮湿,女子头顶上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个红色的雨伞来。 众人不由看呆了,凌钶惊奇地道:“这……这是为什么?那伞怎么撑开了?” 贾瑞莞尔道:“说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那便不说。”水溶接话道,“留个未知,岂不是更好?”其他人便也没问,只是宝玉和凌钶有点不甘心。 恰值有人来请说前厅开戏了,请他们过去,北静王道:“今日客人甚多,也未好好招待,改日再集小酌,请诸位赏光。” 众人应了,雨也停了,他们到前厅看戏,凌钶拉住贾瑞,挑着眉梢颇有些骄纵之意,“明儿我和四哥寿辰,你准备送我们什么寿礼?” “什么时候?” “我七月初五,四哥九月初九。” 贾瑞笑起来,“都比我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送我什么我就送你什么喽。” 凌钶气结,“那伞为什么打开?” 宝玉也巴巴地凑过来听,面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小孩儿,贾瑞也无奈,“不过是种白色粉末,将它粘成伞的形状,那粉末很容易在空气中潮解,潮解后就变成红色。” 凌钶了然,“原来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那是什么粉末?” 贾瑞忽然转过话题,“你们见过鬼火没有?” “没有。” 宝玉好奇,“鬼火是什么?” 贾瑞故作诡异地表情,“每年三月三时,墓地上都会飞出一阵阵浓绿色的火焰,忽隐忽现,那是就是鬼点的火。” 凌钶声音发虚,“我怎么……没见……” 贾瑞存心逗他们,故意心虚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小声点,万一晚上出门遇着了……别说我不告诉你,遇到鬼火,千万别说话,否则他会一直缠着你,我就听说有个人被鬼火缠住,一直跑一直跑也跑不脱,最后……” 宝玉吓得扯着贾瑞的袖子,凌钶脸色也发白,到底是卫若兰看不下去,“三哥就别逗他们了,哪有什么鬼火,不过磷火而已。陆游先生便说过:予年十馀岁时,见郊野间鬼火至多,俄复不见。盖是时去兵乱未久,所谓人血为磷者,信不妄也。” 贾瑞笑道:“诚然如此,四弟果然博学。” 卫若兰道:“三哥过谦了,却不知磷火与那粉末有何关系?” “那粉末便是磷燃烧后留下的。”(磷在空气中燃烧产生五氧化二磷,五氧化二磷容易潮解,溶于水后变成红色,潮解后想来也是红色的吧?将它粘在画上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没实际操作过,五氧化二磷有毒、不可用手碰……化学党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随后众人各归其位看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贾瑞完全听不懂,百无聊奈地四下张望,见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柳湘莲的位置是空的,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有位桃红长衫的小生上场了,身量极佳,长腿细腰,标挺如竹,举手投足间带着风流韵致,一双桃花眼更是妩媚迷离,顾盼生辉,不是柳湘莲那妖孽是谁? 台下人如痴如醉,既便贾瑞这等对戏文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陶陶然,凑到卫若兰耳边问,“他唱得是什么?” “这出是贺寿,待会儿他要从西王母那里借来仙桃献给王爷。” 见柳湘莲拿出个空的托盘,宽大的衣袖扫过,再出现时托盘上已装着个锦盒,他捧着锦盒到北静王面前。那双桃花眼画着长长的眼线,眼睑亦抹上粉色,衬着那乌墨似的孔瞳,比平日里更加颠倒众生。菱唇张合间,妖娆华丽的音调流出,北静王完全听不清他在唱什么,只觉整颗心、整个人都被他吸引着。 好一会儿才接过锦盒,当众打开,“这寿桃……”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人也惊愣了,霎时场内一片死寂,接着有人发出刺耳的惊叫声,然后此起彼伏再未听歇。 北静王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出颗人头来! ? ☆、一案未平一案又起 ?  宝玉吓得尖叫声扑到贾瑞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不肯抬出头来。死者七窍|流|血,双目圆睁,冷不妨见着便是贾瑞也吓住了,场上已有人止不住呕吐起来。 还是凌銮久经战场处变不惊,吩咐小宋小颜把住出口,不允许任何可疑人离去。 贾瑞将宝玉送给贾政,后者也吓得脸色发白。贾瑞过去查看那颗头|颅,是被利器割掉的。 贾瑞看向卫若兰,“四弟,敢不敢验尸?”他急于知道死因,并未想到世家公子会不会忌讳尸体。 卫若兰愣了下,随即朗声应道:“有何不敢?”等正蹲到头|颅面前时,才怔忡住了。这血|淋淋的,还真是下不了手啊! 贾瑞也才想到,像卫若兰这等偏偏绝世的佳公子,那双手提笔奏笛,都是风雅之事,纵使拈着银针,也是公子小姐针炙,哪会去验尸体?于是一手撩起衣袖,用两指撑开死者眼皮,“要如何做,你与我说。” 卫若兰看着那双绝美的腕,和比自己的还要好看的手,有些惭愧,人家那么美的手,都舍得去碰尸体,自己这样实在太过矫情了。 取来银针探到死者口内,又仔细检查各处,得出结论,“死者口内有砒|霜,初步断定是死于砒|霜中毒。脖子上的伤口平整,是被用很锋利的刀砍下,出血量不多,是死后被人割下的。” 贾瑞问,“死者是谁?”见在场的人脸上各有异色,目光有意无意扫向北静王,愈发好奇。 北静王道:“这是工部尚书赵敬之,与我家是世仇,家父在世是就留下了水赵两家,永不往来的话。” 凶手将赵敬之的头|颅,当作寿礼送给水溶是什么意思?肯定不是为了讨好水溶,那么……“你与赵府可有什么共同的敌人?” 北静王想了想,“并没有。” 贾瑞又问柳湘莲,“二哥,你是如何变出这东西的?” 柳湘莲此时也镇定下来,解释道:“台上设有机关,我挥动衣袖的时候,机关送出这个盒子,因我衣袖挡着台下无法看到。” 贾瑞便到台上,果然看见个大小与装人头盒子相仿的机关,操纵机关的扳手在台下,便问戏班的人,“操纵机关的是谁?”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伶怯怯地过来,“是我。” 贾瑞:“你打开机关前可检查了里面的东西?” 小伶:“没有,道具都是提前放好的,我听着外面的鼓声打开机关,不敢有半点差错。” 贾瑞:“是谁将道具放进去的?” 十五六岁的小丑道:“我放进去的确实是寿桃,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放进去后我就上台表演了,直到刚才才下来。” “放进去到打开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人接触过道具?”戏班里人皆摇头,那段时间忙着表演化妆,人来人往的,有人趁机摸进来换来寿桃,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贾瑞又问班主,“这出戏是临时点的,还是一早就预定的?” 班主道:“但凡祝寿都少不了这出戏,只是今年新增了戏法献寿桃这节,王府管家觉得新奇,才着人改了戏台。”戏班是月前就定下的,又没发现可疑人,这凶手行事谨慎,完全无迹可寻。 此时应天府也接到报案赶了过来,新上任的府尹张钊是个识时务的人,忙向在场权贵请罪,说事关重大,请暂留王府。众人见凌銮凌钶都没有说话,自然也不敢提出先走的话。他又派经验老到的仵作检查了赵敬之的尸体,与卫若兰所说并无出入,再查问戏班与赵敬之同桌诸人。 管家请凌銮凌钶到花厅中稍候,凌钶又叫上贾瑞、冯紫英、卫若兰,然后问贾瑞,“此事你怎么看?” 贾瑞道:“并没有什么看法。” 凌钶用下巴指指被隔离起来的柳湘莲,“你不是和他结拜了吗?找不到凶手恐怕他就不太好了。” 贾瑞自然明白,“二哥怎么会在台上?” 卫若兰道:“是替他朋友的班,说是那人病了,事情有点巧,看来得查问番。” 凌钶便去与张钊说了,很快柳湘莲的朋友就被带来了,听他嗓音沙哑,脸色发白,确实是生病了,经问他对于这次意外并不知情。 张钊走后,凌钶问贾瑞,“你瞧出什么端倪了没有?” 贾瑞摇头,“看不出他有所隐瞒。” 凌钶叹息,“你都没有头绪,那张钊更不可能查出什么,眼见着都傍晚了,难道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回看众人,凌銮自顾喝茶,贾瑞自顾沉吟,卫若兰神色焦急,好生无趣,便找贾瑞说话,“你那回形针倒是卖得挺好。” 贾瑞敷衍的应了,又听他说道:“上回说找四哥,怎么也没有去?” 凌銮停了茶看过来,这是今日他们首次四目相对,皆顿了下,贾瑞率先别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去现场看看。”便与卫若兰走了。 凌銮问,“他找我做什么?” “要将回形针销售给朝廷机构,想联系工部的采购。上次的事儿父皇对我已有所不满,我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便让他去找你,哪想他竟没去。话说上回办穆王府案的时候,你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么?这会子怎么这么生疏了?” 凌銮复又端起茶杯浅呷细品。隐约知道是因为那声“沾青”,只是想阻止贾瑞再说下去,却未想到竟怄得他吐血,他对谢沾青那么深的感情,想来是容不得…… 凌钶收敛了天真无辜的神色,悄声对凌銮道:“依我说他这人重情重义,想法见识又不俗,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他既对四哥有那种心思,何不借以亲近,将来能否成为助力,也未可知呀。” 凌銮摇头,“既是重情义的人,又怎么可能以虚情假义换他的真情义?”想笼络贾瑞并不难,因为他很宽容,但绝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的。 应天府也派了两位仵作过来,检验结果与卫若兰所说无差,冯紫英道:“从今后,四弟又多了项才能。” 卫若兰对贾瑞道:“若是四哥不嫌弃,以后这验尸的事便交于小弟。” 贾瑞正求之不得,感激道:“若得四弟相助,我之大幸,冤者大幸也!” 卫若兰莞尔,“只是我还需多学点经验才行。” 天要黑了,应天府依旧未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小厮来报说礼部员外郎方靖身体不舒。卫若兰过去问症状,四肢疼痛,麻木无力,又看他口舌眼睛把脉,然后眉心紧蹙。 方靖的小厮急问,“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贾瑞不答反问,“你家老爷方才坐在哪桌?”因要保持现场,所以午饭过后菜一直未撤。小厮指出位置,卫若兰又问,“这桌上的还有人感觉身体有异么?” 桌上人皆言无碍,卫若兰用银针测过桌上的菜,十一个盘装菜,如火腿炖肘子、糟鹅掌鸭信、盐水虾等,和每人一小盅的蚝油烧牛肉,“这十一个菜的八小盅菜都没有毒。”又测方靖的碗筷,连他盘子里吃剩下的大量的虾壳也没放过,但都没有毒。 “之后你家老爷又吃了什么?” 小厮道:“饭后老爷就觉得些微不舒服,连口茶都未喝。” 卫若兰找来银匙用干净的绢帕裹着,对方靖道:“请将这个含入喉内。”银匙拿出来也未变黑,卫若兰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的症状像是中毒。” 方靖闻言脸色更差了,“是什么毒?” 卫若兰顿了下,“我尚且看不出,得等太医过来。” 北静王早已吩咐去请太医了,问卫若兰,“适才已经测过,酒菜餐具皆未有毒,连咽喉里也未有,若说因唾液的缘故,也不可能如此干净。” “我也同样不解。” 贾瑞道:“有些毒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比如毒|蕈迷|药等,还有些东西没有毒银针也变黑,例如鸡蛋黄,所以还是找些猫狗来吃试试较为稳妥。”银针试毒的原理主要是因银与硫产生化学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待大家目光转移后,悄声问卫若兰,“是什么毒?” “瞧着像砒|霜,但并不能确定。” 贾瑞讶然,“中砒|霜之毒不是立时就死么?” “急性中毒多在口服后两刻钟到半个时辰出现口|咽干|燥、流涎、剧烈呕吐、吞咽困难、腹痛、腹泻等症状,患者多在一日内死亡。你如何得知砒|霜立时就死?” 贾瑞讪讪,“误听罢了。”电视剧误我!每次看中了砒|霜之毒的都是立刻七窍|流血,连句遗言都留不下。 卫若兰沉声道:“据他最后次进食到现在已经半日,若是服用砒|霜早该毒发,况且若是砒|霜,银针怎么会试不出?” “提炼的很干净的砒|霜银针是测不出的。”砒|霜学名三氧|化二|砷,砷与银是不会发生化学反应的,古代的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所以会使银针变黑。 正说着听见方靖的呕吐声,再着猫狗来吃方靖的呕吐物,猫狗很快就死了。这时在场人脸色都变白了,“果然是中毒,我们同桌是不是也中毒了?” 贾瑞忙安慰道:“如果你们也中毒,应该已经发作。且那些猫狗吃食物并没事,可见并不是食物中毒。”又逼问小厮,“你家老爷是不是还吃了别的东西?” ? ☆、入青楼意外救兰舟 ?  他此言也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想来能跟着方靖身边的也是机灵人。小厮被他眼神吓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道:“老爷早上吃……吃了药……” 贾瑞顺话道:“想来是早上的药有问题。” 张钊识趣地派人去方家查探,王府仆从将方靖移到内室,此时太医已到了,诊断出确实是中□□之毒,只是□□无药可解,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方靖中毒越来越严重,全身已经麻痹了,贾瑞问,“你可知道是谁要害你?”方靖目光直直地看着北静王。 小厮抽泣道:“我家老爷向来与人为善,从来没有什么仇家,不可能有人要害他性命,那药也是寻常总吃的,从来都是好好的。” 北静王脸色十分难看,“本王与你无怨无仇,并未想加害与你,况且若要加害,也不会选在王府!” 这时,管家又进来,气喘吁吁地道:“王……王爷……不好了!” 北静王负气道:“什么不好?又有人中毒了不成?” 管家:“是的!” 北静王气结,“是谁?” “工部员外郎左军。” 北静王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工部尚书赵敬之,正二品大员;礼部员外郎方靖正四品;兵部员外郎左军又是个正四品的官员,都在他家里出事了,这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太医忙过去抢救,对他进行催吐,只见左军脸色通红,嘴唇起白皮,眼睛都充血了,极为痛苦的样子,不刻已经神志不清了。 卫若兰又用银针测饭菜,“十一盘菜和七小盅都没有毒,碗筷也没有。” 在场之人已惊慌无状,“这也没毒那也没毒,他们明明就是中毒了。这哪是什么寿宴,分明是阎王宴啊!” 已有人吓得失声痛哭,“我要回去,要真中毒了,好歹和爹娘告个别啊……” “饭菜里都没有毒,可他们确实是中毒了,见鬼了不成?”不知谁唠叨了这句,左军家的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紧贴着身边的人,那人作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眼见天已经黑了,也不能再将人留在北静王府,朝中官员明日还得上朝,只得放他们回去。贾瑞并没有随贾政等人回去,他与冯紫英、卫若兰来到方靖家。应天府的人尚未离去,知他们与北静王交好也未加阻拦,并将药给卫若兰检查,不过是些普通的治风寒的药,未见什么奇特之处。 贾瑞又招来府里的人问话,“你家老爷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并未见什么异常,近半年来老爷身体一直不好,除了上朝很少见客或是出门。” “身体如何不好?” “因老爷喜吃鱼、虾、鸡、肉,故得了坏血病,大夫让多吃豆芽黄果等。” 贾瑞想到今日方靖盘子里的大量虾壳,果然是爱吃虾的人。又到他卧室里去看,见桌头盏杯里放着几片柠檬,就是方才所说的黄果了。 检看了番并没有什么收获,又去赵敬之府,还未进去就被轰了出来,贾瑞愣了下才想明白自己也被赵府划成北静王党了,当见两府仇恨之深。去不了赵家就是左家,左家更为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家竟已经封门闭户了,门口还点着两只红灯笼和两排蜡烛。 冯紫英奇道:“今儿即非三月三,也不到七月半,点这么多蜡烛作甚?”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这左府好生奇怪。” 贾瑞道:“我瞧今日跟随左军的好像有个和尚,赴宴还带着他,想来左府闹鬼闹得很严重,鬼怪之事,不过……”原想说不过子虚乌有,又想自己都是穿越来的,实在也太过玄幻了,便住了口。 这么晚了左府是不会开门的,只能明日再来。 方靖与左军到底没有抢救过来,次日朝堂上炸开了锅,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囚禁了北静王,将柳湘莲、戏班众人和王北静王府的厨子小厮等监起来,着锦衣卫与刑部共同侦察此事。 贾瑞三人再去左府,被刑部的人挡在外,说是奉旨察案,要保密,且他们也是嫌疑需避讳。他们无法只能等刑部的消息。 案子尚未侦破,京城里倒流传起闹鬼的传闻,说有夜鬼敲门,晚上出门还能见着红衣怨鬼,许多人都见着了,北静王府的命案就是有女鬼索命。一时京城里人心惶惶,晚上夜市早早就关了门,白天行人都少了很多。 贾瑞无法插手柳湘莲的案子,又静不下心来读书,便去薛家铺子里看看回形针销售得怎么样,却遇到了准备去喝花酒的薛蟠,“好兄弟,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翠云楼里来了个姑娘,长得那叫个水灵,走,我带你去开开荤……” 贾瑞苦笑,“我还有事。” “什么事儿比找姑娘重要?走走走!以前不叫你你还巴巴儿赶着来呢,这会子装什么正经。”不由分说得拉着他。 “我今儿正没空。” 薛蟠生气道:“上回你说身子不好,也就罢了,这回又如此,难道看不起我吗?” 贾瑞无奈,毕竟与人家做生意呢,也不好因此弄得太僵了,不就是去趟青楼么,就算不喜欢姑娘,喝喝酒也行的。 薛蟠叫来两个姑娘,贾瑞推脱不过只得让她在身边倒酒。那女子原要偎过来,见他神色冷淡疏离,也就罢了。 薛蟠见了便对自己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她笑看了眼贾瑞出去了,不会儿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过来,乌黑的眼瞳带着点怯懦,唇红齿白,细腰纤姿,嫩得能掐出水来。 薛蟠笑容暖昧,“你不喜欢女人便直说嘛,这个小倌是最好的,让他陪你吧。” “噗……”贾瑞一口酒喷了出来,他虽喜欢男人却也没有恋|童癖好吧,“咳咳……薛大哥,你让他回去吧。” “这倒奇了,女的你不喜欢,男的也不要,是什么意思?今儿你非得选一个,要么男人要么女人。” 贾瑞无语,“……我入个厕……”狼狈地推开门,恰巧回廊对面的门也开了,出来的人竟还是凌銮,四目相对都有些愣了。 这时屋里的男孩儿跟了过来,“公子不喜欢我么?”一双水目盈盈欲泣,楚楚动人。贾瑞纵心如铁石,也不忍为难他,在现代他也不过是个初中生,是迫于生计还是被拐卖,才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卖|身? “没有,我只是……” 少年哭得更加可怜,“公子若是不要我,我会被妈妈打的!”说着就跪了下来,乌黑的眼瞳像小白兔般可怜,贾瑞无法,“你进去吧。”再看回廊对面,凌銮已负袖而去。 贾瑞自嘲地笑笑,也不想立刻回去,四下走走来到后院柴房,见个孩子被绷在柱子上,两个龟|奴正拿着鞭子抽打他,旁边的鸨|母骂道:“小兔崽子,看你还跑?下次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老娘花了二十两银子给你买回来,你就想这么跑了?就是死也等替老娘赚回银子才能死!” 那孩子没有被堵住嘴,却一声也没有吭,眼神儿倔强而坚韧,恶狠狠地瞪着老鸨。贾瑞不由想到谢沾青,刚见到他时,他正被孤儿院里的大孩子欺负,四五个人围着他打,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盯着打他的人。 恍神儿之际那孩子竟挣脱了绳子,拣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要自尽,贾瑞忙冲进去抓住那孩子的手腕,却并不夺下他手中的瓷片,“这孩子卖给我怎么样?” 老鸨眼珠儿滴溜溜地转,“这可是我的摇钱树,哪能说卖就卖啊?”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8节 贾瑞笑起来,“这孩子性子倔,强迫他卖|身只怕他会寻死,到时候你那二十两银子也收不回来,人财两空。” “凭他多么倔,跟过男人之后也就认命了,这年头有点奇怪癖好的很多,不肯好好服侍人,便绑着去。” “我是生意人,最不喜浪费时间,你若不肯开价,我这便松了手。” 老|鸨心想:这孩子太过倔强,又会些功夫,一不留神就给跑了,虽然脸蛋不错,风险却有点大,不如卖了,现赚几两。松口道:“八十两银子,一分也不少。” 贾瑞笑得愈发温文,对那孩子道:“放心,不痛的,一下就没事了。” 鸨母见他就要松手了,忙道:“五十两!” 贾瑞摇摇头,对那孩子道:“你也不必寻死,只需往脸上划,毁了这容貌想来也就没是非了。”说着已松开了两个指头。 鸨|母急了,“三十两!不能再少了,我买他就二十两,又花了这些钱□□他。” 贾瑞:“我也没有多得银子,只得二十两,也若不肯卖你便毁容吧,横竖我也不是为了你的脸。” 鸨|母见那孩子眼神儿决绝,又有贾瑞捣乱,说不定真就毁了容,到时候才真是人财两空,忍痛道:“二十两就二十两,我只当没卖过他,你领走!” “卖|身契给我。”付完这二十两,身上便只剩二十两了,这钱还是今日薛宝钗付的货款,上批回形针净赚了四百多两,他留了四十两准备给贾代儒夫妇作生活费,余下的全又投入买卖中去了。 托人带个话给薛蟠便带着孩子先回去了,出门时又遇到凌銮了,“这好像不是方才那个。” “他以后不是翠云楼的人了。” 凌銮冷笑道:“你可真是风月中人。”说罢负袖而去。贾瑞望着他的背影微笑,直到马车消失了才叹口气,对那孩子道:“我们也走吧。” 那孩子却不动,眼神儿戒备果决,“你若强迫我,我还会自杀!” 贾瑞苦笑,“我对小孩儿没兴趣,你的眼神儿……像我一位朋友,眉眼……也有些相似。”见他还是防备将卖|身契还给他,“若想走便走吧,只是你年纪太小,又没功夫防身,再被卖了有谁会救你呢?” 孩子低下头不说话。 “你是怎么被卖进翠云楼的?” 他声音苦涩,“我先被卖到杂技班,后来班子散了,班主又将我卖到这里。” 贾瑞摸摸他的脑袋,“你还记得家里给你取得名字吗?” “不记得了。” “昨日种种,僻如昨日死,过去那些不堪都忘记吧,我给你取个名字,——谢兰舟,如何?” ? ☆、悬案起京都闹夜鬼 ?  “昨日种种,僻如昨日死,过去那些不堪都忘记吧,我给你取个名字,——谢兰舟,如何?” 谢兰舟点了点头。 贾瑞又道:“我虽没什么大本事,倒也会些拳脚,你不如跟我学点防身术,将来也好有个倚傍。”谢兰舟应了。 此时天已黑了,贾瑞跟着薛蟠的马车过来的,只能与谢兰舟步行回去。这几日闹鬼街道上果然空无人迹,冷风呼呼刮过,时而带两张冥纸飞过,果然阴森森的。 谢兰舟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怕鬼?” 贾瑞笑,“我未做亏心事,怕它作什么?有时候人比鬼神更可怕。” 考虑到谢兰舟仍怕自己图谋他的身体,贾瑞将他送到代儒夫妇房里,说他是将士遗孤,贾代儒虽然迂腐却最是忠君爱国,对谢兰舟也是既怜悯又敬重。 就这样贾瑞又多了徒弟。谢兰舟比贾环年长,在杂技班里也打过基础,又肯吃苦,倒比贾环学得快。两小孩子脾气也和,相处融洽,倒让贾瑞省了不少心。 一晃七天过去了,外面闹鬼的传闻越来越厉害,柳湘莲的案子却半点进展也没有,贾瑞却无法插手,只能干着急。 朝廷里也是暗潮汹涌,牵涉到北静王与朝中三名大员,刑部摸不准皇帝的意思,不敢轻意定论,又找不到线索,只能悬而不决。皇帝因此雷霆大怒,痛斥刑部尚书无能,持观望态度,降了他的职。 凌銮下朝后便来找贾瑞,听闻他在后院不待通传便直接进去了。 转过假山便见簇绯色蔷薇花,此时花已经开始谢了,残红飘飘洒洒地撒了一地。贾瑞就躺在蔷薇花下的竹椅上,着件素白的衣衫,领口衣襟处用蓝色绣着竹子,头发用蓝绸束起,有些江湖人的潇洒韵致。 蔷薇花零零落落地洒在他白衣上,衬得他气韵沉敛,眉目如画。 凌銮蹲下来凝视着他的脸,似乎要端祥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凌钶说他温和宽容,最不端架子,可穆府堂上,他冷酷凛然,犹如铁面判官;凌钶说他耳根子软,最禁不住人软语央求,可面对浣娘的事,他却是那么果断坚决;凌钶说他重情重义,对谢沾青一往情深,他却曾纵欲伤身,还在青楼里左拥右抱,卖个小倌儿回家。 才想到那小倌儿,便见他拿着衣衫过来了,凌銮站起来重重地哼了声,贾瑞醒来,还有点迷糊,抓了抓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凌銮没有说话,见小倌儿将衣服替给贾瑞,贾瑞接过道:“兰舟,这是瑞王殿下。” 谢兰舟行礼,“谢兰舟见过瑞王殿下。” 凌銮并未让他起来,“你姓谢?” 谢兰舟道:“乃是公子所赐。” 凌銮冷笑,“你倒是满世界寻找谢沾青的替身,倘或明儿真找到谢沾青了,可该如何安置他们?” 贾瑞只是笑笑,并未辩解。 凌銮冷冷道:“我来是传达父皇之命,让你接手北静王府案。”让谢兰舟退下后又道,“朝中又有位大臣遇害了。” “是谁?在哪遇害的?” “河南都指挥佥事姚启世,在他家里去世了,症状与前几位不同,像是心病复发而死,然而在这个时节朝中官员难免浓心中惙惙。前三起案子尚未有线索,父皇龙颜大怒,降了刑部尚书的职,让你协助刑部调查此案,由我监察。” 贾瑞眉头紧蹙,“此案太过蹊跷,凶手连杀几名朝廷大员,却半点线索也未留下,实在匪夷所思。” “父皇圣旨已下,再难也没有退路,只能全力破了此案。” 贾瑞将书卷成卷,不停地拍打着掌心来回踱步,“这四起案件是不是连环杀人案?倘或真是,必然还会有第五起、第六起,我们必须要防范。只是凶手所杀之人的共同点在哪里?从前三起来看凶手要杀的都是六部中人,第四起却不是。除此之外,这四名被害者还有什么共同特点?我需要去刑部,你呢?”说着便往外走。 凌銮未动,指指他的脚,“你要光着脚去?” 贾瑞才发现自己竟光着脚丫子,尴尬地笑起来,“我一时忘情了。”又让通儿叫上卫若兰和冯紫英,到门口见着两骑高头大马,又郁闷了。 凌銮问,“还未学会?” 贾瑞汗颜,“这段时间忙,也没有人教我,我还是……” 凌銮率先上了马,用下鄂指指另匹,“上来,我牵着你。”方才两人相处还尴尬,说到案子忽就自然起来了。 贾瑞半信半疑地上了马,按凌銮吩咐踩紧马蹬,双手抓着马鞍。凌銮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走起来,等贾瑞放松后又加快速度。贾瑞起先还被颠得难受,渐渐找到诀窍脚上用力,便颠得不那么厉害了。 他们先去了刑部查看这几日收集的口供,和验尸结果,赵敬之的身体依然未找着,根据所有口供总结,除了北静王府外,赵敬之并没有什么仇家,出事前也未拉触过什么特殊的人物,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方靖和左军的验尸结果,与卫若兰验的并无差别,左军死于何种□□仍不清楚。凌銮在方靖的遗物里发现个白色的小药瓶,问贾瑞,“这是何物?” 贾瑞见标签上字很是奇怪了下,“维生素c?这里怎么会有?也对,此时已开了海禁,许多西洋药物也传进来了,方靖患有坏血症,维生素c正好可对症治疗。” 凌銮置疑地看着他,“你认得西洋文字?” 贾瑞顿了顿,“些许认得几个字母。”见凌銮凤目微眯地打量着自己,并不掩饰自己的猜疑,干笑了几声,“也是在那宝鉴中……” 凌銮没有追问,但明显是不相信。 贾瑞也不再解释什么,扯开话题,“我觉得赵敬之出事前因后结太过简单,我们再到赵府查探下。”原来出事前两天赵敬之是独居书房的,他见烛台上结了厚厚的烛泪问,“你们老爷经常工作到很晚?” 管家摇头,“老爷平时很注重保养,每日固定亥时入睡,只有事发前一天熬夜到三更。” 贾瑞:“可知他熬夜都是在做什么?” 管家:“只见他写了厚厚一本奏折,内容是什么老奴并不知晓,仿佛与修建的玉皇观有关,到三更老爷便入睡了,次日与往常般寅时三刻起床上朝,没想到这一去就……” 贾瑞:“上朝前你们老爷可说过什么话?” 管家想了阵,不太确信地道:“他将奏折放在衣袖里时,好像说什么……那些人藏在地下也太久了,老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凌銮问,“朝廷有规定,官员上朝必得乘轿,那四位轿夫何在?” 官家:“他们失踪了。” 贾瑞点点头,“如此多谢了。”出了赵府后对凌銮道,“那本奏章里可能有些线索。” 凌銮道:“当日赵敬之并未上朝,奏折也未出现在朝堂上。”对小颜道,“赵敬之是在上朝途中被害,去查查这途中可有什么线索。” 小颜领命去了,他们又去姚府。发现府里贴着许多符咒,还有和尚出入,问领路的小厮,“府里闹鬼?” 小厮眼神闪烁,“京中各处都在闹鬼,并非我府里一处。” 但也没有谁家贴满符咒吧?“府里近来是不是发生的什么怪事?” 小厮低着头,“小的并不知晓。” 贾瑞觉得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事儿,与凌銮对视了眼,发现他有同样的疑惑,在未找到突破口前,他们并未打草惊蛇。 此时卫若兰也过来了,“姚大人瞳孔放大、面色乌青泛黑,五官表情惊恐,是心病复发被吓死。我听府里的人说姚启世原就患有心疾,最忌惊吓,只是……” 冯紫英问,“只是什么?” “我心中仍有疑惑,尚未能确定,不敢妄言,容我去查证番再说。” 贾瑞莞尔,“我们分头行动。”卫若兰便与冯紫英离去。 案发地是姚启世小妾茹夫人的卧房,房间已被刑部衙役封住了。撕开封条进去,房间里很乱,桌椅倒地,茶壶摔碎,床榻凌乱,床前有黑炭勾勒着姚启世所躺位置。 案发时只有茹夫人在场,贾瑞请来茹夫人,她面色苍白,神色惊恐,“昨晚老爷过来后精神不是太好,很早便让我服侍他睡下,大约酉时他说心口痛,我便着小厮去请大夫,倒了杯茶给他喝。”说到此处她神精质地四下看看,眼珠颤动。 贾瑞:“接下来呢。” 茹夫人指着门,“有人……敲门……声音很乱,啪啪地敲个不停……” 贾瑞:“打开门却什么人也没有,是么?是谁开的门?” 茹夫人惊恐地道:“不是!有……有血手印!” 贾瑞宽慰,“别怕,只是人故弄玄虚,并没有什么鬼神,你且说接下来呢?” 茹夫人紧紧地扯着绢帕,指骨发白,“有……有女鬼……眼睛流着血……舌头伸到胸前……有女鬼……真的有女鬼!老爷被吓死了!” 他们从姚府出来卫若兰冯紫英也回来了,“我去找了替姚启世治病的大夫,从病症和药方来看,姚启世的心病虽没有治愈,也好了九成,断不会无故病发。” 贾瑞问,“府里闹鬼不止一日,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卫若兰:“有此可能。” 回去途中贾瑞仔细梳理这四起案子,“从明面上看每两起都有共同点,如赵敬之、方靖、左军皆为六部官员,死于北静王寿宴上,赵敬之、方靖中□□之毒,左军、姚启世家闹鬼,倘或是连环杀人案,四起案子应该有个共同点。” 凌銮道:“或者只是凑巧。” 贾瑞忧心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只怕会有第五起。” 凌銮又牵着马送贾瑞回去,恰值家学里学童放学,贾瑞没看到宝玉便问秦钟,“宝玉今日又没来?” 秦钟见了凌銮脸涨得飞红,垂着头低声低气地道:“至那日从北静王府回来,他就吓着了,这几日又闹鬼,愈发病得严重了。” ? ☆、探秦钟深夜捉鬼魅 ?  贾瑞皱眉,“说来也是奇怪,我自是不信世间有鬼的。” 凌銮道:“这也不难,只需会些轻功,待人开门时躲到房顶便行,只是哪会有这么多人同时扮鬼?” 恰值谢兰舟也从家学里出来,听了两人的话,迟疑了下道:“江湖上确有些法子,可使得百鬼敲门。” 贾瑞忙问,“是何法子?” 谢兰舟道:“只需在门上涂上黄鳝血,因黄鳝血腥味十分浓,引得蝙蝠来食,等打开门时蝙蝠一哄而散,便让人觉得是有鬼敲门。” 贾瑞惊喜地握住他的肩膀,“原来如此!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如何能想得通?”他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明亮如同星子,看得谢兰舟有点失神,红着脸道,“不过些江湖骗术,没什么大不了。” 凌銮见两人凑得那么近,眼神儿有点阴沉,忽见贾瑞向他招手,便凑了过去,稍稍弯下腰。贾瑞右手搭在凌銮肩膀上,附耳低语。他声音原本清朗温润,刻意压低后多了性感与磁性,气息喷到脖颈处,凌銮心跳骤然加紧。 贾瑞说完便冲他拱了拱手,“我且去看看宝玉,告辞了。”便牵着贾环贾兰进荣府去。 贾宝玉这一病,荣府可真闹翻天了,进进出出的大夫络绎不绝,贾瑞见宝玉脸如白蜡,眼神虚浮,真是吓得狠了,少不得宽慰说世上本无鬼,奈何无凭证没人肯信。 贾瑞无奈 ,“想来我若抓着那鬼了,你便肯信了。” 晴雯道:“你若真抓着那鬼,我们日后便将你供起来。” 贾瑞便将谢兰舟的话重复了遍,“你若不信晚上也找些黄鳝血来,看会不会有蝙蝠撞门便可。” 晴雯他们果然就照做了,也确如谢兰舟所言,宝玉知道不是鬼,病自然也就好了。 过两日通儿来禀,说是宝二爷来了。贾瑞收了书卷请宝玉进来,“这两日身子好了?” 宝玉笑道:“还有多谢瑞大哥,不知北静王府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尚在迷雾中,对了,你此来是……” 宝玉犹豫了下道:“今儿我去看了鲸卿,他病得实在厉害,瞧着……”说着流下泪来,“原本不该打扰瑞大哥,只是他拉着我的手万般恳求,我实在不忍拒绝。” “到底是何事?你但说无妨。” 宝玉有些难以开口,“他……他想见见瑞王爷。” 贾瑞纳罕,“他与王爷似乎并未相交?” 宝玉恳切道:“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偏就巧那日他来学里,央我向智能儿递个消息,恰逢瑞王送你回府,虽只遥遥一看,便已钟情。如今他受尽相思折磨,又素知你与瑞王交好,特央我来求你,万望瑞王见他一见,便是死了也甘心。” 贾瑞闻言心里闷闷的,冷笑道:“这秦钟果然是情种,如今才与智能儿有了云雨,就见异思迁,倒垂涎起瑞王来?前儿也是因香怜的事才在学家里闹的罢?” 宝玉闻言脸禁不住红了,低嚅嚅地道:“……我瞧着这回……却是真心。” 贾瑞想到宝玉虽挚爱黛玉,却与袭人偷试过云雨,又与秦钟、玉爱关系暧昧,实在算不上专情之人,不由带上微词,“我素来不喜欢诗词,只知道两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怎教两处销魂?见一个爱一个,不是多情却是无情。” 宝玉被他看得愈发低下头来,脸红如霞。 贾瑞想秦钟不久于人事,纵然滥情也不忍拒绝,“我便去趟瑞王府,成与不成却不敢说。”换过衣裳便去瑞王府,恰巧碰着凌钶,也不用递贴子直接跟着他进去了。 穿过几道门廊直到后府花园里,见两个三、五岁的孩童正在院中玩耍,旁边的花亭里,凌銮正与个女子说话,神情不似往日冰冷,眉眼含着温柔。 那两孩子见着凌钶,一溜烟儿地跑过来,抱着他的腿直唤九皇叔,凌钶俯身抱起年岁小女孩儿,“栎栎顽什么呢?”小男孩儿也扯着凌钶的衣摆,“桐儿也要抱抱。” 凌钶捏捏凌桐的包子脸,“皇叔可抱不动你们两个,让这位叔叔抱。”凌桐有点怕生,好奇地打量着贾瑞不作声。 凌銮与那女子也走了过来,贾瑞见她举止端庄优雅,虽没有上回那女子绝色,却也容颜清丽,又见她衣着华贵,看品极定是凌銮的正妃,行礼道:“草民贾瑞,见过王爷、王妃。” 凌銮道:“免了。” 瑞王妃道:“王爷有客,妾身先行告退了。”从凌钶手里接过凌栎,“晚膳时间也要到了,九弟不如在此用了膳?也省得回去再备。” 凌钶笑道:“有劳四嫂了。” 瑞王妃带着两个孩子离去后,凌銮问贾瑞,“你如何来了?” 贾瑞此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人家贤妻美妾,儿女双全,又明白说了不玩男人,自己却让他去看个对他垂涎的秦钟,这算什么?好没意思。胡乱道:“只是想用闹鬼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凌銮打量着他神情,知他想问的必不是这个,“今晚便可行动。” 凌钶好奇,“什么行动?” 凌銮道:“小颜小宋正在准备,你去看看弄好了没有。”支开凌钶后又问,“有何话你不妨直说。” 贾瑞意兴阑珊地道:“宝玉央我来请你去看看秦钟。” 凌銮纳罕,“秦钟是谁?缘何请我?” “是宝玉的同窗,那日你送我回去被他看见。也是瑞王爷你美貌无双,他竟对你一见钟情,犯了相思症,哭着央着要见你呢……”说到此忽觉自己语带讽刺,他与瑞王可没有亲密到如此程度,忙改了语气,“他如今已病得不行了,你若可怜他便去见上一面,若觉得冒犯便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 凌銮无奈苦笑,“你这讽刺是从哪来的?也并非我有意招蜂引蝶。” 贾瑞也不知这酸意是哪里来得,暗恼自己。 凌銮见他扭着头,将那水唇咬得通红,不觉心里一动,好笑道:“你既开口,焉有不去之理?天色也还早,这便走吧。” 招来管家备了马车,也没叫凌钶便去了。凌銮心情似乎挺不错,竟主动与贾瑞说起话来,倒是贾瑞心里不痛快,胡乱地应着。 不刻便到秦府,秦钟的父亲乃是工部营缮郎秦业,他见瑞王竟亲自过来诚惶诚恐。 贾瑞他们进秦钟屋子前,秦业已着人收拾了番,秦钟靠在床枕上,发髻梳得甚是整齐,衣衫也是刚换过的,见了凌銮未语面先红,“只因感君一回顾,使的思君朝与暮。原不过是奢想,未曾料到真得王爷回顾,便是此刻就死了,也心满意足。”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这下倒更显出女儿的娇羞之态,妍媚无双。 凌銮道:“你仔细将养着,来日病好,再相交也不迟。” 秦钟闻言,脸愈发的红了,一双妙目欣喜地盯着凌銮,很有种烟行媚视的意味,便是贾瑞也不得不赞叹如花似玉。 他穿过来这么久,已知这时代人多好男风,最喜欢的便是像秦钟宝玉这等娇若女子少年,那日在青楼里见到那个不也似秦钟这般么?姿色还不及秦钟,瞧凌銮温柔的神色,想来也并非真的厌恶。 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是碍眼,便悄然出去。 一时凌銮出来了,见贾瑞负手立于青石狮子旁,石狮后是回廊,栏杆雕窗皆未涂朱漆,因年岁久泛出乌沉沉的古色来。一丛蔷薇漫过青瓦垂了他身旁,碧色的叶子点缀着白色的花朵。他着身素白的长衫,只在领口衣襟处用青线绣着竹子,瞧着倒比白蔷薇还有素净精致几分。 凌銮轻步过去,拂落他肩上的花瓣,“在想什么?” 贾瑞莞尔,“在想日后要建座草房子,房前插排竹篱芭,篱芭上种满蔷薇花,可以在花下饮酒观书矣……” “我记得你家后院有蔷薇花。” “那并不是我家……”顿了顿,“我是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家,如斯茅屋,独居可矣,若得一人同居,方为上善。” 凌銮莞尔,“想隐居之人多过半百,你才多大就有这等心思?” “我不比你……”忽然想到自己用着贾天祥的身子,也不过十八岁。上一世他已二十八岁,不比凌銮年轻。“并非想要隐居,只是想过得惬意点。” “我那梅园里,倒是有块空地,你若喜欢便与你。” 贾瑞摇摇头,无功不受禄,已经欠了凌銮两个人情了,再多更还不清了。见暮色四合,便与凌銮辞去。晚上还要捉鬼,再回王府吃饭已经来不及了,随便找个酒楼胡乱的吃些,小颜就来了,说一切准备就绪,请他俩过去。 因要捉鬼,两人的衣服太过显眼,便换上夜行衣。凌銮平日穿着正服倒显不出身材,此时换上黑衣,更显得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肌肉也不夸张,瞧着□□而硬朗。 贾瑞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羡慕不已。虽然也练了这几个月,还是没有几斤肌肉,肩太薄,腰太细,所幸腿够长,也勉强算得上玉树临风。 凌銮见他自我嫌弃,忍不住问,“怎么了?” “看来我还得多练练,这身子太单薄了些。” 凌銮盯着他的细腰长腿,眼神有点暗,“很好了,不用练。” 贾瑞不信,三两下套上衣服,出了门来。因马车目标太大他们步行到目的地,隐藏在暗处。约模三更时分见有人提着个桶,挨家挨户地往门上涂东西,他轻功甚好,翻墙越户全无障碍。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让小颜悄悄跟着。 不刻,便有蝙蝠撞门,恐怖的气氛笼罩在夜空中。又过了约模半个时辰,有铃声隐隐约约传来,空灵幽若中,带着诡异的魅惑,令贾瑞蓦然想到湘西赶尸匠的铃声。 街道上忽然就起了雾气,缥缥缈缈的浮过,伴着那铃声,足以令人毛骨悚然。随着雾气渐浓,一个红色身影掠过,他走路的动作极为奇特,前刻还在百米开外,几步便逼了近来。贾瑞他们屏住呼吸怕惊动了他。 ? ☆、闹尴尬贾公子受伤 ?  待他走过,小宋悄然跟上去。贾瑞轻功不如小宋,跟得稍远点。那红衣人十分的警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发现他们了。小宋见他想要逃走,随手揭了片瓦向他掷去,红衣人错身闪过,只这一阻小宋便合身而上,挥掌击来,掌风过处瓦片哗哗地响。 贾瑞原还想冲上去帮忙,见小宋这功夫,识相地默默做了观众。 那人功夫也相当不俗,在小宋连番攻击下竟是从容不迫。他步伐极为诡异,倏起倏落,忽隐忽现,看得贾瑞都有些眼花缭乱了。禁不住问凌銮,“这人的身法怎么会如此之快?是仗着轻功?” 凌銮指着红衣人的脚下,“你仔细看着他的脚,是根据五行八卦来走的,又兼今晚有雾,才显得如此诡异莫测。” “难道是凌波微步?” 凌銮疑问,“怎么说?” 贾瑞道:“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正好行走一个大圈。此步法精妙异常,习者可以用来躲避众多敌人的进攻。可是这种步法?” 凌銮奇道:“如此步法倒是闻所未闻,你是从何得知?” 贾瑞默默地擦把汗,“我也是胡诌,小宋能捉住他么?” 凌銮摇头,“小宋掌法刚硬,擅长进攻,倘或性命相搏,红衣人定不是对手,要擒住人,没多少胜算。” “你要去帮忙吗?”他还未见过凌銮出手,想来他征战四方,功夫定然不错。 凌銮道:“且让小宋再缠他阵,消耗他实力再说。” 红衣人无心恋战,又被小宋缠得紧了,便开始下杀手。凌銮见此上前助力,两人联手很快便将红衣人擒住。贾瑞正要上前,忽觉背后有阵杀气,就地一滚,下意识摸腰间的枪,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穿越了。接着便感觉有东西朝自己劈来,他连滚几滚,耳边石板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若非他反应快早被拍成肉饼了。 街道并不宽,他几滚之下便到墙角,眼见掌风又袭来,双脚用力蹬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抬脚便向那人踢去。然而他实在低估了对手的功夫,他横起胳膊挡住贾瑞的腿,那胳膊坚硬如铁,贾瑞都听见自己骨骼错位的声音,接着足裸便被他握住,整个人被摔到地上。 这系列变故快如闪电,等凌銮冲过来时,贾瑞已被那人扣住咽喉,离得近贾瑞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贾瑞还从未如此挫败过。 凌銮押着红衣人过来,他化着很浓的妆,苍白的脸,垂着长舌,眼里流着血泪,完全看不出生得什么样子,肩膀窄小,有点像女子。 两方僵持了会,擒着贾瑞的人对凌銮做了个放人的手势,好不容易捉住的红衣人就这么被放了,贾瑞恼得只咬牙。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凌銮问,“有无受伤?” 贾瑞懊恼道:“早知我如此不济,便不来凑热闹了,经此一遭,再想抓着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也并非全无收获,方才攻击你的人招式颇为眼熟。”凌銮道,查看他的脚,足踝脱臽,已经红肿起来,蹲在贾瑞身前,“上来。” 小宋忙道:“将军,还是让属下来吧。” “你去接应小颜。” “是。” 贾瑞趴在凌銮背上,沮丧地道:“我向来自负功夫,没想到竟不能在他手下走个一招半式,如此不济,怎能教环儿和兰舟?” “那人身手不俗,便是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何况你身子未愈。”略想了想,顺水推舟道,“你不是还要参加秋闱?平日里温书都没有时间,如何还有时间教人功夫?小宋功夫不错,不如让他教谢兰舟?” 贾瑞不解,“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凌銮含糊道:“他根骨不错,是根好苗子。” “还得问问兰舟的意思。” 凌銮接着道:“我府里亦有西席,习文习武都可以,日后要考科举、要搏军功都容易。岂不比在你那里强?” 贾瑞奇怪,“你今儿为何如此热心?” 凌銮神色有点僵,“你舍不得?” “这是哪里的话?他有好去处我巴巴得送他过去。”笑着调侃,“只怕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送羊入虎口。” 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凌銮有点窘,“他有什么能被我图谋?财宝?美色?” 贾瑞笑嘻嘻地道:“王爷的心思,草民如何猜得准。” 凌銮苦笑,将他背到王府里,又招郭邰接了腿骨,留点活血化淤的药。 此时小颜小宋也带着那抹黄鳝血的黑衣人过来了,身子瘦小,虽跪在地上,眼神儿不住地往四周瞟,不待贾瑞问便招供了。原本半个月前的深夜,忽然有人潜进他家里,给了他锭金子要他在门上抹黄鳝血。 贾瑞问,“你可见那人长得什么样?” “当时房间里没开灯,他又背对着我看不见脸,只觉得他长得极高,足有七尺,身材很壮,声音却是沙哑苍老的。” 贾瑞:“他让你如何抹黄鳝血?” “每晚三更之前行动,并无固定的方向。” 贾瑞见他神色虽未说谎,但也未全招,又观察他周身,对小宋道:“我也问罢了,可以将这小偷送到衙门里去了。” 那人大惊失色,忙摸摸自己的口袋,“我……没偷……” 贾瑞道:“你从进来眼神儿便不住地四处瞄,看了瑞王爷腰间的玉佩不下五次,手蠢蠢欲动。适才我不过出言试探,你便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口袋,显然是惯犯。你若不招这便让人上你家里去搜查,肯定还有未出售的脏物。” 小偷闻言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 贾瑞笑容温和可靠,“此事非我份内,你若将今晚之事详细说来,我便当不知道行窃之事。” 小偷苦着脸道:“实不相瞒,我虽拿了钱,并不想办事儿,横竖这地儿也混得久了,干我们这行的最怕脸熟,便想拿着钱去外地,哪知还未出城,便被他拦住了,一掌便震碎块砖头,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去抹血的。” 贾瑞:“他让你抹血,可有说法?” 小偷有点不确定地问,“抹血的地点算不算?”见贾瑞点头,说道,“他让我先抹平安巷,再到如意街,然后是朱雀桥,再是鸿运胡同。” 贾瑞又道:“但凡夜里行窃之人,夜视力定超于常人,我相信你必然见着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你再仔细想想。” 小偷想了想,说道:“他找我那晚,虽然穿着黑衣,但我看见他的鞋好像是僧鞋。” 贾瑞让把他先关起来,对凌銮道:“我方才在那黑衣人身上闻到股味道,现在想来应该是檀香。” 小颜诧异,“难道京城闹鬼竟是和尚弄得?他们目的何在?” 凌銮道:“因着闹鬼事件,近日各寺庙香客如云,添了许多少香油钱,倒也说得通。只是京城寺庙何其多,和尚更是数之不尽,想要找到两人,更是难上加难。” 贾瑞沉吟,“也不是全无可能,左军去世时,身旁便跟着个和尚,姚启世家中亦有,可从这两处下手。只是现在我们尚不能断定,和尚装鬼与官员被杀案有关系。便算找到那人,他只说是故弄玄虚,为寺庙招揽香客,我们也无法。” 小宋道:“红衣人左肩被我掌风震伤。”说完皱起眉头,“刚才与他交手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 凌銮让他仔细想想,对贾瑞道:“赵敬之与方靖家并未闹鬼。” 贾瑞以指抵额,眉头紧蹙,“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这四起命案,相同点究竟在哪里?” 凌銮见天色也不早了,让小颜小宋退下,对贾瑞道:“你今晚也别再折腾了,便在府里歇下,明日去寺里看看。” 王府管家忙道:“我这便去收拾间客房出来。” 凌銮道:“收拾好天也要亮了,便在我房里歇着吧。” 贾瑞道:“这似乎不妥。” “没什么不妥,我今晚睡书房。”便着人带贾瑞去他房间,自去了书房。 贾瑞每天皆有泡澡的习惯,此时虽晚了也劳烦管家准备了热水,他素习不喜丫环伺候,便让他们先去休息了。 躺在沐桶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门轻轻地响了,以为是管家拿衣服过来了,也未留意,接着就听见声尖锐的惊叫声,他张开眼见是凌銮的小妾,也被惊着了,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未防脚下酸痛,身子歪倒又因动作太急,连人带桶翻倒在地上。 贾瑞从小到大还未这么狼狈过,光着身子装在木桶里,起又起不得,偏生那女子叫得太大声,惊动了府里的人,凌銮和众丫环都过来,惊愕地看着他,贾瑞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小妾芸姬见凌銮进来,忙扑过去抱着他的腿,“王爷,妾身只想侍候王爷洗澡,哪想到竟是……妾身实非有意,还望王爷恕罪。” 凌銮拉起她,“都先出去。”到贾瑞身边,“有没有摔着?” 贾瑞趴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里瓮声瓮气地道:“腰磕了。” 凌銮顿了顿,俯身将他抱起来。 贾瑞简直羞愤欲死,公主抱!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公主抱!甫一接触到床便扯来被子,从头裹到脚。 凌銮见他驼鸟的样子,禁不住好笑,“不是扭着腰了么?给我看看。” 贾瑞蒙着头不作声。 凌銮苦笑,“这样不怕闷着?快出来?” 贾瑞还是不动。 凌銮威胁,“你若再不出来,我便让卫若兰来,你就这么光着身子任他诊断吧。” 这么丢脸,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还不被嘲笑死!松开被角。 ? ☆、治腰伤瑞銮闹暧昧 ?  凌銮掀开被子,见他依旧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忍俊不禁。细看被子底下的人,有着如玉的肌肤,削瘦地肩膀,以及漂亮的蝴蝶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稚却并不孱弱。他腰肢细瘦而□□,覆着层薄薄的肌肉,凌銮记得黑衣人袭击时他跃身闪躲,如鲤鱼打挺,足间这腰是如何的柔韧。腰后果然有块青紫,像是被木桶磕得,布在那如玉的肌肤上,令凌銮觉得很碍眼。 他手掌抚上这块伤,感觉贾瑞身子微震,眼里染上幽暗的笑意,“痛么?”声音沉沉地带着磁性,幽魅之色如蛛丝般细细缠来。贾瑞心尖都在颤栗,含糊地“嗯”了声,愈发地深埋在枕头里。 凌銮在掌心涂了些散除淤血的药物,合掌覆在他腰间,仔细揉抚,那腰肢也不过比他手略宽些,光滑如玉,手感比芸姬的都好。 只揉了两下便听贾瑞说:“不用了,你休息去吧。” “淤血尚未散开呢。”凌銮似乎凑近了,贾瑞感觉到滚烫的鼻息拂在背上,那只手掌也同样滚烫,缓缓下移,不是揉淤血,倒像爱|抚。凌銮眼见贾瑞肌肤上泛起红晕,觉得那灼热也蔓延到自己身上。 贾瑞埋着头好一会儿没动,忽然扭过头来,正对上双凤眼,不再冷冽,却如春水泛动,水底里荡漾着两簇火苗。他刹时就顿住了,感觉那双眸子越来越近,而自己好似要被那水溺毙,被那火烧死…… 凌銮亦是愣愣地望着贾瑞,白玉似的肌肤渐渐泛起了桃色,清澈如水的眸子波光眯离,水唇微张着,像是渴望着有人覆上去……他情不自禁的要去扑捉,他到却如般滑走,眼神瞬间就冷醒下来,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我是断袖。” 到嘴地东西就这么溜了,凌銮不悦地蹙了蹙眉,“我知道。” 贾瑞黯然道:“你说过不玩男人。” 他低垂着眸子,只可见那玉色的颔及粉嫩的唇,如同一朵白莲,在凌銮心底幽然绽放。他抬起那玉颔,在他耳边呢喃道:“是你也无妨。” 未料到贾瑞闻言,眼神蓦地冰冷起来,声音也异常地疏离冷淡,“你是堂堂瑞王殿下,将来必也要问鼎的,还是不要玩儿断袖这等荒唐事。……况且,我心里只有沾青,旁的都不过是影子罢了,你一个皇子,何苦做这等自降品格的事儿?” 凌銮被盆冰水兜头浇来,一时愣住,接着负手而起,冷冷道:“本王不过偶然好奇,想知道男人身体是何滋味罢了,王孙子弟,养几个优伶小倌不过是种风气,谈不上龙阳断袖。” 贾瑞脸色发白,冷笑道:“如此是我多心了,想王爷高洁人品,定也不屑与我这等伶倌之辈戏耍,今日着实叨扰,还望王爷着人通知家里来接我,免得污了贵地。” 凌銮黑着脸瞪了他良久,摔袖而去。 贾瑞也禁不住生气,今日出门未看黄历,竟背成这样,强忍着腰痛爬起来穿衣服,刚才撞翻了屏风,他的衣服也全湿了,气得他连拍几下床栏,最终还是拣起湿衣。准备穿上时,管家送套衣服进来,告诉他马车备好了。贾瑞忍着腿痛腰痛,穿上衣服,在管家搀扶下上了马车。 折腾回家天已经亮了,卫若兰冯紫英过来,见他这样很是诧异,贾瑞含糊地说昨晚抓鬼时伤的,扯开话题,“到现在我仍无半点头绪。”找来粉笔在黑板上写出各人的名字,“赵敬之、方靖、左军均为六部官员,同死于北静王寿宴上,赵、方死因是□□中毒,左军毒素未知。左军、姚启世死时闹鬼,这四起案子互相有共同点,但又没有统一的共同点,是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共同点在哪?” 三人又分析了会儿,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已到早膳时间,通儿将饭菜端到房里来,见贾瑞脚不方便又替他收拾房间。未等他们饭毕通儿唤肚子痛,卫若兰放下碗替他诊断,是中毒之兆,忙问,“你今儿吃了什么?” 通儿已痛得脸色发白,额冒冷汗,“就吃了碗甜酒,觉得不够甜放了些糖精。” 卫若兰道:“是了,糖精与甜酒不可同吃,否则会食物中毒,快取半两甘草冲服。” 贾瑞恍然大悟,惊喜地拍着桌子,“是了是了,原来如此!” 卫若兰冯紫英皆疑问,“你想到什么?” 贾瑞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大哥,麻烦你去查探下,四人去世那天都吃了些什么,一样别落。四弟,我们去瑞王府。” 凌銮正因昨晚争吵的事儿弄得闷闷不乐,练了一早的剑,忽又听管家来报贾瑞求见,大是意外,只想冷他下,回房里慢腾腾地换衣服,正换到一半,便见贾瑞被卫若兰扶进来,“王爷,我有急事相求。” 凌銮冷看了他眼,背过身去慢条斯理的换衣服,“何事?” “我要解剖三位死者的尸体!” 凌銮回过头来,半眯着眼冷冽地打量着他,“你要仔细!平民百姓还要全尸而葬,何况他们还是朝中高官。” 贾瑞肯定地道:“我相信,答案就在他们的胃里!” 凌銮冷笑,“你是要我做保?你觉得我有何理由如此?” 贾瑞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皇上命我调查此事,我便有责任查出真凶,瑞王爷亦有监察之责,若因昨晚之事,或是怕担责任而推托,我亦无话可说。” 凌銮沉下脸来,“你好大的胆子!”竟骂他公私不分,推委责任? “不敢!”贾瑞冷冷道,眼神无不失望,“四弟,我们走。” “慢着!”凌銮阻止,对管家道,“去取本王的宝剑来,把郭邰也叫上。”三人便往刑部走去,刑部侍郎听闻要解剖尸体十分意外,“王爷,这恐怕不妥?” 凌銮冷冷道:“有本王担着,你怕什么?难道不怕下个六部官员便是你?” 刑部侍郎无话可说,退下去。此事关系案件,除卫若兰郭邰二人,凌銮又叫来两人经验丰富的仵作,剖开三具尸体。 虽储存在冰窟里,存放这几天尸体已经发臭,剖开胃部后更是臭不可闻,凌銮也从死尸堆里爬过,还被恶心的要吐了,贾瑞脸色也十分不好,倒是从头看到尾。 解部完尸体,郭邰道:“三名死者咽喉以上皆没有毒素,胃、肠道里却有,显然毒素是在胃里形成的。也就是说,他们吃下的食物都没有毒,到胃里却形成了□□。” 贾瑞眼睛雪亮,“果然是食物相克!” 贾瑞提出解剖尸体时,卫若兰就料到他要看死者胃里的东西,“死者胃里的食物多半已经消化,只剩些难以消化的。方靖胃里有许多虾、及少许牛肉、生姜。左军胃里有牛肉、毛姜、蔬菜,姚启世胃里倒是看得清楚,有韭菜、米饭……” 郭邰也观察着胃里东西,听卫若兰所说,摇摇头,“不对,这不是生姜,是毛姜。” 贾瑞忙问,“有何区别?” 郭邰毕竟经验老道,解释说:“毛姜与生姜外形相似,药理完全不同,毛姜与牛肉同食则死。” 贾瑞奇道:“难道方左二人是因食毛姜与牛肉而死的?” 郭邰摇头,“仅左军而已,方靖肚子里的是生姜。” 贾瑞呐呐道:“是了,寿宴当日唯有牛肉这道菜是用小碟装的,左军所在桌子上少了蛊牛肉,定是被凶手隐匿了。只是做菜、端菜、上菜、撤菜,这中间要经过几道人手,凶手是如何将这蛊菜准确地送到左军身边?”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9节 凌銮道:“王府里行事自有一定的规律,此事可问管家。只是凶手为何不也用这蛊菜杀方靖?”点到关健了,方靖与左军相隔并不远,完全可以一箭双雕,何必再想另外个法子? 这也是贾瑞想不通的地方,“可以断定方靖、姚启事是因何而中毒吗?” 卫若兰道:“食物腐蚀的厉害,已经分辩不出了。” 他们出了停尸房,冯紫英也来了,“这是案发当天他们吃的所有食物。” 卫若兰指着姚启世的食物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因为韭菜与蜂蜜,我就说无缘无故他怎会心病复发!” 贾瑞问,“怎么说?” 卫若兰解释道:“姚启世是因心病复发,加之惊悸过度而死。上回我问过他的诊治的夫,得知他心病已好了十之八九,如何会无端发作?如今看来竟是因为同食了韭菜和蜂蜜的原因。” 贾瑞又问:“方靖呢?是何故?” 卫若兰与郭邰同时摇头,“没有相克之物。” 凌銮看过方靖的食物单,“那白色小瓶里的东西为何没有?” 贾瑞猛然想起来,“定是维生素c!谁认识西医?” 卫若兰道:“我倒认识一个。” 贾瑞道:“方靖的遗物里有个白色的小瓶子,便是维生素c,你帮我问问,它与虾化学反应后是不是产生□□。”又对冯紫英道,“我们去北静王府!” 凌銮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眼,不禁有些气闷,待不跟去又实在好奇的紧。 这里冯紫英见贾瑞扶着卫若兰,一跳一跳地往前走,跳的时候又触动腰上的伤,痛得一头冷汗,实在看不过眼,主动请缨道:“我背你吧。” 贾瑞有点不好意,“怎敢劳动大哥?” 冯紫英豪气地道:“你我兄弟,这般就见外了。” 贾瑞于是就爬上冯紫英的背,环上他的脖子,跟在后面的凌銮脸都青了。 到北静王府后招来管家问上菜做菜的事,管家道:“王爷生日这等大的宴会,最忌出错,因此老奴特吩咐分了六个厨房,每个厨房固定做哪桌菜,端菜、上菜都有固定的人,按桌子及座位的主次来上菜,一点不容出错。像牛肉这蛊菜,特派了六个厨师用小蛊单独做的,因火候要掌握好,故而在灶台上依次摆开,按顺序端取。” 贾瑞道:“也就是说,从定下座位后,哪个人吃哪蛊菜,便是固定的。” “是这样。” 如此一来,凶手只需要知道王府里的规矩和左军的座位便可。左军肚子里的毛姜是熟的,排除在上菜时下毒的可能,那么可疑的便是厨子了。 “当日左军桌负责的厨子是谁?” 管家道:“是从一品阁请来的厨师,不太可能是他。” “怎么说?” 管家道:“他们是寿宴当天才进府里来,因怕出现意外,进府前都搜过身未发现异常。所有食材也是王府准备齐的。又是临时分的厨房,他如何能知道左大人的位置和府里的规矩?” “有无可能他与王府中人串通?” 管家闻言扑噗跪在地上,“厨房是我分的,若说串通便只有老奴一人,老奴服侍王爷三十多年,断不肯做不利于王爷的事,况又与左侍郎无怨无仇,怎会下此毒手?” ? ☆、破解迷题疑凶自尽 ?  贾瑞忙让他起来,“这只是必要的推理,你且起来,也有可能是有人偷进厨房下毒,一切尚未定论,且把那厨子带来。” 厨子所言与管家并无差别,贾瑞又问,“当日除你之外,可还有接触过牛肉蛊?” 厨子仔细回想了下道:“有!是个光头,他说有位大人嫌口味淡了,要拿点盐,还问我蛊里是什么,打开看了看。” 贾瑞想起左军身边的和尚,说出他身高,厨师想想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又去姚府问,果然也有那个和尚,姚启世死前常把他带在身边,有时睡觉都在一处。 贾瑞忙问,“这和尚是从哪里请来的?” “海天禅寺。” 凌銮忙吩咐小颜小宋,“去海天禅寺!”便带十几个府兵轻骑前往。贾瑞冯紫英随即跟过去。到禅寺时见凌銮等在门口,忙问,“没抓到凶手?” 凌銮道:“已经死了。”那和吊死在僧房横梁上,梁上尘土滚乱极多,下方倒着个椅子,椅子上的踩痕与鞋底花纹一致,又量椅子高度与死者足离地的高度,正好相同,是踩着椅子挂上房梁的。 他们将尸体放下来,郭邰验尸,贾瑞观察房间,门栓断裂,是凌銮他们破门而入造成的,除此之外僧房里没有任何打斗迹象,贾瑞还在桌上发现张遗书。 遗书上说他原是瓦剌人,家人被左军、姚启世所杀,俘虏至此,后逃入寺庙当和尚,为报仇故意在京在闹鬼,借以接进左、姚二人,又分别用牛肉与毛姜相克,韭菜与蜂蜜会引发心病,杀害两人。现大仇已报,便从父母于地下。 贾瑞见他轮廓比汉人深,确有少数民族特征。问方丈,“这遗书是不是他亲笔所写,还待签定,可他有以往的字迹?” 方丈命僧人取了本《金刚经》来,“这是他月前抄写了,可作比较。”贾瑞仔细对比,字迹相同,不似伪造。 此时,郭邰已检验好尸体,“死者男,死亡时间是未时,两眼闭合,嘴唇青黑,舌头伸出口外二分,索痕于项下交至左右耳后,呈深紫色,胸前有涎滴沫,臀后有粪便出,绳索与痕迹吻合,是自缢而死。右肩红肿,肩骨碎裂,是被钝器所伤,周身未发现其它伤痕。” 贾瑞问小宋,“这可是你昨晚伤的?” 小宋道:“我昨昨确实伤了红衣人右肩。” 贾瑞又在死者后背发现处刺青,图案十分奇怪,瞧着倒像是葫芦。禁不住纳罕,“怎么会有人刺只葫芦在身上?” 冯紫英道:“会不会是图腾?我听闻有许多人将图腾纹在身上。” 贾瑞疑惑,“有用葫芦做图腾的?”众人也不好断定。“自缢是真,遗书是真,杀左军、姚启世的杀手是他不会错。可见我们一开始便进入误区,同在北静王寿筵上遇害,便以为是连环案。” 凌銮道:“这两桩弄清了,便全力追查另两起吧。”命人收敛了和尚的尸体抬到刑部,打道回府。 冯紫英背贾瑞上马车后,见他眉头忍紧锁着,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贾瑞摇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摸不着头绪。”冯紫英便不打扰他,自坐在旁边。到晚上卫若兰也回来了,递了张纸给他,“你的问题我那朋友解答出来的,我见他捣鼓了半天,看不懂也听不懂,便让他写了下来,你自己看吧。” 原来虾里含有砷,而维生素c是强氧化剂,同时吃大量的虾和维生素c,砷会被氧化成□□,也就是□□。 他与冯紫英卫若兰分析道:“方靖、左军、姚启世之死,都与食物相克有关,为何和尚的遗书里却未提到方靖?若真是他所为,既已承认两起,为何避开这起?” 冯紫英道:“方靖被杀前,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和尚道士,也没有可疑之人,难道真不是同个凶手?” 卫若兰也道:“韭菜蜂蜜、牛肉毛姜相克,有经验的中医都知道,但维生素c刚传进国内,普通人是用不到的,我那朋友也是研究了半天,才知道二者不能同吃的原因,凶手是如何知道的?北静王寿宴上出现虾是巧合还是蓄意?” 贾瑞沉吟不觉,“赵敬之也是□□之毒而死,又与方靖不同,是口服□□,我在想这两凶手是否为同一人?那消失的奏折里有什么秘密?尸体又哪里去了?” 卫若兰道:“凶手隐藏尸体,会不会是想掩饰什么?” 贾瑞道:“我想再去看看赵敬之的头颅。” 卫若兰见他两眼血丝,劝道:“你还是不要折腾了,一会儿我与大哥去看看,我且趴下我给你针炙下腰。” 贾瑞便爬在床上,解开上衣,卫若兰替他揉捏一阵,用银针刺穴,起初有点痛,贾瑞闷哼了几声,不会儿就睡着了。卫若兰扎好针,替他盖上被子,与冯紫英往刑部去了。 贾瑞是被饿醒的,早饭吃了一半,中饭没吃,晚饭又睡着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叫了两声通儿,才想起来他食物中毒没有房外,自己又动不得,正苦恼着,谢兰舟掀帘进来,端着盆洗脸水,“你先洗漱,我把饭热热。” 贾瑞洗漱罢饭也来了,狼吞虎咽地吃完,问谢兰舟,“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贾瑞见他神色困倦,“你一直没睡?” “看两本书,就到这个时辰了。” 贾瑞知他是特意等着伺候自己,大为感动,“你赶紧去睡会儿吧。” 谢兰舟笑笑,“再过个时辰便要晨练了,懒得来回折腾。”他住在贾代儒房里,老人家向来觉少,此时回去难免会打扰到他们。 贾瑞往床里移了移,拍拍空出的位置,“你且上来躺着,我正好有话与你说。” 谢兰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见贾瑞眼神儿坦然,才躺了下来,“有何话?” “昨儿瑞王说叫你去他府里,他见你根骨不错,让小宋教你。小宋的功夫我也见过了,比我……”说着自己苦笑起来,“与他们相比,我这只能算是花拳绣腿,以往我还觉得能教你们,现在看来只能误人子弟。你意下如何?” 谢兰舟言语迟疑,“瑞王是否有……” “这便是你多虑了,瑞王并无那种癖好。”想到昨晚之事又有点疑惑,“他虽贵为帝胄,并不会仗势欺人,这点我倒是可以保证。”虽然昨日两人闹得不快,但他相信凌銮是守信之人,既答应收谢兰舟,必不会因两人之矛盾便改变。 “瑞王府亦有西席,习文习武都可以,出入门庭的多是将军,你亦可以学些行军打仗的知识,将来从文从武皆可。又是出自瑞王府,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岂不比陷在我这里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兰舟犹豫了片刻,“公子于我有大恩,我尚未能报。” 贾瑞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太过多心了,我不过是觉得与你有眼缘,也未想着要你如何报答。”见他犹在迟疑,又道,“再者你现在能怎么报我?给我端茶倒水?我这里自然有人,用不着你。倒不如你去瑞王那里好好学习,将来做了番事业,倘或哪日我有难了,你施我以援手,岂不比端茶倒水要好?” 谢兰舟咬着唇,犹自不语。 贾瑞好奇,撑起脑袋看着他,“你有何考虑,不妨与我直说。” 谢兰舟对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脸上升起抹红韵,羞怯地别开眼来。 至此贾瑞如何还不明白,眼神不复往日温柔平和,冷峻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思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岂能困于私情?你若因此缠绵不去,倒教我小看了你。” 谢兰舟忙起身,跪于床前,声音幽咽,“兰舟愿去。” 贾瑞拉起他,见他哭得泪人似的,抚了抚他的额头,“青楼里那么多孩子,你道我为何单救你?除了眼缘,还因看你坚韧不屈,敢于抗争,有此品性的人,再有颗善良仁厚的心,将来必是个有作为的好人,万望你莫改初心。” “兰舟定不负公子教诲。” 贾瑞点点头,“你去收拾下,该辞别的辞别,过两日我送你过去。”他仍猜不透凌銮叫谢兰舟过去的目的,只是谢兰舟也实在没什么好被图谋的。又怕自己与凌銮闹得不愉快后,小宋不会认真教他。转念一想,没有老师不喜欢刻苦认真、谦虚恭谨的学生,能不能学到真本事,不在小宋,在于谢兰舟。 倒是谢兰舟对他的感情让他意外,这孩子年纪还小,想法子断了他的心思才好。 早上给贾代儒夫妇请安后,问他们,“祖父觉得兰舟这孩子怎么样?”见贾代儒夫妇对其赞不绝口,趁机道,“二老既如此喜欢他,不如将他过继到我父亲名下,我也好有个兄弟?” 贾代儒摇头,“此事不妥,他是将士遗孤,让他过继来,岂不是断了人家香火?此事断不可为。” 贾瑞才想起,当初怕贾代儒夫妇对谢兰舟有所偏见,说他是将士遗孤的事儿,忙道:“祖父见谅,兰舟并不是什么将士之后,是被拐子拐卖的孩童,此前一直在江湖卖艺,受尽了折辱,我怕这身份到府里后为人轻贱,故撒了个谎,还望二老莫怪。” 贾代儒气恼,“你这孩子!我们岂是那等迂腐之辈?” 代儒夫人叹气,“真是可怜见儿的。若真愿意,他多了个家,你多了个兄弟,我们多了个孙子,岂不欢喜?” 贾瑞见二老首肯了,便又去与谢兰舟说。昨晚那番话后,谢兰舟便知与贾瑞但不可能了,能做个兄弟,今后时常见着,便是最大的奢望,如何不肯?于是选定吉日,举行了过继之礼,谢兰舟改名贾玙,仍字兰舟。 过继这日小宋小颜竟然也来了,贾瑞很意外。小颜道:“我听王爷说这木头看中了个徒弟,不知收不收得到?” 贾瑞还在琢磨怎么跟凌銮解除冷战,对方倒给出个台阶来,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对贾兰舟招手,“兰舟,这就是你的师父。” 贾兰舟对着小宋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颜拉起他来,仔细打量兰舟身段,又摸摸他的骨骼,羡慕不已,“木头,你这回可真是拣到个宝了?就说王爷偏心,有好事儿回回都想着你。” ? ☆、凶案起王府挂人头 ?  陈韩的寝居在二楼,尸体躺在床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血将半张床都染红了,伤口平整,是活生生被人一刀砍下头颅。凶手作案手法老道,贾瑞没有房间里发现任何线索。又到窗户前,窗户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手印,窗户下的花丛里也没有脚印,有两排竹竿插过的印记。 贾瑞让小宋好生保护现场,查问府里众人,又与小颜到北静王府,至上次命案之后,北静王府和王府四周的街道皆有关兵把守,除俯近居民外都不让进,此时所有出入口已经戒严了。 贾瑞到北静王府,见门口挂着颗头颅,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是谁先发现死者?” 两个王府守卫道:“昨晚子时三刻我们去接班,见他们俩倒在地上,门口挂着人头,就马上吹起号角。”号角一起,所有出入口都会被关兵封死。 又问那两个昏倒的人,“当时是什么时辰?什么情况?” 两人答道:“离子时三刻不到半盏茶功夫,我们俩都很清晰,后来觉得脖子痒了下,好像蚊子咬了似的,我还奇怪这时节怎么会有蚊子,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瑞检查两人脖子,发现有细小的针痕,想来针上涂有迷药,肯定地道:“凶手是在这半盏茶之间将人头挂上去的,号角一起所有出入口都会戒严,凶手定在这条街上。” 小颜道:“这条街有几十人,如何断定哪位是凶手?” 一直沉默的凌銮忽指着院墙外的那棵树道:“凶手当时躲在那棵树上。” 小颜疑问,“这周围有四五棵树,如何断定就是哪棵?” 凌銮道:“你仔细看他们躺的位置和针痕的角度。” 小颜仔细想了想,也确实只有在那棵树上,才能将针刺入那个位置,笑道:“将军,你跟贾先生久了,也学会破案了。” 凌銮白了他眼,也跟着贾瑞到那棵树下。树干并不粗壮,枝桠极多,因此团团如盖,夜晚躲在上面确实不易被人察觉。树下铺着青石板,只在根附近留块圆形沙地,沙地上有小孩儿手臂粗的圆孔。 贾瑞呐呐道:“奇怪。” 凌銮问,“怎么?” 贾瑞指着树桠,“这每根树桠都如此细,只能承受七十斤以下的重量,难道凶手是个□□岁的孩童?” 凌銮吩咐小颜,“将这条街上的人都招集起来。” 此时卫若兰也赶来,验过尸体后道:“死者七窍流血,口内有□□,脖子上的伤口平整,是被很锋利的刀砍下,伤口平整、出血量很多,是中毒后被人割下头颅的。” 贾瑞觉得奇怪,“凶手既已下毒,为何要砍下头颅?还要挂在北静王府?这凶手与杀赵敬之的是否为同一人?” 半个时辰后这条街上的人都集在北静王府,小颜吩咐所有人排成队,依次从他们面前走过,最前面的是个老头,背驼的像背着个乌龟壳似的,看那把骨头也不止七十斤;第二个是个壮年汉子,长得极丑,手很短,腿倒是很长,走路时步子迈得特别大,足有一米半每步,身高有一米七八,体重绝不止七十;第三个是个肥胖的妇人,第四个女子,身材娇小,体质偏瘦,正好是树枝能承受的重量,小颜让他留下。而后又留下三个女子,两个瘦小的老头,四个九岁左右的孩子。 贾瑞道:“这两个老人年岁太大,爬不了树,可以排除。”剩下的便只有三个女子和两个孩子了。 贾瑞分别问他们问,昨晚子时在何处。四位孩子里,其中一位夜与同窗共寝,一位温书到很晚,有丫环书童可证明,一位叫王水小孩儿,从小跟父亲打渔为生,昨晚没有出船在睡觉,因独自睡,没有人证。最后位叫张田,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奴才,也无人证。三位女子里,第一位是大家女主人在睡觉,有丫环家丁证明;第二位母亲在陪生病的儿子,有大夫能证明。第三位许李氏家与婆婆和名丫环在家,问她晚上在哪,她言辞闪烁地说在家里睡觉。贾瑞将王水、张田、许李氏留下来,从头到尾打量番,让将人关押起来。 出来后小颜忍不住问,“凶手可在他们三人当中?” 贾瑞摇摇头,“那位叫王水的孩子嫌疑比较大,你再派人他家里查查。” 小颜不赞同,“我倒觉得许李氏嫌疑最大,言辞闪烁,像是说谎,为何不怀疑她?” 贾瑞断定道:“她昨晚定是偷|情去了。” 连凌銮都忍不住纳罕,“何出此言?” 贾瑞道:“此时天色尚早,一般人都在睡梦中,被匆匆叫醒无不素面朝天,唯有她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她丈夫不在家中,为谁而容?又为何半夜着妆?此外,我还在她脖颈处发现吻痕。” 小颜佩服,“贾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又为何怀疑王水?” “我在陈韩窗下的花丛里发现两排竹竿插过的印记,正巧北静王府的树下也有四个同样的印记,推断凶手是凭借竹竿上去的。王水张田手上皆有老茧,张田老茧杂乱,整个手上都有,臂上肌肉并不厚实,是长年做杂活形成的;王水茧痕分布清晰,集中在指腹、指根、手掌,是长年撑船形成的,手臂肌肉尤其厚实,这些特征都说明,他能用根竹竿将自己撑到树上,而张田臂上的肌肉是撑不起自己的。” 小颜小信,变着法试王水和张田肌肉的力量,试来结果与贾瑞所说一致,对他的佩服又上升到新的高度。 凌銮问道:“你既确定王水,为何不释放张田许李氏?” 贾瑞道:“只是推论,未找到确实的证据和杀人动机前,不能草率定案,先关着他们,待找到线索再说。而且,我心中尚有许多疑惑,包括左、姚两案,也有很多疑点未解开。” 凌銮:“是说那个图腾?” “不止如此,红衣人当晚已被救走,为何还要自杀?他既已潜入左府,有许多机会下手,为何偏偏选在北静王寿宴上?和赵敬之、方靖之死又有何联系?” 凌銮想想道:“何不从北静王身上着手?” 贾瑞为难,“我也有过这想法,只是老北静王身份何等显贵,他的生平已封在宫中龙渊阁,便是连几位大人的资料,也无权查看。” 凌銮:“此事我来办。” 贾瑞莞尔,“多谢。”果然没看错凌銮,他不是因私废公的人。“工部连丧两位大臣,赵敬之死时奏折也消失,我想会不会是因部里的事?想去工部看看。” 此时早朝已过,凌銮带他到工部,部里只有员外郎贾政和几名主事。 贾政上下打量了阵贾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向凌銮行礼,“下官见过瑞王殿下。” 凌銮道:“政老请起,不知部中右侍郎何在?” 贾政道:“右侍郎去玉皇观了。本月中旬,圣上要去玉皇观打醮,着工部修缮道观,尚书大人与左侍郎先后遇害,左侍郎便接手修缮之事。”工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工部尚书赵敬之与左侍郎陈韩死后,右侍郎方学而便是最大的官员。 贾瑞便问贾政,那方学而是个什么样的人。贾政道:“他是天和九年的探花,今年三十有二,性情豪爽,待人亲和,与部里上下关系皆好。做事的话……与两位大人不太相同,有些……冒进。” 赵敬之与陈韩年纪都大了,为官做事求稳,最好能和和稀泥,混到退休。方学而年轻,想干实事儿,说白了不过是代沟问题。 贾瑞对凌銮道:“我们不妨去玉皇观看看。”听见贾政低咳了声,便避开凌銮,悄声问,“老爷,有何指教?” 贾政捋着胡须道:“君子一言一行,皆须有礼有矩,着装亦要考究。” 贾瑞自我打量了番,衣服没穿反,带子也没有系错,除了没穿袜子,都很整齐啊?“有何不妥?” 贾政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衣服,“你这是家常衣服,怎能穿着见客?里面还穿着睡觉的中衣,成何体统?”又指着缠着头发的布巾,“你也是世家子弟,如何仅用方巾裹着头发?还有这头发乱糟糟的,是谁替你梳的?这样子见人成何体统?” 贾瑞无语,他被小颜从床上扒起来,能漱个口、洗把脸,把衣服穿好就是很修边幅了,还管什么常服正装?只能恭敬地对贾政道:“老爷放心,以后定然注意。” 出来后悄声问凌銮,“我这样很邋遢?” 凌銮咳了声,斟酌了下词句,委婉道:“是有些魏晋名士的不羁之风。” 贾瑞哭笑不得,“我可以把这话当成夸奖吗?” 凌銮莞尔,去玉皇观的路上给他普通知识,“着装是很有讲究的,看官员的服装便能辩定他是何品级。公、侯、驸马、伯服,绣麒麟、白泽。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武官一品、二品狮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罴……衣服配色亦有讲究,品官常服用杂色纻丝、绫罗、彩绣。官吏衣服、帐幔,不许用玄、黄、紫三色,并织绣龙凤文,违者罪及染造之人。朝见人员,四时并用色衣,不许纯素。”(出自度娘~~~) 贾瑞也算长知识了。 到玉皇观时,见观内已经戒严了,两日后便是打蘸之日。 工部右侍郎方学而很年轻,眉宇疏朗,举止风流,贾瑞对有貌又有才的人向来佩服。工部诸人见凌銮和贾瑞同来,知与案件有关,无不诚惶诚恐,惟他潇洒坦然,引领两人视察玉皇观。 ? ☆、查档案终于解疑惑 ?  玉皇观占地面积极大,只逛了四分之一便到中午了,贾瑞脚伤腰伤未好,逛得十分辛苦,凌銮便带他去吃饭,席间说道:“这方学而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他表现得太过坦然了些。” 贾瑞点头,“尚书与右侍郎死,他是最终获利者,有很大的嫌疑。只是以他的城府,这样杀了两人未免又太愚蠢了些。” 凌銮沉吟下,“工部尚书之职花落谁家,尚不可知。朝中官位争夺多半是结党倾轧,杀人不见血,用暗杀手法太过下乘。” 还未吃完饭,小颜找了过来,说皇上召见贾瑞,两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案子尚未破,又出了桩命案,皇帝必然龙颜震怒,上次降了刑部尚书之职,这次会如何? 凌銮道:“左军、姚启世的案子已经告破,陈韩案抓到疑凶,尚能有所交待。” 小颜回禀道:“我问过昨晚更夫,约模二更时候,他在王水家俯近见着个身影,经他描述,身影与王水相仿。”又拿出个小机括,“这是在王水家里发现的,机括里藏有银针,银针上抹有迷药,已经给卫公子看过了,和门卫身上伤痕、药性相同,他就是利用这个射倒门卫,将人头挂上去的。我又去了北静王府,有几人能证明,当日王水曾去王府里送过鱼,说是肚子疼去了趟茅厕,时间正在唱贺寿之前。杀死陈韩与赵敬之,想必就是他!” 贾瑞:“他有没有招认?” 小颜道:“这等凶手必是心思狡诈,不给他点苦头,岂会乖乖招认?” 贾瑞想到自己被严刑拷打,神色严厉道:“不可动刑!再狡诈的凶手,若有十足的证据,他也抵赖不了,屈打成招,便是草菅人命。” 除那次穆王府审案外,贾瑞向来温文和煦,忽然这么严厉还真令小颜意外,“皇上召见,是要向你要个凶手的。” 凌銮也道:“朝中连发命案,百官惶恐,皇权受到挑衅,父皇势必要找个人杀鸡敬猴,以安民心,红衣人已死,你若交不出凶手来,父皇震怒之下,你……” 贾瑞问,“若交出那少年,他岂不必死无疑?” 凌銮奇道,“你在疑虑什么?” 贾瑞呐呐道:“有太多东西尚未弄清,杀人动机是什么?陈韩、赵敬之有何联系?他又是怎么杀的赵敬之和四名轿夫,他的帮手是谁?赵敬之的尸体在哪里?那本奏折又在哪里?” 小颜催道:“你别琢磨了,皇上急召,岂能耽搁。” 三人便下楼来,凌銮交待,“先去趟衣裳铺子。” 小颜诧异,“都什么时候了,将军您……” 凌銮对贾瑞道:“你这素色衣服,不宜面圣,去换件。”到成衣铺子停下,凌銮替他挑了件缥色镶白的箭袖,白玉绣竹抹额,又让铺里的女子替他重新梳了头发,换好衣服出来,依旧是翩翩少年郎,较方才多了些稳重从容。 到宫里,果然皇上脸色十分难看,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贾瑞便将左军、姚启世的查案经过讲了遍,皇上见破了两件脸色才稍霁,又问,“陈韩之案又是怎么回事?” 贾瑞正迟疑着说还是不说那少年,凌銮开口,“回父皇,已经抓着疑凶,只是证据尚不齐全,不敢定案。” 皇帝道:“详细说来!” 凌銮便将昨晚的经过、贾瑞的推理,及小颜查到的证人证据都说了遍。皇帝听后斥责贾瑞,“如此证据确凿,还有何可迟疑的?你如此推托,畏首畏尾,便不怕朕赐你个办事不利之罪么?” 贾瑞忙道:“实因此事疑点甚多,怕造成冤假错案,还望陛下给草民时间,容详细查明。” 皇帝面色阴沉道:“朝中大臣连番被杀,百官慌恐,这是对皇权的挑衅,朕若不严惩,日后保不准就有人觊觎皇权,谋害朕!来人!将那凶手明正典刑,斩首示众!” 贾瑞闻言脸色大变,急道:“皇上,此案尚有蹊跷,请皇上三思啊!”人一旦错杀,便是找到真凶也枉然,且以皇上刚愎性情,就算以后找到真凶、证据确凿,他也不可能为枉杀之人翻案。 见皇帝态度坚决,忙向凌銮投来求救的眼神。 凌銮亦是不解,皇帝向来多疑,此次怎的如此武断了?是否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他向来主张谋定而后动,再未弄明白情况之前,从不贸然行动。此刻见了贾瑞的眼神儿,竟也跪在地上。只是尚未开口便听皇帝冷冷地道:“瑞王,你也要跟朕作对么?” 凌銮忙道:“儿臣不敢,只是两日后便是打蘸之日,父皇辛苦斋戒数日,若因此小民而杀生,影响了父皇长生之道……” 皇帝看着两人,眼神高深莫测,贾瑞不明白那眼神儿的意思,凌銮却被盯得一身冷汗。 那眼神儿里有猜忌! “将凶手押入天牢,待打蘸过后再问斩。朕给你三日时间,查出同党,你跪安吧。”又对凌銮道,“瑞王你就不用管这案子了,带兵去护卫玉皇观吧。” 贾瑞先行回去,在宫外的时候遇到小颜小宋,小颜道:“我在此等候王爷,木头你护送贾先生回去。” 小宋没说什么,替贾瑞赶马车,到贾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那红衣的手臂较普通人要短,肩膀也较常人的窄,只因穿着宽大的衣服,故而我那一掌差点就落空。” “等等!”贾瑞猛然想起什么来,眉头紧皱,懊恼地直拍车门,“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破绽!你去帮我找来所有关于图腾的书。”便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一蹶一蹶地到书房。 正在梳理案件的时候,宝玉来了,哭着说秦钟病愈发重了,药石无效。贾瑞正思考着案子,含糊地应了,用笔描摹出和尚身上的刺青。 贾宝玉也哭够了,就问贾瑞,“你拿着这个图腾做什么?” 贾瑞忙问,“你认得这个?” 宝玉道:“我曾听林妹妹说过,这是彝族早期的葫芦图腾。” 贾瑞惊喜,“果然是彝族没错?” 宝玉肯定地道:“没错!我当时还取笑说,向来只有以龙凤虎熊什么做图腾的,哪有用葫芦的?” 贾瑞呐呐道:“也就是说那和尚是彝族人,那么他说他是瓦剌人,家人被左军、姚启世所俘虏都是假的!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还要接着杀人?!” 宝玉也惊了,“还有人要死?” “不错!”贾瑞笃定地道,“哪里能查到彝族的资料?” 宝玉叹息,“可惜林妹妹不在,不然她肯定知道,林姑父曾巡盐各处,见识过各民族风情,与林妹妹讲过很多这方面的故事。对了,她有几本小札记,惯爱记这些东西,我去帮你找来!” 贾瑞也不能光等林黛玉的札记,正准备支使凌銮的手下,冯紫英卫若兰来了,便让他们去查郡县志,看有没有关于彝族的记载。 不时,贾宝玉打发茗烟儿送了五六本札记来,说宝玉要陪贾母吃饭,不能过来了。贾瑞也顾不得肚子饿便翻起札记来。 林黛玉的字迹娟秀,用蝇头小楷记着各地的风情,措词文雅,词澡清丽,文笔十分的好。贾瑞看到最后本才找到关于彝族的记载,说蜀中某地有个村子,因村里有座葫芦形状的庙,故外人将其唤作葫芦村。而村里人生下来,背后就有个葫芦的刺青。村里人崇尚火,每年都要举行火把节,火把节当日,法力高强的女祭司会穿着如火的红衣,在祭坛上跳古老的舞,唱着古老的歌谣。 只是在十五年前,村子里的人一夜间神秘的消失了,有人说那晚村子里发生了场大火,曾看见红衣女祭司和村民在火场里跳舞。数月后,有几个亡命之徒想看村里有没有遗留的钱财,到村里一看,满地白骨,竟没有一颗头颅! 贾瑞觉得这故事颇有奇怪,只怕藏着自己要找的事情,只是地址记载的太过模糊,正想怎么才能查得详细,凌銮手下士卒来报,陈府失火了。 贾瑞忙撇下书到陈府,小宋已经赶了过来,好在火势不大,已经扑灭了,也没什么伤亡,只烧了陈韩的书房。然而他们在废墟里发现了火油,是有人故意纵火。 贾瑞愈发奇怪了,从杀赵敬之的手法来看,他应该会当时就毁了陈韩的尸体,事后这把火到底是想掩饰什么? 折腾到现在天已经亮了,又是通宵未睡,贾瑞脸色十分的差,卫若兰劝他休息会儿,只是他心里记挂着案子,总觉得还会有人再死,如何睡得下? 这时,凌銮派人来说可以去吏部查看官员档案了,他们同到吏部,贾瑞查看老北静王的经历,发现他帐下曾有名参军名叫左军,“不知此左军与兵部侍郎是不是为同一人。” 卫若兰道:“是同一人。” 冯紫英噫了声,“户部的陈韩竟是弃武从文,还曾随老北静王平定过蜀中之乱。” “等等!”贾瑞疾声道,“蜀中之乱?陈韩也在老北静王帐下?”说着又翻姚启世的履历,“原来如此,左军、姚启世、陈韩都是老北静王帐下,都平过蜀中之乱!” 卫若兰道:“可赵敬之、方靖并不在老北静王帐下,也未平乱。” 贾瑞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被误导了,只因他们同时发生在北静王寿宴上,就以为是连环案,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起案子,而陈韩与赵敬之死法相同,只是凶手故意迷惑我们!” 冯紫英急道:“当年北静王帐下平叛之人,多半已是朝中权贵,光兵部有就三个,外驻官员更是数不胜数,凶手还要杀几个人?下个目标又是谁?” 贾瑞急得来回踱步,不能再有人死了!一定还有什么线索被忽略了,一定!“你们接着查资料,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他的腰还不能骑马,只能雇马车,车夫问去哪,贾瑞便说了左军、姚启世、陈韩的家。车夫道:“公子不如先去姚府、再到陈府,最后去左府。” 贾瑞下意识地问,“为何?” 车夫道:“这里离如意街近,从如意街到朱雀桥,再到平安巷刚好顺路。” “等等!”贾瑞打断他,“什么如意街、平安巷?” ? ☆、城隍庙当场捉凶手 ?  车夫道:“你所说的左府不就在平安巷?姚府在如意街,陈府在朱雀桥……” 贾瑞猛然大笑起来,“是了!是了!”也不顾脚上伤直接跳下来,冲进吏部,老远就问卫若兰他们,“老北静王帐下,有谁住在鸿运胡同?” “兵部徐龙。” “凶手下个目标就是他,大哥四弟,你们先去!”又让人去通知小宋,自己也赶往徐府,走到半路遇到折返的卫若兰,“徐大人昨晚并未回府,家仆说他去城堭庙上香了。” 贾瑞他们急忙赶往城堭庙,老远就见主殿上,冯紫英正与人交手,对手虽披着黑衣,但身形矮小,像个十来岁的孩童,功夫却极为老辣。他见形势不利,忽然扔出一物,瞬间烟雾四起,等冯紫英拨开烟雾时,凶手早就跳窗户逃了。 贾瑞他们上楼来,见徐龙肩膀中了剑,好在冯紫英来得及时,未伤及性命。 冯紫英懊恼地道:“可惜让他给跑了。” 贾瑞道:“他跑不了,小宋已经守住城堭庙所有出口,他还在庙里。”他们到楼下,小宋已经所有香客集中起来,其中十一二岁的孩子有十几个。 贾瑞道:“适才庙里发生了刺杀案,凶手便是杀左侍郎、姚佥事,和陈侍郎之人,而他,就在你们当中!” 所有人面面相觑,皆不作声。 冯紫英面露难色,“我虽与凶手交过手,只是他穿着黑衣,这里又这么多孩子,实在无法辩认。” 贾瑞不置声,一一观察众人,最后指着个面容奇丑的高大男人道:“凶手就是他!” 那人惊恐地连后两步,急切地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冯紫英也道:“那人身材矮小,而这人如此高大,怎会是他?” 贾瑞指着男人脚下,“撩起他的衣摆一看便知。” 冯紫英半信半疑,倒是小宋忽然向男人袭去,掌风直击他衣摆,男人连连后退,衣摆翻飞,众人见他脚下,一片哗然,原来他竟踩着一尺半高跷!而踩着那么高的高跷他竟行动自如,甚至比普通人还利落,步伐迈得特别大,每步足有一米半,故而看着十分诡异。小宋又袭击他右肩,他两只手臂极短,右手举动不方便,显然有伤在身。 确认了这两点小宋收手,“红衣人确实是他!”原来高大的红衣人,竟是个侏儒症患者踩着高跷扮成的。 贾瑞问,“如何杀人的,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侏儒神色诡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贾瑞道:“你既不肯说,我便替你说了,前两起案子就不用细说了,遗书上写的很明白,你们先雇了小偷在门上抹蝙蝠血,造成夜鬼敲门的景象。而后利用和尚的身份混入左军府里,在北静王寿宴之上,将毛姜换成生姜,利用牛肉与毛姜相克的原理,杀了左军。接着又混入姚府。姚启世有心脏病,你们便让他同吃韭菜和蜂蜜,引发心病,再扮成红衣女鬼,将他活生生吓死。” 侏儒神色不动,像是听别人的故事。贾瑞接着道:“这两起案子办得很高明,杀人的方式隐秘,又恰巧与方靖、赵敬之案同时发生在北静王寿宴上,混淆视听,我都被迷惑了。若不是知道那江湖把戏,府里小厮又恰巧中毒,还真看不出玄机来。” 顿了顿又接着道:“那天晚上,你们是想去杀陈韩的吧?你被小宋所伤,又得知我们破解了食物相克之迷,只因仇未报完,故弃车保卒,让那小和尚写下遗书后上吊自尽,又故意伤了他右臂,让我们以为他就是红衣人。但你忘了一点,他的右臂已伤,写得字怎么会和原来的一样?” 当时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注意力都被那张遗书吸引了,光想着遗书是不是假的,辩认字迹去了,竟未想到右臂受伤了,如何能写遗书。 “也是这份遗书留下了破绽,书上说你们是瓦剌人,但是和尚背后却有彝族的图腾,以此推断你们身世及复仇之说都是假的,那么真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一直想不通这个。” “接着便是陈大人之案,你为了隐瞒形迹,特意模仿赵敬之的死法,从窗户跳进去,砍下陈韩的头,又在那棵树上用银针刺晕守卫,将头颅挂在北静王府门口。这也是陈韩窗户下,和那棵树下有竹杆插过印记的原因。因为那树枝极细,我们便以为凶手是孩子或极轻的女子,因此忽略了伪装成大人的你。” 侏儒眼里闪过抹冷笑,当时他就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他们竟然没有发现,难免对他们起了轻视之心。他们本来打算昨晚下手的,但徐龙没有回府,计划落空。今早得知他到城堭庙上香,一时托大白天行动,没想到就此被擒。 卫若兰道:“想来王水家里的机括和银针,也是你放的。” 贾瑞见着他冷笑,正色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精心的杀局,也会有破绽,你刻意模仿赵敬之死相,将头颅送到北静王府,定也没有想到,我们竟是从老北静王的履历里,发现你的目的。” 侏儒终于开口了,“什么目的?” 贾瑞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杀他们与葫芦村之事有关。” “不错!他们三人都是我杀的,你说得完全正确。”侏儒脸色变得沉重而悲愤,“你既然知道葫芦村,也知道十五年那场大火。可知那些尸体为何没有头颅?” 贾瑞:“这想必就是你杀左军、姚启世、陈韩和徐龙的原因。” “哈哈!”侏儒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无止无尽地愤恨,猛然向徐龙冲过去,便要杀他,小宋与冯紫英连手才将他制住,侏儒恶狠狠地盯着徐龙,恨不得撕裂他,“因为他们的头,都被这些狗官砍了领军功去了!” 贾瑞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徐龙吓得脸色苍白,躲在小宋身后语无论次,“胡……胡说……你……胡说……” 侏儒两眼通红,血淋淋地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徐龙早就万箭穿心,“整个村子,五百六十三口人,全被那些狗官当成叛军斩首了,你们这些狗官,丧尽天良,为了夸大军功,竟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老弱妇儒,一个也不放过!畜生!畜生!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徐龙被那凶狠地眼神吓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百姓议论纷纷,“真是丧心病狂,五百多口人!” “当官的竟然这么草菅人命……” “到底是真是假?这可也是个杀人犯!” 侏儒忽然跪倒在地上,放声悲嚎,悲惨欲绝,“五百多口人啊,一夜间全都被杀了,全都被杀了!我们的祭司跳进火海里,以火神的名义,诅咒这些人不得好死,她的血染红了火苗,可是还不能拯救村子!苍天,你为何不惩罚这些禽兽?我要为他们报仇,为我的亲人报仇!” 姚启世想来见过当年女祭司被火烧死的场景,才能被他们扮成红衣女鬼吓死。 全场死寂,有些女子已经忍不住落泪。 卫若兰动容道:“此话当真?” 侏儒面向城堭爷像起誓道:“我当着城堭爷的面起誓,方才所说若有半句虚假,我必天打五雷轰,让死去的村民永世不得超生!”古代人十分重视誓言,尤其在寺庙里起誓,谁能不信? 贾瑞见他神色,再观徐龙脸色,已经一目了然,“你可有证据?” “贾先生!”小宋拦住他,此案关系重大,任谁都会绕着走,“赵、方两位大人之案尚未破。” 贾瑞浑然不管他的提醒,问侏儒,“你敢不敢当廷喊冤?” “蒙天大冤,有何不敢!” 贾瑞慨然道:“若果真有冤屈,我便替你查清此案,还村民一个清白!” “贾先生!”小宋再度出口阻拉,贾瑞阻止他,“那是五百六十三口人命。进宫面圣!徐大人,也请你同行!” 徐龙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无权……扣押本官……” 贾瑞凛然道:“皇上特命我查办此案,你是嫌犯,我有何不敢?将他们锁上!” 军士上来将徐龙与侏儒一齐锁上,押赴皇宫。 城堭庙离皇宫颇有段距离,路上贾瑞详细了解了经过,原来当年蜀中叛乱,圣上派老北静王前去平乱,恰值他旧伤复发,便派副将左军,参军姚启世、徐龙,以及监军陈韩前往,蜀中之乱本是些百姓被地主压迫得没有生路,才奋起反抗,他们的目地不过是得到自己的土地。而这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反抗之人全部杀死,为夸大军功,竟然还灭了葫芦村,用他们的头颅充当叛军之首,贸领军功。 如此丧心病狂,听得卫若兰冯紫英都义愤填膺,冷冷地盯着徐龙,后者神情恍惚,时不时环顾四周,似乎有人在监视着他。 最冷静地是小宋,他提醒贾瑞,“此事关系朝中权贵,又事隔十五年,如何破案?” 这也是贾瑞所顾虑的,问侏儒,“你手中可有证据?” 侏儒道:“四人中姚启世心思最缜密,当年之事被他处理的滴水不漏。有位御史弹劾他,奏折还未送到京城便被拦了下来,那御史也被谋害了,从此再无人敢提此事。” 冯紫英问,“那位御史是何人?” “宋语冰宋御史。” ? ☆、疑案破证人被灭口 ?  卫若兰冯紫英齐齐惊道:“原来是他!” 贾瑞:“你们认识他?”十五年前他们俩也只是小屁孩儿吧。 “你竟不知道宋御史?”说到他冯紫英眼中带着景慕,“他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清廉如水,巡按各州,屡破奇案,百姓称之为宋青天,有许多折子戏都在唱他的故事。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十八岁便病逝于任上,可叹可叹!” 卫若兰急问,“宋御史之死与葫芦村案有关?他不是亲至灾区救助瘟疫,不小心染上瘟疫而死?” 侏儒道:“他是死于瘟疫,却是有人故意让他染上瘟疫的!” “此话怎讲?”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0节 “当年蜀中死了那么多人,引发瘟疫,许多村民都染病,宋御史巡按蜀中,不忍见百姓受苦,便组织大夫救人。我们听闻宋大人清名,便伪装成病患,向宋御史申怨,宋御史受理此案,着手调查,某个晚上突然就失踪了,等找到他时,发现他被关于瘟疫患者中,已经……不行了……”说着痛哭流涕。 冯紫英叹道:“宋御史爱民如子,所以没有人会置疑他会亲至灾区救助百姓,而瘟疫传染十分厉害,不幸染病也是正常,一代清官,竟这样被谋害了!” 贾瑞沉吟半晌,“从冒领军功,到谋害御史,这都不是当时仅是副将的左军等人能完成的,他们背后定然有人!你怀疑是老北静王是不是?” 侏儒道:“他们是北静王直系下属,若不是受命于他,怎敢灭我村庄?” 贾瑞又问道:“你们为何要烧陈韩的书房?” 侏儒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报仇,陈韩既然死了,还烧他书房做什么?” 贾瑞奇道:“这么说书房不是你烧的?那会是谁?他们要掩藏什么?” 冯紫英沉思了片刻,对贾瑞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北静王军功卓著,根本不需要杀无辜的百姓冒领军功,而且那次他根本没有参加平叛,军功落不到他头上。” 卫若兰似乎想到什么,忽然一惊。 贾瑞忙问,“你想到了什么?” 卫若兰脸色有点白,“北静王的权利是从那时候被分化的,朝中能分化他权力的人……”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东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当时兵部尚书,如今的内阁首辅闫崇,以及当今皇上。 也就是说,这次的被告,极有可能是四王之一,或是内阁首辅,以及皇上! 徐龙忽然呐呐自语起来,“你们斗不过他的,斗不过他的。” 冯紫英厉声问,“他是谁?” 徐龙只是神精质地道:“斗不过他的,斗不过……” 贾瑞正要审问,忽听小宋喝道:“有刺客!” 几个黑衣人冲了过来,冯紫英小宋忙护在侏儒身边,又有两人向贾瑞卫若兰冲来,卫若兰不会功夫,贾瑞还得保护他,被缠得脱不开手,只有徐龙站在一边眼神惊恐。 贾瑞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呼,“保护徐龙!”然而已经晚了,小宋尚未赶到,一支箭矢如流星般射来,正中徐龙胸口! 原来他们的目标竟是徐龙!不!他们的目标不止徐龙!就在这一愣之即,十来个黑衣人齐涌至侏儒身边,他被锁着手脚无法闪躲,被一刀斩下头颅! 杀人灭口!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就这样将证人杀了灭口! “小心!”小宋忽然叫道,一把推开贾瑞,他感觉耳边劲风袭过,一支羽箭插在地上,尾羽犹自颤抖。 “保护贾先生!”小宋下令,军士团团地围在他身边。 贾瑞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面色从容不迫地对来箭的方向喊到,“我收到了你的警告,也奉劝你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卫若兰忽然呼道:“三哥,徐龙尚未死!” 贾瑞忙到徐龙跟前,他一把抓住贾瑞的手,目眦欲裂,“临安春雨初霁,四二、四六、二四三、三四六……”话未说完,便气绝而亡。 冯紫英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瑞思索半晌,也不明白,抬着两人的尸体进皇,向皇上讲明案子的始末,请求道:“一代清官,五百六十三口人,亡魂未安。请皇上允许草民彻查葫芦村和宋御史之案。” 皇帝从头到尾未出声,脸色高深莫测。 贾瑞再次请求道:“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杀死犯人及疑凶,凶手如此明目张胆,藐视皇权,可见其罪孽深重,所图非小。” 皇帝道:“你便不怕被灭口?” 贾瑞斩钉截铁道:“为皇上办事,还死者以公道,虽九死而无悔。”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眼神犀利如刀,似能解剖皮囊,看到本质里去。贾瑞坦坦然然迎视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 “已经好多年了。”皇帝忽然叹道,“朕未曾见着如此清澈无欲的眼睛,只有当年的宋语冰……你很好!” “请皇上恩准。” 皇帝似乎很疲倦,挥挥手道:“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且把赵敬之、方靖案弄清楚,再来找朕说话。” “皇上……” 卫若兰悄悄地拉拉贾瑞的衣角,贾瑞只得噤声,退了出去。 出宫来倒是见到凌銮了,他急步上来,先问贾瑞,“有无伤着?” 贾瑞摇摇头,“对方只是想警告我,并无伤我之意。” 虽然听小宋如是说,凌銮还是不放心,确认他没有伤着后,才放下心来,对小宋道:“以后你便跟着他,寸步不离。” 贾瑞吃惊,“这怎么行?他有将帅之才,跟着我岂不委屈?我也并非没有自保能力。”说到这里,心虚地低下头,凭那三脚猫的功夫自保,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其实也怪不得他,前世他的功夫可是数十年,冬练三伏,夏练三九练出来的,就贾天祥这小身板,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能躲过那黑衣人的袭击已经很不错了。 小宋道:“我并不觉得委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不会违抗凌銮的话是原因之一,二是因为对贾瑞的敬服,能明察秋毫,且不畏强权,是个真汉子! 再推拒反倒会伤人心,贾瑞便道:“如此,你便暂时跟着我吧,待此案了再回去。”说着又想起宋语冰案,不禁皱起眉头,“皇上并不允许我查此案,如今原告又被灭口了,该如何是好?” 凌銮看看冯紫英,“此案利害关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贾瑞知他也是番好意,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鲁莽行事。” 凌銮又看向冯紫英卫若兰,“你们的意思呢?” 冯紫英道:“冯某从小听着宋御史的故事长大,他便是我的楷模,如今得知他为人谋害,岂能视若无睹?” 卫若兰也坚定地道:“纵上刀山,下火海,也势必查清此案,为他报仇!” 凌銮颔首,赞赏道:“书生尚且如此,我等焉能落后?小颜,你先去趟蜀中,查查当年蜀中叛乱的卷宗,以及宋御史在蜀中所做所为,越清楚越好。” 小颜置疑,“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王爷?” 凌銮眉宇横轩,颇为自得地道:“本王功夫比你们如何?” 小颜小宋肃然道:“将军神勇,我等自是不及。”凌銮道:“既然如此,你们有何不放心的?况且还有昆仑十二卫在身边,你们只管去。” “是!” 凌銮又拍拍小颜的肩膀,“多带几个得力的人,万事小心,安全为要!” 小颜笑道:“将军放心。” 小宋从怀里拿出个药囊给他,木着脸道:“不许喝酒!” “你这木头,真无趣!”小颜报怨着,却还是乖乖地收下药囊,“回来你可得请我好好喝一坛。” 小宋道:“好。”贾瑞见他们如此,心里十分感动,“多谢诸位,其实……” 小颜笑嘻嘻地道:“其实你想请我喝酒是吧?” 贾瑞汗颜,还真看不出这么俊秀的有些女气的人,竟是个酒鬼,“这是自然,等你归来,我们不醉无归。其实你可以晚点再走,至少等打蘸过后。” 凌銮纳罕,“对方竟已杀了徐龙和侏儒,必然也派人去蜀中了,事不宜迟,我们应抢在他前面,怎么反倒不急了?” 贾瑞蹙眉,“我总感觉还会有事情发生,别忘了,侏儒虽死,他还有个同伴。” 凌銮便道:“小颜还是先去蜀中,那僧人的事我自会按排人去查,不过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想找到他是不可能,只能防着他别再被暗杀了。” 吩咐属下多留意那僧人,又对贾瑞道:“如今五起案子已破三起,赵敬之、方靖案你可有头绪?明日便是第三天了。” 贾瑞摇头,“侏儒说陈韩的书房并不是他烧的,我想必有蹊跷,得再去现场看看。”便抛下凌銮走了。 凌銮见他乌黑的眼圈,伤势未愈的脚,眉头微皱,问小宋,“他多久没休息了?” “两天两夜,今日饭还未来得及吃。” 凌銮厉声道:“着人到酒楼买点送给他,今晚再不睡,点了他的睡穴!” “是。” 果然当晚贾瑞又想着案子无法入睡,小宋无法只能点了他的睡穴。饶是如此,贾瑞次日寅时便醒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便去陈韩书房,天还未亮,挑着灯在书房废墟上找了半天,忽然问小宋,“你有没有发觉少了什么?” ? ☆、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  小宋不解,“什么?” “你看见砚台了么?” 这么一说还真没看见,砚台又不会烧毁,书房里怎么会没有呢? 管家道:“砚台在老爷房里,出事前两天书房漏水,老爷便搬到自己卧室办公了。” 贾瑞喜出望外,忙到陈韩卧室,在书案中的暗格里找到本未上奏的奏疏,看到里面内容,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卫若兰、冯紫英也来了,两人神色十分凝重,将个皱巴巴的纸团交给他,“这是在赵敬之书房的废纸娄里找到的,写糊了的奏折。” 两份奏折内容相互印证,“快去玉皇观!” 小宋还不明白,“奏折里写了什么?” “有人在玉皇观里埋下大量炸药,但愿还来得及!” 初五这日寅时,皇上便从宫中出发,前往玉皇观,凌銮随行护卫,一路车辚辚、马萧萧,锦旗黄带随风招摇。 皇辇行到驻龙山时,天上忽然飘来几个白色的孔明灯,灯上写着偌大的红色“冤”字,凌銮忙令昆仑十二卫护在皇帝左右,接着便见一个偌大的风筝从驻龙山顶滑翔下来,风筝上亦写着个偌大的“冤”字。风筝上还有个人,一身红衣好似那夜女鬼。 划到半空风筝忽然着起火来,红衣人在大火中呐喊,“草民以死鸣冤,请皇上还葫芦村五百六十四口百姓清白。”声音从空中不断回响,“请皇上为葫芦村百姓申冤,请皇上申冤……” 天风吹荡,火烧得极快,片刻便吞没了红衣人,烧折了风筝翅膀,红衣人从半空中坠下来,仍然没有死,没有痛呼挣扎,坚难地站起来,面朝着皇上跪下,“请皇上为葫芦村五百六十四,为宋御史申冤!” 大火已经将他彻底的包围住了,完全看不见身影,然而眼睛里的冤屈和对申冤的坚定与执著,却能透过火苗,传到每个人心底。 凌銮知道这是那晚袭击贾瑞的黑衣僧人,他纵横沙场数载,见过无数惨烈的场面,依然被此人震撼。 火越烧越大,僧人和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却依然清晰如故,“请皇上为葫芦村百姓申冤!请皇上为葫芦村百姓申冤!……”一遍一遍,直到大火烧毁了他的嗓子。 