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词》 正文 第1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云雨词 作者:茭白 文案 陈情曲系列文, 美美的小姜和渣渣的小白的故事,渣攻贱受。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周更,请主动养肥。 然后这文是双洁,不要跟我说不合理,他就是洁洁洁,丧心病狂笑。 茭大菜只会写狗血古耽啦,一桶桶黑狗血已就位!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云雨,白清恒 ┃ 配角:萧宿峦,明澜 ┃ 其它:狗血古耽 ☆、楔子 姜云雨倚在窗边摆弄一张纸笺,纸上不过寥寥数字,他却已品了小半个时辰,仿若手上拿的是一壶佳酿。又过片刻,他懒懒起身,纤细皓腕从窗外折下一支半开的桃花,连同纸笺一起,将一腔心事藏起收进书柜暗格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大家要主动养肥哦!!!狡猾的周更作者茭大菜~(_)~ ☆、一 “先生!”房门被人重重推开,小童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 房内屏风后隐隐约约透出一抹桃红色身影,姜云雨不疾不徐往病人身上扎针。 小童吞了两口唾沫定神,颤巍巍道,“外面来了一堆人说是要找先生看诊。”见屏风后的身影毫无反应,他又添上一句,“是那个白家,很有名的那个。” 姜云雨秀眉微蹙,手上的银针去势一缓。病床上肌肉虬结的大汉默默打量他一眼,不自主缩了下身体。他可算是摸清这大夫的脾气了,指不定下一刻就出点什么事。 “你抖什么?”姜云雨奇道。 江湖上名声赫赫的雷鸣刀不自禁往边上挪,这身长九尺的彪形大汉在两个月的诊治下在姜云雨面前竟如小媳妇一般。“我痒。” 姜云雨越发奇了,他秀眉一挑,伸手摸向对方胸口,然后顺手就里里外外都吃了遍豆腐。美艳无双的脸笑得流里流气,好似菜市口的地痞流氓。“你这种情况可是要加钱的。” “加!加!”付毅直直盯着姜云雨手上的银针,如此美人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姜神医,这针能放下了不?”见对方大有拿自己练手的趋势,慌慌张张向小童递着眼色,“你刚才说那有名的白家,莫不是如今江湖中名声最响的武林世家。这等不得,等不得。” 姜云雨不由好笑,“上门找我救命的时候脾气犟得跟牛似的,这俩月一过怎么就跟软脚蟹似的。” “神医厉害。”这句倒是真话。 美人一笑,满室春光,昏暗病房中的风情竟要远胜窗外桃花三分。姜云雨收针,开了今天的药贴让小童拿去煎药。又颇为体贴的替病人掖了掖被角,柔柔弱弱在对方耳边道,“不知付大侠那处怕不怕痒?” 轰的一声,大汉刀刻般的脸上黑里透红,尴尬地别开眼。“大夫,你,别,别逗我了……” 这下姜云雨才觉得舒坦,意气风发地抬腿走出客房。 “白家来了什么人?”姜云雨抬手拢着鬓发,从袖管里摸出个小镜照了照。先前报信的小童提着药箱跟在他身后小步紧跑,“我听着像是个什么管事?” “管事?”姜云雨拧眉,复又淡淡一笑,“我这身看着如何?” “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童乐呵呵跟在他身后夸了一路,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好词都拿出来用了遍。到底从前不是个什么正经地方出来的人,夸着夸着就有点不入流,姜云雨一脚踏在正堂口又收了回去。 “是不是太艳了不庄重,我换身白的去。”姜云雨转身就要回去,喃喃自语,“不成,他不喜欢这种。” “哎哟我的祖宗。”小童连声叫唤,这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走了,这里面几位爷是好惹的吗?那身上都带着明晃晃的剑呢。“祖宗啊,就您老人家这脸,穿丧服都勾人!赶紧的,进去吧!” 姜云雨瞪他一眼,脸上竟意外带着几分羞意,与先前风流模样大相径庭。 这边厢还在推搡,里面坐着的人却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拱手迎上。 姜云雨定睛一看不由一乐,左边花花绿绿,右边乌漆墨黑,倒是泾渭分明。遂对左边挤挤眼,朝右边拱了拱手。“这位是……” 墨黑一方本已面色不愉,再见他一袭艳色衣衫,眉眼□□赛过窗外桃花,更是自肺腑升腾起一股厌恶,若非有事相求恐怕此时早已甩袖走人。 花花绿绿这边估计也憋了口恶气,从中推选出一靛青色袍衫男子,男子上前附耳低语片刻,那几个花里胡哨的小童被姜云雨一瞪只好乖乖缩进角落,眼神不住往门口飘。 “看来这位便是姜云雨神医了。”来客中一管事模样男子拱手作揖道。“鄙人姓陆,名九庭。久闻先生妙术,今日特来相求。” “不敢当,不敢当。”姜云雨嘴上谦虚,却是也没见有几分客气,大喇喇往主位一坐随手往嘴里塞了粒瓜子仁。“堂堂白家大总管屈驾我这草堂之中,可真要折煞姜某。” 陆九庭被人如此轻慢倒也不恼,从容解释,“说来奇怪,不知为何,半月前我家大小姐身染奇毒,寻遍名医也不见好,如今只有请神医相助。” 姜云雨心不在焉瞅着窗外春花,无可无不可地撑着下巴哼了几声。 “先生术精岐黄,妙手回春,江湖上无一不赞您是华佗在世。还望先生看在白家面上出手相救。”陆九庭比了个手势,随从立刻捧上若干木盒,“诊金自是不必担忧,先生若是需要什么名贵药草尽管直说。” 姜云雨斜倚着笑眯眯把玩自己的头发,“最近我这病患诸多,恐怕无暇尽心照顾白小姐,还请另请高就。依我看,三百里外药王谷的段谷主便不错。” 陆九庭苦笑,“先生莫要谦虚,我家小姐这毒恐怕只有您一人能解。全江湖都知道,能解断芳魂的只有神医一人,便是如段谷主这般神人也是无从下手。”断芳魂乃是十年前妖妇杜秀云的拿手□□,为祸江湖不知毒害多少侠士。当时此毒无人可解,一筹莫展之时,恰逢姜云雨出师,研制出破毒方法,从此名震江湖。要不是这人行事轻浮,以他当日名声,今日早可以与药王谷谷主比肩,又怎会落得“鬼医”这个尴尬名头。 姜云雨似是略感意外,无意识把玩着腰上丝绦。“这倒是难办。断芳魂毒发至少要大半年,不如等在下手头几个病患痊愈,过了夏至再替白小姐解毒如何。”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脸色有些不佳,这小子未免也太不把白家放在眼里。 “这也有些难办。”陆九庭皱眉,“我家小姐与人订了亲,这时间耽搁不起。” 姜云雨更是惊讶,“白小姐要成亲,这倒是未曾听说。恭喜恭喜啊。” 白家一行人笑容古怪,像是另有什么隐情。唯有陆九庭面色不改,“先生的规矩我们早已打听到了。姜先生看诊病人须为美貌男子,我家小姐虽不是男子,将带一名绝色美人侍奉先生左右。”一纤细少年站在他右手边,少年身上仅着一匹红纱,光裸肌肤隐约可见,感受到来自前方灼热的视线,他娇羞地垂下头。 “姜先生。”见姜云雨直勾勾盯着那少年不出声,陆九庭忍不住提醒,“您看还满意否……” 姜云雨低头喝了口茶,“这春寒到底还是料峭啊。陆大侠是想给我这再添一病人吗?”说着就有一小童抱着一翠绿棉被冲上来把少年围成个馒头,翠绿配朱红,生生把美人捣腾成落败公鸡。那少年精致面容有一瞬间的狰狞,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突然想起来。”姜云雨挠了挠下巴,“你们白家的少主可是有名的美男子,不如……”姜神医趁火打劫不怀好意,“换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勤劳的茭大菜在努力挖大坑! ☆、二 “放肆!”姜云雨话音才落,座下便有几人早已坐不住,骂骂咧咧拔剑而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千人骑的小/倌,学了点医术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想要我们少爷陪,啊呸,你痴心妄想。不过是个婊/子。” 陆九庭想拦,却是有心无力,谁让这姜云雨确实出身风尘,落人把柄也是无可奈何。姜云雨倒是神色自若,想必更难听的话也没少听,娇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也能救你命。”手一抬,一道疾风向那大汉门面而去。 众人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这小子是个会武功的。只见出口挑衅的男子面色一紧,接着又一松,两指间多了一枚铜钱,不由嗤笑,“我道如何,不过尔尔。” 姜云雨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我这一身功力前不久为救一个病患都送了出去,现在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只不过。”他笑眯眯点了点陆九庭的位置,“你们白家没教过不要轻易收别人的东西吗?尤其那人还是个大夫。” 再瞧刚才空手接暗器的大汉,右手青黑,早已面无人色。 陆九庭抱拳,“下人出言不逊,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神医海涵。还请神医赐解药。” 姜云雨伸开五根葱白的手指晃了晃,“解药没有,也就疼个十天半个月的,好汉一定能忍得住。”说着脚步轻快地向外走,经过那大汉时还向对方抛了个媚眼,“陆先生可别忘了我的话。不见着你家少主我还真想不起断芳魂的解药怎么配。” x    x    x    x    x    x    x    x "他真这么说?"药庐山脚下的客栈里,练剑的白色身影收剑入鞘。 陆九庭递上一块丝帕,男人接过缓缓擦拭额角薄汗。饶是阅历深厚的管家面对姜云雨的无理要求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毛,这大夫脑子是不是有病。“少主,你看这……” 白清恒解了剑交予婢女,随手翻了翻家中刚到的书信。“陆叔,这次大小姐与蓝雀教联姻,白家的势力可达剑南。如今正值武林动荡,可是白家的大好机会,武林盟主之位迟早也如探囊取物。当务之急是雁帼那边不能出岔子。” “可是,这未免也太过离经叛道。”陆九庭眼神有些躲闪,“再说大小姐那边……” “只要有利于白家,离经叛道又有何不可。”白清恒朝头顶看了一眼,陆九庭跟着望了望。“雁帼也年纪不小了,这点道理应该懂得。” “似是走了。”陆九庭探头向外看,“大小姐最近轻功越发精进。” 白清恒看了眼白大小姐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越发无法无天了。” 姜云雨早知自己口出狂言早晚引得白家找他算账,没想到白家少主好涵养坐得住屁股,白大小姐却是按捺不住深夜上山。烛火动,银光现,一卷书册堪堪揽住白雁帼直指眉心的一剑。 “深夜造访,白小姐真是看病心切。” 拦住了?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居然拦住了自己的剑?就像是知道自己会从什么方向来一样,轻轻松松用一卷书册挡下。 姜云雨扁了扁嘴,扔开挡剑的医书揉着手腕。夜风鼓荡,吹起他海棠红的衣衫,“劳驾,关门行吗?大夫病了怎么办。” “哦。”在家横行惯了的白小姐竟真的听话关上门,这才有功夫打量眼前的人。许是刚沐浴完不久的缘故,姜云雨披散的黑发上还带着些微的水汽,身上松垮的红袍稍一动作便能看见乍泄春光。这人就这样光脚蜷在榻上看书,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尚未出阁的白小姐无奈移开眼,无比尴尬,“你是那狗屁神医的男宠?” 姜云雨看她一眼,“白家教闺女还真是独特,看来还得给你治脑袋。” 被嘲讽了一番的白雁帼脑袋晕乎乎,“什么?你骂我!”说着又要拔剑。 “你身上除了断芳魂,还吃了什么。”姜云雨揉着鼻子,“没事别瞎吃啊,毒性都混一块了,我说怎么味那么大?” 白雁帼变色,小心翼翼道,“能治吗?”为了不出嫁,白小姐可没少绞尽脑汁捣鼓一些旁门左道。 “能。”姜云雨嫌弃地把了个脉,“舌头。”白小姐乖乖张嘴,“就是到时候脸上得多点麻子。” 白雁帼花容失色,性格再男人到底还是个女孩儿,一听要毁容舌头都打结,“神,神医你,为,为什么捏着鼻子?” “中了断芳魂的人身上都会带着一股异香,你没进门我就闻见了。”要不然怎么挡得住大小姐那一剑,姜云雨撇嘴,“尤其是你。好臭啊。” 白雁帼战战兢兢,疑惑地捞起袖子闻了两把,委屈得不行,“没有啊。” 姜云雨绕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自言自语,“不行,就你这情况你哥得多陪我睡几夜,不然太亏。” “你动什么歪脑经!”白雁帼听见了又是怒从心头起,作势就要打人,“我,我告诉你,我就是毒发死了也不会让你打我哥主意。” “哎哟喂这小姑娘。”姜神医捏着鼻子啧啧称奇,“你这脾气是本来就这样,还是中毒之后变得。怎么一阵一阵的。” “家妹无礼,还请神医见谅。”又有一人自门外而入,目光扫过又气又怕的白雁帼,无奈叹了口气,“过来。” “哥。”白小姐抓着大哥袖子有了底气,指着姜云雨鼻子嗷嗷吼,“这大夫脑子有问题,他他他要打你主意。” 刚刚逗姑娘逗得开心的姜云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气势全无,小媳妇样低着头拨弄腰上缀着丝绦的小药瓶。 白清恒屈指弹白小姐脑门,“还不道歉。今日夜色已晚,白某明日再携家妹亲自上门道歉。至于姜先生的要求。”男人故意拖长了音调,“在下可以考虑。” “什么?啊?哦!”姜云雨慌乱间不知撞到了什么,“哐当”一声搞出巨大动静。 “姜先生没事吧?”白清恒也是被他吓了一跳,弯腰伸手去扶。“哥,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白小姐言之凿凿,“搞这么大一出,八成是倾慕你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说八道!”姜云雨艳丽无比的脸上红霞满天,一本正经胡扯,“白大侠,我看令妹真是病得不轻,还是早点治疗为妙。” “哥你看,他又自荐枕席了。”白雁帼拽拽他哥袖子,早点治疗好让他早点睡自家哥哥?意图不要太明显,“走了走了,再一会儿指不定他又要做点什么奇怪的事。” 白清恒皱眉,不经意和姜云雨对视了一眼,那双眼睛与脑中很久之前的另一个人重叠起来,“是你。” 姜云雨捂脸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地上,他不会真的记得吧?只听房门吱嘎一声,似是有人又细心帮他关上了。糟糕,心跳得好快。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有话要说:=皿= 第一次见面就掉马甲陷入少女漫画的神医大大你还好吗? 姜云雨:≈gt///≈lt你滚,都是你的错! ☆、三 翌日清晨,一俏丽美人捶着肩从姜云雨房里走出来,走着走着又哀哀叫着捶腰。“哎,我说你们几个,今天怎么那么闲呢!” 花园里几位风格各异的美人正在给一院子的春花浇水,一瞧见他这副模样纷纷调笑起来,“绿酉,你这是上哪儿偷男人去了,怎么又是腰疼又是肩疼。” 绿酉哀叫着倒在一边,“别提了。卯时不到就被先生提起来服饰他洗漱。换了一个时辰的衣服,又梳了半时辰的头。好哥哥你看我的手,整整半时辰,也不嫌梳秃了吗?哎哟哎哟,你们倒是舒服,溜这偷懒。” 一年纪稍小的少年笑嘻嘻折了枝半开的桃花,“好啦好啦,给你朵花戴。先生昨天半夜赶了不少病号下山,有几个连夜收拾行李便走了跟逃难似的。”见绿酉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戳戳他,“你放心,你中意那个雷鸣刀还没走呢。先生说他还得待上半个月才能下山。” 绿酉鼓着脸颊不大高兴,“先生不是还没玩够吧。” “话说回来,先生呢?”药庐里病人走了大半,平常这时候都在看诊的姜云雨应该没事才对,跑哪去了? 正纳闷之际,有一人从外面进来,正是昨天那靛青色衣衫的男子。几个叽叽喳喳的小鬼们看到立刻都乖乖闭上嘴,“今天很闲?”男子挑眉,“白家少主并白小姐上山了,正在外面坐着。□□绿酉,你们俩照看着点。剩下几个去抄书吧。” 绿酉又是一声大叫,整个人都抱着一颗桃树不肯动。“锦竹你饶了我,我卯时不到就被先生弄醒了这会儿还没睡醒呢。你瞧瞧这脸色,哪能见人。” 男子看他一眼,“那你去厨房陪先生吧。” 绿酉立刻精神抖擞地拖着□□跑了,“那什么,我去看白少主去。锦竹你说你长这么俊老板着一张脸多难看,难怪先生总不爱搭理你。” 正堂内有人已等得不耐烦,更别提其中有不少是昨天已在这受了一包气的,简直一点就能炸。白雁帼一早上砸了三只碗硬被人绑进药庐,要不是她哥坐这看着,估计早就展翅高飞越狱了。 白小姐瞪着眼前红红绿绿两个小童,气不打一出来,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白小姐再怎么看我这两个小童也不会看出花来。”姜云雨姗姗来迟,朝众人略一拱手,“抱歉有事来迟。”绿酉偷偷一瞥,只见自家神医头发纹丝不乱,幸好没有梳秃,忍不住松口气。 “昨天之事看来白公子已经考虑好了。”姜云雨笑眯眯坐在白清恒身旁,“以白小姐的病情还是早日医治为妙。来人,替白小姐安排住处准备药浴。” 白雁帼顿感奇怪,“哎你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样。”架不住身后两个聒噪小童的催促,不情不愿往外走。既然如此……白小姐朝四处看了看,正是大好机会。 我今天可是有备而来,姜云雨仿佛回应般与白雁帼对视一眼,朝对方眨了眨眼成功激起白小姐的鸡皮疙瘩。 一直沉默的白清恒突然开口,“家妹不懂事,有劳神医了。” “小事小事。”姜云雨突然抓住对方的手,“我们先把个脉。” 陆九庭实在看不下去姜云雨这般调戏自家少主的举动,忍不住插嘴,“错了吧。病的是我家小姐。” “无妨。” 姜云雨摸够了手,又命人端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白公子平时太过劳累,喝一碗补补。这是在下亲自煮的。” 这要是有毒怎么办?这回连陆九庭都觉得有些不靠谱,别一个还没好又搭进一个。谁知他家少主喝得倒叫一个痛快,只是脸色有些差,看上去不太好喝的样子。 “先生好手艺。”白清恒微微一笑。 “自然自然。”姜云雨乐陶陶跟着附和。 “冒昧问一句,这是……”陆九庭指指空碗。 “牛鞭虎根汤啊。”姜神医莫名摆出一副纯情的表情,“你家少爷正需要。” 毫无意外,白清恒的脸色更糟了。 正尴尬着,绿酉大叫着不好了冲了进来,竟是白雁帼不见了。少年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姜云雨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白雁帼一掌劈晕了□□,要不是他闪得快,不定也被那泼辣姑娘揍成什么样了。举座哗然,显然白家也知道这位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人不见了一个个提刀拿剑的准备下山去找人。 “都坐下。”白清恒喝了口茶。陆九庭瞧他的脸色,又给倒了一杯,那汤味道肯定不好受,看我们少爷这水喝的。 姜云雨从宽大袖口中摸出一只琉璃瓶,瓶中一透明小虫晶莹讨喜,才获自由在指尖盘旋须臾便向东南方振翅疾飞。“走吧。”撩下摆,施施然跟着朝外走去,“她走不远。” 白雁帼任性妄为,早料到这丫头必然坐不住。是以离开之前姜云雨便在她身上下了追踪香。他下毒极为精妙,这一屋子人里估计只有白清恒和陆九庭两人发现他动的手脚。 白家家主为白小姐起名时,冀鸿鹄之志、巾帼之愿于名中,不知白家主若是瞧见白雁帼此时模样会是何感想。白雁帼云鬓散乱,满脸倦容躲着指甲盖大小的飞虫,见到兴师问罪的陆九庭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陆叔!”白雁帼飞快逃到他身后,“这山上草木中暗含阵法,我竟出不去。” “谬赞。”姜云雨将寻踪虫收回瓶中,“若是病人还未痊愈就下山,岂非坠了我名声。” 白雁帼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朝对方不怀好意掀了掀嘴角,姜云雨不由眼皮一跳,似乎有些麻烦。 “看来要辛苦先生了。”白清恒笑声沉沉,想必也知道白雁帼不会轻易放过姜云雨。 姜云雨瞧见朝思暮想的脸在自己面前晃,不由心神荡漾,面色粉白如桃花,“一切好说,只要白大侠的诊金……” “自是够的。”温热的触感落在脸庞。 “喂喂。” 姜云雨失神地摸着左脸,执笔的右手漫不经心在纸上划拉。恍然从回忆中惊醒带着三分不悦看向桌边一身素衣的白雁帼,“白小姐,大夫斟酌药方的时候,没人教过你要噤声吗?” “姜神医,哪家大夫填药方时像你这般一脸□□的?”白雁帼丝毫不让。 姜云雨和蔼可亲一笑,顺手划掉调味用的甘草大枣。“良药苦口,请白小姐忍一忍。” 白雁帼难以置信,“姜云雨!你怎么敢!” “啧。”姜云雨秀眉微挑,提笔又落数笔,“月事不顺。” 白雁帼脸色红红白白,恨恨摔了一只茶杯。大夫了不起啊! 一旁的□□两眼放光提着笔往本上记。四月初十,白小姐摔碎胭脂红盖杯一只。 姜云雨抄手靠着柱子逗猫狗般逗弄了一番白家的掌上明珠,突然向前倾身,左手虚扣白雁帼秀颈,他出手极快完全不像是个没有内力的人,白雁帼一时被他制住只得呆呆如被掐了脖子的鸡般,“姜神医,你做什么?” “小丫头这时候知道嘴甜了。”姜云雨长指沿大椎穴向上细细摸索,“解药已服下五贴,如今脉象迟缓,面色泛红如妆,分明是病情加重迹象。不听大夫话可不乖。”说着松开手,指间多了一枚牛毛细针。“用牛毛针封穴是谁教你的。” 白雁帼面上血色褪去。咬牙切齿瞪着眼前如花美人,心中念头千般划过,冷不丁瞧见对面那人有恃无恐的样子,这才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只得收起獠牙恨恨道,“与你何干。你治病就是。” 姜云雨饶有趣味把玩手上的针,病人不急着治病反倒嫌大夫管的多,这还真是有趣。“听闻白小姐病愈后便要远嫁南疆。”说着抱拳晃了晃,十分敷衍,“恭喜恭喜。” 白雁帼身为白家小姐,生来便是万千宠爱,再加上从小家中耳濡目染,不知哪沾上的一股江湖气息,最终造成了白小姐如今的暴脾气。从她敢夜闯姜云雨卧房就能看出,这姑娘简直是一点就炸。这下被姜云雨轻描淡写刺激了两句,毫无意外又炸了。“姜云雨你什么意思?” “又是服药,又是封穴。你事儿怎么比大夫还多。”姜云雨耸肩。想来也是,掌上明珠般娇惯到这么大,如今却轻易被父母许了嫁去南疆,从此便是天南地北关山迢递,也难怪白雁帼费尽心思不想解毒了。 白雁帼也不说话,只是瞪着他,像是被人逼进绝境的幼兽。 “啧,真是麻烦。”姜云雨摇头,他只是个只管看病的大夫,本不想管这些家长里短,只是这次主角特殊,也许是个机会?“不如我去帮你说说情?” 白雁帼嗤的一声讥笑,“不过是个大夫,你以为江湖上尊你一声神医,白家便会把你当回事。”说着想起前几天下人言辞间的不屑,“说到底不过是当年南江画舫上迎来送往的小倌,不知从哪学了几手医术,竟还真的清高起来。” 姜云雨被人当面说破身世并不气恼,许是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反而笑容远胜娇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采撷。“如此想来,姜某这些年诊治过的病人见了在下倒比见到自家娘子更要热情三分。还要多谢诸位一掷千金,养活在下啊。” 白雁帼闻之气结,这人自甘下贱也就罢了,还要将上门求医之人比作嫖客。又想到自己如今也要成这“嫖客”之一,只能在心中大骂对方不要脸。 姜云雨看她一副有气没处发的样子,弯了弯眼,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妹子,怕是也舍不得她远嫁。“令尊堂想必也不愿如此,白小姐何不与他们长谈?” “姜云雨,你可知白家一门上下百余口人是谁在主事?”白雁帼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南疆路途遥远,我哥怕我死在路上,才急着找人解毒。是死是活,成亲之后他又怎么会在乎?”不由苦涩一笑,“锦衣玉食二十载,不过是养了个会逗他说笑的棋子罢了。” 姜云雨愣了愣,言语间多有不信的意思。“他不像这样的人。” “那是当然。”白小姐冷嘲热讽,“你除了看得见我哥还能看见什么?你也真是奇怪。”白雁帼秀眉微蹙,觉得这事隐隐透着违和,“以你的身份什么年轻才俊没见过,为什么偏偏扒着我哥不放。难不成你们是旧识?”余光一瞟,神医阁下甩着宽大袖子正施施然往外走,“哎,逃什么!” 目送对方离开,白小姐抵着下巴细细思量,脚步虚浮无力看来确实是没有内力。只是刚才伸手掐她脖子那招是怎么回事?那么快的出手还真是少见。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苏模式开启!以后都这个点更新吧!茭大菜一到周五就打鸡血!!! ☆、四 姜云雨药室内。白雁帼一张俏脸挤成一团,横鼻子竖眉毛喝干药汤,用力将瓷碗向桌上一掼,白瓷边上立刻出现一道缺口,倒像是歪瓜裂枣的缺牙小人没心没肺笑着,看得白小姐气不打一处来。 姜云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手上还捧着个热气腾腾的萝卜饼,那香气能把人馋虫都勾出来。他瞟了眼白雁帼,怡然自得在饼上烙下个牙印。 白雁帼挑眉,刚想讥讽几句,姜神医就一盆冷水当头而下。“你哥找你。” 白小姐脸色煞白,仿佛她哥比毒蛇猛兽还要可怖。随即惧意转变成怒气,溜圆眼睛瞪着对方。 姜云雨毫不在意,白小姐的眼刀仿佛清风拂面般滑过,桃花眼微眯颇为舒坦。 看在白雁帼眼里彻底成了示威,这怎么还吃上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还不快去。”姜云雨轻飘飘挥赶,“杵这干嘛。”白清恒找他家妹子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晨昏定省教育几句,好让妹子赶紧养病嫁人。瞧那丫头吓得这又不是上刑场。 “喂。”白雁帼瞅瞅那啃萝卜饼都啃出搔首弄姿感觉的家伙,她欲言又止。得了吧,指望这家伙,还不如自力更生。扭头迈腿,背影看上去相当壮烈。 姜云雨收了笑容,啃着饼摇了摇头。真是不省心,不仅要治病还得管家事,这买卖真亏本。 待他吃完东西,招猫逗狗一路拈花惹草晃悠到书房,里面早就候着一大群人。“各位,真是巧。”姜云雨笑眯眯打着招呼。 能不巧吗?您老人家天天跟个小蜜蜂似的绕着我家少爷转悠。严肃表情下正道大侠们的内心世界出乎意料的丰富。 “里面这是怎么了?”姜云雨向着里间瞅了一眼,如此安静白雁帼那小姑娘该不会吓得抽过去了吧。 “家事家事。”几人面露尴尬,再三摆手,盼着这家伙能少管闲事。“神医今日可闲?” 姜云雨托腮端坐桌边,“除非你还能找着几个有病的给我折腾折腾。”说罢眼睛一亮,“陆先生,我见您右腿骨似是早年有过骨折。” 陆九庭摸了摸鼻子,“先生好眼力。” “我看长得有点歪。不如我给您治治?” 陆九庭哈哈一笑还未来得及言说,边上一黝黑汉子就嘿的一声拍上姜云雨的肩。“别看你这人长得像个娘们儿,人倒是有趣,居然敢消遣起我们总管来。” 姜云雨抬了抬眼皮,“陈大哥旧伤才好,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大汉讪笑着收回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上的刀伤。“习惯,太太太……习惯!”上山这么些天他们也算摸清了这古怪大夫的脾气,姜云雨性子虽然阴晴不定,但这小子嘴硬心软,看着跋扈其实私下里给不少兄弟把脉开方,又随手送了不少疗伤灵药,大伙儿对这人印象才稍有改观。只是这言行也太过放浪形骸,看着还是不着调。 陆九庭瞧见一屋子兄弟对着一个姜云雨束手无策,不由暗自好笑,说来也是,上回得罪姜云雨的那个倒霉鬼还躺着呢,这群小子捧着也不是呵斥也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方拎着小锤敲核桃。 就这样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姜云雨剥了一小堆核桃肉,开开心心捧着进了内室。 “总管这……”白家人面面相觑。 陆九庭摇头取过一枚核桃,兴致勃勃把玩起来。 “核桃,味甘性温,温肺定喘。”姜云雨笑眯眯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块。“还补脑。”目光意味深长落在某人身上。 眼眶红了一圈兔子似的白小姐几乎是跳了起来,“你有完没完!”白雁帼被兄长训斥半天,正是伤神又伤心的时候,这家伙一进门就冷嘲热讽。 “没完。”姜云雨喂了一块给正主,白清恒看他一眼倒是很给面子的就着对方的手吃了。姜云雨耳尖微红,移开眼神。“话说前头,你这毛病我可不给治啊。”说罢无比嫌弃地看着白雁帼,“治不了。” 白清恒饶有兴趣打量二人,显然觉得这两人站一起简直就跟狐狸和鸡一样。白雁帼脖子充血,拍打着翅膀,刚要嚎出声,只听有人平淡地说了句,“那就有劳神医了。” “客气什么。”姜云雨眼睛一亮。完全忘了先前如何痛心疾首,反倒像个江湖郎中自卖自夸起来,“保管妙手回□□到病除。只要……”语调顿转,看向白清恒的眼中尽是难藏的情意。 白清恒勾唇,眼神瞟向那捧核桃肉。姜云雨顿时会意,有说有笑喂食起来。白雁帼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醒目的盆栽,瞎,简直要瞎!白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横了那得意忘形的小人一眼,将门外混吃等死的一群人统统踹进房间。 姜云雨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嘴角勾勒出一抹动人笑容,索性越发放肆起来。他本就相貌过人,一番动作更显风流无双。 “总管,这似乎像是……” “争宠吗?” …… 陆九庭到底经验过人,对眼前荒唐景象视而不见,不紧不慢汇报起近来江湖事务。忽略此时格格不入的某人,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姜云雨对这些事情素来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坐在白清恒身边翻弄医书,时不时偷眼瞧几下身边人,神情很是满足。只见那头越来越低,马上就要磕上桌角,姜神医在迷蒙之间听到一个词,顿时惊醒过来。 白清恒见他一双桃花眼中泛着雾气,难得一见露出迷糊的表情,忍不住心头跳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姜云雨头顶软发。 姜云雨嘀咕一声,抓住男人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口,恢复成平时精明风流的模样。“陆总管,刚才在下听见有人说到稽古神书,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神医好耳力,自然不会听错。”陆九庭笑笑。这人精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放过如此重要的情报。 “怎么?这东西神医也想要?”房中大汉们哄堂大笑,纷纷调侃起姜云雨。稽古神书来源不可考,内容不可考,然而百年以来凡是得到此书的人,或是平步青云或是练就绝世武功,更有谣传当今永定王朝的高祖皇帝也正是靠了此书才黄袍加身坐上龙椅。距离上次稽古神书现世已有百年,不知为何近日江湖上竟又流传起此类谣言。 “如何不想。”姜云雨慢吞吞梳理着腰上挂的丝绦,“说不准是本医书呢。”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先生果然痴人。恐怕整个江湖也就先生一人认为稽古神书里藏着起死回生的医术。” “是吗。”白清恒突然起身,似是叹了口气,“此事派人再查,如有消息立刻知会我。” 房内气氛骤冷,姜云雨若有所思。“看来异想天开的不止在下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人民的菜!好吃的菜!嘿咻!掌声在哪里~(≧▽≦)/~ ☆、五 葱白细指在瓷碟上游移不定,白雁帼眯眼拈起一块糕点就着今年的新茶咽下。只听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奇怪声响,白小姐抬头嫌弃地瞟了眼眼前抱着药臼埋头杵药的某人。 姜云雨杵得很是认真,连脸颊上蹭上些许漆黑药汁都没察觉。 白雁帼喝着热茶突然间就哼了一声,她想起前几日陆九庭对姜云雨的评价。此人虽然行事不拘于常俗,时有惊世骇俗之语,但总的来说品性不坏,更有一身绝世医术,实在值得结交。道理她都懂,这人除了嘴毒了点,没正行了点,确实不错,可是她就是看不惯对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正巧姜云雨抬头,桃花眼一挑,“在骂我啊?”白雁帼一脸惊诧,“瞧你一脸尖酸刻薄小鸡肚肠的泼妇样。”赶在白小姐爆发之前马上转移话题,“妹子问你个事。”他犹豫了一下,“白家可有重病不治之人?” 白雁帼气得不想理他,奈何姜云雨皮相太好,一副可怜样让人火都发不出。“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实话告诉你白家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那人便是我爹。”她喃喃道,“历来为了得到稽古神书送命者无数,白清恒他就是想要稽古神书也绝不会是为了救爹。” “跪乳之恩,世人常有,若是白大侠想一尽孝道也未尝不可。”姜云雨难以理解。 白雁帼斜他一眼,“你那么向着他,我哥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哥行事全为白家利益,我爹早已不管事多年。若你说我哥费了好大的劲是为了稽古神书里让我白家独霸江湖的武功,我信。若你说是为了救一个早就定下死期的病人,我不信。” 姜云雨蹙眉甚是不解。 “难不成你还以为他真是尊孝重道谦和守礼的公子不成?” 姜云雨垂眼,继续杵他的药,用极温柔的声音说,“是大侠。” 白雁帼不知有没有听清姜云雨那声低语,反而对他手上的药臼感兴趣起来。“你这是在弄什么?我的药吗?” 姜云雨闻言将药杵凑近对方嘴边,“尝尝。”白雁帼将信将疑伸舌头舔了口,立即皱起脸,“鸡饲料。”姜神医不紧不慢甩了甩手。 “姜!云!雨!!!” “打鸣声不错。回头庄里报晓公鸡不在就有劳白小姐了。”他这张嘴,天生的气死人不偿命。 白雁帼这才想起这几日姜云雨不知道从哪弄来几个小鸡仔,黄澄澄毛茸茸好小一团,竟然将神医认成了鸡妈妈,整天摇摇摆摆排成一列跟在姜云雨身边到处晃悠。“哎哟,哪来的野鸡妈妈。”白小姐酸溜溜,“该不会傍上我哥想做凤凰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哥傍我?”姜云雨舔唇,“哎呀,那滋味……” 白雁帼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 姜云雨何等玲珑心思,当下反应过来,“他不会就站在我身后吧?” 所幸姜大夫运气不错,背后虽然站了一人却不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堪堪挽回一点颜面。来人也是十分稀罕,正是当日白家上山求医时送与姜云雨的那名美貌少年。 少年身着月白锦衫,颈上围了一条银狐围脖,衬着一双灵动猫眼,如名贵猫咪般惹人怜爱。目光从白雁帼脸上移开,长睫毛扑闪几下,少年伸手轻轻扯住姜云雨的衣摆。 姜云雨不由笑出声,“小猫你找谁?”回头横了一眼边上唯恐天下不乱嘎嘎怪叫的白大小姐,“我记得刚才没给你吃鸭饲料。” 白雁帼哪会怕他,对着对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姜云雨无奈摇头,白家到底怎么养的,能把大小姐养成个糙汉子。 少年脸上浮起两抹红云,攥着姜云雨的手更紧了些,两只眼睛忽闪忽闪。 “……姜先生。” 白雁帼折了根树枝不停捅他,奈何姜云雨背后像长了眼睛左腾右挪,树枝连衣服边都没沾上。“姜云雨,我说你个不安于室的,莫不是背着我哥偷人了。” 姜云雨难得露出懊恼神色。白清恒受他要挟被迫答应这场交易,其中离经叛道自是不必言说,纵使白清恒嘴上不说,姜云雨也知道对方心中必定十分怨恨。主人如此,下人更甚,所以有一阵子姜云雨过得不是很痛快。以他的性格,不痛快便要发泄出来,正巧这少年送上门来,他顺手就逗了逗。白清恒乃是他多年执念,除他之外姜云雨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兴趣,所以说是逗逗,也就很纯情地摸了把骨而已。只是他精通医理,又浸淫了一身风/月场上的技巧,直把少年逗得浑身酥软,裤子湿透。如今人家这副模样找上门,真是说都说不清了。 “彤英。你这是何意?”少年原名彤樱,姜云雨嫌脂粉气太浓,便让他改了名。平素爱笑的眼睛突然失了笑意,彤英越发无措,拽着姜云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姜神医长叹一口气,麻烦。白家口口声声送的绝色美人,风情花魁,竟然拿纯情小猫充数。心头莫名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先前与你玩闹,你莫要当真。”眼见那少年窘迫得快要哭出来,姜云雨忍不住想剁手,自己这风流的毛病看来真要改改。 白雁帼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身上打转,她知道以姜云雨的脾气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她还是决定找自家哥哥打小报告。反正她就是喜欢看姜云雨吃瘪。 “哥!你怎么来了!” 姜云雨一惊,以为又是白雁帼耍的小把戏。抬眼一看,神色清冷似雪,身姿挺拔若松,不是白清恒是谁。 “今日真是稀客连连。”白雁帼挽着她哥亲昵,白清恒甚少来她这里,说是稀客也不为过。姜云雨垂眸对上白小姐看好戏的眼神头疼不已。 “哥,你怎么来了?” 白清恒一眼就瞧见房中胶着的二人,彤英瑟缩了一下垂着头。“路上捡到了东西。”说着移开一直虚拢的衣袖,露出掌间一抹嫩黄。 “啊呀。”白雁帼低呼一声,“鸡妈妈你儿子掉了。” 白清恒看她一眼,白雁帼立刻闭上嘴。“大概是迷路了。” 所有人都知道姜云雨有多宝贝这几只鸡,前几日姜云雨犯懒窝在白清恒书房里,竟还给每只鸡用木头刻了个名牌。借故送回丢失的东西,这种哄女人的招数白清恒从来不削一顾。只是猛然想起了那人盖着毛毯,懒洋洋团在自己脚边刻木头的样子,心头蓦地暖了一下,不自主就走了过来。 姜云雨接过那只鸡翻看几眼,摸出一块小木牌,“我说怎么少一只。”哄女人的招数姜云雨自然也不待见,奈何由心上人使出,姜云雨嘴角上扬的弧度根本控制不住。他甚至分辨不出白清恒是真情还是假意,就已经一脚陷了下去。 “叫什么?”白清恒难得好奇。 姜云雨翻过木牌,上书二字,笔锋潇洒遒劲。 “活血?”白雁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医痴,哪有人起这名字的?” 姜云雨摸摸鸡仔嫩黄绒毛,想了个借口支走身边少年,“彤英你替我把它送回去吧。” “彤管有炜,悦怿女美。彼其之子,美如英。”白清恒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先生真是用心。怎是不会起名,雁帼你近日课业落下不少,改日让陆叔再请一位西席。” 姜云雨僵了一下,忙抓着白清恒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模样既风流又深情,任谁看了都要动心,“我心中有一人,白少侠可知否?” 他满腔爱意实在难藏,纵使白清恒心如铁石也不禁怔了一下。“先生费心。”他抽回手,指尖仅留一抹暖意。 姜云雨桃花眼微眯,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风流样,“逢场作戏自然要做全套。不知白少侠准备何时完成你我这笔皮/肉交易?” 虽然他要求的诊金太过惊世骇俗,但白清恒既然应了理应不能反悔。只气对方恐怕早已知晓自己心意,竟玩起什么无聊情人游戏,不上不下把人吊着。姜云雨怀疑白清恒早就认出自己,故而将自己吃得死死的。“这成日喝汤,什么时候才能吃肉。莫不是白少侠此处不行?”白清恒握住姜云雨乱摸的手。“是白某不行,还是神医等不及?” 姜云雨脸一红,再也使不出牙尖嘴利。男人的手有力地钳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沿着相握之处传来。 只是边上有只聒噪的鸭子,白雁帼尖叫起来,“你们两个人能不能看看场合!这是姑娘的闺房!” “你也算姑娘!” 白清恒皱眉,“雁帼噤声。” 白雁帼扁着嘴眼泪汪汪,看着更像鸭子了。“哥……” 白清恒被这两人闹得心烦,起身在姜云雨耳边说了句什么便拂袖离开。 只见姜云雨眼睛越来越亮,红霞染遍脸颊。白雁帼身怀内力,自然也听见她哥说了什么。“喂姓姜的,你没事吧……你你你,眼睛怎么冒绿光啊。” 姜云雨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仿佛站在云端一般。那人的话他听得分明,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只是连在一起好像有些晕乎。 “至于吗你。”白雁帼一脸鄙夷,“不就是让你晚上去他房里。” 姜云雨这才笑出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妹子好玩! 白雁帼:尼玛…… 暗搓搓贼笑的茭大菜:下一章更新就过年了!喜气洋洋那个啥!小姜你要不要穿个红肚兜? ☆、六 姜云雨糊里糊涂过了半日,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清楚,整个人仿佛在云端里似的飘飘忽忽,唯恐一个不慎便从高处跌下。 重重雾障,幢幢人影,迷蒙之间他竟又回忆起十年前那场美梦。从那一日起,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够到那人。 十年前,白清恒十七岁,少年初入江湖,正是急于扬名之时,饶是白清恒少年老成也难抵挡一役名满江湖的诱惑。彼时南江流域匪患横行,其中恶名昭著莫过南江十三寨。十三寨头领是一对兄弟,老大名为董天龙,弟弟名唤地虎,江湖人称龙虎双煞。其余十二寨又各有一小头目。这些土匪横行数十载,搞得南江一带乌烟瘴气,武林盟也曾想铲除,奈何这群强盗消息灵通往往听见些风声溜得比泥鳅还快,惹得时任武林盟主十分不快。 南江自古便是繁华之地,江畔画舫酒楼鳞次栉比,每夜笙歌不断,红纱宫灯招摇直到天明。曾有人笑称,站在南江江边那扑面而来的酒香与美人身上的体香都能醺人欲醉,何处的美人,何处的风流客,在这灯火不落之处共度一夜良宵。 在这七十二家妓馆之中,有几处正是南江十三寨匪首的产业。每隔三个月的月圆之夜,董氏兄弟就要带领大小兄弟们来此处寻欢作乐。白清恒初入江湖,花了两个月查出妓馆所在,却疏忽了一点。这家名气极大的拥翠阁竟是个南馆。 白清恒端坐其中,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相貌极为清冷英俊,忙于寻找匪徒踪迹,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才坐下不久,便觉有数道鬼祟视线扫来,白清恒握着杯子的手一顿,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招来老鸨。 那老鸨早就偷眼打量多时,一见银票数目更是欢喜得不行,不住打量对方相貌,心说以这公子的长相身姿真不知道是谁嫖谁,便宜那群小贱/人了。 “要个干净的。” “哎哟公子~”老鸨笑得脸上堆起褶子,“咱这的美人一个个都白白净净,干净得很呐!”感受到对面的人身上散发的冷意,老鸨迟疑了一下,“正巧奴家这有个稚///儿,原想过几天找个好人家给他开///苞,今儿择日不如撞日。快,叫小雨来!”老鸨捏着帕子扭起身子,“我们小雨最是乖巧,又是书香门第出身,我还指着他卖个大价钱呢。公子你看这钱……” 白清恒拿起随身佩剑起身看向那市侩妇人,“带路。” 老鸨瞧了眼白清恒手上的剑,两片猩红嘴唇一合,挤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公子,请。” 白清恒叫人作陪不过是为了甩掉那些粘人目光,并无半分旖旎心思,就连美人在怀也是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却苦了第一次接客的姜云雨,凭着一张舌灿莲花的嘴,他在这拥翠阁里极讨人欢喜,没想到却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东西,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那老毒妇不知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2节 “客官。不如小雨给您唱个曲子。”说罢启唇唱了首时下流行的艳//曲。房中那块木头毫无所动,自顾自斟酒独饮,姜云雨气得咬牙切齿,连连唱错好几个音。 “客官,小雨给你跳个舞吧。”姜云雨柔柔一笑,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暗自窃笑,胸中吐出一口浊气。装!我看你还能装到计时! 白清恒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不带一丝狎昵。这娈/童身姿极为柔软,若非年纪大了些,应是练轻身功夫的上好人才。世人皆知刚猛功夫难练,孰知这种奇巧武功难度更在其上,如今武林中最缺这类天赋极佳的弟子。又想起这少年沦落风//尘,荒废大好岁月,不禁生出一种惋惜之情。 目光上移,落在对方脸上,眼前的少年虽还未长开,但五官极为清秀,让人看着非常舒服。白清恒心想,若是让几位正派掌门瞧见这般璞玉般的人才沦落至这般境地,恐怕都得捶胸顿足哀嚎一通。 少年身上仅着一件红色绸衣,鲜红刺目,更衬出肤色如玉,长发似墨,在清冷月色下平添一种残酷的美感。赤脚踩在地上,脚趾光滑圆润,若是换了某些别有爱好的人来,恐怕只一眼就要兽//性大发。 白清恒静静瞧着少年停下旋转,清秀小脸微微发白朝自己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他举起酒杯,“冷么?” 姜云雨眼睛一亮,顾盼间更添一股灵气。他年纪尚小,平时在阁中甜言蜜语混了个好人缘,何曾见过白清恒这般浑身肃杀之气的男人,眼见这人终于看上去有了丝人气,不由暗自得意。别人才给他一丝好颜色,他这边已开起染坊,捧着酒杯直往白清恒怀里钻,“公子,冷。” 白清恒本不欲与人亲近,少年入怀凉意透过相触肌肤传来,他低头只见大片白玉般的肌肤□□在外,叹了口气竟狠不下心推开,只能暗自驱动内力让怀中人舒服一点。 “公子,不对。”姜云雨眼珠一转,“该叫大侠。” 白清恒动作一滞,眼底浮上杀意,莫非自己身份早已暴露,否则这小小娈/宠又从何得知。 “大侠别动气,我乱猜的。”姜云雨眼珠朝桌上佩剑转了转,“随身带这东西,不是大侠是什么?”因为觉得这人身上暖和,他胡乱蹭了蹭整个窝进对方怀里,心道莫非这便是说书人常说的武功内力?倒是挺实用。 男人抬起他的下颚细细观察少年神色,姜云雨吃吃笑了几声,用与他年纪不符的暧昧语气说道,“我听阁里的哥哥们聊起过,以前也有好些大侠来这寻乐,有些喜欢把这铁疙瘩带上床玩奇怪花样,你该不会也是吧?” 白清恒松开手,弹了他脑门一下,“小鬼。” 姜云雨忍笑忍得极为辛苦,他现在是不怕这人了,不得不又说了不少好话闲话哄这冷面大侠开心。 白清恒喝着酒,怀中抱着唠唠叨叨的少年,开始觉得这杀机四伏的冷夜也不是太难熬。就这样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突然有一只手扣住他手中酒杯,怀中少年两眼迷蒙脸颊绯红,那身单薄外衣早已滑落至腰间。 姜云雨在男人怀里轻蹭,难以抑制由身体内部散发出的痒意,低喘着骂了几句。“别喝了,那臭婆娘下了药。”又去拎桌上酒壶,竟已经空了,不由吓了一跳,“都喝完了你没事吧?”难不成这内力真有那么好用,还能避毒避药?他睁开眼,从这个位置只能看见男人紧绷的下巴和起伏的胸膛。 哦,姜云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原来也不是那么好用。 白清恒内力深厚,自然不比姜云雨这般不胜药力。但正因为雄浑内力才一时大意未察觉出酒有问题,等发觉时,药力冲破压制如猛虎般反扑,直逼得眼前视线一片绯红,只能感受到怀中软腻肌肤。 后来发生的事情白清恒早已回忆不起,只记得少年紧//窒身体和仿佛能席卷一切的热意。等他清醒过来,床上早已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气味,他晃神片刻才拼凑起凌乱的记忆,看向身//下的少年竟有些无措。 “我说你……”姜云雨扶着腰,声音嘶哑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韵味。简直倒霉透顶,这人什么技巧都不会只会蛮干,偏偏习武之人耐力极佳,真是要弄死他啊。 “抱歉,我……” “是是是,您老第一次就别挑我这种水灵灵的新手行吗?”姜云雨叫苦不迭,那老妖婆定是瞧这男人像个生手,又惧他手中宝剑,唯恐自己伺候不到位惹来大/麻烦,所以在酒中偷偷下药以求安稳。 夜深露重,白清恒见少年脸上满是泪痕,两瓣红唇微肿,不由起了怜惜之意。伸手拿过被子替对方盖上,白清恒站在床头一件件穿衣。 姜云雨闭眼假寐片刻,待听见白清恒佩剑铮然之声突然睁开眼,“你知道那恶匪在哪?” 白清恒转身脸上带着一丝诧异,“你如何得知?” “先前我哄你说话便说了许多楼中趣事,风流韵事你不爱听,只有听见那匪徒恶迹才稍有动容。再看你身上装扮,我虽没见过武林大侠,却也听人说。”更何况,姜云雨撇嘴,若非有正事要办,哪个正常男人会在他挑//逗下光喝酒不办事? “看来我小瞧了你。” 姜云雨翻身坐起,扶着腰倒吸了一口冷气,“嘶。那老毒妇恐怕早就怀疑你了,她先前在门外偷听了一回,估计是见你忙得很,这才放心离去。” 白清恒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多了一抹窘迫之色,显然也猜到姜云雨说的忙指什么。 “董氏兄弟就在后院隐蔽一处,你寻后院假山,绕半圈向西走五十步,过柳树再向北,见到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有小门,进了那院落,便是匪巢。”少年捡起那件皱巴巴的红衫勉强披在身上,“这对恶霸横行多时,我没有能力除恶,只能记下他们所藏之地,期冀有人能取那匪徒项上人头,还南江百姓安宁。”姜云雨眨了眨眼,“我瞧你应该还行,刚才没把你掏空吧。” 少年赤//裸双腿站在地上暗暗打颤,无法并拢的腿间红白浊液湿滑一片,在月色下显得狼狈无比,唯有一双眼睛坚定无比,让人难以移开。白清恒心头仿佛被猛撞了一下,如何坚韧的内心才能蕴育出这样一双眼,他恐怕再也难以忘记这双眼睛。 白清恒垂眸,取出一瓶随身带的金疮药,“你身上有伤。” 姜云雨拔开盖子闻了闻药味,好笑着摇头。这呆子,外用金疮药怎能涂那处,真要痛死他啊。不过也是,如果这人真拿出什么软膏良药,他可是真的要看走眼了。 “我假装不堪受辱逃去后院,你装作追我,进了后院便按我说的路走。”见对方还有疑虑,忍不住催促,“快点,天要亮了。”似是完全不考虑若是被人发现他私//通外人,事发之后会受到如何责罚。“你这男人刚才在床/上怎么没这么婆妈。”气急,忍不住骂了起来。 “杀他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白清恒握剑,打开了房门。 那一夜,白清恒一战连取十三人首级,名震江湖。白家少主夜挑十三恶匪一时间传遍江湖,只是这其中曲折故事又有谁知。 “在想什么?”白清恒放下手上书册看向抱腿坐在床上的姜云雨。 姜云雨懒洋洋把玩着腰上丝绦,“想我当年还给你磕过头,那时候怎么那么傻。” 白清恒除去十三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赎了姜云雨放他自由,以白清恒性格绝不可能留姜云雨这般身份在自己身边,即使他喜欢只怕将来也要拖累白家声望。纵使姜云雨一再苦求,也只能做铁石心肠。姜云雨知自己求而不得,只能磕下一个响头离去。 “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白清恒回忆起当时少年所言,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姜云雨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奇遇,以至于再见面时已经成了一代神医,而自己居然要反过来求他。造化弄人,也是有趣。 白清恒欺上身解了对方身上衣衫,修长手指把玩着姜云雨一直挂在腰间的小药瓶。药瓶不过是坊间最普通的青瓷药瓶,却不知姜云雨为何日日带在身上。他拔开盖子想要一看究竟,却被姜云雨拦住,“里面是什么?” “□□。”姜云雨手一拨,药瓶咕噜噜滚下床。他分开腿跨//坐在白清恒身上,“你这人有毛病是不是?上次喝酒这回看药,有完没完?” 白清恒嘴角微弯,抱着怀中美人向床内倒去。 春//意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大家春节快乐!加更一章庆祝!明天茭大菜就要去棒国玩耍啦!顺便,其实小白很早就喜欢小姜啦~趁机怒洗白攻。 小白躲在墙角默默窥视:还不是下章要抹黑我……才洗白又要黑了 ☆、七 青纱帐内探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感觉到冷意,又缩进了被子里。白清恒无奈看着平白无故带进一股冷意的手,只能握住指尖一点点往里送内力。 “醒了?” 姜云雨睁开眼,长发散乱,两人靠得极近,白清恒都能看见对方眼中密布的血丝。姜神医迷瞪瞪看了半晌,掰过白少侠的脸亲了口,“小妖精,赏。”一副昏庸皇帝急色相。 对面那奸妃沉沉一笑,伸手掐住柔韧细腰,姜云雨腰间一软,脸上泛起一层红,宛若桃花的脸上霎时添上一层媚意。“官人,不要……” “一大早尽说胡话。”白清恒屈指弹他脑门,按住那具不住点火的身体压了上去。 姜云雨半睁着眼,他本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论手段技巧白清恒根本比不上他。更何况……姜神医跨//坐在男人身上按了按腰,怎么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只知道蛮干。白清恒被他挑起火,勾着对方的唇细细轻吻,手顺着昨夜开拓过的路径探了进去。 “且慢。”姜云雨突然拍开那只作恶的手,挑起白清恒下巴吹了声口哨,“白少侠莫非忘了是你求我救亲妹性命?” “不敢。”白清恒见他全身赤//裸趾高气昂坐在自己身上发号施令的模样十分可爱,素来清冷的眉目间少了几分冷意,近乎宠溺地抚着姜云雨的腰。 “本神医饱了。”姜云雨得意洋洋。昏庸皇帝翻脸不认人,急哄哄把奸妃轰下床。 白清恒扣住姜云雨腰肢,往腰腿间大穴送入几缕真气,他赏玩了一夜又怎会不知枕边人身体极其敏感,姜云雨几乎是立刻败下阵来,被摆弄得一阵失神。“滚下去。”眉头紧蹙,姜云雨不住喘息,“用内力犯规。” 白清恒突然停下动作,姜云雨绝不会认为是这人终于听他话停下来了,他平复少许声音慵懒,“别摸了,我身上真没内力。” 白清恒想起初见姜云雨时这人似乎也是这样,他还以为对方用什么秘法隐藏了功力,如今看来此人确实四号内力也无。若是姜云雨有半分内力,昨夜也不会被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江湖谣传鬼医姜云雨少时有奇遇,得高人所赠一甲子功力及毕生医术绝学。他不该是现在这样。 姜云雨抬起腿磨蹭白清恒的腰,“你动不动,不动我找别人去了。” “给谁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分冷意。 姜云雨看他一眼,眼波流转,“姘头。”话音未落就被人弹了脑门,姜神医捂着额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胡闹。”白清恒这才想起近日江湖传闻,鬼医姜云雨为救治重伤的铁肩先生明澜散尽功力。 姜云雨打了个哈欠,“其实这东西要不要没什么区别,反正我只会暗器功夫。”白清恒当年并未看走眼,他虽然天资卓越可是习武太晚,纵使遇见恩师也不过习了个拳脚稀松,唯有一声暗器功夫还能勉强一看。 “萧宿峦与你究竟什么关系?”萧宿峦与明澜是一对爱侣,白清恒亲眼所见。只是萧少爷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姜云雨舍去一身宝贝功力,想起江湖曾传惊弦公子乃是姜云雨入幕之宾,白清恒就觉得心中一阵不痛快。 姜云雨哈欠连连,“反正我没跟他睡过,我只跟你睡过。满意了?”他不耐烦地收紧身体,“做不做?不做我睡了。” 白清恒明白他话中之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既是如此,有劳神医为白某守了十年身。白某定要好好答谢。” 