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龙佛时刻》 正文 第1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文案 【龙佛】 当疏楼龙宿第一次见到满头舍利银光闪闪的佛剑分说, 他当即就认定了: “这就是吾今生的真爱!” ↑↑↑本文风格大致如此↑↑↑ ◇龙佛中短篇合集,ko向。 ◇一小部分是粮食向或者混乱拉郎配。 ◇具体情况请看标题以及作者有话说。 ◇只生产糖分。 内容标签:霹雳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疏楼龙宿,佛剑分说, ┃ 配角:剑子仙迹,穆仙凤,默言歆, ┃ 其它:龙佛, ☆、纳云塔之谜(一) 龙宿一路扛着佛剑,化光回到了血龙湖。 血龙湖畔有一个石洞,深邃幽晦,不见天日,如今正是龙宿的藏身之处。 洞中乱石嶙峋,除此别无一物,龙宿只好将佛剑安置在地上,食指在他的鼻尖一点,笑容颇为得意:“汝终于是吾的了!” 魔龙祭天紧随其后也踏进石洞,见了这一幕,尴尬地扭过头去,握拳干咳几声。 这里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可否别讲这些好生令人想歪的话? 等他走了人,二人相对的美好时刻,是甜言蜜语,还是严刑逼供,或者两样轮换着来,是没有人会反对的! 见龙宿仍背对着他,魔龙祭天无心再等,赶忙打听事情:“北隅皇城的事,你的人选想好了没有?” “不劳费心。”龙宿仍未回头,语气也近乎敷衍。 魔龙祭天心里揣着一个大计划,须得寻求龙宿的助力,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什么,接着说道:“如果还没有着落,我倒是很乐意帮忙。” 如此殷勤,必有所求。龙宿这才转过身来,见他神色恳切毫不作伪,便问:“汝有何良策?” 魔龙祭天答道:“这一次与以往有些不同,月吟荷是女儿身,男扮女装,即便是我,也是初次为之。不过这一点倒也无妨,凭我魔龙祭天丰富的经验、精湛的演技以及机智的应变能力,在北辰元凰身边潜伏下来完全不是问题!” “且等一下!”龙宿讶然道,“汝的意思,是打算亲自出手?” “权当是一个挑战了!”魔龙祭天答得谦和,眉宇间却是无可掩饰的自信与坚定。 龙宿有些费解了,魔龙祭天也算是一代枭雄,怎会有如此奇特的想法?他一时沉吟不语,宝石团扇遮住了探究的目光。 眼见龙宿始终犹豫不决,魔龙祭天又道:“我姑且猜一下,派出去伪装成月吟荷的人,不会是你儒门的部下,我说的可对?” “确实如此。”早一些的时候,龙宿卸下儒门龙首之位,一来可摆脱身份的束缚,二来是为了保全门生,以免他们踏入江湖纷争,枉送了性命,如今又怎会将他们当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那你打算从哪里找人?”魔龙祭天继续追问了一句,又大胆猜测道,“总不会是随便走在大路上,看到稍微顺眼的小姑娘就拦下来,对她说,‘汝资质不差,来与吾一同颠覆北辰皇朝吧’?” “汝的思维果然令人称奇!”龙宿以扇掩面冷笑,难道他离了儒门天下,就无人可用了?再不济,仆役家奴里头总会有几个粗通文墨的适龄女子,随便挑一个出来,稍微指导一下礼仪举止,看着没什么大差错也就够了。 魔龙祭天却道:“即便有了人选,还得好生教导一番。这么短的时间里,既要教她诗书礼仪,又要培养她的忠心,拳脚功夫恐怕也得传上几招。仅是如此,也还是远远不够的,培养一个优秀的间谍,要传授的东西何止于此……” “好了!不必再说,吾同意了。”龙宿取出记录着月吟荷身份资料的卷宗,抛给了魔龙祭天,又道,“如果觉得不够完整,只能请汝自己派人去查了!” 魔龙祭天打开卷宗,略略扫了几眼,见资料很是齐全,深锁的眉心这才渐渐舒展开了,他朝龙宿咧嘴一笑:“相信我华丽的演技吧!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龙宿颔首:“阁下请自便。” 旁的不说,魔龙祭天有一句话倒是讲得很对,北辰元凰的大婚之日转眼而至,时间有限,他的确是教不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指望过临时培养出来的棋子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既然魔龙祭天自告奋勇,想去北隅皇城当卧底,他又何必阻拦? 以魔龙祭天的能力,没准还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魔龙祭天红鸾星动,一时糊涂了,真的想要当北辰元凰的好皇后,嗯,魔龙与元凰,也不失为天下间的一段佳话! 入夜后下了一场雨,风裹着雨水卷入洞中,霎时一片水汽。龙宿只好抱起佛剑,转移到了石洞的更深处。洞中昏暗,难辨日夜,即便洞顶悬有几粒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也只是勉强照出了一点轮廓。 佛剑仍在昏睡,睡颜恬静安详,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 龙宿扶起佛剑,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坐好,一掌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体内的邪兵卫之力。 之前他已经试过一次,运起嗜血者元功吸取佛剑身体里的邪兵卫,却遭真气反冲,邪兵卫也牢牢地锁在了佛剑的身体里。 守着一座宝山,怎能就此放弃? 龙宿拉开佛剑的衣领,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如此亲密的距离,嗜血者的耳力又是异常的灵敏,龙宿听着耳际一阵连绵不绝的异响,是佛剑身体里血液潺潺流过的声音。 他抚摸着佛剑的颈侧,指尖力度轻柔,徘徊摩挲,不由地想,就这么咬下去的话,会怎样? 低头看去,佛剑阖着双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神态却是安详的,一如酣睡时的模样。 就这么咬下去,他知不知道? 就这么咬下去,将他的一身精气鲜血全数吸尽,连同他的元灵和邪兵卫也一起纳入身体里,从此便不会再有彼此决裂,按剑相向的时候。 即便不能得到邪兵卫,也能除掉一个劲敌,如此看来,很合算不是? 就看他舍不舍得? 或许不必做得那么绝,只需在佛剑的颈侧咬上一口,将他同化,黑暗世界就此为他敞开。嗜血的圣行者,邪与正集于一身,极端的对立与共存,是不是很值得期待? 佛剑外伤沉重,甜美芬芳的鲜血自伤处一点一点渗透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僧袍,一点一点引诱着龙宿的靠近。 龙宿一手揽着佛剑,一手拨开他垂在颈侧的白色长发,尖牙伸出唇畔,渐渐欺近。 嗜血者的本能在叫嚣着:咬了他!咬了他!咬了他!让他成为你的臣民,献上他永恒的忠诚,永生永世臣服于你,绝无背叛!…… 他愿意吗? 抛弃他的发愿,忘记他的誓言,和过去背道而驰,与他同归黑夜?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转化之时,只要有一瞬的清醒,必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一如当日的剑君。 龙宿松开佛剑,仍将他放在地上。 “佛剑,无论汝是清醒还是昏迷,都是这么麻烦!” 时间不断流逝,龙宿仍未想出办法,只好继续守在佛剑左右,任由他昏睡不醒。 一日过去,佛剑伤口处的血渐渐凝固,僧衣上的血迹也已经干透,变成了一片片的深褐色。 龙宿站在远处,不悦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嗜血者一向只喜欢新鲜的血液。 夜雨早已停下,卯时过去,洞外天光大亮,龙宿实在忍不下去,便打开了暗格,取出金创药和干净的纱布,又拿银铫子煮了水。 他解开佛剑的衣袍,看着他满身的伤,不由啧了一声,取过晾凉的水给他清洗伤口,敷上金创药之后,仔细包扎了起来。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还剩佛剑脚上的千钉靴。说是千钉,其实也就十来根钉子,每根三寸余长,自下而上刺穿了他的脚背。 龙宿抬起佛剑的脚踝,轻手轻脚地取下了他脚上的靴子,又除下了鞋袜,只见脚上一片血肉模糊。龙宿不由倒喝一口凉气,脚底也是一阵发凉。 又是一番清洗上药和包扎,很快的,佛剑的两只脚都被他包得严严实实的。 龙宿很是满意,洗干净了手,回头又去翻药箱。血龙湖这里的东西都是穆仙凤准备的,以她的细心,药箱里怎会少了医治内伤的灵丹? 果不其然,龙宿很快就在药箱的最底层找到一瓶归元丹,行气活血,引气归元,正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正准备拿给佛剑服下,龙宿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他和佛剑是敌非友,他这么热心又是闹哪样啊? 唉!习惯真是误人! 龙宿将归元丹扔了回去,又召出影卫,把佛剑的鞋袜全扔了给他,命令道:“去把这些洗了!” 可怜的小影卫刚上任不久,接到的第一件任务居然是这个! 他也不敢质疑龙宿的决定,稀里糊涂地捧着东西就出去了,来到湖边找了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乖乖蹲下了来,挽起袖子干活。 佛剑的鞋袜上全都是血,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小影卫反反复复搓洗了好几遍,血迹依然十分顽固地附着在布料上边。 小影卫愁死了,搓了老半天,手心都发红了,估摸着勉勉强强应该能过关吧,这才拧干了,一边抻开有皱褶的地方,一边用内力烘干了,小心翼翼捧回到主人的面前。 龙宿看着他手里那一坨皱巴巴的、呈浅褐色的东西,半天都没有说话。 谁让他真的拿去洗了? 既然洗不干净,也该知道去准备一套新的衣服鞋袜送来,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当什么差? 小影卫被龙宿凌厉的目光压得不敢抬头,垂着眼帘数着地上的石子。呜呜呜!他从小只学过舞刀弄剑,什么时候学过伺候人的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神经兮兮的风格才是我的挚爱啊! ☆、纳云塔之谜(二) 画卷在魔龙祭天掌下慢慢展开,画上是一个女子,身穿桃红色的旗装,头上顶着小拉翅,形容秀美,清丽婉约。 旁边还写有一行小字,记录着这个女子的生平:“月吟荷,原名胡蝶衣,久远之前嫁入神魔族,孕中为阇皇西蒙所得,生子半分之间……” 随着阇皇西蒙和半分之间陆续死去,再也没有人知道胡蝶衣这个名字,人间只余月吟荷。 这反倒是便宜了他,日后进入皇城,大可不必顾忌这一重身份。至于北隅皇宫里头,长孙太后还以为月吟荷真的是一个好儿媳。真正需要他耗神去应付的,只有一个北辰元凰。 如此看来,这出戏也没有多复杂,没准时间一长,还会觉得无聊,只能自己给自己找找乐子。 趁着月吟荷的衣裳还在赶制,魔龙祭天又一次来到了血龙湖。 他前脚刚踏进洞口,就看到疏楼龙宿搬了块瓷枕大小的石头,端端正正摆在了佛剑分说头顶前方的位置,一脚踩在石上,手持宝扇,上身前倾,正对着佛剑。 只见他身处荒野洞穴之中,一身紫衫依然璀璨生辉,一眼望去,果然风流俊逸,丰姿雍容,如芝兰如玉树,不愧是儒门龙首,一教顶峰,弃明投暗的先行者,黑暗势力的领头人! 魔龙祭天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依然看不明白龙宿这个姿势究竟是摆给谁看的。 ……嗯,没准他只是觉得这个动作比较帅,打算等佛剑醒了,好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唇角轻挑:“成了吾的肉票,还想往哪儿跑去?趁早联络了家人,金银财宝一担担进贡上来,吾自会放汝归去。” 啊!倘若他真的这么说了,估计往生咒的乐声也该奏响了! “汝准备得如何了?”龙宿忽然出声问道。 魔龙祭天神游归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瞎想,同手同脚走进石洞,呵呵笑道:“不过是扮作一朵温柔解语花,完全不在话下!” 龙宿垂眸一笑,权且当他说的是真话:“这般自信,可否让吾一观?” “不行!”魔龙祭天断然答道。 龙宿转身向他看来,问道:“这是为何?” 魔龙祭天面露羞涩,捂着脸背过身去,换作年轻女子的声音娇声娇气地说,“因为我会害羞的啦!” 他体形高大,面貌又生得有些凶恶,突然间换上这么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态来,真可谓是惊天地而泣鬼神,前无来者后继无人! “龙宿,你觉得如何?”魔龙祭天恢复了声音问道。 龙宿淡定地点评:“有些浮夸了。” “似乎有那么一点,”魔龙祭天挠了挠后脑勺,“我回去再琢磨琢磨,研究一下这个人物的内心戏。” 他倒也勤勉得很,为求完美,回去之后好生琢磨了一阵,自觉演技是一日千里,无人能敌了,连忙又往血龙湖这边赶来,想请龙宿再帮他看看。 等到了石洞门口,魔龙祭天发现西佛国莫松罕一行恰好也找到了这里,要求龙宿交出圣行者。 龙宿也不跟他们废话,不过一战而已,宝扇一翻,俨然已是迎战的姿态。魔龙祭天见此,也跟着搭了把手,将来人全打发走了。 考虑到龙宿的行踪已经暴露,今后几日,前来血龙湖观光的正义人士恐怕会陡增数倍,于是魔龙祭天建议不如换个地方。 龙宿没有理由拒绝,稍微收拾了东西,抱起佛剑,一把扛在肩上,跟扛麻袋似的。偏他还能一边走,一边摇着扇子,步履悠然,神态惬意,好似盛春时节与友人外出踏青。 因为目的地距离血龙湖不算很远,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过去。 魔龙祭天稍微落后几步,走在龙宿的身后。他这个人有个喜好,喜欢躲在一旁观察别人的言谈举止,从而推测出对方的意图,进而窥探内心世界。 他打量着走在他前面的疏楼龙宿,心里头也琢磨开了:抱着,好像要回老家结婚;背着,倒像是患了急病,要去求医;用胳膊挾着,唉!这么要求臂力的事情就不要为难一个书生了! 也只能扛着了! 可是扛人能扛得这么堂而皇之、坦然自若的,放眼苦集灭道四境,估计也只有他一个! 片刻之后,两人走到一片树林里,在一处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此处便是纳云塔了!”魔龙祭天微微一笑,凝气于掌,伸手一扬,一座高塔自地底缓缓升起。 此塔名为纳云,却藏于地底,现身之际,塔身水华缭绕,应当是某种阵法的加持,使之分明处在尘世之中,却又隐于尘世之外,旁人不得进入,也无法窥探。 龙宿不由赞道:“很有巧思的一处所在。” 魔龙祭天淡然一笑,示意他进塔一观。 塔里的布局倒也简单,不过左右两室,龙宿占了其中一间,把佛剑安放在地上,让他平躺着。 魔龙祭天默默看着,估计未来几天里,龙宿仍会继续寸步不移地守着。每天都这么对着他,很有意思吗?他干咳一声,问道:“为何不杀佛剑分说?” 龙宿答道:“此人尚有残余价值。” 魔龙祭天的脑海里刷地飘过“压寨夫人”四个金色大字,他用力摇了摇头,甩去这个很不着调的想法,试探着问道:“为了邪兵卫?” “聪明人往往自作聪明。” “……”魔龙祭天愣了,除了邪兵卫还能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果然是那样想的,我就知道!三教流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苍天啊,无意间居然被我挖掘出真相了! 魔龙不禁为自己洞察秋毫的观察力点了三十八个赞。 龙宿见他一个劲地傻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既然这么闲,何不早一些进皇城去跟北辰元凰约会? 晨曦之涧位处北方,是圣踪的旧居,剑子仙迹重伤在身,因此来到这里休养。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傲笑红尘。 傲笑红尘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见这里还算妥当,便离开了晨曦之涧,独自一人前往北隅皇城,为剑子寻找疗伤的圣水。 回想起路上偶然听到的消息,剑子的眉心愈发纠结起来:龙宿竟趁着佛剑昏迷的时候强行掳走了他! “唉!罢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谁让我是天生的劳碌命,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得抽出时间为好友们谋划一番!” 又想着之前寄了一封信给一步天履,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剑子!剑子!”一个黑色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似乎有些顾忌,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 剑子不禁笑道:“天履,不必这么紧张,现在这里就我们俩,没有外人。” 来人这才现身,指着脸上的黑色面具:“剑子,我现在叫邪影。” “这个我当然知道!”剑子找出一个木杯,倒了杯水给他,“此地的主人忒抠门,只给我留下清水和米粮,连一点茶叶末都没有储备,原谅我只能用一杯水来招待你了!” 邪影连忙接了过去,却没有喝,反倒盯着剑子仙迹右边胸口上的小金剑,担忧地看了半天,欲言又止。 “不必问,我直接说好了,这么插着实在是痛死我了!所以,”剑子抬眼直视邪影,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就是见证你我之间伟大友谊的重要时刻了!” 这话邪影听不大懂,不过剑子曾在信中说有事需要他的帮助,想必这句话也是同样的意思,忙道:“剑子,你身上的伤我无法医治,不过我老家那边有一位杏林高手……” 剑子伸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是别的事情找你。” 随后又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 邪影听完,仍有些不解:“你确定我要揍的人是佛剑分说,而不是疏楼龙宿?” 你以为我不想揍他?剑子耐心地解释:“这也是无奈之举。佛剑的身体状况很不妙,决不能让他继续留在龙宿身边,否则后果无法想象。至于龙宿,肯回头最好,如果不肯,无私的古尘加上正义的佛牒,这种组合是不是很有震撼力?” 邪影想了想,又问:“我们让他往西,他就会乖乖往西?” “不必担心,就让识中玄按我说的做。相信我,龙宿向来最听话了!” 邪影很认真地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两人又再推演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邪影见天色不早,便向剑子辞行。 “邪影,”剑子叫住了他,“你这样不行,要学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先声夺人!” “这三个词是一个意思?”邪影茫然了。 唤魂果,据说只生长在东北的雪山深处,香气馥郁,能明心提神,唤醒意识。 当日为了医治傲笑红尘,龙宿曾特地远赴雪山寻找此物,最终只采到两枚。其中一枚用在了傲笑红尘的身上,另一枚被龙宿投入药炉,又添了几味药进去,经过炼制,香味更为浓郁。 佛剑至今依然沉睡不醒,或许他应该试上一试。 龙宿指尖一拢,唤魂果在掌心碎开,一时云烟四散,香气飘渺缭绕。 佛剑如约醒来,猛地一跃而起,往昔清明坚毅的眼中,邪异光芒一闪而过,满头银色舍利也随之飞散,三千白发就此铺开。 只见他僧衣崩裂,周身邪气环绕,飞身浮上了半空,扬声便是一阵长笑。 龙宿惊讶地望着他,原来佛剑汝还有这样的一面! 张狂、霸道,近乎极致。 真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发现! 倏然,佛剑扬手化出一口邪兵,疾掠而至,直取龙宿的喉间。龙宿既不闪避,也不回挡,只是一味地后退。 佛剑紧追不舍,刀尖距离龙宿的咽喉不过一寸,蓦然惊醒,生生停住了脚步。 ☆、纳云塔之谜(三) 脑中一阵剧痛随之袭来,佛剑不禁抬手,死死按住了额头,冷汗如雨,不断滴下。 是邪兵卫! 即便如此,仍不忘运功于掌,散去手中邪气化形的兵刃。 佛剑心中了然,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足以与邪兵卫抗衡,照此下去,早晚必将受制于邪。 头痛持续不止,佛剑无暇分神思考,也不知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这时熟悉的儒音正好在耳边响起,不知是劝说还是蛊惑:“佛剑,将汝体内的邪兵卫释放出来!” 佛剑不愿入魔,毫不犹豫选择听从,运起仅存的一点真气,勉力将体内的邪兵卫逼出。佛气与邪气互相厮杀,交替凌迟,顿时痛苦难当,却也不曾有过片刻的迟疑或是放弃。 龙宿看着眼前这一幕,视若暇娱,一手抵在佛剑面前,早早准备着坐享渔利。 佛剑仍坚持着,间或抬眼望去,面前之人容貌身影皆模糊难辨,唯有一双冷漠的金色眼眸长驱直入,刺入心底。 刹那间,两道佛气横贯天际,化作一片金色的清圣昊光,须臾照彻天地。 龙宿猝不及防,被佛光射中双眼,一时难以睁开,忙将扇子挡在面前遮去几分。反观佛剑,却是周身佛光缭绕,一助他压制了邪兵卫。 光芒旋即散去,龙宿睁眼一看,佛剑已经倒在地上,重新陷入了昏迷。他不由冷道:“功亏一篑!” 略显慌张的脚步声响起,正朝这边赶来。 “啊!龙宿大人,刚刚发生了什么?”魔龙祭天顶着月吟荷的容貌,娇弱地倚在门边,手中绢帕掩着小巧檀口,一双妙目里水雾弥漫。 任何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见了,都会称赞一句:好一个弱不胜衣的粉装丽人! 龙宿忍住莫名的反胃,有些艰难地开口:“魔龙?” 魔龙月吟荷掩唇一笑:“请称呼我为太子妃!” 龙宿迅速恢复应有的风仪,略一欠身,笑容温文尔雅:“好的,太子妃!” “龙宿大人,你又打趣我了,人家还没出嫁,现在还是一个姑娘家呢!”她含羞一笑,俨然已是人在戏中。 龙宿笑道:“既然如此,月姑娘有何见教?” 魔龙月吟荷纤纤作细步,窈窈窕窕走上前来,时刻模仿着女子的步态,慢慢地行,缓缓地走,要步步如莲,要腰肢如柳。 “如何?”魔龙月吟荷柔声问道,“是不是倾国倾城?” 龙宿忽然有些同情北辰元凰了:“魔龙,请汝实话实说,汝与北辰一族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这话从何说起?龙宿大人你想太多了!”魔龙月吟荷原地转了个圈,衣袂翻飞,好似一朵随风摇摆的大桃花。 褒姒、妲己、飞燕、丽华,就此集于一身;祸国倾城、绝色妖姬,形容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魔龙月吟荷俏皮一笑:“龙宿大人,是时候把真月吟荷叫出来,换我上场了!” “好吧!”龙宿也不愿意再看到她,免得按捺不住杀心,出手为民除害。 一番周折之后,魔龙这朵伪桃花终于如愿以偿顶替了月吟荷的身份,离开纳云塔往北而去,踏上了寻找北辰元凰之旅。 临走前,魔龙回眸一笑,甩了一下帕子,用他原本的大粗嗓门说:“龙宿,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龙宿望着魔龙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再跟他合作下去的话,绝对是前途渺茫,未来堪忧! 他搬了张矮凳,在佛剑的身旁坐下。 经过这么多的变故,无论身陷何时何地,佛剑的睡颜依然宁静安详,令人忘忧。龙宿默默看了很久,想到佛剑一时半霎也醒不过来,他正好趁机出去溜达一圈,顺便打听一下那两道佛气的来历。 再者,出门透透气,换个环境,转换一下思维,没准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来,拿到心心念念的邪兵卫。 龙宿打定主意,便离开纳云塔,启程前往西佛国。 他无意暴露行踪,于是悄悄潜入卧佛台。刚进入不久,恰好听到几位阿阇梨的谈话,其中一人提到双佛共存,佛门大劫将至,龙宿心道原来如此,便不再逗留,即刻返回。 不想回程途中,暗处有一双眼睛悄悄盯住了他。 识中玄乃是受人所托而来。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复杂,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他必须找到龙宿。 这不,都连续好几天了,他满世界地找着,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识中玄仔细打听过了,龙宿上一次现身的地方正是血龙湖畔。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识中玄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毫无意外地扑了个空。 他仍不死心,几乎把血龙湖翻了个遍,却是半点线索都没有,识中玄焦急万分,头发都快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识中玄渐渐灰心丧志了,有时还会很不争气地想,就算是找到了龙宿的藏身之地,又能怎样? 总不能让他摇着铃铛,跑到龙宿的家门前大声吆喝:“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求神和卜卦,唯我识中玄。门里边的吸血鬼先生,可要出来卜上一卦,不灵验不收钱的?” 要是左等右等,龙宿就是不开门,难道要他把门拍得震天响,扯开一把破锣嗓子义愤填膺地嘶吼:“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怕只怕他刚一开口,立刻就会有几道剑气从门缝里杀出来,把他这副老骨头荡过来再荡过去,看这片山河到底为谁红! 就在识中玄几乎绝望的时候,某人紫衫珠履,头上白玉簪发,手持宝石团扇,施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识中玄险些喜极而泣,连忙从草丛里跃了出来。剑子啊,我总算不负你的所托,找到人了! 识中玄连忙跟了上去,躲到暗处观察着,在看清龙宿的前进方向之后,立刻抄小路跑到了他的前边,略整衣冠,手持半旧的卦幡,转身面向龙宿的方向,以标准的四方步出场了。 龙宿渐行渐近,识中玄佯装没有看到,继续走他的四方步。直到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这才慢悠悠地念台词:“这位先生请停步,在下是披霜孤舟识中玄。观先生面相,近期恐有灾厄,故而出言提醒,若遇危险,请先生往西方而行。” 龙宿正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他的方案并无任何纰漏,以唤魂果唤醒佛剑以及他体内的邪兵卫,此法的确是可行的。若不是那两道佛气突然窜出来,坏了他的买卖,邪兵卫早已经是他的了! 想到这些,龙宿的心情无论如何都美妙不起来。 识中玄的话才刚说完,龙宿冷笑一声,凌厉的威压如潮水般释放出来:“往生极乐吗?” 迁怒是不好的啊!识中玄在心里喊了一句,努力保持镇定:“非也非也!在下说的西方,乃是指魔界地域的魇魅鬼沼,这个地方会有你的救星!” “哦?多谢你的提点。” 龙宿似乎有些不以为意,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识中玄也不便多说,再说就显得刻意了,只能就此告辞。 至于他遇到灾厄的时候会不会往西走,这么重要的问题还是留给剑子仙迹去烦恼吧! 龙宿回到纳云塔,见佛剑仍完完整整地躺在那里,便先去把他从宫灯帏带回的伤药整理好。之前从血龙湖带走的那些,早已经在佛剑身上用完了。 他做事不喜欢有头无尾,既然开了头,便会一直医治下去,直到佛剑痊愈。 这一次他还把归元丹也一并带过来,他千思万想的邪兵卫还到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佛剑重伤不治,一点一点、慢慢地死在他的面前吧? 不过,他也没打算真的把佛剑治好,免得他恢复得太好,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顶多只给他治一半,留他一口气在,这就已经很不错了,龙宿心里这般想着。 龙宿又想起那个算命的说他近期会有什么灾厄,这话他半点都不信。 看看那些与他为敌的人,佛剑仍在昏迷,剑子还插着小金剑,西佛国众僧虽有邪之刀在手,却是接二连三损兵折将,自保都很困难了! 对了,还有一个四分之三,此人的确很强,但是他能找到这里吗? 所以,哪来的灾厄? 佛剑突然双眼一睁,自地上一跃而起,脸上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怒容。 龙宿来不及多想,佛剑掌风已至。他一时避之不及,只能抬手接下,对掌之际,纳云塔难承巨力,竟有坍塌沉落之象。 两人心知不妙,连忙各自化光飞出,前后来到塔外的树林里。 