随行的文臣武将都被震撼住了,已经有大臣跟着跪下,“皇上,此人不惜以死鸣冤,必是受了蒙天大冤,请皇上允许他所请。”几位大臣纷纷附喝。 亦有人道:“如此鸣冤,惊扰圣驾,皇上应严惩此人,否则日后人人效仿,皇上岂有宁日?” 凌銮冷冷地道:“不如你去惩罚他?” 那官员被噎得无话可说。 而皇上只是眼神莫测地看着僧人,从头到尾不置一声,直到僧人在他面前化成灰烬。而直到化成灰烬,僧人都没有□□挣扎一下。 有大臣建议受理此案,有大臣建议不加理会,皇帝冷眼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待他们都静下来等着他答复时,冷冷道句:“起驾。” 凌銮看着皇辇无情碾过僧人的骨灰,看着大臣们踩着僧人的骨灰走过,心里有什么悄然萌生,他想起贾瑞的眼神,追求真相坚定执着的眼神,那应该是最普通的眼神,却如斯难见。 他命人收起僧人的骨灰,随着皇辇继续向玉皇观前进。 小宋快马加鞭到玉皇观下,玉皇山下已经戒严了,好在凌銮事先给了他块令牌,才能通行无阻。此时皇帝皇辇刚进山门,玉皇山上一切如常。他进去后悄声对凌銮说了情况,凌銮下令皇辇回撤,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那些道士忽然从袖子里拿出刀来,抓住候在三清殿外的官员,观主一把扯下三清像后的帘子,帘子后竟堆放着炸药! 他举着蜡烛送到引线前,“不许动!谁动我就点着引线!” 贾瑞到时就是这种僵持的状态,那些假道士正用剑逼着官员进入三清殿。他与凌銮对视眼,彼此颔首,然后凌銮解下佩剑,向三清殿走去,朗声道:“方大人,不妨出来谈谈。” 方学而果然从三清像后走出来,依旧是从容儒雅的形象,不过多了分桀傲,“瑞王殿下是想求饶,还是想投降?” 凌銮淡然道:“议和如何?” 方学而笑起来,“你拿什么与我议和?” 凌銮空手跨进三清殿,“自然是你想要的东西?” 方学而仰首大笑,“哈哈……我想要的东西,瑞王果然识时务,不过这却不是你有权利商议的。”在他大笑之时,凌銮已迅速来到他身边,方学而发现时,两人已相距不过两米,他断喝,“站住!让你老子进来。” 凌銮眉宇微挑,眼里噙着抹冷笑,“你害怕什么?” 方学而色厉内荏,“我怕?你们命都掌握在我手上,我会怕?”话音未落,凌銮猛地出击,身影快如鬼魅,一掌便向他胸口击去。方学而竟也会功夫,身形忽移,虽未躲过那掌,到底避开了要害。凌銮没有对他穷追猛打,开始解救被擒官员。 假观主见意外突发,举着蜡烛便要点燃,正在此时一箭飞至,正好射中他手腕,蜡烛掉地,他用另只手捡起,尚未举起引线旁,手腕再度被射中。旁边的假道士见情况不妙也拿起蜡烛点引线,而无论是谁拿到蜡烛,却始终碰不到引线。 小宋冯紫英也进入三清殿,解救人质。 方学而见情况不妙,忽然推倒三清像边的竹架,烛架朝着火药方向倒去上,凌銮合身迎上去挡住蜡架,饶是如此,仍有三支蜡烛被惯性带飞了出去,眼见就要掉在火药上,众人吓得呼吸都没了! 这时,忽闻一阵破风声,一支羽箭划过,射中三支蜡烛后钉在墙上。 小宋与冯紫英分别将另外台蜡架和香炉弄熄灭,三清殿里明火尽烬,禁军涌入,将假道士擒下。 凌銮这才松口气,回头,见贾瑞挽弓如月,立在三清殿外,腰肢细瘦而坚韧,衣摆掀起,更显得双腿修长笔直,虽然算不上魁梧强壮,却也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危机解除,凌銮回到皇辇前,“儿臣擅作主张,请父皇恕罪。” 隔着辇帐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只听他冷冷地道:“瑞王,你竟敢拿朕的性命冒险!” 凌銮恳切道:“父皇容禀,刺客的目的是行刺父皇,之所以迟迟未动手,是因为父皇的皇辇尚不在火药炸伤范围内,否则我等焉有命在?然而诸大臣皆在三清殿外,一旦皇辇退后,他们皆后被伤,儿臣知父皇定不愿看到众臣出事,又怕禀明此事后让贼人疑心,故而擅作主张,请父皇降罪。” 皇辇内许久不闻声音,半晌才道:“你何罪之有?回宫!”也不让凌銮起来,直接走了。朝臣经过凌銮身边时,纷纷致谢,凌銮只是冷着个脸,不加理会。 贾瑞忧心地看着凌銮,经此一事,大臣多对凌銮心存感激,而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儿子与朝臣结党,以前之所以重用凌銮,是因为他在朝中无任何根基,这下势必会想法削凌銮的兵权了。 凌銮见着他担忧的眼神,反而笑了起来,忍住揉揉他额角的冲动,“你是怎么发现方学而的阴谋的?” 贾瑞心有余悸,“真是惊险万分,若是晚一时发现,此刻你……”知道方学而阴谋那刻,他首先想到的是凌銮也随驾到玉皇观,心瞬间便提了起来。 “天意如此,若非那僧人在路上阻了程,这玉皇观已是血肉横飞。”便将□□鸣冤的事儿说了遍,贾瑞坚定的道,“无论皇上允不允许,我都要查清此案!” 一经比较,便立刻辩出优劣,凌銮眼神愈发温柔,含笑地看着贾瑞,倒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揉揉鼻尖道:“你的伤没事吧?”他的手脸皆被蜡油烫伤,看着就觉得疼。 凌銮自己倒是不在意,“算不得伤。” 贾瑞看脸颊上那块伤痕,“不会留下疤痕吧?” 凌銮慨然道:“男子汉大丈夫,留点疤算什么?又不是女子。”心想:倒是你这白皙的皮肤,留了疤才可惜。 贾瑞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娘们儿气了,讪讪而笑,“我有些意外,方学而怎会在玉皇观里?他不像是死士或弃子。” 凌銮道:“庙里肯定有便捷的逃生所。” 他们寻找了阵,果然在后山隐蔽处发现条斜向下的滑道。原来方学而计划按排好一切后,便顺着这条滑道滑下去,几分钟便可滑到山下,逃出炸药范围,殿里那些假道士才是真正的死士。 又在玉皇观的地下秘室里,找到被困的道士,将其解救出来。 凌銮问贾瑞,“你是如何发现方学而的阴谋的?” 贾瑞便将经过说了番,“我在陈韩府里发现封未上奏的奏折,说在玉皇观里发现了硝石火药,四弟也在赵敬之的废纸娄里,找到封写糊了的奏折,奏折上说三清像后多了几道暗糟,不知有何作用。两厢结合,我便猜测庙里定藏着许多炸药,这炸药作何用不言而喻。” ? ☆、情之起美男游江上 ?  凌銮沉声道:“此次计谋一旦成功,朝廷必将动荡。” “嗯。再细想最清楚赵敬之和陈韩工作的,必是方学而,且加之他上次的表现,觉得十分可疑。不过这都仅是猜测,未料到你一叫他便出来了,不是太托大,便是做贼心虚。” 凌銮颔首,“剩下的便也好理解了,他防止事情败露,所以杀了赵敬之。让赵敬之的头颅出现在北静王寿宴上,不过是想借两家恩怨,引开众人的注意力。” “不错。陈韩同样发现了秘密,他也想杀了陈韩,却被侏儒抢了先,可巧的是侏儒为了掩藏身份,特意模仿赵敬之的死相,没有误导我,反倒助了我。不过若非方学而画蛇添足,烧了陈韩的书房,我一时还真猜不透。” 凌銮凝视着他,“是上天有意让你救我,我欠你个人情。” 贾瑞笑起来,“这么算来,你救了我两次,我只救你一次,倒是我欠你恩情。”说着眨眨眼,颇为狡黠地道,“恩公,你要我如何报达?” 凌銮目光深沉,“不如以身相许?” “呃……”贾瑞愣住了,他不过破案之后心情轻松,偶尔玩笑,竟不想凌銮如此回答,见他面上似笑非笑,完全瞧不出真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两声糊弄过去,“我去看看大哥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说着一溜烟儿闪了。 凌銮望着他背影,眼神儿有点黯然。 下午他们便提审了方学而,证据确凿,他也没什么好抵赖的,爽快认罪了。他与徐姨娘一样,都是忠义老亲王的人,赵敬之不光发现玉皇观里的秘密,还发现了他的身份,才被他灭了口。 隔日,凌銮与贾瑞进宫面圣,当廷将案子的始末说了遍,皇帝问,“方卿之死又是何人所为?” 贾瑞道:“方大人吃维生素c只有他夫人、贴身小厮和给他开药的西医知道。维生素c刚传入我国不久,夫人和小厮都不知道它与虾混吃,会吃死人。西医从未与北静王府接触过,故而排除这三人谋杀的可能。” 有大臣道:“不必亲自接触,可以通过他人。” 贾瑞道:“大人有所不知,只有吃大量的虾才能与维生素c产生□□,若非方大人贪口舌之欲,是不会死的。” 那大臣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纵然他们三人知道维生素c与虾混吃会死人,最多只能叛他们见死不救之罪,因为并不是他们强迫方大人吃虾的。此案和将生姜换成毛姜,用韭菜和蜂蜜引起心疾,再将人吓死,有本质的区别。” 那大臣无话可说,贾瑞又道:“故,草民判定方靖大人是死于误食食物。” 皇帝道:“既然都与北静王无关,便将他二人放了罢。” 贾瑞闻言松了口气,忙活了这么些天,终于把柳湘莲给救出来了。 这时,凌銮出列道:“父皇,请允许儿臣辞去上直卫亲军指挥使之职。” 皇帝沉着脸,“这是何故?” 凌銮跪地请求道:“都是儿臣护卫不力,才有玉皇观之危,幸有父皇龙威庇佑,才得无事。父皇宽弘慈爱,不降儿臣之罪,儿臣却忝居高位,故请父皇恩准儿臣回归封地,面壁思过。” 贾瑞知道他这是以退为进之策,想皇帝若真顺水推舟,他便要回归封地,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心里禁止不住失落。 皇帝对此颇为满意,和颜悦色道:“回封地便不必了,你难得回京,还未享享天伦之乐,暂且留下吧。” “儿臣遵旨。” “退朝!” 贾瑞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狂吃一顿,然后倒头便睡。一觉不知睡到猴年马月,醒来时见小火柴双手撑着脑袋,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禁不住“扑噗”笑起来,抱着她抛起来又接住,亲亲她肉呼呼的站脸。 小火柴被他胡子扎得咯咯直笑,“爹爹坏,爹爹坏。” “囡囡这些天听话吗?” “当然听话,爹爹坏,爹爹不陪囡囡玩儿。” 贾瑞哄她,“爹爹要抓坏人啊!有环叔叔陪囡囡玩儿嘛。” “囡囡长大帮爹爹抓坏人。” “好啊!爹爹没时间陪你,给你花花赔不是,好不好?”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头花,给她扎在小发鬏上。粉红的小发圈衬着雪白嫩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又戳戳她的小脸儿。 趿鞋下床,先倒了杯茶喝了,听见后院有人声,“院子里是谁?” “有好多人。” 贾瑞正奇怪着,见冯紫英进来了,一把揽着他的肩膀,“快快!我们牌局都抹了几轮了,这几个人手下全不留情,我的银子都被他们赢光了。” 贾瑞被他半拖半扯着到后院,见蔷薇花架下支着两张桌子,凌銮、凌钶、北静王、小宋、宝玉、卫若兰、柳湘莲等人正凑成两桌打麻将呢,顿时哭笑不得,“你们倒是好兴致,拿我这院子赌博,可别带坏我家囡囡。” 凌钶边抹着牌边道:“从昨儿睡到现在,你是猪转世吗?你倒是睡得香,还不教我们玩耍玩耍,难道这一屋子大老爷们,要大眼瞪小眼,脉脉凝视吗?”想到他们还有萌娃可逗,自己只能呆呆坐着,愈发可气。 贾瑞笑起来,对凌銮、北静王、柳湘莲道:“你们也不手下留情,怎么就将他的钱给赢光了?瞧瞧,这气都撒到我身上来了。” 北静王笑道:“亲兄弟都不手下留情,我们岂有让着的道理?他没钱正好,你来替他玩两局。” 贾瑞连连摆手,“钱我却没有,裤子倒有几条,输给你你要么?” 凌钶嗤之以鼻,“谁稀罕你的破裤子,哦不,想来四哥是稀罕的,你输与他试试。” 众人哄笑起来,贾瑞见凌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摸摸鼻尖干笑。 小火柴疑惑,“爹爹,冰块叔叔为什么要你的裤子啊?” 贾瑞:“……” 凌銮挑挑眉毛看向贾瑞:冰块叔叔? 贾瑞摸鼻子望天,我什么也不知道。 凌钶抛下牌局屁腼屁腼地跑过来,“让我抱抱,我告诉你好不?” 小火柴一扭头,嫌弃,“猪猪。” 凌钶蹲在地上画圈圈,“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抱,就我不可以?” 柳湘莲摇着折扇走过来,他原本就学过戏剧里的步法,走路姿态甚美,这样款款而来,犹如白鹤信步。合上折扇,指着小火柴粉红色的头花、粉红色的衣服、粉红色的鞋子,“你还真喜欢粉色呢,真好我有件戏服也是粉色的,要不送你?” 好吧,贾瑞承认自己是粉红控。“我觉得你身上这件粉红色箭袖就不错,要不送给我?” 柳湘莲挑衅地眨眨他那桃花眼,倚着花墙上,张开手臂,“你若喜欢,便来解吧。” 不解还真对不起他这挑衅,贾瑞抱着小火柴过去,还未动手,便见柳湘莲摇着折扇笑得奸滑,转向凌銮,“瑞王爷,你家这位随便解人衣服真不是好习惯。” 贾瑞:“……” 小火柴,“爹爹,你怎么是冰块叔叔家的了?” 贾瑞怒瞪柳湘莲,“他嘴被猪啃了,胡说八道呢。”抱着小火柴走开。然后听凌钶奇道:“咦,水溶,你的脸怎么红了?” 水溶,“咳咳,……茶……茶太烫……” 凌钶摸摸杯子,“怎么会?杯子都凉透了。”看看他再看看柳湘莲,恍然大悟,“那只猪不会是你吧?” 柳湘还是卫若兰最善解人意,替他们解了尴尬,“王爷不是有事要说么?” 北静王感激地看了他眼,“上次说再聚小酌请诸位,一进未曾得空,今儿正好,我请诸位吃酒,如何?” 凌钶不客气地道:“吃酒就吃酒,可别再去你府里了,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北静王道:“我新建了个庄子,风景甚美,便去那里痛饮一宿。” 众人自是应了,贾瑞去换衣服,又对宝玉道:“你还是别去了,仔细老太太太太担心。” 宝玉不甘心又没办法,他若是在外住一宿,怕荣宁二府都不安宁了。 贾瑞本不欲带小火柴去的,可见她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可怜兮兮的,“爹爹不爱我了,爹爹不要我了,呜……我好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贾瑞:“……”这都谁教她的? 只好抱着他,骑着小毛驴晃悠晃悠的跟着几匹高头大马后。 那庄子建在京郊田园之中,近处是碧绿的麦田、黄灿灿的油菜花,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蜿蜒的流水,牛羊放于山野,鸡鸭栖于草陌。 几人禁不住对着景致赞好。越过阡陌到片房子前,茅檐石阶,青苔斑驳;竹篱小径,落花成冢。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距吃饭时间还早,北静王提意去溪边钓会儿鱼,便有几个布衣荆钗的女子送来鱼竿,七人扛着鱼竿往溪边走去。 小火柴这会儿又粘上了柳湘莲,缠着他抱呢。贾瑞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一小花痴,谁长得漂亮跟谁玩,以后可怎么办啊。 前晚刚一场大雨,芳草滴翠,菜花金黄。他们穿过菜花园到溪边去,阡陌露水深重,打湿了鞋子,凌钶穿不惯湿鞋,索兴脱掉赤脚走在草丛上。草尖扎在脚底痒痒的,他正笑得开心,忽然踩到个软软的、冰冷的东西,接着就见那东西头尾直摆,吓得他一下跳起来,熊扑向贾瑞。 贾瑞还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回事儿,被凌銮一把扯了过来,凌钶扑了个空,一下就摔到油菜花丛里,回过头来委屈地看向凌銮,“四哥~”白皙如玉的脸上,沾了花粉,黄一块白一块,头上还插着朵油菜花,众人很不厚道地笑起来。 小火柴拍着手笑得最欢,“猪猪戴花花。” 凌钶:“……” 莲、北静王:“……” ? ☆、江南烟雨景致如画 ?  还是卫若兰最为温柔,拉起他来,送上绢帕,“怎么了?”话音刚落便见凌钶又弹跳而起,熊抱住他,两腿缠着他的腿,指着草地,“蛇!蛇!有蛇啊!” 卫若兰突然被这么大个人吊住,差点没折了腰,心想还好凌銮拉走贾瑞,不然他那脆弱地小腰被这一扑,还不真折了?无奈地问,“哪有蛇?” 凌銮指着草地,淡定地道:“是蚯蚓。” 卫若兰无奈地摇头苦笑,“蚯蚓不咬人的。”凌钶还是死抱着不撒手。 众人简直哭笑不得,贾瑞嘲笑,“一只蚯蚓而已,你至于嘛!快下来!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地赖在人家身上,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有多重。” 凌钶死吊着卫若兰不放,两条腿紧紧地攀住他腰,可怜兮兮的,“呜……蚯蚓好可怕!滑腻腻的好恶心!呜……” 贾瑞无奈地看向凌銮,“他其实是你妹吧?” 凌銮:“……” 冯紫英用木棍拨开蚯蚓,“已经被弄走了,下来吧。” 凌钶见果然没了蚯蚓,才下来穿上鞋子,见大家都笑看着他,觉得丢脸极了。 卫若兰温煦地道:“心有畏惧是人之常情,谁说男子汉就不能怕蚯蚓了,我也害怕老鼠蟑螂呢。” 众人见凌钶脸上挂不住,也都吩吩应喝,说我也有怕得东西呢。只有凌銮没开口,大家便将目光投向他。凌銮神色有点不自在,咳了走先走了。 大家好奇地问凌钶,“他怕什么?” 冯紫英打趣地问,“他不会怕老婆吧?没听说啊!” 凌钶傲骄地扬起下巴,“不告诉你们!” “切……”四人扫兴地走了,凌钶拉住贾瑞,悄悄地道:“你想知道吗?” 贾瑞还真有点好奇,“他怕什么?” “怕痒。” “噗……” 凌钶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告诉你哦,他的痒痒肉在尾椎骨,只要轻轻一挠,他就浑身发软,任你为所欲为……” 贾瑞黑线,你这么出卖你哥,真的好么? 凌钶:谁让他刚才害我出丑! 前方,凌銮脚底忽然一滑…… 到溪边他们各自寻了块石头,坐下垂钓。小火柴也有样学样,拿着小棍棒坐在柳湘莲旁边。出门时贾瑞给她换上了那套白兔服,圆滚滚的小身子,屁股上还有个小尾巴,瞬间就萌化了众美男的心,纷纷要跟她坐一起。 争来争去,最后觉得自己完全没希望的凌钶开口,“都别争了,让她跟四哥坐。”抱起小火柴直接塞到凌銮怀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凌銮眼睛小,小火柴眼睛大),三秒钟后,各自别开,又三秒后,小火柴伸出手摸摸凌銮的脸,凌銮脸色十分僵硬,很不自然。 小火柴摸了又摸,边摸边掻自己的头,显得很疑惑,最后实在想不通,回头问她爹,“爹爹,冰块叔叔的脸为什么也是热的呀?” 众人:“噗……” 笑过闹过,开始钓鱼。 卫若兰性子最静,最快钓到鱼,贾瑞随后,接着冯紫英、北静王、柳湘莲也钓到了,凌钶是坐不住的,“肯定是你们那里鱼多,我要跟你换个位置。” 把贾瑞挤到凌銮旁边去,自己坐在卫若兰身边,结果还是钓不到,愈发急了,“肯定是这鱼钩不行,我要跟你换。” 卫若兰好性子的与他换了,结果他还是钓不到。 贾瑞看看凌銮也空空的桶,“别急,有你四哥陪你。” 卫若兰对凌钶道:“你坐在这里别动,眼睛盯着鱼鳔,什么也不想便行。”凌钶静下心来,果不会儿就钓到鱼了,随后神威大发,一连钓到四五条,乐不可支。 傍晚时,天下起了小雨,他们收起鱼竿,所有人都钓到鱼了,唯有凌銮的桶空空如也。 凌钶无情嘲笑,“四哥,你也太逊了吧!连个鱼影都没钓到!” 贾瑞无情打趣,“你没听说过沉鱼落雁吗?想来你四哥貌美如花,那鱼看见他都沉到水里去了……” 凌銮:“……” 卫若兰见烟雨濛濛,衬得江南山水犹如画卷,便起泛舟游江的兴致,“景致如画,不如泛舟一游?” 北静王已在溪边备了小舟与竹笠,只是舟轻盈小巧,每只最多容下三人。北静王与柳湘莲同舟,小火柴自然又做了小尾巴,看得贾瑞心塞塞。 冯紫英与卫若兰同舟,贾瑞见就剩下他们三人了,原本就凑到卫若兰他们那去,被凌钶塞到凌銮船上,自己贼兮兮地跑到卫若兰那里去了。贾瑞见他不遗余力的撮合自己与凌銮,实在无语。 也不用划船,只是顺流而下。 扁舟在烟雨里缓缓前行,贾瑞并没有披蓑笠,负手立于舟头,远眺着烟雨中的山水,素白的衣裳被雨水浸湿,愈显削瘦,如竹般挺立在风雨中。 天色颇暗,这烟雨中的金陵城便像是着墨的画卷,泛着浅浅的蓝与云雾缠绵。近处,菜花连陌,时有农人披着蓑笠、牵着老牛行走陌上;远处,山水苍茫,泛着浅浅的蓝与云雾缠绵,如诗如画。 贾瑞回首,见凌銮立于身后,修眉俊目,气宇轩昂,脸部深刻的轮廓,似也被这江南山水融化了,柔柔地看了过来。 两岸筛风弄月的芦苇低垂,如女儿羞涩的眉眼,舟桨荡漾出碧波,一圈圈刚刚散尽又开始激荡的涟漪,似纠缠的心事。 凌銮随手折了枝芦叶,放于唇间吹奏起来。他那双拿刀握剑,主载生杀权的手,原来竟也能奏出段风月。 贾瑞痴了好会儿,才听出那曲子,竟是《沧海一声笑》。 那日不过随口一哼,他竟然记得? 他也未披蓑笠,细如牛毛的烟雨洒在他脸上,眉睫之上,都似敷了层水雾,越发衬得目若点墨,鬓似刀裁。 凌钶说得没错,到哪里找这等俊秀的男子,只是……只是他这般好,却非能要的良人。 凌銮见他眼神几起几沉,最终冷淡下来,不知又哪里惹得他不开心了。 船只缓缓游下,两岸景致越发如诗如画,烟雨将新开的桃花,并初生的小草调和成美人红唇与眉黛的颜色。茉莉花田里,有采花的江南女子戴着蓑笠,趁暮雨采取最娇艳的那支,簪在发髻给归家的丈夫看。 河岸时有两三间小屋,茅檐低小,石阶泛碧,有隐者躺于茅檐下的竹椅上,有一下无一下摇晃着,看白鹭躲到茅檐避雨。 如斯美景,便是贾瑞也偶起诗兴,更何况卫若兰这等才子,便提意作诗,不限格律,随兴发挥,而后先作了首: 青祠檐下小径疏,碧雨浮生枕案牍。 且向小园偷清逸,作好诗画换屠苏。 北静王笑道:“有诗有画,我自然也有屠苏相换。”说着从船尾处拿出两坛酒来,递与柳湘莲一坛。各船都有,于是以景致佐酒。 冯紫英随后也有了,提着酒坛概然吟道: 菱歌一路入蒹葭,闲人呼问不应答。 芦叶窜起鱼几尾,青藤架下摘豆荚。 贾瑞遥遥与他举了举杯,“还是大哥最潇洒肆意,有侠客风范,小弟敬你。”冯紫英豪气干云,一口便饮了半坛。 接下来是柳湘莲了,他性情风流、妩媚多情,诗中也有着种旖旎风情。 偶踏芳草湿鞋袜,横笛浅碧染竹筏。 涉水而歌原非景,红唇落处是桃花。 最后一句极具遐想,众人都赞叹,唯北静王愣看着他沾了酒液的唇,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桃花,禁不住心荡神驰,顺手折了枝探到船边的桃花,送到柳湘莲面前。他那眉眼亦被山水侵润的暧昧迷离,低声吟道: 新柳绿雨湿轻衫,游舟渡客小呢喃。 满折桃花向谁去?细马青巾美少年。 贾瑞今儿醒来,见两人神情微妙,眼神儿暧昧,还觉得自己想多了,此刻见柳湘莲略带羞涩地接了北静王的桃花,诧异地向凌銮询问,却对上双同样暧昧迷离的眸子,只好慌张地避开,哪还敢询问? 就数凌钶这小屁孩儿最不解风情,见两人眉来眼去,想刚才他们取笑自己,也忍不住作诗打趣: 木屐轻踏游春溪,黄金白玉满菜畦。 陌上谁家吹笛女,折来新桃别发髻。 说着眼神儿向柳湘莲瞄,倒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那枝桃花丢也不是,拿也不是。索兴交给小火柴。小火柴看看桃花,又看看柳湘莲,觉得这个哥哥戴着桃花更漂亮,于是将花别在他发髻上。 众人…… 凌钶哈哈大笑,对小火柴竖起大拇指,“真棒!” 小火柴见大家都对着她笑,倒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钻到柳湘莲怀里去了。 贾瑞见北静王与柳湘莲尴尬,替他们解围,“某人这黄金白玉,倒是形象实在啊。” 凌钶不甘示弱,“有本事你也作首。”把贾瑞抵得无话可说,默默地缩到船尾画圈圈。 凌銮道:“我先作,你再构思构思,随便什么都行,长短句亦可。” 贾瑞点点头,听他吟道: 雨点江南墨点眉,薄衫欲染草色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1节 瘦骨难将胭脂困,冻醪红炉风月中。 虽是吟着诗,他的目光一直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好似他不是为这山水作诗,倒是为他作诗般,贾瑞脸禁不住便红起来。 这边,冯紫英吐糟,“不是说写景么?怎么成了言情?” 卫若兰表示无奈,“我这也算成人之美?” 冯紫英遗憾,“怎么就没人向我表白?” 卫若兰:“……” 凌钶默默地降底存在感,我真不想做灯泡…… 良久,贾瑞终于红着脸站起来了,“我不会七言,只随便作首,你们可别笑话。”见众人承应着不取笑时,才吟道: 一夜春雨落,井边泡桐开。 稚子堆土城,老夫锄碧苔。 倚门看新燕,吟诗慰旧怀。 何日功心散,隐入此乡来。 卫若兰先赞道:“这才是点明主旨之句呢。” 冯紫英意有所指道:“比不得某些人,拿着作诗当愰子,行表白之实。” 北静王、凌銮:我什么也没听见。 晚饭时节,几个布衣荆钗的女子将酒菜端到小院中,皆是些野菜、干豇豆、河鱼等村野食物,酒也是村酒,清液浑浊,味道却醇正。 北静王令那女子不必伺侍了,自已给每人满上碗,齐饮了,相视而笑。 小火柴见他们喝得那么开心,也吵着要喝,贾瑞用筷尖沾了点送到她嘴里,辣得她鼻子眼睛皱成一块,小手连连往嘴里扇风,直嚷着“好辣好辣”。 贾瑞笑问,“还要不要喝?” 小火柴连连摇头。 贾瑞剥了几个虾放到她碗里,“多吃点虾,长高高。” ? ☆、烟花易散情深不寿 ?  贾瑞剥了几个虾放到她碗里,“多吃点虾,长高高。” 凌钶也忙不迭地讨好,“这鱼可好吃啦。” 贾瑞将鱼夹回他碗里,“鱼脊背上的肉刺最多了,她吃不了。得挑鱼肚子上的,肉嫩且没小刺。”挑了块鱼肚子上的肉,细心的将刺挑出来,放到小火柴碗里,“多吃点鱼,变聪明。” 小火柴肉乎乎的小手拿着小勺子,挖起饭往中里送,小嘴塞得鼓鼓的,活像两只小包子。凌钶被萌得只流口水,真想咬口这包子啊~~ 凌銮一直看着贾瑞喂小火柴饭,“你倒挺会照顾孩子的。” “这都是最基本的好不好?”诧异的看向凌銮,“难道你不会?你娃都两个了竟然不会喂孩子饭?” 他那眼神让凌銮觉得自己好像真错了,“呃……有奶妈。” 贾瑞想也是,大户人家都有奶娘,孩子连亲娘的奶都不吃,何况老爹。 凌钶插嘴道:“别说喂饭,四哥你抱过阿棣、桐桐、栎栎么?” 凌銮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 贾瑞摆出副老学究的表情,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样怎么行呢?长大了他们怎么会跟你亲呢?感情是相处来的,就算是父子,也得好好交流啊。” 凌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桐桐栎栎,喜欢我可比喜欢你多,他们每次见了我都争着要我抱,见了你只会躲得远远的。” 凌銮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该怎么相处?” 贾瑞开始传授育儿心经,“很简单啊,带他们出去玩啊,给他们讲故事啊?随便怎么样,只要跟他们在一起就好,其实小孩儿很好讨好的,只要多搭理搭理他们,那怕是逗他们玩儿,他们也开心的。” 凌銮想想,觉得也对。 凌钶在旁边怂恿,“四哥,要不我们下次带桐桐栎栎一块儿来玩吧,正好给小火柴做个伴。” 凌銮觉得这提议不错。 小火柴吃完饭就困了,贾瑞将她放到屋里睡觉,自己回来接着吃。推杯换盏间,便有些醺醺欲醉,躲到茅屋后的石椅上吹吹风,忽然听闻阵喘|息声,吓了一跳,见大片桃花丛中,两个人拥抱着亲吻。 如此花前月下,倒也算是良辰美景。 他准备悄然离开时,月光洒在那两人脸上,顿时惊得张口结舌,那两人竟是北静王与柳湘莲! 他们俩就这么勾|搭上了?还是柳湘莲醉后又调|戏北静王,结果被反调|戏了?瞧着干柴|烈火的样子,怕是…… 贾瑞窘得脸通红,转身却发现身后还有个人,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好在那人反应快捂住他的嘴,拉着他离开花丛。 贾瑞这才发现是凌銮,便问,“你怎么也来了?” “见你总也不回来,怕摔着便来看看,喝多了?” “这点酒算什么,再饮两坛也无事。对了,他们俩是何时在一起的?”指指花丛里的两个人,不知道谁攻谁受。 “许是一起关起来时,患难见真情。” 贾瑞忧心道:“也不知这真情能存多久。北静王虽未成婚,毕竟是王爷,日后定会娶妻生子,传承王位,到时柳二哥该如何是好?这片真情,到最后只怕也只落得个伤情。” 凌銮道:“生命都不能保证,何况感情?情再深,一朝命尽,情深何用?” 贾瑞想起谢沾青,禁不住内心凄然,长叹了声,“我只期盼长久的感情,宁愿细水长流的平淡,也不要烟花易逝的灿烂。如果只是露水情缘,宁愿不要。” 又想想那晚他轻薄自己时,说什么优伶玩|亵的话,心头不禁泛起冷意,“你若爱这种情缘,秦钟倒是与你合适的很,前儿宝玉还与我说,他病里思念你的紧,你若得空去看看他,说不定这相思一解病便好了,成就了你们的好姻缘。”说罢转身而去。 凌銮望着他背影,心里有点恼,却又无可奈何。 当晚他们便在村子里歇息,次日醒来,贾瑞发现自己酒后又把话说重了,不过也并没有什么错,他并没有寂寞到需要玩弄感情。 叫醒小火柴,给她穿上衣服洗完脸,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醒来。 水溶着人准备早膳,用过之后便各自辞去,贾瑞对凌銮道:“案子已结,小宋不必再保护我了,让他跟你回去吧。”见凌銮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心里有点堵,别开眼去,逗小火柴说话。 凌钶觉得奇怪,拉着贾瑞到一边问,“你和四哥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火柴也好奇地道:“爹爹,冰块叔叔的脸为什么那么黑呀?” 贾瑞顿了顿,对凌钶道:“没什么,你以后别再开我和他的玩笑了,说多了会惹人误会。” 凌钶愈发奇怪,“有什么好误会的?你当大家都不知道你与四哥的心思?” 贾瑞正色道:“他的心思如何,我是不懂,我的心思很单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非如此,宁缺毋滥。” 凌钶盯着他如盯一朵奇葩,“你这些想法是从哪来的?除了穷的娶不起的,你见过谁只守着一个人的?” 贾瑞冷淡地道:“别人如何,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心如一。” 凌钶觉得不可置信,“你还在等谢沾青?都几个月了,皇榜发至全国,若他真想见你,早就来了。” 贾瑞神色黯然,其实他也不确定谢沾青是否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他除了等着,还能如何呢? 凌钶提建议,“你要等他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没来,你与四哥凑成一对,有需要的时候也不必靠着指上活儿。待找到他了再分手,岂不快乐?你看水溶与柳湘莲都在一起了。” 贾瑞最不喜他这种玩乐似的态度,皱着眉道:“北静王并无妻子,你四哥已有娇妻美妾,便是寂寥也自有人慰藉,至于我,还没有寂寞到那种程度。” 凌钶不赞同,“水溶以后便不娶妻生子了?为乐须及时,何等待来兹?便是你,难道还能不娶妻生子?” “你还真说对了,我并不打算娶妻。” 凌钶不信,“你祖父祖母能允许?” “我有小火柴了,况且还有兰舟继承香火。” “原来你让他们收谢兰舟是存这个心思,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哎,我真的不愿从我四哥?他这种好男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贾瑞叹道:“我与他,做朋友便好。”说着拐过墙角,却见凌銮正立在茅檐下,脸色阴沉,显然将方才的话都听去了。贾瑞心里一窒,却什么话也没说,只冲他颔了颔首,便长身而去。 小宋果然没有再跟着他,贾瑞松口气的时候,又有些失落。他不能确信谢沾青有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却能确定与凌銮,定没有个好结果。他已有娇妻美妾,贾瑞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更不想与一群女人争宠。 而且凌銮平日里虽表现的低调,贾瑞却能看出他的野心,那是要问鼎皇位的。一旦成功,将来更是三宫六苑,妃嫔无数,何苦去在那女人堆里掺一脚?倒不如趁这感情才萌芽时掐掉,也省得日后苦恼。 说到底,只是他不够洒脱。 小火柴好像知道他有心事儿,一路上也静静地不说话。 回到府里,见贾环蜷坐在台阶上哭泣,抱着小火柴下了毛驴,小火柴拿着小手绢他擦脸,那场景温馨的一塌糊涂,默默欣赏了会,才问,“谁又欺负你了?” 贾环抹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姨娘又与三姐姐拌嘴了,说她忘恩负义,拣着高枝儿去了,一心只讨老太太太太欢心,就不管我们娘儿俩个死活,还帮着太太挤兑我们,气得三姐姐哭着跑了,她便拿我撒气。” 贾瑞也坐在台阶上,将他俩抱起来,一腿放一个,“环儿,你怎么看你三姐姐?” 贾环摇头,“我不知道,她总不理我,有时还骂我。” “你可知,你三姐姐比你还难呢。” 贾环不解,“他有老太太太太宠着,怎么会为难呢?” 贾瑞语重心长地道:“她与你一般是庶出,你以后还能考取功名,成就事业。她呢,只能靠嫁个好夫君。而能带她出去会见女客,替她找个好夫婿的,只有老太太太太,姨娘是断断不可能的,她不讨好老太太太太,却跟着姨娘与太太为难,将来怎么能嫁个好人家?若她嫁了好人家,以后你与姨娘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贾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贾瑞又道:“姨娘目光太过短浅了些,她现在虽得了太太宠信,若立时便拉扯你与姨娘,太太便不会再宠信她,她所做一切不就白费了?你是个明事理的,无论姨娘怎么怂恿你与那下人丫环为难挑事儿,你都要记得,人须自重,而后人重之,男儿汉应当有副宽阔的胸怀,从容自信,才能不落下乘。” 贾环喏喏地应了,抹干眼泪。 贾瑞倒是想起件事儿来,让贾环看着小火柴,自己又折回庄园,北静王见他去而复返有些奇怪,“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并非如此,只是有件事儿想求王爷?” 北静王欠了他的人情,正好想着如何还呢,便问,“是何事儿?” 贾瑞道:“宝玉有个妹妹,人品样貌皆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才华心志不输男儿,只可惜是庶出,身份尴尬,我想请王爷收她做义妹,将来择婿由老王妃做主,也不用全靠着王夫人。” 北静王笑道:“我当多大的事儿,值得你如此郑重的来说?宝玉的妹妹自也是不错的,我这便说与母妃,让她与府里老太君说。” “多谢王爷!” ? ☆、庆皇诞宣纸出金龙 ?  蜀中那边小颜尚未传消息回来,贾瑞脚伤未好便趁机休养着,每日不过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意,因宝钗与张顺都是熟识的人,况他又托探春帮忙照看着,倒是省了不少的心。浣娘店铺这边也上了正轧,陈创很是机灵能干,成了浣娘得力助手。 贾瑞正好闲下来想学学八股文,竟然接到太乙真人的请柬,他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啊,贾瑞奇怪自己怎么入了他的法眼。 见了他才知道,竟是因为他当街拆穿那道士把戏的事儿,和送给北静王的那幅寿礼,不过贾瑞这趟倒没白跑,在太乙真人的炼丹房里发现了好多化学物品,有点喜出望外。 他向太乙真人要了些各类化学品,准备重新体验把做化学实验的感觉,通儿来报说鸳鸯来了。 贾瑞大奇,鸳鸯可以说是贾府里最有脸面的丫环了,怎么会到他这里来? 忙将化学品都收了起来,到前厅里,贾代儒夫妇都在,客椅上坐着个青缎掐牙背心的女子,正面带笑容的与代儒夫人说话,乌油头发挽着个简单的发髻,蜂腰削肩,鸭蛋脸,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贾瑞掀帘进来,“鸳鸯姐姐,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鸳鸯忙起身,福了福身子,“请瑞大爷安,老太太听说宝二爷林姑娘说你收了个闺女,生得玉雪可爱,她老人家最喜欢孩子了,让你带去给他看看呢。” 贾瑞笑道:“劳老太太记挂,早该送去的,只是这孩子脸上生了冻疮,怕吓着老太太,所以等到现在。既然老太太喜欢,我这便带她过去,姐姐且先坐,我给她换件衣服就来。” 又给小火柴换上招牌卖萌兔子装,抱了出来。 鸳鸯一见也喜欢的不得了,逗弄了会儿,从袖里掏出个金锞子来,“我也没带什么,这个给孩子玩儿吧。” 贾瑞也没推辞,收到怀里随她一起进入荣府,一路上琢磨着老太太的目的肯定不是为见小火柴,那么是什么事情呢? 到荣禧堂,见不过老太太、太太、王熙凤,连贾政、贾赦、贾珍都在,这阵仗,难道是贾元春封妃了?不是要等贾政生日哪天么? 他先给众人请了安,又推推小火柴,小火柴嘴巴最甜,屁颠颠地跑到贾母身前,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给她磕头,“给老寿星请安,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一下就被逗乐了,“这孩子可真乖觉,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火柴甜甜地道:“我叫小火柴,爹爹说是可以照亮梦想的小火柴。” 老太太笑着对王熙凤说:“瞧这孩子的小嘴儿,将来找大了比你还会说呢。” 王熙凤笑声格外的爽朗,“我这笨嘴拙舌的,那就是会说呢?还是瑞兄弟教育的好。” 贾母让琥珀拿了些见面礼给小火柴,一个金锁,一个玉如意,以及各色小玩意儿,又问了代儒夫妇好,王夫人等人也各给了见面礼。 李纨见他们似有正事儿商议,便带着姐妹们出去,小火柴也被惜春抱去玩儿了。 这时贾政道:“再过几日便是圣上寿辰了,昨儿将贺礼送给宫里的娘娘看,她看过说‘年年都是如此,虽则贵重,未见新意,倒是听圣上说过两回瑞哥送北静王爷的寿礼,很是别致’。今年这寿礼,你可有什么想法?” 原来是因为皇上寿礼的事儿。 贾赦拈着胡须道:“依我说,这寿礼新颖自然好,只是容易弄巧成拙,不如同往日一样,中规中矩,方不失规矩。” 贾政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元春的意见他不能不考虑,毕竟最懂圣心的其实是她。 大家商量了会儿,最后贾母一锤定音,这中规中矩的礼单也要备着,同时也着手准备新颖的寿礼,准备好后大家再商议,决定送哪份。 然后这新颖寿礼筹备工作就交给贾瑞了。 贾瑞说上次北静王的寿礼,也是宝玉和探春帮着一起想的,顺便将他俩也拉上。贾母同意让探春相助,可以时常出荣府到贾瑞那里去,但是不能再走远了。探春开心的应了,此后更方便替贾瑞打理生意,贾瑞便全心琢磨寿礼的事儿。 圣上的寿辰,贾瑞自是没资格参加的,不过这普天同庆的日子,贾府也开了宴,并将他们一家四口也请了去。贾瑞终于吃到梦寐以求的红楼宴了,自然大块朵颐一番。 宝玉见着他的吃相都惊呆了,“什么叫‘风卷残云’?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小火柴边拿着鸽子腿啃,边道:“爹爹为了这顿,早上都没吃饭。” 贾瑞:“……”人艰不拆啊! 正吃着忽有门吏来报,说夏守忠过来了,贾母等人皆吓得魂不守舍,忙叫撤了宴席,夏守忠已经到荣禧堂来,笑容满面地道:“圣上辰寿,念及昔日功臣,特赐贾太君长寿面一碗……”又有各色御菜,果品若干。 贾府众人感恩戴德,能吃到圣上的长寿面,那是多大的荣耀啊?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会有这等荣耀。 贾母对夏守忠十分客气有礼,“公公吃碗茶再走。”这厢王熙凤给平儿使了个眼色,打发她去拿钱给夏守忠。 夏守忠道:“这茶就不吃了,咱家还急着回去侍候陛下呢,今儿府上送得寿礼大合陛下心意,陛下开心多喝了两杯,咱家得侍候着。” 贾母知是因寿礼的事儿,心里踏实下来,这时王熙凤送上沉甸甸地一包银子,“也不敢耽误公公的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好茶,请您收下。” 夏守忠拿着银子心满意足的去了,那碗长寿面贾府众人倒是没有吃,给供起来了。 不出预料,寿宴结束凌钶就来了,扯着贾瑞的衣袖,“快跟我说说,那火龙是怎么来的?” 原来皇帝寿诞上,贾府送得寿礼是张偌大的白色宣纸,上面什么字也没有,众臣皆惊奇不已,然后贾政拿着根香在宣纸上碰了下,瞬间宣纸上就升出来火龙来。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自诩真龙天子?于是龙颜大悦,才有了赏赐贾府的事。 贾瑞不紧不慢地陪小火柴搭积木,“再等会儿。” 凌钶疑问,“等什么?” 贾瑞老神在在地道:“等都到齐了,我一块儿解释。” 凌钶于是也坐下来陪小火柴搭积木,小火柴嫌弃,“不跟你玩儿。”一把抱住积木,留给他个后脑勺。 凌钶苦着脸问贾瑞,“她还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啊?” “这件事情告诉你,以后千万别说女孩子丑、胖、老。” 凌钶深以为然。 稍后北静王、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也来了,贾瑞见少了个人,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这不正是他所求的么?也没说什么,让通儿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搬到院子里。 他指碗里的溶液对卫若兰说:“三哥,请你用这水在这纸上画条龙。” 卫若兰笔走龙蛇,三两下便画成了,贾瑞在龙起笔处作了个标记,又让卫若兰在刚才的痕迹上重复了三两遍,然后将纸晾干,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待纸晾干后,他也拿着香一点,瞬间火龙腾飞。 大家都明白了,玄机在那水里,“这是什么水?” “他的学名叫硝酸钾。”是他从太乙真人那里要来的。“这东西易燃,许多江湖人用这种方法行骗。” 凌钶道:“江湖人用这个来行骗,你用来拍马,不过拍得好马。” 贾瑞知道他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也不过一笑,又听凌钶问,“今儿父皇龙颜大悦,去了贾娘娘宫里,这荣宁两府因你得了这么大的荣宠,可对你有什么表示么?”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须计较那么多。” 凌钶替他不值,“我便不明白,以你的才能,便是不靠着贾府,难道还会没出路?依我说反而会容易些,你怎么就非要与他们牵扯上呢?”想想上次贾瑞差点被斩,荣宁两府袖手旁观,他就觉得来气。 北静王见他说得重了,扯扯他的衣袖,凌钶不服气地别过头。 卫若兰劝道:“三哥是重情重义之人,不会舍弃自己的族人。你我与他相交,不就是看中他重这点么?他心里自有打算,殿下也不必为他操心。” 凌钶瞪了贾瑞,“当我没说!” 贾瑞笑道:“心意我领了。”拿着小火柴的小手,教她抱拳冲凌钶作揖,“囡囡,快替爹爹谢谢哥哥。” 小火柴还记挂着凌钶说她丑这事儿呢,不过既然爹爹让他道谢,她自然听话,有模有样的拱起手,“谢谢哥哥。” 凌钶一下就被逗乐了,蹲到小火柴面前,“那你让我抱抱吧。” 小火柴犹豫了两秒钟,张开胳膊抱住凌钶的脖子。凌钶终于将这只毛茸茸地小兔子抱到怀里啦,别提有多高兴。 此后日子也算太平无事,不知又过几时,又迎来了贾政的寿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来报说夏守忠来降旨,宣贾政入朝,又将府里吓得惶惶不安。 贾瑞自是知道元春要封妃,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是贾府最后的荣耀了。 接下来便是林如海病逝,贾琏带林黛玉回到荣府,贾元春省亲的事儿也定下来,荣宁二府着手建立省亲别墅。 某日贾瑞正在府里温书,贾政打发人来请他过去。贾瑞随着小厮到宁府来,见贾赦、贾政、贾珍等皆在,还有府里的老管事及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汲汲一堂。贾瑞猜想定是为建大观园之事,只不知请他来是为何。 贾政道:“我素闻你颇善经纪,建这大观园的事儿,便由你与珍哥儿、琏哥儿一起负责,你看如何?” 贾瑞有些意外,自己对荣宁二府来说,不过是偏支远族,怎么会将建大观园这种重要,且油水丰厚的活儿交给自己?本待推拒,转念又想,荣、宁二府败落,一是因为子弟不成器,外无高官;二是因农村经济地破产,加剧了贾府豪华奢侈的生活与财源枯竭之间的严重矛盾。 建这大观园,便是项很大的支出,除了建园所须之物的花费,被采办人员贪污也是一大笔,可以将这项减少。再者,他既存了救大观园女儿们的心思,现在又不能将他们都弄出来,便只能皆力的阻延荣府的衰败。 “老爷委以重任,焉敢不从?” 贾政便对众人道:“园中图纸已经出来了,你们先合计合计,选个黄道吉日祭了神,便可开工。” ? ☆、论家政峨眉有高慨 ?  商议了会儿出门,便见宝玉笑嘻嘻地过来,“瑞大哥,老爷可是让你督建省亲别墅?” 贾瑞笑起来,“我就说怎么无端端的想到我,原来是你和三丫头捣的鬼。” 跟在他身后的探春奇道:“你怎么知道有我?” 贾瑞拍拍宝玉的脑袋,“凭他这风花雪月的头脑,怎么会想到这些俗事呢?定是你教他去求老太太太太,或者还借了宫里娘娘的名头,老爷才肯的吧。” 探春赞道:“瑞大哥果然料事如神,不过你却猜错了一点,老爷如今也甚是看重你呢。” 贾瑞不过一笑,对探春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儿要与你说,宝姑娘何在?” “她在梨香院,我们正要去探望她呢,不如瑞大哥同去。” 到梨香院宝钗正在与莺儿打缨络,见他们来忙收了活计,“是什么风竟将你们一起给吹来了?”命莺儿看茶。 贾瑞道:“才刚老爷说贵妃省亲,要建省亲别墅,让我与珍大哥、琏二哥负责,我倒是有个想法,又怕不太妥当,让你们帮我补漏补漏。” 探春对他的想法很好奇,“是什么想法?” 贾瑞便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无论是家族还是朝廷,采办这项都是油水最大的地方,建这么大的园子,花费不少,采办人员捞得也不少,虽不能杜绝,若能少些也是好的,所以便想出招标这个办法。” 宝玉问,“什么是招标?” “简而言之,就是提供图纸,找些商家信誉口碑不错的商家,让他们估量出工程量,各自报出价格来,取物美价廉者用之,便为招标。” 探春道:“此法甚好,像园林的假山、叠石、花草树林,廊轩的木头、砖瓦、以及门窗、屏风、纱帐等等都可用招标,采用谁家由府里主子定,倒省了那些管家采只在其中捞油水。” 宝钗处事最为周全,不太赞成这种做法,“大家族里人物关系盘根错节,这般做法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须知水至清则无鱼,此行怕会困难重重。就我所知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等事,已交由东府的蓉哥儿蔷哥儿办理,总不致再收回他们的权利吧?” 贾瑞心道宝钗果然是心思缜密,可见找她商量事情是对的,“说得极是,故我们只需抓大放小,像园子主体这等大的材料来招标,其它零星且不固定的东西,交由他们采办,你看如此可好?” 探春不服气,“依我说宝姐姐考虑太多了,他们不过少捞些,我们改革我们的,我想节流这种事情,老爷大老爷必也是愿意的,有他们支持,还有没什么好顾忌的?” 宝钗也不再置疑什么。 贾瑞接着道:“在财务制度上也要有所改变,将别墅这边单独立本帐,独立掌管钱财。再设个仓库管理员,日常买进多少材料,支出多少材料都要开出单据,财务这边统一付钱。二者权利分开,财务人员不买材料,仓库人员不经手钱财。如此一来,虽有虚报数量的,但招标时估量的材料在哪里,也不会相差太多。若再严格些,可着审计,查看日常用料与进料是否相同。” 宝钗一下便听出关健来,有些惊异,“你准备削了荣宁两府总管的职权?” 也难怪宝钗惊异,虽说这次送寿礼和建别墅的事儿,贾政都让贾瑞参与,表现了对他的倚重,但他对荣宁两府来说,贾瑞毕竟只是个外人,纵然贾政对他再倚重,也越不过贾琏贾珍去。而且贾瑞在两府根基太浅,荣宁两府总管的职权,便是贾琏贾珍也不敢说削说削吧。没见贾蓉贾蔷见到赖总管,还要恭恭敬敬地叫声“赖爷爷”么。 探春眉宇微挑,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气势,“便是要如此,这么些年来,这两家可也捞了个脑满肠肥了呢,尤其是那赖家,上回去他家吃酒,那园子可都比得上我们府里了呢。依我说,既然别墅单独立帐,不如在用人上也单独调用,趁此机会将他那拔人撤的撤、换的换,架空他如何?” 贾瑞不由感叹,若探春是个男子,将来必是个权谋高手,“我意正是如此。” 宝钗见她这样冒进,连连摇头,“探丫头,这可不是小事儿。这荣宁两府的人,没有十成,也有七成是他们的人,你想动他们,他们私下里给你使个绊子,阳奉阴违、怠慢工期,你便成了光杆司令。建别墅是府里一等一的大事儿,可不能拿这件事儿来冒险。” 宝钗说得情况是完全可能发生的,贾瑞也想过对策,他有意不说,听探春有什么办法。 探春闻言眉梢微皱,片刻既舒展起来,笑容自信中带着狡黠,“宝姐姐可听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看林家的势力不如赖家大,我们不妨拉一个打一个,让他们先内耗下,然后再动手?” 贾瑞连连点头,这探春活脱脱一小腹黑啊! 宝钗也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虽则如此,还需缓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那赖嬷嬷可是老爷的乳娘,你要动他,只怕老爷不依啊。” 宝玉一直听得云里雾里,到这儿方才明白,便道:“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们是要对付赖爷爷。依我说也不必怕他向老爷告状什么的,老爷最不通俗物,想来也与我一般听不懂。” 大家禁不住笑起来,宝钗道:“我曾见个小孩儿,脚趾旁又长了个小肉趾,家人想给他剁去,又心疼孩子舍不得下手。有位老者与他说,用头发丝缠住那小趾,过个十天半个月,肉趾便会掉落。家人半信半疑,照着做了。果然不久,那肉趾便被掉了,那孩子一点儿都没觉得痛。” 喝了口茶,接着道:“改革变法也是如此,无论是家族还是朝廷,一旦动作太大,而朝廷又不够强势,便会动摇国本,如新朝的王莽变法,北宋的王安石变法,皆是如此。” 贾瑞对她叹服不已,“宝姑娘博学多才,真真是受教了。”说着作了一揖,倒把宝钗弄得脸红起来,“瑞大哥折杀小妹了。” 贾瑞道:“其实我的目的只是削弱他们的权利,并没有撤换的意思。” 贾宝玉忙问,“为什么啊?你们商量来商量去,不就是想换掉他们吗?” 贾瑞看向探春,那意思是问她明不明白,探春原本也有些迷惑,不过稍想就知道了,“大家族里是少不了管家的,换了他们还有别的管家,他们虽然贪了些,至少是忠心的,若换了人,不见得忠心。” 贾瑞想起后来贾家落魄了,贾政问赖家借些银子,赖尚荣都不肯借,可见忠心也是枉谈。 宝钗用个形象生动的例子解释给宝玉听,“养管家就像养耗子,这两只已经养肥了,再也不能吃多少了,何必再换来两只饥耗子,花更多的粮食来养肥他们?” 这正是贾瑞之意,他活了近三十岁,才有这些见识,而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一个才十二,便有如此见识,贾瑞实在佩服不已,“若两位不是女子,定可立番功业。” 说得探春又惆怅起来,“可惜,我们注定只能困于闺阁。” 贾瑞正想起北静王那边递来的消息,笑道:“你也别烦闷,我已想着法子,让你出这闺阁了。” 探春欣喜道:“是何法子?” 贾瑞也不忍吊她胃口,“前儿我也算帮了北静王,他虽没说报达的话,我瞧他心里记挂着这个恩情,朋友之间若多了恩情,相处倒不自然了,便趁机托他收你做义妹,日后时常接你去陪伴老王妃,你便可女扮男装出来了。” 探春闻言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默默地擦泪。 果然两日后,北静王妃来府里道贺,说要见见女孩儿们,贾母便让宝钗、黛玉、探春三个来见,北静王妃与探春极有眼缘,要收她为义女,贾母自是十分欢喜,便择吉日行了礼仪。 到晚上贾瑞正在温书,通儿报贾琏到了,他忙放下书迎来,“什么风把琏二哥吹来了?”着通儿看茶。 贾琏捧了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儿老爷忽然想起上回你那丫头死了,身边没有服侍,便让你嫂子挑两个好的来给你使唤,也可以照顾照顾小火柴嘛,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也不是个事儿。” 指着身后两个丫环,神色暧昧地道,“他们俩模样儿品性在府里也算是拔尖儿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将他们收做房里人?” 两个丫头闻言羞红了脸,又悄悄地把眼儿来看贾瑞。 贾瑞没想到先操心这事儿的是贾政,有点哭笑不得,一本正经地道:“大丈夫功名未立,何以为家?” 贾琏不认同,“不过是房里人,连妾也算不上,怎叫成家?”悄声道,“你也先尝试尝试,免得日后成亲时弄得尴尬。” 在大家公子眼里,这些侍女也不过是玩物,女子的清白,比不过他们的一时欢娱。贾瑞只为这些女儿们感到悲哀。“实不相瞒,我是准备参加明年恩科的,此时若收房里人,难免会有所耽搁,还望琏二哥将他们带回,我自会回禀老爷。”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贾琏倒不好说什么,又指着身后的绫罗绸缎及几套衣裳配饰,“这衣裳是老爷特意嘱咐,按你的尺寸做的,日后出门会客,也不失体面。” 贾瑞见那色泽鲜丽的衣裳,和华丽丽的佩饰,禁不住汗颜,这如何能穿得出去? 转眼便是上巳节,这日金陵百姓皆着春服,祓除畔浴。凌銮、凌钶、北静王亦着春服,乘舟游江。但见两岸青山染翠,春江流碧,陌上花色繁多,或是一株雪白,或是满畦金黄,有紫云笼江,亦有红霞浮山。 正赏着好景,闻有清笛悠扬,意韵生动,北静王道:“如此好的笛声,想来定是卫郎了。”凌钶忙便命人沿笛停船。 此处风景甚是雅致,临水皆是箬竹,新生的竹叶被昨夜的春雨一洗,那翠色好似要滴出来。箬竹旁种着几树桃花,此刻花已开到荼蘼,有风拂过,花瓣粉粉落于箬竹叶上,被晨雾萦绕,愈发秾艳迷丽。 江边还有棵桐树,淡紫色的桐花被夜雨一洗,全部都开了,千朵万朵压枝低。 北静王笑道:“今儿是上巳节,少不得你我也应应景,襟佩桐花。” 话音毕小颜已纵身跃到桐树上,采了几朵桐花来给各人佩上。又走几步,便见竹旁桃下三人姿态各异。 卫若兰立于桃花树下,手执青玉笛缓缓吹奏,一袭颇具魏晋之风的宽松长袍,头发也仅用竹枝挽起,愈发衬得他眉眼温润如水,气质如诗如画。 冯紫英着身石青色团龙云纹的箭袖,衣摆被掖在腰间,姿态豪爽地坐在青石上,一条腿跷着,手肘放在膝盖上,拿着酒壶却未饮,凝视细听着笛声。 柳湘莲依旧是大红的衣裳,神情慵懒地斜倚在青石上,以手支颐,另只手有下无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见了水溶,桃花眼波光流转,菱唇微勾,算是打招呼了。 他们也未加打扰,各自寻块石头坐下,见眼前曲溪中水流淙淙,水上浮动着杯盏,原来他们方才在玩曲水流觞。 待得曲子终了,凌钶替凌銮问,“贾瑞呢?” 卫若兰将青玉笛别在腰间道:“方才打翻酒盏,湿了衣裳,二哥家近,着杏奴拿了件他的衣裳来,三哥到桃林里换去了,这许久也未回来。” 凌銮便向桃林中寻去,愈到深处花开的愈为灼艳,晨雾氤氲。凌銮在桃林深处看个坐梨榻,梨榻四周垂着素白的纱帐,随风飘飘扬扬。 榻上依稀躺着个人,艳丽的红衣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鸦羽般的长发流泻在榻上。他以手撑额,背对着凌銮侧卧,清削的肩骨、细韧的腰、修长的腿,弧线美好的如山峦起伏。 凌銮放轻脚步,缓缓靠近,见红衣滑落,露出方白玉似的肩,那根肩胛骨笔直而秀气,透气少年人特有的清稚。凌銮的目光不由变得深了,然后移到那人莲花似的颔上,雪白之上点缀着一抹桃红,引得人只想采撷。 凌銮禁不住凑了过去,酒意微醺地贾瑞警觉地睁开眼,清澈的瞳孔泛着点点迷茫,像认出是来人,只剩纯纯的笑意。 不知哪来的桃花瓣,带着雨露落下来,沾在他眼角不肯离去,于是便将他那清纯的笑意,染上了勾人的媚意,比柳湘莲的笑容,还在魅惑人心。 凌銮听见自己心跳急促地如战场上的鼓点,感觉自己像遇到最强劲的对手,整个身体都弃满了浓烈地、暴戾地征服欲。 他的眼睛都红了,理智早飞到九霄云外,近乎粗鲁地扳过贾瑞的肩膀,将他压在梨榻上,狠狠地吻着他的唇。 贾瑞愣了两秒,便开始推攘,他神志有点不清,酒后身体发软,这几下推攘像小孩儿般柔弱无力,很快便被凌銮捉住手腕扣在床榻上,他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直觉得危险,身体本能地自救,弓起膝盖要袭击凌銮要害。然而他高估了自己此时的力量,也低估了凌銮的功夫,这下不仅没得手,反而蹭弄的凌銮低哼了声,眼神愈发的幽暗灼热,剑拔弩张。 贾瑞虽然神志不清,却也觉得危险,下意示地往后退,却被凌銮一翻身,整个儿趴在梨榻上,接着凌銮便倾身覆了上来,双手扣着他的手腕,埋首在他爱恋不已的肩胛骨上,细细地亲吻、啃噬。贾瑞吃痛,禁不住低低地呜咽起来。凌銮刹时间想起贾瑞拣的那只小白猫,也是这般呜咽哀求。 越是如此,他越是想狠狠地征服这个人,看着这个人,像一瓣桃花似的,在自己的身下,被自己蹂|躏成一滩红色。狠狠地、彻底地征服他、占有他。 他从不知自己的对贾瑞的欲念已如此之深,这个身体之于他,如同美食之于饕餮,分分钟想要扑上去,将他吞食干净。 就在他将要得手的时候,一声“四哥”如同当头棒喝,令他顿了住,点了贾瑞的睡穴,然后用红衣将贾瑞裹得严严实实。 凌钶眼神是平时少见的冷醒深沉,“四哥,你失控了。” 凌銮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嗯,你先过去。” 凌钶望了他眼,好一会儿才转身而去。 凌銮此时又是懊恼,又是遗憾,懊恼得来冷定自持、少近女色的自己,竟因为个男人没把持住,差点在光天化日之下,冯紫英他们随时会过来的时候,对贾瑞霸王硬上弓。方才这情形,让冯紫英他们看见,多少会有些麻烦。若是两情相悦,在一起自然没话说,这般作为,便是连凌銮自己都有些不齿的。 却也遗憾不已,这样的美色,到嘴边竟然吃不到,怎么不令人垂涎三尺? 他替贾瑞穿好衣服,望着那张睡颜。五官不似柳湘莲那般华丽精致,却极为俊俏,眼神清澈,平日里穿着白衣,让人觉得风神秀彻、洒脱俊逸,换上柳湘莲的衣服后,清俊中带着妩媚,竟比柳湘莲还要令人惊艳。 他以往十分不理解断袖之癖,好奇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也被一个男人勾的理智全失。可想想那日贾瑞说只是做朋友,又想想贾瑞对谢沾青的感情,心里竟觉得说不出的憋闷。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自己当做谢沾青的替身吧?他偶尔看着自己的眼神,或温柔、或深情、或欣赏,皆因为自己长着与谢沾青相似的脸吧。他看贾兰舟的眼神也是这般吧?他酸涩地想,别过眼来,解开贾瑞的睡穴。 他堂堂瑞王爷,岂会当谁的替身?拂袖而去。 贾瑞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凌銮凌钶已经走了,他醉的迷迷糊糊,感觉好似梦到了谢沾青,两人还似往日那般缠绵亲吻,不过沾青这次好似切急了些,竟好似要将自己压倒,难道他要反攻了?若是沾青真能回来,他宁愿雌伏他身下。 只是梦到一半便醒来,他怅然起身,见满榻桃花零落,不过推枕惘然一梦。 休养了个把月,贾瑞的脚和腰已经完全好了,平日里和探春到市场里了解各种材料的价格,以及园林建筑的一些事情。 这日他乘着画舸经过江南水乡,两岸飞檐漏盏,粉墙黛瓦,时不时点垂着几株翠竹、垂柳,如诗如画。天下小雨,他撑着伞立在船头。想起那日在乌衣巷里与凌銮相遇,一是江南初雪,一是江南烟雨,同时的景致如画。 要进入石桥时,他忽有所感,移开竹伞,便见桥上正一人正凝望着自己,手执青竹伞,颇带魏晋遗风的堇色宽袖纱衣,不是凌銮是谁?那把伞,也是那日自己手里的。 煮一壶茶,折一束白梅花,撑一把青伞泠泠雨落下。 贾瑞一时愣住了。算来自那日北静王庄园一别,已近几个月不见。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愣怔间船已进入桥洞,待穿过桥洞,回首再看时,凌銮已执伞而去,衣袖翩飞,细雨淋漓。 “凌銮!”贾瑞知道自己不该喊他,可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他看见凌銮回过头来,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然后足尖轻点,便执着伞从桥上跃下来,轻巧落在贾瑞对面,四目相对,都只有微笑。 贾瑞今日穿着件蓝灰色里衣,白色外裳,外面披件月白色的纱衣,只在腰间束着那条镶白玉莲花,十分雅致飘逸,带着江南水乡的烟云水气,风流自赏。 船头位置小,撑着两只伞倒容易把衣服弄湿,凌銮将自己的伞合起来,接过贾瑞手里的伞,替两人撑了起来,并肩立在船头看风景,谁也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皆是笑意。 两岸柳枝低垂,雨水将美人蕉叶洗得苍翠欲滴,薄雾笼着水乡,有如情思迷离。 ? ☆、离别后东西南北路 ?  凌銮在下个渡口上岸,撑着竹伞,深深地望了贾瑞眼,转身离去。 贾瑞望着他的背影,禁不住便笑起来,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发笑,只是觉得心也如这江南的天气,烟雨濛濛的。 他心里开心,又到街上给小火柴卖了两套小裙子,兰舟买了套练功穿的衣服,再给贾代儒夫妇买些补品,又想上次李纨给小火柴做衣裳,礼尚往来,也给贾兰贾环买了些东西。 提着大包小包回去,见兰舟正抱着小火柴坐在他膝盖上,握着她的手教画画。见他回来,小火柴扭着小屁股爬下来,鼓咚鼓咚地跑过来。贾瑞放下东西,蹲着身等她投到自己怀里,举着她抛起来,逗得小火柴咯吱咯吱地笑。 兰舟看着他俩玩闹,十分羡慕,“什么事儿让大哥今儿这么开心?嘴都合不拢。” “有么?”贾瑞摸摸自己的嘴角,果然一直翘着啊,“难得你今日回来嘛。在瑞王府一起都好吗?” 经月不见,兰舟黑了些,壮了些,性格也开朗了些,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有些拘促扭捏,“府里人都很好,师父虽时常板着脸,教起人来却很细致,王爷偶尔有空,也教我些。” 贾瑞点头,“有些人性格内敛,不擅于表达,其实心里是关心在意你的,需要用心体会才能明白,你师父和王爷便是这种人。” “想来是这样。他们奉皇命清缴忠义亲王余党去了,今日出发了。” 今日出发?那凌銮为何会在那个桥上? “何时回来?” 谢兰舟摇摇头,“这也说不准,因怕有危险,我功夫还未练到家,便没让我跟去。府里都是女眷,我也不好住在那里,便先搬回来,等他们回来再搬过去。” “……如此也好。” 因有贾政贾赦撑腰,省亲别墅招标计划最终落实下来,贾瑞忙过最初的事情,见外事儿贾珍贾琏等渐渐上手,便以温书为名,渐渐抽出手来。 他这举动倒令贾母、贾政颇为吃惊,很少有人能对手中的权利说放就放,且还是这么个肥差。吃惊过后便是欣赏,贾母对贾政道:“这瑞哥儿将来必有出息。” 原本建别墅的事儿,外务由贾珍、贾琏经手,内务原由王熙凤掌管,贾瑞原想探春与宝钗来协理内务,宝钗万万不肯。因王熙凤是个爱揽事儿的,最不喜别人分她手里的权利。探春是自家人还好说,宝钗不过是暂居贾府的外人,她素日又“安份随时,自云守拙”,决计不肯搅和进来的。 贾瑞也理解,便向老太太太太提了探春,她如今已是北静王义妹,身份不同寻常,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拒绝。起初王熙凤还不太自在,后来见探春办事练达,动静、进退皆宜,只办事儿并争权,也就罢了。 这日他正写八股文,写得头晕脑涨时,冯紫英来了,正好给他足够的理由偷懒,“大哥,可是有什么事儿?” 冯紫英也知道他打算参加明年的秋闱,怕打扰他,话有点迟疑。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你我兄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2节 冯紫英从袖里拿封信来,“这位陈知县是我的老友,他听闻你在京中连破奇案,又知我与你是结义兄弟,才写信拜托我。” 冯紫英这位朋友,在离京城不远的荣县任职,近日荣县连连发生十几起孩童被拐卖案,凶手做案老练,半点线索也没留下,上头限令他一个月破案,这都半个月了,他仍无头绪,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便向冯紫英求救。 贾瑞向来最讨厌拐卖儿童的人,推已及人,若是自家小火柴被拐了,他该如何担心,于是二话不说,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冯紫英料定贾瑞必然帮忙,也是带着包袱来的。贾瑞向代儒夫妇辞别,兰舟也抱着小火柴来了,小火柴听见他要出门,直接从兰舟怀里滑了下来,抱住贾瑞地大腿,“爹爹不要走!不要丢下囡囡,呜呜……”眼泪刹时就像决了堤的海。 贾瑞忙抱起她哄,“囡囡别哭,爹爹去几日就回来,囡囡要听小叔叔地话啊,爹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火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我不要吃的,我要爹爹,爹爹不要走,爹爹去办案总会受伤,囡囡不要爹爹受伤。” 贾瑞被她哭得眼里发涩,前两次办案受伤,已经在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了。“囡囡乖,听爹爹说,有个坏人专门拐卖小孩儿,让那些和囡囡一样大的孩子,再也见不着自己的爹爹娘亲,爹爹去抓那个坏人,让那些孩子回到他们爹爹娘亲的身边,你说好不好?” 小火柴已经听得懂道理了,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爹爹,抱着他的脖子哽咽了会儿,“囡囡……要和爹爹……一起抓坏人。” 贾瑞无奈,“爹爹要去的地方有点远,囡囡跟着会很累的。” 小火柴抽噎着,“囡囡不怕,爹爹不要走,娘亲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爹爹是不是也不想要爹爹了。” 贾瑞拣到小火柴时,听她说奶奶冻死了,以为她没有爹娘,听这话倒像是被她娘遗弃了。这孩子之前到底吃过多少苦? 贾瑞又安抚阵,小火柴只是一个劲的哭,后来没办法只得让兰舟将她抱走,那哭声凄惨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冯紫英都听不下去了,“我看啊,你得给小火柴找个娘,你袓父母年纪也大了,让他们带孩子不妥,这次若不是兰舟在,谁替你带孩子?” 贾瑞也没对冯紫英隐瞒,“买个丫环便是了,我是不打算娶亲的。”到马厩里牵出自己的小毛驴,近半年来,这小毛驴长高了不少,四腿粗壮,瞧起来极为硬朗,跑起来的速度与普通的马差不多快。 人各有志,冯紫英也没劝说什么。经过城外的折柳亭时,见亭中候着两人,柳湘莲侧卧在亭中椅子上,神情慵懒,桃花眼惺忪迷离;卫若兰手执青竹笛立在亭口,见他来温润含笑,墨白长衫飘飘洒洒,“让我们好等。” 冯紫英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卫若兰笑道:“大哥的事儿,自然是我们的事儿,怎么好舍弃我们独行?” 柳湘莲半掩着菱唇,姿态万千地打了个呵欠,“早知你们来得如此晚,我就多睡会儿了。” 冯紫英指着他脖颈上一点吻痕,打趣道:“春宵苦短是吧?北静王这是存心刺激我们这三个单身汉呢。” 柳湘莲白了他与贾瑞一眼,端得秋波无限,魅力无边,“单身么?不如和你旁边那个凑一对?” 贾瑞斥道:“妖孽,还不快快现形!” 几人说笑着上马并辔而行。 冯紫英苦笑,“我可没这方面癖好,你与三弟已经这样了,难道要我与四弟也断了?那谁来继承我们的衣钵?” 柳湘莲暧昧地睨着贾瑞,“说来你与瑞王怎么样了?” 贾瑞不答反问,眼里带着担忧,“你与北静王将来如何打算?” 柳湘莲骑着马也是懒洋洋地,“将来?什么将来?” “将来他若是要娶王妃,你怎么办?你呢?会不会娶妻?” 柳湘莲闻言倒是笑起来了,浑然不在意地道:“将来他自娶他的妻,我自成我的亲,若还算合缘,偶尔还可聚聚,喝个酒或者一夜风|流;厌倦了时,一拍两散,他自当他的王爷,我自走我的江湖,有什么相干?” 前些时日,贾瑞还担心北静王将来会伤着他,如今听了这番话,才知自己是杞人忧天,心里难免苦闷,原来他们都是这么看待感情的?不过偶动龙阳之兴,玩玩而已? 凌銮也是这样的吧?他当时说“我不玩男人”,后来又说“是你也无妨”,可见自己若与他在一起,也不过是“玩玩”。 柳湘莲见他神色异样,那双桃花眼难得泛起疑惑,“你不会想着和个男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吧?” 还不待贾瑞开口,卫若兰怅然吟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三哥,我心亦如你。” 贾瑞禁不住动容,难得这世间有个懂他之人。 他们打算快马加鞭往赶路时,见了骑急追上来,老远就听见孩子的声音,“爹爹,爹爹。”这声音好耳熟,转头一看,竟是兰舟和小火柴。 贾瑞无语,“你怎么带她来了?” 兰舟比他还无奈,“她一直哭,嗓子都哭哑了,我真领不住她,不如跟你们一起去,反倒比留在家里好照顾。” 小火柴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装可怜,“爹爹,带上我吧,我会乖乖听话。” 都追到这里来了,贾瑞还有什么话好说?将小火柴拎到自己毛驴上,“真是个小泪包,以后不许哭了啊!” 小火柴甜甜地应道:“是,爹爹!” 贾瑞摇头苦笑,“真是个小魔星。”骑着毛驴,带着女儿破案去了。 不过走没多久,他们就不自在了,无它,只因柳公子太妖孽了,一路招蜂引蝶,几乎造成交通堵塞了,贾瑞只得买了个大斗笠,强迫他戴上,此后才通畅起来。 冯紫英交友甚广,到处都有他的朋友,一路上几乎都不用住客栈;卫若兰博学多才,对各处风土人情,乃至各地官吏也十分清楚,身边有了他,就像有了本百科全书,贾瑞让兰舟跟着他,长知识。 第二日中午,他们便到荣县境内。中午在家酒肆里吃饭,冯紫英热络地和小二搭起讪来,“小二哥,你们店里的生意可真好。” 小二边帮他们倒茶边道:“今儿还算好的,前两天更忙,我这腿都跑软了。” 冯紫英:“为何前两天更忙?” “官客您是外地人,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这儿都要祭水神,有集市庙会,整个荣县的人都聚集在这里,那叫一个热闹,可惜你们来得不是时候,这不昨天刚结束么。” 卫若兰问,“是祭哪个水神?湘君?湘夫人?还是洛神?” “都不是,是我们这里的湖神,那水神可灵验了。” “怎么说?” ? ☆、救疯妇引出新案情 ?  那小二是个健谈的人,三两句话一过,话匣子就打开了,“说起这水神祭,可就话长了,还得从我太爷爷那时候说起。话说那一年大旱,死了不少人,青水湖边的瀑布干涸了,后面竟还有个大洞,有几个胆大的人进到洞里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后来又有几个人去找他们,也是同样有去无回。很多天以后,才有个人从洞里跑出来,不过已经疯了,嘴里不听地念着‘人头人头……’,第二天,人们就发现他死在湖边,你不知道那死相有多诡异!” 冯紫英不信,“天下奇闻轶事我也听多了,你倒说说怎么个诡异法?” 小二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地道:“他跪在湖边,面朝着山洞,手里捧着自己的头颅,像是要将他祭献出去!” 贾瑞喂小火柴饭的动作停下来了,置疑,“你是说他割下自己头颅献出去?” 小二肯定,“就是这样!” 贾瑞摇头表示不信,接着喂小火柴鱼,只到她拍拍肚子说吃饱了,才自己吃起来。 小二说:“你还真别不信,我爷爷小时候还真见过,说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事儿。后来这里来了个老道士,说他们进那洞里,触怒了水神,要祭祀才能消灾。说来也是奇怪,祭祀过后天就下雨了,直到现在几十年了,再没出现过干旱。” 贾瑞他们也只当个故事听了,吃完饭接着前进,傍晚饮马湖泊时,见名女子从桥上一跃而下,投身湖中。冯紫英最擅水性,忙跳到水里将那女子救上来。女子已经昏迷了,好不容易救活,见她精神恍恍惚惚,失了魂魄似的。 贾瑞见她衣着虽然脏乱,料子却是绸缎,这家应该颇为富有。头上戴着白花,应该刚丧夫不久,从水里救出来时,她手里就握着个孩子的肚兜,贾瑞看肚兜和小火柴的差不多大,问,“你的孩子应该有三岁半了吧?” 女子闻言一把掐住贾瑞,“我的孩子在哪?是不是你抱走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然后看到兰舟抱的小火柴,猛然扑过去,这女子身材十分高,就这么扑来兰舟一时不妨,小火柴就被她抢了过去,死死抱住,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 小火柴被吓得够呛,愣了两秒钟,“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比早上哭得还要凄惨。那女子见小火柴哭,神情愈发的疯癫,紧紧抓住小火柴,痛得她哭得更惨。 贾瑞的心顿时就揪起来了,想要去抢过来,又怕这女子急了伤着小火柴,投鼠忌器。只能对她说:“你弄痛你孩子了。” 见她闻言手果然些了些,小火柴不那么痛了,又轻声道:“你孩子哭了,还不快哄哄她?”女子抱着小火柴慢慢摇晃,小火柴哭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贾瑞赶紧拿出糕点来,“她可能是饿了,你喂她吃点东西就不哭了。” 女子半信半疑,接过糕点喂小火柴。小火柴果然不负吃货之名,尝着糕点瞬间就不哭了。贾瑞便安抚她,“囡囡别怕,这阿姨是在跟你扮过家家呢,她扮你娘亲好不好?” 小火柴一听玩过家家,就开心起来了,“好!”转过头冲那女子甜甜地唤声,“娘亲!” 那女子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又抱住小火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回动作倒是温柔多了。 小火柴体贴地拿出小手帕,替她擦着眼泪,“娘亲别哭,娘亲吃糕点。” 贾瑞向卫若兰使了个眼色,他悄悄地拿出个药瓶,将洒了些迷药在糕点上,贾瑞将那糕点递给小火柴,“乖,娘亲肚子也饿了,把这个喂给娘亲吃。” 那女子果然是饿了,一连吃了好几块,过了会儿便晕倒了。 贾瑞连忙抱过小火柴,小火柴不解,“爹爹,娘亲怎么了?” “她睡着了,乖,游戏先结束了,你不用叫他娘亲了,改天爹爹说开始时,你再叫发不好?”一边撩起她衣袖,见雪白的小胳膊上留着青紫的痕迹,禁不住皱眉,“囡囡痛不痛?” “爹爹吹吹就不痛。” 贾瑞替她吹了吹,又从卫若兰包里拿来药油给她揉搓散淤。 此时,卫若兰已替女子把完脉,“是受到刺激,经神错乱,吃两剂方子调理调理,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看看女子的衣服,“这女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怎会跑到这里,身边又没个丫环?” 他们几人也猜不透,冯紫英见这里离县衙已不远,便道:“我们先将她带到县衙,等她醒来问明情况,再从长计议。” 只能如此了。 冯紫英将女子抱到马上,牵着马往县衙走去。到知县府见位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男人等在门口,见了冯紫英忙迎过来,“贤弟,你可算来了,快给为兄介绍下你这几位义弟。” 冯紫英一一介绍过三人,陈知县问,“这位柳公子为何戴着笠帽?” 贾瑞打趣道:“柳二哥是娇滴滴地美男子,最怕羞了。” 柳湘莲白了他眼,揭下笠帽,刹时惊叹声此起彼伏,连陈知县都看呆了。柳湘莲挑衅地望着贾瑞,“怕羞,嗯?” 冯紫英笑看着两人打趣,指指马上女子问陈知县是否认识。 陈知县看后,奇道:“这不是许老大的夫人许木氏么?怎会与你们在一起?” 冯紫英将救她的经过说了遍,“许木氏的孩子也被人拐了?” “可不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府,再慢慢细谈。”招呼捕快过来,牵马的牵马,拿包袱的拿包袱,将他们迎入县衙里。接风宴都已经备好了,宴席并不丰盛,比贾府寻常饭菜都不如。 宴上陈知县频频向贾瑞敬酒,殷勤厚意,都让贾瑞不好意思了。 酒过三巡,冯紫英便道:“陈兄,你不妨将案子的具体情况说来,我们也了解了解情况。” 陈知县皱着眉,长叹声道:“至今日我县内已出现十六起儿童被拐事件,被拐的孩子零至六岁不等,男女皆有。府台大人限我一月内破案,如今已过半个月,仍旧一点线索也没有……哎……我听说你在京中连破噬血案、穆王府案、和北静王寿宴案,特请你帮忙,我头上这顶乌纱,可全靠贾兄了……” 说着又要作揖,贾瑞连忙拘住他的礼,“这些非我一人之功,若非兄弟们帮忙,我连命都不在了。不知这许木氏家里还有什么人?” 陈知县叹息道:“要说这许木氏,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就没有爹娘,跟个姓木的姑姑长大,后来被许老大看中,娶来做了正室。这许老大是荣县首富,她也算是麻雀变凤凰,只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前,这许老大突发疾病,一命呜呼了,只留下个儿子名叫许庭。十日前,这许庭竟又被拐子给拐走了,这许木氏连遭打击,疯疯癫癫的,哎,也真是可怜。” 贾瑞听到暴病而亡时,眉头微微蹙了蹙,“这许老大为人如何?” “都说为富不仁,这许老大倒是个难得的好人,时常做些善事,接人待物也是宽厚有礼,从未见他跟谁脸红过。” 也就是说他没有什么仇家,真的是暴病么?“听这称呼,想来许家还有别的兄弟?”既然称他为许老大,想来还有许老二、许老三。 说到他,许知县连连摇头,“还有个弟弟,人唤许二,很不成气,整日里只知道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若不是他哥哥会赚钱,这许家早就被他给败光了。” 卫若兰拿了张方子出来,“我替许木氏开了张方子,还劳烦抓些药让她服下。” 许知县让师爷去抓药,又准备着人通知许府,贾瑞阻止了,“等明儿许宋氏醒了再说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她,可着人观察下许府的动向。” 陈知县便向厅外唤赵捕头。一个三十多岁,蓄着胡子的捕快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陈知县指着贾瑞道:“这位是京中的贾公子,来帮我们破拐卖儿童案,从今后你便听他调遣,协助查案。” “是,大人!” 贾瑞问陈知县,“想来所有被拐儿童都备录在案,何时被拐、如何被拐、在哪被拐,以及被拐几童的家庭情况,都已一一陈列在案。” 陈知县道:“是的,快让纪师爷快将卷宗都拿来。”不会儿一个五十多岁,书生装扮的人便带着几叠卷宗过来。 贾瑞将卷宗收下,道:“我且看看卷宗,明日再到各处查访下。” 陈知县便带他们到客房里,这客房也十分简朴,看来冯紫英说得不错,这个陈知县办事儿能力虽然差,但为官清廉,也算是个好官。 安顿好后贾瑞让兰舟先哄小火柴睡觉,自己打开卷宗看起来,被拐儿童年岁不等,身份各异,有贫苦农民之子,也有富家子弟,甚至还有位官宦少爷。被拐方式也多样,有夜半盗走的,有出门玩被拐的,唯一共同点是,拐子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刚看完卷宗,冯紫英三人也来了,“可看出什么问题?” 贾瑞拍着卷宗沉吟,“可以断定,我们遇到的是个专门拐卖儿童的组织。这个组织经验丰富,做事缜密,犯案地应该不止荣县。” 卫若兰道:“自古以来,拐卖妇女儿童事件,便屡禁不止,若真是个组织,只怕势力不容小觑,我们还需小心为上。” “明日我们分头行动,我与四弟一起送许木氏回去,顺便去许府查探查探。大哥,你与二哥再到别的被拐儿童家问问情况,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计议已定,他们便在县衙里歇了,次日一早,卫若兰来敲门,说许木氏醒了。贾瑞让兰舟给小火柴穿衣服,并嘱咐他一定看好小火柴,不能随便走,这才随卫若兰去了。 昨晚的药起了效果,许木氏的精神好多了,不过神情还有些木讷。 贾瑞安慰道:“我是来帮你找回孩子的,你告诉我,你的孩子在哪里被人拐走的?什么时候拐走的?” 许木氏神经质地呐呐,“你能帮我找回孩子?你真的能帮我?” 卫若兰微笑道:“你把详情告诉我,我们便能帮到你。”他本就生得温文尔雅,这一笑和煦如春风,令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许木氏说道:“我的儿子今年三岁半了,十日前集市,我带他到集市上去玩,他要吃糖葫芦,我便给他买,见那卖糖葫芦的走进巷子里,我牵着儿子也跟着去,忽然闻着股香味,眼前一黑便晕倒了,醒来儿子就不见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夫君逝世,就留下这么个儿子,他若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颜面见九泉之下的丈夫?我……” ? ☆、入许府兄弟齐破案 ?  贾瑞安抚她,“你且别哭,带我们到那个巷子里去看看。” 集市是在荣县最繁华的云阳街上举办的,云阳街四通八达,为荣县最大的道路汇聚处。 贾瑞在云阳街的告示架上,看到了张皇榜,是他寻找谢沾青的那张,黄榜上的锦缎已经褪色了,却没有人揭。这一路,他们所过的州县,无论再偏僻,都贴着这张皇榜,也都如这张般,无人来揭。 已经半年了,他对谢沾青也穿到这个世界上,越来越不抱希望。 卫若兰见他直直地盯着皇榜,目光悲戚,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身边还有人在看皇榜,纳罕道:“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皇榜,也实在是……苹果落地,使牛顿发现了什么?能发现什么?苹果熟了?烂了?里面有条虫子?”摇着头走了。 贾瑞苦笑了下,“我们去那个巷子吧。” 许木氏追过去的那个巷子有点偏僻,两边皆是高墙,行人很少,而且巷子里叉口甚多,作案之后很容易逃走。 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卫若兰问,“你可记得那卖糖葫芦的人相貌?” 许木氏摇头,“只看见他的背影,背有点驼,穿身灰褐色短衫,大概……有这么高。”在墙上比划了下位置。 卫若兰将这些特征一一记录下来,“还有无别的特征?” 许木氏很努力的想想,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便又流下泪来。卫若兰递了方绢帕给她,见她生得眉清目秀,哭起来倒有些楚楚动人,又问,“你且别哭,与我说说你儿子的模样。” 许木氏道:“他眉角下有颗绿豆大的痣,杏眼、鼻梁挺直……” 卫若兰根据她所说,画出孩子的样貌后递于许木氏,“是这样么?” 许木氏看了画像哭得更凶了,“儿啊,我可怜的孩儿……” 卫若兰安慰她,“你别着急,现在画像有了,贴出告示,大家会帮你一起寻找。先送你回去吧,日后你想起什么了,可以去县衙找我们。” 贾瑞还未曾见过光凭口叙,便能将人画得栩栩如生的,心里佩服的同时,也升起了个念头,看向卫若兰,后者悄声对贾瑞道,“我觉得这许木氏颇为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贾瑞却对她没半点眼熟感,“你来过这里?” “没有。” 贾瑞又问许木氏,“夫人,听口音,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许木氏点头,“奴家记事起来便在荣县,未曾离开过半步。” 这样一来,两人是不可能见面的,那卫若兰为何会觉得她眼熟呢?卫若兰自己也是疑惑不解。 到了许府果见高墙大院,朱门琉璃,门口的台阶却不高。在这年代,门阶是身份的象征,士、农、工、商,商是排最后的,所以这年头有钱而没有身份的,就只能是商人了。 门楹上贴着紫色对联,挂着白色的绢绸。门丁见许木氏回来,没有迎过来,反倒是一脸意外,一个家丁迎了过来,另一个则飞快地跑进屋去。 贾瑞觉得有些奇怪,不会儿管家就迎了过来,十分热情的跪下,“主母,你可算回来了,二老爷为了找你,几天几夜没有回来,差点把整个县都翻过来了。”说着指使身后的人,“你们几个,还不快迎夫人回房。”然后拿眼偷偷瞄贾瑞两人,“这几位是?” 许木氏擦着眼泪道:“是他们救了我。” 管家便恭敬地道:“多谢两位救我家主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两位上座,待我家二老爷回来,必有重谢。”他话里殷勤,眼神却一片冷淡,完全没有谢恩的意思。 贾瑞客气地道:“重谢便不必了,今儿天气甚热,我等行了这些路,有些口渴了,可否讨口茶喝?” 管家稍愣了下,随即道:“两位请!” 与荣宁二府相比,许府自然是简朴的,相对于一般商贾之家,这宅子却是极为华丽的,贾瑞没有观察这宅子,将目光放在府里人身上。突然来了两位帅哥,丫环的眼光自然落在他们身上,小厮婆子们的眼光则放在许木氏身上,带着诧异和不可置信,也带着同情。 同情可以理解,先是丧失,后又失子,这个女子命运悲苦确实令人痛情,但这诧异和不可置信从何而来? 管家吩咐丫环道:“翠珑,带主母回去休息。”名唤翠珑的丫环便过来搀着许木氏的手,“夫人,请。” 许木氏问管家,“翠玲呢?” 管家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声音却是恭恭敬敬,“回主母,翠玲去庙里为您与小公子祈福去了。” 许木氏便不再问,又向贾瑞两人福了福身子,随翠珑走了。 这厢管家又吩咐上茶,“我家二老爷带人找夫人去了,不能招待两位,还请随意。” 贾瑞听出是赶人的意思,故意赖着不走,与管家东拉西扯,胡天海地的谈起来,眼见管家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才放下茶杯起身。 管家见他终于要走了,忙叫小厮,“送客。” 贾瑞不紧不慢地道:“不急,刚才喝得茶有点多,麻烦带我去解下手。” 管家脸当即就黑了,强忍下着让小厮带他去厕所。 贾瑞笑着随小厮到后院,一路信步慢走,完全没有急着上厕所的意思,反而与小厮闲谈,“你们府里可真漂亮,这么大的花园,建造时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小厮倒是个健谈的,“那可不是,不过对于我们老爷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公子刚来这里,肯定没听说过,我们府里可是县里一等一的有钱人呢。” 贾瑞:“虽然没听说过,看这房子便知晓了,你们二老爷定是经商有道。” 小厮:“这你就不知道了,论起赚钱,还是大老爷更在行,这么大的家产一半是祖传,一半是他赚来的呢,只可惜他却英年早逝,哎,偌大的家产,却没福享。” 贾瑞:“想来你们大老爷定是体弱多病的。” 小厮:“以前身体一直很好,只是一年前,老爷性格忽然大变,喜欢喝酒、吃冷食,用那些书生的话怎么说来着?噢对了,什么魏晋风流,生生把身体给折腾坏了。真是可惜啊,老爷要是活着,我们这些下人也能多落些好处。” 贾瑞:“这许怎么说?” “我们老爷待人宽厚不说,还是有名的大善人,平日里见着小乞丐都在施舍些,对我们打赏也多,高兴时十两二十两的赏,哪像二老爷……”说着噤了声,见个小丫环在院子里左顾右盼,便问,“那个谁,你在做什么?” 小丫环忙跑过来道:“我来上厕所,不小心就迷路了。” 小厮道:“我瞧你眼生,是新买来的吧?” “嗯。” “院子大,你们这些新来的就不要乱走,不小心就迷路了。过来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到前面左转,见到路口再右转,到回廊直建便行了……” 小丫环道了谢就走了,贾瑞问,“府里新买了许多丫环吗?” “也不多,就十几个,听说还要再买几个。” “府里人手不够用吗?”若非像荣国府这样大肆建新园,或者有什么喜事,通常府里丫环都够用,不会大批的买。 “换了批老人儿,可不是不够用么?” “无端端的,怎么会换人?” “这我倒不清楚,厕所到了,公子您请吧。” 贾瑞假意在厕所边呆了会儿,回来再问,那小厮也不知道更多了。回到客厅对客厅对管家道:“叨拢多时,我们也该回去了,告辞。” 出大门时,遇到个衣着华贵的男子,门卫见着他忙迎上来唤二老爷。 这便是许府的二老爷?贾瑞打量着他,目光深邃。 待离许府远些了,卫若兰问,“你在许府逛了圈,可有什么发现?” “照理说我们送许木氏回去,许府家人应该开心才是,但他们的表情完全不是如此。且昨晚许木氏未归家,许府并没有着人寻找,这太不寻常了。许大刚死不久,儿子便被拐,许木氏跳河,许府大肆换仆人,这其中必有隐情。” 卫若兰也道:“我适才也问了下,许木氏跑的湖,离许府并不远,很容易便会找到。那管家口口声声说二老爷亲自寻找许木氏,但他却身着华衣,满身胭脂酒气的回来,可见他根本就不想寻找许木氏。许家便只有他们兄弟二人,长房无后,财产便落到许二头上,这一切会不会是许二主使的?如果是他,那么他或许与那拐子必有勾结,从他下手,或可破解此案。” 贾瑞认同,“我正有此怀疑,只是目前并无证据。” ? ☆、卫丹青妙笔画疑凶 ?  当晚冯紫英与柳湘莲也回来了,他们与几个差役走访了几个被拐孩子家,所得信息,与卷宗上并无太大的差别。次日又分四路到各家查访,依然无什么效果。 贾瑞回到县衙时,看到许木氏等在门口,见了他急步过来,“我想起来了,我追上那卖糖葫芦的人之前,有个妇人在买糖葫芦,她应该看清楚那人的脸。” 贾瑞忙问,“那妇人长什么样?” 许木氏道:“她左边脸都是青色的胎记,很明显。” 贾瑞便问跟着他的赵捕头,“你可知道这个女人?” 赵捕头并不知道,反而问身后的年轻衙役,“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年轻衙役想了想道:“脸上有胎记的女人,县里有很多,但半张脸都是的,只有苗畈村苗老四家的女儿。” 贾瑞喜出望外,“我们这便去苗老四家。”又对随行的衙役道,“等卫公子回来,通知他也去苗贩。” 苗贩离县衙并不是太远,骑马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他们在田间找到那位姑娘,许木氏指着她急切地道:“就是她!那天就是她!” 倒把那姑娘和她家人吓着了,苗老四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诚惶诚恐地问,“几位官爷,不知小女犯了什么错?您们这是……” 贾瑞笑容温煦地安抚道:“老丈别担心,我们只是来问令爱几个问题。” 他亲切地笑容令老汉少了些禁张,“我家闺女从小就胆小,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儿,官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赵捕头喝道:“大胆!贾先生怎么会弄错!”吓得老汉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贾瑞白了赵捕头一眼,扶住老头儿,“您闺女并没有犯事儿,数日前,许府的小少爷被拐走了,事情可能与个卖糖葫芦的有关,当日您女儿曾在他那里买糖葫芦,我们来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 苗老四这才放下心来,对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女儿说:“闺女,你看见那人的脸了没?看见了就跟官爷说声。” 此时卫若兰已经赶到了,便根据女子所说将人物画下来,给那女子看,女子看后连连点头,就是此人。 赵捕头看得啧啧称奇,“卫先生,难道你也见过这个人?否则光凭口述,怎么能画得如此像?” 卫若兰洗净毛笔,收起砚台纸墨,谦虚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赵捕头敬佩不已,“帝都来的人,果然不同寻常。既然有这画像,我们便可贴寻人告示,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了。” 待到空旷无人能听见他们谈话处,贾瑞才道:“这个人只能暗访,不可明察,否则只会打草惊蛇。”那些孩子的命还掌握着人贩子手里,逼急了万一他们以孩子做人质,可如何是好? 赵捕头为难地搔头,“荣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县足有一万多人,有许多村落分部在山野,舟车不通。且这人没什么特征,要找到他,实在困难重重,且我们只有半个月时间,怕是来不及。” 卫若兰道:“通常来说,同行之间更容易相互了解关注,可以找别的买糖葫芦的去了解。” 赵捕头狗腿地点头,“先生说得极是,我这便安排人去寻找。” 贾瑞又道:“既然如此,也顺便找找孩子们的藏身所在。” 赵捕头脸都皱成褶子了,殷殷地望着卫若兰,“我们寻找了半个月,也没什么线索,先生可不可以给个提示?” 卫若兰沉吟了下,“我们不妨设想下,如果你是拐子,拐了十儿个孩子,你会藏在什么地方?” 贾瑞养了半年的孩子,对小孩子的性情最了解,“小孩子多是一个人哭,其他的也会跟着哭,十几个孩子一起哭,声音会很大。他们不可能整天堵住他们的嘴,所以只能选两种地方,一、空旷无人处;二、能遮住声音处。所以,我觉得可以先从青楼楚馆这等丝竹繁杂之地,和山野孤庙这种地方入手。” 卫若兰表示赞同,又补充道:“小孩儿不比大人,生命脆弱,吃食讲究,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这天早上贾瑞正喂小火柴吃粥时,赵捕头匆匆地过来了,“贾先生,找到那个卖糖葫芦的了。” 贾瑞忙前小火柴将给兰舟,准备走时兰舟喊住他,殷切道:“大哥,也带我去见识见识吧。”一直听小宋他们说贾瑞如何办案,也想好好见识一下。 小火柴也兴冲冲地说:“爹爹,也带上囡囡吧。” 贾瑞想这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便同意兰舟也跟着。 到了卖糖葫芦家里,见两间小茅屋徒有四壁,门没有锁,厨房放着两三只碗几双筷子,灶台上满是油渍灰尘。房间里竖着个糖葫芦把子,上面还插着三串糖葫芦。 小火柴见着糖葫芦便嚷着要吃,兰舟怕她打扰到贾瑞观察现场,悄悄道:“待会儿小叔叔买给你吃,不要吵哟,打扰到你爹爹,他下回不带我们出来了。” 小火柴懂事儿的不吭声了,只是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糖葫芦,咬着手指流口水,那样子又可爱又可怜。 贾瑞却没心情观察他女儿的萌样,见床上被衾脏乱,床头的柜子里放着两套男人的衣裳,和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竟有几件崭新的小儿衣服,和锭银子,包裹银子的是张白丝绢,上面写着一串字。 他将丝绢给随行的卫若兰,卫若兰看后纳罕,“许庭,想来是许木氏儿子的名字,这后面是生辰八字,从此推断,这许庭正好三岁半。怪哉!拐子拐人,还要看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贾瑞眉头深深蹙起,揉着额角,“我觉得很奇怪。” 卫若兰说道:“不妨说出来,或许思路就清晰了。”兰舟忙也过来听他分析现场。 贾瑞指着床和床头的柜子,“这张床只能睡下一个人,衣柜里也只有男人的衣服,说明这是个贫穷单身的男人。拐卖儿童的人多是通过贩卖儿童获取暴利,这人怎么会贫穷至斯?” 兰舟迟疑了下,也插话道:“可能这只是他临时寄居处,用来掩藏身份的。”他原本怕自己突然说话打断了贾瑞的思路,见他没有介意,也放下心来。 贾瑞指着厨房里的油灰,“这灰里掺了油,说明他经常做饭的,如果只是临时寄居,这里会是浮灰。从这灰的厚度看,至少半年没有清扫了。” 兰舟又道:“也或者,这屋主爱赌博,或者眠花宿柳什么的,贫穷也就能说得通了。” 卫若兰拿出衣柜里的衣服闻了闻,“衣服上没有半点粉脂气,屋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女人的头发肚兜之类的东西,眠花宿柳的可能性很小,赌博倒有可能。” 贾瑞疑惑地负手踱步,“有哪个拐卖儿童的,会给小孩儿买衣服?” 卫若兰以竹笛敲着掌心,“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是想将这孩子养大,为自己送终?所以才会记下孩子的生辰八字,给他买衣服。” 贾瑞指指那锭银子,“这又是从何而来?凭他卖糖葫芦,几年也赚不到这一锭。” 柳湘莲最不擅推论,便对两人道:“你们俩慢慢研究,我去邻里打探打探。” 过会儿,冯紫英与赵捕头回来了,“这卖糖葫芦的老头叫他郭结巴,我们在附近并没有找到他,这郭结巴说话不利索,又不爱与人相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已经好几日没有见着他了。” 卫若兰拭了拭桌上的灰尘,“至少有两日未曾回来了。” 又片刻柳湘莲也回来了,“我问了山下的村民,他们说前两天确实听到这里有孩子的哭泣声,郭结巴还去问村里的婆婆应该给孩子吃什么。这孩子哭了两天就没听到声音了,婆婆还觉得奇怪,上山来见郭结巴和孩子都不在了,门开着还以为他带孩子出去玩儿了呢,那想一连两天都没有见着郭结巴回来。” 赵捕头,“不好!他一定是觉察到了,带着孩子转移了!” 贾瑞摇头,“一般的拐子是不会把孩子带回自己家里,且让人听见他们的哭声的,这其中定有隐情。” 柳湘莲又道:“我打听了好几户人家,都说这郭结巴虽然说话不利索,为人却忠厚老实,除了性格孤僻些,没有什么不良蚀好,不像是拐买儿童的恶人。” 贾瑞呐呐:“这就更奇怪了,无缘无故他为何拐走许庭?难道真是想养个儿子防老?他如今也有五十了,再过二十年便是七十,只怕他活不到许庭为他养老的时候。他又是从哪里来得迷药?那钱又是从何而来?” 卫若兰分析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根本没有参与拐了,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恰好拣到许庭?” 贾瑞疑道:“那么,许庭的生辰八字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卫若兰猛然想到什么,竹笛敲着掌心,“生辰八字通常只有亲近的人才记得,如此说来,郭结巴定然认识许府里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 贾瑞对赵捕头道:“加紧打探郭结巴的下落,我怕……” ? ☆、贾侦探明察破伪装 ?  赵捕头,“怕什么?” 贾瑞忧心忡忡地道:“怕他遇到危险。” 赵捕头不解,“为什么?或者他是畏罪潜逃呢?” 贾瑞摇头,“他几年也赚不到那一锭银子,若是潜逃,怎么会不带银子?房门都没锁,说明他出门很急,是什么事情让他那么着急着出门呢?” 他们留下两个衙役继续盯守,其他人大附近寻找。贾瑞便带着那字生辰八字来找许木氏,她接过丝绸,又哭成泪人儿,“我可怜的孩儿,你到底在哪里啊?娘亲心都要碎了……” 贾瑞好不容易安抚住她,问道:“府里都有谁知道小少爷的生辰八字?” 许木氏的精神非常不好,抹着眼泪道:“庭儿出生在花朝节,日子巧,以前府里人都知道。” 这……许府旧人少数也有几百人,多半已经被卖出去了,查起来又有困难。 “你可认得这字?” 许木氏摇头。 离开许府后,贾瑞与卫若兰讨论,“许二和那管家很可疑,许府换仆人或许与孩子被拐有关,好像是要把知道相关事情的人通通都撵走。” 卫若兰疑惑,“若只是他们设计让许庭被拐走,不会弄得合府皆知,所以,难道他与其他几起拐孩子案也有关系?” “我不能断定,但这许府必然还藏着秘密,我们需要查探查探。只是赵捕头手下那些人的功夫,我信不过,让他们去查查许府管家的底细就行,夜探许府这种事,恐怕还得大哥二哥亲自去。” 卫若兰也赞同,“许府甚大,盲目的找肯定不行,依我看让他们分别监视着许二和那管家便可。” 两人意见统一,当晚冯紫英、柳湘莲便换上夜行衣,到许府分别监视管家、许二。天未亮冯紫英就回来,“管家昨儿一早便睡了,并没有出过房间,我偷偷从窗户向里看,也确实见他躺在床上。后半夜许木氏房里招了贼,合府都被惊醒了,我怕被发现踪迹,不敢多跟。” 到下午,柳湘莲也回来了,说许二昨晚在青楼里过夜,才刚回去。 贾瑞觉得很烦燥,到现在几条线索零零乱乱的摆在那里,却接不到一起。而找孩子的藏身所,和知道许庭生辰八字的人,范围太广,荣县县衙也就几十个衙役,根本调遣不过来。他需要确定一个点,可是没有任何的线索能帮助他确定这个点。 已经是第五天了,还有十天时间。 冯紫英、柳湘莲一连监视三晚,也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日贾瑞正在琢磨此事,赵捕头慌里慌张地过来了,“贾先生,郭结巴的尸体找到了!” 贾瑞惊起,“尸体?”果然遇害了! 赵捕头道:“是的,今早有个渔民来报案,在青水湖里发现具尸体,我带人去看,正是郭结巴。” 贾瑞放下笔,“带我去现场。”见兰舟殷殷地看着他,很想去的样子,也不忍拒绝,就让他将小火柴交给许知县的夫人照顾下,带着兰舟一起去了。 卫若兰也接到消息,一起到现场,郭结巴已经被打捞上来了,穿得还是许木氏看见他时的衣服,尸体已经泡肿了,开始发臭,那些衙役纷纷捂上鼻子。 卫若兰并没有嫌弃,开始检验尸体,贾瑞看着他白皙修长的五指,触到脏肮的尸体上,忽然有点过意不去,这原是吹笛作画的手啊,却被自己拉来验尸。回去定要为他制作副胶手套来。 贾瑞问旁边那位渔民,“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渔民神色有点惊惶,“今天早上,小的来收网,看见渔网边上漂了个东西,以为是截木头,怕扯坏网就想先给他摘掉,哪想到竟是个死人!” 贾瑞又问,“你这网是何时下得?” 渔民:“昨天晚上。” 贾瑞:“尸体肿成这样,昨天晚上就已经浮起了,你当时没有看见?” 渔民:“昨晚下网的时候,天已经麻黑了,这湖将近百亩,也不知尸体漂从哪里,实在没看见。” 这时,那位年轻的衙役跑过来,说那边河堤上有发现。贾瑞随他过去,见堤坝上有脚踩滑的痕迹,丈量了下脚长。滑痕下草丛伏倒,似有人从这里滚下去,他顺着伏草察看,在其中发现了块尖锐的石头,石头上有血迹,草丛痕迹消失在湖边。 回到湖对面,卫若兰已经检验完尸体,“死亡时间是四天前,死者身上虽有水藻,嘴里也有泥沙,但泥沙未进入咽喉,故落水前已停止呼吸。死因是脑后的伤痕,被尖锐的器物所伤,流血过多而死。身上有些被划伤的痕迹,并不致命,衣服也被刮破,应是从高处摔下来或滚下来所致。” 贾瑞将那石头与伤口比对下,“看来没错,伤口是这块石头造成的。” 赵捕头说:“这么说,这郭结巴是因为脚滑从堤扒上摔下来,头撞到石头而死的?” 贾瑞摇头,笃定地道:“不!他是被人谋杀。” 赵捕头不解,“堤坝上有滑痕,草丛里有滚落的痕迹,种种都表明他是因脚滑摔死的,先生怎么说他是被谋杀的?” 贾瑞听得连连摇头,这赵捕头实在不适合这个职位,照他这样查案,不知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带他们去河堤的那个年轻衙役迟疑了下,问道:“先生,是不是通过脚印判断的?” 贾瑞顿时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衙役的声音还有点虚,毕竟赵捕头是他的上司,一般的下属是不会在上司开口前说话的,“我刚才见大人量了堤坝上那个脚印,有两寸长,而这郭结巴的脚,似乎比那个脚印小了两公分。” 贾瑞点点头,“说得不错,接着说。”这个衙役很会把握机会,表现自己,只不知道他眼力劲怎么样。 那衙役被他目光鼓励,顿时长了几份自信,“方才小的发现那石头是压在伏草上的,明显是被人扔上去的。这石头并不大,又没有深钳在堤坝上,人滚下来磕在上面,是不会被磕死的,石头甚至有可能被带落下去。” 贾瑞赞许道:“你观察的很仔细,就应当如此,看事情不能只看表相。你叫什么名字?” 衙役受宠若惊地道:“小的郜斌,告诉的告加个耳字旁,文武斌。” 贾瑞:“这个姓倒是少见,还有什么发现么?” 郜斌:“小的就只发现了这些。” 贾瑞补充道:“还有一点也能证实那里只是凶手故布疑阵。那个堤坝较陡,人从上面滚下来速度很快,若是中途被石头磕了脑袋接着往下滚,那么短的时间内,石头上不会有那么多的血,草丛里则必然会有血迹,事实正好相反。”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3节 郜斌道:“我们绕着湖走了一周,再没发现别的痕迹,凶手会不会被移尸到这里?” 贾瑞从这里并没发现什么线索,又回到尸体旁,将方才所作推论与卫若兰说了,问可有别的发现。 卫若兰从郭结巴衣服上取下根针叶,“第一案发现场,有可能在松树林。这种针叶很短且粗,有点像黄山松的叶子,与普通的松树不同。附近哪片树林有这种针叶?” 此地群山连绵,尽是松树,要单找几颗松树,比找孩子藏身所更困难。众人为难时,渔民出声了,“我以前打柴时,见一个山头有几棵这样的松树。只是好些年没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贾瑞留下两个衙役将尸体抬回衙役,“从刚才那脚印可以推断,凶手身高超过一米八,在蜀地这么高的人不太常见的,你们多留意下。” 郜斌忙问如何推断的,贾瑞便告诉他身高与脚的比例,又告诉他这些年破案的经验,听得衙役佩服不已。 时间太过久远,渔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找到晚上也没有找到那片树林,他们只好回来,次日接着找。 兰舟跟着贾瑞身边,默默地看了整天,此时才忍不住问,“为何一定要找到案发现场?” 贾瑞解释道:“通常凶手作案之后,都会第一时间离开案发现场,费那么大劲移尸,定然是要掩藏什么,或许我们找到案发现场,就找到破解这个案子的关健。” 回到县衙准备去陈知县院里去接小火柴,却见她坐在台阶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鼓哝着小嘴,有点生气的样子,陈知县的丫环无奈地道:“从你们走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谁找她玩儿都不说话。” 贾瑞对她点点头致意,“辛苦你了,去歇着吧。”坐到小火柴身边,“怎么不跟姐姐玩儿?” 小火柴“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他。 贾瑞又绕到她面前,“怎么?生气啦?你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说着拿串糖葫芦出来。小火柴盯了糖葫芦两秒,还是有骨气地扭过头。 “你不吃啊?不吃的话我和兰舟叔叔吃喽。”说着给兰舟一串,两人坐在台阶上,大嚼特嚼起来。 小火柴偷偷瞄了眼,第一颗被吃了,第二颗被吃了,第三颗……“你们是坏蛋,我再也不理你们了,呜……” 贾瑞赶紧又从背后拿出串,“给你给你,别哭啦!不是爹爹不想带你,今天那是具尸体,很可怕的,你看了要坐恶梦哟,爹爹怕吓着你嘛。” 小火柴又白了眼兰舟,“小叔叔坏,不陪我玩。” 贾瑞将她抱到怀里,正色道:“囡囡,不可以任性。兰舟叔叔也是大人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能整天陪着你呢?” 小火柴一下就哭了,“那我怎么办呀?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要我了呀!” ? ☆、吃糖葫芦集体卖萌 ?  贾瑞知道她很没有安全感,晚上睡觉都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安慰道:“爹爹怎么会不想要你?只是爹爹也有自己的事情啊,不能每天都陪在囡囡身边,所以囡囡要勇敢点,爹爹不在的时候,要自己玩,不过爹爹保证,一辈子都做囡囡的爹爹,好不好?” 小火柴这才停下眼泪,奶声奶气地道:“好。” “呐,我们吃糖葫芦。” 所以,冯紫英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啃着糖葫芦呢。有点哭笑不得,指着贾瑞手里糖葫芦道:“他们俩孩子也就罢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啃糖葫芦?” 贾瑞咬下颗,故嚼得脆响,“可甜呢,你要不要尝尝?” 冯紫英连连摇手,“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 卫若兰倒是莞尔一笑,“我却要尝尝。”接过贾瑞递来的糖葫芦,也在台阶上坐下。 冯紫英微愣,这么斯文扫地的事儿,卫若兰也做得出?卫若兰咬了半颗山楂,“味道还真挺不错。” 贾瑞又冲柳湘莲挑挑眉,敢不敢吃? 柳湘莲扬扬下鄂,有何不敢?接过糖葫芦,也在台阶上坐下。 冯紫英无语,好像就我一个人了,算了,咱也不免俗吧。接过兰舟递来的糖葫芦,咬一口,酸酸甜甜,还真挺好吃的。 