又是一番折腾,姜云雨差点被他弄昏过去,心道幸好自己偷吃了几粒提神醒脑的药丸,不然真要败在这人耐力之下。 又过多时,感到灼/热/液/体进入自己体内,姜云雨恍惚间听那人在自己耳边说,“小雨,我要下山。” 姜云雨内心清醒得很,这句话白清恒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如他这般闲云野鹤都对稽古神书存了三分好奇,又何况白清恒。 “你跟我一起走好吗?”白清恒此行必然凶险万分,有姜云雨这个神医在身边,怎么说也多一分保障。只是这句话间有多少真情多少利用,连白清恒自己都说不清。 “随你。”姜云雨神志不清地啜泣起来,身体被弄得乱七八糟,心亦如是。 白清恒冷静注视着身下沉浸在快乐中的艳丽容颜,这人捧着一颗真心傻傻送给自己,就如同十年前一般,可惜自己没有同样一颗真心来回应。再陪你玩一阵吧,他拨开姜云雨的乱发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就像上次一样。 那个时候即使没有姜云雨自荐,自己恐怕也会哄他动心让他为自己出生入死。他早知那群匪徒所在,只缺一个领路人,也只有这个傻子会真的上当毛遂自荐。 “小雨,你真是我的福星。”男人一声叹息。 x    x    x    x    x    x    x    x “当真要去?”黑衣男子站在桃花树下,剑眉紧紧蹙起。 姜云雨身穿一件粉衫,远远看去仿佛要有满园桃花融为一体。“白雁帼身上的断芳魂并不难解,纵然旅途劳顿了些,却也非难事。”那死丫头在山上憋闷极了,得知自己能下山放风别提多高兴。用姜神医的话来说,疯娘们发癫了。 “你当真要趟这浑水。”锦竹一身怒气几乎有若实质,稽古神书每次出现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私心而论他自然不愿意姜云雨以身犯险。姜云雨身形稍动,露出单薄衣衫下的暧昧痕迹,男人见了更是怒气难掩,脱口而出,“就为了白清恒?” 姜云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你若看不惯便留在山上看家罢。” 锦竹陪伴他多年,深知姜云雨脾气,这人一旦下了决心任谁都难以动摇。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似有无奈,“我既然发誓要护你周全,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人去,你莫要拿话来堵我。” “你那些仇家都处理完了?”姜云雨依稀记得自己捡到这人浑身是血时的情景,那时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若非遇上自己恐怕早就成了一缕冤魂。 “从前的事早就忘了。”拳头握紧又松开,“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姜云雨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晃了晃,随手拍了下男人的屁股,“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锦竹脸色微黑,心说这人风流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卷了卷衣袖无奈走进鸡舍。“要几只?” 姜云雨继续站在树下当他的桃花美人,“白家车大,都带上吧。”他懒洋洋欣赏高手捉鸡,锦竹的身手越发俊了,一手捉两只,不消片刻一院子的鸡都进了笼子。这鸡说来也奇怪,竟没有平常鸟兽的腥臭味,反而有股奇异的药草香味。 姜云雨扫了眼,便瞧见那只名叫活血的鸡如鹌鹑一般蹲在角落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神医下山,带了一马车的小鸡仔,这事实在荒唐。就连姜云雨那一院子桃红柳绿的美貌药童也少了几分离愁,嘻嘻哈哈聚在一起猜测自家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唯有绿酉垂着头不声不响抱着一个竹箱跟在姜云雨身后,姜云雨伸手挑起他的脸,少年清丽面容上两只眼睛肿的像个桃子。 “没出息。”姜云雨低声骂了句,一踩脚凳上了马车,“你留下,东西给彤英。” 绿酉一慌,跪了下来。 “雷鸣刀身上有伤未愈,你看着他,让他住满一个月就滚。”姜云雨何等心思,怎会不知自家小童一颗芳心挂在那根木头上。真是便宜了那傻子,他心道。 绿酉面上一喜,点着头又要落下泪。他本是大官养在宅中的金丝雀,后来失了宠就被人送到姜云雨这贴身伺候,如今要分开,心中满是不舍,“先生……” 姜云雨似是想到什么,又从马车中探出头,“忌房/事。”那笑容怎么看都无比恶劣。 绿酉在心里骂了句贱人,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彤英怀中,看着少年手忙脚乱离开,“有劳你了。” 马车里白雁帼嗑着瓜子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姜云雨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老把这小美人带在身边。” 姜云雨看了眼抱着竹箱磕磕绊绊的少年,移开眼。 “难不成你真把人睡了?” 白雁帼感觉姜云雨突然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森然十分可怕。她吓得心中一跳,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恢复成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她感觉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姜云雨有话要说最终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叫嫂子。” “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我深刻觉得盒饭要加鸡腿……好累啊 小白:再加块猪排。 茭大菜:秀恩爱滚! ☆、八 距离姜云雨一行下山半月余,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长清派大弟子姬向野遇袭重伤。长清派以长清剑法闻名,其中尤以大弟子姬向野深得剑法真传,在江湖上也算是炙手可热的青年俊秀。如今爱徒重伤,长清派掌门不惜重金广求医。此时姜云雨下山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不出意外他也收到一封长清派来信。 姜云雨本人对这种事情无甚兴趣,江湖上大大小小自封神医的不知有多少个,这种事自然有人眼巴巴赶上去。若是一个不小心把爱徒治死了,长清派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姜神医唯恐不乱地猜想起来。 只是他虽不愿,有个人却很感兴趣。全江湖都知道鬼医脾气古怪,如今又传出姜云雨同白清恒一同下山的消息,江湖上好事之徒议论纷纷,其中更有不少旖旎猜想。长清派恐怕也有此猜测,于是白清恒本人就收到了长清派掌门的委托信。 如果救下姬向野的性命,长清派便是欠下了白家天大的人情,如此好事白清恒怎么可能放过。姜云雨少不得敲诈一通,又提了诸多荒唐要求,白清恒皱着眉一一应下,一行车马掉头向着青州方向驶去。 青州位于两条大江交汇之处,南江水清,丰江水浊,两江在城外三十里处交汇,清浊分明,汇而不混,堪称一道奇观。此地水网密布,江河纵横,马车反倒不及舟船来的便利,姜云雨一行弃车登船,到达青州竟只用了三天。 船只刚从西水门进城,城内长清派早已备上快马等候多时,于是下船上马,姜云雨头一次尝了回闹市纵马的滋味,若非他身份要紧只怕那几名长清派弟子早急得提溜着他飞檐走壁。 “倒是有趣。”姜云雨提着药箱晃晃悠悠跟在长清弟子身后进了客栈,他回头朝白清恒一笑,笑容间说不出的韵味,“这等趣事以后要是多几回就好了。” 白清恒见他路都走不稳当,无奈摇头。这三天舟车劳顿,别人忙得要命,姜神医可也没闲着,自己被他缠得三天没下床,那小子居然还有力气。长清派催得太紧,几个小药童全在路上没跟来,白少主只能屈尊当了回姜神医的药童。 才进客栈,有一灰袍老者从内迎出躬身长揖。细看这老者虽然面容憔悴,但两眼精光湛然呼吸绵长,正是长清派掌门星辰子。 “掌门如此大礼,姜某不敢当。”姜云雨扶起星辰子,见老头面色苍白,眼底血丝密布,不由起了几分同情之意,轻拍老者手臂聊作安慰。 星辰子嘴唇颤抖,显然遭受着巨大的悲痛,“如今情况危急,老朽也顾不得礼数了。若是姜神医能救得小徒,长清派自当,自当……” 姜云雨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言,“掌门爱徒心切姜某知道,其余事稍后再提。病人现在何处?” 一路上姜云雨早已听说长清派为救大弟子性命将远近名医尽数请来,姬向野身受重伤,经脉尽断,几成废人。然而这并非绝境,若仅是经脉尽断,他日另寻良医以秘术修补经脉也并非不可能。姬向野之危在于他身中奇毒,这毒极其诡谲,使得一杆大小名医束手无策,最终落得一个药石无医的判定。 客栈院中或坐或站早已候了不少人,姜云雨见这些人身着长清派统一衣衫,猜想定是长清派中颇有些地位的弟子。那些人见星辰子到来,纷纷恭敬行礼,星辰子心中挂念大弟子走得甚急,姜云雨落在后面将这些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楚。这些弟子中有人面色焦灼,有人不甚关心,还有人眉宇间暗含一股喜色,想来长清派内部斗争相当激烈。他冷笑一声,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到了房内,他却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是一声冷笑。偌大房间内,竟然一个弟子也没有,仅有两三个服侍小童缩在角落里。走近几步。一股恶臭扑鼻,唯有星辰子面色不变,快步走向病人。姜云雨看他心急如焚,倒真如慈父心疼病儿一般,心想这姬向野运气不错,遇上一个好师父。又想起已故恩师,当年恩师带自己也是如此,心中不由戚戚然。 “神医。”星辰子喊了一声。 姬向野身上这毒相当厉害,又拖了许久,如今全身长满了恶疮,有些流出脓液,散发出扑鼻臭味。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滩烂肉更为准确一些。 姜云雨神色平淡,戴上手套摸向病人脉搏。星辰子见他虽然容色艳丽,却并未像寻常大夫一般露出嫌恶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有不少大夫只见了一眼床上的病人掉头便走,很少有人能有眼前人一般风度。姜云雨貌美惊人,如今坐在一团腐肉边上,一丑一美极端对比之下,更有一种令人悚然的美感。 “神医如何?”星辰子小心翼翼,如天下爹娘一般,唯恐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结果。 姜云雨蹙眉,起身脱下手套束发,“将病人衣衫解开。” 姬向野身上伤痕遍布,又有恶疮脓包,几乎无一块好肉,让人触目心惊。姜云雨细细查看一番,抿唇下颚紧紧绷起。“先前那些大夫如何说?” “小徒身上的伤不是一人所为,恐怕是遭遇了一场恶战。”老头愤然,“以多敌少,实在欺人太甚。” “确实,他身上既有刀剑伤痕,也有掌印瘀伤,依我所见至少有八人与他对战。这些并非致命伤,最凶险的还是他身上的毒。” 星辰子心中有些失落,“先前大夫也是如此说的。这里还有他们先前开的药方,神医可要看看。” 姜云雨扫了几眼,“不过是些续命汤药,没什么作用。以令徒的伤,能拖那么久也是不易。”他看了看病人,突然咦了一声,“他右拳紧握,是不是藏了什么?” 星辰子摇头,“不知是什么东西,野儿将那东西看得比命还重,我们试了多次也没法掰开拳头取出。” 姜云雨看了眼老者憔悴神情,长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瞒前辈了。前辈心中早已知晓,不过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令徒身上并不是只有一种毒,而是两种毒性相混,这两种毒相当诡异,要解混毒非一日可行,如今毒已深入骨髓令徒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星辰子悲恸无比,声音颤抖,“若是早几天呢?” “已经发生了的事,掌门再如何猜测也无用。”姜云雨眼中透着一股怜悯,眼前的老者同全天下父母一般,有谁能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星辰子强忍心中痛意,握住姜云雨的手。“有劳神医了,老夫这就让人准备后事,送,送送他。” 姜云雨手被勒出一道红痕,仍露出柔和笑容。“姜某不才,救不了令徒。但却能以针灸之术让姬兄弟清醒,两位若是有什么话可以最后交代。” 星辰子两眼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咬牙切齿道,“长清派弟子不能白死,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好,好,神医,有劳了。” 姜云雨取出一套银针,又摸出一粒药丸让姬向野服下。他下针极快又稳,手掌翻飞间已行完一遍针。最后一针落在右手,他略施巧劲,取出手中所藏之物,竟是一张羊皮纸的一角。 “这是。”姜云雨扫了一眼将东西交予星辰子,那纸上绘着暗红色线条,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残破地图,他心中一跳似有所感,“掌门可认识?” 星辰子只盯着床上病人,并未去接。只见说话间,姬向野重重喘了口气,嘶哑的呼吸声仿佛下一刻便会停止,那人缓缓睁开眼,看向床边站着的人。 “野儿。”星辰子向姜云雨投去感激的目光,声音颤得说不出话。 姜云雨掩门走了出去,“抓紧。” 他一露面,门外站着的大小弟子立刻目光炬炬看了过来,他心里厌恶,恰好被人搂进怀里,这才露出笑容。“我一身臭味你闻不到吗?” 白清恒恍若未闻,将人带去一旁,挡住那些别有所图的目光,“如何?” 姜云雨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若真能救,他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离开病房。见白清恒面色不佳,他轻轻啄了口对方的唇,“我卖了老头一个大人情。最后一面总是最难忘记的。怎么谢我?” 白清恒面色稍霁,掐了把姜云雨的腰。“回去再说。” 姜云雨不再说话,只是笑盈盈看着他,眼中好像有无限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其实我们小姜只是理论知识丰富一点……实际经验不够哇 小白:怪我咯? ☆、九 过了约小半盏茶的时间,房中突然传出星辰子的惊慌大叫,“神医!神医!” 姜云雨急忙推门而入,一同跟进来的还有院中的长清弟子,推推搡搡站了一屋子。星辰子站在床边神情悲痛,姜云雨上前查看,摇头道,“逝者已矣,掌门还请节哀。” 此时已没有他什么事了,长清派弟子们蜂拥围住几近崩溃的老人。他与白清恒两人冷眼旁眼,此处的忙碌与他们无关。病床上的死者反倒受了冷落,孤零零躺在那里。姜云雨见了不由嘲讽,“你看,一个人无论生前如何英俊倜傥,若走的时候是这副模样,只怕以后别人再想起他时也都定格在这副情境下了。如果是我,断不会让人瞧见我死时的模样,只将最好的样子留给别人记得。” 白清恒轻笑,“你倒是想得多。” 姬向野的丧事忙了三天,等到稍空下来的时候,姜云雨几人才再次见到星辰子。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竟在短短几天内衰败下来,老态尽显。姜云雨摇着头又开了些安神定心的方子。“诊金在下不收,姜某只有一事想请前辈解惑。” 经此一事,星辰子对他印象大有改观,知他并非如江湖传闻般轻浮孟浪,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姜神医但说无妨,老夫当竭力。” “姬少侠究竟为何而死?这等毒辣手法,江湖上以许久不闻。” 星辰子浑身一震,面带犹疑。“此事……”他思索片刻,瞟了眼姜云雨边上的白清恒。 “掌门不必担忧,我与他不分彼此。” 星辰子又是吃了一惊,未想到这两人竟是这种关系,不由神色复杂。“此事说来骇人,又关系到江湖上的重大问题,老夫本不应讲,只是神医有恩于我长清派,希望两位不要说出去,免得多生事端。” 白清恒微微一笑,“这是自然,除了这房间中的三个人,这事定不会有第四个活人知道。” 星辰子从袖中取出那日姬向野藏起来的那块羊皮纸,呆呆看了片刻,递给姜云雨。“神医你看,这像什么?” “莫不是一张地图?” “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藏宝图。两位可知稽古神书?” “难道?”姜云雨向白清恒使了个颜色,“这图上记的是稽古神书所藏地点?” “正是。”星辰子颔首,“野儿在青州附近得到此图,不料竟被歹人围攻。最后……”老人连连叹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掌门,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姜云雨话还没说完,星辰子便挥着手说,“你若是想要,便自己抄誊一份去吧。” 姜云雨连身道谢。星辰子眯缝着眼嘱咐,却是看着白清恒说的,“稽古神书那东西实在太妖。你们要小心,那东西每次出世所到之处都要掀起腥风血雨。” 姜云雨没想到下山不过月余,巧合间居然得到了重大线索。但是地图只有一个碎片,若想凑齐全部还要费一番功夫。告别那日,星辰子或许真是将他视作自家侄子一般,竟特地将人拖去角落里嘱托。“我看你也是个闲野之人,不像是要找稽古神书的人。那白家小子恐怕是在利用你。” “前辈多虑。” 星辰子瞪他一眼,“那小子武功相貌俱是上乘。只是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此人寡情,你和他在一起要吃大亏。” 姜云雨拱手,“姜某多谢前辈关心。” 星辰子看他不听劝,露出了老人特有的那种恼怒,骂道,“臭小子,大不了我门下那么多弟子让你挑一个去。” 姜云雨失笑,老头竟然拉起皮条来了,不知道长清弟子要是知道自家掌门在这里硬扯红线会是何感想。于是像哄小孩儿一样哄道,“掌门回去好生歇息,姜某以后再来看您。” 老头哼哼几声,这才亲自送他离开。 “星辰子和你说了什么?”姜云雨一回到白清恒身边对方就问道。 “老头看我长得好,想给徒弟找媳妇来着。”姜云雨调笑道,“怎么?你吃醋啊。” 白清恒不言,目光从他脸上划过,仿佛要从那上面看出姜云雨言语间的真假。 “你怀疑我?” 白清恒收回视线,勾了勾唇,“你不会骗我。” 姜云雨一行虽然得了线索,但一时间不知去哪寻找,索性在青州小住下来。青州虽然不及南江城繁华,但郊外有不少怡人风景,尤其是城外南江与丰江交汇之处的望江楼,可谓名胜。姜云雨从小在南江一带长大,如今重游故乡,家常小菜虽然不是很精致,却很可口,姜神医吃得太欢不肯离开。当然最重要的是,彤英是青州人士,大家就顺理成章让他当起向导游玩起来。 “话说彤英是青州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姜云雨从马厩里牵出马,默默说了句,“这马是不是肥了?” “何止是马。”白小姐在他身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她一身红衣,看上去分外娇俏可人。姜云雨白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腰,好像最近是吃的有点多。白雁帼冷嘲热讽道,“你瞧你胖的,我哥天天抱着的是只猪吗?” 因为今日要出城,姜云雨着了一身劲装,漂亮的腰线完全暴露在人眼前,艳丽中透着一股英气,与平时形象大有不同。反正白雁帼就是看他不舒坦,一个劲地讥讽,“本姑娘可不像某些人,吃到嘴就不管人家,连人家籍贯是哪里都不知道。” 姜云雨最受不了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能发出那么尖细刻薄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只聒噪的母鸡。“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姜神医头都大了,“要我说多少次,我跟他没关系。” 白雁帼嘴里念叨着陈世美负心汉,哼哼唧唧一夹马肚,向前溜达而去。 姜云雨无奈翻身上马,只听马蹄声渐响,白雁帼居然又折返回来。“喂狐狸精,你真要骑马?” 姜云雨挑眉,“我年轻时行医曽骑马游历大半江山,白小姐莫不是真当我是大门不出的美娇娘?” “不是……”白雁帼瞅瞅他,脸颊憋得通红,吞吞吐吐半天,调转马头溜了。 “臭丫头。”姜云雨一头雾水,策马追着对方出了城。没走出多远,他就明白那丫头刚才为何如此奇怪,他觉得自己腰快折了。“你妹妹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白清恒看他一眼,“不知谁是带坏的。疼得厉害吗?”姜云雨咬着下唇一脸恼怒。“自讨苦吃。”男人长臂一伸,将人拎上自己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幸好白清恒那匹马是匹名驹,载着两人也未觉吃力,小跑着向前奔去。 出西城门十里有一茶寮,茶寮生意不错,既离城门不远,又是望江楼赏景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路过的人总爱在此歇脚。姜云雨一行从茶寮门前路过,只见有一人腾的一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敢问阁下可是……”那人鼻子挺拔,面容轮廓较深,相貌很是英俊。两只眼睛亮晶晶仿佛大狗见了主人,“白清恒白大侠?” 白清恒冷冷扫他一眼,握住缰绳意欲离开,却被姜云雨制住动作。他饶有兴趣道,“这位正是你要找的白大侠,你有什么事?” 那男子眼睛更亮,几乎想要摇尾巴,“在下廖芝都,久闻白大侠大名,今日一见实在,实在激动。不知几位这是要去哪?” “我们去江边赏景。”姜云雨似乎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廖芝都长那么大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他嘴角流出几缕亮晶晶的液体。“赏景好!在下也正有此意,不如一起?” 白清恒皱眉,揽着姜云雨的手微微一紧。姜云雨却笑得畅快,“这人挺有趣,就让他跟着吧。” “多谢美人!”那人乐颠颠跑去牵马,紧跟着白清恒一行。 姜云雨没想到这人看着傻兮兮,却挺会讨人喜欢,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和众人打成一片。傻归傻,嘴挺甜,姜神医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只不过白清恒的脸倒是越来越黑了,他在男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胡闹。” 姜云雨不死心,又嘀咕一阵。 白清恒表情似有些松动,“不是前日才……” 姜云雨乘胜追击,形势一片大好。白清恒无奈,只得驱马远离众人。 剩余众人交换个眼色,心领神会。一路上他们可没少见,往往是姜神医在少主耳边嘀咕几声,两人就能失踪上半天。只有廖芝都一人没见过这架势,不依不饶问那两人做什么去了。逼得彤英和白雁帼几人脸色通红,又不好意思挑明,只能躲着那傻子走。 “白姑娘,我看他们俩走得方向很是荒凉,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白雁帼两颊若晚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算了,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哎,一会儿又有人要叫腰疼了。” “什么?腰疼?”廖芝都迷茫地张着嘴,“白小姐你腰疼?那还骑马呀?”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您的好友大傻已上线。 ☆、十 果然从望江楼回来之后某人就因为腰痛躺了好几天,但是众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倒下而消停下来,反而越发鸡飞狗跳。原因只有一个,廖芝都竟然厚脸皮死缠着白清恒与他们住在一个客栈里。 “那傻子挺有意思。”姜云雨身子才好些就忙着给白雁帼诊脉拔毒,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倦色,如西子捧心般惹人怜惜。白雁帼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挖苦他的机会,立刻张嘴嘲讽一通。 “你还好意思说,没见我哥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吗?也不知道是谁沾花惹草。”白雁帼摇头晃脑瞪他一眼,“你该不会是看傻子长得不错动歪脑筋吧?” “白小姐怎么如此紧张,姜某从不夺人所爱。” 白雁帼眼一横,叉腰骂了起来,泼辣模样无人能比。 姜云雨撑着下巴听了半天也不生气,等白小姐骂累了反手从针囊中拔出一根银针,狞笑道,“小丫头,哥哥替你松松骨头。” 白雁帼见那针比人两根食指都长,不由吓得一哆嗦,在心里大骂姜云雨这无赖欺负小姑娘也不脸红。“你这是假公济私。” 姜云雨摆弄着那根银针,轻笑道,“此乃长针。素问有云,长针,取法于綦针,锋利身薄,长七寸。此针用于痹深居骨解腰脊节腠之间者。这几日天气寒凉,用来治疗关节疼痛最好不过。” “放,放屁。”白雁帼脖子一缩分外心虚,唯恐姜云雨把那针往自己身上扎。 姜云雨看她怕得厉害,忍不住笑出声。将针收起,仔细填写药贴,“你身上的毒已拔去少许。只是你中的是混毒,解毒还是以稳妥为上,还得慢慢来。”他别有深意看了眼白雁帼,“恐怕你也不想这么快就解了毒吧。” 白雁帼低下头,显然是想到有朝一日治好身上的毒,立刻会被自家兄长打包嫁去南疆。 “中毒?”半掩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廖芝都像只大狗找到主人似的冲了进来,“白姑娘你中毒了?要不要紧?”他托起白雁帼的手反复瞧,“怎么会呢?什么时候中的毒?” “你这傻子烦不烦。”白雁帼头痛起来,这位廖公子绝对是大惊小怪的始祖,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叫唤半天。 “这可不是小事。”廖芝都依旧执着地抓着白雁帼玉手摸索。白雁帼脸一红,抽回手反手就是一巴掌。廖公子左脸顿时多了一个通红的手印,他一脸无辜,仿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对自己。 “姜云雨,我看你挺闲的,不如替他松松骨。”白雁帼咬牙切齿,“就用刚才那针。” 最毒妇人心啊,姜神医默默在心中说。 打闹间,有一人推门而入,白雁帼一见来人面容,顿时停下胡闹一副乖顺的模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九庭。作为白家的大管家,陆九庭自然不会没事找他们玩耍,他一出现必然有事。 陆九庭眼神扫过廖芝都和白雁帼,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没说什么,最后才看向姜云雨。 姜云雨慵懒挑眉,看来又是找自己的。陆九庭三言二语将事情说了,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城中有一富贾突发急症,听闻神医就在本城特来求医。这种寻常病症本不必劳烦姜云雨,他又不是民间坐堂大夫,大可以端起神医架子不闻不问。只不过这富商与白家一直有生意往来,白家虽然是江湖世家,养活百口人开销不小,所以也会置办一些产业。 陆九庭看着姜云雨沉吟不语,颇为焦头烂额,心里觉得少主这事做得不厚道。本来就是他们求得神医下山,如今竟使唤起人家来,更何况少主又跟姜云雨是那种关系。让他一个外人来提,实在是…… 姜云雨垂眼,“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 …… 他站起身,“你去告诉他,姜某行医遵从本心,从不受人胁迫。” 陆九庭心里咯噔一下,以姜云雨的江湖地位,被人当江湖郎中一般差遣,说是耻辱也不为过。想起初见这人时,颐指气使,何等骄傲,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等委屈。 姜云雨沉默片刻,又道,“在下不为白家,甘愿只供他一人驱使。” 陆九庭闻言一怔,“先生这般费心,少主要是知道了必然是,必然是……”竟想不出什么描述,高兴?欣慰?以他所见,白清恒恐怕从没把对方放在心上过,可惜姜云雨一片痴心。 姜云雨提起药箱,示意陆九庭带路。他回头看了眼廖芝都,“廖公子,不一起吗?” 廖芝都疑惑地指着自己,“在下?” 姜云雨似笑非笑,廖芝都认命跟在后面。“在下实在拒绝不了美人的邀请。” 方府位于城南,门口两头石狮甚是威武气派。方家世代经营绸缎,青州绸缎色泽艳丽价格公道,加上水路运输十分便捷,在江南一带相当紧俏,其中又以方家绸缎最为有名。掌管这偌大家业的不是方家老爷,却是一个女人。方家老爷方中云年轻时候风流成性,老了更是不像话,若非三姨太文娘持家有方,恐怕家业早被方中云败了个精光。方老爷惧内出名,全家上下都听三姨太一人号令。 陆九庭报上姓名,下人进去通秉一番,将几人带入方中云卧房。 病床上男子面色苍白,口角流涎。观他面目端正,年轻时应该颇为英俊,只是纵/欲过度,嘴角下垂眼下青黑,目光黯淡却透着一股淫/邪。这人看见姜云雨进门,眼睛一亮,喉间发出咯咯声,挣扎着抬起手。“美人……” 姜云雨蹙眉,压下心中不悦扭头问下人,“这就是病人?” 陆九庭也觉得不像话,忙出声道,“方老爷,这位是姜神医。白家的贵客。”话中透着浓浓警告之意。 方中云口舌歪斜,半身不遂,但不妨碍他用眼神视/奸对方。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美人,救我。” 陆九庭厚着脸皮在姜云雨耳边道,“姜先生,这位方老爷对白家确实非常重要。冒犯之处还望您不要介意。” 姜云雨牙齿咬得死紧,只觉得方中云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他扒光一番,这番羞辱仿佛让他回到十年前南江城中自己还是小倌的时候。他面色惨白,仿佛患了急症一般,抓住胸口衣襟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恢复云淡风轻的笑容。“方老爷,在下替你把脉。” 方中云从未见过这般艳光四射的美人,一时间竟连命都不要了,捉着姜云雨的手急切摩挲。姜云雨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挥开方中云的手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个方子。他吹干纸上墨迹,叫来廖芝都。“廖公子看这方子可妥帖。” 廖芝都挠着头,“在下哪懂这些。”他瞥了眼方子,睁大眼睛,“这,这。”有瞟了眼床上病人,“再妙不过。” 姜云雨将药方折起递给下人,“你家老爷不过是中风。照这方子服上四五日便可病愈。”他看了眼病床上流着口水咯咯直唤的男人,“给你们老爷换条裤子。”于是不顾方家人一再挽留,头也不回出了门。 姜云雨走后,从房内隔间里走出一人,展开药方看了眼。纸上字迹潇洒遒劲,鸡粪乌豆二味各一声,以清酒三升半,先淋鸡粪,次淋豆取汁,一服一升,温服取汗。此人面色秀丽,正是方家的真正当家文娘。她一脸狐疑,“这什么大夫,莫不是拿了小倌来骗我?换裤子……”她吸了吸鼻子,一把掀开床上锦被,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骂道,“你作死啊,看着那浪蹄子就这副模样。”方中云裤子湿了一片,犹自念着美人傻笑。 却说,姜云雨一行离开方府,廖芝都一想到姜云雨的杰作就发笑,连陆九庭都嘴角向上摇了摇头。这方中云实在不像话,姜云雨这副药方确有奇效,又能恶心对方,果然是这古怪神医的作风。 姜云雨面色平淡,“笑什么。” 廖芝都搓着鼻子,双肩不住抖动。“没,没有。”他突然停住脚看向一个角落,角落里方府下人正在用木棒躯干一对乞丐爷孙。“岂有此理。”他卷着袖子冲了上去。 廖芝都抓着那几个下人揍了一顿,姜云雨远远看了一眼,见那傻子揍得开心便把目光投向瑟缩在一边啜泣的小乞丐。 “你过来。”姜云雨勾了勾手指。 小乞丐满脸泥泞,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姜云雨。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简直像是说书的嘴里说的狐妖。那么漂亮的人应该不是坏人。他迟疑着走上前,姜云雨看他哭得脸上一条条水痕,不由嘴角一弯用袖子将那孩子脸擦干净。没想到,入眼是一张极为清秀讨喜的面容,反倒让人吃了一惊。 “你从哪里来?” 小乞丐规规矩矩答道,他本是陈村人,村中闹了饥荒死了不少人。爹娘将他卖给人牙子送去小倌馆里,不料爷爷舍不得偷偷带着他逃命到了青州。姜云雨瞥了眼老乞丐,“你爷爷是否历节疼痛红肿不能屈伸。” 小乞丐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此乃白虎风。因虚所起,受风寒湿邪,经脉结滞,血气不行。昼静夜发,痛如虎啮。故曰白虎风。” 小乞丐一脸紧张,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神医救救我爷爷。” 姜云雨摸了摸他的头,“我给你开一副药方。”见小乞丐面露难色又道,“我这副方子不贵,只需大枣再辅些寻常药草即可。” 小乞丐眼睛一亮,姜云雨将几味药与他说了一遍便记住了,又给了他一些碎银。小乞丐千恩万谢,突然想起什么将一块破布塞进姜云雨手里。“神医,这是我在街上捡的。我不识字,就送给您吧。” 姜云雨随手收下,目送两人离开。陆九庭目露赞许,“姜先生果真有侠者风范,陆某佩服。” “不过是个大夫罢了。”姜云雨摆手,都开那块破布看了眼,不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清恒:我越来越渣都是这根菜的错! 茭大菜:=皿=怪我咯! ☆、十一 姜云雨手上的不是别的,正是前几日长清派首徒姬向野以命换来的藏宝图,只不过这张图更为完整,几乎毫无残破。 陆九庭探过身子看了一眼,也有些呆怔。莫非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也未免太过顺当。他十六岁入江湖,出生入死几番历险,于危险中养成了一种直觉。这种直觉也可以称其为一种嗅觉,总在紧要关头灵光一现。他看着那张藏宝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觉得极度危险,仿佛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一般。 姜云雨闲云野鹤半生行医,不像陆九庭有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直觉本能,但他何等玲珑心肠,几乎是立刻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啊呀。”唯独不在状况的廖芝都笑呵呵兜着衣袖伸过头,“美人你喜欢这个?我也有一张,送你好不好。”傻兮兮一副要博美人欢心的模样。 姜云雨蹙起眉,与陆九庭交换一个眼神。 “廖少侠。”陆九庭出声道,“什么叫你也有?陆某冒昧问一句,此物在何处?” 廖芝都挠了挠头。他先前在南江城中游玩,有一日突然遇上一人鬼鬼祟祟问他想不想要发大财,于是被骗得掏了三百两白银换回一张破图。他本就是个粗人,略知些诗书,但那图上文字鬼画似的,实在不认得,想来想去恐怕自己被人当冤大头痛宰了一通。“那东西在我客栈行李里,美人要是喜欢我回去就拿给你。” “三百两。”姜云雨似笑非笑,“廖公子还挺有钱的。” 廖芝都笑得憨厚,“这不被人宰了么。” 姜云雨心说,如果这图是真的,这小子岂非走了狗屎运。嘴上却说,“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将几张图比对一番,看看是不是一样。” 一张残图,两张完整的藏宝图,这三样东西同时出现在一起,让知情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更让人头疼地是,这三张图几乎一模一样。几个月都无一丝消息,突然之间大白菜似的蹦出三张藏宝图来,这种奇怪的方式让人疑惑,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当然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世间也不可能有如此好运之事。 姜云雨突然发出一声疑声,他下意识看向白清恒,见男人也正看着他。男人目光沉沉,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移开视线道,“其实这几张图还是略有些不同的。” 伸指在图上几处比划,“你们看这几处,姬向野和廖兄的图更为精细一些,而小乞丐的图看上去就像是……”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琢磨该用什么词。 “草图。”白清恒补充道。 “正是。”姜云雨嘴角上扬,“这张图绘制得极其匆忙,看上去像是没什么经验的人绘制的。就像是一张临摹用的草图。” “但内容却是相同。”白清恒扫了一眼藏宝图,看向廖芝都道,“听说廖公子是在南江城得到此图。陆叔,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廖芝都听见白清恒一行要走,连忙嗷嗷叫着,“白公子,不如在下与你们同去。说不定还能遇上那个骗子。”他气鼓鼓撸起袖子,仿佛真的看见那江湖骗子一般摩拳擦掌。“看我不揍死他。” “既如此,劳烦了。” 白清恒目送廖芝都离开去打包行李,待身影看不见时,对陆九庭说道,“去查这人是什么来路。”突然间肩膀上多了一对手臂,姜云雨从背后环着他脖颈轻笑,“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一下。” “哦。那就有劳神医了。”白清恒面色如常,只是背后挂了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走动时紧紧扒住他不放,看上去十分好笑。 陆九庭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用手直摸嘴角。自从姜云雨赖上自家少主后,少主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比从前好多了,连白家的下人都看得出神医在身边的时候少主会温柔许多。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3节 白清恒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每当姜云雨在的时候,他总会刻意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姜云雨挂在他身上咬耳朵,白清恒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当真。” 姜云雨挂久了手有点酸,白清恒干脆伸手揽住他,姜云雨趁机吃了把豆腐。白清恒抓住那只乱摸的手,“我这就让陆叔去查。此次前往南江城,你莫要胡闹。” 姜云雨脸色有些发白,他已经十年没有踏足过南江城了,他上一次离开时,从未想过还会有回来的一天。明明心中慌乱,却还要故作欢笑,眼角上挑风流无比的样子,“那可要看白大侠能不能让在下有力气胡闹了。”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忽而叹了口气,“跟紧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姜云雨只是呆呆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心中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不再放开该有多好。这样想着突然就被人弹了脑门,姜神医捂着额头一脸迷茫,白清恒忍不住笑了出来。“神医这是故意勾引在下了。这次线索全靠神医,看来白某是该好好酬谢一番。” 白清恒说到做到,一日后到达南江城时姜云雨都是昏睡的。一行人从水路入城,小船摇摇晃晃,姜云雨路上醒了一次,城门上偌大的南江城三个字占据了整个视线,仿佛能刺痛人眼,于是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连白清恒把自己抱下船都不知道。 奇怪的是,从这一日起,姜云雨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竟然发起高热来。大夫病了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教过这回事,姜云雨的几个小药童乱作一团。眼看着人日渐消瘦,小童们天天站在床前瞧着直掉眼泪。 “先生啊。”红绣站在床边连哭带唱,边上的彤英眼睛红得像个兔子。红绣瞅着昏迷不醒的姜云雨咬了咬牙,“先生你看你还不醒。这病多遭罪啊,弄得自己面黄肌瘦多难看。你瞧你,几日没有梳洗打扮,这简直见不得人啊。”说完捂住自己的脸向后退了两步,唯恐姜云雨醒了生气扇自己两巴掌。他家先生除了医术外最自负自己容貌,姜云雨要是有一口气在,绝对听不得别人这样说他。 红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这才哇哇大哭起来。“先生啊,你还不醒,白公子就要被别的小骚/货勾走了。” 白清恒进门正巧听见这一句,脸顿时黑了一半,“休得胡说。” 哭声哽了一下,红绣小心翼翼看着他,他本来有些害怕白清恒,如今姜云雨昏迷不醒,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当着白清恒的面撒泼。 “先生你快看,白公子居然带了个小美人来看你。真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说着竟然嗓音婉转唱起戏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中有一小童护主心切叫了起来,“我家公子乃是药王谷谷主,岂是姜云雨那种下作之辈能比的。你莫要血口喷人毁我家公子清誉。” “不得无礼。”段天星低声呵斥。 药王谷是名门正派,谷主段天星悬壶济世乐善好施,真真正正当得起神医二字。眼前青年一身白衣,眉眼柔和,一派儒雅。红绣跟在姜云雨身边多年,姜云雨与惊弦公子萧宿峦是至交好友,萧宿峦和段天星之间那点龌龊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才不会被段天星的假象欺骗,立刻又骂了回去。红绣从前是小/倌馆里的头牌,这种地方出来的人骂得有多难听可想而知,直把段天星身边的小童憋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够了。”白清恒开口道,“段谷主这几日正巧在南江城中,我请他来看看小雨。” 红绣瘪嘴,恶狠狠瞪了段天星一眼,亦步亦趋跟在白清恒身边。他可得把人给看好了,免得被狐狸精勾走。 段天星瞧着床上的病人,不愧是闻名江湖的美人,即使脸上带着一股病气也是我见犹怜。 白清恒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姜云雨手臂,“请谷主诊脉。” 白清恒的一番动作让被子底下的肌肤露出些许,段天星将那些红紫痕迹看得真切,突然就想起近日江湖上的传闻。看来传闻不假,白家少主确实成了鬼医的入幕之宾,段天星若有所思。 段天星诊了脉,沉吟片刻。“脉象并无不妥,只是有些劳累过度。”白清恒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又听对方说道,“如今邪郁于肺卫,除了外邪入侵外,恐怕还有心病。我听闻姜公子从前……”他话音一顿,自然是不方便再说下去了。姜云雨从前做的什么营生,江湖上知道的人可不少。 白清恒低头遮住自己脸上表情,他摸了摸姜云雨耳边鬓发,不知是在懊悔还是心疼。 “在下这里有一副药方,照着喝上几贴便能退热。至于心病……”段天星笑了笑,“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多谢谷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哦尼玛我要吃爆炒茭白…… 茭大菜:对不起您的话费余额不足。 因为红/袖是口口词,所以从本章起改成红绣,心好塞…… ☆、十二 段天星与白清恒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看见彤英正捧着一碗鸡汤站在一扇门前。段天星闻见异香扑鼻不由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彤英低下头,只露出一段洁白的颈,轻声道,“这是我家先生特地为白小姐准备的药膳。” 段天星被他这么一提,也想起来先前在客栈院中见过几只散养的鸡,没想到是姜云雨豢养的。“在下从前也听谷中长老说起关中有异人从小以药草喂养珍禽,待长大后烹饪食之,有延年益寿的效果。”他细嗅那股奇异香味,从中辩解出几种药材,均是解毒补气的良药,“他这法子倒是有趣。段某佩服。”说罢拱手离开。 彤英依旧捧着那只碗,细声对门里的人说,“白小姐,再不喝汤要凉了。” 门开了条缝,白雁帼捏着鼻子探出头,“这什么怪味道。居然还真是药。”她若有所思盯着段天星离去的方向,挣扎片刻不甘心叫道,“你去把廖芝都这傻子叫来,本小姐请他吃鸡。哎哟这鸡肉怎么是酸的。” 彤英眨巴着眼睛,呆呆跑去找廖傻子救场。 这厢白雁帼边啃肉边骂姜云雨,另一头一直昏睡的某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白小姐的叫骂声,竟昏昏沉沉睁开了眼,把守在床边抹眼泪的红绣吓了好大一跳。 “你哭什么。”姜云雨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死。” 红绣猛地抽了口气,“先生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都怪白公子做得太猛啦,先生你也真是的,他贪你也不能一直给啊。” 姜云雨本来还迷迷糊糊,这回真给红绣气醒了。“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红绣揶揄他,“都烧成这样了。肯定是那个弄在里面了。” …… 姜云雨觉得自己实在解释不清,索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见红绣手上有碗药汤便问谁开的方子。红绣立刻把段天星的事情说了一通,告了白清恒好大一个黑状。“先生你看,你一病白公子就找了个小妖精回来。” 姜云雨笑了笑,他生了场大病十分虚弱,脸上少了几分张扬艳色,反倒平添一股清丽脱俗的韵味。“我要是死了,他自然要另寻大夫救白雁帼。”他一闻药味就知道段天星开的不过是寻常散寒扶正气的方子,闭上眼轻声道,“泼了。” 红绣想了一下觉得有理,“对,咱不吃那妖精的东西。” 姜云雨沉吟片刻报出几个药名,红绣匆匆跑出去抓药,突然又被叫住,“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白清恒。”红绣张着嘴不解,但见对方脸色极差不敢多问。 “不让我知道什么?”白清恒突然从门外进来,把红绣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白,白公子……”他嗫嚅着偷偷往床上瞟,他反应极快,顿时编了个借口挤眉弄眼道,“先生听说段谷主的事,正吃醋呢。”掩唇偷笑,一见白清恒表情有松动,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吃醋?”白清恒反复琢磨着两个字,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姜云雨的病有了起色,他心里自然是极为高兴,不过情绪并未显露在脸上,只是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 姜云雨朝他勾勾手指,白清恒俯下/身,被人逮住亲了一口。姜云雨体虚,一番动作下来脸上泛起血色,靠着床头微微喘气。白清恒笑着摸了摸他头顶发丝,这场戏他做得太久,以至于自己都有些当真了,现在这样倒真如两情相悦一般。 姜云雨半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他神色慵懒舔着嘴唇。“我从前总听人说发烧的时候做起来会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他说的从前当然是在南江城当小/倌的时候,娼/妓不被当人看待,要是遇见蛮横的客人,若是病了反而会招来更粗鲁的对待。 白清恒闻言沉下脸色。 姜云雨撩了下长发,双腿夹着白清恒的腰略一使劲,两人交叠成一个极暧昧的姿势。“里面很热,要不要进来?”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姜云雨从前也喜欢调/戏自己,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他眸色一暗,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事吗? 带病寻欢这种事白清恒肯定不会做,但是架不住姜云雨软磨硬缠。最后白少主实在受不了把人捞起来按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姜云雨一脸□□有崩溃的迹象,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很丢人,扒拉出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姜神医完全不想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之后几天姜云雨不依不饶继续勾/引白清恒,无一例外被捞起来打了屁股。白清恒家中也有堂兄弟,但年少时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一来二去居然觉得十分新鲜,姜云雨唯恐白家少主养成什么怪癖只得收手。 白清恒来南江城是为了寻找卖图给廖芝都的人问个清楚,廖芝都隐约记得那人左手有一节断指。南江城何其大,尤其是风月之地龙蛇混杂,要找一个手上断了一节指头的男人谈何容易,白家侍卫搜寻数日仍无所获。白清恒并未显得急切,反倒闲下来管教起白雁帼的诗书武艺,把白雁帼管得叫苦连天连连哀嚎。 好不容易将一套基础剑法练得尚能入眼,白小姐偷得半日闲扒着自家哥哥出门放风。南江城倚靠南江,水路便利,青州的绸缎江南的脂粉全汇聚在此处。因为城中美人诸多,不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为博美人欢心,于是城中金工匠人聚集,南江城的花丝镶嵌名震天下。花丝镶嵌有摆件有首饰,个个繁复精巧深得白雁帼这样闺中小姐的喜爱。白雁帼缠着她哥拍了无数马屁,才哄得出门的机会,一出门就兔子似的窜没了,跑了几步觉得不对跑回去拽着人形钱袋挨个往街边店铺里钻。 姜云雨看白清恒一副拿妹子没办法的样子,跟在后面差点没笑疯。 “这位公子,行行好吧。”街口老乞丐端着一个破碗经过姜云雨身边,姜云雨看了对方一眼,老乞丐突然道,“巳时,情红楼。”姜云雨勾了勾唇角,往破碗里扔了一块银锭。“好人呐。”老乞丐拄着拐杖笃笃走远。 情红楼是南江城中的一家老店,姜云雨从前当小倌的时候就知道这地方。这家店乃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挂牌之处,三十年前人人争睹美人差点没把门槛踩烂。这夜他略使手段溜出客栈,一进情红楼便被人领进一间雅室。姜云雨许久没来这种地方,一见那满屋刺目的红纱有些愣神,不知想起些什么。 “看来姜神医很是怀念。”房中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姜云雨一听声音立刻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浑身透着一股刀剑出鞘般的冰冷气质。姜云雨为避人耳目虽然也穿了一身黑,绸缎包裹身躯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男子看他一眼,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美色,没什么表情。“明澜被萧宿峦看得太紧,怎么可能来这里。” 姜云雨面色不虞,他为救明澜舍了一身功力,明澜欠他一个大人情,所以他才写信找那人来帮忙,没想到来的却是魔教右护法殷无垢。“看来这里也是魔教一处据点了。” “小生意。”殷无垢给他倒了杯酒,“明澜交友虽广,但认识的多是白道上的人。在南江城找人,丐帮不管用。” 姜云雨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殷无垢既然肯来,说明那人已经找到。“说吧,在哪。” 殷无垢看着他摇了摇头,“萧宿峦说的没错,白清恒就是你的死穴。小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姜云雨瞪他一眼,“你们要找的那人叫陈老三,道上叫他缺一指。他最近迷上一个小/倌,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包了一个月。” 姜云雨心想,那必然是卖藏宝图来的钱,又听殷无垢说。“说来那地方你也熟得很。”姜云雨顿时猜到殷无垢的意思,脸色微白。 殷无垢叹了口气,“一个白清恒实在不值得你这般。”他想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作为多年好友他深知姜云雨的执念。其实不是放不下,只是放下之后那过去的十年便了无意义了。“白清恒知道白雁帼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吗?” 姜云雨身躯一震,“萧宿峦告诉你了。” “你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吗。” 姜云雨撩开鬓发,一口饮干杯中酒。“就是靠骗我也要把人骗到手。”烈酒入喉,他似乎起了谈兴,抓过酒壶边斟酒边聊道,“我见到段天星了。” “哦?”殷无垢有些兴趣,段天星和萧宿峦那些烂事他也是知道的。“你可是萧宿峦小老婆,他没整你?”姜云雨和萧宿峦关系好,一直被殷无垢这几个好友嘲笑是他小老婆,从前段天星和萧宿峦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飞醋。 姜云雨喝了点酒脸颊有些发红,眉眼间艳色更甚,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中了毒,不知道他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的。” “你希望是哪个?”听见好友中毒,殷无垢并不担心。姜云雨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对他影响不大。 “自然是前一个。” 殷无垢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同行相忌果然是真的。”止住笑意道,“知道是谁下的毒?” 姜云雨摇头,喃喃道,“一开始我以为是白清恒。” 殷无垢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一颗真心被如此践踏,饶是姜云雨这样的心性也会受不了吧。“现在呢。” 姜云雨闭上眼,“我骗自己不是他。如果是你,被人这般要挟轻侮你会如何?” “没人敢要挟我。” “即使最温顺的狗也会反咬人一口。”他低低笑了起来,“我下了一盘棋把自己困了起来。有的时候我也分不清他是演戏还是真心。更可笑的是,即使知道他在演戏,我心里也欢喜得很。我只想他多陪陪我。”即使这陪伴太过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不想说什么了,默默拔刀…… 大菜:=皿=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剧情需要!