佛剑看准他的位置,又是数掌飞去,招招逼命,气动山河,莲峰九转,微尘尽掩满江红! 龙宿心中一震,他居然成功把佛剑激怒了! 之前他利用君枫白盗走红尘剑谱,刺杀傲笑红尘,还帮着邪之子追杀佛子梵刹伽蓝,佛剑知道后也是毫不手软,该动手的时候照样动手。 但是龙宿心里很清楚,佛剑并没有生气。 如今他居然看到佛剑动了嗔戒! 他最近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不就是抓了他研究邪兵卫!是了,还有剑子胸口上的小金剑,虽是魔龙所为,却也不能说完全与他无关。 龙宿不愿与他纠缠,虚发一掌,迅速化光逃离。 身后佛剑紧追不舍,于是两人就在你追我赶之中饱览了苦境中原的壮丽山河! ☆、纳云塔之谜(四) 转瞬之间千山万水都已跨过,佛剑仍在身后紧追不舍。龙宿几次想设法将他甩掉,不但没有成功,而且分神的时候,被佛剑击中一掌,唇际鲜血倏然溢出。 好一个佛剑!龙宿暗自咬牙,都已经伤成那样了,掌力仍是如此刚猛,过去他还真是小瞧他了! 事已至此,不妨就依那算命的所言,去魇魅鬼沼看看。 即便没有所谓的救星出现……既然名为魇魅鬼沼,邪灵鬼物这一类的东西绝不会少,若能好好利用,何尝不是一份助力? 龙宿立即改变方向,一路星驰电掣奔向魔界地域。 魇魅鬼沼就处于魔界地域,放眼看去,只见遍地尸骸,诡异妖气弥漫。龙宿刚刚停下脚步,背后佛剑也已经赶到。 两人左右对峙着,正欲交手时,四周的邪灵鬼影突然发难,前仆后继朝佛剑飞去,缠住了他,将他困在原地。佛剑几番挣扎,仍是动弹不得。 龙宿暗笑一声果然如此。 “哈哈哈!”同一时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掌击向佛剑,气势之强,天地亦要为之变色。 佛剑全身被困,既无法闪避也无法反抗,生生挨了邪影这一掌,被巨大的掌力击飞,化作一道白色的抛物线落入了沼泽,溅起一大片水花。 腾虚、非循两位阿闍黎一路尾随龙宿佛剑二人来到此地,不幸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却无力阻止,不禁悲痛万分,只道佛剑一生斩业护生,最终竟是惨死于此! 可惜他们武功远不及邪影,无法为佛剑报仇,只能仓惶自原路返回。 见如此顺利,邪影得意地仰天大笑:“一招杀佛剑,真正的传说正是从现在开始!啊哈哈哈哈!” 龙宿不想接话,心道这词用得可真是严谨,一招杀佛剑,而不是一招杀死佛剑!你都不好指责他讲大话! 不过,他这一掌无论时机还是力度,的确把握得非常好!龙宿反问自己,如果出手的人换作是他,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遍,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能! 魇魅鬼沼实在是太脏太乱了,他根本不会挑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佛剑的假死之地。 他华丽无双的品位不容诋毁! 龙宿看着眼前这位仍在狂笑的黑衣蒙面人,问道:“汝是何人?” 对方终于收起笑声,简洁答道:“邪影!” 原来是沉寂多年的人物!“为何出手助吾?” “示好、人情、宣扬吾之威名,随便你想。哈哈哈……”伴随着一声长笑,邪影化光飞离,消失在魇魅鬼沼的上空。 龙宿想了想,往沼泽边走了几步,水面一片浑浊,什么也看不到,想必佛剑连同邪兵卫都已经沉了下去。 难道就这样放弃? 低头一看,淤泥枯骨一层又一层,龙宿果断转身离开,谁让这水这么脏! 即便不脏,他也不可能下去。明知道佛剑对他动了杀心,又怎会自讨苦吃,凑过去求挨揍吗? 任务圆满完成,邪影连忙赶往晨曦之涧,去跟剑子说一声。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只在门前喊了一声“剑子”,随即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剑子捧着一碗白粥愁眉苦脸,好像摆在他面前的并非白粥,而是一碗用十斤黄连熬成的苦药汁。 见邪影来到,剑子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只见他迅速切换到吐槽模式,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圣踪抠门,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抠成这样,只留了清水米粮给我,连一碟送粥的小菜都没有!唉!就算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连续几天没有盐吃的话,没病也要生出病来了!” 剑子又想起了某位时常把华丽挂在嘴边的好友,如果是在他家养伤,每天早午晚三餐,再加上下午茶和夜宵总共五顿,每顿都是十几二十道菜,奢侈浪费不说,还要担心会不会被食物撑死!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2节 唉!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个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朋友? 剑子抬头看着邪影,正气凛然的双眼中充满恳切之意:“邪影吾友,身为伤患的我,能否请你再帮我一次?” 邪影初次见到这样的剑子,根本无法拒绝,连忙一拍胸脯,点头答道:“这是当然!剑子,这一次你想把谁拍水里?” “我……” 邪影大吃一惊:“剑子?” “我是想请你护送我去悬浮奇谷,虽然奇谷的环境是简陋了些,连个屋顶都没有,但那里是圣踪的常住之地,油盐酱醋都是充足的。” 邪影连忙劝道:“来回奔波对你的身体全无益处,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买回来。” 剑子却道:“你就当作是体谅一下伤患的任性/吧!” 他都这么说了,邪影只好从命。 红烛高烧,喜字成双。 今天是北隅新帝册封皇后的大好日子,只见金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齐齐叩首向皇后朝拜,高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典礼既毕,魔龙月吟荷来到洞房,遣退众侍之后,一把扯下了红盖头,清秀的面容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自从进入皇城,她每时每刻都在演戏,无论是仪态举止,还是应对作答,都力求完美无缺,毫无破绽!除此之外,她还要比照着真月吟荷的说话习惯,时不时和那个小皇帝联络一下感情。 譬如说: “吟荷蒙你错爱,只叹自己无福。你我的身份终究差异过大,如今能再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矣!” “能与你长相厮守,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我好怕转眼清醒,依旧是一场空,又剩下我孤独一人!” 就算是演技无敌的魔龙祭天,老是这么说话,早晚也会累死的! 他现在非常不耐烦,难道他魔龙祭天真的要一边母仪天下,一边陪那个小皇帝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当然不! 这一切他都已经受够了! 魔龙祭天本该有更加崇高的人生理想! 是时候改变一下剧本,让小皇帝清醒一下,直面这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现实吧! 于是魔龙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今日之后,他不再是假的月吟荷,而是一位被易容成月吟荷的无辜女子。 她的名字叫做陈花花。 本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女,家住在子虚镇乌有村,自幼家贫,以佃田耕种为生。 陈花花这一生,本该是简单朴实的,面朝黄土背朝青天,日暮归家之后,不是斗极品亲戚,就是努力生包子。 却不想!却不想!一个邪恶的阴谋家看中了她,步步紧逼,笑得邪魅狷狂:“汝,想当皇后吗?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不必多说,来与吾一同颠覆北辰皇朝吧!” 她的人生从此天翻地覆,摇身一变,青丝换作桃花色,镜中的容颜也换了模样。 自此之后,世间再无陈花花,只剩下一个月吟荷! 在阴谋家的安排下,她白天要学习琴棋书画,晚上还要背诵侍君之道,一连几个月,天天都是填鸭般的学习再学习,时不时还要被大考小考一通乱考。 更加罪恶的是,阴谋家居然是一个吝啬鬼,每天只给她吃一顿饭,美其名曰保持身材。 多么可怜的陈花花,过去已经遥不可追,前路漫漫,她也看不清任何方向,稀里糊涂的,就被送到了异国的皇宫里。 是以,当北辰元凰带着一点小羞涩来到洞房寻找他的皇后时,迎接他的不再是他的那一朵温柔解语花。只见魔龙月吟荷恭顺地上前行礼,口称皇上万福。 北辰元凰身上仅有的一点酒意瞬间消失了。 “皇上?”魔龙月吟荷继续努力,愈发地恭顺端庄,又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皇上咱们该安置了。 北辰元凰的眼神渐渐黯淡了,只好推说心情不好,要她陪着出去走走。 魔龙暗自偷笑,小皇帝,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跳出来揭穿我? 魔龙无需等待太久,这一日很快便到来了。 北辰元凰直视着她,灼灼目光好似要将她洞穿。他冷声问道:“朕以前如何待你,你真的知道吗?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没有人告诉过陈花花,推翻封建皇朝的统治,究竟是正义还是邪恶?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身如浮萍,无法自主,浑浑噩噩进了皇宫。原以为今生只能随波逐流,不曾想,上天如此仁慈,竟让她遇到了他,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一日复一日的接触,陈花花的心一点一点朝他靠拢过去,阴谋家故主的面貌渐渐模糊了。 所以面对他的质问时,她没有丝毫的挣扎和动摇,就背离了她的故主。只见魔龙月吟荷娇躯一颤:“啊!原来皇上已经知道了!”然后恭顺地将一切坦白。 试问天下间哪个女子不爱少年? 更何况,一个是年寿不知几许的非人类,一个是青春年少的一国之君,很好选不是? 又过了数日,无星无月的夜晚,城外南郊突然升起一朵五色烟火,这正是龙宿的联络暗号,魔龙月吟荷看到之后,连忙跑去禀报给北辰元凰知道。 北辰元凰看着她,问道:“不知嗜血者之身有何畏惧,□□对于他们有用没有?” 魔龙月吟荷摇头答道:“这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疏楼龙宿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说来听听。” “疏楼龙宿自认美貌华丽无双,因此极其爱惜自己的容貌。” “哦?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魔龙月吟荷莞尔一笑:“女人嘛,向来心比较细。” “朕明白了!”北辰元凰起身走到书架后面一阵翻找。 片刻之后,年轻的帝王抬起了头,月光刺破窗棱,光与影分割交错,落在他俊美的脸上,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他凝视着手中之物,缓缓开口,声调幽凉:“就以此祭奠我那随风而逝的初恋!” ☆、纳云塔之谜(五) 夜色沉寂,晚风穿过竹林,吹散了宫灯帏里的一缕香雾。 北辰元凰和他的好皇后才刚刚离开,还给龙宿留下了一件十分特殊的礼物。 等他们一走,龙宿就把他的白狐皮软榻搬出来,正对着园中的几株紫玉兰摆放好,他斜躺上去,颇有些无聊地望着夜空。可惜今夜无星也无月,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 龙宿仍躺在榻上,静静等待着什么。 傍晚时分他命人去联系魔龙,要魔龙过来一趟,想问“她”究竟要折腾到什么程度。不想北辰元凰竟会不请自来,跟在魔龙的后面,“帝后”二人双双踏进了宫灯帏。 瞬息之间,宫灯帏异香浮动,沁人心脾。 尽管龙宿立即有所察觉,但仍是晚了一步。北辰元凰成功暗算了他,还以此作出要挟,想藉由这个契机和他谈合作。 两人说话的时候,魔龙月吟荷就站在几步之外,不停地向龙宿打眼色,请他千万不要道破他的身份。 龙宿装作没看到他,以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为由,将两人请了出去。 其实,龙宿只知道那阵香气有些不对,至于如何不对,他并不清楚,这香可能是毒,也可能不是。他自认医术不错,这些年来自医自救全无问题,又在两位好友身上积累了足够多的临床经验,但是现在,他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毒——姑且算是毒吧——发作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头痛欲裂,浑身乏力,还是上吐下泻。 龙宿躺在榻上等了半天,等得险些要睡过去了,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翻了个身,伏在狐皮榻上,用手肘支起了上半身,莫非北辰元凰是在诓他? 夜已经很深了,龙宿虽然已经摆脱了人类的身份,成为一名光荣并且优秀的嗜血者,但是他依然保持着人类的作息习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见天色不早,他便回到了房间里,坐在镜前拆下簪子和发冠,抬眼看向镜中,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一抹黑色悄无声息染上了他的嘴唇,色泽深重,好似涂上了一层浓浓的墨汁,而且洗也洗不掉,擦也擦不掉! 龙宿他顿时就惊呆了! 长夜漫漫,龙宿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的,郁闷得睡不着觉,从一颗珍珠数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还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干脆起了身,重新梳洗更衣之后,找出钓竿,一个人跑去血龙湖边钓鱼。 此时东方的天空才刚刚现出一抹鱼白色,龙宿坐在湖边,手里握着钓竿,从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直坐到傍晚时分霞光铺满西天,收获倒是很不错,目测至少有几十斤。 只可惜血龙湖这边没有炊具,即便是有,他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干脆全都倒回湖里放生了事。 晚上龙宿对着镜子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怎么看都觉得嘴唇的颜色比之前更黑了,顿时好一阵心塞! 彼时素还真恰好接到了剑子辗转送来的信,连夜来到血龙湖拜访他。 素还真是受人所托,前来商借阇城的宝物移行导气,而龙宿需要解药,两人因此一拍即合。 等素还真一走,龙宿转身就去了西蒙留下的珍贵遗产——阇城与天禁不日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也不着急,在心里头慢慢琢磨着,素还真要移形导气这玩意做什么,总不会是拿回去给屈世途做研究的吧? 一想到移形导气的功用,他顿时就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佛剑,包括之前诱他去魔界地域,邪影似是而非的出手,以及素还真的这次来访,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为了佛剑! 如此看来,邪影和那只腹黑剑子根本就是一伙的! 龙宿不由叹道:“剑子仙迹,你果然下得一盘好棋!” 龙宿迅速来到最后一个寻宝之地——王者坟场,西蒙家的祖坟,也是西蒙留给他的最后一样遗产。 移形导气果然就藏在其中。 他今日好似鸿运当头,还非常幸运地找到了另外一件宝物——《宁闇血辩》,阇城一脉至高无上的升级攻略。稍微美中不足的是,这本书是原版的,龙宿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边龙宿已经找到宝物,另一边素还真也没有闲着,他回到琉璃仙境之后,很快就将解药的事情拜托给了三教罪人。 三教罪人正欠着素还真的人情,自然不会拒绝,即刻动身去北隅他的好徒弟北辰元凰。 北辰元凰说:“没有解药。” “什么?”三教罪人吃惊问道。 北辰元凰解释道:“师父您不知道,那香是逸云侯让人弄出来整人玩的,并非□□,只是吸入之后,嘴唇会一直发黑,就像吃了墨鱼汁一样。可惜效力有限,差不多七八天之后,就会自行失效了。” 三教罪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不愧是我选中的徒弟!” “师父,还请稍等片刻,”北辰元凰转身又走到了书架后面,拿着一包东西出来,叹道,“劳烦师父因朕跑这一趟,还请师父带上这包粽子糖,权当这就是解药了!” 三教罪人打开一看:“这糖看起来似乎有些普通。” “仅从外表上看,的确如此,”北辰元凰狡黠一笑,“逸云侯府里有不少东瀛忍者,武艺虽然平平,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很拿手。” 不久,这包粽子糖便经由素还真的转递,来到了龙宿的面前。龙宿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至少有两斤多,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怪不得今晨醒来对镜一看,觉得嘴唇的颜色似乎有些淡了,原来如此……龙宿回头就将一整包粽子糖全都撒到血龙湖里去喂鱼。 “龙宿!”魔龙祭天换回本来面目,鬼鬼祟祟来到了血龙湖边,“小皇帝一直防范着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派来的人支开了。” 龙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魔龙,汝到底意欲何为?” 魔龙祭天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在我的剧本里,我扮演的是一个在皇朝倾覆之时,不幸卷入权力游戏的可怜女子,她身不由己……” “够了!”龙宿冷声道。 “我还没有说完!”魔龙继续说了下去,“她被阴谋家——也就是你——送进皇宫,代替了真正的皇后,成为一名间谍,却情不自禁爱上了小皇帝……” “哦?”龙宿蓦然悟了,不由笑道,“原来汝是情不自禁了!” “你又想偏了!”魔龙祭天很认真地纠正他,“我只是想磨练演技,才会自愿前往北隅潜伏下来。” 龙宿呵呵一笑:“是吗?” 魔龙祭天有些无奈地叹道:“好吧!我实话实说便是,其实我是为了皇城的龙气。” “这话倒是有三分可信。” 魔龙祭天抬眼看着龙宿,心中有些许失落,为何他说真话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真的为了磨练演技才去北隅的! 算了! “天才总是寂寞的,你不能理解也属正常。”魔龙祭天说完,袖子一甩,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背影无限寥落。 龙宿才懒得理会这些,他事情多着呢,哪有心情去管别的? “主人!”这时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小影卫匆匆跑了过来,他之前因为办事不力,被龙宿打发到这里守鱼塘了。 小影卫道:“启禀主人,湖里的鱼好像疯了,成群结队沿着湖边游了上百圈,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主人,您……您刚刚到底扔了什么东西下去的?” 龙宿不觉一怔,自言自语道:“反派的前途真是黯淡!” “主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最近几日,汝需常去湖边巡逻,不许人畜靠近血龙湖,免得他们误饮了湖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事情吩咐完毕,龙宿也离开了血龙湖,回他的疏楼西风去。 反派时间结束,回家继续数珍珠! 魔龙祭天近来的心情很不好。 按照他的设想,当陈花花坦承一切时,北辰元凰就应该渐渐卸下心防,重新接受她的人以及她的爱。可是北辰元凰没有,他比魔龙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居然让他的皇后去送信,去当打手! 正所谓一个多情的我,如何拯救一个冷漠的你?陈花花的一腔痴心,是注定要被辜负了! 事已至此,魔龙祭天又怎会不明白,陈花花这个角色已经失去作用,是时候找个机会,假借他人之手,葬送了陈花花这卑微又无奈的一生。 但是,魔龙的演艺生涯还没有结束,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很远。 不久之后,他又换了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北辰元凰的身边。这一次,他是新任的左相江仲逸,年少才高,俊美风流。 又是一个朗朗晴日,魔龙江仲逸站在高处,任凭山风扑面而来,鼓起他的长袍宽袖。他遥望着疏楼西风的方向,用力握紧了拳头:“龙宿,我会谨记你我之间的约定,颠覆北辰皇朝的!” 作者有话要说:  龙宿:谁跟汝约定过颠覆什么北辰皇朝了? ☆、纳云塔之谜(六) “又下雨了?还好我早有准备啊!”剑子撑起了伞,挡去这场突来而至的急雨,又一次踏进了宫灯帏。 竹林幽静,一条青石小径蜿蜒直至竹林深处,剑子缓步前行,一直来到小径尽头的撮角亭子前,看到龙宿仍像过去一样,独坐亭中悠然抚琴。他不由微笑道:“龙宿,好久不见!” 自从背弃了黑暗势力的伟大事业,龙宿闲居于此已有多时,每日不是莳花弄草,便是独自赏玩诸多珍藏,的确有些无聊了。 此时剑子突然造访,龙宿认识他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来意?于是半作试探,半是推心,你来我往几句话之后,便将他请入亭中,顺手撤去亭外的风雨。 剑子佯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把油纸伞搁在一旁,和龙宿对面坐下。 他这次来宫灯帏,的确是为了和龙宿重归于好,但是最最直接的原因还是为了拉龙宿出山帮忙。 因为这个缘故,剑子不好直接开口,于是他决定先打一打友情牌,对着龙宿一口一句“我与佛剑都惦记着你”,“我与佛剑都放不下你”,“你真的要继续这条让我和佛剑伤心的不归路”…… 龙宿听得头都有些大了,干脆直接道:“先说说汝要吾帮汝对付何人。” “出手金银邓王爷。” “好啊。但是,吾有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小小条件,”龙宿慢条斯理地磨墨铺纸,写下一张契约书,“只要纸上有佛剑与傲笑红尘的亲笔签名,龙宿绝对为汝出力!” 剑子接过一看,惊道:“果然是小小的条件,小到大大的困难!” 虽是这么说,剑子仍是答应了他的条件,才刚踏出亭子,还没走出几步,雨又落了下来,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在捣蛋。 “龙宿!” “吾只是在提醒汝,勿要忘记汝的雨伞。” 剑子离开宫灯帏,在外头转了一圈,听闻邓九五曾在孤鹰石附近出没,立刻跑了回去,软硬兼施,半拉半扯的,好歹是把龙宿‘拐’了出来,配合着他小小试探了一下他们的目标人物邓九五。 任务完成之后,龙宿明显有些不悦:“下回若无契约书,龙宿绝不移驾!” “这是当然,”剑子笑道。不就是当一回和平鸽吗?这种程度的任务怎会能难得倒他? 剑子先去了一趟蒿棘居,找到傲笑红尘,可惜这位仁兄对龙宿的怨念实在是太深太重,剑子自认不可能说服他,只好找人伪造了他的签名。虽然这是对龙宿的欺骗,但有的时候也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 不过,这事能瞒得过龙宿吗?剑子怎么想都觉得希望渺茫。 好在他还有佛剑! 剑子来到不解岩的时候,佛剑依然坐在瀑布后边参禅,见好友来到,连忙起身出迎。 剑子便将契约书递了过去。 佛剑接过一看,薄薄一张纸,熟悉的笔迹,直接了然的两大条款,不由暗自哂笑,那人还是这么缺乏安全感!“龙宿打算和好?” “不是和好,”剑子纠正道,“是合作,面对共同的敌人。” 有区别吗?佛剑不禁又腹诽了一句。既然有意和解,为何不肯亲自来一趟?他都已经不生气了,难不成还会继续追着他打?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剑子又劝道:“看在咱们多年至交的份上,别让剑子为难啊!” 佛剑也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细节的人,便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剑子圆满完成了任务,连忙赶回宫灯帏,将契约书交给龙宿。 龙宿如愿看到了佛剑的亲笔签名,嘴角不由勾了起来,再一看,傲笑红尘的笔迹模仿得很不错嘛,可惜不知道是哪位赝造行家的手笔。 他稍微试探了一下,说要去向佛剑和傲笑红尘道歉,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出发,还让剑子陪着他一道前往。 剑子连忙拦住了他。 龙宿心如明镜,只是懒得计较这些,便转过身去找出一个檀木盒子,仔细地把契约书卷起来收好。 剑子见此,有些犹豫地问道:“龙宿,你该不会是想把它裱起来吧?” “嗯?”龙宿莞尔一笑,“这主意真是不错,多谢汝的提醒!” “呃……你倒不如刻个碑,摆在书房门口,权当是一个警醒。” “太麻烦了,装裱起来就好。” “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吾知道,但吾是认真的。这是一个特别的纪念,汝不会懂的。” 剑子扶着额头:“我也不想懂!” “剑子伤势料想无碍,若有需要,可往琉璃仙境或者不解岩求助。” 佛剑匆匆告别剑子仙姬,快步走出了豁然之境。不知怎的,或许是出于习惯,经过宫灯帏的门前时,佛剑不曾多想,便走了进去。 只见小径两旁千百竿翠竹,浓密枝叶剪碎一地的金色阳光。宫灯帏的竹海经年不变,只是不知道龙宿他……佛剑这才想起来,剑子似乎说过,他成功激怒了龙宿,还把他气得说要去退隐,想必如今已经离开了吧? 佛剑又往前走了一段,穿过竹林,在老地方找到了龙宿,身边还有一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小梅花鹿,龙宿正拿着一串葡萄喂它,阳光洒落下来,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佛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默不作声走进亭中,还坐在老位置上,安安静静看了一阵,连为何而来,都忘了大半。 待龙宿回头看时,便看到佛剑坐在那里望着他出神。 “佛剑?” 佛剑这才回过神来:“龙宿,豁然之境里……” “不要跟吾提起跟那个家伙有关的任何事情!” ……怨念真重! 佛剑抬眼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龙宿,你知道剑子仙姬吗?” “嗯?”龙宿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又换上了新茶,重新沏过,“听起来似乎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好故事。” 其实佛剑并非是热衷于八卦的人,只是豁然之境里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震撼,即便是圣行者,也忍不住想要找人分享一下。而眼前之人又是龙宿,佛剑也觉得无需隐瞒,便如实讲了一遍。 在龙宿听来,无非就是豁然之境里多了一位仙姬,要为剑子主持中馈,继而与他举案齐眉,三年抱两,最终四世同堂。——其实这离真相也不大远了。 龙宿忍俊不禁,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如此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说着便拉起佛剑的手,想过去瞧一瞧。 “龙宿?”佛剑知道他心里好奇,却又觉得此时过去不大好。 龙宿见他迟疑,心念一转,便重新坐了回去:“还是算了,这种时候打扰他们是不道德的。” “嗯。”佛剑也想起那位师太曾经说过剑子正在休息,的确是不好打扰他。 