小火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有点郁闷,“现在的大人都这么馋吗?跟小孩子抢糖葫芦?” 众人:“……” 吃得正开森时,院门又被推开了,郜斌急匆匆地进来,见他们一溜儿地坐在台阶上吃糖葫芦,愣了下,接着脸皮抽了抽,“我眼花了?” 贾瑞摇摇手里的糖葫芦问他,“要吃么?” 郜斌抹汗,“贾先生,许大的墓昨晚被盗了。” 贾瑞边啃着糖葫芦边琢磨,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偏了,一起拐卖儿童案,怎么竟越来越邪乎了? “囡囡,好好呆在家里睡觉,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小火柴还是挺讲道理的,虽不情愿,到底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准备去墓地时,陈知县来了,苦着脸道:“今年真是多事之秋,若非冯贤弟过来,我这头都要炸了,还有八天就到破案期限了,你们看是不是专门破拐卖儿童案,许大的墓被盗,只是私事,他们自家人会处理,还是公事要紧啊。” 冯紫英拍拍他的肩膀道:“陈兄不必着急,还八天时间,来得及。当日穆王府案何等复杂,三弟也能在三天之内破案,你就放心吧。再者,先是许庭被拐,许府又发生种种怪事,说不定两者之间有关系,能找到破案线索。” 许知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我这乌纱可全仰仗几位贤弟了。” 贾瑞也道:“郜斌和渔民已经去寻找案发现场了,我去看看便回。” 到许大的墓时,见许木氏趴在墓上哭得死去活来,许二脸上倒没什么哀凄样子,吩咐仆人收敛尸骨。 封土被挖开,尸骨被丢到棺外,陪葬品翻得乱七八糟。许家虽是荣县首富,许大的墓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陪葬品是些平常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玉器。贾瑞发现许大手指上戴得玉扳指、腰间的玉佩并没有被解下来。 盗墓贼通常是为求财,不拿钱财而挖墓,是为什么? 贾瑞问许二,“你大哥生前可得罪了什么人?” 许二假意抹了两把眼泪,说:“我大哥生前待人宽厚,未曾与谁为难,他总说和气生财,也没有那个生意伙伴闹过不快,就是路边见着小乞丐了,他都就施舍点银子。” 这几日,贾瑞也打听了些关于许大的事,众口如一,都说许老大是个宽厚和善的人,那便不该有人恨他恨到抛尸弃骨的地方,这人的目的何在呢? 冯紫英、柳湘莲继续监视着管家、许二。许二整天依旧是游手好闲,出入烟花巷陌。管家倒是时常出门,不过接触的都是些钱庄老板和许家店铺掌柜等人,冯紫英无法离得太近,也听不出具体说些什么。 贾瑞与卫若兰继续寻找郭结巴被杀地,又过两天,依然没有成效,贾瑞觉得自己定然遗漏了什么线索,脑海里有亮光闪过,却又总是抓不住,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焦燥,总觉得还会有事情发生。 果然他的第六感是十分准确的,当晚冯紫英带着伤回来,说许木氏被人掳走了。他是被暗箭击中手臂,好在暗箭上没有毒,也没有伤及筋骨。 卫若兰替他包扎好伤口后,贾瑞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冯紫英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遍,原来他正在许府里监视管家的时候,忽然发现有黑影闪过,起初还以为是柳湘莲,后来想不对,柳湘莲跟着许二出门了,疑惑下就跟着那黑衣人,一直跟到许木氏房前,见他敲倒丫环背起许木氏要走,冯紫英忙上前阻拦,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被暗箭刺伤,追了几步便被人甩下了。 贾瑞拿来纸笔,将案子梳理下,先是许庭被拐走,许木氏跳河未遂,到许木氏屋里遭贼,再到许大墓被盗,然后是许木氏被掳走,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忽然在那“贼”字上打了个问号,问冯紫英,“上次许木氏屋里遭贼,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冯紫英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件事儿,不过相信自有他的道理,“说也奇怪,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一样东西都没有丢。” 卫若兰指着“盗墓”二字,呐呐道:“和许大的墓一样,似盗非盗。” 贾瑞灵犀一动,“莫非……那些黑衣人是要找什么东西?” 冯紫英也被两人打开了思路,“难道那东西在许木氏手上?他们在她房间里找不到,以为她给许大陪葬了,就挖了许大的墓。在墓里也没有找到,干脆掳走许木氏,亲自问她?” “确实有这可能。” 卫若兰看着满张纸,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会不会这从头到尾都是许府的事,包括许庭被拐,都与其它孩子被拐没有联系?” 贾瑞最担心的便是这种情况,十多起拐卖儿童案,只有这起留下的线索,追查到现在已经抽丝剥茧,找到头绪了,如果真与别的案件没有关系,那么那些案子该从何入手? 冯紫英心里有点打鼓了,他承诺保住陈知县的乌纱,真能保得住吗? 贾瑞沉默了片刻道:“多想也无益,既然接手了这件案子,便要有始有终。我总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有的案件,都会真相大白。我们现在不妨想想,许府还有什么好图谋的?” 冯紫英与卫若兰异口同声道:“财产!” 贾瑞点头,“不错!许大死、许庭丢失,偌大的家产就落到许二身上。而许二并不擅长经纪,若遇上心思深沉的管家,完全可以不知不觉地侵占许府财产。那么,他们要找的,会不会是许大留下的什么印信之类的东西?” 冯紫英起身道:“我这便去查查许府的财产情况。” 随后,贾瑞也到郭结巴被打捞起来的地方查看,实在找不到线索,盯着湖面沉思。 小火柴也跟来了,见贾瑞正在沉思,也不打扰他,和兰舟在湖边戏水,头发忽然被风吹落到湖里,兰舟让她呆着别动,准备给她捞头花时,贾瑞忽然叫住,“别动!” 兰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贾瑞直直盯着水面,清风徐来,湖面波浪如鳞,层层递来。 贾瑞忽然笑起来,灿烂如旭日,问渔民,“这几天湖上风向如何?” 渔民被问得莫名其妙,“……一直刮着东南风。” 贾瑞急道:“划船!我们去湖东南方!” 渔民诧异,“东南方向是峭壁,去哪里做什么?” 贾瑞闻言眉目疏展起来,“是峭壁就对了,尸体就是从那峭壁上掉下来,被东南风吹到这个方向的。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第一凶案现场如果是在山上,凶手随便找处地方将尸体埋起来,毁尸灭迹,岂不比投在湖里更隐蔽?怎么反而把尸体扔到湖里呢?是峭壁就说得通了。” 兰舟忍不住问,“为何?” 贾瑞没有说话,看向卫若兰,卫若兰的分析比他更专业,“因为是郭结巴自己跳下去的。从他后脑的出血量来看,当场是死不了的,他定要逃跑,可能是慌不择路掉下峭壁,也有可能是不想被凶手毁尸灭迹,才跳下峭壁。总之,可以断定凶案现场必定在峭壁附近。” 这回不用解释郜斌、兰舟也明白了,但渔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贾瑞对郜斌道:“你告诉他。” 郜斌接着道:“卫先生刚才已经说过了,他后脑的出血量,虽不至当即就死,但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他身伤重伤,肯定跑不远。再者,凶手是个一米八的男子,郭结巴只有一米六,实力相差悬殊,他是逃不了多久的。” 他们驾了两条船,划了半个时辰才到。从湖面望去,山壁非常陡峭,山壁湖水连接的地方极长,绵延曲折,一眼看不到头,无法确认郭结巴从哪里落水。他们兵分两路,由郜斌、兰舟带着小火柴,从水面往上看能否找到线索。贾瑞、卫若兰、赵捕头三人到峭壁上去寻找。 分工好他们找了平坦的地方上岸,沿着起伏的山脉寻找。从中午找到傍晚,终于听见渔民的歌声,他们忙到渔民停船的上方,见一条瀑布飞流直下,瀑布旁的峭壁上长着棵树,树枝断了截,挂着块布,颜色与郭结巴身上穿的一样。 贾瑞道:“看来案发现场就在这俯近了,我们分头寻找。”过了约模几刻钟,贾瑞听到笛子声,顺着声音找去,终于见着片松林,松叶与郭结巴身上的针叶完全一样。 松林的面积不算太大,他们找了圈并没有发现血迹,或是打斗的痕迹,凶手将现场清理的很干净。眼见着要日薄西山,再找不到只能明日再来了,贾瑞有些烦燥。 ? ☆、明月夜清风伴柔情 ?  这时,卫若兰指着处苍蝇聚集的地方,“应该是这里。”用树枝拨开上面层松叶,还是没有血迹。 赵捕头就奇怪了,“没有血啊?” 卫若兰道:“《洗冤录》里有过这么个案子,有位验官检验路边尸体,见衣物全在,遍身砍伤十多处,断定是被仇人用镰刀所杀,便让附近居民将镰刀尽数交出,陈列在地。时值盛夏,屋内苍蝇飞集到其中一把上,便将镰刀的主人逮捕。那人不服,验官道:你虽洗净镰刀,然血腥气仍在,故苍蝇独聚你的镰刀上,还隐瞒得了吗?那人便伏法认罪。此案同理,凶手虽将此地的血迹洗净,又用松叶盖住,血腥气仍在,故苍蝇聚集。” 贾瑞环顾四周,“郭结巴匆匆忙忙到这里来是为什么?这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赵捕头说:“会不会被拐的孩子就藏在这附近?” 卫若兰道:“这里空旷少人迹,藏在此处完全有可能。我觉得这个树林有点古怪,天快黑了,就不要分开找了。” 为了方便辩认,他们在树上做了个记号,找了约模一个时辰,赫然发现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赵捕头当即就慌起来了,“这……这是鬼打墙?” 卫若兰道:“是阵法,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八门金锁阵。” 关于阵法,贾瑞只在《三国演义》里看过,觉得那东西玄之又玄,与鬼怪是同等极别的,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遇到,“四弟可知如何破阵?” 卫若兰也有点不自信,“我倒是学过些阵法,只是从未实际运用过,且许多阵法都变幻万端,最是玄妙,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破阵。” 贾瑞鼓励道:“你尽力便可,能破阵最好,破不了,也没什么大碍,兰舟他们就在外面,见我们不出去,自会救我们。” 卫若兰知道这话是为了减少他心里压力,少不得尽力。贾瑞只见他在地上画了九宫八卦图,写上休、景、杜、生等样字,一图演成多图,变化来变化去,画了足足有几十个图,天都已经黑了,才丢了树枝,“我们走试试吧,你们踩着我的脚印走,千万不能出错。” 当下卫若兰在前,赵捕头居中,贾瑞垫后,就着月色在树林里摸索起来。卫若兰走三步退两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着灯光了。他们悄悄潜近,见是座石头山寨,门口有守卫。 贾瑞对卫若兰道:“你们二人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潜进山寨里去看看。” 卫若兰不放心,“你一人太危险了,还是等大哥二哥一起。” 贾瑞道:“人多行事反而不便,你忘了我也是会些功夫的,对付侏儒那样的武林高手是弱了些,偷偷潜进寨子还难不住我。” 卫若兰知拦不住,只能再三叮嘱他小心。贾瑞的白衣太过显眼,便将赵捕头的黑衣套在外面,趁着月亮被云彩遮住,潜入山寨中。 贾天祥这个身子肌肉还未练出来,硬功夫不行,但像这种潜伏寻找的事儿,靠经验就行了,因此倒没有被人发现。这个山寨很大,从防守和布局来看,倒不像普通的土匪窝,难道那些孩子真的被藏在此? 贾瑞正愁着该向何处寻找时,见两个守卫端着饭,边走边叨,“也不知首领从哪里带来的疯女人,只会哭,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贾瑞悄悄跟着他们身后,见他们进入个地方,门边有守卫,也不敢靠得太近。 他们刚才说的“疯女人”莫非是许木氏?他要去看过究竟,前提是换上身守卫服。于是便潜入暗处,等待落单之人。 也是老天助他,很快便发现了落单之人,将他打晕拖入树丛中,剥下衣服换上,然后到牢狱前,两个守卫见他有令牌也没有多问,便放他进去了。 贾瑞找了几个牢狱,里面并没有关着小孩儿,多是些成人,然后他听到哭声,过去看看,果然是许木氏。见四下没有巡守的人,低声叫,“许夫人,我是贾瑞。” 许木氏听到他大喜过望,忙奔到牢狱边来,“贾先生,可找到庭儿了?” “我来就是要看看庭儿是不是关在此处,长话短说,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许木氏哭道:“他们向我要件东西,说是我父亲留下的,我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他们要什么?” 父亲留下的?那便是说与许府没什么关系?到底会是什么?贾瑞奇道:“他们应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从小就戴在身上的?” 许木氏还未想出来,贾瑞便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忙道:“就说东西在你儿子身上,或许你可以见到他。”说完便闪到阴影处,与此同时,那个脚步声也转过拐角进入许木氏的牢房,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你可想清楚了,东西在哪里?” 过了会儿,听许木氏抽噎着说道:“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姑姑交给我个长命锁,让我贴身戴着,千万不能丢弃,想来那就是你们要找的。” 男人忙问,“东西在哪里?” 许木氏忍不住又哭起来,“传给我儿子了,可是……他已经被人拐走了,恐怕是找不到了……呜……我可怜的孩儿啦,长命锁也锁不住你的命……” 男人又问,“你儿子何时被拐的?在哪里被拐?” 许木氏又将许庭被拐之事儿说了遍,贾瑞听出那人似乎信了,才松口气。他让许木氏这么说的目的有二,一是试探这些人与拐卖儿童案有没有关系,二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找到这些儿童。至于许木氏,在没有确认那东西是真的以前,她是不会有危险的。 贾瑞深知凭他一己之力是救不出许木氏的,要对付这么大个山寨,需要朝廷兵力,他现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准备侍机潜出去时,从后方又来了两个巡逻人,眼见就要被发现,正不知往哪里逃时,忽然被人捂住嘴巴,腰间也环只条有力的胳膊,未及挣扎便被人拖到暗处。 见巡逻人走过去了,知道对方是友非敌,放下心来,回过头就对上张俊美的容颜,轮廓深刻利落,犹如精心雕琢。深邃的眸子与他相对时,顿时泛出柔柔的波光来。 贾瑞一时怔忡住了,很久以后,他都记得再见到凌銮那刻的心情,恰似春风拂过严寒的大地,又仿佛甘霖浇灌干涸的大地…… 是小宋的声音,打断两人对视,“将军,该走了。” 凌銮握住贾瑞的腕,跟着小宋拐进暗道。他们对这里显然比贾瑞熟,轻巧避开守卫,出了山寨,并不是贾瑞进来的那个地方,贾瑞道:“四弟还在松林边的入口处。” 凌銮让小宋去通知卫若兰,自己带着贾瑞离开。出了山寨范围,贾瑞问他,“你怎么会在此?” 凌銮道:“我奉父皇之命,缴灭忠义亲王旧部,这里正是他们一个据点,来探个虚实。”那日与贾瑞争执后,他虽没让小宋跟着他,却一直派昆仑卫暗中保护他,得知他们进入松林,没有回来,怕出意外,才带着小宋进来寻找。 贾瑞不赞同的皱起眉,“你是主将,怎可亲自犯险?” 凌銮并没多说,反问,“你来是为何?” 贾瑞便将拐卖儿童案说了遍,“你可见着里面藏有儿童?” “没有。” 贾瑞沮丧道:“难道这件案子,真的和其它儿童被拐卖没有联系?” 凌銮宽慰他,“也不尽然,或许他们将孩子藏于别处了,我会派昆仑十二卫监视着他们,若孩子真是他们拐卖,许木氏说这么说,他们必会去带那个孩子。就算不是,借助他们暗中的力量,也比我们快些。” 贾瑞稍稍宽心,谈完案子,忽然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好像两人只有查案时,才有说不完的话,才能灵犀相通。 还是凌銮先开口,“把这守卫服脱了吧。” 贾瑞便将那衣服脱了,露出原本的白衣。皎月静静的洒落下来,衬得他眉眼素净清雅,温润中又带着疏离,更让人有触摸的冲动。 真是……久违了的容颜。 贾瑞被凌銮看得脸有些红,别开脸来,声音也有点虚,“我刚才打晕了个守卫,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你若要攻打山寨,宜趁早行事。” 凌銮胸有成竹地道:“我之前我已按排好一切,原本顾忌着那个阵法,既卫若兰能破了,便再无阻碍,昆仑卫已经获得山寨图纸,明日一早,定能拿下山寨。” 贾瑞折了根松枝,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掌心,踌躇道:“……你来……真的是……查探虚实?”感觉凌銮靠了过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似乎能听到他心听的声音,与自己一般紊乱,凌銮微微低着头,沉着声音道:“你说呢?” 气息扑到耳边,贾瑞脸腾地“通红”,稍稍移开了些,“我如何知道?”下刻手腕被捉住,温热地指腹暧昧地摩挲着腕间那枚胭脂记,声音沙哑低沉,“真的不知道?” 他的眼瞳明明那么幽暗,里面却好似有火苗在闪动,这样的凌銮让贾瑞觉得陌生而又危险,可这种危险又向疑难案子似的吸引着他,令他觉得既紧张又难奈。他想要夺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在那双大掌下,自己的手臂竟是如此细弱易折,“你放开我……唔……” 下刻,他被压在树杆上,脖颈被双大手稳住,炽热地唇铺天盖地地压来,狠狠地碾压着他的唇,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贾瑞前世是侦探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待人处事宽和谦逊,看起来很没有架子,但这都只是表相,事实上他是个决断者,有凌厉的手腕和强大的内心,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道理底线,破坏他准则的人,基本上都死于他的枪下,连他的爱人谢沾青,也不例外。 然而,那么强势的他,在凌銮的攻势下,却有点溃不成军。 那个人的舌,长驱直入,占据了他的唇齿,掠夺了他的呼吸,也扰乱了他的心。贾瑞明知道该拒绝,明知道不该沉沦,却还忍不住飘飘然。 这张脸,长得那么像谢沾青,可他又与谢沾青完全不同。谢沾青外表柔弱,内心刚烈。可他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好像是钢铁与冰块做成的,不知道他的内心,可有某处柔软如春水?定是有的,否则他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为何那么温柔? 也许就是那一瞬即逝的、只对他一个人呈现的温柔,才让贾瑞沉沦,一再的想要拒绝,却又一次又一次的与他重回暧昧之中。 可是,不应该这样啊,但到底,应该怎样? ? ☆、情至切情深无归处 ?  他想不明白,因为思绪,早已不是自己的,整个身子、整个人,都被这个叫凌銮的人左右着。 好久以后,凌銮才收回主动权,俯望着贾瑞,那目光几乎能将他烤化。而此时,贾瑞已经瘫软在他身上,两人相拥着,热意透过衣衫传递到彼此的身上,贾瑞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已饥|渴至斯。 凌銮铁臂箍住他的腰,两人相贴得更近,彼此的感觉也就越明显,他的动作有些刻意,声音沙哑不成调子,“……我们……在一起吧。” 许是羞惭到极致,贾瑞觉得自己脸皮反而厚了起来,“你做受?” 凌銮不解,“受是什么?” “呃……就是雌伏的一方。” 凌銮挑挑眉,用鼻孔对着他,明显得看不起,“你觉得自己能压倒我?” 贾瑞估摸了下自己的形势,身高?劣势!体格?劣势!功夫?劣势!做攻完全没有可能,可是做受的话? “我不想做你的妻妾之一!” 他忽然就冷淡下来了,让凌銮有些措手不及,“你……” 贾瑞拨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裳,冷冷地道:“想来瑞王带兵在外,久不近女色,一时眼花认错了人,也没什么关系,我只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凌銮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被气得狠了,半晌无话,只是盯着他,眼里冷怒、恼羞交错闪过,他想说“男人连姬妾都不配做,只能算个玩|物”,来发泄心中的怒气,挽回自己的尊严,然后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因为知道以贾瑞的骄傲,如果那话说出口,他们之间将再无回旋余地。 他噎回那句话,不甘心地道:“你还在等谢沾青?你真的觉得他会来找你?已经半年了,皇榜发至全国各地,可是他没有揭你的榜,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揭你的榜,不愿意见你,就如你所说,他恨你!” 贾瑞的眼睛忽然就红了,他知道凌銮说得都是真的,异地而处,若是他被谢沾青杀了,重生之后,他也不可能再去找谢沾青。 可是…… 他涩然道:“他会不会来找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的,你给不了。” 凌銮有些不服,“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金银权势,哪个我给不起?” 贾瑞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明如水,“一颗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给得起吗?” 凌銮忽地笑起来,笑他天真痴傻,“我是给不起,但谁又给得起?冯紫英?卫若兰?还是谢兰舟?你问问他们,哪个会不娶妻生子,而愿陪个男人终老?” 贾瑞没有说话。 凌銮接着问,“如果找不到给你一心的人,你难道要孤独终老?” 贾瑞神情有点迷茫,“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不愿意将就。” 对此,凌銮也无话可说,他原本并不喜欢男人,只因近日眼见着贾瑞查察时专注自信,判断问题有自己的准则,不畏强权,有骨气,又兼之性格温和,有副好相貌,偶动了龙阳之兴。但若要他为这一时之兴付出些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这种人,可以为朋友、为兄弟、甚至为自己手下的将士出生入死,却绝不可能为个喜欢的男宠或者女人去做些什么。 所以,贾瑞说的不错,凌銮其实是个心无风月的人。 他们回到县衙时,赵捕头已经回来了,柳湘莲正抱着小火柴,她见了贾瑞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贾瑞抱起她,“怎么还不去睡觉。” 小火柴嘟哝着小嘴,“人家不放心爹爹嘛。” 冯紫英要向凌銮行礼,被他阻止了,“小宋已经去了?” 赵捕头道:“他通知我们贾先生无事后,就要下山,卫先生也跟着一起去了,说是帮助破阵,还有兰舟,也跟着去了。” 凌銮点点头,径直到会客厅主位上坐下。 贾瑞想兰舟正好可跟小宋一起去长长见识,只是第一次面对杀戮,他功夫还不到家,有点担心,坐在客厅里等。 陈知县久在官场,最会察颜观色,见凌銮气度不凡,冯紫英等人又对他毕恭毕敬,便知他身份不简单,连忙上了最好的茶,恭谨地伺侍在侧。 凌銮接过茶,慢条斯理的品呷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稳坐中军帐的状态。 他不去休息,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走,陈知县更是不肯走。贾瑞又是担心兰舟,又被凌銮扰的心绪大乱,回去也睡不着,便也坐在旁边神游太虚幻境。倒是小火柴困了,躺在他臂弯里睡着了,贾瑞脱了外套给她裹着,接着等。 到天亮,小宋终于回来了,一身甲胄染满鲜血,曲膝跪地,“将军,山寨已被拔下,活擒忠义亲王同党两百三十五人,俱已收押在狱。” 凌銮放下茶杯,淡淡地嗯了声,“人质可解救下来了?” 小宋跟了凌銮这么多年,最明白他的心思,“死了两个,其它的都救下来了,许木氏已带了过来。” 贾瑞见兰舟浑身都是血,脸色十分差,心都提到嗓眼了,“有没有受伤?”兰舟眼神有点迷茫,说不出话来。 卫若兰道:“他没事儿,刚杀过人,一时接受不了。” 贾瑞这才放下心来,想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兰舟还惨,足足吐了两天。 小宋对兰舟也很赞赏,“英勇果敢,是个好苗子。” 贾瑞还是第一次见小宋夸过谁,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又叫带许木氏进来,问她,“你可知他们找你要的是什么东西?” 许木氏面色十分差,精神有些恍惚,“我真不知他们要找什么,我从小父母双亡,是被林姑姑抚养长大的,她从未告诉过我父母是谁,也没有让我保存过什么东西,便是临死之前,也未交待过我一句话。” 贾瑞见她眼神并不似说慌,愈发的疑惑起来。“绑你的人,是忠义亲王的党羽,他们势力十分大,为得到那东西,肯定会去找你儿子的,我们已经派人跟踪他们了,你放心,你儿子肯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许木氏伏跪在地,郑重叩首,“多谢恩公,若能找回儿子,民妇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贾瑞道:“你不必多说了,许府你是不能回去了,这两日便先在县衙里住下吧,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儿子的消息。”又对许知县道,“许大人,可能替她备个房间?” “这是自然。”忙令仆从带许木氏下去,又对贾瑞打个眼色,看看凌銮。 贾瑞会意,便道:“忠义亲王山寨虽被拨除,还有些善后的事情需要处理,瑞王殿下是打算住在县衙,还是别有居处?” 陈知县听到“瑞王”两字,顿时腿一软,跪了下来,“下官不知瑞王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凌銮自顾品着茶,都没看他眼,冷淡道:“起来。” 陈知县诚惶诚恐地起来,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下官,这就派人去收拾房间……” 这时小宋又递来消息,在他们拔除山寨前,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 贾瑞奇怪,那消息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是真是假总该去看看,难道他们知道许木氏说的是假话? 他得仔细梳理梳理案子。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线索又都断了,他些孩子到底被何人掳走,又藏在什么地方?郭结巴这何会抱走许庭?无缘无故是怎么跑到哪里去?隐藏在许府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冯紫英道:“许府的财产情况我查明白了,如你所料,钱庄里的钱全都在近三个月内被取走,且不知去向,许家如今已是个空壳子,许二对此毫不知情。” 贾瑞蹙眉道:“如此说来,许大的死也并非意外。” “我听小厮说,许大身体原本很好,一年前忽然爱喝冷酒,吃冷食,行为举止十分放诞不羁,被人取笑有魏晋风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卫若兰稍想便明白,“应该是服用了五石散。五石散其实是种药散剂,出自张仲景之手,由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配成,可治伤寒,亦有强体力……壮|阳之功效。服散后会浑身燥|热,肌肤触觉变得十分敏感,故而要寒食、寒饮、寒卧,唯有酒需要热着喝,还需要运动来出汗。如果服散之后,吃热东西,穿厚衣物,必死无疑。” 冯紫英道:“如此说来,服散之后只要捆住他,不让他发散,便可杀人于无形?” 卫若兰颔首,“确实如此。魏晋时期,服用五石散为当时一种风气和身份的象征,吟诗清谈都要服散饮酒,至唐朝之后,已渐无人再服此散了。” 冯紫英感叹:“我每每行径乌衣之巷,想当年魏晋之人轻裘缓带、不鞋而屐,那种风流飘逸,着实追念,尤其是王谢二相,那种清峻通脱,那派烟云水气,实在令人心折。怎么听四弟一说,倒觉得……有些遗憾?” 凌銮淡淡地插话,“世乱而人心乱,服用五石散与当时朝政密不可分。司马氏当政的年代,朝廷充刺着浓烈的血腥味,林下之士只能沉溺在诗酒之中,放浪形骇。” 贾瑞见卫若兰与冯紫英对视眼,眼里带着些微的赞赏。两人的意思很明显,如今皇帝年老,皇子们都大了,正是朝臣站队的时候,他们当然要选择棵良木。 与凌銮一起破过两起案子,贾瑞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冷静、睿智、胸有城府,又宽厚能容人,只是久经杀场的他,行事刚决,缺少了些仁慈。 ? ☆、懦母亲英勇救儿子 ?  然而,本朝建立已近百年,各种弊病已经形成,若想中兴,必须有位雷霆手腕的君王,贾瑞觉得,凌銮无疑是诸皇子中最适合的。 他不知道自己判断有没有加入感情的因愫,想想凌銮将来要登上九五之尊,心里禁不住黯然。 “三弟?”冯紫英的叫声打断他的思绪,贾瑞收拾了心绪,“呃……什么事?” 卫若兰眼神略带疑惑地看着他,“大哥刚才说,许府钱庄里的钱,都是管家拿着许大许二的印信取走的,他忽然取出那么多钱做什么?近三个月内,荣县连续发生儿童被拐案,荣县各门已戒备森严,并未发现大笔金银被运出去。” 贾瑞疑惑,“这么说金钱还在荣县内?” 冯紫英问,“要不要将那管家抓起来?” “不可!”凌銮与贾瑞异口同声道,而后相视眼,贾瑞解释道:“他一个人侵吞不了许家,放长线,钓大鱼。” 被缚虏的那些人已经审问过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并非没有撬开他们的口,只是这组织十分严密,都是单线联系,且执行某项任物的人,不会知道另项任务的事情,他们甚至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个山寨里。 对此贾瑞觉得很无奈,不能这么耗下去,他得主动出击,可是又该如何行动呢? 次日早晨,卫若兰过来了,问贾瑞:“你要发现,许夫人精神很不好?” “她不是一直这样么?是伤心过度了吧?”许是死了丈夫又丢了儿子对许木氏打击太大,她连日里泪眼不干,那眼泪好似比林妹妹还多,哭得贾瑞不得不感叹,果然宝玉说得不错,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 卫若兰摇头,“她现在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且经常神思不属,倒像是老人年纪大了,精神恍惚,她现在只有二十五岁,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今天我给她看伤的时候,顺便帮她检查了下,发现她服用了大量的明矾。” 贾瑞疑惑,“明矾?这东西是没有毒的,为什么要吃它?” 卫若兰解释道:“明矾有加在食口中有膨松作用,多用于炸油条、发面等,平常吃些是没有问题的,但吃大量的话,会使人大脑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久而久之,可能会变成痴呆。” 贾瑞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什么人想让她变成痴呆呢?许二?还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正琢磨着这事儿,郜斌来报,说许府管家带人来请许木氏回家,贾瑞闻言立时心生一计,稍微想了想,又打水消这个念头,到客厅来。 管家见了他连忙摆出副恭敬的面孔来,“贾先生,多谢你们救了我家主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老奴特备了薄礼,还请笑纳。” 贾瑞推拒不受,“救许夫人是瑞王殿下的功劳,谢便不必了,为官者为民办事本是理所当然。不知管家此来是何意?” “我家主母虽遭了灾难,幸得老爷保佑,能平安渡过此劫。叨扰这么几日已经麻烦了,老奴此来便是要接他回去。” 贾瑞道:“那些人掳走许夫人,别有所图,目的未达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许府虽护卫甚多,毕竟不如县衙,还是呆在这里更安全些。” “先生所说甚是,只是主母毕竟是女子,寄居在别处实在有违妇道,请先生为夫人名节考虑,还是让她随老奴回去吧。老奴必派守卫严加保护。” 贾瑞见她如此执意也不再多说,“先去问问夫人的意思,你且稍待。” 他回后堂时遇到了凌銮,顿了下后,他问,“他们要接许木氏回去,你觉得该如何?”按说他与凌銮刚闹得不愉快,他是不应该问出这话的,可是对于凌銮,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俩人纵然闹得再僵、再不愉快,但遇到正事儿公事儿,还是可以一起商量解决,绝不会被私情所影响。 果然凌銮也给了他答案,“让她回去。” “可她会有危险!” 凌銮客观地道:“你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能找到那些孩子的所在,放许木氏回去,可以引出藏在许府里的那个人,也可以让她逼那些人带出许庭,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找到那些孩子。” 贾瑞忧心忡忡,“许木氏性子柔弱,我怕她反会被他们所威胁。况且,那些人是亡命之徒,万一他们对她行刑呢?” 凌銮不赞同,“你低估了一个母亲的胆量和勇气。” 贾瑞还是摇头,“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来救许庭,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她已经失去丈夫了,不能再失去孩子,我不敢拿她冒险。” 凌銮反问他,“一边是十几个孩子,一边是一个女人,孰重孰轻?” “生命不是这样权衡的,十几个人是命,一个人也是命,没有本质的区别,我不能看着无辜的人去犯险。” 凌銮握住他的肩膀,逼他直视着自己,“一个成熟的男人,必须学会权衡利弊,用一个人的危险,换取十几个人的安全,这是值得的。”他的眼神冷静而果决,“相信我。” 贾瑞知道他是对的,他来与凌銮说,只是想找个人来说服自己。他与凌銮一起来见许木氏,后者见他来了,擦着眼泪道:“先生是否有庭儿的消息了?” 贾瑞道:“暂时还没有,我来是想请夫人办件事。” 许木氏道:“只要能救庭儿,便算是让我死,我也甘心。” 贾瑞忙道:“不会让你死,但也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会有人保护你的。”对她分析道,“我们在郭结巴家里找到许庭的生辰八字,还有那个黑衣人能准确的到你房间里找东西,都说明许府里必然有内应。他们没找到东西,还会重新来找你,所以想让你涉险回许府。” 许木氏问,“是不是我回许府了,他们就会交出我儿子?” 贾瑞迟疑了下,“你可以和他们提条件,让你看到儿子,才肯说出东西所在。” 许木氏急得又哭了,“可是……我说不出东西所在,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伤害庭儿啊,他……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贾瑞沉默。他不能保证,孩子在敌人手里,他们那么柔弱,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受到伤害。 凌銮盯着许木氏,冷冷地道:“拖得越久,你孩子的处境越危险,你仔细考虑清楚。” 那些拐子拐了孩子会做什么?卖给有钱人家?那算是好的;卖到青楼?他们还小,还来得及解救;最糟糕的是卖给专业乞讨的人手里,他们会将小孩儿弄残,骗取大家的疼情心,借此来乞讨…… 许木氏忙拉着凌銮地手,哭着说道:“我去!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 凌銮道:“好!但你必须记住两点。” “你说!你说!” “首先,你得探出他们知不知道东西没在你儿子身上,其次,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能否救你儿子,保住你自己不受伤害,全在此举。” 许木氏连忙问,“我该怎么做?” 凌銮眼神冰冷而严肃,“拿出你的胆量和勇气,你要比他们更狠,在他们伤害你之前,以死威胁他们,你要知道,那东西对他们十分重要,他们决不希望你死!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不光是你,你的儿子也会死在他们手里!” 许木氏顿了会儿,那柔弱的眼神里,透出果决的光芒来,“好!” 贾瑞知道,那是一个母亲的胆量和勇气,为儿子,他们什么都肯做。 “会有人保护你的,别怕。”贾瑞从手腕里取下个机弩戴在许木氏腕上,“如果有人伤害你,就用这个对准他们的咽喉,扣动这个扳手。”教许木氏瞄准花瓶,扣动机弦,一支□□射出,花瓶应声而碎。 “记住,这是你最后的保障。” 管家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县衙的仆人带着许木氏出来,管家忙迎上去,恭敬地道:“主母,让您受苦了,老奴这便接你回去。” 因有外人在场,许木氏戴着面纱,略颔了颔首,便又拿着绢帕擦眼泪。 管家连连道谢,“轿子已经备好了,主母随老奴回去吧,叨扰了诸位,隔日我们二老爷再登门道谢。” 许木氏前脚前开,小宋和昆仑卫后脚跟着,贾瑞还是不太放心,但也不能做什么,只将卫若兰整理的卷宗拿出来看。 这时小宋派人来报,许木氏被接回去后,管家果然迫不急待的逼问她东西所在,许木氏以死相逼,要见许庭一面,否则就自杀,他们不得不同意带许庭过来。如今小宋与昆仑卫已经跟踪那个人。 贾瑞问,“他们知道东西不在许庭身上?” “知道。” 贾瑞拿着卷宗一下一下敲击着掌心,“当日并没有人出山寨,他们却知道许庭身上没有金锁,会不会……那些孩子也在山寨中?” 凌銮道:“不可能,山寨已被连根拔除,不可能隐藏十几个孩子。” “会不会有暗道?” “仔细搜查过,并非发现。”想想又道,“不排除漏网的可能。” 到晚上,昆仑卫终于回来了,“我们追那人到青水湖边,被他发现了踪迹,原想生擒他,没想到他服毒自尽了。” ? ☆、入山洞寻找被拐儿 ?  贾瑞呐只见道,“青水湖?难道是……”猛然激声道,“我们快去青水湖!多带些人马!” 他们赶到青水湖,见小宋已等在那里,身边是被擒的管家,和七窍|流血的尸体。湖上已备了七八条渔船。 凌銮问,“问出什么了没有?” 小宋道:“嘴巴严的很,什么也不肯说。” 凌銮眼神有点狠,“用刑。” 贾瑞道:“不用。”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4节 凌銮以为他反对用刑,觉得是妇人之仁,不认同地看着他。贾瑞倒不是妇人之仁,这管家能对许木氏动刑,他又怎么会不忍动他动刑?只是他确信能在管家招认之前就找到地方。 对小宋道:“每人带条绳索,我们去瀑布上方。”又对郜斌道,“你去找几个经验丰富的樵客,问有没有小路通往瀑布,速度快!” 郜斌领命去了,他与凌銮、卫若兰等人先乘着已备好的渔船到瀑布上方去。上船的时船夫提醒,“诸位小心,这湖水在下降,大家坐稳了。” 贾瑞细看,果然发现湖面的水位比上次给郭结巴验尸时,下降了至少有一米,有些奇怪,“这湖水怎么下降的这么厉害?”今年荣县并未出现干旱,也不需要大量放水救庄稼,按说水位不会下降这么快。 船家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每月中旬,青水湖的水位都会下降,有时是一米,多时可达三米,不过只需半个时辰,也就涨回来了。” 原来是潮汐。 他们乘船到瀑布上方,将绳索拴在松树上,对小宋道:“你们顺着绳索下去,看看瀑布后是否有个洞?通道在哪里?找到后不可轻举妄动,小心为上。” 小宋带两个昆仑卫下去,凌銮问贾瑞,“你怎知瀑布后有山洞?” 贾瑞便将那日在酒肆里听到水祭的事情说了遍,“那湖便是青水湖,所以这瀑布后必然也有个山洞。那些人没有离开山寨,而知道东西不在许庭身上,所以我断定,他们必将孩子藏在山洞里。山洞外隔着瀑布,瀑布的水声能遮住孩子的哭声,藏在这里最适合不过。我想郭结巴应该是寻找许庭,才到这里来的。” 说话间听到铃铛响,是小宋他们找到山洞了,贾瑞、凌銮、冯紫英、柳湘莲以及其他昆仑卫也准备下去。 卫若兰说:“我也下去。” 冯紫英道:“你没有功夫,这山壁对你来说太危险。” 卫若兰道:“就算掉下去,下面是水也不会受什么重伤,况且有你们在我也不见得会掉下去。这山洞里若有机关或者阵法,我好歹能出些力。” 凌銮对昆仑卫道:“你们保护他。” 他们攀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见到瀑布后的山洞,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山洞旁边的崖壁上,有条羊肠小径,人背靠着山壁才能经过,肉眼很难发现。 贾瑞看着那黑漆漆地洞,有点为难了,要不要点不点火把进洞?点火把的话,如果里面有人,他们将成活耙子。不点火把的话,如果有机关阵法,该怎么避开? 小宋自告奋勇,“我夜视力好,先进去。”从光明的地方进入黑暗地,眼睛会瞬间失明,为防止对方趁此机会偷袭,小宋进去的速度快如鬼魅,然后贴着墙壁站立,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缓缓向前走去,确定没有埋伏时,才轻声让他们进来。 贾瑞他们也进入洞里后,依旧是小宋在前,卫若兰随后看有无阵法,走了近百米,小宋发现地上有许多骷髅头,果然那小二说得不假。 他们避开头骨往前走,骷髅十分多,走了一柱香时间还未走完,贾瑞奇怪起来,“这是个什么洞?怎么会有这么多骷髅头?” 冯紫英道:“春秋战国之前,王侯贵族死了,都要人牲,这里莫非是个墓穴?” 卫若兰让小宋拣了只头骨给他,摸了摸也“咦”了声,冯紫英忙问,“怎么了?”卫若兰却不说,又让小宋拣了只给他,摸过后,声音沉重地道:“这些都是小孩儿的头颅!” “什么!”贾瑞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拐这些孩子,竟是为了头颅么?那十六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凌銮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这里没有血腥味,头骨不是那些孩子的。” 卫若兰道:“我有种感觉,这里像个祭坛,这些孩子像是被祭的童男童女。” 这时,小宋“咦”了声,他向来沉默寡言,突然出声定然非同寻常,凌銮与贾瑞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这地方我们刚才走过!这里有几具完整的尸骨。” 洞里寂静如死。 这几具完整的尸骨想来就是闯进山洞里的人的,想来当年他们就是被阵法困住,走不出去,然后死在这里。 卫若兰对小宋道:“想来他们是用这些头骨做成阵法,我眼睛看不见,你来描述下,这些头骨都是怎么排列的。” 小宋便将他所见描述了遍,先后卫若兰开始了长久的沉默。贾瑞知道他在脑海里冥想破阵的方法,上次破八门金锁阵,他在地上画了几十种变法,一一推演而后破阵。这里无法画出来,只能在脑海里计算,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 黑暗中,时间尤其难过,想到那些孩子生死未知,贾瑞心里愈发的烦燥,这时有只手,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指腹有着长年握刀剑留下的茧,很粗糙,却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知道该挣扎,却挣扎不了。 有时候,感情就像蛛丝,我们则是昆虫,遇上了,就注定了一场温柔的沉沦。 不知又过了多久,卫若兰终于带着他们往前走了,踏出一步他都先问小宋眼前是什么,如此每一步都耗费了很多时间,终于踏出阵法的时候,大家都不由松了口气,唯有凌銮冷定地道:“小心!” 这时,只听“嗖嗖”地破风声传来,贾瑞刚准备闪躲,腰便被只强劲有力的手环住,随即只听“叮叮铛铛”地声音,箭矢如骤雨忽至,小宋与冯紫英在最前面,用剑拨开箭雨。 他们这一行都是高手,这点箭雨自然是伤不了的。过了箭阵后,他们终于触摸到山洞的尽头了,这里必然有暗门,打开这道暗门才能真正找到孩子被藏所在。 小宋确定四周没有人,才点燃火折子,洞内有块石壁上的苍苔明显比别处薄,显然那就是暗门,但这暗门十分沉重,人力是不可开的,定然有机关。 他们又在四周找了圈,卫若兰指着地上那颗头颅道:“应该是这里。” 冯紫英问,“这里这么多头颅,为何单指这颗?” 卫若兰道:“其它的头颅都在阵里,只有这颗不在。”说着碰了碰头颅,果然是固定的。卫若兰蹲下来,准备打开石门。门开的瞬间,他们眼睛会看不开,若对方趁机偷袭,他们十分危险,皆小心防备着。 他试探着移到头颅,果然石壁开了。灯光射来的同时,箭雨也袭来,和方才不同,这次不是机弩发射,而是人为的。 碰到人就好! 他们早有防备,小宋与凌銮用箭拔开箭雨,与此同时几名昆仑如鬼魅般倏然发难,越过箭雨直接便出现在那些人身后,手起刀落,瞬间便将守在门口的人给杀了,然后进入洞中,分别寻找孩子。 前几日凌銮缴灭山寨后,这里留下的人并不多,昆仑卫个个功夫高强,因此一路并未受到多少阻拦。 这时有昆仑卫来报,“找到藏孩子的地方了,只是已经空了。” 贾瑞他们连忙过去,在个房间里看过孩子的衣服、鞋子,以及拉的便便。贾瑞道:“这便便还是新鲜的,说明他们走的时间并不长,分开去找,看有没有别的出口。” 这个山洞并不是很大,他们十几个人很快就找个遍,只有一条通道,是通往山寨的,山寨还被凌銮的人把守着,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出去。其他四壁皆是山石,唯有一处与水面相连。 带着十几个孩子,能去哪里呢?还是说这石壁上还有暗道? 郜斌也带着捕快赶来了,大家一齐寻找,几乎将山洞翻了个遍,也未发现有什么暗道。贾瑞负着手在水边来回踱步,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个东西闪了下,拣起来看看,竟是块金子。接着找发现道车辙印,一直蔓延到水边。 他脑中激灵一动,“那个船家刚才说什么来着?” ? ☆、奈何桥重遇谢沾青 ?  凌銮与他最是心有灵犀,“潮汐,……他们是利用潮汐,从水里离开的?” 贾瑞笃定道:“不错!这附近肯定有个水系与青水湖相连,才会产生潮汐。”然后望向郜斌。 郜斌为难道:“这附近湖泊很多,与青水湖相连的却没有。” 凌銮比郜斌还清楚这块儿的地理,“泽湖,每月亦有潮汐涨落,此湖不在荣县境内,与青水湖隔着这座山脉。然而此山横宽数百里,潮汐只有一个时辰,乘船绝对过不去,他们带着金银孩童也走不远,所以,这湖水连接处,还有个山洞,他们就藏在那个山洞里!这里谁会水?” 只有小宋、贾瑞、凌銮,以及带来的七名昆仑会水。 冯紫英见他们脱衣服准备泅水进去,为难道:“潮汐升落有一个时辰,这洞若是隔得很远,没法换气,如何是好?” 贾瑞道:“你放心,潮汐涨落间隔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们不可能全躲在里面不出来,所以,这间隔必是可以泅渡的。” 贾瑞说得果然不错,他们潜了约一柱香的时间,肺里的空气都要用尽的时候,终于看见水面有光芒了。确认没有守卫,昆仑卫率先上岸,凌銮让贾瑞跟在身后,沿着山壁向里潜近。 然后他们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以及大人的说话声,“……这地方这么隐蔽,他们肯定找不到,等过了风头,我们再将这些小屁孩儿和金银珠宝带出去,也算大功一件……” 贾瑞让他们先别行动,从怀中拿出个牛皮包,里面包着根火折子和支迷香。 这是他们来前卫若兰特意准备的,以防这些人把孩子当成人质。点燃迷香后,扔进洞里,他们也各撕了块湿布蒙住口鼻,听不见有人说话,才进去。 那些人已经被迷晕了,贾瑞先去看孩子,他们也都趴在地上睡着了,点了点,十六个,一个也不少。 贾瑞在其中发现了许庭,与卫若兰所画的一模一样。 他准备抱起他,忽觉脚下震动了下,接着头顶上就有石头滚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到许庭身上,他猛扑过去,抱着许庭就地一滚,躲过石头,又抱住另外个孩子躲到角落里。 凌銮也抢身过来,胳膊夹起两个昏睡的孩子,与此同时手中剑脱手而出,直接刺中开启机关那个人的胸口。小宋等人也救出其他孩子,唯有一个还在石阵里,贾瑞放下许庭要去救他,忽听凌銮厉声道:“小心!” 他抬头便见又一个石头落下来,抱起那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脚踢开,然后他自己也被凌銮一脚踹飞,头重重地磕在石壁上,昏迷前忍不住吐糟,要不要这么用力啊! 贾瑞睁开眼见云雾缥缈,他晃悠悠的起身,又见着那位跛足道人,忙跟上问,“道长,你可见着沾青了?他在哪里?” “他在奈何桥上。” 贾瑞忙问,“奈何桥在哪里?道长可否带我去?” 跛足道人一挥衣袖,云雾散去,贾瑞见着一条河,一座桥,桥上有个老婆婆端着个碗给排着队要过奈何桥的人盛汤。 他看见准备要喝汤的那个人,正是谢沾青,他推开跛足道人,直接摔到奈何桥上,拉住谢沾青的手,“不要喝!沾青,不要喝!” 谢沾青愣了两秒钟,才认出是他,神情淡淡地看着他,“阿瑞。”声音也是淡淡的,没有半点情绪。 贾瑞眼睛酸涩不已,他抱住谢沾青,“对不起,沾青,别恨我。”这才发现他的手穿透了谢沾青的肩膀,抱了个空。 原来,这只是魂魄,谢沾青是,他也是。 “都是前尘往事了,没必要再提,喝过孟婆汤,我就要转世投胎,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要拉谢沾青的衣袖,却只拉住片浮云,“沾青,别走!” “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你还你的阳,我投我的胎,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会再见了。” 贾瑞跟在他身后,“我随你一起投胎,下辈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谢沾青的眼神终于有所波动,“你不用这样,从一开始就是我在欺骗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里,阿瑞,我并不恨你,死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杀你的人,不该是我!” “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他转身而去,重新接过孟婆递来的汤。 “沾青!别喝啊!” 谢沾青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谁在等我?你都不在了,你有谁在等我? 然后他听到有人在叫他,“贾瑞!贾瑞!醒醒!” 这是……凌銮的声音。 那声音有种神奇的力量,扯着他重回云端,重坠凡尘。 他再度睁开眼,对上凌銮那双凤眼,不再冷定如冰,而满是焦急。这种脸与谢沾青极为相似,这一刻他竟然没有认错。 贾瑞就着他手上的劲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他想起了梦境,——谢沾青投胎了,再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他心里一片茫然:沾青不在,我存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抬胎?为什么又会被拉到这个世界? “贾先生,你没事儿吧?”小宋问,他的眼神儿有点怪异,贾瑞看不明白,也无心弄明白,“没事儿。” 距下次潮汐还有一个月,他们不能将孩子留在这里,但大人可以泅渡,小孩儿却不行。他们找来很长的竹竿,将中间节打通,又找鸡肚子绑在竹筒另一端,让小孩子含在口里,将他们一一带出去。 家长们领了孩子,纷纷上门道谢,贾瑞声称头痛,闭门不出,不接受任何人的道谢。 这起案子并不复杂,他却觉得身心俱疲,谢沾青投胎了,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让卫若兰替他画了幅谢沾青的画,除了眼睛,其它地方皆与凌銮一样。他每日里便盯着谢沾青的画像,不言不语。无论对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连小火柴叫他也不搭理。冯紫英和柳湘莲都着急了,以为他丢了魂,直嚷着要找几个和尚替他招魂。 唯有卫若兰每日来与他说案子的进展,那些孩子已经被自己的家长领回去了,领走之前卫若兰替他们检查了身体,并没有受半点损伤。小宋还说那十六个孩子根骨都很不错,适合练武。 许木氏还是想不起她父亲是谁,留下的东西又是什么。许二承认自己图谋家产,在管家的怂恿下用五石散杀了许大。为堵人之口,许二打发走府里的仆人和许木氏的丫环翠珑,又让府里的孙三将许庭拐卖走。因为许庭一丢,许木氏必活不成,家产就落到他头上了。 没想到孙三是个忠仆,怕自己不按许二说的做,他另想法子对付许木氏母子,就与郭结巴合计,假意拐走许庭,让郭结巴养着。管家知道后,联系忠义亲王党里专门拐卖人贩子的人,将许庭抱走,郭结巴跟踪他们时被灭口,而孙三已经失踪,至今无下落。 许二原本已将许木氏逼上绝路,没想到碰到贾瑞他们,许木氏被送来。他怕被人发现阴谋,给许木氏下明矾,让她变成痴呆。 至于管家为何忽然问许木氏父亲留下的东西,许二也不清楚。不过这也不难推断,那管家本是冲着许家家产来的,所以最开始放任许木氏寻死不管。他是在许木氏跳河之后,才接到命令,也就是这,他们也刚知道许木氏的真实身份。 关于许木氏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管家受尽拷打也不说。 许二谋害兄长,被判秋后问斩,许家的财产被追回来了,但许木氏不肯收,这些钱害死了他丈夫,又差点害了她和儿子,拿着不知道再给他们带来什么灾难,只留下足够自己跟儿子生活用的。 卫若兰讲完这一切后,问贾瑞,“眼下最为难的是如何安排许木氏,我们要前往蜀中查宋御史案,她秘密还没破解,忠义亲王党还会来找他们,你看怎么处理?” 贾瑞依旧神游天外。 卫若兰换个话题道:“今天我重新给瑞王殿下包扎了手,他那是拿枪的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上战场就麻烦了。” 贾瑞终宇神魂回舍,“他怎么了?” 卫若兰道:“听小宋说,那天为了救你,手腕扭伤了。” 贾瑞去看凌銮的时候,他正换上睡衣准备睡觉,粟色的皮肤,宽阔的肩膀,窄细修韧的腰身,肌肉健硕却不夸张,整个右手都红肿着。见到贾瑞他有点意外,随及道:“帮我系衣带。” 贾瑞过去,替他整理好衣服,“你的手怎么样?” “无妨。” “那日,多谢你。” 凌銮没说话,好一会儿,才盯着贾瑞的眼睛,声音有些严厉有些复杂,诘问道:“你那天梦到什么?谢沾青投胎去了?你也想跟他一起死?”语声很重,带着怒火。 ? ☆、芙蓉帐暖风光霁月 ?  贾瑞心如刀绞,面色灰白。 凌銮脸色阴沉,冷冷地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继续游魂去啊!” 贾瑞看了看他,眼神黯然,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忽然被拉住手腕,接着整个人都被股大力拉着扔到床上,下一刻凌銮便扑了上来,报复般地狠狠咬噬着他的唇,像要把他整个儿吞下去! 贾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与谢沾青长得极为相似的脸,忽然觉得很绝望,眼泪不知不觉的便滑落了下来。 尝到他的眼泪,凌銮放开他,神情有些颓败,“哭什么?我不强迫你便是。” 贾瑞痴痴的凝视着他好久,透过那张脸看到谢沾青,看到那个放不下、却终究弃他而去的人,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这个相似的影子…… 他跪坐起来,捂住凌銮的眼睛,又痴痴地凝望了许久,好似海枯石烂,好似地久天长,然后俯身,亲吻着他的鼻尖、嘴唇…… 凌銮知道贾瑞把他当成谢沾青的替身,以他的骄傲、以他皇子之尊,是绝不甘心做谁的替身的,可是,……他拒绝不了这个吻。 他扯开贾瑞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我做他的替身,你做我的人。我予你慰藉,你予我欢情,等我不需要你时,或你再找到爱人时,我们好聚好散,你看怎么样?” 贾瑞说:“好。” 一时静默,他们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嘲弄。 一个不过是想寻求慰藉,一个不过是想找个玩|物,都不用付出真心,追求肉|体上的欢愉便好。 接着凌銮倾压过来,红绡帐里,被翻红浪,□□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待云收雨歇,春风已度玉门关。 凌銮拍拍手,让小宋打桶热水来。 床榻上一片凌乱,贾瑞昏睡过去了,脸上犹带着红晕,眼角亦是风情,还挂着泪珠,刚才被逼得狠了,嗓子都叫哑了。 凌銮有些懊恼自己的放纵,他从来都是有节制的人,未曾把人做成这样,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握住那只腕,仔细摩挲啃|咬,在那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也在今晚,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销|魂噬|骨的滋味。 这个身体,真是意外的甜美,难怪那么多人沉溺于龙阳断袖之好。 贾瑞醒时,见凌銮坐在软榻上看书,素白的衣裳,腰垂青玉,轻裘缓带,发现他醒了,合上书坐了过来,“饿了么?我让人给你煮点粥?” 贾瑞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脸色一时非常的复杂,有懊恼、有难为情、有后悔,还有悲哀。 凌銮一腔殷勤在他怪异的表情下,冷淡了下来,“你后悔了?” 贾瑞没有说话。他不明白昨晚怎么就答应了凌銮,太过绝望了么?还是…… 他曾经执着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怎教两处销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些凌銮都给不了他。不是应该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么? 他一向是有感情洁癖的人,纵然谢沾青不在了,他也应该洁身自好,等完全放下这段情后,再寻找下一个能全心全意待他的人,相守一世,怎么却与个有妇之夫发生关系,还是这种一夜情似的寻求慰藉? 最后他只是对凌銮说了声“抱歉”,坐起来,腰间突如其来的酸痛与那处的怪异,令又跌回床上,才发现被子下的自己并无衣着,身上已经被凌銮清洗干净了,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红红紫紫的痕迹。 凌銮笑容讥诮,“说抱歉的应该是本王,毕竟是本王上了你。” 贾瑞不作声,裹着被子支撑着起来,俯身去够被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完全不能穿了。从衣袖里掉出卷画轴,系卷轴的带子散了,谢沾青的画像呈现在眼前。 贾瑞瞬间心如刀绞,珍而重之地拣起画,愣愣地凝视着画中人,目光深情而绝望,良久之后,合上画卷,仰头靠在床上,神情麻木,目光空洞。 凌銮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他狠狠摔碎,又践踏上几脚,他这一生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恼怒地捏住他的下鄂,强迫贾瑞拉回神志,目光嘲弄,“昨晚在我身|下不是挺享受的么?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妇?” 贾瑞漠然道:“在你心中,我也不过是无聊时的玩|物,又何必在乎我想些什么?若是觉得不开心,一拍两散便是。” 凌銮被噎得无话可说。真是太把他放在心上了,才会自取其辱。松开他的下鄂,摔门而去。 贾瑞靠在床上没动。 过了许久,门被推开了,凌銮在门外扔了套衣服到床上,关上门走了。 贾瑞动了动眼帘,勉强穿上衣服出了门。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从后门出去,漫无目的的在小巷里游荡,到了家雕玉的铺子,老匠人正在雕观音像,只雕了眉眼,温润慈祥,再看店里别的雕品,无不栩栩如生。 贾瑞打开画像问,“能雕这个人吗?” 老匠人放下手里的观音,看过画像后道:“可以,你要雕成什么?吊坠还是什么?” 老板见有生意也过来,又见贾瑞一身衣衫虽不华丽,料子却极好,有种低调的奢华,知道绝非普通人,忙张罗起来,“公子,您来挑块玉,我这里的玉绝对都是上品……” 贾瑞也不懂玉,挑了块鸡蛋大小的,雕好后正可佩在胸前。 老板舌灿莲花,“小公子眼光真好,这块是蓝田玉,没有比这再好的玉了,现在就要雕?” 贾瑞说是,老板忙让老匠人就动起刀来,又让伙计端茶上水,一边碟碟不休地给贾瑞推荐别的东西。 贾瑞充耳不闻,默默地坐在老匠人身边看他雕像。 老板见着没趣,也就停了下来,过了半天又道:“这块玉要三天才能雕好,公子您等在这里也耽误您的事儿,要不您先付个定金,等玉雕好后,我亲自送到您府上?” 贾瑞摸摸腰间,才发现没带钱袋,这一路吃穿住行都由冯紫英张罗,根本无需他出钱,也就用不着钱袋。 老板见他没有钱,脸色有点难看,但毕竟顾忌着他的身份,说话还是挺含蓄的,“公子您看,这刀子都动了,这块玉也雕不成别的东西,您若不要就废了,我这也是小本买卖。” 贾瑞头回买东西没带钱,也尴尬不已。 老板一眼见他腰间玉佩,水头、纹路、雕工,都是上上之品,比自己店中所有的都好。又见贾瑞神色恍惚,目光空洞,说什么是什么,以为他脑子不好使,又兼口音是外地的,便动了小九九,说道:“要不,你先将这玉佩押在这儿,我给你开个收条,等取了钱再还你?”再还时还是不是同一块玉,就难说了。 衣服是凌銮的,这玉佩自然也是凌銮的,断无将它押在这里的道理,“我回去取钱。” 老板面露难色,“这……您若是一去不回,我这……” “你派人跟我一起。” “我这店里就两个人,走不开。” 贾瑞心头冷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打这块玉的主意。解下玉佩,正准备递出去时,一把清朗的声音传来,“慢着。”随即一把竹骨白面的折扇压住他的手,来人冲他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弧线完美的下颔微微一点,举止优雅矜贵,一派世家子弟的风范。 贾瑞微微颔首,见约模年过而立,眉宇舒徐,深邃的眼瞳总是带着三份笑意,唇角微勾,瞧着十分好相处。他一袭白衣,举止甚是风流潇洒,又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息。 贾瑞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收入袖中,看这人打算如何。 男子笑容温和地对老板道:“这块玉的钱我替这位公子付了,价值几何?” 老板见有人来做这冤大头,立时眉开眼笑,“这是上好的蓝田玉,既然与公子有缘,我便便宜些,四百两。” 男子随意瞥了瞥那块玉,狭长的眼角上挑,平添了种亦正亦邪的味道,“四百两?” “四百两。” 男子手腕轻挥撒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那老板见了折扇,脸一下变得十分难看,“原来是隋公子,这玉……这玉就……孝敬您了……” 隋公子客气地推拒,“欸,这可是上好的蓝田玉,价值四百两,我怎能随便拿?” 老板都快哭了,“这……这并不是什么蓝田玉,只是琉璃,小的……小的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望公子饶了这回,下次定然不敢了。” 隋公子只是摇着折扇,笑而不语。 老板“嘭”地一声就跪了下来,“我真的不敢了,公子就饶了我这回吧!” 隋公子云淡风轻地道:“错了便是错了。” 贾瑞只觉好奇,这隋公子是何许人也?这老板为何如此怕他?还未等他想明白,忽见那老板拿起雕刻刀,一刀便将自己的小拇指切掉了! 贾瑞下了一跳,“这……” 那隋公子依旧摇着折扇,笑容无美无瑕,“这‘玉’多少钱?” 老板捂着手指,忍痛道:“二两银子。” 好似完成了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交易,隋公子面容亲和地奉上五两的银子,然后对贾瑞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摇着折扇翩翩而去。 贾瑞看呆了,这隋公子到底何许人也? 经这一幕,他对那块琉璃已完全没有兴趣了,拿了自己的画回去,走到街上时被人扯住衣角,低首见是双小孩儿的手,但却不像一般小孩儿那样白白肉肉的,反而黑乎乎,干瘦瘦的。贾瑞蹲下来对上孩子的脸,一下就怔住了。那张满上布满了伤痕,连五官都快看不清了,伤痕一直蔓延到胸膛前,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扯着贾瑞的衣摆摇啊摇,嘴里呜呜哇哇的发不出声音来。旁边有位那壮年男人也跪了过来,哭着道:“求大家行行好吧,给点钱为这孩子治伤吧。” 街上人见着可怜,纷纷投钱过来,不会儿钵子底就聚满了铜钱。 贾瑞问男人,“他是怎么受伤的?” “被火烧的,家里走水了,房子都烧没了,孩子他娘也被烧死了。” “什么时候烧的?” “今年元夕,玩灯的时候被烧的。” “这孩子在干吗?” “在玩灯。” “他嗓子怎么了?” “被烟燻的。” 贾瑞沉吟了片刻,起身走了。围观的人忍不住嘀咕,“瞧这人这么有钱,问了半天一枚铜钱也不给就走了,真小气。” 贾瑞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一边看着,街上行人渐少的时候,那男人拉着孩子走了,他悄悄地跟在后面。 男人没有发现他,径直往前走,贾瑞不远不近地跟着,见他拐进小巷,到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 ☆、救儿童贾瑞入险境 ?  这厢,凌銮摔门而去后,心里越想越觉得郁闷,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起来就变成这样个子?他知道贾瑞看起来性格温和,其实脾气倔着,若自己不妥协,等着他低头不知要猴年马月,况他食髓知味,也不想就这么算了。便又回去,可进门却发现贾瑞已经走了,问柳湘莲他们,也说并未见着他。 这时冯紫英拿着个画卷,步履急迫地过来了,问凌銮,“三弟在这里吗?” 凌銮沉着个脸,“没有。” 冯紫英神色有点急,“他昨晚不是与你在一起吗?你怎么没看好他?” 凌銮冷道:“腿长在他身上。” 冯紫英将画卷拍在他身上,愤怒道:“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对柳湘莲、卫若兰道,“我们快去找他!” 凌銮打开他画卷一看,脸色也变了。 江湖追杀令,忠义亲王悬赏五百金要贾瑞的人头! 凌銮急步向马厩里走去,跳上马直接从后门出去,前门有守卫没发现贾瑞出去,那他必是从后门出去的。 衙县处在荣县最繁华的地方,街道纵横,好在此时天已黑,行人不多,凌銮一路疾驰才没有撞着人。他们分开找人,以烟火为信号。 话说贾瑞跟踪那人,发现越走越偏,原本也不甚在意,毕竟没有哪个乞讨的会住在豪门大院里,渐渐发现巷陌越来越偏,人迹越来越少,警觉时发现已经走入死胡同,那个人将孩子一丢,从腰后抽出刀来,目光凶狠地看着他,步步逼来。 贾瑞回头,见后面也有三个人拿着刀逼上来。 他前世屡屡破案,也曾有凶手想杀他灭口,所以他追上来前不是没有想过这可能是陷井,只是往日里凌銮都会派昆仑卫跟着他,所以他才有恃无恐。而到现在那些昆仑卫都没有现身,贾瑞才知道这次他们并没有跟着自己。 但他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迅速估量下形势,四个字,——敌强我弱。 且不说他们手里拿着刀,便是赤手空拳,也是敌不过的。昨晚一夜折腾,到现在仍腰酸背疼,能追踪到现在已是不易,让他以一敌四,完全不可能。 他瞄准为首那个人,撩开衣袖,藏在衣袖之下的是只机□□袖,上次那侏儒被暗杀后,他就制作出这只箭袖,为得便是今日之变。 他迅速分析了下形势,为免腹背受敌和那孩子被当成人质,贾瑞将第一个目标锁定在那个抱孩子的人。他箭法本就好,又是出其不意,一箭便击中那人咽喉,然后迅速将目标锁定那三人中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迅速出击。这次虽未一击致命,也伤了那个人。 就在这片刻之间,剩下的两位已经逼了过来,□□只适合远攻,不宜进攻,他手无刀剑,只能闪身避开那人的攻击。 这一动牵扯到身后的伤口,撕裂般地痛疼,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下,应该是出血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强忍着痛疼接着闪躲。顺手从地上抄起根木棍,挡住劈头砍来的一剑,只听“咔嚓”一声,木棍被砍成两截,而此时另一刀又从背后砍来,负背受敌之下,他只能扔了木棍挡住那剑,就地一滚,到两步开外,袖箭猛地击出,又击中一人,而这时另一人的刀又砍,眼见那刀就要落在头上,忽然就被什么挡住了,接着白影一闪,那人就飞了出去。 贾瑞定了定神,才见面前站着位白衣人,手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竟是方才那位隋公子。 他支撑着站起身,冲他略拱手便急忙去看那个孩子。他被绑住了手脚,放在墙角里,见贾瑞来“嗷嗷”地叫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贾瑞对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解开他的手脚上的绳索,小孩儿一下便跪在贾瑞面前,连连磕头。磕得那么用力,额头都磕破了。 贾瑞忙托住他,“你是有事儿求我?” 孩子连连点头,用手胡乱的比划,口里呜呜啊啊的叫着,却不能成一言,眼神殷切可怜。 贾瑞看得心如刀绞,抚着孩子额顶,“你让我救你的同伴是吗?” 孩子连连点头,然后又猛磕头,生怕他拒绝。 “我答应你!”贾瑞坚定地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 孩子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拉着贾瑞的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眼里满是担忧与害怕。 贾瑞明白,他并不知道他同伴的下落,但却害怕说出后贾瑞不救他们。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不会让这孩子知道太多东西。 贾瑞替他擦去头上的血迹,温柔道:“别担心,我会救他们的,你先随我回去,我们一起救他。”牵起那孩子,才对隋公子道,“兄台两次出手相助,着实感激不尽。在下贾瑞,日后定当回报。” 隋公子眉角上挑,眼里依然带着笑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你便是那个破两王府案的贾瑞?” 贾瑞琢磨下次换个介绍方式,有点无奈地道:“正是在下。” 隋公子用下鄂指指那些黑衣人,摇着折扇问,“你为何要跟踪他们?” 贾瑞苦笑,“我以为会找到他们的巢穴,却反被引入陷井,是我太自负了。” 隋公子冲他宽慰地笑笑,“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是拐子?” 贾瑞牵起孩子的手,“从这里看出。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本能的反应是用手来保护自己,所以手总是最容易受伤的。而这孩子脸上烧得这么严重,手却没被烧伤,说明当时他不能用手来保护自己。可那个男人说他在玩灯,那么他的手是能动的,既然能动却为何没有保护自己呢?只有一种情况,那个男人在说谎。” 蹲下来问那孩子,“你的脸和嗓子,是被他们烧伤的,对不对?” 孩子满眼的恐惧,身子禁不住地颤抖,那些痛苦就像这些伤疤一样烙在脸上,永远也望不掉,可是,他还是勇敢地点点头,就如同他勇敢地请求贾瑞救他的同伴一样。 贾瑞对这孩子又是敬佩,又是痛惜。“放心,没事了。”他要帮这个孩子,不止现在,还包括将来。 隋公子眼里带着少许赞赏,“你果然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希望你能解救这些孩子。” 贾瑞郑重地点点头,“请公子留下个名讳住处,日后也好报答。” “不必了。”隋公子摇摇头,解下自己的外衣衫递给贾瑞。 贾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糊涂了,“公子这是?” 隋公子靠近步,体贴地替他披上衣服,“你身上有伤,莫要着了凉。” 贾瑞愣了两秒才想起哪里伤了,想来刚才一番折腾又流血了,顿时窘得满脸通红,吱吱唔唔道:“多谢。” 隋公子笑容亲切,“无妨,在下告辞了。”便摇着折扇,长身而去。 贾瑞牵着孩子刚出巷口,就见到凌銮,他心里一放松,才觉浑身都酸痛不已,头脑里昏沉沉的,浑身都在发热,冒着虚汗。 凌銮驾着马直接冲到他面前,然后猛拉缰绳,马几乎直立而去,未待停稳他便跳下马来,“你怎么样?”见巷子里四具尸体,脸色阴沉如墨。 贾瑞摇摇头,“没事,回去再与你细说。” 凌銮看看孩子又看看贾瑞,最后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的衣服,“这是谁的?” “一位恩人的。”他实在太难受了,拉着凌銮的衣袖,微带央求,“带我回去。” 凌銮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两颊潮红,目光氤氲,触摸之下发现额头烫人,竟然还发着高烧,忙将他抱上马,对随后而来的小宋道:“带上那孩子。” 回到县衙后将贾瑞抱到自己床上,此时贾瑞已经昏昏地睡过去,卫若兰来替他把完脉后道:“温度太高,要快点降温,否则会烧坏脑子。” 凌銮忙命人从冰窑里取来冰块,浸入冷水里给他降温。卫若兰又开了方子,拣了药煎起来,喂他喝下,呐呐地道:“好端端的,没有受风寒,怎么会突然发起热来了?” 问凌銮,凌銮表示不解,倒是旁观的柳湘莲咳了声,“四弟,你也忙了一夜,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王爷,你不用担心,晚点再过来看看好了。” 卫若兰点点头,“我去看看那个孩子。” 待他们走后,柳湘莲咳了声,“那个……王爷做完之后,可曾替他清洗?” 凌銮稍愣了两刻才明白过来,低咳了声,“有。” 柳湘莲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得不说:“那个,我是说……你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可曾清洗干净?” “……没有。”凌銮也觉得不好意思,“那个……也得清洗?” 柳湘莲无语,“他又不是女人,自然得清洗,否则容易拉肚子、发热。嗯……做之前最好也洗洗,干净些好。” 凌銮:“受教了。” 柳湘莲又留了本书给他,语重心长地道:“好好学。” 凌銮从未觉得贾瑞这个义兄竟如此好,将书贴身收了,又让人准备了热水,给贾瑞重新洗了个澡,将残留的东西清理出来。整个过程贾瑞一直昏睡着,乖乖地倚靠在他怀里,温驯的像只小猫。 凌銮吻了吻他额头,替他穿好中衣,放到床上,有人敲门,打开门什么也没有,低头才见看到小火柴,她正仰着头看着凌銮,那双眼睛愈发的乌溜溜黑漆漆。 “你来干什么?”这么大晚上的,这小屁孩儿怎么乱跑? “我找爹爹,爹爹呢?”从凌銮脚边钻进去,见贾瑞躺在床上,径直脱了鞋爬上去,缩到贾瑞怀里,掀被,睡觉。 凌銮:“……”这好像是我的床吧。戳戳她肉嘟嘟的小脸,嗯,手感确实不错。“回自己房里去睡。” 小火柴再往贾瑞怀里拱了拱,“不要!爹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爹今晚跟我睡,你回去。” 小火柴鄙视他,“和小孩儿抢东西,你是坏银。” 凌銮:“……你都多大了,还跟你爹睡,羞不羞。” 小火柴上下打量他阵,“你都长胡子了,还跟我爹爹睡,你才羞羞!”说着还用手在脸颊上划划。 ? ☆、定情义狠心拒兰舟 ?  凌銮:“……”竟然被这小屁孩儿堵得无话可说?瞪起凤眼,用冰冷的眼神吓跑她。那想这招竟然不管用了,小火柴头一扭,傲骄地道:“有本事你用眼神杀死我啊!” 凌銮:“……”这特么谁家孩子,这么牙尖嘴利的! 上次小火柴被凌銮眼光吓得不敢出来后,贾瑞就深深为他女儿的胆量担忧,就琢磨着怎么煅练她的胆量,说得最多的就是,你怕他干吗啊?眼神儿再厉害还能杀人不成?这孩子竟然就真的被他叨得胆儿肥起来。 凌銮无奈地在旁边睡下,好在床大,这小屁孩儿也不占位置,倒不拥挤。 小火柴见他也躺下,有点好奇,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你也怕黑吗?” 凌銮:“……” 小火柴了然地道:“怕黑你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最多以后让爹爹也给你唱唱儿歌了,嗯,今晚他睡着了,改天吧。” 凌銮:“……”决定不理她了,熄灯!睡觉! 房间里一下黑了起来,小火柴的声音也虚了下来,“冰块叔叔~” 凌銮不吱声。 过了会儿感觉一只小手扯扯他衣服,“叔叔,你睡着了吗?叔叔,叔叔。”见凌銮还是不理她,有点害怕了,转而叫贾瑞,“爹爹,我怕。” 凌銮不忍她吵着贾瑞,便道:“我没睡着。” 小火柴胆气儿一下就足了,往凌銮这里移了移,声音带着讨好,“叔叔,你唱摇蓝曲给我听好吗?我害怕。” “我不会唱歌。”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5节 小火柴扯着他的衣袖央求,“叔叔,你就唱个嘛,爹爹每天都给我唱,不唱我会睡不着的,叔叔,求求你了~~” 凌銮无语,半晌 ,“呃……那个……你不许对别人说。” 小火柴马上应道:“好。” 凌銮润了润嗓子,唱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唱个三两遍,小火柴就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到贾瑞脸上,映得他眉眼清俊温润,凌銮不知不觉便看得痴了,忽然就想,若这孩子是他们俩的孩子,若能这样与他共每个清晨月夜,是否也是种幸福?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只觉这个想法似乎也很不错。 次日贾瑞醒来时,烧已经退了,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问那孩子怎么样。 卫若兰表情沉痛,“他曾被人逼着吞下火碳,嗓子是废了,脸上的伤疤……” 贾瑞沉沉地叹口气,那种程度的伤痕,就算放到现在整容也整不回来。“不知还有多少孩子受到残害,我们一定要救他们!” 卫若兰道:“我已经找了几个会手语的哑巴,正在试图与那孩子沟通,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线索,若是能找到他们的老窝就好了。那四个想杀你的人,大哥也在调查,看能否从他们身上找到些线索。” 贾瑞眉头紧蹙,眼里是凛凛的杀气,“这种畜生,见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他一惯温文和气,何曾有过这种表情,小火柴都被吓到了,躲到凌銮身后,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爹爹。 凌銮拍拍贾瑞的肩,转问小宋,“那些人还没有松口吗?” “他们嘴很硬,什么也问不出。” 凌銮冷冷道:“既然问不出,留着也没用。” 贾瑞见小宋要走,忙起身道:“等等!别杀他们!用他们换孩子。” 凌銮有些不解,刚才说绝不姑息的不是他吗?“那些孩子已经被害了,救回来也是痛苦一生,放走这些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会遭他们毒手,宁可杀了他们!” 贾瑞眼里有阴狠之色闪过,“让他们既便回去,也活不成!” 凌銮并不赞同,“你这样做,有损你的名誉,日后在朝为官,会有人以此攻奸你。” 贾瑞果决道:“我自问心无愧,管别人如何说。” 凌銮还是不太赞成,“你能想到他们自然也能想到,比起阴毒,你远不是他们对手,此事我且试试看,你别抱太大希望。” 贾瑞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可想起那些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他们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不知道此时是否又有几个孩子被逼吞下火碳、脸上被浇上油,想到此他就心如刀绞。 谢沾青也是像他们这么大时,被黑道组织领走,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折磨,被逼迫着做出违心的事儿,若不是如此,他们……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贾瑞拉着凌銮的手,目光恳切,“一定要救他们!凌銮,一定要救他们!” 凌銮从未见过他这么惊慌无助的眼神儿,心里一软,抚了抚他的头发,“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救他们。” 凌銮让小宋将消息发出去,如果对方有意换人,会给出信号,到时再计较。同时派昆仑卫打探消息。 这厢,那些哑巴已经从孩子口里问出了些情况,他们一伙儿有八个孩子,大小不等,被五个大人看管着,每天都在出去乞讨,若是哪天要得少了,就要被毒打,伤得越重,看着越可怜,别人给得钱越多。他是三天前被那个黑衣人领走的,被蒙住眼睛走了很远的路,他也不知道原来住的地方在哪里了。不过就算他们找到那里,那伙人也已经撤离了。 贾瑞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能一遍一遍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可认识位隋公子?” 陈知县道:“可是位拿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隋唐’二字?” “正是。” 陈知县眼睛亮了,激动地道:“真是超化,先生竟然遇到了隋公子,他可是这一代的传奇人物啊。” 贾瑞没想到这古板的老头儿也追星,纳罕道:“怎么说?” 冯紫英也听过隋唐的名声,便与贾瑞道:“这隋唐隋公子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此人功夫奇高,行事狠辣极端,在他面前稍有行差就错,便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但他又能见义勇为,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贾瑞将那日的事情说了遍,“知恩图报,他救我了一命,合该报达。” 冯紫英道:“这隋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再想找到他也难。倒是那个江湖追杀令,你已经被忠义亲王党列为头号暗杀对象,不可不妨。” 贾瑞冷笑,“被他这么看重,还真是我的荣幸!” 卫若兰也劝道:“三哥,小心为上。” 贾瑞也不想他们担心,便点了点头,见凌銮抱着小火柴进来了,小火柴正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凌銮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贾瑞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见冯紫英他们也同样吃惊,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小火柴笑嘻嘻道:“爹爹,今晚銮叔叔还和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贾瑞脸瞬间涨得通红,见大家都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咳了声掩饰尴尬,“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昨晚呀。” 贾瑞问小火柴,“他是怎么忽悠你的?”目光却看向凌銮,挑着眼角有点好奇,又似笑非笑。 小火柴实诚地道:“没有忽悠啊,就是给我唱了首歌。”忽然捂住自己嘴巴,“哎呀,我答应銮叔叔不告诉你们的。”眨着无辜的小眼神儿看向凌銮。 凌銮摇摇头,有点哭笑不得。 贾瑞嘴可以塞个鸡蛋,“你会唱歌?” 卫若兰,“你唱得什么歌?” 柳湘莲:“你唱歌能听吗?” 冯紫英:“昨晚真的没有人家丢牛吗?” 凌銮满头黑线。 笑闹了阵,自人也就散去了,贾瑞准备休息时,兰舟来了。他面色仍旧十分苍白憔悴。贾瑞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不要想那么多,你杀得都是该死之人。” 兰舟黯然道:“我知道,我也是被拐走的。” 贾瑞不解,“那为何还如此介怀?”这都四五日了吧,怎么脸色丝毫不见好?见他一直垂着头,欲说又止,禁不住皱起眉头。前些日子才觉得他变得爽朗了,一眨眼怎么这扭捏的性子又出来了?“你有话不妨直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坦坦荡荡的。” 兰舟咬了咬唇,“我看到那幅画了。” 贾瑞不解,“什么画?” “你带在身上的,像极了王爷的那幅画。那个叫谢沾青的人,你梦里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他。他的眼睛,和我很像……” 贾瑞疲惫地抚抚额,“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兰舟咬着牙,眼中带着不甘,“因为王爷和他长得更像吗?所以你才会没选我?” “不是这样的。”他与凌銮该是怎样的,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那是怎样?你……喜欢王爷?” “没有!”贾瑞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接着又有点痛苦与茫然,“兰舟,你还太小了。”你不懂得感情。 兰舟欣喜若狂,“我长大些,你是不是就会选我?” 而此时,门外有人黯然离去。 贾瑞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稍想才明白自己话里有歧意,“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年纪小,不应该想感情的事。”接着沉下脸色,目光严厉,“兰舟,我已经是你大哥了,我希望你收回那份心思!” “我……” ? ☆、藏秘辛宋氏换乞儿 ?  贾瑞打断他的话,言语冷漠,“除了兄弟情外,我不希望你对我抱有任何情义,你若是做不到,从今往后,我便不再见你。” 兰舟脸色瞬间苍白如死,“大哥!” 贾瑞再一次强掉,“我一生,我与你都仅止于兄弟。” 兰舟见他态度如此绝决,心如刀绞,黯然伤神,却也无可奈何。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比不过凌銮,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只是曾被人玩|亵的伶|娼之流;他英武强势,手握三军之权,他却一无所有,寄人篱下。云泥之别,拿什么与人家争? 只是,不甘心! 贾瑞有伤在身,大家便没让他过多参与此案,冯紫英、柳湘莲在江湖上有许多朋友,替他们打听这四个黑衣人的事。卫若兰依然在询问那孩子,想找到更多的线索。只是这些孩子不识字,又不会手语,交流起来实在困难。又问了几日,才根据他所描述的建筑猜测出,他们原来乞讨的地方,在荣县山区的一个小镇上。 恰巧冯紫英也查到消息,那四个人前几日去过荣县一个小镇,叫长宁镇。 他们迅速赶往长宁镇,到长宁镇后那孩子便十分熟悉,带领他们到被关押的地方,只是已人去楼空。 就在他们感叹人去楼空时,孩子蹲在一起泥印记边,看上去有点像脚印,只是没有五指。他往前寻找,果然隔不远又见着一个,再往前又有。看来是那群小伙伴给他留标记了。他们忙顺着找到,隔不远就有个泥印,只是越来越浅,渐渐没有了。眼见到了岔路口,正不知该往哪里寻找时,又看到了个血脚印,而后一路上都是血。 贾瑞似乎能看到留下这印记的小孩儿 ,刚烈渴求的眼神儿,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却不惜自残来留下印记。被拐这些年,他们是不是也一次次这样求救,却一次又一次被抓入魔掌? 那孩子看到血脚印,疯般的往前寻找,比他们这些练家子的还快。血脚印一直没断,血这样流下去,纵算大人怕也受不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沉重,似乎能看到那瘦弱的孩子,拖着血淋淋的、没有五趾的脚,一步步前行,他的表情一定是痛苦而坚毅的! 终于,他们在森林里发现了座破庙,迅速围了上去,小宋他们轻巧的破窗而入,然后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破庙里躺着五具尸体,皆是一剑断喉,然而却找不到那些小孩子。 “有人提前带走了他们了。”卫若兰道,从尸体上拿出张纸来,上面写着几个字: ——欲救孩子,许木氏来换。 结果出乎意料,果然凌銮说得没错,这些人心思之狠,远非贾瑞能及。他们不救自己的同党,而要许木氏,究竟她身上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五假乞丐显然不是忠义亲王党的,否则他们不会被杀,那么他带走那些孩子的目的,便是换许木氏。 贾瑞望向凌銮,那眼神儿是现在怎么办? 凌銮也沉吟不语,他不知道许木氏身上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便不知道这场交易值不值得。他一向不喜欢拿未知去冒险。 “先回去再说。” 准备走时,那孩子“扑通”声跪在凌銮面前,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怎么拉也拉不起来,以致头都磕破了,鲜血淋淋。 贾瑞看不下去,眼神恳切地望向凌銮。他知道凌銮的做法是正确的,谁也不能肯定许木氏隐藏的秘密危害有多大,而这边只能七个孩子。 众人都沉默着,半晌,柳湘莲道:“或许,还有个办法。” 次日他们就贴出告示来,说愿意换人。 傍晚贾瑞就收到封用箭射来的信件,今日申时,千山崖,过期不候。 凌銮看了地方后,眉头微蹙。他原想论人力,对方肯定不如自己,只需将他们包围住,待换回孩子后,便可发动攻击,对方那么看中许木氏,定不会让她受伤。然而对方选的地方竟是在绝壁上,不可走回头路,任里有千军万马,也无用武之地。而且申时,距现在只有半个时辰,只够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那里,派兵堵住出口已经来不及了。 此人心计,果然非常了得。 他们赶到千山崖,见悬崖峭壁上,八个黑衣人分别押着个小孩儿,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凌銮对许木氏使了个眼色,她向前走去,同时对方也放出小孩儿,然后许木氏没走几步,便见为首那个黑衣人搭弓上箭,一箭便向许木氏射来。 贾瑞最擅射击,一眼便看出,那箭是朝着她心□□来的!“闪开!”与此同时,许木氏身子一侧,箭擦着他胸□□过,割破衣服,一只馒头从胸口掉下来。 黑衣人的声音冷冽带着嘲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收起箭押着孩子离开了。 众人沉默。 让柳湘莲假扮许木氏这事儿,只有凌銮、小宋和他们四兄弟知道。柳湘莲与许木氏身量相仿,化了妆穿着许木氏的衣服,隔这么远,那黑衣人是怎么发现是假的? 他们回到县衙,都有点一筹莫展。让许木氏去,还是不让她去? 这时,许木氏求见,进来后见他们都在这里,有些羞怯,“民妇见过诸位恩公。” 贾瑞忙掬住她的礼,“你快起来,可是有什么事?” 许木氏恳切道:“换孩子的事儿,民妇已经听说了,恳请恩公让我去吧。” 众人皆有些惊讶,冯紫英道:“此去凶多吉少,你可清楚?” “民妇知道,用民妇一命,换七条孩子的性命,划算的很。”她目光坚定无畏。 贾瑞想起未寻回许庭时,她整日只知道哭泣,柔软无用,此时,竟有着男子难以企及的勇气,不禁由衷敬佩。 凌銮眼里也是赞赏,“夫人大义,只是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许木氏道:“我只是位妇人,不知道恩公们的考虑。只知道那些孩子们的父母丢失孩子后,也如我先前那般痛苦;只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因为大人的造孽,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们不能再受到迫害,如果今日我们有能力,而未去救他们,将来……将来必将会悔一生。” 这席话说得众人皆默然。 这时忽听外面有刀剑声,是昆仑卫与人交上手了,只是打着打着,刀剑声竟越来越小,好像昆仑卫收手了,没听见对方逃走或是被擒啊? 正疑惑着听个轻松欢快的声音道:“哎呀,又被你们认出来了。”竟是小颜的声音,他先对门口的小宋道,“木头,许久不见了啊。” 小宋声音依旧冷冷的,不过掩饰不住开心,“将军在屋里。” 小颜笑笑拍拍他的肩,便进屋来,“属下见过将军。”又对贾瑞眨眨眼,“你们都在啊。为什么感觉气氛很沉闷的样子?” 凌銮道:“蜀中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小颜看了眼儿贾瑞,“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禀。将军是有……”说话间目光扫到许木氏,脸色倏然大变,“你是……” 许木氏垂着头行礼,“民妇许木氏。” 小颜疑惑皱眉,“你姓木?” 许木氏道:“奴家姑姑姓木,便随她姓。” “你原本姓什么?” “民妇是孤儿,并不知晓原本姓氏。” 贾瑞觉得他问得奇怪,插话道:“你知道她真实身份。” 小颜从袖里取出张画轴来,“你们看罢便明白了。” 画中是位方过而立的男子,身材修长匀称,容颜清俊,蓄着飘逸的胡须,目光清湛若水,望去只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贾瑞一瞬间就犯起了花痴,美大叔~好面熟的美大叔~ 再看冯紫英、柳湘莲二人,比他还要激动,眼里甚至有泪光隐隐,连最为含蓄的卫若兰都激动的手在颤抖。 怎么回事儿?他们三人也都是叔控?这兄弟结的。 然后贾瑞看到旁边用楷体写着首诗:玉山倾倒花间醉,竹骨诗眸燕子颔。下面还有枚红色的印章,贾瑞准备细看时,凌銮收起了画卷,目光凛然。 贾瑞还觉没有看够,意犹未尽地叹了声,一回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木氏身上,这才发现,那美大叔竟与许木氏有七分相像! 贾瑞一下就惊了,“那画中人,是你什么人?” 小颜正色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她的父亲。” 贾瑞又问,“那画中人是谁?” “宋语冰,宋御史。” ? ☆、小颜归偶然知隐秘 ?  “宋语冰,宋御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么忠义亲王党要找的东西,必然与宋御史有关,会是什么东西呢?那东西又在哪里?是不是找到那东西了,就知道是谁杀害了宋御史?不对!这与杀害宋御史应该没有关系,忠义亲王党是不会想着替宋御史申冤的。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小颜见众人皆在觉思,悄声问小宋,“宋御史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小宋便将经过说与他听,说到孙三时,小颜道:“我在路上救了个人也叫孙三,莫非就是你们要找的?” 许宋氏问,“是不是蓄着八字胡,身形微胖?” “正是如此。” “他在哪?” “就在门外,他被人追杀又不会功夫,我救人救到底,让他帮我牵马呢。”已有人去叫孙三,不刻他便到了,见到许宋氏扑跪在地,“夫人,奴才对不起您,小主人他,他被人拐走了。” 许宋氏道:“庭儿已经被救出来了,他没事儿。”便将事情经过粗略的说了遍,贾瑞见孙三听到后来,脸色就变了,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后来听猜测许宋氏便是御史宋语冰的女儿,终于跪了下来。“几位先生猜得不错,我家夫人确实是宋御史的女儿。” 许宋氏惊问,“你怎么知道?” 孙三悲叹道:“是你姑娘告诉我的,我这些年留在许家,就是为报她的恩情。她知你性子柔软,一旦有人威逼,怕守不住秘密,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贾瑞等人忙问,“到底是什么秘密?” 孙三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它藏在夫人身上。” 许宋氏惊讶,“我身上?你是说我背后的刺青?” 孙三点点头,为了揭开秘密,也只能先将礼法放在一旁,用剪刀剪去背后的衣服,果然露出纹身来。 令人惊奇的是,那刺青竟是幅极具诗意的山水画,用不同色泽的蓝或青色渲染出暮色四合的感觉,深深浅浅的黑色勾勒出江南水巷,小桥、扁舟、人家。雪白如玉的肌肤则为初雪,细细碎碎,洒落在屋顶、小径上,点点滴滴,装点成琼枝玉臂。 卫若兰啧啧称奇,“这幅画本已绝妙,何况更是刺在人的身上,真是……真是叹为观止。” 孙三摇摇头,“不光如此,有酒么?” 小宋拿了坛酒给他,孙三却将酒坛给许宋氏,“喝半坛。” 许宋氏虽有疑惑,还是按他的话将半坛酒喝下去,她酒量不好,喝几口脸上就开始泛红,半坛下去脖子也红起来,然后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背上,那些刺青留白的地方,竟渐渐泛出红色来! 众人惊奇地凑过去,见那红色一簇簇,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花,冷艳无双。小舟上也浮现出个身影,横笛舟头,红衣如火,张扬中亦带着飘逸风流。 旁边是首诗, 浅匀暮色慢摇艄,偶得山水玉为雕。 无端惹得梅花怨,冻雨铜萧过小桥。 贾瑞问,“这红色是怎么回事?” 卫若兰惊叹道:“我曾听说用鸽子血混合着朱砂、白酒纹身,平日里显现不成来,只有喝酒时才会出现,想来应该是这个原因?” “是的。” 卫若兰又将红梅显现后也重新画了下来,叹道:“一幅绝妙的好画,增一笔则太多,少一笔则太少,这幅却不然,有红梅也刚好,没红梅也刚好,堪称完美,不知道这作画之人到底是谁,真想亲自拜访一下。” 忠义亲王党找得就是这幅画了,然而这画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仍然无人知晓。 贾瑞问凌銮,“接下来怎么办?” 凌銮盯着许宋氏,沉吟不语。 许宋氏道:“民妇可否单独与王爷说几句话。” 贾瑞他们便出去了,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凌銮同意让许宋氏去换那些孩子。 次日又接到信,换人地点还是千山崖,不得不说此人定是艺高人胆大,两方人在两百米之外停下,让许宋氏与七个孩子同时往对面走去。这条山壁极窄,只能一个人行走,只在居中处有块外突的石道,可以错身而过。 许宋氏贴着石壁,等着七个孩子从她身边走过后,后才向黑衣人走去。她似乎有点恐高,走得很慢,黑衣人见孩子已经到贾瑞他们那边了,便要来接应她,然而还未到她身边,忽见她纵身一跃,向万丈深崖跳下去! 变故突生,惊得贾瑞愣在哪里,怎么会这样?许宋氏自杀了?她……他惊讶地看向凌銮,发现他与自己同样吃惊,不过这吃惊稍瞬即逝,随即冷定地指挥昆仑卫抱着孩子离开,小颜小宋带着余下的昆仑卫救许宋氏。 然而就在许宋氏下落之时,一条绳索忽然甩来,缠住她的腰,接着就像武侠里写的那样,她竟然又被那人给提了回来!然后那人在她劲间一切,许宋氏便晕了过去,黑衣人扛着她离开。 小颜小宋步履如飞的赶过去,就见黑衣人一挥手,山壁上便有落石滚下来,砸断石壁,小颜小宋不得不停下来,这一阻那些人已带着许宋氏走远了。 贾瑞呆呆地看着黑影消失在山崖上,问凌銮,“昨晚许宋氏和你说了什么?” “她背后的刺青已经不在了。” “什么?!” “她往背后泼了热水,将那刺青已经毁了。” 贾瑞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如果忠义亲王知道了,许宋氏……他不敢想下去。 凌銮也禁不住唏嘘,“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宋御史的女儿,同样有着铮铮铁骨。” 但愿昆仑卫能将她平安带回来。 不过贾瑞知道,这只是但愿而已。 这几个黑衣人功夫如此之高,心思如此缜密,离开这里,便如蛟龙入海,再想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这八个孩子相聚后,抱在一起埋头痛哭,他们一起经历生死,经历患难,终于活了下来,希望大难不死,在后福。 贾瑞特别注意了那个没有脚趾的孩子,他只有八岁,断了右边的胳膊,目光坚毅果决。 陈知县在附近州县里贴了认亲的告示,上批那十六个孩子,四天之内全部领走,而十多天了,这批孩子一个也没被领走。 贾瑞眼见着他们殷切地迎接着每位家长,却又失望的目送着他们离开,眼瞳一次次被点亮,又一次次黯淡无光,心如刀绞。 他甚至看见有几个家长离开后,抱头痛哭,那里面有他们的孩子,可是他们不敢认领,因为他们都已经残疾了,他们养不起一个残疾的孩子。 贾瑞问凌銮,“我们可不可以帮帮他们?” 凌銮说可以,第二天他告诉贾瑞,说他准备建立个童子军团,专门培养一些孩子,这八个孩子被收入其中。 那一刻,贾瑞才知道,原来凌銮可以对自己这样好。 凌銮看着他快要感动的哭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掩饰的咳了声道:“他们经历了磨难,性格比普通孩子更坚毅,虽然身上有缺陷,只要挖掘其特长,久来必有用处。”凌銮说得不错,在将来这些童子军为他建立了许多功业。 然后凌銮又拎了个孩子过来,塞到贾瑞怀里,贾瑞看看是许庭,有些不解,“做什么?” 凌銮淡淡地道:“给你当儿子。” 贾瑞:“……”还真把我当奶爸了啊! 小火柴第一个不同意,“爹爹是我的!”抱着贾瑞大腿,死也不放。 柳湘莲接过许庭,捏捏他肉乎乎的小脸,手感真不错,比小火柴也不差,“你已经有女儿了,这个还是给我养着玩儿吧。” 贾瑞汗颜,“养孩子可不是好玩儿的,你整天东游西荡,连个家也没有,怎么养孩子?难道让他跟你一样马上漂泊?” 柳湘莲不屑挑挑眉,“不想养了就给水溶呗。” 京城,北静王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贾瑞想这样也好,若是北静王能收许庭做义子,许宋氏也安心了,希望昆仑卫能找到她,将她救出来。 但凌銮坚持,“这孩子还是你来养吧,他母亲临走时托付的。” 贾瑞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他养啊?柳湘莲都说了,这样多不好意思。还好柳湘莲并没介意,又将孩子还了回来,“那便罢了,本来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抱起小火柴,“走,叔叔带你玩儿。” 小火柴终于松开她爹爹,投入美人怀抱。 贾瑞问凌銮,“为什么一定要我养啊?” 凌銮老神在在地道:“以后你便会知道。” 贾瑞便也没深究,这些孩子终于都被救出来,他的心也放下来了,问小颜蜀中的情况,宋御史案可找到什么线索。 小颜脸色有瞬间迟疑,然后道:“此行并没有什么收获,当年蜀中的官员,均已不在任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似乎有双手,已经替他报了仇。” “是这样吗?” 凌銮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许是上天的惩罚。荣县事了,我也该回京了,你也一起回去吧。” 贾瑞望着他的眼睛,“你真觉得这样就了了?” 凌銮直视着他,“这样很好,相对来说,为葫芦村村民正名,才更重要,不是吗?” 贾瑞垂头,这是他欠那侏儒的承诺,可是他现在无官无职,纵知道这是天大的冤屈又能如何?皇帝不点头,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凌銮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急,父皇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剩下的那些人他虽没有动,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呢。” 贾瑞知道最了解皇帝的,就是他,也不由得信服。 就在他们收拾包袱准备回京城的时候,陈知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累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不……不好了……” 贾瑞忙问跟在他身后的郜斌,“出了什么事?” 郜斌也皱着苦瓜脸,“他们抓了十个孩子,挂在城门上,要你亲自带着许宋氏背后的画去换人呢。” 贾瑞望向凌銮,后者面沉如水,目光阴晦。 ? ☆、救孩童入刀山火海 ?  贾瑞道:“天下孩子如此之多,他随时可以用这种方法威胁我们,所以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忠义亲王党敢如此猖獗,这也说明他的势力之大,要缴灭这种势力,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行的,而他手下高手如此,随时可抓几个孩子来威胁。这招对凌銮不管用,却对贾瑞有用。 正与凌銮商议着对策,外面忽起喧哗,接着便有一群人冲了过来,跪在两人面前,“王爷,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贾先生,您是菩萨转世,你就再行行好,再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磕头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混乱一片。 贾瑞面色沉重地看着他们,半晌叫起众人,对凌銮道:“去会会那个忠义亲王。” 凌銮道:“他叫凌钦。” 