来人啊来人啊! 大菜卒 存稿君快死了救命!qaq顺便骗点评论,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十三 “少主。”陆九庭走进房间,已是暮春时节,连空气中都携裹着一股花香。前人所言,杨叶行将暗,桃花落未稀,指的正是此时的景色。 白清恒站在窗边,昨夜细雨打落枝头桃花,护院人正用扫帚将其扫作一堆。听见陆九庭的声音他并未抬头,窗柩的斑驳阴影落在脸上让人难以辨清他的神色。 “姜云雨昨夜去了情红楼。” 白清恒收回目光,“和谁?” “暂时不知。” 白清恒手指描绘着窗框花纹,他的动作极缓,细致得像在描绘情人的容颜。“萧宿峦?” 陆九庭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清恒会在这种时候吃飞醋。虽然全江湖都传萧宿峦是姜云雨入幕之宾,但萧宿峦实际上和铁肩先生明澜才是一对,这种事少主应该知道啊。饶是心腹如他,也觉得这醋吃得莫名其妙。 “去查清楚。” “少主,这……”陆九庭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好?以姜云雨的脾气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要大闹。” “他知道。”若非白清恒故意放水,姜云雨昨天晚上怎会走得如此容易,以姜云雨的头脑不难猜到。 “这……”陆九庭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或许是他老了,竟然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了。 “陆叔。以我们的人手在南江城找一个人要多久?”白清恒注视陆九庭有些纠结的脸,不禁微微一笑,“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陆九庭听得怔楞,即使知道白清恒秉性,他也觉得白清恒玩弄一颗真心太过得心应手。姜云雨心甘情愿被利用,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直觉其中不太妥当,白清恒的样子哪里像是逢场作戏。 “交易而已。陆叔不必担心。”白清恒反倒宽慰起他。 陆九庭一摸下巴,哈哈一笑。他本就是心胸豁达之人,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事就让当事人自己烦恼去吧。他朝门外看了一眼,“人回来了。少主可要好好哄上一哄。” 白清恒自然应允,这对他而言是件充满乐趣的事。只要花上极小的精力,姜云雨便会对他敞开身心,更何况那具身体确实令人难以释手。 姜云雨再醒来时已经是这天的傍晚了,他从殷无垢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白清恒之后,对方当然是好好酬谢了一番。酬谢的方式不用多说,等他清醒时罪魁祸首早已不在身边,只留下一片狼藉。他睁开眼看着床顶的花纹,腰部的酸痛感挥之不去,只要一动,就会有黏腻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眼珠微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极为勾人,姜云雨叹了口气随手扯了件绸衣站起身。 白清恒不知发什么神经,在脖子上留下许多痕迹,盖都盖不住。他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鬓发凌乱,眼角眉梢带着春/意,脖子向下一片红印,尤其是胸前红/肿挺立的两点,不难想象这具身躯先前被如何把玩过。他冷哼一声,嗓子又干又疼,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个瓷瓶。 他取出瓶口塞着的红布,从中倒出几粒褐色药丸。这一串动作他做得不快,到最后甚至要按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左手才能行动。勉强吞下药丸,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好一阵,因为双腿实在软得不行,最后只能抱着腿坐在地上等待体内的剧痛过去。 他确实中毒了。殷无垢看他活蹦乱跳还有心思算计别人,以为那毒奈何不了他,只有姜云雨自己知道不妙。他能醒过来已经是常人不能有的运气了,若不是这么多年他常服避毒汤药,恐怕早就命丧黄泉。这毒不是不能解,只是非常麻烦,刚才白清恒上他的时候已经发作过一回,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来。 姜云雨自嘲地笑了下,看出来又如何,他还怀疑毒是白清恒下的呢。但如果不是他呢?姜云雨脸上带着一丝寒意,那就说明他身边隐藏着一个施毒的高手。两厢纠结之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哪怕白清恒要杀他,他也舍不得害他,既然如此就当条替白清恒试毒的狗吧。 “怎么坐在地上?”白清恒进门看见姜云雨身形寥落坐在地上不知道想着什么,眉头一皱就将人拉了起来。“你脸色怎么了?”他瞥了眼桌上开着盖的药箱,“哪里不舒服?” 姜云雨不动声色盖上药箱,搂着白清恒脖子轻笑。他嗓子沙哑,笑声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意。他衣衫大敞,里面□□,抬起一条腿勾住对方,“还不是你太厉害做得我腰疼。” 白清恒眸色深了几分,不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只用衣服将人包了起来扔回床上,转身将屋里炭火拨得旺了些。“你身体刚好,别再着凉了。” 姜云雨嗤笑,一手撑着下巴,黑发乖顺地垂在颈旁。“你先前脱人家衣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白清恒下颔紧绷居高临下站在床边,姜云雨似是存心要让他不痛快,故意大声说,“人家不想在桌子上,你非得压着不放。”说着极为放/浪地打开腿,“你瞧这里是不是蹭红了。” 白清恒盯着他看,欲言又止,“你先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今天药吃了没?我晚上出去,你好好休息。” “怎么?白大侠要过河拆桥?”姜云雨冷笑,“得了消息就要甩掉我?”他舔了舔嘴唇,“不过以身相许的这个报恩方式我倒是很喜欢。以后要多来几次。” 白清恒失笑,俯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你现在这样子能出去?” “逛窑/子我老本行啊。” 白清恒知道他嘴硬,默不作声看姜云雨在床上滚来滚去撒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正是姜云雨从前卖身的妓/馆,姜云雨对那里最为熟悉,有他同去再方便不过。于是对方缠了片刻,白清恒就起身拿了衣服替他穿上。 十年光阴,拥翠阁中又添了不少新面孔。姜云雨离开时尚是个少年,如今故地重游竟没有人认出他来。他身上穿了件浅灰色衣衫,这衣服是白清恒亲自挑的,白清恒不喜他穿得艳丽勾人,只找了件最不起眼的。姜云雨的衣服大多料子极佳,这件灰衫虽然颜色朴素,但袖口衣摆都用银丝绣出繁复图样,衬着姜云雨如玉般的肤色,倒显出几分贵气来。因为脖子上痕迹见不得人,姜云雨不得不围了狐裘遮挡,看上去更像世家游玩的公子。 门口的大茶壶眼睛一眯,见几人魁梧不凡簇拥着两人进门,其中一个容颜冷峻赛雪,一个相貌艳丽似花,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忙堆起笑容迎了上去,“几位爷是吃茶还是上楼?若是自己带了人来我们这也有上好房间,包几位舒坦。”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一道冰冷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这人一哆嗦心想哪来的小倌,一双眼睛像锥子一样剐人。 白清恒不着痕迹握住姜云雨的手捏了一下,姜云雨睁大眼睛看着他很是无辜。陆九庭受不了这两人眉来眼去,抢先说道,“我们上楼坐。” 大茶壶目光不住在几人身上逡巡,“几位要不要再叫几个美人陪着,我们这也有漂亮少年。” “不必。”白清恒往对方手里扔了一锭银子,牵着姜云雨就往楼上走。“你别胡闹。” 姜云雨还是那副无辜的模样,“我有分寸。” 大茶壶得了赏钱,得意洋洋对着边上的小厮道,“看见没。几个人玩一个,也不知道那美人吃不吃得消。嘶……哎哟我的手,我的手。”他脸色突变捂着肿了一倍的手唉唉直叫。 “这就是你的分寸。”白清恒站在楼上将大茶壶的惨状收入眼底,姜云雨抱着他的手臂笑吟吟,“没要他命不错了。” “小雨?” 姜云雨身体一震,抬头看见转角处一道纤弱身影。“文月。” 那青年听见对方说出自己名字,快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眼前的青年脸上带着一股病气,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他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似乎是刚从哪刚得了赏。“真的是你。我们都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姜云雨走的时候是被一个俊美多金的男人赎走的,按他们这行看来,实在是运气好上天了,拥翠阁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文月小心翼翼打量白清恒,也不清楚是不是当初赎走江云月的人,又看他身后几个凶神恶煞,还以为姜云雨又进了什么魔窟。“你。”他偷偷朝对方使着眼色,“你们?” 姜云雨抚着手掌朝他粲然一笑,“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说着拐了人就往房间里带。文月被他的笑容看得呆了一呆,等反应过来挣扎着要往外躲,对着他轻声咬耳朵,“他们几个人弄你一个我可不陪你遭罪。” 姜云雨听了大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把。“胡说什么。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给我我还不乐意呢。” 文月脸上红红白白,低声辩了几句。 “行了行了,我懂。”姜云雨笑眯眯摸了几下腰,“有些人就是喜欢病秧子。哎呀腰比我还细。” 文月惊呼一声被人按在门上轻薄了一番,他边喘边骂,“你瞧你那急色样。这些年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姜云雨眉梢一挑说了几句荤话逗他。文月就听见房门一响,跟着推门进来的人一看见他们俩搂在一块的模样脸立刻就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云雨慢条斯理卷袖子:好久没做茭白炒肉片了。 茭大菜:qaq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小白你拔剑干什么!!!救命! 敲碗求评论!快看我真挚的小眼 ☆、十四 拥翠阁上房内,围着红木圆桌拥挤地坐着几个人。 气氛尴尬。 文月伺候人伺候惯了,低头淡笑替每个人斟茶。白清恒在这上过一回当,青楼里的东西自然不敢碰,其余几人面色各异多半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只有姜云雨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抹了抹嘴,“让他们换壶没加料的来。”说着抢过茶壶在文月惊异的目光下自斟自饮起来,“我渴死了,这点粗劣药粉对我没用。你瞪着我干什么。”他吹了口杯中嫩绿的茶梗,叶片在碧绿的茶汤里滴溜溜打转。“把我们这几个大哥火点着了,你负责灭啊?” 文月只得出门叫人再上一壶,回来时看见姜云雨因为房中太热解下脖子上狐裘,又盯着他一通猛瞧。 “怎么?” 文月给了他一肘子,不怀好意凑在耳边问,“你脖子上的印子是这里面哪个大哥弄的?”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这一屋子人俱是内力深厚,他们说悄悄话都被人听得一清二楚。陆九庭干咳几声,惹得文月看了他好几眼。 “小雨。”白清恒看够了热闹,出声说道。“正事要紧。” 姜云雨把屁股挪到白清恒边上,朝边上的陆九庭眨了眨眼,可怜陆九庭顿时又呛了几下。姜云雨这才玩够,慢条斯理把事情缘由挑重点说了几句。文月一开始听得糊涂,拥翠阁在南江生意不是顶好,却也有些名头,每天门前车水马龙。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谁记得。直到听见姜云雨说那人手上缺了一根指头,这才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这人。”文月摸着下巴回忆,“我撞见过一回,缺了个指头挺吓人的。这人每次只点鸾燕,可遭罪了,鸾燕身上全是青的。要不是出手大方,妈妈早赶人了。可巧,今天……”他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闪烁着犹豫。十年前拥翠阁大乱,十三寨的土匪头子横死院中,第二天姜云雨就被人赎走,引发阁中无数猜测,当时有不少人怀疑姜云雨与这件事有关。 姜云雨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你放心,我不是来给你们添乱的。” 文月苦笑,“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我这身子都坏了也接不了什么客人,只是苦了阁里的弟弟们。我索性就告诉你了,你要找那人今天也来了。” 姜云雨眼睛一亮,“在哪间?” “雏鹤苑。” 姜云雨略一沉吟,“那边上不是……”文月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摆了摆手,“这里与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你最熟悉不过,自己去就是了。”言下之意,他才不跟着蹚浑水。姜云雨心里高兴,捉着他的脸亲了口,文月瞧了眼另外几个客人的脸色,偷偷掐了他一把,这小子动手动脚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呢。 姜云雨找陆九庭要了张银票,找来大茶壶一巴掌拍对方脸上。“竹虎苑老爷我包了。” 那大茶壶颤巍巍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看银票数目。先前门口那人得罪美人几句手还肿着呢,他两只手指夹着银票,唯恐自己也落得一样下场。“傻着干什么,也不用你带路了,你把钥匙给我。”竹虎苑不同于阁中别的房间,只有这间是落了锁的,这锁用的是南江城巧匠打造的七巧玲珑锁,一般人轻易打不开。 大茶壶点头哈腰,“老爷您熟客啊。”又瞥了眼边上病怏怏的文月,“文公子,你也一起?” “就你们文公子那身子折腾得了吗?”姜云雨骂道。 “是是是。”大茶壶简直言听计从,他实在是怕得很,“老爷您厉害!一般人比不上,比不上。” 这几句话说的旁观几人都笑了起来,连白清恒都别有深意多看姜云雨几眼。 竹虎苑与拥翠阁别的房间区别不大,除却一张大得惊人的床,房中最打眼的就是一张泛黄的屏风。屏风上绘的是一副墨竹图,竹叶浓淡相间,气势骏逸铮铮傲骨,乃是一副佳作。姜云雨移开屏风,露出后面墙壁,墙上画着另一幅图。旁人总喜欢画猛虎下山图,气势威武,客人看了也能雄风大振,这里却别出心裁画的是母虎哺幼,几只小老虎圆头圆脑煞是可爱。 有竹有虎,暗合竹虎苑的名字,看着牵强其实里面大有玄机。姜云雨知道这张墙壁的另一面画的是一张群鹤舞空图,这两幅图其实并无深意,绘图人为的只有一个目的。两幅图上虎与鹤的眼睛一一对应,有几个甚至镶嵌了磨制宝石,好让客人将对面房间看得更清楚。 这种房间本来就是为了某些特殊癖好的客人设置的,竹虎苑原先叫竹豹苑,取自管中窥豹的意思,后来嫌名字太过招摇,虎豹相近才改成现在的名字。陆九庭几人见了啧啧称奇,南江城中能工巧匠无数,没想到竟都用在这种地方。姜云雨冷哼一声,这地方他不知道有多熟,从前这房间除了招待客人还用来教导清倌,好让他们看着表演长长见识。拥翠阁中不知多少奇巧淫技,比如说每张床头都有一个暗格,轻叩三下即可弹出,暗格中有不少精妙器具。其中有一种最少见,那玩意是一根中通镂空铜管,一端也有磨制宝石,专供客人一窥幽径。 姜云雨站在母虎左眼处往里看了一眼,雏鹤苑里的风光一览无遗。大床上一名少年身缚红绳,神色猥琐的男子正将一细颈酒瓶塞进少年双腿之间。“畜生。” 那少年身形单薄,面容稚嫩,竟比姜云雨当年还要小上几岁。拥翠阁的老鸨是个势利鬼,最喜欢奇货可居,越是容貌过人越是养着等大客户上门。若非当年老鸨十分中意他这张脸,姜云雨当年也难逃魔爪,最后还是让老鸨痛宰大肥羊白清恒一通。他虽然不喜欢自己这张艳俗的脸,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还是救了他一命。再看眼前少年相貌平平,唯有一身赛雪肌肤略有看头,想必得不到老鸨另眼相待早早就被开了苞接客。 房中几人看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只待白清恒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抓人。本来白雁帼也想来凑热闹,好在这丫头还知道姑娘家要避嫌,但又好奇地不得了只能让廖芝都这傻子回去转述。眼下傻子面色通红正在房间里团团转,姜云雨瞟他一眼,眉梢一挑就想逗他,就在此时白清恒突然开口要抓人,廖芝都噌一声就窜了出去,姜云雨叹了一声满脸遗憾。 白清恒带来的侍卫要抓一个地痞无赖易如反掌,更何况此时情况特殊,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白清恒漫不经心看了几眼,突然陆九庭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见对方正站在屏风前。先前匆忙间并未细看,如今再看屏风右下角有几行诗词,有前人诗句“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虽然没有落款,但字迹十分眼熟,白清恒一怔,是姜云雨的字。在拥翠阁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有如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回想起十年之前媚/笑讨好的少年,实在让人难以和这幅画联系起来。 姜云雨去隔壁看了圈热闹,回转过来瞅他们两人直笑,“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看什么稀奇玩意,原来竟被你们发现了。”他用手指触了触纸面,有些怀念道,“那时候我刚来拥翠阁,有次不懂事顶了几句,被老毒妇关在这里饿了几天。那老东西看我非但没有长进还有闲心作画,气得又抽了顿鞭子。”他低低笑了几声,语调温柔多情,“后来我就学乖啦。”说着如一条灵蛇般缠上白清恒,吐着蛇信软语,“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白清恒看他一眼,眼前的身影又与十年前一身红衣的少年交叠起来,不禁抬手抚着他脸颊。姜云雨就着他的手磨蹭了一下,像只乖巧的家猫睁圆了眼睛凑在他耳边低语。“其实这屋子还有别的玩法,要不要我玩给你看。” 白清恒恨极他一脑子乌七八糟的旖旎念头,又爱极他这般时而放/荡时而清纯,无奈瞪他一眼,在对方脸皮上捏了一把。姜云雨脸上被掐出个红印,一双桃花眼贮了水一般泪汪汪,半是无辜半是委屈,直到陆九庭大声咳嗽才收起玩闹心思笑嘻嘻站在一边。 “少主,人已抓住。可要移步一探?”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努力薅羊毛,抓心挠肺等着看花儿与少年的菜。长时间对着电脑保持这个表情=w=是不是猥琐萌? ☆、十五 姜云雨和白清恒走进隔壁房间,入眼便是佝偻着坐在椅子中的不安男子,对付这等三流角色甚至不用捆绑,只消恶狠狠瞪上几眼,陈老三就如鸡仔般乖顺。姜云雨嘲讽一笑,看向房中少年,少年衣衫不整蜷缩在角落里,睁大的眼睛里透着惊恐无助,一屋子的侠客都把他当做空气,竟无人朝他看上一眼。 姜云雨眼中讥讽之意愈加浓厚,他垂眼盖住眼中情绪,再抬起头时又是平素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你们也忍心仍在边上不管死活。” 有几个与他熟稔的侍卫闷笑道,“姜神医这般怜香惜玉,我们少主可都看着呢。你不怕?” 姜云雨撇嘴,一条腿跪在床沿将那少年从角落里抱了出来,少年被凌虐多时又受了惊吓,在他怀里抖个不停。姜云雨低声哄了几句,也亏他皮相过人,少年瞧得痴迷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白清恒从姜云雨身上收回目光,示意属下不必在乎那两人尽快动手。陆九庭对廖芝都道,“廖公子,你看这是不是当初卖你藏宝图那人。” 廖芝都定睛看了一眼,立刻嚷嚷起来,“哎呀,我的三百两。就是他!” 陆九庭皮笑肉不笑,“廖公子放心,老夫这就让他都吐出来。不然缺一指就要变成缺两指,缺三指,说不定还会没有指。”在陈老三惊惧目光中,拔出腰间佩刀,室内映出一片银晕。 白清恒在边上旁观,目光划过陈老三青白面容,陆九庭这出双簧唱得精彩纷呈,他却觉得索然无趣,反而将姜云雨如何温言安慰,如何诊脉治疗收进眼中。又见姜云雨递给少年白瓷药瓶,他眯了眯眼,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哎呀。”姜云雨看完病人,笑眯眯站起身见到两腿瘫软的陈老三,朝陆九庭嗔怪,“怎么都问完了,也不留给我玩会儿。” 陆九庭哈哈大笑,陈老三两股战战。 姜云雨把玩自己压袍用的小药瓶,慢条斯理道,“陆叔莫要小觑,医毒本是一家,在下也有不少肠穿肚烂的□□。”说罢津津有味介绍了几种,听得陈老三两眼发黑后背湿透。 “我招!我招!大侠饶命!”陈老三吓得屁滚尿流,不用几句话便全招了。原来此事另有幕后黑手,陈老三只负责将那人画的图卖出去,卖出的银子五五分。他原本并未将这当做大生意,后来看藏宝图实在好卖,便想甩了那人自己独吞一半银子。小乞丐捡到的就是陈老三用来临摹用的草图。 “那人现在何处?” 陈老三连连摇头,见陆九庭又要拔刀,吓得屁滚尿流,直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姓黑,道上都叫他黑老爷。每次有新图都是他单方面联系我。” 白清恒若有所思,“那人怎么联系你。” “他他他……”陈老三牙齿打颤,“每次都是半夜出现在我家,像鬼一样悄无声息。” 在场几人纷纷蹙眉,唯有姜云雨还是一副笑颜,“这样看来,我们完全找不到那人咯。” 陈老三咽了咽口水,难怪世人常说蛇蝎美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大侠……只要我看见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哦……”姜云雨拖长了音调,“那你知道他长相?” “不不不,黑老爷每次都以面巾覆面,我并不知道他长相。”陈老三眼珠一转,露出市侩独有的精明,“只要各位留我一条性命,我定能帮各位找到他。” 陆九庭冷哼,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耍花腔,正要拔刀再次恐吓一番,白清恒突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得作罢。“你可知道你卖的是什么东西?”见陈老三一脸迷茫,又恨铁不成钢道,“那黑老爷平素有什么喜好?” 这回陈老三答得很快,几乎是流着口水说的,“当然是喜欢美人。” 陆九庭抬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陈老三捂着腮帮哀嚎,“还喜欢作画。我只知道这些,大侠饶命啊!” “我怎么觉得问他都等于白问。”姜云雨摸着下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送个大礼给黑老爷。” “……一个会作画的美人?”几日后,文月坐在桌边嗑着瓜子聊起此事。他是被陆九庭从拥翠阁请出来的,估计是见姜云雨难得有个朋友,特地让他来陪人聊天,文月也乐得接这轻松差事。姜云雨停下手上的活,不怀好意打量,“说来我们文月也是个大美人,要不……” 文月斜睨他一眼,用瓜子一枚枚砸他,“臭小子你少拉我进火坑。你瞧我才来你这几回,腰上胖了一圈。”他摸着自己的腰欲哭无泪。 姜云雨头也不抬捣他的鸡饲料,“胖点好,姜公子喜欢。” 文月伸手拧他脸,“你这张嘴啊。白公子是不是被你哄得七荤八素。” 姜云雨苦笑,刻意转移话题,“你今天药还没喝。你身子亏得太厉害要慢慢调理。” 文月之前从陆九庭那里听说了姜云雨身上的奇遇,从前互相扶持的伙伴如今竟成了名动江湖的神医,不禁生出造化弄人的感慨。他欢场送迎多年,磨练出一颗玲珑心,也看出姜云雨和白清恒之间的尴尬,叹了口气安慰道,“我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姜云雨只是笑,笑中有难难言苦涩。“我去煎药。” 文月见他扔下自己一个人,不由瘪嘴,托腮坐在桌边直叹气,真是不让人省心。无论时间地点如何变幻,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姜云雨唯独是那个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有的时候他真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面,他却偏偏迷恋对方隐藏在最深处的脆弱。胡思乱想之际,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文月没有武功,直到对方走到面前才意识到房里多了个人。他诚惶诚恐起身行礼,居然是大金主来了。 白清恒似是没料到文月回来了,淡淡扫了对方一眼。文月极会看人颜色,立刻柔声解释起来,白清恒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陆叔费心,有劳文公子了。” 文月这才偷偷松了口气,肩上大石仿佛落地,这白公子果然气势慑人。屋内两人相对而坐实在尴尬,他在心里将溜没影姜云雨骂了一遍。幸好本身做的就是卖笑行当,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依然绽开笑容柔声说了几件与姜云雨有关的趣事,白清恒一张冰雪雕筑的面孔才稍有些人气。 说着说着,文月突然咦了一声,似是灵感突至。他用一根手指敲着额头笑道,“你瞧我这记性。先前小雨提起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白公子可是要找一个会作画的美人?” 白清恒目光落在他身上,示意他讲下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白公子怎么没想到身边人?” 白清恒明白对方意思,微微皱眉。遂想到拥翠阁那幅墨竹图,功力意境均是上乘,作画时姜云雨才几岁?“拥翠阁教导有方。” 文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教导有方?”语气颇为嘲讽,“那老毒妇教我们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又不是世家公子,能识字吟几句诗就不错了。”反正也没人上南馆是专程吟诗作对的,但姜云雨不一样,他目光落在远处似是在回忆,“只有小雨不一样。”他定定看着对方,“小雨刚到拥翠阁的时候,阁中就已经没有先生能教他了。”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直至今日文月从没见过别的孩子像年幼时的姜云雨这般厉害。拥翠阁里的教书先生有的是久不中第的酸儒,有的是缺少盘缠的年轻考生,书生偷偷在妓/馆教书营生这种事在南江城中很是常见。奇的是姜云雨区区总角小儿竟时常能将先生辩得哑口无言,文月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看着老神叨叨的先生吃瘪算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从前家中是做什么的?”江湖传言,鬼医姜云雨少时家道中落被卖入欢/馆,后遇高人传其功力医术。修习数载出山恰逢妖妇杜秀云以断芳魂□□肆虐江湖,在制出独门解药后名动江湖。至于姜云雨身世如何,江湖中却鲜有人知,就连白家都查不到,姜云雨平时也不曾谈起。如今想来,白清恒顿觉有些蹊跷。 文月摇头,“小雨从不爱说,你别看他总是没正经的样子,其实犟得很。只知道从前家里好像是做官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到这龌龊地方来了。” 白清恒闭了闭眼,向一直跟在身边的暗卫比了个手势,这个人总是给他惊喜,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怎么?趁我不在说我坏话?”姜云雨端着一碗药出现在门口,他眉梢微挑,宽衣素袍难掩风流之意。 文月笑骂道,“祖宗,我哪敢啊,你都野哪去了。” 姜云雨放下药,白花花的手指摊开在他眼前,“替你煎药手上被火撩了个水泡,你瞧。” 文月瞅着有些心疼,“放着好好的小厮不用,自己去煎什么药。” 姜云雨笑了,“你亲一下就好了。”分明是轻佻的话语,他做起来却无比自然,衬着艳丽面容,看得人心里砰砰直跳。 唯独房中两个人不吃他这套,文月瞪他一眼一张脸阴沉得像后妈,“明明自己就是大夫,还不快找些药膏来涂。”姜云雨被他骂得头大不已,赶紧随手处理了一下,文月这才又恢复了弱柳迎风的病美人模样蔫蔫靠着桌子。这时白清恒示意姜云雨到他身边,捉住那只手凑在唇边吻了一下,姜云雨耳尖微红,任凭文月在边上促狭挤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姜云雨抽回手,强压下心头悸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你先前不是说要会作画的美人么?”文月呷了口茶,不再取笑好友,“你忘了你自己吗?” “我?”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我自己都觉得苏……花儿与少年延播了我的心好痛! ☆、十六 文月看他有点呆,又解释道,“你瞧你那模样,拥翠阁现在的花魁都比不上你。既美又会作画不是你是谁?” 姜云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把玩着发梢调笑,“阿月你这样说我,我真是不好意思,你摸我心跳可急。”说着就去拽对方的手摸向自己心口。 文月白他一眼,“你急关我什么事,白公子你说是不?” 白清恒看他们俩一眼,笑得古怪,“既然如此,有劳小雨了。”他和姜云雨向来心意相通,不用说出口姜云雨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顿时心中一阵刺痛,面不改色应了下来。 文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急得直跳脚。“你是死人呐,他这么利用你都不反抗!” 白家使的是最简单的美人计。姜云雨离开欢场多年竟为白清恒又一次挂牌接客,旁人见了都要为他鸣不平,只有姜云雨一人还是笑意吟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仅亲自上门找殷无垢借情红楼作掩护,更是给自己挑了个良辰吉日挂牌。 情红楼是南江名楼,楼中新得一绝色美人的消息不出几日就传遍南江城大街小巷,到了挂牌之日南江城几乎一半的人都涌进情红楼,就连相邻街上也站满了人争相一睹美人风采。 殷无垢抱剑靠在柱子上看热闹,听见楼中上了年纪的老/鸨聒噪着大叹今日盛景堪比三十年前,说到激动之处两片猩红嘴唇张合不停唾沫横飞。他收回目光看向房中,文月和一干侍童正绕着姜云雨打转,这场景倒像是闺女出阁一般。“今天生意不错。” 姜云雨抬头看他一眼,“收成分我点。” 殷无垢瞟了眼文月手上的白衣,“可别砸了我招牌。”文月听了直撅嘴,一抖手上衣服,“殷老板也这样觉得?这白的看着像戴孝,实在晦气。小雨要不换件红的?” 姜云雨随手一拨,身上披着的衣袍落到地上,浑身赤/裸站在房间中央。他这样大方,几个小童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羞红着脸不敢看。连文月都被这具美好的身躯看得有些晃眼,愣了片刻才伺候对方换衣服,边动作边偷偷瞟殷无垢,动作好似护仔母鸡生怕自家小鸡被野狼叼走。 殷无垢注意到文月动作,嘴角勾了一下。“白清恒还真是舍得,也不怕你被别人占便宜。话说回来他人呢?” “自然是押着陈老三认人。” 殷无垢冷笑一声,他本就不喜欢白清恒,要不是看在好友面上估计早就打起来了。 少顷,姜云雨未施脂粉,一身书生打扮。他收敛神韵,再抬起头时,艳丽的一张脸上找不到平时的一丝轻佻,仿佛最正经斯文的士林儒生。 “哎呀。”文月低呼一声,姜云雨这模样连他看得都心动。心念一转就知道对方要□□良为娼的把戏,匆匆下楼找老鸨商量一会儿怎么演戏。 姜云雨冷冷看殷无垢一眼,“如何?不会砸了情红楼招牌吧?”他如今气质与先前大不相同,这一眼如飞雪携裹着冷厉,看得人几乎要冻住。 “芝兰玉树。”殷无垢先是夸了一句,然后仔细想了想,“路上小心点,当心被人扒了拖房里。” 姜云雨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几步觉得手上缺点什么,路过殷无垢时顺手借走了对方佩剑。殷无垢失笑,“你这样子谁敢碰你。”注视着对方的背影,他突然叫住姜云雨低声道,“小姜,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你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当个才高八斗的书生公子。” 姜云雨背影僵了一下,仿佛没有听到般独自离开。 这一夜姜云雨名声大震,第二天整个南江城都知道情红楼有一个堪与当年第一美人媲美的绝色美人。尤其是这美人气质高洁,绝非寻常莺燕,满腹经纶书画双绝。如此惊才绝艳的美人居然沦落风月场上,坊间猜测不休,一时间谣传四起,不知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 对此姜神医有何感想?答案是什么都不想。昨夜为了唬人,他把几年前萧宿峦教的剑法舞了一遍,他学得偷懒十招里只记得六招,索性那些嫖客光顾着看腰和脸,没人看出他的蹩脚剑术。几年不练,兴起之时,他老人家把腰给扭了。后半夜白清恒又像吃了春/药一样,衣服都不脱就把人压在榻上劳作半夜。姜云雨瘫在床上浑浑噩噩,丝毫不知外面已经把他传成了卖身葬父逼上梁山的二十四孝美书生。 傍晚时分姜云雨睡得正欢,突然身上一凉,耳边像有十几只鸡在打架。 “姜小雨!你要死啊!”文月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尖叫,不时掺杂着红英拍头跺脚和彤英倒抽冷气的声音。“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说好的高冷美人呢!” 姜云雨一身痕迹趴在床上,隔了许久才缓缓撑起头。睡意朦胧,红唇微肿,不用猜也知道昨夜做了什么好事。“吵死了。” 文月叉着腰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通,“你看你这样子怎么接/客。”又指挥红绣和彤英替他洗漱,“多拍几层粉盖掉脖子上印子。” “腰疼。”姜云雨可怜兮兮扶着腰。文月瞪他一眼,这能怪谁?“舞剑把腰扭了,伤着呢。”文月不理他,姜云雨陷在松软被子里掰着手指找理由,“都怪殷无垢那小子佩剑太沉。” “你少推到我头上。”殷无垢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扫了眼房中一地衣服,“快起来,有人出一百两点你。” “才一百两。”姜云雨嘟囔几句,想必是在骂殷无垢抠门,一百两就摆出一副逼良为娼的老鸨嘴脸。 “金子。” 姜云雨猛地坐起身,由于起得太快,他不得不捂着腰直抽气。“真有人出一百两金子点我?”姜云雨区区一个娼妓,即使坊间把他传得美若天仙文曲星下凡,花一百两金子请个小倌喝茶也太奢侈,除非那人别有所图。 “鱼咬钩了。” 姜云雨让彤英去通知白清恒,自己匆忙穿上衣服,不多时又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美人模样。只是这美人走路姿势似乎有些怪?少不了又被文月一顿痛骂,最近身体被调理得不错,文月一改病美人模样骂起来中气十足。 好不容易姜云雨艰难挪到雅室,他揉了揉腰,调整表情推门而入。一进门,他一脸表情瞬间冻住,木然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是你?” 白清恒脸色铁青坐在桌边,“人走了。”他站起身,走向房中唯一开着的窗,“此人非常谨慎,等太久跳窗逃了。” 姜云雨皱眉,先前他还有些怀疑。依陈老三所说,黑老爷是个非常小心的人,一掷千金似乎不是他的作风。如今跳窗逃走,反而让他坚定心中猜测。不由走上前握住白清恒的手,柔声道,“至少我们能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清恒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阴沉脸色稍有缓和,在姜云雨眉梢落下个轻柔的吻。“身体好点了吗?” 姜云雨桃花眼眨了眨,“腰疼。” 男人低笑,手掌落在对方腰上揉捏。“小雨,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急切了。” 姜云雨撇嘴,“若此人真与稽古神书有关,也可以理解。” “稽古神书乃是当世第一奇书。”白清恒目光落在远处,“若是得到它,白家将会有无限可能。” “难道不是为了救你父亲?” 白清恒深深看他一眼,“雁帼告诉你的?” “傻丫头可不信你是什么孝顺的好儿子。”姜云雨看着他笑意吟吟。 白清恒不置可否,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冷血无情,但不可否认他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姜云雨注视着他深爱的面容,脱口而出,“其实令尊如果有什么宿疾,在下也可以一试。” 白清恒笑了,“居然忘了小雨也是神医。”他摸了摸对方的头,神情有些宠溺,“如果可以,我希望带着稽古神书和你一起回去见我爹娘。” 姜云雨面上一片绯红,猝不及防就提要见双亲,他心中微甜眼中有一丝异彩。 耳鬓厮磨片刻,白清恒才踏着月色离开。他刚走出情红楼大门,一道黑影从角落里蹿出。白清恒朝对方行了个礼,“陆叔。” “少主。”陆九庭从夜色中现出身形。“刚才少主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陆九庭微震,看向白清恒的眼中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他看着白清恒长大,知他少年老成,心中除了振兴白家再无其他,如今看他那么孝顺心里十分欣慰。“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白清恒神色冷淡,“父亲养育之恩,清恒铭记在心。稽古神书对白家非常重要,我刚才说的无非是让姜云雨为我所用罢了。” 陆九庭在心中叹了口气,姜云雨一颗心全在他家少主身上,又何须旁敲侧击。可惜少主身在局中,竟看不清身边之人。 “追上那人了吗?” 陆九庭摇头,那黑老爷跑得极快,此处地形复杂不易追踪,追了片刻就将人跟丢了。“要不要加派人手保护姜神医?” 白清恒仰头看了眼姜云雨房中亮起的烛光,心头有片刻的柔软,随即眼神冷了下来,“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别跑!吃我一记狗血安利! 差点忘了更新,分段好像有些乱,将就看吧~么么哒! ☆、十七 姜云雨回到自己房中,站在窗前想了片刻。他伸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嘴角爬上一丝苦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白清恒在骗他。唤彤英送来一桶洗澡水,姜云雨除去衣物将自己泡在热水中。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4节 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心思缜密,极其小心。从他绘制的藏宝图来看,下笔流畅毫无迟滞,此人必定是个心性坚毅之人。这样的一个人绝没有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姜云雨再清楚不过,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他可以肯定此人今夜必定还会再来。 守株待兔,也是一种乐趣。 他勾了勾唇,指尖在木盆上勾画,渐渐竟勾勒出一张地图的雏形。姜云雨记性极佳,这样随意涂画竟绘得分毫不差,他突然停下动作,眉头微蹙有些疑惑的样子。那张藏宝图故意画的让寻常人看不懂,却在角落中有几行奇怪文字,白清恒几人一同推断其为解释藏宝图的关键,只是那文字相当怪异无人能识,绝非中原文字。如今想来,他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姜云雨正待深思,突然一股尖锐的疼痛直刺脑仁,扶着木桶的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怎么这时候毒发?他低声骂了一句,挣扎着起身去够桌上解药,不料中途失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醒来时桶中热水已经变成刺骨凉水,他心知不妙,顾不上自己依旧赤/裸伸手把脉。他中的这毒叫莲花饶,源自西域,本是礼佛之人用来静心冥思之物,但若改变其中几味药可致人长睡不醒。莲花遇水则生,他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寒气刺激了体内余毒,毒性变得诡谲莫测。纵使一代神医,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小美人,你总算醒了。”房中突然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姜云雨脖颈微凉,寒光四射的刀刃抵在他喉间。他低头瞥了眼,寒光凛冽,明若秋水,不由脱口道,“好刀。” 持刀人手很稳,听见姜云雨的感慨似是觉得好笑,刀锋在对方颈边蹭了蹭,像是在给一只高贵的猫咪挠痒。“你也懂刀?” 姜云雨缓缓站起身,毫不在意身后之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那把刀一直稳稳贴在他脖子上不差分毫。“客官白天来了为何要走?” 那人沉沉一笑,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若是不走又怎么能看到如此美景。” 姜云雨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刃,缓缓低下头在刀刃上轻轻舔了口,刀刃吹毛断发,舌尖顿时被划出一道小口子,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他毫不在意舔了舔唇瓣,唇色艳红如上好丹朱。 来人叫了声好,“胆色过人,是条汉子。” 姜云雨无声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手,取过一件外袍随意披在身上。男人少了□□悦目,失望唏嘘,一双眼睛落在尚暴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不舍离去。“美人,你既会作画又有胆色,同那些寻常俗物不同,我一见你就十分喜欢,不如跟我走我一定好好待你。” 姜云雨这时才有机会打量来人,眼前人以黑巾覆面,面色黧黑,想必正是因此得了“黑老爷”的外号。“我若是不愿意呢?” 黑老爷大笑,“这可由不得你。就冲你这一手画艺老爷我也得把你打包带走,更何况……”男人目光露骨,“这般美人真恨不得夜夜疼爱。” 姜云雨撑着下巴坐在桌边,他身上水汽未干,一头长发凌乱贴在身上,看着狼狈不堪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别有风情。黑老爷呼吸粗重,简直想把人就地正法。 他歪了歪头,看上去有些可爱。“确实由不得我,客官今夜可走不了。” 这人谨慎非常,看姜云雨态度古怪,硬是压下旖旎心思,品出一丝诡异来。黑老爷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吼声振聋发聩,在寂静黑夜中不啻于一道惊雷,情红楼有几间房接连亮起灯来。 姜云雨捧着一杯冷茶,用剪子剪去烛花,好让烛火照亮房间。 “是你!”黑老爷目眦欲裂,他试图提起真气,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这时他才想起近日江湖传闻,鬼医姜云雨随白清恒重入江湖。自己贪恋美色,居然踩进了别人的陷阱。他试图沉住怒气,只是不太成功,浑身都在颤抖。几息之间便想出事情缘由,“白清恒在哪?你们也是为了稽古天书来的?” “阁下若是肯配合,白家定然不会为难。”话音刚落,白清恒推门而入。 黑老爷被下了软骨散浑身无力,如个鸡仔般被后来的侍卫捆成个粽子带走。 姜云雨默默注视着一切,突然觉得肩头一暖,白清恒握着一块干布替他擦拭湿发,或许是因为很少做这种事,白少主看上去罕见地有些笨手笨脚。“你故意的?”白清恒最近拿自己当刀使是越来越顺手了,为了让敌人方便接近故意撤走自己身边的人。 “我相信你。”白清恒用手指蹭了蹭他脸颊,“你风寒刚愈,小心别再着凉。” 如果不是白清恒狠心,他又怎么会因为在冷水中泡太久导致毒性加重?姜云雨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进了一个死局,无论怎么走都会有人朝他心窝狠狠捅上一刀。 “你受伤了?”白清恒瞥见对方嘴角一丝血迹眉头紧皱。 “没事。”姜云雨伸舌头让对方瞧见伤口,被眸色陡深白清恒扣住下巴亲吻。 “舔舔就好了。” 姜云雨失笑,这男人也会讲情话?“抓了个小喽啰你那么高兴?”高兴到放低姿态哄他?稽古天书果然是天下第一奇书。“嘶,疼。”立刻被男人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白清恒抓着姜云雨的手翻来覆去把玩一番,状似不经意问道,“怎么下的毒?” 姜云雨垂眸敛去眼中情绪,“怎么,你也要防我?”得到意想之中的否定答案后,他并无半分喜悦。“人你也抓住了,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先前毒发的后遗症还未散去,只觉得有一口洪钟在自己脑中不停鸣响,连近在咫尺的容颜都覆上一层虚影,他揉了揉眼睛,分辨不出心上人脸上的关切是真还是假,觉得自己累极了。 白清恒伸手抚平他眉间疲色,落下一个亲吻,“累了就去睡吧。”柔声细语,十足一个温柔情人。待目送姜云雨离开后,他收起笑容目光在房中逡巡,最后落在桌上那段熄灭的蜡烛上。“将这蜡烛拿去验毒。” “少主还是不相信姜先生?” 白清恒滞了一下,谁也读不懂他脸上神色,“凡事小心为上。” 他沉默片刻又说,“那人的身份查出来没?” 正说着,陆九庭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块黑色木牌。“从对方身上搜到这个。” 白清恒接过木牌,木牌纹理细腻,入手极沉,正面刻篆体晓风二字。如果说全江湖有什么东西让人又爱又恨,这块木牌绝对能名列前茅,连白清恒都忍不住皱眉。“晓风庄?” 晓风庄是江湖第一的情报组织,凡是庄中人员都有一块木牌作为识别标志。木牌反面刻了黑全两字,想必就是黑衣人的大名。 陆九庭见自家少爷面色不佳,又开口说道,“这人是块硬骨头,” 白清恒嘴角略勾,“无非是未找到足够的筹码罢了。”他心思微转,“此人擅绘地形图,山川河流无不细致精确。这样的人才即使在晓风庄中也不多见。” “少主的意思是这样的人不会闲着无事弄些假藏宝图骗钱,必定是受人指使?”当然还有最令人激动的一种可能性,藏宝图是真的,那就更值得深思了,这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多猜无益。将那人带来见我。” 黑全第二次出场形象颇为狼狈,若说刚出现时还有些雅痞的味道,此时脸颊挂彩左眼圈青黑坐实了阶下囚三个字。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朝白清恒咧出个阴测测的笑容。 白清恒疏离地点了一下头,开口道,“白某招待不周,还请兄台见谅。” 对方沉沉一笑,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水,“有劳白少主费心。” “兄台好涵养,白某佩服。” 黑全眯起眼,“因为在下知道,白少主以后定会后悔今日所为。” “谁在背后指使你?” 男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白清恒会这么开门见山,直接跳过藏宝图。“有趣。你怎么不问藏宝图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你既然在此售图赚钱,想必也未能解开藏宝图玄机。若是假的,问你有何用。”白清恒慢条斯理,“指使你的人是谁?晓风庄?”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中有无限冷意,“如果被木丞风知道你背着他败坏晓风庄名声,你猜他会如何?”晓风庄庄主木丞风一生谨慎,晓风庄地位敏感,其中不知藏着多少江湖秘辛,也只有他这般神机妙算之人才能将偌大家业周转得四平八稳。 黑全听见木丞风三个字脸色已经白了一半,又想起自家庄主各种手段,眉间多了一丝惧意。他朗声大笑,能拿稽古天书来搅事的,胆色想必都不会太差,木丞风名字也只令他犹豫了一下。等他再次平静下来时,黑全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劲,像是匹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的狼,不把谁一起拖下地狱绝不放手。“白少主,在下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还能再送一个。只怕到时候白少主会舍不得下手。” “藏宝图当然是真的。” 黑全咧开嘴,满足地看见周围的面孔瞬间因为贪婪而显得扭曲,“至于我身后的人。”他像是毒蛇缓缓吐着蛇信,没有温度的双眼锁定在白清恒脸上,“是姜云雨。” “白少主,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怎么又是我! 茭大菜;谁让你是万人迷受。 小姜:╮(╯▽╰)╭ ☆、十八 姜云雨手捧茶盏倚坐窗边,春日已经到了尽头,一夜间温柔多情的桃花落尽。暖风初至,池上荷花冒出了尖角。他啜了口手上新窨制的茉莉龙井,目光幽深,像是在想心事。 一觉睡醒,没想到竟有人送了一份大礼给他。可惜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姜云雨低头把玩着压袍用的那枚小药瓶,拔开木塞从中倒出一枚碧青色的药丸。药丸颜色青翠可人,衬着窗外满目新绿,晶莹如玉石一般。他细细看了一阵,突闻门外脚步声,匆忙将药丸塞回瓶子里,伸手抚平衣袍褶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白清恒推门而入,闻言微微一笑,连江南燥热湿润的天气仿佛都清爽起来。“你听说了?” 姜云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听谁说的?”他想起姜云雨身边似乎还有个身手不错的,叫什么锦竹。那群小童一个个懒得要命,又多舌,也就这个男人够看些。 “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也归你管了。”姜云雨白他一眼,心底却阵阵发寒,这个男人真的无时无刻不在防他。 白清恒摇头,“是我不好。”姜云雨见他说得真诚,少许舒坦了一些,看对方的眼中多了几分情意。“我不信黑全。”姜云雨很少从白清恒身上看见那么明显外露的情绪,是以小小吃了一惊,又听男人接着说道,“他不过是想扰乱我心神罢了。” 姜云雨被他突然的情话弄得有点懵,紧接着一阵狂喜席卷了全身,他不得不握住双手才能控制住兴奋地颤抖。强装平静的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一丝期待,“那他成功了吗?” 白清恒静静看着他,“我相信你。”黑全的话无法影响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心从很早以前就乱了。 姜云雨高兴坏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情意。他这人风流成性惯了,一高兴抱住白清恒的手就有些不老实。男人看他一眼,他乖乖缩回手,温顺的样子,“不如本神医搭把手,保管让黑全生不如死,有什么秘密全都吐出来。”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他可是很小气的。 “不必了。” “为什么。”姜云雨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黑全死了。” “什么时候?” 白清恒不语,他扣住姜云雨的手掌,细细描摹上面每一根掌纹,似是想要将这个人看透。只是他无论怎么样努力,结果总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他死前留下了你的名字。” 黑全的死亡时间推断为昨天深夜,他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房中,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据同一房间的侍卫回忆,当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就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了。黑全尸体向下,在他的右手旁有一行血字,潦草地写着“姜云雨”三个字。 姜云雨看见那行字,抿了下唇,一言不发检查尸体的其他部位。在他检查尸体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包含着怀疑和恶意。黑全昨天刚指认姜云雨是幕后之人,今早就被人毒害,怎么看姜云雨嫌疑都最大。又牵扯上稽古天书,即使这些人和姜云雨平时关系不错,也因贪欲起了别的心思。 “姜先生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个交代?”陆九庭看着姜云雨出声道,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关切,想必也是为了姜云雨如今境地一筹莫展。 房中一片寂静,姜云雨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却见门外挤进几个人。锦竹自不必多说,向来是姜云雨在哪他跟到哪。奇的是红绣和彤英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小东西居然也跟来了,尤其是红绣攥着手帕梗着脖子,那模样不像是来和侠客拼命,而是来被吃掉似的。 “死者口中有酒香,脖子上有紫色圆斑。中的应该是紫玉葡。”紫玉葡是一种少见的□□,毒如其名,中毒者死后会在身上有指甲盖大小的紫斑,犹如紫葡萄一般。 “请问姜神医,这种□□你手上有没有?”白家中走出一人,此人在白家辈分很高,连白清恒都要尊称一声宁伯。白宁是个老派人,又是从小看白清恒长大,早就看姜云雨不顺眼了,将他视作褒姒妲己之流,此时正乐得落井下石。 姜云雨看着他,淡笑道,“姜某敢自称神医,区区紫玉葡自然是有的。” 老头笑得古怪,命人捧来姜云雨的药箱。