转眼间金乌西沉,十里宫灯次第亮起,两人用过晚膳,龙宿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对佛剑说:“今夜月色不错,不如出去散散步?”也不等他回答,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出了宫灯帏,直接往豁然之境的方向走去。 “不会影响到剑子休息?”佛剑问道。 龙宿答道:“我们只在门口看一眼,不进去打扰他们就是了。”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佛剑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也就没有推拒,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豁然之境。 只见此地一反往常的天然本色,到处都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灯笼。龙宿左右打量着,疑惑问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多了!”佛剑很认真地纠正他,“以前没有这些红灯笼,亭子也是没有的。” 龙宿却恍然道:“不对!是少了喜字!” “龙宿。”佛剑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提醒他勿要幸灾乐祸。 剑子仙姬正追着剑子吃她的爱心晚餐,两人从房前追到屋后,又从屋后转到了房前。剑子听到动静,连忙抬眼一看,门口站着的两位看着好眼熟啊!他揉了揉眼睛,哎呦喂!可不就是他那两位好朋友吗? 佛剑向来厚道,想必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势才会去而复返,可龙宿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苍天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乞求? 剑子原本还想解释一番,可是一看到两人牵着的手,却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问他们现在是秀恩爱的时候吗? 看来我们的友谊已经走到尽头了! “剑子,你的伤很重,脸色看起来也非常不好。”佛剑担忧地望着他。 龙宿补充道:“何止如此,他的心情似乎也有些糟糕。” 剑子答道:“如果没有你们俩,我的心花还是可以试着怒放一下的。” 慕少艾刚吃完饭,见天色还早,便过来豁然之境给剑子复诊。老远就看到佛剑拉着一只珠宝匣站在豁然之境的门口,慕少艾歪着头一想,哎呀呀!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儒门顶峰了? “两位在围观什么呢?”他也跟着凑了过去,见到龙宿的面容后,小小惊艳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向豁然之境里的两位,白色的剑子,粉红色的道姑,四周无数的红色灯笼,营造出了温馨又浪漫的气氛。 慕少艾顿时一口烟咔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了好半天,显然这种剧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能力了。 佛剑认出来人便是医治剑子的神医,连忙把他请了进去,让他看看剑子的伤势。 慕少艾干咳几声,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遐想,仔细给剑子诊了脉,叹道:“伤势又重了几分,我能力不足,看来得帮你换个医生,养生馆的惠比寿,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龙宿应道:“神针惠比寿,提倡劳动养生,擅于针灸。” 慕少艾笑道:“这就好办啦!有他出手,保证十天半个月之后,剑子又会是天下无双的剑子!” 剑子却摇头道:“怎敢劳动紫龙大驾,你不是还要去深山退隐吗?” “不劳提醒,吾这就去。”说是这么说,龙宿仍站在原地,没有先行离去。 “药师啊!”剑子心里清楚,若是让佛剑送他去养生馆,龙宿恐怕也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只要他的伤势有所好转,这位好友一定会逼问他这朵烂桃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剑子只好向慕少艾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慕少艾顿时心软得不行:“好吧好吧!药师今日爱心大派送,亲自帮你办转院,咱们这就启程,去找惠比寿!” 剑子仙姬连忙跳了出来:“我也要去!” 慕少艾打量了她几眼:“这位师太……” “叫我仙姬就好。”剑子仙姬又再强调了一遍。 “好的,师太!”慕少艾笑道,“惠比寿是一位高人,所谓高人都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这位惠比寿惠神医,他家医馆的规矩就是严禁女子进入。” “怎会有这样的奇葩规矩?” “家有家规,不足为奇。不过嘛……如果是年高德劭的女冠女尼,自然不在禁止的范围里。” “那我还是留下看家好了!剑子,你要多保重,按时吃饭吃药……”剑子仙姬对着剑子,好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剑子顿时一阵哭笑不得,抬眼看到他那两位好友,一位是笑个不停,另一位虽然没有笑,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不由暗自长叹,他这回真是长江黄河都跳一遍也洗不清了! 慕少艾见此,连忙以时间不早为由,将人带往养生馆。 另外的两人看完热闹,也继续散步去了。 走到疏楼西风时,门前的几十株果树在他们第一次开打的时候遭了秧,此时树桩已经挖走,新的树苗还没有补种上去,因此坑坑洼洼的好大一片。 龙宿仍是兴致勃勃的,握着佛剑的手不放:“佛剑,不妨猜一猜这一次吾种的是什么?” “什么?” “红豆。” 佛剑垂着眼沉吟半晌,最终轻轻点了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纳云塔之谜完 感谢魔龙祭天先生的精彩演出! ☆、雪原之夜(一) 雪如白蝶,又似冰刀。 龙宿独自一人,行走在大雪原的腹地。 此地位于苦境极北,终年为冰雪所覆盖,气候也是异常的寒冷。 据传,这里是佛剑最后来到的地方。 之前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龙宿手一颤,杯倾酒泼,与佛剑之间往日种种,突然浮上心头。 龙宿只知道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却不知他有事无事,命儒生将一切能探听到的消息都呈上来,反复看过,仍是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龙宿越想,越是不敢想,一颗心悬在千丈悬崖上,日夜不得安稳,干脆撇下一切,独自来大雪原寻他。 总要亲自看上一眼,心里才会踏实。 龙宿在大雪原已经走了很久,茫茫无际的冰天雪地,令他又想起了佛剑。 想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衣,血迹将干未干,雪色长发披在肩头,一步一步地,踏入这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风卷飞雪,他的身影渐渐远去,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 ……他到底在哪? “咕……咕……”一只雪枭振翅掠过天际,飞向远处。 龙宿有所感应,连忙循着它飞去的方向纵身掠去,最终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也不近前,只遥遥站在远处望着,除了佛剑,还有熟悉的造化之钥的气息。 ……以及,一位陌生的败血异邪。 龙宿唇角弯起,不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看来,佛剑似乎是交到了一位新朋友。 也罢,既然知道他已平安,便不再打扰。 龙宿取出白玉琴,指上运起内力拨弹几下,将铮铮琴音送至远处。短短一小节,是往日三人齐聚宫灯帏时,他每每弹奏之琴曲的开头。 他并无奏完的打算,只弹了这一小节,便停下来。人不齐全,弹得再多再好,也无多大意思。 风雪正急,呼啸一声又一声,也不知道他的琴音,佛剑可曾听得到。若是没有,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来日方长。 此地风急雪冷,易伤白玉琴,龙宿手一扬,将琴收了起来。转身欲走时,山洞内一阵金色佛光骤然冲天而起,光耀四方,漫天风雪一时为之停滞。 “佛剑?”龙宿不由收回脚步,回头望去,眉宇间一丝笑意漾开。 这算是汝的回应? 既然知道他安然无恙,龙宿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抬眼一看,风雪似乎更急了些。 啧!他向来讨厌这种风雪掩面的天气,连忙化光,回儒门去。 龙宿闲散惯了,不大爱管事,因此重掌儒门天下之后,仍将大半的儒门事务交由属下去处理,只有极重要的,或者是属下们无法决断的事情,才会呈到他的案前,请他决断。 如此一来,他很快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每日弹琴喝茶,好不惬意。 疏楼西风已经修葺好了,大门前也照着龙宿的吩咐种上了两行相思树。他兴致很高,,每日总是亲自打理,等着它们蔚然成荫。 龙宿在儒门转了一圈,见左右无事,便回到疏楼西风,进了书房,取出琴和纸笔来,打算谱了一支新曲。 曲调悠远平和,能令闻者想到竹林听禅,空山钟声。 才完成了一半,龙宿又觉得有些倦了,便歪在白狐软榻上小憩片刻。 方一阖眼,便做了个梦,梦中佛剑弹着琴,他倒是坐在一旁听着,竟是颠倒了过来。 醒来之时,龙宿仍记得梦中的曲子,有别于他方才所作的琴曲,清幽而欢畅,是红尘世界里的桃花流水。 龙宿欣欣然提起了笔,想将梦中听到的曲子录下来,录到一半,却发现后边的都记不起来了。他只好将笔搁下,看着面前半支曲子,加上他先前谱的半支,都只有一半。 看来只能留待日后再续了。 或者,应该寻个借口,让佛剑来续。即便不能,至少也要让他弹奏一次,在剑子不在的时候,只弹给他一个人听。 想着这些,龙宿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好,他吹干墨迹,将琴谱收了起来。 只是,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没准时间久了,他自己倒先忘掉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人在,总有机会。 这一天晚上龙宿一夜辗转,仍是惦记着佛剑。天刚蒙蒙亮时,他又出了门往大雪原去,沿着昨天的路径,径直来到了山洞前。 他来得太早,佛剑似乎还没有醒,龙宿也不想吵醒他,还故意隐匿了气息。 佛剑的新朋友却一直守在洞口,略带戒备地打量着他:“你是谁?” 龙宿亦端详着对方,黑发如瀑,面色苍白,容貌也称得上俊美,仅从外表上看,倒不大像是败血异邪,反倒有些像西蒙。 奈落之夜宵,据传是夜重生的作品,该不会是参照了西蒙的容貌吧? 西蒙一脉与败血异邪的恩恩怨怨,龙宿并不感兴趣。 不过,因为佛剑的缘故,对于眼前此人,龙宿很有好感,便上前与他攀谈起来:“吾乃佛剑的好友,疏楼龙宿。不知汝如何称呼?” 两人的说话声一字一句传到洞里,佛剑侧耳听了一阵,外头两人渐渐相谈甚欢,他也就不管了,翻了个身,继续合眼睡下。 等到佛剑起身时,风雪已经停下。 佛剑走出山洞,遍地雪色里,龙宿一身珠玉更显光芒璀璨。 他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字,奈落之夜宵,是宵的名字。 宵就站在龙宿的旁边,很听话地临摹了十几遍。 龙宿不愧是儒门龙首,执教经验丰富,短短片刻光景,宵的字已是有模有样,颇具风骨。 龙宿表扬道:“写得很好!” 宵心智单纯,被称赞了一句,心头暖暖的,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神色依然有些木讷。 龙宿接着又写了一句,仍是端正的楷书。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3节 宵念道:“剑子仙迹满腹黑水,佛剑分说闷似木石。” 他生而知之,只认得字,却不解其意,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龙宿很认真地解释:“黑色,墨之颜色。古墨惟以松烟为之,松树不畏严寒,四季常绿,这一句便是盛赞其才学之高,也是比喻他有青松之德。” 宵连连点头,表示懂了,又问:“那下一句呢?” 龙宿又道:“木石,取木之质朴,与石之坚毅,也是赞美称颂之意。” “我明白了。”宵又点头,低头继续临摹。 佛剑走到龙宿的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佛剑?”龙宿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雪发披肩的修罗相,看着也比过去瘦了些。 “你这是做什么?”佛剑问。 龙宿笑着答道:“寓教于乐罢了。” 佛剑心道,乐的大约只有你一个吧?随即示意龙宿跟他走到一旁,颇有些无奈地对他说:“宵很单纯,你别教坏了他。” “原来佛剑汝是这么看吾的?罢了,看到汝的面子上,吾认真就是。” 佛剑带着龙宿进了洞里,相对而坐。 这里无茶待客,不过佛剑也知道,龙宿并不在意这些,便倒了杯积雪煮沸的水,晾到温度正好,不会烫手,才放到他的手心里。 一触到他微凉的手,佛剑这才回想起来,龙宿已是嗜血者之身,不再怕冷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问。 “吾来看汝。” 见到佛剑,龙宿有好些话想对他说。从儒门天下,说到疏楼西风,转了一圈,又落到了他们共同的好友剑子仙迹身上。 譬如那位仙姬还守在豁然之境,摆出了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架势,就是不肯死心。 龙宿本着朋友之谊,让人对她撒了个谎,骗她说剑子在南边出现了。仙姬信以为真,眼巴巴地千里‘寻夫’去了。 她前脚刚走,剑子就悄悄回去了,还以为没人发现他呢!他在家待了两天,大约是忍不下去了,直接一拂尘将豁然之境推平,如今正找了工匠过去,准备重新建房子。 “也怨不得他如此暴躁,”龙宿笑道,只是这笑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毕竟在那里住了许多年,突然被人折腾成那样,任谁都会生气的。” 佛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得那些红灯笼早该拆了。 转眼金轮西沉,龙宿依然兴致不减,想要留下来和佛剑就着刚才的话题联床夜话,结果一看到洞里又硬又冷的石头床,连铺盖都没有,他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去:“这未免也太冷了!” 佛剑奇怪地看着他:“你怕冷?” 龙宿辩道:“不怕冷,又不是不觉得冷。” “……是这样?” “等吾一阵,吾很快回来。”语毕,龙宿便匆匆离开了。 佛剑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时,宵走了过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期待:“大师,来看看我写的字!” 满地的“剑子仙迹满腹黑水”,满地的“佛剑分说闷似木石”。 “……”佛剑有些无语。 宵异常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沉默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大师,你还好吧?” “无事。”佛剑垂下眼帘,只是突然间心绪有些波动,想到了某位剑客的定罪名言。 ☆、雪原之夜(二) 龙宿很快去而复返,与他同行的还有一群儒生。 队伍中还有几辆载物的平板车,车上东西堆得很高,还遮了一层挡雨的油布,也不知道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连宵的雪枭都被吸引过来了。 “佛剑,吾将东西带过来了。”龙宿宝扇一挥,指了指他的身后。 佛剑随之望去,儒生们立即乖巧地给他行礼:“大师好!”佛剑略点了点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龙宿。 “去吧!”龙宿一声令下,儒生们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卸下车上的东西,一队径直进了山洞。 “你们打算做什么?”佛剑仍是看不大懂。 领头的一个儒生回答道:“佛剑大师,龙首命我等在洞中稍微布置一下。大师不必担心,我等都是此中能手,以前也常为龙首搭屋建园。小小山洞不过方寸之地,月至中天之前,我等一定能布置完毕,不会影响大师休息的!”说完又是一揖,转身退下,继续指挥众人干活去了。 平板车上的东西接连搬了下来,佛剑走过去一看,除了家具寝具之外,居然还有火药,佛剑心念一动,龙宿该不会是想把山洞变成他的行宫吧? “龙宿?”他回头一看,龙宿已经命人搬出一套桌椅,还支起了大伞,正坐在一旁悠哉地烹雪煮茶。 佛剑过去一问,果然又被他猜中了,这么荒唐的事情,他无法同意。 两人讨论了一阵,最后各退一步,行宫的事不要再提,但是龙宿带来的东西可以留下。 龙宿重新下了命令,儒生们动作很快,不到二更,全都弄好了,领头的儒生过来请龙宿进去验收,若有不妥的地方,再改掉就是了。 龙宿便带着佛剑进去了。宵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儒生们忙进忙出,这时也跟着他们进去。 山洞被拓宽了一些,隔出一左一右两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小巧的厅子。佛剑不用看也知道,那两个房间肯定已经被无数的华丽家具给占领了。 龙宿很是满意,等儒生们告退之后,便对宵说西面那个房间是给他休息用的,随后牵着佛剑的手进了东面的那一间。 房里用六扇屏风隔出了一个小间,里头是沐浴的地方。 龙宿先进去了,出来时已经换下华丽累赘的衣袍,只穿了一件用同色线绣了蟠龙纹的浅紫色袍子,没有系腰带,宽大的袍子松松地垂至脚踝处。 原先的石头床仍然留着,上边铺了厚厚的被褥,算是临时的床榻。 龙宿在床边坐下,拿了块布,一点点擦干他不慎弄湿的发尾,对佛剑说里面还有干净的热水,催促他也去沐浴,又打开旁边的檀木箱子,取出一件新的白色寝衣给他。 等佛剑沐浴完出来,正好看到龙宿坐着铜镜前拆头上的珠簪,不知怎的,簪尾的紫晶流苏勾住了他的头发,一时取不下来。 佛剑走上前帮忙,随着簪子发冠一件件取下,柔顺的银紫色长发如流水般披落,划过佛剑的指尖,蜿蜒垂下。 龙宿微微一笑,就势靠在佛剑的怀里,将他的双手拉至身前握着。忽然指尖摩挲到某处异常的痕迹,他低头一看,看到了佛剑手腕上的一点浅浅伤痕。 这是当日佛剑在万圣岩受遮那八部刑时留下的。 这一处,不过是万千劫难之中毫不起眼的一道小伤。 龙宿垂下眼帘,执起他的手至唇边,轻轻在那道伤痕处贴了一下,犹如羽毛般轻柔的一个吻。 佛剑手指一颤,没有动,任由龙宿继续握着他的手,半倚在他的身上。 过了片刻,龙宿抬头望着他,眸中光芒深藏眼底:“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有何感想?” 佛剑也低头看着他,答道:“既是因缘,当受则受。” “哈!怎能指望从汝之口中听到几句让人稍微安心的话?”龙宿低声喃道,不知是在发问,还是自言自语。 如斯之近的距离,佛剑又怎会听不到? 佛剑不由拢紧手臂,抱住了身边这个人。 无论是当日坐视他入魔的龙宿,还是今日为他而来、为他难过的龙宿,都是真实的。 佛剑忽然伸手托起龙宿的脸,不容他回神,已低头吻住他的唇,白发垂落,覆上他的紫发。一时万籁俱静,唯有彼此呼吸相闻。 这个吻一触即放,佛剑一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竟也有几分温柔缱绻的味道。 龙宿凝眸看着他,心中惊讶欣喜交错,问道:“汝为何如此坦然?” 佛剑反问道:“为何不能?” 龙宿依然定定地看着他,倏然低声笑道:“也是。”他站起身来抱着佛剑,一手揽着他,一手托着他的后颈,这次换他主动,龙宿刻意加深了这个吻,与他唇齿交缠。 仿佛一切都褪去了颜色,此刻这个小小的锦绣洞穴里,只有彼此的存在才是真实的。 直至两人双双跌在床榻上,龙宿俯身压着佛剑,洞外的雪枭忽然叫了一声,叫声穿过无边夜色,异常的突兀。 佛剑顿然发觉此时他们的姿势是如此的亲密暧昧,龙宿高踞在他的上方,褪下华丽外相之后,容光更为张扬夺目,摄入心魄。 “龙宿!”佛剑偏过头去,避开他灼人的目光。 “害羞了?”龙宿莞尔,俯身在他的耳边轻轻吹气,挑逗着含住了他的耳垂。 佛剑微颤:“……龙宿!” 觉察到他的抗拒,龙宿虽有些不舍,仍是选择松开了他。情爱之事,本来就应当是你情我愿的,若不能,不如不要。 此刻能如此亲密,他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坐了起来,龙宿展臂又抱住了佛剑:“不要乱动,让吾这样靠一会。”佛剑也就真的没有动,任凭龙宿靠在他的身上,渐渐平息着紊乱的气息。 “嗯?”龙宿故意将佛剑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假装刚刚才注意到,“耳钉怎么没了?” 佛剑一怔,答道:“不慎弄丢了。” “吾就知道。这次吾带了一对新的过来,蓝色的,明天再给汝,这会儿戴上夜里会硌到,可别弄丢了!” “好。” 时已至三更,龙宿今日来回奔走,的确有些倦了,便先入了被窝:“天色不早,睡吧!” “嗯。”佛剑也挨着他躺下,石床上不知铺了几层被褥,一躺上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被褥枕头都是用香料熏过,弥漫着熟悉的清雅香味,令人安心。 龙宿在佛剑的眉心亲了一下,唇角一勾,闭上眼睛睡了。 佛剑并不觉得困,躺下之后仍注视着身边的龙宿。嗜血者的体温比常人低,两人在同一个被窝里躺着,片刻之后也就不觉得了。 龙宿还是和过去一样,睡相极差。刚躺下去的时候还好,只是伸手过来揽着他,等到睡熟了,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手臂一紧,突然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过一会儿,又把一条腿也伸了过来,压在他身上。 佛剑无奈,但也没想叫醒他,低声哄了半天,龙宿总算是安分些了,手脚都收了回去。 夜里两人睡熟时,佛剑翻了个身,龙宿竟又蹭了过来,自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佛剑也是真的困了,懒得计较这些,便由着他去了。 次日龙宿醒来,佛剑仍睡在他怀中,睡颜恬静,毫不设防。龙宿心头一片柔软,俯身轻轻拨开了他垂在脸颊旁边的头发。 佛剑睁开双眼。 “吾弄醒汝了?” “无。”佛剑应道,睡眼朦胧中看到龙宿的脸近在咫尺,不由抬手,轻触他的脸颊上的酒窝。 龙宿就势按住,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天色还早,不妨多睡一阵。”他低声说道。 “不用了。”佛剑掀开被子起身。有龙宿在旁边,挨这么近,怎么睡得着? 佛剑有做早课的习惯,梳洗之后便盘腿坐在一旁诵经。 龙宿不愿打扰他,想起他昨天带来的食材,便走到洞外,生火准备煮佛粥,胭脂米、赤豆、花生、薏米、胡桃、栗子、藕干还有桂圆,佛粥用料向来无定论,龙宿放得也很随意。 佛粥在火上慢慢熬着,香味随风四散,宵很快寻着味道出来,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知道这是食物,人类补充能量用的,但是…… 他朝身边的龙宿看了一眼,嗜血者也需要人类的食物吗? 龙宿察觉到他的疑惑,拿碗勺了一些给他:“可要试一下味道?” 洞中正在做早课的佛剑忽然听到几声奇怪的声音,连忙出去一看,雪已停风也止,薄薄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遍地一片金色。 空地上多出了几块十来丈高的冰块,龙宿和宵正在用它们做冰雕。 佛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两尊,其中之一神态庄严,满头舍利,一看就知道刻的是谁。 而旁边另外一尊,身着僧衣,白发垂肩,似乎也是他,可是笑得眉眼弯弯的,甚至还有一对酒窝,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 宵抢先解释道:“龙宿说,这是艺术的升华!” “……”佛剑一阵无语。 龙宿看他这样,笑道:“汝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宵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有趣’啊!” “……” 龙宿见佛剑总是不说话,便转而问道:“佛剑,吾煮了佛粥,可要试试吾的手艺?” 宵补充道:“是甜的!” 迎着两人的目光,佛剑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道:“好!” 龙宿盛了三碗粥,先端给两人,最后一碗留给自己,又道:“吾和宵正在刻的是吾的雕像,差不多也要完成了,余下的冰还有一块,佛剑,汝想刻谁?” 佛剑想到他和龙宿都在,尚缺一人,便道:“剑子吧!” 龙宿笑道:“吾也是这么想的。” 遥远的豁然之境里,正埋着头挖渠引水的剑子仙迹忽然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雪原之夜(完) 下一章跳去天罪时期。 ☆、谁的劫(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cp:龙佛,微剑佛 剑子拂尘甩出,劲风四荡,将豁然之境一荡而平。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工匠们,笑得格外温和:“师傅们,可以开工了,工钱嘛,好商量!” 工匠们纷纷流下一阵庐山瀑布汗,见过暴力拆迁的,没见过暴力拆迁自己房子的。 领头的工匠上前一步,迟疑地问道:“那个……那个仙长啊,您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没有?太复杂的,我这帮兄弟手艺粗糙,可做不来。” “秦师傅,你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这帮兄弟是方圆百里之内手艺最好的!”剑子称赞道,然后走到废墟边上,拿着拂尘比划着,“我打算呢,在这里开条水渠,引些活水过来,再养上几尾鱼,然后在这边搭一座桥。至于房子,还盖在原来的位置上,朴素些、茅屋顶的就好……最重要的是,什么红灯笼绿灯笼的,一个都不许挂上去!” 活并不复杂,秦工匠领着一帮弟兄这就开始破土动工,剑子闲来无事,就站在一旁看着,不时提一提意见。 龙宿早就搬走了,宫灯帏和疏楼西风两处只有十来个小朋友在看门。 剑子觉得机会难得,这便找了人过来,打算把豁然之境里里外外全都重修一遍,好抹去某位师太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说机会难得呢? 因为龙宿在的话,他听到动静,肯定会跑过来,带着他的烟斗,挥着他的扇子,不停地提意见,然后作下结论,说什么你无论再怎么弄都还是一股寒酸气,不如把地让给我算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啊! 工匠们手脚麻利,做的活也细致,很久就把小茅屋盖了起来,隔成一厅几室,水渠挖好之后,又从附近山上引了泉水下来。 秦工匠蹲在水渠边上,伸手拨着渠里的清凉泉水,笑道:“仙长,这水真是好,干放着可惜了,要不我帮你弄点鱼苗放下去养?” 水里有鱼的话,日后还可以坐在这里垂钓。 可惜佛剑从不钓鱼。不用想也知道,佛门持斋,倘若让他钓鱼,必是先钓后放,岂不是平白让鱼受一场离水惊慌之苦? 鱼虾懵懂,亦是众生之一,何必拿它取乐? 不过,倒是可以在渠边筑一个凉亭,和好友们烹茶观鱼,谈佛论道。 于是剑子笑道:“如此大好!” 秦工匠接着说道:“我家就住在五十里外的郝家沟,郝家沟有个郝四郎,锦鲤养得最好,颜色多,个头也大,一大群的在水里争抢鱼食,看起来有趣极了!” “锦鲤?” “是啊,听镇上的贵人老爷说,锦鲤聚财,意头极好,富贵人家都喜欢养。” 剑子哂笑道:“我是方外之人,钱财与我无用。” 秦工匠不想放弃,于是又劝了几句,帮着他的同乡说好话。 