他们到城楼前,见那十个孩子和许宋氏被绑在铡刀的糟上,巨大的铡刀被根麻绳吊起来,刀刃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旁边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手里也拿着刀,随便哪人一挥,铡刀马上掉下来,十个孩子立时人头落地。 城楼下围满了百姓。 贾瑞拿着卫若兰描下的画,越众而出,“贾瑞来也。” 城楼上人冷笑道:“你的命和画可带来了?” “命与画在此,只看你取不取得走。”话音方落,一箭冷箭如流星般向他射来,贾瑞负手而立,不动如山,箭射落他的发冠,没入地砖中。 贾瑞面色分毫不改,任满头青丝垂下,回头笑着对身边一位女子道:“可否借姑娘的巾帕一用?” 女子方才还怕得脸色苍白,见贾瑞笑容从容温和,倒禁不住脸红起来,含羞带怯地将手中巾帕递给贾瑞,见他以巾帕为头巾,欲绾起头发,只是手法太笨拙,半天也弄不好。她想帮忙只是男女有别,踌躇不前。 这时,见他身旁那位俊朗的男子接过巾帕,动作温柔熟稔地替他束好头发。 他原本着件素白宽袖儒裳,外罩件天青色绣兰纱衣,头戴玉冠,整个人温润潇洒,此处玉冠换成白色巾帕,愈发显得飘逸俊秀,恍若画中仙。不光女子,连男子也被他吸引了目光。 贾瑞束好头发后,又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听说凌钦下了江湖追杀令,要取我项上人头,怎么我人在此,你们却不敢取了?” 黑衣人冷道:“若非画在你手中,你觉得此刻你还有命吗?” 贾瑞知他们投鼠忌器,讥讽一笑,“我的命又岂是你想取就取的?我不与你废话,且让你们做得了主的人来。” 过了会儿,又有一人上了城楼来,头戴着斗笠,斗笠上垂着白纱,将整个人笼罩着,连身形都看不出来。 白笠人问,“你有什么话可说?”声音亦是男女莫辩。 贾瑞昂首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就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如何?” “我要的不光你的命,还有那幅画。你一人换十一人,未免太便宜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赌一赌,你敢吗?” “如何赌?” “我若能上刀梯、下火海而不死,你便把他们都放了,并保证你和你的手下,以后再不可以以孩子作为筹码,或者贩卖拐卖妇女儿童。” 众人皆哗然,凌銮一把抓住贾瑞的手,冯紫英他们也劝阻,而贾瑞只是摇了摇头,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白笠人冷笑,“你的命有这么大?” “没有不是正好,我死了,画也归你。” 白笠人不信,“你已两次欺骗于我,觉得我还会信吗?” “你担心画是假的,我亦担心你将来不守承诺,这样下去,你我不知还要纠葛多长时间。到时我损耗的不过是时间、心力,而你们,损失的却是人心。” 忠义亲王党的目的,是夺取皇位,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是一再残害儿童,他们也会失去人心,失人心者,如何夺天下? 白笠人一时沉默。 贾瑞知这白笠人也并不能作决定,便给他时间请示。 片刻,白笠人回答可。 贾瑞于是敛了笑容,郑重道:“我需要沐浴更衣,今晚酉时,便在此处作法。”然后就施施然回去了。 酉时前,城楼下已是人山人海,人们交头结耳的谈论着,所说皆是关于贾瑞,什么起死回生,什么捉拿吸血魔,又召唤火龙,总之玄之又玄,若是贾瑞自己听了,都觉得可以写本奇幻了。 酉时前一刻,他们终于来了,人群里自动分出条道来,见几名道士抬着个小轿,轿上挂着白色纱帘,随着夜我飘荡,隐隐可见里面坐着位白衣人。后面几名侍卫抬着刀梯和火碳过来,放在城楼下。 白笠人也从城楼上下来,见木架上插着十把刀,个个刀锋锋利,虽不算削铁如泥,手指滑过也立时就能见血。自忖以他这样轻功的人,赤脚踩着这样的刀锋爬上去,也是会受伤的,到要看看三脚猫的贾瑞如何做到。 围观的人拿出拇指粗的麻绳,在刀锋上拉过,立时断为两截,确认刀是真。 这时,从轿中探出只足,肌肤如雪,五指玲珑,足踝瘦硬,比女子的足都要好看,想想这么漂亮的足,将要踏在锋利的刀上,连白笠人都觉得不忍。 又一只足落地,接着那人矮身从轿子里出来,一袭纯白的道袍,头戴逍遥巾,怀抱宝剑,一幅仙风道骨,飘然而来。 他先于刀梯前焚了柱香,连拜拜三拜,然后祭了盆清水。 随着声悠扬的笛声响起,他纵剑请神,长衣起舞,“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他所舞不像寻常傩师那般诡异,举手投足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衣袂飘拂处,似空谷落雪般空灵;抬眼凝眸时,又如清江月沉般纯澈惑人。仿佛他请得不是莫测的神祗,而是九天上的仙女。 凌銮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流转、流转,整个人、整颗心,以及三魂七魄,都被他勾|引着,没有自己的意识。 听他声音清扬地吟唱着,“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随着最后个音节落,他衣袂摆动,清水盆里蓦然生起火来。 凌銮被那火光拉回神志,才发现为贾瑞痴迷的,不止他一个人。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忽然不快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道童”兰舟道:“清水起火,神已附体,诸位施主请让开。” 所有人自觉地退后,心瞬间提到嗓眼儿,偌大的城楼广场半点声音也没有,连捆在铡刀下的孩子都停止了哭。 贾瑞抬起右脚放在刀刃上,只是虚放在上面大家已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脚底也冷飕飕的,似被锋利的刀锋抵住。 他准备抬起第二只脚的时候,有许多人已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凌銮地心紧紧地揪起来,虽然知道贾瑞胸有成竹,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那样白嫩的脚,真的承受的住利刃了?而只是深凝了口气,专注的、稳稳地将左脚也放在刀刃上。如此以来,浑身的重量都压在薄薄的两片刀刃上。 “啊!”人群里暴发出惊叹声,胆小的悄悄移开手指,就见贾瑞完完好好的立在刀刃上,脚上一点血迹也没有! “天啊!太神奇了!真的刀枪不入啊!” 凌銮没空理会别人说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贾瑞,仿佛一错眼他就会出什么事。贾瑞的极稳,没半点打滑,稳稳当当地爬到刀梯上,然后单脚踩在中央木柱上。 夜风飘拂,卷起他雪白的衣袂,犹如云中之君临世。 “神仙!神仙啊!”已经有人激动的要下跪了。 贾瑞俯视着众人,然后轻巧落在地面上,然后不言不语地坐在火堆旁的桌案前。 火堆里碳火已经烧成榴红,围观人都能感觉到热意,有人好奇地扔些东西进去,瞬间被火苗吞噬。 桌案上摆着五个空碗,贾瑞用白绢一一拭过空碗,然后随取两个碗对叩,用方白绸盖在碗上,翻转两个碗,而后抽走白绸扔给道童,接着打开碗,原本空着的碗里,赫然出现大半碗红色的水! 人群一下激动起来了,贾瑞则不动声色的端着碗,来到碳火边,用那双极漂亮的手举着碗,嘴里念念有词的念着“封火咒”,而后将法水向那碳火一泼,瞬间白烟四起。 然后,他撩起衣袂,赤脚走到火碳上,随着他每步走动,火花四溅,而贾瑞面色无常,踏着熊熊火焰,如踏着满地榴花般,闲庭信步,轻松自如。 待他走过火堆后,大家看他的脚,依旧是半点伤痕也无! 兰舟长声吟道:“取法水!” ? ☆、签契约守孩童平安 ?  “神仙!神仙呐!”随着惊叹,百姓们齐齐跪下,乌压压地一片,倒教贾瑞有些难为,问白笠人,“放人吧。” 百姓们也跟着喊:“放人!放人!” 白笠人冲楼上挥挥手,那些黑衣人依约放开孩子和许宋氏,他对贾瑞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振袖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凌銮他们去救人,贾瑞则分开人群,径直上城楼边的茶馆里,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里面坐着位白衣如雪的公子,手执折扇,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好一出剑舞,惊为天人呐。”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6节 贾瑞赧然拱手,“隋兄见笑了。” 隋唐引他进屋来,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递到手边,“这次能平安救下孩子,又定下契约,赴汤蹈火也值了。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守诺。” “从他们今日放人便可以看出,忠义亲王是个守诺的人,担得起这个‘义’字。而且,我相信他们不是迫害死无辜孩童之人。”几次交手,贾瑞对那个未曾晤面的王爷还挺欣赏的。 隋唐眼露疑色,“这却如何说起?” “当时是我判断出错,后面那八个孩子,并非忠义亲王党拐走,否则他们也不会杀了那五个假乞丐。再者说,忠义亲王势力何等之大,怎会仰仗几个孩子去乞讨?” 隋唐摇着折扇,嘴角又泛起完美无瑕的笑。 贾瑞接着道:“小宋与我说,之前那十六个孩子,个个根骨清奇,非常适合练武,我想他们的目的,估计是想将这些孩子培养成杀手什么的。” 隋唐端起茶,执着杯盖慢条斯理地拔着飘浮的茶叶,“你的同伴来了。”话音方落,凌銮便老实不客气地推门进来,狭长的凤目紧紧地盯着隋唐,冷冽而充满敌意 而隋唐只是浅呡了口茶,优雅地放回茶几上,然后身子后仰,斜倚在椅背上,以手支颐挑着眼角看向凌銮,露出个无懈可击地微笑。 虽然贾瑞是站在凌銮这边的,可还是觉得这一场交锋,凌銮完败。瞧人家那风度,那气韵,怎么一衬,人家依然是白玉瓶,而凌銮怎么就成了醋坛子呢? 贾瑞掩唇低咳了声,压住笑意,亲昵地扯扯凌銮地衣袖,“这便是那日救我的隋公子。”并悄悄地捏捏他的手掌,平息这人的醋意。 凌銮收敛了冷意,对小宋道:“去把隋公子的衣服拿来,备份厚礼奉上。” “不必了。”隋唐先起身,折扇有一下无一下敲着掌心,笑意慵慵地望着凌銮。片刻拍着贾瑞的肩膀,款款温柔地道:“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日后再会。”抬腕撒开折扇,又暧昧地看了眼凌銮,噙着抹优雅的笑容,翩然而去。 他一走贾瑞的笑意就压不住了,手塔在凌銮地肩膀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凌銮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贾瑞看着他只是笑,笑得凌銮面露赧色,才狡黠地道:“真要我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如星子浮动,看得凌銮片刻失神,低低地嗯了声。 贾瑞勾起凌銮地下巴,调笑道:“我怎么觉得他看向你的眼神儿,饱含着挑|逗,难道又被我们瑞王殿下的美色吸引了?” 门外传来声低笑,连我们的木头小宋都破功了,而凌銮脸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贾瑞无辜地眨眨眼,“两只都看到了啊。” 凌銮气结,真不知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愤愤地道:“以后少与他接触。” 贾瑞不同意,“他是我的恩人,我还没报恩呢。” 凌銮瞪着他,冷冷地道:“你打算以身相许吗?” 贾瑞讪讪地摸着鼻子,低哝道:“这醋是打哪来的?他好像更希望你以身相许。” 凌銮气结,知道斗嘴不是自己的专长,长臂一伸将他揽到怀里,干净利落地封住那双可恶又可怜地唇。 贾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想到小颜小宋还在外面,窘迫地推他,凌銮却浑然不在意,愈发狠厉地掠夺着他的唇舌,只吻到贾瑞浑身脱力,瘫软在他怀里,才□□着他玲珑地耳坠,幽魅地道:“以身相许么,我只对你,你说好不好,嗯?” 贾瑞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而始作俑者还一副气定神闲地样子,气恼地瞪他眼,却不知自己被憋得眼睛水汪汪的,瞪着眼时,清澈的眸子水波荡漾,雾气迷离,端得魅惑万般,凌銮一顿,身子立时就热了。 这时冯紫英他们也来说救下孩子了,于是便回县衙。安顿好孩子后,贾瑞就被他们团团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清水里为什么会起火?空碗里怎么会变出水来?火为什么烧不伤你的脚?” 贾瑞无奈抚额,“我先回答哪个?” 凌銮道:“从头开始,长话短说。” 兰舟已未卜先知的准备好所有东西,贾瑞从袖里拿出块白色的晶体,往清水里一扔,瞬间火光四起,解释道:“起火的就是这东西,叫钠,是我上次向太乙真人要的。它的性子很活泼,扔到清水里就起火。” 小颜又问,“上刀梯是怎么回事?” 贾瑞让他们看自己的脚,脚底结了厚厚地一层茧,“说来也是老天在帮助我们,这些天跟着你们到处奔波找人,我这脚底都磨起老茧,你看这么厚呢!我以前还嫌弃这爱起茧的皮肤,没想到这回竟帮我了。” 凌銮不耐烦地蹙蹙眉,“扯远了。” 贾瑞不爽地看着他,今晚怎么这么急燥?“这上刀架还真要靠功夫,其实我是将全身的重量分在两手和两脚上,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上刀架时憋着一口气,而且脚是斜着放在刀刃上,这样受力面积就大了。踩着刀刃时也特别的稳,不能有丝毫的移动,会切菜的人都知道,滑动起来切菜容易。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层茧。”其实贾瑞以前去云南旅游,看过苗族举行的上刀梯、下火海的表演,他特别问过这里的玄机,回去还特别练过。 柳湘莲疑问,“那碗里的水是怎么出来的?” 贾瑞便拿起那几个碗来,“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前面四个碗我都是内外皆擦,只有最后一个只擦了外面,没擦里面。” 小颜疑问,“那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碗里面已经装了水。” 小颜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那碗分明是扣在桌面上的,怎么会有水?” 贾瑞向兰舟伸出手,他从袖里拿出块白绸,和着用牛皮筋包裹的圆木片来,贾瑞接过圆木片道:“玄机就在这里。”往空碗里倒半盏水,然后将圆木片盖上,因为有牛皮筋,所以圆木片紧紧地吸附在碗上,既使翻过来水也不会洒出来。 贾瑞又拿个碗从下方对扣上来,接着翻转碗,“玄机就在这里。”这回他没有盖白绸,于是大家看见他拇指悄悄向里压,那个木片就被压翘起来了,因为方才有白绸挡着,所以围观的人看不见。“接着我就抽动白绸,连这个圆木片也抽走了,打开碗,水就出来了。” 然后不等众人问,就主动解释起来,“能从木碳上走,关健也在于那碗水。那是用硼砂和朱砂混合成的。两者溶解时需要吸收大量的热,当把他们洒在木碳上时,木碳的温度会猛然下降,所以踩在上面才会无事。”(这是问度娘才知道的,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啊,亲们千万别去试啊……) 卫若兰禁不住感叹,“三哥,你知道的可真多。” 贾瑞倒有些汗颜,不过是因为比他们晚生了几百年,那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想知道什么不比现在容易几千倍。 终于解释完了,凌銮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下逐客令,“问清楚了,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便起身离去,冯紫英见凌銮还坐着,便问,“你赶我们,怎么自己不走?”话音未落被柳湘莲推出门去,“多嘴!没看见瑞王爷急着把我们赶走么,耽识人家春宵……”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门,未了冲贾瑞暧昧地眨眨眼。 贾瑞尴尬地摸摸鼻子,“你……也该……走了吧?” 凌銮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道:“我还要样东西。” 贾瑞想起“请神”时用的宝剑,也就是上回测是不是玄铁的那把,还给他。凌銮没有接剑,反而扣住他的手腕,拇指暧昧地摩挲着那枚胭脂记。 “这剑送你了。” “真的?”贾瑞有点喜出望外,今晚舞动起来,才觉这把剑出奇的趁手,好似为他量身订做般。 “嗯。”凌銮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看着他舞剑的时候,就像藏住这截腕,藏住这个人,只有他一人所赏,所以对隋唐敌意才那么深。 贾瑞被他这暧昧弄得有点心慌,“你……你该回去了……”手腕忽然被他一扯,整个人都栽到他怀里,凌銮紧紧地扣住他的腰,细瘦而□□,目光沉沉,火苗暗涌。 “我要你!” “……凌銮……” 接着唇被人含住,深深地、深深地拥吻着。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次日贾瑞醒来时,窗外天光四亮,凌銮侧躺在身边,支颐凝视着他,手指拿着他一缕头发,有一下无一下的玩弄着。他只着了件中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截笔直修长的锁骨,那锁骨上还有几排牙印。 四目相对,贾瑞还有点难为情,别开眼去,含糊问,“什么时辰了?” 凌銮笑起来,“午时了,你可真能睡。” 贾瑞脸“噌”地就红了,见他笑容里分明带着得意,嗔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起床穿衣。腰间有些酸痛,那里也有些不适,只是比起上次好多了。 想到已经中午了,又有些郁闷,这回肯定要被冯紫英他们嘲笑死了,当日柳湘莲与北静王在一起时,不过比寻常晚起了会儿,冯紫英还拿着调侃,他这直接睡到中午,哎……卫若兰最厚道,应该不会取笑他。 果然出门就遇到他们,冯紫英拿眼瞅着他问,“三弟,你这腰是怎么了?莫非昨晚又被扭了?要不要四弟为你针灸?” 柳湘莲斜倚在门口,挑着桃花眼,声音暧昧,“我瞧着这路姿势,不光是腰扭了,某个地方也不舒服吧?这种病四弟肯定治不了。” 果然是卫若兰最善解人意,“大哥二哥,你们就不要取笑三哥了。”然后体贴地从衣袖里拿出个小瓶子来,“以后记得让王爷用上。” 贾瑞:“……”谁特么说卫若兰最厚道的? 凌銮倚在门口,笑笑地道:“卫四弟果然最善解人意,这两瓶本王收下,承情了。” 卫若兰瞄瞄贾瑞,笑咪咪地道:“王爷以后多怜惜些我家三哥就行了。” 贾瑞怒,“谁需要怜惜?!”又不是女人! “哦?”凌銮挑眉一笑,凑了过来,低声道:“那我以后多努力些?” 贾瑞:“……” ? ☆、遗尘世茅屋宿鸳鸯 ?  至此荣县拐卖儿童案已彻底结案了,他们也准备回京了,凌銮让许庭拜贾瑞为义父,许宋氏自然千万个愿意,便让许庭奉了茶。 随后凌銮又建议许宋氏随他们一起回京,离开这个伤心地,京城有他们照料,比在这里好得多。 许宋氏没多犹豫便答应了。处理了荣县的财产,将那些新卖的家奴都放了,只带着孙三、许庭的奶妈,和之前那个贴身丫环翠玲,她并非去庙里上香,而是被管家看守起来了,因想她跟着许宋氏时间久,可能知道些什么,一时没有杀她。 贾瑞对凌銮的举动挺意外,问凌銮怎么突然管起闲事儿来了,凌銮冲他又是暧昧又是无奈地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都这么进你了,还能不学你?”说到那个“进”时,他目光直勾勾、火辣辣地盯着贾瑞身后,烫得贾瑞落荒而逃。 回去那日荣县百姓十里相送,隆重的跟送神似的,倒让贾瑞觉得不好意思,说到底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不知忠义亲王拆穿他的把戏后,还会不会信守承诺。 回京后,凌銮让许宋氏先住在贾瑞那里,好在贾代儒那院落虽小,还容得下他们主仆四人。 贾代儒夫妇听通儿说他又拣人回来了,而且还一拣就是四个,一脸得无奈,准备去看看时,见贾瑞左手抱着小火柴,右手抱着许庭进来了,“孙儿给祖父祖母。”将两个小屁孩儿放下,“快跟太爷爷太奶奶磕头。” 小火柴利索地跪下,见许庭还愣着,拉拉他的小手,许庭也跟着跪下,磕头。 这头都磕了,代儒夫妇还有什么话说:“这又是你收的儿子?” “不是。” 两老人准备松口气时,又听贾瑞道:“是义子,他的母亲也来了。” 贾代儒无语,你收义子就收义子,怎么连孩子他娘也带来了?孩子他娘也就罢了,还把仆人也带来,这里又不是收容所? 贾瑞道:“祖父不必担心,他们自有家产,过两日便在京中买房子,到时便不用窝在我们这小院里了。” 贾代儒咳了声,“既然结了干亲,也请她来见见吧。” 贾瑞却不急着请,“祖父可见过宋御史?” 说到宋御史,贾代儒满眼的景慕与神往,“曾有一面之缘,只可惜……” 贾瑞老神在在地一笑,“祖父待会儿不要太激动。”摸摸许庭的额发,“去请你娘进来。” 不刻许宋氏便进来,对代儒夫妇款款一礼,然后抬起头来。 贾代儒看到她的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 “他便是宋御史的女儿。” 贾代儒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天抱拳,感慨道:“忠臣有后,真是可喜可贺啊……” 次日早上,贾瑞正在后院教贾环功夫,顺便自己也练练的时候,夏守忠来传旨,宣他觐见,又传懿旨说皇后召见许宋氏和许庭进宫。 皇后怎么会突然召见许宋氏?皇宫内院,规矩多得很,许宋氏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万一有个行差踏错,到时宫中无人一照应,该如何是好? 正焦急着,瑞王府长吏过来,“一切王爷皆已按排妥当,请公子与许夫人换上衣服。”又提醒道,“务必把那幅画带上。” 连衣服都准备好了,看来凌銮已经按排好一切。贾瑞放下心来,各自去换好衣服,凌銮又替他准备好了车驾,许宋氏与许庭同乘,贾瑞单乘一辆。到皇宫前,恰巧遇到瑞王妃的车驾,言道要给皇后请安,顺便与许宋氏同行。 贾瑞目视着这个举止端方温柔的女人,有点心虚又有点悲凉。目送着他们离开,也随着夏守忠到御书房。皇帝正负手望着墙上的字画,背影竟然有些萧索与落寞。 夏守忠轻声道:“皇上,贾公子来了。” 贾瑞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皇帝道:“那幅画可带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沉,带着急切。 贾瑞忙将卫若兰从许宋氏背上画下的画呈上,立在一旁眼观鼻子鼻观心。 皇帝打开画的手有些抖,然后深深地凝视着那幅画,久久不语。既使贾瑞离得很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怀念。他有些好奇这画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皇帝看了许久,夏守忠连换了两次茶,他才将目光从画上移过来,问贾瑞,“你们是怎么发现这画的?” 贾瑞便将荣县拐卖儿童案的始末说了遍。 皇帝神思有些不属,呐呐地问,“真的很像语冰么?” “七分相似。” 皇帝沉吟了会儿,“你这次破了案,想要什么赏赐?” 贾瑞就等着这话呢,“请皇上为葫芦村百姓平冤,允许草民彻查宋御史案。” “朕会给葫芦村一个交待,但是宋御史案你查不得。你回去后好好准备,三个月后便是武举选拔,朕要你参加。” 能答应一样,总比两样都不答应的好。 “不光参加,朕还要你考到好名次,代朕巡按军中,彻查假报军功之事,你敢不敢?”皇帝神秘莫测的目光,竟露出些慷慨之色,贾瑞一时就被这目光蛊惑了,贾瑞倏然直立,身子挺立如标枪,朗声道:“有何不敢!”又霍然下跪,郑重而激越地道:“草民遵旨!” 皇帝给了他些赏赐,便让他出宫了。回去时经过上回给小火柴买兔子装的那家店,又进去看看,里面小孩子的衣服可漂亮了,粉嫩粉嫩的,色彩清亮明丽,贾瑞内心里就一小清新兼粉红控,于是又给孩子买了一堆的衣服。 回府后才知道,许宋氏和许庭还未回来,不禁有些担心。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他们回来,随行的还有十几个内侍,捧着大量的赏赐。贾瑞都有点惊呆了,皇帝还专门赐了座宅子给许宋氏母子居住。 谢完恩送走内侍后,问许宋氏如何,许宋氏说:“我随瑞王妃进宫见过皇后,她们两人闲话了些家常,我也不便插嘴,便默默的听着。不会儿皇上便来了,我与王妃行过礼后,他让我抬起头来。当时皇上看我的眼神儿,很奇怪,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得我都不安时,他终于回过神儿来,又招庭儿过去,还抱了抱他,赏了块贴身的玉佩给他。接着皇上便问我这些年怎么生活的,我也没有隐瞒,便直说了。他听完赞叹道‘不愧是语冰的孩子,有骨气’,就赏了这许多东西。” 才说完通儿便来报,瑞王爷来了,贾瑞还未迎出门,凌銮已经进来了。近日他来贾家来得勤,连贾代儒这般古板的人对礼节都疏松起来了。 贾瑞见凌銮眼前一亮,他今日着了件白色立蟒箭袖,用金线绣着流云花纹,腰间是深紫镶白玉的腰带,衬得整个人贵气俊朗,却又不会风流轻佻。 凌銮看着他也是微微一怔,贾瑞穿得衣服还是他选的,榴红色箭袖,在袍底以金线绣着牡丹轮廓,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相对于平日的宽松飘逸,这身衣服正式些,却也将他温润的眉眼,增了分张扬,以及……魅惑。 两人就这样傻傻的对视着,还是小火柴扑过去抱住凌銮的大腿,“銮叔叔,你今天真好看!” 凌銮摸摸她的头,“乱说。” 小火柴努努嘴,“我才没乱说,连爹爹都看呆了呢!” 贾瑞:“……”讪讪地摸摸鼻子,“我正说要找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凌銮莞尔,“道谢的话便不必了,我也有事找你。” “何事?” “随我出去趟。” “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又附在他耳边悄声地道,“晚上不回来了。” 贾瑞脸瞬间便红了,好在这里也没别人,哄住了小火柴,又与代儒夫妇说了声,便随凌銮走了。 离得不远,两人便没有骑马,信步游走在绿柳低垂的河堤边,凌銮道:“看来真要给小火柴找个奶娘,每晚都粘着你总是不好。” 贾瑞笑笑地道:“前儿老爷还送两个通房丫头给我呢,早知我便收下了。” 凌銮眼神儿忽就变得凌厉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很用力。 贾瑞斜睨着他,挑挑眉梢,“我今儿可见着王妃了,真是端庄优雅,比起你那爱妾,我倒是更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宜室宜家。” 凌銮咬着牙,一副不爽得表情,“不是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么?你也要娶妻?” 贾瑞觉得他这样很好玩儿,存心逗他,“看到你的王妃那么能干,突然觉得娶个妻子似乎也不错。能生孩子,还能帮着照顾家里,更可□□添香、举案齐眉,似乎比男人更好些。” 凌銮垂着眼眸没说话,半晌低低地道:“你若是愿意娶妻,其实也好。”至少那样,你心里就不会只有个谢沾青了。 贾瑞心里一窒,脚步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起来,看着凌銮的眼睛,似真似假地道:“我若是娶妻了,我们便不纠缠了。” 凌銮身子僵硬,半晌点点头,“好。” 两人便接着往前走,只是刚才那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感觉,忽然就没了。贾瑞后悔自己起了这个话题,原本就知道凌銮找自己,不过是一时肉|欲之欢,何苦还要拿什么妻妾之事说叨呢,自讨没趣。 ? ☆、聚茅屋花圃溜萌娃 ?  或者凌銮也觉得这样尴尬很难受,找了个话题,“父皇今日与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参加三个月后的武举考试,还让我取得好名次。” 凌銮有点忧心,“看来父皇是想用你,只是这武举考试比文举还要难,不光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要考策论,你行吗?” “行与不行,君命可违么?” “不可。” 贾瑞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这不就结了,不行也得考。 凌銮又道:“也不是不可能,箭法你是不用练了,其他的功夫也是触类旁通,突击下也还能行,对你来说体力是弱项,需要多加练习。然后便是策论了,你可有把握?” 贾瑞实在忍不住吐糟八股文,不过也没有办法。 “改日我替你找位老师。还有你那小毛驴,也得放下了,可没有人骑着毛驴参加武举的?” 贾瑞点点头,又问,“皇上不允许我查宋御史之案,这是为何?” “这其实是对你的保护。” 贾瑞不懂,“这话从何说起?” 凌銮却不肯多言,“涉及宫庭秘辛,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总之,当年害宋御史的人,死得死,流放的流放,也差不多了。至于葫芦村案,主谋的四人已死,其它的你现在也捍不动。父皇如果真让你巡案军中,只怕想整顿军务。只是你始终要记住,磨刀不误砍柴功,当你有足够的威望和权利时,你想为谁翻案都可以,但现在,一切都枉然。” 贾瑞明白,何其有幸,遇到了凌銮和冯紫英他们这群人,否则刑场之上,他已人头落地。 想到这刚才的别扭之情顿时就消失了,开玩笑道:“皇上当年是不是特别欣赏宋御史啊,爱屋及乌,才会对许宋氏那么好,都没见他赏赐我什么呢。” 凌銮眼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笑道:“他不给你,我给。” 贾瑞侧着脑袋问他,“王爷想赏赐草民什么?” 凌銮握着他的腕,大步向前走去。这里已经山间,没有人两人也不用顾及什么。沿着长满青苔的小径,一直通到山腰间,印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的矢车菊,蓝、白、黄、红、黄、紫交织在一起,随着山风层层叠叠的摆动,美得令人目瞪口呆。 花海过后是间小茅屋,茅檐矮小,青石为阶,雕窗古朴。檐顶上爬满蔷薇花藤。茅屋四周插着竹篱芭,篱芭上也种满了蔷薇花,此刻花未开,叶子滴翠。篱芭外种了几棵树,依稀可辩了有桃树、梨树、杏树。 “这是……” 凌銮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深情,“你想要的小茅屋。” 贾瑞想起那日看秦钟时说得话: 日后要建座草房子,房前插排竹篱芭,篱芭上种满蔷薇花,可以在花下饮酒观书矣…… 如斯茅屋,独居可矣,若得一人同居,方为上善。 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了。 凌銮指着屋顶,“屋顶的蔷薇是白色的,待到花开时,垂到青窗之下,古朴中带着清新感。篱笆上的是粉蔷薇,到时我们便在花下置一软榻,可观书休眠矣。” 他始终无法忘却,那日他酣眠花下的场景,如诗如画,以致他对着斯人,如怨如慕。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山风拂过,两人衣袂在花海中飘飞,灿若流霞。 贾瑞看不见这些美景,只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他面部的线条流畅深刻,如切如磋。眉若剪裁,那双丹凤眼原本清锐深邃,望着自己的时候,只剩下温柔与深情。 这温柔与深情,好似要将他溺毙了。 “凌銮,替我取个字吧?” “你……”凌銮琢磨着让他取字的深意,眼里瞬间露出狂喜之色,不再以“沾青”为字,是不是意味着他已将谢沾青从心头拿下来少许了?知道他不愿用祥啊吉啊这样的名字,沉吟了下道:“瑞者,古来亦有作为凭信的玉器之意,便叫凭玉,如何?” 薄唇轻启,用清郎质感的声音,呢喃地念着“凭玉”,刹时便蛊惑了贾瑞的心,低低道了声“好”,情不自禁地环住凌銮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尖,亲吻上他的唇。 那唇平日里总是紧抿着,给人种生硬冷漠的感觉,偶尔微笑的时候,十分性|感,令贾瑞每每看见,都需压抑着扑上去的冲动。如今终于能扑上去,这唇竟异常的柔软甜美,果然是适合接吻的唇。 贾瑞忘情地吻着这唇,觉得神志都被吸走,终于恢复了一两分,发现自己已经倒在花丛中,衣衫业已半解。 凌銮含着他的耳坠,沙哑而具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魅魅地诱惑,“我的凭玉,要不要试试在花丛中的滋味?” 这样的语调,贾瑞丛来都无法拒绝。于是满丛繁花中,鸳鸯双卧,缠绵悱恻,耳鬓厮磨。 或许是知道两人不会长久,凌銮对贾瑞的渴望总是特别的强烈,好似能多拥有这人一次,便是一次,有时甚至想可着劲的折腾,最好把这人折腾坏,便算以后自己无法再拥有了,别人无法再拥有才好。 可到底他还是怜惜着他,看着昏睡在自己怀里的人,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无奈。 贾瑞是被屋外的叮铛声吵醒的,睁眼看又是天光大亮了,是何时回到屋里面的他都不知道,好在凌銮已经替他清洗过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几个人高唱着,“吾与先生解衣袍,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王爷不早朝。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他掀开窗帘,就见凌钶起头,依次是北静王、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贾宝玉、小颜、小宋等,他们手里分别拿着锅碗瓢盆,边敲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念着。 小火柴、许庭,以及凌銮的一对儿女,也跟着他们起哄,拿着餐具玩得不亦乐乎。凌銮则站在一边哭笑不得,见他出来,无奈的摇摇头。 贾瑞也是囧囧有神,穿好衣服出来,有点汗颜。 凌钶鄙视地调侃,“我还指望着你压倒四哥呢,看来是太高估你了,你这辈子啊都只能被我四哥压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无论是体力还是什么,都与凌銮差得太多了,反攻什么只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贾瑞润了润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别瞎说,带坏了孩子。” 凌銮的儿子凌桐今年都五岁了,已经懂事了。此刻正眨着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贾瑞。他眉、眼、鼻子都像凌銮,嘴唇与下巴比较像瑞王妃,因此廓轮不像凌銮那样阳刚硬朗,然而神情气质却极具乃父之风。 贾瑞冲他笑了笑,他仰着头,一本正经地问,“你就是变出火龙的人?” 分明一个小人儿,却装出少年老成的样子,看得人禁不住想逗逗他。贾瑞弯着腰和他说话,“是啊,我还会变别的东西,你要吗?” 凌桐矜持着没有说话,但眼神儿分明是很想要的。 贾瑞道:“你先转过身去,我叫你时你再回头。” 凌桐转过头去,过了几分钟听到贾瑞叫他才回过头来,便见贾瑞手中托着条绿色的小蚂蚱,惊奇地张大嘴,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经的神色。 小火柴他们也围来过来,抱着他有大腿,“爹爹,我也要!”小朋友在一起最爱互相学习,一时间贾瑞腿上就缀了三个小孩子。他也有耐心,用草为两个女孩子编了蝴蝶,再给许庭编了个小蚂蚱。 小火柴炫耀地对凌栎道:“看吧,我爹爹最厉害了,你爹爹都不会编。” 凌栎看向自家爹爹,对上他的目光后,又胆怯地缩回来。 凌銮有些无奈,我有这么可怕吗? 凌钶在旁边凉飕飕地道:“四哥,瞧瞧人家,多有孩子缘,哪像你,连儿子女儿都怕你,小心你儿子女儿也被人家拐跑。” 凌銮大方地道:“他人都是我的了,拐不拐儿子依然是我的。” 凌钶想,你这自信是哪里来的?忘了人家心里还有个谢沾青了嘛。不过也不能揭自家兄弟的伤疤不是。 贾瑞想起昨儿买的衣服,刚好小火柴今早闹着要穿新衣服,宝玉不会给她换直接一整包都带过来了,他于是从包里拿出四件小衣服出来,小火柴一看有新衣服,屁颠屁颠地跑来换了。许庭最近跟她混熟了,也跟着过来。 贾瑞给他俩穿上,是件蛾黄的小鸭子套装,红红的嘴巴,翘翘的小尾巴,可爱的不得了。凌栎十分羡慕,可她与贾瑞不熟,不敢随便过去,看他笑得十分和善,便也跑过去了。贾瑞也替她换上小黄鸭的衣服,她美美的出去,“九叔叔,我好看吗?” 凌钶抱着他转了两圈,“栎栎真可爱。” 贾瑞拿着衣服向凌桐招招手,“过来,叔叔也给你换上好不好?” 哪想凌桐撇撇嘴,冷傲地扭过头,“幼稚!”那冷漠的眼神儿,竟与最初认识的凌銮一模一样。 贾瑞:“……”转向凌銮,“你儿子这么傲骄是遗传你吗?” 凌銮看着他无语。 贾瑞凑到凌桐面前,“桐桐啊,想看我变火龙吗?”凌桐没说话,不过眼神儿却是想看的,于是贾瑞举着小黄鸭套装,笑嘻嘻地道:“你穿上这衣服,我就变给你看好吗?” 凌桐犹豫了两秒钟,终于抵不住好奇心,接过衣服。贾瑞跟过去要给他换,被他挡住了,“本世子自己会换。” 贾瑞对凌銮道:“你儿子真可爱,简直就一小傲娇啊。” 凌銮问,“傲娇是什么?” “呃……怎么说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神马的,看起来娇蛮任性,实际上却很害羞,被逗弄还容易炸毛什么的,嗯,就是凌钶那样的。” 凌钶怒,“谁特么说我是傲娇!” 贾瑞立时指向身边的凌銮,“你是四哥。” 凌銮:“……” 贾瑞问小宋,“兰舟怎么没来?” 小宋道“他近来一门心思练武,不愿过来。” 其实贾瑞心里明白,兰舟心里多少还有些疙瘩,不过他也不能多去关心,多情不如无情,既然给不了他,不如彻底放开手,这样对兰舟伤害才会更小些。 见凌桐换了半天衣服还没出来,敲敲门,“桐桐,换好了没有?”里面没有回声,“换好了就出来吧?”还是没有声音,“再不出来,我们要进去喽。” 这时门终于打开了,凌桐穿着小黄鸭的衣服站在门口,明明很不好意思,却故意板着个脸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下就萌化了贾瑞,捏捏他的小脸,还觉得不足,在他小脸上亲了下。 凌桐愣了两秒,随即耳根红了,不好意思地别过小脸,扯着衣襟,那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连冯紫英这种不太喜欢孩子的人也被吸引了。 ? ☆、碎玻璃贾瑞有奇思 ?  凌钶跑来抱住凌桐,“哟,我们桐桐还害羞了,九叔叔也要亲亲。”说着在他脸颊上各亲了一下,宝玉、柳湘莲也来凑热闹,于是凌桐的耳朵越来越红,然后两个脸颊也红了。 贾瑞笑得直不起腰来,抱着凌銮的手臂,“哎哟,你快把你儿子解救出来吧,他现在心中肯定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怎么这么多怪蜀黍啊……” 凌钶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将凌桐寒到凌銮怀里,“容我先笑会儿先……” 凌銮几乎没抱过孩子,被这样突兀地塞到怀里来,父子两人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钟,各自别开眼去。 贾瑞接过凌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句什么,凌桐迟疑了会儿,贾瑞又将他送到凌銮怀里,见他盯着老爹的脸看了两秒钟,忽然一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下。 凌銮:“……”愣了两秒钟,耳根腾地下就红了。 “噗……”众人皆笑倒,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啊,这两人害羞时表情都一样。 凌桐趁凌銮呆愣之际,蹭蹭爬了下来,扯着贾瑞衣角,目光带点控诉,“你说了教我做火龙的。” 贾瑞捏捏他的小脸,“我记着呢,不过得等晚上,天黑了才行。现在我教你编花环好不好?” 凌桐别过头,冷淡道:“没兴趣。” 几个小朋友听到要编花环,倒是兴奋起来了,扯着贾瑞衣角,“编花环喽,编花环喽。”贾瑞找来几个大竹席铺在草地上,与孩子们席地而坐,吩咐三个孩子去采些花朵,又让宝玉帮着采些柳枝来。 三个小孩子屁癫屁癫地去了,凌桐盘腿坐在竹席上,跟个小大人似的。贾瑞倒想看看他能傲骄多久,对大家道:“我取了个字,凭玉。” “凭信之玉,是好字。” 凌钶也道:“比什么天祥啊沾青啊,好太多了,肯定是我四哥取的。以后再自我介绍时,就说你叫贾凭玉好了,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贾瑞对凌銮道:“不如你也替小火柴取个大名儿?” 小火柴与贾兰同辈,当取草字头,“芷言可好?” 贾瑞便戳戳小火柴,“囡囡,銮叔叔给你取得名字好不好听?” 贾芷言小朋友欢快地拍着手掌,“好听,比爹爹取得好听多了,谢谢銮叔叔。”跑去抱大腿了。 贾瑞无语,被嫌弃了!好吧,没想到凌銮也如此文艺范。收起低落,对大家道:“不如今晚我们吃火锅如何?” 大家不解,“什么是火锅?” 贾瑞将做法说了,然后道:“我们自己动手。” 冯紫英第一个反对,“君子远鲍厨。” 贾瑞撇撇嘴,“那你看着我们吃吧。” 卫若兰道:“大哥,君子远鲍厨,说得不是男子不下厨房,而是远离吃吃喝喝这种享乐。” 贾瑞对他竖起大拇指,冯紫英讪讪,“可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谁做啊?” 贾瑞胸有成竹地道:“火锅很简单的,只需要汤底煮好,菜备好,在里面煮就行啦。”想他怎么也算个吃货,做火锅还是会的。 冯紫英道:“今天你是东道,你做吧。” “要吃一起吃,动手也一起,不会做饭,洗菜切菜总会吧。”一一扫过众人,那眼神——谁也跑不掉。 凌銮第一个赞同,得!人家王爷都点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于是贾瑞开了菜单,小颜小宋去街上买菜。 这会儿孩子们已经采来花和柳枝,贾瑞教他们编着花环,凌銮他们也没有闲着,与凌钶、冯紫英、卫若兰四人凑成一桌搓麻将呢。 柳湘莲与北静王则将竹席铺到花丛之中,许是前一晚折腾的厉害了,柳湘莲正枕在北静王腿上补眠呢,北静王摇着花枝时不时为他拂去飞来的蝴蝶,温柔体贴。 贾瑞看看柳湘莲再摸摸自己酸痛的腰,埋怨地看向凌銮,对方巧恰也回过头来,被他那幽怨的目光一看,瞬间呆住了。 凌钶不耐麻地催着,“快出牌快出牌,眉目传情都怀孕!” 冯紫英哀怨地道:“一个两个都秀恩爱,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单身汉活了啊?” 卫若兰也表示赞同,“眼睛都要被他们闪瞎了。” “我看下次这样聚会,我们还是不要来得好了,免得心塞啊。” “说得也是。” 凌钶看看冯紫英又看看卫若兰,“你们俩这一唱一合的,不是也要奏对吧。” 冯紫英、卫若兰:“我们不是断袖!” 凌钶这才放下来心,“那就好,总算还有两个是正常的。” 凌銮投给他们个等着看的眼神,我以前也是直的,怎么忽然就被人给掰弯了呢?又看看贾瑞,满心郁闷,关健这个人喜欢的还不是我。 这厢贾瑞见他们各玩各的,把孩子都扔给自己,有点不爽,“小朋友们,我们替他们加个赌注怎么样?”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道:“好。” 四个大人不好了,“什么赌注?” “这样吧,他们谁赢了,我们奖励他们个花冠好不好?” “好!” “不好!” 贾瑞无视他们的要求,举着手中插满菊花的花环,“这个就是奖励哟。” 四人满头黑脸。 柳湘莲与北静王也不过二人世界了,跑来围观。 凌钶三人对视了眼,又看向站在凌銮背后的柳湘莲,柳湘莲回以了然的神色,于是,在四个人眉来眼去下,第一局凌銮赢了。 大家你瞅瞅我,我瞄瞄你,皆是副看好戏的神色。 贾瑞将花环递给凌桐,“桐桐,去给你爹爹戴上吧。” 凌桐看看自己家爹爹那张冷脸,考虑给他戴上后,会不会被打屁股。贾瑞走过去,拿着花轻轻掻下凌銮的腰,他绷不住笑起来了。 他这一笑几个孩子都不怕了,纷纷跑过来将花环都戴在他头上。 大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戴满花花绿绿,禁不住哈哈大笑,凌钶甚至捂着肚子滚到地上去。小颜小宋拿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时,见自家将军被弄成这副德行,顿时也笑抽了。 闹罢贾瑞将菜拿出来,一样样分给每个人,告诉他们怎么洗,自己提着牛骨进屋去,开始煲烫底,凌銮跟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有些气恼地咬着他的耳朵,“看着我出丑了,可开心了?” 贾瑞躲开他的亲吻,不服气地道:“你将我折腾的起不来床时,不也挺开心的?” 凌銮暧昧地掐掐他细软的腰肢,“就这样还想反攻么,嗯?”他被贾瑞普及的已经知道攻受为何意了。 贾瑞狠狠地切着菜,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身体煅练结实了。 凌銮将下巴枕在他肩膀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有种叫温情的东西泛滥开来,“以后这里,我与你同居。” 贾瑞淡淡地道:“好啊。” 其实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同居,不过是两人约会的地方,凌銮不可能抛下瑞王府来这里长住,贾瑞也不可能一辈子守着这个小屋,等待他偶尔的临幸。 也正因为知道这样的时日不多,才更多的包容满足对方。 贾瑞将牛肉头放在锅里炖着,凌銮也将各色肉类切成薄薄的小片,到溪边去看洗菜的几个人,哪里是在洗菜,冯紫英、小颜、小宋三个人手里各执着个长篙,正斗得不亦乐乎,其他人都在围观,连菜被水冲走了都不知道。 熬了一个时辰,牛骨烫也熬好了,贾瑞用汤给四个孩子煮了粥,又炖了碗鸡蛋给他们吃,然后将餐桌摆到篱笆旁,几人围着锅而坐,边吃边煮菜,配着小酒,吃得热火朝天。 吃完饭又应诺地教凌桐作火龙,直玩到两更才罢。 这茅屋很小,也不便留客,于是各自回家,柳湘莲拿了玻璃灯来照亮,几个孩子见着新奇便要看,不知谁手滑,给摔碎了。 贾瑞忙拉过孩子让他们小心别扎着,拿扫把将玻璃渣扫了。 宝玉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灯笼。”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7节 冯紫英也道:“这个是价值千金,有市无价呢。” 柳湘莲也觉得可惜,毕竟这是水溶送他的礼物。但孩子们也是不小心,总不能因此责怪。 玻璃灯是是由西洋商人运送过来,本来数量就不多,又因运送途中损毁,剩下的也就几十盏了,加上进献给皇宫的,流传在外也就十几盏了,故而极度侈奢,有市无价。 贾瑞听他们说才知道,此时大明虽然也生产琉璃,但没有玻璃通透,所以这种玻璃灯才如此的昂贵。想到此他眼睛忽然一亮,看到了商机。 前世他曾听过玻璃是怎么被发明的故事,说是某个国家的商船,载着天然苏打晶体矿物,结果被搁浅了,船员们就上了沙滩,准备做饭,但没有石头支锅台,就用苏打晶体来代替。然后等饭熟了时候,突然发现沙滩上有些晶莹透亮,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们还以为是找到了宝物呢,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后来发现这是石英砂和融化的苏打,被加热后发生化学反应形成的,这东西就是玻璃,那些船员因此发了大财。 苏打其实也就是碱,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当晚他们走后,贾瑞烧了开水,用大盆装着,将小芷言和栎栎放在水里,边给他们讲故事,边洗澡,两个小姐妹边洗边玩儿,把水都弄了一地,贾瑞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给他们涂了香皂,然后擦干水抱出来。 凌銮一直在旁边看着,有点替贾瑞遗憾,他这么喜欢孩子,若有个自己的亲生孩子,会更喜欢吧,可惜他却不想成亲。再一想世事变化无常,一时的想法不代表一世,就像不久前,他还一再拒绝自己,现在两人不是也在一起了么?或者再过过他就想娶妻了呢?想到将会有个女子代替自己陪在他身边与他亲吻、欢好,他忽然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贾瑞洗完两个小女孩后,对凌銮道:“桐桐和庭儿就交给你了。” 凌銮有点愣,“我没给孩子洗过澡。” ? ☆、剖心事协手谋君权 ?  贾瑞揉揉自己酸痛的腰,“你刚不是看着么?手下轻点就好了。”埋怨地白了他眼,“我腰疼。” 凌銮只好倒了水,将两个小家伙叫过来,“把衣服脱了,到盆里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默默地脱了衣服,爬到大浴桶里。 这边贾瑞正给两小萝莉讲故事哄他们睡觉呢,忽然听到外面很大的水声,跑到浴间看看,就见凌銮满脸的泡泡,只露出两只眼睛,满满的无奈和郁闷,而两个小屁孩则得逞的拍着小手,见贾瑞进来,许庭还炫耀的挥挥手。 贾瑞苦笑,拿来毛巾给凌銮擦擦脸,“你去给哄他们睡觉,我来洗。” 凌銮进入寝居见他们两个将自己裹成毛毛虫,来回打滚呢。禁不住莞尔,将人扒出来,“睡觉了。” 小火柴拱到他怀里,“銮叔叔,给我们唱歌。” 栎栎还有点怕凌銮,不过见小火柴都不怕,又想爹爹还是自己的呢,也拱了进去,“爹爹唱歌。” 凌銮就抱着他们两个哼起儿歌。 终于把四个孩子都哄睡着了,两人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凌銮无奈埋怨,“都是你教的,我现在在他们面前没半点威严。” 贾瑞莞尔,“这不是挺好么,父慈子孝,你难道希望以后儿子看着你,像老鼠见着猫似的?” 凌銮想也是,又打来水对贾瑞道:“不是累么?我给你洗澡。” 贾瑞警惕,“离我远远的!”开玩笑,让他给自己洗只会更累好吧,明天还想早起练功呢。 凌銮也是无奈,想想近来的表现,自控力什么的还真弱得可怜。于是乖乖地退出去,等他洗好后,也就着水洗了,出来时贾瑞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凌銮轻轻过去,将他揽到怀里,贾瑞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凌銮低声问,“困了。” 贾瑞含糊地嗯了声,“今晚要休息。” 凌銮苦笑,“好,不碰你。”亲了亲他的头发,“你会搬过来住么?” 贾瑞没有回答。 凌銮知道自己有点贪得无厌,只是没到他的回答还是有点不舒服,将他更抱得紧些,“睡吧。” 贾瑞却支起身,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的凝望,见那满目的殷切,鬼使神差地,既然应了声好。然而话出口,他便后悔了。他不喜欢独守空闺等着一个人,凌銮不可能日日来陪他,他又何必日日守着这个茅屋,只是,只是现在却不忍拒绝这个怀抱。 也罢,武举前这三个月,就当寻个清静地儿好好练功吧。 “凌銮。” “嗯?” “我想听你唱歌。” “呃……”凌銮略窘,“我不会唱。” “就唱刚才的,我喜欢你的声音。” 凌銮润了润嗓子,便唱起了《淇奥》,他嗓音清朗而不失质感,这样在耳边浅吟低唱,别有番动人的味道,贾瑞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慢慢地沉沦、沉沦,为这个叫做凌銮的男人。 次日早起,凌銮陪贾瑞练完功夫后,孩子们也醒了,吃过早饭后,凌銮让小颜小宋分别将孩子送回去,自己陪贾瑞到马市里买马。 贾瑞不会相马,由着凌銮替他挑了通体乌黑的骏马,比他那只小毛驴可神气多了。牵着马往回走时,一顶青幔小轿走到他们旁边,轿上女子掀帘,欣喜地叫,“王爷!” 两人顿住了,轿上女子款款下轿,欠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原来竟是凌銮的爱妾芸姬。她今儿着了身素白衣裳,袖口领间绣着粉色花朵,头上只簪了朵粉紫的菊花,脸上遮着面纱,美目流转,含情脉脉。 贾瑞想,若是自己被这样绝色的女子婉转凝视,怕也难以拒绝。 果然听凌銮声音柔和了几分,“你怎会在此?” 芸姬满眼皆是相思意,娇柔地道:“王爷平安回来,妾身去庙里还愿。多日不见,王爷瘦了,此行定然十分辛苦,妾身出门前炖了王爷最近喝的汤,晚上可否送给王爷。” 贾瑞听凌銮只说了句“没有的事”,想来不忍拒绝她,又不好当着他的面答应。于是笑着道:“多谢王爷今日帮着相马,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言罢牵着马离去。 凌銮看着他那浑不在意的笑容,又目送着他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也随芸姬回去。 贾瑞不敢在闹市里骑马,便牵着在街上溜达,经过个玉器店,见店里工匠雕工甚好,便想雕个谢沾青的小像,正愁怎么选玉呢,肩膀被什么东西敲了下,回头便见着隋唐,惊喜地道:“隋兄你来得正好,帮我挑块好玉吧。”执着他的手到柜台前。 隋唐粗看了番,没有什么满意的,“你要买玉?” 贾瑞眼神有点黯,“想雕个玉坠。” “我那里倒有几块璞玉,不妨随我去看看。” “隋兄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怎么让你割爱?”最难还得就是恩情了,贾瑞不想再多欠些。 隋唐坦然微笑,“我今儿也不是路过,特意来寻你。看完玉我还有生意要与你谈。” “谈生意?” 隋唐颔了颔首,他笑容完美无瑕,举止温文尔雅,实在令人无法拒绝。隋唐吩咐随从去取玉,自己带贾瑞来到间颂雅居的茶室,一位着汉朝服饰的男子像他们拱身作揖,贾瑞见隋唐朝对方行古礼,也入乡随俗。 越过门槛是进小院,石掩芭蕉,清泉迸玉,院后建筑也是仿秦汉时期的,古拙粗犷,简单大气。两位着青白色曲裾深衣、容颜姣好的女子候在门口,见了他们又恭恭敬敬地行了汉礼,然后半伏于地,贾瑞被这大礼弄得怔了,见隋唐从容地坐于门前榻上,任女子伺候着他脱去鞋子,语调温柔地道:“有劳姑娘。” 贾瑞也坐了下来,见女子膝行上前要替他脱鞋,笑意温柔地阻止了她,“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又有两位女子过来,引着他们进入茶室,所幸他们今日皆是宽袖疏襟,倒不显得突兀。进入雅间后,两人跪坐于小案两侧,女子端来套茶具、茶叶、水,将水放在火炉上煮起来。隋唐道:“烦请替我挑几样特色的茶点上来。”女子退下后,他对贾瑞道,“这里的茶点做得十分好,你可要好好尝尝。” 贾瑞便乐了,他不会品茶,对吃却很感兴趣。 不会儿茶点上来,水也烧开了,隋唐合起折扇放于茶几上,左手执起衣袖,右手拿瓷勺,将热水注入茶壶茶蛊里温热,然后用茶夹夹住闻香杯温热。 他手指修长文气,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动作优雅斯文,一派贵公子风范。斟了第一杯先奉于贾瑞。 贾瑞双手接过,倒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俗人,怕是要辜负隋兄的好茶了。” 隋唐笑容宽和,“无妨,我约贾兄来这雅地,也是为了谈俗事。” “如此我便坦然了,只是可惜这间雅居。”又道,“隋兄若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凭玉。” 隋唐便也说了自己的字,——佩玺。 “不知佩玺兄约有谈何事?” 隋唐放下茶盅道:“近日京中制出此小玩意儿,我瞧着甚为适用,得知是你设计出,便想与你谈谈合作的事。” “隋兄打算如何合作?” 隋唐撒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摇起来,“我想凭玉必然还有些新的点子,已经生产出的那些便不提,日后再有新的想法,便与我合作,一笔买断,还是给你分成,这都好说。” “不瞒佩玺兄,这些东西我与薛家和张兄弟合作已久,他们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肯与我合作,将这些东西推出去,如今形势渐好,我实在不能背信弃义。” 隋唐语调虽温文,神情却是志在必得,“凭玉有所不知,张顺那个铺子日前已卖于我,至于薛家,他们不过是经手倒卖,日后从我这里拿货,我给他的价格不高于张顺的便是。” 如此一来,贾瑞便没理由推托了,这个时代没有版权,现在有不少铺子见有利可突图,纷纷仿造。张顺那铺子太小,生产的还赶不上仿造的速度,贾瑞也只能在新产品推出时赚得第一笔。不过他未将经商当成主事,觉得赚得够养活一家就成了。 “那些小东西很容易仿造,佩玺兄打算如何?” 隋唐仍是微笑,不过贾瑞却能看出这微笑中的自得与骄傲,“我隋家推出的东西,只怕没几个人敢仿。” 贾瑞想起他微笑间逼人切掉自己的小拇指,那种狠厉手段,实在是…… 说到分成,贾瑞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如果不掺手财务,是不知道赢利多少的。掺手隋唐的公司又不太实际,瞧他这么阔气,想来产业不少,倒不如一笔买断,简单利索。 “那便买断吧。只不过设计东西这事儿得靠灵感,也不定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无,所以还是有一张买一张,我能保证的便是优先选择隋兄。” “如此也好。” 两人又谈了会儿,隋唐的随丛便送来个珠玉镶嵌的宝椟,打开椟盖,里面并排放着几块美玉,块块玉润通透,水头极好,既使贾瑞种不识玉的人,也觉得看着十分养眼。 隋唐用折扇将宝椟推到贾瑞面前,“这几块玉便算是见面礼。” 贾瑞推拒,“如此贵重之物,我怎敢收?” “藏玉也要看缘份,我与凭玉有缘,这玉赠你正好。” 贾瑞推辞不过,只得选了块适合做吊坠的收下了。 隋唐又道:“听闻你要雕成吊坠,我这里正好有能工巧匠,虽不说出神入化,却也比寻常店铺里的强些,你想雕什么,不妨让他们雕好了给你。” 贾瑞也不客气,“如此多谢。”然后从袖底拿出谢沾青的小像,“便雕画中人。” 隋唐看了画像,“这是瑞王?”再一细看又面露诧异,“这不是瑞王。”见贾瑞一脸复杂,虽然疑惑却体贴地没有多问。 贾瑞起身拱手行礼,“事情既已谈妥,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隋唐送他出门,再返回雅间,方斟好一杯茶,便有人推门进来,轮廓深刻,凤目冷冽,不是凌銮是谁? 隋唐抬抬手示意他入座,将茶放在茶几对面,然后身子后倾,微微倚在雕窗边,无一下无一下地摇着折扇,好整以暇地望着凌銮。 凌銮坐了下来,却不端刚斟的茶,反端起贾环吃剩的那杯吃了口,“你找他到底什么目的?” 隋唐笑意微微,“目的么?你不是听到了?与他做生意啊。” 凌銮目光探究,“你向来不做无谓的事情。” “哦?你觉得我想做什么?横刀夺爱?”隋唐凑近点儿,用折扇挑起凌銮的下鄂,“可惜我没有张长得像谢沾青的脸。” 凌銮眼瞳微眯,有针锋划过,拂开他的折扇,“你说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还能不能与你相安无事的谈生意?” 隋唐就势又斜在雕窗旁,折扇有韵致在敲着窗台,“那正好,你知道我最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倒是瑞王爷你,何时竟沦落到要做人替身的地步了?” 凌銮淡淡地道:“不过一场交易,我予他慰藉,他予我欢情,各取所需。” 隋唐转眼看着窗外,蕉叶萧萧,清泉迸玉,神色缈远地道:“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好男色。” “他很对我胃口。” 隋唐眼角微挑,尽是邪魅之色,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要守住真心了,莫把假情当了真……” 凌銮果决地打断他的话,“绝不可能!我心里只有小洛一人。” 隋唐冷哼道:“最好如此。” 离开茶室后,贾瑞也没急着回家,到集市上打听哪有买碱的地方,苏打的别名就是碱,他想自己先做个实验,等成功了再告诉大家。 去了几个市场终于找到晶体苏打了,他雇了辆马车将它们运回,又去找了些砂子来,然后将自己关到后院里,让通儿守着门不许人打扰,每日送饭菜过来就成,开始实验起来。 故事上所说故然简单,不过真正做起来未必有那么容易,怎样的比例才能做出更好的玻璃,一遍一遍反复的实验。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做出满意的玻璃来,已经是晚上了,通儿都枕在门槛上睡着了。他也没有叫醒他,骑着小毛驴向小茅屋奔去。快到时才想起凌銮可能不在这小屋里,他有娇妻美妾,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 然而到时,却见一灯如豆,照亮漆黑的夜。 他有点不可置信,轻轻地叩响柴门,门没有栓上,他准备推门进去时,被双有力的手扯进屋里,门“咣”地声关上,接着他被压到门板上,炙热的唇贴了上来,狠狠地啃咬着他的唇,气息灼热而激烈。 许久,凌銮才放开他,抱着他低低喘息,“我以为你又不会来。” 贾瑞愣了愣,“你在等我?” “不是说好的搬进来吗?” 贾瑞这才想起来,“哦,我忘了。”见凌銮神情不愉,忙将玻璃递给他看,“我忙着研究这个,几日未睡,哪里顾得上搬家?” 凌銮脸色稍霁,见他手里的玻璃球奇问,“这是哪来的?” “我制作出来的。”便将制作的方法简单的说了遍,然后将玻璃球给他,“若是能大量制作出这个,不说国外,便是国内也能赚不少钱。” 凌銮心中疑惑,他不是已与隋唐谈好要合作么?怎么会找到自己?“你是没有货款?要向我借?” 贾瑞摇头,“我的钱已经够花了,这个方法给你。” 凌銮更不解,“我更不缺钱。”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凌銮送他这间茅屋,他理应送他件回礼。目光认真地望着他,“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凌銮没有说话,谁不想要? 贾瑞牵着他的手到屋里坐下,“我曾经看过这样个故事,你且听听。”将清朝九子夺嫡的故事讲了遍给他听,“说来也巧,你也排行老四,现在你的形势也如当时的四王爷,如今圣上也属春秋鼎盛之时,最不希望看见的便是别人分割他的权利,哪怕儿子也不行。所以你交出兵权,韬光养晦是正确的。但是也不能太过,否则皇上及大臣会认为你没用,与那个位置仍是无缘。” “所以你将这个方法给我,若能用此填充国库,则父皇必会龙心大悦,又因我前番交出兵权,于皇位无威胁,故而父皇并不会对我有所猜忌。” 贾瑞点点头。 凌銮微微惭愧,“为何这般为我考虑?” 贾瑞信赖地看着他,“因为我相信你会是个明君。” 凌銮心有触动,握住贾瑞的手,“我定不负你。” 贾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们没有负不负的。”他登上皇位了,他们才会越走越远吧。“我似乎许久未休息了,困得很。” 凌銮拍拍手,便有位女子提着水进来,她身姿虽纤细,然后手臂的力量极大,提着满满桶水,步履轻盈的如闲庭信步。将水倒入桶里后,瞬间就消失了。 贾瑞也没有多问,脱了衣服躺到水里。凌銮等了会儿不见他出来,便进去看看,他竟靠在浴桶里睡着了,凌銮将他抱出来,见他眼睛乌青,下巴上还长着青青的胡茬,果然是许久未好好休息了。 那日他见完隋唐后,晚上去了芸姬的房里,往日他最喜看芸姬轻歌曼舞,只是今晚对着佳人纤纤身影,莫名地便想起贾瑞给栎栎洗澡的样子,于是喝完汤便去看两个孩子,听他们开心地和瑞王妃讲昨天好玩的事情,心里更加想念,便漏夜骑马去草屋。 却只见门窗紧闭,空荡无人。 那瞬间,失望深深缠绕在他心头。 此后两晚,他皆在此等着贾瑞,只是那人依然没来。 他忽然就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来了?好在今晚,终于等到他了。 他将贾瑞放在床上,揽着他,睡个舒心的觉。 贾瑞睡醒时,见凌銮正坐在案牍边,家常的白色锦袍,修长有力的手指执着毛笔,乌黑的头发垂在脸庞,阳光将他硬朗的脸庞镀了层温柔,一时便看痴了。 感觉到他的目光,凌銮回过头来,贾瑞的神情有点迷茫,脸颊上微微带着红晕,雪白的中衣敞开,露出段精致的锁骨。凌銮心神一漾,放下笔,到床边坐下,“睡好了?” “你不去上朝?” “也不看这是什么时辰了,早下朝了。”一边吩咐昨夜那个叫流匀的女子打来洗脸水。 贾瑞边擦着脸问,“你把公事都带到这里来了?” “我正准备将玻璃的事奏报父皇,具体如何操作,你可有什么想法?” 贾瑞从昨晚的夜服里找出张纸来,是他研究时做的笔记,交给凌銮,“这个或许会对你有用。”然后便到屏风后去换衣服,才脱下中衣,腰便被个有力的胳膊给揽住了,贾瑞大惊,“你干什么?大白天的。” ? ☆、芦雪庵巾帼议政事 ?  凌銮也没有干什么,只是揽着他,将头埋在他脖颈处深深地喘了口气,声音低沉,“今晚别走了,我让小颜将你的东西收拾过来。” “不用。”感觉凌銮手臂收紧,捏得他要喘不过气来,又道:“让他去成什么样子?我自己去吧,只是小火柴怎么办?” 凌銮这才满意,吻了吻他耳坠,“让流匀去照顾她,流匀以前是照顾桐儿的,有经验且功夫好,你可放心了。” 贾瑞有点意外,“你把她调走,桐儿怎么办?” “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桐儿身边自然还有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贾瑞吻了吻他唇畔, “我这便回去收拾。” 凌銮莞尔,在他耳边暧昧地道:“晚上我要好好享用你。” 贾瑞一手肘撞在他胸前,白了他眼,“色狼!”凌銮朗声而笑。 贾瑞将流匀带回去,就说买的丫环专门照顾小火柴的,流匀长得漂亮又会讨孩子欢心,很快就和小火柴混熟了。贾瑞又对代儒夫妇说武举在即,要专心练功,这里人多静不下心来,瑞王替他找了位师父,搬到师父家里去住,这样就能专心致志。他肯上进,贾代儒自然愿意,嘱咐他别熬着身体,便让他去了。 贾瑞便在这茅屋里住下,每日早起练习刀剑,早饭过后学写策论,再学骑马,中午休息半个时辰,随后又练习射箭,晚上再写策论。 凌銮专门为他请了个老师,姓姚名舟,已经年过花甲了,为人方正而不失幽默,博学多才,难得的是竟一点也不古板,贾瑞对他十分钦佩。 贾瑞某次向贾代儒提到姚舟,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贾瑞这才知道姚舟竟是先皇咸和九年的状元,当今皇上的太傅,也是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小宋小颜每日轮流陪他练习,凌銮下朝了也会陪他练习弓马刀剑。凌銮特意为他请来当世大儒指点策论,贾瑞前世虽有些文学底子,但比起这个时代的人,差得有点远。也在他以前练过书法,倒不用特别去练。 大多数情况下,凌銮晚上都会来这里,偶尔不来,贾瑞心中稍有失落,只是白日练功太累,也没多想什么。对于凌銮的好精力,贾瑞着实有点无奈,某日实在被折腾的体力不支时,忍不住埋怨问,“……是不是你的妻妾……满足不了你,……才来找我?” 凌銮吻着他的后颈,喘息着道:“对着她们,我可从未这么放|纵。”不知为何,贾瑞身上似乎有种魔力,引着他沉沦、不可自拔。 贾瑞苦笑,“……我是不是错了……你这样真的不会……做第二个唐明皇?” “那你便是杨贵妃。”此言罢,帐内除了喘息声,便再无其他。 果然是“春|宵苦短日高照,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第二日贾瑞只能写策论。 贾瑞这边忙着武举,凌銮也没有闲着,他那份奏折上去后,皇帝自然也能见着其中利润,便让凌銮准备下去,令工部生产。 朝中各部贪污腐败成弊,比起贾府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凌銮素日治军手腕严厉,最看不惯着种腐败风气,只是目下需韬光养晦,一者不愿被皇帝猜忌,二者一旦改革必然得罪权臣,权衡利弊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贾瑞偶然听他说起此事,便将探春宝钗治理荣府的事儿说了遍,“三妹妹手腕凌厉,宝妹妹润和周全,这两人联手,别墅竟被他们治得井井有条,老爷都对二人赞赏不已。我看你身边也需要个宝妹妹这样怀柔周全的谋士,正好将你这百练钢化成绕指柔。” 凌銮闻言也是十分钦佩这两位女子了,只是见贾瑞对他们十分夸赞,便有些吃味,“依你这么说,不如我纳了你这位宝妹妹如何?” 贾瑞瞪了他眼,“你不是有瑞王妃?还有芸姬这样的美妾,还不足?” 凌銮笑道:“王妃也能干,不过比起你的宝妹妹却也差远了。” 贾瑞冷道:“你想娶只怕也娶不成,宝姐姐进京可是为了明年的选秀。”说到这里又禁不住感叹,“皇宫内苑,有什么好的?娘娘陷入那个大牢坑还不够,宝妹妹也要去,宫门一入深似海,平白辜负了韶华青春。依我说倒不如嫁个寻常子弟,白头偕老,岂不比独守空闺强?” 凌銮不悦,“你对这位宝妹妹倒是怜惜的很。” “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成就番事业。” “如此说来,倒真要见见这两位奇女子了。” 贾瑞也不想探春、宝钗困于闺阁,便道:“这别墅就要建成了,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参观参观。顺便说说工部的事儿,看她们能给你提出什么样的意见。” 凌銮被他这么说,还真止不住好奇心。 当即便与探春说了,她这些日子女扮男装长了世面,又素闻凌銮大名,自然是愿见的,倒是宝钗十分犹豫,闺阁女儿不宜见外男,怕有损她的名声。贾瑞便道不需要面见,只是隔着屏风便可。 为方便行事,特邀北静王同行,他现在是探春义兄,算不得外男,凌銮也未表明身份,只随在北静王身侧。 饶是如此,探春还是戴着笠帽出来,贾政贾珍等本也要随行在侧,北静王言之再三才罢,后派贾琏、贾宝玉、贾芸陪同。 贾芸还是别墅始建时贾瑞提起来的,他会做事且有情有义,比贾蓉贾蔷这些人更堪用。若问这贾府还有几个能扶得起的男子,贾芸算是一个。 此时园中亭台楼阁、假山池凿、桥梁石阶等皆已铺成,唯有各种果树花木、鸟禽走盖,并屋中各类装饰未齐备。 凌銮道:“开工至此堪堪五月,能建成这样已算神速。” 贾琏应道:“多亏了三妹妹想‘包揽’这个法子,不然也没这么快。” 原来只因做工的多是两府管家的人,对于探春削权十分不满,便消极怠工。人总有惰性,见别人不仔细干活,自然也不肯出全力,因此恶性巡环。探春见此情况,便想出责任承包制,将每项工程明码标价,比如种好这个片山头上的树,种好后获十两银子,你一天种完,获十两银子,两天种完,也是十两银子,如此一来,便提起了大家的极积性。你不愿意做,自然有别人愿意做。如此一来,那些人想消极怠工也是不成的。 当然快也有快得不好,为防他们偷工减料,探春又特意挑了几个人巡视各种,若有故意赶工而不注意质量的,以后便不许他们揽活。这样便得以均衡地发展了。 游完园他们到芦雪庵稍歇,正是秋日,但见满湖蒹葭苍苍,筛风弄月。 宝钗和莺儿在屏风后,听见脚步声向他们福了福身子,寒喧罢便说到制作玻璃的事情。 贾瑞道:“今日便是想问问两位妹妹有何见解,便如同平日我们商议对策一样,莫要拘束。”这话主要是对宝钗说的,怕她碍于外人在场,不肯多说。 其实贾瑞倒是多虑了,宝钗固然是擅于藏拙的,不过既然已经答应来见了,便说明她已经放开了,因此便开口问,“王爷意思,可是让工部制作玻璃?” 凌銮道:“一切尚未定论。” 宝钗不急不徐地道:“由工部生产,再经户部入国库,从两个部走过,又要喂饱不少人呢。” 凌銮一时没行动,便是有这方面的顾及这方面,本来一本万利的事儿,若弄得腐败严重倒是办了坏事。他其实心中已有计较,只要想看看这个让贾瑞赞不绝口的姑娘,到底有多少能耐。 “依姑娘之意如何?” 宝钗道:“只四个字,简单有效。” “愿闻其祥。” “工部中也未有这方面的能工巧匠,且部内关系复杂,不如单独成立个营缮司,专门雇些能工巧匠,制作玻璃,进行封闭似管理,一来,防止他们泄露秘密;二来,熟能生巧,也可以提高技术。” 倒和凌銮想到一处去了,建立营缮司的场地都选好了。也不必派什么人监视那些工匠,只要防止他们逃跑就行。他们爱藏多少藏多少,只要带不出去也没用。 探春道:“成立个营缮司,只为做玻璃灯,似乎未能尽其用,依我说可以多做些东西,比如装饰品啊什么的。” 宝钗接道:“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依我说每件物品也不必要制作那么多,物以稀为贵,像这玻璃灯,因只有那么十几件,故而价值千金,若是多了,反而卖不出好价钱了。” 限量发售,这是走奢侈品路线了,贾瑞不禁为她商业头脑赞叹。“可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比如酒杯、鱼缸,或者雕成些工艺品,如天鹅啊生宵啊,多得很呢,这就需要你们这些女儿家来想了。” 探春灵犀一动,“依我说就我们几个,也想不出多少好点子来,倒不如借助大家的灵气,谁设计的好,第一件制作出来的,便送于谁,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连连点头。 离开芦雪庵后,贾瑞问凌銮,“这两个妹妹如何?” 凌銮赞道:“果然钟灵毓秀,只不知那宝姑娘面样貌如何?” 贾瑞想想道:“她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依我说,你一妻一妾加起来,容貌也未必比得上。” 凌銮见他如此赞赏宝钗,语气有点冷,“真有这么好么。”还真是个威胁呢。 此后,营缮司便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建立起来,走奢侈品路线,每批用具只生产一千价,其价格之贵之不消说。凌銮又按贾瑞所想,向各个贵族子弟闺秀征集些精巧美现的设计,来制作玻璃制品,其中以黛玉设计的十二花神最为精美绝伦,配上彩色的琉璃,简直美仑美奂,一千套眨眼便销售一空。这些玻璃制品到海外也极受欢迎。 这些事情贾瑞皆没有参与,因为武举考试在即。 ? ☆、试秋闱兄弟入考场 ?  许是看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冯紫英、柳湘莲也陪他一起参加武举考试。其实冯紫英的父亲是神武将军冯唐,他不用参加武举也是少将军。不过少年人,总想靠着自己奋斗吧。同时卫若兰也参加今年的文科考试,这让贾瑞感慨万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与文举稍有不同,武举分科试、乡试、会试、殿试四步,参加武举考试者前往所在府城或直属省的州县治所举行。贾瑞他们的考场便在应天府,倒少了舟车劳顿。 贾瑞参加的是科试,就相当于文举中的童子试,只有取得了一、二等成绩,才有资格参加武举乡试。 武举考试分三场,第一场试马箭,第二次试步下箭,第三场考策论一题。 马箭、步下箭贾瑞皆不担忧,他原就有百步穿杨之技,这几个月又勤练马术,完全没有问题,所虑者是策论,毕竟那可是八股文,传说中最难得文体。不过凌銮对他的担心嗤之以鼻,说你就是快烂泥,姚先生也能将你扶在墙上。 和平年代朝廷多是重文轻武,因此武举考试的人不多文举多,饶是如此也是人山人海,果然是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啊。 为防止人作弊,进考场前的检查比现代高考还要严,要将衣服全部脱下来,头发打散检查。有夹带字条的,直接取消考试资格。由此可见参加武举的,文化水平普便不是太高,贾瑞心里也有了些底。 考生进入考场抽取考号,进入相应的号舍里,号舍门锁起来。考试共九天,除试马箭、步下箭外,考生不得出号舍,吃喝拉撒睡皆在这里。三年一用的号舍,自然落满灰尘,贾瑞将他打扫了遍,铺好床铺。考场里是不提供伙食的,他就用自己带进来的小火炉蒸上米饭,等米饭快熟时再加上腊肉、火腿。腊肉火腿都是提前煮熟的,美美得吃一顿,便开始养精蓄锐。 贾瑞抽得号是很不错的,第二天下午便有卫兵叫他的名字,打开了号舍。终于出了窄小的号舍,贾瑞先活动活动快要僵硬的筋骨,随着卫兵到考试上,等在他前面的还有两个人,贾瑞观看他们考试的同时,也热热身。 很快便到他了,贾瑞骑上马,他背后箭壶里有九只箭,四箭中靶即为合格。贾瑞目测了下靶子与他的直线距离,三十五步开外。低喝了声“驾”,骏马奔驰而去,他踩稳马蹬,双腿夹着马背,拉弓射箭,一箭正中红心,接着第二箭也正中红心。这样的距离他原可三箭齐发的,本着低调与稳妥的原则,后几箭皆中靶,但未射中红心处。 马箭考了三天才轮到步下箭,至此他已经困在那尺寸见方的号舍里已经四天了,没有书看,没有各种娱乐设施,真要活活把人憋死了。 无聊到极致时,这里又窄无法施展拳脚,他只能练起瑜珈,使筋骨不至于完全僵硬。到此他无比感谢他最开始追的那个女孩子,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知道这些动作。忽然想黛玉身子不好,要不要教她练练瑜珈,强身健体呢? 这样胡天漫地的想,终于在开考第四天迎来了步下箭。同样是九支箭,考生在距箭靶八十步外拉弓射箭,有中靶者即为合格。 这一场对贾瑞来说更为简单,射中七箭后,又窝到他的号舍里。 第七日考策论。 八股文其实有固定的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八股。考试难,难在破题,因为题目取自四书五经原文。然而从隋朝到现在已考了几百年,什么样的题没出过,已经没有新意了,故出现了接搭题,将一句话割裂、拼凑成另一句,因此许多题目,考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意思。意思都不了解又怎么做文呢? 姚舟给他讲了例年的考题,有次出考题竟只有标点,令无数考生抓狂。 今年的考题倒是中规中矩,然而越是普通的题目,其实也越难以出彩。对于贾瑞来说,将文章写出新意来,是不难的,毕竟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晚生活了几百年。但是比起文彩词藻,他就有所不足了。 他认真审题,构思,然后开始破题。写完之后又认认真真修改两遍,这才誉写在卷子上。姚舟特别交待卷面必须干净整洁,若是墨迹糊了,无论文章多好,阅卷官也是不看的。 放下笔时,时间已经到了,随着礼炮响起,精疲办竭的考生们步履沉重地踏出考场。 才出了考场,小颜便迎来过来,说凌銮在酒楼里等着他们呢。贾瑞感动不已,知他者,凌銮也!连续七天只能用小火炉煮点饭吃,早吃腻了,用梁山的话来说,就是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到酒楼里见北静王和凌钶也在,问他考得怎么样,贾瑞也不答话,先拿两块糕点塞到嘴里,凌銮替他倒了杯水,边嘱咐,“小心别噎着。” 贾瑞稍稍填了肚子,才空下嘴来问,“大哥二哥还没出来?” 凌銮道:“小宋去接着呢。”话音方落小宋已带着他们进来了,冯紫英边走边活动着筋骨,“可算能舒展开了,再这么憋屈下去,我骨子都要生锈了。” 北静王也给柳湘莲捏捏肩膀,“感觉如何?” 柳湘莲道:“马箭、步下箭都好说,策论就没个谱了,你们俩呢?” 两人异中同声,“彼此彼此。” 贾瑞又问,“四弟呢?考完了么?” 凌銮道:“他需要考九天才完。” 冯紫英道:“多亏了三弟教我们用火炉子煮饭,否则这七天下来,光吃馒头喝冷水,都能腻死,我对面那号舍的兄弟,闻着我的饭香,口水都流了三尺。话说你们没后几日考试的那些考生,满脸的菜色,有气无力的,骑马都骑不稳。” 众人说笑回,饭菜已经上来了,三人大快朵颐自不必说,然后各自回去,躺在能舒展的大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两日后卫若兰也考完童子试,兄弟们聚了聚。又过几日便放榜了,兄弟三人弓马、策论皆优,被选为一等。卫若兰更不消说,自然也榜上有名。 到九月,他们正试参加秋闱,此次考试比上次要正规严格的多,由兵部主持。这次不是光选一等、二等,而有名次之分,与文科相同,榜首为解元,第二名为亚元,中第者皆称为举人,有获得选官的资格。 九月九日开考,九月八日便需入考场,贾瑞记得凌銮的生日便在九月九日,因此不能替他庆生,凌銮笑道:“等你考完再庆祝。” 于是贾瑞在考试期间,便琢磨着送什么寿礼给凌銮,想得倒也不无聊了。这次他抽的号偏后,窝到第三天才开使马箭。他听了凌銮的话,完全没有藏拙,十八箭皆聚笼红心。最后一日的策论题也不难,皆在姚舟所讲范围之内。 经过七日的困顿,再出来贾瑞有种樊鸟出笼的自由感,这次考完可算是轻松了。 这期间省亲别墅已经建成了,贾政带着众清客游览,命宝玉题帘,自也不在话下。 凌銮的玻璃场办得有声有色,上次黛玉设计的十二花神后,也开发了她这方面的才华,接连设计出好些东西来。她本就是天上仙子,有着普通人没有的灵气,因此每件设计都新颖别致,不似凡品。 等贾瑞考完试回来,才发现有件黛玉设计的玻璃制品,成为京中权贵的身份象征。 贾瑞想起凌銮的生辰,思来想去也没想好送他什么,最后去了订做玉器的店里,取回那枚玉雕,又向老雕匠学习,自己动手雕刻了两只白金的尾戒,并在其中刻了两个字。 回到家后,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戴上玉雕,放入箱子底下。 当晚他主动写信笺约凌銮去小屋,做好饭菜,并切还做出个生日蛋糕来,准备了个烛光晚餐。 凌銮见他满手的伤,大为痛惜,“怎么弄得?” 贾瑞糊弄道:“切菜不小心切的。”凌銮自是不信,不过也知道他若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来,见伤口也都不深,便作罢。 见贾瑞递了过戒指来,他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送像水溶那样的寿礼呢。” 贾瑞有点失望,“你不喜欢?” 凌銮微笑,“怎么会?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贾瑞便笑起来,拿过他的手亲自将白金尾戒戴在他左手小拇指上,凌銮的指骨修长,戴着那个戒指,愈发显得矜贵斯文。 贾瑞也将同样款式的尾戒戴在自己小拇指上,他的小拇指精致白皙,骨节圆润小巧,戴上尾戒,平添的股斯文与书卷气息。 凌銮隔着桌子握着他的手,指腹细细摩挲着腕间的胭脂记,目光越来越暗沉,“时候不早了,上床吧。” 贾瑞抽出手腕,有些不能直视他的眼睛,“蛋糕还没有吃呢。”拿起刀来切蛋糕,不小心沾到手上,凌銮执起他的手,舌尖舔去上面的奶油,顺着指腹舔到手腕上的胭脂记,贾瑞浑身一酥,禁不住低低地“哼”了声。 凌銮抬眼看他,那双狭长的凤眼不再凌厉冷冽,反而漾着丝丝的媚意与诱|惑,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吹入他耳廓,“我们……换个地方吃……” ? ☆、绝人寰血池碎双尸 ?  次日一早,茅屋的门便被敲得“啪啪”直响,贾瑞趿了鞋来开门,见是贾芸,很是疑惑了下,“芸儿?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贾芸跑得一头是汗,气喘吁吁地道:“……求瑞叔……救命!” 贾瑞替他拍拍背,“你慢慢说来。” 贾芸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说道:“我有位紧邻倪二,惹了人命官司,被下了牢,求瑞叔救救他。” 贾瑞问,“什么人命官司?” 贾芸急道:“官府说他杀了人,只是这倪二素日虽蛮横无礼,为人倒是义气,仗义疏财,我与他为邻十余载,知他断不会杀人的。” 贾瑞见他也说不清,便让他带路到案发现场去看看,一边又让留下来保护他的小宋去叫卫若兰。 案发地在京郊的贫民区,死者所住的土坯屋已经被官府戒严了,邻里乡亲围在一边窃窃低语。查北静王寿宴案时,应天府的衙役张德已和贾瑞混熟了,知道他得皇帝青眼,并没有阻拦。 贾瑞尚未入门便闻着股浓浓的血腥味,踏入院门见个半米高的石池,石池四周皆是血,贾瑞探头进去看看,脸色顿时煞白,而贾芸扭过头直接吐了起来。 石池里躺着一男一女,身子已被石头砸得稀烂,血、肉、脑浆混在一起,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十分可怖。 贾瑞也看过不少残忍的杀人手法,仍觉得毛骨悚然。石池上架着个木架子,架子上挂着根绳子,绳子吊着块石头,凶手是用绳子拉动石头将两人砸碎的。绳子有些短,贾瑞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绳子,见石池周围乃至院子里都没有能垫脚的地方,便稍微蹦起来,这才够上去拉动绳子,他既悬空着,全身重量都系于绳上,而石头竟纹丝不动。他又试了两次,依旧如此。 他的体重是一百六十斤,这石头估计有一百八十斤。 又四处观察了下,院子里挂着许多浆洗过的衣裳,新、旧、大、小、衣料皆不同,断定这家是给人浆洗衣服的,那石池就是浆洗用的水池。 石池旁有口井,打水用的架子被移到石池上了。 这时,贾瑞听到房间里有孩子哭,便进去。右边小屋的床榻上坐着三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只有六岁,神情呆滞。剩下两个看起来只有四岁和两岁,神情懵懂。最小的那个拉着六岁孩童的袖子,咿咿呀呀地哭,四岁的也跟着哭,“姐姐,我肚子饿了,我要妈妈……” 六岁的孩子以往肯定并不呆滞,否则两个小的有事儿不会想到找姐姐。之所以呈现这种状态,想是受到了惊吓。 再看房间里,虽不算整齐倒也不乱。左侧房间的床铺上,有大量的血迹,还有块血淋淋的肉质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旁边放着个木盆,盆里的水和毛巾都被血染成红色,贾瑞眉头微微蹙起。 难道凶手先在床上杀了人,再将他们搬到石池里砸碎?那么盆里和毛巾上的血是为何?凶手在这里洗过手? 床左侧是个简单的桌子,上面只放着镜子梳子,抽屈里放着针钱,孩子的衣服。床后还有个柜子,里面装着大人的几套衣裳,柜子底下还有个布包,包着几钱碎银子。柜子旁放着个马桶,装着大半桶的粪水,臭烘烘的。 除此之外,屋里再无他物。 贾瑞出了屋子,他对吐得面色苍白的贾芸道:“你去买点吃的给三个孩子。”又问应天府的府役,“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 一位中年妇女战战兢兢地上前,“是民妇。”她脸色十分不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贾瑞面色和善地道:“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妇人哆哆嗦嗦地道:“昨晚睡前上茅厕时,听到大姐儿的尖叫声,就跑过来看看,就……就看到……真是作孽啊!……那凶手倪二就歪在石池旁边,满手都是血,我当时就傻了,赶紧就跑回去,跟孩子他爹说了,孩子他爹又叫了几个人过来,才将准备逃跑的倪二捆了起来。”她说的大姐就是死者的大女儿。 贾瑞又问众人,“这倪二和死者有什么过节么?” 其中一个邻居道:“我听说陈田向倪二借了十几两银子,这倪二是放重利债的,这些天他一直来要钱呢。” 其他邻居也纷纷咐喝,“是的,我也见过,就是前天,倪二还打了陈田一拳,嘴角都出血了。” 这时贾芸已经买了粥回来,听大家议论,忍不住道:“倪二虽是个泼皮,为人却是仗义疏财,我与母亲便多蒙他照应,往日借我钱也未要过利钱。平日里也只是向那些好赌的人放重利债,断不会为十几两银子残杀陈田夫妇的。” 又有邻居道:“他昨夜喝了酒,一时发狂也未可知。人若不是他杀的,他怎么会在院子里,又满身是血呢?”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8节 贾芸被抵得无语可说。 张德也道:“我方才问过大姐儿,你看到杀死你父母的人了吗?她只说了‘光头’,这倪二正是个光头。” 这时卫若兰和小宋也来了,贾瑞让衙役帮忙将石头弄出来,称了称重量,有一百八十九斤。 卫若兰检查完尸体后,脱下贾瑞为他制的塑胶手套,“死亡时间在昨晚酉时至亥时,从出血量来看,是被活活砸死的!” 凶手与死者有何深仇大恨?竟用如此残忍的手法? 贾瑞问邻里,“酉时至亥时,你们都睡了吗?” 一位邻居道:“我家有规矩,亥时人定,在此之前是不能睡的。”其它邻居大多也没有睡。 贾瑞指指死者脸,“如果是活活砸死,肯定会有惨呼,你们必然能听见,可他们没有被捂着嘴,为何没有发出惨呼?” 卫若兰指了指死者脖颈,“死者被割破了喉咙,所以无法发声。” 贾瑞沉吟,如果这是第一现场,里面那么多血又是为何?带卫若兰到左侧卧室去。 卫若兰翻看那块血淋淋的肉,鲜血染红他素净的手指,贾瑞觉得十分对不动他,从与自己相识后,他这双吹笛弄萧的手,拿尸体的时候竟比拿笔还要多。而腰间一惯佩戴的青玉笛,也不知何时解下去,换成验尸用的刀具。 卫若兰仔细检查了番道:“这是胎盘。” “胎盘?”贾瑞意外,“那么婴儿在哪里?”他方才已经仔细检查了,屋里屋外并没有孩子,“难道也在那个石池里?” 卫若兰否定,“石池里只有两具尸体。” 那么婴儿去了哪里?若凶手是倪二,他将孩子藏在何处?又为何要藏匿孩子?还是凶手另有其人,杀手了陈田夫妇,将孩子抱走了? 卫若兰接着检验尸体,贾瑞前往应天府,到时应天府尹张钊正在审问倪二,见贾瑞来了,客气地将他引上堂来。贾瑞也没有推辞,便在师爷旁边坐下来听审。顺便观察倪二,一顶圆溜溜地脑袋,粗眉毛、圆眼睛,大脸盘,长得跟鲁智深似的,果然有几分金刚的样子。他手上还沾着血,衣服倒是干净。 张钊接着喝问,“你说你没杀人,如何却在案发现场?你手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我是去要债的,不想喝醉了才进了院子就睡过去了,也是听到孩子的叫声才醒过来,想去井边打点水洗把脸清醒清醒,就看到石池里两具尸体,我也是吓了一跳,正准备叫人呢,却被他们当成凶手捆了起来。” “可有人能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倪二急的脸通红,“这……我是一个人去要债的,哪有什么证人?当时我倒在他家柴垛后面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不是我杀得人。” 张钊问,“有证人证明你前天曾打过陈田,是真是假?” “我确实打过他。前天我去要债时,他说他没有钱,要不把他们家的二姐儿卖给我,随便我卖去做丫环还是做窑姐,我实在气不过就打了他一拳。” 张钊一拍惊堂木,“你既知道他没钱,还逼他还债,是不是因为没有要到钱,所以下杀手?” ? ☆、贾侦探廷审醉金刚 ?  倪二不服气,“昨儿我听说他在福运楼刚赢了二十两银子,我若不问他要,他这些钱一转眼又要输在赌桌上,到时候真得卖女儿了,他以前就卖过女儿,还是他家媳妇跪在地上千辛万苦的求,那人才没将孩子卖到窑子里去。” “如此说,他并未将银子还你?” “是的。” 张钊对张德道:“派人到陈田家仔细搜搜,看有没有银子,再到福运楼去问问是否属实。”然后问贾瑞,“先生有何见解?” 贾瑞对张钊道:“可否拿杆称和把尺子过来?” 张钊命衙役去拿了,贾瑞又对倪二道:“你且站起来。” 倪二见这人虽未着官服,但气度从容,连府尹都对他恭敬有加,便依言站了起来。贾瑞观察他周身,除了手上,别的地方皆没有血迹。 贾瑞问,“陈田的媳妇有孕在身,你可知道?” “知道。” “所以,那个石池里,是两尸三命,凶手不仅杀了陈田夫妇,还将他未出生的孩子也一同杀了。”说完紧紧盯着倪二,他的脸上有焦急,有不忍,但没有意外。 这时衙役已将称和尺子拿来,贾瑞让他们量量倪二,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五十斤。接着贾瑞又让衙役准备了个三十九斤重的东西,将其绑在倪二身上。然后从屋梁上垂下个绳索,绳索离地面约两米一。 他对倪二道:“跳起来够那个绳索,够到了就证明你不是凶手。” 倪二于是拼尽全力的跳起来,然而身上绷着三十九斤重的东西,任他使出吃奶的劲,也差了一大截。 终于累瘫到地上后,贾瑞对张钊道:“凶手不是倪二。” 张钊大惊,“何出此言?” 倪二也惊得要坐起,奈何刚才跳得太用力了,完全没力气,只得拿眼睛盯着贾瑞。 贾瑞道:“砸死死者的石头重一百八十九斤,拉动它的人必须超过一百八十九斤。倪二体重不足,必须在身上悬挂东西。而绳索离地面两米一,他必须跳起来才能够到绳索。” 张钊道:“他可以踩着石池沿,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上去。” 贾瑞推断道:“石池沿上皆溅满了血,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地面上倒是有块没有溅上血,说明凶手便是站在那里拉动绳索,使石头不停的落下,将尸体砸碎的。若凶手是倪二,那么石头落下血溅起的时候,他是悬在空中的,地上都会溅上血迹。” 张钊又问,“那块没溅血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他用东西来垫脚的地方。” 贾瑞将方才在石池边所见的印记画下来,两个半圆形的东西。“我们在现场及附近没有找到这种形状的垫脚物,所以断定这是凶手的鞋尖。” “可能被他扔到远处去了。” 贾瑞淡淡地瞥了他眼,张钊也觉得自己这问题太傻了,如果能扔到远处,他何必再跑回来自投罗网呢?附近也没什么可藏匿的地方,唯有那口井,赶紧补充,“也有可能扔到井里。” 贾瑞想想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倪二是凶手,他的身上必将溅满了血,现在他衣服干净,只有手上有血,可能是将衣服脱了,包着垫脚物扔到井里。”那孩子也有可能被扔到井里了。 张钊便吩咐衙役,“立即打捞井。” 这时到福运楼的衙役也回来了,说陈田昨晚确实赢了二十两,本来还要接着赌的,后来被大姐儿叫走了,说是他娘子快生了。他前脚才走,倪二也进来了,他已经喝得醉醺醺得了,听说陈田赢了钱,便说要银子去。 打发大姐儿叫陈田回去的,是邻居家的王五,他说:“我傍晚时从田间回来,见陈田媳妇歪倒在门前,三个女儿围着哭,我便将她扶进屋里,等陈田回来才离开。” 贾瑞问,“没有请接生婆?” 王五道:“嗨,又不像你们大户人家,生个孩子还要请四五个接生婆,贫民家哪有那么讲究?我们家婆娘哪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下来用剪刀将脐带一剪,揉到肚子里就包起来。” 又有人道:“她能在生孩子前歇息一两天就算有福喽,我生我们家狗蛋时,正在田间锄地,感觉到肚子痛,解了腰带,孩子就下来了。” “陈家媳妇也就生大姐时让吴婶帮个忙,后两个都是自己生的。” 贾瑞听得有点目瞪口呆,对这些女子又是佩服又是怜惜。又问附近的居民,“你们都没有听到初生婴儿的哭声?” “没有。” 胎盘已落,说明孩子确实出生了,没有哭声,难道一出世就死了? 贾瑞问,“陈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妻子又是什么样的人?” 问到这邻里左右便唏嘘不已,“哎,赌博真是害死人啊!这陈田一家原本也是个老实人,在李员外家当长工,他家娘子帮人浆洗衣服,日子原本过得也还好,就一样不顺心,陈娘子连生三胎都是闺女。这不今年又怀上了,这胎若能得男,就皆大欢喜了,怎料陈田竟染上了赌赢,输光了所有的家当不算,甚至还要卖女儿。”说到此连连摇头。 “这陈娘子倒是贤惠能干,这一带有钱人家都找她浆洗衣服,见人也是三分笑,陈田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既使后来陈田染上赌瘾,对他也没有分毫的嫌弃,夫妻关系也还好。” “他们可有仇家?” “陈娘子断不会有仇家的,以前也没见陈田和信结怨,近来常去赌场,那里三教九流皆有,有没有和人结仇倒是说不准。” “死者还有什么亲属吗?” “陈田是独子,父母早亡,陈娘子娘家不在本地,听说家里也只有位兄长,时常很少往来。” 这时下井打劳的衙役也上来的,将井里摸了个遍,除了两只破水桶什么也没有发现。十几个衙役将屋里翻个遍,连血池也没放过,但就是没找到孩子、血衣、垫脚石、和那二十两银子。 贾瑞愈发的不解,凶手杀陈田夫妇,难道是为了抢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卫若兰也提出自己的佐证,“从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可以看出,凶手手法极稳、干净利落,是擅长使刀的,如此一来手上必然有茧。”说着让倪二伸出手,手指上并没有茧,又让捕快们伸出手,掌心中或多或少有刀柄磨成的茧。“而且众人皆知倪二号称醉金刚,长期醉酒,一个酒徒,就算他能拿起刀,手法不可能那么稳。” 张钊沉吟了片刻道:“二位推测是说得通,不过也只是推测,没有人证物证能。他是在犯罪现场被村民们抓住了,我若就这么放了他实在难以服众。” 贾瑞与卫若兰对视眼,这张钊的意思很明显,我不跟你们争凶手是不是倪二,但也不会直接放人让村民们向我要凶手,你们要是想救他,就自己找出凶手来吧。 “张大人说得是,那我便越俎代庖了。不知大人如何安置这三个孩子?” 这正是张钊头痛的地方,陈田并没有什么亲人,夫妻二人同时遇害,也不能放任这三个小孩儿不管。监狱里也不能放,总不至于带回家吧? 贾瑞想想道:“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安置他们,不知大人是否信得过在下。” 张钊巴不得他将这麻烦带走,连声道信得过信得过。于是他们三人分别抱着孩子离开了现场,贾瑞安抚贾芸道,“你且去劝倪二,让他安心待在牢里,让他仔细回想回想案发当晚的情况,以及陈田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贾芸去了,卫若兰看着怀里的孩子,“你要收留这三个孩子?”这顺手拣孩子的习惯,还真是…… 贾瑞摇了摇头,“我照顾不了这么多,不过有个人可以。” 卫若兰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许宋氏?让她来照顾这些孩子是极好的。”当日追回许家财产时,许宋氏觉得钱财害人,不打算要,后来贾瑞对她说了番话,她才重新收下那些钱。现在想来贾瑞竟是做了这个打算。 小宋问,“关于案子,你有什么思路?” 贾瑞道:“现在疑点有二,凶手为什么要抱走婴儿?那二十两银子哪去了?” 卫若兰跟着他时间久了,也学会分析案情,“首先可以排除是仇杀,当晚三个孩子也在场,凶手如此残忍,若与他们有仇,不会放过三个孩子。” 小宋问,“会不会是情杀?孩子是凶手的?” “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的情人?不太可能,不过也不能排除,得多派几个人,走访走访邻居,和陈田常去的赌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小宋便去了,两人抱着孩子来到许宅,这座房子十分宽敞,是皇帝赏赐给许宋氏的,与贾瑞住处隔着条街。 刚进门芷言和许庭便一溜烟儿的跑过来,“爹爹、干爹。”声音别提有多甜,抱着他的腿撒娇。贾瑞揉揉两人的头发,“想我了没有?” “想。” “乖。” 小芷言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眨眨眼,“爹爹,你这乱拣孩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贾瑞捏捏她的小脸儿,“要是改了哪里还有你呢。” 小芷言想想也是,“那还是别改吧。” 贾瑞禁不住笑起来,见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再多的血腥,也不觉得可怕。希望有天也能看到陈大姐的笑脸。 此时许宋氏也来了,“这三个孩子是?” 贾瑞便将早上的事粗略的说了遍,听得许宋氏潸然泪下,见最小的咿咿呀呀地哭,“想是饿了,去蒸几个蛋来。”身后的丫环应声去了,她又对贾瑞道,“你便放心将他们放在这里,前儿刚卖了几个丫环,我瞧着心性儿脾气都不错,能够照顾好孩子。日后若再见着可怜的孩子,你只管送来。左右夫君留下的那些银子,我和庭儿也用不完,不如做做善事,也为庭儿积积阴德。” 贾瑞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大姐儿,“这孩子看到父母惨死,受了惊吓,还需要你多费点心。不知这心里的阴影能否消除。如果能提供什么线索更好,不能的话也不要勉强她。” “你放心。” 贾瑞点点头,又道:“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以财生财才是长久之法,也能帮助更多的人。姐姐若是信得过我,我举荐一人,帮你打点财产。” 许宋氏道:“我自是信得过,不知那人是谁?” “这事儿我还需与她商量商量。” 又陪两个孩子玩闹了会儿,便到荣国府里来,姐妹们正聚在黛玉屋里说话,听他求见宝玉忙迎了出来,“瑞大哥你来得正好,方才还正说着你考完试还未替你庆祝,可巧你就来了。” 宝钗打趣道:“往日里说到科举,你总骂人家是碌蠹,如今怎么地不说了?” ? ☆、书生冤引出拨舌案 ?  宝玉道:“别人是碌蠹,瑞大哥可不是,你瞧他做的事儿,哪件是碌蠹所为?” 姐妹们便笑起来,黛玉忙让紫鹃给贾瑞倒茶,“连我在苏州也听着瑞大哥的故事,还有人说你是菩萨转世呢。” 贾瑞苦笑,被两个神仙转世的人,夸作菩萨转世,还真有些受不起。这时紫鹃端上茶来,玻璃制的茶杯泡着碧绿的茶叶,十分好看。再看屋里四处也摆满了玻璃工艺品,个个美仑美奂,不禁感叹也只有黛玉这样的,才有这样奇巧的心思。 宝玉问,“瑞大哥一向是大忙人,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贾瑞放下茶杯道:“在这种清雅的地方,原不该谈论俗事的,只是我确为俗事而来,想请三妹妹帮个忙。” 探春眼睛亮亮的,“不拘是什么事儿,你只管说,我若能做到,也是万死不辞的。”自大观园建成后,她便又空闲下来了,贾瑞的生意已上正轨,他又不指望赚多少钱,况有宝钗帮衬着,不用花什么心思。她这会子正闲得慌呢。 “是宋姐姐的事儿,我想托你帮她打理家产。她想要建个园子,专门收养些没有父母,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但许家财力毕竟有限,且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要以财生财,便只能经商。宋姐姐不擅长此事,所以想请三妹妹帮忙。” 探春有点迟疑,“让我管理个园子还好,经商的话会不会小材大用了?” 宝玉倒是对她信心十足,“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还有瑞大哥呢。” 贾瑞莞尔,“你只管放手去打理,便算是亏了,我也有法子补上来。” 探春这才放下心来,又说了会子话,时候也不早了,贾瑞便辞了出来,想想有阵子没有陪过小火柴了,便没去茅屋,陪代儒夫妇说话。 次日早晨,贾瑞教完贾环练功,洗完澡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贾家大门被拍得“啪啪”直响,过不会儿通儿跑进来,“爷,有人到门口喊冤了。” 贾瑞忙穿好衣服出去,见贾代儒正搀着个老妇人,“你有冤去衙门喊,到我家是个什么说法?” 老妇人哭道:“自古衙门朝南天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老妇哪有钱去审冤啦!听说府上有青天大老爷,求老哥哥行行好,帮帮老妇吧。” 贾瑞过去扶老妇人,“我便是你要找的贾瑞,老人家有何怨情,不妨与我说。” 老妇人闻言“扑通”声跪在他面前,“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求求您啦!” 贾瑞忙让通儿搭把手,将她托起来,“你且别哭,先与我说说,否则我怎么帮你呢?” 老妇人抹着眼泪道:“我儿子原在和记当铺里当账房先生,三日前当铺钱老板的不明不白地死了,接着第二天,钱家人就发现我儿子和钱老板的娘子躺在一张床上,说是我儿子与钱娘子谋杀了钱老板,要……要将我儿子……我儿子也是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绝不会做下这等事儿,他一定是冤枉的!” “是否冤枉还得看证据,我且去现场看看。” 老妇人拍着膝盖大哭,“等不及了!再不救他们就要被当成奸|夫淫|妇,被行刑了!可怜我家三代单传,我儿尚未成亲就被污陷。” 贾瑞闻言脸色微沉,这时代对这种惩罚极其残酷,女子要骑木驴游街,男子则要被阉割,一旦行刑,后果不堪设想。 “你儿子是否认罪?” “没有!” 贾瑞奇怪,“没认罪如何便行刑?” “官老爷怎会管他认不认罪?冤杀之事还少见吗?” 不宜再等,贾瑞与小宋直奔府衙,刚好遇到准备出门的张德,“大清早的,你们怎么来了?可是陈田的案子有进展了?” 贾瑞不答反问,“钱老板妻子在哪里?” “在刑房,我出来时正准备行刑,现在不知道有没有……” 贾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刑房在哪边?”那双眼闪出凌凌的怒意与冰冷,令张德愣了下,不自觉的便指了路,接着便见两道风闪过,贾瑞与小宋已直奔到刑房里。 还未到刑房门口,便见个老大夫拿着刀,准备阉割,贾瑞抬手叩动机弩,袖箭飞出正中老大夫手中刀,去势十分强,将刀打落在张钊桌案上,差点刺到他手。 刑房里的人都惊住了,张钊见是贾瑞等人,拍案而起,“贾瑞,你好大的胆子,连刑房都敢私闯,别以为有瑞王爷撑腰,就无法无天了!” 贾瑞见男子尚未被行刑,女子也只是剥了衣服,还没骑到木驴上,放下心来。拣起衣裳给女子披上,“敢问大人,为何要堵住他们的嘴?” 张钊脸色铁青,“应天府的事儿,何时轮到你来管了?你是何官何职?” 他昨日还对贾瑞恭敬有加,今日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贾瑞有点意外,仍是义正辞严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无官无职又如何?” 小宋已扯开两人嘴里麻核,他们同时喊起冤来。 贾瑞目光冷锐,“犯人尚未认罪,便急于行刑,张大人,你这与法津不符吧!” 张钊眼里满是暴戾与厌恶,“但凡这等奸|夫淫|妇,哪个会乖乖认罪的?他们谋杀亲夫,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推脱?” “果真人证物证俱在,犯人如何会不伏法?倘或是被污陷,这证据都是人栽脏嫁祸,大人草率定案,不知如何向圣上交待。” 张钊冷笑,“不过破了两三个案子,便真把自己当成包龙图了,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为他们翻案。本官可以将刑期推到三日之后,三日后你若拿不出他们被污陷的证据,本官不但要行刑,还要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贾瑞看向两人,老妇人的儿子不过二十岁,书生打扮,目光恳切,神情悲愤,“苍天在上,小生确系冤枉,请先生为我审冤。” 贾瑞见他目光清正,并没有心虚之色,觉得他并未说谎,便对张钊道:“好!” 张钊摔袖而去,衙差又将两人分别送到男女监牢里。 小宋低声向贾瑞道:“张钊的父亲也是被继母与奸|夫害死,所以他对此深恶痛绝。若三日之内找不到证据,他还真会告到陛下面前。” 事情都揽下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扰乱公堂最多也就打几板子,总好过看着疑案而袖手旁观。 他们先到男监去问话,老妇人的儿子见了他,恭敬作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小生有礼了。” 贾瑞回了礼道:“是你母亲求我,我才过来的。虚礼便不必了,说说案发的经过。” “小生名唤杜稼轩,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她靠给人做针线供我读书。十六岁那年,蒙钱老板提携,让我当当铺的账房先生了,至今已有四年,深得东家得信任。三日前东家被发现死于当铺中,他素日待我恩重如山,小生自然要替他张罗丧事。事发当晚,我正在账房里算账,有小厮过来说大老爷找我,我以为是为了丧事,便随他过去,却发现他将我带到内院,觉得不妥准备出去时,忽然被人捂住嘴,那人力气很大,我挣扎着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发现处在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睡着个女人,竟是钱夫人,我当时就懞住了,接着钱夫人也醒了,尖叫起来,然后就有许多人冲了进来。” 