“老夫闯荡江湖十几载,还未见过这什么紫玉葡,不知神医是否能让老夫开开眼。” 姜云雨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细长药瓶,药瓶入手他便觉得分量不对,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是空的。他临危不乱,只是微微一笑,“抱歉,刚巧用完了。” 白宁一拍桌子,大吼道,“姜云雨,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来又是上次那个内鬼,姜云雨暗忖道。原先他担心那人是针对白家来的,如今看来应该是为了自己而来。视线一一落在众人脸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前辈是这样想的,姜某解释也无用。” 白宁冷哼一声,像是猎人看见猎物落入陷阱中,杀意凝成一张网将人包裹在其中。他看向白清恒,带着一些老人特有的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少主,老夫早就说过此人不能留在身边。”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白清恒身上,他只要说一句话,白家的人就有理由处置姜云雨。 “有劳陆叔去晓风庄查此人身份。”白清恒看了一眼白宁,“其他人散了吧。” 老头来势汹汹,有十足的把握这次能将姜云雨这妖人拿下,谁知道白清恒竟然不痛不痒来了这一句,白宁差点没气炸了。他不动,白家其他的人也不敢离开,只能气氛尴尬地在房中僵滞。“少主,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个交代?” 白清恒随手将姜云雨扯到身后,无心之举却仿佛在房中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宁叔闲着没事可以去看看雁帼。她最近无法无天缺人管教。” 一语落地,白家众人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家小姐身上余毒未清,此时确实不是和姜云雨翻脸的好时机。连白宁脸色也好看了些,大概是觉得自家少主还未被姜云雨迷得全然失去理智。 大概唯一反对的就只有没在场的白小姐了,白雁帼简直欲哭无泪,什么仇什么怨,本来好好的一天里来了三拨人说教,这是哪门子亲哥啊。 “最近好像有点上火啊。”晚上的时候,姜云雨例行诊完脉,摸了摸下巴。“丫头你再这么吃下去,真嫁不出去了。” “滚。”白雁帼往嘴里塞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两颊塞得像个老鼠,含混地说道,“我招谁惹谁了,姑奶奶替你们挡炮火还不让我吃点。”姜云雨无语,只能替她倒了杯茶水解腻。“是不是亲哥哥!一点都不疼妹妹。” 姜云雨认真听完对方抱怨,煞有介事地点头,“夫人自然是比妹子重要些。” “狐狸精!”白雁帼瞠目结舌,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上火还不是被你害的!有本事你去听宁叔天天板着脸唠叨。” 姜云雨着迷地玩着手上一把银针,寒光四射犹如一朵盛开的银色莲花。白雁帼看着他的动作,老实闭上嘴啪嗒啪嗒吃肉。边咀嚼边幻想这是姜云雨,我咬咬咬。 “你有没有见过渔民捉鱼用的鹈鹕?” 白姑娘虽然生在北方,但最近跟着廖芝都到处疯玩,也在城郊见过渔夫捕鱼。这种大嘴巴的鸟类让人印象深刻。 “你吃东西的时候跟它差不多。” 白小姐张开血盆大口,二话不说举起筷子朝姜云雨身上戳了过去。姜云雨微微侧身避过白雁帼的攻击,伸出两指夹住筷子,白雁帼眼睛一瞪想要抽回,筷子愣是纹丝不动。她咬了咬嘴唇,抬腿朝对方踢了过去,谁料姜云雨比她更快,只觉得腿上一麻被人点了穴,脸上被人糊了块手帕。 她不情不愿扯下手帕擦了擦嘴,“不打了,我不和没内力的人打架。” 姜云雨挑眉,“是谁输了?” 白雁帼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继续这个伤自尊的话题。“听说你这两天又闯祸了。” 姜云雨莫名觉得这个语气很熟悉,这不是白清恒教育他妹的常用句式么。接着又听白雁帼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是你做的。”还来不及感动,白小姐又说,“你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勾引我哥,哪有空去杀人。以你的脾气,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如果想查下毒人的身份,白雁帼身为白家小姐,这个掩护身份再合适不过。姜云雨静静看着对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只是淡笑着揉了揉白雁帼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白雁帼看看他,吐了吐舌头,“你刚刚是不是想求我什么?快,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姜云雨瞥她一眼,懒得搭理对方嘚瑟的模样。 “那我可不救你了。”白雁帼好不容易善心大发,居然被人拒绝,没好气踹了姜云雨一脚,“我刚才听见陆叔说,稽古天书的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现在人人都知道白家手上有藏宝图。” 房中的烛火忽然闪了一下,姜云雨示意白雁帼噤声,他俯身吹灭烛火叹了口气。“傻丫头,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云雨:不好了白清恒你妹妹是颜狗! 白雁帼:≈gt///≈lt狐狸精! 白清恒:乖,不要嫉妒嫂子美貌。 白雁帼:汪! 茭大菜:这张小白开启刷好感模式!耶嘿! ☆、十九 白雁帼有些懵,怎么刚说完就有麻烦上门了?这一日恰是初一,晚上无月,在静默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客栈像一只沉寂的巨兽。四周悄无声息,天地仿佛安静下来。客栈与街市相邻,平日夜里人声鼎沸,此时只有几只大红灯笼在夜风中独自摇晃。 饶是白雁帼再迷糊,也感受到此刻不同寻常的诡异。“怎么了?” 姜云雨将她护在墙角,往对方嘴里塞了粒药丸。“嘘,有迷药。” “稽古天书?” “来者不善。” “这也太冤枉了。”白雁帼小声辩驳,“那玩意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无风不起浪。”姜云雨皱眉,从外面传来刀剑相交之声,“恐怕有人要将水搅浑,故意在江湖上散播消息。” 门外情况莫测,听打斗声似乎是己方占了优势。姜云雨一把按住跃跃欲试准备往外跳的白雁帼,“你的剑呢?” “在桌上。” 姜云雨看了眼半敞开的窗,从躁动不安的空气中闻到一丝极淡的气味。他神色一凛,正色对白雁帼说道,“带上你的剑从窗口逃出去。” 白雁帼一头雾水,分明形势大好,怎么才有个风吹草动姜云雨就急着跑路了?她脸色不太好看,抓着姜云雨的袖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喂,狐狸精!口口声声对我哥说什么海誓山盟,怎么大难临头你跑的比谁都快。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姜云雨一把捂住她的嘴,将白雁帼的咒骂扼杀在摇篮中。“噤声。都过了那么久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们,只我一人就算了,你哥绝不会让你有危险。”白雁帼安静了下来,两眼溜圆看向对方,像是在问为什么。“恐怕情况并不乐观。你逃出去之后,去拥翠阁找文月。” “姜云雨你让我去青/楼找小倌?!!”白雁帼难掩惊讶。话音刚落就被人弹了额头,“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去。” 白雁帼挤眉弄眼,不愧是亲嫂子。 窗柩上划过一道凄艳银光,白雁帼猛地一惊,收起之前的蠢相,拔剑挡在姜云雨身前。姜云雨无奈看着她与一名黑衣人身影交缠在一块儿。白雁帼自小学习白家剑法,虽然达不到江湖一流水平,对付一般高手还是够的。来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会有如此功夫,轻敌之下一时竟落了下风。 姜云雨手上扣着银针,见白雁帼暂时无碍松了口气在角落里嘟哝。果然女人就是麻烦,有这几句刨根问底的时间,他们俩早跑了。孰料白小姐耳聪目明,姜云雨嫌弃的自言自语居然被她听见了。白雁帼登时火蹭蹭往上窜,个狐狸精还有理了,也不看是谁在保护他。顿时手上的剑法带上几分杀气,黑衣人未料她剑招突变,左支右拙相当狼狈。白雁帼乘胜追击,正准备给这人捅上几个口子,突见对手软趴趴倒了下去,一根极细的银针扎入颈侧大穴。 她愤愤瞪向罪魁祸首,姜云雨抚着衣袍褶皱,语气悠闲,“女孩子成天打打杀杀,当心嫁不出去。” “江湖中人,谁的剑上没有血。”白雁帼傲然道。 姜云雨瞥她一眼,“黄毛丫头,少学你宁叔的口气。” 白雁帼被他左一盆冷水,右一盆冷水浇得有些心灰意冷。她从小听着江湖故事长大,血剑恩仇快意江湖,何等潇洒向往。岂料好不容易当回女侠还被人百般嫌弃。“姜云雨,你什么意……” 话音未落,又从门外进来三名黑衣人,许是被先前打斗声吸引进来,见房中有一男子和一妙龄女子,二话不说同时扑向姜云雨。 “还不快走。”姜云雨靠自己精妙步法躲过那三人,向其中一人挥出轻飘飘一掌。中招那人见掌势迟缓无力,还以为暗含什么门道,岂料真是极为普通的一巴掌,除了力气大点与寻常不会武功之人没什么不同。这人一怔,突然胸口剧痛,耳鼻流下殷红鲜血。 “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白雁帼握着剑,两眼通红。“你没有内力,我走了你怎么办?” 姜云雨几乎气结,朝天翻了个白眼。本来挺好,这女人非得弄得像生离死别,还把自己的致命弱点告诉了敌人,白雁帼姑娘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一听这男子并无内力,不由精神大振,又见同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交换目光后低声道,“鬼医?” 白雁帼很诚实地变了脸色,两人哈哈大笑,“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等久闻鬼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姿卓然令人拜服。”那人停顿片刻,见白雁帼实在扑腾得厉害,不得不分了一人出去对付。 “好说。”姜云雨笑眯眯,“不如让我几招。” 那人一听,反而蹿出几步,拱手道,“先生虽然不会武功,但毒术出神入化,在下若不小心恐怕就要和地上的同伴一般。”他极为慎重地解下盘在腰上的鞭子,长鞭一抖,如盘蛇游龙。 “原来是苍州林老大。”姜云雨见长鞭乌黑发亮,握把以乌金制成,顿时认出来人身份。 男人沉沉一笑,“如此,更不能留先生了。除非,先生能说出稽古天书下落。” 姜云雨苦笑,“在下真的不知。”徒手对长鞭,姜云雨这架打得十分辛苦,再加上时不时要关注白雁帼安危,若非对方一直忌惮他使毒,恐怕早已是手下败将。 胶着之际,又有一人加入战局。姜云雨一见来人,大喜过望,连忙跳出长鞭范围。“锦竹你来的正是时候。” 锦竹虽未发一言,看他的目光却带着关切,见姜云雨并无大碍,这才专心对付眼前敌人。 有了锦竹帮忙,姜云雨这边轻松不少,不消片刻便化解危机。再观锦竹这边,战事虽不吃紧,但想要速战速决也不太容易。于是抛了个眼色给白雁帼,白雁帼会意捂着嘴娇啼一声,“哎呀。苍州林老大一柄游龙鞭使得出神入化,锦竹哥恐怕不好对付。” 姜云雨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莫慌。我帮他一把。”随即抬了抬袖子。 林老大耳力过人,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姜云雨抬手,立刻一偏身子试图避开暗器,岂料正好中了姜云雨圈套露出破绽。耳边风声骤急,锦竹一剑直指脖颈。“你是……”对方突然露出活见鬼似的神情,“是你!” 锦竹面色一沉,手起剑落,一招了断性命。至于林老大临死前发现了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姜云雨皱了皱鼻子,许是被房中弥漫开的血腥气呛住了,深深咳了几下勉强压住肺腑不适,朝白雁帼摆了摆手。“还不快走。” 白雁帼这回不再推脱,二话不说跳窗离开,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云雨目送她背影消失,这才转过身对锦竹道,“你有没有闻到火油的味道?” “是霹雳堂。” “你去给殷无垢送个信。”姜云雨摸了摸腰间白瓷药瓶,沉吟道,“就说有人搅局,大乱将至。” “那你怎么办?”锦竹曽发誓要保护姜云雨安危,如今大难将至,自然不肯先一步离开。 “我去找白清恒。”霹雳堂擅用火药,如今稽古天书的藏宝图在他们手上,今夜在此布下埋伏只怕是为了生擒白家少主问得天书下落。“放心,我身上□□无数,没人能近我身。” 锦竹怀疑地看他一眼,像是回忆起刚才姜云雨被围攻的狼狈样。 姜云雨摸了摸鼻子,似是十分尴尬,“那是意外。还不快去。” 锦竹虽然不放心,却也相信姜云雨所言,鬼医名头绝非江湖谬言。哪怕对方身如弱柳,笑靥如花,姜云雨这三个字依然不容人小觑。朝对方一拱手,消失在窗外。“我会将红绣彤英一块带走,你自己小心。” 客栈大堂已是一团混战,大堂中未点灯一片漆黑中分不清敌我,突然间一豆暖黄色的烛光远处飘来,烛火沉沉浮浮映照着一张艳丽容颜。楼下打斗的众人俱是一愣,有几个借着微弱亮光发现和自己打了半天的竟是自己人,不由低咒一声重新找了个对手。但更多的人在揣测这突如其来的美人是何来头,激战正酣突然天降一人,这登场如此拉风,不知是江湖上哪位高手。 “楼上美人是敌是友?”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声音中携裹着雄厚内力,轰隆之声振聋发聩。“不如一同夺取宝图。” 众人只见那美人一言不发,容貌轻佻风流,神情却冰冷无比,一双眼眸仿佛要把人冻伤一般。突然,美人视线凝在一处,若冬雪初融,春回大地。 “此人来得蹊跷,必是白家帮手!诸位小心!”话音一落,便有三人提着武器向姜云雨所在方向飞去。正在此时,一道凌厉掌风直袭姜云雨手上烛火而去,烛火应声而灭,那三人一下子失了目标,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姜云雨勾唇,刚才四目相交之际,他已将信息传达给白清恒。白清恒观他口型,估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再一次回望白清恒的方向,他原路返回,向着拥翠阁的方向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不要脸的茭大菜正在吃小龙虾!大家快鄙视她! ☆、二十 姜云雨赶到拥翠阁的时候,文月房中的情况相当微妙,或者可以说几乎是有些不妙。他默默看了眼,收回脚往外退,边退边说,“我还是出去算了。” “回来。”回应他的是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而且不约而同都有些气急败坏。 姜云雨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房中,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白雁帼站在房间中央,身后窗户大开,可见是翻窗进来的。文月仅着单衣,缩在床角,一贯温柔的脸上带着一丝戾气,想必是被人从美梦中惊醒。本来这幅景象看上去最多有些奇怪罢了,但白大小姐手上拿着一柄出鞘的剑,这场景就很耐人寻味了。姜云雨觉得如果写成一本话本这可以叫霸道女侠和柔弱男/宠,再发挥一下想象力简直是下一个坊间饭后谈资。 “雁帼你这是……” 白雁帼收剑入鞘,一脸我不想和你们这种人同流合污的样子,抱着膝盖蹲在一边生闷气。 姜云雨摸了摸鼻子,得,白小姐犯脾气了。只得转向另一个家伙,“文月你又是怎么了?” 文月翻了个白眼,慢吞吞朝姜云雨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拉自己一把。“嘶,轻点。闪着腰了。”姜云雨正纳闷这人做了什么能闪腰,就见文月单手抱着一木盒,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说你们下次有事打个招呼成吗?半夜翻窗进来要吓死在下啊。” 白雁帼抬头看他一眼很是嫌弃,她翻窗进来的时候就见这男人突然惊起,从床头扒拉出木盒团成一团一气呵成,简直是耗子精附身。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苗疆蛊术死者诈尸。“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还怕人打劫。” 文月捶着腰,一副死过一回的样子,“我的姑奶奶,哪有女人大晚上翻进男人房间的,就是不怕你抢劫也怕你,咳,劫色。” 白雁帼一听瞬间炸毛,刚收回去的剑又□□了。 姜云雨哭笑不得,“文月这盒子里是你的积蓄?”文月鼓了鼓脸颊,默默把盒子塞进被子里。“不许看!” 安顿好自家积蓄,文月终于变回平素柔弱的病美人,沏了三杯热茶,柔柔弱弱看向白雁帼,“地上凉,来喝点热茶。”又看了眼姜云雨,“说吧,是不是出事了?” 姜云雨喝了口茶,将今夜的事细细梳理一遍,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文月听得认真,见他分神便催促了一声,顺着对方目光看去,只见房中又多了个人。他看了看大开的窗户,认出这人是一直跟在姜云雨身边的人。 “来了。” 锦竹点了点头,“殷公子让你自己小心。”说着取出一柄短匕首,“他让你带着防身。还有彤英几人我已安排妥当。” 姜云雨拔出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晕出一片清辉,挥舞时犹若夜萤飞舞。他发出一声赞叹,手指扣上刀柄梅型花纹,从刀尾部弹出一根两寸长的银刺。白雁帼原先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着,此时突然坐直身体凑了上去,嘴里喃喃说着好刀。 “此乃丧魂八匕之七,刺梅。”丧魂八匕是魔教铸剑鬼手毕生心血之作。鬼手其人早年是塞北铸剑名家,不知何故有一日突然以活人血祭铸剑,遭正道追杀后逃入魔教避难,从此忘却本名只以鬼手自称。“丧魂八匕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除却刀剑精巧无双之外,还有一样是许多人不知道的。”姜云雨细细摩挲着刀刃,刀刃光可鉴人照出他的容颜,“丧魂八匕是以鬼手亲人血祭铸成的。第七把匕首刺梅,是用幺女铸成的。”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有着淡淡不忍,“刀是好刀,只是未免太过血腥了。” 锦竹知他嫌血腥气太浓,必不会收下,又开口道,“殷无垢说她叫小梅。” 姜云雨闻言轻笑,“他倒是了解我。幼女何辜早夭亡,既如此便留在身边好好待她吧。” 正在此时,突闻一声巨响将窗外半城天空映得如白日一般。文月皱了皱眉,跑去关了窗子,一回头就看见白小姐小狗似的伸着头努力往外瞅。 “不用看了。”姜云雨慢悠悠喝了口茶水,“就是先前我们住的客栈。” “谁做的?好大的狗胆!”白雁帼顿时跳了起来,“我哥怎么办?” “坐下。”姜云雨朝她招了招手,从腕中翻出一根银针,“他没事。你要不要来一针定定神?” 白雁帼不搭理他,自顾自喃喃自语,“江湖上有能耐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只有霹雳堂,姜云雨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刚才急着赶我走?” “若非小雨,只怕我们今日都要葬身火海之中。”文月几乎要崩溃地看着从窗户外又翻进几个人,白清恒脚一踩上地面就觉得房中气氛不太对,“怎么了?” 文月欲言又止看着半开的窗户,抱着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文月不太喜欢别人翻窗。”姜云雨笑吟吟解释。 “叨扰了。”白清恒朝对方拱手道,陆九庭跟在后面笑得慈祥,“有劳文公子收留,白家必当重谢。”文月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白清恒扫了眼窗外火光,今夜火势太大,官府不会坐视不管。虽然已是深夜,却因为天降雷火半个南江城仿佛都活了过来。“霹雳堂火药果然名不虚传。今夜一战两家就此撕破脸皮。” “所幸霹雳堂向来亦正亦邪,今夜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角色,白家对付这几条小鱼还不是问题。”陆九庭开口道,“只是为何几日之内我们手上有稽古天书的消息会传遍江湖?” 白宁冷哼一声,今天晚上他过得不太顺畅,就连下巴上的白胡子都焦了一小茬,看上去有些滑稽。“显而易见,我们之中有内奸。”说着用眼睛去瞟姜云雨,“自从遇见了某人就没什么好事。” “宁叔。”白宁被白清恒喝止住,撇嘴不再说话。 内奸?姜云雨可以肯定他们中存在着那样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给他下毒的人。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他不想声张。一是因为,这会暴露他中毒的事实。二,他也懒得解释。所以即使白宁一再含沙射影,他也只是用惯常笑容打发对方。 “哎呀,原来你们在这儿。”廖芝都的脑袋突然从门背后探了出来,在确认房中是他要找的人之后,他欢快地跑了进来。“睡得好好的,客栈突然炸了。可让我好找。” “廖公子,老夫看你精神不错啊。”陆九庭看见他,忍不住调侃道。 “这不炸清醒了么。对了,你们没事吧?白姑娘?白姑娘!” “什么?”白雁帼完全被他吓住了,前脚刚说到内奸,后脚就跑出来个失踪人口。要不是姜云雨在桌子底下踩她一脚,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哦,没,没事。”她这反应哪里像是没事,如此昭然若揭,只差堂而皇之在脸上写“你有鬼”三个大字。小姑娘定力着实差了点,再看房中其他几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陆九庭那老狐狸拉着廖芝都唠起家常,连白宁都笑呵呵在一旁张罗夜宵。“喂,傻子,你怎么找来的?” 廖芝都挠了挠头,“我猜你们会来这,就来碰碰运气。” 白雁帼还想再说点什么,手里立刻被白宁塞了块糕点。“小姐,忙活大晚上饿了吧。” “宁,宁叔。你胡子怎么了?”白宁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脸色有些发绿。 姜云雨看得好笑,这白宁确实忠心耿耿,就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和白雁帼凑一块还真是一对活宝。“宁叔让你吃,你就吃呗。就你话多。”白雁帼立刻不甘示弱白他一眼,“过来,你脖子上有脏东西。”他俯身在白雁帼衣领上掸了几下,白雁帼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控制不住脸红,小声埋怨道,“你怎么动手动脚。” 姜云雨挑眉,“真是稀奇啊,白小姐居然会害羞。难不成被火药炸傻了,要不要在下扎几针?”不动声色在桌下轻抚手指,一只淡红色的小虫拍着翅膀匆忙从他指尖逃开。 “廖公子也饿了吧,拥翠阁的糕点还是不错的。”姜云雨拈了块金乳酥,口感润滑,奶香扑鼻。 廖芝都定定看他一眼,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这一笑带着几分傻气,掩盖了眼中的锐利,他卷起袖子扑了过来,“这么一说,小生也觉得有些饿了。” 只有文月托着腮默默坐在边上瞪视,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自觉,三更半夜还想不想让人睡觉了。文公子真是非常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云雨:不好家汪突然黑化了…… 茭大菜:这叫野性哈士奇╮(╯▽╰)╭ ☆、二十一 客栈半夜□□,所幸并无人伤亡。只是此次之后是否会有更多人听信谣言对白家下手,这就不得而知了。武林盟中各大门派或许还会碍于自身名望袖手旁观,黑道诸宵小势必不会罢休。值得庆幸的是,从殷无垢那边传回的消息来看,魔教教主秦子亦仍在闭关,没有教主命令魔教上下暂时不会蹚这次浑水。 白清恒命人取来地图,与众人商议下一步去处。 “明日我便让人放话出去,稽古天书一事白家并不知情。”陆九庭沉吟道。 “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白家手上有藏宝图。纵使陆叔在江湖上威望过人,也难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姜云雨嗤笑道,他瞥了眼边上的白雁帼,小丫头正趴在桌上打盹。文月更不用说了,早逃去隔壁和别人挤一床凑活一晚。 “近年白家风头太盛,恐怕这次难逃小人落井下石。”白清恒看了眼白雁帼,“找间空房让小姐休息。”又把众人一同赶去休息,只余若干心腹。他从怀中掏出藏宝图,“此事我总觉得怪异,似乎有人在暗处布局。” “如果只是对白家下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白宁习惯性去摸胡子,摸了个空,尴尬搔了搔下巴。“老夫这就通知本家上下戒备。只不过稽古天书背负血债无数,无论黑白两道轻易不会触碰,不知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放眼江湖有胆识有能耐在数月内造成如此大声势的人选并不多,魔教教主闭关已久,惊弦公子萧宿峦与爱侣出海游玩,三王爷又安坐京城。若要说江湖上有什么反常之事,那就只有半年前轮回教余孽重现江湖,但也在朝廷和武林盟联手之下仓皇失踪。 “莫非……” 白清恒嘴角紧绷,“丧家之犬痴心妄想。” 姜云雨对江湖之事素来不感兴趣,他心不在焉听了一会儿,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白清恒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上的藏宝图,轻笑了一下,那专注的模样看上去竟有点像一只兔子。随即回过神,这等时候他居然在走神?“小雨,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先前只觉得眼熟,总觉得藏宝图上的文字在哪见过。”姜云雨揉着额角苦苦思索,“我小时候似乎看过一本书,上面也都是这样的文字。”他突然怔了一下,长发掩盖住他脸上的神情,在抬起头时又是一贯轻佻的笑容。“哎呀,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 一众人屏住呼吸被他吊了半天胃口,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简直要吐血三升。连陆九庭都有些忍不住,不禁又确认了一遍,见姜云雨是真的想不来,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姜云雨缓缓啜了口茶,又道,“既然这文字无人识得,想必并非我朝文字,不如找大儒问问。” 众人略一思索,都觉有些道理。看这文字弯弯曲曲跟爬虫似的,估计来自西域,西域小国众多,没准还真是其中某国文字。白家幕僚中有一书生模样中年男子开口道,“这等小国文字,寻常读书人都不识,也只有朝中高才大儒才略通少许。如今有这能耐的都在京城做官,我们上哪去找。” “此言未必。”陆九庭忽然想到什么,“我记得去年好像有帝师回乡养老,当今圣上钦赐侍卫护送。那老夫子就住在丹城。” 经他一提,那书生男子恍然道,“那是王鸿文夫子,此人乃是当世经学大儒,翻译典籍无数。若是王夫子都不认得这文字,恐怕我朝再无人能识。” “丹城离南江有些路程,但也不是太远。从丰江水路走十日可达。”白清恒点头定下行程。 “秦山派在丹城附近,秦山派与白家素来交好,老夫这就向掌门书信一封,若能在门派中暂避风头,肯定比住客栈来的安全。” 姜云雨打了个哈欠,房中众人因为事情有了进展摩拳擦掌兴奋难当,他却是困得不行。缠着白清恒讨了几个安抚亲吻,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找了间空房歇息。 他一离开房间,几个装傻充愣四处乱瞟的老男人这才收回视线,尴尬地揉着鼻子。陆九庭忍不住调笑道,“少主和姜先生感情越来越好了,我们这几个老头看着都不好意思。” 书生呛了一下,猛咳道,“老陆你想老婆了吧。”众人又是一通狂笑。笑够了才沉下脸色正色道,“这个姜云雨有问题。” “李四叔的意思是……” 先前几人调笑他时白清恒一言不发,这时才开口说话。 “他一个青/楼小/倌,怎会看过西域典籍?”李康时揣测道,“我多次派人打听他从前身世,江湖上竟然毫无消息。只怕是被人故意掩盖起来。姜云雨进入拥翠阁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江湖上无人知道,就连拥翠阁的儿时好友都不知道。” “李四你绕了一大圈究竟想说什么?” “少主。”李康时深深看了他一眼,“雪泥鸿爪,燕过留影。李四在白家做了半辈子耳目,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一个人行走在世间却未留下任何痕迹,这必然是不正常的。我听闻魔教十二堂中有一魅堂,从小培养美貌少年少女做杀手,其中信心坚定者甚至可以在正道中埋伏数十年。” “你的意思是姜云雨是魅堂杀手。”白清恒似是觉得十分可笑,以姜云雨三脚猫的功夫,这番推断实在滑稽。 “姜云雨虽然武功不行,但医毒双绝,杀人并非难事。”李康时振振有词,“若非少主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岂能看不出此人古怪?” 李康时说得有理有据,一旁白宁不时煽风点火,连陆九庭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呵斥几句。不料几人反驳更甚,几乎争吵起来。“我等看着少主长大,别人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看不出少主倾心那小子。” “我并未……”白清恒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道,“诸位叔伯,我自有分寸,无须担心。” 白宁冷哼一声,当即炸了。“我本不想说。先前在客栈中我们发现有人偷袭,你第一个就去找那小子。后来又为了让他安全离开,险些自己受伤。若非老夫出手及时,只怕你身上已经多了几个窟窿。”白宁心疼地摸着下巴,“真是可惜老夫这把胡子了。” “有劳宁叔了,是我学艺不精。” 白宁瞪他一眼,“冥顽不灵。你差点为他受伤,人家也没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白清恒淡淡道。 几个老男人面面相觑,齐齐叹了一口气。正主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因为各自身上都有任务,只能绕着白清恒敲木鱼似的叮嘱上几句,就匆匆分头行动。陆九庭最后一个走,走之前看着白清恒叹了口气,“既然是真喜欢,那就对人家好点。” 白清恒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白家一行天刚亮就悄悄离开南江城。期间发生了几个小插曲,比如说,姜云雨出门的时候,锦竹把红绣、彤英几个小童带了回来,几个小东西站在拥翠阁门口抱着姜云雨大哭。害得路人以为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戏码,指指点点半天。 最难消受美人恩,姜云雨被花团锦簇围着,头大得不行,哄完这个哄那个,简直焦头烂额。眼角瞟到陆九庭抱着几箱细软出现,连忙出声求助。那老狐狸居然哈哈大笑,说什么艳福不浅,逃得飞快。 “锦竹。”姜云雨无奈,“搭把手,弄走两个。” 立刻就有几双幽怨的小眼睛朝锦竹瞥了过去,“那个混蛋昨天揍我们!先生你瞧我脖子都青了!”“他掐我腰!”“哎先生!你的祛淤膏呐,借我使使。” 姜云雨心想,就你们这咋胡劲,换我也打晕你们。回想起昨夜惊险,那根本就是刀下留猪,这几个小东西不得叫破嗓子。“锦竹?!!!” 锦竹默默看了一眼,额角暴起青筋,居然后退一步脚底抹油溜了。 ……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白雁帼伸过头看了眼,仿佛被刺瞎了双眼一般,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要去告诉我哥你四处勾搭。” 姜云雨瞪对方一眼,发现廖芝都居然亦步亦趋跟着白雁帼,大有要跟他们一起走的意思。连忙叫住对方,“前方诸多危险,廖公子也要同去?”廖大傻含笑看他一眼,并未接话。此人身份神秘,白家早有怀疑,估计陆九庭也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廖芝都帅不过三秒,刚塑造起高深莫测的形象。就嗷的一嗓子追着白雁帼去了。“白姑娘,你等等在下!白姑娘!!!” “小雨,你……”文月抱了个小包裹,一袭藕色长衣从拥翠阁里走出,看见姜云雨的样子由衷赞叹道,“不简单啊。这么多个你哄得过来?” “阿月。”姜云雨苦笑,“尚未向你道别,我实在脱不开身。” “别啊。”文月竖起一只手,“我攒够钱给自己赎身了,以后就准备跟着你混了,刚才白公子都同意了。” “什么?”姜云雨欣喜异常,“当真。哎等等,你先把我救出来啊,这几个小东西快把我吵死了。” “先生你怎么可以嫌我们吵!我们是贴心小棉袄啊!” 文月看了眼身后,笑得贼兮兮,快步走向车队。 “你们在干什么?”白清恒冷淡的声音在姜云雨背后响起。 红绣几个呼啦一下跑了没影,那样子简直像小鸡见到了天敌。倒是彤英眨巴着猫眼,很有情意地拉着姜云雨的手晃了几下,然后小脸通红跑掉了。 “我听雁帼说,彤英和你……”白清恒若有所思。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白雁帼你个大嘴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雁帼:≈gt////≈lt狗男男!咻! 姜云雨:……你妹啊! ☆、二十二 当然白清恒不会真的吃彤英醋,顶多找个借口变本加厉折腾姜云雨罢了。 不过关于白清恒到底会不会吃醋这件事,姜云雨还真的研究过。前一阵萧宿峦刚出海时让人送来一包手信,里面多是些果脯蜜饯之类的特产。姜云雨随手收了,后来怎么都找不到,直到追问白清恒时对方才轻描淡写说吃光了。白清恒少年老成,姜云雨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家伙居然会喜欢吃那包甜得齁死人的蜜饯,莫不是平时压抑坏了?直到被陆九庭提醒,才后知后觉白少主大概是醋了。 白清恒存心戏弄他,从南江到丹城十几日路程饶是姜云雨这样的人都觉得白日宣淫有些过头了。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个肾气不足的毛病,姜神医只能悲愤地日日搓养肾药丸子。 姜云雨云鬓蓬乱,难掩天生艳色。他靠在床上揉着手腕,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白清恒从船舱外走来,他阖上门,将初夏的燥意隔绝在门外。 “手疼。” 白清恒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痕迹还未褪去,不由泛起一个古怪笑容。姜云雨知他想到什么不好东西,立刻炸了毛,“和你没关系。搓药丸搓的!” 白清恒看他炸毛的样子有趣,走上前将人圈进怀里。“是吗。”男人沉沉一笑,手指挑开内衫,顺着温热的肌肤探了下去。 姜云雨皱眉,逮住那只手,“你这样迟早会早衰的。” “不怕,我有神医。”白清恒将人摁倒在床上,姜云雨腰酸腿软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片刻就丢盔弃甲喘息起来。“马上就到丹城了。可惜不是秋天。凌晓千花丽,经旬万炬闲。丹城的枫叶最是有名。”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5节 “如今整个江湖都在寻你,你竟还有心情赏枫叶。” “我想和你一起看。” 姜云雨被他噎了一下,看着男人难得有些委屈的样子,他心想,不愧是白家少主,说出来的情话都这么婉转动听。 心软的下场就是姜云雨被弄得神魂颠倒,只能更加发奋搓药丸,顺便祈祷赶紧到目的地,让白少主有地方发泄过剩的体力。 “话说回来。”胡闹一番之后,姜云雨稍许回复了些力气,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雁帼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不出一个月应该能痊愈。” 白清恒吃饱了难得有些犯懒,他眯了眯眼,“这种时候你就不能不提她?”花前月下美人在怀,突然听到亲妹子名字真是非常扫兴。 “你还打算让她嫁去南疆?”姜云雨随口一问,敏感地发现白清恒脸色沉了下来。姜云雨知道自己触了白清恒逆鳞,姜云雨从小没有亲人,他非常喜欢白雁帼,一直把对方当亲妹子疼,哪怕是扫白清恒兴他也认了。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要解决一下廖公子的事?”傻子都看得出廖芝都喜欢白雁帼,白雁帼这丫头向来口是心非,两个人打打闹闹倒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管。” “廖芝都的身份……” 白清恒脸色不佳,打断他的话,“白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姜云雨被他训得缩了缩脖子,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我这不是为你好么。”白清恒摸摸他的头发,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对了。”他又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雁帼身上的毒解起来如此费力,是因为她除了断芳魂之外还服了别的东西。尤其是用牛毛针封穴,此次队伍中是否还有其他用毒高手?” 白清恒摇了摇头,“并无。” 姜云雨心念电转,莫非白雁帼的毒也与那个给自己下毒的神秘人有关?如果真是如此,他倒有一个猜测。 白清恒自从姜云雨提起白雁帼的毒之后就显得十分烦躁,更有一股暗火憋闷在心头。见姜云雨一个人抱着腿沉思,他眸色渐深,突然站起身。姜云雨骤失温热,讶异地抬头看着对方。 “你休想在我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样。” 姜云雨心头一跳,莫非他知道是自己下的毒,硬逼白家来求解药。以白清恒的性格,如果有人敢这样欺骗他,绝不会这般和颜悦色。想到此处,他不禁心头略宽,强颜欢笑道,“我哪敢。”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气极反笑,“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中毒的事。” 姜云雨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白清恒会提这件事。他不知如何解释,竟怔楞在一旁。 “……你知道了。” 白清恒深深看他一眼,“姜云雨,你以为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说完,不再看他,径直出了门。 姜云雨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他从很久之前就分不清白清恒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一颗玲珑心思遇上了心爱的人,竟像所有陷入爱情的普通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从刚才白清恒的反应来看,似乎他也分不清对自己的感觉究竟是利用还是真心,这让姜云雨有些幸灾乐祸,原来变蠢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堂堂白家少主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白清恒的冷战一直持续了几日,直到到达丹城也没有转暖的意思。姜云雨中毒却没有告诉自己,分明就是在怀疑他,甚至认为下毒的人是自己。白清恒气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却又不相信自己。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恼羞成怒。表露心迹却得不到回应,他平生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 白清恒与姜云雨不合,就连白雁帼都看了出来。小姑娘吧唧吧唧在姜云雨这边吃着糕点挖八卦听,惹得姜云雨一个劲翻白眼,小姑奶奶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俩能吵架?大小姐吃饱了一拍桌子觉得不能让姜云雨这样被欺负,于是气冲冲去找她哥算账。跑去一看又傻眼了,她哥什么时候这样过啊,一定是小狐狸精在糊弄自己。一来二去,白雁帼也不想掺和他俩的破事了。 丹城虽是一座小城,却有一叶两派三人最为有名。一叶当然是暮秋时分的满城红叶,两派指的是秦山派和丹城派,三人则是巨贾苏岷南,绣娘沈忆秋以及帝师王鸿文。 而此时丹城一霸秦山派的掌门刘承平亲自出城迎接,将白清恒一行迎上秦山。秦山派拳脚功夫出众,尤其擅长格挡闪避。刘承平此人个子不高,却身姿瘦削轻灵,一身白衣飘飘,看上去特别像个矮个儿萝卜。 “白少主。”刘承平站起身拱手道,“在下门派中还有些事务先行一步,各位在这尽管放宽心,谅那些宵小不敢找诸位麻烦。”说完器宇轩昂飘出门去。 前脚刘掌门刚走,后脚房间中蹦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笑声。在座的几人都是白家中流砥柱,功夫自然不俗,眼神更是锐利,不约而同射向一直在角落里装花瓶的白小姐。白雁帼捂嘴偷笑,一抬头看见各位叔伯全都一脸不赞同地瞪着自己,揪着衣摆小声道,“这刘掌门长得实在好笑。哈哈哈哈哈。” 几个老男人板着脸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白宁最先破功朗声大笑起来。陆九庭嘴角微微上扬,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小姐不可无礼。” 白清恒扫了眼自己妹妹,无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妹子越来越不像话。“此人神气内敛,行走如风,实力不可小觑。” “主人早年与刘承平有一命之恩,江湖皆知秦山派掌门结草衔环有恩必报。看来我们在此处可以少许放松一下。” 白清恒不置可否,只淡淡道,“稽古天书素来妖邪,诸位莫要低估人性贪婪。” “少主说得极有道理,大家不可掉以轻心。”众人纷纷点头。 殊不知引起这场讨论的罪魁祸首早已神游天外,甚至瞄上了她哥刚让侍女做的补汤。白小姐偷偷喝了一口,甜哒! “小姐……”众人讨论不休,突然瞟到兀自吃得开心的白雁帼,顿时头大不已。陆九庭暗自苦笑,她家小姐这吃相……为将来要娶她的那个男人默哀。 白小姐舔舔嘴,一派天真无辜的样子简直让几个老东西操碎了心。 “吃饱了?”白清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白雁帼不由自主点头。“给他送一碗去。” 白雁帼了然于心,朝着她哥一番挤眉弄眼。 “还不快去。”白清恒被她看得不耐烦,不假辞色直接赶人。 陆九庭几人免费看了场戏,也都神色轻松,忍不住打趣起白清恒来。“少主这几日不知何事与姜先生闹别扭?” 白清恒扫了众人一眼,垂下眼眸。姜云雨中毒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几人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戳到了少主痛处,话锋一转纷纷劝慰起来。陆九庭摸着下巴,“俩夫妻都少不了吵架,更何况是两个男人。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白清恒不满姜云雨嘴上说着喜欢,却暗地里怀疑自己。若姜云雨愿意解释,他是十分愿意听的,偏偏那张巧舌如簧的嘴选择了沉默,白清恒实在被他气得够呛。可即使如此,还是舍不得。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随即温柔与一贯的冷漠交融在一起,让人越发捉摸不透。“去查查雁帼最近与什么人交好?”他想起姜云雨的话,也许这与他身上的毒有关? 白清恒的命令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眼下有件事情更为重要。李康时从门外进来,手上握着一张来自本家的信件。他急切地附在白清恒耳边说道,“少主,家中来信,主人病情急转直下,恐怕……” 白清恒缓缓叹了口气,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强行吵架啊!快剁菜! 茭大菜:╮(╯▽╰)╭怪我咯 ☆、二十三 姜云雨与白清恒冷战,第一个低头的人居然是白清恒,这是所有人未料到的,就连姜云雨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秦山派替他们安排的住所位置清幽,恰能阻隔江湖上某些人的窥视。白清恒门前天天门庭若市,有头有脸的弟子都想来结交拜访,反观姜云雨这位名医这边就有些冷清了。姜云雨乐得清闲,偶尔和秦山派中的大夫侃侃医书,日子过得可比白少主清闲多了。 这日他例行给白雁帼扎完针,小丫头眼圈微红瘪着嘴偷摸桌上的糕点吃。姜云雨看她一眼,觉得这两天惹是生非的狂热爱好者白雁帼小姐太过安静。“你眼睛怎么了?” 白雁帼眯了眯眼,扒拉出一块糕点塞嘴里。 “还吃。”姜云雨伸指弹了一下对方,“廖芝都欺负你了?” 白雁帼噎了一下,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 姜云雨不清楚他家是不是有护妹的天性,反正他向来拿白雁帼没辙。无奈给对方倒了杯茶,边给白雁帼拍背边嫌弃,“瞧你那蠢样。他欺负你你就不能揍回来吗?”廖芝都这傻子竟然还敢欺负混世小魔王白雁帼?他脑海中浮现出廖芝都憨厚的模样,得了吧,一个傻一个蠢真是绝配。 白雁帼扁扁嘴,心情更差了。“我最近都不搭理他了。”白雁帼虽然脑子一根筋,但这么多年也勉强混出些江湖经验,她知道廖芝都的身份恐怕不如他表现出的这般纯良无辜,自然也不再亲近对方。 姜云雨摸了摸下巴,“啧,少女怀春就遇上这样的对象,还真是纠结。”话音刚落就被白雁帼踢了一脚。不由伸手爱抚白雁帼狗头,“放心吧,他不会伤害你。” 白雁帼将信将疑,她总觉得她哥和姜云雨在密谋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像待宰猪猡。 姜云雨仔细打量对方,他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白雁帼听了廖芝都的消息有少许雀跃,眉宇间却依旧阴云密布,仿佛在担心什么。半晌他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白雁帼眼神飘忽,看了看姜云雨,终是有些不忍。“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家中传来消息,爹的病可能不太好了。” 姜云雨若有所思,难怪最近白清恒对他态度好了不少,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 白家家主的病乃是沉疴痼疾,并非什么急症,无非是经年心神劳损伤了根基。纵使这些年以药材温养,又有杏林妙手常伴左右调理,却依旧阻挡不了身体衰退,就好像一朵花被抽干了养分一点点枯萎下去。 “爹的身体情况大家都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白雁帼憋红了眼圈。 白清恒此时态度微妙,莫非又想在他身上动什么脑筋?白雁帼担心他被白清恒当枪使犹不自知,特意提醒他也不无道理。 比起姜云雨这边暗自揣测劳心劳神,白清恒遇到的问题显然更为棘手。帝师王鸿文祖籍丹城,辞官后住在丹城郊外的一座草庐之中。王夫子极受圣上尊崇,御赐了十八名大内高手保护其安危,又有丹城县令加派人马将草庐保护得固若金汤,务必不打扰帝师清修。但对于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如白清恒之流,拥有绝顶身法躲避这些守卫并不是难事,最让人头疼的莫过于这个为官几十载和了半世稀泥的老头本身。王鸿文学贯古今,可谓当世第一大儒。曾与西域诸位高僧谈论佛法,校译典籍无数。然而这老头除了会写酸文之外,最拿手的却是奇门八卦阵法,其高深精妙江湖中竟无人能解。当年三王爷叶子嘉受老头点拨习得一二真传,就让武林中人吃了大苦头,从此江湖中见了王夫子都乖乖绕着走。 如今白清恒三顾茅庐,别说王鸿文本人,恐怕连他的草庐都难见一面。望着眼前草木深深,竹林苍翠可爱,满目绿色惹人喜爱,但对于白家一行而言这景色简直糟透了,一个人若是连续几天都见到同一副景色,任谁恐怕都不太好受。 白宁两眼满是血丝,烦躁无比道,“少主不如我们把这些树劈了,看那老头还有什么招。” 李康时手捧一本厚书钻研,闻言连忙抬起头劝阻,“宁老万万不可。这王鸿文是当世奇才,万一藏着什么□□暗器,这可得不偿失。” 白宁啐了一口,“嘁,还□□暗器。你们还真当他是什么魔教教主,等老夫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看他不吓得尿裤子。” 李康时白他一眼,显然不想跟他磨嘴皮子浪费时间。 陆九庭打了个圆场,“这几日太辛苦,知道兄弟们都有点上火,大家包容一下。”随即又对白清恒说,“少主,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若是落到有心人耳中,恐怕过不了几天全江湖都会围了过来。” 白清恒原本闭目靠在树上休息,听见陆九庭的话睁开眼,“陆叔的想法,里面的人恐怕也猜到了。到时候全江湖都知道白家来找帝师求助,你觉得谁更着急?” 白宁咧嘴大笑,“到时候全武林把这里围上,看那老头还有闲心做学问!哈哈哈痛快!这几天耍猴似的可把兄弟们憋坏了。” 显然王鸿文不会给他们这个出气的机会,日过中天时,有一人穿过阵法而来。来人面容刚毅端正,身姿挺拔健硕,每一步恰好都是五尺,这种丝毫不差的步法多见于大内之中,想必此人就是帝师十八名大内高手之一。 来人远远站定,以内力传声,拱手道,“今日日头太晒,王先生请诸位大侠入内喝茶。请各位跟我来。”言毕,自顾自运起轻功在阵法中穿梭。众人不敢怠慢连忙提气跟上。无论众人如何追赶,此人总是能与众人保持三丈的距离,不多也不少。不禁令人啧啧称奇,大内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少顷飞檐走壁,眼前终于出现一间简陋草庐,此时回头再望来时道路竟什么都看不见了。众人不由大惊,又听那人道,“夫子请白公子入内一叙,其余诸位请随我来。” 王鸿文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这并不影响武林人将他吹得神乎其神,以至于白清恒看见这位神似路边卖橘子老头的本尊时,情不自禁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位想必就是白公子了。”老头笑呵呵寒暄道。 白清恒瞧了眼王鸿文背后那尊笑眯眯的弥勒佛像,又看了看心宽体胖的主人,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王夫子,久仰大名。” 王鸿文摇着一把蒲扇,招呼下人端茶送水,不住劝白清恒品一些消暑的甜汤降降火。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恰似一只绵软好捏的柿子。倘若不是白清恒精明,恐怕也要被老头人畜无害的表象糊弄过去。王鸿文混迹庙堂几十载,朝廷之上最是尔虞我诈,他既然能完身而退,看来也是笑面虎之流。 白清恒沉吟片刻,启唇欲言,不料却被在一旁上下打量的老头占了先机。王鸿文缓慢地摇着扇子,不无感慨道,“白公子年少英发,龙章凤姿,一见便让人喜欢。如今年轻人中人才辈出,老夫深感欣慰。” “可惜。”王鸿文话锋一转,“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不然也想纵马江湖任逍遥,何等快意。” 老狐狸。白清恒一字未说,尽数被对方堵了回去。他淡淡摩挲着手中瓷盏,目光落在墙上一幅长河落日图上。“久闻王老精通西域十九国文字,想必对塞外风土人情也十分心悦。” 王鸿文摇了摇扇子。小狐狸。“哦,白公子何处此言?” “满墙画作皆是名家真迹,只有这幅长河落日,虽笔力不可与名家相比,却胜在意境雄浑壮丽。”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何等动人心魄。”王鸿文目光幽深,仿佛在回忆什么,“老夫常常回想年轻时所见过的西域景色,当真是令人毕生难忘。只是白公子猜错了。”老头轻笑,“这幅画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为是故友所作。” 白清恒闻言,不由又扫了那幅画一眼。王鸿文叹了口气,“他本是御史中丞,大好前途却遭奸人陷害。哎,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 ̄")╭ 强行分段,周末要出差的人伤不起啊! ☆、二十四 “还是回到你的事情上。”王鸿文试图把话题来回正轨,老头捏了捏眉头,似是有些为难,“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但我不能帮你。你手上的东西太过危险,老头子还想过几年太平日子。” 白清恒挑眉,“哪怕是西域古国的失传文字?” 王鸿文闻言有些犹豫,显然白清恒的话对他有极大的诱惑。他不禁重新审视对方,果然是一只会操纵人心的小狐狸。几息过后,老头哈哈大笑,“白公子看人果然厉害,竟然知道老夫最喜欢的东西。可惜老夫年纪大了,这门心思也就淡了。” 白清恒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又与老头打了数个机锋,不料老头滑得像个泥鳅。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只得先行打道回府。回到秦山派中,还有个□□烦等着他。刘承平捧着一杯茶笑呵呵和白雁帼拉着家常,白雁帼心不在焉来回张望,一见她哥回家立刻眼睛一亮,又碍于秦山派掌门在跟前,只能拉长了脖子可怜兮兮。 “白少主。”刘承平上前打了个招呼,“老夫在此等了多时,秦山派为迎接白少主到来,特地在明晚备了酒席,寒齑薄饭不成敬意,白少主不会不赏脸吧。” 白清恒自然一口应允,见刘承平矮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白雁帼才凑上来朝着她哥摇尾巴。 “这老头好阴险,一直盯着我旁敲侧击问你们究竟去做了什么。”白雁帼讨好地蹭蹭她哥,“哥,你看我多争气!半个字都没透露给那个矮萝卜!” 白清恒瞟对方一眼,还不是因为根本没有人告诉白雁帼这件事。 “所以……哥你们干啥去了?”白小姐一脸纯良无辜。 “我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喳喳喳。”这时候姜云雨身上背了个药篓,闲庭信步从林中走来。“小丫头中气很足啊。”白雁帼瞧见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犹打了个哆嗦。 “你,你又想干什么!”白小姐梗着脖子视死如归,“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怕扎针了!” 姜云雨看着她笑了笑,随手抛给她一个布袋,“送你玩。” 白雁帼随手抖开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出去。