原来这位郝四郎也是一位能人,祖上世代耕农,到了他这里,也不知道他从哪学了一手养锦鲤的本事,不过几年,砖瓦房都盖起来了。最近他还培育出了一种紫色的锦鲤,通体全是淡淡的紫色。 剑子一听,紫色的锦鲤他好像还没有见过。 他这就跟着他们去了郝家沟,如愿见到了秦工匠说的紫色锦鲤,大小如同寻常锦鲤一般,全身紫色,鳞片上略泛着一点银光,因此取名“紫鳞”。 剑子觉得有趣,立刻掏钱买下了好几尾,又添了几尾别的做搭配,一并带回豁然之境,就养在水渠里。 过后剑子算了帐才知道,就因为买了那些紫鳞,他居然提前花光了预算。 原本他还打算搭一座别致些的亭子,如今看来,只能作罢了,继续用茅草支起了一个小伞亭。 等渠上的小桥一架好,秦工匠他们的活也就做完了,剑子付清了工钱,工匠们这便离开豁然之境。 剑子在院子里种了花和树,想到屋里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便换了衣服出门。 他特意将西面的两间屋子空出来,打算留给龙宿和佛剑,简单布置一番,各搬了一张罗汉榻进去,佛剑屋里还放了三只蒲团,龙宿这屋是一张桐木的琴桌。 至于被褥,就不帮龙宿准备了,谁让他挑剔,宁可从自己家里搬了软榻过来憩在树下,也不想进屋。 他不进去,佛剑也会跟着待在外边。而他身为豁然之境的主人,又怎么好意思独自一个人进屋去,让两位好友为他守门?只好跟着他们一起留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了! 只是龙宿跟过去不一样了,现在他是一位华丽无双的血族同胞。 剑子从茶理王那里听说了,他们这一族睡觉都是躺棺材里的,还必须是厚实细密的好板材,里头铺上软垫枕头,躺进去之后,棺材要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能见到半点阳光。 唉!不知龙宿可否有这个习惯。 但愿他与众不同! 真有的话,他可没法帮他准备这个,只能请佛剑一手佛牒一手大爱,劝说他放弃这个癖好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剑子走到门前往里一看,豁然之境焕然一新,他的心情也变得飘飘然的,很想找人过来参观一下,走到宫灯帏,才想起来龙宿并不在这。 剑子转身默默往回走,心里头也惦记上了,也不知道两位好友现在在做什么?佛剑离开大雪原没有?龙宿又搬到哪去了? 离开大雪原之后,佛剑说想去拜访一位故人,而龙宿打算换个地方继续宅,两人就此分头走了。 龙宿来到三分春/色,这里是他的故居,很是幽静,知道的人也不多,的确是理想的隐居之地。 他住了几天,觉得无聊得很,就让人在门口立了块碑,书曰:“内有仙姬,来者慎入。” 穆仙凤怎么看都看不明白,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聪慧如穆仙凤都弄不明白的事,侍女们就更加弄不明白了。 侍女甲问:“姐姐们,你们谁知道门口的仙姬指的是谁?” 侍女乙摇头:“不知道。” 侍女丙恍然:“仙凤姐姐的名字里就有给‘仙’字,不会指是仙凤姐姐吧?” 穆仙凤_(:3」∠)_ 这时,剑子也找到三分春/色这里来了,一看,门口写的是啥玩意啊! 慎入是吗? 我还就不入了! 剑子衣袖一甩,转身走了。 剑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龙宿尚未察觉,他就已经走了。 这几日龙宿忙着研究阵法,也没注意到这些。 他忙得很,打算在三分春/色和一派秋容之间摆一个阵,也不是很难,能摸到门路的,大概逛个三四个时辰就能走出来。 要知道以普通人的脚程,即便是走直线也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阵摆下去之后,龙宿又觉得仅是这样,还是太简单了,于是又添了一副对子搁在门口: 浩月亭中观浩月。 再摆上金香墨,紫砚池和檀木笔,能对上对子的,才能得开结界,找到通往三分春/色的路。 这一联不过是入门级别的对子,只要是稍微读过书的,没理由对不上来。龙宿觉得自己真是一位既温柔又厚道的先天人! 龙宿坐在三分春/色里面,琢磨着谁会是第一个留下笔墨的人,真是令人期待啊! 结果第一个来的人是佛剑。 龙宿心里咯噔一下,以佛剑的脾性,该不会直接暴力通关吧? 穆仙凤连忙问道:“主人,可要关上门口的阵法,请大师直接进来?” “不必,让他多绕几圈。”龙宿想,你要是敢拆,就得先有赔偿的觉悟!若是赔偿的话,是让他重新布一个阵,还是给他的新亭子题字? 不了,这些都不够好,还是让他进厨房去做饭好了! 佛剑耐着性子,在阵中绕来绕去转了半天,既没有直接化光飞过去,也没有以剑开路,像龙宿想的那样直接用暴力通关。 他从午时一直转到日落西山,终于来到三分春/色的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门前的双柱还有警示碑。 什么内有仙姬,来者慎入。 龙宿又在胡闹。 佛剑拿起檀木笔,在空白的柱子上写了一句口头禅,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然后一掌推出,撞开结界。 心情顿时万分舒畅:我就该是这么直接的男人! 龙宿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听着有些无奈:“佛剑分说,汝真是不解风情!” 佛剑非常严肃地纠正了他:“名帖具备,礼仪齐备,何来不解风情?”如果真的不解风情,就应该把你门前的那些花花树树一把火烧了,直接长驱直入,把人拖走。 佛剑此行,当然不是来找龙宿叙旧的,而是为了苦境的安危,世界的和平以及人类的存亡等等诸如此类的非常有意义的大事。 对于这些事情,龙宿兴趣缺缺,可就是拒绝不了,只能叹息道:“江湖风波又起,何日才得清闲?” 穆仙凤喊了几个仆人过来,要他们去把门口打扫干净,一回头就看到她家主人换了一身新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神采奕奕地出门了。 龙宿看到了她,不忘吩咐一句:“仙凤,家里的事情记得打理好!” “知道!”穆仙凤乖巧地应下了。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佛剑大师一掌之下,门口的柱子一毁一飞,而毁掉的居然是主人亲自刻下的那一根,穆仙凤想大师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不过就算毁掉了也不要紧,她早有准备好了拓片。等一会她就去找人,看能否把柱子修好,如果不能,那就重新做一根,和佛剑大师留下的双双立在后园做纪念! 等打完了魔兽,龙宿和佛剑来到豁然之境。 重修后的豁然之境,他们还是初次来到。龙宿左右打量一眼,惋惜地点评:“久未来到,豁然之境还是这般的寒酸小气!” “个人特质,无需强求改变!”剑子想着,等闲下来了,就去把西面那两间屋子的墙打通,整成一个大房间,全给佛剑。 龙宿好友,你就继续睡在院子里吧! ☆、谁的劫(二) 龙宿出门之后,留在三分春/色的穆仙凤也开始忙碌起来。 那根柱子被佛剑毁得很彻底,完全补不回来了,穆仙凤只好请人重新做了一根,刻上字之后,再添上另外两根空白的,在三分春/色的悬月湖旁盖了座新亭子。 尽管柱子上的两句话并不成联,穆仙凤依然一并拓了下来,将拓片装裱好了,送到龙宿的书房里,好让她的主人不用踏出书房就能欣赏。 近来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糟糕,儒门天下传来消息,说神州支柱仅存其一,龙首和佛道两位先天已经进了万里狂沙的磐隐神宫里,与弦首等人共同守卫人间的最后一道关卡。 天气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穆仙凤只好让人把龙宿的几十盆昙花搬进暖房里,小心照料着。几道闪电照彻天际,穆仙凤抬起头,望着窗外突然倾盆落下的大雨,以主人和两位前辈的本事,他们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数日转眼而过,龙宿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但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穆仙凤这才知道,剑子跟佛剑被困在磐隐神宫,她家主人这次回来,是为了寻找补柱之法,只有修复了神柱,剑子和佛剑才能脱困。 龙宿来去匆匆,在三分春/色停留的短暂时间里,也一直埋头翻阅儒门典籍,寻找补柱所需元素的位置。 几番努力之后,龙宿和苍,会同凤凰鸣、盲佛,又一次打开了磐隐神宫。 穆仙凤守在三分春/色的门口翘首盼望着,按照龙宿的吩咐,提前备下了疗伤的丹药汤浴,各类的药膳也在厨房的灶上炖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两位前辈回来。 她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天幕残阳似血,孤雁盘旋,龙宿的身影终于在前方出现,却是孑然一身,孤零零归来。 穆仙凤连忙迎了上去,望着龙宿的身后,佛剑大师还有剑子先生呢? 龙宿眼中一片哀恸,又极其克制,这样的目光看得穆仙凤连这一句话都不敢问出来。 她不知道龙宿在神宫里究竟遇到了什么,然而看龙宿的脸色,她隐约也能猜出了一些。 龙宿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相信两位好友还存活在这世间,然后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在满屋的儒门典籍中寻找着什么。 穆仙凤不敢想,也不敢问她的主人,下一步行动究竟是救人,还是复活? 救人,意味着生死不明;复活,则代表着他们曾经死去一次。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穆仙凤不愿意看到的。 她紧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的主人始终没有放弃,她怎能落泪? 龙宿匆匆出了门,回来时神色稍豫,看来是找到办法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一番四处奔波。 不折之花、沙溶神法、玉阳君……他甚至一度还想要借助希望号角的力量,向死神许愿,以换得两位好友的回归。哪怕是亲眼见证了为寻求强大力量的沙克汗,在许愿之后变成狰狞异兽的模样,他也没有打消这个想法。 好在最后苍天不负有心人,龙宿顺利地从磐隐神宫取回了剑子和佛剑的身体,然而他们的魂魄却没有一并归来。 他只得再去向太学主求助。 黄泉引者今夜会来。 龙宿将佛剑和剑子安置在院中,命令所有侍从都退至远处,一个都不许靠近。 穆仙凤站在一旁,陪同她的主人一起等待黄泉引者的到来。夜色渐深,四周始终没有一丝动静,她紧张极了,双手拢在袖中,冷得像冰一样。 子时即将来到,她忍不住问龙宿:“主人,她会来的吧?” 龙宿也不敢肯定:“到现在吾能为则为,结果也只能顺应天意。” 天意吗? 上天可会如此残酷? 穆仙凤双手捏紧,指甲刺入了掌心,借着这点痛觉让自己保持冷静。 一阵奇怪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是黄泉引者如约而至。 收魂咒无怨一言不发,打开了手中的木龛,两道魂魄飞出,落入佛剑和剑子的身躯里。 忽然间,两人周身漫起一片大雾,迅速弥漫开来。 “不妙!”龙宿立刻将学海圣印抛出,将收魂咒无怨困在原地,回身正欲散去雾气,浓雾中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咳咳!好大的雾,这是怎么回事?” “神宫为何不见了?” 稚嫩,清亮。 竟是孩童的声音! 龙宿宝扇一翻,浓雾渐渐散去,两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并肩站在院子的中央。 “……佛……佛剑?”剑子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好友,熟悉的银色舍利白色长发,面容却是稚气未脱,他看得险些晃了神。 佛剑也端详着他,平静地回答道:“剑子,是我。” 龙宿化出御皇,锋利剑尖指向了黄泉引者的咽喉:“怎么回事?给吾解释清楚!” 金色圣光中,收魂咒无怨不停地挣扎着,每一次挣扎都会被圣光灼伤一次。她看着龙宿,徐徐答道:“是身体,身体在凝形时被人动过了手脚!” 龙宿握紧了剑柄:“玉阳君!!!” “龙宿!”剑子突然仰起了头,以一种惊叹般的幼稚语气说,“龙宿你看起来好高好大喔!” 佛剑认真地纠正他:“剑子,是我们都变小了。” 剑子挫败极了:“我是看龙宿心情不大好,想说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 “汝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是对现状相当满意了?”龙宿收起御皇圣印,收魂咒无怨见此,连忙化光跑了。 剑子负着双手,笑得很是淡定:“忘了是哪位好友说过,严肃不阿易招衰老,我只是听从了好友的劝告而已。” “这话是吾说的。但是,剑子,汝用这一句,难道是觉得汝现在还不够年轻?” “这嘛……”剑子打量着佛剑,看其身量面容,也就五六岁左右,想必他的情况也差不多。要是再年轻下去的话……咳咳!那可不是返老还童,而是返老还婴了! 佛剑不想让他们继续乱扯下去,连忙问道:“龙宿,神柱如何了?” 龙宿走到两位好友的跟前,蹲下身来,看着两位小n号的好友,一边给他们诊脉,一边简单解释了一遍,又道:“神宫有吾三人的兵器支撑着,不会有失,反倒是你们。唉!是吾的失误,居然没有发现玉阳君暗中对你们做了手脚,委实不该!” 剑子低头看看自己,笑道:“好在我们的衣服也缩小了,不然就太失礼了!” “哈!”龙宿终于笑了出来,他双臂一展,一手一个将两位好友抱了起来。“如今好了,看你们还怎么出去逞强?” 佛剑挣扎了几下,但是眼下他和龙宿力量悬殊,是不可能挣脱的,只好作罢:“龙宿,为何抱着我和剑子?” “因为你们走路太慢了。” 剑子哈哈笑道:“腿太短吗?” 龙宿抱着他们往屋里走去:“好友不必着急,此后十余年,你们总会慢慢长大的,到时候两位又会是天下第一天下无双的先天人了!” 佛剑转头看着对面的剑子仙迹:“剑子,龙宿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无妨!等你能拿起佛牒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好了。” 佛剑歪着头想了想:“也对!” 进屋之后,龙宿将两人放在长榻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直至此刻,他总算能够静下心来,仔细观察着两位好友的模样,叹道:“原来你们年幼时长得还挺可爱的!” 剑子嘀咕道:“好像你以前没见过似的。” “此时与彼时,感触全然不同。” “那现在我和佛剑的模样,是不是让你入坠梦中,难辨孰真孰幻?” 龙宿垂眸轻轻一笑,所有的不安情绪沉到了心湖底部,低声回答道:“活着,就是真实。” 剑子抬起头看着他:“龙宿,你……” “吾无碍,反而是你们的情况严重些,没有半点自保之力,被人看到了,恐怕还会把你们拐去卖掉!” “你的冷笑话真是冷!” 龙宿没有接话:“复原之前,你们就住在三分春/色这里吧!天色已晚,剑子你早些休息,太晚睡是会长不高的!”说着,他又将佛剑抱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剑子诧异地问道:“你要带佛剑去哪?” “佛剑的房间不在这里。” 佛剑小声地反抗了一句:“龙宿,我可以自己走。” 龙宿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4节 穆仙凤站在院子里,龙宿早抱着两位好友走远了,她还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穆仙凤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师和先生怎么会变成小孩子的模样? ……怎么办,她现在该做些什么? 是了!主人之前就吩咐过,说两位前辈会在三分春/色养伤,让她去准备一下。 以两位前辈现在的状态,她是不是得重新去准备一遍? 四季衣裳,一日三餐,还有日常使用的东西…… 衣服和器具并不急着要,大可以慢慢准备,眼下最要紧的,是明日的早膳! 是弄些清粥小菜,还是让厨房多做些两位前辈喜欢吃的糕点,又或者,她应该准备一点小孩喜欢吃的零嘴? 穆仙凤愁死了,来回在原地打着转,想了很久都没有主意。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她毅然决定:全都准备一份! 所以第二天一早,剑子起身来到饭厅,看到的就是满满一整张长桌的早膳,各种糕饼点心,五谷粥羹,甚至是连杂蔬米糊都有。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好像是婴儿断乳时的食物吧? 剑子无力地扶着额头:“龙宿,我和佛剑只是变小了,不是变成婴儿!” “剑子先生……剑子先生不喜欢这些东西吗?”穆仙凤一紧张,险些打翻手里的五色凉糕。 龙宿见她这样,隐约也就明白了。试想一下,两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突然间变成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无论是谁都会有些无所适从的。 何况仙凤只有十几岁,心智尚未成熟。龙宿叹了一声:“唉!仙凤还是个孩子啊!” ☆、谁的劫(三) 剑子捧着一只青花碗,碗里装的是甜薏米粥。瓷碗厚实,粥装得又满,沉甸甸的,剑子觉得很不习惯,又把碗搁下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变得太小了,还是龙宿家的碗突然变大了,反正眼下的情况就是,以他和佛剑的小短手,一只手根本拿不稳,只能两只手捧着。 剑子眼一撇,旁边的某尾紫龙正慢条细理地就着一盏银鱼豆腐喝着紫米粥,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剑子指着面前的碗:“龙宿,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看我和佛剑出糗,你很开心?” “我无妨。”佛剑特意出声纠正他,然后用双手捧着碗,浅浅地抿了一口甜豆浆,又拿起一只大大的素三鲜包子,还是两只手拿的,一口咬了下去。 剑子愣愣地看着他,单单这一幕,就足够他多吃两碗饭! 龙宿干得漂亮! 紫色的团扇伸了过去,在剑子面前晃了晃,龙宿饶有意味地审视着他:““剑子,汝你着相了!” 剑子拿着调羹,匆匆往嘴里送了两口粥,咕隆几下咽下去,含糊道:“剑子仙迹修的是道,不是佛,着相与否,与道心无碍。” “是吗?” 两位好友的身体情况特殊,龙宿也不知道怎么医治才稳妥,暂时只能先放下原有的康复方案。本来想让他们自己想个主意,佛剑却自称医术不精,剑子也说:“连龙宿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又能有什么主意?” 若是寻求外援,弦知音已经去了仙山报到,太学主入障太深,愈发不靠谱了,龙宿除非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再去找他。 至于此事的始作俑者玉阳君,龙宿暂时没有兴趣去盖他的布袋。 “实在无计可施之时,最多再等上十来年,你们总能长大的。”龙宿叹道。 剑子仰起小脸,对着龙宿努力卖萌:“龙宿,总之这段时间一切都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龙宿抖落一身华丽的鸡皮疙瘩,转身去了书房。苍之一字,有无限的可能,弦首应该会有主意的。 先天人的心态都很好,佛剑和剑子一点也不着急,过去做什么,现在依旧做什么。 佛剑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盘腿坐下,看看风景,顺便发发呆,参参禅。 剑子陪着佛剑坐了一阵,没有人和他拌嘴,四周安静极了。剑子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四处乱转,走着走着竟溜出了三分春/色,在门前的迷宫里转来转去,权当打发时间。 “主人!”傍晚的时候,穆仙凤突然敲开了龙宿的书房门。 龙宿听完她的来意,立即出了书房,佛剑见他们行色匆匆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也跟过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门口,门前立着的警示牌还在,但是其中有两个字已经被人改了,变成了“内有神龙,来者慎入。” 改字的人坦荡得很,还大大方方地在底下题了款:“天下无双,剑子仙迹。” 龙宿正想找他算账呢,剑子正好就从迷宫里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兜的果子,见大家都在,心中一片了然。 “龙宿,你将这片果林布置成迷宫,实在是浪费!”他走到两位好友跟前,好让他们看看他的收获,还邀请他们品尝一下。 “先不说这个,剑子,汝能否解释一下?”龙宿指着警示牌上的字。 “这个嘛……难道我写的不是实话?”剑子觉得,自己身为一名身体退化成六岁稚儿的伤患,机会难得,当然要趁机做一点调皮捣蛋的事,追忆一下逝去已久的童年。 “恐怕汝心里想的,是另一种意思吧?枉费吾四处为你们奔波操劳,汝就是这样回报吾的?吾的心,碎得好似落叶随风飘……”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龙宿低头一看,佛剑平静地看着他:“龙宿,你的剑借我一下。” “佛剑?” “借不借?” “当然!”龙宿将御皇递了过去。佛剑拿到手里掂了掂,随手挽了一个剑花,警示牌就此一分为二。 佛剑回头,将神色纹丝不动,平静如初:“龙宿,这东西坏了,扔了吧!”他虽然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龙宿剑子对视一眼,佛剑好友还是这么暴力! 这天晚上龙宿做了个噩梦。 梦中小小的佛剑和小小的剑子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软软糯糯的,童音稚嫩,眼中尽是钦慕信任,一口一句:“龙宿叔叔!” 龙宿直接就吓醒了。 同一个夜里,剑子在梦乡中见到了好友。梦里头他仍是一个小不点,六岁还是七岁的模样,天空飘着雨丝,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两步并作一步,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宫灯帏。 “龙宿,龙宿,我们出去玩吧!” 小龙宿正倚着栏杆,百无聊赖地伸出了手,去接檐下不时滴落的雨水,见剑子来到,眼皮也不抬一下:“细雨不断,沾衣欲湿,吾无心出门。” “龙宿,佛剑还在山下等我们呢……”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最终也没能把龙宿劝出家门。 画面一转,他已经恢复功体,一手抱着小佛剑,一手抱着小龙宿,粉粉白白的小孩子,单纯天真,一个两个全都坐在他的怀里,真是美妙的人生啊! 醒来时,剑子仍有些意犹未尽,这便跑去问佛剑:“好友,你近来做过梦没有?” 佛剑答道:“沾枕即睡,不曾有梦。” 佛剑的确很少做梦,但是这天晚上终于也轮到他了。他将小剑子和小龙宿抱在膝头,两个孩子都很乖巧,不吵也不闹。 小剑子说:“佛剑,为我讲一个冷笑话吧!” “……”佛剑沉默,努力思考。 一个时辰之后,小龙宿仰起了头:“不然,鬼故事也也可以。” “……”佛剑沉默,继续努力思考。 两个时辰之后,小剑子见他始终想不出来,又换了个题目:“脑筋急转弯?” “……” 三个时辰之后。 小龙宿期待地望着他:“银海螺是怎样修成的?” “疏楼龙宿!” 佛剑一跃而起,茫然四顾,才知是幻梦一场。但是他也清楚,以龙宿的性格,他是真的有可能问出这种话来打趣他的。 佛牒不在身旁,佛剑有些不习惯。 就算在,凭他如今两条嫩藕般小胳膊,也拿不起来。 推门一看,天色蒙蒙,还早着呢!可佛剑全无睡意,不想留在房间里,这便出了门,走到龙宿的房间门口,敲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龙宿还在睡觉,整个人趴在床上,柔顺的紫色长发拖在枕畔,被子却踢到了一边,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佛剑?”察觉他的出现,龙宿睁开双眼,微微支起身来看着他,“这么早,是睡不着?” “嗯。”佛剑走到他的床边,伸手将被子拖到床上,替他盖好。 “汝怎么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跑出来,要是病了怎么办?”龙宿伸手一捞,将他抱进被窝,圈在怀里。 “……龙宿!”佛剑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龙宿的身边,连挣扎的想法都可以省了。 “嘘!听话,睡不够的话,会长不大的。”龙宿轻轻拍着他的背,倦意渐渐袭来,他又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微微颤着,仿佛化作了两支羽毛,在佛剑心里扫过来,又扫过去。 “龙宿。”佛剑又叫了他一声。 龙宿重又睁开双眼,床帏低垂四下昏暗,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仿若琉璃玉髓一般,凝视着佛剑,内中有光芒跃动,一扫先前的困倦之色。 “龙宿?”佛剑一时为之所摄,无法动弹,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两人对视着。 龙宿突然将他搂住,紧紧揽在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是真真切切的。 不是指间沙,触之不及,握之不住。 “佛剑!”龙宿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嗯?”佛剑有些不解,不知龙宿这突如其来炽热澎湃的感情因何而来,“你在神宫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佛剑,不要问!” “好!”佛剑忽然一动,半支起身在龙宿的唇边印下一个吻。 “……汝?” 佛剑凝视着他的双眼,低语道,“龙宿,我在这,一直在,不会离开。” 几日前龙宿送信给苍,苍却因为别的事给绊住了,未能及时前来。这一日他来到三分春/色,一见到龙宿,便开门见山问道:“剑子与佛剑情况如何?” 龙宿伸手指向了远处:“他们就在那里,一目了然。” 苍随着望去,只见远处的亭子里有两个小孩正在弈棋,其中一个站了起来,高兴地朝他挥手,笑得特别灿烂:“嗨!苍!” 苍蓦然睁大了双眼:“……剑……剑子!” 龙宿领着苍往那边走去,继续说道:“自从醒来,他们就变成这样了,连心性也受到了些影响。” “佛剑看着还好。” “那是因为他小时候和现在没多大变化。” “……” “汝可有什么想法?”龙宿问。 苍迅速恢复淡定,答道:“看他们的状态,想必是身体重塑时被落了咒术,至于解救之法……” 他寻思片刻,又道:“《道源归溯》苦境一卷有载,苦境汉羌之间有座夜山,山顶有池,名为归元池,对恢复功体有奇效。” “听着和北辰皇朝的圣水,皇甫林主的水晶湖有些相似。” “然也!”苍稍微一顿,叹道,“本来书里还附了一张地图,可惜现在这本书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无妨,功效如此神奇的天池,想必当地人应当知晓,吾这便前去探路。请汝暂留此地,略微照看他们一二。” “龙宿但去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成这样,龙首你搬家吧…… ☆、谁的劫(四) 按照苍所讲的位置,龙宿出了一趟门,在汉羌交界的地域找到了夜山。听当地的村民说,整座夜山连同山顶的归元池都属于当地一位陶姓的寨主所有。 巧的是,这位寨主居然是剑子的忠诚粉丝,一听是剑子他们想借归元池一用,二话不说,立即将归元池连同山顶的别苑一并让了出来。 龙宿连忙赶回三分春/色,命仙凤将此行所需的物品收拾一下,好尽快动身。 剑子正同佛剑弦首煮茶闲谈,沏的是龙宿的珍藏醉里红,见龙宿归来,脸上一对酒窝笑意满满,剑子好生打量了几眼,道:“看好友你满面喜色,若单单只是找到一个归元池,怎能让华丽无双的好友高兴成这样?依我掐指一算,必有其它缘故!” 龙宿笑道:“这全都是因为剑子汝啊!” 剑子夸张地往后一倒,惊道:“居然还与我有关?” 龙宿翩然落座,手中华扇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笑得意味深长的眼睛:“陶寨主真是一个妙人,剑子,汝日后若是有空,往陶家寨一访便知。” “打哑谜是吗?”剑子道,“我倒是不怎么好奇,可佛剑也想知道呀!你瞒着我也就罢了,难道你还想瞒着佛剑?” 佛剑垂着眼帘,注视着偶然落入杯中的一片细小花瓣,花色洁白,衬得茶汤色泽愈发的艳丽。 怎么又扯到我这里来了? 算了!照旧不管,装作没听到。 