贾瑞问,“那小厮是谁?你是何时随他离开的?” “我并不认识。当时酉时三刻更声刚过。” “不认识人你便跟着走?” “我平日多在铺里,偶尔去钱府,认识的人也少,况且这两日为着老爷的丧事,又找了不少人帮忙小厮,因此没有疑心。” 贾瑞问,“你与钱夫人往日可有来往?” “蒙老爷错爱,让我做小公子的蒙师,与夫人也算有几面之缘,但小生与她绝无私情,更……更不会去……迷……奸她。” “此话怎么说?” 杜稼轩觉得有些言以启齿,“……钱夫人她……她确实被人……玷……污了。” 贾瑞觉得为难了,“你所中的迷药里,会不会有……催……情的成份?”万一真是被药晕了,再做下那等事,倒真是难办了。 杜稼轩笃定地道:“不是小生!若真有那种事,小生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且四年前小生刚到当铺,怎么可能与钱夫人有染,还生下小公子?” 贾瑞奇了,“这又怎么说?” 杜稼轩也是满脸茫然,“他们说小公子是我与钱夫人的私生子。” 贾瑞道:“钱老板死当晚,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中休息,老母可作证。小生也参加了今年的秋闱,经过九天的考试,精神体力都消耗过大,一连睡了三天。” “亲人不可作证,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家中就只有我和母亲,掌柜被害是在深夜,怎会有人整夜守在我家呢?但当晚我确实在家中睡觉。” 贾瑞又问,“无缘无故,不会有人如此陷害你,你可与人结过怨,或是有什么利益冲突?” 杜稼轩想了想,摇摇头,“小生素慕君子风范,宽和待人,这些年来未曾与谁红过脸。利益冲突更不会有,我一穷二白,哪里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随后前往女监,边走边问张德,“这钱府都有哪些人,你可知道?” 张德道:“这钱老板有位大哥叫钱龙,就是杜书生口中的大老爷,兄弟关系素来不好,前段时间正闹着分家呢。这位钱夫人是他的续弦,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年才三岁。第一位夫人也生了个儿子,叫钱磊,今年已有十八岁了。指认小公子是杜书生的私生子的,便是钱龙。” 这莫非又是场争夺家严的案子? 到了女监钱夫人仍自涕哭不已。她约模三十岁的样子,长得甚是清秀。贾瑞安抚了她两句,问道:“虽然问这些有点不妥,不过还是想清夫人说说案子的经过,我也好还您清白。” 钱夫人抽噎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晚一直在灵堂替老爷守灵,晚饭时分回房吃了点饭,不知怎么的便睡着了,醒来就……就……” “饭菜是谁送给你的?” “是我的丫环小香,从我进钱府,她便跟着我,平日里起居皆由她打理。” “吃饭是在什么时辰?都有谁在场?” “时辰我记不清,大约快到戌时了,身边除了小香没有旁人,她正服侍我吃饭时,大太太身边的绘珍过来,说要她去剪寿衣的样子,我便让小香去了。” “门外也没人守着么?” “我当时哭得久了,精神不好,并没有在意屋外有没有人。” ? ☆、失宝物当铺查线索 ?  贾瑞见也问不出什么,便去停尸房,卫若兰已经验检完尸体了,正摘下贾瑞送他的塑胶手套。两人近来配合越来越好,见了贾瑞便道:“从死者身上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三日前的亥时到子时。脖颈处有掐痕,是被人掐着脖子,拔掉舌头、大量失血而死的。” 贾瑞诧异,“拔掉?”他见过割掉舌头的,还未曾听过拔掉,要知道拔掉舌头的痛苦,远远大于割掉,凶手手法之残忍血腥,实在让人胆寒。 卫若兰掰开他左掌手,“死者手上有墨,生前应该在写字,你看这里。”掌心里赫然用血写着个“禾”字,“这应该是死者生前留下的线索,只是‘禾’是什么意思?” 贾瑞也弄不明白,又见他左手指缝里有些金色的碎屑,“他生前应该还触摸过什么金器。”两人又检查了遍尸体,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便去案发现场。这里已经被应天府封住了,在张德与钱老板的儿子钱磊陪同下进入当铺。 因当铺里有些贵重的物品,平日里深得钱老板信任的杜稼轩留守库房。案发当晚杜稼轩没来,钱老板自己守在库房里。只到第二天伙计上工,才发现门虚掩着,贾老板已经死了,而店里的物品并没有丢失。 库房里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地上有大块的血迹,血迹旁边便是钱老板当时躺的地方。 “凶手不是杜稼轩。” 钱磊义愤填膺地道:“他与我继母通奸,我父亲掌中那个‘禾’不就是‘稼’字左边的‘禾’木旁么,当晚也有人见着他来到当铺,你怎么还说不是他杀了我父亲?” 贾瑞指着墙上发现几个脚印,“我刚才注意了死者的鞋子,与这个脚印大小相符,说明当时凶手是将他压在这墙上,拔掉舌头的。” 从柜台上拿了个尺子来,“脚印离地三十公分,死者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减去头和脖子的长度二十公分,通常我们将东西举起来压在墙壁上时,会不自觉的微微抬高肩膀,但又不会造过手臂,所以可推断出,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以上。能单手将重十百四十斤的钱老板固定在墙上,必定臂力惊人。这些都不是杜稼轩可以做到的。” 钱磊眼睛红肿,瞪着贾瑞冷冷道:“这都是你的推论,或许凶手就是他请来的,也有可能他还有个帮手。” 贾瑞看着他,目光沉定,“我体谅你的丧父之痛,但是断案要讲究证据,若草率行事,会让个母亲失去孩子。” 钱磊的眼神闪了闪,最终没说什么别过头去。 贾瑞问他,“你父亲可有什么仇人?” “没有。” 贾瑞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看向伙计,伙计有点难为情,“我们老板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得罪的人还是挺多的,不过也都是吵吵架,没什么深仇大恨。” 贾瑞与卫若兰分别去看看铺子里有没有什么金器。倒是找到了几件,只是上面都落了灰尘,显然不是昨晚把玩的。又问跟着的伙计,“店里是否还有别的金器?” 伙计道:“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贾瑞指指柜台底下上了锁的柜子,“这个柜子可以打开吗?” “这柜子放钱和账本的,钥匙只有老板和杜主簿有,老板去世后,他手中的钥匙被大老爷拿去了。” 贾瑞与卫若兰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钱老板死后,他的财产理应由钱磊和他弟弟继承,怎么钥匙后在钱龙手里呢? 边让小宋去取钥匙,又问伙计,“你们老板很信任杜稼轩。” “老板把他当半个儿子对待,还说他能继承……”看了眼钱磊话又止住了,“哪想到他竟……” 不会儿钱龙来了,与钱老板肥胖的身材不同,这个钱龙干瘦干瘦的,八字眉,一双眼睛溜滴滴地转着,放着精光,很有点贼眉鼠眼的样子。 贾瑞问他要了钥匙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放着许多银子,卫若兰看了看账本,又点点银子,“银子与账面相附,这里还有锭金子,莫非钱老板指甲里的金屑是这上面掉的?” 贾瑞摇头,“指甲里留下金屑,说明他抓得很用力,危机关头才会如此。所以那金器应该是钱老板死前抓住的,如果凶手没将它拿走的话,此物必定还会遗落在屋里某处,而不会放回钱柜里。我猜这里应该遗失了件金器。” 钱龙闻言猛地便跳了起来,“一定是被杜稼轩偷了!除了我弟弟就只他有这当铺的钥匙。” 钱磊也附喝道:“他肯定是拿了金器变卖,然后买凶杀了我爹!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卫若兰闻言眉头禁不住蹙起,“两位当三思而后言。他在这里当了四年的账薄,若要偷早就偷了,还需等到今日?况且偷一件也是偷,偷两件也是偷,这里宝物也不少,他何必单偷那一件?再者,有现金现银不偷,反去偷物件,给人抓把柄,我相信杜书生还没有笨到那个程度。况且秋闱刚考过,他还未来当铺上工,若偷也是考试前偷的,而考试这段时间一直是钱老板管账,他会不知道账面银子少了,又岂会不声张?” 钱龙道:“不然这金器还能长腿飞了不成?我一接手这钥匙,这里就被封了,可和我没有关系。” 贾瑞懒得听他喳呼,与卫若兰分析道:“这凶手肯定不是为了偷东西来的,否则当晚钥匙就在钱老板手里,他尽可随取店中物,那么,他到底是为何要杀人呢?那件金器又是何物?” 两人琢磨不透。 小宋道:“先去吃饭。” 两人看看日头,发现已到下午了。当铺处在繁华街道上,对面便有餐馆,他们就到里面去吃点东西。正是下午茶的时候,酒馆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都在谈论钱夫人和杜稼轩的事。 “真是看不出来啊,钱娘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竟然是这样淫|娃荡|妇,男人才死就去偷人,我看啊,他们俩肯定不是才搞上的,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我听说啊,连他家二小子都是杜书生的种,可怜了钱老大,做了这么多年王八也就算了,还替人养儿子,临了还被人害死了,真是帮了只白眼狼。” “我倒觉得那杜书生不像是坏人,平日里也没听见他和钱夫人的风言风语,再说了秋闱就要放榜了,万一榜上有名呢?他在这时候犯案也太不明智了。” “我看啊,是钱老大活该,就他那张臭嘴,能活这么大是菩萨保佑,你说咱们这些街坊邻居,哪个没被他挑过是非?” 说到此大家便有些敌同仇敌忾,纷纷应是,“明明一个大男人,偏长着比婆娘还贱的嘴,难怪连亲兄弟、亲儿子都不待见。” “……” 七嘴八舌,不过倒能确定一点,这个钱老板嘴实在不好,因此得罪过不少人。 吃过饭,他们又去钱夫人的厢房,还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地上有散落的衣物,床榻凌乱,被单上残留着的白色液体,还有些黄色的粉末,和些红色痕迹,又不是血液。地上有双男人的鞋子,和男人的衣服,衣服上同样有红红绿绿痕迹,和些黄色的粉末。床边有点瓷坛子,坛子倾倒了,里面的液体流出来,像是不小心踢倒的,贾瑞闻了闻,好像是醋。 “房间里放醋做什么?” 小香道:“夫人睡前有用醋泡脚的习惯,因此放在这里。” 贾瑞点点头,按钱夫人所说,她是吃饭时,吃着吃着昏过去的,但房间里没有发现饭菜,可见现场已被人动过了。再看看门栓,没有撞断的痕迹。 贾瑞招来钱夫人的丫环小香,“你们夫人吃饭时,你是被大太太房里的绘珍叫走的?” “是。” “你去了多长时间?何时回来的?” 小香道:“半个多时辰,我去了大太太房里时,她说并没有着人叫我,我便回来,途中听着柴房里走水了,我爹是看柴房的,放心不下便去看看,等火灭了才回来,便听见夫人的尖叫声,冲进去就……” “你走时可有人守在太太门外?” “有,六子和小夏守在着,我还交待他们好生照顾着夫人。” “夫人吃的饭菜是谁收拾的?” 小香眼神儿有点疑惑,“想是六子或小夏收拾的吧?出事后房里的东西就没人动过。饭菜里有问题吗?” 贾瑞没回答她,“除了你还有谁经手过这饭菜?” 小香摇头,“这我便不清楚了,饭菜是厨房做好了,我过去端的。” 贾瑞又叫来六子和小夏,他们道:“小香姐姐刚走,柴房就走水,我们都去救火了,并没有收拾过饭菜,只到案发都与大家在一起。” “好端端的,柴房怎么会走水?”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是谁发现起火的?” “是更夫。” 贾瑞让他们下去,与卫若兰分析道:“钱夫人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出事儿的,显然这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我们去厨房里看看。” 小宋道:“这些事我派人去查,你们先回去休息。” “有劳你了。”贾瑞道,与卫若兰回去,便走便讨论,“按说钱老板死后,钱夫人通奸,钱小公子被逐出,获利最大的应该是钱磊,而现在看来好像钱龙获得的利益更多些。” “给杜稼轩传话的人打着钱龙的名号,绘珍又是大太太的人,都指向钱龙。” 贾瑞皱眉,“现在有两点难办,一、杜稼轩没有证人证明他是被人迷晕后抬进去的;二,无法证明与钱夫人发生关系的是谁。”若是在现代,还可在事发后将精|液送去检查,现在可是一点办法也没的。 卫若兰宽慰道:“等小宋收集了口供再说吧,或许就有钱索了。” 两人分手后各自回家,他先去了许宅里看看陈家三个女儿,老大神情犹自恍惚,老二老三哭着要找妈妈,贾瑞看得心里发酸。 回到家陪贾代儒夫妇和小火柴吃完饭后,便回房去。现在小火柴已没那么粘他了,每晚陪流匀睡。 正躺在浴桶里泡澡时,听见窗户响,以为是风吹得,也没怎么在意,接着便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惊得他回身去看,却见凌銮靠在屏风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个美人出浴图。” 贾瑞无奈地摇头,重地回浴桶里,“那个不请自来的登徒子,过来给小爷捏捏肩膀。” 凌銮还真过来替他捏肩膀,他力道轻重适易,不急不徐地捏起来,舒服的贾瑞低低地呻|吟声,凌銮的手忽然便顿住了,然后顺着肩膀往下滑来。 ? ☆、留吻痕瑞王妃起疑 ?  贾瑞不满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肩膀上,“继续啊。” 凌銮苦笑,有些狼狈地咬咬他的耳朵,“你可真会折磨我。” “彼此彼此。”躲开他的唇舌,微仰着头望着他的眉眼,四目相对,皆是深深地温柔之色。俄顷贾瑞喟叹了声,拉着他一缕发丝,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来,倾身吻住他的唇,带着思念与缱绻,却没有情|欲的味道。好久,两人才分开,贾瑞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凌銮叹息,“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贾瑞似真似假地道:“你总往我这里跑,让你的妻妾们独守空闺,这样好么?” 他反问贾瑞,“你觉得不好?” 好或者不好,贾瑞又哪里说得清?夜半孤枕难眠时,自然也想有个人作伴的,只是想想他毕竟是别人的夫君,这样霸占着实在是很没道德的事。搁现代他就是个小三,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他无言可对,头靠在浴桶边,闭上眼睛。 凌銮知道他又想多了,“你不是觉得抢了他们什么,我现在仅有一子,为子嗣计,原本是要纳侧妃的,只不过暂时耽搁了。”只因如今与贾瑞欢情正浓,没有心思纳侧妃。 贾瑞唇角微勾,笑了笑,“真是可惜了,你把这么多种子浪费在我身上,若是个女人,说不定已怀上好几个了呢。”他眼角上挑,分明是嘲讽的神色,只因泡澡泡得久了,水汽迷离,倒十分魅惑。 凌銮心头一窒,半是被气得,半是被媚得。“你这吃得哪门子醋?” 话出口贾瑞便已经后悔了,当初说好了,他予他慰藉,他予他欢情,原本就是场交易,不掺杂情感,这般酸溜溜的,也着实莫名其妙了些。 “哪里吃什么醋?不过是说了实话。你若要纳妃便纳吧,只是也别选年纪太小的,不易受孕,要挑些身体发育成熟的……唔……” 下一刻唇便被咬住,力道有点大,带着恶狠狠地意味。贾瑞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感觉这个人的怒火从唇齿传递过来,像是要把他也点燃。 男人都有征服欲,他顿了两秒,便也开始反击起来,同样凶狠地咬着他的唇,有些恶意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仿佛故意留给他的那些女人看。 等这一吻结束的时候,两人已经从浴桶里转移到床上,凌銮脖子上被他咬出血来,也没在意,三两下脱了衣服,覆身压了上来。 贾瑞却有点顾忌,“不能在这里。”凌銮哪肯依他,固执地吻上来,贾瑞避开他的唇舌,急道,“老人家睡觉轻,会听到的。” “都这时候了,让我停下来,这样人道吗?”故意抵上他,蓄势待发,“便是要在你身上浪费种子,谁管得着?”说着再度吻上他的唇,这回温柔细致,唇齿相依,缠绵悱恻,“我会轻点,想叫的时候,咬着我。” 贾瑞:“……唔……嗯……” 缠绵过后,凌銮躺在床上,贾瑞则枕在他胸膛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低低的喘息着,沉溺在余韵之中。 凌銮手指理着贾瑞柔顺的头发,“三年,至少三年,好么?” “嗯?” 凌銮抬起他的下鄂,四目相对,深深地道:“至少三年,我只要你,你也只给我。” 贾瑞愣了愣,“不用约定,约了反是束缚。” “你怕在这三年里找到谢沾青?” “你明知道,他不会出现。”贾瑞黯然道,许下了诺言,我便忍不住要相信。而你,注定做不到。“王图霸业,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你自是清楚。你需要子嗣,这也无可厚非,我并没有什么可计较。” 凌銮应该高兴他的通情达理,事实上他高兴不起来,心里反而闷闷的,便转开话题,“张钊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的应天府尹,还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贾瑞点点头,“嗯,我有把握。”倒不怕张钊,只是听说他有个同年徐有华,是个言官,一管笔竿子十分厉害,弹谁谁倒霉,怕他们借此攻击凌銮。 凌銮道:“你也不必太为我着想,玻璃场收益不错,赚的银子七成进了国库,三成进了内库,父皇有银子练丹了,近日可开心的很,在我还能为他赚钱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人动我的。” 贾瑞有点忧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如此得圣宠,手中军权又几乎都交出去了,我怕他们会给你使绊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贾瑞想想也是,太早担忧反是杞人忧天。感觉身上不舒服,起来清洗,发现水已经凉了,凌銮要去提水,贾瑞阻止他道:“我去吧,被人看到不好。” 凌銮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心里难免不太高兴,抓住贾瑞的手,拍了拍手掌,不会儿就有敲门声,是流匀提着桶热水过来了。 清洗过后凌銮又穿好衣服,贾瑞知道他明早还要上朝,也没有挽留,换上新的床单,沉沉睡去。 凌銮回去时已将近子时,见房里一灯如豆,瑞王妃竟还等着他。听见开门声,女子款款而来,笑容温婉,“臣妾见过王爷。”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解下披风,瑞王妃接过放在屏风上,“夜深露重,臣妾怕王爷受了风寒,特意煮了碗姜汤,王爷服下吧。” 凌銮握了握她的手,温柔道:“你费心了,以后不用等这么晚。” 瑞王妃低着头,斟酌了会儿,委婉地道:“臣妾今晚来,是有事儿想与王爷商量。” “你说。” “明年春天便是选秀的时候,往年父皇都会赐些秀女到各王府,明年不如也求父皇赐几个到府里来?一则可照顾王爷,二则也可绵延子嗣,岂不两全?”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19节 凌銮想到贾瑞也说过不介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此事我自有计较。” 瑞王妃顿了顿,才道:“府里除了妾身,便只有芸妹妹、清妹妹,比起其它的王爷,也着实少了些。王爷若是有心仪的姑娘,不妨接进府里来,这样也多个人照顾王爷,省得王爷奔波,于那姑娘名声也好听。” 她这话试探的成分居多,这几个月来,凌銮几乎没宿过王府,偶尔回来也未去过谁的房里,显然外面是有人了。她自认不是个善妒的人,也未曾薄待芸姬、清姬,王爷为何不将她接进府里来?难道她身份尴尬,是青楼女子?或者是有夫之妇?还是…… 想到此,瑞王妃便心焦不已,凌銮是她的丈夫,是她与两个孩子一辈子的依靠,皇家子弟,不像普通人家,若有个行差踏错,不光自身难保,还累及家人,她每每想到此,便寝食难安。 凌銮岂会不明白她的想法,“你多虑了,他没什么特别的身份,也不会连累我,反而是我的助力。”倒是真想这个人日日伴在身侧,只是若提起进王府的话,只怕他会立时翻脸。况且这个人也不是会为欢情妥协的。 瑞王妃见他提到那人时,从眼里泛出的温柔,心里有点酸。凌銮对他们也是很温柔的,只是这温柔在语言里、在动作上,却并不在眼里、心里。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比清姬还要特别么? “那么……臣妾告退。” 凌銮道:“既然来了,便在这歇下吧。”瑞王妃喜上眉稍,又听凌銮道,“让嬷嬷将桐桐栎栎也抱过来吧。” 瑞王妃纳罕,“王爷,这不妥吧,况且他们已经睡下了。”凌銮向来与孩子不亲厚,怎么忽有此提议。 “父子之间享受天伦之乐,有何不可?” “王爷说得是,臣妾只是怕他们吵着王爷休息。”说完便让奶娘去抱来凌桐凌栎,凌銮见他们还穿着贾瑞给买的小黄鸭睡衣,粉嘟嘟的小脸,甜甜的睡容,禁不住莞尔。果然可爱的紧,难怪贾瑞那么喜欢孩子。 母子四人还是第一次睡一张床,瑞王妃见凌銮这么喜欢孩子,也满满地感动。偷偷凝视凌銮的侧颜,锐利的眉峰、英挺地鼻梁、刚毅的下巴,这是她的丈夫,顶天立地的男儿。目光顺着脖颈往下,透过松散的里衣领口,见着锁骨上两排牙印,她忽然愣住了。 隔日早上,小宋已经将他想要的信息收集齐了,“如你所料,柴房失火是有人蓄意为之。火从柴垛烧起,柴垛附近没有火源,但在地上发现了火把。管柴房的老仆说失火前,好像看到钱龙的身影。出事前也有人见他去过厨房。” 贾瑞问,“钱磊呢?案发时他在做什么?” “他一直在灵堂守灵,当时正和个小道士在灵常旁边的耳室里说话,窗外的小厮、道士都可以证明。” “可审问过绘珍?” “她已指认,是钱龙让她借大太太的名义,支开小香的。”见贾瑞还是皱着眉头,问,“还有何疑点?” “就算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他,也不能证明钱夫人是被他玷污的,毕竟杜稼轩也在案发现场。” 他们打算再去钱府看看,路上恰好遇到张德和卫若兰,四人便一起到钱府来。又将里里外外检查了遍,贾瑞指着男人的鞋子和衣服问,“这是杜稼轩的?” 张德道:“是的。他当时便被扭到衙门去,鞋子都没让他穿。” 贾瑞又指着衣服上红红绿绿的痕迹问,“你们看这是什么?” 卫若兰沉吟了下道:“似乎是被花和树叶的汁液染的。” ? ☆、解迷题还书生清白 ?  张德忽然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日检查现场的时候,我在床上发现了朵花,想来应该是那花的汁液。” 贾瑞疑惑,“杜稼轩身上怎么会沾上花呢?”边沉吟着边步出门外,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现在便可升堂。” 张钊听闻贾瑞要升堂问案,冷笑了声,“铁证如山的事情,我看他要如何替那对奸|夫淫|妇翻案。”穿好官服到堂上,钱府各证人已罗列在堂。 贾瑞立在堂中间,对张钊行过礼后,“大人,可以问案了么?” 张钊冷道:“问吧。” 贾瑞便先问小香,“你是何时被绘珍叫走的?何时回来的?把时间说清楚。” 小香道:“回先生戌时前一刻,夫人回房吃的饭,刚吃不久绘珍便说大太太叫我,我便去了。夫人房与大太太房相隔不远,平日里走了约模一柱香的时间。回来时见柴房火起,等火灭了时候才回去,这段时间奴婢倒是无法估量。” “是谁先发现出事的?” “是奴婢和六子、小夏一起回来的。火灭之后我们一起回去,刚到院里便听见尖叫声,于是……” 又叫来更夫,问,“是你先发现柴房起火的?当时是什么时辰?火烧了多长时间?” “戌正时分,当时我刚开始打这时间的更。火烧了半个时辰。” “你确定?” 更夫笃定地道:“确定。因要确定更声的准确,我随身都带着沙漏,沙漏流完一轮,便是半个时辰,救完火后我这沙漏刚好流完。” 贾瑞又与卫若兰交换了个眼神,他点点头出去了。然后贾瑞指着那只鞋子和衣服问杜稼轩,“这衣服鞋子是你的?” 杜稼轩道:“是。” 贾瑞问,“这上面花花绿绿是哪里来的?” “这……小生不知。” 这时卫若兰已抱着束花进来,一袭浅青的长衫,怀抱紫色花束,风流俊俏,温文尔雅,把听审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 贾瑞咳了声,打断大家的沉迷,问张德,“你在床上看见的可是这花?” 张德见那紫红色的花骨朵,点头又摇头,“颜色一样,但那花是开的。” 卫若兰便借师爷的笔画了幅画,“花可是这样的?” 张德点头,“正是如此。” 贾瑞便对张钊道:“大人,玷污钱夫人的,并不是杜稼轩。” 张钊被弄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你们捧着盆花就能证明他不是奸|夫?” 贾瑞向卫若兰递了个眼神,示意你说。卫若兰便道:“便是这盆花能证明杜公子的清白。大家可认得这是什么花?”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道,“这不是紫茉莉么?” “这花我家也有,叫夜来香。” “这花能证明什么?” 卫若兰含笑道:“大家说得都对,这花之所以叫夜来香,因为它在晚上戌时四刻开花,花开时香味浓郁,因此得名。”戌时四刻即八点。(度娘说夜来香八点开花,可我家楼下的五六点就开了啊?为什么?算啦,度娘才貌世应稀,就听度娘的,八点就八点吧。) 张钊忍不住问,“这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卫若兰不急不徐地道:“大人勿急,且听我慢慢说来。钱夫人是他小香离开这段时间出事的,从火场到钱夫人房间这段路程非常短暂,一柱香便可走到,也就是酉时七刻,至戌时五刻。”即晚上七点四十五,八点十五。一柱香约模五分钟。 “从张捕快在床上发现的盛开的紫茉莉花,和杜公子身上的花汁,可以说明,他当时是被人扔在花丛中,紫茉莉花开时,才被搬到房里去的。紫茉莉开花时间是在戌时四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杜稼轩闻言,激动地作揖,“多谢先生还小生清白,小生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听审的人也议论纷纷,“原来真不是杜书生啊?我就说他那么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看来真的是有人嫁祸……” 张钊一拍惊堂木,“肃静!你说凶手不是杜稼轩,那又是何人?” 贾瑞又让带证人上来,就是守柴房的小香的爹,“柴房失火前,你是不是见着个人?是什么人?” 老汉迟疑了会儿道:“是……是大老爷。” 钱龙见指向他,一下就蹦了起来,“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在柴房?我当时……”说着嘎然而止。 贾瑞逼问,“你当时在哪里?” 钱龙不吭声。贾瑞又让带绘珍,然后是厨房的大娘,她指证道:“小香姑娘端走夫人的饭前,我看到大老爷进过厨房。” 钱龙脸都青了,“你们胡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诬陷我,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张钊怒拍惊堂木,“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你说他们诬陷你,案发当时你在何地?可有人证?” 钱龙张口结舌,“我……我……我是冤枉的!大人,我是冤枉的!” 张钊道:“你必须提供充足的证据,本官才能断案你不是凶手。” “我……我……” 张钊怒,“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却连你当时在何地都不能说,让本官如何相信你不是为了谋夺兄长财产,才杀弟奸|媳?” “我知道了!”钱龙眼神突变,望向一直沉默的钱磊,“是你!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钱磊惊讶道:“大伯,你在说什么?” 贾瑞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两人,见钱龙冲上去一把揪住钱磊的衣领,“是你嫁祸于我,一定是你!你怕我与你分家产,想杀了我,一定是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钱磊也不反抗,只是满脸惊讶地道:“大伯,你疯了么?你在说什么啊?” 衙役上前分开两人,钱龙犹自怒骂不已,“你这小王八羔子,你想害死我?没门!那个护卫也是你找的对不对?你想害死我?哈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钱磊立在公堂边,垂着眼睑,“大伯,你疯了么。” 钱龙冷笑了两,忽然跪在地上,“大人,我冤枉!奸|污弟妹的不是我。” 张钊问,“案发当时你在何处?你有何证人?” 钱龙犹豫了下,想想和生命比起来,这些丑闻也算不了什么,便道:“我……和个护卫,在假山山洞里……行房……” 张钊也一脸地嫌恶,“那护卫是谁?” 钱龙见从头到尾,钱磊都是垂着眼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那护卫也是他安排,故意引|诱他,“他是钱磊安排的,大人找不到他。” 张钊怒,“你在戏弄本官么?” 钱龙道:“草民不敢,草民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并非草民所为。” “还不快快说来!” “十年前,草民便患上不|举之症,从此便未与女子行过房事,根本没有能力奸|污任何女人。” 贾瑞看见钱磊猛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慌张,而钱龙目光阴狠地看着他。 此后张钊找了几位美貌的青楼女子来验证,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挑|逗,依然无法让钱龙动情,证明他所言不假。 钱磊道:“虽然你力不能及,也可找人代行。” 钱龙分辩,“我与她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 贾瑞默默地看着两人,对张钊道:“今日闹了这么场,是在下察虑不周,既然不是钱龙,大人便放了在场的人吧,在下也告辞了。” 离开县衙后,贾瑞对小宋道:“派人暗中保护绘珍他们三个。” 小宋应了,卫若兰问,“你在怀疑钱磊?” “不错。他虽只有十八岁,心思之深,不可估量。” 卫若兰笑笑,“说得好似你有多老。” 贾瑞这才想起来,这个身体也只有十八九岁,苦笑道:“他走一步,已想好后两步,先设个一箭三雕之计,毁了钱夫人,让人以为钱小公子是杜稼轩的私生子,在此同时又为自己找个替身,一旦嫁祸不了杜稼轩,还有钱龙顶罪。心思如此全周,只可惜用在错误的地方。” 卫若兰也道:“他万万没料到钱龙有这种隐疾,你让张钊放了绘春他们,便是等着他慌乱,露出马脚吧。” “不错。只是我不明白,他与杜稼轩有何怨仇,为什么要嫁祸他?还有他那不在场的证明,又是怎么回事?” ? ☆、聚酒宴兄弟互调侃 ?  这事儿还得问杜稼轩。他们便在门口等杜稼轩被,他的嫌疑虽解除了,但一日没找到凶手,就不能证明他全然清白,故虽然放出来,但依然有衙役跟着。 两人还未等到杜稼轩,倒先等到杜老太太,见了二人纳头便跪,他们连忙将人扶起,“夫人折杀我们了。” 杜老人人哭得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多谢两位青天大老爷还我儿清白,老夫人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在报达两位。” 两人都哭得手中无措,还好杜稼轩及时出来,解救了他们。贾瑞问起他与钱磊有无利益冲突,或是仇怨。杜稼轩的回答和上次一样,贾瑞便奇怪了,又问,“会不会你做了什么事,防碍了他,所以他要除去你?” 杜稼轩摇了摇头,“我在钱家就当个账房,和小公子的西席,这会对他有防碍?” 贾瑞一时也无法断言,“你仔细想想,若是能想起什么最好。现在要麻烦你随我们去趟当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杜稼轩自然不会推脱的,贾瑞边走边向他道:“上次我们发现当铺里少了件金器,伙计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想你最熟悉当铺里的事情,或许会知道。” 杜稼轩看了藏品柜,“我走时与老板做了个交接,当时所有金器都还在。可能是我走后这几天收的金器,但凡铺子里收物品,都要开出当票,当票一试两联,可以看看。我再查查账,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三人分别查找,不会儿杜稼轩向他们招手,“你看这里。”他手里拿的是本当票存根,“你看,这里撕了一页。老板规定所有当票存根不能撕,就算写错了也只能写上作废。”当票是按时间顺序开的,推测日期,应该是在钱老板被杀前三日的。 “这一张应该就是收金器的当票,只不知收的是什么。” 杜稼轩道:“开出当票,账面上必有银子支出,我看看账本。”又拿本库存器具账给他们,“查这个也行。” 他们便同时查起来,很快便翻到账本对应的日期,见上面写着,——收珍珠舍利宝幢一件,死当,付银六百两。同时库存器具账上也有记载。他们找了店里的角角落落,没有发现什么珍珠舍利宝幢,账面上也没有显示出物被售出了。 贾瑞问,“这珍珠舍利宝幢是什么东西?” 卫若兰解释道:“是佛教的东西,通常是用来装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子的,多是用金子打造。” 他们越发的糊涂了,陷害钱夫人的疑凶是钱磊,如果杀死钱老板的是个杀手,他因钱而杀人,这么多金银宝物在这里,他为何不拿,反而拿走一件宝幢和张当票?是幕后凶手是钱磊指使的吗?钱磊的目的何在? 此时天色已晚,忙活了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顿饭,正打算随便找家餐馆吃点,见北静王随身的小厮过来了,“两位公子,我家王爷在楼上等二位呢。” 他们上了酒楼的雅间,见酒菜都已经备好了,凌钶、柳湘莲、冯紫英都在,贾瑞笑道:“正好觉得饿了,便有人请吃饭,真是及时雨啊。”也不与他们客气,拿起筷子便吃起来,还给凌钶夹一筷子,“多吃虾,长个。” 凌钶怒,“你才是小矮子!”将虾丢回去。 贾瑞嘴里叼着只虾,无辜负地眨眨眼,“我有说你矮吗?明明你自己时刻提醒自己矮,担心长不高啊?没事儿,小鸟依人也不错。” 凌钶大怒,一连夹了几筷子菜给他,“噎死你!” 贾瑞承他的情,大口地扒了两口饭,然后笑咪咪地看着他。 凌钶:“……” 吃完饭后,贾瑞问冯紫英,“不知这两日陈田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有线索吗?” 冯紫英道:“正要与你说这事呢,我这两日走访了几间赌坊,得知事发前,陈田将他的赌债还得差不多了,加起来约模一百零九两。” 贾瑞问,“可打听出这钱的来源?” “没有人知道。” “这钱来路不正,莫非是因此惹下的灾祸?” 贾瑞想想道:“为了一百两银子,做出那么惨的屠杀,我觉得不太可能。为了这些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遭到屠杀的可能性更大。” 柳湘莲问,“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贾瑞耸耸肩,“不知道。”接着又对冯紫英道,“我还有件事儿托你打听,凶手从钱老板的当铺里拿走了件珍珠舍利宝幢和张当票,拿宝幢可以说是图财,拿当票就奇怪了,那当票上可能有什么他要找的信息。当票上所写的无外乎日期、金额、物件,还有出当物品的人,前三样都不稀奇,那么他要找的应该就是出当人了。” 冯紫英问,“你要我查出当人?该从哪里下手?” 贾瑞道:“货比三家是一般人的心理,我想出当人在出当这件宝幢时,应该还去别的当铺打探过行情,所以可以从附近的当铺着手。” 冯紫英应了下来,贾瑞又道:“此事要尽快,我怕凶手会对他下手。”冯紫英在京中人脉甚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往来,让他打探这些事情最好不过。 北静王问,“今日你们升堂,也没审出个结果来,你打算怎么办?” “凶手十分狡猾,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是不会认罪伏法的。然而事隔多日,我们无法提供最有力的证据。”最有利的证据是精|子,只是这时代没有检验的工具。 柳湘莲问,“凶手没在钱夫人身上留下线索,钱夫人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线索吗?” “钱夫人当时昏迷着,没能留下什么。” 柳湘莲想到什么,忽然诡异一笑,“我们可以无中生有啊,如果钱夫人患上梅|毒什么的可传染的疾病,凶手知道了应该会去看大夫。” 贾瑞皱起眉头,“这样对钱夫人的名声不好。” 北静王冷笑道:“如今她被人玷污,名声本就不好,还能更不好吗?” 贾瑞道:“既便凶手真去看大夫被我们抓到了,他也可以找别的借口,说是从窑姐身上传的,我们依然拿他没有办法。且钱夫人一个良家妇女,也不会得这种病。” 此计不通,大家又重想别的,商议完,贾瑞问凌钶,“你四哥呢?怎么没来?” 凌钶:“你是有多想他?你们昨晚不还在一起吗?” “你怎么知道?” “怎会不知道?除了你,谁敢在他脖子上啃那么一口?话说你是属狗的吗?还是存心留下这个印子,不让四哥宠幸别的女人?” 被说中心事,贾瑞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哪有。” 柳湘莲悄声对北静王道:“今晚,我也要啃啃。” 北静王挑挑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想啃哪里都行。” 凌钶用手肘碰碰贾瑞,“哎,话说你什么时候能压倒我四哥啊?” 贾瑞不解,“你为什么对你四哥被压倒,执念那么深?”我也想扑倒他们啊,可是体力、腰力都比不过人家啊! 凌钶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啊,你们不觉得一向冷傲强悍的四哥,被人压在身下□□、不胜娇羞的样子,很令人心醉么?” 大家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对贾瑞道:“我们看好你。” 贾瑞的心早就醉了,幻想着凌銮被自己压下身下□□、娇羞呻|吟的样子,觉得鼻子里火辣辣地,默默地捂住鼻子,然后就一手黏糊糊的。 凌钶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流起鼻血了?” 贾瑞幽怨地看着他,还不是你一句话招的,唔,不行,不能想了。捂着鼻子含糊道:“鸡汤喝多了,上火。” 凌钶问北静王,“我们点鸡汤了吗?” 北静王诚实地道:“没有。” 凌钶戳戳他,带着点恶意,又好心地问,“要不要我把四哥叫来,给你灭灭火?” 贾瑞觉得太丢脸了,“不要!” 凌钶撇嘴,“死鸭子嘴硬,分明就是很想要!” 柳湘莲调侃,“哎,三弟,你这样子,不会欲|火焚身吧?” 北静王闲闲地道:“他近日都在接待扶桑国来得使者,就在不远处的国宾馆里,你若有需要,我着人去叫他?” 冯紫英也道:“三弟,你还是诚实点吧。” 连卫若兰都莞尔地看着他,“三哥,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贾瑞狠狠地瞪了他们眼,“我去净个手!”溜出去了,才出门就遇到个人,不是凌銮是谁?身后还跟着小颜。 贾瑞看着他俊朗地脸,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晚他情动时的画面,唔……不行,鼻血流得更凶了。忙绕过他往厕所跑去,被凌銮一把拉住,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手上都是血?被人揍了?” 贾瑞含糊道:“流鼻血了。” 凌銮便陪他一起去厕所,用冷水拍在他脖子后,让他仰着头,好一会儿鼻血才没流了。“怎么好端端的流起鼻血来了?” 贾瑞才不会告诉他实情,“熬夜,上火。” 凌銮无奈,宠溺地拍拍他的头,“以后不许这样,为案子熬坏身子可不行。”咬着耳朵低声道,“我会心疼的。” 小颜无语,我为什么要跟进来?亮瞎了眼啊有木有?还有他们威武雄霸的将军,何时变得如此肉麻兮兮的了?一定要告诉木头! 小宋:还用你告诉?我早就知道了,洗澡水都替他们打了无数回,墙角都快听腻了。 贾瑞点点头,“你不是在接待扶桑国的使者么?怎么过来了?” 凌銮道:“不过弹丸大小的国家,有礼部接待便好。我听说你们都在这里,过来看看。” 扶桑便是日本,现在□□正强大,倭寇还未侵袭我海关,再过几年,福建沿海之地便没那么太平了。想到此贾瑞不禁皱起眉头,琢磨着是否要给他们个下马威。 凌銮倒是全没将扶桑国放在眼里,牵着贾瑞回雅间。贾瑞衣袖宽大,遮住相扣的手,外人看来他们只是并肩行走。 到雅间大家看到凌銮都很意外,凌钶更是鄙夷地看着贾瑞,“刚才不是还说不要吗?这会儿怎么黏糊糊地牵着?我看你就是口是心非。” 凌銮不解,“不要什么?” ? ☆、煮鸡蛋解扶桑难题 ?  贾瑞大窘,“不许说。” 凌钶哪里会听他的,越是不让他说,越说得快,“不要你给他灭火啊!他想你想得都流鼻血了。” 凌銮挑着眉看向贾瑞,“哦?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想我。”那眼神儿绿莹莹的,像是看到羊羔的狼,随时准备扑上来。 柳湘莲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想着你被他压在身上蹂|躏的样子,气血上涌,鼻血就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凌銮眯着眼,险危危的看来,“你想压倒我?” 贾瑞顿时就气弱了,“暂时没有。”怎会不想?恨不得分分钟将他压倒,可是体力、耐力都比不过人家,每每斗争的结果,都是被压倒、被蹂|躏,那种辛酸与谁说去? 凌銮莞尔,凤眼上挑,说不出的魅|惑,“今晚让你在上面,怎么样?嗯?” 贾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真的?” “嗯。” 贾瑞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地道:“我吃饱了,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凌銮也道:“我也有事,先告辞了。”说着向大家露出个风华绝代的笑容,一前一后走了。 在座人愣了两秒钟,然后柳湘莲先开口,“我赌一百两,他们今晚肯定是骑乘式。” 冯紫英:“我赌五百两,骑乘式。” 北静王对柳湘莲道:“不如我们今晚也用骑乘式?” 柳湘莲应道:“好。” 凌钶问卫若兰,“什么叫骑乘式?” 卫若兰汗颜,这该怎么解释?你们带坏小孩儿了你知道吗? 钱老板的案子仍未破解,已经证实钱夫人并非与人通奸了,但应天府并未将人放出来,钱府派人去接也被拒绝,托人打听,衙役说府尹大人故意要留下钱夫人的,因此找不到奸|夫的线索,只能寄托于钱夫人的肚子。 这日贾瑞正与卫若兰查舍利宝幢的事时,有位身材硬朗的男子过来,,“两位公子,我家爷有请。” 贾瑞认得他是隋唐的随从,便与卫若兰同去。随着男人上了酒楼的雅间,绕过屏风,见窗边绿萝边立着位素白衣裳的男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眉宇间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微微挑着眉角时,有种亦正亦邪的味道。 贾瑞冲他拱手为礼,“佩玺兄,在下有礼了。这位是我四弟卫若兰。” 隋唐抬手引他们进来,“久闻卫郎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卫若兰也含笑道:“隋公子大名,在下也是如贯耳。” 贾瑞着意打量两人,同样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儿郎,卫若兰目光更为干净纯粹,气韵湛然清华,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 隋唐则要复杂许多,他的谈吐举止总是优雅得体,堪称贵公子的标本。他脸上永无挂着最为适宜、最为完美的笑容。也正因为他的完美无瑕,令贾瑞觉得看不透,故而不能与他像卫若兰这般倾心相交。 隋唐替两人斟了杯茶,“今日可有闲遐?” 贾瑞笑道:“佩玺兄相约,岂敢不闲?” 隋唐摇着折扇道:“那正好,海天禅寺有座佛相泣血,不如随我去看看?” 又是海天禅寺?上回侏儒自尽的和尚便是海天禅寺的,此番又出现佛像泣血的事情,百姓纷纷议论,是佛祖在为葫芦村的村民们鸣冤。 连日来海天禅寺里香客如云,都是前去拜那具流泪的佛像的。不过他们到时,海天禅寺门前竟没有人,也不知道隋唐用了什么方法。寺庙里的住持亲自迎接他们,对隋唐的态度十分的恭敬。 他们步入殿堂,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檀香味,与佛前供奉的花果香气。 大雄宝殿左侧有个亭子,亭子里挂着口铜钟,铜钟下坐着个比真人略大的地藏王菩萨像,手持禅杖,头戴毗罗帽,一条血泪从眼角流出,衬着佛像金色,十分的刺目。 贾瑞与卫若兰对视眼,像地藏王拜了三拜拜,然后进入亭子中。卫若兰用巾帕拭了血泪闻了闻,“是人血!”两人又观察了阵,相视一眼,贾瑞对住持道:“这佛相有古怪,需要敲开泥胎。” “这……”住持为难,“菩萨金身,岂能随便毁坏?” 贾瑞沉声道:“里面可能有尸体。” “这……”住持看向隋唐。 隋唐体贴地微笑,“破坏佛像这种事儿,大师是不好做。”冲地藏王菩萨抬了抬下巴,跟随他的男子立时上前,但见他出掌如风,刹间地藏王泥胎便被他打碎,露出中间端坐着的具尸体,与此同时一股腐臭味扩散开来。 被敲开泥胎,尸体尚端坐了会儿,才软软地瘫倒下去,有黄色的水从尸体身上流出,已经开始腐烂了。 众僧皆忍不住呕吐,住持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贾瑞让大家退后,卫若兰开始检验尸体,他也在旁边观察,死者衣服的料子十分华贵,却有被刀剑划破的痕迹,身上并无钱戴珠玉什么,指甲缝里有金色的碎屑。贾瑞拿掉他的帽子,发现是个光头,头顶还有戒疤,“原来是个和尚!” 外面的和尚听了也忍不住好奇,“难道是我们寺里的人?寺里近日有人失踪么?” 贾瑞问,“各位大师,可认得这个和尚?” 负责管寺里僧众的监寺进来,看过死者面容后,道:“此人并非本寺僧人。” “近日寺中可有僧人失踪?” 监寺道:“并没有什么人失踪,除了三位云游的僧人,其它的都在寺庙。” “那三位云游的僧人,都是何时离开寺里的?” 监寺道:“释妙、释空是半月前离开的,释玄七日前离开。” 贾瑞问,“他们走时可有什么异常?” “释妙、释空出行早有计划,倒是释玄走得比较匆忙,但也未见什么异常。” “大师可否将他们召回?” “贫僧这便去派弟子找他们。” 这时卫若兰已经验完尸体了,“死者男,年人龄在三十四至三十六岁,致命伤在脑后,是被钝器砸伤。此外腿上还有处剑伤,伤及动脉,引起大量出血,可以推断受致命击之前,他已无反抗能力。死者身上有多处刀伤、剑伤、淤青,受伤时间不同,部分伤口已经结痂,部分是新伤,从死者全身肌肉可以判断,他身手不凡。由于佛像密封性极好,所以无法推断死亡时间。” 隋唐身后的人看着死者身上的刀伤,有点疑惑,“这个刀伤有点奇怪。” 贾瑞问,“如何奇怪?” 他不太使刀,所以看不出有何不同。男子看了看摇摇头,“只是觉得奇怪,怪在何处尚未弄明白,容我想想。” 正商讨着案子,通儿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哎哟我的爷,可把你找着了。赶快跟我回去。” “什么事儿?我这正有案子呢。” “天大的案子您也得放下,夏公公传旨,皇上宣您觐见呢。” 贾瑞看看天色,还是早朝时分,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宣他觐见,也推脱不得,便与隋唐卫若兰打个招呼,先行离去。 回到家里,见夏公公正在门口不停地踱步,贾府合府都陪着不时朝门口张望,见贾瑞回来,眼光光华闪烁,夏公公急步过来,“哎哟贾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不知公公有何事?” “陛下等着您呢,快换件衣服,随咱家进宫。” 贾瑞换上凌銮上回给他买的朝见正装,随夏守忠的马车入了宫,见文武大臣排列两则,扶桑使者立在堂上,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 贾瑞行礼道:“草民贾瑞,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平身。” 扶桑使者听贾瑞自称是草民,连官职也没有,更加以鼻孔对他。 贾瑞无视他们,“不知皇上宣草民,有何旨意?” 戴权见了皇帝的眼色,尖着嗓音道:“扶桑使者进贡了‘神仙蛋’,皇上觉得味道不错,特赏你两枚尝尝,看与你做的哪个口味更佳。” 贾瑞有点莫名其妙,特意召他来是为了让他吃什么神仙蛋?皇帝何时对他如此好了?看向凌銮,后者满眼担忧,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接过戴权递上来的“神仙蛋”,敲开蛋壳后,外面的蛋白是半生的,里面的蛋黄是熟的,口感十分滑嫩。 扶桑使者道:“你们□□虽号称地广物博、人才济济,却做不出我国这种神仙赐于子民的鸡蛋。” 皇帝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看向贾瑞。 贾瑞是明白了,原来蛋不是白吃的,要让他做出同样的蛋来。扶桑不过一个弹丸之国,如果他们出的题□□便不能解决,必会被其他国笑话。所以虽说只是个鸡蛋,却事关□□的颜面,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贾瑞将第二个蛋也敲碎,蛋打在碗里,对扶桑使者道:“给你提个意见,如果用玻璃碗装着这蛋,再在蛋上撒点葱花,视觉效果会更好。” 扶桑使者:“……” 贾瑞将蛋递给凌銮,“你也尝尝,扶桑国的神仙泡个温泉还带着鸡蛋,呐,就把鸡蛋泡成这副样子了。” 扶桑使者脸色微变。 凌銮见他这样子,便知他胸有成竹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接过温泉蛋递给太子,“这‘神仙蛋‘当然还得皇兄先享用。” 太子冷哼声,对贾瑞道:“你还不快煮两个,让扶桑使者也见识见识。” 贾瑞有点委屈,“启禀太子殿下,圣人有云,君子远疱厨,诸位皆知道如何煮这蛋,只是恪守圣人之训,不愿下厨,让我这一介草民来煮。然而草民已参加今年秋闱,只等放榜,便也是‘君子’了,岂可行这疱厨之事?” 扶桑使者冷笑道:“若是不能,便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徒让人笑话。” 贾瑞存心要灭灭他们的威风,“这等小儿皆会的事情,岂需要大人动手。戴公公,你随便找位小太监,不就可以了么。” 戴权将信将疑,看了贾瑞又看看皇帝,去内廷挑太监。贾瑞随后也出来,接着凌銮、凌钶、北静王也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贾瑞无辜地耸耸肩,“还得再想想。” 凌銮脸上立时便浮起担忧,贾瑞拍拍他的手宽慰,“其实做成这种蛋的原理很简单,是利用蛋清和蛋黄的凝固点不同,蛋清凝固点在六十度,蛋黄则是七十度,只要将水温保持在六十五至六十八度就可以。我国长白山上也有温泉,煮出来的鸡蛋也是这样。只是长白山远在万里之外,去那里却来不及了。” 凌钶道:“通常用水煮出来的鸡蛋,蛋黄蛋白都是凝固,是因为水温太高?” 贾瑞道:“不错,水沸腾的温度是在一百度,怎么样才能将水温保持在六十五至六十八度呢?” 贾瑞想起以前学的物理,改变物体沸点的方法,可以改变大气压强,比如在青藏高原上,水的沸点只有□□十度高压锅不就是利用这个原理?但是为了煮个鸡蛋,跑到青藏高原,显然是不切实际的。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呢? ? ☆、察禅寺佛胎藏腐尸 ?  可以找沸点在这个温度的液体,只是离开学校这么多年,许多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想来想去,能想到低于水的沸点的,也就只有酒精和醋了,醋的沸点好像只有四十度左右,不行。拿鸡蛋在酒精里煮,鸡蛋差不多熟了,也不行,且鸡蛋里沾满了酒味,很难吃。 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呢? 这时戴权带着个小太监过来了,对贾瑞道:“贾公子,你想得如何了?”连贾妃都派太监来问情况了。 凌銮道:“再等片刻,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贾瑞往锅里加东西,一边用温度计量着温度,此刻他无比庆幸前几天一时心血来潮,发明了温度计。 测检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一拊掌,“成了!”对紧张地等在一旁的戴权道,“劳烦公公再帮我找个铁盆来,盆里装上清水。” 戴权忙吩咐人去了,他们几人到殿上来,“皇上,那孩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圣驾移步。” 皇帝便带着文武百官和扶桑使者来到后花园里,戴权领来的小太监将装着清水的铁盆放在大锅里,然后将鸡蛋放进清水里。煮了约模两刻钟,捞出鸡蛋,与扶桑使者进献的鸡蛋相同,蛋清呈乳白色,比豆府还要细滑,蛋黄半凝固半未凝。 皇帝见此龙颜大悦。 太子趁机附和,“来啊,备点葱花,让扶桑使者尝尝他们神仙煮出来的蛋,我朝太监煮出来的有何不同?” 扶桑使者脸色有点难看。 皇帝对那小太监道:“你厨艺不错,赏!” 小太监见贾瑞向他使了个眼色,忙跪下,“这点雕虫小技,奴才家里三岁小儿都会,不敢领赏。请陛下允许臣也问使者一个小问题。” 皇帝自是允许了,小太监便拿出一个圆形铁球,“使者能否让这个铁球,在水里即不漂起来,也不沉下去?” 朝堂皆是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扶桑使者也窃窃私语,“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铁啊?怎么能在水里不沉也不浮?” 有脾气急的使者便直接问,“皇帝陛下,你们这是故意刁难!” 小太监道:“怎么是故意刁难,我□□三岁小儿都能做到的事情,贵国做不到么?想来也是,贵国不过尺寸之国,比我□□,不过九牛之与一毛,做不到也是应该,是奴才唐突了,此事便算了吧。” 这小太监嘴也是伶俐,竟将扶桑使者说得哑口无言,半晌闷闷地道:“既然贵国三岁小孩儿都能做到的事儿,不防做来看看。” 小太监道:“这有何难?只需要将这个珠挖空便可。” 贾瑞早就根据浮力的公式,计算好了应该将这个铁球切掉多大部分,然后重新铸造成同等体积的铁球,又拿到大殿上,果然铁球悬浮在水中。扶桑使者看后,灰溜溜地走了。 皇帝赞赏地对贾瑞道:“做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贾瑞看看凌銮,想想自己酸痛的腰,忽然跪下来,神情悲戚地道:“请皇上为草民作主。”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0节 “作主?你有何怨啦!” “回皇上,瑞王爷欺负草民。” 皇帝看向凌銮,“瑞王,你怎么欺负他了?” 凌銮:“……儿臣不知。” 贾瑞控诉,“回皇上,昨晚草民与王爷比武,他说好了不出手,让我攻击来着,结果却出尔反尔,攻击草民,堂堂王爷不守信用,草民请皇上墨宝写四个字,用以约束王爷。” 凌銮:“……” 北静王:“……” 凌钶:“……” 皇帝问,“凌銮,可有此事啊?” 凌銮垂着头,两只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回父皇……确有……此事。” “噗!”凌钶与北静王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皇帝道:“你征战沙场多年,手上没个轻重,小贾不是你敌人,不可鲁莽。” 凌銮:“……儿臣遵旨,以后会对他温柔点。” 皇帝拿笔,唰唰写下四字,赏给贾瑞了,贾瑞捧着字,得意地向凌銮秀秀,白色的纸上写着偌大的四个字,——奉旨反攻! 凌銮顿时哭笑不得,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那目光半是宠溺半是纵容。许久之后,贾瑞都记得那个神眼,让他觉得有个人,能宽容他所有的放肆与幼稚。 北静王与凌钶对视眼,皆是看好戏的神色。 贾瑞与他们一起离开朝堂,凌钶对凌銮道:“四哥,你也看到了,今儿朝堂上,太子处处针对你,分明嫉妒你最近得父皇宠爱。” 贾瑞问凌銮,“皇上突然召见我也是因为太子?” 凌钶道:“可不是?你若破不了扶桑使者的题,丢了朝廷的脸面,此刻指不定有什么等着你呢!” 贾瑞道:“这也没什么,只是扶桑使者如此嚣张,不给点颜色看看,他不知道我□□威严,你们觉得如何?” 凌钶兴致勃勃,“你打算如何?” 贾瑞想到日后的倭寇,再想到南京那场屠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凌銮见他眼里像有两团浓墨,乌沉沉的泛着杀意与暴戾,他只在战场上看过这种眼神,温和如贾瑞,怎么会有这种目光? 贾瑞思索了会儿,凑到凌銮耳边,扶着他的肩膀轻声说了什么,凌銮眉头微皱,“这样是否太过?” 贾瑞冷道:“对待日本人,怎么会过?” “日本?”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贾瑞含糊而过,“你再想想吧,四弟和佩玺兄还在案发现场等着我,我先去了。” 凌钶闻言两眼闪闪发亮,“有案子啊?我也要去看看。前几次你们都不带我,这回可不行!” 贾瑞鄙夷,“这次的现场可不像在贾府那次,很血腥恐怖,被条蚯蚓吓哭的人,我可不敢带你去。” 凌钶顿时就怒了,脸涨得通红,“怕蚯蚓怎么了?我偏我去!”说着一挥衣袖,带着他的小太监率先走了。 贾瑞无奈,只得随他,与凌銮同乘一辆马车。自从听到隋唐的名字后,凌銮就一直抿着唇,一副不爽的表情。贾瑞禁不住笑起来,凑过去低声道:“我的瑞王殿下,您这是吃醋了吗?” 凌銮不说话,只是拿眼看他,“他怎么在那里?” 贾瑞笑道:“今儿在街上查案的时候遇上的,他说海天禅寺有佛像泣血,便邀我一起去看,没料到里面竟有具尸体。” 凌銮眉头微蹙,冷冷地道:“哼,他不是厉害的很么?还需要找你?” 贾瑞苦笑,“人家也算救过我,举手之劳而已,你这是怎么了?”下一秒便见凌銮低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吮吸,只到吸出个红痕来,衣领怎么也掩不住,才作罢。 贾瑞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这是学小狗在自己领地上做个标记?这样孩子气的凌銮,实在是……“人家对你比较有意思,要做标记也是我来做吧?” 凌銮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片刻又道:“接连三起命案,都要你经手,这应天府、刑部、大理寺都是摆设?” 贾瑞道:“其实也是我自己多事,人家拜托上门来了,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凌銮无奈,“就你乱好心。” 贾瑞笑了笑,靠在凌銮的怀里,“有你在背后撑腰,我才能好心的起来,否则谁买我的账呢。”抬眸看着他,目光清湛如月光,温柔似春水,揽上他的脖颈,含着那爱恋不已的唇低呐,“多谢你,我的王爷。” 凌銮喜欢他这样称呼,好似自己为他所有,他亦为自己所有。 正亲亲我我着,听马车外的小颜道:“卫先生。” 贾瑞忙推开凌銮,也不顾后者一脸郁闷,整理了下衣服,掀开车帘,“四弟,已经检验完了?快上来。” 卫若兰踩着凳子要上来时,见了他身后的凌銮愣了下,随即调侃,“我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么?” 小颜耸耸肩,“好像已经打扰了。” 卫若兰一脸无辜,“要不你们继续,我与九王爷同车?” 贾瑞一把将他拉上来,装模作样的白了小颜一眼,“案子要紧,你瞎扯什么。”换来小颜一阵轻笑。 卫若兰坐下后,收了调侃之色,正经道:“尸体我已着人通知张德带回应天府的停尸房了,庙里的人也一一查问过,皆不认识那个和尚,他好像与这座禅寺没什么联系。” 贾瑞纳罕,“既然如此,尸体为何会出现在海天禅寺?” 卫若兰道:“这正是我想说的,这件地藏王菩萨像,是五日前才刚从山下的土窑运到佛寺的,我正准备去土窑。” ? ☆、轻女子粪桶溺婴儿 ?  “佩玺兄走了?” “嗯,他说刀伤的事由他负责查,日后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也好,我们一起去土窑。”马车调了头后,卫若兰忽然让车夫停车,然后下去。 贾瑞不解,“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车?” 卫若兰一脸无辜地瞥瞥凌銮,“什么叫目光如刀,什么叫如芒在背,今儿我可算是明白了。”叹息着上了凌钶的马车。 贾瑞无语地看向凌銮,被他揽到怀里,一脸调侃地道:“到地方还需要会儿,你且先睡会儿,养精蓄锐,晚上好奉旨反攻不是?” 贾瑞笑起来,“瑞王殿下,你会抗旨不遵吗?” 凌銮挑挑眉,继而揉揉他的头发,“你呀……还差点火候。” 土窑位于京郊的山览上,附近有泥,可就地取材。 他们一行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到,见几个工人正在和泥捏制人偶、上彩等,他们做的多是孩子们玩的玩意儿。 贾瑞问个年纪大点的窑工,“老人家,您在这里干了多少年?” 老窑工手脚麻利地做着瓷器,边道:“都做了一辈子了。” 贾瑞又问,“这窑口里做不做佛像的泥胎?” 窑工道:“你们也不像寺里的人,要佛像泥胎做什么?” 卫若兰道:“我们想给宋御史建个祠堂,做具他的泥像,想来与佛像的泥胎是一个道理,才有此问。你能否帮我看看,这种泥胎是不是你们窑口烧的?” 窑工看了看道:“从这泥料和手艺看,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只是我们窑里已经许久未做个佛像泥塑了,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板在哪呢?” 老窑工道:“每天下午他会带人来开窑收泥偶,看天色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你先带我们到做泥偶的地方去看看吧。”说着悄悄塞给他锭银子,老窑工何尝见过这么多银子,乐颠颠地带他们过去了。佛像的泥偶还需要用火烧下,因此带他们到窑口里来,“这个窑口不常用,你们跟着我,仔细脚下。” 他们打着火把进去,这个时节正是秋雨绵绵,窑洞地势虽高,洞里也有些潮湿,越到里面越干燥了,贾瑞问窑工,“确定这里许久未用过吗?” 老窑工也有些奇怪,“我的确是许久没看到烧窑了,只是看这洞干燥的情况,倒好像是刚烧过不久。” 贾瑞问,“会不会是你不在的时候烧过?” 老窑工道:“这也有可能,前阵子窑场不景气,老板停了半个月,这才开工。许是那个时候烧的?” “停工后窑场里没有任何人?” “就留了两个人看窑。” “是哪两个人??” “一个叫陈田,一个叫杜国。” “陈田?!是被碎尸体的陈田?” 窑工道:“可不就是他。” 贾瑞忙问,“那个杜国在哪里?” 窑工摇头,“这倒不清楚,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贾瑞心里升出股不妙的感觉,与凌銮对视眼,后者向小颜传递了个眼神,小颜会意立刻便出去了。 贾瑞接着问,“他们两人可会制作泥塑?” 窑工道:“杜国会,他年纪虽不大,做泥塑时间却不短,而且做佛相泥塑比普通的要难,窑里也就他一个会。” 他们又往窑洞里走,然后发现了只靴子,样式华丽,和泥胎里的和尚脚上的是一样的,这说明那和尚确实是在这里被做成泥塑的。在鞋子旁边他们还发现了个铜钵,想是和尚化缘时常用的,铜钵上还刻着图纹,看刀痕是新刻上的,样子也很奇怪,看不出是什么。 之后再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往陈田家走去,边走边与卫若兰讨论道:“现在已经可以将陈田与和尚这两桩命案联系起来。对了,可以推断出和尚是哪天被害的吗?” 卫若兰摇摇头,“尸体被封在泥胎里,又被火烤过,已经无法推断出死亡时间了。你走后我又搜查了遍尸体,发现少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钱袋。” 贾瑞蹙眉呐呐自语,“死者是和尚,却衣着华贵,身上无钱袋,且多处刀伤,致命伤却在脑后,这说明什么?” 凌銮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两人谈话,此时方插话道:“他在刻意掩藏身份,重伤之后,被人谋财害命。” 联想到陈田莫名还了赌债,这无疑是最好的解释。 贾瑞道:“陈田与杜国趁和尚伤重时,谋杀了他,夺了他的财产,又被和尚的亲人或是朋友杀害,果然是这样的话,他的朋友为什么没有将和尚从泥胎里解救出来,入土为安?那婴儿又哪去了?” 这个卫若兰与凌銮都不能回答。 他们到了陈田家,他与陈娘子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过了,卫若兰、贾瑞重新在三间房子里检查。 凌钶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土坯房觉得很新奇,然后又觉得这里十分的脏乱,尤其是那个马桶臭哄哄的,便让他的随身太监拿去倒了。 过了会儿,那个太监急冲冲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王……王爷,不好了。” 凌钶没好气地问:“怎么不好了?” 太监的声音都在颤抖,“那……那个马桶里有一具尸体!” 贾瑞与卫若兰连忙抛下手头上的事,跑了马桶边上去。北静王好奇心没他们重,听到马桶就一脸嫌弃,远远地站在树荫下。凌钶倒是过去了,看到那么恶心的场面直接吐了,跑到北静王身边。 贾瑞见粪便之中果然有具小小的尸体,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开始腐烂了,但是可以看出是个女婴,尸体旁边还有几十两银子。 这个小婴儿无疑就是陈田刚出生的女儿,先前他们还琢磨凶手为何要抱走刚出生的婴儿,现在看来是被凶手杀了,但为何又会放过那三个女儿? 太监打来水将粪便冲去,他们数了数里面的银子,还有三十两。看来倪二说的没错,当天他确实来要银子但并没有要到。如此一来可以洗脱倪二的罪名了。只是,凶手到底是谁呢? 这是小颜那边传来消息,说杜国已经失踪几日了,他已调派全部人力搜索杜国。 卫若兰盯着那个石池好久,然后问贾瑞,“你有没有觉得这种死法有点奇怪?” 贾瑞问,“怪在何处?” “你有听过十八层地狱吗?” “你是说……” 卫若兰点点头,“没错,钱老板的死法,像是第一层拔舌地狱,而陈田夫妇的死法,则像是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拔舌地狱是惩罚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之人,钱老板确实嘴不好,那么第十一层呢?是对什么错误的惩罚?” 卫若兰神色凝重道:“凡生下婴儿,无论他是否天傻、残疾,都不可丢弃、溺死,否则死后将被打入石压地狱。用一个大石池,石池上用绳索吊着个大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砍断绳索。” 贾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那婴儿……是被父母……溺死?”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父母么? 卫若兰自己也有点难以接受,“只是猜测,我们找个邻居问问。” 不会儿小颜便请了两个邻居过来,皆是离陈家不远,并与陈娘子相好的人,“如果再生个女儿,陈田夫妇是否有将她扔掉的打算?” 那妇人迟疑了下道:“自从怀上孩子,陈娘子就忧心忡忡,说这胎若是个男娃娃就好,若是个女娃娃,陈田肯定会把这孩子丢了。” 另个妇人道:“这也怪不得陈田,连生三个女娃娃,哪里养得起?” 贾瑞脸色铁青,“这么说,孩子是被陈田丢进粪桶里的?” 两个妇人皆不说话,他们虽没有看过,但是以陈田重男轻女的程度,这是必然。 贾瑞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向来笑嘻嘻地小颜收敛了神色道:“这种情况在农村里很常见,我上面也有三个姐姐,小时候常听我娘说,她生我第三个姐姐的时候,正是中午,若不是我大姐刚好从地里回来,她就把我三姐丢到粪桶里淹死了。” 贾瑞又想起小火柴,不也是被她妈妈丢掉的吗?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父母竟能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的骨肉。 凌銮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然后对卫若兰道:“若是以此推论,杀陈田与钱老板的,应该是同一人,杀人的目的,则是因为他们杀死婴儿和挑拔是非,那么,陈田怎么会和庙里的和尚联系在一起?” 贾瑞道:“若真是以地狱的惩罚方式,那凶手可能是和尚,是否与海天禅寺的和尚有关?那三个云游的僧人不知有无消息。”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凌钶与北静王等得不耐烦,已经先回去了。凌銮拍拍贾瑞的肩膀,温柔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依旧是小颜赶着马车,他们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然后在酒楼前停下,小颜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桌的好菜,只待他们到菜便上来了。 贾瑞倚窗坐着,见楼下庭院里有个戏台,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戏,他听不懂,只觉那声音柔软,像浸着江南的烟雨。 略过片刻,菜便上齐了,贾瑞纵是吃货,看过腐烂的婴儿也完全没有胃口,卫若兰更是如此。倒是凌銮见惯了血腥,脸色全然不变,又替他们叫了两碗清粥来。二人稍吃了些许,便出了雅间。 这时戏台上的青衣已经撤了,在角落里搭起个帘幕,有声音从帘幕里传来。贾瑞闻着脚步一顿,凌銮侧首看他,见那两双清眸里蓦地泛出阵亮光来,“原来是这样!” ? ☆、毁尸灭迹禅寺失火 ?  疾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倏然停下,苦恼地摇头,“还不行!证据链还不完善。”他又准备去钱府,被凌銮拉住,“都什么时辰了,明天再去吧。” 贾瑞看看天,果然明月高悬,便随凌銮回去。 当晚琢磨着案情,自然无心反攻。次日一早便与卫若兰去钱府,又将里里面面查看了番,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想案子时就喜欢四处踱步,不知不觉来到钱府后院,见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花架上找什么。白嫩嫩的小脸衬着满架蓝紫色的花,竟是十分清纯可爱,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疑惑地问,“为什么今天这花又不变粉红色了呢?” 她说的朝颜花就是牵牛花,“等到晚上,它不就变红了嘛。” 小丫头咬着手指,好奇地道:“所以我觉得奇怪呀,前几天早上我洗衣服的时候,见这花是粉红色的呢。平日里早上是蓝紫色,中午是淡紫色,晚上才是粉红色呢。”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洒到花上了?” 小丫头想想摇摇头,“没有啊!我就将少爷的衣服挂在花架上。” 贾瑞眼睛一亮,忽然牵着那丫头的少,“跟我来。”才走到门口,见柳湘莲的小厮杏奴气喘吁吁地过来,“三爷,……打听出……那个出当珍珠舍利宝幢的人……。” 贾瑞接道:“是不是杜国?” “是……是……” “你家爷在哪里?” “……他打听出……杜国的下落……去找人了……” “在哪?” “和群乞丐躲在卖秧桥的桥洞里。” 贾瑞让杏奴保护小丫头,与卫若兰、小宋前去找杜国。还未到桥边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河水都泛着红色。贾瑞直觉不妙,加快马速过去,见河边躺着七八具尸体,皆是老弱妇孺、蓬头乞丐。尸堆中间,柳湘莲正抱着受伤的冯紫英,神色凄惶。 冯紫英背后中了一刀,血将他那紫色的衣衫染成黑色。卫若兰神色冷肃,将冯紫英平放在地上,剪开他的衣衫,那道伤足有一尺多长,从左肩划到腰下,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卫若兰取出银针封往血脉,“伤口必须马上缝合,只是我没有带麻沸散,大哥,你忍忍。” 冯紫英哼了声,卫若兰拿出酒精替他擦洗伤口,犹如无数根尖针刺进肉里,冯紫英痛得青筋暴出,死死咬着牙关,贾瑞怕他咬着舌头,卷了个布团让他咬着,还未送去,见柳湘莲将自己的手臂送到冯紫英嘴边,冯紫英痛得狠了,一口咬住他的手臂,瞬时就有血流出。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这种镜头,贾瑞总忍不住吐糟,咬什么不好,为啥非要咬手臂呢?现在才明白,因为想要分担那份痛苦。 他忽然心生愧疚,暗忖道:义结金兰是我提出的,结义之后,他们为我的事儿四处奔波,大哥身受重伤,二哥参加了他最讨厌的武举考试,四弟那双握笛提笔的手,检验起了肮脏的尸体,而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卫若兰已经开始替冯紫英缝合伤口了,一条条线像蜈蚣似的爬满他粟色的脊背,这个疤痕是要跟随他一生了。 卫若兰给冯紫英包扎好伤口,便让小宋先送他回去。卫若兰又替那些受伤的人包扎伤口。贾瑞见其中一位死者不似这些乞丐面黄肌瘦,查问之后得知他确实就是杜国,最后一位知情人,也死了。 安顿好伤者,贾瑞问柳湘莲事情的经过,柳湘莲道:“我们打听到杜国的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几个黑衣人在杀人,他们功夫十分诡异,忽隐忽现,看样子不像中土的,所使用的刀也十分奇怪,我们敌不过,大哥也是因我而受伤。” 卫若兰拿纸画了张图,“是不是这种刀?” 柳湘莲点头,“不错?你见过这种刀?” 卫若兰摇头,“我是从大哥背上的伤口形状,揣磨出来的。” 贾瑞对卫若兰道:“四弟,你觉不觉得那刀伤很眼熟?” 卫若兰颔首,“不错,和那泥胎里和尚的刀伤一模一样,他们应该都是被这种刀所伤。江湖上,什么人使用这种刀?” 贾瑞眼神冰冷,“这是扶桑的□□。” 卫若兰与柳湘莲奇惊,“难道这起案子与扶桑人有关?” 贾瑞半眯着眼,一字眉微蹙,无论有没有关系,他都要给日本人一个好看!泥胎里的和尚被日本武士追杀,杜国又被他们灭口,这些小日本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应天府的衙役来报,“贾先生,海天禅寺走水了。” 贾瑞心里疑窦众生,惊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你特意来告诉我,难道是那泥胎里的尸体被烧了?” 衙役道:“是。卫先生检验完尸体后,让和尚通知我们将尸体带回停尸房,我们才到海天禅寺,就见寺庙走水了,等扑灭火时,那具尸体已经烧成灰了。” 贾瑞蹙眉,“尸体是停在佛院中的,四周没有殿宇,怎么会被烧到?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二哥,你照顾大哥,我和四弟去看看。” 于是又和小宋前往海天禅寺,半路上遇到了隋唐,“你们也听说海天禅寺走水的事了?” 隋唐点头,“那伤口是扶桑的□□所致,我已命人沿着这条线索查找,那和尚的来历我也查到了,他来自须弥山无音寺。” “多谢隋兄。”查到那个和尚的来历,就能知道他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现在四名死者之间的关系已基本能肯定,陈田与杜国见财起义,杀了泥胎里的和尚,并将抢来的珍珠舍利出当。凶手通过从钱老板那里夺了珍珠舍利宝幢,又通过当票,得知杀死泥胎和尚的是陈田与杜国。 凶手杀钱老板、陈田皆是以地狱的惩罚方式,钱老板是因嘴不好,挑拨是非;照此说陈田与杜国是抢劫钱财,应该进火山地狱,事实是陈田与陈娘子是受血池地狱的惩罚,而杜国则是被刀确死,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最开始推断凶手是个和尚,今天又在现场发现了□□的伤痕,且泥胎里的和尚身上也有□□伤痕,是两拔人么?用□□的是追杀泥胎和尚的,杀陈田与钱老板的,则是为泥胎和尚复仇的?这倒也说得通。 那么问题又来了,□□的人追杀泥胎和尚未果,让陈田杜国杀了,按说不是正好帮了他们?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杀杜国呢?难道泥胎和尚手里的东西落到杜国手上?烧毁泥胎和尚尸体的又是谁?他有什么目的?到现在连死了四个人,可他们连凶手半点线索也没有,这让贾瑞很窝火。 到海天禅寺时,里面的为已经被戒严了,那具尸体已经完全烧焦了,贾瑞在尸体上闻到灯油的味道,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 ☆、须弥山佛寺捉凶徒 ?  卫若兰因要看顾冯紫英,没有跟过来,贾瑞便让小宋将尸体送回去给他再次检验,自己准去须弥山。 小宋并不同意,他接到凌銮的命令是时刻跟在贾瑞身边。 贾瑞便问隋唐,“佩玺兄可愿陪我同往?”隋唐身手不错,又有高手陪同,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隋唐还未回答,便听把清朗低沉的声音道:“何必麻烦别人,我陪你去。” 贾瑞回头见着是凌銮,禁不住笑起来,“你下朝了?” 凌銮戒备的眼神从隋唐身上移开,目光落到贾瑞身上便温柔了下来,“回家没见着你,知你在此便过来了。” 贾瑞道:“我要去须弥山,只怕今晚赶不回来,你明日要上朝,来得及么?” “无妨,倒是麻烦隋公子很不好。” 隋唐冲凌銮挑挑眉,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我正好要长长见识呢,凭玉别嫌我麻烦才好。” 凌銮微眯着眼看贾瑞:凭玉?你什么时候和这厮如此熟了? 贾瑞摸摸鼻尖,问隋唐,“佩玺兄,你与王爷原本就认识吧?” “自然。”隋唐笑意宴宴地看向凌銮,见后者脸色越来越黑,漫不经心道,“堂堂瑞王殿下,我岂会不认识?” “如此么?我还当你们是……”若有深意地睨了眼凌銮,见他神色不愉,呵呵一笑,“当你们是故交呢。” 凌銮冷哼了声,拂袖上马。 这须弥山离金陵城颇远,他们快马加鞭到时已是暮色四合。无音寺建在半山腰上,通往寺庙的皆是石阶。 他们步行上去,寺庙面积并不广,十分古旧。也没多少僧人,香火并不旺盛。 敲了许久门,才有个中年和尚出来。 贾瑞合掌作揖道:“大师,我们途经此处,无落脚之地,可否借宿一晚?” 和尚道:“住持带着师兄弟们去化缘了,庙里便只剩我一个看守,客房久未打扫,不方便住宿,且山下便有客店,离此并不远,几位看着不像贫苦人,不妨去哪里住宿。” 贾瑞道:“只因明日一早想上须弥山观日出,住这里更近些,大师便行个方便,可否?” 和尚还是不肯。 隋唐摇着折扇,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道:“我等不过是借宿一晚,一不白吃你斋饭,二不白宿你僧房,和尚百般推托,倒教我觉得奇怪了。” 和尚想了想道:“既然几位施主执意如此,便随贫僧进来吧。”直接引他们往客房走去。隋唐用折扇拦住和尚,笑容虔诚有礼,“既然来到宝刹,自然要到佛前敬根香,方不为失礼啊,诸位觉得如何?” 和尚道:“寺里僧众都云游去了,敬香便不必了。” “和尚不在,佛祖尚在,便是没有香火,我们只去磕个头,也算是表达对佛祖的虔诚敬意。”便一拂衣袖,率先向大雄宝殿走去。 贾瑞想带着隋唐正是对了,这种口舌仗就有人代劳了。 他们到大雄宝殿,果见佛像染灰,佛前供果鲜花已经腐烂了,也没有撤下去。 殿里没有跪坐的蒲团,他们直接跪在石板上磕了头,贾瑞抬头的时候,瞥见供桌上一团污渍,顿了下,随即不动声色地起身。随和尚到客房,见院子里,地上落叶成堆,扫把、木桶等打扫用具丢在道路上,客房里果然久无人住,落满了灰尘。 和尚又道:“几位将就住下吧。”便退了出去。 待和尚走后,他们对视眼,这庙里太古怪了。 “寺里的和尚,应该是在做早课的时候被杀的。”贾瑞沉声道。 “为何是在做早课的时候?”小颜不解地问,他们在院子里的树木上发现了刀剑的痕迹,被杀是不难推断,但如何断定是在做早课时? 贾瑞望向众人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雄宝殿内没有跪坐用的蒲团?” 凌銮接道:“想来那些蒲团沾了血,已经被烧毁了。供桌上下面溅上了血迹,也未清理,方才这个和尚定是假扮的。”不是佛门子弟,不是信徒,所以不会对佛相参拜,也不会发现供桌下的血迹。 小颜恍然大悟,“你是从扫打的用具,断定是早课?也是,没有人会晚上打扫庭院。” 凌銮目光深沉,“天将破晓,突然杀人,便说明这场谋杀不是预谋好的,或者是突发意外,让他们不得不匆匆动手。” 贾瑞又道:“还有一点,佛堂里没有刀剑的痕迹。”每个寺庙都有武僧,这些武僧从小练武,功夫绝不差,便算这寺庙里没有武僧,普通僧人也会反抗,然而大雄宝殿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可那浓浓的血腥味,既便檀香也遮不住,证实大量屠杀是在殿里,这却是为何? 贾瑞稍加琢磨看向凌銮,见凌銮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眼里似写着同样的字,心照不宣。 隋唐一直斜靠在椅背上,百无聊奈地把玩着折扇,似对他们的谈话并不在意,见两人心有灵犀地样子,微微掀了掀眼皮。 凌銮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晚我们便在这里住下。” 隋唐的随从面露难色,“公子,这里不干净,您住着会不会……” 隋唐勾着眼角望凌銮,“瑞王殿下都能住得惯,我怎会不习惯,不是么。”尾音轻而上挑,饱含着挑逗的意味。 凌銮对他不加理会,转向贾瑞道:“你功夫差,今晚同我睡。” 贾瑞笑吟吟地望着两人眉来眼去,真不认识么?呵呵,左瞅瞅,右瞧瞧,“这样好么?” 凌銮冷冷地瞪他,“有什么不好?”直接拎着贾瑞回房。 小颜歉意地冲隋唐抱抱拳,“隋公子勿怪,我家将军极为看重贾先生,失礼处还望见谅。”边着意打量着隋唐:这个人望着将军的眼神看似暧昧,实则处处挑衅,难道是看上了贾先生,想横刀夺爱? 隋唐“啪”地声撒开折扇,舒然长叹道:“无妨,你家王爷的脾气,我怎会不清楚?” 凌銮将贾瑞拎回房后,栓上门开始动手铺床,将落满灰尘的被单拿过去,打算睡光床板。弄好这些回头,见贾瑞坐在茶桌前,双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凌銮被他那清澈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贾瑞眨眨眼,笑吟吟地道:“瑞王殿下貌美如花,我正在赏花啊。” 许是觉得两人不会长久,所以凌銮对他格外的纵容,以致于这人有些蹬鼻子上脸,不但不怕他,反而时刻想着调|戏他。 凌銮有点哭笑不得,“你又有什么高论?” 贾瑞上下打量着凌銮,“我觉得他是腹黑攻,你是冷漠攻,你们俩谁也压不倒谁。不过两攻相遇必有一受,你们俩会是谁上谁下呢?” 果然是高论啊,凌銮无奈抚额,嗔恼地捏着贾瑞的脸,扯了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实在拿他没办法,也只有这个人敢肆无忌惮地调侃自己。 贾瑞拿开他的手,狡黠地眨眨眼,“当我看不出你们的□□么?难道就是因为攻受的问题所以你们没在一起?” 若不是在寺庙,又是命案现场,凌銮真想就地办了他,让他看看谁攻谁受。将贾瑞抱到自己腿上,掐着他的腰低低地道:“我抱过的男人只有你一个,你不用多心。” 被点破心事,贾瑞掩饰地摸摸鼻尖,“我哪有多心?”分明就很有过往,却装作不认识,不多心才怪。 凌銮勾起他的下颔,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与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不做仇人便是万幸。” 贾瑞垂下头,“阿銮,我其实……并没有介意你的过去。”说不介意怎么可能呢?看见他的妻妾,看见隋唐暧昧地眼神,他其实也会吃醋的。说好的只是交易,逾越了,会难为情,凌銮也会为难的吧?所以,既便拈酸吃醋,也只能用笑吟吟的姿态。 凌銮只看见他那对红红地耳尖,那声音糯糯地,带着点委屈,竟异常的令人心软。揉揉他的脑袋,忽然意识到这个冷静缜密的人,也不过才十八九岁,仅比自己的长子凌棣大三岁而已。 这样想着心里的爱怜愈发的深浓起来,虽然不是黄毛小子的年纪,竟也肯拉下老脸,呢喃地说起情话来,“我喜欢你的介意,同样我也介意着你的过去。不过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那些便都放置脑后,想要的男子从来只有你一个,现在是,将来也是。” 贾瑞侧首望着他,有点疑惑,“真的么?” 那眼睛亮晶晶、乌溜溜地,凌銮禁不住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睑,“嗯。我不是断袖,只是刚巧喜欢上了你。” 贾瑞便笑起来,带着点纯真的开心,笑得两只梨涡都显出来了,“喜欢我?” “嗯。”喜欢这具身体,喜欢这张脸,也喜欢这种品性。 贾瑞便抱着他的脖子,颇有点撒娇的意味,“既然喜欢我,那可不可以让我反攻?” 凌銮无语,“我说怎么突然又是撒娇又扮无辜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弹了他一个暴栗,“怎么样都好,只是反攻么,你想都不要想!” 贾瑞嘟着嘴,鼻子嘴巴都皱成一团,十分不爽的样子。 凌銮见他这么孩子气的动作,禁不住乐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妄想了,今晚可不太平,早点休息。” 当晚,凌銮与贾瑞睡中间,小颜睡左边,隋唐住右边,再右是隋唐的两个护卫。 夜半时分,窗纸被悄悄捅破,一股轻烟顺着竹管飘了进来。过了约模半刻钟,门被拨开,一个黑衣人直奔到床前,举起刀便砍下去,却只砍到一团棉花。未及回头便觉背后一阵凌厉的杀气袭来,身子一旋堪堪避过,便见凌銮手腕一转,横刀削来,气势凛凛。黑衣人知道遇上劲敌,往后疾退。这正中的凌銮的下怀,便是要将他逼到墙壁上去。 然而,却未料那黑衣人虎臂一振,背后紧绷,狠狠地往墙上撞去,竟一下将半堵墙都撞塌了,合身退到院中。 与此同时,隋唐小颜等人也出来,将黑衣人围在正中。 那黑衣人见着了道,也不惊慌,猛然撕下束身的黑衣,露出贴身的僧衣来,接着他一个纵身,跃起树上,拿出藏于树枝上的禅杖。接着一跃而下,禅杖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凌銮砸来。 ? ☆、逼凶犯隋唐铁手腕 ?  既使贾瑞站在战圈之外,也能感觉到凌厉的杀气,禁不住为凌銮捏了把汗。见他身子一滑,向来稳重的人竟快如鬼魅,不退反进,瞬间逼到和尚面前,长剑稳、准、狠地向和尚咽喉刺去。 那和尚反应也极快,禅杖一荡,身子就势便是一翻,避开凌銮那剑,凌銮完全不给他反击的机会,手腕翻转,变刺为削,再攻和尚眼睛。 贾瑞见他一直压着和尚打,稍稍松了口气,此夜月光不甚明朗,却可清晰地看出和尚光溜溜地脑袋,他身高绝不止一米八,体格魁梧健壮,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终于现身了,杀陈田、钱老板的凶手。 这时隋唐的随从已经提溜着个和尚过来,正是引他们进寺庙的那个。隋唐向贾瑞递了个眼色,“你不是有话要问?” 贾瑞的视线暂且从凌銮那里移开,打量那和尚一阵道:“你们是扶桑人?” 和尚扭着头什么也不肯说,贾瑞接着道:“从佛前供桌下的血迹已干,庙里的和尚是在十日前被你们杀死的,你们原本以香客的身份混入寺庙,打算盗取珍珠舍利宝幢,却因为暴露了身份,不得不在他们做早课时,用迷香迷晕他们,将庙里和尚全部灭口,是不是?” 被道破案情,扶桑和尚满是惊讶,接着又死死咬住牙,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其实这一切只是贾瑞的推测,见和尚如此表情,倒是确定下来。 “只是你们万万没想到,还有一只漏网之鱼,他不仅跑了,还带走了珍珠舍利宝幢,于是你们便派人去追杀他。却不曾想到陈田与杜国坐收渔翁之利,将珍珠舍利宝幢出当给钱老板,于是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惨案,是不是?” 那和尚眼里闪过一丝冷嘲。 贾瑞接着逼问,“你们的目的,不是珍珠舍利宝幢对吧?那是什么呢?” 和尚冷笑,“贾先生,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查吗?不过恐怕你没那个时间了!” 贾瑞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招供,正琢磨着怎么叫他开口呢,见隋唐摇着折扇,笑模笑样地走过来,蹲在和尚面前,“我听说你们将陈田与他娘子放在石池里,活生生砸碎了,是也不是?” 他笑容甚是温和,因此和尚对他全无畏惧,然而贾瑞却是明白他微笑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狠厉毒辣,于是悄然退后步。 隋唐的折扇顺着和尚的手臂滑到指尖,眼角微挑,笑眯眯地道:“骨头被一寸寸碾碎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呢?你也来尝尝,怎么样?” 贾瑞见着他眼底闪过的邪侫之色,心里打了个突,忽然想到被他逼得切指的玉店老板,心想将来得罪谁也别得罪这个人。 隋唐的两个侍从,一个制住和尚,一个按着他的手放在石头上。隋唐左腕微摇,潇洒的一撒折扇,端得风度翩翩。右手随手拿起个石头,掂了掂,觉得甚是趁手,于是满意的笑了笑,举起石头,像砸核桃似的对着和尚小拇指砸去。只听“啪”的一声,伴着惨呼声,待他拿开石头的时候,和尚的小拇指已被拍成肉酱! 贾瑞看着隋唐嘴角那抹温文得体的笑容,只觉脊背发寒。 他知道隋唐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震慑及扰乱与凌銮交手的和尚,虽然这两个和尚恶贯满盈,让他们受这点罪,完全没什么错,可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再看隋唐,拍碎人家一只手指,像碾死个蚂蚁般,嘴角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愉悦,又无比优雅矜贵地拍碎第二根,然后第三根、第四根,像是玩上了瘾。 一连十数声的惨呼,终于干扰到那个和尚,他出手越来越快,快则生乱,凌銮也渐渐摸清了对方的意图,反而不急着进攻,只是缠住他。 被拷问的和尚终于支撑不住了,想要招供,就在此时,与凌銮缠斗的和尚猛然一禅杖挥向凌銮,趁他闪躲之际,倏忽跳出战圈。一旁观战的小宋正等着这个时机,挺剑便向他命门刺去,和尚若回身自救,凌銮便可趁机拿下他。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和尚竟全没有自保,反而将禅杖向贾瑞狠狠地掷去。 其实以贾瑞现在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这一禅杖,只是隋唐离他最近,下意识的就出手相护,而凌銮关心则乱,也过来相救,这样下来反倒误了事儿,禅杖虽然挡了下来,和尚已寻得机会,一头便向受刑的和尚撞去。 那和尚与他心有灵犀,见他撞来也仰头迎去,只听“嘭”地一声,两只光头瞬间爆裂开来,红白之物混作一团。 在场的人皆静默了,两个嫌犯又死了,线索再次断裂。 贾瑞还想要寺庙里检察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凌銮警戒地道:“不对!” 此言一出,贾瑞也立时意识到不对劲,“我们一行七人,他们只派了一个人来刺杀我们,是不是太托大了?还是说他们已经撤离了,这里只有两个人?” 他们发现寺庙里有凶杀案时,神情很镇定,这两个和尚应该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既然不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照理说应该相安无事地等他们离开,这样一刺杀,岂不是更露出了马脚?突然想到那句“贾先生,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查吗?不过恐怕你没那个时间了!”,他们并没有自我介绍过,和尚为什么会知道他姓贾?难道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要杀他? “那和尚说没时间,什么没时间?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凌銮打断他的胡乱猜测,“此事暂且放下,我们此来须弥山是为了查泥胎和尚。”说着看向隋唐,隋唐会意道,“那和尚法号释空。” 他们便到藏经阁去查找和尚的玉碟,玉碟上记载释空和尚四岁时随师父云清和尚来到无音寺,从此便没有离开过、云清和尚是现任无音寺住持。 贾瑞忽然指着玉碟上两个字道:“你们看。” 凌銮看去,那里记载着云清和尚的弟子,那两个字正是释玄。 贾瑞道:“释玄与释空原来是师兄弟,七日前他突然离开海天禅寺云游,难道与此事有关?他此刻又在哪里?” 隋唐倒没在意两人的谈话,疑惑地呐呐自语,“云清这法号为何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这时,藏经阁里忽然传来响动,几人对望了眼,小颜身子一闪,鬼魅般逼到响动处,片刻提溜着个人进来。那人浑身被血染红,已经奄奄一息了。 贾瑞见他头上虽然长了青青的发茬,但掩不住戒疤,便问:“你是无音寺的和尚?” 那人艰难地摇摇头,贾瑞又问:“你是释玄?”和尚点点头,颤抖着将拳头伸向贾瑞 贾瑞握着他的手,听那人带血的唇吐出两个“刺青”,还未听明白,和尚头一偏,没了气息。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1节 贾瑞他们打开释玄的拳头,见里面画了张图纸,上面的图画如六角佛塔似的,四周有样式精致、栩栩如生的龙纹,图纸上标注着高度,约模二十公分。图纸旁边写字,——珍珠舍利宝幢。 这图纸有什么玄机? 这时小颜已经剥了释玄的衣服,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刺青,接着又剥了那两个和尚的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刺青。 他们又在寺庙里寻找了番,在后山发现了堆灰烬,灰烬里有几粒舍利子,只有高僧圆寂火化后,才会有舍利子。寺庙里的和尚被杀后,定是在这里集中火化了。 贾瑞他们对骨灰拜了拜,便赶回金陵。快马加鞭赶回去,已经将近中午,他也没有回家直奔应天府,卫若兰果然在那里等着他,“三哥,尸体被调包了,我们带回来的那具并不是泥胎和尚的尸体。” 贾瑞早已料到如此,“你是从何判断出的?” 卫若兰道:“那具尸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我索兴将尸体上的肉全部剔除,只观察骨头。两次验尸,尸体骨骼上的伤痕并无差别。然后,我命人在地上挖了个坑,在坑里铺上炭火,把坑烧红。然后将火拿出,用两升酒五升醋泼在坑里。再将尸骨抬到坑里蒸,过一两个时一将尸骨抬到明亮处,用红油伞遮住尸骨查验,发现尸骨左腕上那道伤痕上没有血晕色。” 贾瑞自己也看过《洗冤录》,一听便明白了,“这道伤痕是人死后弄出来的。” 卫若兰点点头,“我验泥胎和尚尸体的时候,我发现他左腕上确有道伤痕,伤及骨骼,不过已经恢复了。所以以红伞遮挡,左腕骨断裂处应有红色血晕。” 贾瑞凝眉沉思,“释空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要偷走尸体呢?难道他们杀陈田杜国的目的,是为了那具尸体?对了,释空的尸体上有没有刺青?” “有!” 贾瑞目光一亮,激动地握住卫若兰的手,“那就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样子?” 卫若兰点点头,“我试着将他画下来。”也幸亏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竟将那刺青原原本本地画了下来,“我当时看着这个刺青,也觉得奇怪,谁会将这种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刺在背上,原来竟别有深意。只是这深意在哪里呢?” 贾瑞对这图完全没有概念,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想问卫若兰,“你可听说个法号云清的和尚?佩玺兄觉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云清?”卫若兰面露诧异,“我倒听说前朝有个护国法师,法号云清,不知与你所说的是否有同一人。不过当年他已有三十岁,如今我朝建立已有五十年,他应当有八十多了吧。” 贾瑞忍不住挑挑眉,“前朝?护国法师?” ? ☆、朝颜花助破污女案 ?  卫若兰道:“这案子难道又牵扯到前朝?有传闻说前朝灭亡后,有位皇子逃到扶桑,这些人会不会是前朝的余孤。” 贾瑞将释玄和尚死前留下的图纸给卫若兰,“这是释玄和尚死前留下的,你看看。” “这是珍珠舍利宝幢的图纸?只是……” “只是什么?” “这图纸似乎有些奇怪,你看这龙纹,姿势连接的是不是很不流畅?这样线条的艺术品,充其量只能算个残次品。盛装高僧舍利子的珍珠舍利宝幢,必然是件完美的艺术品,以金箔铸成足见其珍贵,又怎么会设计成这样?” 这样说来,这图纸要么不是真正的珍珠舍利宝幢图纸,要么就是别有玄机。释玄和尚苟延残喘着不肯死去,递上这张图纸定是别有玄机。 贾瑞眉头深蹙,“从这一系列的案子来看,凶手的目的是抢夺泥胎和尚的尸体和珍珠舍利宝幢,现在两样东西他们都到手了,那么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隋唐插话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传言说前朝覆灭后,留有大量的财产,莫非他们的目的是这些财产?” 贾瑞道:“果真如此,此刻他们只怕已经找到宝藏了。” 隋唐摇着折扇从容道:“这也无妨,既然我们知道是扶桑使者干的,只需要拦住他们便可,这些财宝也不会被他们运出去。” 凌銮也道:“那些使者确实打算明天回去。” “只怕他们别有出国的途径,不可大意。” 凌銮点点头,“放心。” 虽则如此,贾瑞还是觉得不妥当,与卫若兰仔细看两张图,看能否再找出什么线索。这时张德过来,“贾先生,钱老板的案子不知你有何打算?钱夫人整日在牢里哭哭涕涕的,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 经他提醒贾瑞才想起来,对张德道:“我心里已有成算,可以升堂了。” 时隔多日,钱夫人被污案再度升堂,钱府众人皆被召了过来。张钊升了堂,传贾瑞进来,左等右等才见贾瑞姗姗来迟,也全没有要问案的正经神色,反而捧着大束的牵牛花,与个小丫头边走边笑语。 众人皆被弄得莫其妙,张钊黑着脸问,“你让大家来,就是为了看你拈花微笑?” 贾瑞果然就冲他一笑,“我是想请大家看个实验。”说着采了朵牵牛花下来,“我要将这朵花变成红色。” 大家就奇了,“这牵牛花到晚上才能变红,现在怎么可能变红呢?” 在众人窃窃私语里,贾瑞将那朵牵牛花放入盛着透明液体的碗中,不会儿拿出,花果然悄悄变红了。 众人无不称奇,“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碗水有什么奇怪的?” “不错,问题确实出在这里。”贾瑞端起那碗液体,送到听审人面前,“闻闻看这是什么?” “……是醋?” “不错,确实是醋。” 大家交头结耳时,张钊一拍惊堂木,“公堂是用来审案的,不是让你变戏法的,开始审案。” “威武。” 面对张钊的黑脸,贾瑞依旧不急不徐,“大人稍安勿燥,再请大家听段谈话。” 公堂的一角立着块屏风,屏风后点着灯,有两个人在里面交谈,一个声音苍老沉厚,一个年轻清朗。两人随兴的谈着什么,也没有重点。 不会儿,贾瑞让人搬走屏风,大家惊奇的发现,屏风后面竟只有一人,与一件衣裳。 听审的人道:“原来是口技啊?” “一个人能发出两个人的声音。灯光一照,我还以为有两个人在屏风后面呢。” 贾瑞没有看众人惊奇的眼神,反倒一瞬不瞬的盯着钱磊,见他那种镇定的表情开始龟裂,冷声问,“是你自己招,还是我来说?” 钱磊已经恢复了镇定,垂着眼睑问,“招什么?” 到此时还能镇定自若,贾瑞倒开始佩服他起来了,“案发当时,你也是找个会口技之人,挑着个大衣服,伪装成你和他在屋里。如今他已经招供了,绘珍与招认是你指使他叫走小香,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钱磊道:“我便不在灵堂,你也不能证明事情是我做的?” “你果然心思缜密,不过却不知,只要你做了,便会留下蛛丝马迹。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做那个实验么?”见钱磊不搭话,接着道,“牵牛花之所以变颜色,是因为花里含有花青素,花青素遇碱呈蓝色,遇酸呈红色。早上初开的牵牛花原是蓝色的,无端变成红色,便是因为遇到了酸。” 张钊问,“这能说明什么?” 贾瑞问张德,“你可记得钱夫人房里那坛倾倒的醋?” 张德道:“记得,属下去现场的时候,醋洒了满地,像是被人不小心踢倒的。” 贾瑞点头,“不错。当晚黑灯瞎火的,醋坛子又放在床边,不小心确实会被踢倒,也正是这坛醋,让你露出了马脚。” “怎么说?” 贾瑞对小丫头点点头,小丫头道:“夫人出事的第二天早上,我和浣衣房的几位嬷嬷洗衣服时,将少爷的湿衣服搭在花架上,将衣服拿走后,牵牛花就从蓝色变成红色了,我还好奇的问嬷嬷是什么回事,被嬷嬷凶了顿,说我不好好干活,净瞎想。” 贾瑞总结道:“你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破解,又找到你去过案发现场的证据,并刻意陷害钱龙,这桩桩件件,都证明你才是犯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钱磊眼神已经慌乱,只是仍不松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死了,财产也落不到那个女人手里,我没理由这么做。” 贾瑞冷笑,“问得好。恰恰是你,最有理由这么做。所谓知子莫若父,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袖里拿出份遗书来,“就是你爹的这份遗书,促成了你的阴谋,也破解了你的阴谋。” 钱磊看到那份遗书,彻底慌乱起来。 贾瑞抖着遗书道:“你爹知你心思深沉,怕亏待你弟弟,故而让你弟弟拜杜稼轩为义父,他掌管着当铺的财政,对你极为不利,你又不有不顾父亲的遗命,所以趁他出去便想出这招,不仅除出杜稼轩、钱夫人和钱小公子,还顺手找了个替罪羊,真可谓一箭四雕,好计策!” 罪证确凿,钱磊脸色灰败如死,“我自认计划天衣无缝,却还是被你被解,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亲自动手。” 贾瑞道:“你最不该是动了贪念,若非想独占家产,怎会落得身陷囹圄?” ? ☆、回岚山前朝埋宝藏 ?  证据确凿,钱磊反倒不慌乱了,他眼神变幻莫测,忽然就笑起来,“哈哈……贪念?这些家产本就该属于我,我是他的嫡长子,最亲的儿子,他却处处防备着我,将那个贱人生的孩子视若掌上明珠,还让杜稼轩那个外人来管束我?他凭什么?不过是我家养得一条狗,他凭什么管着我?”说到此他的五官都扭曲了,“他不是要防备着我么?那好啊!我就让他死!他死了就没人能管我了,这偌大的家产都是我的了,我想怎样就怎样!” 钱龙惊骇地指着他,手都在发抖,“所以,你……你杀了你爹?是你买凶杀了你爹?你……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钱磊鄙夷地瞥了眼钱龙下|身,“你这连根都没有的废物,有什么资格骂我?” 钱龙脸顿时涨得通红,冲上来便要打钱磊,被衙役拦住。 贾瑞问,“钱老板是你雇人杀的?” 钱磊坦然地承认,“不错,那扶桑和尚打听珍珠舍利宝幢时,被我看见,让他顺便杀了那老头子。” “你怎知那是个扶桑和尚?” “我既然委托他,自然也留个心眼,派人暗中跟踪他,发现他出入扶桑使者驿馆,说得也是扶桑话。” 贾瑞带他去看昨晚无音寺的两个和尚的尸体,“你雇的是哪个和尚?” 钱磊指了指与凌銮交手的那个人,“是他。” 贾瑞又看了看钱磊,然后对张钊道:“大人,奸污案至此已告破,请大人判决。”也未听张钊如何判,便去找卫若兰。卫若兰还在琢磨着两副图纸有何玄机。贾瑞也不打扰他,见此案所有证据都摆在这里,便又一一翻看起来,然后目光落到一方素白绣荷花的丝帕上,忍不住好奇要问卫若兰,见他正沉思着,便悄声问小宋,“这丝帕哪里来的?” 小宋正要回答,见卫若兰惊坐而起,目光雪亮,“我知道了!” 贾瑞下意识地将丝帕往袖里一掖,问道:“发现什么了?” 卫若兰不说话,只是拿起笔将珍珠舍利宝幢上蟠龙走向的线条,画在从泥胎和尚身上刺青的图纹上,随着他线条画得越来越长,贾瑞终于明白他发现什么了。 “原来这两副图合起来,才是副完整的地图,这蟠龙的走向,难道就是宝藏所藏的地方?这是什么山?” “看这山势,应该是回岚山,前朝有座皇家寺庙就建在回岚山上。” 正说着隋唐推门进来,“你们也听说回岚山的事儿了?” “什么事儿?” 隋唐有点意外地道:“昨日回岚山出现了山崩,方圆百里都听见声响了,连禁军都惊动了,你们还没听说?” 他们一回来就钻在案子里,哪有心情打听这些事儿。贾瑞想了想对卫若兰道:“恐怕我们已经晚了一步,对方偷泥胎和尚的尸体,想来是早就知道其中的秘密,我们这趟有白跑的可能。通知你们王爷,守住海关,阻止扶桑使团出海。” 小宋应喏。贾瑞又对隋唐道:“佩玺兄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 隋唐面露疲色,“我便不去了,比不得你们年轻,我一趟折腾下来我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你们注意安全。” 小宋去了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几个昆仑卫,他们沿着地图上山,到了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老远地便听见有刀剑声。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先躲到树丛里看看,其中一方竟然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看形势锦衣卫是处在上风的。听他们争论,原来洞里的宝藏只剩下一箱,其余的都被搬走了,那黑衣人比锦衣卫先到,因此锦衣卫便怀疑是他们搬走了财宝。 卫若兰凑到贾瑞耳边悄声道:“我们还是不要搅和在其中了,事涉前朝宝藏,处境微妙,尤其是瑞王的昆仑卫,更不好露面。” 贾瑞想卫若兰对政治总比自己敏感,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宜露面,财宝丢失了难免会相互怀疑,连知道藏宝地方的都会被疑惑。