布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里面的蝉蜕洒了一地。 姜云雨就喜欢看她这副惊吓的模样,嘴角向上勾起,眼神风流而多情。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些可都是上品秦山蝉蜕,我们收集了一天。”姜云雨身边一个圆脸的年轻人急得直跳脚,若非他出声,众人还未意识到面前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此人看上去刚过弱冠之年,圆脸上嵌着两个酒窝,一身短褐头戴逍遥巾。 “哟,哪里来的小郎中!”白雁帼大叫一声,把白清恒的目光一并引了过来。“姜云雨你行啊!几天不见怎么又找了个。” 姜云雨给了她一个标准的白眼。试问白雁帼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小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如此八婆。“秦山蝉蜕疏风解表,利咽止咳,比起一般蝉蜕要好上许多。”姜云雨开口解释道。 “这位是……” 姜云雨没想到这种小事也能把白清恒招来,忍不住瞪了白雁帼一眼,看你干的好事。“这位是申安公子,是秦山派的大夫。” 白清恒的目光落在年轻大夫身上,申安莫名觉得肩上凉飕飕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在下申安,姜公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申安鼓足勇气向浑身散发冷气的男子作了个揖。 姜云雨摆手,“医者本分而已,申公子不必再提。” 申安有些急了,忙道,“若非姜公子,在下也不会对岐黄之道着迷。说起来,姜公子也算在下的授业恩师。” 白雁帼瞅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交谈,凑在白清恒耳边碎碎念,“你看那郎中脸都红了,肯定有猫腻。” 白清恒沉下脸色,“你最近越发不像话了。”白雁帼无故被训了一顿,深觉吃醋的男人简直不可理喻。他又对申安笑道,“小雨这几日有劳申公子照顾了。”他还奇怪最近姜云雨吃穿用度要比他们精细上几分,原来背后有个田螺公子在报恩。 申安摸着鼻子讪笑,最后还是姜云雨看不下去找借口把人支走。 是夜,白清恒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腾姜云雨的机会。姜云雨试图把话题往正事上拐,最后还是逃不了被吃干抹净的命运。云收雨散后,他颓唐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王鸿文不答应帮忙?这老头倒是圆滑,你也不必丧气,只要找到他的弱点要挟总能成功。倒是秦山派这群野狼越来越不安分。” 白清恒看着他淡笑,俯身把人抱去清洗,不料姜云雨警惕得像只兔子。“我警告你,你别动什么歪脑筋。我绝对不会跟你在水池里……” “我的小雨居然会害羞。” 姜云雨伸出脑袋,露出脖子上深深浅浅的吻痕,“你让我明天晚上怎么去见秦山派老老小小。”他无奈地歪了歪头,“反正全江湖都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入幕之宾,这风流鬼的帽子我摘都摘不掉了。” 男人轻笑,伸手将他的发丝揉乱。“正好把那个田螺公子打发了。” 姜云雨无语,原来这男人闹了半天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固然对申安没什么意思,只是本性使然,即使下意识收敛还是会招来不少野草。但是这个申安……他眸色略沉,这个人在医道上的见论总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确实有点意思。 姜云雨分心有个人当然不满意,一不留神就被人按在床上重塑存在感。“小雨……”白清恒拖长了音调在他脖子边上蹭来蹭去,言语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若非姜云雨对他熟悉非常恐怕也要被糊弄过去。“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姜云雨面无表情把对方拍了下去,“刚才把我压在床上的时候你怎么没有顾虑这个问题。你放心,死不了。” 白清恒听出他言外之意,不由惊怒,“你的意思是你解不了?” 姜云雨低着头,沉吟道,“也不是不能解,只是时间久了当中出了些变化,变得有些棘手。”见白清恒脸色不佳,连忙抱住男人脸上亲了口,“其实我师父门下还有一位师兄,这位师兄虽于岐黄一道天赋不如我,却是用毒的天才。若是联系到他,小小的莲花饶自然不在话下。” “师兄?”白清恒轻声念道,姜云雨师承神秘,以至于连自己也被对方的花言巧语一时冲昏了头脑。男人板着脸,脸色阴沉,“你最好不要再骗我,若是被我发现了……”若是被他发现了又会如何,白清恒转过脸去难掩苦笑,他又能如何,自己早就折在对方身上了。 “话说回来,上次你说的事我让人去查了。”白清恒另起话头,想到另一件事,“那个给你下毒的人恐怕是彤英。” 彤英?姜云雨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他早就知道白雁帼和彤英关系不一般,若非如此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丫头又怎会总是跟彤英这个男宠厮混在一起。搅乱毒性,银针封穴,他以为不过是些欢场中人的小把戏罢了,他从前在拥翠阁中也见过阁中公子用这种方法逃避接客。难道是他小觑了?“仔细一想,确实有些奇怪。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美人红衣,风情万种。后来才发现居然是个纯情小白兔,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若非别有所图他为什么要伪装自己?” 白清恒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好这口?”姜云雨听了立刻尴尬起来,他确实喜欢这种柔软好捏的。“当时在青州,长清派事毕之后,我们无缘无故在那里停留许久,你还记得是为什么?” 因为白雁帼说彤英是青州人士,吵着要四处游玩。姜云雨若有所思,“然后我们就发现了另一张藏宝图决定去南江城。再然后我就中毒了。” “看样子他是想取你性命,只是不知为何最后放弃了。” “若真如此。”姜云雨这才回忆起几乎每一件事中都有彤英的身影,不觉暗自心惊,“黑全应该也是他杀的。” “我们被人下套了。” 姜云雨抱着头,依旧无法相信。“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孩子。” 白清恒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即使猜到了所有隐秘却依旧相信别人,他真是爱极了姜云雨这个样子。十年前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从来没有变过,相比从内到外腐烂不堪的自己真是好的太多了,好到让他无法放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如我们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什么时候?” “明晚似乎不错。”白清恒勾唇,仿佛看到猎物缓缓踩进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叮!彤英小朋友的便当已热好。 大家粽子节快乐哒! ☆、三十五 秦山派夜宴是夜,风起云涌,诡谲难测。 表面上高朋满座,宾主尽欢,暗地里却险象环绕,龃龉迭生。如今全江湖都知道白家少主手上有稽古天书的消息,这样一头大肥羊就在眼前秦山派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白清恒至今还有恃无恐,无非是料定秦山派一介名门正派,刘承平早年又受白家恩惠,若是无故出手必要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 刘承平今日着一件青色衣衫,许是最近心急上火,须发皆张,远远看去就像个长势茂盛的青皮萝卜。他当然明白自身局限,身为一派之主不能置秦山派百年清誉于不顾,然而稽古天书同样让人心痒难耐。世人皆道稽古天书乃是当世第一奇书,若是夺得此物,习得无双武功,莫说武林第一,就是夺取天下也未尝可知。饶是刘承平年过半百,也不禁做起黄粱美梦,飘飘然起来。 可惜这白家小子行事滴水不漏,竟未给人留下丝毫把柄。他的目光落在姜云雨身上,冷哼了一声,这也是只小狐狸。纵使姜云雨和白清恒的关系不太光彩,却不足以翻起什么风浪。姜云雨为人狡黠圆滑,又顶着一个神医名头,让人不敢轻易动惮。就连自己手下的人,居然也被对方拐走,他注视姜云雨和申安遥遥举杯,有些无可奈何地抖了抖嘴角。 姜云雨放下手上的酒杯,用衣袖轻掩嘴角。一旁的白清恒看他一眼,“笑什么?” “有人狗急跳墙,看得着吃不着。” 白清恒扫了眼上座的刘承平了然于心,“此人野心不小。不要忘了你今日还有其他任务。” 姜云雨勾唇,连声应下。他唇上沾了酒液,更显柔软诱人,微微上翘引人向往。手指蹭了蹭白清恒的手,刚想做些偷偷摸摸的小亲昵,不料一旁端酒的小侍童突然脚下一软径直扑向他怀里。 姜云雨挑眉,软玉温香尚未抱满怀,一柄冰冷剑鞘突然横插在二人之间。“锦竹,你未免太小心过头了一点。”白清恒伸手扶起小童,姜云雨一看没自己什么事,颇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怎么?你觉得可惜?”白清恒似笑非笑,他突然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表情,不动声色瞟了那名侍童一眼。“我有些事,你见机行事。” “不留下看戏?”姜云雨若有所思,伸手挥了挥,“那行,你去吧。” 姜云雨这边一番动静引人注目,先是小童摔倒,又是白清恒愤然离席,十足一场争风吃醋的好戏,让秦山派的少侠们过足眼瘾。原来江湖传闻居然是真的,茶馆说书先生实不我欺。 也有人看出了端倪,刘承平看着锦竹眯起眼,“师弟,你可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他右手边的中年人缓慢点了点头,“似是有几分印象。” 白清恒离开厅堂,借着月色掩映展开手中纸条。纸上只有寥寥数字,“跟着带路人,莫让你那姘头发现。”落款仅有一个木字,这却足够让白清恒大吃一惊。 “白少主请随我来。”先前撞倒姜云雨的柔弱小童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遥遥站在林影中行礼。他从衣袖中抖出一块木牌,“在下晓风庄……” “不必多言。”白清恒语气生硬地打断对方,“前面带路。” 两人一路分花拂柳,穿林跃涧,不多时来到秦山脚下一栋别院。此时夜色已深,别院中亮起一豆黄灯,应和着山风飒飒吹过林叶的声音明灭昏暗。白清恒回望来时路,多半已被月色掩盖,就连带路小童也不知何时悄声离开。他皱眉朗声道,“这便是晓风庄待客之道。” “呵。”从夜色中出现一个人影,别院中灯火骤起,一时间灯火通明,“好大的火气,莫非是怪我打扰了你和小情人的好事?” 白清恒见此人出现,一身戾气尽收,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恭敬道,“清恒见过姨丈。” 院内的人语气懒散,随声应道,“我的好外甥,外头夜深风大,还不进屋一叙。” 白清恒提袍进屋,人还未到,先被院内浓郁熏香呛了一口,屋内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他走进屋中,一名紫衣男子斜倚在一张沉香木罗汉床上,男子半张面孔被银色面具笼罩,他手上有一枚鸽蛋大小深红色戒指,正是晓风庄庄主木丞风本人。再看男子身边站着一名锦衣贵妇,虽然容貌并非顶尖却胜在气质独特,白清恒的目光落在妇人交叠的一双纤指上,顿时对眼前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秋娘了。” 那妇人雍容一笑,“白少主好眼光,忆秋区区一个绣娘,当不起名震天下四字。” 丹城沈忆秋,绣术天下无双,就连当今圣上也赞不绝口,不想今夜竟在秦山脚下这不起眼的别院之中。 “好外甥,看来你也知道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什么。”木丞风抬了抬下巴,他虽然被面具遮住一半面容,但也让人不难猜测此人年轻时必是一位英俊伟岸的男子,不然也不会让沈忆秋这般的女子甘心任其呼来喝去。 “当日黑全一事,姨丈可是查出了什么?” “自然。”木丞风扯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此事重大,他又怎么来见白清恒。木丞风的妻子是白清恒母亲的亲妹,这重关系江湖上甚少有人知晓,自他发妻去世之后,两家早已断了联系,白清恒这个便宜外甥自然也是能不见就不见。 “请姨丈指明。” 木丞风看他一眼,“嘴还真甜。那个黑全背后还有人,居然敢把人安插在我庄中。”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狠辣,“是时候大清洗一番了。” 白清恒了然,木丞风虽神出鬼没疏于管理庄中事务,却也绝对不是任人好欺与的人,如今竟有人想将晓风庄一起拖进浑水,木丞风作为庄主不会坐视不理。“姨丈可知对方是谁?” 木丞风笑了,“你今夜就会知道,你那小情人不是还有戏要演?” 白清恒听他提及姜云雨忍不住变了脸色,“外甥不明白。” 木丞风摇了摇头,对一旁的沈忆秋说道,“秋娘你看,我这外甥居然也有因为一个人变色的那天。白清恒,如今江湖大乱在即,晓风庄无意掺和,我今日给你提了醒,以后莫要连累我。” 白清恒还想从对方嘴里挖出些什么,突然一卷简牍被扔在他脚边。“做姨丈的送你一份大礼,你那小情人的过去全在这里面。” 天下消息尽在晓风庄,木丞风想查什么人易如反掌。白清恒看着脚边的简牍,心沉了一下,姜云雨那些瞒着他的秘密是不是都在这里面。他挣扎片刻,终究捡了起来。 “看完可别太吃惊。”木丞风好心提醒,“你那小情人还真不一般。”他懒得搭理白清恒内心如何煎熬,随手就把人轰了回去,“还不快走,晚了误事。雁帼那丫头成亲时我会让人送礼的。” 别院重归黑暗之中,秦山派中的好戏才刚拉开帷幕。 散席之后,姜云雨回到自己住的院落,□□彤英几个小童绕着他团团转。梳头宽衣洗漱井井有条,不愧出自风月场中,服侍起人来都是个中老手,只是那几张嘴实在聒噪了些,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 一个问,“先生这水温如何?” 另一个又道,“这身衣服我早上刚用茉莉熏过,先生觉得如何?” “哎呀先生,你别理他们,你看我新缝的衣裳。” 姜云雨揉了揉眉心,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水。一屋子的桃红柳绿全都盯着他,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姜云雨如此八面玲珑的人,此时也只有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晚上鸡喂了吗?” 顿时房中炸开了锅,“先生你什么意思!是嫌我们太吵吗?” 姜云雨干笑着解释,“我那几只鸡是稀罕的药鸡,你们可别给我弄死了。”不幸遭到小童们不约而同的嫌弃,他突然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红绣转着眼珠,一副机灵劲,“先生可是头疼了?我替你揉揉。” 姜云雨摆了摆手,突然取过那只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更差了。“我头疼得厉害,你们都出去。” 小童们欲言又止,见姜云雨脸色实在难看,拗不过他只能阖上门悄然离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房中的人似乎再也难以支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马上又要开始渣了,真是让人心情舒畅呐╮( ̄▽ ̄")╭ fro 喜滋滋笑眯眯搓着爪的亲妈 ☆、二十六 一道黑影闪进姜云雨的房中,来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似是有些为难。他取过桌上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鱼腥臭味冲入鼻管,不由大惊,伸手欲探对方鼻息。一只手截住了他的动作,这只手修长纤细,一看就不是一个经常干活的人的手,力气却出乎寻常的大。 “真是让我好等。”姜云雨睁开眼,从地上翻身站起,他松了松筋骨,嗔怪道,“晚上地凉,躺得我难受。” 来人抖了一下,向前一步露出他的面容。彤英鼓着脸颊,一派天真无辜。“先生你好些了吗?” 姜云雨看着他似笑非笑,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不知他如何撩拨动作,彤英一双猫眼不多时便蒙上一层水雾,“你那么关心我,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彤英瞪圆了眼睛,两颊绯色越发浓郁。“先生待彤英极好,彤英关心先生也是应该……呀。”尾音轻轻上挑,失声叫了出来。 姜云雨收回他那双肆虐的手,噙着笑容俯下身,他神态风流多情,仿佛在与情人而与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冷酷。“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彤英不明白先生在说什么。” 姜云雨手上拿着一个针盒,彤英一见立刻摸向自己腰后,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这人摸了去。少年仰起头跪坐在床上,年轻人柔弱的身躯完全暴露在男人目光下,彤英抬起手臂环住对方的脖子,气氛一时间旖旎起来。姜云雨平时虽然风流胡闹,却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他冷笑一声,曲起二指弹飞彤英藏在指间的银针。 彤英看事情败露不再躲藏,嘴角向上勾起,笑容诡毒。“姜神医下得一手好棋,将彤英吓得不轻。茶杯中的鱼鳞毒也是你故意沾的吧。鱼鳞毒和你身上的莲花饶相克,你故意让我以为你毒发,引我出来。” 姜云雨笑意吟吟,“多谢彤英舍不得我这条命。” 少年冷哼,他虽然少年老成,但被人这么轻易下套还是受了刺激,“你不要得意,你毒性早已入骨,就是抓住我也解不了毒。你……”他想起先前男人对他所做的事,不禁恼羞成怒,“你等死吧你。” 姜云雨脸色如常,仿佛被宣告中了无解之毒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指使你的人是谁?为什么混入白家?” 彤英看着他神经质大笑,“要不是主人觉得你有用,你在南江城就已经死了。” “主人?”姜云雨扣住他的脖子,“我的手段你应该清楚,你还是早说为妙,免得受苦。你杀了黑全为什么嫁祸于我?”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姜云雨眯起眼,显然是动了真怒。他收紧手掌,感受到手指下的血管在急速跳动。“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彤英张开嘴喉管发出急促的嗬嗬声,他的视线因为充血而变得模糊,一双又圆又亮的猫眼在黑暗中显得狰狞诡异。等姜云雨发现他的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一切变得骇人起来,腼腆可爱的少年变得宛如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用凄厉的叫声重复同一句话。“圣教仙寿,永世恒昌。”他胸口的皮肤渐渐鼓起,将少年莹白的肌肤撑得透明如蝉翼,一样东西在里面越动越快终于冲破屏障,落在地上化作一滩血水。 姜云雨被溅了一身心头血,怀里的彤英当场断气,白清恒破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没事。不是我的血。” 白清恒阴沉着脸,翻来覆去将心上人检查一番,确认姜云雨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在心里面将那个说话说一半的紫衣男人暴揍一顿,木丞风那个混账,有危险不早说。“他说了什么?” 姜云雨苦笑,“我才开始问他就自杀了。不过我猜到了……” “是轮回教。” 他撇了撇嘴,看向地上的一滩血迹,“这是金丝蛊。子蛊养在身上能提升内力,另一条母蛊肯定在彤英的主人身上。这东西不太好找,那幕后之人看来真不简单。” 一屋子鲜血淋漓两个人也生不出什么谈性,不得不换了间房间才得以继续谈话。姜云雨想到彤英诡异莫名的死状,深觉要是被他那群胆小又聒噪的侍童知道了,恐怕得闹上一阵子,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头疼。“你今夜做什么去了?” 姜云雨不傻,白清恒今夜突然离席肯定有什么原因。 白清恒淡淡注视着对方,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我去见了晓风庄的庄主。”在姜云雨惊讶的目光下,他取出一卷简牍扔了过去。 “这是什么?”姜云雨下意识接住,在手上掂了掂仔细打量。简牍上还贴着晓风庄的封条,封泥蜡印完整可见白清恒并未拆开看过。他何等聪明,白清恒模糊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种猜测,立刻脸色不太好。“你让晓风庄查我?”他闭上眼,发现痛苦并未像他想象的一般强烈,看来自己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白清恒从未相信过自己,从未! “这里面是晓风庄所收集的你的身世。” 姜云雨强颜欢笑,动手拆开那卷东西,动作失去了平时的镇定。“我倒想看看晓风庄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他展开简牍,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如一把雪亮的刀刺痛人的眼睛,良久他脸色惨白,松开了手上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白清恒没有接过,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像在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是你是例外。”他的手拂过姜云雨的面颊,将那卷简牍扔进了火盆中。“我不管你从前是谁,我只当你是药谷的主人,鬼医姜云雨。”他低下头蹭了蹭姜云雨有些发白的嘴唇,“是我的小雨。” 姜云雨深深看他一眼,他如玉的肌肤因褪尽血色变得苍白,仿佛一用力就会龟裂成碎片,暴露出底下那个真正的自己,那个他竭力想忘记的自己。“你不后悔?” “除了木丞风,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身世。”白清恒瞥了眼被火舌吞尽的简牍,眼中划过一丝惋惜,他伸手摸了摸姜云雨的头。“你在发抖,冷吗?” “我不叫姜云雨,我本名姜修雨。” 白清恒诧异地看向他,姜云雨向他眨了眨眼,眼中仿佛有光华在闪烁。 “我的父亲叫做姜桥。” “御史中丞姜桥?”白清恒吃了一惊,看姜云雨的目光里有一分古怪。 姜云雨点头,“一切的事情起源于十八年前的一件大案。” 十八年前江南道黜置使贾光贪腐案引得先帝大怒,下令肃清朝中巨蠹,初时收效尚可,龙心甚悦。然而当时朝中朋党相争严重,最后沦为互相倾轧的工具,出现不少冤假错案,其中就有举世哗然的姜桥案。 姜桥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向来是百官中楷模。此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护短,贾光案中江南道监察御史丁袖乃是姜桥爱徒,姜桥本人多次在圣上面前作保才落得从轻发落,孰料丁袖与贾光存有私情,贾光被斩首后丁袖随即撞柱而亡,事发后圣上震怒将姜桥打入大牢,责成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推事。 当时的中书侍郎萧远文等人竭力作保,奈何姜桥生性耿直树敌过多,圣上也隐有敲山震虎的意思,最终判了全家斩立决。可怜姜桥一双子女总角之年也被押赴刑场,其中小公子姜修雨五岁能诗,乃是闻名全城的神童,行刑当日无一人不唏嘘感慨。 “萧叔让姐姐扮作我,对外便说姐姐体弱病死在牢中,这才救下我一条命。”姜云雨神情麻木,继续说道,“上面追得太紧,萧叔不可能护我一辈子,我自愿卖身进了拥翠阁。”他伸手摸着面颊,发现上面一片干涩,看来即使这样也不会哭了呢。“从此世间再无姜修雨。” 白清恒嗓子发干,这样残忍的往事姜云雨竟然如此平静道出,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姜云雨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又道,“我不恨。先帝驾崩多年,新帝也已给父亲平冤,当年推手之人也早已惩处。我只是有的时候很想爹娘和姐姐。” 姜云雨蹭了蹭他,露出一个坏笑,“今天又是死人,又是说故事,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安慰我?” 白清恒不解,依言给了对方一个亲吻。不料姜神医翻了个白眼,抓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双腿间,“身体力行的。” 白清恒哑然失笑,及时行乐,这才是他的姜云雨。 作者有话要说:  白雁帼: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萧宿峦他爹和姜云雨他爹有点什么吗? 萧宿峦:…… 姜云雨:这是直男之间纯纯的友谊。 白清恒:虽然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但是能让萧宿峦不舒服的我都点赞。 白雁帼:糯米团子萧宿峦和糯米团子姜云雨也很有搞头啊~ 白清恒:陆叔,小姐今天又没吃药! 白雁帼:qaq ☆、二十七 “不知白公子今日来此有何贵干?”王鸿文手捧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看向白清恒。“老夫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脸上虽是在笑,却有不可辨驳的逐客之意。 白清恒从容自若,仿若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警告。“夫子若是不愿意白家也不会勉强,在下今天来是为了说一个故事。” “故事?”王鸿文微微坐直了身体,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对一些奇特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好奇。“能让白公子亲自前来的,必定是个与众不同的故事。”老人端着茶杯,双眼发亮直勾勾看着白清恒,神情像极了讨糖吃的六岁小儿。 有鱼上钩,白清恒勾了勾唇角。他面容本就生的清冷英俊,这一笑更是公子如玉,连王鸿文都忍不住赞赏。他意味深长看了眼墙上的画,眼底似乎有浅浅的挣扎,“今日所说之事,王夫子恐怕也曾有耳闻。乃是多年前京城的一间旧事。” “你这么说,我更感兴趣了。”王鸿文紧紧盯着他,小声催促道。 白清恒此时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这番动作惹得王鸿文不快,“白公子既然来都来了,为何又吞吞吐吐,莫非是要吊老头胃口。” 白清恒捏着指节,像是下定了决心,神色又恢复平素的淡漠,“答应了别人要守住的承诺,又岂是轻易能打破的。” 老头揶揄道,“要你保守秘密那人定是十分重要。” 白清恒淡淡一笑,“当然是我心尖上的人。”迎上对方看来的目光,似是在问既然如此重要为何又要背叛誓言,“夫子是有大智慧的人,在下的动机您应该很清楚。”老头嘿然一笑,摸了摸鼻子。 “这稽古天书对你们江湖中人果然吸引力非常,连许下的誓言都能轻易打破。” 白清恒似乎听不得他这般讽刺,打断对方继续说道,“在下说的是十八年前的姜桥案。” 王鸿文显然没料到他会提这事,登时神色大变险些失态,手中茶盏一滑,溅出不少茶水。老头慌张取出一张手帕擦拭衣襟,边擦边抱怨,“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事。” 白清恒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长河落日图上,王鸿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小子你倒是眼尖,这画正是当年姜伯文所作。”姜桥,字伯文,王鸿文能脱口而出想必与当年的姜桥关系不差。 王鸿文叹了口气神色凝重,“这人也是个傻子。你想要同我说什么?若是想说当年姜桥案中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这事我早已知晓。” “十年前,正是夫子上书陛下替姜桥平反,二位一定相交匪浅。” “不错。姜桥一表人才,老夫爱才曾指导过一二。”王鸿文目光看向窗外远处,似是在怀念过去的日子。“当时萧远文与姜桥皆是朝中年轻才俊,如今萧远文官拜中书令,姜桥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也应前程似锦。”老头长叹道。“世事弄人啊。” “夫子可知当年姜桥膝下还有一双子女?” “当然。”王鸿文哑然失笑,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大女儿乖巧可爱,小儿子冰雪聪明。当年京城初雪,我们几个带上家眷一起赏雪。姜桥的小儿子那时只有五岁,以初雪为题七步成诗,轰动京城。萧远文的二儿子比他大两岁,是京城出了名的神童,竟被一个五岁小儿压住了风头。两个小孩每次一打照面就和斗鸡似的,实在有趣。”老头想起两个瓷娃娃似的小娃,脸上纹路舒展,笑得合不拢嘴。 萧远文的二公子便是如今名震江湖的惊弦公子萧宿峦,这件事寻常人不清楚,白清恒却是知道的。萧宿峦惊才绝艳人中龙凤,却是一身少爷脾气,想必定是小时候家中惯的。难怪萧宿峦与姜云雨交情那么好,原来竟是青梅竹马,白清恒匆匆打住自己的遐思,生怕自己因为吃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王夫子可知这对子女的下落。” 王鸿文收起笑容嘴角紧抿,额头上的抬头纹深如沟壑。“当日姜桥全家斩立决,幼女病死狱中,姜家从此绝后。” “若是姜家还有一脉尚存?” 王鸿文眯起眼,“那便是欺君之罪。” “哦……”白清恒意味深长,“那王夫子想知道吗?”他仔细观察老头面上神情,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在赌,赌王鸿文对故人的情谊。王鸿文既然能对姜桥旧作如此珍视,势必不会对姜家血脉坐视不理。 “白公子真是下得一手好棋。”王鸿文叹息道,“交换的条件便是老夫替你们寻找稽古天书的下落是吗?” “王夫子一届大儒,翻译区区小国文字一定易如反掌。” “你将他带来见我。”王鸿文垂着眼睛,一时间像是苍老许多。不知是因为怀念故人,还是因为云谲波诡的现状。“当年没有护住他的父亲,至少可以保他今后路途坦荡。” 不料却遭到白清恒断然拒绝,姜云雨的事情他自有安排,轮不到别人插手。 被人不留情面拒绝,王鸿文仿佛被激起了火气,似笑非笑责难道,“白公子口说无凭,至少也要让老夫见上他一面。誓言也早已打破,白公子难不成想两面都做好人。” 白清恒暗自权衡,他不想让姜云雨知道自己背叛了他。那夜姜云雨惨白的脸色不住在他面前闪过,他向来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好不容易敞开心扉,若是此时……他眉宇间有着深深无奈,姜云雨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内心极为敏感,如果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会伤心的吧?“只看一眼,不提往事。” 王鸿文见他让步,不由开怀大笑。“好!只看一眼,不提往事。” “既然如此。”白清恒起身告辞,“在下会把人和藏宝图一起带来,到时候便有劳了。” “合作愉快。”王鸿文也不起身送客,只是让人将白清恒领了出去,等白清恒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意义莫名地勾了勾嘴角。“出来吧。” 从内室中走出一个人,此人书生打扮一身白衣,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不是别人,正是姜云雨本人。“老师。”他恭敬行礼道。 王鸿文哼了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向地上。“你布的好局!看戏看得开心吗!” 姜云雨轻笑,用哄老人的语气低声劝慰,又在对方肩上揉捏讨好。王鸿文翘着眉毛瞪他,不多时便被他哄顺毛,哼哼唧唧骂道,“你还笑得出来,那小子利用你你还笑。” “他就是这个样子。若是不这样我反而觉得奇怪。”在白清恒心中,姜云雨永远比不上白家大业,这是姜云雨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事实。 “那你为何又要安排这场戏?故意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被人伤心的感觉很好吗?”王鸿文气得不轻。 “人有的时候总会高估自己的能耐。”姜云雨漠然道,他以为白清恒动了真心,许下的誓言麻痹了他的判断。结果白清恒丝毫未变,他却凡心大动陷了下去。 “此子心机深沉,虽是人中之龙,却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王鸿文虽然欣赏白清恒才华,却因爱徒原因不喜他行事作风。“你还是早日断了纠缠,回你那个药谷去。” “老师待我如父亲一般,我的脾气你最清楚。”姜云雨跪在地上拾起茶盏的碎瓷片,“既然认定了是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王鸿文看着弟子跪在地上心里不是滋味,姜云雨一身白衣松松挂在身上,更显得人清癯消瘦,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你最近又瘦了。”他看着眼前容色惊人的青年,清瘦的身影仿佛和二十多年前另一个人交叠在一起。“犟脾气倒是跟你老子一模一样。” 姜云雨动作一顿,指缝间流出一道血痕,看得王鸿文一惊。“怎么那么不小心,手割到了不痛吗?”姜云雨后知后觉,收紧了手掌,尖锐的瓷片深深刺入肌肤。“痛?怎么会痛呢?” 他恍惚中摸了摸心口,这世间诸般的疼痛有哪一样比得上心痛?无非他将白清恒捧若至宝,对方却将他的心弃若敝履,这都是他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恭喜小白渣度又升一级! 王鸿文:作为一个资深皮条客,老夫觉得萧宿峦不错,小姜你要不要考虑? 白清恒:滚。 萧宿峦的膝盖上插满了箭:本少爷在这篇文里根本就没有露过脸,好冤!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6节 ☆、二十八 白清恒回到秦山派时已是傍晚,还未踏进院门就听见院中盖不住的嬉闹声,他脚步一凝,神色难掩温柔。 姜云雨那群没大没小的小童正围坐一桌玩叶子戏,或坐或立,有几个干脆捧着晚饭边扒拉边围观,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兴奋,那架势毫无仪态简直与乡野村夫没什么区别。红绣披了件粉衫,神色沮丧似是刚输了牌,而他对面的文月面前堆了一堆铜板,老神在在神清气爽,想必赌运不俗。这些小童都来自风月场中,个个练就一身好牌艺。 白清恒甫一进门,有几个胆子小的捧着碗被吓得噎住了,尤其是看见白清恒眉头微皱,顿时大气不敢出垂头立在一旁认错。红绣唉声叹气放下纸牌,一抬头看见白清恒也吓了一跳,只有文月笃悠悠将赢来的铜板扫进他攒钱的小木盒中,小童们纷纷向他投去白眼。似是在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收赌资。 “白公子可是在找人?”文月不紧不慢盖上盒盖,掂了掂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姜云雨呢?” 红绣这才像是回过神,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先生出去了。” 白清恒皱眉更甚,瞧得红绣忍不住打哆嗦,自从前几日彤英暴毙大伙受到不小惊吓,这几天神经兮兮,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紧张地想上茅房。 “小雨一大早就出门了。”文月嫌弃地扫了眼红绣没出息的样子,挥手把人赶走。 姜云雨无亲无故,能跑到哪里去?白清恒略一思索,无非是和那个田螺公子去哪里采药辩论医道之类,隐隐觉得有些不痛快起来。“山上夜深得早,现在还不回来再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 文月抬眸认真看他一眼,“白公子今日心绪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向来敏感,顿时就发现白清恒今日与平时不同,尽管极力掩饰却难抑焦躁,那样子像是小孩子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白清恒神色阴沉,“文公子管得太宽了。” 文月意义不明笑了笑,“是在下逾越了。”他突然惊讶地看向门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申公子怎么来了?” 申安满头大汗背着一个药篓,露出一口大白牙,“在下上山采了些药材,特意送来与姜先生一起分享。先生不在吗?” 白清恒眯起眼睛,“姜云雨没和你在一起?”申安一脸茫然,目光转向文月,文月顿觉如芒刺在背,“姜云雨去哪了?”他背叛了承诺,回来不见姜云雨,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足以引起白清恒的不安。姜云雨这个人一向有很多出其不意的鬼动作,如果被他知道了……他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姜云雨下的套。 文月没料到白清恒突然动了真火,吃惊之余觉得今天的白清恒实在反常。“只知道早上和锦竹匆匆忙忙出门去了。” 白清恒眉头一挑,那个叫锦竹的男人……他冷哼道,“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姜云雨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第一次见时就注意到了。照理来说,以锦竹的相貌与身手在江湖上不可能闯不出名头,这样一个男人却甘心守在姜云雨身边,其中缘由引人深思。白清恒也不能免俗生出一些旖旎猜测,直到有次姜云雨半开玩笑地说起自己捡到锦竹时的惨状,白清恒这才想起数年前江湖上的一桩旧事。 这件事说大也不大,不过是江湖上小小一个门派,却也不能说小,正道中人最关乎伦理大义,欺师乃是白道大忌。嘉禾铁剑门本是南方小派,门派虽小却也出过几位诸如游龙剑青虎剑之类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人物。数十年前,铁剑门的掌门是被誉为禾城一剑的裘邱,此人有一位结义兄弟叫做丰雅元。丰雅元乃是嘉禾一带的富商,平时乐善好施,嘉禾人称其为丰善人。岂料十多年前一夜,丰雅元家中遭歹徒打劫全家被屠,是夜鲜血横流,一直蜿蜒至丰家门前的长街之上。裘邱援救不及,仅从血泊中抱回了幼子丰竹。丰竹幼年失怙恃,却根骨奇佳,短短数年便小有成就。 丰竹事师如父可算一段佳话,不料几年前铁剑门突然广发英雄帖向江湖群侠求助,称逆徒欺师灭祖,打伤师父屠害同门,江湖人士群起而攻之。铁剑门虽是小派,却也是百年正派,当时前来相助的人不少,将嘉杭一带围得固若金汤,没成想竟还是让这小子逃了。此后江湖上再也无丰竹此人,铁剑门也因此一蹶不振。 其实此事另有蹊跷,明眼人都能瞧出疑问。丰竹好好地怎会突然弑师,其中必然有什么龃龉,更有人猜测当年丰雅元家中遭遇的不是歹徒乃是内贼。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铁剑门衰败,掌门缠绵病榻,裘邱是否是沽名钓誉之辈已然与正道利益没太大关系。 白清恒当然也知晓这中间的缘由,只不过他看锦竹不痛快,懒得替他正名。 秦山至嘉杭路途甚远,即使走水路也要花上二十多日,若是姜云雨和锦竹去了铁剑门,一来一回恐怕要耽搁上月余。白清恒恼他贸然行动,刚要遣人去追,黎明时分手下来报姜云雨和锦竹居然回来了。 白清恒一夜睡不安稳,端坐在桌边一肚子火气。姜云雨推门而入,一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由调笑道,“没有小的侍寝,白少主似乎睡不习惯?” 白清恒瞪他一眼,只见对方风尘仆仆,黑发上蒙了一层朝露,说不出的乖巧诱人,顿时火气消了一大半。“你们没去嘉杭?” 姜云雨从背后搂住他,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裘邱快不行了,铁剑门请段天星治病。段天星人就在丹城。” 白清恒眉头微挑,同行相见,想必当时的画面一定很精彩。“你手怎么了?” 姜云雨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此刻被厚厚裹成一个球,看上去十分好笑。他用手垂了几下白清恒,因为包得厚实就如猫咪肉垫一般毫无杀伤力。“割伤了。” 白清恒抓着那只手翻来覆去研究,“怎么弄成这样?” 姜云雨淡笑,“不小心摔碎了东西。” 白清恒瞧着有些心疼,握着姜云雨的手把整个人圈进怀里,姜云雨把自己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安好心地用腿蹭了蹭对方。“别闹。”白清恒镇压下姜云雨那些胡七八糟的心思,姜云雨翘着嘴角似乎很是不满,“铁剑门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有什么好说的。” “手伤成这样了还闹?” 姜云雨意味深长道,“那事又用不到手,再说你可以把我绑起来。”说罢舔了舔嘴唇,像是十分期待。调/戏了半天,直到白清恒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这才慢悠悠阐述起铁剑门中发生的事。 当年丰竹叛出师门,正是发现了自己师父当年的龌龊行径。裘邱勾结土匪洗劫了丰家,丰家的财富大半被用来供养铁剑门的开支。裘邱饶他一条命,不是看在丰雅元与自己亲如兄弟的份上,他巴不得丰家绝后。只是因为丰竹乃是练武奇才,若是好生调/教,必能让铁剑门名震江湖,到时候他这个师父面上也有光。丰竹认贼作父,自然受不了这等刺激,于是弑师叛门而出。可惜裘邱命大,丰竹倾尽全力的一剑竟让他苟延残喘了多年。 白清恒下颔紧绷,看向姜云雨的目光颇为无奈。眼前春光大盛,姜云雨衣衫半敞,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殷红色的一点若隐若现,挑起别人的火自己却不顾了,这人恶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偏偏对方眨着一双桃花眼,水意盈盈态度配合地问,“白大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清恒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白清恒扯开他的衣襟,报复性地揉搓着那一点,“既然如此,今夜你们去段天星那做什么?” 姜云雨微微喘息,似是有些难以集中精神,“人之将死,总有些问题要搞清楚。他要是不说,我就给他加点药。”他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几分调皮,“那段天星也是有趣,总是跟在我们后面跑,不怕被我气死吗?” 白清恒哑然失笑,缓缓亲吻着他,“王鸿文答应帮我们了,我们一起去谢谢他吧。” 姜云雨怔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对白清恒展开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开虐开虐!亢奋的一根菜! ☆、二十九 “奇哉奇哉!”王鸿文手抚藏宝图,毫不掩盖对手中羊皮卷的好奇,“老夫活了那么久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一共用了三国文字数种暗语,制图之人定是学贯古今的大儒。”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直直看向一旁闲立的姜云雨。 白清恒只道是老头多年未见故友之子,心中想念非常。他轻咳一声,王鸿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夫子可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有的。”王鸿文的书童抱出几摞积尘书卷,老头子搓着手难掩兴奋,“两位稍待,老夫需要查阅些典籍。” 心中大石落定,白清恒这才后知后觉今日姜云雨安静得有些过头。姜云雨身穿一件青衫,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缓缓摇着竹扇欣赏墙上画作,如一根清瘦坚韧的竹,任谁都难以将他与风流多情的鬼医联系在一起。 姜云雨看得入神,白清恒连唤数声才堪堪回头。白清恒见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呆愣,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蹭上去把人揽进怀里。“在看什么?” 姜云雨垂眸,无意识摸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以姜云雨的脾气这种场合最是坐不住,白今日简直乖得像只兔子,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顿时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姜云雨看的不是别的,正是姜桥的那幅长河落日图。 “小雨。”白清恒大惊,以姜云雨的才智想必早已猜出其中缘由。为什么王鸿文会突然答应帮他们,当然是因为自己利用了姜云雨不想面对的身世。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竟然还是百虑一疏。白家少主少年老成杀伐果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手足无措,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伤了心上人的心。 “不必如此。”姜云雨抬起头,“我除了一身医术,能帮上你的有限。若是我的身世能换得稽古天书,也是一件好事。”柔软的唇瓣落在白清恒面颊上,带着冰凉的温度,这时候白清恒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小神医最近又消瘦不少,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小雨,我……” 姜云雨摇头,制止了白清恒接下来的话。“我累了。”说罢伏在白清恒怀里闭上了眼。 即使得到了原谅,白清恒的心并没有因此得到平静。姜云雨如玉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病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怀中的人因他而中毒,他忐忑得厉害,究竟是身体不适还是心累了?姜云雨后悔了? 白清恒缓缓抚着恋人的发顶,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从内室跑出来的王鸿文打断。 老头看见两个人的姿势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挑了挑眉毛。以白清恒的年纪,能有如此手段令人敬佩,但却不是一个好情人,王鸿文巴不得姜云雨和他早点断了关系。姜云雨和白清恒闹别扭,老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的情绪太过明显,以至于姜云雨连连看他。 “图上内容我已解出一个大概。”老头抖开羊皮卷,“这是跋禄迦国文字,也叫姑墨,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在屈支国之西。解开这张图的关键在于一段西域民谣,说的是三兄弟克服重重困难寻宝的故事,西域人大多能歌善舞,他们将听过的故事编成歌谣口口相传,有的时候不免有夸大的成分。”老头耸了耸肩,“这个故事我少说也听过十几个版本,若是一一按图索骥,恐怕能找个十多年。” “想必夫子一定有别的办法。”姜云雨笑眯眯给王鸿文倒了杯茶,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老头卖不了关子,看向弟子的眼神十分哀怨,似乎是在抱怨对方有了情人不要师父。“算你们走运。”他看着白清恒磨了磨牙,“这故事我早年在清点大内藏书时在前朝一本州记中也见过。我猜测这故事最早应该发生在中原,之后被商队传去了西域。” “夫子的意思是制作这张藏宝图的人发现了民谣中的宝藏,并且将稽古天书藏在那里?”白清恒出声问道,王鸿文赞赏地看他一眼,这小子讨厌归讨厌,却是悟性极佳。 “这位先人当真深不可测。” 王鸿文喝了口茶,阐述起那件前朝轶事。前朝显帝年间,古州有一座高山名为无头山。无头山名称由来说法不一,有称此山开国之时乃是一处战场战死士兵无数,也有说山中有鬼怪害人有去无回,古州官府认为无头山中有先朝贵族墓穴,先朝有活人陪葬的习俗,故而山中有无头古尸。在无头山下有若干村庄,其中有一个村庄中全是黑姓族人,人称黑家村。黑家村中有黑氏三兄弟,有一日三兄弟因追捕野猪误入无头山深处。山中气候诡异莫测,山谷中竟会降落蚀人血雨,三人一路逃命经过一片会移动的花海,遇见一只白色的乌鸦。白色乌鸦带领他们寻到一处山洞,山洞中埋着先朝贵族的陪葬,三兄弟因祸得福发了大财,他们的故事传唱乡间,吸引了不少人前赴后继进入无头山中。然而这些人大多丧命于山中,古州官府不得不封锁山林,掩盖黑氏兄弟的故事。 白清恒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对姜云雨说道,“那个黑全恐怕就是黑氏后人。” “难怪他会有藏宝图。”姜云雨附和道。 “以先生的意思,稽古天书如今就在这无头山的山洞之中?” “无头山名字太过不详,自我朝以来已改名成乌头山。朝代更替,古州便是如今江南道的升州。”王鸿文摸了摸胡子,“那乌头山怪事甚多,从前我也听升州刺史抱怨许多。你们务必要小心。”他抬起眼皮瞟了瞟自己的弟子,他故意将这故事渲染得恐怖非常,希望能把姜云雨吓住赶紧离着男人远远的。姜云雨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老头的小把戏全落入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 白清恒得到了藏宝图的信息,告别王鸿文匆匆赶回秦山派安排下一站行程。只是短短的半天内,姜云雨和白清恒两人之间生出一道微小的罅隙。姜云雨强颜欢笑,白清恒默不作声,连陆九庭觉出两人关系的微妙,偷偷扯了白清恒缀在最后。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陆九庭头疼不已,最近白雁帼身上的毒快要解开,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是又整出什么岔子这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白清恒看了看姜云雨的方向,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喜欢他的。”他不知道是在对陆九庭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只是他没有白家重要。” 陆九庭一震,“少主不必如此。若是少主为了白家舍弃自己的幸福……” 白清恒转过头,眼中已没有挣扎的神色。“陆叔,不必说了,我自己知道。” 不远处的姜云雨不知听到了多少,嘴角爬上一抹无奈,却又像是意料之中。他低着头,掩在衣袍下的双手轻轻颤抖,若不是旁人知道他一向没心没肺,恐怕会以为他在哭泣。 他拨弄着腰上的药瓶,突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狠狠按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直到血痕染上纱布。姜云雨看着那抹血痕淡然一笑,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心裂开的样子。 费尽心机,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众人心思各异,却闻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棕色马驹疾驰而来,马背上有一灰色小点,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个人影,只是这人似乎不擅骑马,紧紧抱住马驹脖子姿势狼狈不堪。白家侍从中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些人解开了藏宝图中的秘密,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一扫先前的阴霾,这只马背上的弱鸡显然让他们心情愉快。 又离得近些,眼尖的人发现马背上的人文人打扮,看上去竟像个乡野大夫,再仔细瞅瞅好像还有些眼熟。 “申安兄,何故狼狈至此?”姜云雨拱手寒暄道,他眼角微微上挑,更显风流多情,只看一眼似乎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可惜申安无福欣赏眼前美景,他一个大夫,平时坐堂看诊,最大的运动不过上山采药。何时骑过这般快马,只觉得眼冒金星魂飞魄散,直把姜云雨看成来地府勾魂的白无常。 “申安兄?”姜云雨蹙眉,申大夫从马背上滑下蹲在一旁呕吐不止。 姜云雨带着几分笑意,用指腹揉按申安手腕上的内关穴。“可好受一些?” 申安用袖口擦拭嘴角,顾不上狼狈反手抓住姜云雨的袖子。“快,快走。”姜云雨面带诧异,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事实上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是很少见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懒洋洋的样子,也只有白清恒此时能从姜云雨的脸色上瞧出些什么。 姜云雨在不安。 “出了什么事?”白清恒翻身下马站在姜云雨身后。 申安接过旁人递过的皮囊,狠狠喝了口清水定下神来,“你们快走。秦山派召回了所有弟子,就等你们自投罗网。” “看来刘承平抓到了什么把柄。”白清恒按了按嘴角,似是想要掩盖自己讽刺的笑容。 申安猛地回头看向一直守在姜云雨身旁的锦竹,“是他!他是铁剑门的逆徒!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姜云雨冷笑,他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收敛成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一瞬间,他和白清恒的动作惊人的一致,连眼中那抹懒散的嘲讽笑意都分毫不差。 