出行所需的物品仙凤早早就准备好了,她指挥着几个仆人将东西搬出来,很快收拾妥当。 穆仙凤是姑娘家,跟着他们去夜山不是很方便,而且龙宿又有别的事情要她去忙,这便暂留三分春/色,不打算同行。 龙宿点了几个仆役,又从儒门里调了一个叫常无虑的儒生过来帮忙,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夜山去了。 常无虑岁数不大,却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最重要的是,他很符合龙宿的用人标准,一冷静,二沉默,三披头散发。 剑子和佛剑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只见他背后一柄环首刀,长三尺七寸,霜刃未曾出鞘,已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兼之目光如炬,身形挺拔,一眼望去,便知此人武功不浅,是个刀中好手。 瞧着不像儒生,倒像是一位勇士,这是剑子对他的第一印象。 剑子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打量了片刻之后才将目光收回:“龙宿,你的考虑真是太周全了!”话外之意是,有必要这般小心翼翼,连保镖都一并带着吗? 龙宿回头一看:“汝是说无虑?无虑药膳做得不错,点心也做得好,尤其是点酥山,儒门之中无出其右者。剑子,汝算是有口福了!” “哎?”这位居然不是保镖,而是大厨! 龙宿反问一句:“此去夜山,仙凤不在,难道汝好意思顿顿让吾亲自下厨?” “呃……那倒不是,怎能让好友操劳至此。只是,龙宿……” “嗯?”龙宿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你的儒门天下里面果真是卧虎藏龙!” 龙宿浅笑倾身:“好说了!” 苍一路将他们送上夜山,见一切都妥当了,这才回天波浩渺补觉……不是,观天机去了。 龙宿一行数人就住在陶寨主的山顶别苑里。 他们到的时候,别苑的里里外外都已经打扫干净了,陶家的下人也都撤下了山,只有一个老管家守在门前,简单说了一下别苑的房舍布局之后,也下山去了。这是陶寨主的吩咐,说是担心底下的人不周全,会打扰到贵客,于是干脆将人全部调走,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别苑,任他们随意使用。 这一处别苑占地宽广,房舍众多,每个院落或幽静,或开阔,或富丽,各有特色,很值得细细游览一番。 只是龙宿他们又不是来度假的,若是散开了住,每天跑来跑去的也很麻烦,因此一行人只占了东面向阳的一个小院子。 龙宿摇着扇子,踱着步子进去挑房间了,常无虑同几个仆人将行李搬进屋去。 剑子将拂尘往身后一甩,道:“这点小事,龙宿你一个人拿主意就好!”他和佛剑都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人,两人这就出了院子,去看看传说中的归元池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 未至池边,远远便看到阵阵水雾蒸腾,再走近些,水雾渐重,稍远些的景致都看不清了。 剑子笑道:“原来还是个温泉池子!” 两人过去一看,只见池子用无数山石隔成了好几个区域,彼此之间并不相连。据那位老管家说,每块池子的功效还不大一样,像他们这样没有外伤,一心只想恢复功体的,只需泡在最北面的那个池子即可。 剑子蹲在池边,用手拨着水:“这水真是不错,可惜被阻断了。” “听汝的口气,汝似乎想跳下去畅游一番?” 闻声回头一看,龙宿缓缓摇着扇子,朝他们走来。 剑子击掌笑道:“我正有此意。好友,你真是我的知心人!” 归元池是温泉,谁见过在温泉池子里头游泳的?“剑子,汝是否应当收敛一下?”龙宿问道。 “收敛什么?” “汝的童心。” “方才还说你是我的知心人,这会儿你又不懂了?人世间,知音难寻啊!” 龙宿笑道:“吾是不懂,佛剑也不懂。无双的同义词是只影,天下无双最是寂寞,剑子吾友,切勿伤心,人世间本就如此!” “你怎知佛剑不懂?”剑子反问一句,转过身去,“佛剑你说……佛剑呢?”这前后左右,哪儿还有佛剑好友的影子? 龙宿用扇子指向远处的池子,叹道:“佛剑还真是一点也等不及!” 一池水汽氤氤氲氲,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凭借气息去辨清佛剑的位置,剑子挥动拂尘,水雾散去又迅速聚拢,隐约只看到水中一点小小的白色人影。 这时,佛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们还不下来?” “就来!”剑子往佛剑的方向走了几步,见身后没有动静,这便回头招呼道,“龙宿,这池温水难道洗不去你一身疲惫吗?别让佛剑等太久。” 龙宿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水,眉心微皱,哪有直接这样泡温泉的,至少也该换一身浴袍再过来吧?于是应道:“吾回去换身衣服,很快就来!” “就你事最多!”剑子笑了笑,将拂尘放在岸边,先后除下鞋袜和身上的零碎物件,这才走到水里。转头朝旁边一看,佛剑好友全身穿得整整齐齐的,莫说脱鞋解袜,连手上佛珠都没摘下来,恐怕是直接下水的。 “剑子,为何一直看着吾?”佛剑问道。 “早上咱们把龙宿的菩提叶画拿出来给苍看,临走的时候,我记得你把画放身上了……” “嗯?糟了!”佛剑神色一变,连忙从胸前掏出一本小册子,湿漉漉一片,还滴着水,打开一看,叶片上的墨色都已经晕开了。 剑子安慰道:“没事的,龙宿从来不生你的气,顶多……你给他沏壶茶就是了!” 连着泡了两天,剑子和佛剑两个人的气色是愈发好了,只是模样一点没变,还是两只小小的白色团子。 “不必着急,”剑子说道,“归元池功效不凡,仅是过去两天,我已觉真气充盈了许多。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你我三人的功体完全能够恢复至鼎盛时期的水准,眼下这点小小问题,不过是三五天之内的事情。” 龙宿叹道:“吾哪里是因为这个着急的。吾一直在想,你们二人恢复原身,究竟是一蹴而就,还是一日三变,逐渐恢复的。若是后者,麻烦!” “无妨。”佛剑道。 “佛剑汝想得简单了,一日三变,这衣服……算了,咱们是什么交情,偶尔衣冠不整,失礼一两次,吾不会笑话的。” 尽管佛剑嘴上说着无妨,可他每日待在归元池里的时间依然很久。 如此两日过去,龙宿实在看不下去了,以他们当下的情况,根本不必时时泡在水里,每日泡上一两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于是龙宿直接把佛剑从水里抱上岸来,食指点着他的鼻尖,笑道:“难不成,汝想在池子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佛剑看着自己的小手,暗自和龙宿的手比了一下,心想等他恢复了,也让龙宿试试被人抱来抱去无法挣脱的滋味! 剑子在附近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龙宿和佛剑已经回到了别苑里。龙宿坐在一张宽大的摇椅上,微微晃着,正闭着眼睛养神。 剑子连忙放轻脚步,想走过去捉弄他一下。还没等他走过去,龙宿悠悠睁开双眼,金眸不偏不倚对准了他,竖起食指:“嘘!” 仔细一瞧,原来是佛剑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龙宿今日极难得地穿了一件简洁些的袍子,几乎没有什么珠子流苏,头上的发冠也简单许多。佛剑枕在龙宿的胸前,两只手抱着他,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睡得十分香甜。 龙宿揽着他,像抱着什么珍宝似的,宽大的衣袖正好给佛剑当被子。 剑子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摇椅旁边看了一阵,不由伸出了手,半曲着手指在佛剑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愉悦地笑了:“手感真好!” 龙宿也伸手捏了捏剑子的脸:“汝的也不差。” “好说好说!” “汝看他这样,是不是挺萌的?” “萌惨了!”剑子想了想,又问,“对了,昨日我午睡的时候,你和佛剑坐在我床边唧唧咕咕说些什么?” 龙宿反驳道:“吾跟佛剑岂是这般无聊的人?” “佛剑或许不是,但你肯定是!” “真伤吾的心,枉费佛剑昨日还开口赞美汝!” “就像我刚才赞美佛剑那样吧?” 两人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这番口舌之争还是吵醒了佛剑。他从龙宿身上起来,揉了揉眼睛:“剑子,萌是什么意思?” 剑子正直地回答道:“本义是植株抽枝发芽,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这里引申为光明美好之意。” “嗯?剑子,你看起来也挺萌的。” “呃……”剑子一怔。 见此,佛剑继续说道:“字中真意,心照不宣了!” 又是一日黎明时分,龙宿还在梦中和周公闲谈,忽然察觉到一股极熟悉的气息靠近,睁眼一看,佛剑推门而入,银色舍利,白发垂肩,宝相庄严。 “该说一声久违了吗?”龙宿掀被而起,赤脚走到佛剑跟前,眼睛牢牢锁在他身上,缓缓伸出了手去拉他,“怎么变回来的?” 佛剑说道:“睡梦中忽觉真气充盈,一醒过来,就恢复如常了。” “所以立即过来给吾报喜?” “嗯。” 龙宿伸手抱住佛剑,渐渐收紧手臂,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剑子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正想跟龙宿佛剑他们说一声,见龙宿的门开着,便也跟着进来。他这前脚刚踏进房里,后脚还没提起来,就撞见了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转身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他站在檐下,望着天边的浮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他跟屈世途说什么被排挤了? 如今可倒好了,真的被排挤了! 这张乌鸦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这篇文的名字应该是“剑子仙迹每天都能看到两位好友在秀恩爱!” ☆、谁的劫(五) 门扉间素色道袍一闪而过。龙宿斜对着门口站着,这一幕自然被他看在眼里,他连忙打开房门,同佛剑一前一后出来:“剑子?” 剑子还没走远,仍站着屋檐底下,听到他们出来,便转过身来,拂尘在身前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晨光自他身后照了过来,他淡然一笑,依然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剑子仙迹。 “好友,好久不见了!” 看到剑子也‘归位’了,龙宿欣然笑道:“怎会是好久不见?白发或是垂髫,不都还是汝?如今见你们安然无恙,吾总算不必时时悬着一颗心了!” “所以我那时当机立断一掌将你送出神宫,那是何等英明神武的决定啊!” “剑子,自夸也要有个限度!” “嗯?”剑子目光一扫,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话锋一转,笑道,“好友,你今日之风采果真是令人一见难忘!” 龙宿这才想起自己连头发都还没梳就跑出来了,低头一看,身上寝衣皱皱巴巴的,还光着脚。“吾这都是出于一片对挚友的关心,一时情急,汝倒好,时时不忘寻找时机来奚落吾?损友啊损友,一句句损得叫人心碎!” 剑子佯装打了个寒颤,长叹道:“龙鳞的厚度是一日比一日华丽壮观了!” “比不得汝之贫嘴,天下无双!……罢了,这大清早的,我同汝相什么声?”龙宿转身回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剑子和佛剑都关在了外头。 剑子看着身边的好友:“佛剑,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佛剑一愣,道:“要我帮你把门踹开?剑子,你先往旁边让一让!” 剑子连忙制止了他:“不必劳烦好友,你刚恢复,还是以养精蓄锐为上,这里我来就好!”说着,他又用力拍了拍龙宿的房门,高声问道:“龙宿,你这是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吗?大好光阴,怎能睡过去?” 两人守在门口等了一阵,龙宿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吾正在更衣!” 剑子继续拍着房门,又从糊了薄薄窗纱的雕花板往里头张望,可惜什么也没看到:“我都喊你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回答我?莫非你刚才真的打算去睡个回笼觉?” “……就汝话多!” 他随口一说,居然被他猜中了!剑子抱着肚子笑了一阵,又道:“龙宿,我和佛剑恢复原形,你难道不该亲自下厨一次,施展你华丽的厨艺,做上一桌无双的早膳,以示庆祝?” “知道了!”龙宿低声嗤笑道,“剑子汝这话说得,什么恢复原形,好像你俩不是人类似的?不是人又是什么,难不成是白毛大仙和海螺大圣?” 剑子扭头看着佛剑,一脸无辜:“你都听到了,这是他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佛剑沉思片刻:“嗯……龙宿是嗜血者,刚刚好,很和谐!” “呃……”剑子一时愣住了,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难道是指三个人都不是人类,很好很和谐?“佛剑,你刚刚是在说笑吗?” 佛剑讶然:“嗯?这样就是说笑?” “呃……”剑子没有想到佛剑居然比他还冷。不行!这么冷,必须立刻拖龙宿出来分担一下,谁让他是嗜血者,这点小小的寒冷,他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屋里隐约有细微的窸窣声,剑子接着拍门:“龙宿,你好了没有?” “又不是急着出门,汝催什么?”龙宿的声音有些不悦。 剑子只好换了个话题:“龙宿,我们早上吃什么?” “你们想吃什么?” “生煎包,你会做生煎包吧?” 等龙宿洗漱更衣完毕,方一踏出房门,他就被剑子佛剑两人连推带拖地拉到了厨房里。 “佛剑汝……”龙宿满眼惊讶地看着他,剑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佛剑也这样? 佛剑解释道:“剑子说的很是,我也有些想念你的手艺!” “怎么不早些告诉吾?只要汝说一声,吾随时都可以为汝下厨的。” “咳咳!”剑子大声咳了一声,“我这么闪闪发光地站在这里,你们俩好歹也稍微注意一下!” 厨房里,常无虑正守着砂锅熬小米粥,剑子一进来,就把他请了出去:“你家龙首今日心情大好,特意给你放假一天。夜山以北十五里外今日有庙会,难得休息,快去玩吧!” “龙首……”常无虑茫然地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龙宿。 “去吧!” 常无虑回头朝灶上看了一眼,道:“这粥再多一刻钟就好了,时间久了会糊掉的。”这才搁下手里的木勺,转身走了。 “剑子,无虑被汝支使走了,汝是打算给吾打下手吗?” “哎呀!龙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能摆脱厨房克星的光环,惭愧惭愧!好在我还有自己的专长,我这就烧水泡茶去!” “……这大清早的,泡什么茶?”龙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嘀咕着,手却伸向了佛剑,一把拉住了他,缓缓逼近,“剑子先溜了,汝可是跑不掉的!” 两人挨得极近,佛剑凝视着倏然逼近的面容,不由屏住了呼吸:“嗯。你想让我做什……”最后一个字淹没在龙宿突然落下的吻里,他的唇略带一点凉意,几番纠缠厮磨,温度渐渐升高。佛剑整个人都浸没在铺天盖地的醺然之中,只知本能地回应。 良久,龙宿才将佛剑放开,对于他的配合实在满意极了,偏过头又亲了他一下,低声笑道:“我们该开工了,剑子点了单,总不好叫他失望的。” 日子一溜从指间溜过去了,转眼间他们来到夜山已经有半个多月。每日辰时佛剑都会准时来到归元池,直到中午才离开。 这天龙宿起了个早,换了浴袍来到池边,佛剑比他早来一步,龙宿来到之时,他已经坐在池水中调和内息。 起初两人各自占据一边,水汽弥漫,彼此都看不到对方,便没有说话。 直至听见一阵水声响起,佛剑这才睁开双眼,见龙宿就坐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总是穿着里衣下水,上岸又得重新换过,何必呢?” “防你。”佛剑答道。 龙宿一怔,瞬即展颜而笑,贴着他的耳边吹气:“汝难道不知道,半遮半掩,更惹人心动?” “……”佛剑没有说话,耳根却一点点变红了。 “吾始终觉得奇怪,”手指沿着佛剑的额头脸颊慢慢往下移动,不知是雾气模糊了视线,还是他的错觉,龙宿总觉得佛剑近来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透着一层水润,“难不成这水还有养颜的功效?” “龙宿……你坐回去!” “汝可知道,每次挨得近些,吾总是恨不得想要咬上一口!”龙宿伸手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嘟囔道,“可是又舍不得,光是想想就觉得舍不得。” “龙宿!” 他恍若未闻,继续在他的耳边说道:“吾同汝加起来都不知道几千岁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佛剑心里有些乱,定定看着眼前的人,龙宿在说什么,他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两人距离极近,他突然托着龙宿的后颈,寻到他的唇吻了下去,趁他不备,狠狠咬了一口,没咬破,只是红了些,好像要滴出血来。 “汝……” 他敢咬,他却不敢,这是吃定他了?龙宿低低一笑,眸中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吾有得是办法治你!” 按住他不安份的手,佛剑垂下眼帘,低声道:“龙宿,在这……不好。” “那便换个地方。” 眼前景致一变,已回到龙宿的房间里。龙宿刻意使力,两人双双跌在床榻锦被上,背后层层叠叠的幔帐垂下。古式的床榻,四面围着云母屏风,床前两扇屏风一关,自成一个小小天地。 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昨夜帐中燃尽的香还没有散,丝丝缕缕缠绕,好似情人的手,慢慢抚平了身体不时的颤栗。他们挨着这么近,几乎化作一体,龙宿的手停在了不该落下的地方,其实,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本也是不应该的。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他,所有属于尘世的标准,错错对对,是是非非,他都不想知道。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 龙宿身负不惧阳光的不死之身,内力源源不绝,又能在弃天帝手底下硬生生抗过一记杀招,似乎天下间的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了。 如今在归元池这里,他总算吃到了身为嗜血者的亏。 连着两个月过去,龙宿在归元池换了好几处地方泡澡,眼看着两位好友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他却是一丁点变化都没有。 尽管功体也一直在恢复之中,但是以嗜血者之能,不服食丹药,不依靠归元池,也是能逐渐恢复的。 而这一切究竟是归元池的作用,还是他自己的本事,龙宿也说不清楚。 只是看到佛剑和剑子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而他自个儿还是老样子,他就觉得相当的不爽:“这池子居然看人下菜碟!” 剑子给他添了杯茶,安抚道:“或许是你的美貌已经臻至巅峰,自然没有上升的空间了。” 这样的说法显然是无法说服他的。 龙宿继续说道:“也许归元池对儒生不起作用,也许它天生克嗜血者,也可能是专克学儒的嗜血者……唉!没有另一个人作参照,这一切都无从判断。” “龙宿,我觉得你应该学会知足。” “此话怎讲?” “你已经不用很累很麻烦就能寿与天齐,青春永驻了,用民间的说法,你这是开挂了啊好友!” 剑子长叹了一声,天天跟龙宿斗嘴,龙宿不累,他也有些累了。他很想出去走走,比如说往陶家寨走一趟,好当面答谢陶寨主。左右陶家寨也不远,剑子跟两位好友说了一声,便准备启程。 临行前,龙宿还特意嘱咐他,一定要去陶家的祠堂看看。剑子带着一头雾水,独自一人下了夜山。 陶家寨始建于两百多年以前,如今几代人过去,已经是当地最为鼎盛的家族。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5节 话说两百多年前,第一代家主回乡探亲时,曾在半路遇到了山匪,生死存亡之际,一位道长飘然而至,将他救下。陶家人感念这位道长的恩德,给他塑了一座金身,就立在陶家的祠堂里,日夜受香火供奉。 剑子仙迹来到陶家寨时,陶家人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到了祠堂里,他看着自己的金像,不由地感慨道:“原来我也可以这么闪!” “初次见时,吾也为之震惊,剑子居然一洗往昔清贫寒酸之气,真是可喜可贺!”夜山归元池里,龙宿给佛剑讲了他在陶家的见闻,又道,“日后若有时机,佛剑汝也千万要去看一看。” 佛剑点头道:“是应该向陶寨主致谢一番。” “不说此事了,”龙宿饶有意味看着他,“剑子估计还要在陶家寨待上三五日,吾也放了常无虑他们的假。今晚夜山,只剩汝与吾。” “你故意支开他们,是……” “嘘!”龙宿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有些事,不能说,只能做!”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最高! ☆、葬龙纪(一) 春来夏往,秋去冬又来,夜山别苑里的那一大棚紫藤不知开过了几回,龙宿三人仍住在山顶的那一座小巧院子里,偶尔才下山一次,或是在附近走走,游览山水,或是前往陶家寨拜访,剑子同陶寨主讲道,龙宿则领着佛剑去欣赏剑子好友的金像。 每日闲散逍遥,无丁点杂事挂心头,龙宿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惬意极了。 如果陶家人不介意的话,他很愿意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十年八年,甚至更久,山下的熙熙攘攘,利益往来,都不想理了。 可是他的理智也一直在提醒他,这种想法跟痴心妄想基本没什么区别。 踏出夜山,抛掉疗伤这个借口,剑子和佛剑早晚会为了天下苍生继续奔走,前仆后继,忘身赴死,慷慨悲歌,呜呼哀哉…… 他所能想到的结局,每一种都跟惨烈悲壮有关。 正道打手,这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职业! 可惜他这辈子注定跟伟大崇高这一类造神的词无关。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有利益的事,不会轻易涉入其中。身逢乱世,各方势力占据一方,互相提防觊觎,一日局势不明,他情愿一日带着手底下的儒生们继续当阿宅。 现如今台面上的当红大boss是佛业双身和死国的几位高手高高手。 佛剑和剑子是身处山中,心系山外,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渐渐无法静下心来。 “罢了罢了,好友执意下山,龙宿只能舍命陪君子了!”龙宿原地转了个圈圈,披风衣摆连同肩头的紫晶流苏在身后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 他半垂着眼,颇为无奈的一声喟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眸光和笑容都藏在了团扇的后面,没有人能看清,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便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哪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常无虑带着几个仆人,大包小包装了好几辆大车,马鞭一甩,浩浩荡荡往回赶。 他们仨则带着各自的兵器,准备在妖世浮屠身上小小显一下身手。 龙宿也说:“虽是功体初复,但三锋齐出,仍有相当的威力!” 剑子惊讶极了,这样的话居然是从龙宿的口中听到的,剑子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龙宿跟妖世浮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仔细一想,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但是龙宿的转变实在太突兀了,这么主动,真不像他! 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是他先说出类似的话,以表明和佛剑同样的决心,然后龙宿再说:“吾可以拒绝吗?” 佛剑当然会说:“不能!” 然后龙宿就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被他们两个拖走。 这才符合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如今他转性了,既不摸鱼,也不偷懒,佛剑的作战计划,他几乎是全盘赞同,还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佛剑这么主动,吾哪能继续悠哉?” 剑子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若说是夫唱夫随……呃……这么奇葩的脑洞还是及时掐灭比较好! 当下局势复杂,不容剑子继续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路并肩作战,为了阻止阿修罗的施工,他们来到了莫汉走廊。 岂能料到,龙宿竟未能踏出这里。 剑子和佛剑、会同枫岫主人和拂樱斋主,一行四人将龙宿送回龙烟苑。 穆仙凤正守在门前修剪花木,乍一见到龙宿的尸体,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龙宿想要做什么,穆仙凤当然是知晓的,而且这计划中两样不可或缺的道具,黄金棺和千年凤凰木,龙宿也早就交给了她,让她好生保管,最重要的是别让佛剑和剑子发现。 这几日穆仙凤暗中算着时间,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便守在龙烟苑的门口等着,早早酝酿好了情绪——身为龙宿的高徒,她对自己的演技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两位前辈也是此中高手,一旁又有枫岫拂樱两位先生在,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没准她一个不留神,就被看出破绽了! 直至见到龙宿冷冰冰的尸体,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剑子的怀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任何呼唤都得不到回应,穆仙凤这才知道,原来再多的酝酿都是多余的。 她直接冲了上去,越过众人,把龙宿的尸体抢到怀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模糊了视线:“主人!” 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了! 意志灰化,身体枯老,这是龙宿为了断后,使出不世王权·祭血神威所得到的、苍天的馈赠。 穆仙凤自幼在龙宿身边长大,她记忆中的主人永远是漂亮到令人移不开眼的。如今,俊美无俦的面容已变得衰老不堪,衣袖下露出的修长双手也变得同枯枝一般…… 穆仙凤哭得几乎不能自已,主人,您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这一点! 主人!您吃了大亏啊主人!呜呜呜…… 在场众人皆沉默不语,任由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宣泄心中的悲伤。 龙宿就站在靠后一些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静静看着他们。 