而小宋又是凌銮的人,若是皇上疑心他吞了宝藏,岂非不妙? 到了安全地方后,卫若兰疑问道:“那黑衣人的汉话如此流利,倒不像是扶桑人。莫非宝藏被扶桑人搬走了?但他们为什么留一箱?” 贾瑞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看向卫若兰,动作有点大,于是袖中的丝帕掉了出来,卫若兰拾起还给他,“这丝帕是扶桑剑客留下的哪块?” 贾瑞疑惑道:“扶桑剑客的?” 卫若兰点点头,“不错,是大哥二哥寻找杜国时,遇到的扶桑剑客,当时大哥的剑划破扶桑剑客的衣服,遗落下来的,你拿这丝帕……”话未说完便止住了,见贾瑞目光直直地盯着丝帕是的荷花,神色严肃而冷峻,好似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疾声对小宋道:“快去阻止瑞王,千万不要和扶桑使者发生冲突,我们中计了!快!快!快!” 小宋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样说,不过瑞王吩咐他们将贾瑞的话等同于自己的话来对待,加他一连说了三个“快”,想来形势定然十分严重,因此也不敢耽搁,运用轻功,步下如风地向山下奔去。 卫若兰边走边问,“三哥,到底怎么了?” 贾瑞神色凝重道:“我们中计了,有人故意将我们的目光引到扶桑人身上,目的绝不单纯,小能让凌銮与扶桑使者起冲突,失去圣心;大则能引发两国战争!” “你怎么判定与扶桑人无关?” 贾瑞给他看那张丝帕,“这丝帕如此精致,显然是女子赠送自己情人的。我是从上面的荷花图纹看出不妥的,在扶桑人荷花是死亡的象征,女子是不会送荷花给自己的情人的,所以我断定那些人肯定不是扶桑人。” “果然如此,那我们岂不是一直被人牵着走?” 说到此,贾瑞的脸色便十分的难看,“希望小宋他们还来得及,凌銮不要被我拖累。” 他们赶到海港的时候,见到凌銮正与隋唐说话,两人离得颇近,隋唐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余光瞥见贾瑞来了,冲他挑挑眼角,露出邪魅地笑容。接着用折扇轻昵地拍拍凌銮的肩膀,暧昧不明地道:“记住哟,你欠我一个人情。”便冲贾瑞优雅地一颔首,摇着折翩翩而去。 贾瑞到凌銮面前问,“没什么事儿吧?” 凌銮宽慰地道:“无妨,多亏小宋来得早。” 贾瑞看了看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嗯。”让小宋依旧跟着贾瑞。 此时天已将明,贾瑞原本是要回家的,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猛然一惊,扬鞭抽了下马臀,小宋与卫若兰也紧跟上去。 贾瑞直奔到牢房门口,凌晨时分牢里竟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应天府的衙役过卫在侧。贾瑞下了马也顾不得拴上,直奔过去,问狱卒,“出什么事了?” 那些狱卒已经与他相熟了,回答道:“钱磊被人劫走了,还杀了我们好些兄弟。” 贾瑞脚步一顿,果然被他料中了。到了关押钱磊的牢狱,见墙壁上用刀刻着行张扬肆意的字:人生寂寞如雪,我便陪你玩一场血的游戏。凌钦。 贾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行字,那一瞬,小宋觉得他的眼神,像极了凌銮在战场上厮杀时的眼神,刚烈冷绝。 贾瑞看了会儿,而后负手而去。 卫若兰小宋跟着他,见贾瑞心情不好也没有多开口,要到家时才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三哥,你也别想太多。” 贾瑞冲他笑了笑,眼神冰冷而意味深长,“自然,游戏才刚开始呢!” ? ☆、两心相悦情义绵绵 ?  隔日凌钶便巴巴地来传消息了,原来当时回岚山山崩,引起锦衣卫注意,然后就发现山洞,以及里面未来得及撤退的黑衣人并一箱珠宝。锦衣卫将人捉了打算拷问珠宝的下落,却拷问出他的身份。凌钶问贾瑞,“你猜他们是什么人?” 贾瑞未置声,心里确在冷笑,戏已导演好了,凌钦想让他们怎么演,他们便怎么演。 凌钶自顾道:“那起子黑衣人竟然是太子的人,包括他个杀陈田、杜国、钱老板的和尚,都是太子的人。” 难怪凌钶如此高兴,这样也好。 此案到现在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凌钦是用前朝宝藏设了个局,先以陈田、陈娘骇人听闻的死亡,引起贾瑞的注意力,又用钱老板的死将线索引到珍珠舍利宝藏,进而是杜国。然后又故意让死士扮成扶桑剑客,目的是将贾瑞的线索往扶桑人身上引,其目的便让两国交恶,坐收渔翁之利。 同一时间,他又将消息透露给太子,引得他觊觎宝藏,前来寻宝,同一时间让山崩引来锦衣卫。那一箱珠宝怕也是他为了增加太子的嫌疑,故意留下的。大部分的珠宝,只怕早就被他运走了。 只是贾瑞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要拉太子下水。皇帝性格多疑,或许会疑心太子私吞宝藏,便算太子辩解开来,他私下寻找宝藏,也会令皇帝不愉快。这样倒无形中帮了凌銮等人。 当然,对于政治,贾瑞没有凌銮凌钶敏感,他能想到的的都是最浅层次的,他知道凌銮心思之深,不是自己可以揣摩的,因此也不多加问询,只要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他一把便可。 如今追查宝物的事情,皇帝已交由锦衣卫了。朝堂党争愈发的激烈,贾瑞插不上手,也不知道凌銮在其中如何辛苦的斡旋。他最近有点郁闷,整件案子,都被凌钦牵着鼻子走,这感觉让他十分得不爽。因此虽然闲下来了,也是兴致缺缺。而这几日凌銮事情多,也没有来找他,更让他觉得糟心。 不过这样消沉没几天,秋闱便放榜了,贾瑞、冯紫英、柳湘莲皆榜上有名。文举榜里,卫若兰毫无疑问地中了解元,四兄弟皆登榜,让贾瑞心情稍好些。 对于贾瑞中举,贾代儒激动无比,那把胡子一颤一颤的,看得贾瑞囧囧有神的。荣宁两府对贾瑞中举也十分看重,贾太君还专程派鸳鸯过来传话,要在荣国府里举办宴席,宴请宾客。 他们这厢宴请宾客,冯府、卫府自也不例外,也要大宴一番的,于是放榜后的几日,贾瑞都是在各种酒席上奔波着,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晚上回到茅屋,就拉着凌銮给他揉肚子。 对此凌銮实在哭笑不得,见他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一副餮足的表情,心里痒痒,手便不老实地往下滑。贾瑞觉察到他的动作,斜斜地瞪了他一眼,那星眼微饧,清澈的眸子酒意氤氲,这么瞪过来没半点威慑,反带着魅惑。 凌銮被他瞪得邪火顿起,一把便将他压在榻上,含住那水润的唇,急切地啃噬着。贾瑞被他压得不舒服,推推他双手便被凌銮擒住,接着身子也被翻过来趴在软榻上,只听“嗞”地声,衣服被撕开,接着凌銮欺身而上,唇便落在那副令他色授魂予的肩胛骨上,轻吮慢舔,爱到极致时忍不住细细的咬噬。 贾瑞吃痛,低低地呜咽声,这一声便如油溅火星,洪流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精疲力竭时,贾瑞悲愤地啃了凌銮一口,“你这禽兽,你抗旨不遵,我要告诉你爸……呜……”只换来凌銮低低一笑,声音低哑有磁性,幽幽魅魅地调子,愈发把贾瑞迷得神思不属。他也知道贾瑞最爱他这时候的声音,便在他耳边说着露|骨的情话,攻得更加卖力。 两人近半个月没有亲热,这一下做得有点过头,贾瑞只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见凌銮只穿着中衣,侧坐在床头看书,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肚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你今天不用办公?” 凌銮放下书卷,用手指梳理着他的长发,触手滑润,如匹练般,有些爱不释手,“今儿明儿休沐,可以陪你两整天。” 贾瑞挑挑眉稍,半是嗔恼半是挑逗,“陪我滚床单么?” 凌銮禁不住莞尔,低下头舔着他软软的耳尖,“乐意效劳。” 眼见那人又不老实了,贾瑞赶紧推开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愤懑地道:“你个禽兽,离我远点,腰酸着呢。” 凌銮闻言得意地笑起来,一边替他按摩着腰部,一边挑衅地道:“就这点腰力还想着反攻?还是乖乖地躺着等本王宠幸吧,本王会好好疼爱你的。” 贾瑞怒瞪,“色狼!” 凌銮手指轻佻地抚过他眉眼,“如此美色在怀,不化身禽兽,岂非天理不容?”执起那只爱恋不已的腕,细细地亲吻。 贾瑞语塞,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这么不正经呢? 凌銮逗了他会儿,便拍拍手,门外有人送上洗漱用具和午餐。贾瑞起不来身,凌銮就替他备好青盐,端着水送到床前。 贾瑞打趣道:“得瑞王殿下伺候,还真是荣幸呢。” 凌銮便笑笑,“你若日日容我这么做,我便日日伺候你,如何?” 贾瑞耸耸鼻子哼两声,“纵|欲伤身,懂么?” 凌銮哈哈一笑。 吃过午饭,两人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并头躺在床上,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静静地射下来,别有番温馨甜蜜的感觉。 贾瑞抬眼望着身边人,深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以及性感的嘴唇,这一刻,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满得几乎要溢出,令他忍不要表达这种感觉,用笑容、用语言、用行动,来表达自己满心的欢愉。 于是他倾身覆在凌銮身上,十指与他的十指相扣,胸膛与他的胸膛紧贴,感受着他心脏与自己同频律的跳动,这样趴了会儿,忍不住抬头亲了亲凌銮的唇,凌銮任由他亲着,细细地回应。 那吻里没有情|欲的味道,只是甜蜜,如棉花糖般,软软的丝丝浸入心底。 吻够了接着趴在凌銮胸膛,体味着他的温暧,聆听着他的心跳,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捧着他的脸颊,虔诚而迷恋地亲吻。 休沐的第一天,便在耳鬓斯磨中渡过了。晚上又被那没节制的家伙折腾地死去活来时,贾瑞忧心忡忡地想:我会不会也步贾天祥的后尘啊? 次日贾瑞正睡得香甜时,听见凌銮叫他起床,不耐烦地将被子一裹,蒙住头。凌銮见他将自己裹成茧,有点哭笑不得,扒拉开被子,温柔地唤道:“快起来,今儿柳湘莲请客,再不起来要被他们取笑了。” 贾瑞嘟哝着道:“困!” 凌銮轻轻地推了推他,语带宠溺,“乖,起来,晚上不折腾你了,可好?” 贾瑞愤愤地推开被子,控诉地道:“昨天你也说不折腾的,还不是一样折腾到四更!堂堂瑞王殿下,抗旨不遵、出尔反尔,威严何在?我再也不相住你了!” 凌銮苦笑:谁让你眼神那么勾人,身体那么销|魂?就是柳下惠,遇到这么个尤物,且还是自己钟情的,也会把持不住好吧!不过这话是绝不能在此时说出来的,只得讨好的笑着,“是是,我错了。”伺候他洗脸穿衣,比丫环都体贴周到。 凌銮怕一去便要灌酒,特意让贾瑞喝了点粥,这才出发。 柳湘莲在京中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住处,这次中第请客自然是北静王做东,还是他们第一次聚会的那个农庄,此时桃花、油菜花都谢了,四周只剩青翠欲滴的凤尾竹,和灿若云霞的紫薇花。 这日天气不好,雨从早上便淅漓漓地下个不停,打在凤尾竹上,沙沙有声。紫薇花被来雨一洗,那红色便晕染开来,透着股清冷的媚意。 竹旁花下,便是间草庐,他们无处可游览,便在这草庐中清饮。 所幸今日来客不多,只有他们兄弟四人和北静王凌銮,这小草庐倒也不显得拥挤。 ? ☆、泼醋意瑞王妃示威 ?  酒过三巡贾瑞便有些醺醺然,身子微倾枕在凌銮膝上,见茅檐下水如泻,便伸手去接紫薇花上的水珠,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双手白皙如玉,腕间的胭脂记映衬着紫红色的花瓣,那一抹风情愈发的秾艳奢靡。 这厢卫若兰正倚着画栏吹笛,帘外青碧的草色衬得他眉目青好,犹如块碧玉,温润通透。他曲调回转间,不经意看见了贾瑞,曲子便断了。好似看到幅绝美的画卷,一时移不开目光。 他一向知道这个人,有着烟雨江南的清治风骨,亦有着寒江腊梅的孤冷胆魄。 这便是他所欣赏的、敬佩的人,可是这个人……他看了眼贾瑞身边的凌銮,后者举着酒杯的手顿住了,出神地望着贾瑞,眼里的浓情蜜意,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卫若兰叹息着别开目光,他记得贾瑞说得那句话,一生一代一双人,怎教两处销魂。他想不通贾瑞为何会与凌銮在一起。不过他既然选了,他便祝福他,只是偶尔看见他依旧带着阴翳的眼瞳,微微替他忧心与不值。 眼波流转时,撞上了柳湘莲的目光,他那双桃花眼半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好似看透了什么般,然后冲自己举了举杯,将酒一仰而尽。 卫若兰苦笑了下,便起了作画的兴致。仔细观察着所有人,一一捕捉他们的神态举止。 到傍晚雨还未停,该是归家的时候,贾瑞忽然便起了雨中漫步的兴致,于是便与凌銮各执了把青竹伞,沿着竹林小路缓缓归家。 想起第二次见面时,也因着把伞他厚着脸跟着凌銮,禁不住好笑,于是便握住凌銮的胳膊,“那把伞,你还未还我呢。” 凌銮莞尔,“我留着做个记念。” “你听说过白娘子的故事么?” “自然,你我也算是以伞结缘。” 贾瑞便提议道:“来日落雪,你们一起去杭州,看断桥残雪,如何?” “好。” 两人才回到茅庐,小颜匆匆地赶来,神色间颇有些焦急,“将军,府里出事了。” 凌銮问,“什么事?” 小颜看了贾瑞眼,“王妃请你快些回去。” 凌銮略带歉意地望向贾瑞,贾瑞心里起疑,却也只能露出个宽和的笑容,“你去吧。” 当晚凌銮自是再没有回来,此后几日也是如此,只让小宋带封信给他,说府里有要事走不开,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贾瑞看过不经意地笑笑,随手放在蜡烛上烧了,也不多向小宋询问。他自有他自己的事情需要忙活,刚与隋唐合作,他多少也要拿出点东西来,便琢磨着画些什么小东西的图纸给他。闲下来还要陪陪小芷言,再不见她,只怕她都认不出这个爹爹了。陈田留下的三个女儿也需要照顾,虽然由许宋氏照顾着,但贾瑞担心她们心里会有阴影,尤其是陈大姐,到现在都不肯开口说话。 这日他忙完生意,抱着小芷言到许府窜门时,竟在厅上见着了瑞王妃,他准备退出去时,听瑞王妃温婉地声音道:“贾先生,请留步。” 贾瑞有些意外,“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瑞王妃福了福身子道:“不敢当。许姐姐,可否借你的地方说几句话?” 许宋氏看了看贾瑞,然后带着小芷言出去了。 贾瑞道:“王妃有话,不妨直说。” 瑞王妃面露惆怅之色,“前几日下雨,路面湿滑,芸姬不小心摔倒,怀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没了。” “王妃节哀。”贾瑞知道自己不应该将关注点放在“一个多月上”,他应该痛心凌銮失去一个孩子,而不是介意他不守那个三年之内,只拥抱他一人的承诺。 瑞王妃望着贾瑞的眼神儿很平静,“我们怎么也寻找不到王爷,后来才知道他和你在茅庐里。想来这半年他都是与你在一起吧?” 贾瑞坦然道:“是。” “我知道贾先生是个有才华,有风骨的人,并不会趋炎附势,或是为了荣华富贵,而雌伏于一个男人身下,所以愈发的想不通,难道贾先生也爱慕上了我夫君?” 贾瑞自嘲的笑了笑,并不置声。 瑞王妃接着道:“王爷以前未有断袖之癖,肯与先生在一起,想来是对先生极有好感的,我应当谢谢先生的,这样他便不会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先王妃,而苦了自己。其实王爷,过得很苦。” 贾瑞不解,“先王妃?” “先生或许不知,我只是续弦,在我之前王爷娶过一个王妃,姓隋,闺名一个洛字,她与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亲第二年便生下长子凌棣,只可惜天妒红颜,王妃年纪轻轻便殁了。王爷伤心了很多年,后来迫于皇上的压力,才迎我过门。” 隋洛?姓隋么?“隋唐是隋王妃的什么人?” “是她的堂兄。” 贾瑞笑了笑,“仅此而已么。”转向瑞王妃,眼神明亮而清醒,“王妃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如果我能助他登上那个位置,让你母仪天下呢?” 瑞王妃的脸色刹时就变了。贾瑞的笑意却越发的明显了,眼角微勾,目光轻佻中带着几许挑衅,“王妃不妨帮我做个选择?离开或者不离开,王妃但有所决,贾某无所不从。” 瑞王妃惊愕的目瞪口呆,贾瑞却慵懒地将身子往椅背上靠着,从容地端起茶杯,优雅的品呷着。 瑞王妃的眼神忽明忽暗,难以决断,最终叹息道:“先生可知,若要夺嫡,子嗣是关健,王爷现在只有两个儿子,比诸皇子皆少。所以,若是为王爷好,还是……还需雨露均沾。” “呵呵。”贾瑞低低一笑,放下茶盏,“王妃多虑了,我与王爷谈不上喜欢,更何况爱慕?他长得像我已逝的爱人,我从他身上寻求点慰藉罢了。而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贪恋我这具身体,等哪日兴趣没了,自然会回到你们身边。” 他见瑞王妃悄悄地松了口气,笑容愈发的温和悦人,“我又不像女子,可以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将来会有羁绊。不过凭着兴致,一时兴尽了,便劳燕分飞,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先生将来也是要成家立业的,自然会有心仪的女子,为你生儿育女。” “这是自然,我只盼着找个像王妃这样温婉识大体的,便知足了。” “先生说笑了。时候也不早了,便不打扰先生了。” 许宋氏送走瑞王妃,回到厅上见贾瑞端着酒杯,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眼睛半眯,唇角微勾,露出抹笑容,只是那笑容不似往日般温暖,反而带着股冷意与嘲弄。许宋氏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怔怔了下,便见贾瑞放下杯子,站起身来笑问,“囡囡在和庭儿玩?”只一瞬间那笑容便恢复了温暧和煦,令许宋氏以为自己眼花了,怔了怔道:“在花园里呢,和陈家的三个孩子在一起。” 贾瑞便随她过去,便道:“我请四弟给他们三个取了名字,分别叫思安、思宁、思乐,愿他们能摆脱父母的阴影,一辈子平安喜乐。” “如此也好。” 两人到后花园,四个小孩子玩在一起,陈思安孤零零地立在一边,神情木讷。 贾瑞蹲在她面前,从袖里掏出捧糖果递给她,陈思安戒严备地看着他,不敢拿,贾瑞便冲他微笑,一直伸着手。过了会儿陈思安终于怯怯地拿了颗糖果,却不肯吃。贾瑞便将其它的分给小芷言他们,然后摸摸陈思宁、陈思乐的头发,“乖,给姐姐吃颗吧,记得玩儿的时候也要带着姐姐哟。” 两个小孩儿闻言便屁颠屁颠地跑到陈思安身边,将糖果送到她嘴边,对自己的妹妹陈思安戒心没那么重,吃了糖果。 她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吃到几颗糖果,自然十分嘴馋,吃完两颗还想要,思宁、思乐手里并没有多余的,于是便巴巴地望向贾瑞,贾瑞正等着她向自己要呢,要伸出手,微笑着任她取。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陈思安渐渐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刚巧许庭也要进学,贾瑞便请了西席,让陈家姐妹与小芷言一起上学,此是后话。? ☆、回颜色贾瑞戏凌銮 ?  且说近日凌銮回王府陪什么芸姬了,贾瑞自然也不会留在茅屋里,越到年底,贾府便越忙,张罗着元春省亲的事情。自上次圣上寿宴后,贾政等人就极为看重贾瑞,元妃省亲这种大事,自然也要他帮着拿主意。贾瑞已极力推托了,依然推不过,也只好帮忙。 大约过了十数日,凌銮的书信便来了,让他去茅屋。信送到时贾瑞正就着灯光看书,也不拆开直接放火里烧了。 隔了四五天,第二封信又到了,贾瑞扫了眼,照旧扔到火里烧了。又过两三天,小颜亲自带着信和礼物过来,“先生可是生将军的气?” 贾瑞含笑着道:“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忙嘛,眼见着贵妃省亲在即,贾府上下都忙得像陀螺似的,请你们将军见谅。” 小颜觉着他的话不太对味,“先生这话便太生疏了,将军何时生过先生的气,若有惹恼先生的地方,还望先生体贴。” 贾瑞礼节周到地说:“自然自然,请转告你们将军,我得空便会过去。” 小颜见此,只得摇摇头,回去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转告凌銮,未了总结道:“瞧他生疏至此,是在和你冷战呢,你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难道是因为我上次请你回来?”果真如此,贾瑞也太不识大体了些。 凌銮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近日贾府宾客如云,他几次去寻贾瑞,都适逢他正在陪客人,便算见着了也没机会说几句话,实在令他郁闷不已。 这日听闻贾瑞终于闲下来,去卫府找卫若兰,便也匆匆过去,到时便听见阵清亮的乐声,非笛非萧,亦非他所知的任何种乐器。悄悄凑近,原来是把铁制的小梳子,挨着小梳子的是个圆形的小铁棒,铁棒上零散地布着许多凸起的小点点,小铁棒不知被什么驱使着,缓慢地转动,凸起的小点拨动着小铁梳,便发出悦耳的音乐声。 音乐响了一遍,贾瑞问卫若兰,“四弟觉得这音准了么?” 卫若兰道:“还有两个音符不尽完美,我今儿再调整下,明日便可拿去制作了。”想了想又问,“只是不知道三哥如此费尽心思,做这个是为何?” 贾瑞道:“宝姑娘生辰要到了,她素来不喜欢花儿朵儿,也不喜欢什么金器玉器的,我实在没什么好送的,就想制作个音乐的玻璃盒,她或许会喜欢。” 卫若兰笑道:“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光凭这份心意,便足以令人珍视。况且这东西又如此精妙,想来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的。只是三哥,你何时想到要讨女孩子欢心了,你不是……不是与瑞王爷在一起么?” 贾瑞冷笑,“什么在不在一起,不过一场交易,将来如何还难说呢。” “你与他闹别扭了?” “怎么会?且不说这个,你帮我看看这个图,放在音乐盒上如何?” 卫若兰眼神有点儿复杂,勉强道:“这是对新郎新娘的泥偶,倒是做得憨态可掬。” 凌銮原是怀着一腔热情过来,听到这番谈话,只觉心底冰凉,拂袖而去。 几日后,凌銮正在书房里处理工务时,小颜传报说贾瑞到了。他握笔的手顿了顿,“嗯。” 贾瑞随着小颜进入书房,见凌銮正坐在书案后,一袭青白衣衫,轻裘缓带,乌墨的头发只用根青绸绑着,家常的打扮透着股闲适,修长的手指握着根褐色的狼毫笔。 贾瑞特意看了看他的小拇指,没有戴自己送他的那枚尾戒,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也悄悄地将自己指上那枚除下,不动声色地走到案前,叩指敲了敲书案,“这么忙?” 凌銮落下最后一笔,合上卷册,抬眼看着他,“哪忙得过你。” “呵呵。”贾瑞笑了笑,左手掂着宽大的衣袖,右手拈起书案上的茶点,慢条斯理的送到唇边,待吞尽糕点残渣,掏出巾怕擦了擦嘴,才道,“这几日事情着实是有些多,眼见着年关和省亲的日子就到了,也无时间赴王爷的约,冷落了你真不好意思。这赤顶玉桃饼口感倒是不错,甜而不腻,入口既化,若是配是雨前龙井,应该更好。” 可他哪里有半点不好意思,一口一个王爷,叫得这般疏离,分明就是故事不赴约的。相处这么久,凌銮自认对他的性格还是能把握几分的。越是端出这种优雅从容范儿,便越说明他心里在介意着什么,不过介意什么,凌銮还未弄清楚。 凌銮叫人沏杯雨前龙井来,“来找我有何事?” 贾瑞从袖里拿出张图纸来,“我画了这个东西,可以趁年关之前制作出,想来应该会买得不错。” 凌銮打开看看,玻璃制圆球里套着两只精致的小陶偶,里面注满水,撒着用金箔银箔剪成的小星星。 贾瑞指着玻璃球下的圆柱形道:“这里装着个音乐盒,拧动发条,就有音乐发出。这音乐盒我已经与佩玺兄说好制作了,你这里制作出玻璃球就行了。” 凌銮淡淡地道:“年底怕是没时间,有几批东西还未做完。” 贾瑞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书案,因为凌銮坐着他站着,便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觉得这个更有商业价值,正月十五之前应该可以做完吧?” 凌銮虽没觉得压迫感,却隐隐有些不爽,将身子后撤,拉长两人的距离,半眯着眼目光审视,“这么着急?” 贾瑞目光坦然,“宝姑娘的生辰要到了,我想送她做生辰礼物。” 凌銮性感的薄唇似笑非笑地挑起,眼神里莫名地便充斥着压迫感,“哦?你对她倒是很上心,莫非是红鸾星动了?” 贾瑞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肯定也不否定,淡淡地道:“王爷说笑了。” 四目相对,各有深意,却都是不动声色,默默地较着劲。 最后凌銮放下图纸,“元夕之前我会命他们赶制出来。”绕过书案来到他身边,脉脉地望了他阵,忽然长臂一伸,揽住贾瑞的腰身,意味深长的掐了两把,指腹顺着脸颊暧昧地往下滑。 贾瑞就势倚在他怀中,侧着脸望向他,清澈如水的眸子泛着迷离的晕渍,眼角微微扬起,水润的唇半张着,带着挑|逗,也带着挑衅,将柳湘莲的妖媚劲学得十成十。 凌銮禁不住恼恨,这人真是善变如狐。时而温和、时而冷硬,一时纯真可人,一时又妖媚入骨,真真磨煞人! 手指顺着下巴滑到衣领,探入其中,暧昧的摩挲。另只手一勾,腰带解开,外面的白裳也随之滑落,他里面只着了件榴红色的中衣来,随着凌銮手指滑动,红衣也敞开,露出那方精致的锁骨,以及那方如玉的肩头。 凌銮入神地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此刻挂着块绯红的玉石,约模有两指宽三指长,玉石上雕刻着人物,栩栩如生,凌銮能清晰地看见人的脸,与自己七分相似,三分不同。 谢沾青。 他被欲念灼烧的心忽然被冷冻住了,眼神阴晴不定地盯着那块玉石。 贾瑞拿起那块玉,含笑着噙在嘴角,鲜红的玉衬着如雪的肌肤,那双水瞳如墨玉般闪闪发亮,凌銮心跳如擂鼓,猛然低首含住那双唇,用力的咬噬起来,只□□的得这双唇红肿欲滴,才松开他。将书案上的文件一扫落在地上,抱起贾瑞放在书案上,就要挤入他两腿之间。 贾瑞身子一转侧躺在书案上,两腿交叉放着,愈发显得修长笔直,腰肢细软。他以手支颐,撩一缕头发在指间绕啊绕,笑咪咪地道:“白日宣淫,瑞王殿下这样有伤风化啊。”他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可那语气、那眼神儿、那动作,明明切切都在勾|引。 凌銮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狠狠地压在身下,尽量的蹂|躏征伐。他握着贾瑞的肩膀将他压在书案上,刚要尽情享用,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王爷,妾身给你送来了参汤。”依稀是瑞王妃的声音。 凌銮顿了顿,就在这片刻,贾瑞已经转过身来,榴红的衣衫松松敞敞的露出胸前大片景色,他抬起一只脚,漂亮的足间勾着凌銮的腰带,将他拉进自己,然后在他敏感部位暧昧地划着圈圈。 凌銮眼中火苗瞬间燃成燎原之势,他粗喘着再度扑上来,那人却像尾鱼似的滑到书案另一边,在凌銮准备将他擒住前跳到窗户上,如玉的足踝摇啊摇,笑笑地道:“我就不打扰你与王妃相亲相爱了,告辞!”说着翻过窗户,潇洒而去。 凌銮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暗暗发誓,下次让我逮到,定做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瑞王妃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虽说她是自己的妻子,有义务替他解决这被贾瑞勾起的一身邪火,可他却没有半分与旁人做的心思,只得猛灌了几口凉茶,平息心中的火焰。 贾瑞离开瑞王府后,愉悦地哼起歌来,想着凌銮那张狼狈的脸,觉得这一个月的闷气都顺了,看来柳二哥的方法果然管用。没走两步,肩膀被人瞧了下,回头一看,却是隋唐。 ? ☆、情之起卿卿又我我 ?  他上下打量了番贾瑞,榴红色衣裳松松绔绔,足上只踩着两只木屐,形容洒脱中带着妖媚,便打趣道:“这是被撞破好事,仓皇逃脱?” 贾瑞大言不惭地道:“偶然效仿古人,广袖疏襟,不鞋而屐。” 隋唐看看他来的方向,目光深沉。 贾瑞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两人各怀心思,也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从容气度,隋唐笑意温和地道:“昨日你交给我的图纸我已经着人看过了,这会儿还有些事情与你商量。” 贾瑞道:“正好,我也有事与佩玺兄相商。” 两人才进酒肆,小宋便拿着个包裹进来,是贾瑞的外裳、腰带和鞋袜,他也不避讳隋唐,直接穿上,对小宋道:“你回去伺候你们王爷吧。” 小宋木然地站着。 贾瑞苦笑了下,“也罢,你愿意跟便跟着吧。” 两人商量的事儿当然关于音乐盒,隋唐要一次多做些,并制作出不同的音乐,将来也可配在其它的物品上,贾瑞亦有此意,便道可请卫若兰再较几支曲子来。隋唐又说好人卫若兰报酬的事儿,贾瑞道:“这便不必了,四弟雅人,如此反倒不好,不如日后做出什么好的东西,送他几件。” 商讨完天色已渐黑了,贾瑞问小宋,“我要回贾府,你也跟着去?” 小宋面无表情地道:“将军有令,让我带你去小屋。” 贾瑞才不愿这个时候去小屋,准备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被小宋抢先一部,制住双手,后者从怀里掏出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将他两手绑起来。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2节 贾瑞大感意外,“你做什么?” 小宋语气里带着凌銮的煞意,“将军有令,今晚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到茅屋去!” 完了!贾瑞为自己的菊花默哀。 凌銮到小茅屋时,见贾瑞躺在床上,手脚被捆绑着,蜷成一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来,像小狗似的,禁不住便乐了,坐到床边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掐了把,“还逃不逃?” 贾瑞委屈地道:“谁让你老婆来捉|奸的。” 凌銮抚摸着他的腰,“这勾|引人的手段谁教你的?” 贾瑞乖乖地出卖兄弟,“柳二哥。” 凌銮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警告,“以后不许再勾|引人,我除外。” 贾瑞跪坐起来,乞怜地望着他,“你喜欢我勾|引么?”乌黑的水瞳泛着迷离的光晕,长睫忽闪忽闪地,纯真中带着股妩媚劲,直勾得凌銮邪火如火山喷发,直接将人压倒在床上。动作太过粗鲁,痛得贾瑞哼哼起来,“把绳子解开。” 凌銮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先吃饱了再说。 待疾风终止,骤雨初歇,才想起替他解开绳索,见白皙地腕上两道红痕,有些心痛,却又莫非地引起他的蹂|躏欲。 贾瑞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满地嘟哝,“你这个虐待狂、鬼畜攻!” 凌銮怜惜地吻着他的手腕,身心愉悦地笑起来,“鬼畜攻是何意?” 贾瑞不吭声,凌銮揉捏着他的小拇指问,“为何没戴那个戒指?” 贾瑞不满地嘟哝,“你不是也没戴?” “谁说的。”凌銮撩起自己脖子上的白金链子,上面挂个戒指,“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戴着?只是拿兵器的时候戴戒指不方便,所以贴着胸口戴着。” 贾瑞一时语塞,说不感动是假的,默默地从衣袋里翻出戒指戴上,然后倾身搂住凌銮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肌肤相触,那种温馨甜蜜如蛛丝般细细地渗入心底,他只能一遍遍地唤着,“阿銮……阿銮……” 他想对他说“阿銮,我爱你”,这是情人间最甜蜜、最动人的承诺,可这三个字在喉头滚动的时候,他却是这么的痛苦,爱上这个人,注定要有后宫三千的人,注定没有任何结局的人。 贾妃省亲之日定在元宵,因此贾府这个年都没有仔细过,贾瑞更加忙,一面要帮助张罗省亲的事儿,一边还要准备明年二月初九的春闱,这样忙碌着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倏忽元宵便至,省亲这日贾府可谓火树银花,金碧辉煌,贾瑞也算是开了眼界。 省亲过后,贾府可算是闲下来了,贾瑞也静下心来温书,准备二月份的考试。这日正在后园中练剑,宝玉兴冲冲地过来了,说史湘云来了,听着他的大名要见一见呢。 提到史湘云,贾瑞自然想到卫若兰,两人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卫若兰的命运也不知如何,想到此贾瑞便觉心里不好受。 宝玉见他脸色不好,便问,“瑞大哥,你怎么了?” 贾瑞摇摇头将宝剑收回鞘中,“不妨事,只是我去见云姑娘,似乎不妥吧。”其实对于男女间的大防,贾府管得并没有那么严格,比如宝玉黛玉从小同睡一席,宝玉现在还随便进入黛玉的闺房,这都是不符合封建礼数的。也正因为贾府管得不严,贾瑞才得以见到黛玉宝钗他们。 他以这个理由推脱,只因一时心塞,不想见史湘云。 宝玉却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想来是练箭练累了,正好休息休息。三妹妹专程备了点心等着瑞大哥呢。” 贾瑞推脱不过,“容我去换件衣服。” 换了衣服出来,见客厅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着男装的探春,另一个穿着昭君大氅,肤色白皙,眉目疏朗,乌黑的眼瞳不掩好奇的,显然就是史湘云了。原来是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也穿着男装自己过来了。 她见贾瑞一把乌发用青绸随意一束,鬓角垂下几缕,将清俊的眉眼多几分侠气。着件天水碧的外裳,以白底绸为衬,广袖疏襟,腰束裙青色的腰带,周身并无佩饰,只在腰间挂柄宝剑,恍如仗剑江湖的侠客。 她忍不住赞叹:“我一来就听他们都在谈论瑞大哥,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看才知道什么叫魏晋之风呢!” 贾瑞见她如此豪气,也是极为欣赏,便笑道:“我这魏晋之风不过因着衣着疏落,是形而下的潇洒。而云姑娘谈笑自若,不拘生世,不囿困厄,胸怀磊落,才是形而上的洒脱。这般爽朗豪气,岂非也是名士风度?” 史湘云听这话十分感叹,又遗憾道:“可真是相见恨晚。我今日定要与瑞大哥痛饮一番,方不负这番肺腑之言。” 贾瑞道:“我也正有此意,恰好前几日瑞王送了几瓶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云姑娘觉得如何?” 宝玉打趣道:“依我说你们俩个江湖侠客还是喝北方的烧刀子才好,这葡萄美酒留给林妹妹这样的精致的人喝才好。” 探春也道:“如此一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我们效仿先人,自己开个宴,邀上诸姐妹品酒清谈,如何” 贾瑞也表示赞同,“这主意好,酒我这里有现成的,只需奋些小菜便可。” 探春又提议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件顶重要的东西,缺之而少风雅。” 宝玉问,“是什么?” “梅花。去年瑞大哥送我们好些,今年这宴会也少不得。” “这也好说,原就离此不远,我着人去那梅林折几枝来。” 湘云道:“几枝哪里够赏?既然离得不远,不如我们就在梅林里办酒宴,你们觉得可好?” 宝玉为难,“旁人倒还好,只是林妹妹身子不好,怕会受寒。” 探春道:“我们且去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回到贾府探春将主意说了,林黛玉倒是十分神往,“这等雅事我怎能错过,多穿件衣服也就是了,便是不能吃酒,也闻闻花香也好。” 湘云拉着宝钗的手,“好姐姐,你也去吧。” 宝钗原是不肯随便踏出闺阁的,见她这般央着,便无奈地笑笑,“好吧,我便陪你们疯这一回。” 湘云又打主意,“我看瑞大哥腰间佩剑,不知会不会剑舞?” 宝玉赞道:“岂止是会,我听冯大哥说他在荣县一舞,惊为天人呢。我何尝不想一观,只是无端让人舞剑,难免有些不尊重人之感。” 黛玉道:“无端央人舞剑自是不妥,若我们各展所长,便是以艺会友,不算唐突。” 宝玉附掌赞道:“这个好!便就如此。” 商议妥当,便前往梅林。 贾瑞先到梅林里,因前两次都恰好遇到凌銮,此次姑娘们都在,不好见外人,便特地去告诉他,免得又冲撞了。 凌銮听他说明原委后道:“既然来我这别庄,这个东道便由我做了,你不必操心。”让小颜吩咐下去备酒水、果品、菜肴送过去。 贾瑞也不和他客气,“你上次送我的回鹘人进贡的葡萄酒还有么?再送我两瓶,配上那套夜光杯,白酒就要些绵和甘醇的。菜就不用做太多,我们打算烧烤,这样也暖和些。” 凌銮便问小颜,“今儿不是猎了只鹿,把鹿肉送点过去。”又神色暧昧的对贾瑞道,“别喝多了,我这里有鹿血酒,晚上陪我喝点。” 贾瑞瞪瞪他,“饱暖思淫|欲!” ? ☆、宴琼林金榜皆题名 ?  等宝王他们到,梅林里已备好酒水,鹿肉、海鲜、蔬菜等,将鹿肉切成小块放炉子上烤,酒水也温了起来。 贾瑞这地方选得极好,梅花疏密有枝,枝干盘曲古意,各色梅花皆有,看得姑娘们目不暇接。贾瑞便吩咐他们各自的大丫环给姑娘们倒酒,先暖暖身子再慢慢欣赏。 待大家看得足了,鹿肉已经烤好了,湘云宝玉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林黛玉吃不得腥啖,贾瑞便教他裹着生菜叶吃,这样解腻些。 湘云吃得兴起便提意联诗,在这些才女面前,贾瑞自是不敢献丑的,偶尔凑趣几句,最后只能观看史薛林三人之战。 这一场联诗比芦雪庵也不逞多让,最终以贾瑞落地终结,湘云快人快语,“瑞大哥输了 ,可是要罚的,我看你腰间配剑,不如舞一场给我们开开眼界?” 贾瑞爽快的应了,解下宝剑对他们拱了拱手。 林黛玉放下杯盏道:“有剑无琴,也少意韵,我来替瑞大哥伴奏。”命紫鹃抱来古琴,放于梅树下青石上,解了鹤氅递于紫鹃。宝玉已在青石上垫上坐垫,又让人移了火盆到她身边,黛玉这才坐下,素手试了试琴弦,看了贾瑞眼拨动丝弦。 这厢,贾瑞方走凌銮便问小颜,“他都请了些什么人?” 小颜便将姑娘们的名字都说了遍,凌銮听到薛宝钗也在内,又想起贾瑞对她赞赏不绝,还刻意为她制作生辰礼物,不由蹙了蹙眉头,悄然往梅里里走来。 越过丛丛梅花,便听一声清幽的琴声骤然响起,接着便见贾瑞一袭青袖如水,随着琴声扬起,一道清冷剑光流泻而出,刹时间便似有雪光潋滟,霜华满地。 那琴声也随之变得清冷寒冽,如寒梅遗世,宝剑冰封。 贾瑞随着琴声翩然而起,那袭天水碧的衣衫似用江南夜雨染成,举动间便似一抹碧色在雪白画卷上晕染,飘逸如歌,清皎如月。他身侧一树白梅如新月堆雪,被剑光震荡的花瓣凋零,一时间漫天飞雪。 黛玉的琴韵随着他剑舞而流动,她虽病弱不能如湘云般啖肉饮酒,骨子里亦有些许豪气,被贾瑞这剑舞一激,便勾起了诗人的情怀。 这是一声剑与琴的共舞,清新处,如渭城朝雨浥轻尘;雄浑时,似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辽阔处,有落霞与孤鹜齐飞;悠然时,似小楼一夜听春雨;潇洒处,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贾瑞衣袂轻扬间露出那截腕,骨骼清瘦,色若新月,衬着那一点胭脂记,足以令人色授魂予。他身姿清标如竹,静穆时如渊停岳峙,跳跃时如惊鸿掠影,举手投足间,有马踏清秋的劲朗,顾盼神飞间,有刀光影剑的寒冽,令人目不睱接。 终于古琴在铮然长啸后,停了下来,余音萦绕,连绵不决。 贾瑞并指抚过青锋宝剑,如水清刃和着白梅的雪色映在他眉眼之中,像是被春水浸过的桃花酒,带着别样的清冷,与十分的醉人之态。 凌銮忽然便觉得恼,好似自己珍藏的宝贝被别人盗了去,他恨不得筑间金屋,将这个人困在其中,让任何人都见不得他这绝世的风姿。 剑舞已毕,良久众人才醒过神来,却一句赞叹也说不出口,因为言语已无法表达,唯有举杯以敬。 直到贾瑞转过脸去,凌銮才将目光移开,落在为他抚琴的女子身上,既便凌銮此刻心里满满的醋意,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着实貌若天仙,堪称绝色。瑞王妃、芸姬加起来,也不及其一二。 小颜指着正在与贾瑞碰杯的女子道:“那位便是薛姑娘。” 凌銮赶紧移过目光,见那女子体态丰盈,面若银盆,目若水杏,正如贾瑞的描述。她容色虽不及黛玉绝美,却生得十分温婉端庄,正是贾瑞喜欢的类型,不由便蹙起眉头,暗道:凭玉如此费尽心思替她准备礼物,又每每在的面前夸这位宝姑娘如何处事周全,温厚娴淑,莫非真动了娶她的心思?他那时说若要娶亲,我们便不再纠缠,是真是假?三年之期还未到,他真的要舍我先娶妻了么?这可不行。 稍稍走远了些问小颜,“听说这个薛姑娘是进京来选秀的?” “不错。这薛姑娘是紫薇舍人的后人,今年正当适龄,在应选之列,只是薛家如今已然没落,在京中也无甚权势,她的兄长薛蟠又只会一味瞎混,不懂打点,选不选得上还很难说。” 凌銮果决地道:“你想个法子,一定要这薛姑娘选上。” “是。” 至正月二十一宝钗的生辰,贾瑞送了玻璃球音乐盒作礼物,宝钗自然十分喜欢,众姐妹也十分羡慕。 此间诸事不便缀述,眨眼便到二月初九春闱,兄弟四人各进考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贾瑞也不在慌张,这次他听了凌銮的建议,并没有隐藏实力,全力以赴。 熬过了十多天的考试,贾瑞终于再次舒了口气。 这日是二月二十二,宫里贵妃下旨,让贾府姑娘并宝玉搬入大观园, 等过了漫长的阅卷期,春闱终于放榜了,令贾瑞他们惊喜不已得是,冯紫英中了武科会元,卫若兰夺得了文科会元,贾瑞、柳湘莲也都榜上有名。 会试不久便是殿试,价瑞之前有幸得见天颜,并不怯场,殿试时超常发挥,几乎箭箭都是十环。倒是对策论没什么把握,可巧皇帝出的题师傅给他讲过,这真是走了狗屎运,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潇洒呈上。 皇上看过文后赞赏不已,当场就点了武状元。 冯紫英的表现也十分出彩,他原本就是将门之后,以骑射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平日里不太爱读书,因此在文章上稍逊一筹,点为榜眼。柳湘莲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见两人都那么努力,也不好太落后,临考前段时间着实用了番功夫,竟也取得了十分好的成效。加之他人物生得俊美,探花之才,除了他谁人能及? 皇帝见今年武举前三甲皆如此俊俏年轻,看得赏心悦目,一时高兴便道:“今年武科如此人才济济,朕心甚慰,如此儿朗,也该让百姓们看看,鼓励他们勤学武艺,为国尽忠。往后武科也同文科一起,金殿传胪,前三甲打马游街。” 文举这边,卫若兰文彩斐然,琴棋书画样样俱绝,状元于他不过探囊取物。 (这样都中地好像科举太儿戏了,我自然知道其实是很难很难的啦,不过就偏执地想写写兄弟四人打马游街的场景,所以就别较真了较真了……) 殿试后两日,便是金殿传胪,此次文科武科相离甚近,皇帝兴致起便令打马游街放在一起。 贾瑞也终于体会到打马游街的盛景,街道两侧张灯结彩,喜炮震天。他们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受万众瞩目。 他们兄弟四人,冯紫英豪迈英朗,柳湘莲妖娆妩媚,贾瑞灵透俊俏,卫若兰温文尔雅,齐齐着着大红喜袍,头戴官帽,这样打马而过,整个金陵城都失了颜色。 不知那位多情的姑娘扔了朵花过去,一时鲜花如雨,将整条街道都铺满了鲜花,有不少女子激动的晕了过去,竟是隔了千年的时空,再演一场掷果潘郎,看杀卫阶的盛况。 这一日也不知有多少女子遗失了芳心。 打马游街过后便是琼林宴。 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 琼林苑内繁花绽放,雍容华贵的牡丹、浩气清英的梨花、灿若云霞的杏花、妖娆妩媚的桃花,如此美景,恍若身处太虚幻境。 一番场面话后,皇帝兴致勃勃地道:“看到如此多青年才俊,朕心甚慰,琼林宴上有酒无诗不算雅,两位探花郎去折几枝花来,我们便以花为题。” 内阁宰辅闫崇道:“陛下,老臣听闻卫状元是金陵城有名的大才子,笛画双绝,素有千金难得卫郎曲之称,今日如此难得,陛下就容臣等借借陛下的东风,赏赏卫郎的诗画、笛声吧。” “如此也好。”说话间两位探花已折花归来。文科探花折了枝西府海棠,贾瑞以为柳湘莲会折束桃花来,那才符合他的气质,没想到他竟折了枝梨花,想想觉得也有道理,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北静王,着身白色螭龙箭袖,气质清皎高洁,容貌如新月堆雪,浑似一株梨花。 想来两人依旧处于浓情蜜意之时。贾瑞目光不由落在凌銮身上,今日他穿着亲王的朝服,头戴冕旒,着青色衮龙袍,领口处缀白色护领,腰束玉带,端然凝坐于席上,威仪棣棣,凛然不可犯。 许是贾瑞与他太过亲近了,看他这禁欲模样,忍不住就想要去挑|逗,故意露出他最爱的腕向他举杯,微抬着下鄂挑挑眼角。隔着明冕旒他看见凌銮的眼神骤然变暗了,端起酒杯猛然灌下,喉节上下滑动。 贾瑞得意地笑笑,饮下酒。 这时听皇帝说:“今日不如换个玩法,卫状元以花作图,诸位以图作诗,谁若作不出,则罚酒如何?” 众人应了,卫若兰便题笔作画,先画一石桥,再以深深浅浅的青蓝色涂抹出远峦,再绘一月白衣衫男子,手握长铗,于石桥之上起舞。剑气纵横,意态潇洒。虽则是简短的几笔,但从身形与气质,一眼便可看出画中人便是贾瑞。 石桥旁是株梨花树,落英缤纷。 贾瑞见卫若兰画得是自己,这诗自然要自己作了,于是接过卫若兰手中的笔,在留白处写上: 上巳枕荠佩桐花,踏青得兴舞长铗。 剑气袭卷梨辞树,恍疑落雪满天涯。 ? ☆、长铗在手沧海龙吟 ?  接着卫若兰又以海棠为题,作远峦如黛、春江流碧,江上一叶扁舟轻渡,舟头立着位雪青衣裳的男子,英气飒爽,气宇轩昂,一手撑着青伞,一手捧着束红白相间的花。 这是冯紫英了,那日他们游江,依稀便是这等模样。冯紫英随及也作道: 水天缥碧雪青裳,追笛十日入春江。 问讯渔期无客答,撑伞帘外护海棠。 卫若兰与冯紫英相视一笑,又看了看柳湘莲。如今探花折得两枝已经作完,皇帝便命凌钶再去折枝来。 稍倾凌钶便体贴地折了枝桃花过来,几人不由想到上次游舟时,北静王送柳湘莲那枝桃花,然后心领神会的笑起来。 卫若兰提笔,以褐色染料画了排柴扉,柴扉内是片绯色,如泼如染。柴扉外一位绯衣男子,正叩动柴扉,欲入园中寻花。 柳湘莲这么久以来早被人调侃的脸皮厚了,从容自若地接过卫若兰的笔,题写道: 桃色浅浅春意媛,小叩柴扉入花轩。 一夕疏雨胭脂涣,把却东风不解弦。 众人见此皆禁不住赞叹,“状元郎不由文彩斐然,画作也如此了得,武科三甲更是能文能武,实乃陛下之福,百姓之福啊。” 皇帝龙颜大悦,此后便是文科诸位举人联诗作对。贾瑞趁机溜出宴会去花园里醒醒酒,被凉风吹了吹,感觉脑子清醒了些,见前方有片桃林便信步一游。见桃树上坐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着身蛾黄间浅绿的春衫,衬得白皙的肌肤,显得十分清新明媚。贾瑞的眼神儿不由被吸引了,想着若是给小芷言买套这种颜色的衣裳穿,应该也十分好看。 小姑娘两条腿优哉悠哉地晃着,灵动地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你是那个会变戏法的状元郎?” 贾瑞莞尔,见她爬那么高,忍不住叮嘱,“那桃枝太细,小心别摔倒了,快下来吧。” “你是说我太重吗?我才不会压断这桃枝。”许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桃枝断了,贾瑞赶紧上前要接住她,那小姑娘倒是机灵,漂亮地一个跃身,姿态潇洒的落下来。只是动作不熟练落地时身子往前倾,差点摔倒了。 贾瑞机智地扶了她一把。小姑娘显摆不成反而差点出丑,恼怒地嘟着嘴,贾瑞见此禁不住莞尔,“你会功夫么?” 小姑娘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是啊是啊!我可厉害了!” 贾瑞笑意愈发地浓了,“嗯,很漂亮的功夫。” 小姑娘被他夸赞愈发地得意了,“是吧,我练了很久呢。” “你爬上桃树,是为了偷看琼林宴?” 小姑娘坦城道:“嗯呐,我听他们说今年的文科状元和武科前三甲长得可俊俏了,打马游街的时候,金陵城的鲜花都没了,全被那些姑娘采来铺路了,我也想看看呢。” “现在看到了,就别爬那么高了,当心摔着。” 小姑娘失落地道:“我是想看他们比武的,他们还没有比呢,每年都是作诗每年都是作诗,真没劲!对啦,你是武状元吧,你功夫肯定很厉害,给我看看吧。”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贾瑞似乎看到无数个小星星冒出。 他最没办法拒绝这种眼神儿了,不过这桃花林离琼林宴太近,真要比划起来会惊动人,于是广袖轻扬,气劲卷起落花纷飞,渐渐凝成一束,于是他手腕微抬,便掬起一捧桃花,送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惊喜地笑起来,“好厉害啊!” 这时贾瑞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便对她道:“有人来了,你是不是得离开了?” 小姑娘一听赶紧躲到桃林里去,脚步声渐行渐进,步态沉稳,好像是凌銮。贾瑞于是掬着那捧花,斜倚在桃树枝笑,笑意慵懒地望着来人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来人比凌銮年轻三四岁,面容刚毅、鹰目燕颔,嘴上蓄着点胡子,竟是当今太子凌镐。 贾瑞忙收敛了笑容,撒了那捧花瓣,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注视着贾瑞,不发一言。 这目光令贾瑞觉得十分不舒服。太子与凌銮一般,气质都有点偏冷,不太容易接近的,不过凌銮是冷冽如冰雪,他眼里纵然常会有血腥之色闪过,那也是沙场上男儿的热血。而太子的目光则是阴沉晦暗的,他的眼里也有血腥之色,那是官场倾轧的阴谋血腥。 贾瑞想从穆王府案除掉穆严,至北静王案中死了的几个□□的六部官员,再到此次案子将太子牵扯在内,好像自己一直与太子作对,也难怪他会用这种吃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你方才在等人?”太子忽然开口,声音十分锐利。 “回太子殿下,下官只是出来醒醒酒。” 太子冷笑道:“你们素来与瑞王走得近,可也要当心着些,莫要步入宋语冰的后尘。” 贾瑞微愣,这话是何意?与凌銮走得近和宋御史的后尘有什么关系?不过太子没说什么,径直离去。 贾瑞回到席间,文科题诗已经结束了,中书令见他回来道:“状元郎一去这么久,实在该罚酒啊。” 闫首辅又出妖蛾子了,“我见状元郎喝了不少,罚酒就不必了,不如请他舞剑一曲,状元郎的剑舞,老臣可是早有耳闻啦。”其他大臣也纷纷应喝。 凌銮道:“我见状元郎脚步虚浮,醉态横生,此时舞剑恐不妥当。” 皇帝眼神一时变得缈远,语带怀念地道:“朕也有多年未见舞剑了,自从……随兴舞一曲便可。” 凌銮不悦地蹙蹙眉头,他知道贾瑞的剑舞有多令人惊艳,若是被父皇看中……转向柳湘莲道:“一人独舞也是孤单,不如让冯榜眼、柳探花作陪?儿臣有幸见过,着实惊艳。”有柳湘莲这妖孽在侧,也好分分贾瑞的风头。 这回换作北静王不悦了,他家哪位本来就锋芒毕露,躲都躲不及,还刻意拉出来秀? 凌銮忽视北静王的目光,接着道:“儿臣愿意为他们抚琴伴奏。”顺便再拉个人,“卫状元可愿以笛和奏?” 这回北静王放心了,诸看官只管眼花缭乱好了。 贾瑞柳湘莲皆是正服,不适合舞剑,便着太监拿了两件梨园内供奉的纻衣,三人换了衣裳出来,贾瑞着白衣,柳湘莲着红衣,冯紫英着青衣,头发出只用同色的丝绸随意一绑,显得极为潇洒。衣裳轻软飘逸,舒缓地垂下来,愈发衬得三人身材颀秀,宽肩窄腰,十分养眼。 看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凌銮就又后悔了。事已至此也不能如何,只得忽视北静王幽怨的眼光,与卫若兰对视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沧海一声笑》。 那日贾瑞在梅园初哼此曲,凌銮记住大半,后来游江时他又哼起,被卫若兰听到了,为曲子里的潇洒之意折服,重谱了笛曲和琴曲。 凌銮抱琴坐于厅侧,与贾瑞对视了眼,素手拨动琴弦,他手指修长有力,清朗洒脱的曲子流泻而出,贾瑞随着曲子一个潇洒的起跃,素白衣袖划出优美的弧度,袖底长铗清刃如水,他举动间悠游浑脱,身姿清隽浏漓。 随着清越的剑吟,卫若兰也横起长笛,笛声与古琴声和在一起,潇脱中更增了质感。柳湘莲随着笛声而起,那袭红衣在他起跃间,如朵火红的石榴花瞬间绽放,美丽不可方物。 与此同时,冯紫英也击铗相喝,与柳湘莲的妖娆不同,他一举一动,皆带着武将特有的刚毅坚韧,可谓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俄若玉山之将倾。 随着曲声越来越激越慷慨,三人长铗也越舞越快,同样的曲子,三人却舞出不同的风彩,贾瑞飘逸灵动,柳湘莲妩媚绚烂,冯紫爽朗豪迈,长铗交击间,如电光火石闪烁;回眸凝视间,有惊电交错闪过,英姿飒爽,意态昂扬。 随着凌銮最后一声琴止,两人也倏然收剑。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满座皆忍不住喝彩,凌銮的目光则落在皇帝身上,见他神思恍惚,目光似透过这场剑舞,看到辽远的少年时光,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良久,皇帝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道了声赏,然后便神思不属地离了席。 皇帝走后琼林宴没有立时结束,贾瑞又应酬了番方得出来,回到家已有些醉态醺醺的了,通儿伺候他换衣服时,道:“爷,宫里的娘娘召许夫人和庭少爷进宫了。” 贾瑞有些好奇,“皇上无缘无故为何会召他们晋见?” “小的也不清楚,所以才与爷说声。” 贾瑞便命他去瑞王府打听打听,通儿还没回来,许宋氏和许庭已经回来了,贾瑞见他们没有事儿,也没有多想。 此后几日各家自是大摆宴席,祭祖等,一通事情忙完了,贾瑞才得应宝玉探春之邀游赏大观园,到衡芜苑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人住,不由大是惊奇,“宝妹妹住哪里?” 宝玉回道:“宝姐姐入宫选秀去了,前几日听姨妈说已经选中了……” ? ☆、入宫闱薛宝钗选秀 ?  贾瑞顿时愣住了,原著中薛宝钗是没有选中秀女的,所以才宝钗、黛玉、宝玉的三角恋,如今怎么直接就选中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故?可是自己除了起死回生以来,对贾府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啊? 再想想皇帝,都已经年近花甲,凌銮都可以做宝钗的爸爸了,宝钗入宫之后岂不是守活寡?一个元春陷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也就够了,还要把宝钗送进去?想想贾瑞就觉得无比可惜。 便问宝玉,“这选秀女是个什么样的规则?” 探春叹息着道:“选中的秀女如果被皇上看中,会被授以封号,慢慢晋升得到更高的品阶,若是不能被看中,则要作宫女,到二十五至三十岁,会被放出来出闺。” 贾瑞怒,“那时都成老姑娘了,怎么嫁?好好的年华就这样被耽误了!” 宝玉低声道:“老太太太太们都说,以宝姑娘的才貌,想来是会被授封号的。” “皇上都那么老了,封了妃又如何?就算年轻……” 话说到一半被探春截住,“瑞大哥,话不可乱说。” 贾瑞平息了口气道:“没有别的出路?” 探春道:“若是适逢皇上高兴,也有可能赐给皇子或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只是赐给谁又难说。” 贾瑞面色凝重,稍想了想对两人道:“我有事,改日再游。”便抛下两人出去了。 凌銮听小颜说贾瑞求见时,他正在后花院里陪瑞王妃赏花,并陪桐桐栎栎玩耍。这半年来他时常陪他们母子说话吃饭,晚上还一起睡觉,两个孩子和他亲近了不少。这会儿听贾瑞要来,瑞王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凌銮并没有对她隐瞒贾瑞的事,瑞王府也是明智的人,准备带桐桐栎栎离开的时候,凌銮道:“你自去吧,让他们接着玩儿。” 瑞王妃幽怨地看了他眼,默默地离开了。 贾瑞到后花园,见凌銮正抱着栎栎喂她吃糕点,嘴角那慈祥的笑容一下就击中了贾瑞的心中,他顿在那里,直到凌銮叫他,才讷讷地走过去。 凌銮顺手拿了块糕点送到他唇边,“有什么事儿?”若无必要,贾瑞是绝少来瑞王府的。 贾瑞吃了糕点,又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碎屑都吞下去,才开口道:“我今儿才听说选秀的事儿,宝妹妹中选了,想向你讨个主意。” 凌銮眼里的不悦之色稍纵即逝,“什么主意?” “自然是如何将她弄出来啊?宫里那个牢……”顿了顿,“她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实在不应该待在宫里浪费青春,你可以帮到她,对吗?” 凌銮哼了声,“她进京原就是要选秀的,此次选中不是正好?你操哪门子心?” “怎能不操心?皇上今年都快六十了,当宝妹妹的爷爷都有余了,就算被皇上看中,能荣宠几年,将来……我不想看着她老死宫中,她原本也不应该进宫的。”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焉知她不愿意?” 这倒抵得贾瑞无话可说了,宝钗愿不愿意他还真不知道。望着凌銮道:“你能帮我跟她见上一面么?” 凌銮蹙了蹙眉,“被选中就意味着她是父皇的女人,这样有违礼数。” “这些都是虚话,我只问你可不可以。” “进宫选秀未必便不好,那宝姑娘我也听说过,处事周全,胸有城府,适合在宫里生存。她容貌也是温婉端庄,是父皇喜欢的类型,将来必会得宠,封嫔封妃也有迟早的事儿,如此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她怎会不愿意?” “她那般物欲浅淡的女子,岂会为荣华富贵而折腰?进宫绝不是她的本意。” 凌銮又道:“纵然如此,她年纪也不小了,将来总归是要出嫁的,贾府皆盛传金玉良缘,除了父皇的玉,贾府便只那个衔玉而生的公子,你想让她下嫁给宝玉?” “自然不是,宝玉与林妹妹情投意合,怎能拆散他们。”他不想看到宝黛爱情的悲剧,也不愿意看到宝钗的悲剧。 凌銮眼光深沉,“那么你打算如何?难道自己娶她?” 这个贾瑞没有想过,成亲对他来说是不切实际的事儿,可是能相守一生的人已经不可能出现了,凌銮也有自己的家庭,他该怎如何呢? “如果她愿意,也未尝不可。” 此言入耳,凌銮觉得心里十分不爽:说好的三年,一转眼你便要娶亲,把我当什么?不过他久经沙场,早把情绪控制的收发自如,不动声色地道:“如此,我自会竭力帮你。” 贾瑞觉得愧对凌銮,晚上在床上愈发殷切主动,连平日里觉得耻辱的方式也肯做出来,任凌銮吃个心满意足。 几日后贾瑞接到凌銮的通知,让他扮成小太监随跟他进宫,凌銮去见太皇太后,贾瑞则被个小太监领到僻静的宫殿里。宝钗便在那里面等着他,见到贾瑞十分意外,“瑞大哥,你怎么来了?” 贾瑞也不跟他绕圈子,“我前几日忙,不知道妹妹选秀的事儿,如今来只想问一句,妹妹想困在这宫闱里么?” 宝钗闻言倒是愣了愣,半晌才叹息着道:“愿不愿意又有何区别?” “若是不愿意,我定会想着法子将妹妹弄出来。” 宝钗理智地摇了摇头,“瑞大哥不必费这个心思了,侯门一入深似海,哪是想离就离得?况且我生为薛家的女儿,薛家的利益总是摆在首位的,愿意或者不愿意,又有什么干系?” “以前自是如此的,可现在,妹妹当真甘心?”这一年来,宝钗与探春一起打理生意,眼界开阔了不少,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甘心藏拙的冷美人了。 宝钗摸摸脖子上的金项圈,无奈地道:“你知道金玉良缘的,此次就算选不中,妈妈也打算将我嫁给宝玉,其实宝玉何尝是良配?这便是我们世家子女的悲哀,享受着荣会富贵,自也要为着荣华富贵作出牺牲。” 贾瑞想了想问,“如有良配呢?” 宝钗望向他,那瞬间贾瑞看着她眼中有热切地光芒闪过,随即又恢复了镇定,手指绞着丝帕,“若有好的归处,那……那自然更好。” “那我便为妹妹筹划筹划,你且安心待着。时间也到了,也该走了。” 此时凌銮也请安完了,两人方出宫门,贾瑞便对凌銮道:“她并不想入宫,该怎样将她弄出来?” 凌銮见他那样急切地眼神,暗暗坚定了决心。 隔几日,凌銮给贾瑞回话了,“路我已经铺好,有两条你可以选择。” “什么路?” “一是她留在宫中,自可封妃。另一条是……”凌銮望着他,没有将话说下去。 贾瑞忙问,“是什么?” “我请父皇将她赐给我。” 贾瑞的脸刹时僵硬了下来,好似听不懂他的话意,“你说什么?” 凌銮缓慢地道:“我妻妾甚少,父皇原就有意从秀女中选几人给我,若我开口要她,必能成功。” “上回我破了案,皇上说要给我赏赐,如果我求他……” 话未说完便被贾瑞打断,“不可能,她既已入选,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父皇纵再宠爱你,也不可能将他的人给你。”无论如何,他绝不肯让贾瑞娶薛宝钗。 他见贾瑞迟疑,便循循善诱道:“其实作父皇的妃子,也未必就不好,你们贾府不也凭着贤德妃,才能继续享受荣宠?” “将一个家族系于女人的裙带,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所以将来贾妃一死,贾府便免不了被查抄的命运。 凌銮道:“你仔细考虑考虑,我等待你的答案,时间不可太久,再过七日便要父皇自己挑选了。” 贾瑞点了点头,“关系到宝妹妹,还是得问问她的意愿。” 此次两日,凌銮按排人带了张纸条给宝钗,很快她的答复便出来的,言辞虽委婉,也能看出她是愿意嫁给凌銮的。 贾瑞心如刀绞,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他没有吃醋的理由和资格。凌銮膝下只有凌棣、凌桐两个儿子,比其它皇子少了太多,早晚都是要再纳侧室,绵延子嗣的,不纳宝钗还有别的女子。凌銮与他不同,不是断袖,他心爱的隋洛便是女子。 至于自己,完全是一时兴趣,此刻贪恋着自己的身子,只怕过不了几天也就倦了、腻了,最终还是要回到女子的怀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成全宝钗?至少嫁给凌銮,可以给薛家带来荣华富贵,而且凌銮品性也不错,纵然对宝钗不如对隋王妃那般一片痴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是可以的。 而自己,就算一时心里会不舒服,过几天也就好了。 ? ☆、成姻缘凌銮娶宝钗 ?  虽是这么想着,到底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殿试过后不久,诸位新进士子的封赏也下来了。冯紫英封从三品游击,归于其父冯唐账下调遣,柳湘莲授正四品的都司。卫若兰为本科状元,入翰林院。 出乎意料的是,武科状元贾瑞竟被封为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负责皇帝亲设案件,内有诏狱,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南北镇抚司下各设有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千户、百户、总旗、小旗。 从这个封赏看出皇帝是极为重用贾瑞的,然而,在□□人人谈及锦衣卫,无不变色,那间诏狱就如地狱般可怕。皇帝将贾瑞封到这个臭名昭著的地方,就算对他再倚重,在世人及后人眼中也不过是鹰犬之辈,日后史书工笔只怕也难得清名。朝中大臣均知贾瑞所破几宗案子,对此皆扼腕叹息。 贾瑞对此却不甚在意,无论前生今世,他一心想做的,只有查案。 除了封官职,贾瑞对两位状元郎还有额外的赏了府第。令他们喜出望外的是,两座府第竟是相邻的,三进的小院落亭台轩榭,花木扶苏,古色古香,且别致优美。花院围墙边种着几株梨树,合抱粗细,团团如盖,如今梨花满树,积云堆雪。 贾瑞当既便下令拆了那堵墙,两家小院便连在一起。 卫若兰这边风景也甚是美好,假山堆叠,爬满了不知名的香草。一汪清泉从假山上流出,落入碧潭中,鸣珠迸玉,水汽氤氲。潭水旁种着几株芭蕉,蔚然成荫。 贾瑞指着芭蕉笑道:“此得甚是凉快,盛夏之时,我要来此做回蕉下客了。” “清明时节,也亦可去梨树下饮一杯屠苏酒。” 两人相对莞尔。 贾府那座小院原本住贾代儒夫妇与贾瑞是足够的,只是后来又多了个小芷言流匀,加之平日里凌銮等人来来往往,渐渐便觉得小了。如今有官职在身,来往的人会更多,更加不方便。他原本就有心再买座,如今倒是省了事。 贾瑞这一中状元,可谓鲤鱼跃龙门,贾府众主子对他自然也刮目相看,连以前讹诈过他的贾蓉贾蔷也与他亲近起来,时常邀他赴宴。平时他多半推脱掉,这日恰逢心情郁结,便应了下来。 宴上薛蟠也在,见了贾瑞便举着杯子来敬酒,“瑞兄弟这回可多亏了你,若非如此,我妹妹多半是选不中的。” 贾瑞奇道:“这与我有何干?” 薛蟠一幅你别推托的神色道:“这宫里历年选秀都是要走门路的,也是我没用,没什么门路可走,当时觉得是没指望了,哪成想就选中了,我就奇怪了,后来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瑞王发了话。这薛贾两府里,除了你还有谁与瑞王爷说得上话?” 贾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如果宝钗进宫幕后推手是凌銮,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早就看上宝钗了?想娶她做侧室?既然如此,又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 贾瑞苦笑着灌了壶酒,“薛大哥,宝妹妹的生辰八字,可以送到瑞王府了。” 这些日子,凌銮一直未收到贾瑞的回话,他心生庆幸,其实贾瑞也是在乎他的,介意他身边有别人,对他同样有占有欲。 然而,在最后的期限到来前,薛府送来了宝钗的生辰八字,凌銮一看那字便认出是贾瑞的。 他愣怔了良久才掀唇一笑,手摸到胸前,拿出一枚戒指来,接着一用力将链子扯断,那枚戒指随之崩落,不知滚到何处,他也未寻找,只是看着信,笑意越来越冰冷,拿着贴子去找贾瑞。 这日是黄道吉日,贾瑞与卫若兰约好搬到状元府里住。贾代儒夫妇在那小院住了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左右两处也离得不远,贾瑞便没有强求,带着小火柴流匀住了过去,又专门买了几个丫环小厮照顾二老。 卫若兰这边也是同样,他是世家公子,府里亲眷甚多,自不可能都搬来,也只带了两三个小厮丫环。 收掇了一日,此时院子刚安静下来。 凌銮到时见府里灯火已熄,他也没从正门入,仗着轻功轻轻巧巧地跃上墙道,然后就见一道剑光蓬起于青瓦雕栏之间,清冷凝练,刹时便似有雪光潋滟开来。随及一阵清寒的笛声跟了上来,这春夜不由便染上了丝凉意。 似乎有人于院落中舞剑。 他寻着剑光而去,但见此夜月华如练,清清皎皎的洒落在古巷石街之中,恰似副水墨画卷,浅浅的晕散开来。 小院之中,檐崖勾勒、青阶如洗,笆蕉竹叶筛风弄月。而亭中一树梨花团团如盖,被月华笼罩,片片花瓣皆泛着莹白的光泽。 梨花树下,有人纵剑而舞,那袭白衣似捣碎了梨花与月华,和着江南三月的春水浸染而成,形影清逸,风骨岑寂。 他身影起落于青石院落中,黑色的影子如画家的笔,在青石板上游走无迹,梨花被剑气袭卷,刹时便是漫天飞雪,飘飘洒洒。 这套剑法凌銮极为熟悉,——砌下落梅如雪乱。 舞剑的人身影清瘦,骨骼细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配合着那套剑舞,清冶之中自有股迷人的风姿,如新月堆雪,亦如桃花浸酒。 凌銮不由得痴了,目光落在椅树横笛的人身上,又升起了抹敌意。 因为那眼光太过专注,似乎天上地下,只有舞剑的那一个人。 凌銮知道剑舞的贾瑞和沉迷于案情中的贾瑞,有多么动人心魄,越是知道就越是介意,可越是介意,他就越是觉得挫败。这挫败感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放大,他原以为自己成别人成亲,贾瑞多少会在意点的,可是,这闻笛起舞、这花前月下,又有那点在意了? 真是可笑,枉他费尽心机将宝钗弄进宫,自作多情的试探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让宝钗在他之间选一个,却最终是这么个结果。 他自嘲的笑笑。 怎么就忘了自己在贾瑞心里,不过是谢沾青的替身。真是可笑,不过是几个月的耳鬓厮磨、鱼水之欢,不过是让自己替他取了个字,不过是偶尔被他用迷恋的眼光看着,就觉得自己得到了他的真心,孰不知他只是透过自己看向谢沾青罢了。 不过一场交易,自己却傻乎乎地献上真心,这三十多年真是白活了,自从隋洛去世,应该相信这世间再无人可换得他的真心。 他眉目传情、心有灵犀的两个人,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凌銮迎宝钗这日,是金陵城里少有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虽说薛宝钗嫁到瑞王府是做侧室,但她毕竟紫薇舍人的后人,四大家族在朝中还是有些权势的,故而这场面也十分的大。 朝中文武百官前来道贺,贾瑞自然也逃不过,与冯紫英他们一同前来。远远地便望见凌銮,他着身大红的箭袖,玄青镶边,襟前领边上绣着团龙云纹。那红色淡化了他眉眼间的矜漠,衬着深刻的轮廓,疏落的五官,使得整个人愈发的有味道。 贾瑞心头微窒,在凌銮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别开目光与卫若兰低声说话。 凌銮的目光落在贾瑞身上,也是微微失神。不知是不是刻意,贾瑞穿的是那日勾|引凌銮时的那件衣裳,榴红色的里衣,以白绫束在腰间,外面则衬件宽敞的白绸衣,潇洒飘逸,又不失喜庆之色。 两人低语了阵,便齐来道贺,贾瑞最后上来,只看了凌銮一眼便拱手作揖,“恭祝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嘴角是带着笑的,让凌銮觉得这祝福说得十分真切。 凌銮看着他弧线优美的后颈,顺着那颈滑到自己最喜欢的肩胛上,春衫遮不住那隽秀的轮廓,凌銮想起无数个夜晚,自己剥开他的衣衫,唇舌沿着这肩胛,一路下滑到他细瘦的腰间,再到挺俏的臀上……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3节 那般香艳的画面,此刻想来,却唯余心酸。 两厢沉吟着,倒是一旁的凌钶问,“你今儿为四哥准备了什么稀罕的礼物?” 贾瑞抬起头,目光平淡地道:“没什么稀罕,与兄弟们相同。” 凌钶有些失望,“你的礼物一向别出心裁,我还道有什么不同呢。” 贾瑞静默无语。 卫若兰适时地打圆场,“来者是客,是否可以请我们入席了?” 凌銮深看了贾瑞眼,对小颜道:“带他们入座。” 这座位也是按朝中品阶按排的,因此贾瑞他们的设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这样也好,统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冬秋。 可既便离得再远,那喜庆的锣鼓声、道贺声、欢笑声,还是声声入耳。既便再不愿意去看,那个大红的身影还是时不时在自己眼前出现,那性感的唇是自己喜欢亲吻的,那宽阔的胸堂时自己时常伏枕的,熟悉他劲瘦腰身的力度,习惯他给予自己的深度,可从今日开始,一切终将会渐渐地陌生。 贾瑞看着他们双双入了高堂,司礼官吟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贾瑞满满地倒了杯酒,一仰而尽。 “三哥。”卫若兰忧心地望着他,压住他的酒杯。 冯紫英也帮着分散注意力,“哎,这些日子我家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踏破了,想来你们那里更繁忙吧?” 卫若兰道:“前几日有位高僧到我家,说我不宜早议婚事,故而暂且搁置。” “这倒是好主意,只是我父亲却不信这个,已经替我定下亲事了。” 卫若兰问,“不知是哪府的小姐?品性如何?” 冯紫英脸上难得出现羞赧之色,对贾瑞道:“说来这姑娘与你还有些亲戚关系,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内侄女,荣府贾珠之妻李纨的堂妹,闺名一个纹字。” 贾瑞记得曹公笔下的李纹,超脱淡然,如红梅般美丽高冷,又不失坚韧,宝玉赞他们姊妹水葱般水灵的人儿。 “珠大嫂子知书达理,想她的姊妹自然也是不差的,恭喜大哥。” “父亲已经张罗着要下聘,听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贾瑞没见着柳湘莲,问道:“二哥怎么没来?” 冯紫英笑道:“那日打马游街,他可是出尽了风头,如今金陵城内谁不知道探花郎湘莲公子?北静王那小院的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踏破几个了。这不,醋坛子被打翻了,趁着还未正式入职,带着他躲出京城了,随礼倒是让我带来了。” 贾瑞望着凌銮的背影,呐呐道:“北静王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吧?” 冯紫英脸上的笑意没了,叹息地望着贾瑞,“谁不想着传宗接代呢?柳家就只他这一根香火,将来也是要成亲的,我前日还听他说家里的姑姑写信来,催他早日成亲呢。” ? ☆、缘未至此心已沉沦 ?  说到柳湘莲,贾瑞难免想到尤三姐,禁不住叹惋起来,如何才能挽救这个女子的性命呢? 这厢,凌銮与薛宝钗礼成后,宝钗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始,凌銮挨桌的敬酒。他往日里为人冷漠,不苟言笑,朝臣倒不敢多放肆。许是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随和了很多,于是平日里攀不上交情的,这回可着劲的敬酒。凌銮也是来者不拒,爽快地令人不敢置信。 等到贾瑞这一桌的时候,他已有了些醉态,栗色的皮肤上泛着酡红 ,狭长的凤眼里水光氤氲。贾瑞没有看他 ,却觉得有道目光盯着他,那温度好似要将他灼伤。 桌上的人依次敬酒,凌銮一一饮了,到贾瑞时他唇角勾了勾,凤眼半眯着,有些迷媚,贾瑞以为他不喝时,却见他夺过自己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擦着他肩膀而过的时候,低醇的声音幽哑地道:“如你所愿。” 贾瑞身子僵硬。如我所愿么?难道不是如你所愿?他苦笑着回头,便见隋唐端着酒杯笑模笑样地向凌銮走去,他看向凌銮的目光是粘稠的,如胶如蜜,“又得位佳人,真是恭喜了。” 贾瑞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情是与自己相同的,又有些许的不同。 凌銮冲他饮了杯酒,两人便去别的桌上敬酒。 贾瑞讷讷地道:“你们可知道隋王妃?” 冯紫英三人对视了眼,最后是卫若兰开口,“略有耳闻,据说是瑞王还在封地时娶的,不幸早逝。” “他们还有个儿子是么?” “也在封地。” 贾瑞想自己不知道这些不是因为凌銮隐瞒,而是自己没有询问过。他与隋唐或许真的有什么过节,所以才刻意不告诉自己他们的关系。人与人之间总归是有些秘密的,距离产生美。 凌銮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酒宴过半,贾瑞准备先撤了。卫若兰他们不放心,要与他一起撤,贾瑞阻止了,“我没事儿,薛大哥请了席,我过去略坐坐便直接回了。” 卫若兰还要说什么,被柳湘莲拉住了,“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前院宾客来来往往,贾瑞不想麻烦便绕过花园,从后门出去。经过蔷薇花架的时候,禁不住止住了脚步。 想来此时节,茅屋里的蔷薇花也开了吧?当时说好的在花下置几品茶,如今…… 他望向喧闹的前院,那个人,此时应该在席间接受众人的贺喜。 早知道结局会是如此,早知道。既便从来没有奢求过,此刻依然心痛难当。 他抚摸着带刺的蔷薇,透过一处稀疏的绿叶,见花架后依稀有人。他好奇下绕过花架,便见侧躺在藤椅上酣眠的人。 他显然喝醉了,眼角微红,修直的睫毛垂下来,很宁静地感觉。性感的两片唇微张着,全没有平日的冷漠,显得异常柔软。 贾瑞忍不住覆上这唇,细细的舔吻着。 明知道不该爱上这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沉沦了。答应与他交易那天,便知道是在饮鸩止渴,所以,纵然此刻再心痛、再难受,也都是自作自受。 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顺着衣领划到衣领内,摸索了阵,并没有找到那枚悬挂在胸前的戒指。然后愣愣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原来他已经不要自己那枚戒指了。 我予你慰籍,你予我欢情。失去谢沾青的时候,以凌銮作为慰籍,那么失去凌銮了呢?又该拿什么做为慰籍? “喝醉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贾瑞清醒,回首便见隋唐站在自己身后,手摇着折扇,姿态从容。 贾瑞起身,温和的唤了声,“佩玺兄。” 隋唐笑道:“我们是否该喝一杯。” “诚然,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这话显然是别有深意的,隋唐倒也坦然,“我倒没有想到,你会与我合作。”情敌么,不是应该像敌人一样么。 贾瑞笑笑,“都是大男人,这点胸襟还没有么?得到与否,各凭本事罢了。争风吃醋,那是女人的事。” 隋唐挑挑眉,笑意宴宴,“你倒越发令我欣赏了,喝一杯?” “改日吧,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又看了看凌銮,这才转身而去。到门口骑了自己的马来到薛家。 自宝钗入宫选透后,薛姨妈与薛蟠就搬回京中自己的宅子里,这里虽不及荣宁两府豪华,也十分阔气。今日更是披红挂彩,喜汽洋洋。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府诸人当然也受到邀请。贾瑞原在瑞王府就喝了不少,又敬了番酒便借故躲了出去,正准备寻个地醒酒,听人道:“瑞大哥,你怎么在这?” 贾瑞见是宝玉,舒心了不少,“酒有点上头,出来吹吹风。” 宝玉笑道:“正好,薛姨妈专程为姐妹们开了一席,就在后院,这会子他们正玩着呢,你也随我去。” “我不能再吃酒了,去了白白扫了他们的兴,你自去吧。” 宝玉自顾扶起他,“去吧,三妹妹云妹妹时时念叨着你呢。” 贾瑞受央不过,只得随他去。到后院便见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抽花签,这时正轮到探春,只见签上画的是杏花,上写四个字,“瑶池仙品”,有一句唐诗,“日边红杏倚去栽”,又有一行注:“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李纨等人不由打趣起探春,说得她脸都红了。宝玉凑上去为她解围道:“说到杏花,我最喜陆放翁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好一幅明艳生动的春光图。” 湘云推攘着他道:“爱哥哥,你可算来了,这回轮到你抽签了。” 贾瑞正被探春拉着入席,听了湘云的话蓦地一顿,“你刚说什么?” 湘云莫名其妙,吃吃地道:“……轮到你抽签了……” “前面。” “……爱哥哥……” 贾瑞眼睛霍然雪亮,“是了!原来如此!” 大家皆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贾瑞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对诸人道:“我有急事先告辞了,帮我向薛姨妈说一声。”说着径直离开院子。 湘云不解地望着大家,“我说错什么了吗?” 宝玉道:“许是你说了什么,对他案子有启发,他一惯如此,我们且顽我们的。” 贾瑞没有骑马,他到门口叫了辆马车,对赶车大叔道:“去客楼巷。” 车夫看着他的眼神儿都暧昧起来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您这种公子哥儿还是别去的好。”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条暗娼巷,住着些最低等的窑姐相公。像您这种人品的公子哥儿,要什么样的人儿没有?何必去那等地方?” “我去长长见识,你驾车吧。” 客楼巷的位置有些偏,颇走了会儿才到,贾瑞付了钱后进入巷子里。 如那车夫所说,这个巷子里充斥着俗媚之气,弄堂两侧斜倚着些衣着艳俗的男男女妇,浓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们眉眼间的沧桑与风尘。贾瑞觉得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粘腻的欲|望,他不觉眉头微蹙,顿了顿朝着位瞧起来年长的女子走去,“劳烦请问下,这里可有人名字里含有‘晴’字?” 那女子见贾瑞朝自己走来,眉眼都飞扬起来,见他只是询问不由失落,“什么情呀爱呀的,灯一吹不都一个样子么?公子何必单恋一朵花?” 贾瑞道了声“多谢”,又去问旁人,那女子暧昧地笑道:“公子让奴家陪一晚,奴家便告诉你晴姑娘在哪儿?可好?” 贾瑞汗颜,“我找她只是有事相询。”这时一个卖花的小孩儿扯扯贾瑞的衣摆,“你找晴素?” 晴素么?诗里确也有素字。 “你知道她在哪?” “跟我来。”说着蹦蹦跳跳地往小巷深处走去,指着张木门道,“喏,就是这里。” 是间十分古旧的小楼,青瓦矮墙被岁月斑驳,青石台阶上布满苍苔,木门两旁挂着乌沉沉的楹联,玄青色的笔漏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应该就是这里。 小孩儿对贾瑞伸出手,“一两银子。” 贾瑞愣了下,这小孩儿可真精,苦笑着摸出块银子给他,“她至少两个月没回家了吧?” 小孩儿惊奇,“你怎么知道?” “门锁都生锈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她半年前就忽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贾瑞拣块石头砸门锁,小孩儿警惕地望着他,“你不会是坏人吧?” 贾瑞挑挑眉,笑得温柔可亲,“你觉得呢?” 小孩儿想了想,“你给钱这么大方,应该不是坏人。” 这什么逻辑?贾瑞无语。三两下砸开锁,推开木门,刹时一阵花瓣雨零零落落洒下,沾满他衣襟。原来小院之中,竟有株合抱粗细的杏树,绯红的杏花千朵万朵压枝低。 杏树后是座两层的小楼,乌木的回廊、雕花的青窗、竹制的湘帘、碧绿的盆栽,古意中韵含着清新。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么古旧腐败的巷子里,竟有如此清幽别致的院落。 ? ☆、生死未卜贾瑞遭难 ?  贾瑞急欲查案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疏朗的屋宇,矮小的茶几,茶几上放着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分布。整个屋子处处透着汉朝遗韵,一花一木都摆在最合宜的位置上,可以看出屋主人极有品味。 屋里虽落了层灰,但收拾的极为整齐,东西各归各位,没有半点错乱,可见她的离开是有准备的,那么是否与徐龙的死、与案子有关呢?这段长久的旅行,归期在何时?又如何能找到她? 贾瑞盘膝坐在棋盘前陷入沉思中。不知不觉已是夜幕深垂,雾气笼罩着巷弄,声色之音开始回荡。 贾瑞准备回去,坐得太久起身时有点急,眼前发黑,棋盘上黑白子混为一团,他猛然想到什么,接着便觉一股杀意,他警戒地抬起手腕准备出手,然而那人的身影竟如鬼魅般,瞬间就移到他身后,他只觉脑后剧痛,便失去意识了。 贾瑞从瑞王府离席不久,卫若兰担心贾瑞也提前回去了,等到傍晚不见贾瑞回来,便着人去薛家打听,得知宾客已散,又去贾代儒处,也未见贾瑞觉得有些意外,估摸着贾瑞许是去了茅屋便也过去。 远远的,只见柴门闭合,篱笆上开满了红色的蔷薇花,茅屋顶上则覆盖着雪白的一层,绿色的藤蔓点缀着青雕之前,景致如画。 卫若兰推门进去,见里面也没有人,他觉得有点不对,又派人到荣宁两府里打听,知贾瑞最后与宝玉在一起,便直接到大观园来。 此时大观园诸人早主歇下了,还是随行的小厮找到茗烟,才入大观园来。等宝玉出来时,已近三更,听卫若兰说贾瑞失踪了,他也很意外,想想道:“定是突然发现什么线索,查案子去了。” “什么线索?”知道贾瑞发现了什么,便知道他去了那里。 “这我却不知道。”便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便。 说到“小楼一夜听春雨”卫若兰便想起徐龙临死时留下的线索,《临安春雨初霁》,四二、四六、二四三、三四六。肯定是贾瑞在这诗里发现了什么线索,但是对于这条线索,他们猜测了无数次,也没有发现什么,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方才说他追问史姑娘?” “是。云妹妹说话有些绕舌,分不清‘二’和‘爱’。” “绕舌么?难道徐龙也绕舌?那么他分不清的……是四和十!”如此一来徐龙留下的线索其实是十二、十六、二十三、三十六。 世味年来薄如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四个数字对应的就是“客楼巷晴”,这客楼巷显然是地名,晴莫非是人名? “告辞了!”卫若兰冲宝玉拱拱手,便要赶往客楼巷,宝玉也要去,被袭人茗烟好说歹说给安抚了下来。 出了大观园,卫若兰问随行小厮,“你们谁知道客楼巷在哪?”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谓不知道。卫若兰正急得焦头烂额,恰好遇见隋唐,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调侃,“卫状元也夜半无眠,出来寻花?” 卫若兰苦笑,“寻花倒没有,正在找人。” “哦?” “佩玺兄可知道客楼巷在哪?” 隋唐笑得暧昧,“还说不是寻花?这客楼巷可不就是烟花之地么?” 卫若兰眉心打结,“可否劳烦隋兄带我去?” 隋唐见他神色严峻,想来是真有事儿,便问,“你要找谁?” “我家三哥。” 隋唐诧异,“凭玉?他去了客楼巷?这倒奇了。”他招呼子随从备马前往客楼巷。 等到客楼巷时,天已破晓。时不时有男人从暗门里偷偷地溜出来。卫若兰想到贾瑞在这种地方过夜,虽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还不由眉心紧蹙。 隋唐的随从揪住几个人查问贾瑞的下落,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卫若兰正心急如焚的时候,终于巷弄尽头看到那幅对联,再在门上被砸开的锁,直觉告诉他贾瑞就在里面。他急忙便要推门进去,被隋唐一把拉住,后者神色冷峻地道:“有血腥味!” 卫若兰心瞬间便提到嗓口,隋唐向他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没感觉到杀气,这才用折扇推开门,然后便看到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薄雾笼罩着雅致的小楼庭院,绯红色的杏花零零落落洒下,覆盖在杏花树下的乌木矮榻上。 榻上躺着个人,鸦羽般地头发被汗水打湿,一半铺陈在榻上,一半贴着肌肤。白里红绸的衣裳被撕碎,只余片缕遮在胸前,露出段柔韧劲瘦的腰身、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衬着乌黑的木榻,更显得肌肤如玉。而令卫若兰心胆俱裂的,则是插在他身后的几根荆棘条,血顺着刺滑落,将地面染得血红。 他被撕裂的红绸绑在乌榻上,手腕处磨出殷红的痕迹。嘴里亦束着红绸,发不出声音,脸色苍白如雪,而双瞳却黑如墨玉,在看到卫若兰那刻,眼里的痛楚、羞耻、脆弱再也掩饰不住。 他的三哥,温和而坚韧、谦逊却坚毅的三哥,这一刻,孱弱凄绝的如同濒死的白鹤。 而卫若兰从来不知道,某一天,自己也会升起那么强的执念,想要保护一个人、守护一个人的执念。 他解开贾瑞嘴上的红绸,听他说了两个字,“棋局。”接着精神一松,便陷入昏迷之中。 卫若兰抚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手,他解开贾瑞足踝上的红绸,见他后面插着十数根荆棘,尖锐的刺刺入体内,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再这样流下去,性命堪虞。必须先止血,而荆棘刺在体内,不取出来根本没法止血;而一时半会儿又取不出荆棘,卫若兰一时便乱了手脚。 隋唐稳稳地握住卫若兰的肩膀,他镇定的气息似乎感染了卫若兰,也渐渐稳定下来,对随行的小厮道:“去把里卡多大夫请过来。” 里卡多大夫是位洋大夫,在破北静王府案的时候,卫若兰曾向他请教过维生素c的事,两人此后时常探讨医术,颇有交情。 卫若兰用手指按压贾瑞腰间穴位,稍微减缓血流的速度,隋唐的手比较稳,替贾瑞取出体内的荆棘留,而后又用手指将残留在里面的刺一一拨除,清洗干净后,卫若兰拿出白布,洒上止血的药粉塞入伤处。 等两人清理好,里卡多大夫也过来了,他给贾瑞注射了退烧药后,到晚上贾瑞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只是由于失血过多,他陷入深度昏迷中。 卫若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从未有哪刻像此时般无力。枉费了一身医术,却救不了最想救的人。 隋唐见他如此沮丧,便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能让他这伤白受了。方才说到‘棋局’,想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了。” 卫若兰明白隋唐的好意,点点头。 毋容置疑,这肯定是贾瑞发现的线索,他一定要破解。于是掌着灯观察,整幢小楼收拾的极为齐楚,东西归置的整整齐齐,唯有那张棋盘,黑白子交错,未归于棋篓中。 卫若兰坐于棋盘前。 贾瑞依然陷入昏迷之中,体温也是反反复复,一时高烧一时低烧,已经一天一夜了,卫若兰与里卡多想尽办法,也无法令其好转,再这样下去只怕性命不保。卫若兰寸步不离地守在贾瑞床边,只数日间鬓间便熬出了星星白发。 ? ☆、剖心腹贾瑞说身世 ?  到第四日,贾瑞终于醒来,迷离地眼瞳环顾圈,最后落到卫若兰脸上,满带问询。 卫若兰读懂他的眼神,嗓音因敬佩而有些哽噎,“那是局玲珑棋,棋局下有个机关暗格,里面藏有物品。我试着找工匠打开机关,只是行不通。机关里注有强腐蚀物,稍有差错,里面的东西便毁了。唯有解开玲珑棋才行,只是那局珍珑构思奇巧,利用盘、死活、手筋、杀气等方面技巧,波及全局,引人入胜,实难破解,我已画下棋局请几位国手大师帮忙,你且放心。” 贾瑞点了点头,见卫若兰神色憔悴,双眼通红,两鬓覆霜,心里十分愧疚,又分外感激,语气虚浮地道:“辛苦你了。” 卫若兰微微一笑,“你醒来便好。” 贾瑞精力不继,只说了句“别告诉凌銮,”便又陷入昏迷。 卫若兰懂得他的骄傲,不要让爱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他为他守住骄傲,除了在场的几个人,不会多一人知道他的伤。 隔日贾瑞再度醒来,这一次才真正的脱离危险。只是经过这场重创,他身体虚弱的赶上刚起死回生那会儿了。他是个坚强的人,可纵再坚强,被人那样污辱心里也难免会有隐影,因此十分消极。 卫若兰又是心痛又是担心,想用案子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可那珍珑棋局又没有半点眉目,隋唐也同样束手无策,只得在案子上多替贾瑞费心。 又过两日贾瑞伤势彻底稳定下来,里卡多来给贾瑞复诊,夸张地感叹道:“哦,这真是个奇迹,失血这么多还能醒来的,我从没有见过这么顽强的生命,在我的国家有许多病人都是因为失血而死,你是个奇迹。” 贾瑞道:“为什么不输血?” 里卡多大夫闻言愣了下,与卫若兰对视了眼问,“输血?什么输血?” 贾瑞倒有些意外,“你们弗朗机人不知道?” 里卡多对此很感兴趣,坐在他床前直接握住贾瑞的手,蓝色的眼睛诚恳殷切,“贾先生,请告诉我什么是输血。” 贾瑞想了想,有所保留,“我只是瞎说,别当真。” 里卡多还要追问,卫若兰道:“三哥身体还虚弱,要多休息,先生若有兴趣,改日再来聊。” 里卡多见贾瑞精神确实不好,又殷殷地望了几眼,才提着药箱离去。他走后卫若兰看向贾瑞,知道他不是个藏私的人,因此对他的隐瞒有些不解。 贾瑞坦言道:“医术的进步,是有利于全世界的事情,我本不该藏私,只是费朗机人有件很厉害的武器,我想用此来与他们交换。” “什么武器?” “弗朗机大炮,他的杀伤力很厉害,我朝若能有这样的武器,军事力量会极大的提高。” 卫若兰表示理解,“那输血又是怎么回事?”这两日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解决失血过多这个问题,显然服用补血药品是不行的,药物还未生效,人已经死了。长久以来,孕妇产后血崩、将士战场上受伤失血等,都是致死的主要原因。 “因失血过多而濒临死亡的病人,可以为他输入血液,不过被输入的血液也有讲究,首先必需是人血,其次血型也要匹配,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输入的,要看血型是否相匹配,不匹配的也会有生命危险,直系血亲是不可以相互输血的,未生育的夫妻也不易输血,这都是很有讲究的。” 卫若兰听了他的话,眼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你想问什么,便直说吧。” “我自认也算是学识渊博的,然而在三哥面前却觉得自己恍若稚子。” 贾瑞对卫若兰一向是信任的,见四周没旁人,便道:“你相信借尸还魂么?” 卫若兰闻言,眼里并没有多少惊异,他心细如他,其实早有疑惑。一个人从鬼门关里走一遭,醒来后性情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学识、眼界、胸怀、品性、性取向完全改变,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你以前是谁?为何没回去找你的亲人?……谢沾青……是你以前的恋人么?……为何没有去找他?”反而和凌銮在一起? “回不去了,我的亲人不在这个世界上,沾青……沾青也不在了。” 卫若兰握了握他的手,无声安慰。 既然已经说了,便不再保留,有个人倾听心里也痛快些,“我的灵魂来自于大约500年以后。” “500年后?” “是,500年后。那是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男女处于平等的地位,女子不用寄生于丈夫,能够工作赚钱养家,甚至有些国家女子也可以做女王;那里虽然也有贫富差距,但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再为温饱而担忧,粮食的产量远比现在提高几倍,农民成为社会上很小一部分,但他们生产的粮食却能养活所有的人;那里科技十分发达,可以一个电话与千里之外的亲人朋友聊天,也可以乘坐飞机,一夜之间飞越十万八千里,甚至可以像嫦娥般飞到月球之上。” 卫若兰虽对日行千万里,与千里之外的人通话感到好奇,但最感兴趣还是农业,眼睛晶亮地望着贾瑞,“是如何使粮食提高的?三哥可知道方法?若是能弄出来,岂不是造服苍生的大事?” 贾瑞叹气,“知易行难呀,我光知道后世有位科学家交雌雄水道杂交,将水稻产量提到了几位,但具体怎么操作却不知道。” 卫若兰连叹可惜,“温饱是民生大计,除了水稻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我再想想。” 卫若兰点点头,“你方才说得输血,也是来自那个世界?” “嗯,我所知道的医学知道都是来自沾青,他是位法医,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仵作,只是……却被我亲手杀了。” 卫若兰见他满眼哀恸,心痛不已,蹲在床边握住贾瑞的手,目光真切而温柔,“三哥,有任何事,我都愿与你一起承担。” 他的目光仿佛有种治愈的力量,只是那么柔柔地看来,贾瑞就觉得心底的伤痛好伤减轻了,他将头埋在枕头里,肩膀不住地颤抖。 在卫若兰每日三大碗补血药的猛灌下,七天左右贾瑞的血便补回来了,伤口也结了痂。这些日子他与隋唐三人一直住在小楼里,除了那棋局再未发现任何线索。对于当晚袭击他的人,贾瑞也没见什么印象,他当时专注于研究棋局,一时大意,发现时那人已逼近身前,接着便被打晕,被痛醒后,就发现自己被绷在杏树下。万幸的是,他并没有被侵犯。 也正因为自己还活着,他们愈发的弄不明白那人的意图。若说要阻止他追查宋御史案,直接杀了他便可;若说为羞辱贾瑞,又羞辱的不彻底,那么对方意欲何为呢? 那幅玲珑棋已送到金陵城中各大国手手里,在第十日时,终于收到回信,是围棋界德高望重的老者,信上说这局珍珑其实是当年宋御史布的,当今世上能解此局的,只有当时与宋御史并称“宋谢”的谢沈。 贾瑞此时已能下床了,接到信便迫不急待地趿鞋要去找谢沈。 卫若兰摇了摇头,叹息道:“子期死后,伯牙断琴。高山流水成了绝唱,宋谢二人亦是如此,宋大人亡故后,谢先生再也未碰过棋子。” 贾瑞沉吟片刻,“有枣没枣,总要打一耙。” 卫若兰与隋唐雇了辆马车,在车里铺了厚厚地垫子,让贾瑞趴在上面,马车走得缓慢,用半天的时间才到。 此时乌衣巷内绿叶素华,清幽无比。 谢府门前的守卫是认得贾瑞的,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去,但卫若兰与隋唐却是进不去了,两人只得在门外等候。 贾瑞随小厮进入后院,入目的是雪白的太湖石假山,石旁一株碧桃花开得正好,几丛凤尾森森,竹下置有竹榻,榻上盘膝坐着一人,手握古卷,正看得入神。 那便是谢沈,那清俊眉眼好似也染上了凤尾竹的绿意,噙烟含水,一派青好。 贾瑞禁不住钦慕,恐怕自己二十年后,也不能有他这种气韵吧?不过卫若兰定是有的,他如今已是青衫飘逸,带着江南的烟云水汽,再经过时间的沉淀,会愈发的气韵风流吧。 胡思乱想之际,谢沈已经发现了他,合上书简莞尔一笑,随和地拍拍身旁的竹榻,示意他坐下。 贾瑞拱手为礼,轻轻地坐在竹榻上,“叨扰前辈了。” “脸色不太好,受伤了?”声音温文中带着潇洒,十分悦耳。 贾瑞身子微僵,旋及淡然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谢沈开门见山地道:“可是要我履行承诺?” 贾瑞没有置声,从袖中拿出那局棋来,“这是在客楼巷晴素宅里发现的玲珑棋局,请前辈过目。” ? ☆、乌衣巷贾瑞受污辱 ?  谢沈在听到客楼巷的时候,眼神微微波动了下,黯黯低呐,“客楼巷么?是他,他到底不肯……”话语蓦然而止,却并未接棋局,“二十五年了,我未碰围棋,已有二十五年了。” 贾瑞歉意地道:“我有耳闻,当年您与宋御史并称‘宋谢’,为对手亦为知音,宋御史逝世后,您便再不碰棋,高山流水,一时佳话。” 谢沈略略一笑,稍纵即逝。不知是不是贾瑞的错觉,那笑容里包含着怀念,包含着遗憾,也包含着嘲弄与自厌。 贾瑞接着道:“我是追查宋御史的冤案到客楼巷,那里有个秘匣,只有破了这玲珑才能打开,而当今天下,除了你,没人能破宋御史的局。” “冤案?” “去年的葫芦村侏儒复仇案,想来谢先生应该有耳闻,那个侏儒死前告诉我,宋御史是被人故意囚禁在瘟疫人群中,才会染病,我要查清这件事。” 谢沈对着贾瑞的眼睛,目光沉郁,却也坦然,“我的诺言不会空许,但这件事,你要三思。” “我信先生的诺言,此来也非要先生履行诺言的。高山流水,此等情义,我原不该破坏,只是宋大人含冤未雪,作为他的知己,焉能坐视不理?况且若复局以还知音清白,岂非也是段佳话。当然,先生若觉得为难,我再想别的方法来解决。” 谢沈摇了摇头,“他是要让我抉择。” 贾瑞不知道这个“他”是指宋御史,还是晴素,因此未作声。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谢沈叹惋地道:“我并不配做他的知音,语冰那个人呐,又有谁配得上与他作知己呢?”他摇了摇头,语得心长地劝谏,“此事非同小可,背后牵扯的人也非同寻常,你要三思。” 从皇上再三阻止查宋御史案时,贾瑞便知道这案非同小可,他目光清正,“我知道。” 谢沈看着他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这眼神,真像。语冰啊,那样清正不阿,似乎全没有弱点,怎么不令人钦慕,可是啊,过刚易折,这个浊世,怎么容得下他哪样的人呢?”他满怀期待地望着贾瑞,“希望你能保持着这颗心,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贾瑞垂下头,他想起了谢沾青,心忽然就被悲伤侵占,“我并非无畏,只是……我曾经为了这刚正,亲手杀了我爱的人,如今……我若连这坚持都没有了,又拿什么抵御心头的愧恨?” 两人相对无语,半晌谢沈拍了拍贾瑞的肩膀,接下那局棋,手握着尺素良久未展开,他似在犹疑着什么。 贾瑞耐心的等待,许久他才开口,“……客楼巷还如旧否?” 贾瑞不知旧时如何,故而不知道是否如旧,他想起杏花树上那个酒幌,酒幌上题着首小诗,于是漫然吟道:“掷笔卷夕帘,推盏漫吟留。杏花吹雪里,清角起小楼。” 那一刻,他看到谢沈笑了,好似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那一笑,便是天长地久。 转过假山的时候,贾瑞看到了凌銮与宝钗,他们肩膀上积着落花,想来已经立在这里许久了。 两人相对怔立,不过十日未见,却好似已分别了三生三世。 他鬼门关趟过,九死一生;他佳人在怀,燕尔新婚。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凌銮的嘴抿出冷硬的弧度,与宝钗十指相扣。宝钗要对贾瑞行礼,无奈他握得太紧,抽也抽不出,只得任他牵着,向贾瑞福了福身子,“瑞大哥安好。” “宝妹妹好。” 里面谢沈听到声音,问外面是谁,凌銮便牵着宝钗进去了。贾瑞听到凌銮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这是新过门的宝钗,我带来与你见见。” “隋洛之后,你第一次带女子来见我,可见是你可心的……” 情到浓时情转薄,贾瑞垂眸笑了笑,拢拢衣襟,挡住吹过来的寒风,长身而去。 玲珑棋局非一日可解,贾瑞卫若兰赴任的日子还没到,正好可以静心养伤,然而贾瑞是闲不住的,尤其是这个时候,更不能闲,便筹谋着怎样弄来弗朗机的大炮。 用输血这种救人的方法,换对方杀人的武器,完全是划算的。 然后现在面临着问题,贾瑞固然知道此计可行,但弗朗机人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拿出例子来证明其可行,最最关健的还是贾瑞无法配对血型,若是弄错了血型,导致溶血,这就谋害人命了。 贾瑞仅知道检测血型的原理,以人血液中红细胞上的抗原与血清中的抗体来定型,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仪器他也检测不出血型,再者他并非医科出身,像分离血清这种事情,还需要国外医术相助,但这样就没什么资本来换弗朗机大炮了。 两人为难的问题,对隋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隔日他就带着几个西洋医生和仪器过来,大大方方地说:“只管放心研究,我自有妥善得方法。” 卫若兰也拉了几个医术高绝的中医过来,这些人都是医学痴,贾瑞提出的方法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废寝忘食地研究起来。 理论基础是确定的,技术研究有了方向,就容易多了。中西结合,又有贾瑞这个未来人相助,研究颇为顺利。 这段日子贾瑞虽然忙碌着,有卫若兰照顾,身体也逐渐好转,然而这也让贾瑞尴尬不已,随着伤疤脱落,新肉也在生长,受过伤的人都知道,新肉生长时,总是伴着阵骚痒,若在别处还好,伤在那里…… 白天忙的时候还好,注意力被分散,感觉不到,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意识回归到身体,那种骚痒就格外的明显,像有无数个虫子在里面爬。他的身体本就敏感,与凌銮在一起后,那里食髓知味,便格外的渴望被填满、被贯穿、被狠狠地占有。 这种感觉令贾瑞觉得很羞耻,他厌恶这个身体的浪|荡,又对这浪|荡身体带给他的快|感欲罢不能。它如此渴望凌銮,渴望着他的温度,渴望他的力度,渴望他的深度,渴望的贾瑞无法忍受,他将手指探入伤口中。 那一刻,他的身体好似忽然苏醒了,每个毛孔都张开来,叫嚣着想要被凌銮抚摸,贾瑞似乎能听到他的呢喃,用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说着露骨的情话。 他闭上眼,幻想着凌銮,幻想着他就在自己身后,幻想着他在自己体内…… 他太过忘情,因此没有听到卫若兰的敲门声,也不知他已经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愣怔地望着他。 贾瑞半跪在床上,左臂枕在床头雕花屏栏上,红唇难奈的咬着自己的手腕,长睫低垂,半眯的眼角半是羞耻半是欢愉。 鸦羽般的头发被他汗水打湿,贴在如玉的肌肤上,银红的软烟罗纱帐随着他手臂的晃动而飘舞。良久,他猛然抬起头,脖颈仰出绝美的弧度,殷红的唇发出声甜腻诱人的呻|吟,低喃声“凌銮”,继而无力的趴伏在雕花屏栏上。 卫若兰这才回过神来,准备离去时,见贾瑞向自己看来,那双眸子犹带着春情,媚眼如丝。 卫若兰别开眼,这时候离去反而更尴尬,他只好装作浑然不在意似的,端着药碗来到床前,“我配了些止痒的药给你,新肉生长会有些难受,辛苦你了。” 那般□□的样子被他看去,贾瑞原本羞愧的无地自容,听他这般给自己找借口,越发的难受了,他微微靠在卫若兰肩头,声音里满是痛楚与脆弱,“我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想他。” 卫若兰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灯还亮着,应该没睡。”门外忽然传来隋唐的声音,贾瑞还没来的及盖上被子,门被骤然推开,“凭玉,瑞王来……”声音戛然而止,他愣在门外,站在他身边的,是凌銮。 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凌銮目光如刀的盯着贾瑞,他半裸着身子,眉眼间还带着欢|爱过后的春情与慵懒,房间里充斥着麝香的味道,让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胸中似有座火山,恨不得要喷发出来,焚尽所有,用尽所有的定力,才能压抑住自己,没在他们面前失去理智,失去风度。 贾瑞看见凌銮握紧拳头,看见他头上青筋突突地跳动,看见他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最终却只是一笑,然后摔门而去。 他在那笑容里看到了仇恨、看到了鄙夷、看到了彻骨的冰冷与决绝。 ? ☆、烧茅屋鸳鸳相决别 ?  贾瑞看着他与隋唐消失在夜色里,软软地坐在床上,心头泛起种深深地无力与自厌。 卫若兰这才反应过来,“我去解释。” 贾瑞苍白地笑道:“怎么解释?告诉他我差点以最耻辱的方式死去么?