这只狡猾的老臭虫果然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在燃烧!茭大菜眼泪汪汪…… ☆、三十 “姜兄?”申安惴惴不安,双手交握在胸前,不安地绞紧手指。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样通敌叛逃的行为已是十分难得,若是放在战场上直接拉出去处决也不为过。在两人几乎静止的沉默中,申安回过点神,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头脑渐渐清醒起来。 姜云雨自然发现了申安的变化,不动声色拍了拍对方肩膀。两人靠得极近,申安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香气,似乎是一种柔和的春花,将大夫熏得陶然忘我。“申兄义举姜某十分感激。只是刘掌门恐怕对我们有些误会,在下自会前去澄清。” 申安怔怔看着姜云雨的侧脸,姜云雨容颜惑人,尽管此时有些不合时宜,申大夫依旧忍不住对着姜云雨的脸发起愣来。“什,什么?回去?!!万万不能,使不得啊!” 一旁的白清恒却忍不住了,自己心爱之物岂容他人觊觎。“多谢申大夫好意。待白某亲自向刘掌门解释。”说着态度强硬地将申安从姜云雨身边隔开,命人将他扶上车。“大夫身体不适,还是在车上稍作歇息吧。” 申安急了,伸手抓住姜云雨的一片衣袖,面上绯红一片。“神医,当日你救我一命,我一直想要报恩。今日秦山派你决不能回,山上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你们回去。” 姜云雨朝他微微一笑,白清恒瞧得不耐烦,直接让人将申安打晕扛上马车。 “匡扶正道是假,想要藏宝图才是真。那老东西憋了许久可算找到借口了。”他瞥了眼白清恒,“你猜刘承平要是迟迟找不到借口会放弃到嘴边的肥肉吗?” “不会。”白清恒与他并辔而行,远远将众人落在后面。 “名门正派要抢别人东西总得师出有名才行。”姜云雨眼底有着淡淡的讥诮,“你猜若是没有锦竹,他会找什么借口?” 鬼医脾气古怪,阴晴莫测,尤以嗜好男风手脚不干净受江湖人诟病。 白清恒看他一眼,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转过头看着前方,语气波澜不惊,“白家少主在江湖上也并非人见人爱。” 姜云雨听了扑哧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只有我会被你这般冠冕堂皇的大侠做派骗到。”白清恒心机深沉,手段果决,若非顶着个世家少主的名头,估计也能当个黑道魁首之类。 白清恒听了也不觉得对方是在讽刺他,反而如听了夸赞一般不好意思起来,他微微撇过头,自然也就错过了姜云雨看向他爱恨纠缠的目光。这一眼痴缠入骨,却又带着一丝偏执与恨意,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会心惊肉跳。 秦山派上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刘承平难掩内心汹涌,不住背着手在房中打转,若是今日一战能够成功……他老眼一眯,忍不住做起天书在手天下我有的黄粱美梦起来,梦到尽兴之处忍不住脸皮一颤哈哈大笑起来。突然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刘承平猛地上前两步,对来人道,“如何!” 来人还未进门就先叹了口气,眉间抑郁失落溢于言表,刘承平一见他的模样笑容登时垮了一半,他恨恨朝柱子挥出一拳,低声骂道,“小兔崽子。” 秦山派以拳脚功夫著称,他这一拳虽未用尽全力,却制造出一声骇人的闷响,像是狂野上的雄狮负伤咆哮。 “白清恒定是早有提防,竟然一早就将山上的白小姐和随从接走。”中年男子面色焦虑,“师兄,少了白雁帼这个筹码,我们如何能逼白家就范。” “这小崽子比兔子还机灵。”刘承平眼看到嘴的鸭子飞走,心中又苦又涩,白清恒想必不会再回到山上,难道绝好的机会就此放弃? 正是郁闷之时,又有一人踏风而来,这人来势凶猛,一个收脚不住,踉跄着跌倒在刘承平面前。“师父!” 刘承平见心爱的大弟子五体投地倒在自己面前,非但没有上前搀扶,反倒是一脚踹在对方肩上,“什么东西!连个轻功都使不好!” “师父!”大弟子挣扎着捂住肩,刘承平这一脚力气不轻,只听骨头咯噔一声疼痛难忍。“白,白清恒,上,上山了!” “当真?”刘承平狂喜道,伸手扶起大弟子,右手在对方肩上一拍,脱臼的肩膀复位,那弟子疼得又是一阵抽搐。“现在何处?” 大弟子挣扎着遥遥指向门外。“马上就到山门了。” 刘承平抚掌大笑,“好好好!地狱无门你偏来!当真是老天助我!!!来啊,传我掌门令,秦山派主持武林公道助铁剑门铲除逆徒,所有人等务必生擒白清恒。”他摸了摸下巴,心念一转,“还有姜云雨。” 秦山派的弟子见到了他们此生难忘的奇怪一幕,分明剑已出鞘白家人却仿佛视若无睹,依旧笑容和蔼从秦山弟子中穿过。没下过山的弟子手脚发抖,要知道这可是名震江湖的白家少主,他身边那个乃是臭名昭著的鬼医,与其说是怕白清恒一剑劈来,还不如说是惧怕姜云雨下毒,刀剑尚且有眼,鬼医的□□可不一定。如此想来,越发觉得姜云雨的形象阴森可怖,哪怕对方长了一张艳若桃花的脸,小弟子们依旧捂住眼睛坚决不看。 “诸位为何聚在此处?”白清恒扫了眼心思各异的秦山弟子,语气中赶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仿佛在说劳驾挡着道了还不赶快让让。 几个见过风浪的弟子咬咬牙,举剑劈道,“还不交出铁剑门叛徒!我等代表武林铲除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白清恒眼皮都不抬一下,随手一拨那几人飞出人群,重重摔在地上。 师父他们欺负人!年轻弟子们满脸委屈,打又打不过,围也围不住,只能亦步亦趋拖在白家身后向掌门所在之处走去,那情景相当滑稽,简直像是白清恒在带着秦山派弟子郊游遛弯似的。 “今日天气不错。”陆九庭忍笑忍得辛苦。 有人却笑不出来,刘承平眼神阴毒,如一条嘶嘶吐着蛇信的蛇直起身体,却碍于正派掌门的身份强自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身边已有一人无法忍耐,只见一道疾风掠过,此人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正是刘承平的师弟奔雷掌余意。 在掌法这一路上,江湖中上公认的顶尖高手是沉山派掌门空空子。老头其貌不扬,看起来不过是个干瘪腐朽的糟老头,却集各家长处独创若干独门招式,门下弟子各有千秋,其中二弟子明澜不久前刚以拂花掌独步江湖,堪称掌法上的第一流高手。余意虽没有明澜这般惊人资质,却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这一掌犹如暴雨惊雷,刚猛至极,可见奔雷掌这个外号也不是世人无故起的。 白清恒肃容,这才认真起来。余意倾尽全力的一掌,若是贸然去接,一般人可能命丧当场。磅礴内力由掌心泻出,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白清恒突然拔剑,这一路上白清恒甚少拔剑,但每一次都声势惊人。白家剑法称不上武林中最高妙的剑法,却在白清恒手上发挥出了极致。许是个性使然,白清恒从不出无用剑招,这一点又和惊弦公子萧宿峦有很大的区别。两者同是用剑名家,萧宿峦性喜奢华,招式往往华丽繁复,过招犹如猫逗老鼠。白清恒精于算计,招式刁钻精简,对战向来一招封喉。 两人身形相交的瞬间,不知白清恒如何动作,只见余意身形急退,右肩血流如注。右肩从锁骨至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若非剑下留情,只怕从此要当独臂大侠。当然白清恒也不是什么使金背大砍刀的莽夫,不会随随便便卸人胳膊,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所以这一剑警告的意味大于实质,素来高大的师叔被人一招击退,秦山派弟子瞬间都有些懵了。 刘承平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段说辞,就等着白清恒一招不敌,彻底从心理上击溃对方,如今话到了嘴边,刘掌门突然话锋一转,用困惑的语气说道,“贤侄这是何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一阵轻笑声打破了双方的静默,众人纷纷扭头寻找这不合时宜笑声的主人,发现是姜云雨后只能默默低下头。 刘承平握拳干咳几声,突然演技暴涨,两眼一亮,“原来姜先生也在,师弟伤的不轻,有劳先生妙手回春。” 姜云雨勾起嘴角,“余前辈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自己往刀口上撞。” 他说的云淡风轻,听在败者耳中十分不是滋味,余意咧开嘴角回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抱歉,刚才脚滑绊了一下。” 刘承平脸皮神经质地抽了一下,似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今日秦山派中备了上好宴席为诸位接风,这些弟子都是派来接诸位上山的,不知怎么会错了意,实在对不住。” “你这排场也太大了点。”白家侍从中有人讥讽道。 刘承平腆着老脸连连道歉,让人难以相信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先前手段毒辣要取他人性命,此时却笑得像个慈祥老妪。 “白贤侄?”他忐忑地看着白清恒,见白清恒移步上山,不由面色狂喜,紧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抠着脚丫纳凉的茭大菜:小白暴力刷存在……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你就是耍帅也不会少虐你的!我是一根有原则的菜,掌声在哪里!快举起你们的短爪! 嗖!嗖!嗖!(没错我自带举爪子音效) ☆、三十一 刘承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白清恒悍然无畏共赴鸿门宴。如果不是白清恒脑子出了问题,就是他已有十足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刘承平老奸巨猾,自然也能猜到其中缘由,可惜他自负甚高,觉得白清恒那些计量在自己面前不过是小孩儿把戏。 秦山派竟然真的备了名馔佳肴,并非刘承平算无遗策,这一顿其实是他为自己备下的庆功宴,此时恰好拿来顶用。好酒要配良景,此时大势未定,上好饭菜吃在嘴里也味同嚼蜡,刘承平频频举杯,一反常态与白清恒拉起了家常。 他说的是一段江湖上耳熟能详的旧事,这段故事的主角正是白清恒的父亲,现今的白家家主白同卢。白同卢年轻时也称得上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如今白清恒一表人才,可见老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同卢不过中等资质,却在江湖高手中排得上名号,这与他本人的过人才智不无关系。用白同卢本人的话来说,“比武的胜负并不取决于实力,而是脑子”,正因为这句话,当时被他坑过的高手无数,后来被同辈的人送了个外号“老奸巨猾白同卢”,可见那些人心中是非常不痛快的。白同卢执掌白家期间,白家势力前所未有的扩张,在三大世家中独占风头。白同卢虽然阴险狡诈,但因他而起的几场以弱胜强的对决名震江湖,甚至成了各大门派教导弟子的对战策略典范。 刘承平说的就是其中一场,白同卢智胜黑风僧。这场教科书般的战役不必多言,甚至有好事者将这段写成了话本传唱坊间。在白同卢无比高大近乎诸葛武侯的形象下,有一个近乎不起眼的小配角。很少有人记得在白同卢对上黑风僧之前,有个被黑风僧打得屁滚尿流快嗝屁的青年,甚至在秦山派的可以引导下,很多话本故事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物,然而次热确实存在,正是初出茅庐的秦山派掌门本人。世人只知秦山派与白家交好,但其中缘由甚少有人知道,唯有当时几个当事人才会莞尔一笑,“哦,那个傻蛋!” 刘承平也是拼了老本,居然将这段往事拿来与白清恒套近乎,拼命感谢白家主的救命之恩。想他堂堂一派之主,居然翻出这种丑事,说者无意,听的人反倒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掌门何必谦虚,当初若不是你消耗了黑风僧的体力,父亲又怎能趁其不备击败对方。” “白家主技高一筹,老夫佩服。” 白清恒点头,“不过因地制宜而已,陈年旧事掌门不必放在心上。” 刘承平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白清恒一行人,见有几个弟子脸色微微发白精神涣散,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不由心中一喜。他一改之前谦卑恭维的态度,两手一松倒进扶手椅中,表情闲适中又有几分压迫,“贤侄,看在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上,刘某劝你一句,有些浑水还是别去趟。” “掌门是指?” 刘承平冷哼一声,“老夫怕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于他指的是铁剑门还是稽古天书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姜云雨先是叹了口气,似是感叹老狐狸如此沉不住气,他举起酒杯凑近嘴边啜了一口。“今日真巧,在下向刘掌门介绍一个人。”他看着刘承平弯起双眼,眼神澄澈无半分轻佻,却依旧能把人勾得心痒,仿佛一根羽毛划过软肉。他勾了勾手指,锦竹走到他身边,“这位是铁剑门新晋掌门丰竹。” 秦山派大惊,不少人失手打翻手中杯盏,丰竹何许人也,铁剑门在江湖上通缉十几年的逆徒,怎么突然就成了铁剑门的掌门。 刘承平有一瞬间的慌神,他挠了挠下巴,轻笑道,“姜先生喝多了吧,一个欺师灭祖的逆徒怎么能当上掌门?” “铁剑令在此,还会有假的不成。”随着姜云雨的话,锦竹从怀中取出一枚手掌长短的铁剑。铁剑小巧可爱,上有斑驳锈痕,可见颇有些年头,确是铁剑门的掌门铁剑令。 “这……” 姜云雨笑道,“裘掌门数日前去世,临终之时将铁剑门托付给丰竹。当年的误会,掌门早已释然。”姜云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令人叹舌,试问有谁一剑把你捅得卧病十几年还能谈笑风生将掌门传给对头,裘邱若是心能大成这样,武林盟简直该给他塑个泥塑金身。 这一出闹得连白清恒都有些惊讶,不知姜云雨究竟使了什么手段,逼得裘邱让步。又想到这小子向来巧舌如簧,似乎这事也不是那么荒唐。 刘承平明知其中定有猫腻,铁剑令在此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能直勾勾瞪着锦竹,好像这样对方就能承受不住压力自己吐露实情一般。 “话说起来,刘掌门不知道吗?”白清恒抬眸,“当年丰家灭门血案另有隐情。” 在场众人不由精神一振,江湖上早有传言当年杀人夺宝的劫匪是受裘邱指使,如今由白清恒提起相当于证实了这段秘辛,正派掌门竟道貌岸然算计结义兄弟,恐怕明日这惊天八卦就会传遍武林。 只有一人脸色阴沉,刘承平步步算计落空,先是被姜云雨摆了一道,白清恒的行为又等于扇了他一个耳光。如今他再无其他把柄威胁白家,要么不顾秦山派颜面杀人夺宝,要么就只能放虎归山。只见他脸色数度变化,狠下心猛地一拍桌子,“白清恒,交出藏宝图,否则便将你与这大逆不道之徒一并处置!” “恐怕前辈想要的一直是藏宝图吧。”白清恒冷笑,什么匡扶正道主持正义统统都是借口。 “废话少说!”刘承平露出一抹狞笑,白家弟子中有几人摇摇欲坠,“我在酒水中下了散功散,若是不想下场太难看,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 白清恒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刘掌门花了不少心思。” 刘承平哈哈大笑,像是看见猎物钻进了陷阱,“你若是配合,老夫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若是不配合呢?” 刘承平心念一动,眼珠子瞟向姜云雨,“那就有劳姜神医陪老夫玩玩了。”他谈笑风生,视人命如市井里买瓜果侃价。 白清恒眼中划过一抹杀意,突然被姜云雨按住右手,温暖的热量透过肌肤传来,姜云雨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似是安抚。 “刘掌门,既然你赞我一句神医,是什么道理让你觉得我不能解你的毒?” 刘承平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心痒难耐。目光划过姜云雨的脸,直直落在颈口一点点□□在外的肌肤上。“神医,你坐过来我便告诉你。” “哦?”姜云雨从善如流坐到刘承平的身边,“姜某洗耳恭听。” “给我药的那个人说你解不了。” “看来这人对姜某很熟悉。”姜云雨伸手拂去刘承平肩头的灰尘,刘承平眼睛眯着一条缝,伸手就想揽对方的腰,“但你是不是忘了在下也会下毒?” 刘承平的手僵在半空,他的脸瞬间煞白。终日打鸟却被鸟反啄一眼,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偏偏姜云雨还要火上浇油,他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好奇极了,“你猜我们俩谁先撑不住?” 刘承平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掌门!不好了!不好了!!!”一人踉踉跄跄从门外跑来,“丹城县令来访。” 什么?!!!刘承平在秦山派几十年,县令那老东西从未踏足过秦山一步,怎么偏挑这时候拜访?想也知道是王鸿文派来的,白清恒不知道给了王鸿文什么好处,竟让那老头百般庇护。 一定是稽古天书!刘承平恨得直咬牙。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甘拜下风,“白贤侄好手段。” 白清恒拱手道,“过奖。” “武林中人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做了朝廷的走狗。” “刘掌门此言差矣。”丹城县令施施然踏入厅中,“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他扫了眼白清恒愉快道,“为了筹钱。” 刘承平睁大了眼睛。 “近日城中要举办集会,此次花销甚大,大家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有劳掌门伸出援手。” “放你妈的……”刘承平暴怒,整张脸因为充血变成了朱红色,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泄气,嗫嚅道,“要多少?” 丹城县令喜笑颜开,他本是为了卖王夫子一个面子,没想到这次还有外快能捞,连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真心。“我们入内详谈。” “既如此。”白清恒突然起身,“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刘承平连连挥手,那垂头丧气地模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他心知再也没机会留住白清恒,只能看着肥羊从嘴边溜走,“送客。” 姜云雨掸了掸衣袍,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演得我好累。”在刘承平惊异的目光中耸了耸肩走出门。 “你没中毒?!!” 姜云雨和白清恒对视一眼,怜悯道,“你说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那么单纯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 只听噗通一声,刘承平一时承受不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你醒醒!不要睡啊!!! ☆、三十二 白家一行疾驰下山,先前在山上憋了一股恶气,如今纵马而行酣畅淋漓,长啸于林间豪气陡升。 “痛快!哈哈哈哈!”白家侍卫中有一络腮大汉仰天大笑,伸出大掌拍了拍姜云雨肩头。“这次多亏神医!要不咱们早被刘承平那老小子药翻了!” 习武之人向来手劲不小,尤其是这汉子马背上挂着两柄板斧,俱是金刚铸成,再看他手臂肌肉虬结隆起,想必可提百斤重物。大汉兴之所至随手一拍,不想姜云雨竟然一僵,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大汉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糙是糙了点,故而手上特意收了几分力,没成想还是把这娇滴滴的大美人拍出内伤来。“神医,这……我该死。”说罢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抡去,手掌刚要触到脸皮,突然手臂一麻,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插在小海穴上。 “与你无干。”姜云雨直起身,淡然擦干净嘴角血迹。刘承平说的没错,那药他确实解不了,若是单用不过是普通迷药,但用在他身上却大有不同。这是鱼鳞毒的一种变种□□,专克他身上的莲花饶,两种□□丝丝相扣,饶是姜云雨天资过人,竟也觉得无从下手,来回演排都是一个死局。“先前解毒耗费心神,休息片刻即可。” 白清恒闻言皱起眉,直觉告诉他姜云雨没说实话。 “哥!狐狸精!”白小姐无比欢快地从山脚茶摊中蹦了出来,根据白清恒的命令,她一早就带着小童们下山等候,苦守一天白雁帼怎么甘心放过大好谈资,立刻抱着她哥手臂撒娇。“哥,山上怎么了?我看见好多人上山。那个萝卜头掌门有没有被你打的屁滚尿流?” 白清恒被他妹子缠得没办法,无声看向陆九庭求助。 廖芝都一直和白雁帼形影不离,此时却没有凑热闹,一反常态走到姜云雨身边。青年吸了吸鼻子,朝对方笑了笑,“神医要当心身体。” 姜云雨看了眼白清恒的方向,他垂下头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 廖芝都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姜云雨会向他求助。他审视着这个男人少见的软弱,毫无疑问姜云雨是高傲的,少年成名医术无双,这样一个人竟也有向别人低头的一天,更何况是在他最自负的医术上。廖芝都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怜悯,“抱歉。” 姜云雨反而笑了,“也是。”他摇了摇头,像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可笑,“连我都无可奈何,更何况你呢。” 数日之后,廖芝都将一卷书册扔在姜云雨面前,“谁说我技不如人。” 姜云雨正在饶有兴致地往自己身上扎针,闻言茫然地抬起眼睛,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看上去分外迷茫。隔了一会儿,才感慨道,“你气量还挺小啊,犯的着一直记着吗?” 廖芝都简直吐血,半句表扬都没有,还被挖苦一顿,他招谁惹谁了? 姜云雨慢悠悠收起银针,意犹未尽求教道,“你们那里人都那么小气吗?” “你有完没完。” “啧。”姜云雨舔了舔嘴唇,“还是和白雁帼待久了被她传染了。” 廖芝都气绝摔门而出,他真是瞎了眼才帮这人。 姜云雨摇头,嘴里咕哝着数落年轻人的话,取过那本药书。入手轻轻掸了掸,书页扬起一阵浮灰,还有一股怪异的霉味和另一种奇怪的味道。他扫了眼书名,发出一声讶异的轻叹,廖芝都给他的是一本非常稀有的书,它几乎与稽古天书齐名,这是勐卯古书。相传东周灵王十四年,混鲁和鲁赖统一南卯井河谷,建立勐卯果战壁王国,亦即是张骞出使西域时所遇滇越乘象国。不同于稽古天书神乎其神的传说,勐卯古书的名声来源于它的稀少。这类古书多由先民书写于贝叶上,大部分散佚于战乱中,传世数量极少。 勐卯古书中主要记载南疆先民所见奇珍异兽及山川地貌,类似于中原的山海经搜神记之流。勐卯古书中的东西太过荒唐,有些近乎愚昧,是以中原视稽古天书为天下第一奇书,却只将勐卯古书当做不务正业的消闲故事。 姜云雨略一思忖不由苦笑,如今他毒性深重,竟向这志怪寻找答案起来。 他摩挲着书页,页角微微打着卷,摸上去有一股潮软的感觉。这本抄本年份不小,也不知几经易主,泛黄的书页上载着不同字迹的批注。细细读来,历代主人观点相悖,激烈之处仿佛几人在耳边争吵一般,实在有趣。姜云雨噙着一抹笑容,在一张折起的书页前停下。 他的瞳孔略微放大,显然极其吃惊,手指微微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古旧的书页上先人的笔迹纠结错杂,激愤得似乎要打起架来。他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同之前一样争辩此物是否世人杜撰,夺去他心神的是边上一副草图以及寥寥数字。这人写的一手好字,峻拔刚断逸势奇状,作画水平却令人无法直视,连刚回提笔的稚童都不如。奇的是这般拙劣画作竟也能让人看懂,让人一眼就能分辨。 “萤鱼,与寻常溪鱼无异,唯月上中天之时,鱼尾一抹萤光。解百毒。” 此等无稽之谈要是放在平时,少不得被他抨击,此时他却像被人下了哑药一般发不出声音。他回想起一桩往事,那时他的师父尚且在世。彼时年少贪玩,有一日他晚上睡不着便去山中捉夜萤玩。虫子没抓到几个,却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看到一尾极漂亮的小鱼,鱼尾散发着点点绿色萤光,比山中虫子不知要好看多少。他见猎心喜想将鱼抓回去养着,岂料这鱼速度极快,少年几次失手,眼睁睁看着鱼窜进卵石堆中不见踪影。 姜云雨几遭巨变,心性极其坚韧,岂会任一条鱼耍弄,咬着牙在溪水中搜寻大半夜,直到天色将亮时,冻得神志不清被自家师兄逮了回去。那之后师兄就下了山,从此杳无音讯,反倒是他的师父时常念叨这种奇特的小鱼,语气十分遗憾。老头时常吧唧着嘴,振振有词,“小雨啊,以后抓到萤鱼一定要用油炸得酥酥的,这样才好吃。” 他抽了抽嘴角,臭老头,什么用油炸才好吃,简直暴殄天物!萤鱼离水即死,存世极少,按勐卯古书所载也就升州附近尚余数尾。等等那老头子是哪里人来着?好像……就是升州人士啊。 姜云雨想起那时师父安慰没抓到鱼的自己,顺口吹嘘道攒了一整盘酥炸萤鱼一口气吃掉的满足感,忍不住抚着额头要骂娘了。年少不知萤鱼贵啊,这老头子不会是把升州溪水里的萤鱼都炸了吃了吧。 暂不论高人是不是坑死了徒弟,至少他证实了一件事,勐卯古书所记并非全然虚无缥缈,若萤鱼真能解百毒,姜云雨就还有活路。 也许是勐卯古书给他带来了盼头,姜云雨精神大振,一扫之前颓唐。其实他很清楚,萤鱼不过是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工具而已,就像从前在最绝望的时候看见白清恒一样,贪恋那一点温暖变成了执念,才造就今日的鬼医。而如今他依旧爱着白清恒,却有些力不从心,当然他不会承认是自己后悔了,他只是有些累了而已,一定是莲花饶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 “姜云雨!”白雁帼永远都是一副咋咋忽忽的样子,她风风火火跑进门,看见姜云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笑得像个开屏的孔雀,不由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发病了啊。” 姜云雨心情甚好,懒得教训对方没大没小。随手卷起勐卯古书在白小姐脑门上敲了一下,“小丫头。” 白雁帼两颊鼓鼓,突然闻到书卷上的怪味,登时花容失色,“这怎么有股咸菜味!你又在瞎捣鼓什么!不会有毒吧?” 姜云雨被她一提醒,喃喃自语,“我说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目光射向跟在白雁帼屁股后面的廖芝都,颇有些咬牙切齿,“看来有人边吃咸菜边看书。” 廖芝都面皮一红,憨厚地露出八颗牙齿,“用功!用功!” 白雁帼听不懂他们俩打什么哑谜,一头雾水地问姜云雨,“你喜欢吃咸菜看书?”她认认真真想了想,“我哥哥知道吗?” 姜云雨没好气瞪对方一眼。“是!你哥最喜欢吃腌萝卜,你难道不知道吗?”白雁帼立马一副风中凌乱,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晃点了一圈白小姐,姜神医终于舒坦点,这才又问,“你找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没有收藏大菜蹲在角落里发霉…… ☆、三十三 白雁帼反倒被他问得愣住了,小丫头有片刻的慌乱,笑得比蜜还甜。“找你聊天。” 话虽是对姜云雨说的,白雁帼却偷偷瞟了眼廖芝都,她自以为动作隐蔽,可逃不过姜云雨的眼睛。这一眼尽显少女怀春欲语还休的痴态,姜云雨叹了口气,想他自命风流万花丛中穿身而过,没想到竟被白雁帼拿来作掩护,掩护的对象居然还是廖芝都这种愣头青。 “在下高攀不起。” 姜云雨这句话说得刻薄,要是白雁帼从前的脾气,肯定当场就能掐起来,如今小姑娘别有心事,竟只是瞪了对方一眼,拽着对方袖子,“找你看病总成了吧。” 姜云雨被她难得的乖巧模样吓到,仿佛看见一只母老虎硬要把自己扮成波斯猫,颇有些哭笑不得。白雁帼也不算太笨,虽然知道廖芝都并不如表现得一般简单,却动了一颗少女心,只能跑来坑自家嫂子,到东到西都把姜云雨拴上。 姜云雨抬手摸了摸对方头顶,无意捅破少女心事。他嘴角弯弯,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只可惜白雁帼不似他,在他眼中,没有黑白,没有是非,武林大义与他何干?他求的不过是白清恒一人而已,一如飞蛾扑火粉身碎骨才是终时。 “你身上的断芳魂已经解了。” 白雁帼大喜过望,她学着姜云雨的样子摸着自己脉门,装模作样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白小姐一脸狐疑,凶巴巴逼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姜云雨你该不会又在诓我吧?” 姜云雨看着对方,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白雁帼身上的毒拖了那么久,无非是他先前担心解毒后白清恒将他一脚踢开,如今隐忧仍在他却不想再欺骗对方。“丫头。” 姜云雨的思绪似乎已然飘远,“要是有一天……你会不会怨我?” 白雁帼睁大了眼睛,显然想到了别的方面,“你背着我哥偷人啦?” “没大没小。”一块糕点从白雁帼额头上滑落,白小姐额发上沾了不少酥皮碎屑,看着一脸蠢相。少女爱美,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白雁帼立刻炸毛,要不是廖芝都拉着几乎就要拔剑。她撂下狠话,要去后院宰了那只名叫活血的定情信鸡,听说那只鸡由于伙食太好现在胖得只能蹲着,非常醒目! 姜云雨简直无奈,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拿只鸡撒气。片刻之后,姜神医一身紧身短打,抱着一只鸡偷摸进文月房中。 文月被他惊得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小雨,你这是从哪偸的鸡!呀,好肥!”他喜滋滋盘算起鸡肉的几种做法,却看见姜云雨一副杀儿子的模样。 “谁送给你吃了!借你这住两天。”那只鸡懒洋洋蹲在桌上一动不动,胖得像只球。 文月老大不乐意了,好歹他从前也是个风情万种的男宠,怎么就沦落到喂鸡小厮的份上了。 “别闹。”姜云雨白他一眼,“我这鸡不知喂了多少名贵药材,放在房里驱虫避灾,遍体生香。” 文月咽了口口水,“那炖了是不是能长命百岁?”他叫住转身离开的姜云雨,“大晚上你去哪?” “我还有些事。” 文月盯着肥鸡,慢慢琢磨出一丝不对来。“你去哪?”这几日锦竹回铁剑门办事,姜云雨一个弱鸡大晚上跑出去做什么?又想起这几天白清恒神出鬼没,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难不成……“私会情人吗?” …… 片刻后,文月趴在桌上和肥鸡大眼瞪小眼。真是见色忘友!被收拾了的长舌妇眼泪汪汪,姜云雨的宝贝药鸡小心翼翼歪了歪脖子,黑豆小眼分外无辜。 暂且不论文月小美人有没有冲冠一怒炖了那只鸡,姜云雨一人带着勐卯古书来到升州郊野。升州位于江南道,江南多富庶,升州更是自古繁华之地。碧瓦朱檐,城郭繁华。上元时节,灯火通宵达旦,映照在琉璃瓦上,将黑夜照得犹如白日一般。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郊外的乌头山。 乌头山是一座很玄乎的山,进了山的人能完好无损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在升州当地乌头山的名声甚至可治小儿夜啼。郊野越是靠近乌头山越是荒凉,姜云雨一路行来初时还能看见点点渔火,到最后举目四望苍茫野外孑然一身,唯有野鸟哀啼回荡山中。 姜云雨轻笑,从袖中摸出一枚夜明珠托在手中。柔和的光芒斜洒在荒地上,山中天气多变,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起漫天黄叶,他抬头看着黄叶纷飞似纸钱落下,身形几乎要被夜色吞没,像极传说中行走于夜色的艳鬼。 他听着远处鹧鸪声嘶哑凄凉,双腿夹着马腹轻斥,心不在焉想着鹧鸪烤着吃似乎味道不错?古人常言鹧鸪通晓人性,不知这只鹧鸪是不是感受到有人在觊觎它肥美弹牙的肉体,在发出一声凄厉长叫后戛然而止,仅余几只鸣虫依旧聒噪不停。 姜云雨轻叹一声,健脾消疳积,滋补又美容,可惜啊可惜。正感慨着,突然树木枝桠间有什么东西躁动不已,只听耳边猛然一响,胯/下马匹受惊嘶鸣,姜云雨只觉得浑身剧痛,回过神时已被甩到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擦着他头而过,巨鸟双翅展开竟有数米之长,遮云蔽月罡风扑面,若非他闪得快只怕要被鸟爪撩到。 黑影在他上方盘旋一圈,姜云雨借着月色看清对方泛着寒光的鸟喙,居然是一只巨鹰。他心中一惊,指间弹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正是当日殷无垢所赠刺梅。那巨鹰不知何方精怪,通晓人性一般,与姜云雨对上目光,姜云雨又是大吃一惊。这只鹰的左眼瞳中泛出一圈绿色的萤光,在夜色中分外骇人。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姜云雨手中的刺梅竟低颤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渐渐又被另一种香味盖住,他吸了一口气,终于变了脸色,是梅香。 他手一松,抓不住手中匕首,神智昏聩间听闻女童哭声。“小梅。”他低喃着,想起了昔日鬼手以幺女铸剑的传闻,拼尽全身力气他举起匕首,朝自己手掌狠狠划了一刀,鲜血顿时从伤口涌出,伴随着痛意袭来,人也渐渐清醒起来。 眼前完全是另一副景象,巨鹰已然撕开他那可怜的坐骑的脖子,鲜血从断裂处喷涌而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姜云雨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他心知那只鹰的左眼必然有古怪,能让人产生幻觉,他摸出一枚药丸扔进嘴里,辛味直冲鼻尖,整个人精神一震。 见巨鹰忙着对付马尸,他匆忙捡起夜明珠向相反方向逃去。看来这乌头山果然古怪,姜云雨看向林叶深处,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大家伙被血腥味惊动。他心知不妙,不敢再向山中前进,只能绕着乌头山脚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见淙淙水声,姜云雨大喜过望。萤鱼喜居于卵石之间,顺着溪水走说不定能有所获,至少也能清洗一身血污。 向水声走得越近,四周景色变换,与周遭凄凉景象截然不同。如今已是深秋,溪水边却植被茂盛,甚至有几株迎春花盎然绽放,俨然一派□□。姜云雨心头跳了一下,他行医多年不知寻访多少名山大川,经手的奇花异草无数,总结出一条经验,但凡钟灵毓秀之地擅出物华天宝。此地春和景明,与之前大有不同,必有其奇特之处。 他不由加快脚步,快到水边时突然觉得不对劲,春花隐隐绰绰间分明是一个人的背影,还是一个光着身子的人。 “什么人!” 姜云雨眼前一花被摁倒在地上,刺梅抵在他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开启了贝爷模式╮(╯▽╰)╭我们大概有好多章要看不见小白了,替小白擦两滴眼泪。 ☆、三十四 姜云雨被人摁倒在地,挺拔的鼻子磕在地上,猛烈的撞击使他视线模糊。这一击撞碎了整夜紧绷的精神,迅速将他的意识拖进深沉黑暗的漩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颈上的力道一轻,姜云雨昏昏沉沉按压手上的划伤。鲜血从刚凝结的伤口迸裂而出,疼痛让人瞬间清醒不少。 他抬起头,看向那人的方向。对方取过外袍披在身上,深紫色的衣袍衣袂飘飘,像一只巨大的蝴蝶从空中降落。姜云雨眨了眨眼睛,觉得视线有点花,那人随意披着衣服,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肉。 “申安兄,姜某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看头。”他眯起眼睛,此时他发丝散乱,身上血污泥泞一片,实在说不上好看,甚至称不上整洁,却偏偏举止从容有度,如同在月下林间邀好友共饮。 对面的男子注视着他,忽而摸了摸后脑勺,朝他憨厚一笑。“神医,怎么是你啊。” 姜云雨盯着他因为动作露出的一大片腹肌,不动声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对方,此时此地申安出现在这里太过反常,其中必有蹊跷。 申安显然也感受到了姜云雨防备的目光,他越发局促起来感觉肚子凉飕飕的,手忙脚乱用外衣裹住自己。“姜兄。”青年看着狼狈的姜云雨,不知想着什么,脸颊突然烧起一片红云,他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想扶起姜云雨又羞于伸手,于是整个傻愣在原地,看着对方蠢笑。 姜云雨皱眉,作为一个长期流连花丛的男人,申安的反应让他有种不好的猜测。 “姜兄……”申大夫终于组织好语言,急切道,“刘承平心思歹毒,在下身为秦山派人实在羞愧。如今看清他的品性,我再也不愿为虎作伥,所以离开了秦山派。” “那你在这做什么?” 申安撇过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咬着嘴唇,嗫嚅道,“我听说你们去了升州,就跟着一起来了。结果迷了路,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你。”他眼睛亮晶晶看着姜云雨,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缘分。 姜云雨按了按眉梢,申安居然倾慕自己,真是头疼。先不论他心里还有个白清恒,就是在平时他也没有吃窝边草的习惯,可怜小大夫满腔相思注定要打水漂。若是在平时,以姜云雨的作风,定会想尽方法不动声色地疏远对方,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在这深山中结伴而行更为妥当,哪怕身边的人对自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想法。 “你一个人怎么在这妖山中活下来的?” “妖山?”申安面带迷茫,他回头四望,草木长青野花喜人,宛如桃源□□。“此地风景宜人,何来妖字一说。” 姜云雨眉头一跳,这傻子该不会运气好到什么怪事都没遇到吧。他简言意赅将自己遇到怪鸟一事说与对方,申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姜兄。”小大夫面露关切,“可否让在下替你诊脉。”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7节 姜云雨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以为这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吗?”他伸出左掌,伤口横贯手掌,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申安瞧得倒吸一口气。“这山中委实诡异,我们务必要小心行事,切记不要分开。”对方不住点头,瞧他那模样,估计姜云雨就是现在赶他走也赶不走。 姜云雨借溪水清洗一番身上污浊,等他收拾完毕,看见申安正蹲在一块石头上啃一只硬邦邦的胡饼,一身紫色衣衫几乎要融入夜色中。心头划过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 “姜兄。”申安见他洗漱完,高兴地跳了过来,“你饿不饿?吃饼。” 姜云雨接过胡饼掰了一小块,“我不饿。你吃吧。”见申安毫无防备将那块饼吃个精光,这才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弹走指尖多余的药粉。他不是不相信对方,但直觉告诉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顺着溪水向山里前进,姜云雨没有告诉申安萤鱼的具体作用,只说是一味珍稀药材,申安也是个医痴,听闻欣然前往。此时天色已泛起鱼肚白,偶尔从林间传出飞禽鸣叫声,四周极为安静。姜云雨弯腰看着溪水中游鱼,他们已经深入山中腹地,数股溪水在此处汇聚成较大的支流,申安还抓了条鱼烤来吃,味道鲜美无比。 天快亮了,一旦天亮萤鱼便与寻常河鱼无异。姜云雨看了看天色,眉目间隐约有一丝惋惜,看来今天是找不到了。突然衣袖被人捉住,他回头见申安捉了自己衣袖面色古怪。“什么事?” 申安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先前有几声鸟叫。” “不是。”申安顿了顿,“是钟声。” “钟声?”姜云雨莫名其妙,“这荒山中莫非还有寺庙?”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是不是太紧张将鸟声听错了。” 申安被他安慰几句,心中稍许轻松,这地方如此古怪怎么会有人烟,必然是自己听错了。他揉了揉鼻子,有些窘迫。“看来是小生太紧张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动静,这回连姜云雨的脸色都变了。一声遥远却清晰的钟声缓慢传入耳中,就像一滴水落入一潭死水中,在这宁谧的环境中泛起涟漪。 “是从西边传来的。”姜云雨拽着申安往钟声响起的方向跑,“这山里有人。” 申安不情不愿被他拖着跑,声音颤抖问道,“姜兄,深山古刹,这里又那么阴,会不会有妖怪啊?” “你话本看多了。”他查过升州志,乌头山一带从未有过寺庙记载。他想起稽古天书的传闻和王鸿文的故事,产生了一种猜测。这时第三声钟声传来,万物重归寂静,姜云雨终于意识到钟声的意思。现在是寅时。 疾跑片刻之后,姜云雨停下来喘了口气。他一个坐堂大夫,体力自然比不过习武之人,这一夜折腾下来已接近极限。反倒是申安神采奕奕,精力极好地四处张望。“姜兄。”小大夫一笑脸颊上映出两个酒窝,他指着远处一片茂盛草地道,“你瞧那里有一只血红的蝴蝶。” 姜云雨顺着他的手看去,浑身一震。“姜兄?”申安见姜云雨不说话觉得奇怪,伸手推了推对方。姜云雨这才仿佛回过神,淡笑道,“山中气候古怪,蝴蝶颜色奇特也很正常。” 申安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姜云雨摸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他皱眉,“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可否让在下把脉?” 姜云雨眨了眨眼,感觉眼前的重影又变回了一个。“不过是有些困了,吃粒药丸提神罢了。” 申安一脸狐疑,姜云雨的神情太过理直气壮,僵持片刻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相信了姜云雨的话。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吸引走,“姜兄你看!那里似乎有座古寺。” 姜云雨定睛细看,一道朦胧的剪影隐藏在茂密枝叶后,竟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古寺。这寺庙损毁得厉害,几乎同话本中那些闹鬼的破寺一模一样。土墙坍塌了大半,碎石嶙峋荒草丛生,甚至还有野兔野鸟在里面做了窝。“钟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他又对申安道,“那个敲钟人应该就在附近,你我小心行事。” 申安咬牙点头,视死如归地握紧拳头,“我走在前面。” “那就有劳了。”姜云雨说这话的时候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似乎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看见眼前的东西。他闭了闭眼,紧跟在申安的身后向古寺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那只血红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离开栖息的枝叶,它晃晃悠悠跟在姜云雨身后翩飞,终于一个冲刺撞上对方的衣衫下摆,蝴蝶拍了两下翅膀,像是极其满足的样子,它摊开翅膀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朵精致的刺绣花纹。 作者有话要说:  搞个投票征集意见,接下来的走向有两种写法,一种比较污浊那个啥多一些,还有一种比较清新一点,当然就没福利了……你们想看哪种? 在群里和微博投票的时候,居然都打平了,你们要不要这么河蟹圆满! 大菜搓着大脸看你们哦。 ☆、二十五 长天月影高窗过,疏树寒鸦半夜啼。 古寺不知何年所建,只从寺内两人都不能合抱的庭树来看,恐有百年光景。两人小心翼翼从土墙的一个缺口跨入。荒草踩在脚底,发出吱嘎窸窣的怪声,偶尔脚下传来软绵绵的触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粪便。 “请问有人吗?”姜云雨冷声问道,声音在这幽深之处回荡,竟带出一丝森森鬼意。 申安跺了跺脚,抖掉鞋上爬虫。“姜兄,这里似乎没有人。” 姜云雨摇头,“若是没人,刚才的钟声是怎么回事?” 申安捂住嘴,显然会错了意,他不无惊恐道,“你也觉得是这寺中不愿离去的怨鬼?” 对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恐怕有人装神弄鬼。” “姜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冷。”姜云雨斜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凑在嘴边,“你听。” 唰,唰,唰。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那种声音极其有规律,像是什么东西在刷洗地面。申安看着从枝头吹落的黄叶恍然大悟,“有人在扫塔。” “两位檀越。”一个嘶哑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申安几乎吓得跳了起来,深山古寺再加上一个老得快掉渣的和尚,这简直就是鬼故事的前奏。尤其是当他看见这个和尚的面容,他的内心已经不是用惊骇能形容的了。 和尚肤色极白,不是姜云雨这般如玉的颜色,而是一种病态的惨白,他的岁数明显很大,两眼的眼袋几乎垂到鼻尖,一张脸皮松松垮垮挂在脸上,一如身上打了无数补丁的僧袍挂在瘦骨嶙峋的骨头上。老和尚手持一柄扫帚,干瘪的手指牢牢攥着帚柄,倒像是姜云雨先前所见巨鹰的鸟爪。 两人被骇得不轻,仿佛看见了阿鼻地狱中的恶魔。老和尚眼珠动了动,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姜云雨见多识广,知道老头惨白的肤色是一种先天恶病,并非什么深山妖怪,他回过神朝老和尚做了个揖,“老师父,在下和朋友在山中迷了路,听见有钟声就过来看看。” 老和尚又看他们一眼,他的眼珠深深凹陷,让人不禁有一种被骷髅凝视的感觉。 “没想到乌头山中竟然还有座大寺。”姜云雨又说道,“在下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说过,贵刹可是有百年香火?” 老头低头扫起黄叶,“敝寺乃是前朝所建。” “这寺中还有别人吗?”申安缩着脖子,这老得快埋进土里的老头让人看起来实在倒胃口。 “只有老僧一人。” 姜云雨又缠着老和尚问了几个问题,老头只是专心扫地,被问得不耐烦了才抬起头回上几个字。等到天色大亮之时,两人才摸清这座寺庙的情况。此地正是当年黑家村人聚居之处,在发生黑氏兄弟的故事之后,黑家村人渐渐迁出了乌头山中,只有少数几乎人家住在山中,到最后就只剩下老和尚一人。 “老师父,你为何不下山去。”申安掰着指头数山下的好处。“这山里太古怪了。” 老头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看着他,直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心中暗暗懊悔,就老头这张脸下了山不得被人当成妖怪。 “老师父。”姜云雨轻咳一声,“你可知道黑全这个人?” 老头默然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也是黑家村的后人。”姜云雨锲而不舍。 “前几日有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路过此地。”老头用瘦如枯骨的食指点了点寺外,“不知道还活着吗?” “你们呢?为何来此处?”一阵风吹起地上的黄叶,老头的身影就像深山中的一缕冤魂,风一吹就能不见,“也是为了这山中的宝藏吗?” “大师误会了。”姜云雨微微一笑,他皮相生得好嘴又甜,连厉鬼似的老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种鱼。” 姜云雨将萤鱼的形状描述一番,老和尚嗤之以鼻,“两个小娃娃,空手就想捉夜游子。”老头喃喃自语,他说的是土话,两人听得云里雾里,估计是在嘲笑他们无知。“你们这些江湖人……”他像是有些怀念,“几十年前有个赤脚大夫将山中的夜游子几乎捕尽,自那以后老僧也许久未见这种鱼了。” 姜云雨咬牙切齿,又深深作了一揖,“晚辈羞愧,那正是在下恩师。” 老和尚也是吃了一惊,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抹鄙夷。什么叫父债子偿,姜云雨今天总算知道了。“那为何……” “家师并未传授如何捕鱼。” 老和尚凝视着他,眼中有一丝怜悯。他宣了一声佛号,“老僧时日无多,我佛慈悲,竟让老僧在死前多成就一件善事。你们二人随我来。” 老和尚领他们进了一间破得快塌的僧房,一开门就是一股尘土味,所幸房中打扫得还算干净。两人在房中唯一一条长凳上坐下,老和尚从跛脚的木桌上取过茶具给两人斟了一杯热茶。 申安此时已明白老和尚虽长了一副狰狞鬼脸,却内心良善,并不像之前那么怕他,甚至捧着热茶朝对方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不知道放了多久,竟然是馊的,还有一股霉味,险些没吐出来。他偏头看了眼姜云雨,见对方神色自若像是在品上好香茗,不禁暗自佩服。 老和尚不知道从哪抱出一个木盒,他打开盒盖,将里面的内容倒了个底朝天,俱是一些草叶编织的小玩意。这些小东西存放太久,草叶干裂发黄,还有些生了霉斑。 姜云雨微微一笑,取过一个蜻蜓模样的。“老师父手真巧。”他摸着那个蜻蜓,眼底染上一层愉悦,“从前我师兄也会编这个。一模一样。” 老和尚表情有些古怪,“你的师兄是不是到过乌头山。这种蜻蜓只有山中才有。” 姜云雨一怔。 “这些草编玩意都是山中才有的东西。”老和尚叹了口气,“这山太邪门了,许多东西别处都见不到。”他取过一个蝴蝶模样的。“夜游子最爱吃这种蝴蝶的幼虫。” “哦?”姜云雨回过神,“这种虫子要去哪找。” 老和尚饱含深意看他一眼,“萤鱼解百毒,然而他吃的红虫便是百毒,毒中之王。” “万物相生相克。”申安点头,“这也说得过去。” “红虫化蝶即为赤蝶,赤蝶以死尸鲜血为食。”老和尚的目光落在姜云雨背后,“无论红虫还是赤蝶,他们最爱之物就是将死之人的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扇动翅膀落在姜云雨肩头。 姜云雨侧过头终于看见一直跟着他的蝴蝶,他伸出手指,蝴蝶稳稳落在指尖。申安不无惊恐叫着他的名字,老和尚抬手制住他的叫声,“无妨,赤蝶无毒。” “那不是意味着姜兄你……” “我确实时日无多。”姜云雨动了动手指,赤蝶亦步亦趋跟着手指转动。“多谢老师父。” 老和尚收起桌上的东西,“这山中究竟还有没有萤鱼,老僧也不知道。眼下离入夜还有大半日,不如去殿中上一炷香求佛祖保佑。” 姜云雨哑然失笑,“在下并非礼佛之人。”他看着指尖的蝴蝶,血红的颜色勾起了他的回忆让目光变得悠长,“家母从前倒是笃信佛法。不如老师父替我念一段药师经吧。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老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万法心中寂,孤泉石上澄。”此后便不再搭理两人。 直到天色将暗,姜云雨和申安找老头辞行。两人才在一间破旧僧房中找到盘膝坐化的老和尚,老头尸体尚有一丝余温,显然刚去不久。两人唏嘘不已,埋了老头走出寺庙。 “申安你在做什么?”姜云雨站在远处,看着对方在老头坟前不知道做什么。 申安起身朝姜云雨走去,“姜兄我们捉鱼去吧。” 萧瑟夜风中,一只绿色的草编蜻蜓在坟前上下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一不小心变成了恐怖 怨念凝视的深山探险二人组:…… ☆、三十六 长夜无星,一轮弯月嵌在空中将山中景色镀上一层浅色银辉。 姜云雨两人依老和尚生前所言,来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小溪,这山中水流丰沛,从种种迹象来看,深山之中可能有一个大湖。升州并非资源贫瘠之地,如有学者在此考据地形,校检水经也可称得上大功一件,可惜姜云雨半个脚踏进棺材中,实在没有这个闲心。 他拔出刺梅,在手上轻划一道。手掌上之前留下的伤口尚未结痂,毫不费力鲜血从断口处涌出,落入溪水之中。姜云雨眼下有淡淡青影,短短两日,他放过的血竟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申安默默看他一眼,掏出一瓶补血丸递了过去,姜云雨揭开瓶盖嗅了一下,笑道,“申兄用药太过谨慎,这分量有些轻了。” 申安在心中无声辩驳,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把放血当玩儿似的,这么想着注视对方将一整瓶药丸当做炒豆似的倒进嘴里。 姜云雨随手将药瓶扔进一旁的荒草堆中,朝申安比了一个手势,清澈溪水中有几条红色长虫逆流而上,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探头探脑。姜云雨把有些凝固的伤口扯开,使得鲜血流得更快。“那老僧果然没有骗我们。” 此刻虽然因失血过多导致晕眩,但求生的意志大过一切,姜云雨的身体因为血液流逝而发冷,他眯着眼睛注视远方一个亮色光点越游越近。 x    x    x    x    x    x    x    x 姜云雨失踪了两天,就在白雁帼思索要不要去官府报案的时候,这一天清晨对方的房间里传出了动静。 白小姐兴匆匆叼着一个肉包跳进房门,“狐狸精!你跑哪里去玩了?” 一只身躯雄壮的肥鸡蹲在桌子中央,它冷静地扭过头,俨然鸡中贵妇。 “哎呀。”白雁帼低呼一声,上前把玩肥鸡脖子上挂的一块小木牌,“这不是姜云雨的心肝宝贝。” 姜云雨身着一件极为艳丽的衣衫,背对着白雁帼在捣鼓着什么。