他现在只是一道元神,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他,从这一点上讲,如今的他和鬼魂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他不是有意走在最后面的,只是在莫汗走廊的时候,他使出不世王权,元神离体,精气神散尽,致使身体陷入了假死的状态。 按说这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但是他没有想到,他这副不够纯粹的嗜血者之身,一朝元神离体,又失却精气神加护,霎时就长出了一堆皱纹,老得不能再老。 龙宿瞬间就心塞了! 说好的嗜血者青春永驻呢? 看着眼前这一圈人个个神色哀戚,好像他真的死得不能再死,绝无复活的可能一样,龙宿默默咬着牙,难道尔等没有想过,其实华丽无双的吾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穆仙凤还在哭,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掉,要是主人醒过来,看到这样的自己,岂不是要难受死?呜呜呜…… 龙宿见她这样,心都要碎了:“凤儿,别哭了。汝再哭下去,吾都想直接毁尸灭迹了!” 这一日黄历上写着:是日四绝,大事勿用。 穆仙凤将黄金棺拉出来,然后在龙烟苑里找了一块空地,作为她家主人的葬身之处。 三教之中,数儒门最重视礼仪。儒门传承数千年,丧葬制度完整严格,其等级之分明,形式之繁缛,令人无法想象。 但是龙宿又不是真的死了,他的身体还需要尽快埋入地下,借助地气之力进行修复,当然不能真的按着丧礼流程走一遍。 所以,别说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连半天都不停,直接封棺下葬。 没有丧礼,自然没有人去报丧,下葬之时,在场的除了龙宿以元神的状态在一旁看着,便只有穆仙凤等一共五人。 穆仙凤假装拭泪,悄悄抬眼从袖子后边左右观察了一下,主人匆匆下葬,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这么多的破绽,两位前辈不觉得奇怪? 她想了想,仍穿着她最爱的红色衣裳,故意在几位前辈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 几位前辈看看我呀!谁都好,出来指责一下我,说我应该为主人服丧! 主人曾经吩咐过,要是两位前辈发觉哪里不对,来向她追问的时候,那她稍微透露一下真相,也是可以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跳出来指责她?难道大家都觉得主人真的死了吗? 龙宿自己也想不明白,佛剑和剑子都不是笨人,这遍地的破绽几乎俯拾皆是,他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或许他们是伤心过度,真的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他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又一遍遍替他们找原因,他越想越觉得不甘,相识多年,怎的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佛剑的脸上,沿着他的脸颊缓缓落下。 “佛剑?”龙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伸手去接,眼泪却穿过了他的手掌,滴落在棺盖上。 “啪!” 极细微的声音,落在龙宿的耳中却是犹如一道巨响,生生砸在他的心上,开了一道口子,泪水钻了进去,血却涌了出来,又像是一团火,炙得他生疼。 所有的埋怨和不满就此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既甜蜜,更多的却是难过。 他后悔了,他不该骗他的。 他想要抱着他,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死,就在他的身边。 手伸出去,却从佛剑的身体穿了过去, 又是一次触之不及! 封土合拢,墓前立起一块石碑。天际乌云卷来,几道闪电过后,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漫天的瓢泼大雨迎头落下。 佛剑仍坐在龙宿的墓前,毫无所觉,任凭雨水浇注。 作者有话要说:  s剧里的设定是龙宿真的死了,再用五行化气术复活,这里不管这些,此处的设定就是阿龙在玩诈死。 ☆、葬龙纪(二) “佛剑,雨渐渐大了,你身上有伤,再淋下去恐怕……”多无力的说辞,怎说服得了他?剑子眉头深锁,目光落在新立的墓碑,最惜命的人突然走了,这一幕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却连阻止的力量都没有。 佛剑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沉默,从踏出莫汗走廊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开过口。 身为他们的挚交好友,剑子当然知道两位好友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还算得上是能言善辩,可面对这种情况,他又能说些什么,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这样的套话连他自己都不想听。 雨还在下,或许是习惯使然,龙宿仍走到了有遮挡的地方避雨,尽管如今的他并不会被雨淋到。 这里距离他的墓地有些远,四周还有花木遮挡,看不到也听不到那边的情况。 看不到也好!再看下去,他没准会按捺不住,直接冲过去破开封土,玩一次诈尸。 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佛剑他们倒是可以不必再为他伤心,但是他费心布下的五行化气术恐怕就没有用了。以他那副身体的状况,少了这个术法,不知几时才能复原。仔细算算,还是得不偿失! 他并非是一时冲动或是赌气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以当时的情况,总要有一个人断后,不是他,便是另外一人。他是早有准备,才不至于真的壮烈成仁,换作别人的话,没准真的被阿修罗送去仙山报到了。 所以,还不如让他牺牲一次,正好借机隐入幕后,为两位热血的好友保留一条驰援的畅通大道。顺便借此机会告诫一下他们两个,人虽有逆天之能,但人力总归有限。 何况他们的功体又不是处于全盛状态,在夜山归元池里养了那么久,勉勉强强也仅是恢复了六成左右。这样的功体,还不管不顾一味往前冲,一腔热血倒是抛洒得很利索很潇洒,怕只怕一个不慎,连小命都抛掉了,那只能手拉手一起去仙山卖豆干了! “佛剑!”见好友似无所觉,剑子又唤了一声。 佛剑站起身来,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剑子有些担忧,连忙追了上去,才追了几步,却见佛剑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柄大伞,似乎是从龙烟苑某个地方拆过来的。 他走到龙宿墓前,将罗伞的伞柄插入地面,又找了几块石头将它固定住。 “佛剑?”剑子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我无碍。”佛剑回头,神色仍同往常一样平静,所有的波涛暗涌都藏得很好。他沉声道:“莫汗走廊干系重大,决不能让它完工,必须尽快找出制敌之法。” 在场另外三人都表示同意,但此事需谨慎而行,决不能大意。 枫岫拂樱两人打算回啸龙居与极道先生会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如何调配人手,还需好好计划一番。 在此之前,他们幸运地拥有了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好让他们稍微喘口气,包扎一下伤口。 “我先回不解岩,有事传信即可。”佛剑道。 剑子知道,他们都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心情,将一些人同一些事在心底找个地方封存起来。 “好!那我也回豁然之境了。”他目送着好友远去,直至看不到对方的背影,这才掉头往豁然之境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片青碧竹海,连绵不知尽头,不知不觉中,他竟是来到了宫灯帏。 许多年前他们比邻而居的时候,剑子时常往这边来,与龙宿琴箫合奏,佛剑就坐在一旁听着。 有一天龙宿突发奇想,说佛剑参与度太低,要他也去找一件乐器来,三重奏更为美妙,剑子也觉得这主意真是不错,便随口附和了他几句。岂料佛剑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取过白玉琴置于膝上,和着琴音唱了一曲清心咒。 如今回想起来,龙宿当时的表情真是非常有趣! 剑子走到宫灯帏门前,这里的守门人还认得他,拱手行了礼,没有多问,任由他一路长驱直入。 熟悉的三角凉亭,是往昔最常驻步停留的地方,亭前几株紫玉兰开得正好,剑子站在亭外看了一阵,没有进去,继续往里走,来到龙宿的书房。他解开门前的阵法,推门进去,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越过书桌,打开了书桌后面的一口樟木箱子。 箱子里装的都是龙宿的亲笔书画,里头最多的是各种小像,单人的、双人的、三人的,都是龙宿的作品,陆陆续续竟也积攒了这么多。仔细一看,居然连当年他让佛剑签名的那张契约也在其中,纸张已微微泛黄。 剑子随手拿出一幅画,徐徐在桌上展开,画中他在吹箫,龙宿在抚琴,佛剑坐在一旁,捧着茶杯垂眼轻吹热气。 这不过是无数次三人齐聚宫灯帏中极寻常的一次。 如今三缺其一,只有画像还在。 “嗯?” 剑子一张一张慢慢地往下看,陷入回忆犹不自知,直至在一堆字画中意外找到了一张宫灯帏的地图。 里头把豁然之境也划了进去,蜿蜒曲折画了个不规则的圈圈,旁边写着“珍珠湖”三个字,最左边还有一行小字:掘伊豁然之境,为我珍珠之湖,养若干珍珠蚌于其中,正是相得益彰! 这东西估计是龙宿某天百无聊赖的时候随手画下来的,画的时候觉得好玩,过后也没有当真,仅是觉得这真是一幅难得的佳作,便也放进了箱子里。 剑子不由一哂:“连施工图都画好了,想得真周全!早知道你惦记着豁然之境那块地,别说是养珠蚌,你就算是拿去养福寿螺,只要佛剑不介意,让给你也没什么……” 龙宿的身体在地里躺了几日,似乎颇有成效,至少他的元神已不再是飘渺虚无的状态。 之前那种状态,他一开始还觉得挺有趣的,比如能毫不费劲地施展穿墙术诸如此类。时间一长,龙宿仅剩不多的安全感又开始急剧下降,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了。 这一日龙宿离开了龙烟苑,等他来到不解岩的时候,佛剑正坐在潭边的溪石上,膝上放着一本小巧的画册。画册似乎落过水,纸张干透之后变得皱皱巴巴的,每翻过一页都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画也已经糊成了一片,看不清原来的图案。 龙宿认出这是他的菩提叶画,是当年佛剑和剑子变成幼童的时候他给他们画的。 弦首前去拜访时,他们两个还特意拿出来给他看,剑子还特意这样对苍说:“龙宿好友心情愉快得很,还有心思给我们画画。” 剑子这么说,并不是真的在埋怨他,不过是见苍忧心忡忡的,想说点什么让他高兴一下,与此同时顺便调侃一下龙宿,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后来去了夜山,佛剑一时不慎把这本画册弄湿了,为此还认真地向他道了歉,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是佯作伤心地说了几句假话。 想必佛剑也知道他在扯谎,但还是说会赔给他,他并不精通丹青,便打算用藏书赔他。他这一番话出口,倒是让龙宿觉得有些失落了,他们之间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龙宿在佛剑的身畔坐下,恶作剧般地拽了拽他身前垂下的长发。 佛剑蓦然睁大了双眼,羽睫轻颤,有些不敢确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龙宿……你在吗?” “佛剑汝……”龙宿神色一变,汝分明无法看到吾,怎知吾在? 佛剑起身左右四望,岩顶疾风掠过,拂起他的僧衣白发。 “龙宿?” 那种无法言喻的心情再次涌现,似悲伤又似情悸,龙宿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或许这一切他并不会感觉到。 他低声喃道:“吾在这里,一直在,不会离开。” 佛剑睫毛一颤,仿佛真的有所觉察。 “算了,本来还想再等几天,可汝这样……” 龙宿迅速赶回龙烟苑,来到自己的墓前。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一想到自己那副不复华丽的尊容,退堂鼓又隐隐敲了起来。 他绕着自己的坟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当初在莫汗走廊的时候,他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的脸上长出了好多的……沟沟壑壑,那一瞬间他真的是连毁尸灭迹的心都有了。 此时龙宿的心情比起当时也好不了多少,一颗心好像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他缓缓推开了棺盖,只瞥了一眼,迅速又把棺盖推了回去。 现在重新去弄个身体还来得及吗? 没想到在棺材里躺了这么久,他的模样一点没变,千沟万壑般的皮肤,黄河水一样的脸色,一眼就让人想起了黄土高坡的景色。 还有脸上那几块……也不知道是老年斑还是尸斑,从形状上看,倒是有些像花瓣。 难道他连长个斑都能长得这么有诗意?不愧是华丽无双的吾! 好吧!为了这一点诗意,勉为其难再看一眼好了! 龙宿又推开了棺盖,定睛一看:“啧!原来真是一片花瓣!”刚刚光线太暗了,这才没有看清楚,黄金棺里除了他自己,居然还有一大堆花。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竟摘了一堆花来给他当陪葬,真是好一个奇思妙想!里头居然还有几朵昙花,放了这么些天,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他不是让仙凤摘了昙花拿去晒干,等他回来煲汤喝的吗? 龙宿叹了口气,反复对自己说,现在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怎么‘不华丽’,不都是自己的身体,暂时忍一忍吧! 他小心地把自己从黄金棺里抱出来,指尖清楚地感觉到衣料底下皮肤松弛的糟糕触感,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又只剩下毁尸灭迹的灭,杀人灭口的口。 ☆、葬龙纪(三) 龙烟苑里温泉雾气氤氲,龙宿带着身体来到池边,解下身上的衣饰,然后缓缓推入池中,洗掉这一身令人不悦的花草腐败的味道。 反复洗了几遍,勉勉强强可堪入目——其实是终于看习惯了——龙宿这才回到身体里,元神身躯合一,外表随之变化,依然是风华揽尽天下的疏楼龙宿。 他换上一身简便些的衣袍,对着芙蓉镜左顾右盼,确定自己和从前一样华丽无双,心情总算是拨开乌云见晴天。 将头发挽至头顶,挽了个高马尾,再用发冠固定住,冠下垂着圆润的紫珠,行动间玎珰作响,悦耳动听。 妆饰既毕,龙宿起身愉快地转了几个圈圈,旋转时紫色薄雾般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华扇半遮无俦容颜,唇角牵起优雅笑意,龙宿垂眸轻叹:“这个世界真是令人愉快!” 也是时候想个办法让两位好友去看看他在黄金棺里的留言了! 这一日剑子与佛剑行走在某条乡间的小路上,两人正为了梵天入魔的事商讨对策,此时迎面走来一人,举止风雅,步履闲适,正是芜园楼主香独秀。 香独秀抢先一步,悦然迎了上前:“是仙长和大师,两位也出来散步吗?” 匆匆赶到龙烟苑,龙宿的墓一如他们离去时的模样。 “真相如何,打开便知分晓!”剑子白色拂尘挥出,一股巧劲准确落在黄金棺的棺盖一侧,瞬间将棺盖击飞。 穆仙凤假作阻拦,急急扑到黄金棺旁一看,里头空空荡荡的,连一片花瓣都没有,反倒是棺盖底下多了一副字:“剑子仙迹,想不到你连死人也不放过!”穆仙凤心里的怨念也不小,还特意读了一遍。 “仙凤,看便好,不用复颂吧?”剑子简单说了她一句,又将目光转到那幅字上,“真是一副好字!笔画狰狞,力透纸背,就是怨气重了些。”还有闲心留字抱怨,看来龙宿的日子过得不错! 不过,为何你只抱怨我,不抱怨佛剑? 我就知道你一向都这么双重标准! 冷静下来,剑子反倒看清了许多,他早该想到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龙怎么可能变得那么热心! 事有反常即为妖! 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当时没有发现就是没有发现!一叶障目,关心则乱,他和佛剑都犯了一样的傻。 好在还不算太迟,至少龙宿不是自己跳出来挑破的。啊!要真是那样,他和佛剑的余生一定会被他取笑得很惨! 刹那间,剑子已经想到了龙宿会动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 他还好,最多就是被龙宿吐槽几句,小小言语的攻击不痛不痒的,自是无碍。但佛剑……估计会吃大亏的吧?……也许吃亏的是龙宿? 这种事情剑子哪知道得那么清楚? 可他也没有办法,以后他们俩的事就是家务事了,他管不到,也管不了了。 剑子一瞬千念,又想到当日他在宫灯帏见到的那张施工图,龙宿好友想要豁然之境的地契是吧? 下辈子吧! 不过,以好友的本事,想必寿与天齐也不在话下,下辈子到底是遥遥无期,太过飘渺了!剑子喜滋滋地想,等闲下来了,就去找工匠把豁然之境由里到外再装修一遍! “剑子,”佛剑出声打破剑子的胡思乱想,“你当真觉得这是一幅好字?” “呃……其实我说的是反话,”剑子无奈地解释。 上前将字幅揭了下来,拿在手里欣赏了一遍,剑子笑道:“古人有鸭头丸帖、苦笋帖,皆出自于友人间交际往来的便笺,传至后世,遂成了一幅幅名帖。而这一幅,更是了不得!是儒门龙首的亲笔手书,其中又牵扯了这么一段生死纠缠的故事,若能流传出去,不也是苦境中原书法界的一段佳话?” “……” “佛剑,我从中间破开,咱们一人一半怎样? “……不必,撕开会破坏完整。” “哈!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装裱好了,若你有兴致,你随时来豁然之境赏鉴一番。……嗯!还得把龙宿也请过去,此帖若少了他的落款印章,可就大大的失色了!” “嗯。龙宿的事,你可有什么线索?” 剑子如实答道:“线索没有,但是有一个绝妙的办法。” “怎样的办法?” “先烧掉龙烟苑,如果他不出现,就烧掉三分春/色,再不出现,就烧掉疏楼西风,如果他还是不现身,那就烧掉儒门天下,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穆仙凤急忙开口阻止:“这些都是主人的珍贵产业,千万不能这么做!” 剑子不由笑道:“仙凤,你认真了!” 却见佛剑反复权衡了一下,断然道:“三分春/色和儒门天下由我负责。” “呃……”一句话把剑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全都堵住了。 佛剑一脸不明就里:“怎么?” “没什么,只是有一点挫折感而已。”剑子始终想不明白,佛剑和他数百年的交情何其深厚,为何这么多年过来,佛剑还是半点也无法体会到他小小的冷幽默之美?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佛剑总算又能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他噎得半死了! “为何会有挫折感?”佛剑的好奇心蹭蹭直往上涨。 “别问了,好友,我还有另一个方法召唤龙宿!”剑子的另一个主意是,让古尘佛牒互击,放出佛道圣光,以此通知龙宿前来相助。 远处龙宿望着天际升起的光芒,修长手指摩挲着他刚拿到手的新制团扇,幽幽赞道:“何其璀璨的一朵烟火!”人仍是一动不动地靠在狐皮软榻上,半点要动身的想法都没有。眼下还不是他现世的时候,再等一等,等到他俩受伤落单的时候,他正好出去把人一个一个地拖回来养伤。 “唉!吾怎么就背负上了被你们两个拐出去再把你们俩拐回来的奇怪宿命了?” “啊!不妙!”尚风悦迅速上前一步,扶住因伤势爆发而陷入昏厥的佛剑。 他们刚从万妖炉里撤退出来,佛剑为了断后,使出了一招“吾心归佛·怒海修罗”,众人因此成功撤离,而他却是遭受重创,危在旦夕。 同行的另一人失路英雄连忙提议道:“快将他送往定禅天!” “嗯!”尚风悦正要动身,却听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诗号:“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 龙宿翩然从林间走出,含笑道:“几位有事在身,佛剑交吾即可。” 尚风悦怔然,未曾来不及问他如何死而复生,龙宿已经带着佛剑化光走了。 佛剑功体与龙宿相异,他的伤龙宿同样无法医治,只能将他送去定禅天,请净琉璃菩萨出手相助。 佛剑在昏迷中觉察到龙宿的出现,醒来时他的人已在定禅天,却没有看到龙宿。 净琉璃菩萨说龙宿将他送至此地,观察了一阵,见他性命无虞便走了。没能见到他,佛剑有些失望,但一想到龙宿果真没事,这点小小失望也随之消散不见,安心留下安养。 有净琉璃菩萨出手,不日佛剑已经恢复大半,龙宿像是算准时间一样,又一次来到了定禅天。 “你……”虽然早就知道他没有死,但是重新见到他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突来而至的心绪波动还是让佛剑怔怔然愣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问什么。 最终还是龙宿先开了口:“仙山上有趣吗?吾觉得没什么看头,逛了一圈又回来了。” 见佛剑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龙宿觉得有趣极了,取出一本新的叶画塞到他的手里:“那本被水浸坏的可以扔了吧?” 佛剑翻开一看,墨痕很新,画中仍是他们三个,垂髫小童,萌态可掬,并非是几年前那一次变化,而是他们真正六七岁时的模样。 佛剑心中一暖,然而转念又想,龙宿怎知他留着画册没有扔掉? 他还没有开口,龙宿却像是读到了他的心念一样,解释道:“汝上次回不解岩的时候,吾以元神跟了过去,碰巧看到了。” “你……”原来不是他的错觉,那时候龙宿真的在! “佛剑,汝动怒了?看来我应该把佛牒藏起来才对。” “几时动怒了?”他当然知道龙宿是故意这么说的,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辩驳,又添了一句,“至于佛牒,你不是已经藏过一次了?” 龙宿缓缓靠近,挨着他的耳边说:“或许,吾应该把汝藏起来,不让佛牒找到汝?” 佛剑淡然反问一句:“你藏得住?” “藏不住。”龙宿无奈一叹。 佛剑莞尔笑道:“早知你总是胡乱想东想西,当日我便该念一段往生咒。” “想渡吾入轮回,汝舍得?吾可舍不得。” “吾心亦然。” 净琉璃菩萨正好送药过去,乍见到这一幕,脚下硬是转了个方向,看着掌上的莲花,含笑慨道:“现在的先天人呐,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含蓄了!” 佛剑在定禅天住了一段时日,见伤势好了六七成,便不再打扰菩萨,随龙宿回到龙烟苑继续休养。 剑子还在江湖上奔波,此时已是一身内伤累累,最终受合招之力的波及,落入了小树林里。等到龙宿和佛剑找到他的时候,剑子早已经昏迷过去,两人连忙将他带回龙烟苑,经过数日的施救,丹药针灸全都用了一遍,剑子终于醒了过来。 彼时佛剑正在运功调息,听穆仙凤说起此事,连忙赶来探望,恰好看到龙宿从剑子房里出来。“剑子醒了?”他问。 “嗯!”龙宿拉住佛剑走到一旁,问道,“吾的脸上粘了东西?” “没有。”虽然不知道龙宿为何会有这一问,佛剑仍是如实答道。 “那为何剑子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着吾?” “奇怪的眼神?” “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总之与以往大不相同就是了!”若不是相识多年,绝不可能认错,龙宿真的会怀疑自己救回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剑子仙迹! “我进去看看他。”佛剑知道龙宿没有扯谎,但是夸大的成分应当是有的。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觉得自己进去看看比较稳妥。佛剑推门入内,和剑子说了几句,便劝他好生休息,他不再打扰,转身也退了出来。 龙宿还候在门前等他的回答:“觉得怎样?” 佛剑想了想,道:“剑子大概是太激动了!” “佛剑!佛剑!你这是在说笑吗?”剑子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因莫明的兴奋而显得有些发颤。 佛剑纠正道:“这是推测,不是说笑。” “何必羞于承认,是也不要紧!”剑子很是执着。 “你重伤在身,应以静养为上,我同龙宿暂不来扰你,好好休息!” “等一等……”剑子喊了几句,却只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便知道他们是真的走远了,也只好安分下来,闭目养神。左右他们都不会跑,等他恢复了,再慢慢追问也来得及! 此后的某一日里,三人又回到了龙烟苑,在埋下黄金棺的地方种下了三棵树,白皮松、榕树、菩提各一株。剑子还在树下立了一块碑,上书曰:“疏楼龙宿曾埋骨于此。” 龙宿见此,也跟着写了一块:“佛剑分说在此处落泪。” 这还嫌不够,龙宿剑子两人又怂恿佛剑也跟着弄一块。 面对剑子恳切的目光,佛剑虽有从命之意,却不知从何写起。龙宿会意,上前握住他的手,在第三块石碑上落笔:“剑子仙迹到此一游!” 剑子不由失笑:“龙宿,你怎么也会讲冷笑话了?看来我的冷笑话之力已经发扬光大,遍及三教了!” 龙宿含笑不答。 数载之后,芜园楼主香独秀又来到苦境,继续领略苦境各大名泉的魅力。 一日香独秀偶然路经龙烟苑,在三株树下停留许久,心中感慨万千。 他原本也想在旁边立一块碑以作纪念,然而仔细想了想,他只是一个过客,何必因为一时私念,破坏了如此美好的风景。于是香独秀从怀里取出一块布,抖开拉了条横幅,上书曰:“感动苦境五百年!”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放出龙小六! 下一章跳去轰oo轰xx这几档新剧,内容嘛,完全和剧情脱轨了,高能的地方也比较多,基本算是完完全全的恶搞向,敬请期待! 先把下一章的附赠cp放出来,觉得雷的请不要往下看: 步香尘x忘尘缘(这顺序没错。) 迷达x傅月影/欹月寒 殊十二x霁无瑕 阎达x无戒悲航 裳璎珞x焱无上 ☆、待汝乌发及腰(一) 作者有话要说:  阅前提示:本文是完完全全的恶搞向,内容脱离剧情,全部角色集体放弃智商。 附赠cp: 步香尘x忘尘缘(这顺序没错。而且欺(zhe)负(teng)忘尘缘的篇幅占了不少,有喜欢他的道友还请止步!) 迷达x傅月影/欹月寒 殊十二x霁无瑕 阎达x无戒悲航 裳璎珞x焱无上 (余下的可能会随机拉郎配,视情况而定。) 佛剑为护佛乡而死的消息,和复活他的方法步骤一同送到了三分春/色。 龙宿看完来信,幽幽一叹:“唉!又得为了他的生死四处奔波!” “与其抱怨,不如早些付诸行动,”剑子越过龙宿身旁,并指化剑,将信纸一截为二,“一人一半,老规矩,谁动作慢了,下厨沏茶选一样。” “汝还有心情打赌?” “为何没有?小小游戏,正好用来助兴,他日佛剑归来,我还想请他作见证!” 龙宿不禁笑道:“哈!那他岂不是稳赚不赔?” 两人这便分开行动,各自收集信上提到之物。 复活佛剑大致可分为两步,一是元灵,二是身躯。元灵自有缯鸣夏相助,至于新的身躯,闻说冰楼中有一奇术,名为雕霜沐雪夺形诀,龙宿决定前往冰楼一探究竟。 等到了冰楼,龙宿从副楼主镂冰氏口中得知,雕霜沐雪夺形诀正是冰楼公主的独门绝技。公主名曰霜旒玥珂,尚且待字闺中,一生最爱收藏天下珍宝,而且对一珠千曜非常推崇,认为此物就是天下至宝。 龙宿身上恰好带着一颗,便将宝珠赠予佳人,企图刷一刷好感度。 “你、你真要将一珠千曜送给本公主?”冰楼公主大吃一惊,戏里头碧波仙子送给心上人的不正是一颗宝珠吗?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6节 “当然,还请公主允吾之请命,为吾之好友一塑新躯。” 冰楼公主沉吟片刻,拍案道:“你这单生意,本公主接下了!” 龙宿也不耽搁,暂且告辞,前往垢净不分地迎接佛剑的元灵。 龙宿早已离去,冰楼公主却仍坐在原处发呆。