呵呵,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他都娶了别人,都可以让女人怀孕,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别人做|爱?为什么还要想着他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 “三哥……” “是我自己太愚蠢,明知道是场交易,却还丢失了真心,又怨得了谁?” “三哥……”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三哥……” 贾瑞笑道:“我没事儿,都死过两次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卫若兰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掩上门,出去了。他担心贾瑞便在隔壁的房间住下,时刻留心着贾瑞的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住困意,昏昏睡去。睁开眼时,天已经大明了。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到贾瑞房间没见到人,心瞬间提到嗓眼。 “公子是要找贾先生么?” “他在哪里?” “我方才看到他往花园去了。” 卫若兰忙寻到后院,见贾瑞怔立在小径上,那袭白衣穿在身上,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三哥……” 贾瑞手捧着瓣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花瓣,呐呐低语,“这是蔷薇吧?”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4节 “仿佛是。” “茅庐的蔷薇想来也开了,我想去看看。” 卫若兰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便备了马车。 京郊之外,风景如旧,只是却没有去年游玩时的心情。 马车默然地前行,到小山坡下时,却见一道火光升起,贾瑞怔了怔,猛然想起什么,跳下马车飞速地向茅庐奔去,卫若兰也跟上去,然而他好手好脚,却跑不过一个伤势未愈的人。 终于跑到山上,见大火已经吞没了茅庐,那些蔷薇花被烧得支离破碎。 贾瑞木然地站在茅庐前,风鼓起他的白衣,猎猎飞舞。与他冷眼相对的,是举着火把的凌銮。 他们就那样僵立着,仿佛时间都荒芜了。 良久,贾瑞终于动了,他向凌銮走去,最终却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来到竹篱笆前,拣起枝烧得焦的蔷薇花,呐呐低语,“我还没有来得及看看呢。” 他说想要建座草房子,房前插排竹篱芭,篱芭上种满蔷薇花。他便建了座草房子,说要在花下置张软榻,陪他观书休眠。 然而……也是他亲手烧了这茅屋。 都说了啊,不能相约,约定了做不到,空留下遗憾。 贾瑞转过身来,望着凌銮微笑,热气鼓动着他的头发飘扬,时不时遮挡住脸颊,于是那笑容也若隐若现。 “苍山负雪,凉薄时节,从此以后,便是与君长绝。凌銮,你……要照顾好自己。” 凌銮看着贾瑞,目光深深,却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决绝而去。 茅庐在他转身那一刻轰然倒蹋,绚烂的蔷薇花被烧成灰烬,与它们同样化为灰烬的,还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情。 很多年以后,凌銮才明白,以交易作为开始的爱情,早就在他们心里埋下了阴影,仿佛谁先说爱便是输了,而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不肯表露真心,于是注定了要擦肩而过。 回到状元府,贾瑞的神情一直很正常,可越是这种正常,卫若兰越是担心。他知道贾瑞是重情义的人,凌銮那般决绝的行为,不知道伤他有多深。可他又不敢去劝谏,因为那样只会让贾瑞更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贾瑞身边。 好在这几日柳湘莲和北静王终于回来了,冯紫英与李纹订亲的事情也忙完了,他便备酒席请他们来,希望热闹些驱散他心中的情伤。 席间贾瑞也未表现出消极的情绪,推杯换盏,谈笑自如,忽然指着柳湘莲腰间宝剑问,“二哥,这剑可否借我一观?” 柳湘莲解了宝剑与他。 贾瑞剑拔出鞘,见是二把合体的,一把剑身上刻着“鸳”,一把刻着“鸯”,剑清锋如水,极是锋利,道了声好剑,“这剑十分中意这剑,二哥可否将他送于我?” 柳湘莲微愣,挑着眉疑惑地望向他,“这话我倒是不解了,这鸳鸯剑是我家祖传之物,作定情之用。”说着凑到贾瑞面前来,暧昧地挑着贾瑞下鄂,“莫非你要舍了瑞王,投入到我的怀抱来,嗯?” 贾瑞推开他,淡淡地道:“我说要两把,再者也没有与北静王抢人的本事。” 柳湘莲遗憾地叹了叹气,“你我兄弟,我的便是你的,只管拿去便是。” 他如此爽快倒教贾瑞意外,“既是定情的信物,为何不送与北静王爷?” 柳湘莲闻言倒是笑起来,“我懒待送,他也不稀罕这些,你还信两个男子可相守一生?” 贾瑞笑笑,“不信。”他与谢沾青不可以,与凌銮更不可以。将鸳鸯宝剑还与他,“我方才不过一个玩笑,既是你祖传之物,还是好生收着吧,你将来还是要娶妻的,不是么?” “这是自然,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方才不负这等风流。” 既然如此,贾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只是想到尤三姐,又不知如何是好。让柳湘莲不送订亲聘礼,从此再不见尤三姐吧?这样虽能挽救他的性命,却无发让她走出宁府。且她已许了诺,此生非柳湘莲不嫁,若真不嫁,难道要一辈子都逃不开贾珍贾蓉那两个淫|棍的手心?这样还不如清白刚烈的死去。 又想尤三姐与尤二姐不同,她用自己的泼辣,在宁府那个大染缸里守住了自己的清白。最后自刎,是因为柳湘莲以为她是个淫|奔的女子,所以悔婚。若是柳湘莲不误会,或许就不会发生那等凄惨的事。 如此想着,便对柳湘莲道:“五年前你是否为尤老娘唱过场戏?” “事隔五年,我早已忘了,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个?” “你是忘了,却有位女子却对你一见钟情,痴情等了你五载,言道非你不嫁。” 柳湘莲三人皆惊奇,“是哪位女子?” “那女子姓尤,人称尤三姐,生得极为风流标致,比凌銮的新王妃也差不到哪里去,且性格刚烈,是个奇女子。只是生在宁府那个大染缸里,旁人难免就觉得她风流浪|荡,却不知世间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 柳湘莲听了大为心动,“若果如三弟所言,这等刚烈,这等标致,定要名媒正娶迎过门去。” 贾瑞微微蹙眉,“北静王那里……” “水溶也在议亲。” 原来,这是个分手的季节。 贾瑞的伤好之后,便到北镇抚司去报道,下属的百户带他各种巡察,熟悉环境。经过文献室时看到个身影,觉得十分眼熟,不由驻足。 那人身姿颀长,略显单薄,虽一身飞鱼服,却掩不住书卷气息,正拿卷宗在看。贾瑞好奇过去,看到他正脸十分惊奇,“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卫若兰合起卷宗,含笑地道:“从此以后,我便是千户大人的师爷兼仵作,还请多多指教啊。” 贾瑞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卫若兰认真道:“昨日我已向圣上请旨,调到北镇抚司里来,这里也正需要人整理卷宗,归纳情报,我记忆力好,正好适合这个工作。” “四弟,你……” 自古以来,入翰林院都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事,入翰林是入内阁的首要条件,熬了数几年资历,说不定将来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个北镇抚司,看似权重,实则不过是皇帝的鹰犬爪牙,上不了台面不说,还诸多骂名,他一个清白的世家子弟,何故来这个地方? 卫若兰见他不可思议的表情,想到皇帝听到这话时,也是同样的出乎意料,“你是状元之才,屈居于那种地方,岂不教天下士子笑话?还会说朕不爱惜人才。” “皇上圣明,对下官与贾千户的封赏便足以说明陛下求贤若渴。翰林院里人才济济,多下官一个不多,少下官一个不少,倒是北镇抚司文人少,下官又会些岐黄之术,可帮助查验尸体查破冤案,为陛下分忧。” “你是状元之才,去那种地方着实可惜。” 卫若兰诚挚道:“历朝历代有无数个状元,却只有一个贾凭玉,我也只有一个三哥。” “也罢,随你之愿。” 贾瑞岂会不知道卫若兰的意思?他这种才华横溢的公子,却愿意跟在自己身后,怎能不令人感动?他握住卫若兰地手,动容地道:“四弟,多谢你。” 卫若兰莞尔,“在翰林院也不过是修书,很是无趣,倒不如与你一起查案,还百姓清白,这才算是有意义的事。” ? ☆、赏牡丹贾瑞约饮宴 ?  两人熟悉自己的事务时,隋唐那边也取得了好的成绩,找到配对血型的方法,只是弗朗机使者却不愿意去换。毕竟拥有强大的武器,在外交方面也占有优势,且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关心百姓。 贾瑞正琢磨着如何谈好这笔交易时,隋唐神秘一笑,“此事交给我便好。” 贾瑞乐得不操心,就随便他了。数日后,弗朗机人便主动要求交易。贾瑞对弗朗机使者突然转变态度很好奇,问隋唐如何做到的,隋唐笑道:“我只是命人潜入他们船上,悄悄放了几个人的血,哦,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他们的王室成员。” 贾瑞与卫若兰无语,“你这也太大胆了,使者在我国遇难,会影响外交。” 隋唐胸有成竹地道:“我自有分寸,将线索引到皇室内斗上,他们只能乖乖就范。” 隋唐毕竟不是朝野中人,此事最后还是交给凌銮来处理。后来贾瑞得知凌銮不光是谈判的高手,还是个精明的商人,狠狠地压榨了把弗朗机人几十架大炮,然后命工部制作。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到四月末,这日早晨卫若兰与贾瑞在花园里漫步,见枝芍药开得极为艳丽,花瓣上下皆红,中间黄蕊间之,便问卫若兰,“这花叫什么名字?” “金缠腰,或是金带围,《梦溪笔谈》里有这样的记载,北宋扬州太守韩琦的官署里,便有这么株花,一枝四岔,每岔各开一朵。彼时扬州城中尚未有此花,韩琦以为是祥瑞之兆,便宴请王珪、王安石、陈升之三人,席间韩琦剪下这四朵金缠腰,簪花于宾客鬓间。说来也奇,此后三十年中,此四人皆官至宰相,于是便有簪花四相之典。” “果然是风雅。” 卫若兰道:“不如我们也效仿先人,宴客簪花?” “好啊,这一园芍药,我们俩独赏可惜了。略具小酌,叫上大哥二哥,北静王爷自也少不了,还有佩玺兄、凌钶、小颜……”说到这里顿了下,他与凌銮已经分手了,自是不用请他,小颜小宋是他的贴身护卫,自然也是不好请的,“小颜小宋就不请了,只是许久未见着兰舟了,芷言几次唠叨着要哥哥呢,再叫上宝玉、环儿、兰儿。” “日子便定在三日之后。”卫若兰脾气温和,极有风度,从未不征询贾瑞的意愿决定什么,这次倒例外了。当然贾瑞也并不介意,“也好。依我说还是女子懂得欣赏花,不如将林妹妹、三妹妹他们也叫来,你那院子宴请男客,我这院子请女客,你看怎么样?” “也好。” 说到这贾瑞又愁起来了,“你我府中皆未有女主,我又从未张罗过宴会,这当如何是好?” 卫若兰笑笑,“男宾你就放心吧,交于我便好。至于女宾,可以请宋夫人帮忙接待。” “好主意,那贴子也请你一并写了吧。” “嗯。”便这么商议定了,于是卫若兰写好贴子,递往各处。 接到贴子最过惊喜的,莫属凌钶了,他已经很久没招惹贾瑞了,有些手痒了,偏生平日里去又见不到人。这会儿拿着贴子屁颠屁颠地去找凌銮,商量着带到什么过去好。 凌銮见那贴子,明明是贾瑞请客,却是卫若兰的写字,脸色当时就阴沉了下去。 凌钶还不瞅眼色,“你说我带点什么去好呢?前几天见着他气色不太好,要不带些补品吧,四哥你呢?准备带什么去?” 凌銮紧抿着唇,不置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要送?今儿把桐桐、栎栎也带上吧?” 凌銮冷冷地道:“谁说我要去了?” “这倒奇了,他的约你竟然还有不去的?你们以前那粘乎劲儿哪去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没送你贴子?” 凌銮将贴子一扔,板着个阎王脸。 凌钶不解了,“你和他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你纳了个侧妃,他就不理你了吧?”见凌銮脸色十分难看,难得体贴地宽慰几名,“不理就不理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不就是一时兴趣,想要他的身子么?如今也吃了近一年了,也该吃腻了,正好换换口味。” “你出去。” “得,当我没说。”凌钶拿着请柬出门时,刚好遇到凌桐,“桐桐啊,你父王又查问你功课?” “嗯。” “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喽。” 凌桐满是置问地望着他,“你又惹他生气了?” 凌钶表示无辜,“怎么会?是他自己看到贾瑞没请他赴宴,他吃醋了。” “我也要去。” “你父皇都不去,你怎么去?” “你带我去。” “我可不敢。” “不带我的话,我就把你偷看他写给贾瑞情书的事儿告诉他。” 凌钶:“……”这个小人精!“我才不是怕你的威胁,是看在栎栎的份上,才要带你们去的,她说了好几回想去找芷言玩呢。” 凌桐鄙夷地看着他眼,“言不由心。”转过身径直去了凌銮的书房。 凌钶:“……” 宴会这日正值休沐,贾瑞与卫若兰起了个大早,趁着晨露赏芍药是最美好的时候,因此客人也来得的。贾瑞负责迎客,见了凌钶的马车迎上去,掀开车帘先见着两张小脸,接着凌栎便扑到他怀里,糯糯地声音奶气奶气地叫着“瑞叔叔,瑞叔叔,我可想你啦。” 是凌銮来了?贾瑞脸上的惊喜还未来得及收起来,便见凌钶探出头来。 凌钶不悦地蹙蹙眉,“你那一脸失望是怎么回事?不希望我来?” 贾瑞忙端上笑脸,“哪能呢。”说着抱起栎栎,将她举过头顶逗弄着玩,“栎栎乖,哟,好像长重了啊。”栎栎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他又蹲到凌桐面前,揉揉他的头发,“桐桐想叔叔了没?” 凌桐的小脸板得根个小大人似的,倒是没有躲开他的手,“不想。” 贾瑞汗颜,“我还知道许多神奇的事情没说呢,不想我的话就算了,我陪栎栎玩儿。” 凌桐努努嘴,“好吧,想。” 贾瑞笑起来,一把将他抱起,宠溺地捏捏凌桐那肉乎乎的包子脸,“你个小屁孩儿啊……”看着他那张与凌銮相似的脸,心头泛出股酸涩,不禁想起在茅屋里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凌銮经常会带桐桐栎栎过去住,早上,他给孩子们讲故事,芷言和栎栎喜欢听白雪公主、海的女儿,他们就像小公主,有着奇妙浪漫的幻想。 桐桐则是个好奇宝宝,他会问为什么天空上有彩虹,为什么月亮可以变化太阳却不能等等,这些问题别人不能解答他,但是贾瑞能,所以他很喜欢贾瑞。他更愿意听贾瑞讲大自然里的神奇现象,比如恐龙、海洋里的鲸鱼、鲨鱼,比如极光、死海等。贾瑞告诉他大自然里还有很多神秘的现象,没有人弄懂,但只要我们敢于去探索,一切未知都会变成已知。 当然有时候他问的问题贾瑞也不会解答,他就坦然地告诉桐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桐桐努力学习,将来告诉我好不好?桐桐则会认真地点点头。 每当这时候,凌銮就会放下笔,含笑地望着他。 中午贾瑞会亲自下厨,做孩子们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拨丝山药、或者酒酿丸子,以及凌銮喜欢吃的各种鱼、虾。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子,这时桐桐栎栎也端着小碗自己扒饭,孩子们在一起饭就就得香了,能比平时多吃半碗。 午后,孩子们在草地上堆积木、玩弹珠,这时贾瑞才是属于凌銮的,他们俩人在阳光下,十指相扣,说两句情话。 贾瑞忽然就想起首歌来,低低地哼唱起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着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在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只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如今,那浪漫的幻想,也随着凌銮那把火,被付之一炬。 贾瑞抱着这两个孩子,心痛如绞。 栎栎是个敏感的女孩儿,她觉察到贾瑞的伤心,扑上来静静地抱着贾瑞的脖子。 贾瑞被她这动作弄得眼里愈发的酸涩,不想在凌钶脸前丢脸,忙抱起他们两个,对凌钶道:“你先去东院,我带他们去找芷言。” “东院不是卫大哥家么?今天是你宴客,去他家做什么?” “两院墙已经打通了,他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他家,不分彼此。” “你们俩还真是亲密,和四哥都没这么亲密过。” 贾瑞不说话。 凌钶道:“我要去你家,好久没见着芷言了,她都要把我忘了。” 贾瑞不同意,“许姐姐和贾府的几位妹妹在那里,外男免入。” “哪有男子宴请女客的?也就你请得来。好吧,一会儿带他们过来玩儿。”说着进了东院。 贾瑞带着桐桐栎栎进来,小芷言和许庭可乐坏了,三个小伙伴欢快地拉着彼此地手,叫着对方的名字。 许宋氏将陈家的三个姐妹也带来了,小朋友们很快就玩到一起了,在院子里到处跑起来,贾瑞就对思安说:“你是姐姐,记得照顾弟弟妹妹哟。” ? ☆、庆生辰瑞凌起争执 ?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思安比同龄的人懂事多儿,跟着弟弟妹妹们照顾他们,贾瑞又告诉流匀,“小孩子没那么矜贵,别拒着他们,随他们跑闹,只要别做危险的事儿就成了。” 凌桐是个小高冷,才不玩他们那种幼稚的游戏,于是贾瑞只好带着他去见姑娘们。 到了后院一看美女如云,有点小愣,他贴子上只请了三春、黛玉、湘云,估模着每人带一个丫环也就是了,却不想连平儿、鸳鸯、金钏等有头脸的丫环都来了。 湘云快人快语地道:“瑞大哥,今儿你生辰,我手笨也不会做什么,这个缨络你别嫌弃。” 贾瑞一时愣了,“生辰?” 探春笑着对从姐妹道:“我就说他准是忘了吧。咦,这是谁家的孩子?” 贾瑞含糊道:“他叫桐桐,桐桐,快叫姐姐。” 凌桐见这么多漂亮的姐姐看着他,还有位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有些害羞,想躲到贾瑞身后,又觉得这样做太没男子气概,于是小大人似的别着手,可那小脸儿却羞得通红了。 贾瑞被他那样子一下逗乐了,抱起凌桐,吧唧下就在他脸上亲了口,窘得他脸红得跟小苹果似的,见漂亮姐姐们都看着他笑,一下将头扎到贾瑞怀里,怎么拉也不肯出来。 贾瑞一腔父爱都被激发出来,抱着他接受众人的道贺。 探春奉上自己的墨宝,“瑞大哥送我们的生辰贺里都是独具匠心的,我却想不出那等新巧的东西,只能手书一幅,别见笑。” “那里的话,前儿妹妹送我的那幅,我挂在书房,连三弟看了都赞叹不已呢。” 探春谦虚地道:“可见大哥这话是唬我的,卫状元何等才学,我的字岂能入他的眼。” 贾瑞笑笑,“真不是虚辞。” 这时黛玉也送上贺礼,“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包,瑞大哥别嫌弃。” 那香包做的十分精致,上面绣着株红梅,傲骨铮铮,倒是好的寓意,细嗅香包也带着淡淡的梅香,“林妹妹费心了,如此精致,我都舍不得佩戴了。” 黛玉体弱,甚少拿针线,也只给宝玉做过香囊,贾瑞着实受宠若惊。 凌桐偷偷瞄了眼黛玉,这个姐姐真漂亮,像仙女一样,比父皇新娶的那个薛母妃还漂亮。还有她旁边那个姐姐,怎么穿得像个哥哥呀? 湘云凑过来说:“说来你送林姐姐的生辰礼物到底有什么作用啊?我着实好奇的很呢。” 贾瑞神秘一笑,“再等两个月吧,到时寻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我再告诉你那是什么。” 随后宝玉也送上个精致的盒子,“这盒桃花胭脂也是我亲手做的,采集了三月三日开得红桃花,捣成汁滤干后制成的,红而不妖……” 说得众姐妹都笑起来,探春道:“二哥哥,瑞大哥又不是女子,你送他胭脂做什么?” 宝玉道:“瑞大哥虽用不上,将来娶了嫂子总用得上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嫂子用着不也是大哥用着么?” “说得也是,我收下了。” 凌桐心道:原来这是个哥哥,太没男子气概了,不喜欢!我以后要当父王那样的,能上战场杀敌,要么就像瑞叔叔那样的,博古通今,还能抓坏人…… 随后贾兰贾环也送上贺礼,接着鸳鸯、平儿、金钏儿、袭人几个头等丫环也过来,“老太太说你贴子上既没写生辰,想来是不准备办席的,如今刚入朝为官,低调点也好,他们便不过来了,我们年轻人凑在一起,反倒活泼热闹。虽是如此,礼却不能少,望瑞大爷收下。”说着将贾母、王夫人、凤姐、李纨等人的礼物都送了上来,然后又奉上一份,“这份是我们姐妹的心意,瑞大爷也别嫌弃,多谢你平日对我们的照拂。” 在贾府众公子里,若说人缘一等好的,自然是宝玉,其次就是贾瑞了,他为人和气,见面三分笑,在贾府也算说得上话,姑娘们有什么事儿找他,能帮就帮,很得人缘。 贾瑞收下后连声称谢,然后看了看金钏儿和晴雯。 陪了姊妹们聊了会儿,探春道:“我听说瑞大哥还宴请了九王爷和义兄,快过去吧,有许夫人招待我们便好了。” “也好。宝玉、环儿、兰儿,也随我过去吧。”穿过花园往东院去,待宝玉走到前头后,悄悄地对贾环道:“如果听到太太撵金钏儿、晴雯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贾环奇道:“金钏儿可是太太跟前的红人,怎么会撵她?” “你别多问,只管记得告诉我就成了,再有大丈夫切莫行那些道听途说、搬弄是否的妇之事,知道吗?” 贾环向来听贾瑞的话,乖乖地点头。贾瑞还不放心,待宴会结束的时候,又特地交待了茗烟,这才罢。 东院这边客人倒是不知道生辰这事儿,不过贾瑞料定卫若兰肯定是记得的,否则也不会刻意选在今日,他其实挺有触动的,虽然这个生日不是真正的,难得他们记住,便想做一个蛋糕来。 去年凌銮生辰时,他特意制作了烤箱,此后又做过几次给桐桐他们吃,因此东西都很足。他到厨房才将蛋白蛋黄分离开来,许宋氏便过来了,“外面宾客那么多,你不招待,怎么窝到厨房里来了?” “我准备做个蛋糕给孩子们吃。” “这厨房里的活还是交给我们女子吧,你招待好客人便成。” “你会做?” “不会做还不会学么?你将做法写下来,只管去吧。” 贾瑞绝对相信她的手艺,写了做饭就到西院。这会儿兰舟也到了,许久未见他又长高了,已经完全褪去以前的青涩与秀气,变得英姿飒爽,看起来竟比贾瑞还结实。 “近来在瑞王府过得可还好?” “王爷和两位师父都对我很严厉、很好。” “名师出高徒,我要好好努力。” “嗯,大哥,我下个月打算去蓟辽军营,当一名真正的军人。” 贾瑞感到十分欣慰,拍着兰舟的肩膀,“很好!我们家兰舟真有出息!” 兄弟两人相似一笑,心结就在那个瞬间被打开,兰舟胸中那暧昧的情愫也在那刻全部转化成兄弟情,他诚挚地道:“大哥,谢谢你。” “兄弟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搭着兰舟到席间去,这时卫若兰捧着两枝芍药过来,他着袭青白儒衫,衣襟上绘着水墨竹子,端得风骨清湛,鬓间簪着朵白中略青的芍药花,更衬得气韵斯文华贵。 看着他贾瑞就想起新版《水浒传》里那些簪花的男人,两相对比,愈发觉得养眼。 卫若兰被他看得倒有些难为情,递上手中花,“说好的簪花饮宴,你们也跑不了,快簪上。” 贾瑞这朵是浅蓝色的,正衬他雨过天青的衣衫。兰舟的则是红中略带褐色的,与他那刚劲的气质很搭。 簪好花到席上时,诸人也都簪上了。北静王簪朵素白花瓣,蕊间一点粉红的,凌钶是朵金缠腰,冯紫英是朵淡紫芍药,隋唐是朵粉色的,至于宝玉和柳湘莲,偏爱大红色,自然也簪红花。 男人之间推杯换盏,很快就喝得醺醺然,贾瑞还惦记着要去招待黛玉他们,往西府里去。 卫若兰没喝多少,见他脚步虚浮,就搀扶着他。经过芍药圃的时候,见红香满地,青石椅上伏躺着位女子,自是湘云无疑。 她酒意半醺,脸颊与眼角泛着粉红,十分娇憨妩媚,那双眉修长疏阔,又带着男儿的风流侃倜,贾瑞与卫若兰皆被这幅美景惊艳了。 “这位是云妹妹,我们家这些姐妹中,论温润端庄当属宝妹妹,论灵秀绝尘则是林妹妹,论心志才华莫及三妹妹,而说到疏朗豁达,则非云妹妹莫及。她不仅有咏絮之才,亦有林下之风,就如同幅清朗悠远,飞动飘逸的画卷,令人见之望俗啊。” 卫若兰赞同,“诚然如此。” 听到有丫环寻湘云的声音,怕于她名声有碍,卫若兰便先避开了。贾瑞到席上又吃了番酒,醉意愈发的浓了。卫若兰还在后院里等着他,搀着他回到席上,竟见凌銮也在。 贾瑞看到凌銮的时候,凌銮也看向他,接着目光落到卫若兰半抱着他的卫若兰身上,顿时阴寒了下来。 贾瑞被那阴冷的目光一扫,酒意都醒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来接孩子!”冷冷地对凌钶道,“以后再敢随便带他们过来,我饶不了你!” 凌钶还从未见过凌銮如此色厉声严的样子,有些被镇住了,“我错了。” 这时流匀已将栎栎领了过来,凌銮转身就要走,凌桐不甘心地道:“父王,我还没听瑞叔叔讲故事。” 栎栎也小声地道:“还没吃蛋糕呢。” 凌銮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凤目冷厉地瞪着两人,吼道:“回去。” 两个孩子何尝见过这么凶悍的眼神儿,桐桐小脸吓得苍白躲到贾瑞身后,栎栎当即就被吓哭了,害怕地抱住贾瑞的大腿。贾瑞看得十分不忍,抱起栎栎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并对凌銮道:“你对孩子这么凶做什么?” 自己的孩子受到惊吓反而投入到贾瑞的怀抱,这让凌銮觉得既心痛又难堪,“我教训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嘴了?” ? ☆、予慕君兮空余追忆 ?  不过是个外人?贾瑞自嘲地笑笑。 柳湘莲看不过眼了,讥嘲地笑道:“瑞王这般有失风度吧?不过就是分开了,何至于此?当初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家三弟既没拐你也没骗你,如今缘份尽了,好聚好散便罢,何苦弄得脸红脖子粗的?” 凌銮冷笑,“好聚好散?呵呵,你们兄弟,倒真是洒脱的紧,水溶,你也得学着点。” 北静王自顾饮着酒,没有置声。 柳湘莲针锋相对,“我们这洒脱那及得上王爷博爱,已有贤妻美妾,如今新得佳人,如此艳福实在让我等心向往之啊,是不是三弟?” 这两人无论争得谁胜谁负,被刺伤的总归是贾瑞,于是卫若兰出声阻止柳湘莲,“二哥,别说了。”然后从贾瑞怀里抱下栎栎,“跟你父王回去吧。” 小颜小宋识趣地上来,一人抱一个孩子,“将军,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回到瑞王府,凌銮越想越是气闷,两座府坻已经合成一处,两人朝夕相对,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就觉得心如刀绞、酸楚难当。想想贾瑞怎么也不愿搬到茅屋去,每次约会还要提前写信给他,就这样他还三天两头爽约,而他和卫若兰…… 凌銮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忌妒一个人,忌妒到想要去破坏。 换来弗朗机大炮的事,凌銮办得十分好,皇帝龙心大悦,下令封赏,凌銮道:“回父皇,此事最大的功臣,是卫状元,若不是他带领大家发现了输血法,也无法与弗朗机人交易,所以这封赏儿臣愧不敢受。” 皇帝点头,“嗯,状元郎也赏。”对于赏什么,一时未定主意。 凌銮道:“官职住宅,父皇都已经赏过了,倒是听说卫府准备给卫状元说门亲事,不如皇上赐桩好的婚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也是段佳话。” “说得不错,这些名门世家中,可有适龄的女子?” “听闻保龄侯史鼐的内侄女,生得人品样貌才华样样俱绝,想来只有这样的女子 ,才能配得上卫状元。” “南安王太妃见过此女,对她十分夸赞,想来是不错的。” 于是卫若兰的亲事便这么被定了下来。 圣旨下来,卫若兰很是惊喜,他原不想这么早就成亲的,那日见到史湘云后就有些念念不望,又兼这几日贾瑞在他耳边叨叨湘云的各种好,说得他红鸾星动,对这桩婚十分期待起来。 贾瑞索兴将红线牵到底,去跟湘云说说卫若兰,得知她在秋爽斋就过去,还未进屋里,倒是听见一群女孩儿们议论,一个年长的婆子道:“打马游街的事儿我还历历在目呢,多少年没见着这等胜事儿了,满金陵的花儿朵儿都快被那些女子给掐光了。若我说这四人里头,柳探话自是一等一相貌,只是他眼带桃花,显见就是风流多情的人,以后难免三妻四妾,这内宅之斗就不省心。冯榜眼英武逼人,倒是十分可靠,却不懂女儿家的心事。最好的就属我们瑞哥儿和卫状元了,瑞哥儿就不必说了,单说这卫状元,生得温柔俊俏,又有才华,我见着是个会疼人的,云姑娘这嫁过去,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屋里的女儿们皆笑起来,又有婆子道:“要说宝姑娘和云姑娘真是有造化,一个嫁给瑞王爷,进门就是侧妃,如今有了生孕,将来母凭子贵……” 贾瑞的笑意顿时就僵了,化作一缕苦笑,正要走时,翠墨发现了他,“大爷怎么不进去?”屋里探春听到声音,忙道,“快请瑞大哥进来。” 贾瑞退也不得,只好端着笑容进去,“今儿可是热闹,我来得正是时候。”见屋里老太太、太太、荆夫人、凤姐、李纨等都也在,想是如今宝钗是瑞王侧妃,身份不同寻常,又有孕在身,故而小心陪护着。 “给老祖宗、大太太、太太请安。” 凤姐长袖善舞地道:“你来得可巧,我正想帮云妹妹打听打听,那卫状元才貌品性如何?” “外人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我这个兄弟说一句,他的才貌游街的时候大家都见着了,自不用多说,单说品性,我与他相识近两载,从未见他与谁红过脸,最是体贴善解人意,老祖宗就放心将云妹妹交于他吧。” 贾母笑起来,“这我就安心了。” 倒是宝玉不开心起来,“宝姐姐走了,云妹妹也要去,二姐姐婚事也定了,这院子里越来越荒疏了,将来你们都去了……” 贾瑞急切地打断宝玉,“二姐姐的婚定了?” 刑夫人道:“老爷给定的,是孙家,在军中做指军。” “可是孙绍祖?” 贾母问,“你认识?这人人品才貌如何?” “只听过其名,既在军中大哥肯定熟识,我向他打听打听去。” 贾母道:“也好。相貌什么不用太在意,关健是性格,不能让二丫头嫁过去受气。” “老太太放心。” 贾瑞出了大观园,实在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我操!简直是禽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五千两银子竟把女儿都卖了!” 他向来脾气温和,何尝如此过,倒把通儿给吓呆了,“爷在说谁?” “还能是谁?荣府的大老爷!枉为人父!” 通儿悄声道:“爷也知道,这二小姐原是个妾所生,从小就养在老爷这边,有不似三小姐那般得老太太太太欢心,平日里连她奶娘都踩着她,名义上是主子,实际是连个体面的丫环都不如。” 贾瑞冷着个脸,语带煞气,“你去找几个人打他一顿,不用客气,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担着!” 通儿被吓着了,“爷,这……” 贾瑞自顾翻身上扬,一挥鞭子绝尘而去。走了没几步,迎头便遇到了凌銮,两人同时勒马,于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相望驻立。 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见了,陌生感愈发浓烈地充斥在两人之间。 今日凌銮着了件墨色的箭袖,衣襟袖口上用金线绣着蟠龙云纹,头戴墨玉发冠,有种低调的奢华。目光锋锐地盯着贾瑞,一如梅林初见,冷漠而矜贵。 贾瑞的一腔酸意,在那目光下,忽然就淡了。他垂下眼睑,略略笑了笑,再抬起时,已如寻常般云淡风清,“恭喜王爷。”见凌銮不搭理,又对随行的小颜小宋打招呼,“许久未见,这是要去哪里?” “去接薛王妃。” “她此刻正在大观园和姐妹们说话,直接去哪里接吧。对了,她有孕在身,经不得颠簸,这车轮……”要是有塑料的车轮就好了,“在车轮上绑层布……” 还未说完被凌銮冷冷地打断,“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贾瑞一噎,涩涩地道:“王爷说得是,是在下唐突了。” “哼,怎么会?说来本王能娶得这么温厚娴淑的王妃,还要算你一份功劳呢。劳你奔走操持,想来如今卫状元的婚事,你也同样尽心尽力吧。” 字字句句如刀子般刺在贾瑞心头,不是你自己想要娶宝钗么?费尽心机将她弄进宫,拐弯抹角地要她,如今美人在怀,又添新人,倒怨恨起我来了?到底是谁负了谁?为什么我要做这种凄凄哀哀的情状? 他眉梢一挑,清澈如水的眸子迷离多情,似笑非笑地道:“毕竟相好一场,这是自然。王爷若真记着我的功劳,将来我娶亲生子的时候,也替我劳心操持便是了。” 凌銮被那眼神勾得心头一窒,再听那话又气得咬牙切齿,肝啊肠啊都似绞到了一起,这个妖孽!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妖孽! 小颜见两人越来越剑拔弩张,忙打圆场,“王爷,薛王妃怕是要等急了,瞧贾先生行色匆匆的,想来是有要事。” 贾瑞勾唇一笑,妖媚如狐,“我家三弟想来也等急了,告辞!”说着竟打马先去了。 凌銮见他迫不急待地消失在自己眼前,狠狠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小宋在后面喊,“王爷,大观园在那个方向。” 小颜用马鞭敲敲他,“真是个木头,你当他真是来接薛王妃?跟上吧!王爷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找个理由来见人家了,结果三两句话又给人气跑了,哎……” 贾瑞没有直接去冯紫英那里,他跑到郊外狠狠地练了会儿剑,直练到大汗淋漓,然后丢下剑瘫软在地上。身边开满了小雏菊,白色、紫色、粉色、黄□□……绚丽多彩。他不由想到茅屋前的那面矢车菊,如果没被焚烧,想来也是这么绚烂吧? 去年的这时候,他与凌銮还并肩躺在花丛里,望着蓝天白云,忽然兴起翻过身来,两只手肘支在凌銮胸前,以手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想听歌。” “我让小颜去请个戏班子来。” “我想听你唱。” 凌銮眼角微饧,有点窘迫地道:“我不会唱。” “你明明就给芷言他们唱过。” “那是哄小孩儿。”贾瑞歪着头,鼓起腮帮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銮叔……”那眼神清澈中带着点妩媚,勾得凌銮邪火顿生,恨不得将人就地扑倒,可是大白天的,也不能白日宣淫,况周边还隐藏着昆仑卫,只得苦苦压抑着,润了润嗓子,唱起《淇奥》。 ? ☆、徒忆往昔倍感伤情 ?  他的声音清朗而不失醇厚,唱到最后个“兮”时,尾音上带,又带着点魅惑,性感的薄唇开开合合,贾瑞可以看见那绯红的舌头,想象着它曾经吻遍自己的全身,带给自己怎样销|魂噬骨的快|感,他就可耻地硬了起来,恶狼般扑上去,吻住那双唇,撷取口中的甜蜜。 到最后两人也不管什么白日宣淫,什么昆仑卫,便以天为幕地为席的缠绵起来。每一次欢好,凌銮都格外的投入,好似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般,做到最后都是贾瑞哀哀求饶,他却狠心不放,直到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偏偏每次贾瑞都不长记性,百般挑|逗,最终惹火烧身。 两人的身体格外的契合,便是以前和谢沾青在一起,也从未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欢愉,也从未如此满足过。 凌銮的能力令贾瑞惊叹,前世他的身体也十分强壮,能力也很不错,但和凌銮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而这一世,这个身体就是有一大点差距了。每每想到这,贾瑞就沮丧不已。与凌銮在一起时间越久,反攻的希望就越少。 凌銮抱着贾瑞回到茅屋,替他清洗身子的时候,见着他沮丧的表情,忍不住戳戳那白里透粉的脸颊,“怎么根霜打的茄子似的?”说着暧昧地瞧瞧他腿间。 贾瑞水汪汪地眼睛控诉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让我反攻?” 凌銮挑挑眉,险危危地盯着他,“看来还没把你喂饱呀!” 贾瑞委屈地道:“我也是男人,你好歹让我展现下男人的雄风啊。” 凌銮好整以暇地捏捏他软软的肉肉,“用这个小东西来展现你的男人雄风?” 贾瑞脸涨得通红,夹紧双腿,愤怒地望着凌銮,“你瞧不起人!” 难得见他炸毛,凌銮觉得十分有趣,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好了好了,我哪有瞧不起你,这里虽然不太雄威,不过这里,”说着手指暧昧地滑到股|间,“却是销|魂噬骨,让我爱到不能自拔。” 贾瑞羞耻地别过眼,躺进被窝里不理他,凌銮低笑了声,将他揽到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准备入睡。 过了会儿,贾瑞轻轻地踹了踹他,“喂,阿銮。” “嗯?”凌銮有些困了,嗓音沙哑低沉。 贾瑞霸道又有些傲骄地道:“以后只许唱歌给我听。” “为何?” 贾瑞糯糯地道:“你唱歌的样子太诱人,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扑倒,所以不能用这招来勾|引别人。” 凌銮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将他头狠狠地揉到自己怀里,“你这小醋坛子,除了你,谁还敢拿堂堂瑞王殿下,当个戏子来取乐的?” 贾瑞便满足了,吻了吻他的唇,抱着他的腰安心入睡。 这么一回想,贾瑞才惊觉,过往的点点滴滴,自己竟记得如此清晰,清晰到凌銮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唇角的微微牵动都活灵活现。 记得清晰的不光是脑海,还有这个身体。凌銮的每一次拥抱、每一个亲吻、每一下耸动,带给这个身体的感觉都是那么的鲜活,光是想想便已不能自已。 这个身体被凌銮调|教的,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它未识情|欲滋味,又兼被风月宝鉴掏空了身体,所以连左右手都不需要。现在却像条贪婪的蛇,前后一起叫嚣着饥饿。 他蜷伏在草地上,难奈地呻|吟,许久,终于低喘着释放在手中。 这五个月,他就是靠着这些记忆,渡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 实在饥渴难忍的时候,他也想过去找凌銮,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恢复以前的关系,继续享受他的拥吻与疼爱。 可是已经做不到了,以前想到凌銮与别人在一起,只有酸涩与苦楚,现在却是剜心绞肺般的痛楚。而在自己吟|呻地喊着他的名字自|渎的时候,他却抱着别的女子,繁衍子嗣。 那么他又怎么能回头?既便这个身体被调|教的,只能像女子般雌伏于他的身下,可自己毕竟还是个男子,有骄傲有骨气的男子,怎么能也像女子般守在他的“后宫”? 他扯了把草叶,擦净手指,眼神冷峻地将它们扔在一边。 或许,该找个伴了。贾瑞想,就像当初找个与谢沾青相似的一般,再找个与凌銮相似的。天下之大,还怕约不到炮么? 等完全平息下来好,贾瑞整了整衣服,骑上马。他原本想去找冯紫英借人对付孙绍祖,冷静下来才想到他这会儿肯定不在家,见这里离果园不远,便打算先去看看。 这片梨园原是贾瑞父母留下的,前年冬天他忽然来了灵感,挑了些优质的苹果枝稼接上,到今年个别树上已经零零星星地挂了些果子,再过些日子,这些果子就该成熟了。 贾瑞在果园查看了番,见天色也差不多了,想来冯紫英这会儿在家,便准备过去。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5节 没走几步遇到了通儿,他看到自己几乎快哭了,“爷,你可回来了,大老爷的事儿……” “我一时气话,你不用当真。”打人么,治标不治本。 “爷,你是要去冯大爷家?他们在状元府等您呢。” 贾瑞于是直接回状元府,果然见兄弟都在。柳湘莲斜倚在软榻上,桃花眼半眯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妖孽样。至那日说北静王也在议亲,他就一直住在状元府里,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骄傲妖孽的柳公子,只是偶尔酒醉时,贾瑞能看到他眼里的伤痛,完全不似平日的洒脱风流。 贾瑞忽然就升起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那么骄傲的不肯服软,用漫不经心的微笑,来掩饰心底的痛。 冯紫英见贾瑞的脸色颇为稀奇,“这是怎么了?不会又有什么惨绝人寰的案子吧?” “比那还可恨,凶手也只是谋害别人,这个简禽兽不如。” 卫若兰问,“怎么回事?” 贾瑞便将迎春的婚事说了遍,冯紫英道:“那个孙绍祖我认识,也是个禽兽,不过仗着祖上的封荫,袭了个指挥使,便胡作非为,我早想揍他了。” 贾瑞道:“那也是治标不治本,你在江湖上有没有认识什么功夫好的杀手?”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削去他们那犯淫的根子,也是积功德。” 冯紫英与卫若兰对视了眼,笑道:“我只道隋唐做事儿不择手段,原来你也不逞多让。” “对付非常自人,自然要用非常之法。贾赦已经一把年纪了,要那东西传不了祖接不了代,只能做恶,至于孙绍祖,更是作恶多端。” 卫若兰不赞同,“这法子也未必就十分奏效,他那种人心里阴暗扭曲,就算不行了,也未必没有别的法子折磨女子。父亲在朝中颇认识几个言官,只需他们写上折子弹劾,皇上自会请锦衣卫核实,如此扳倒他还不是水到渠成?以他往昔的罪名,流放或是杀头都足够了,何必做那等违法的事?他既没了官职,又坏了名声,我想荣府怎么着也不会再把二小姐嫁给他吧。” “嗯。但是贾赦还是要做,最好让他有苦也说不出,省得他以后再祸害鸳鸯姐姐。” “好吧。”冯紫英都答应了,见贾瑞脸上还是一片阴郁,便问,便问,“你还有什么忧心的?” “贾瑞叹息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贵妃刚省亲过,荣宁两府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俗话说得好,月满则亏,我看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如今就有卖女儿的事,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整倒了一个孙绍祖,难保不会有下一个张绍祖,还是得给二妹妹挑个好人家才行,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么?也不需要什么高门大户,家世清白就好,关健是男方要性格温柔,待人和善。老实说吧,我那二妹妹有点懦弱,若是家世太好的,难免会被欺负。她长得也十分美丽,温柔善良,待人最是宽厚,还擅长下棋,也算是个才女。” 卫若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人你也见过,要蓉大奶奶的葬礼上。” 冯紫英接道:“你是说陈也俊?” 贾瑞依稀记得是个白净斯文的人,虽说也是王孙公子,却没有半点骄矜之色,当时对他印象还不错。 贾瑞还有点担心,“二妹妹是庶出,又不懂得保护自己,且王孙贵胄之家,人口多半繁杂,二妹妹过去会不会受欺负?” “这你放心,陈家已不复当日光景,论门楣的话,其实也高不了多少。陈家人丁不旺,他是独生子,性格温柔,待人宽厚。两位高堂也待人和气,二姑娘若真能嫁过去,定是不会被欺负的。” ? ☆、议家政探春整家院 ?  冯紫英道:“你若是担心,也给二姑娘找个有权势的义兄。” 柳湘莲星眼微饧,幽幽地道:“我看就找你吧,有堂堂神武将军撑腰,谁敢欺负?” “这不……”他父亲脾气暴燥,最讨厌弄这些虚的。他脱口欲拒绝,话说到一半,见贾瑞殷殷切切地望来,一时义气,豪气地道:“行!” 贾瑞开心地捶了他一拳,“好兄弟!够义气!” 冯紫英无奈叹息,“哎,你这一口一个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妹妹呢,这也不对,贾琏倒是她亲哥哥,也没见操半点心。” 卫若兰道:“便是陌生人有难,他又何尝袖手旁观过?” 贾瑞笑,“你们不也如此?否则我们又怎么会结义?” 说着相视一笑。 柳湘莲嘟哝着道:“四弟都定亲了,是不是也该替我这个二哥打算打算?”步履摇晃地走到贾瑞面前,“我要娶那个绝色的尤小妹,三弟,你去替我提亲。”说着将鸳鸯宝剑解下来,“这是信物。” “二哥,你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就是她!我要娶个大美人!” 三个人一径沉默了。 恰此时通儿在门外报,“爷,三姑娘来了。” 冯紫英拖着柳湘莲避到隔壁去,不多时探春就进来,满脸焦急地恳求道:“瑞大哥,你帮帮二姐姐吧,我听说那姓孙的实在……” “三妹妹放心,我们已经计议妥当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说。” “瑞大哥请说。” “三妹妹掌家这么久,想来也知道荣宁两府的危机。” 这话正问到探心的忧心处,“古人云:居安思危,可惜这个家里没几人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贾府,不过是个华丽的空壳子罢了。旁的不说,单说这次省亲,就虚耗了许多银两。这两年庄园上年年欠收,已是入不敷出了。这倒也罢,你看那门楹上的造敕荣府、造敕宁府,如今我们这些子弟里,有哪个能撑起这国公府的名号?就是老爷,也不过凭着圣上恩宠,做个工部员外郎,在这个京城又算不是什么大官,若非大姐姐在宫中,府里光景如何,还真难说。再者这一干子弟,除了瑞大哥外,又有谁能撑得住大场面?也罢也罢,若这样安安分分的做个平庸之人,也是种福气,只是……”说着摇了摇头,“他们做的那些混账事儿,连我这个闺阁之人都有所耳闻,可见平日里如何了。” 卫若兰等人听了这番话,禁不住喟叹,原来闺阁之中亦有如此清醒识大局之人。 “那么三妹妹可有良策?” “古来解决财政亏空,只有开源节流。如今庄园土地已日渐没落,族中子弟又无擅长商贾之道的,开源也是不是。说到节注以,各房里的丫环倒很多,单说怡红院光丫头就有十几个,再加上妈妈婆子,总有四五十人,一个宝玉哪里只得着这么多人伺候着?其它各处亦是如此,完全可以裁剪下。只是哪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只希望儿孙绕膝,又喜欢排场,已懒动这份心思。老爷向来不管家里事,不懂得里面的艰难。太太又是个好面子,裁员这事儿恐怕行不下去。” 贾瑞道:“既然行不通,便不走这条路。” “瑞大哥的意思?” “与其这样补补漏漏,不如大刀阔斧,彻底革新。” “如何革新?” “舍弃现有的荣誉,什么宁国公府、荣国公府都是虚的,留存才是最根本的。这个空壳子,不要也罢。” 探春有点迟疑,要有多大的魄力,才能舍下这偌大的家业?荣宁两府没有这样的人,整个家族中,也只有贾瑞敢。只是,他毕竟不是两府嫡系,这家业其实与他没多大关系,若真在局中,他舍得吗? 贾瑞像是明白她的眼神,坦然道:“若我是当局者,可能也舍不得。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其他种种隐患都不说,先说两府里的人,宁府嫡系贾珍是个什么德行?由这等人做族长,岂能教出好的子孙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再看看贾蓉、贾蔷、贾芹等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知有多少被捏在人手里,只是现在宫里有娘娘顶着才相安无事罢了,倘若哪日娘娘不得宠了?这便是致命的把柄。再说荣府这边,琏二哥虽然品性不坏,却只是个纨绔子弟,也不能指望他如何。宝玉品性倒是好的,只是不是管家的人。环儿、兰儿年纪太小,怕等不得他们成年,这家就被败光了。” 探春如何不明白他说得是事实,“便算有破立的勇气,又有谁能主持这个大局?” “老爷、琏二嫂子和你。” “老爷向来只做撒手掌柜,况又有朝中官职在身,怎么会管家事?再者上有老太太压着,老爷的话也未必中用。” 贾瑞诡秘一笑,“老太太不疼儿子,孙子总是疼的。” 贾瑞请出卫若兰三人,与探春就当前形势逐条分析,后来定下这几步计划,首先,敲山震虎。可以利用锦衣卫,查出贾珍为恶的事情,革去他的职务,自己动手好歹知道些分寸,等到将来仇人动手要被动了。接着再弄些慢些的药,让他卧病不起,这个族长的位置也得让出来。如此以来,族中可任族长的就只有贾政了。贾政虽然迂腐,但为人清正,正可以整肃家风,将那些不肖的子弟或是惩戒,或是驱赶,以免为患。 其次,利用马道婆的邪术,拿宝玉和王熙凤做个法,让老太太知道贾家这些子孙在外面作恶,都报应到她的宝玉头上,让他们多作善事、不得铺张浪费,这样老太太和王夫人就不会扯贾政的后退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便按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时说的,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将家塾设在此处,将来既便有什么事,也近可攻,退可守。 对于王熙凤,贾瑞也想设个法子,让她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也算是为巧姐积福。王熙凤与探春都是精明能干的人,有他们齐心治理,背后又有老太太贾政支持,改革便不算困难。 商议到很晚探春才回去。 这些日子一直秋高气爽,正好湘云也被接过来了,贾瑞就想着该告诉他们黛玉的礼物是什么了。 于是那天以赏菊为由,约姐妹们到空旷的山坡上。 他提前让通儿在山坡上备足了柴火、松油,等黛玉他们带着热汽球来后,将柴火、松油放在加热罐,随着热力越来越大,气囊渐渐鼓了起来,带动着吊蓝飘飘欲举。 大家都惊呆了,湘云更是一个劲地在贾瑞身边咋呼,“瑞大哥,这是孔明灯么?这个有什么作用?” 贾瑞笑道:“它可以带着我们飞上天空。”见吊篮已经离开地面,问道,“谁愿意陪我坐第一趟?” 湘云自然是最积极的,先跳上了吊篮,随着热汽球愈飞愈高,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紧紧地攥着贾瑞的胳膊,怯生生地伸着头看脚下的风景,看到黛玉他们变成小蝌蚪,忍不住笑起来。 贾瑞见差不多了就慢慢地减小火,热汽球落到地面上,扶着湘云下来,她腿都吓得软了,却兴奋地还想再玩儿一会儿。 贾瑞问宝玉,“要不要试试?” 宝玉脸色有点苍白,“我……”见黛玉上了吊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林妹妹,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黛玉并没有理会她,随着热汽球越升越高,黛玉没有丝毫的害怕,脸上反而露出愉悦地笑容,她微仰着绝美的脸庞,任秋日的阳光洒在脸上,满是向往。贾瑞见她着身浅紫色夹襦,白色裙裾,素白丝质的披风,天风吹拂下,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贾瑞想起那日桃林里偶然听到的《葬花吟》,当日她的歌声里满是悲切,令他怜惜不已,于是便想要为她实现这个愿望,费了几个月的功夫终于做成这个热汽球。 “瑞大哥,谢谢你。” 贾瑞莞尔,“你若能多笑笑,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黛玉微微垂下头,“瑞大哥待人真好,待宝姐姐、三妹妹、云妹妹都是如此,与宝玉一般。” 贾瑞笑起来,“因为我都拿你们当妹妹啊,哪个哥哥不是如此照顾妹妹的?但宝玉不同,他待你是特别的。” 黛玉淡淡地道:“是么?” “大观园里有万千种花,每种都很漂亮,我都很喜欢,但最爱的只有梅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想宝玉也是如此。” 黛玉咬咬唇,还是不太确定。 贾瑞话说到此,也不必再多说了,感情的事,外人掺合不得。见她衣着单薄,解下自己的衣衫给她披着,关小了火渐渐下落,这里离起飞的那个山坡已经很有段距离了,方停下不久,便听见一阵马蹄声,接着便有几个人过来了,是凌銮、北静王、凌钶几人。 ? ☆、尤三姐情耻归太虚 ?  贾瑞怕黛玉被外人看去,将她护在身后。 凌钶率先跳下马来,新奇地道:“这是什么东西?还能飞到天在?让我也玩玩?”说着便要上吊篮。 贾瑞挡住他,“姑娘家面前,你斯文点!” 凌钶不爽,“这又哪位姑娘啊?整天姐姐妹妹的,再这么下去也成了你们家衔玉而生的那个纨绔公子了。” 当着黛玉面损宝玉?贾瑞怒瞪了他一眼,“想玩儿就先给我转过脸去!” 贾瑞不服地哼哼,“我转他们不转有什么用啊?这个妹妹是天仙么?还不让人看了?” 贾瑞看向凌銮和北静王,一个冰冷如霜,一个温和如玉。 北静王问,“这又是你制作出的新礼物?送给你背后这位姑娘的?” “嗯,还请两位回避下,我先送她回去。”还未说完,凌钶已促不防及地绕到贾瑞侧面,接着就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贾瑞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这花痴直接拍倒在花丛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扶黛玉下吊篮。 北静王只看到黛玉背影,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便已能想象出是怎样的绝色了。 凌銮在梅林里偷偷见过黛玉,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清丽绝伦的女儿,她与贾瑞拂琴舞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想自己生辰,贾瑞只送了枚戒指,而宝钗黛玉生辰,他却费如此多的心思,孰重孰轻,已见分晓。再见他如此紧张黛玉,更是醋意翻涌。可现在,竟然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贾瑞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黯黯地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宝玉他们也驾着马车过来了,将黛玉接走后,贾瑞又带凌钶与北静王体验了把热气球,然后道:“你们且别走,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一边吩咐通儿,“去把那三个篮子拿来。” 不会儿通儿就回来了,贾瑞将一篮送给北静王,两篮送给凌钶,“这是刚摘下来的苹果梨,你们拿回去尝尝鲜。” 凌钶打开篮子,只见那水果长得像梨,身上又带着红色,咬一口,既有苹果的味道,又像梨一般水份充盈,十分甜美,惊喜道:“这水果我还从没吃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自然是我种出来的,今年是第一年,产量不多,每家分完也就这么点了,明年随你吃。” 凌钶见水溶才一篮,自己两篮,开心的笑了,“还是对我好些。” 贾瑞顿了顿道:“这一篮是给桐桐和栎栎的。” 凌钶不爽地撇撇嘴,“原来不是给我的,想给为什么自己不送?我才不帮你跑腿呢。” 贾瑞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苹果梨和篮子,“不送!不送这些还我!” “好吧好吧!我送我送!” 贾瑞又道:“只说是你买的就行了。” “哼,还说我别扭,谁才是真别扭?” 贾瑞不置声。 凌钶又凑过来,满脸花痴地问,“刚才那个神仙妹妹是谁啊?” 贾瑞一把拍开他的脸,“别瞎打主意,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别学人家夺人所爱啊!” “所胃窈窈淑女,君子好逑,她是订亲了还是成亲了?我为什么不能打她的主意?” 贾瑞正色道:“林妹妹是为情所生,为情所死的,她只能嫁给她心仪的人,谁若是打她的主意,便是与我为敌。”说着警告地望着凌钶,“若还想做朋友,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凌钶淡淡地哼了声,心里颇为不屑,不过一个长得漂亮点的女人而已,有什么稀罕。 贾瑞问北静王,“听说你也要定亲了?” “嗯。”北静王淡淡地道,“你二哥最近怎么样?” 贾瑞是绝不想让他听见柳湘莲的伤心的,柳湘莲更不想,于是也淡淡地道:“还不是和平常一样。喝喝酒,听听曲儿。” 北静王点点头,“他向来如此。”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骑上通儿牵来的马,扬鞭欲去的时候,回头说了句,“对了,我二哥也要订亲了,是尤家的小妹,她等了二哥五年了,也是个绝色美女,二哥已经将那把祖传的鸳鸯宝剑送给她了。” 北静王脸色稍滞,接着淡淡一笑,“是么,恭喜他。” 贾瑞呵呵笑道:“你们同喜同喜。”一扬马鞭,与通儿一前一后离去。到门口时通儿终于忍不住问,“爷,你既然这么不满北静王,为何还要送他果子?” 贾瑞淡淡地道:“我没有不满,只是有点不开心,说到底,这只是他们俩个人的事情,是分是合,其实也不太人影响我们的交情。对了,水果都送完了吗?” “都送了,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老太太也打发人送进去了。” “嗯。谢先生那边还没有着人传消息过来?” “没有,想来宋大人耗废三年心血设的珍珑棋局没那么容易解,就是谢先生,怕也要耗些心血才行。” 贾瑞想了想,“也罢,那就先料理别的事情吧。” 这苹果梨送到宫中,得到了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夸赞,于是探春、宝玉一起怂恿贾母,拿出银子在祖茔附近买了些地,种了大片的果树,贾瑞又将他培养出来的那些工人介绍过去,挑选优质的接蕙和砧木使其紧密结合,从而达到改变基因,培育优质水果的目的。 解决了这个问题,冯紫英的江湖杀手也已经就位了,于是在一个月高风黑的晚上,贾赦去青楼的时候,被人拦在巷子里阉了。 接着冯唐老将军冯夫人过府探望,冯夫人一见迎春十分喜欢,决心要收她做义女。贾冯两府本就交好,自然乐见其成。 这厢,弹骇孙绍祖的折子送到皇帝面前,然后冯绍祖做的恶事儿像雪片似的贴在大街小巷上,连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讲此事,一时间,他的恶名传遍了大街小巷。锦衣卫将此事报告给皇帝,皇帝雷霆震怒,革了他的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 过了一两个月后,冯夫人请迎春到府上去,恰逢冯紫英约陈也俊饮宴,两人无意在后花园里遇着了,才子佳人,一见倾心。 迎春的事情完美收官,柳湘莲和尤三姐的事情却让贾瑞感到不安。柳湘莲最终还是以鸳鸯宝剑向尤三姐下聘了,只等良辰吉日,就成亲。 随着成亲的日子越近,贾瑞愈发的不安心,他这焦燥的情绪连卫若兰都觉得不对了,问他怎么了。贾瑞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柳湘莲已经知道尤三姐是清白的,不会因为她生在宁府就误会她,那么就不会退婚的,两个人还是会有幸福的结局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与卫若兰对弈。 一时,冯紫英回来了,卫若兰没见着柳湘莲,就问,“二哥呢?你们不是一起去喝酒么?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冯紫英道:“他去退婚了。” “什么!”贾瑞霍然起身,连棋盘都带翻了,逼到冯紫英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冯紫英倒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退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贾瑞推开他,鞋也顾不得穿就往尤氏的住处,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尤三姐已然自尽了。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柳湘莲抱着尤三姐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贾瑞踉跄退后数步,几乎站不稳,“哪里错了?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还是这种结局?” 卫若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三哥,不是你的错。” 贾瑞悲怆地望着冯紫英,“他为什么要退婚?” “今日我们被邀去喝酒,听到隔壁雅间里有人谈论尤家的两个姐妹,说得极为不堪,二弟不愤就要揍他们,那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不信可以去宁府打听,他们姐妹与贾珍贾蓉的事儿,合府无人不知。二弟便去问宝玉,宝玉也未明说,只是言辞闪烁,很明显那两人所言非虚。我们只怕有误会,又去找了贾珍,连那贾珍都没有否定,这还有什么可误会的?”说着叹息了声,“你也是,怎么给……” 卫若兰厉声地打断他,“大哥!” 贾瑞岂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眼里闪出冰冷的嘲讽之意,“这么个淫|奔女子是么?嗯?你凭什么嫌弃她不是清白之身?你守身如玉了吗?你是处男吗?还成亲前没睡过别的女人吗?你们自己一个个眠花宿柳,凭什么要求女子为你们守身如玉?凭什么!”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是歇斯底里,“你们的自私自利,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害死了她。”说着流下眼泪来,“凭什么这样,凭什么他可以睡别人,我就要为他守身如玉?误会了好呀,误会了更好,更好。” 原来这就是他不根凌銮解释的原因,表面上云淡风清,其实他那么介意凌銮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三哥……” “二弟,你要去哪里?”见柳湘莲哭得昏昏沉沉的,抱着尤三姐的尸体,目光空洞而茫然,“二弟。” 柳湘莲浑然听不见他们的话,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 ☆、赴酒宴贾瑞遭刁难 ?  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尤三姐死了,柳湘莲出家,终究谁也救不了。贾瑞猛然擦干眼泪,问冯紫英,“那两个贾家人叫什么名字?” 冯紫英被他眼里的恨意惊住了,“贾芹、贾萍。” 贾瑞咬着牙一言不发地离开。 贾芹与贾萍正在屋里数钱,门“嘭”地一声被踹开,接着便见贾瑞提着染血的宝剑,杀气腾腾地过来,两人吓得一跳,贾萍丢下银子便跑,贾芹腿都吓软了,急忙往桌子底下钻,还未钻进去,就被人踩住了,接着一柄寒光烁烁地宝剑插地他耳边,他当即就吓得尿裤子了。 贾瑞地声音比刀锋还要冷,还要锐利,“谁让你们说那些话的?” “……北……北静王。” 贾瑞狠狠一脚将两人踹飞,抽起宝剑要去找北静王,卫若兰拦在他面前,“三哥,你冷静冷静。” 贾瑞冷哼了声,“放心,我不会拿他怎么样,我只要让他知道这个结果。” 他打听到北静王在京中最好的酒楼,到门口见小颜小宋也守在外面,小颜问,“先生是来找我家将军?” “不是,我找北静王。” 小颜见他脸色不太对,手里还拿着剑,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此时不宜相见,先生去王府里等他吧。” 贾瑞还未说话,里面有太监出来,“太子宣贾千户晋见。” 贾瑞进去,见偌大见偌大的厅堂里丝竹悦耳,中间舞女翩翩起舞,太子坐上首,凌銮在左,其下是凌钶,正对着凌钶的是北静王,北静王上首的,是位二十五六的贵公子,眉眼清俊中略带妩媚,鼻梁英挺秀气,红菱似的两片唇,尤其是那双杏眼,乌黑明亮,虽是漫不经心,却丝毫不减张扬之意。 贾瑞觉得这个人十分面善,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人一袭白色箭袖,以大红色作里衬,领口袖上也是大红色,正举着杯酒慢条斯理的饮下,觉察到自己目光,乌黑的眼瞳慢慢扫来,从唇边泛出个冷淡地笑意。 贾瑞拱了拱手,“下官贾瑞,见过太子、四王爷、五王爷,九皇子殿下。”能与几位皇子同座的,想来就是那位肆意潇洒的五皇子凌钰了。 贾瑞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眼熟了,许宋氏背后刺青的那副画,画中在舟头横萧的红衣公子,可不就与他一般模样么? 可那话是十几年前纹上的,莫非画里的人…… 贾瑞倏然一惊,便见太子要笑不笑地盯着自己,与凌钰道:“五弟,你近日不在京城,可错过了一场绝妙的好戏。” “太子兄可是说打马游街的盛况?” “游街算什么?琼林宴上那一舞,才算惊才绝艳呢。” 凌钰饶有兴趣地瞅了眼贾瑞,“哦?”他那双眼睛十分的灵动,只这几句话的功夫,贾瑞便将冷淡、好奇等各种情绪,淋漓尽致的表演出来,不错,是演出来。贾瑞一直觉得学过戏的柳湘莲是最会用眼神来表演的,没想到这个五皇子也不逞多让。 太子挥挥手,打断那些起舞的女子,“这跳得都是什么,罢了罢了,过来斟酒,让贾状元给你们表演表演,看什么才舞艺!”说完仰着下巴望着贾瑞。 这是把他当做乐舞坊的舞伎使唤了,贾瑞虽然觉得舞一场也没什么,但对这种明显带着恶意与侮辱的行为,若是不反击,也就不是他了,况且还是在他心情极度的不好。不过他面上丝毫没有被侮辱的愤怒,反而笑意宴宴地道:“是许久未活动筋骨了,既然太子有令?敢有不从?” 凌銮闻言,眉头深深地蹙起,他料定贾瑞定会反击,这样应了反而意外,倒想看看他如何反击。倒是凌钶沉不住气,“太子殿下,贾瑞好歹也是锦衣卫千户,这样当他当做舞伎使唤,怕是不妥吧?” 太子目光阴鸷地道:“怎么?他在琼林宴上能舞,在这里便不能了?” 凌钶冷道:“琼林宴上是天子谕令,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里可没有父皇。” 太子面子被扫,勃然大怒,“放肆!” 贾瑞见凌钶这么维护自己,心生感动,自不动让他与太子闹翻,“太子是皇储,命令我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没什么不行的,诸位稍等,我且去换套衣服来。” 打发小厮去雅乐坊里拿了套舞衣过来,贾瑞换上舞衣进来。 他穿一身大红色衣袍,衣袖上绣着描金牡丹,腰系透雕金带,既有舞袍的华丽,又带着战袍的利落。面上戴着金制的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流畅的下颚,完美的嘴唇,以及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睛。 看这面具便知道他要舞的是《兰陵王入阵曲》。 贾瑞抱剑对众人行了个礼,清润地声音念道:“乐起!”他些乐舞坊的女子便奏起齐鼓、羯鼓、钲、筚篥、笙等。 音乐方起,便被凌銮打断,“坊间女子怎懂战场杀伐,下去吧。”径直到架古琴前,一撩衣摆,大气地在琴前坐下,与贾瑞对望。那瞬间,有浓烈的情绪通过眼神,传递到彼此心间。 随着声厚重沉闷的钟声响起,两人各自别开目光,凌銮有力的手指拂动琴弦,曲风悲壮浑厚,又不失古朴悠扬,贾瑞也随着琴声缓缓移步,他以往的舞步皆如行云流水般飘逸洒脱,此刻却是端凝厚重,大红舞袍下,那双长腿修直,纤腰劲瘦,如谡谡青松。 琴舞相和,将那种城被围后,面对敌军“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紧张气氛,展现的淋漓尽致。 随着曲声越来越苍凉沉幽,贾瑞的舞步也越是凝滞急燥,满座皆凝眉肃目,只觉这座楼便是那座城,战况愈急,下一刻敌人便要破城而入。 琴声愈发的低沉而急切,贾瑞的舞步也愈发的乱了,他的每个舞步都极为艰难,身子弯折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弧度,可这么乱这么难的动作,他做起却是极具美感的,那身体柔韧的如同柳条般。 贾瑞在一个下腰的时候看向凌銮,因此倒立着,所以那张脸呈现在眼中,比往日更加俊美上三分。他仿佛回到了他的战场,他那凤目冷冽中闪烁激越的光彩,率麾下三军,纵横沙场,挥斥方遒! 贾瑞一时便被他迷了神志,接着见他仰首一啸,琴声倏然清越起来,贾瑞随着啸声振衣而起,鹰击长空,兰陵王入阵来也! 琴声刹时间的欣喜后,便是紧张激越的交错,切切错错,凌凌乱乱,时而万马齐喑,时而清角吹寒,贾瑞随着琴声舞动,那袭红衣在厅间起跃,如纵横沙场的将军般,英姿飒爽,亦如沙漠中的红棘花,妖冶魅人。 凌銮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的每一场舞都是惊艳绝俗,都令自己色授魂予,却唯有这一支,让自己心灵震撼,产生共鸣,只有这一场舞,自己不是个旁观者,而是他的共舞者。 接着贾瑞向凌銮投了个眼神,凌銮会意一笑,随即琴声铿然高涨,与此同时贾瑞飞身而去,于半空中一个白鹤展翅,倏然逼到太子身前,长剑毫不容情地向他刺去,太子大惊当场便摔下座去,“护驾!护驾!”仓皇地往后爬躲到柱子后,屋内舞女也惊骇地尖叫起来,外面的守卫一涌而入,却见贾瑞的剑只是刺在太子座前的西瓜上。 凌銮从容的止了琴,贾瑞也收了剑,解下面具那眨间,屋内惊惶的气氛刹时便凝滞住了。连太子都忘了惊怒,失神地盯着他。 那一场舞已是绝美,却不及此刻这人之美。 面具下的那张脸上了妆,温和的一字眉,眉尾被挑了上去,多了些凛冽之意。眼睛上也画了眼线,愈发衬得眼瞳清澈乌黑,眼角处挑了些许朱红,使得整个人英姿飒爽又邪魅逼人。 凌銮一瞬间也被迷了神志,接着就不爽地皱起眉,将那面具重新戴上,状似责怪地对贾瑞道:“适才惊吓了太子,还不赶快向他赔礼。” “下官怒莽,惊吓了太子,望请怒罪。” 太子这时也觉得自己失态,重坐回座位上,怒道:“大胆,竟敢行刺本太子,来人,将他拿下!” 贾瑞从容道:“太子误会了,这《兰陵王入阵曲》分为围城、入阵、枭首三节,最后那一剑便是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这席间并未设敌首,唯有太子座前的西瓜像,下官便借此一用,未想到惊吓着太子,实乃下官之罪。”(关于兰陵王入阵曲,许多都是作者瞎编,勿较真。) “胆敢剑指太子,你放肆!” 贾瑞冷冷道:“下官从太子之命,有何放肆?” 太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贾瑞,恨不得生啖其肉。 ? ☆、红烛罗帐□□正暧 ?  凌钰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这会儿也放下杯盏,漫不经心地道:“太子兄,此事不若就此罢了,好歹贾千户也是金殿传胪过的武状元,若是天下人知道你把他当作舞伎使唤,怕会有损太子礼贤下士的美誉。” 太子吃了这个哑巴亏,只能悻悻而去。 凌钰也随后起身,“四哥、九弟、北静王,我也先告辞了。”说罢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看贾瑞与凌銮,施施然而去。 北静王问贾瑞,“你找我何事?” 贾瑞逼视着他的眼睛,“尤三姐死了。” 北静王眼中诧异与不忍稍瞬而逝,避开贾瑞的眼睛。 贾瑞接着道:“二哥出家了。” 北静王大惊,“什么?他……他……”眼里满满地痛楚之色。 贾瑞冷笑起来,“怎么?你自己种下的因,倒不能接受这个果吗?” 北静王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他……他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他什么性格难道你不知道?如果只是个绝色的女子,他娶回来也就罢了,偏你推波助澜,逼死了尤三姐,他才对这样刚烈的女子又敬又爱,又怜又愧。” 北静王说不出话来。 贾瑞叹息道:“每一份伤害,都是因为自私。用自己的自私,来伤害别人是最卑鄙的做法!”说罢长身而去。 凌钶跟上去想跟他说句话,却被他狠狠地瞪了眼,只得放他离开。 一个人走在深秋的巷弄里,贾瑞的心情愈发的复杂,他没想到凌銮会为他伴琴,太子指名羞辱自己,他这般伴琴不光彻底得罪了太子,也是陪同自己受辱,这不符他声韬光养晦的做法。所以,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是刚才琴剑和舞,那一刻的心灵相通,仿佛彼此是在战场上,能将背后托付的兄弟,也是卸甲归田后,能执手看花的恋人。可是,如今他与凌銮的关系…… 那枚丢弃的戒指,那间被烧的茅屋。他与凌銮所有的牵连,都已经被他亲手毁灭了。 他在间南馆前驻足,知道今夜难以成眠,不如买一宿春|宵,聊以忘情。 老|鸨殷勤地将他带进房间,“我这里的相公个个出挑,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清高的?妖娆的?温驯的?……” “满十八岁的,不要太瘦弱。” 老|鸨为难,“公子的品味真够独特,平日里来的官爷,都喜欢些嫩,长得眉清目秀,像小女孩儿似的,公子……做相公最好的年华是十三岁至十六,这十八岁的都人老珠黄了……” 贾瑞意兴阑珊地道:“没有便算了。” “有有有!只要公子不嫌弃,自然有。我这便去给你带,您且稍等。” 贾瑞叹息着在椅子上坐下,想到凌銮心里愈发烦闷,拿起桌上的酒壶,一连饮了半壶。那酒后劲异常地大,才入口不久,胸腹便升起一股邪火,眼前也是浑浑沉沉的。 贾瑞不常来这种地方,因此不知道这里的酒多半下有料用来助兴,他一口气喝了半壶,欲|念顿时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小颜是奉凌銮的命跟着贾瑞的,见他进入南馆十分惊奇,等老|鸨从贾瑞房里出来,便塞给她一锭银子,“方才哪位公子说了什么?” 老|鸨接了银子笑咪咪地道:“他要找位十八岁以上的相公,还不能太瘦弱,我这正在为难呢,哪个馆子里会有超过十八岁的倌儿啊?” 小颜道:“你不用带,且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一会儿有你的好处。” 凌銮听到贾瑞去找相公,气得脸都青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推开门便见贾瑞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半跪在床上,那大红描金的衣袍垂在腰间,露出雪白如玉的后背,凌銮的目光沿着那流畅的线条,从脖颈滑到肩胛骨,滑再到腰下那浑圆的突起,而后落在双丘间的沟壑里,那里有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进进出出,滑腻的液体顺着手指流到他手背,然而浸染着腕间那枚胭脂记上。 凌銮从不知道自己的欲|望可以在一瞬间,从零升到一百,他全身血液都暴涨上来,速度之快令他鼻孔里都是一片腥热,他掩上门,捂着自己的鼻子一步步逼近贾瑞,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饿到极致的狼,看到最美味的猎物,他的眼里闪发着幽亮的光芒,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却又不舍得吞的太快,他要细细地品尝这美味,细细地品尝。 贾瑞此时已被欲|望折磨的意识全无,他微垂着眼睑,长睫不住地颤抖,显得难奈又脆弱,水唇被他咬得一片殷红,几乎要滴出血来。鸦羽般地长发被汗湿贴在肌肤上,黑白分明的令人心悸。随着他自己手指的进出,嘴里发出甜腻的□□。 谁能想到,方才舞厅上那么英气骄傲、风华绝代的人,此刻,竟能淫|荡成这个样子? 凌銮解开自己的衣衫,放下纱账,欺到贾瑞身边,“凭玉。”他的声音沙哑暗沉,充满欲|望。 贾瑞蛇一般地缠了上来,唇舌难奈地试探着,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愈发的情动难忍。 凌銮用尽全部的毅力,才把持住自己,他按住贾瑞的肩膀,紧紧地盯着那媚色无边的眸子,“凭玉,我是谁?” 贾瑞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哪里顾得他是谁,只急切地想要索取,想要挣脱,他像一个饿极的孩子,咬着奶嘴却吃不到奶,急得哭了起来。 凌銮何尝见他这样过,又是怜惜又是心痛,可想到他与卫若兰的情形,此刻胸前仍旧戴着这块红玉,强忍着立时将他吞吃入腹的念头,舔吻着他的脖颈,诱|惑地低呐,“宝贝儿,告诉我,我是谁?” 熟悉的吻、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问话,这是……“阿銮。” 凌銮这才满足,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而后山雨骤来,桃花零落。 贾瑞终于稍稍找回了神志,想到自己和陌生人厮缠,又羞又愧,推开他的怀抱,却发现面对的是凌銮那张脸,一时便有些茫然了,难道又是做梦?凌銮的眼里有两把火苗在跳动,下巴和胸前还有可疑的白色,触感如此的真实,难道……不是梦? “清醒了?”凌銮刻意在他手腕上咬了口。 贾瑞冷不妨痛呼出声,这才知道不是梦,“你……啊……你怎么……在……” 凌銮将他按在床上,欺身上去,扣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噬着他的唇,只蹂|躏的那两片红肿不堪,才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在你准备跟谁上床?” 贾瑞想到刚才不知有多少丑态被凌銮看去,不禁又愧又恨,却绝不肯服输,冷冷地反击,“你管我!” 回应他的是凌銮掠夺得深吻,只吻得两人都情动不已,贾瑞羞愧地将头埋在枕头里,死也不愿出来。 凌銮见他这样,忽然停了下来,喟叹了声,俯首亲吻着他的后颈,然后温柔地啃噬着他的肩胛骨,“凭玉,凭玉,我的凭玉,再没有人能像我们这样,令彼此满足了。” 他将贾瑞转过来,两人面对着面深深地凝望着,凌銮看到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心猛地一震,他还戴着! 他戴着谢沾青的玉,也戴着自己的玉,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自己和谢沾青一样的份量? 那么骄傲的他,忽然就放下身段来,缓缓地道:“我这人从未服过软,可是凭玉,我们……和好吧,我想你。” 贾瑞禁不住耸动起来,一半是因为他的话,一半是因为他这会儿酒劲又上来了,而且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用脑子想这个问题,用下半|身想更直接点…… ====正是橙黄蟹肥时,于是一只肥硕河蟹缓缓爬过,h写了,发不上来,表怪我===? ☆、佩玉铿锵鸾凤和鸣 ?  这一夜直折腾到东方破晓,贾瑞身上的药力才完全褪去,他已经瘫软如泥,凌銮也险些被他榨干,脚底虚浮地抱着他清洗干净,然后将他抱回床上,揽着他心满意足的睡去。 贾瑞睁开眼时,见天光大亮了,急忙爬起来,“错过早朝了。”这一动发现全身像被石头碾压过似的,又跌回床上。接着便见凌銮进来了,着身家居的宽袖衫,头发用同色的丝绸束起来,看到贾瑞醒来,他眼里泛出温柔的笑意。 贾瑞看着那笑容,不由自主地痴怔起来,好像有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晒得他暖洋洋地。 凌銮端着洗漱品在床边坐下,然后扶着贾瑞,“来,漱漱口。”他的声音沙哑撕裂,比往日更增魅惑,贾瑞再次失了神志,“你嗓子怎么……”话脱口而出,才想起他这嗓子是怎么受伤的,昨晚疯狂的场景在历历在目,贾瑞脸顿时涨得通红,直接一个翻滚从凌銮臂弯里逃出,动作麻溜地将自己裹成条毛毛虫。 凌銮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屁股,“快出来。” 贾瑞痛呼一声,扭了扭腰,“你出去!我不要见你。” 凌銮扯着被角,凑到他耳边暧昧地打趣,“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让我给你跪|舔时,那趾高气扬的劲儿哪去了?” 贾瑞越发往被子里缩,“不怨我,都怪那酒!” 凌銮隔着被子抱住他腰,诱哄地问,“那昨晚的话呢?还算吗?” 贾瑞装糊涂,“我不记得什么话了。” 这还没下床呢,就不认账了?凌銮有点郁闷,“帮你舔出来,就和好的话。” 贾瑞瓮声瓮气地道:“我不是也帮你了。” “所以我们和好了,对么?” 贾瑞埋着被子里半晌没置声,就在凌銮以为他不会答应时,见他掀开被子,探出头来,他的眼神很冷醒,冷醒的令凌銮心底发冷。 “我们这算什么呢?凌銮?”交易么?那还有一纸合约,或者在你心里我只是个相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凌銮给不了他回答。如果只是交易,为何他看到他与卫若兰那样,心里会那么酸痛?是爱么?若是他又怎么给得起贾瑞一心一意? “和以前一样,不好么?” 贾瑞殷殷地望着他,听到这样的回答,忽然笑了起来,别过眼去微微仰着头。过一会儿,他回过头来,眼里一派空明,唇边是云淡风清的笑容,“好啊,你说和好,那就和好吧。” 原来并不是因为爱,他还小心翼翼地等候着,想要一句爱的回答,那怕像个女人样屈居于他的后宫也罢,只要他有点爱自己。却原来昨晚的伏低做小,只是因为这具淫|荡的身子。和以前一样么,只是场性的交易?那好啊,有什么不好。你有你的后宫,我就不可以有我的后宫么?哼,你贪念我的身体,我就不能只念恋你的身体么? 贾瑞若无其事地下床,也不让凌銮服伺自顾穿上衣服,看着穿衣镜前自己布满红痕的身体,他突然有些厌恶,为什么要穿越到这么具淫|荡的身体里面,倘若是自己原本的身体,凌銮肯定不会喜欢的吧。他心里忽然涌起股邪恶的想法,想要破坏这具凌銮喜欢的躯体。 凌銮一直默默注视着他,见他从头到尾嘴角都噙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似乎和往常有点不同。 贾瑞穿好衣服便准备出去,凌銮问,“你去哪?” “去看看二哥什么情况。” “水溶已经去找他了,如果他都不能唤回他,你去了又有何用?” 贾瑞就着他手中的青盐漱了口,干练地洗把脸,“你说的是,但我还是要去看看。” “你身体……” “没事。”说着便往外走,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那南馆,“这是哪里?” “我的别院,这院子的后门与你的后门只隔着条街。” “什么时候买的?”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6节 “状元府赐下来后就买的。”见贾瑞有些动容,接着道:“可惜没有比邻的,若能与你同进同出便好。” 贾瑞没说什么,接着往外走,这时一个小肉球飞奔过来,伴随着声“瑞叔叔”扑向贾瑞,贾瑞微微蹲下想接住她,这一蹲发现浑身都不舒服,然后一刻就直接被她扑倒在地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屁孩儿爬到他胸前,“吧唧”声在他脸颊上亲几口。 贾瑞被她亲得满脸的口水,又被她胖乎乎地小身子压在胸前起不来,哄着道:“栎栎乖,快下来让叔叔起来好不好?” “不好!叔叔坏,都不去看我们。” 贾瑞无辜,“让你爹不让。” “骗人,爹爹最听你话了,哪敢不让你去?” 贾瑞:“……” 凌銮蹲到栎栎边儿上,“瑞叔叔要走了,怎么办?” 栎栎一听急了,扭股糖似的在他身上嚷着,“不行不行!叔叔要走我就不起来,我要叔叔陪我玩儿……” 贾瑞怒瞪凌銮,“快把你女儿拧开,爷的腰要断了!” 凌銮提着栎栎的衣服把她拧下来,贾瑞才坐起来,对上双乌溜溜地黑眼瞳,凌桐小大人似地站在他面前,“你真要走?” “叔叔有事情。” 桐桐侧开身,“那你走吧。” 贾瑞迟疑地迈过门槛,接着便被魔音震耳了,“呜哇哇……”贾瑞见两人哭得根泪人儿的,无奈地抚额,妥协道:“好吧,我不走了,你们别哭。”两小鬼儿立时破涕为笑,栎栎开心地伸着小胳膊,“叔叔抱。” 凌銮拧过她严肃地道:“今儿不能抱。” 栎栎委屈地眨着水汪汪大眼睛,“为什么?” 桐桐鄙夷地看看妹妹,“很明显,昨晚父王和瑞叔一起睡的。” 贾瑞汗颜,“小孩子瞎说什么。” 桐桐一脸你瞒不住我的表情,“每次父王和你睡觉后,都不允许你抱我们,还能有错?” 贾瑞望了凌銮眼,满是谴责。凌銮则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那眼神似在说:不知昨晚是谁百般挑|逗,差点榨干本王。贾瑞窘得满脸通红。 两个小朋友在父王的命令下,老老实实地听贾瑞讲故事,没有要搂要抱的。很快就到晚上了,两人也不肯走,拉着贾瑞的手撒娇,“我要吃瑞叔叔做的糖醋排骨,还有小丸子。” 凌銮体谅贾瑞身子不舒服,板着脸道:“改天再吃。” 栎栎不乐意的哭了,小孩子超会看脸色,知道贾瑞在就算是无理取闹也不会挨骂,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就要吃嘛,父王坏,一个人霸占着瑞叔,父王坏。” 凌銮无可奈何地看着贾瑞,“看吧,把他们俩宠坏了。” 贾瑞蹲下来抱住栎栎,揉揉她毛茸茸地小脑袋,“好了,给你做,好不好?” 栎栎顿时破涕为笑,“好!” 厨房已经将菜配好了,凌銮陪贾瑞到厨房,见他走路还有点不自然,心疼道:“算了,让下人做也是一样。” “不用。”做一顿便少一顿了。 凌銮替他系上围巾,“要不我替你烧火?” 贾瑞冷淡地道:“你出去吧,不用你帮忙。” 凌銮笑容讪讪,想起某日冷战后,他将人绑到茅屋里,一夜折腾下来,两人又重归于好。第二天晚上贾瑞做饭,他要给他烧火,贾瑞不信任地道:“能否做出盘好菜,火候是关健,瑞王殿下真的烧的好么?” 凌銮摸摸鼻子,指使穷人家的孩子小颜,“过来烧火。” 小颜伸头进来,“有我爱吃的菜么?” “红烧鸡翅对吧?准备着呢。” 小颜乐颠颠地拿起火钳,然后对小宋道:“木头,快去弄点木头过来烧。” 小宋板着脸看他一眼,不动。 小颜指着小宋对贾瑞道:“木头那厮问有没有他爱吃的菜。” “也有溜肚尖。”于是小宋去抱柴禾了。 凌銮不爽地皱皱眉,“越来越没规矩了,看来我要拿点军威出来。” 小颜笑嘻嘻地道:“将军您够了,这半个月整天黑着个脸,看得我和木头饭都吃不下,已经瘦了五斤了,今天晚上就要多吃点补回来。” “撑死你。” 小颜大笑起来,悄悄对贾瑞道:“还是你厉害,也只有你在的时候,我们才敢和他开玩笑。” 凌銮作势踢他一脚,“去烧火。” 小颜跑到灶下,这时小宋也抱来柴火后,也坐在灶下,凌銮袖手旁观,见贾瑞挽起衣袖,手里拿着勺子,倒油、放姜、蒜、香料等,动作一气呵成,竟与舞剑一般令他移不开目光。 他走过去,揽住贾瑞的腰,将下巴枕在他肩膀,闻着他衣服上的烟火味,才觉得这一刻如此的真实。 “寻常百姓家,是不是也这样?妻子在灶上做饭,丈夫在灶下烧火。母亲每天想着做些好吃的给孩子们吃,有什么好东西巴巴地留给孩子。” 贾瑞靠在他怀里,“我父母去的早,也没告诉过我什么样的才是好的父母,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吧?” 小颜从灶下探出头来,“将军,给你火钳……”话未说完,被小宋按着脑袋,又缩回灶下。 贾瑞:“他让你去烧火。” 凌銮瞪眼,“再多嘴晚上不许吃饭。” 灶下,小宋一巴掌拍在小颜头上,小颜哎哟一声,怒瞪。 灶上,凌銮继续煽情,“你一定会是好的父亲。” “嗯,小芷言被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凭玉,幸好有你。” ? ☆、还罪孽帮助尤二姐 ?  “凭玉,幸好有你。” “嗯?” “除了你,从来没有谁亲手为我做碗羹汤,没有谁比我更宠爱我的孩子。” 小颜腹诽:将军,好像你吃的羹汤都是自己做的一样。 小宋感叹:我们将军也挺可怜的。 “……隋王妃……也没有?” 小颜小宋对望眼,这是要烤问情史? “你知道?”凌銮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与他是青梅竹马,成亲时也才十五岁,少年时的爱情,只有风月无边,哪有什么洗手做羹汤?至于孩子……凌棣刚出生,她便去了。” 隋洛去世后十年,凌銮都未再娶过妻子,可见他对隋洛用情之深。以前他以为凌銮心无风月,其实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突然有些羡慕寻常人家的夫妻,夫妻间可以相互斗嘴、相到埋怨、生起气来甚至可以打一架,孩子也可以向父母撒娇耍赖。若不是,我竟不知道桐桐栎栎如此的可爱。想来凌棣与我这么生疏,也是因为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吧,从小便以军队的标准来训练他,倘若是你,父子关系必然融洽的很。” 小颜小宋默默为凌棣掬一把同情泪。 “每对父子表达爱的方式都不同,不会和颜悦色的谈笑,并不代表关系就不好,毕竟父子连心,亲情是斩不断的。” “是我对他关心太少。” “他今年有多大了?” “比你小三岁。” 小颜小宋:将军,你老牛吃嫩草。 “十七了,要成亲了吗?” “明年再议。”似乎想到什么,手臂忽然收紧,“你家里,是不是也在催你成亲?” “我没这个打算。” 凌銮闻言稍稍舒了口气,“是我自私,大不了将来把桐桐分你一半当儿子,怎么样?” 贾瑞笑起来,“怎么不把凌棣分我一半?” 凌銮挑挑眉,鄙夷地望着他,“想当他老子,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 贾瑞仰着头挑衅,“你是说你太老了么,銮叔?” 凌銮:“……” 小颜慢慢地探出头来,“那个,我能插一句么?” 凌銮不满地挑眉,“不想吃饭了?” “那个,再不翻,排骨要烧焦了……” 贾瑞:“……” 当日那等欢快的场景,今日贾瑞却一声也不吭,低头弄菜,灶下一个聋哑的烧火匠在默默烧着柴禾。 凌銮知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那些事情就像一道裂缝,横隔在两人之间,再竭力忽视,也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他也知道贾瑞介意他有妻子,与宝钗有了孩子,埋怨他烧了茅屋,就像他同样介意贾瑞还戴着谢沾青的雕像,与卫若兰牵扯不清。 他不能给贾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贾瑞也不能给他,“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的承诺。 既然都给不起,不如回到最初那样子,只是一场交易。我予你慰藉,你予我欢情,简单明了。 “凌銮。” “嗯?”凌銮回过神来,见贾瑞仍旧切着菜,只是动作完全没往日的麻利,那盘黄瓜丝被他切得粗细不一。 “需要我离开的时候,只要说一声就好。” 凌銮微微僵了下,“那么你呢?要我离开会怎么做?” “我不会让你离开。”贾瑞淡淡地道,“我会自己走。”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望着凌銮的眼睛,一字一顿时道,“我若离开,便不再归来。” 那时候凌銮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走到哪里去?却想不到,普天之下还有他王权达不到的地方,五湖之中,四海之内,他若离去,山高水长,杳无踪影。 吃完饭贾瑞还是回去了,凌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眼里尽是凄楚之色。 贾瑞通过凌銮所说的后门回到状元府,见卫若兰正在他屋里等着自己,眼里的神色很复杂,“你还好么?” 贾瑞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好,二哥如何了?” “他失踪了。” “嗯?” “他将尤三姐掩埋后,便四处游荡,后来遇到一位瘸腿的道士,二哥就跟着他走,大哥不放心一直遥遥地跟着,走到一片树林里,忽然就飘来一阵雾气,大哥被那雾气遮了眼,看不清路,等雾散了,便再找不到二哥的踪影了。” 贾瑞沉默了会儿,“北静王呢?” “他与大哥还在那片林子里找。” 贾瑞叹惋道:“不用找了,命里合该如此,这样也好,真能放得下,倒是一种幸事。只可惜红颜薄命。” 卫若兰顿了顿,叹惋道:“谁又知道她是如此烈性的女子呢?斯人无罪,怀璧其罪。寄居于宁府那样的地方,她们的美貌就如同那块璧,虎狼环伺下,哪里能保得住清白?” “此话何意,难道尤三姐并非清白女子?” “她姐妹二人的风评,荣宁两府众人皆知,也并非二哥误听。” 贾瑞十分诧异,“这怎么会?尤三姐不是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么?她用泼辣捍卫自己的清白,让贾珍贾蓉父子不敢靠近?” “我也以为有人故意坏她名声,查检了她的尸体,已然非清白女儿。” 贾瑞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原来是我错了,是我传错了话,若我一早就知道她并非清白女子,将最真实的她告诉二哥,他就不会送上聘礼,尤三姐也不会自杀,是我害死了他们!” 万般悔恨涌上心头,贾瑞情绪顿时失控,长泪潸然。 后来贾瑞终于想明白错在哪里,原来他看的《红楼梦》是通行本,被删改后的,里面的尤三姐被塑造成了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贞洁烈女。 而曹公笔下的尤三姐,原是一个淫|奔女,她原就生得风流标致,偏又打扮的妖娆出众,与人厮混时又作出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让贾珍等人对他垂涎落魄,迷离颠倒,她以此为乐,倒像不是男人嫖了她,而是她嫖了男了。她用这等放荡泼辣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在宁府那个大染缸里,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绕了一个圈,到底自己还是救不了她,那么至少可以帮帮尤二姐。 此时尤二姐已被贾琏娶作外室,王熙凤也已知道尤二姐的存在。 这次贾瑞不敢在鲁莽行事,王熙凤对付尤二姐的套路贾瑞很清楚。先将尤二姐骗进荣国府,按插丫环苛待她,挑拨秋桐借刀杀人,买通与尤二姐有过婚约的张华,让他告贾琏强娶□□,借下人之口传尤二姐的不是,令贾母对她生厌,然后设计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贾瑞争对她的计划,先在尤三姐身边按插两聪明伶俐的丫环,这两个丫环是冯紫英调|教也来的,还会些子功夫,随便什么人对付不了。 不久之后,贾琏远行,王熙凤就坐不住了,将尤二姐接到荣国府里去。 贾瑞并没有阻止她,与其千日防贼,不如让贼不敢惦记。 王熙凤带尤二姐见贾母,尤二姐长得温柔标致,贾母向来以貌取人,因此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两个丫环事前早就打听过贾母的喜好,教过尤她如何讨好贾母。在贾母面前维持好印象的同时,也讨好刑夫人,毕竟这才是她的亲婆婆。而刑夫人向来讨厌王熙凤,这也算是结交敌人的仇人。 至贾赦被阉了之后,长房的事儿都交给刑夫人了,包括贾赦屋里那些小妾,左右这些人也没用了,正逢着探春裁剪人员,刑夫人便禀了贾母,一并将这些小妾都卖了,自然秋桐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贾瑞又拜托探春黛玉等姐妹多在贾母面前说说尤二姐的好话,提前挡住了王熙凤用言语攻击尤二姐的路。毕竟现在贾府里王熙凤探春共同当家,又有宝玉黛玉这两个贾母最爱的人帮腔,王熙凤占不了上风。贾府里的那些下人又是个顶个的聪明,自然不会搀和到两个大神的打架之中。 外面,贾瑞也提前找到了张华,连敲带打,杜绝了他告发贾琏的意图。 不久之后,尤二姐身子不舒服,延医问诊,府来了个陌生的大夫,开了方子。丫环们煎好药送来时,正巧她与探春姐妹几个说话,便放在窗前凉着。这时一只把胖的猫跑来喝了药,过不了片刻那猫便腹部流血,流下几只小猫来。 姐妹们吓得花容失色,黛玉更是差点吓得晕了过去。此事惊动了贾母,问明了情况又叫太医过来给尤二姐诊脉,这一脉发现她有孕了,贾母又惊又喜,着人去抓那大夫。那大夫给诊完脉后准备逃跑来着,不想从天降下个花盆,将他当场砸晕了,荣府的人找到他时,他还没有醒过来。 明面上这件事到此也就结束了,无论大夫招没招供毒害尤二姐是王熙凤主使的,其实都没有什么用,毕竟王家势力还在,王熙凤头上又有王夫人撑着,不会因为这事情就动摇他琏二奶奶的身份。 不过没多久贾母派了信任的翡翠来伺候尤二姐,直到她产下男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知真相贾瑞生疑情 ?  此时距他们在客楼巷发现珍珑棋局已有半年了,这日贾瑞又去乌衣巷找谢沈,谢沈接了棋局后便闭门谢客了,贾瑞几次来都未能见到他本人,此次依然如此,棋局并非被破解。 贾瑞悻悻而去。 卫若兰道:“已经半年了,虽说是宋大人布的局,以谢先生之能当不至于这么久也未解开,我们是否该想想别的办法?抑或我们的想法错了?” “是有人故意在阻止我们。”贾瑞断道,“你还能不能画下许姐姐背后那幅画?” “嗯。” “小颜从葫芦村带回来的宋大人画像呢?能否完整的画下来?” “嗯。” 两人回到府里,卫若兰便开始作画,随着笔墨渲染,画中人物一一呈现,连旁边的落款都清清楚楚。 贾瑞指着那个红衣吹箫人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人颇有五皇子的风骨?”刺在背上许宋氏背上的纹身图案并不大,因此那红衣人的五官也并不是很清晰,然而透过那袭红衣,却能看出那人张扬恣意、傲然不羁的风骨。 “画是宋御史作的,他在世的时候五皇子还小,应当不是他。不过……我听家父说过,五皇子最像年轻时的皇上。” 贾瑞想想朝堂上那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完全想象不出他张扬恣意的样子。他又指着宋语冰画像上的签章,“这个吟雪居士会不会是皇上的别号?”他记得当时小颜拿来这幅画的时候,他们只扫了一眼便被凌銮收了起来,他是不是故意要遮掩这个印章。 “想知道是不是也简单,我听说圣上曾赐过老北静王一幅画,只看看两处印章是否相同,便有定论。” 两人也算是北静王府的常客,并不需递什么贴子,门房通报片刻王府管家便迎了出来,像见着及时雨般又是作揖又是纳福,“两位公子,快劝劝我家王爷吧。” “怎么了?” “哎……前儿王爷回来后就跟王妃说,要退了梁家的亲事,这辈子都不娶亲,差点没把王妃气晕过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王爷也不听,王妃便罚他到祠堂里跪着,都已经一天一夜了,王爷这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你们俩素来与王爷走得近,可劝劝他吧,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北静王府里就他这么一支,若真不娶妻……哎……” 两人到祠堂里,见北静王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脊背虽然挺得笔直,却难掩虚弱,他嘴唇已经干裂,面色苍白如死。 见了他们,北静王灰寂的眼神亮了亮,“找到他了么?” 贾瑞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他又看不到?” 北静王悲苦地道:“我若是早一点有这勇气,也不至于逼得他出家,到底是我辜负了他。我从不知他竟有这样的深情,只看他着平日里风流洒脱、漫不经心,以为他并未将我放在心上,是我伤了他的心。” “既然他已斩断情丝,了了尘缘,不如你也放下,成全你的孝心,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使北静王这支得以永续,岂不好?” “我负了他一时,难道要负一世么?” “你可知,有时一时,便是一世。” “一时也好,一世也罢,我不想再辜负下去。” “你打算如何?” “等母妃许可了,我便去找他,真找不到就尤三姐的墓前搭间小屋,为她洒扫墓碑,还清我的罪孽,一边等他。他那么将她放在心上,一定会去给她扫墓的,总能够等到他。” 贾瑞笑了笑,若是凌銮对我也有这份深情,便是他后宫三千佳丽,也可以不介意,可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祝福你们。” 他们出了祠堂老管家又道:“两位公子,王妃请你们。” 两人又去见老北静王妃,原来端庄富态的她眼睛红肿,憔悴苍老了许多,看得贾瑞都心痛,“王妃莫要伤心,总会过去的。” 老王妃擦着眼泪道:“我知道你们素来交好,帮我劝劝他,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他喜欢男子我也并不反对,只要娶个王妃,给北静王一脉留下个香火就好。如今他跪在祠堂里,执意不娶妻,北静王一脉就要绝在他这里,要我死后怎么向王爷和水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卫若兰道:“想来是因为二哥出事,他心里难受,一时犯了拧,王妃不如也先退一步,循序渐进,逼得太狠了,只怕真会伤了你们母子的情份。” 贾瑞问,“只要孙子,不取妻可以么?” 老王妃道:“过继来的孩子到底没有自己生的亲,血浓于水,没有血缘怎么能亲呢?” 贾瑞笃定地道:“王妃放心,这孩子必定是王爷亲生的,只要您同意不让他娶王妃,我便能说服王爷。” 老王妃直道他说的是私生子,便同意了。 贾瑞又到祠堂里去找北静王,“王妃的意思,只要你能留下子嗣,她便不阻止你与二哥。” “留下子嗣与娶王妃有何区别?我答应过他不再有别的女人。” “不需要交|欢,也可以留下孩子。”见北静王与卫若兰皆惊奇地望着他,解释道:“可以找位女子代孕,只需要你提供精|液,此事成功率虽也不大,不妨一试。” “嗯,我信你。” “其他的事我先按排着,你也准备着,先养好自己的身体,若是想要男孩儿,最近不得有房事,自|渎也不可以。” “嗯。” 说完这些卫若兰道明来意,“记得圣上曾赐老北静王一幅画作,可否一看?” 北静王平淡道:“那幅画已随先父陪葬了。” 贾瑞目光定定地看着北静王,“听说先王爷颇喜收藏名家画作,可否带四弟去看看。” “请。” 老北静王的书房里挂满了书画,卫若兰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赞,贾瑞则注意着画上的印章,有许多画都有皇家珍藏的印记,可见都是圣上赏赐的。 贾瑞看过后,对卫若兰道:“我不懂画,在这里也是枯燥,便先走了,你慢慢看。” 卫若兰念念不舍地又看了几眼,“改日再来吧。” 两人出了北静王府后,卫若兰道:“显然,北静王对我们有所隐瞒。圣上所赐那么多画,我并未说明要看哪幅画,他便知道是圣上所作那幅,肯定是有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不让我们看到那幅画。欲盖弥彰,显然那吟雪居士便是圣上无疑了,只是向他打招呼的又是谁呢?” 贾瑞叹道:“想来当年皇上与宋御史的关系,便如我与凌銮的关系。宋御史死后,皇上便登基了,这其中的利害……”这便是皇上为何一再阻止自己追查宋御史案,太子提醒自己不要步宋御史后尘的原因吧。 “能给北静王打呼招的,只有凌銮了。” 卫若兰未置声,贾瑞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小颜从葫芦村回来,凌銮急着将宋御史的画收起来,又打断小颜的话,想来那时,他便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无情最是帝王家,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有损他帝王的清名,便在登基前,亲手将他除掉。” “三哥,这只是你的猜测,实情或许并非如此。” “呵呵。”贾瑞忽然低低地笑起来,“你说谢沈是不是真的没解开珍珑棋局?” “三哥……” “你说客楼巷里伤我的人,是谁?” “三哥……” “你说他登基之前,会不会先除掉我?” “……他……不像那么绝情的人。” “连你都迟疑了不是么。” “三哥,你想太多了。” “嗯,那便不想了,回去吧。”只是片刻他便恢复了云淡风清的神色,回到状元府,竟见凌銮等在屋里,见卫若兰与他一起回来,眼迅速闪过一丝不悦。 贾瑞双手环胸倚在门前,笑看了他一会儿,对卫若兰道:“你也陪我走了一天,先去歇着吧,晚上一起吃晚。” 卫若兰点点头,“你们好好聊聊。” 他走之后,贾瑞便倚着门,笑吟吟地望着凌銮。门旁是株近百年的紫薇花,粉紫的花瓣被风一吹,簌簌落下,落在他如雪的衣衫上,煞是好看。 凌銮走过去,摘下他鬓角的一片花瓣,“去哪里……”话未说完,贾瑞便扑了上来,抱着他的脖颈狠狠地吻上去,那架势像是要将他吃了般。凌銮被他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弄得愣了下,接着便搂住他的腰,反客为主的吻起来。 下人们懂眼色的退出去关上门,凌銮将贾瑞抱放在会客厅的茶几上,挤到他两腿间,直吻得贾瑞软成滩春水,才气喘吁吁地问,“今天怎么了?” “想吃了你。”贾瑞狠狠地在他脖颈上咬了口,咬到嘴里都尝到铁锈味了才松开。 凌銮也不恼,掐着他的腰道:“回房去。” “现在就要。”粗暴地扯掉凌銮的腰带,“嘶啦”声撕破凌銮的衣服,两腿环上凌銮劲瘦的腰,急切地命令,“快进来!” “遵命!” ? ☆、贾凭玉借腹生孩子 ?  晚饭到底没有陪卫若兰一起吃,半夜三更厨房送来两晚碗,凌銮让贾瑞靠在他怀里,“张嘴。”怀里的人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让我睡觉。” “不吃饭明早胃又该疼了,乖,张嘴。” 贾瑞被磨得没办法,闭着眼睛喝完粥,又漱了漱口,终于有了些力气,“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挑十几个女人,像宝妹妹那样体态微丰的,最好十八岁以上,长相倒没有多大要求,十八岁左右的;还要读过些书的,最好是小家碧玉;最重要的是家里有姑姑奶奶、姨娘外婆生儿子特别多。另外,如果外婆奶奶什么生过双胞胎是最好的。” 凌銮见他提的条件奇怪,好奇地问,“你找女人做什么?” 贾瑞闭着眼睛,淡淡地道:“我想要个儿子。” 凌銮闻言顿时僵住了,声音里也带着寒意,“你要成亲?” “也许吧。” 凌銮的目光冷如冰霜,定定地盯着贾瑞,贾瑞则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冲着他微笑。良久,凌銮将他放在床上,“睡吧。”起身收拾碗筷。 贾瑞以后支颐望着他的背影,“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 “嗯,那多谢了。”贾瑞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对了,宝妹妹要临盆了,你有时间多陪陪她,别老往我这里窜了。” 凌銮直接将手里的碗筷摔得粉碎,拂袖而去。贾瑞望着他的背影,冷然一笑,蒙着被子睡觉。他自然不会相信凌銮会帮他去寻找这些女子,只是想膈应他一下。这种事儿还是让北静王的人做着可靠。 次日贾瑞醒来时,卫若兰正等着他吃早餐,“今日我想去趟西洋大夫的医馆,你要不要去?” 卫若兰道:“我正好想问问你,北静王的事你准备怎么解决。”不交|欢而生孩子,还真闻所未闻。 贾瑞道:“也只是个大胆的猜测,可以利用一种喷头,将精|液射入女子体内。”这个启示还是从则八卦上看来,说有个外国女子想要个孩子,又不想与男人做|爱,就利用塑胶喷头将精|液射到体内,成功受孕。既然如此,他们也可以尝试下。不过那种喷头需要制作出来,他要去西洋医生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器具。 