这颜色对于白雁帼而言实在太过刺目了,刺目到轻浮,却很好地掩盖了姜云雨眉宇间的憔悴,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盈盈一握的纤腰上。不愧是狐狸精啊,白雁帼感慨道。 “姜云雨你在干什么?”白雁帼绕过桌子,凑上前去看。 白瓷鱼缸中一尾不起眼的小鱼甩了甩尾巴。 “好丑。”白雁帼皱起鼻子,“你要养鱼我让人弄点锦鲤来,这鱼丑死了,鳞片不够整齐,颜色不够讨喜。” 姜云雨抽出腰间的桃花扇拍开白小姐的魔爪,“这是用来吃的。” 白雁帼恍然大悟,“这么小,刺肯定很多吧。” 姜云雨挑眉,把白雁帼看得脸都红了,她低下头不自在地问。“这玩意怎么吃?” 姜云雨抱着鱼缸在房间里转了圈,似乎是在找个好地方安置,他有些心不在焉,“炸了吃?” 白雁帼的目光满是嫌弃。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雁帼听见门外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立正低头小心翼翼瞟着跨门而入的人。“哥你回来啦?” 白清恒衣襟上犹染风尘,眉宇间难掩疲惫。他最近行踪诡秘,甫一出现就把自家妹子吓得够呛。男人的目光扫过白雁帼,落在姜云雨身上,这身衣衫实在很适合对方,让他不愿意移开视线。他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一幕,眸色转深,孤男寡女,哼……打死白清恒都不会承认,那一刻他在吃自家蠢妹妹的醋。他垂下眼眸,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辞,“我已择人去选良辰吉日,两个月内必须成亲。” 白雁帼瞪圆了眼睛,显然猝不及防。她咬着嘴唇,头上的珠花轻颤,“我不是你换取白家利益的棋子,我有喜欢的人。” “那又如何。”白清恒扫她一眼,似是觉得对方的行为幼稚之极。“出去哭。”说罢轻飘飘拍出一掌,房门应声在白雁帼身后阖上。 姜云雨摇了摇头,白清恒看他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桌上安静蹲着的肥鸡咕咕叫起来,白清恒被吸走注意力,先是疑惑看到脖子上的木牌后,目光微柔,“怎么还留着?” 姜云雨抱着鱼缸晃了半天,随手将东西搁在桌上,“她没事吧?” 白清恒当然知道姜云雨指的是谁,他逗了逗那只胖得快走不动路的鸡,随口道,“她会想通的,这是白家人的命。” “就像你一样?”姜云雨的问题太过尖锐,以至于白清恒无法躲避,“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放弃一切?” 白清恒看着他,在对方唇角落下一个吻。“白某的命首先是白家上百口人的,其次是你的。”他的目光中有浅淡的歉意,看得姜云雨忍不住转过头去。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廖芝都就是她要嫁的那个南疆少主?” 白清恒冷哼一声,“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的运气已经不错了。” “可惜。”姜云雨有些可怜起白雁帼来,“她就是嫁给自己爱的人,也逃脱不了白家人的命。你想用你妹妹换取多少利益?” “那就要看雁帼的本事了。”白清恒用手指轻叩桌子,这个话题让他不太舒服,尤其是姜云雨那种洞彻的眼神,更让他心中不安。 “你啊……”姜云雨叹了口气。 白清恒眸色一沉,“你在为她说情?” “我只是觉得可惜,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却要背负那么多。” 男人定定看着他,突然扯出一丝笑容,笑容无限嘲讽。“既然怜香惜玉,当初下毒的时候姜神医怎么不手下留情?” 姜云雨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的手忍不住发起颤,只能抓着桌角才勉强镇定下来。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那些为了接近白清恒使出的龌龊手段,这个男人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清恒闭了闭眼,时隔许久那时候的怒火仿佛仍旧能穿透时间,“神医好手段。白某不才,竟让神医费尽心思。”姜云雨为了逼自己去求他,居然让人在白雁帼身上下了断芳魂。断芳魂全武林只有姜云雨能解,如今这场荒唐游戏竟全是姜云雨一手计划而成。此人心机之深,实在骇人听闻。 “我……”饶是姜云雨伶牙利嘴,这时候也有些无措。恐怕是眼前的人太过重要,唯恐自己说错一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只听白清恒又说道,“说是怜惜家妹,雁帼中毒时惊恐担忧,你又何曾自责过?姜云雨说到底你我都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姜云雨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低着头让别人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情。这一幕也早在他计划之中,以白清恒的手段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他在赌白清恒到底有多迷恋自己。他握住白清恒的手,缓缓朝对方走去,所幸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红衣,一如初见时那般,令人还念当年那个倔强少年。 姜云雨凑上去,见对方怒气消了一半,暗自弯了弯眼睛。“雁帼中毒只是一时,我若是不走这一步,相思入骨无药可医。”他笑得有些狡黠,“我这人最是惜命,又怎么舍得看着自己送死。所以只能兵行险着。” 白清恒面无表情看着对方撒娇,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萧宿峦为了你居然敢得罪白家。”这句纯粹是醋意大于怒气了,虽然萧宿峦替他下毒是为了救另一个人,反正萧少爷也不差这么个黑锅,姜云雨笑容似春风拂面,只觉得自己煞费苦心终于抱得美人归,从此白清恒和他之间就真的没有欺骗了。 剑刃破空而响,姜云雨尚未回过神就被人搂着腰带离原位,只听一阵骚动,肥鸡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翅膀惊恐啼鸣。 “啊我的鸡!”姜云雨从白清恒怀里伸出头,看向他原先站的位置,笑容凝固在嘴边。那里插着一把出了鞘的剑,剑柄挂了一束花里胡哨的剑穗,是白雁帼的佩剑。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以白雁帼的脾气被人如此算计,一剑劈了对方都是正常。 白清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家妹无礼,我会让人好好管教。”怀中的人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身体不受控制轻颤起来。白瓷鱼缸跌碎在地上,一条其貌不扬的小鱼落在地上。这是什么鱼?似乎离水即死。男人皱眉,感觉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环。 姜云雨面如死灰,短短的一瞬间仿佛从暖春走进了严冬,枝头桃花凋零只余得几株丑陋的枯枝。“因果报应,分毫不爽。” “小雨?” 姜云雨失魂落魄推开白清恒的怀抱,“我去把她追回来。”他抬手阻止白清恒叫人的动作,“我自己种的因,我自己了结。” 说着他牵起马朝白雁帼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菜:其实这章只说明了一件事小姜的爱(鸡)要了他的命。 肥鸡:(●▽●)人家是无辜的。作为一只弱小的鸡受惊拍两下翅膀是多么的正常,我怎么知道会把鱼缸扇下去。 小白:晚上喝鸡汤吧。 ☆、三十七 姜云雨策马出城,据白家侍卫来报白雁帼骑着一匹马朝乌头山的方向而去,他忍不住低咒一声,才出狼窟又要回去,这座山简直阴魂不散。 他想起之前在乌头山发生的种种异象,心想白雁帼一个大小姐千万别被吓出失心疯,到时候江湖上多了个疯女魔头,他拿什么去给白家交代。 至于萤鱼……姜云雨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惋惜,不知这山中还有没有另一条。若是没有,那他和白清恒的缘分恐怕就到这里了。他甚至计划起找到白雁帼后自己就留在这山中,也许去那座荒寺,这样他爱的人就不用看见自己毒发身亡的样子。 就像他那是对白清恒说的,若我死时,必将远离所爱之人,如此他日对方再想起自己时,绝不会是自己七窍流血的样子。 姜云雨顺着白雁帼的踪迹入山,这次是从乌头山的另一角而入。他警惕地看向四周,未见到那种食人巨鹰,少许放下心来,跟着草木痕迹一路向深山中走去。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树林间的脚印突然杂乱起来,姜云雨神色一凛,从一旁矮树上取下一朵破碎珠花,这是白雁帼的东西。 是什么让她惊慌逃窜? 难道是那种怪鸟?他抬头见树干高耸入云,不像有猛禽掠过捕食的样子。难道是其他走兽?又驱马走了一炷香时间,在一处溪流边找到白雁帼的坐骑,那畜生正在啃水边嫩草,看见姜云雨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了过去。 看样子不像受到过惊吓。 如此一来,姜云雨心中有了猜测。他从腰间拔出刺梅,毒丸扣在指间向着白雁帼前进的方向走去。能让白雁帼仓皇失措的,不是野兽,是人。白雁帼虽然年纪小,却从小受白家教导,危机之中自有脱身方法。马匹目标太大,自然能舍则舍。 就这样又走了片刻,他在灌木间发现一片衣角,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方向。四周安静地出奇,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淙淙的溪水声都听不见了。 他矮身通过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象令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那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红色花海,让人难以想象在这深山之中居然还会有那么一大片平地。由于太过惊讶,他不小心踢到了一粒小石子,小石子向前滚去,像一滴水落入湖中,花海似乎颤了颤。突然一朵花飞向空中,姜云雨定睛一看,哪里是花海,分明是整整一片的赤蝶。 接着一只又一只的蝴蝶扇起翅膀,它们像是有些迷糊,闻到了姜云雨身上好闻的味道纷纷在他周围打转,远远望去好似一朵不规则的红云。 蝴蝶的动作露出了它们之前遮盖的绿色植物,绿色的青苔一般,姜云雨突然有一种猜想,莫非这些蝴蝶是在这里产卵。他又想起王鸿文说过的那个传说,黑氏兄弟穿过一片会移动的花海,遇见一只白色的乌鸦,最终找到了宝藏。莫非稽古天书就在这附近。 就在这时,姜云雨背后突然出现一双手,那双手狠狠一推,姜云雨猝不及防跌进面前的草堆中。 “什么人?!” 身下的草堆仿佛柔软无骨一般,迅速向下沉陷,直到姜云雨被水流淹没他才醒悟过来。这哪是草坪,分明就是湖上浮萍,他妈的这根本就是一个湖泊,那个他怀疑了好久存在深山中的大湖!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姜云雨向湖中沉去。他听见岸上有人说话,还有刀剑出鞘的声音,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回到岸上去。他抬起头憋了一口气,深深向湖底游去,既然如此不如看看这湖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姜云雨年少时曾是南江画舫上的小倌,长于江畔水性不会太差,当初拥翠阁教习他们凫水是为了让他们玩些美人出浴鸳鸯戏水的把戏,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能救人性命。 他换了口气,再次下潜入湖,他在水中睁开眼睛,发现东南角有一个怪异的洞窟,好像一只巨兽在湖中张开了嘴。他甩了甩头,朝石窟的方向游去。 才在石窟中游了几步,脚下就踩到实地,姜云雨狠狠喘了几口气,闻到一种潮湿苔藓的味道。他想起赤蝶产卵的那种绿苔,顿时觉得有些恶心。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前方道路幽深,不知通到何处。他摸着滑腻的石壁,听见远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雁帼?” 声音在洞窟中回荡,闷闷的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森然。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另一个声音,“狐狸精?” 姜云雨精神一振,摸着石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当真是你?你没事吧?” 白雁帼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小丫头估计被吓得够呛,惊恐地拍打石壁,“狐狸精你快,快过来。我不生你气啦,你那么喜欢我哥,我……让让你,最多打你一顿就算了。” 姜云雨哑然失笑,“多谢白小姐宽宏大量。”他突然停住了,“雁帼……” “怎么了?有鬼啊?你不要吓我!!!”白雁帼不安的声音透过石壁传了过来,“姜云雨你说话,你不要吓我。” “你那边。”在黑暗中姜云雨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干涩,“石壁上有没有乌鸦?” “乌鸦?”白雁帼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姜云雨看着石壁上一只只姿态各异的白色乌鸦,乌鸦是用一种白色的颜料涂上去的,如果不是听了那则传说他一定会以为是小孩画的涂鸦。 “岸上的那些人,你有没有看见他们的脸?” 白雁帼听上去有些心有余悸,“一共有十二人,其中十人是高手。还有两人,内力较差。我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并未看见脸。” 姜云雨定了定神,他拍了拍身边的石壁。“这洞窟应该是个迷宫,你和我在不同的通道之中。你那里应该能通往山外,回去之后好好听你哥的话。廖芝都虽是故意接近你,对你却是真心,你不必为难他。回去之后,将我的小童们送回药谷,再让人送一封信给萧宿峦,他知道怎么办。至于那只鸡,若是你哥有一日性命垂危,就让人炖了那只鸡,可保他一条性命。” 白雁帼彻底不安起来,姜云雨的话太过古怪,怎么听都像是遗言。“你怎么了?发什么疯?我们一起回去,你要是怕那些人,我,我就去杀了他们。” 姜云雨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颤抖,白色的乌鸦延绵到了尽头,这个洞窟不长,但在尽头却有一样东西。 “雁帼,我找到了稽古天书。” 什么?!!!白雁帼大惊,她正要开口,有一个声音代替了她。“真是辛苦姜神医了。” 白雁帼捂住嘴,惊恐地把耳朵贴在石壁上想听清楚对面传来的每一个字。 “原来是你。”姜云雨的声音十分平静,白雁帼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年姜云雨名动江湖之时是否也是这般风流无双的模样。 “原来如此。”姜云雨似是有些释然。 “怎么,你要认输?”对方的声音带着笑意,白雁帼莫名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从不认输。”一墙之隔白雁帼仍然能感受到姜云雨的凛然傲气,“更何况对手是你。” 对方又是一阵轻笑。只听一阵闷响,白雁帼的心悬了起来,又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问,“装死?” “莲花饶发作了。”那人用脚踢了两下,白雁帼听见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请神医回去做客,便宜你们了,他这身子不知有多少人肖想。” “至于另一只小猫。”白雁帼感受到声音突然接近,好像就在她耳边似的,“替我向都九少主问好。” 都九是廖芝都的本名,他什么都知道!他究竟是谁!白雁帼害怕地蜷缩在地上,听着隔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放声大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菜兴奋地搓爪:然后我就可以写小姜被酱酱酿酿了!好开森! ☆、三十八 姜云雨醒来时,眼前一片猩红,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赤着脚的男人。男人高高坐在椅子上,一个肌肉强壮的男人跪在地上舔吻他赤/裸的脚趾。 “阁下,待客的方式真是奇特。”姜云雨朝男人的方向勾了勾嘴角,在长时间的压制之后,他体内的余毒反扑强烈,他略一动惮就会带来强烈的眩晕。他瞪大了眼睛,从重重幻影中认出了男人身边的另一个人,他想起白雁帼说的话,那十二个人中有两个人不会武功,其中一个是眼前的主谋,另一个人正是……“申安。” 娃娃脸的青年朝他拱了拱手,“姜兄。” 姜云雨闭了闭眼,他双手被缚吊在柱子上,也幸亏如此,否则他根本站不住。“难怪我觉得你在医术上的见解有些熟悉,原来竟来自药王谷。” “为什么?” 座上的男人动了动,露出段天星那张儒雅柔和的脸,“谁让你们杀了彤英,我费了好大的劲培养那个小东西,你拿什么赔我?” 姜云雨睁开眼,“彤英身上的金丝蛊是你下的。”他喃喃自语,早该想到的,这般诡异蛊虫江湖上认识的人寥寥无几,段天星作为药王谷的谷主自然不会不识。“你堂堂药王谷的谷主,竟与邪教沆瀣一气,究竟为何?” “你说呢?”段天星挑眉,“既然你醒了,段某要请教一个问题。”他取出一个木盒扔到姜云雨脚下。 “原来你一路上都跟着我们,难怪南江城和丹城中都有你的身影。”姜云雨看着脚下的盒子,眼睛微微睁大。 “里面的东西呢?”段天星没心情跟他闲扯,走到姜云雨面前,姜云雨比他高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段天星何等心气,掐着他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 “什么东西?”姜云雨脑袋嗡嗡直响,感觉段天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稽古天书。”段天星咬牙切齿。 “不是就在你手里吗?” 段天星被他气得够呛,抬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姜云雨被他打得偏过头去,眼前阵阵发黑。“这盒子里只有几张残页,你把书弄到哪去了?” “我不过比你早到片刻,我又怎么会知道?”姜云雨看着他,像在注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突然想到老和尚那时说,前几日有一个像他们这般的年轻人路过古寺,莫非是这个人取走了稽古天书? 段天星没有放过姜云雨脸上的表情,他本来都要被对方唬过去,又想到姜云雨何许人也,一张嘴舌灿莲花气死人不偿命,他说的话恐怕都不能信。 “姜云雨。”段天星脸上泛起一个邪笑,“同行相忌,你我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缓缓往下摸,“不如在这事上分个高下?” 姜云雨抬起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风流惑人,谁知道他此时几乎看不见东西。“姜某虽然身体不适,但如果段谷主想要,姜某必然鞠躬尽瘁把谷主伺候舒服,劳烦谷主把腿分开一点。” 段天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又听姜云雨那张不饶人的嘴说道,“谷主可以比较一下在下和萧宿峦谁的技术更高一点。”萧宿峦是段天星的痛处,更何况江湖上一直流传萧宿峦和姜云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此时被他踩一脚,段天星真是新仇旧恨,恨不得把萧宿峦的那一份一块算他头上。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 姜云雨凉凉地拌嘴,“多谢谷主吉言,在下就是不求死也活不了几天。”说罢撕心裂肺咳了起来。 段天星哼了一声,拉过脚边的大汉亲吻起来,“我偏不。反正我已经脏了,我把你也弄脏然后还给白清恒。” 姜云雨瞳孔微缩,满不在乎地摇头,“你不会。你若是让我活着离开,我会让整个武林都知道你是轮回教的人。到那时,正邪两派都无你容身之处。” 段天星被他说破心事,不由恼羞成怒。“那就把你的尸体送给他。” 姜云雨低笑起来,笑声分外勾人,“段谷主,你忘了我从前是做什么的了?牡丹花下死,姜某做鬼也风流。” 姜云雨油盐不进,段天星倒吃了一肚子瘪,他目光阴毒抿着唇像是要从对方身上剐下肉来。申安突然开口道,“谷主,他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和他扛着。” “也对。”段天星弯了弯嘴角,“稽古天书更重要。” “看来你是不肯说出书的下落了。”段天星舔了舔嘴唇,“刑堂堂主何在?”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容貌苍白清瘦的青年人,青年人朝段天星的方向拱。“谷主有何吩咐?” “让姜神医见识见识我药王谷刑堂的本事。”药王谷一派虽皆是杏林中人,但谷中戒律森严,尤以药王谷的刑堂威慑武林,相传武林盟中但凡要审问穷凶极恶之徒,盟主便会请刑堂好手相助。药王谷刑堂堂主就连素来阴晴不定的魔教教主都要让几分面子。 “是。”青年领了命,悄无声息走到姜云雨面前,像是一只行走在人间的幽鬼。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片刻,薄唇开合道,“请神医指教。”他伸手在姜云雨身上拂了几下,轻柔地像是在为对方整理衣袍,姜云雨身体一震,睁开眼看着对方。 青年注视到对方的瞪视,回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姜云雨头一偏,呕出一口深色血液。 “你……”银针刺入几个大穴中,姜云雨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将形状姣好的唇瓣咬出一抹刺目的血痕。他再也忍不住,接连呕出几口鲜血,将唇瓣染得鲜红艳丽。 刑堂堂主亲自出手,自然不会像寻常粗人一般弄得血肉横飞。段天星支着脑袋,显然失望极了。“幽命你折腾人的手法怎么越来越清雅了。”见青年目不转睛盯着姜云雨,不由冷哼一声,“你好像很喜欢他?” “属下第一次看见能忍住不叫的人。”幽命盯着姜云雨像是猫看到了有趣的猎物,姜云雨猝不及防被一个湿软的东西舔了一口。“有趣。” “废了他的手。”段天星沉下脸色,“抽筋剔骨庖丁解牛,幽命这对你不是难事吧?”他偏偏就要废了那双制药行针惊才绝艳的手。 将人的骨头活生生从血肉中剥离,何等的血腥残酷,段天星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在场的有一部分是药王谷中元老,这些人自诩正道人士,见不得段天星如此胡闹,更何况姜云雨又不是真的穷凶极恶。“即使是为了稽古天书,未免也有些过了。幽堂主断不可如此。” 幽命垂眸,从袖中摸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刀尖微微上翘,样式十分古怪。 “我有话要说。”此时姜云雨突然出声道,先前剧烈的疼痛反倒让他的头脑清晰起来,逐渐涣散的精神又重新归拢一处。段天星朝幽命比了个手势,幽命垂着手停下了动作。 “段谷主,在下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给我下毒?” 段天星讥笑道,“当然是看你不顺眼。” “那为何后来又放弃了?”段天星脸上浮现出一个堪称奇怪的表情,他似笑非笑,“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的计划也不会那么成功。白清恒确实厉害,竟真被他找到了稽古天书的线索,不过也太厉害了,差一点就查到了背后的我。幸好有你啊。” 段天星轻叹,“你竟然让不可一世的白少主方寸大乱。留你一条贱命,就能牵扯住白清恒的行动,实在划算。” “胡扯。”姜云雨不信。 “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段天星哈哈大笑,“白家家主白同卢早已在数月前病故,如今白家家中那个不过是白清恒安排的傀儡。”见姜云雨吃惊的神色,他更为得意,“白清恒却继续大费周章地找书,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因为还有一个人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姜云雨你知不知道白清恒在你身边安插了多少人保护你?” 姜云雨垂着头,似是在压抑什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枉你心思毒辣,计谋过人,居然也被他骗了。段天星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了解白清恒,这个人的眼里只有武林大业,他利用我找到稽古天书下落,又将你耍得团团转。如今一切都是假的,我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 段天星被他疯癫的样子触动,喃喃自语道,“你的意思是白清恒装作被你迷惑,好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呢?他到底想做什么?” 姜云雨身体一颤,像是猜到了什么,他扫了一眼边上的幽命,沉吟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他故意被我勒索,骗我进套。他从来没爱过我,假使他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会救我。” 段天星眯起眼睛,拍了拍手掌,“姜神医好大的本事,连我都差一点被你骗了。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姜云雨翻了个白眼,语气轻佻,“哎呀被你发现了,看来姜某今天在劫难逃。” “来人!”段天星被他激怒,一脚踹开脚边亲吻的男//宠。还未等他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幽命手起刀落,划破姜云雨的外衫,挑起对方下巴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早说了稽古天书就是个坑书,快看我兴奋的大脸!小姜你就认命吧啊哈哈哈!可惜最近风头紧估计下章放不了qaq ☆、三十九 姜云雨昏昏沉沉,他的身体被打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一根绸带穿过他的左膝绕过横梁,又对右膝如法炮制一番,这种脚不着地的姿势让他非常痛苦。更让他难受的是在自己身体中火热摩擦的东西,冷汗浸湿了长发,蜿蜒地贴在半遮半掩的身体上,更激起了男人的施/虐/欲。 身体里的东西似乎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粘稠的液体顺着腿缝往下滑。姜云雨痛苦地痉挛起来,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对方怕他寻死,将腰带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这让他有一种生理性的呕吐欲。 他这副模样似乎取悦了别人,耳边传来男人们的哄笑声。他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只知道有人喂了他提神的药物让他可以支撑得更久。 刚松了一口气,身体又被人重重闯了进来,他闷哼一声,感觉有好几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甚至有人向那幽密之处偷偷探出手指,似是想要再加上一个。然后他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打斗声,这些声音像无数个巨钟同时在耳边翁翁直响。 他睁开眼睛看清了那个侵犯自己的人,他颤了一下,发出几声呜咽,呜咽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漫长的折磨后,他终于晕了过去。 姜云雨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床上,他的身体似乎被人清理过,几乎感受不到腰和腿的存在,只能失神地盯着头顶灰色的帐子。 这是一个略显单调的房间,房间里家具很少,让人感受不到生活的气息。 姜云雨确定自己还在药王谷中,他撑起身体费力地搬动自己。 “怎么?□□得合不拢腿?”段天星推开房门,看见姜云雨一身狼藉的样子嘲讽道。申安在他身后跟了进来,看见姜云雨身上红紫斑痕别开眼。 “段谷主。”姜云雨的声音嘶哑难听,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莫不是也想找姜某风流一夜?” 段天星眼波流转,“就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伺候了多少男人?” “反正不差你一个。” “我记得昨天有人最后被弄哭了。”段天星不怀好意,“你那时候在叫谁的名字?白清恒?” 姜云雨闭上眼。 段天星又冷嘲热讽了一阵,见姜云雨一直不搭理他,自讨没趣不多时就离开了。 姜云雨听周围清净了,这才睁开眼,看见申安杵在角落里,“你怎么还在?” 申安看他一眼,“他刚才骗你的,昨天和你那……什么的只有幽堂主一个人。” “我知道。”姜云雨斜睨他,“那粒提神的药不是你喂的么。” “谷主把你交给幽堂主了。”申安神色有些怪异,“幽命身份特殊,连谷主也要忌惮他几分。你和他在一起,至少别人不敢碰你。”他的模样像是说媒一般,一个劲想把两人凑做了一堆。 “他让你来当说客?” “你到底知不知道书在哪里?” “那又如何。”姜云雨再次闭上眼,“反正我没几天能活了。就看段谷主有没有本事从死人嘴里撬出秘密了。” 申安欲言又止,过了几天他再来到姜云雨的房间时,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怎么这个样子?” 姜云雨一身欢/好的痕迹倒在床铺之中,见有人从外面进来也懒得遮住身体,他抬起眼眸,许是因为刚被人疼爱过,满眼的□□。“你来啦。”他用脸颊蹭了蹭被子,黑发披散在凌乱的床榻间。 “帮我一把,我没力气。”太多的欢爱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申安看得出这几日姜云雨被人养得不错,一身白皙的肌肤甚至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泽,但精神却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你们……”申安皱眉。 “去打盆水来。”姜云雨有气无力道,“幽命突然被段天星叫过去,没来得及给我清理。” 姜云雨靠在床头喘气,他的状态很奇怪,似乎手脚软弱无力一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对我很好。”见申安还不动,又补充道,“我知道段天星在打什么主意,他想让幽命从我嘴里套出稽古天书的下落。” 申安取了热水替他擦拭,姜云雨的身体很敏/感,连锦帕轻轻地摩擦都会带来剧烈疼痛。等清理干净时,冷汗已顺着额角淌到脖子上。 “我还有三天。” 姜云雨突然说道,“最多三天。”申安的手一顿,“师兄你准备什么时候认我?” 申安愣了一下,轻笑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云雨费劲地撑起身,在申安脖子上仔细摸索,停在□□和肌肤相交的地方,却没有力气扯下。申安按着他的手,温柔地就着对方的动作扯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有些妖冶的脸。 “在乌头山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不对劲。”姜云雨一番动作下来,似乎有些疲倦,“我在你身上下了药,以申安的医术应该不会发现,可是再见面时你身上的痕迹却消失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别人假扮的。你是什么时候掉包的?” “乌头山那次是第一次。”男子揉了揉姜云雨的脑袋,姜云雨看上去困倦极了。“你在秦山派上见到的是申安本人。” “你潜伏在段天星身边也是为了稽古天书?” “你知道它在哪?”裴阎的手往下滑,虚虚扣在姜云雨脖子上。 姜云雨闭上眼睛,有些撒娇道,“真的不知道。” 裴阎松开手,“我相信你。” “师兄我想做个了结。”姜云雨的面色灰败,嘴角却掩不住微笑,“你帮我吗?” 裴阎半道上才插手这件事,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稽古天书,所以这中间有很多事他并不明了。不过他从小看着师弟长大,并不想让对方死的不明不白。“你说。” “我有一个随身的药瓶。”姜云雨比划道,“上面缀了流苏坠子。那日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你帮我去找来。” 姜云雨轻易不离身的药瓶,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不见,裴阎非常清楚他说的是哪一天。 “你想做什么?”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8节 “如果要死,我想自己选择死法。” 那一日他明白了白清恒的意图,他选择成全对方,哪怕这样的成全包括了牺牲自己。 那一日他心如死灰,姜云雨知道,这一场闹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一厢情愿,他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兴高采烈的茭大菜高举狗血,你们想看的梗马上就要出现啦! 大家节日快乐嗷!然而并没有加更,我就是这么厚脸皮啊哈! ☆、四十 幽命站在门前,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推开房门。 他看清房内的景象,瞳孔微微收缩,不动声色关上了门。 “你今天精神不错?” 姜云雨不知从哪搞了一件艳红色的衣衫,黑发胡乱披在背后,笑吟吟喝着一杯茶。丝绸衣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遮不住满眼□□,幽命知道这妖精里面什么都没穿。他的目光落在姜云雨面前的一只汤碗上。 “申安送了甜汤。”姜云雨咬着勺子,“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掐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不客气伸进去舔了一圈,“红枣汤。”他分开唇瓣,一抹银丝暧昧地牵连在嘴角。幽命眸色渐深,手滑进姜云雨衣服中,朝幽/密之处探进一根手指。这个地方他进去过太多次,那种紧/致销/魂的滋味令人难忘。 姜云雨如今这副下不了床的模样,是他故意造成的,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对方干涉到自己的计划。男人在姜云雨胸口还未消散的痕迹又吮了几下,满意地听见对方压抑的喘息声,添了一根手指来回揉弄。 “你……”姜云雨用手盖住眼睛低喘,他衣衫大敞跨坐在男人身上,眼看又要被拖入那熟悉的节奏。这个男人简直没完没了。“停,啊……”腰被人握住微微提起,幽命突然摸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他停下动作,好奇地看着指间。 这是一个普通的青瓷药瓶,被人用精美的丝络编织成压袍用的坠子。幽命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钳着姜云雨问,“什么东西?” “情人送的。”姜云雨没拦住对方的动作,幽命拔开塞子看了眼里面。 “空的?”他若有所思,“我对你好还是白清恒对你好?” 姜云雨懒得回答。 “你还喜欢他?” “你吃醋?”姜云雨似笑非笑,“你也会吃醋?” 幽命的答案是把人抱上床狠狠折腾一番。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姜云雨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 幽命看着他费力地穿衣服,丝毫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药王谷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远远地姜云雨听见了刀剑相交的声音。姜云雨腿一软跌了回去,温热的液体从身后流出,他脸顿时黑了。 幽命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的身体怎么样?我找到了解毒的方……” 他的动作猛然顿住,手指顺着黑发滑下,挑起对方的下巴。姜云雨似笑非笑,这种漫不经心的笑容他太过熟悉了,就像一只猫咪居高临下看着猎物,时不时慵懒地晃动尾巴。 “事到如今,你还要耍我到什么时候?”艳丽的青年蹭了蹭那根手指,动作无比亲昵,神情却是冰冷的。“白清恒。” 男人叹了口气,俯下身将他拢进怀里。“我真希望你能难得糊涂一次。” 姜云雨转过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男人的侧脸。幽命的脸苍白清秀与白清恒完全不同,唯有那张唇薄而上翘,和某人一模一样。他稍微偏了偏头,这样他就不用对上白清恒那双无情的眼睛。“不是我聪明。”事到如今,申安是假的,幽命也是假的,他的身边有着太多阴谋,只有一样东西是真的,此时想来却十分可笑。“有的事情用心看反而更清楚。” “白家在各派中都有眼线。幽命是白家从小安在药王谷的棋子。” 难怪前一阵子白清恒总是神出鬼没,恐怕就是代替幽命自己潜伏到药王谷里去了。姜云雨眯了眯眼,又听白清恒说道。 “当时麓州之战刚结束不久,轮回教余孽重现江湖,盟主觉得正派中有奸细。此事由萧宿峦主持最为妥帖,可惜那小子坚决拒绝,甚至不惜逃出海。于是方天正就找上了我。” “我知道轮回教余孽定会找机会兴风作浪,没过多久雁帼就中了毒,于是我就找到了你。”白清恒直直看向姜云雨的眼睛,他说的如此真诚,纵使姜云雨心如死灰也有些动容。“我没有想到我会假戏真做。” “你以为我是轮回教余孽?”姜云雨一针见血。 “一开始是这么以为,你出现的太巧了。”白清恒看了一眼窗外,开始穿衣服。“后来稽古天书现世,我就顺水推舟,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陷进去。” 姜云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 白清恒静静看着他,“那日段天星逼供你,情急之下我只能强迫你委身于我。若非如此,以段天星的性格一定非死即残。” “我知道。” 即使自己会死在他眼前,白清恒都没有想过暴露身份,可见这人意志之坚定。姜云雨从前最爱他这点,如今想来觉得异常讽刺,其实根本就没在乎过他吧。 白清恒皱眉,姜云雨虽然和之前一样,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我后悔了。”姜云雨朝他一笑,白清恒的脸色更差。 “我手上已握有段天星投靠轮回教的证据。今夜武林盟突袭药王谷,千机算陈贤亲自捉拿段天星。一切都会在今夜结束。”白清恒用手指蹭着姜云雨的脸颊,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物。“我们回家。” 姜云雨茫然地看着他,那模样看得白清恒心软不已,俯身在他脸上落下好几个吻。姜云雨说了一句话,白清恒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说,“白清恒,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姜云雨自己想到了答案,他眉眼弯弯,低声道,“我知道了,稽古天书对不对?” 白清恒的手猛然收紧,“不,我并不想要那东西。” 姜云雨低叹一声,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眼中像有莹莹水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 “小雨你听我解释。”白清恒有些急切起来,“我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没错,可后来我动了心……” “哦?”姜云雨看着他。“那在你心中是我重要还是白家重要?”他明知道白清恒不会给他答案,却仍旧忍不住要激怒对方。 白清恒沉下脸,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的。”他摸了摸姜云雨的头顶,“回去吧。自从你失踪,雁帼每天都哭得不成样子。” 姜云雨拨开他的手,“事到如今你还在算计我。我自幼失去亲人,唯有将白雁帼当做早死的姐姐疼爱,如今倒变成你牵制我的砝码了。” “我并非……”白清恒少见的有些无措,姜云雨伶牙俐齿,他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简直百口莫辩。 又听姜云雨心灰意冷道,“雁帼说的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 白清恒沉默,姜云雨不肯原谅自己,他自然还有别的方法能将人绑回去,只是回去之后要怎么才能让人回心转意?他正思索着,只见门外闯进一人。 来人一身血污,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握在手中,看到白清恒似是松了一口气。“少主。” “陆叔受伤了?” 陆九庭左臂一道见骨刀痕,他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小伤。药王谷弟子已被制服,只是还少一人。” “段天星。” 陆九庭点头,“此子太过狡诈。陈贤已亲自去追,但他身边还有轮回教余孽。”陆九庭有些犹豫,“我与其中几个交了手,像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成名之辈。” “莫非是被药物控制?”姜云雨披了衣衫走下床,陆九庭看见他眼睛一亮,“姜先生风采依旧。”姜云雨朝他笑了一下,陆九庭又转头对白清恒说,“少主,陈贤请你速去援助。” “我不去。”白清恒话音刚落,衣袖被姜云雨扯了一下。 “去吧。”姜云雨神色有些疲惫,“我知你放心不下。” “那你怎么办?” “我和陆叔下山。” “多谢先生。”陆九庭注视着白清恒匆忙离去的背影,连连向姜云雨拱手。“少主心中最在乎的就是先生。”他看出两人生了心结,极力撮合道,“少主有他的迫不得已,还请先生多多包容。” 姜云雨神色淡然,“是吗。那以后也请先生多多包容。” 陆九庭挠了挠头,奇怪他们小两口吵架管自己什么事。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姜云雨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菜: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整个人都不太好。 姜云雨:终于可以领便当了,开启休假状态~(≧▽≦)/~ 大菜:= = ☆、四十一 姜云雨静静趴在桌上,头枕在一只手上,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他等待晚归的白清恒支撑不住困得先睡着了。一身红色的绸衣挂在略瘦的身体上,沉寂的波纹和褶皱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乌发红衣以及一双如玉的赤足构成了整幅画面,这本该是一幅极艳丽的画面,只除了画中的美人已经死了。 若是姜云雨魂魄尚存,这时他定会懒洋洋勾起唇角叱道,他姜云雨就是死了那也是一具艳尸。 陆九庭忐忑不已,他不知道怎么和白清恒交代,对方走的时候还活生生的,没想到回来时却变成了一具尸体。他现在总算明白姜云雨那句话的意思了,多多包容……这真是要逼死自己。 “少主。”陆九庭轻声道,似是不忍心惊醒身边的男人。 白清恒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声音,一道血痕从左肩蜿蜒至指尖,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血色染湿了半边白衣,看上去与姜云雨身上那件遥相呼应,仿佛拜堂一般。他好像也发现了这滑稽的景象,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陆叔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少主。”陆九庭愈发惊恐,生怕白清恒受了刺激一个想不开做出点什么。“姜先生他已经……” 白清恒朝他摆了摆手,陆九庭不甘心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他依稀看见白清恒俯下/身将姜云雨的尸体抱进怀里。 白清恒摸了摸姜云雨的脸,不小心将血迹蹭在对方颊边,又小心翼翼拭去。这样一番动作,反倒让尸体惨白的肤色染上些许颜色,好似姜云雨还活着一般。“苦肉计恩?”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撒娇一般。“本来还想做些什么好让你心疼我,没想到你动作更快。”白清恒按了按左肩的伤口,一时间血流如注。 男人将头搁在姜云雨的肩上一动不动,搂住尸体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 “你从前说过若有一日自己死了,必将躲到心爱之人看不到的地方,只让人记住你最美的样子。”白清恒神色一黯,“是不爱了吗?” 男人解下姜云雨腰上丝绦珠串,那只青瓷药瓶里已经空了。“果然是□□。”白清恒吻了吻姜云雨的唇角,“我送你的药瓶,你怎么舍得用来装断肠□□。” 白清恒吻了吻他,将两人的发丝缠成一个死结,用佩剑割断头发塞进药瓶中。“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入山捉了一条萤鱼。”那日鱼缸打碎后姜云雨惊慌的表情犹在眼前,白清恒如此机警的人怎会发现不了其中异常。在搞清楚萤鱼的用处后,他亲自入山又寻到一条,其中艰难不必多言。男人的目光满是宠溺,“所以你最好不要假死骗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翌日清晨,一张熟悉的娃娃脸出现在白家落脚之处。白家侍卫还记得这人是秦山派中的大夫,此时出现不免有些可疑。侍卫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娃娃脸的青年相视一笑,笑容让人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侍卫摇了摇头,分明是一个人怎么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呢,一定是看花眼了。 “你来晚了。”白清恒抱着姜云雨的尸体坐在桌边,裴阎瞄了眼姜云雨胸口的暧昧红痕,看向男人的目光意义深长。 “白少主也没闲着。” “东西带来了没?” 裴阎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 “怎么少了一截尾巴。”冰冷的目光刺得裴阎有些不自在,他耸肩道,“雁过拔毛,收你一条鱼尾当诊金不为过吧。”见男人面色不善,娃娃脸的青年又说道,“你放心,不影响药效。” 裴阎注视着白清恒小心翼翼将萤鱼汤喂进姜云雨嘴里,忍不住冷嘲热讽,“我只听说萤鱼能解百毒,没听过也能起死回生。” 白清恒捧着姜云雨的脸,面色沉静却难掩期待。“那能不能解假死之毒?” 裴阎窒了一下,“你心眼真多,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待我师弟,死了还要被你算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云雨的尸身没有任何变化。白清恒的眼神渐渐黯淡,最终仿若一潭死水,照不进任何东西。 裴阎百无聊赖拍了两下巴掌,“这回信了?我师弟死透了。”他掰着手指向男人讨要报酬,“特意跑这一回你给我什么好处?好歹也是为了我师弟,给你打个折好了。” “滚。” 白清恒轰走裴阎走出房门,门外早有一群人候着,一见他出来了立刻围了上去。 “少主,如何?”陆九庭小心翼翼,生怕刺激白清恒。 白清恒垂下眼眸,眼下有一片淡青色的阴影。“他无亲无故,我想让他入祖坟,以后和我葬在一起。”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白宁勃然大怒,“少主莫要被那妖精迷了神智。他一个小倌怎配进我白家祖坟。”摄于白清恒的目光,嗫嚅道,“看在他痴情的份上,最多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既如此,那就把在下也一起葬在山明水秀的地方。” “少主你什么意思?”陆九庭猛然反应过来,白清恒话语间威胁的意味太过明显。 “各位另请高就。”白清恒闭了闭眼,抱着姜云雨离开。“白家家主我不做了。” 人群中几个年纪颇大的长辈一时经受不起这份刺激晕了过去,白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不少人喊着已故白家主的名字,嚎哭成一团,似是感慨白家家门不幸。 “我说过想带你回家看看。”白清恒轻声道,“我从不食言。” 白家最后还是妥协了,比起失去白清恒这个继承人,让姜云雨入祖坟这件事好商量多了。当白宁宣布白家的退让时,似是在白清恒意料之中,对方回以一声冷笑。 “哥。”白雁帼小声嗫嚅着,她两只眼睛通红,活像一只兔子。“人死不能复生……” 白清恒的目光这时才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下撇,似是觉得太过刺耳。 白雁帼被他一瞪,准备好的安慰之词反而说不出来了,两眼一红低头擦拭起眼泪。“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乱跑。” 白清恒摆了摆手,男人神色如常,背脊挺直衣衫纹丝不乱,却无端透出一股萧索的气息。“你的事我不想管了,爱嫁不嫁。” 白雁帼哽了一下,瞪圆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她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亲哥也有放手的一天? 白清恒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别像我这样算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白雁帼又弱弱唤了几声,估计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白清恒反手给对方一个暴栗,“你以为我还不如姜云雨疼你?” 陆九庭推门而入时瞧见的就是这幅画面,他瞧了眼龇牙咧嘴的白雁帼,眼角染上些许笑意。“少主。”如今白清恒已是白家家主,但老习惯依然改不过来,或许在陆九庭心中他仍希望对方是野心勃勃的白家少主,而非如今死气沉沉的白家家主。“有人来了。” 姜云雨死讯传开之后,江湖上前来吊唁的人士不少,姜云雨这小子做人虽然不积口德,但确实不负神医的名号救治病人无数。白清恒只当又是某人救过的病人来访,点了点头打算让陆九庭去招待。却见陆九庭神色有些复杂,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是惊弦公子萧宿峦。” 身后传来一声低呼,白雁帼连忙捂住嘴,惊慌地看向两人。“他来干什么?莫非是来寻仇?”萧宿峦和姜云雨的关系江湖上人尽皆知,如今姜云雨死在白清恒手上,难不成真的是来给好友报仇的? “哦?”白清恒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求之不得。”他站起身,携裹着浓烈的杀意走出门外。 白雁帼和陆九庭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冲了出去。仅仅数步之遥,两人赶到之时场面几乎不可控制,白清恒和萧宿峦已经缠斗在一起,剑锋扫过之处飞沙走石。白雁帼心中一跳,正要拔剑阻拦,却被一把剑拦住。 “白小姐万万不可。” 拦住她的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那人一只手拦住白雁帼,脑袋却跟着白清恒的方向转动,目瞪口呆不自禁张大了嘴。“我的老天。萧萧动真火了。” 白雁帼见他身穿镖服,面容俊朗,心中对这人的身份大概有了猜测。一身镖服又和萧宿峦混在一起,不是龙威镖局的少镖头左无华又是谁。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什么萧宿峦动真火,没瞧见她哥一副要剁人的架势吗。“左大少这怎么回事?” 左无华观摩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打斗,心不在焉回复道,“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萧宿峦发过这么大火。”他话锋一转,磨着牙说道,“不过这小子是欠揍。连老子都想揍他。” 白雁帼不满地咳了一声,这怎么说话呢?左无华自知失言,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继续打量起这场比试。这实在太难得了,以白清恒和萧宿峦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不知多久没有如此正正经经酣畅淋漓地和人打过一场。这两人同是剑法高手,却在路数上走的是两个极端,萧宿峦极端繁琐华丽,白清恒化繁为简一招毙命,一时之间两人竟难分伯仲。 “这,怎……怎么办?”白雁帼看傻了眼,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她更喜欢萧宿峦那套漂亮的剑法,剑光如同银花一般暴涨开来,十分好看。更何况萧宿峦一张脸长得能迷倒万千少女,风度翩翩贵气逼人。从情感角度上来看,她当然希望白清恒能赢,正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收剑停手,只见萧宿峦说了句什么,右手运起一掌,白清恒不躲不闪硬是接了下来。 白雁帼惊叫了一声,朝她哥扑了过去。白清恒皱眉,朝对方摇了摇头,萧宿峦那一掌力道不轻,费了一番劲才将体内翻滚的内力安抚下来。 “萧公子,你这是何意?”白雁帼什么时候见自己哥哥这么委屈过,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扭过头质问道。 萧宿峦懒洋洋坐了下来,他似是畏寒,一坐下就披了件靛青色裘衣,衬得白皙肌肤如玉一般,当真是公子无双。他瞥了眼桌上茶杯有些看不上眼,用食指敲了两下桌子,左无华立刻颠颠地捧着一个粉青色冰片茶盏凑了上去。白雁帼看得气结,江湖传言萧宿峦乃是京城名门之后,今日一见那骄奢淫逸的模样果然不假。 “吊唁故友。” 萧宿峦果然脸皮厚的很,一上门就把主人家痛打一番,这种吊唁方式闻所未闻。他捧着茶盏悠悠喝了一口,目光兴趣盎然地落在白雁帼身上,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大概觉得好玩,朝小丫头笑了笑。 白雁帼被他看得脸都红了,词不达意说了几句套话,磕磕巴巴讲不利索。 萧宿峦歪着脑袋,笑得慵懒,“我是来带姜云雨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爱猫狂人萧少爷:妹子好玩! 