“公主,你在想什么?”镂冰氏上前问道。 “大管家啊!”冰楼公主抓着他的手,泪眼朦胧,“皇兄的聘礼总算是有着落了!” 镂冰氏一愣:“公主你的思维实在太跳跃了,恕我跟不上啊!” “你跟不上不要紧!”公主凝视着手上宝珠,娇羞浅笑,君子既有赠珠之谊,淑女又岂无恋慕之心? 可她毕竟是公主之尊,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是以再次见到龙宿的时候,冰楼公主叹道:“初次见面,你便以一珠千曜作为前定,此事太过突然,本公主很是困扰。婚姻之事应以感情为基础,不是吗?” 龙宿一怔,这样的口吻和逻辑好像一个人:“公主可认识剑子仙姬?” “初次听闻此人名字,伊是谁,本公主该认识吗?” “她啊,是一位思维奔放,行为奇妙的女冠,相信公主和她应该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才是。” “是吗?”冰楼公主扯着镂冰氏到角落处,低声问道,“他刚才的话是不是在吐槽我?” 同一时刻,某一个神秘空间里,迷达正拉着佛剑唠嗑。 从欲界的悠久历史一路扯到欲界的优良传统,正要给佛剑展示一下加入欲界之后的美好发展前景时,迷达突然发现他的听众走神了,他干咳一声道:“佛剑分说,吾讲了这么久,你有啥感想没有?” “……” “有想法可以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你说是不是女琊?” 女琊放下手中书卷,眸光一敛,蛾眉倒竖:“别吵我,再打扰我看书我捶不死你!” “女琊!你够了!”迷达扬声怒斥,却见女琊继续埋入书卷之中,根本不打算理睬他。 有道是宅到深处自然呆,他的两位同修在这个鬼地方待久了,精神头都不大对劲。 阎达整天捧着自个儿画的野兽派抽象画傻笑,还总是念叨着等回到苦境就去结婚!女琊倒是安静,每天只顾着看书,从《水浒传》到《蜀山剑侠传》,整整几大摞的闲书,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找出来的,还不听劝,谁劝就揍谁。 迷达虽是智体,自诩智慧高人一等,然而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寄望于回到苦境之后,霸业雄心能让他们有所好转。 “嗯……”佛剑思索良久,终于开口,“我只问一句,好友作死怎么办?” “哎?”迷达愣住了,这算什么问题,没头没尾的? “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佛剑站起身来,大步而去。 “喂……喂……”迷达拦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我还有好多内容没讲,他怎么就跑了?阎达,你说!” 阎达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顾着自己傻乐:“等回到苦境,就去结婚……呵呵嘿嘿哈哈……” 迷达咬牙道:“我就不该指望你!女琊,亲爱的女琊,为我指点一下迷津吧?” 女琊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好在迷达躲得快,这才没有中招。“你又出手打我!打人不打脸的,女琊你到底懂不懂?” “吵死啦!”阎达怒吼一声,簸箕大的拳头一人一只招呼过去,世界清净了。 “嗯?为何冰雕的高度与吾要求的不相符?”佛剑的冰躯即将完成,龙宿却发现其中有些不对。 冰楼公主答道:“因为本公主认为与你相匹配的最萌高度差并不是矮你半尺三寸!” “形貌也与吾提供的不同!” “当然,本公主有本公主的审美!”公主低头一笑,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龙宿一人,哪还有心情雕琢其他男子的模样? 龙宿上前仔细端详,眉头微皱:“没有酒窝,哪里是吾?”于是提笔在意见簿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差评! “……你!” 不等公主开口,突见冰躯放出瑰丽佛光,佛剑顶着龙宿的面容,自冰中破出,举掌打向龙宿。 龙宿愕然:“佛剑,汝这是?” 佛剑始终不发一语,一招一式继续往龙宿身上招呼,龙宿只守不攻,一一化去他的攻击。数招过后,佛剑忖着再这么打下去没意思,于是虚晃一招,抽身便退。 “佛剑!”龙宿连忙化光去追,却还是慢了一步,只找到因说错话而被佛剑击飞的秦假仙,正倒栽葱似的插在地里,两只脚在外头一晃一晃,狼狈极了。 龙宿扇子一挥,将他从地里救出。 “龙宿!……佛剑他怎会?”秦假仙连忙起身问道。 龙宿笑道:“怎会长得很像吾是不是?爱的力量,往往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秦假仙惊愕不已:“你到底在说什么?” 岂知佛剑还没走远,这话顺着风钻进了他的耳朵,再也出不去了。他恍然大悟,原来我过去是腐朽! 天地震动,星云河破,一道久违尘寰的身影从天而降:“轰动武林!惊动万教!我们是万恶的……” 还没念完,就被女琊一巴掌打断了:“你刚刚用的是谁的诗号?版权费付过没有?你是智体,不是智障体好吗?” 迷达低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样念比较帅气!” “智体你那一套完全不行!换我来!”颈上三首转动,阎达怒目一张,俯瞰下方众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女琊再次抓狂:“你也闭嘴!咱们是魔佛波旬不是魔道波旬,你念道家的句子做什么?” 底下一群正道人士迷茫地看向无梦生:“三余先生,你确定这只三头怪真的是波旬?” 无梦生摇动羽扇:“这嘛……”守了这么久的怪结果只等到一只头壳坏掉了的大boss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这么整齐,欢迎吾吗?”魔佛波旬六掌齐翻,四周魔气涌动,无形威压逼得在场正道众人连连后退。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远方天际上,一只钢铁巨禽急掠而来,操纵者正是百世经纶一页书。波旬看到老对手,也一跃而上,迎面冲向一页书与他的钢铁巨鸟。 下方众人仰头看着两者渐行渐近,终于撞在一处,剧烈的爆炸之后,是流星四散,归于沉寂。 凡七夜击掌赞道:“一声巨响,南北东西各有光芒,不愧是魔佛波旬!” “现在是拍马屁的时候吗?”涯十灭怒视着他。 凡七夜连忙说回正事:“掌命,魔佛似乎分开走了,咱们往那边追?” “西边。” “为何?” 涯十灭耐心地解释:“我妈说按照今天的星座运势,狮子座的往西边走会有超乎意料之外的发现,而我就是狮子座的!” “……”凡七夜脚下打滑,直接摔了一个狗啃泥。 “啊!痛痛痛……”迷达惨呼一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手脚,再扭扭腰,真是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居然没有受伤! 只是两位同修还有一页书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被那只怪鸟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算了!暂且不管这些! 他看着周围的景色,久违的苦境啊,他又杀回来了!呦西!为了庆祝自己重获自由,先去谈一场恋爱好了! “魔佛!”涯十灭等人追了过来,“魔佛,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还请魔佛训话!” 迷达扫视众人,道:“欲界的欲,是七情六欲的欲!吾三人降临苦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倒情侣去死去死团,让天下间的有情人皆成眷属!” 涯十灭带头欢呼:“无界波答,魔佛万岁!” 迷达双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我,魔佛波旬现在宣布,吾的子民,吾的信徒们,寻找你们的真爱去吧!” “无界波答,魔佛万岁!” “等一下!”忘尘缘忍不住出来阻止,“魔佛,这好像和我们欲界过去的宗旨不大一样……” 迷达眸光一冷:“嗯?你在质疑我吗?”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应该先把另外两位魔佛找回来。”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向前转动,爱情的勇士也应当踏上征途!” “呃……魔佛的意思属下不是很懂。” “亏你还叫慧座,何来聪慧可言?这样的禅机都参不透,你的数学课该去重修了!” “呃……就算是重修也应该是重修语文吧,跟数学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敢吐槽吾!” 忘尘缘连忙跪下:“属下错了,望魔佛恕罪!” 大手一挥,迷达大度地原谅了他:“罢了,只此一次,不可再犯!涯十灭,吾允你代吾解释一下!” 涯十灭领命躬身一拜,然后转向忘尘缘:“辅座,恶体女体寻找真爱去了,我们身为下属,应该为他们献上诚挚的祝福!” 忘尘缘:“…………≈¥≈……” 忽然外头有人闯入,正是佛剑分说。“魔佛一席话,为吾开启了全新的佛门定义,佛剑特来道谢。若有可能,愿为魔佛斩业护航!” “大善!只是,你还不是佛剑分说!”迷达扬掌,宏大真力一出,佛剑的面容顿时发生变化,舍利飞散,满头青丝如瀑,无风自舞,一身黑色僧衣,裹不住健硕胸肌,双目轻阖,敛不去眸中冰冷杀气。 迷达满意地点头微笑:“这才是佛剑分说嘛!”——他心目中的。“欢迎加入欲界!” “魔佛,此人不可信!”涯十灭嚷道。 “看来仍有人对你心存质疑,”迷达优雅微笑,“既是如此,不妨照江湖规矩,先送上你的投名状,吾准你自己选择目标。” “疏楼龙宿。”佛剑当即作出了选择。 “谁?”迷达却不认得此人。 涯十灭掏出大词典翻了翻,读道:“疏楼龙宿,为儒门顶峰、儒门天下龙首、不惧阳光的嗜血者、阇城一脉的接班人,与剑子仙迹、佛剑分说合称‘苦境三流氓’。” “虽不明,但觉厉。佛剑分说,你去吧,不要让吾失望!涯十灭你也跟着,但凡佛剑需要援助之处,不可懈怠!” “谨遵魔佛之谕。”佛剑与涯十灭领命而去。 迷达继续命令道:“我欲施法复活洗罪三尊,余下的人为我护法!” “yes,sir!”众人齐声答道。 忘尘缘弱弱地举起了手,指着佛剑与涯十灭离去的方向:“魔佛,属下可不可以跟着去围观一下!” “你一个瞎子围什么观?” ☆、待汝乌发及腰(二) 今夜三分春/色迎来了一条熟悉的人影。“疏楼龙宿!”佛剑分说黑发拂动,虽无神兵利器在手,仅凭掌力一催,宏大劲力扫出,四周景致竟在顷刻间崩毁。 “哈哈哈!我将见证此地变成废墟!”涯十灭紧随佛剑之后,大步而来,狞笑声尤其刺耳。 “仙凤,汝先退下。”龙宿缓缓步出,金眸一扫,昨日的玲珑景致,如今已成断壁残垣,他凝眸望着前方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黑色身影,竟不知此刻心情究竟是何滋味。 “佛剑,真的是汝?难道汝掉进墨水池子里了,还染得这么均匀,难得!”龙宿打趣了一句,目光落在佛剑锁骨下方的位置,暗道这才多久不见,怎么他好像壮了一些? 仿佛不曾听见龙宿的话,佛剑带着一身魔魅气息步步逼来,声音雄浑有力:“徘徊在世间的腐朽鬼魂,挣扎在珍珠与宝石之间,是何等的苦楚?” 龙宿顿时为之一愣:“鬼魂?吾家里哪来的鬼魂?” 佛剑伸手一指:“不必左右张望,我说的就是你!” “吾是嗜血者,不是鬼魂!” “吸血鬼也是鬼!就让我用佛牒……没有佛牒我也能渡你!”声音刚落,佛剑脚下踏出恢宏佛印,逼向龙宿。 儒扇轻拨,龙宿泰然接招:“佛剑你在说笑?唉!要是剑子知道,他该多么欣慰!” “你提剑子也没有用!”佛剑挽起衣袖,平静面容下是深藏着的万丈波涛,“我今天非渡了你不可!过去几度与你交手都被人打断,是时候一决胜负了!” “佛剑!”扇子一按,遏制住对方的攻势,龙宿莞尔一笑,“你我相知多年,这等交情你忘却了,龙宿可不曾忘却!” “嗯?” “汝既投奔欲界,龙宿怎能独白?” 一旁的涯十灭听到这里,吐槽之心再也按捺不住:“疏楼龙宿,你这句话是盗用了谁的台词?” 可是有谁理睬他呢? 龙宿凝视着眼前人:“汝既背离正道,吾自当随你起舞。”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足以消弭一切负面情绪,佛剑心头有千万念闪过,最后只化为一句呼唤:“龙宿!” “佛剑!”龙宿扬手抛掉扇子,紧紧握住佛剑的手,四目相对,此刻一切皆不必宣之于口。 紫龙扇在空中飞速旋转,涯十灭望着扇子飞去的方向,连忙大喝一声提醒:“小心暗器!” 随他一同前来的几个欲界小兵纷纷往左右躲闪。 “哪有暗器?”忘尘缘正好赶到,循声转头,紫龙扇急速而来,稳稳插中他的眉心。“啊!”一声惨呼过后,是忘尘缘倒落尘寰的不甘身影。 “辅座!” “辅座!” 两个欲界小兵一左一右朝忘尘缘扑去,抱住他即将倒下的身躯,霎时泪如雨下:“辅座,你安心去吧!幽冥路上,魔佛的谕光将指引你抵达彼岸,若有来世,愿你投个好胎!无界波答!” 另一人也哭道:“辅座,你安息吧!魔佛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忘尘缘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我、我还没死……” “辅座,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跟我们说吧,我们一定会向辅座夫人转达的!” “我说了我还没死……还有,我一个出家人,哪来的夫人?”忘尘缘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拔下额头上的‘暗器’,“发生何事,为何还不开打?” 却听涯十灭突然放声大叫,捂着眼睛跌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哀嚎声痛苦至极:“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快要被他们闪瞎了!” “涯十灭,你怎么了?”忘尘缘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人出手,涯十灭怎么受的伤,这不科学!“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不要欺负我是一个瞎子!” 两个欲界小兵看着前方执手相望的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小兵甲踌躇道:“这个嘛……好难形容的!” “嗯嗯!”小兵乙也跟着点头。 忘尘缘:“……” 之所以跟着佛剑分说来到三分春/色,忘尘缘只是想围观一下三教顶峰相杀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局面,他布局了这么久,总要有所收获。 三教顶峰又如何?他一个小小的欲界辅座,也能让这个顶峰去攻打另一个顶峰! 然而眼下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原先的设想。“疏楼龙宿,你说什么,你也想加入欲界?” 天啊!幸福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一次招揽两位三教先天加入,看来今年的欲界业务第一人非他莫属! “然也!”龙宿轻笑,“怎么?辅座似乎不欢迎吾?” “这……”忘尘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小激动,有些无法思考。而涯十灭似乎生病了,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得赶紧带他回欲界医治。 疏楼龙宿想加入欲界,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切交由魔佛自己去判断好了!“此事重大,忘尘缘无法决断,还请龙首亲自前往欲界,与魔佛一谈。” “自然,带路吧!仙凤留在此处,好生看顾家门。” “是!”穆仙凤乖巧地应道,目送众人离开。 一行人来到欲界外围,正好看到一群欲界小喽啰忙得热火朝天,大笔挥动,红色的大字标语就此落下,诸如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欲界的欲,是人之大欲的欲。 要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养猪! …… 涯十灭每念一句,忘尘缘的心就跟着一颤:“什么?给我住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啊!”小喽啰挠着后脑勺,“对不起,辅座!我刚刚拿错剧本了!”然后麻利地在写错的地方刷上一层白漆,再拿笔沾了朱砂,重新写了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忘尘缘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 “魔佛的吩咐,小的们不敢不从!……呃!敢问辅座,我们可以离开了吗?我们还得去附近的十八个村子刷标语呢!” “……去吧!” 龙宿看着这一幕,心道果然和苍说的一样,迷达的脑子出问题了,如今的欲界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阎达和女琊会疯成什么样。但愿不要重复,这样才比较有趣! 再观欲界众人,竟是一脸平静地执行着迷达的命令,鲜少有人觉得不对,难道这就是狂信徒的可怕之处,还是他们也跟着波旬一起疯了? 迷达毕竟是智体,即使疯癫,智商犹存,对于龙宿的投诚,他曾持有一丝怀疑态度:“疏楼龙宿,你且说说,为何要加入欲界?” 龙宿答道:“方才吾踏入此地时,看到魔佛命人四处写下的标语,着实让吾感慨万千!” “让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这正是吾三人久远之前的信念,过去吾一度将它忘却,如此再次拾起,势必让它实现!但是,这个与你有什么相干?” “正是因为如此,魔佛更不应该将吾与佛剑分开。” 迷达将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笑道:“疏楼龙宿,你很坦诚!” “承认自己的所爱,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仅是这一点,仍不足以令我信服。你再说说,你觉得欲界在苦境发展需要什么?” “世间令人为之付出一切、抛生忘死的,除了信仰,还有一样是利益。但是利益时而会有不一致的时候,所以还得为它套上一层更为坚固的关系,譬如姻亲!听说欲界曾与幽梦楼主步香尘有过一次合作,但是因为彼此间的关系并不稳定,致使魔佛降临之事一度难以进行下去。” “幽梦楼主步香尘的确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你有何办法,尽管讲来?” “此事但看辅座之能!” 迷达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让忘尘缘娶了步香尘,这个方法倒是很值得一试!” “什么?”忘尘缘顿时吓得小脸发白,“要我娶那个虎狼女!” 迷达话锋一转:“可是,我为什么要同意这桩婚事?” “魔佛!”忘尘缘感动极了,魔佛还是理解他的。 迷达继续说道:“包办婚姻是封建陋俗,我虽然是忘尘缘的上司,也不能擅自决定他的终身大事,最重要的一点是,忘尘缘与步香尘之间又没有爱!” 龙宿轻摇宝扇,笑而不语。 “怎么,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启禀魔佛!”玄定怒航附耳对迷达说了一句话。迷达听了,登时跳了起来:“好一个忘尘缘,欺负了人家步香尘,居然敢不负责任?” “魔佛,请听忘尘缘解释!” 赤慧慈航对对手指,小声地说:“要说欺负的话,也应该是步香尘欺负了……” “原来是步香尘对吾的人始乱终弃!忘尘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决不会让步香尘那个女人占了你的便宜还不负责!” “……事情并非魔佛想的那样!” “你……”迷达按着他的肩头,慨然一叹,“想不到你对她用情竟是如此之深,步香尘如此待你,你仍一心想要为她辩解!很好!忘尘缘,你很好!” “不、不是这样的!”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辩解。 “好!”迷达敲着手心,已然有了决策,“七日之后,便是忘尘缘与幽梦楼主步香尘的成亲之日,忘尘缘,你的嫁妆我也会一并准备好的!” 嫁妆?!一惊复一惊,忘尘缘几乎要无力倒地:“我是男的啊,魔佛!” “嗯?” 凡七夜举手发言:“报告魔佛,我以多年来和忘尘缘在佛乡一起混澡堂子的经历起誓,忘尘缘由始至终都是一个纯洁无瑕的真汉子!” “这种事情没有发誓的必要!”忘尘缘的脸色已经几近惨白。 迷达细思片刻:“吾明白了!洗罪三尊何在?” 无戒悲航三人齐齐走到迷达跟前,躬身道:“属下在此。” “尔等暂更名为冰人三尊,步香尘和忘尘缘的婚事就交给你们了,不要让吾失望,更不要让同僚的婚礼失色!” “是!我等定然不负使命!”冰人三尊领命退下。 难道他真的要和步香尘成亲?这样的噩梦忘尘缘是想也不敢想,连忙屈膝跪下:“魔佛,忘尘缘并无成家的打算,还望魔佛收回成命!” “为什么?难道你有性别歧视?” “……不是!”忘尘缘摇头。 “听说步香尘身怀妖心,如此也算是半个妖族了,难道你是物种歧视?” “也不是!” “我看你不但有性别歧视,而且还有物种歧视,你,实在罪无可赦!”迷达的耐心已经抵达极限,当即命令道,“来人啊,把他押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忘尘缘,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等着结婚吧!” “魔佛!魔佛啊……”忘尘缘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现在怪吾不要紧,他日,你会明白魔佛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的!你们还等什么,给吾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忘尘缘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待汝乌发及腰(三) 步香尘怀里揣着一页书和阎达合写的武功秘籍,喜滋滋地走在回幽梦楼的路上。 她刚刚和一页书以及阎达结成了义姓兄妹,聪明如她,立刻借着这层关系忽悠两位大神写一本武功秘籍给她。 路旁树上的喜鹊一直喳喳叫个不停,步香尘掩唇一笑,莫非今日还有什么好事在等着她? “幽梦楼之主,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冰人三尊并排杵在幽梦楼的大门口,脚边堆着他们此行带来的聘礼,上边还系着一朵朵鲜艳夺目的红绸大花,从街头一直摆到街尾,引得附近的百姓纷纷出来围观。 “不知几位大师有何指教?香儿身娇体弱,三位要是一起的话,我可是受不住的!”步香尘款款上前,香扇掩面,檀口吐出暧昧语调。 无戒悲航与玄定怒航对视一眼,这就是他们未来的辅座夫人?栽在这样的女子手上,忘尘缘不算太冤枉! 三尊之中唯一的女性赤慧慈航站了出来,眼刀一甩,嗖嗖抛向她的两位同修,小小鄙视了一下他们,然后开口道:“我等到此,乃是奉了魔佛之命,替辅座忘尘缘前来向步楼主提亲的!这里是辅座的生辰八字和聘礼的礼单,还请步楼主过目。” “忘尘缘吗?”步香尘轻轻一笑,这桩婚事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呵!自己送上门来的点心,哪有不要的道理? 她虽然得到了忘尘缘的身,却还没有得到他的心,这下正好,来日方长,正好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更何况,还可以借此攀上欲界这棵大树,有这层关系在,他日就算是阎达清醒过来想找她算账,也得有所顾忌。 好处多多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婚事我可以答应,但不应该是他娶,而应该是他嫁过来。这样的条件,你们魔佛能答应吗?” 这种事情冰人三尊不好决断,只好迅速将消息传回欲界,迷达大手一挥,直接就同意了:“小小细节,不必在意,就依步香尘所言!” 至于忘尘缘的意愿,则被众人有意无意地无视掉了! 婚礼就定在数日之后,时间有些赶,迷达又吩咐下来,这是欲界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婚礼,必须大办特办,以示隆重,冰人三尊因此忙得脚不点地,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无戒悲航刚从喜饼店出来,转身就进了附近最有名的一间裁缝店,把老裁缝和他的小学徒一起绑了,押回去给忘尘缘量尺寸,好赶制喜服。 忘尘缘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裁缝师徒拿着布尺在他身上比比划划,不时还跟旁边的赤慧慈航讨论几句喜服的款式。 忘尘缘简直是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等到尺寸量好,无戒悲航解开他的穴道,忘尘缘立即揪住他的衣襟:“三尊,你们还是我认识的三尊吗?” “辅座何出此言?”无戒悲航平静地拉开他的手,“自魔佛归来,赐予吾等三人新生之后,魔佛的每一句话,都让吾看到了欲界的美好未来,相信在魔佛的带领下,欲界定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无戒悲航,你一定会后悔的!”忘尘缘咬牙诅咒。 “该后悔的人应该是你,总有一日,你会知道魔佛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无戒悲航淡淡一笑,关门落锁,继续把忘尘缘关进屋子里。 在欲界上下为了这桩婚事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龙宿和佛剑两人倒是清闲得很,堂而皇之地在欲界的地盘里占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院门一关,自成一方天地。 藤萝架下摆着软榻茶桌,清茶一壶,点心若干。 龙宿温柔笑道:“佛剑,坐过来些,让吾好好看看汝。” 自打佛剑复生之后,他还没有好好看过他,不止现在,之前也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佛剑顶着他的模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致,佛剑就已经冲出了冰楼,再相见时,却已经变成了黑色修罗的模样。 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了! “嗯。”佛剑仍是一贯的惜字如金,稍微挪了挪,挨着龙宿坐下。 挨得这么近,龙宿一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腰,一手穿过他耳边的发丝,以指作梳,一路梳到发梢。往昔及腰的白色长发,如今已经变成了黑色,鬓边的头发却是金色的,弯成了两道勾,紧贴在他的脸颊上。 他将佛剑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耳朵露了出来,却没有看到耳钉。 可不是吗? 这和尚为了佛乡,连命都豁出去了,死了之后,骨头还被凶手拿去炼制佛骨凶兵。如今这副身体还是新的,又怎会戴着他送的耳钉? 一想到这个,揽在佛剑腰间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差一点他就完全失去这个人了! 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一剑把忘尘缘连同已经去仙山报到的堕神阙戳成一串羊肉串,再架到火上烤,烤焦了才好! “龙宿。”察觉到他的变化,佛剑轻捏着他的下颌,倏然欺近,主动吻上了他,唇与唇互相厮磨。 他知道自己的有些不妥,过去的他,现在的他,分明已经有了不同,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他已经无法分清。 好在龙宿就在这里,这让他觉得很安心。 惊讶于佛剑的主动,龙宿心头一喜,怨气也随之消散,松开他之后又继续打量着他: “吾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当时在冰楼,你分明可以自主选择容貌,为何还是用了吾的容貌出现?……别跟吾提什么容貌只是表象。” “和你一样不好吗?正好如你所愿,化腐朽为神奇了!” 原来是生气了,才故意这么做的!