卫若兰对他的想法十分感兴趣,跟着他一起跑到西洋医馆,不过找遍医馆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 两人奔波一天回到府里,竟见凌銮又在等他。贾瑞觉得很意外,他以为昨晚说了那样的话后,以凌銮的骄傲暂时不会过来了呢。 贾瑞解了披风递给门边的丫环,问凌銮,“吃饭了吗?” “还没有。” “今晚我下厨,想吃什么?” 凌銮眼里泛出温柔笑意,“你做的什么都好。” “我今天突然来灵感,想做碗虾仁豆腐,正好由你试吃。”又转向卫若兰,“四弟你想吃什么?” “你知道我不挑食的。” “好吧,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菜。”见盆里还养着两尾新鲜的鲫鱼,菜篮里装着把平菇,又做了个鲫鱼平菇汤。约模半个时辰,饭终于做好了,三菜一汤,虾仁豆腐、小鸡焖磨菇、蒜茸青菜、鲫鱼汤。 凌銮尝了尝那叠虾仁豆腐,十分鲜美,“味道不错。” 贾瑞却觉得遗憾,“这豆腐不够嫩,若是有日本豆腐就更好了。” “日本?” 贾瑞一时口顺,说错了话,卫若兰替他接道:“是扶桑国的一个地名。”贾瑞也道:“嗯,他们制作出的豆腐十分细滑,口感就像温泉蛋一样。” 凌銮将信将疑地望了他眼,“你们俩倒是经常一起讨探美食。”吃贾瑞做的饭比自己都多。 卫若兰笑意温文地道:“我不像王爷,没有家室与身份所累,想去哪里吃,想和谁吃,都没人牵肠挂肚的,才多了几分自由。”他向来温和,天生一幅治愈气质,贾瑞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跟人说话,想来是为自己报不平的。 凌銮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难看,“你与史姑娘不是也已经订亲了么?” “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怎么能与那么好的姑娘定亲?你也算是我和她的媒人了,我敬你一杯。”说着倒了盏酒,向凌銮举起杯。 凌銮淡淡地道:“不用客气,待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敬谢不敏。” 贾瑞见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倒有点好笑了,夹了块鸡给卫若兰,又夹了只虾仁直接塞到凌銮嘴里,“食不言,寝不语,好嘛!” 凌銮被他一投喂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礼尚往来的也喂了贾瑞一只,还示威瞄了眼卫若兰。 贾瑞被他这孩子气的动作给逗乐了,“都快四十的人了,幼不幼稚啊!”凌銮被他这么一说,窘迫地别开脸,贾瑞见他耳根微红,心里忽然泛起股柔软地甜意,也不管卫若兰这大灯泡,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坠,亲用牙齿磨了磨,凌銮的脸愈发的红了。 卫若兰受不了两人腻歪,低下头默默扒饭。他对贾瑞的态度很疑惑,凌銮不在场的时候,悄悄地问,“他对你坦白了?” “没有,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自然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那你对他……” “你在好奇我对他的态度是么?”贾瑞讥嘲地笑笑,“不过是逢场作戏,何不笑着演完?且不闻为乐当及时,何等待来兹?” 卫若兰看着他的笑容,禁不住叹息。如今看着他们两人,望着彼此都带着温柔深情的笑意,可胸中却暗藏着把杀人剑。貌合神离,说得便是他们吧,他记得去年贾瑞还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 此后几日他们依旧寻找合适的器具,不过依旧没有半点成果。这个时代没有塑胶,很多东西都用不了,而且据贾瑞所知,橡胶树产地在国外,没有原料也提练不出来,再说他也没有提练的办法。思来想去贾瑞觉得只能制作一个注射器,其它地方可以用木头什么代替,那个活塞的话就用鱼鳔等有弹性的东西暂且代替下吧。 等他准备好一切,北静王那里也挑选出合适的女子了。凌銮也象征性的给他挑了几个,姿色平平,就连大观园里的普通丫环都不如,就这样他还整日酸溜溜的,“照你那条件选出来的实在太不入流,你若真想成亲,改日我给你挑两个姿色出众的,将来生的孩子也不至于太丑。” “谢谢您呐,我看这事儿还是北静王爷办得靠谱,我去他那里看看。” 凌銮拉住他的手,有些紧张地问,“你真的要娶妻?” “看看再说吧。” 凌銮看了他一会儿,到底还是放手了,他没有什么权利阻止贾瑞,他们之间不过是场交易。眼见着贾瑞踏出门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我们是要结束了么?” 贾瑞顿住了,“嗯?” “你说过成亲后,便不再纠缠,是想要结束我们的关系么?” “我没有想过。” “近来你都不让我亲近,既使躺在同一张床上,也只是睡觉,是我误解了?” 贾瑞回过头来,凑到他耳边暧昧地道:“饿狠了?今晚喂饱你,等我。”说着在他唇边吻了吻,这才离去。 北静王那里选了四十几个女子,贾瑞挑了四个家里曾生过双胞胎的带回去。这四个女子均已满十八岁,体态微丰,长相都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却也挺养眼的。贾瑞又帮北静王挑了几个,告诉他方法,交待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带着四个女子回去了。 凌銮在家里巴巴地盼着他呢,结果见他带着四个女人回来,脸当即就黑如锅铁。 贾瑞看他这样子倒是挺开心的,说起好话哄他。凌銮最吃他这套,很快便将人拐到床上去。不过今晚的贾瑞有点奇怪,以前他并不排斥内|射,这次却坚决不让凌銮射在他体内,还特地准备了个杯子,将两人的精|液盛放在一起。凌銮问他做什么,他也只是神秘一笑。 此后半个月,贾瑞甚至向他下了禁令,不允许他与任何人欢好,甚至连自|渎都不许,凌銮莫名其妙,不过自和好之后,他一向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比贾瑞低,因此也就忍着。 到十月底,朝中发生了件大事,忠义亲王党在淮河地区揭竿而起,驻守淮南的都指挥同知已被叛军所杀,形势危急。 朝廷得到消息后,太子主动请缨要去淮河平叛,不过进来皇上对凌銮十分倚重,且凌銮又擅长行军打场,平过几次忠义亲王的据点,因此派凌銮过去。 凌銮接到旨意自然二话不说,整顿军备率将前往。 凌銮的离去正给了贾瑞探查宋御史案的契机,没有凌銮阻止,行事便方便多了。 首先他要确认,吟雪居士是不是皇帝。这个称号想来除了皇家人也没几个能知道的,北静王那里问不出,凌钶那里肯定也一样。太子与他向来有恩怨,去问他也不妥,那便只剩下五皇子凌钰了。 ? ☆、江湖路歧初心莫负 ?  于是贾瑞写了贴子,送到五皇子府里。 次日接到回贴,约贾瑞与卫若兰在上次那个酒楼相见。 贾瑞两人提前到,稍等片刻凌钰也来了,他今日着袭白衫,外面罩着茜色纱衣,腰束红色镶玉腰带,手执白面红柄折扇,那身打扮竟比女子还要漂亮三分,同时又带着种江湖儿郎的风流潇洒。 既便看惯了柳湘莲那妖孽,两人还禁不住暗赞,好个俊俏的儿郎! 凌钰风度翩翩地坐下,“你们有何事?” “只是想问问殿下,皇上是不是有个别号,吟雪居士。” 凌钰浅斟了杯酒,“这问题并不难,不过想来你们找到我,是已无路可走了,然否?” “不错。”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不过本王向来不做无利的事,你觉得呢。” 贾瑞了然地道:“想来殿下既然肯赴约,必然是在下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殿下的眼,殿下不妨直说。” 凌钰却把眼睨向卫若兰,慢条斯理地道:“本王对卫郎倾慕已久。” 卫若兰脸色骤变,贾瑞一步挡在他面前,“殿下误会了,四弟已与史鼐的内侄女订亲,不日便要结成连理,这玩笑还是不开的好。” 凌钰淡淡地道:“你也误会了,本王所求不过春宵一度。” 贾瑞脸色愈发的阴沉下来,冷冷一笑,接着倒了杯酒,走到凌钰案前,“殿下上次替我在太子跟前开脱,我还未感谢,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接着灼灼地逼视着凌钰,“不过此番,是不是可以以子之矛,攻之之盾了?原来你们皇家子弟,竟是如此看待我们这些文臣武将么?在你们眼中我们不过是伶人娼妓之辈?” 凌钰望着他笑而不语,那双擅能演绎的眼里,尽是玩味儿之色。 贾瑞此时对这些王子皇孙失望已及,“告辞!”拉着卫若兰便要离去。 “三哥!”卫若兰拽住他,“殿下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说着转向凌钰,认真地道:“我虽未与殿下深交,也知江湖传闻,殿下行事洒脱磊落,颇具侠气,怎会做这等事儿?想来不过是想试试你们兄弟情谊罢了。” 凌钰浅浅一笑,“卫郎所言不虚,不过本王对你的倾慕之情却并非虚假。”他那么认真的目光,倒教卫若兰愣了下,颇不自在地别开眼。 凌钰合了折扇,认真地道:“吟雪居士,确实是父皇的别号。那年我也不过六七岁,有次雪后初霁,父皇在御花园略具小酌,请宋御史饮宴赏梅,诗酒闲暇之际,提到宋御史的表字,父皇便道,你字语冰,不如我便取号吟雪,虽不能真寻个山明水静之地,梅妻鹤子,每到冬日,吟一吟初雪,也算是遐思。” “语冰、吟雪,圣上对宋御史……” 凌钰望向贾瑞,“便如你与四哥。” 卫若兰与贾瑞对视眼,讳莫如深。 凌钰淡笑道:“他们相识之时,宋御史还是个贫贱书生,父皇也只是名张扬恣意的皇子,江湖相逢,情愫暗生,而后风风雨雨,相携十数载,直到父皇登基前夕,宋御史突染瘟疫,死在蜀地。” 事情果然如他们所猜测。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7节 凌钰斜睨着贾瑞,“四哥阻止你查宋御史案,是不想你触怒父皇,还是不想你有个前车之鉴呢?” 贾瑞淡然一笑,“多想何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想杀我,我又能如何?坦然赴死而已,想来当年的宋御史,也未必不清楚吧。”拍拍卫若兰的肩膀,“无情最是帝王家,记着我这个前车之鉴。” 凌钰:“……” “多谢殿下告知,不知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可回报的。” “不如卫郎为我奏上一曲吧。” “那便献丑了。” 对于凌钰的话,贾瑞并没有十分相信,他一定要看看客楼巷那棋局下藏的是什么东西。他与卫若兰商议,决定诈取。 十月底江南已一是片萧瑟。 谢府院里有棵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衬着粉墙黛瓦,如诗如画。 谢沈负手立于银杏树下,黄叶簌簌飘落,他一袭乌衣轻软,鸦羽似的长发垂曳下来,如水墨画卷上的墨色流淌,看他背影似乎消瘦了不少,颇有些寥落伤情之意。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贾瑞惊讶地发现,他那把秀美的胡须竟然已经星星白了,两颊深陷,透着股病弱与沧桑感,明明半年前他还是那般气韵风流的美大叔。 谢沈伸手,细瘦的手指接住片飘落的黄叶,“这颗银杏树已有四十岁了,还是当年我们三人手植的,已然亭亭如盖,只是当时约定围炉树下,诗酒闲暇之人,却已不堪相见。” “犹记得那日酒后,语冰说一入朝局,风波诡谲,只望我们自守本真,初心莫负,而我到底还是……” “他这么些年不肯见我,想来是对我失望的狠了吧?” 这个“他”到底是谁呢?客楼巷里的主人?谢沈的情人?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过往?贾瑞虽满心疑惑,却并非询问,他知道谢沈并不需要回答,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那局珍珑是语冰所创,却是他留给我的,他是想让我给自己个了断,也给我们一个了断。”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凄楚与深情,“凌墅、凌墅,这么些年来,他到底未曾谅解我,到底还是不能放下语冰。” 贾瑞感觉卫若兰身子忽然僵住了,诧异地望向他,见在虚空写下几个字,——忠义亲王。原来谢沈口中的“他”竟是老忠义亲王! 他将一幅卷抽交于贾瑞,“去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眼里带着千帆过尽的疲惫与沧桑。 贾瑞接过那棋谱,对他重重一揖,快马加鞭赶到客楼巷。这半年来他们一直派人守在楼内,防止有人破坏那个暗匣。 古朴的大门被推开,有风扑面而来,被风卷起的,不是飘零的杏花,而是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整个青石小院。 原来这里竟也有一棵数十年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映衬着乌木的小楼,古朴中透着股明灿之意,别具一格。 他们来到棋盘前,卫若兰按在谢沈帛卷上的步骤下棋,下了几十手终于解开棋局,棋局下的暗匣了打开,里面摆放的就是宋御史案所有的证词证物。这些东西下面,还有二十来幅画。 贾瑞好奇的撑开一幅,画中所绘正是这幢小楼,楼下杏花如雪。楼内有人临窗而立,乌衣轻软,乌发如墨,长身玉立,手执画角,缓缓吹奏。他身旁上张书案,案上纸笔搁置,有人支颐于案,右手举着酒杯,脉脉凝视着吹奏之人,眼神似醉似醒。 画卷底题着诗句:掷笔卷夕帘,推盏漫吟留。杏花吹雪里,清角起小楼。 落款是凌墅。 那乌衣人是谢沈无疑,不过那神情与气质与现在不同,少了些沉稳,多了些年轻人的朝气,看样子应该是二十来岁的。而这举觞之人想来便是当年的凌墅了,然而他的长相,竟然…… 贾瑞与卫若兰对视眼,皆惊诧不能言。 又打开些画卷,画中人皆是谢沈与凌墅,但场景却不同,或于江南烟雨中,画船听雨眠;或是晓风残月下,吹叶到扬舟;又或者大漠落日下,萧声起燕然……林林总总二十来幅,两人仿若一对神仙眷侣,将塞北江南,大漠草原,一一踏遍。 卫若兰道:“你有没有发现,这每幅画中的人物都不同。” 贾瑞对画没有他敏感,经他提点才蓦然发现画中人物日渐老去,到最后一幅谢沈的鬓角已然星星白,凌墅的头发也是半白了。 卫若兰叹息道:“原来这二十多年,他们从未分开过。谢先生只是不知道他就在他的身边,貌离而神合,两心如一,实着令人唏嘘。” “谢先生若是看到这些画,心里会宽慰些吧。” 他们从客楼巷出来时被人挡住了去路,那人怀抱宝剑,头戴蓑笠,一副江湖打扮,“敢问阁下可是贾瑞贾凭玉?” 贾瑞戒备地道:“正是,阁下何人?” 那江湖客忽然向他屈膝行礼,呈上一物,“请贾大人为淮南百姓作主!” 贾瑞将信将疑地接过,见竟是封血书,原来淮河起义不是忠义亲王党造反,竟是因为淮河决堤,百姓被淹死无数,官员不敢上报又不赈灾,最终逼得百姓揭竿而起,被有心之人利用,谎报成忠义亲王造反。 贾瑞勃然大怒,“淮河决堤如此大的灾情,官员竟不上报?太过荒谬!” ? ☆、赴淮阳凌銮赈洪灾 ?  那江湖客道:“朝廷去年刚拨下修缮淮河的款项,只是并未用到修缮河堤上,今年突发灾难,他们乌纱难保,岂会不尽力遮掩?百姓揭竿也不过求顿饭吃,朝廷却不由分说的调来军队镇压,如此行径已惹得天怒不怨!若是派太子那废物去,他不擅作战,被逼得狼狈了还有转寰之机,此次派得是瑞王,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几次对忠义亲王党都是赶尽杀绝,此次只怕也会血洗淮南!” “不会!”贾瑞毫不犹豫地道,“瑞王刚毅正直,绝不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事!” 江湖客愤然而起,冷嘲道:“淮河百姓都传贾大人是包龙图、宋御史传世,不畏强权,铁面无私,看来也是浪得虚名!如今瑞王军队已抵达淮河,淮南百姓危在旦夕,看来你也指望不上!”说着抱剑而去。 “且慢!我并非说不去淮河,你且稍等。”对卫若兰道,“我虽信凌銮,但事态发展千变万化,还是要亲自去趟淮南。你将这些东西交给宋姐姐,皇上亏欠宋御史,想补偿他们母子,在关健时候她的话还是有几分份量的。淮河一事非同小可,还需要你和大哥在京中张罗,必要时可利用谢沈欠我的那个人情,还有五殿下……”说着顿住了,到底难以启齿。卫若兰这么干净的人,自己却让他利用凌钰对他的龌龊心思,实在不堪。 卫若兰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我知道,和万千百姓生死相比,我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我有分寸,你便放心吧,我们兄弟永远一心。” 贾瑞感动地握住他的手,“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两人对望眼,各自上马而去。 凌銮做事向来干净利落,十日之内已抵达淮南,此时叛军已攻下一个城,淮南地方军已被打得溃不成军。 贾瑞率大军到淮南,先命军队守住城门,并未急着反攻。进城之后淮南官员夹道欢迎,置办酒席为他接风,然后送上当地“土特产”。 凌銮不动声色的收下,“诸位辛苦了,待叛乱平了,本王自当向朝廷为诸位请功,已牺牲的将军,朝廷也会抚恤,明日本王决定去都指挥同知灵前吊唁。” 淮南知府为难了,“这……王爷有所不知,江指挥家也被叛军攻破,家人无一幸免。” “岂有此理!” 知府诚惶诚恐地道:“叛军势力太过强大,淮南武将多被暗杀,实在是下官等无能。” 凌銮问,“现如今负责淮南本地军事的是何人?” 有位体形肥胖着军装的武将上来,“下官都指挥佥事王业拜见王爷。” “说说你打算如何平叛。” “王爷放心,下官已命人封锁住城门,调集火油,只要王爷一声命下,便可向城中放火箭,烧死他们。” 凌銮凤眼微眯,睨着那武将,“很好!把你的作战计划写成公文呈上来。” 那武将得凌銮赞赏极为自得,“末将已经准备好。” “很好,本王会在父皇面前多多提及你的。” “谢王爷。” “还有你们,为平叛做了什么功绩,都可以写下来,忠义亲王事是父皇的心结,办得好你们前程不可限量。” 官员们纷纷叩谢,“多谢王爷提点。” 凌銮点点头,“本王行军数日,也乏了,先去休息,你们写好了递过来。”带着小宋回到驿馆。 一连两日凌銮皆按兵不动,只与淮南官员们吃喝玩乐,底下人送什么他皆收着,胃口比太子都大。淮南的官员倒是放松下来,他们不怕贪的,就怕贪。 第三日,凌銮下了请贴,请诸位淮南官员及当地富户到城楼上饮宴,顺便看他如何平叛。 官员们到城楼上,发现凌銮身边又多了个俊俏的随从,他笑温和蔼地招呼众人落座,“诸位大人稍等,好戏马上就开始了。” 随后凌銮也到城楼上,“诸位,请坐。”然后向小颜颔首示意。 小颜执起楼上的桴鼓敲了起来,随着鼓响,瑞王的军队没有攻城,反而控制住了淮南当地的守军,接着被困在城中的叛军一涌而出,围住宴客楼。 官员们正疑惑不解时,身边忽然出现十几名黑衣蒙面的人,那是凌銮亲自调|教的昆仑卫,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场鸿门宴。 凌銮目光冷冽地扫过众人,“一个月前,淮河决堤,百姓淹死无数,成千上万个家庭被大水冲毁,无片缕遮身,无颗粒果腹,卖儿鬻女,你们一个个不思赈灾,反而将他们冠上叛军的称号,想借本王之剑斩杀他们么?” 官员们闻言,皆面如土色,“冤枉啊!冤枉啊!他们确实是忠义亲王叛党,俘虏身上有逆党的标志,王爷明察。” “百姓目不识丁,任你们愚弄,本王可不愚蠢。你们如何谋杀淮南都指挥同知,如何煽动百姓冠上忠义亲王党的旗号,如何私吞修缮河道款项,本王已果得一清二楚,还敢狡辩!” 官员们皆伏地,汗如雨下。 “我看你们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既然不肯拿粮食来赈灾,不如烹一锅肉靡给他们裹腹!来啊!架锅!” 城楼之下立时架起几口大锅,熊熊大火燃烧下,水渐渐冒起热汽。 凌銮道:“来人!把这几个鱼肉百姓、谋害忠良的狗官给本王煮了!” 昆仑卫拖着知府和肥胖的武将等几个主谋下城楼,两人已经吓得晕死过去了,被丢到锅里又被汤醒了,要爬出来却被绑成粽子,随着水越来越汤,他们的叫声越来越惨烈,最终被活活煮死。 城楼上的官员富翁们吓得心胆俱裂,有些已经禁不住昏了过去,城楼下的难民则欢呼阵阵,有些□□的百姓已经扑上去啃他们的肉,场面惨不忍睹。 凌銮凤目凌厉地扫过那些官员,“还需要多支几口锅吗?” 城楼上刹时跪头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下官认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带下去。”又对那些富户道,“你们要不要尝尝那些肉靡是什么味道?” 那些富户何尝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已经噤若寒蝉,被凌銮凤目一扫,立时伏地求饶,“草民愿开放自家粮仓,赈济百姓。” “草民愿将庄里布匹尽数供献出来……” 凌銮这才满意,“那还不快去!”又吩咐士兵,“开府库放粮,城外建粥棚施粥!” 贾瑞赶到淮南时,百姓已被稳住了,不过叛乱并未真正的平定下来,他烹杀了那几个狗官表明了朝廷的态度,但百姓们还在持观望的态度,接下来若处理的不好,会再度引起哗变。 凌銮大军开拨之前,已先让小颜带昆仑卫来淮南探查情况,他与官员周旋那两日,一是因证据还未收集充分,二是要放松他们的警惕性,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住地方军,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救灾。 他已提前将小颜查明的情况上禀朝廷,只是朝廷反应没那么快,救灾物资一时到不了。此时的形势依旧很危急,十月底淮南已经颇为寒冷了,百姓饥寒交迫,很多人家已经开始卖儿鬻女,若不妥善处理,叛乱会再起,他之前的种种都白费了,还会落个残杀大臣的罪名。而更让凌銮忧心的是那些被淹死的尸体,若不处理好,引发瘟疫,将会成为更大的灾难。 这些日子凌銮四处筹积粮食,城楼宴后淮南富户虽主动拿出粮食衣物棉被等物资,但毕竟有限,凌銮深知做事情要有个度,不能杀鸡取卵,只得向别处借粮,调用军需物资以备使用。 贾瑞见到凌銮时,他已经忙得几天没有合眼,眼睑乌青、嘴唇起皮,十分憔悴狼狈,见到贾瑞时,他紧绷的脸上显出点笑意,“你来了,那些证人证物我给你留着。” 相识这么久,贾瑞从未向此刻这般,对凌銮生出这么浓烈的情义。以往的温柔体贴、心有灵犀,都及不得此刻,他这疲惫的笑颜。 这一路上他听到凌銮的雷霆手腕,听到他智斗富商,听到他为民奔走,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自豪,这是我贾瑞的男人,是个爱民如子、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 “我知道。”贾瑞拥抱住他,眷恋地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这么多灾民,每日施粥也不是长久之法,不如招些年轻力壮的,修筑河堤,每日给些工钱,那些尸体也需要打捞上来,要么焚烧,要么掩埋,撒上石灰消毒,否则容易引发瘟疫。” “嗯。”凌銮点点头,一边交待属下立即执行。 “这里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最多两天。” “朝廷赈灾的粮款最快还得七日才能到,如何能撑得过去?” “淮南的富户已经被我搜刮的差不多了,小颜小宋已经去淮北借粮,尚未来消息。” 贾瑞叹息,“没有米面,若是能有红薯玉米什么果腹也好。” “那是什么?” ? ☆、隋佩玺淮南施粮草 ?  “容易种植,且产量很高的粮食,只可惜我们国家现在没有。凌銮,这一路行来我在想,我虽然破了几桩案子,但于百姓有什么益处?似乎没有。杀了一个恶人,天下还有无数个恶人;杀了一个贪官,朝廷上下还有无数个贪官。就如淮南这些官员,他们已经害死了无数个百姓,现在将他们烹了煮了,也是于事无补。所以,想要肃清朝野,靠得不是一个清官,而是一个好的皇帝。” 他用灾民的眼光看着凌銮,殷殷切切,寄托全部的希望,“凌銮,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凌銮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坚定。 “我也找到我最迫切要做的事情,虽然这不一定是我最喜欢的。” 凌銮将他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这一刻,他们的心贴着心,吟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然后凌銮就那么在他怀里睡着了。贾瑞没有睡,他整晚凝视着凌銮的面容,感觉到自己稍稍抽离的一颗心,再度沉沦、沉沦,只到不可自拔。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宋语冰。明白他为什么知道终将会被这个人辜负,还义无反顾的陪他走过血雨腥风,义无反顾的爱着他,甚至连死也心甘情愿。 灾区的形势依然很不乐观,粮食仅够一天用的了,小颜那里虽借到粮了,最快也得三天。今年淮南冷的尤其早,才十月夜晚河面已经结细碎的冰了,怕什么来什么,阴沉了两天,终还是下起雪来了。棉被棉衣原就不够用,这下愈发紧张,灾民们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多烧些火,煮姜汤喝。饶是如此有许多人受不住已经生病了,贾瑞最怕的流感还是发生了。 下了雪路更难走,原本三天可到达的粮食,只怕五六天才能到,灾民心中已是惶惶,怨声回荡。有位将领建议用沙子装作粮食运进来,暂时安定民心。但被凌銮否决了,这与战场上不同,战场上可以用这种方法鼓舞士气,一举歼灭敌人,获得粮草,这时又从哪里获取粮草?粥越来越稀骗不过灾民。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凌銮的亲军惊喜地进来,“将军,有救了!” 贾瑞随着凌銮来到灾民安置区,就见隋唐正指挥着士兵卸东西,十几辆马车拉着粮食、棉衣、棉被,灾民们望着隋唐的目光像望着活菩萨。 凌銮疾步走到隋唐面前,千言万语无以言表,唯有重重地一报拳。 隋唐仅是理所当然地一笑,并不居功,扬声对灾民道:“这些只是第一批,明日还会有十几辆马车过来,大家放心,有瑞王在,大家尽可带着你们的老婆孩子安心过冬。” 凌銮也道:“朝廷的赈灾物资不日就会到,诸位放心。”吩咐士兵将棉衣棉被分发下去,灾民们这才安心下来。 隋唐所言不虚,此后几日皆有粮草运到,随后小颜小宋借的粮食也到了,这样足以维持到朝廷的赈灾物资运来。往年赈灾物资运到地方时,已被各层官员盘剥的七七八八,今年有凌銮亲自坐镇淮南,朝中官员皆知他铁血手腕,又有烹杀的两位官员在先,故而无人敢苛扣。 救灾物资到齐了,百姓也稳定下来,凌銮又组织士兵帮助百姓修缮河堤、建设家园,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这日贾瑞接到卫若兰的信,催他回去。贾瑞想到临走时说到凌钰,怕他真受到侮辱,率先回京,然而却不知京中正有人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他。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状元府见附近的几条街上都挤满了人,行走困难,他下马拉住个人正要问出什么事的时候,有人指着他,“他就是贾状元。”随着这一声,人群“忽啦”下向他聚来,差点将马惊着了。 贾瑞紧紧牵住缰绳,“诸位乡邻,找贾某可是有什么事?” “果然是贾状元!” “贾青天来了就好!” “宋御史沉冤得雪了!” 众人相互低语了番,忽然不约而同地向他跪了下来,“请贾先生替宋御史申冤!” 贾瑞大惑不解,“你们为什么要替宋御史申冤?” 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有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上来,老态龙钟的样子不是贾代儒是谁?贾瑞忙扶着他,“祖父,你这是做何?” 贾代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宋御史被害是不是真的?他不是患瘟疫而死,是被闫崇逼死的,是不是?” 贾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此话不能乱说,你们……” 周围的人道:“你既然找到了证据,一定要替宋御史喊冤,奸臣当朝,错杀好官,天理不容,宋御史一生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群众纷纷咐喝,“对对!宋御史造福百姓,我们不能让他这么冤死了。” “铲除贪官,为宋御史报仇!为宋御史报仇!” 众志成城,呼号震天,贾瑞默然,他知道情形有些不对,却不得不应下来,“诸位放心,贾某必当尽心竭力!” 话音刚落他便被人拉着手腕,一路拖回府里,卫若兰神色诧异,“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先避避么?” 贾瑞意外,“不是你写信让我回来的么?” 卫若兰神色沉重地道:“我是写过信给你,却是让你晚点回来。近日京中茶楼酒肆里都在传,你我在客楼巷忠义亲王的别院里,找到闫崇杀害宋御史的证据,言之凿凿,甚至连那封伪造的信都能背下来,此事在京中引起很大的反响,宋御史的拥戴者们十分激愤,闫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有官兵护卫,只是都在闯到他家里去了。明日正好是宋御史的忌日,往年都有大批的百姓到他的衣冠冢里祭拜,今年只怕会出乱子。” “那封信出我手,入你手,还有谁看过吗?” “我一直随着放着,没有外人看到。” 贾瑞分析道:“那么只有当年谋害者知道了,谢先生肯定不会传扬此事,那么就是闫崇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着,他是受害者,那么是有人从他那里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卫若兰显然比他更了解朝局,“朝堂上的事,是不能用眼下的利害来衡量的。但显然有一点,有人在针对你我,更或者借你我之手,拉下什么人,总之,我们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宋御史之死是什么原因,你我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这事像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贾瑞道:“我已经接下了,再烫也得拿下去。”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陪着你。”卫若兰道,接着笑得眉眼弯弯,喜气洋洋,“有喜事等着你呢,你且猜猜是什么?” “莫非是实验成功了,那几个女子里有人怀上了?” 卫若兰笑得越发欢喜,“嗯,不光你这里,北静王那里也怀上了,可谓又喜临门,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阴谋想来定也能逢凶化吉。” 贾瑞却没有表现的太过欣喜,“我所求机率太小,若能心想事成,何憾之有?” “能不能成,再过几个月便见分晓。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是场硬仗呢。” ? ☆、前尘往事恩仇俱散 ?  贾瑞刚回到府里,几位太监过来,“太上皇有旨,召贾大人晋见。” 看来等不到明天了,该来得总是要来,“公公请稍等,容在下换件衣服。” 贾瑞换上朝服,随公公进入皇宫,古稀高龄的太上皇瘫坐在轮椅上,老态龙钟、虚发皆白。“臣贾瑞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苍老的声音道:“抬起头来。” 贾瑞微微抬起下颚,眼睛忍盯着地面。 太上皇冷嘲地道:“果然与那个迷惑圣心的佞臣有几分相识。” 贾瑞愣了惭,才明白他说得“佞臣”是宋御史,不动声色地道:“当今陛下英明神武,朝中官员虽不是个个清廉正直,却也无人迷惑圣心,以臣的资历更是万万不及,故臣不知太上皇所言从何而来。” “哼!朕听说你要替宋语冰喊冤,为他报仇?” “并无仇怨,民众所求,不过一个真相。” “那么,你准备向谁寻仇?向朕么?” “不敢。” 太上皇勃然大怒,“不敢?你联合百姓闹事,围了闫崇府坻,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想让朕再留污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朕制不住凌圳,还能杀不了你吗?” 贾瑞抬起头,凛然无畏地望着他,“杀了我便挡得住幽幽众口,挡得住你曾经犯下的错误么?太上皇爱惜羽毛,只怕日后史书工笔不会替你遮掩。” 太上皇看着他的眼睛,愈发的愤怒,当年的宋语冰便是这种眼神,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妥协,就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坚硬如铁,不动如山。他恨极了这眼神,若非如此自己怎么会输?怎么会被软禁在这个宫殿里,十几年不得见天日? 他的昏暗的眼睛阴鸷狠毒,“来人!就地正法!”周围的十几个太监涌上来。他们也身怀功夫,一两个贾瑞还对付得了,一齐围攻上来,很快就将贾瑞擒住了。 太上皇冷笑道:“你当朕会在意什么史书工笔么?不杀你如何解朕心头之恨?先剜了他这双招子,送给凌圳!” 一个太监拿着剑步步逼近,贾瑞眼睁睁看着明晃晃地剑尖一点点逼近自己眼瞳,锋锐之意已渗透和肌肤,他死死睁着眼睛,绝不肯示弱。 就在剑尖在刺入眼瞳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击中剑身,剑便偏了过去,接着那太监也被踢飞,三个人护在自己身边。 随即禁军涌了进来,将围攻他们的人拿下,接一袭明黄衣袍的皇上进来,阴沉地目光扫过贾瑞,然后落到太上皇身上。跟在皇上身后的,是五皇子凌钰。 十分钟后,众人皆退去,宫殿里只剩下太上皇与皇上。 皇上道:“想来父皇最近太清闲了,竟又折腾起来了。” “拜你所赐,闲来无聊,找点乐子。” “难道不是你自己作的孽么?果真无聊,儿子给你请几个戏班,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唱戏也容易,只是杀害臣子这种事还是别做吧,免得日后罄竹难书。” “青史如何,朕会在意吗?” “也是,二十万大军,一代贤良,您都杀了,还会在意多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么?你不在意,朕在意。当年朕护不住语冰,如今绝不肯让你再杀了他!” “怎么,你终于移情别恋了?” “儿子不如父皇,太上无情,语冰是因何而死,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不过父皇您……你我毕竟父子一场,你的罪孽,我找人替你背了,只是父皇,您年岁已高,就别再为祸人间了吧。” 贾瑞跟着凌钰走了宫门时,见卫若兰焦急地等在宫门外,见他们出来,急切地围上来,“怎么样?有无受伤?” 贾瑞笑道:“还好王爷来得及时,有惊无险。” 卫若兰又冲凌钰报拳,“多谢王爷。” 凌钰笑意狡黠,“卫郎若真要谢,不如送幅你我的画像。” “这……好吧。” 贾瑞随他们回去,车马辚辚中听卫若兰讲两位皇帝之间的恩怨。 当年太上皇还是皇帝,他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不听满朝文武劝阻,执意御驾亲征匈奴,令太子随从。结果兵败如山,二十万精锐全军覆灭,太子被杀,他自已也从马上掉下,摔断了双腿。 当时,匈奴兵临城下,皇帝生死不明,几位皇子蠢蠢欲动,朝野动荡不安,王朝生死存亡关头,谢沈、宋语冰,联合士族门阀、朝中权贵与宫中皇太后立凌圳为太子,暂理国事。 凌圳不负众人之望,退匈奴、稳朝纲,用一年的时间,让满目疮痍的山河重新恢复生机时,就在朝臣推举他登基为帝时,皇上重新回到了皇宫,坐上了帝銮。 然而这一年来,凌圳所作所为深得民心,他英明睿智,有魄力有担当,朝臣早已奉他为君,皇权已被架空。皇上并不甘心就此退居幕后,联合旧党并几位皇子,想要废除凌圳,他们所列的最大一条罪状,便是凌圳的断袖之癖。 在皇上连番攻击下,□□渐渐式微,凌圳自己也心生退意,他原本就只想做个逍遥江湖的王爷,临危受命才勉强做了监国太子,彼时又与宋语冰正情浓,自然不肯舍弃他。宋语冰为了绝了他的心思,娶妻生子,然而这也未让凌圳退却。 他那一颗殷切真挚的心,最终打动了宋语冰,两人决心远走江湖。 是谢沈出卖了他们,他将这消息透漏了出去,于是那天,满朝将士跪在宋语冰府前,山河泣泪,二十万亡魂未安,那昏庸的皇帝不自裁已谢苍生已是罪孽,怎么能让他再重坐金銮? 宋语冰最终没有赴凌圳的约,远走蜀中。 他远离了朝堂,却没有远离风波,他最终被皇帝的人抓住。 皇上问凌圳,你要天下还是要宋语冰。 凌圳说:我要语冰。 然后,他等来的是宋语冰的死讯。 这一回,出卖他们的还是谢沈。是他将凌圳的选择告诉了宋语冰,宋语冰知道只有自己死了,凌圳才能有牵无挂,无惧无畏,于是慷慨赴死。 悲愤之下的凌圳,破釜沉舟,起兵逼宫,迫使皇上退位,将其软禁,正式登上帝銮。 然而,他永远失去了心爱的人。 谢沈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深爱的人,从此十几年,不复相见。 次日宋语冰的忌日,皇上亲戴麻服前往祭奠,宣布当年闫崇为邀宠于先皇,以宋御史逼迫皇上让权,宋御史为天下苍生计,甘心赴死,大义凛然。革闫崇之职,充军流放,其家人没为官奴。 又过几日,太上皇驾崩,举国同丧。 在百姓为此或喜或叹之时,一幅画贴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 一株杏花树,一张乌木躺椅,一个半裸的男子身后插着荆棘。 那幅画画得极为细致,腕间的胭脂记,漂亮的蝴蝶骨,私秘处的大小以及腿间的痣都标的清清楚楚。眉目间更是传神,坚毅隐忍的眼瞳里掩藏不住屈辱、痛楚、脆弱,极度淫|靡,又能勾起人的□□欲。 贾瑞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那些画已被别有爱好之人揭了下去。从此金陵人看贾瑞的眼神都变了。 此事并不算完结,又过几天,一封封凌銮贾瑞的情书流传出来,大街小巷里也响起了童谣: 清俊小后生,青布衫,白直身。好个人,杏花树下桃儿分。 ? ☆、历尽劫波兄弟犹在 ?  情书被曝光的第二日,皇上就召贾瑞入宫,然后将它们扔到贾瑞面前,“你有什么话说?” 贾瑞跪在汉白玉的宫殿里,肩背上蝴蝶骨支棱,细瘦的腰身似再多一点重量便要被压拆,他伏跪着说不出一句话。他原本有足够的勇气与资格,说他爱凌銮,然而那幅画一曝出来,他再也没有说爱的资格。 遭受到那样的侮辱,他何其无辜?可此时的他,就像被强|奸的少女,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只是受害者,却要忍受世人的白眼与唾弃。 “此事弄得金陵城人尽皆知,就不用再当差了。” “是。” “凌銮知道此事么?” 这句话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贾瑞身上,痛彻心扉。怎么会不知道?他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会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呢?也会用世人的眼光么?是同情?是可怜?还是厌恶和嫌弃? 皇帝凝视着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道:“和他分开,到朕身边来,朕罩着你。” 贾瑞没听懂他的话,抬眸起看他。这样向上看时眼睛比平时更大,清澈如水的眸子黑白分明,迷茫的看来让人心跳都漏了几拍。 皇帝微俯下身,抬起他的下颚,“到朕的身边来,跟了朕,从此世间再无贾凭玉,你便是朕的人。” 贾瑞眼中的迷惑转变为惊愕,猛然打开皇帝的手,连连退后几步,接着伏跪在地上,“不!不!我不要进宫!你放了我吧!皇上,求你放了我!” 皇帝犹记得穆王府案时,他凛然无畏地坚持批露穆附的罪行,那铮铮风骨,像极了宋语冰,而此刻,他却匍匐在地,哀声恳求,心里一时凌乱如麻。 “你可知跟了朕,这天下只要你想要,朕皆给得起。” “我只要凌銮的一颗真心。” 皇帝冷冷地道:“抗旨不遵是死罪,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连累他,况且,你便不跟朕,能得到他的心吗?何去何从,你想清楚。” 贾瑞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要得到凌銮一颗真心谈何容易?从前意气风发的自己都不能做到,更何况如今已是声名狼藉?凌銮,凌銮他不嫌弃自己便是万幸吧。 他笑了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若能连累他一二,也是我的荣幸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总也有王权达不到的地方。王者,掌握天下,却掌握不了一条人命,就如同您掌握不了宋御史的命。” 他拂了拂衣袖,竟也不顾礼节,长身而去。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来,纷纷扬扬竟已没足。他在深雪中跋涉了一阵,忽然解下大氅、脱了靴子统统扔出去,散开头发拔足狂奔而去。且奔且笑,狂放的声音在金陵城中回荡。 他提着一口气也不知跑到何处,忽而纵身起跃,抽出腰中宝剑饮雪长啸,恣意起舞。三尺冷锋划过漆黑的夜空,似有银瓶乍破寒意幽然。只见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一时间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这一场剑舞没有节奏,只是随心所欲的挥洒,龙形虎步,惊鸿掠影,静时沉稳利爽,凝如山岳;动时若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 忽而掷剑入云,若电光四射,他长啸而起,纵跃云中。仿佛一只被关在樊笼里的苍鹰,一朝挣脱枷锁,扑命的扇着翅膀向渴望的天空飞翔飞翔,哪怕下一刻就精疲力竭,从九天之上摔下去,可这一刻,还要向着渴望的地方,扇动翅膀。 幽冷的锋芒划破苍穹,清刃如雪光潋滟,映衬着他那双眸子,一派清郁而寒凉之色。 倏然剑光寂灭,日星隐耀。他也如苍鹰收了翅膀,从九天之上坠落下来。 刹那间,四野皆寂,江山如素。 卫若兰将贾瑞从雪中扒出来时,他已经被雪掩埋了近半个时辰,脸色青白,手足冰冷,意识模糊了。 “三哥!三哥!”任他怎么呼喊,贾瑞没半点知觉,还是凌钰冷静,“还有一口气,能救得过来,快送他回状元府。” 到状元府卫若兰终于冷静下来,吩咐人取来火堂里的热灰放在贾瑞胸口,待他暖过气来再喂粥。一番折腾下来贾瑞终于恢复了意识,卫若兰紧绷的身子才徒然松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凌钰随着他出来,卫若兰拱手深深一礼,“再次劳烦王爷,实在有愧,王爷但有所需,必定尽心竭力。” 凌钰见他如此却微微蹙了眉头,还是第一次见到卫若兰如此冰冷生疏,凌钰稍一想便知道自己被迁怒了,也不争辩,“本王告辞了,你也早些歇息。”带着侍从走了。 卫若兰衣不解带地伺侍贾瑞,只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了过来,只是目光依旧空洞,毫无生气。卫若兰将药送到他嘴角,见他毫无反应,怔立了半晌,忽然扬袖,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贾瑞脸被打偏到一边去,转过来时已赫然五个指印。 卫若兰温润的面庞寒冽如冰,将把匕首丢在贾瑞面前,“你若在寻死,先与我割袍断义吧!当初结义时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如今你为情自尽,我可不想与你同死!”见贾瑞仍是不动,提起自己衣袍便要斩割,这时手腕被握住,贾瑞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关。 卫若兰叹息了声,缓下语气,“二哥被刺杀时,是大哥舍身替他挡刀;心灰意冷出家,也是大哥坚持不懈地寻找。你几次三番遇险,瑞王无一次在你身边。我四人情谊若如,难道竟比不过他们么?二哥已经出家,你如今又因瑞王而轻生,让我与大哥情何以堪?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结拜。” 贾瑞握着他的手很用力,青筋突起,几乎要将卫若兰的手骨捏断。他眼前一片漆黑,无力、绝望,得不到一个人的心又将失去自由,他还能如何?他也并非铜头铁壁,那幅画没流传开来之前,他还可以只将那当作受伤,伤口终究会结痂。 然而却有人以这种方式将那伤口再度揭开,屈辱、淫|秽、下|贱、肮脏……这些成了他的代名词,他们看自己的目光也是充满淫|秽的欲|望,连九五之尊的天子,也不例外。 那么凌銮呢?他会怎么看自己?呵呵,还能怎么看?他原本在意的就只是自己这幅身子,两人在一起不过就是情|欲的交易,到如今,他定会爱惜羽毛,不肯再与自己往来。 贾瑞觉得自己仍是那个被绑在那个乌木榻上,绝望无助的男子,被剥光了衣服,随时都会有人冲过来,像禽兽似的蹂|躏自己。 那种恐惧与屈辱,如同□□,侵蚀着他的心。 卫若兰看见他虽竭力压制,肩膀依旧不停地耸动,倾身将他揽到怀里,“三哥,三哥……”贾瑞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手心几乎浸出血来。 第二日,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里,又贴出了幅画,同样的杏花树,同样的乌木榻,同样半裸着身子后插荆条的男子,这回是四个,冯紫英、柳湘莲、贾瑞、卫若兰。 金陵城中又一次掀起了风波,却不同第一波的淫|秽与轻贱,反而令人叹息佩敬。 大家都知道那画是卫若兰画的,他们兄弟四人荣耀同享,屈辱同受。 状元府内,贾瑞望着那幅画,种种表情交错而过,难以描述。 大门被推开,三个人立在站外,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 贾瑞愣了半晌,猛然大步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们,如同一只受伤的狼,呜咽出声。 历尽劫波,兄弟在。 ? ☆、伤心欲绝贾瑞娶妻 ?  凌钰看到那幅画时,脸色十分的复杂,一边被画中的卫若兰深深吸引着,为这样有勇气、讲义气的他深深折报,又恼火他这动勾人的样子被人看去,更对贾瑞忌妒的发狂。他甚至怀疑卫若兰是不是对贾瑞有爱慕之情?两人朝夕相处,同进同出,会不会日久生情? 他的危机感蹭蹭地上升,对贾瑞的防备之心甚至超过了史湘云。 他拿着画到状元府时,见兄弟四人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一排长长的躺椅,四人各裹着床被子,时不时说上一两句,没有高谈阔论,没有放声大笑,却令人身心愉悦。 凌钰的脚步忽然顿住了,因为心底蓦地升起个念头,没有人能插足于他们兄弟之间,抱括凌銮与水溶。 爱情总是伴着伤害,尤其是皇家子弟,因为他们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只有兄弟才可以坦城相对,无所顾忌。 他也忽然明白卫若兰绝不可能对贾瑞言爱,因为他是太过温柔的人,绝不可能让自己去伤害贾瑞。 那么对自己呢?他是不忍伤害,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 当晚贾瑞又从恶梦中惊醒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他撑着灯打开门,见凌銮立在门口,昏暗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两眼充血,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他一身黑色的大氅冻得僵硬,鬓角的发丝被汗打湿,来不及干就被结成冰。 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最后凌銮长臂一伸,将他揽到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他从来不知道满身疲惫从风雪中归来的,有这么盏灯,这么个人等候着,竟是这种甜到令人心底发痛的感觉。 凌銮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间,感觉到怀中的人在瑟瑟发抖,两个人都浑身冰冷,相拥着却温柔入骨。 这一拥,能否消得,你一路而来的半身风雪? 流匀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凌銮泡在浴桶里,犹觉不够,将贾瑞也捞了进来,浴桶很小,贾瑞进来的时候踩着了凌銮的腿,他闷哼了声,随及将贾瑞揽到住怀里,胸口贴着胸口,听着彼此的心跳才觉安然。 被冻僵的身子在热水浸泡下渐渐复苏过来。贾瑞埋首在凌銮的怀里,不愿说话,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并未好眠,每每一闭上眼,就像有无数个凶神恶煞地人向他扑来,他一次次惊醒,然后陪伴他的,便是那挨不明的更漏。 凌銮起身,咬着牙、脚步蹒跚地将他抱到床上,看着他原本尚有几分圆润的面庞苍白削瘦,心痛不已,然后目光落到贾瑞的后面。 那里还留着撕裂的痕迹,他不是没发现,只是从来不敢问,怕揭开的是自己的痛,竟不曾想他当时有多痛?他到底受了怎样的屈辱与折磨?他是怎么挺过来的?连隋唐都可以在他最危险的关头救他,而自己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身边。 枉他也算威镇一方的将军,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了。 他想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贾瑞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身子蜷成一团,眼睫不安地抖动。他心里刹时如绞,终究舍不得离去,钻进被窝里将他揽入怀中。贾瑞困倦至极,感觉到有人靠近眼珠不安的转动却睁不开。凌銮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睫,闻着熟悉的气息他才放心下来,在他怀里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吸均匀的了下来。 凌銮凝视了他会儿,拥着他入眠。 这晚贾瑞依旧难逃恶梦,他梦到自己被关在漆黑冰冷的宫殿中,他朝着那朱红的宫门跑去,跑过一重还有一重,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得腿都要断了,却怎么也跑不过那些朱门。 “我不要进宫,不要做董贤邓通,放我出去!”他猛然惊叫着坐起,然后被人揽到怀里。他惊弓之鸟似地掉开那人,才发现他是凌銮,一瞬间有些怔忡。 凌銮见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乌青,汗水打湿头发贴在身上,往昔清澈坚定的眸子,此刻满是茫然无助,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他心里软软地痛,禁不住吻了吻贾瑞的额头,“别怕,有我在,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贾瑞轻轻地推开他,然后解开自己睡衣,殷殷地望着他,眼里几乎带着乞求,“凌銮,抱我。” 凌銮心神一窒,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眼里为难如惊电交错。 那“为难”只是一刹那,却被贾瑞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一时间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原来到如今,抱自己竟成了如此令他为难的事。厌恶了么?恶心了么?觉得肮脏了么?呵呵…… 他将头一扭,避开了凌銮的亲吻,退到墙角裹紧被子,假装傲然地扭着头不看凌銮,“你走吧。” 凌銮大惑不解,“怎么了?” 贾瑞笑了起来,“那幅画你也看过了吧?呵呵,如今金陵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着我这具身子呢。” 凌銮的脸黑了下来,死死地握住拳头,额上青筋突突然跳动。 他笑容愈发的灿烂,“你不是也一样么,瑞王殿下?你最喜欢我哪里?我只腕?这副肩胛骨?还是这淫|荡的后|庭?” “凭玉!” “你说我要是出去卖,是不是比南馆里的头牌相公也值钱?” “住口!” “不,他哪有我值钱?你父皇说了,只要我陪他,我想要什么他都给……”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8节 “啪!”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在他脸上,两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良久,贾瑞仰起脸来,扯着带血的嘴角微笑,如罂粟般妖媚,带着令人窒息的毒液。 凌銮见着他那笑忽然慌了起来,“凭玉……” “滚!” 凌銮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披上大氅离去。贾瑞才发现方才他是合衣而卧的,原来他本就打算离开。 候在门外的小颜见他出来颇有些意外,“将军,您身上的……” 凌銮语气阴沉,“父皇召他进宫了?” “是。”顿了顿道,“皇上革除了贾先生的职,想要……金屋藏娇。” 凌銮一拳狠狠地击在树杆上,只听“砰”地一声,积雪簌簌,枯枝吱呀。最担忧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贾瑞有多么像宋语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是外貌上的像,而是气质与风骨的相似,同样的凛然无畏,同样的清冽傲然,还有那惊为天人的剑舞。 琼林宴上,他拉冯紫英、柳湘莲出场,便是想掩盖贾瑞的风姿,却未料仍被皇上看入了眼。 绝不能让他入宫!绝不能! 他连夜前往北静王府,这两日雪后初霁,夜间犹其寒凉,雪水融化后结成冰,路面滑马跟本行不了,只能接着步行,小颜见他脚步沉重,几次想阻止又被他的骇人的目光给镇住。 凌銮将北静王从被窝中拉起来,开门见山道:“那个女人在哪?” 北静王不知他前来何意,“哪个女人?” 凌銮提高了声音,“怀上凭玉孩子的那个,她现在养在你这里不是么。” 北静王冷冷地道:“做事之前,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孩子若有什么差错,你们将会万劫不复。” 凌銮咬牙切齿地道:“本王只是要看看他配不配做凭玉的妻子,若要对孩子不利,还要亲自动手?” “夜深路滑,孕妇不宜行走。” “本王亲自去。” 那女人半夜被惊醒,虽穿整齐了衣裳,依旧蓬头垢面。凌銮目光如针芒般落在她微微垄起的小腹上,心如刀绞。这个女人,怀着凭玉的孩子,这个女人曾被凭玉拥入怀中,恩爱缠绵……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眼中飞雪漫天,“抬起头来!” 那女人被他浑身的杀伐之意震得腿软,几乎没跌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慌乱的眼神,仅能称得上清秀的容貌,哪里配得上他的凭玉?哪里配得上? 凌銮拂袖而去,到门口时才寒冽地道:“三日之后,贾千户会迎你过门。” 满屋人皆被他这话震得愕然不已,北静王问,“你这是何意?” “孩子都有了,还不给她个名份么?” “他的事哪里容得了你作主?” “哼!你看我作不作得了主!” 次日北静王带着消息来到状元府,兄弟四人正在用膳,北静王深深地望着柳湘莲,他已不再着那身红袍,粗布葛衣,巾带束发,全没往日的妖冶骄傲,却有种洗尽铅华后,可以伴君幽独的沉静。 然而,这个人却再也不希罕自己的陪伴。 卫若兰问,“王爷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北静王这才将目光从柳湘莲身上移过来,将昨晚的事说了遍,贾瑞听了消息后问,“他果然要我娶亲?” “这事自然要你作主,我只是怕他会对孩子不利。” 贾瑞笑了起来,“他既然想作主,便让他如愿一回。娶便娶,只是一个太少。那些迫于生计,答应代孕的女子还有几个?不如我都娶了,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 卫若兰忧心地望着他,“三哥,你……” “成亲是大喜的事儿,你这么忧郁做什么?我正好可以借此回归正途,不好么。” 柳湘莲道:“三弟说得是。”转问北静王,“那些女子还有几个?” “五个。” “不如你娶三个,留两个给我,婚事便一起办了。” 北静王急了,“他的事你掺合什么?” 柳湘莲冷笑道:“我们兄弟从来都是一体的,倒是王爷你,外来是客。” “湘莲……” 冯紫英道:“我的婚期定在腊月初八,也在这几日,不如一起办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凑个热闹,你我兄弟一同及第,一起成亲,也算是佳话。我这便去与母亲商量,与史家修改婚期。” 腊月八日,四人的婚礼如期举起。这一日不知多少金陵城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凌銮没有参加婚礼,他躲在瑞王府的书房里,听着街道上锣鼓喧天,鞭泡齐呜,心里像吞了大碗大碗的黄莲,痛苦难当。当日自己娶薛宝钗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像自己这般难受?他素日小心,是不是因心绪不稳才落入圈套?当他躺在乌木椅上,被人□□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望?又是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 “将军,状元府送来封信。”书房外小颜低声地道。 凌銮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枚戒指,是去年他生辰时,贾瑞送的。 他指腹抚摸着戒指,发现里面刻着字,迎着阳光看了看,是个“銮”字。他忽然顿了下,记得自己那枚也个“瑞”字,銮瑞、銮瑞,他一直以为这枚刻着是谢沾青的“青”字,自己只是个替身,原来那时候他便已不再将自己当作谢沾青的替身了么?他心一时激荡起来,那一枚呢?掉到哪里去了?慌忙蹲下来寻找。 “将军,你找什么?” “戒指,另一枚戒指,快帮我找。” 小颜叫来小宋,三个人翻遍书房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枚遗落的戒指。凌銮将两枚戒指紧紧地握在手中,冰冷的金属却烫得他心底发痛。 瑞王妃的声音在门口轻轻地响起,“王爷,郭大夫和约翰大夫来给你看病了。”望着杂乱的书房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请他请来,你退下吧。” 不刻郭邰和约翰大夫提着医药箱进来了。这药翰大夫就是隋唐找来那几个研究输血法中的一个,医术也十分了得。因凌銮主张中西医结合,所以近日他都与郭邰一起出诊。 两人看完凌銮的伤,拟定治疗方法后,郭邰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几句。倒在约翰大夫望着书案上的两枚戒指,十分感兴趣,“哦,是婚戒,□□结婚也交换戒指么?” “什么婚戒?” 约翰大夫自己的无名指,“在我们国家,左手无名指上戴戒指表示已婚。夫妻结婚的时候,要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这两枚戒指是你和王妃的婚戒么?” 凌銮的手微微地颤抖,呐呐地道:“不,这是你们的礼仪,他不会懂的!” 约翰大夫悄悄地问小颜,“他是指谁?瑞王妃么?” “是贾先生。” “哦,贾先生啊,他知道,他可是个英国通,英语说得非常好,很了解我的国家……” ? ☆、平叛乱炮轰荆州城 ?  凌銮一把抓起戒指,急切地向状元府奔去。 是婚戒么?他把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时候,就已与自己结成了连理之约、白守之盟?而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才出门遇到了瑞王妃和快要临盆的宝钗,瑞王妃见凌銮行色匆匆问,“王爷可是要去状元府?” 凌銮越过她们径直往前走,却被瑞王妃扯住衣袖,跪在哀求,“王爷三思啊!” 宝钗也跪下道:“王爷,你此时去只怕会害死瑞大哥!” 凌銮挣开衣袖,脚步倒是顿住了,宝钗用巾帕拭着眼泪道:“我与王爷能有今日,全靠瑞大哥成全,平素虽与他往来不多,却也明白他心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皇上对瑞大哥的心思,我亦有所耳闻,思量下来今日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瑞大哥娶的是女子,传宗接代乃人伦大事,便是君王也不好横加干涉。王爷此时急吼吼的过去是要做什么叱?贺喜么?只怕会徒惹彼此伤心。抢亲么?王那么皇上岂会袖手旁观?彼时父子相争,输赢虽不论,瑞大哥的下场王爷可曾替他考虑过?” 这席话令凌銮如堕冰窟。下场如何?只有死路一条!这天下又有谁争得过天子?争不过贾瑞被囚禁宫中,死路一条。更有甚者,贾瑞会被当成红颜祸水被处死。 宝钗接着道:“王爷对瑞大哥的情义,便是妾身也有所感,想来瑞大哥也不会不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当下也着实不是顾念儿女之情的时候,淮南决堤案处死了户部尚书,那是太子的心腹与钱袋,太子对王爷恨之入骨,就等着看王爷犯错。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瑞大哥,是因为知道他是你的软肋。画像的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王爷若此时再去,岂不是又陷瑞大哥于水火之中?这些日子太子的爪牙虽被剪除了些,然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得不防。若此时王爷再失了圣心,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了太子刀板上的鱼肉。” 她这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打破了凌銮最后一丝侥幸。 他到底没有去阻止贾瑞的婚礼,皇上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好似那日与贾瑞说的话不过是个玩笑。 日子一晃便到除夕了,今年太上皇新丧,举国同悼,这个年也过得十分冷静。 大年初一的时候,薛宝钗临盆了,是个儿子,生得粉琢玉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清澈如水。皇上对这个孙子十分喜爱,替他取名凌宋,凌銮知道宋语冰的生辰也是大年初一。 再一晃又到三月了,金陵城内繁花似锦,繁华如梦。 凌銮又到那个小茅屋前,面对那断壁颓垣沉默良久。后来他遇到同来踏青的北静王,两人相对无言,一阵唏嘘。 当年泛舟同游是何等热闹,如今独自追忆就有多么凄凉。 贾瑞说过,我若成亲后,我们俩便不再纠缠。他也果真做到了,纵然同在金陵城,纵然只是隔了数条街,两人却再未见过面。 不见面并不代表凌銮不知道贾瑞的消息。听说他与探春联手,对内改革贾府,清门户、办私学,大量种植嫁接水果,使一个暮气沉沉的贾府生机勃勃,同时促成贾迎春与陈也俊的婚事,十分和美。对外,他与隋唐合作,将自己的生意遍布全国。 他已经不再住状元府了,却买了座更大的宅子,兄弟四人住在一起,比一家人还要亲密。 所有消息中最多的是他如何宠爱自己的妻子,为她梳发画眉,挑选胭脂水粉,甚至亲自下厨做她爱吃的饭菜,夫妻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令人诧异,纷纷猜测其实贾公子并不是断袖,那些传闻不过有心之人故意诬蔑。 凌銮再见到贾瑞已经是在半年后了,在浣娘的胭脂铺子里。这两年来,她的胭脂铺子生意十分好,已经连开了三家分店,并做起了首饰的生意。 浣娘笑意宴宴地向贾瑞推荐胭脂,贾瑞接了过来,用棉巾沾了些,然后替旁边的少妇涂上,目光温柔如水,甜腻如蜜。 凌銮的心被刀狠狠地剜去了块,传言不错,他亲眼见证了这对金陵城模范夫妻是如何恩爱的。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少妇,不是上次在北静王府里看到的那个,想来北静王故意如此。那女子其貌不扬,这个却有着不输于浣娘的美貌,温柔端庄,举止娴静,颇有几分宝钗的气韵,正是贾瑞喜欢的类型。 凌銮看着她垄起的小腹,已经快要临盆了。 浣娘又向他推荐了螺子黛,贾瑞熟念的拿起替少妇描眉,欣赏了会儿赞赏道:“眉若远山,果然极好,这对碧玉莲花耳坠也很好,真衬你的肤色,一并拿了吧。” 少妇嗔怪地道:“前儿不是刚买了付耳环,妾身还未来得及戴,还是算了吧,留着这些银给那些穷苦的孩子读书,岂不比戴在妾身身上强?” 贾瑞含笑道:“夫人心慈,便依你所言。不过这美玉也不能辜负,夫人的美貌也不可辜负,下次不再买便是了。” 少妇羞涩地垂下头,“夫君又打趣妾身。” 贾瑞莞尔一笑,让浣娘包了首饰和胭脂,出门的时候见着了凌銮,不过目光一扫,便体贴地扶着大肚翩翩的妻子,与他擦肩而过。 凌銮只抓着了他留在空气中的一缕气息,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寒梅清香,而染上了女子的胭脂香气。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原来,他们都不已再是当时的他和他。 到秋天的时候,那女子临盆了,给贾瑞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他十分高兴,大宴宾客三日,整个荣宁街都锣鼓喧天。 此后不久,北静王也有了个儿子,只是他并未宴请宾客。 时间一日日流转,凌銮想就这么下去,总有一日,他与贾瑞会相忘于江湖。 这年秋天的时候,荊州王揭竿而起,以替先皇报仇为名,发兵金陵城。 这个荆州王原是先太子的胞弟,如今太皇太后的亲儿子。当年对匈奴一战,太子战死,皇帝失踪,皇后原本要立荆州王为帝,只是当时太皇太后犹在世,太皇太后在朝中素有威望,知道只有凌圳才能稳定朝局,于是联合朝中元老,立庶出的凌圳为帝。将这位王爷发到封地荆州。 这些年这位荆州王从来就没少折腾过,只因太上皇、太后都在,凌圳才容忍着他。况且这位王爷志大才疏、好高鹜远,皇上并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一回他公然揭竿而起,太上皇又不在了,凌圳岂能再容他? 此事派朝中武将前去并不妥当,毕竟太后还在,王室操戈,将军们多有顾忌,思来想去,还是凌銮最为合适。 于是凌銮刚回京不久,又前往荆州平乱。 凌銮的军队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与匈奴的铁骑厮杀过的,战斗力比荆州那些守军高了了多少个层次,甫一交锋便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荆州王只能退守荆州。 凌銮率军到荆州城巡视,便见城墙白皑皑的结满冰,城墙上五岗一哨,如铜墙铁壁。他回到军营问小颜,“荆州城的守将是谁?” 小颜道:“此人名唤汤震,祖上是开国大将军汤益,□□手下猛将如云,以汤益最擅防守。这汤震深得汤益真传,我们若要强攻,只怕会吃些苦头。” 凌銮道:“可惜这样的将才,怎会蜗居在荆州这种小地方?” 小颜道:“当年他父亲站在太上皇这边,因此被革了爵发配至此。” 凌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现在手中有弗朗机大炮,想要攻下荆州城并不是难事,只是一但使用炮火,荆州城的百姓都会受无妄之灾。 荆州城并不大,凌銮下令围城,断其粮草,坐等荆州王投降。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围城半个月,荆州军心不稳的时候,蓟州送来急报,匈奴遭遇严重雪灾,牛羊死亡无数,无法过冬,率三万铁骑南下,围攻蓟州,蓟州危矣!当年一战之后,匈奴人元气大伤。之后与凌銮交战数十年,吃了不少败仗,近两年来已经安分下去了。因此皇帝才将凌銮调回京中,由世子凌棣驻守。 凌棣虽从小就长在军营中,十三岁跟凌銮上战场,今年虽才十七岁,却打过几百场仗,然而之前一直在凌銮帐,未曾独挡一面,凌銮回京虽未带走蓟州驻军,但他亲自调|教的、最精锐的府军却随他回来,因此对凌棣不说不担心。他没有时间再围城下去,必须速战速决,赶回蓟州。 就在他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小宋带着卫若兰进来了,他全没往日温和从容的样子,急吼吼地道:“不可以现在攻城!” “为何?” “三哥他们在荆州城中!” 凌銮眉锋一挑,“荆州城已经戒严,他们如何进得去?” “热气球。三哥便是怕你用炮火攻城,才提前进去,只需三天,最多三天,荆州城便可不攻自破!” 凌銮厉声喝斥:“胡闹!你可知蓟州乃是中原门户,一但蓟州被破,匈奴三万铁骑长驱直入,再无抵抗之力,中原百姓将会置于匈奴铁骑之下,任其践踏!” 卫若兰同样声严色厉,“匈奴能否攻破蓟州,尚未可知,然而你一声令下,荆州城数十万百姓就会死在你的枪炮之下!难道我们辛苦换来的武器,竟要用在自己的同胞身上?” “我若不趁势拿下荆州,一但率军前去蓟州,荆州王势必率众反击,到时腹背受敌,江山动荡,生灵涂炭,孰重孰轻,你分辩不出?” “只需要三天,三天之后他们若无法成功,你再炮轰荆州城,我绝不阻拦!请你相信他一回!”说着屈膝跪地,郑重恳求。 凌銮一时沉默。 小宋小颜见他难以决断,也道:“王爷,你便相信贾先生一回,有世子在,蓟州城可守一月。” “也罢!便给他们三日,炮火准备,三日后若不开城投降,炮轰荆州城!” 贾瑞他们三人乘着白色的热气球飞入荆州城后,选个荒僻的地方降落,他与柳湘莲装扮成云游的道士,吵吵闹闹地来到荆州王府面前,争论着谁的法力大。 柳道士说:“本真人法力大,会无中生有。”说着随手拿起个空盒子,本衣袖掩盖住,再拿开时一只鸽子从盒子里飞出去。 贾道士道:“如此雕虫小伎,何足挂齿?本真人可点石成金。”说着随意从地上拣起个石子来,在手掌中晃动了几番,再张开手就变成了金子,随手抛了出去。 路边的人拣起看了看,再咬一口,惊叫起来,“是真的金子!”围观的百姓“哗”地一声全都聚了过来,“再变一个,再变一个!” 贾道士不负众望,拣了几块石头晃了几下,又变出金子来,然后大手一挥扔给百姓,“你们说谁的法力大?” 群众一致道:“你的!道长法力无边再变些。” 贾道士一听高兴,哗啦啦又变出几大捧来,挥金如土。连荆王府的守卫都被金子吸引过来了。 门口的喧哗惊动了荆王爷,“外面何事喧哗?” 守卫道:“禀报王爷,外面有两个疯道士,能点石成金,吸引了不少百姓。” 荆王爷素来喜好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闻言大是感兴趣,“走,去瞧瞧。” 王府管家劝道:“王爷,近日城中不太平,还是不要出王府的好。” “本王天生神力,有谁能制得住本王?况且有这么多随从,他就两个人还能把我怎么样了?走,去瞧瞧!”说着带一行随从出来了。 门外贾道士与柳道士正争得激烈,柳道士不服气,“点石成金算什么?我还能下油锅呢!” 人们惊呼了声,便有人喊到,“架油锅!架油锅!”于是扮成路人的冯紫英及时地端来油锅,架了起火来,熊熊大火燃烧下,很快油锅就沸腾起来。 柳道士运气发功,在众人不忍直视时,将手伸到油锅里,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捂上了眼睛,然而当他将手拿出来的时候,两只手竟然无好无损! 群众惊叫起来,“真的哎,神仙啊!真是神仙!油锅都炸不死,太神奇了!拜神仙!”人群乌鸦鸦地跪了一片。 两位道士也不敢,犹自争论着谁的法力强,荆王爷听他们从青埂峰下讲到太虚幻境,觉得大为新奇,便上前去作揖,“两位道仙,弟子一心向道,可否请两人道长指点一二。” 贾道士斜瞅了他一眼,“你肉眼凡胎,修不成仙。” 他越是不理睬,荆州王越觉得稀奇,“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弟子不求能像道仙一样通天彻地,只求能延年益寿,多活几年。” 柳道士和贾道士抬起杠来,“谁说不行?分明是你法术不行,只要法术好可以点石成金,朽木也有希望修成真仙。” 荆王爷连声咐喝,“道仙说得是,但凡得指点一二,我便受益无穷。” 贾道士被柳道士那样抢白,就有些不高兴了,“你我比试了几百年,也没分出个胜负,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俩再打个赌,你若是能将这个凡人渡化成仙,我从此便服你。若成不了,从此你便服了我。” 柳道士爽快地道:“好!”两人击掌为誓。 于是荆王爷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柳道士收作了徒弟,恭敬地将他请入府中。 而在方才的混乱中,冯紫英趁机打晕一个守卫,将他拖到巷子里换上衣服,混进王府中。 柳道士跟了跛足道人几个月,颇学了几道法真言,又兼贾瑞教他的那些小魔法,唬得荆州王对他愈加的信服,“师父,我也拜师了这么几日,您便教我点真本事?” 柳道士十分大方,“我便教你个口诀,练成此诀后便也可如为师般下火海、趟油锅。” 荆州王喜不自胜,潜心练了起来,隔日府中便架起了油锅,他起先心有畏惧,不敢将手伸进去,还是柳道士先伸进手,握着他的手放进去,拿出来一看,竟然完好无损,顿时信心倍增,又试了下果然赴火海如履平地,对柳道士愈发的迷信起来。 到此时贾瑞他们终于可以开始实施计划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绑架荆州王,迫使他打开城门,只是荆州王天生神力,双臂能开五十石弓,便是冯紫英轻易也不能将其制伏,并且他随身跟着十来个隐卫,实在没有胜算,便决定利用他迷信这一点,在他的丹药里下致幻剂,让他打开城门。 过两日,再荆州王苦苦哀求下,柳道士终于十分肉疼地从葫芦里拿出一粒从太上老君那里偷来的“仙丹”给荆州王,服了此丹便可成为半仙,什么点石成金、刀枪不入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点石成金,退敌千里。 荆州王被围困半个月,最期望的便是能击败凌銮,闻言二话不说服下丹药。不肖片刻便神志模糊不清了。 柳道士怂恿道:“王爷,不如现在就去城门上,撒豆成兵,大败凌銮。” “好。” 他们陪着神思迷离的荆州王向城外走去,眼见着越来越接近那座门,贾瑞心跳越来越快,再有几百米就能打开城门,兵不刃血的拿下荆州城了,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炮响如晴天霹雳般炸了下来,城墙被炸了个缺口,砖石和尸体从天而降,他们反应十分敏捷,迅速的跳到一边,避开石头。 荆州王因中□□反应没他们迅速,被随从拉一把才没被砸死,只是臂膀被砖石砸伤,这样倒令他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声音?” 只这一会儿,又是几十声炮响,城楼被轰出缺口,士兵的血肉四处飞溅,漫天血腥。 ? ☆、烽火狼烟命悬一线 ?  不行!必须赶快打开城门,否则会有更多百姓死亡,他们三人也可能死在炮火之下!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冯紫英与柳湘莲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向荆州王攻去,擒贼先擒王,贾瑞则去开城门。 炮火越来越密集,荆州城的守军何曾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已经吓得抱头逃窜,贾瑞才接近城门,便听见轰得一声,他们已经开始轰城门了! 贾瑞知道这时候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炮火,然而他必须得迎着炮火走上去,这样才能阻止这场灾难,才能避免生灵涂炭! 他知道弗朗机大炮射程在一百五十米,凌銮素来身先士卒,必然站在最前方,他视力极好,只要自己出现在城门下,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然而,若是在自己打开城门之前,炮火轰过来,他便必死无疑! 可纵然如此,他还要一试! 他孤注一掷地向城门跑去,眼见就要触到门栓,“轰”地一声雷震,强大的气波将他冲击到数米以外。 “三弟!” 冯紫英他们擒住荆州王回头时,便看见贾瑞被炮火震了出去,摔在地上,然后偌大的城门轰然倒地,狠狠地向他拍去,一时尘土飞扬,木屑四溅! “三弟!三弟!” 城门轰然倒下的那刻,凌銮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蜇了下,痛得几乎窒息。 身边的卫若兰神思迷乱地呐呐,“你会害死他们的,你会害死他们……” 会么?真的会害死他么?如果他死了,我…… 凌銮深吸了口气,平息心中的痛楚,做了个攻城的手势,就在千军将发之际,一个身影从城门里走出来。 一时间三军寂静。 那一刻,凌銮仿佛看到漆黑的天幕里,蓦然升起万道霞光,那人振衣而来,左手笼一袖狼烟烽火,右手携一腔赤血肝胆。那袭红衣如朝阳初升,在战火中猎猎飞舞。 他披发赤足,迎着炮火走来,以血肉之躯,挡住□□大炮;以一人之身,挡住千军万马! 他那么笔直的走来,所有人都静默了,只到卫若兰惊呼着向他冲过去,“三哥!”那么炽烈的欢喜,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般。 凌銮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然后看到一支羽箭向卫若兰射去,他执箭在手,却有刹那迟疑,那箭便逼到卫若兰跟前,眼见就要封喉,一只袖箭从旁射来,准头极好的地射中那只箭,只听“叮”地声,二箭相击撞出火花,各自偏飞出去。 凌銮随即一箭射出,城楼上放冷箭之人应声落下。接着贾瑞将个圆物向他扔来,他接过细看,竟是荆州王的头颅。 而做完这些,贾瑞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口血喷出来,促然倒地! “三哥!三哥!三哥!”卫若兰紧紧地抱着他,望着他那袭红衣,目眦欲裂! 声后响起凌銮冰冷、满带杀伐之意的声音,“荆州王已死,而等还不速速投降,保一城百姓!” 卫若兰回头,狠狠地盯着凌銮,双眼皆是血腥之色! 城楼上举起白旗,凌銮果断利落地按排将士接手荆州城,然后才去看贾瑞。 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三人围着他,却遮挡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凌銮才发现他那身红衣,竟然是被血染成的!胸前殷红一大片,口鼻里还不停地有血往外涌出,脸色乌青全没生气。卫若兰要给他耗脉,可是手颤抖的连脉门都找不到。 凌銮想要看看他,却被冯紫英一脚踹了出去,“滚!”他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上去,疾声道:“快去请郭邰!” 郭邰被小颜小宋一左一右提溜着来到城门,看了贾瑞的情况,神色严肃地道:“震伤了内腑,又失血过多,性命堪虞!” 凌銮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如死。冯紫英死命地抓着郭邰,“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会没事,求你救救他!” 柳湘莲则狠狠地摇卫若兰,“冷静,快点冷静!你是神医,一定可以救他!”可他自己已经慌的手足无措。 小颜直接从护城河里打来桶冰水浇到他们头上,这下卫若兰才冷静下来,“输血!先给他输血,我的血型与他相符,快!” 他们将贾瑞抬到军营里,约翰大夫随军带着输血器皿,开始对贾瑞进行抢救。 卫若兰献了血不能行医,只能门口干候着,见了凌銮眼睛里有刀锋林立,“滚去救你的宝贝儿子?这里不需要你!” 小颜替凌銮解释道:“王爷也是不得已,先生……” “三天!三天!三天到了么?但凡多等一刻,三哥怎么会这样?荆州的百姓又怎么会枉死?” 冯紫英也咆啸起来,“不得已?他的不得已就是拿炮火轰打自己的同胞么?城楼上血肉横飞是他的不得已?炮轰手无寸铁的百姓是他的不得已?只差一点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荆州城,可他做了什么?若不是被石头挡住了门,此刻你们看到的将是一滩血肉!” 小颜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也看不下去凌銮被如此责骂,“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便是诸葛武侯也有挥泪斩马稷的时候。贾先生受伤绝不是将军想要看到的,只是时不……” 卫若兰怒意难当,拿起贾瑞的配剑狠狠地砸在凌銮身上,“那还不赶紧滚!我家三哥是生是死,从此都与你没任何干系!也请你从此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讷于言语的小宋见他们如此挤兑凌銮,也忍不住开口,“他们两人的事,你没权说话吧。” “哼?我没权说话?”卫若兰指着凌銮的鼻子,眼神如针,“他被绑在乌木椅上时鲜血横流时,是我救活了他;那时你在干什么?你在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他被皇上逼迫,绝望寻死时,我是将他从雪里扒出来,然而你做了什么?你嫌弃他,扇了他一耳光拂袖而去!你可知那些个夜晚他是如何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现在说‘两人’,谁跟你是‘两人’!他已经娶了妻子,他们才是‘两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他今天这样全是你害的,你下令开炮便已舍弃了他,从此以后他就算死了,自有我们兄弟安葬,轮不到你来管!” 凌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字字句句如钢刀刺在他心头,他从来不知道贾瑞竟受了如此多的苦,那个人总是微笑着,开心也好,痛苦也罢,总是擒着抹笑,云淡风清的,他就以为他不曾在意,不在意这些伤害,也不曾在意自己。 他们都是那么骄傲的人,明明爱了,却不肯放下身段先说爱,便以为在对方的心里,不过是慰藉,不过是交易。于是一遍遍的提醒越陷越深的自己,别放真心,别放真心,明明很介意却装着无动于衷,一边试探着,一边否定着,到最后将一片真情,弄成虚情假意。 如今,终于知道彼此都是真情了,却已走到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场炮火,轰碎了他的内俯,也轰碎了他一颗心。 “将军,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必须赶往蓟州了,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军中参谋在他耳边提醒。 那便走吧!凌銮最后深深地望了眼营帐,凭玉,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再见,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 ——对不起,我爱你。 此时,蓟州城内,箭矢如雨,杀声震天。 匈奴人攻城已有三日,无数的士兵冲了上来,又被他们杀了回去,楼城下堆满尸体。 城墙上已没有完好的士兵,七十岁老头主动上了城墙。然而众志成城也架不住匈奴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匈奴人的云梯再一次搭在城墙上,蓟州城眼见就要陷落,就在此时,平旷的原野上一队骑兵如黄龙袭卷而来,玄红二色的军旗随之猎猎飞舞。 城楼上忽然就有人惊呼起来,“是王爷的战旗!援军来了!王爷来了!王爷回来了!”苦战力殆的人们,忽然就振奋起来,拿起刀枪继续作战。 与此同时,那队骑兵迅速冲杀到匈奴军队中,苍龙入海,腾蛇摆尾,与匈奴军绞杀在一起。 那队骑兵是由凌銮亲自训练,专门针对匈奴兵的,奔袭数日,一朝遇到侵略领地的敌人,如狼入羊群,肆意砍杀。 匈奴人渐渐不敌,鸣金收兵。凌銮乘胜追击,歼敌数百。 凌銮回到蓟州城内,众将出迎,唯独不见主帅凌棣,他离开蓟州时将军权交付于他,便问,“少将何在?” 接领蓟州的守将道:“禀将军,一个月前少将亲带三千精兵,奔袭匈奴王庭,至今仍无消息。” 凌銮心中担忧,但未表现在脸上。这一招太过冒险,茫茫草原,千里冰封,他们要绕过雪山去寻找那飘移不定的匈奴王庭,实在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一个月仍未有胜利的消息,他们所携带的粮草怕已经用尽! 然而,当年他带凌棣走上战场时,就已经作好了看着他马革裹尸还的准备。 他巡视着将士,鼓舞道:“你们死守蓟州一个半月,保住河北万千百姓的性命,为王朝立下的汗马功劳,本将会为你们请功,战死的弟兄也会得到抚恤……”安抚过将士又冷定地下命令,“点集将士,守住城墙,防止匈奴再次攻城。” 一切安排妥当,让众人各行其是,然后才问,“贾兰舟何在?” “他也跟随少将前去突袭匈奴王庭。” “你去吧。” 当晚,匈奴人竟收拾营账撤退了。 小颜疑心问,“匈奴人忽然撤退,是否有诈?” ? ☆、天涯海角两厢绝决 ?  凌銮见他们撤退的十分仓促,连些锅碗都未带,问道:“这几日的进攻是否比平日更猛烈?” 守将道:“正是如此。” 凌銮果断道:“追!”当即整顿兵马,追击匈奴,又匈奴一千多骑这才回到蓟州城。 凌銮判断的不错,这三日匈奴猛烈攻城,是因为凌棣已经偷袭匈奴王庭得手,他们不甘心就此撤离,才孤注一掷地攻打蓟州,企图减小损失,却未料到凌銮在关健的时候赶到,也算是天意。 诸事安排妥当后,凌銮来到隋洛的墓前扫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洛儿,你去世的时候,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了,却没想到,会爱上一个男人。”最开始为什么看重贾瑞呢?因为他有与宋语冰一样的气质与傲骨,知道他一定会得到父皇的重用,这也是凌钶一再怂恿与他结交的根源。 渐渐的,投机变成欣赏,那人□□如松,清标如竹,一身清正好似浊世中的一股清流,令人看见这世间的的真挚与美好,和他相处是如此的悦愉快乐,令人回味。 而缤纷落梅之下,那一截风华绝代的腕;桃花软榻之上,那角隽秀妩媚的肩胛骨;皎月篝火之下,那场惊才绝艳的剑舞,足以令人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小宋,打开左边的墓室吧。” “将军,这……”左边的墓室是凌銮为自己建得,待他百年后与隋王妃同葬。现在打开是什么意思? 凌銮紧抿着唇不说话,态度十分坚定。小宋只得叫来士兵将左边的墓室打开,凌銮将自己的战甲放进去,又割了把头发放在头盔内,而后亲手封上墓室。 “洛儿,你的銮哥已经随你而去。从此留在这世间的,便只是他一个人的凌銮。” 半个月后,凌棣率军凯旋归来。虎父无犬子,他不愧是凌銮的儿子,天生的将帅之才,兵行险步,一招制胜。 凌銮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身铠甲,手握□□,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十七岁的少年完全没金陵子弟的娇贵细致,浑身铁血之意。一年未见,他身体又硬朗健硕了不少,竟与自己一般高了。 他忽然就想到贾瑞,他比凌棣大了两岁,但看起来似乎比凌棣还要小些,身姿清隽雅致,如同春来刚发的嫩竹,只望一眼便觉得秀色可餐。他总是带着温和而明媚的笑容,清澈的瞳子偶尔又会闪过狡黠,像只淘气的小猫。 只是那样明媚的少年,却在自己的炮火轰炸的奄奄一息! 是否还能,活着再见? 凌棣见到凌銮过来很开心,不过也只是矜持地笑笑,恭敬地行礼,“见过父帅!” 凌銮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仗打得不错,很好。” 凌棣愣了下,接着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凌銮赞许,“儿子兵行险着,若非父帅及时赶到,仍是功败垂成。”手捧调军令箭,曲膝跪地呈交上来。 凌銮并未接令箭,“本王既将令箭交于你,蓟州城一应大小事务便由你裁决,直到彻底击溃匈奴。” 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了,凌棣大受鼓舞,也不再故作老成,笑得阳光灿烂,兴致勃勃地拉过身边的贾兰舟,“此战兰舟也立了大功,回来的时候遇到折返的匈奴骑兵,兰舟假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从背后偷袭,一举得手,又重创匈奴兵。” 这一年贾兰舟在军中历练,早非昔日那个柔弱倔强的少年,英姿飒爽,阳光硬朗,“很不错,你兄长知道定然也十分欣慰。” 兰舟不骄不躁地道:“若非兄长、将军和师父提携,兰舟焉有今日?兰舟不敢居功。” 凌銮点点头,“去和你师父说说话吧。” 兰舟走后帐蓬里就剩父子两人,凌銮和缓了神色问,“有无受伤?” 凌棣不在意地道:“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包扎过了。父王可有受伤?我见父王消瘦了不少,定是儿子令你担心了。” “我未受伤。”叫郭邰来看过,确定无甚大碍才罢。“此战结束后,你要回京一趟,前儿皇上还提到你的婚事,你也不小了,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凌棣闻言脸顿时红了,一幅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模样,“儿子想要找个两情相悦的,像父王与母妃那样,情深不愉。” 他从小就眼见着父王对母亲的痴心,因此虽然没有母亲,凌銮也对他声严色厉,但他从未觉得有什么缺憾。凌銮再娶时,他已经懂事了,知道父王虽然又有了妻室子女,但自己和母妃在他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凌銮叹息道:“父王对你母妃也并非情深不愉。” 凌棣脸色有点黯然,低低地道:“我听说父王新娶的侧妃是个绝色,父王移情于她,也……无可厚非。” “并不是她。” 那会是谁?凌棣想想凌銮府里的妻妾,都是跟随他有几年了,若要移情也不至于现在才移啊,难道……难道真的是兰舟的哥哥?父王真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凌棣心里有只叫八卦的狗在翻腾,眼珠滴溜溜地转,还故作含蓄地问,“母妃去世已经十五年了,父王若能再找个可心的,母妃泉下有知也感到欣慰,不知那是何人?” 凌銮叹息着道:“就是贾瑞。” 凌棣:“……”我祖父是断袖,我父亲也是断袖,那我…… 凌銮既交令箭交给凌棣,蓟州大小事便不再过问,退居幕后。 半个月后匈奴遣使来求和,凌棣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朝廷派出钦差前去谈判。然而就在将协议将要达成的时候,凌棣忽然派兵突袭匈奴骑兵,这次他用上了凌銮带来的弗朗机大炮,面对这样先进的武器,便是最骠悍的匈奴骑兵也无力抵抗。一万精锐骑兵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草原上的雄鹰就此折翼,十年之内无力南下。 凌棣这事儿做得隐密,连凌銮都未通知,更何况那些议和的钦差,白白做了炮灰。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匈奴一战完胜,凌銮凌棣奉旨回京述职,按排好一切准备起程时,小颜来报贾瑞到了。 凌銮意外过后便是一阵欣喜与忐忑,这几个月来,他甚至不敢问贾瑞是否还活着,如今这个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老天垂爱于他。 他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冷定下来,将贾瑞迎了近来。 贾瑞大病初愈,身子十分的单薄,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有种要随风而去的感觉,乌沉沉地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深不见底。 “你……你还好么?”是凌銮先口开,语气不由自主地紧张。 贾瑞淡淡地道:“让他们都下去吧,我想与你好好的谈谈。” 凌銮连忙让人都下去,见贾瑞从衣袖里拿出壶酒来,优雅从容地替他斟了杯,“这是梨花白,我用状元府里的梨花酿的,你尝尝。” 凌銮不疑有他,一仰而尽,然后便见贾瑞嘴角浮起抹笑意,诡秘而幽晦,“你……”他身子一阵虚软,像抽了筋的蛇般瘫倒在兔绒地毯上。 他看见贾瑞一步步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然后蹲下来眯着眼欣赏着自己的惊愕。凌銮有瞬间觉得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的贾瑞,可是这个人拥有自己最爱的腕,最美的骨,和最熟悉的味道。 贾瑞说:“我都已经知道了,很早以前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要在你面前揭下这块遮羞布。”打开客楼巷那个暗匣时他便推断出一切了。那些画卷上的人,一个是谢沈,另一个是凌墅,年少时的凌墅与隋唐十分相似,不是神秘莫测的凌钦又是谁? “我之于你,之于隋唐,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自己跳得欢脱,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个小丑。隋唐,应该是叫凌钦吧,从一开始,便是你们布的局。穆王府案、北静王府案、地狱使者案,你们借我的手,一点点拔掉太子的羽翼,你唱白脸,他唱黑脸,对外是对付忠义亲王余党,实则是同室操戈,我这颗棋子真好用啊,好用到太子都对我心生恨意,肆意折辱我!” “这些还不够,还要让太子失了圣心。于是一点点勾起皇上与宋御史的旧情,因为你是宋御史的徒弟,因为我与宋御史有几分相似,我所有的屈辱痛苦,都会让皇上联想到宋御史,愈是对我心生同情,便愈是对太子失望。你差点就成功了,我若进宫,必与太子誓不两立,真是好算计!” 凌銮无法辩解,因为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我没想让你入宫。” “呵呵,也是,你知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真进宫必会寻死,这样岂不是遂了太子的心意?还不如死在你的炮下,为荆州百姓而死,何等荣耀,这也算你对我的成全,是不是?”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凌銮黯黯地道。 “四弟死了。”贾瑞的声音冰冷入骨,“他就是议和钦差。” 凌銮眼中惊痛闪过,“你来替他报仇?”他并不知道卫若兰就是议和钦差,然而也没什么好辩解,因为从贾瑞那冷漠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他已经给自己定了罪。 “你如何待我都无所谓,我不恨你,因为不值得,可是凌銮,你不该害死他!”他从袖中拿出把匕首,还是当年凌銮留给他防身用的那把。“我要替他报仇,你有何话可说?” 凌銮定定地看着他良久,那句话在嗓中反反复复,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淡淡地道:“无话可说。” 贾瑞眼神晦暗,他缓缓地抽出匕首,高高举起,冰冷的刀锋正对着凌銮心口的方向,只要一刀下去,便可血溅五步,命丧九泉。 凌銮深深地望着他,好似要将这面孔烙入脑海中,便是黄泉之下,也莫失莫望。 ——凭玉,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我爱你”,可是,如果杀了我,能消除你心中的恨,让你快乐,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扰乱你的心? 贾瑞忽然咬紧牙,面部扭曲狰狞,眼中杀意凛凛,手腕狠狠地刺下来,凌銮闭上眼睛,感觉刀锋一点点逼近,却在触及皮肤时滑了出去,狠狠地插在地板上。 他睁开眼,便见贾瑞半蹲在他身边,狠狠地喘着气,猛然拨出匕首向自己手腕砍,凌銮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可是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眼看着他一点点割去手腕上的肉,割去他最爱的那枚胭脂记,脸色苍白如死。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红楼之逗比贾侦探 作者:诗念 第29节 贾瑞痛得额头冷汗涔涔,却恶毒地笑起来,他解开自己的衣服,背对着凌銮,那完美流畅的弧线、精致玲珑的骨骼、晶莹如雪的肌肤,是造物主最精美的杰作。 凌銮知道他要做什么,眼里瞬间被绝望吞没,“不要!凭玉!不要!” 回应他的是贾瑞愈发明媚的笑容,他侧着脸,嘴唇勾出妖媚的弧度,缓缓地举起匕首,一点点贴近自己的肌肤,“你毁了我在意的,我便也毁了你在意的,这截腕,这幅肩胛骨,你喜欢的,我都要毁了它!”匕首猛然刺进背后,他痛得倒吸了口气,呵呵一笑,沿着肩胛骨拖动匕首,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划了抹胭脂痕,而后血流披离。 凌銮痛楚地闭上眼,泪如长河。 要有多恨,才能如此残忍的对自己?毁去一切的绝决,凭玉,我们终于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么? 他越是痛苦,贾瑞越是高兴,伤不了你,我伤我自己!凌銮,我就是让你恨我,恨到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这还不够狠! 他眼中泛着绿莹莹地光,死死地盯着他,猛然扑上来,一把撕开凌銮的衣服,尖利的牙齿生生在他脖子上咬下块肉来,扯下他的裤子,然后狠狠地刺到他身体里! 万箭攒心,五内俱焚。 接下来的时间里,凌銮觉得自己就像训练场上的枪耙,被他狠狠地、无情地刺穿、抽出、再刺穿,一下一下永无止境。 他被痛得昏过去,清醒过来,再昏过去,感觉自己的灵魂已飘出身体,怜悯地望着交缠的两个人,觉得他们像螳螂,在□□的时候吞噬自己的伴侣。 贾瑞终于从恨意与欲|火中清醒下来,见凌銮的后|庭有些残不忍睹,毯上鲜红一片,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的血。 贾瑞有瞬间后悔与怜惜,到底只是毫不留情的抽身,整好自己的衣服,拂袖而去。 小宋他们等在门外,见贾瑞一身是血的出来很意外,“叫郭大夫。” 小颜直觉不对,贾瑞受伤最关心的应该是凌銮,怎么他倒没有出声,往房里奔去。凌棣正好奇地打量着父王的新欢,忽然听小颜惊叫着“将军!将军”,觉得不对,也奔进去,就见凌銮鲜血横流地躺在地上。他勃然大怒,挺剑便要杀贾瑞,被小宋横剑格挡住,“世子息怒!” 凌棣见自己的父王被人如此折辱,如何还能冷静的下来,招招带着杀意,小宋拦得十分吃力,这时小颜出来,“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伤他!” 凌棣只得收手去看凌銮,“父王,你……” 凌銮眼中一片空洞雪寂,“治好他的伤,放他走。” 送贾瑞离开的是小宋,兰舟要陪他一起走,被贾瑞执意留下了,他的人生才起步,不能因自己而耽搁。 两人沉默着行走了好久,临别之际小宋终于开口道:“你与将军之间的事,原本我不该插嘴,只是当局者迷,旁观着清,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或许将军不如卫先生那般,总在你最危急的关头出现在你面前,但并不代表他不担心你。得知画像曝光后,他星夜兼程从淮南赶回来,路上遇到太子的伏击,大腿中箭也不敢耽搁。” 贾瑞愣了下,原来那晚他的为难,是因为腿上有伤,而不是嫌弃自己么? 小宋接着道:“他让你娶妻也是为了绝皇上的心思,你成亲那日,他是翻遍书房找到那枚戒指,才知道你的心思,他是要去阻止你的,都走到门口了,被薛王妃给拦住。她与王爷父析只要将军动,皇上必然也有所行动,到时你必死无疑。” 其实那一日,贾瑞也是孤注一掷试探皇上的心意,如果他当真阻止自己成亲,只怕真会鱼死网破。 “至于炮轰荆州城,更不能怨恨于他,你知道倘若我们晚到一刻,蓟州陷落,河北手无寸铁的百姓将面临匈奴的骑兵,将会是怎样惨烈的场面?在千万人的性命前,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不足挂齿的,包括你,包括世子,也包括将军自己。” “我知道。” 小宋直视着他道:“卫先生的事情,将军并不知晓,他已将蓟州城的事情全权交付于少将军。但你也该知道,他的决策其实并没有错,死一人而换河北十年安宁,这没有错。” 贾瑞笑了起来,“我知道,在政治面前,个人的荣辱生死算得了什么?他牺牲了谁都无可指摘,后世史官还会给他添上笔雄韬威略的赞誉。可是朝堂上容得下尔虞我诈、权衡利弊,两个人的感情里却容不下。” 小宋无言以对。 “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胸怀,所以注定我只是个恋家的燕雀,而他是振翅几霄的鲲鹏,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半月后,凌銮、凌棣率军返回金陵,数日后,皇上废除太子,改立皇四子凌銮为太子。 隔年新春大朝中,皇上宣布退位,由太子继承帝位,改年号宣瑞,史称景帝。 同一天,贾瑞乘坐上商船出海,周游各国,去寻找红薯、土豆、玉米、高梁等种子。 凌銮望着大海的方向,想起贾瑞的话:我若离去,便不再归来。那时候他曾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走到哪里去?却想不到,普天之下还有他王权达不到的地方,五湖之中,四海之内,他若离去,山高水长,杳无踪影。 曾经的耳鬓厮磨,曾经的柔情蜜意,到头来,不过是,相忘于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终于写完啦~~~~嗯,时不时还会有些番外上来,关于柳湘莲、北静王、卫若兰等人的小故事和结局。 ☆、番外一 ?  金陵城的初雪是冷酥的,细细地落在指尖,一触即化。 乌衣巷内青石径上苍苔犹碧,粉墙斑驳,马头墙的青瓦上,时时还残存着一株株绿色的野草,被雪雨洗得清亮。 来人仰首,望着透过粉墙黛瓦的寥落银杏叶,怔立良久,敲响深巷内乌沉沉的木门。 片刻,门应声而开,门里门外两人无言对视,而后一前一后进入院中。那棵银杏树叶子已落得所剩无几,于是将整个院子都铺成金黄色。 银杏树旁是座一人高的楠木佛龛,佛龛旁立着个褐色釉彩的陶罐,罐里插着株腊梅花,透着古朴雅致之气。 来人揭下黑色有衣帽,凝望着那个佛龛良久,深深地唤道:“语冰。” 雪越下越大,银杏叶上浮了层薄薄的白色。 一转眼,已是十几年,故人已逝,白骨成霜。 犹记得那年初遇,他还是飞扬跋扈的皇子凌圳,他还是身无功名的白衣书生。 那一年的江南,薄雪初积,红梅嫣然。他得遇好景,一时兴起驾舟游河,把酒品萧。正洋洋得趣之时,偶见对面酒肆里临窗立着位公子,一袭素白衣衫再无任何装饰,乌墨的长发垂于胸前,与那黑玉似的眼瞳相呼应。只唇间一抹朱红,嫣然如红梅。 他笛声立时顿住了,只觉眼前所见,恰如冰天雪里了,一株乌枝虬曲的老梅着了花。 所谓“万星沉入目,一眼已相惜”,大抵便是如此。 到渡口的时候,有位书童送来幅画,暮色天青,江南雪寂。小桥流水、古巷扁舟,婉约如处子。红衣飘举的男子横笛舟头,姿态风流。 浅匀暮色慢摇艄,偶得山水玉为雕。 无端惹得梅花怨,冻雨竹萧过小桥。 那一场邂逅,招惹了梅花,也招惹了彼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年皇袍加身,万人俯首,终究还是不够,少了那剪水秋瞳,凛然风骨。 语冰、语冰,当初决然而去的时候,可曾有半点心疼过我?你们给予了我如此浩大的天下,却不知我一颗心,早就无处安放。 他抚摸着佛龛里的青瓷骨灰坛,深深地道:“语冰,我们回家。” “你要带他去哪里?”谢沈问,“皇家陵墓,容不下他。语冰他……也不想与你那些妃子同眠。” 阴鸷威严的帝王,眼里温柔似水,“我许了他的,草堂鹤影,吹彻梅花。我们,就去那里同眠。” “你……舍得了天下?” 凌圳笑容悲凉讥嘲,“你从不问我想不想要这个天下,便强硬给我。如今,倒问我舍不舍得?” 谢沈无奈道:“你知道的,那个时候,除了你,没有人能稳住朝局,是我一厢情愿,害了语冰、苦了你,也伤了他。” 凌圳长声喟叹,“也罢,早已过去了。” 谢沈顿了顿,“朝野之事,你真放得下?” “凌銮很不错,他先有语冰教养,后有你与凌墅培养,又在战场上熬了那么多年,天下交给他,我放心。” 谢沈叹了口气,“世子凌棣,心性坚韧,魄力非常,如此好圣孙,可堪大用。”凌銮也是不错,只可惜儿女情长,就注定英雄气短。 谢沈想起他们第一次来到谢宅,那时凌銮看贾瑞的目光就很是不同,有欣赏、有纵容,便是当年隋洛也没有得到他那么温柔的目光。此后又让自己给贾瑞一个承诺,又让他收语冰的外孙做义子,这般用心良苦,便是怕他那刚正不阿的性子,哪日闯了祸,好有个后策吧。 只是他到底还是阻挡不了一颗探究真相的心,百般阻止还是被贾瑞探查出来,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再隐瞒,顺其自然吧。 凌圳痴痴地道:“凭玉那孩子,很有语冰当年的风骨,在穆王府结案时,那凛然无畏的眼神,像极了语冰,我瞬间以为是语冰回来了。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有轮回转世一说?语冰他还在等我么?” 谢沈沉沉地道:“语冰尚未入土为安,便是不愿先入轮回,他的魂魄仍在世间,等待着与你同入轮回。” 凌圳这才安下心来,“凭玉那孩子比语冰聪明,懂得保护自己,只可惜他对凌銮情深不移,却注定要被辜负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 “说得也是,你与他,这么些年……他仍是不愿见你?” 谢沈怅然道:“你终于肯来见我,我已弥足欣慰,他么……怕是只有我死了,他才肯来为我吊唁一二吧。……我不怪他不原谅我,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能得你如此深情,是他的荣幸;对他如此深情,却是你的不幸。我们四人,唯有你做到一心一意。” 谢沈自嘲地笑笑,“他对语冰,何尝不是一心一意。” 凌圳叹道:“终究,都是错付。”语冰也好,谢沈也好,凌墅也好,都是错付了深情,以至悲苦一生。 雪越积越厚,屋脊、树梢皆覆上了屋薄薄的白色。暮色层层韵染开来,小桥流水人家,一如当年画卷所呈现。 景致年年如旧,人如旧否? 凌圳抱着宋语冰的骨灰离开后,这清冷的乌衣巷内,便只剩他一个人。 暮色越来越沉,雪也越下越大,渐渐地覆盖住屋檐,覆盖巷陌,一如当年初遇。 门外传来阵敲门声,想是哪位行客为雪所阻,前来投宿了。 谢沈打开门,雪霰被风舞到厅内,门外那人一身蓑笠,怀抱腊梅,莞尔一笑,一如当年。 此夜,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