白清恒≈姜云雨≈明澜≈廖芝都:你找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腿左大少:=口= 难以抵抗少爷颜值的白雁帼:≈gt////≈lt ☆、四十二 “我不同意。”白清恒的声音冷到无以复加。 萧宿峦抬起眼,兴味地注视对方。“我劝过他,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太危险。” 白清恒嘲讽道,“那又如何。”一边是好友一边是爱人,想必当初姜云雨一定非常纠结,然而那又如何,他依然爱白清恒爱得死心塌地。 “所以他死了。”萧宿峦不留情面,对这个男人他向来没什么好感,故意每一句话都踩着对方痛处。 白清恒皱眉,他低下头像是想要掩盖眉宇间痛苦的神色,再抬起头时神色如常。 “萧萧。”气氛剑拔弩张,左无华紧张地按住萧宿峦肩头,生怕一句不合两个人又打起来。 “说起来。”萧宿峦转过头看着肩头的手,左无华悻悻收了回去。他轻笑道,“我还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轮回教这烂摊子恐怕要落在我身上。” 若非萧宿峦拒绝方天正的请求,探查轮回教余孽的事情又怎会落在白清恒身上,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利用姜云雨直接导致对方的死亡。白清恒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在眼前闪回了一遍,如果当初他拒绝了方天正是不是姜云雨现在还活着? 萧宿峦拍了拍巴掌,他站起身道,“闲话也说完了,我要带他走。” “不可能。”白清恒抽出佩剑,“他是我的人,我要带他去白家祖坟。” 萧宿峦看他一眼,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和不可一世的狂妄。“白清恒你以为你是谁。”他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白清恒听旨。” “先帝姜桥案业已平反多年,今查姜公独子姜修雨幸免于难,朕颇感欣慰。姜卿少时聪慧,文采冠绝京城,朕亦有耳闻,如今惊闻噩耗,朕十分痛心,唯有节哀。着龙威镖局护送姜卿尸身回京与家人同葬,以慰姜公在天之灵,只愿世间再无冤案。钦此。” “白家主你意如何?”萧宿峦似笑非笑。 “草民领旨。”白清恒的声音像是从地狱而来,他看着萧宿峦压抑不住眼中的怒火。 左无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大快人心,萧萧打脸啪啪啪不要太爽气。“小姜尸身在哪?我送他回家。” 白清恒沉默了一瞬,“我要与他送别。” 左无华连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送别好,就怕这男人不肯撒手。刚才听见圣旨的一瞬间,他以为白清恒要杀了萧宿峦。 姜云雨的尸身安置在草庐之中,白清恒不知寻了什么秘法处理尸体,姜云雨尸身不腐只是如沉睡一般。左无华看了一眼,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我们小姜风华绝代要不是这个男人……他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气急败坏找茬,“你怎么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这里。多可怜,要不是因为你……” 白清恒打断他的话,“我想为他换套衣服。你先出去” 左无华狐疑地看对方一眼,见男人神色萧索不似作假,冷哼一声,“算你还有些良心。” 不多时,白清恒从草庐中出来,腰上挂着一个平凡无奇的药瓶。左无华咦了一声,这不是小姜身上的东西么,正要挑眉质问。只见一道火光从东南角亮起,火势极快片刻间草庐已处在火海之中,左无华大惊要往里冲,白清恒挡在他面前。 “你无耻!”左无华并非白清恒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草庐被火舌吞灭。 白清恒神色淡然,“我的人自然不能让给别人。” “你这是抗旨!” 白清恒一脸不屑,“天干物燥,与我何干。” 这时萧宿峦才姗姗来迟,左无华急红了眼,朝对方喊道,“萧萧,他把小姜烧了!你快救……” “闭嘴。”萧宿峦从衣袖里摸出一粒珍珠打在左无华哑穴上,对上白清恒若有所思的眼神,“白家主好手段。” 白清恒冷笑,“彼此彼此。” 萧宿峦的目光落在白清恒腰间的药瓶上,“看来萧某是不能向圣上交差了。”他扫过白清恒脸上得色,满不在乎道,“小左回去了,明澜还等着我吃饭。” 白清恒顿时脸色铁青,扳回一城又如何,萧宿峦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他美人在怀而自己永失所爱,那个艳若桃花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和自己的心一起埋葬在这片火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我给我们小姜出气! 躺尸中的小姜:妈蛋虐我男人!绝交! 少爷:重色轻友绝交! ☆、四十三 暑来寒往,光阴瞬息,不知不觉距离姜云雨去世已过一年多,又是初春时节。 白雁帼站在一棵桃树下数着尚未开放的花苞,廖芝都蹲在她的边上熬着一锅药汤。这一年药王谷元气大伤,段天星下落不明,姜云雨英年早逝,江湖上再无人当得上神医二字。所幸还有个不远千里入关娶老婆的南疆少主,廖少主在关内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在白家不远处开了个分教,天天和白小姐谈着纯纯的恋爱。 “今年的桃花真好。”白雁帼突然开口道,她的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忧愁,果然这时候就会想起阴魂不散的某个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什么?”廖芝都轮廓鲜明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能听懂日常对话就不错了,老婆念诗他听不懂啊!瞟见那一树粉蕊,恍然大悟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为什么看到桃花就会想到姜兄。” 白雁帼想了想认真答道,“莫不是太过风骚?” 廖芝都擦了把冷汗,“你哥今天不在家吧?” “他去姜云雨的药庐了。” 姜云雨死后他药庐中养的各色美人并未离开,姜云雨之前似乎对萧宿峦有过交代,有萧宿峦的照应江湖上无人敢欺负这群柔弱美人,更何况白清恒隔三差五便去小住一番,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廖芝都叹了口气,“又去了。肝失疏泄,气机郁结。他若一直难以释怀,恐怕要动摇身体根基。” 白雁帼瘪嘴,刚要气鼓鼓骂她不开窍的哥哥几句,却见白清恒从门前路过,顿时眼睛一亮小狗一样扑了过去。“哥!你回来啦!” 白清恒随手翻阅着下人递来的信件,头也不抬晃过妹妹的猛扑,云淡风轻地向自己房间走去。白雁帼跟在他身后汪了一路,白清恒懒得赏对方一个字,惹得白雁帼连连蹙眉她哥哥最近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除了处理事务,大部分时候都一个人锁在房中不知道做些什么。 “有事?”白清恒从信件上移开目光,落在自家妹妹身上。 “啊?”白雁帼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白清恒会搭理自己,“我……就是叫叫。”见对方抬腿欲离开,忙黏上去道,“哥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 白清恒审视着白雁帼,像是在探究为什么今天对方的话特别多。他想了想,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一株桃枝,“药庐的桃花开了。” 白雁帼接过那支桃花,张罗着找个水瓶把花插上,余光瞟见白清恒嘴角一抹淡笑轻抚腰间挂着的药瓶,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白清恒突然咦了一声,从一堆信中取出一张水纹纸请柬,“着人准备贺礼,后日启程。” 白雁帼与陆九庭一起伸出脑袋看,竟是长清派掌门星辰子的寿辰要到了,这一年白清恒深居简出,突然出远门这一行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白雁帼两片嘴唇开合了一下,陆九庭注意到她的动作忙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小姐难道忘了前年这个时候……” 前年此时,长清派首徒遇袭,原本下山寻找稽古天书的一行人特地前去医治。果然还是想要怀念一些什么吧,白雁帼思索道。 阳春三月,青州城热闹非凡,这一年轮回教余孽重出江湖,搅得江湖上人心惶惶,此次星辰子的寿宴对白道众人无异于黑夜中的一盏明灯,让人不禁放下芥蒂纵情狂欢。江湖上抱有这样念头的人不少,这一回大小门派凡是走得动路有头有脸的近乎倾巢而出。于是街头巷尾不时发生着如下的对话。 “哎呀那不是白虎门的长老胡一金。” “什么!那老头子快有一百岁了吧,怎么还活着!” “快看快看!神龟派的钟发财!不是说他和魔教护法大战三百回合身中十八刀身故了吗!哎呀还会动居然是活的!” 廖芝都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没用小本子把名字一个个记下来,发财了发财了,这都是未来的主顾啊。 白雁帼对他这种乡下人进城的模样十分不屑,白雁帼扒着马车窗嘲笑道,“你们南疆没这么热闹吧。” 廖芝都眯了眯眼,谄媚地晃着尾巴,“娘子我保证南疆比这里好玩一百倍,你快嫁我吧嫁我吧。” “滚。”白小姐毫不客气。小两口又开始日常打情骂俏秀恩爱活动,真是让人看得牙痒。 无底线撒娇哄老婆的廖少主突然怔了一下,愣愣盯着路边一间医馆,像,实在是太像了。医馆中一名年轻大夫正低着头配药,一头乌黑长发软软垂在颈边,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人一身红衣的张狂模样。纵使廖芝都不好男色,姜云雨这般风流无双的美人也令他难以忘怀,更何况这人之后再无人能与他在医道上辩论切磋。“啊!痛……”廖芝都回过神,发现左耳落入某人手中。“娘子轻些,疼疼疼!” 白雁帼毫不留情拧了几下,“让你看!让你看!有什么好看的!” 廖芝都瘪嘴,无限委屈,“可是好像啊。你看那个腰那个腿。啊啊啊娘子不要打我脸!” 暂不提廖少主家惨绝人寰的家暴现场,有一个人显然也看见了年轻的大夫,白清恒勒住马缰,目不转睛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他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吹散了这场美梦。 “这位公子?”医馆的小药童攥着手忐忑地凑了上去,“您是来抓药的吗?”被白清恒的目光一扫,战战兢兢眼里憋出两包泪水来。这男人样貌生得极好,只是气势极盛,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小药童想起前几天才听的说书故事,这年头江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太正常。像什么美艳无双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啦,专挑可爱男孩下手的某位采花大盗啦,小药童此时只想哭着叫妈妈。 “什么?”小药童吓得灵魂出窍,恍惚间没听清白清恒的问题,“我,我们是长清派名下的产业,客,客人你要做什么?” “这位公子。”年轻大夫似是看不下去门口的吵闹,理着衣袖走了出来。他瞟了眼呆若木鸡的小童,提着对方衣领往后拽了几步,不动声色晃了晃。 “吴,吴大夫。”小童连忙抱住大夫的手臂,“这位客人找你。” “在下吴名。”大夫朝白清恒拱了拱手,这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唯有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使得整张脸增色不少。“请问公子想抓什么药?” 白清恒恍若未闻,直直对上那双桃花眼低声问道,“为何无名?” 大夫一个怔愣,莞尔道,“爹娘起的名字,在下也不知为何。” “这位公子……”许是被白清恒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吴名微微偏过头想要躲过那充满侵略的目光。“我见公子神色郁郁,不如在下写一付疏肝解郁,理气和胃的药方赠予公子。” 白清恒看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他面色不愉看向身后,只见刚才被自己吓出眼泪的小童得意洋洋跟在一名长清弟子身后。来人浓眉大眼,相貌甚是俊伟,见大夫正和白清恒对峙,忙不迭冲了过来。“小吴!” 大夫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唐飞兄怎么来了。” 那人跑得急,等冲到大夫面前才想起自己忘了想借口,傻愣愣看了眼小药童,见那小药童正盯着脚趾发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胸口疼。” 吴名轻笑起来,看着对方颇有些宠溺。“待我诊治完这位病人……”唐飞这回急了,磕磕绊绊道,“我疼得厉害,你帮我看看。” 大夫无奈,向白清恒递了个抱歉的眼神,“这位公子不如另请高明,在下实在是脱不开身。”说着转身将唐飞领进内室,不料手臂被身后的人捉住,他心中一紧,只听对方轻声道,“小雨,不要走。” 大夫眸色一暗,微微使力挣脱了白清恒的手。“公子认错人了。”又对唐飞说,“我们走吧。” 唐飞满面红光,朝白清恒示威般瞪了一眼,跟在吴名身后絮絮叨叨进了内室,“小吴我跟你说,这几天城里来了许多给掌门祝寿的武林人,你躲远些,你瞧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哎呀你走慢点,我胸口疼……真的,真的,你别不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迷之微笑 白清恒:(╯‵□′)╯︵┻━┻ ☆、四十四 星辰子寿宴之日,长清派中只见一翠绿色身影上下翻飞,左勾右搭,偏偏身边美人云集让人好生羡慕,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在墙头。有好事路人忍不住感慨,这左家大少未免投胎投得太好了些,左家虽不是武林世家,但经营的龙威镖局却是江湖第一镖局,又是家中独子,无怪乎身边莺啼燕啭好生热闹。 左大少一柄描金扇,五指一抓一收,扇柄在他手中转了一圈。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容,侧耳听着芙蕖派女弟子聊天,目光透过人群落在一人身上。左无华用扇柄笃笃敲了两下手掌,甩开那群聒噪女人,一起一落停在那人面前。 吴名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勾着脖子拖进小树林,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蓄谋已久,落入某双暗中注视的眼中。 左无华扇子一开一合,化身粘人章鱼精整个挂在了年轻大夫身上,与先前翩翩公子的模样判若两人,不仅动手动脚还要动嘴,场面非常不堪入目。“小姜啊!”左大少陶醉地蹭了蹭。 吴名收起刻板冷淡的表情,无可奈何勾了勾嘴角,他眼角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勾人魂魄,“你怎么来了?”他费力地摸了摸左大少毛茸茸的头顶,身躯摇摇欲坠,“你好重,你先下来。” “不好。”人高马大的左无华居然撒起娇来,“那时候我以为你真死了,差点没难过死。” 那日姜云雨假死,萧宿峦居然连他都瞒,两人还设计白清恒亲手放火烧了姜云雨的尸体,骗得他信以为真,差点找白清恒拼命。现在想来,左无华后怕地摸了摸胸口,幸好当时没冲动,不然以他的武功只有被白清恒吊打的份。 姜云雨朝他瞥了一眼,“要是你能管住你的嘴,我们也没必要瞒你。” 左无华悻悻摸着自己嘴角,大嘴巴什么是遗传,他也想守口如瓶奈何就是憋不住啊。他瘪着嘴,只听姜云雨又说,“白清恒多疑,若非让他亲手烧了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布置的?”左无华两眼亮晶晶看着他,“为什么你没死?” 姜云雨拍了拍他,左无华疑惑抬头,只见对方朝自己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左氏章鱼精爪子上多了一根银针。左无华惨叫一声,摔了个狗□□,姜云雨扔掉了人形包袱一身轻松,他捶了捶腰,蹲在左无华身边缓缓道来。 当时在药王谷中,裴阎用萤鱼尾做了一碗解毒的甜汤,萤鱼的精华在其尾巴,故而白清恒后来让裴阎用残鱼试探姜云雨是否服用了假死药并没有成功。姜云雨在解开身上莲花饶混毒之后,服下一直随身携带的假死丹药,他深知白清恒多疑,只以尸体恐怕难以令对方信服,于是又与萧宿峦设计让白清恒亲手烧毁尸身。白清恒绝对想不到,萧宿峦手下竟然有一名盗王关门弟子,能在大火中来去自如盗走尸体。于是姜云雨这才得以躲过白清恒重生。 左无华目瞪口呆,“竟然如此复杂,那我呢……我在这当中起什么作用?” 姜云雨想了想不好意思说他就是个蒙在鼓里的二傻子,只能坚定地握住对方的手道,“一个悲痛欲绝的死者家属?” 左无华一思忖还觉得挺到位,要不萧宿峦和姜云雨怎么会一致觉得他头脑简单好骗呢。 “这些萧宿峦没告诉你?”姜云雨纳闷,随即想到以萧宿峦的性格估计也懒得解释。“他人呢?” 左无华搔了搔头,“说是忙着喂猫没空来。只说了让我来找你。” 姜云雨勾嘴干笑,交友不慎呵呵,又喂猫他干脆死在明澜身上算了。把左无华撵来估计是想给自己安排个保镖兼打手,可惜纵使萧宿峦料敌如神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已经和白清恒打了照面。“小左啊。”姜神医看着左无华的目光中有几分慈爱,左无华下意识捂胸口,“你别这样看我,我袖子还没断。” 姜云雨愈发慈爱,“你最近分柳剑法练得如何?” “不如你分桃神剑勇猛。” 姜云雨没想到他这时还能想出荤段子,没好气踢他一脚,“说正经的,打得过白清恒吗?” 左无华欲哭无泪,“你行行好也传我一甲子功力指不定能打过。”小姜厚此薄彼,听说传了明澜一甲子功力以后明澜可厉害了,还能和萧宿峦大战三百回合,就是不知道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姜云雨摇头,“我前几日和白清恒打了照面。” 左无华吃惊地张大嘴,姜云雨伸手帮他把下巴托上,“他认出我了。”纵使佯装若无其事,仍然骗不过深爱之人的眼睛,白清恒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他幽幽叹了口气,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左无华听在耳中只觉得这一声百转千回,又有着过尽千帆的释然。 “你想怎么办?”左无华晃着手指,“先说好我最多也就拼尽全力……”大概觉得自己功夫实在太差,干笑道,“揍他几拳,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啊哈哈哈。” “他肝气郁结,又旧疾缠身,若不好好调养恐伤根基。”姜云雨眉宇间似有隐忧,他本应该一走了之,但那天白清恒的状态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怎么会弄成这样?” 左无华被他眼刀扫过,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连连摆手,“不是我们打的。我听说那时候白清恒入乌头山找萤鱼,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 “那鱼是他找来的?”姜云雨猛地站起身,他气鼓鼓站在原地呆愣几秒,嘴皮翻动大概是在骂什么人。左无华呆呆看着他,姜云雨语速极快,又说的是南方方言,他听来听去大概是把一个叫裴阎的倒霉蛋翻来覆去问候了一遍。“混蛋,居然骗我,我就说怎么还会有第二条鱼。”当时白清恒伤痕累累找回萤鱼交到裴阎手中,裴阎大概厌恶他利用自己师弟,制成解药后二话没提某人的劳苦功高,反而还踩了几脚,想起乌头山中重重异象,也不知道白清恒受了多重的伤才找到那条鱼,姜云雨心都揪起来了。 姜云雨定下心神,负手道,“既如此,你去白家偷一样东西,我配一副药可治旧疾。” 左无华动作挺快下午就把事办好了,姜云雨估计也没想到少镖头如此神速,忍不住顺毛摸了好几下,一直到寿宴开始左大少的尾巴都是翘着的,搞得周围的女侠们芳心直跳还以为是看上了她们中的某一个。 “白贤侄。”方天正淡笑提醒道,“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白清恒的目光搜寻了一周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举杯一饮而尽,“盟主,在下知错自罚一杯。” 方天正拊掌大笑起来,似是对白清恒极为喜爱,“方某与贤侄多日不见,今日高兴得很,也饮一杯。” 盟主发话,桌上众人也纷纷敬起酒来,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方天正笑吟吟往嘴里扔了块肉,对着白清恒又道,“方某如今只恨自己家中只有个不成器的小子,若是生个女儿,有白贤侄这般的东床快婿岂不快哉!” 座上众人只见盟主咬牙切齿提起自家公子,猜到方天正一定又在骂他的奇葩儿子,忍不住暗自憋笑。方天正这老子骂儿子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也不知当年是谁生了儿子挨个跑各家炫耀,如今竟羡慕起别人家儿子起来。 白清恒淡然道,“在下已有意中人。” 方天正一愣,想起了前几年江湖上的传言,自知失言,“喝酒喝酒。” “今日此景老夫想起一人。”席中又有人出声道,“昔日赫赫有名的鬼医,可惜啊,若是他在……” 方天正见有人大煞风景,不禁微微蹙眉,只不过这搅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老寿星星辰子,他扫了老头一眼,拍着白清恒的肩打岔道,“白贤侄可有想过来武林盟中做事?” 众人竖起耳朵,假装自己在认真尝菜,江湖早有传言方天正在寻找接班人,今天莫不成能见证下一任盟主的诞生?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白清恒身上,只见他缓缓举起酒杯啜了一口神色平静,“若是从前,白某一定毫不推辞,只是这两年心境大变恐怕难以胜任。” 方天正呵呵笑道,“剿灭药王谷,揭露段天星,白贤侄厥功至伟何必谦虚。” 白清恒目光幽深,他低下头用手指轻抚腰间的药瓶,“太累了。”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最终又换得什么? 方天正脸色一沉,“先是萧贤侄和明贤侄,又是你,哎这武林盟难道真的后继无人?” 星辰子见气氛陡然沉重,忙不迭打起圆场,“今日不谈武林事务,大家喝汤,这鸡汤可是用上好老山参熬的,快尝尝。” 众人看那鸡肉饱满紧实,山参根须虬结,暗道这老头子这是下了血本,又想到自己送的寿礼更是肉痛,这吃的都是自己的钱呐。 白清恒喝了一口自己那碗汤,顿时被怪味呛了一下,忍不住撇过头咳嗽起来。 “白贤侄,喝不惯啊?”星辰子伸出头殷切关怀道,“这碗汤很补的,让人特意做的,都要喝完哦。”然后他用慈祥的目光硬逼着白清恒把一整碗汤都喝了下去,莫了还体贴地劝对方把肉都吃光。 桌上众人面面相觑,瞧这架势两人有仇啊?也不知道老头往那里面加了什么,瞧白家当家那脸色白的。 “前辈你这是……”白清恒只觉得气血翻涌,那怪味直冲脑仁,浑身经脉几欲爆裂。抬头却见星辰子促狭的笑容,他顿时了然,姜云雨对星辰子有恩,如今又在长清派的医馆中定居,怎么想这老头都参与了姜云雨假死这件事,这是在变着法子报复他。 星辰子拈着胡子微笑,笑得像个龌龊的老王八。 “白贤侄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去客房小憩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天正:妈个鸡一个个只谈恋爱不干活,老夫心好痛不能呼吸了。 方以友:爹你还有我呢!我们把武林盟上交国家! 方天正:你个不孝子你给我滚…… ☆、四十五 “都喝下去了?”左无华摸着手上绷带心有余悸,那只肥鸡估计在白家横行惯了,居然勇猛无比抓他的时候被啄了好几口。 姜云雨挑眉,将一块木牌小心收入袖中。左无华不禁撇嘴,“你这又是为了什么?既然还是喜欢他,为何又要躲着?” 姜云雨摇头,刚想说些什么眼角瞟见一个身影,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我也想知道。”白清恒缓缓从暗处走出,他脸色微微泛白,精神却极佳,一双眼睛精光内敛牢牢锁定在姜云雨身上。刚才的鸡汤药力霸道刚猛,稍作调息之后内力裹挟着药性化开经脉滞涩之处,一扫之前阻塞沉郁之感。不用想也知道鸡汤是谁的手笔,只可惜那只鸡他好吃好喝养了那么久,竟然被人偷偷炖了,宰了定情信物的正是自家心上人白清恒是一点火都发不出来。 “权当作萤鱼的谢礼。”姜云雨大大方方一笑,丝毫不提假死逃脱一事,仿佛只是故友重逢一般,空气中却莫名多了一丝惆怅滋味,但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右手却出卖了他。 白清恒微微蹙眉,突然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姜云雨略一挣扎就被人扣住了脖子,他下意识抬起手掌,指缝间有银光闪过,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动作,无可奈何瞪着眼前的人。 白清恒瞄了一眼即将刺入自己手臂的银针,轻笑一声在姜云雨脖子上摸索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动作非常缓慢,手上的薄茧来回在嫩肉上摩挲,不多时姜云雨就有些气息不稳。 “够了没?” 白清恒捏着一角,缓缓扯下一张薄如纸的□□,面具下姜云雨的脸染上一层潮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男人看着熟悉的脸这才满意,蹭了蹭姜云雨颈侧,毫不意外看见某人腰颤了一下。“还是那么敏感。” 姜云雨忍无可忍,右掌朝男人左肩拍去,不料在半空中被人截住,似乎是意料之中,左手两指并作一处朝对方胸口点去。他似乎忘了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白清恒玩闹般陪他过了几招,回过神来时已然被人压在树上。 男人定定看着他,微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带起一阵痒意。姜云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只听对方沉吟良久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那汤味道实在奇怪。”眼前一花就被人封住嘴唇,一个湿热的东西钻了进来。白清恒的动作和他冷淡的表情截然不用,他急切地在姜云雨口中翻搅着,甚至咬破了嘴角。姜云雨推不开他,只能被动地被人啃了半天,模模糊糊想着这鸡汤味道是够奇怪的,下次要改进配方。 正琢磨着是用乳香还是没药,突然胸口被凉风一吹打了个激灵,男人的手在他胸口来回抚摸,像是在擦拭最心爱的物品。“白清恒你……”姜云雨皱眉,苍白的肌肤乌黑的发,两点红梅点缀其中,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看客的理智,白清恒眼神一暗伸手掐住那一点淡红。 姜云雨低呼一声,声音婉转甜腻。自己身上的敏感点全被白清恒拿捏住,他根本无力反抗,轻易就被人分开腿顶了进去。 “小雨。”白清恒低声在他耳边说,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赤红一片似乎难以忍耐。姜云雨感觉到埋在他身体里怒张之物甚至有愈加勃发的趋势。“你有没有搞清楚过那只叫活血的鸡到底活的是哪里的血?” 姜云雨忍不住轻哼起来,他总算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了。好心替人疗伤,竟然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白清恒药性上头,怀里抱的又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完全毫无章法可言,毫无章法换句话说就是技术极差。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9节 姜云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散架,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昨天白清恒随手推进一间客房一直做到清晨。他坐起身脸上红白交加,自己也算是此中高手了,昨夜那种没羞没躁的玩法连他都有些扛不住。 “小雨?”白清恒睡得有些迷糊,揽住他的腰把人拽回怀里,姜云雨倒抽一口冷气扶住腰,敏感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流出来。男人心满意足抱着他蹭了蹭,“再睡一会儿,和我回去吧。” 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猛然一僵,白清恒这才后知后觉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血色尽失的脸。“小雨?”白清恒略显急切地探出手,不料被人偏头躲过。 “白清恒。”姜云雨冷笑道,“病也治了,人也睡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白清恒少见地有些慌乱,他不明白昨夜温柔缱绻,为何早上又变成了这样。“我们两人这些年纠缠不清,过去的事是我不对,你同我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怜白家少主从少年起执掌大权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刻,此生更是没有这般低声下气哄过人,一席情话说下来干巴巴,一板一眼像是在写什么文书一般。 也就姜云雨不嫌弃这人,想他流连花间不知调/戏过多少美人,却也只有这个冷冰冰心机深重的男人令他难以忘怀。姜云雨叹了口气,“白清恒,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能给的已经都给你了。”他看着对方,眼中似有无限情意。 白清恒大惊,这才明白姜云雨依旧喜欢自己却迟迟不肯回到自己身边,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在利用他吗?“我并非别有所图。”白清恒撑着头似是也觉得累极了,“此时我才明白你的心思,确实令人疲倦至极。” 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只要自己稍微示好,心爱的那个人便觉得他别有所图。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结下的孽缘。白清恒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平静。“既不能相守,我便放你自由。”他在姜云雨脸颊落下一个吻,“你安心当你的吴名,我不会打扰你。”男人微微顿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只是偶尔路过的时候请吴大夫赏一杯茶喝。” “不用了。”姜云雨起身穿上衣服,脚步不稳踩到了什么东西,顿时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白清恒见了急忙要伸手去扶,不料一根银针落在手腕上,手臂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姜云雨低头捡起那样东西,竟然是自己从前挂在腰上的那一枚药瓶。他笑了笑,很是怀念的样子。“不过是一时的痴念,竟然被我当做宝贝似的带在身边那么多年。白清恒……”他回过头,眼底有一丝释然,“十多年前,你睡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要利用我了。” 男人无言以对,姜云雨朗声大笑,将手中的瓷瓶狠狠摔到地上。“多情应笑我!”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碎片中绾在一起的两绺青丝,一言不发推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的白少主:是谁说的睡一睡就好了? 揉脸的大菜:不要以为那么容易就放过你!我还有最狗血的梗没写呢! 姜云雨:妈个鸡莫名其妙被折腾了! ☆、四十六 寿宴过后白清恒并未离开青州,反而在姜云雨的医馆对面租了一间茶楼,一开始姜云雨还有些不安,唯恐白清恒在谋划什么,时间久了见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干脆放下心来破罐子破摔恢复了本来容貌。 昔日叱咤江湖的鬼医重出江湖,这可把江湖上那群人乐坏了,也不计较姜云雨从前是怎么捉弄调戏他们了,一个个眼巴巴上门赶着被虐。还有一个人也很开心,廖少主终于有时间和心爱的姑娘谈恋爱,天天计划着什么时候能回南疆,关中实在太可怕。 姜云雨那群花枝招展的小童问询第一时间占领了医馆,大有把青州变成第二个南江城的意思。白清恒刚搬来第一个月的夜晚时常能听见小童们摔杯子撒泼哀嚎,还有某人温言软语不住哄劝的声音,白少主翻了个身心想活该,谁让这小子整一出假死。 “咳咳。”这一日姜云雨正在给一个病人诊脉,突觉病人心跳加快,睁开眼就看见红琇抛着媚眼一只手摸上客人的大腿,“红琇你收敛点。” 红琇挤出两滴眼泪,颤巍巍掏出一块丝绢,“也不知道是谁!害我这几年都没心情找人,我这要是耽误了怎么办……哎我这大好青春!” “停停停。”姜云雨一听见哭声就头疼,他快被这群小东西给弄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泼妇怎么来。昔日姜公子在小倌馆中也没见过这么刁钻的小东西,不禁大叹世风日下。 只听红绣笑嘻嘻道,“这地方可比药庐好多了,这里男人多质量好。”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对面,“尤其是对门那个。这都好几个月了也真憋得住。” 姜云雨板起脸斥责,“休得胡说。” 文月抱着一壶酒飘了过来,“反正我是憋不住。小雨你憋得住吗?” “咦唐公子来了。”伴随着小童们的欢呼,唐飞红着脸被人推进门。姜云雨把那群无法无天的小东西训了一通,笑着把人拉进内室。 嬉闹的景象落入茶楼内某人的眼睛,白清恒坐在窗边看一份文书,他神色淡然掩在衣袖中的手却紧握起来。那个人又来了……文书上的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唐飞每次来姜云雨这里直到深夜才会离去,他们在一起做什么,呵还能做什么,能有什么事一直忙到深夜才结束。白清恒按了按额角,看来今夜又要彻夜无眠了。 明明那么喜欢的人,却被自己亲手推远。 白清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想起今天早上在枕边发现的白发,思虑过重才生白发,可惜相思无解何时才是头。 白清恒一夜无眠,天色将亮时街上传来车马喧哗声,这个时辰会有谁来?白清恒皱眉起身,以为又是哪个深夜求诊的病人,他走下楼拦住打头那人,“这位公子,医馆尚未开门,如非急事不若稍待几个时辰,免得打扰了大夫休息。” 马车内传来几声响动,听声音似乎是个老人。王鸿文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伸出头,“怎么是你?”他向来对白清恒不假辞色,“你怎么阴魂不散,那么晚站在修雨家门口干什么?” 白清恒哭笑不得,“王夫子好久不见,白某恰巧住在对面。” 王鸿文看了眼对面的茶楼,嘴里嘀嘀咕咕。白清恒伸出手扶他下车,暗自思忖王鸿文不会轻易离开老窝,能让他亲自前来的必然是什么大事。“王夫子深夜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鸿文定定看着他,突然咧嘴一笑,“好事!当然是大好事!老夫好久没参加喜事了!高兴呐。”他拍了拍白清恒的手,“特别高兴!” 白清恒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暗示,登时面色一白。“谁要成亲?” 王鸿文笑得促狭。“白公子,我们修雨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了,今后……” “王夫子,这不合礼数吧。”白清恒脸色煞白,猛地打断王鸿文的话,“男男成亲不合礼数,王夫子是读书人竟也放任他们胡闹不管?” 王鸿文乐呵呵笑,“修雨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小小的出格无伤大雅。只要学生高兴,老夫管不着,管不着哈哈哈……” “老师。”姜云雨披着一件淡青色外袍出现在门口,他脸色满是疲惫似乎才睡下去不久。白清恒想起唐飞深夜才离开,这人估计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更深露重的,早些进门歇息吧。” 王鸿文看见宝贝弟子嘴笑得合不拢,“好好好,都听你的。还没睡醒吧,怪老师不好来得时间不对。” 姜云雨扶着王鸿文进门,突然回头对站在一边魂不守舍的白清恒道,“白大侠,姜云雨一生离经叛道,从未合过礼数。”冷不防被人抓住手腕,白清恒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我爱你。” 姜云雨一怔,眸中流出些许情绪,仿佛有毒一般挥开那只手,走进门中。自然也没看见,关上门的瞬间白清恒低头吐了一口血。 “哎呀。”王鸿文拍着胸口,好像玩大了。 翌日医馆开门,姜云雨抬头不见总是对面总是坐在同一位置的某人,暗自蹙眉,回头对吃早饭的王鸿文问道,“老师你昨天和他说了什么?” 王鸿文握着勺子吞吞吐吐,“这个,那个……修雨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上山?” 姜云雨点头,由于事情太多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料一连几天都未见白清恒出现,姜云雨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姜神医嘴上说着不在乎,却搬着板凳晨昏定省坐在医馆门口剥毛豆。一个绝色美人成天在家门口剥毛豆也是一件奇谈了,姜云雨才坐了两天四周街坊倒是来慰问了一茬,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尾和,也不知道这些人脑补了什么。 直到这天下午,他逮住了匆匆往茶楼里跳的廖芝都。“傻子你来干什么?” 廖公子一见姜云雨两眼泪汪汪,他这几年学了不少中原文化,张口就说,“嫂子啊,你俩行行好能有点长辈样子吗?别老折腾我们这些小辈啊,妹夫还想安安静静谈恋爱呢。” 姜云雨一头雾水,拎着廖芝都的后衣领走进茶楼,对目瞪口呆的陆九庭说,“这傻子有几味药做不了主,求我帮他看看!” 我堂堂苗疆少主居然还要求别人!!!廖芝都在心里嗷嗷直叫唤。 姜云雨看到廖芝都的瞬间就猜到恐怕白清恒生病了,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严重,满屋的药味灌入鼻腔,层层的床幔之下躺着的身影令人有些看不真切。 “他怎么了?” “这……”陆九庭和白宁面面相觑,白宁脸皮颤了两下,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少主他怎么会!” 姜云雨面色不愉,刚要发作只听床幔后传来白清恒的咳嗽声,“与他无关,我没事你回去吧。” 姜云雨听那声音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干脆转头就走,走之前掏出一张喜帖正在桌上。“爱来不来。” 咳嗽声愈加剧烈起来,良久过后终于停了下来。“我不看,烧了。” 几日过后,医馆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长清派弟子今日小登科,披红戴花十分喜庆。姜云雨一身红衣直直盯着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王鸿文悄悄挪过去,小声说,“修雨啊,今日大喜你怎么心神不宁。” 姜云雨恍若未闻,仍是直勾勾盯着门外。 “那个,老师认个错。”王鸿文揉了揉鼻子,“我那天可能啊,可能给了白家小子一点误导。” 姜云雨没好气摇头,“我知道。我给他请柬了。” “哦那没事。”王鸿文心安理得往高座上一坐,心说要是那姓白的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家小弟子估计要找自己拼命。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啧。 “一拜天地”喜婆拖着长长的嗓门,堂中两道红色的身影同时弯下腰。 …… “二拜高堂”王鸿文和星辰子乐呵呵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 …… “夫妻——”喜婆话音未落,房门被人重重踹开。 今日是长清派办喜事,堂中不少长清弟子,见有人砸场二话不说摸向腰间佩剑,只是还没摸到剑柄,来人已经抓了一个人冲出去了。 “大家继续继续!”王鸿文不愧是经过大风浪的人,面不改色笑呵呵喝了口茶。 “夫妻对拜”喜婆看了看门口,颤巍巍喊出第三句。 “白清恒?”姜云雨惊魂未定,“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短短几日,白清恒一头青丝尽成白发。“疯了才任你与唐飞成亲。” “什么?”姜云雨愕然,立刻找到了白清恒一夜白头的原因。“你没看喜帖?” “烧了。”白清恒脸色极差,听见喜帖二字低下头断断续续咳了起来。 姜云雨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戳了对方一下,“今日唐飞与人成亲,难不成你真当我与他结婚不成?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等水性杨花的轻浮之人?” 白清恒看看他,心想就你平时那种风流做派,也不能怪别人这样想。“唐飞成亲为何王鸿文要来?” “唐飞是我义弟,他家中没有亲人,只得让老师代为主持。” 白清恒发着烧,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姜云雨不依不饶,神智倒没烧糊涂脑子转的飞快,“那为何他总要在你那待到深夜才离开?” “他身上有旧伤,每次需要行三套针。”姜云雨无可奈何哄道。 白清恒转了转眼珠,此时才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他白家少主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犯过如此没头没脑的大乌龙,一口咬定姜云雨是故意骗他。 谁让你自己把请柬烧了,姜云雨无语,见这家伙愁白了头实在可怜,不欲与他多争只好顺毛又摸了摸。“你刚才速度挺快,我估计他们都没瞧见。” 白少主抿唇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想轻易放过姜云雨,发着烧也忍不住算计自家爱人,“名誉受损,你赔。” 姜云雨欲哭无泪,原来白清恒烧糊涂是这副模样,简直没完没了。“好好好。” 白清恒一把将人拽进茶楼,拱手道,“今日几位长辈都在,大家做个见证。” 茶楼内陆九庭几人正在担心少主受不了爱人成婚的刺激,乍见白清恒拉着姜云雨进门不由大吃一惊,只得傻愣愣点头。 白清恒勾了勾嘴角,在鞭炮声中拉着姜云雨拜了天地。茶楼中无酒,便以茶代酒,明明是最寡淡的茶水却比相思酒还醉人。 姜云雨端着茶杯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感觉被人设计了? “嘘。”白清恒以吻封唇,“娘子洞房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白清恒:这就完了?我的头发! 姜云雨:没事,神医嘛,药到病除还你一头乌黑秀发。 大菜:小姜你没觉得最后还是被人设计了吗? 姜云雨:你看他都少白头了,咱就不计较了。 陆九庭打酱油路过:少主啊昨天网购的白色油漆给报销吗? 姜云雨:…… 茭大菜慢腾腾飘过:这文终于完了,其实就是为了写天雷滚滚的假死抢亲梗才特地开的这篇文。下周还有一张番外啊!大家记得来看!有少爷出没! ☆、番外 饶是唐飞成亲当日长清派的弟子眼神都不太好,白家家主不小心抢错亲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以白清恒的名头自然没有人敢当众嘲笑,大家最多在茶馆酒肆中暗搓搓一笑,感慨往日精明过头的白少主居然也有这样一天。 但偏偏有人不识相要摸老虎屁股。 这一天窗外飘着蒙蒙春雨,姜云雨一头黑发凌乱铺洒在床榻间,美人海棠春睡实在是一副美景。他蹭了蹭被子悠悠转醒,桃花眼中略微带着水汽迷茫地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翻了个身瞧见枕边有一株盛开的桃花,用指尖轻触艳粉色的花瓣,唇边绽开一抹微笑。 翻来覆去握着桃枝把玩了一会儿,忽闻对面的医馆捶门声震天。姜云雨哀嚎一声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这是哪个愣头青快没命了,不是让红琇把歇业的牌子挂出来了吗? 白清恒新婚燕尔,又加上憋了那么久,少不了各种花样折腾他。姜云雨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发着烧还能做的那么起劲,那种热意似乎通过相触的肌肤一直传递到他心底。幸好白清恒还有些良心,主动替他将大半上门求诊的病人挡了回去,这才使得姜神医免于精尽人亡劳累而死。 姜云雨躺在床上又听对街擂门那人似乎累了,刚松一口气,只听茶楼楼下又传来有规律的拍门声,他挑眉心说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敲白清恒的门。 本想着白清恒把那人打发了他还能睡个回笼觉,只听楼下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拆起房子来。他心中一惊,顾不上腰酸腿软匆匆起身往楼下一瞧。 这瘟神怎么来了?! 茶楼中一布衣年轻人朝楼上朗声道,“姜神医别来无恙。” 姜云雨呵呵一笑,眉目风流多情,“明公子风采依旧,姜某甚是想念。” 明澜被姜云雨调戏惯了,也不觉他言语轻佻,只是朝他温润一笑,转过身去看着门外另一个人。 姜云雨眉头一跳,用脚趾都能猜到明澜在这里门外还能是哪位杀神。只见又一人撩了衣袍进门,一抬头就瞧见斜倚在楼上的姜云雨,很是兴奋地说,“小姜,你成亲也不通知我们。是不是兄弟!” 姜云雨头疼地敲着脑袋,怎么左无华这小傻子也来了。只听门外又传来几声巨响,似乎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散架的声音,有两道身影冲进门中。萧宿峦右手甩出一掌,掌风将木门带上,白清恒剑光一闪把门拴上。两个男人颇有默契做完这一套动作,不由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 茶楼内几人正在奇怪,长街上卖菜大妈的破口大骂透过门板传来,仿佛一抹脸就能摸到唾沫星子。 “你们做了什么?”姜云雨忍不住问,那大娘可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河东狮。 两个男人面上闪过一层尴尬,萧宿峦侧过头假装没听见,白清恒眼神闪躲架不住姜云雨的追问,轻描淡写道,“切磋失了分寸,不小心掀了摊子。” 姜云雨掀唇正要嘲笑几句,边上有个人很不给面子地笑得满地打滚。片刻之后,左无华期期艾艾捂着胸口被安顿进客房。 “小左的分柳剑法精进不少。”萧宿峦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笑容别有深意。 “确实。”白清恒点头。 姜云雨翻了个白眼,“那也不够你们俩削的。赶紧的,把大娘的钱赔了,你们俩谁去啊。” 诡异的沉默。 姜神医一阵无语,萧宿峦名门出身,家里还有个巨贾弟弟,不可能缺钱啊。果然有钱人都抠门,你不肯给只能问娘子要咯,他转头就对明澜说,“你身上有银子没?” 明澜笑得有些窘迫,“在下最近有些捉襟见肘。” 姜云雨啧了一声,心说差点忘了这是个一文钱掰两半使的铁公鸡。“你们俩真是越活越像了啊。” “姜兄过誉。” “白清恒你呢?” 白清恒瞥了眼门外撒泼的妇人显然不想应对,朝姜云雨长长作了一揖,“夫人当家。” 姜云雨顿时头大起来,他也不想去啊!于是走到窗边对着医馆里的人喊了一声,分分钟红琇就带着一群闲得长毛的药童冲出门对撕起来,这群小童出身烟花之地各个都身经百战,顿时街上热闹非凡。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几个男人感慨万千。 “话说回来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姜云雨头疼问友人。 “听说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抢亲。”萧宿峦不急不缓道,“我们来讨杯喜酒。” 萧宿峦每说一个字,白清恒的脸就黑上一分,到最后听见萧宿峦说要小住的时候差点没把剑又□□。 姜云雨警告的目光落在萧宿峦身上,你和明澜新婚的时候我可没来搅局,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萧宿峦遥遥向他举杯,“不然怎么报答小姜对明澜的救命之恩。” 姜云雨顿时明白了,这男人是在报复自己打着给明澜治伤的名头乱揩油。不就是多摸了几把屁股,小气! 白清恒也听出了萧宿峦的言下之意,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以姜云雨风流的性子一猜便知,立刻目光沉沉看了某位神医一眼,有人觉得屁股一疼。 x    x    x    x    x    x    x    x 萧宿峦不请自来,白清恒陡然觉得自己日子有些难过起来,无论干什么都有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你,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位大少爷实在不好伺候。萧宿峦那一身骄纵的少爷脾气非一般人能忍,连带着他看明澜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钦佩。 更令白清恒不舒服的是,这两人没事就会关上门一消失就是一个下午。 “你当真不介意?”白清恒脸色阴沉站在房门外,内力高深之人向来耳聪目明,自然不会听不见门板后传来的动静。 明澜握着一卷书册看得正起劲,白清恒瞟了一眼好像是什么坊间热销的小话本,不由无语。明少侠侧耳听了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朝白清恒笑了笑,又埋头看起来。 只听门板后又传来调笑声,萧宿峦低沉的声音别有几分暧昧,“好乖。舒服吗?” 白清恒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房间里的两人吓了一跳,有个白色身影嗖一下不见了。 “白家主有何指教?”萧宿峦正在兴头上,看向白清恒目光不善。 白清恒见两人衣衫整齐并无惊慌之色脸色稍霁,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成天关门在弄些什么,止不住地好奇。 “我头疼想要透透气。” “透气?”萧宿峦眉头微挑,在房间里透气? 白清恒装模作样在房间里晃了一圈,见长桌上散乱铺着几张宣纸,有几张是姜云雨写的剩余几张字迹他不认识,估计是萧宿峦的。这两人不愧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神童,行文各有风格不落俗套。他刚想看个仔细,就见姜云雨背对自己半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雨?” 姜云雨从背后向他摆了摆手,修长有力的手在床底下掏啊掏,掏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猫来。 “总算哄出来了。”姜云雨松了口气,抬头瞪了白清恒一眼,“估计是吓坏了。” “我看看。”萧宿峦倾身过来,眉宇间少见的认真。他伸出手指挠了几下,那只猫咪呜咪呜叫着敞开了肚皮,引得男人低笑起来。 “这只尺玉霄飞练很不错。” “不就是肯让你摸么。”姜云雨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被乌云盖雪挠了一爪子。” 萧宿峦不理会他,抱过那只猫抓了几下,白猫舒服地直哼哼。 “你们俩在这里玩猫?”白清恒有些僵硬,他总算知道明澜刚才为什么如此无奈了,这两个男人加起来也快半百了,居然在这里为了只猫争风吃醋。 白清恒撑着额头觉得自己这醋吃得冤枉,正巧这时候左无华逛街回来抱着一大包肉食路过,“这不是隔壁大婶家的猫吗?你们俩居然偷猫?” 姜云雨撇嘴,“什么叫偷?我摸了两下就跟我回来了。”左无华目光鄙夷,你一介神医精通穴位,那只猫当然被你摸得神魂颠倒。“怎么?”姜神医走上前勾起对方下巴,“你也想被我调/教?” 左无华打了个寒颤,“像你这种祸害还是留着对付猫咪吧。”说罢看向角落里快石化的白清恒,眼带同情,“你这回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关系那么铁了吧,偷猫偷出来的革//命友情。” “小左,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萧宿峦突然发难。 左无华打了个哆嗦,这个小鸡肚肠的男人,向房中第三个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清恒想了想,目不斜视走向门外,“明兄我见你看书颇为得趣的样子,不如借我看看。” “卧槽白清恒你太没义气了!”左无华惨叫,就见姜云雨淫/笑着向他伸出爪子。 “好久没和小左春//宵一度了,不如一起玩玩。” 左无华拢着衣襟冲出茶楼,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刚想起来家里传信叫我回去押镖。” 姜云雨意犹未尽叹了口气,见萧宿峦听见左无华的话后皱了皱眉,“怎么?小左要出事?” 萧宿峦耸肩,“给他一个教训也好。”说着又抱起猫逗弄起来,含混地说了句,“一会儿你把它还回去。” 姜云雨探身看了眼窗外,隔壁卖菜的大婶正在满世界找猫,低声骂了一句,精是这男人精啊。他拢了拢鬓发,朝白清恒巧笑,“相公,请你帮个忙。” …… 小狐狸。萧宿峦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啃着薯片的茭大菜:于是小左就这样遇见了他的真命小攻。 萧宿峦:不要看我不是我拉的皮条。 左无华:马上要变成主角了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姜云雨:菊花保养哪家强,出门遥指姜神医。亲友团可打八折。 左无华:qaq 这篇文写了快一年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追文,一鞠躬。 今天是感恩节,提早放出更新感谢大家的一直陪伴。 新文会是网游,由于蠢作者太懒,所以新网游文的背景设定用的是这系列的武侠背景→_→小受别闹不会给你当少爷的徒弟的!这种高级隐藏npc必须是全地图随机出现的大boss! 还没出场的小受:qaq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