龙宿捂着心口叹道:“吾那是无心的。” “无心之言更伤人!” “佛剑,汝以前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 “我现在就是这么小心眼,如何?” 哈!想不到他也有必须好生哄佛剑高兴的时候!“是吾失言了,佛剑,原谅吾可以吗?” “嗯。这次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怪他。 “想必汝也累了,先睡一阵吧!” 佛剑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要用晚膳了!” “没关系,等时间到了,吾自然会唤醒你的!” “嗯。”他也不打算进屋,直接枕着龙宿的腿在榻上躺下。 龙宿看着他胸前那片风光,又啧了一声:“穿得这么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你不想别人看见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指出事实之后,佛剑随手拉过龙宿的手,好借他的衣袖当被子,然后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双眼一合,静静进入了梦乡。 龙宿哑然失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使性子,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体验! 只是,这样的佛剑终究是不真实的。 七日转眼而过,欲界里外皆是一片喜庆红色,步香尘与忘尘缘的婚礼就在欲界第六天的大殿上举行。 “今天注定是难忘的一天,美好的一天,见证欲界历史的一天!”无戒悲航慷慨激昂地对他的两个同修说,他们连日的忙碌就为了这一日,所以决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发生。 为了这场婚礼,他们还派人发了许多张喜帖出去,连佛乡的人都人手一张。只可惜前来参加者寥寥无几,到最后,席面上坐着的大多都是欲界的嫡系人马。 步香尘的亲友来得不多,除了幽梦楼的人,便是她新近认下的两位义兄。 他们听说小妹要成亲了,早就想过来帮忙,却被步香尘以一切有夫家的人料理无需兄长担心为由拒绝了。直到今日两人才知道原来自家小妹娶的是欲界的人,当然要过来帮小妹壮壮声势! 同行的还有一个傅月影,是作为步香尘的伴娘出现的。迷达坐在首席上,无数人之中,他看到了她。 这一眼犹如万年,茫茫人海,何其有幸遇到她! 一切仿若歌中所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他的心忐忑又不安,想靠近又不敢靠近,迷达知道,他这是恋爱了! 啊!想必当年阎达遇到上官奇缘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对了!阎达!……阎达呢?他分明听到了阎达的声音! 举目四望,他终于找到了失踪多时的同修:“阎达!” 这一句呼唤犹如惊雷一般在阎达耳边响起,失落的记忆重新卷来,他望着前方的那个人,有些迟疑了:“你是……迷达!迷达,你怎么变漂亮了?” “此事说来话长!”迷达的目光不由转到旁边的另外一人身上,只见此人作僧人打扮,白发如瀑,眸光正气凛然。“这位壮士,咱们以前见过吗?”迷达问。 一页书还没有回答,阎达就开始嘿嘿傻笑:“这是我新认的大哥,你哪有可能见过?” “原来是这样!”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同寻常,原来是阎达的义兄,迷达当即拍案决定,“好!阎达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了!” “那我呢!”步香尘也凑了过来,笑着问道。 “以后你也是我的小妹啦!” 阎达特别高兴,记忆恢复的那一瞬,他以为大哥会和迷达打起来,现在看来,大家还是可以好好坐下来一起喝杯喜酒的! “那谁,”他用力拍打着忘尘缘的肩头,“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夫了!嗯……你一脸不甘不愿的,我的小妹有什么不好?” 步香尘掩唇一笑,帮忘尘缘解释:“二哥误会了,他只是害羞而已!” “汝的心绪有一丝波动,怎么了?”龙宿问道。 “是梵天!”佛剑的眼睛牢牢锁定着不远处的一抹身影。 其实龙宿早就注意到了,但是问题是,这两个和尚一个失忆,一个入魔,这种情况下,让他们相见会有什么动静,龙宿简直无法想象! 他刚收到无梦生的来信,说他找到一页书的时候,两人相认不成,他还被一页书打了一顿。有这种先例在,他可不想让佛剑去当第二个无梦生! 于是他问道:“是梵天又如何?” 佛剑激动地说:“我去找梵天定孤支!” ☆、待汝乌发及腰(四) 找梵天决斗?意料之中的回答。龙宿叹道:“只是听闻梵天有恙在身,汝此时与他约战,以他的性情,自然不会拒绝,但是趁人之危,赢了也没有意思。” 佛剑沉思片刻,渐渐冷静下来:“你说得也是!没关系,我可以等,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去看医生?” “当然有!可惜吾与汝对医术都没有太多的研究,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暂等了!” “嗯。”佛剑点头,没有再提决斗的事。 酒席尚未过半,迷达就已经有些醉了。 他今日实在是畅快极了,辅座终于嫁了出去,阎达也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还趁机认了一位大哥和一位小妹;最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他的真爱! 迷达晃晃悠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底下众人一看,知道魔佛要训话了,纷纷安静下来。 迷达满意点了点头,扬声问道:“咱们欲界的欲,就是人之大欲的欲!玄定怒航请回答,人之大欲是什么?” 玄定怒航连忙扔掉啃了一半的卤猪蹄起身,用力一拍自己的胸口:“当然是——爱!” “回答正确!奖你三只狗腿!” “多谢魔佛!”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7节 迷达一手叉着腰,扫视殿上众人:“今天魔佛我高兴,所以我决定了,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魔佛都会帮你实现!机会只此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好好把握!来,谁先说?” 忘尘缘死水般的心境又有一丝复苏的迹象,他试探着问道:“魔佛,我、我可以和离吗?” “好妹夫,你刚刚说什么?”阎达抢在迷达出声之前开口,“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 “智魔佛!”忘尘缘虽然畏惧阎达的怒火,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愿放弃。 迷达斜眼觑着他,狭长双眼中尽是冷意:“小妹,管好你的人!” “小妹晓得。”步香尘起身挽住忘尘缘的手,将他拉回到座位上。 可怜忘尘缘一颗心顿时死得不能再死,但是心可以死,身为男人却不能服软:“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话音刚落,耳际忽有阵阵幽香袭来,步香尘凑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夫君,你看你的名字,尘在前,缘在后,尘缘尘缘,你注定是要听我的。” 忘尘缘连连后退,不愿离她太近:“那我前边还有个‘忘’字呢!忘尘缘,即是忘‘尘缘’,你我江湖相忘,各留一丝美好印象在对方心头岂不是更好,何必苦苦纠缠?” “看来你还没有看清形势,今日之后,你得冠上我的姓,那就是步忘尘缘,即‘不忘尘缘!’” “什么?” “还不懂,那就让为妻教教你吧!”步香尘向来大胆,没有寻常女子的矜持,一把按住了他强行索吻,惹得周围众人惊呼声接连不断。步香尘见好就收,满意地放开了他,呵呵笑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你……” “不好意思,一时疏忽,职业病又发作了,忍不住用了一句写过的台词。” “……”所以说她写的到底是什么啊!忘尘缘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好装作没有听懂。 步香尘又道:“魔佛,小妹只想和夫君先行回去,可以吗?” “这就是小妹你的心愿?” “是!” 迷达呵呵笑道:“当然可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懂的!” “几位兄长,还有在场的诸位,小女子与外子这就先告退了,诸位慢用!”她躬身盈盈下拜,随即展开袖底红绸,将忘尘缘层层裹住,不顾他的意愿直接拉走。 “众人接着说,有什么愿望都可以提!”迷达左右打量了几眼,将目光投向佛剑这一桌,“佛剑分说,你是新来的,魔佛给你这个面子,让你先说!” 佛剑当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于是侧首看着龙宿。龙宿道:“此事吾代佛剑回答吧!听闻佛骨凶兵就在魔佛手中,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多大的事,还值得特意提出来?”迷达倒也干脆,这就命人把佛骨凶兵拿出来,递到龙宿面前。 “这刀……”佛剑沉吟道,“观之令人不悦,但其中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说着,便想拿过去瞧一瞧,手才伸到一半,就被龙宿挡下了。 “大好的喜庆日子,品鉴此等利器未免大煞风景,我们回去再慢慢看,明日再归还便是。”龙宿把佛骨凶兵收起来,继续帮佛剑布菜。 席上迷达接着问众人心愿,等问到傅月影这里时,只见她一脸羞涩地说:“月影仰慕魔佛之风采久矣,今日有幸得见,更是……月影想留在这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迷达高兴极了,连忙点头,若不是为了傅月影,他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还帮人实现什么愿望? “迷达,你怎么不问问我?”阎达见迷达始终没有问一问他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哦?你也有心愿?说出来听听看!” 阎达却害羞了,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只好凑过去和迷达咬耳朵:“人家也好想要一个婚礼!” “你也想结婚?”迷达想起来了,这厮从很早以前以前就一直念叨着要找个妹子结婚的,是时候成全他了!“你找到名伶了?” 阎达哼哼几声:“不是她,她也早就退隐了。” “那是谁?” “……”阎达还是不肯说,只偷偷拿眼睛去看旁边的一页书。 苍天作证,一直以来装在他心里的人始终是上官奇缘,但是重伤醒来的第一眼,他看到了一页书。 白发三千,凛然佛相,他的心登时乱成了一团。 即便记忆恢复之后,明知对方是敌非友,几乎没有同行的可能,他这份心情依然没有改变分毫。 迷达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心中一阵好笑,他这个同修虽然长得糙,心思倒是挺腼腆的。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不逼他了!“冰人三尊忙了好些天,你说的事过几日再说!” “我就知道迷达对我最好了!”阎达信以为真,连忙给他添酒。 可是连着几天过去,也不曾看到迷达有所行动,只见到他整天陪傅月影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有魔佛作为榜样,下边的人自然是上行下效,欲界上下好像迎来了春天。 阎达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他的小妹步香尘和忘尘缘在你追我赶,虽然是步香尘在追,忘尘缘一直在躲,但是这样的画面,仍旧深深刺激到了阎达。 他还知道,如果他再往前走,没准还能看到疏楼龙宿和佛剑分说在无差别地散布粉红泡泡。 心底有一颗名曰嫉妒的种子渐渐生根发了芽。 一次酒醉之后,阎达酒后吐了真言,咆哮着要去找一页书约会。 迷达听到底下的人禀报上来的消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难道他的同修被破玄奇附体了? 想了一夜,他终于有了决断:“是时候成立欲界婚介所了!” 不等属下们反应过来,他又继续做出了第二个决定:“我们的第一批顾客,就是天榜的人!” 但是天榜里头有一个烟都,这么特殊的人群,迷达自认没本事做他们的生意,便自作主张把天榜发布者鷇音子也划拉进来,填进天榜第五这个空当里。 他一面派人收集天榜众人的个人信息,比如婚嫁与否、家产几何之类的,一面四处张贴告示寻找女琊。 凡七夜迅速写好寻人启事,呈上去给迷达审阅,迷达指着其中一句:“把这句精神有点不正常删掉!我们不能歧视女性,尤其是神志不清的女性。” “有这个必要吗?”阎达问。 “被那个暴力女看到,她回来是会揍人的!你还没被她打够吗?” 阎达没有心思去管女琊,他刚刚从一页书那里回来,一页书说在喜宴看到了一位黑发黑衣的高僧,过后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只是一直想不起此人的名字。 阎达听着就觉得有些吃味,一回到欲界便来到迷达这里:“迷达迷达我问你,谁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迷达断然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我!” “呃……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和佛剑分说谁比较帅?” “当然是你。” “好兄弟!不枉你我同修多年!” “我是很认真的。你看佛剑分说长得跟人一样,有什么看头?而你就不同了,凶神恶煞的,多萌啊!” “……” 阎达收拾好凌乱的心情,继续问道:“我再问你,疏楼龙宿和我,谁比较帅?” “当然还是你。” “为什么?” “疏楼龙宿一身的宝石珍珠,往阳光下一站,太刺眼了!我到现在都没能看清他长得什么样。你就不同了,一脸凶气扑面而来,多精神啊!” 阎达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迷达,我再问你,你觉得地狱变和不夜羽谁比较好看?” “当然是地狱变,你不觉得地狱变的肤色特别美丽,头上两只角十分可爱,而且胸肌也很发达!” “忘尘缘说你生病了,原先我还不信,以为他是得了婚姻恐惧症,时不时胡说八道几句,原来他说的是真的,我不该揍他的。” 身为魔佛智体,决不能忍受此等鄙视,迷达拍着同修的肩头:“我知道你心里在惦记着谁,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没有可能的,你尽早死心吧!” “还没有试过的事情,你怎能这样断定?” “我以智体的智商做担保,如果你去追他的徒弟的话,没准成功率会高一些。” 阎达挠了挠头:“他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可爱吗?” “似乎是叫业小灵。”迷达答道。 “听着就觉得超可爱的!那我去了!”或许在他的徒弟身上,他能找到义兄的身影也说不定呢,带着这样的心情,阎达踏上了征途。 作者有话要说:  _(:3」∠)_总觉得快要扯不下去了…… ☆、待汝乌发及腰(五) 阎达并不知道业小灵住在哪里,在江湖上溜达了一圈,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一页书那里,说想向他打听一下业小灵的下落。 结果话还没问完,一页书直接扬起一掌,朝他的心口轰了过去。 阎达吐着血,一颗心好像都被他打碎了:“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一页书回答道:“我预感到你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如趁早动手,打掉你这份痴心妄想!” 阎达的心好像又碎了一次,他很想大哭一场,却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泪,只能红着眼回到欲界。 迷达见到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吐槽他:“被拒绝了也不用哭啊!” 这下阎达的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抽搭着鼻子跟迷达哭诉:“他打我!他居然为了他徒弟打我!” 自此之后,阎达整个人陷入了无边的哀伤,好像他真的失恋一样。迷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就这点出息?真有本事的话,你倒是去找一页书告白啊,大不了我做好帮你收尸的准备就是了!” 阎达没有说话,时而望天长叹,时而低头垂泪,连着几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迷达一一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拉他出来。 涯十灭说:“如果魔佛身边有个贴心人的话,就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迷达火速召集众人,下了一道命令,要他们找几个人给阎达相亲。 欲界这帮人,杀人放火可以,但是要他们去做媒,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一大群人互相推脱,一个推过一个,最后居然推到龙宿这里,凡七夜还振振有词地说:“反正他是新来的,也没有什么贡献,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所以本来愉快地在欲界里享受免费食宿的龙宿和佛剑就被叫了过来。听完迷达布置的任务,龙宿微微笑道:“吾是久居世外之人,只听说苦境最有名的冰人姓秦,魔佛不妨叫他过来,此事交给他办最是妥当。” 众人一听,也觉得他说得对,专业的事当然要让专业的来。于是迷达把凡七夜派了出去,让他按着龙宿给的路观图去拜访一下这位苦境第一冰人,凡七夜到地方一看,哪有什么秦冰人,分明就是秦假仙! 疏楼龙宿你这是坑人啊! 秦假仙慢摇羽扇,咧嘴笑道:“我号称武林万事通,当然是万事皆通。有什么办不来的,找你秦大爷出手,一准没错!” 凡七夜将信将疑,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把人带回欲界,至于这个人会不会做媒与他何干? 来到欲界之后,秦假仙很快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取得了迷达的信任,顺利从他的手里领到了任务。迷达还说了,如果他能这件事办成,欲界里有得是好差事等着他。 比方说给天榜上的人点一下鸳鸯谱。 当然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阎达的终身大事。 阎达对相亲并不排斥,秦假仙找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小小地提了几点要求:“首先他必须是白色的,头发白,衣服白,全身都白!” “这个好办!”秦假仙爽快地应下了,反正发色不对可以染,衣服不对可以换。 “其次,他必须是个男的。” “……”断袖之癖,身为魔佛恶体可以有! “第三,他必须很暴力,但不能对我暴力!” “……” 业途灵左晃晃,右晃晃,上下打量着秦假仙,一条一条地比照着,前一阵子秦假仙刚换了新造型,恰好是白衣白发,仙得很!业途灵高兴极了,上前推了推他:“大仔,他说的好像是你呢!” 阎达扫了他一眼,哼道:“你死心吧,我对你没有兴趣!” 秦假仙一扇子把业途灵拍到一边,对着阎达正色道:“你想多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迷达给的时间并不多,秦冰人从阎达这里问完要求,立即开始行动。他的运气一向很好,还没走出欲界的大门,就看到了无戒悲航。 平心而论,无戒悲航的长相很出众,欲界有好些人长得比较随意,客观上拉低了整体颜值,有这批人作对比,无戒悲航就显得更加出色了。 只见他白发披肩,白衣如雪,整个人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让人想到“人淡如菊,岁月静好”这样的句子。 秦假仙一看到他就悟了,阎达所求之人,不正是他吗?实在是好极了,欲界内部消化,省得出来祸害人! 他这就把无戒悲航的画像拿去给阎达看。 阎达只看了一眼,无戒悲航的身影与某人在此刻骤然重叠。既然今生已无可能,那他找一个替身安慰自己又有什么不对?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秦冰人你说,三天后迎亲会不会来不及?” 这可不是秦假仙能做主的事情,还得看迷达的意思。“等我再去问问!老小,走!” 迷达见秦假仙办事很有效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帮助他亲爱的同修找到了真爱,果然不负苦境第一冰人之名!这便派出了冰人三尊……噢!错了,现在只剩下二尊了,让他们去办这件事。 赤慧慈航和玄定怒航找到他们的同修,通知他三日之后就是阎达与他的婚礼。 是的!通知,而不是商量,无戒悲航的个人意志同样被彻底地无视掉了! “你们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步香尘与忘尘缘的婚礼才刚刚过去,他还是婚礼的策划者之一,如今轮到他来当主角,却怎么也淡定不下来。 “三日之后,就是你与恶体的婚礼。”无论说几遍,冰人二尊还是同样的话。 “我不信!”无戒悲航说着便往外冲,“我为欲界立过功,我为魔佛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魔佛!我要见魔佛!” “好哒!过几天我们就送你去见魔佛!”只不过是穿着嫁衣去的。 由于无戒悲航的不配合,赤慧慈航与玄定怒航只能把他锁进房间里。 其实他们也不忍心这样对待他,毕竟三人同修多年,感情深厚,他们当然希望无戒悲航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如果对象是魔佛的话,难道他们要怀疑魔佛无法给无戒悲航幸福吗? 两人直接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掐死在了萌芽状态。 “时间太赶,恐怕来不及绣制嫁衣。”玄定怒航说。 赤慧慈航想了想:“没事!我的衣服都是红色的,等我去找一件出来,拿给人改一下,再弄一幅红盖头,也就差不多了!” “不好吧!怎么说都是无戒的终身大事,太过随便的话,我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好!我也豁出去了,我这就把我珍藏多年的嫁衣拿出来送他,身为同修,我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你一个师太藏着嫁衣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漂亮的红衣裳,你管得着吗?”赤慧慈航袖子一甩,撇下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玄定怒航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小慧!小慧!你别生气……” 几步之外,忘尘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自从魔佛出关之后,欲界的一切都变得很陌生。他的同泽一个个向前奔跑,去到了他无法理解的国度,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徘徊。 他甚至不知道一直以来他所热爱着的、舍命为之奋斗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欲界? 无戒悲航房间的门窗都被封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窗口,供让人送茶饭进去。 忘尘缘走到了他的门前。 “无戒悲航。” 短暂的沉默之后,屋里的人应道:“不去陪你的新婚妻子,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嫁出去了?” “我是外嫁,比不得你!终有一日,你会知道魔佛的决定是多么正确!过去所言,而今如数奉还!”忘尘缘哈哈大笑,笑得坐在门槛上起不来。本该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如今却剩下讥笑和讽刺,宛如彼此之间隔了一道横沟,却没有人想跨出这一步。 “无戒,你看你如今多可悲!”忘尘缘还在笑,却不知道在笑谁,是无戒悲航还是他自己。无戒悲航成亲之后至少还能留在欲界,而他已经是春宵幽梦楼的人。 今天是步香尘说要闭关写书,他这才得以跑回来看看。 无戒悲航没有接话,其实他已经后悔了,忠于欲界,并不意味着让他嫁给魔佛他也会乖乖同意。 如今功体被锁,他想逃也逃不出去,他的两个同修也不肯站在他这一边。 难道这就是他对忘尘缘见死不救的惩罚? 这现世报来得好快! 成亲之日如期而至,无戒悲航被迫换上红色的嫁衣,坐上了花轿。阎达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附近绕了一圈,这才回到欲界。 无戒悲航还在等,等魔佛清醒,下令结束这场闹剧。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因此他在怀里准备了一把匕首,真到无可挽回之时,他是以死血谏,还是……他不愿去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这天一页书并没有到场,他以为他这个义弟还在肖想他的好徒儿,成亲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把戏,因此一页书决定暂时不跟他见面,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他相信阎达一定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能理解才怪!阎达在婚礼上找不到义兄,心中苦闷,别人灌他的酒,他一概来者不拒。一直喝到二更天左右,他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洞房,带着满身酒气步步逼近他的“新娘”。 红盖头被一把掀开,无戒悲航不由握住了袖中的匕首,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 这时屋外一阵骚乱,随即洞房的门被人踢开,一抹白色倩影出现两人面前。 “你……”阎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霁无瑕拍趴下了。 霁无瑕蛾眉倒竖骂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强娶民男,简直无法无天!” “女魔佛?”无戒悲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无尽黑暗里,女琊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他一把抱住了霁无瑕的腿,“女青天啊!” 霁无瑕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强抢和尚也不对!” 阎达觉得这个声音耳熟的很,他艰难地从地上爬出来,一看,顿时惊呆了:“女琊?你怎么也变漂亮了?” “什么女牙蓝牙?”霁无瑕慈爱地拍了拍无戒悲航的头,安抚道,“不要害怕,本女侠这就替你做主,阉了这个淫贼!” 她抡起泰若山剑直接开砍,阎达一边躲,一边说:“女琊,我是阎达啊!咱们同修多年,说好了要一起征服地球,冲出太阳系的,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女琊!” “本女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霁无瑕是也!再特么乱叫,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 一片混乱中,迷达终于听到动静,带着一帮手下过来。 “迷达,女琊她疯了啊!”阎达躲也躲累了,见迷达出现,连忙躲到他的后面歇会儿,至于女琊就让迷达去处理好了! 迷达果然不负他的所望,几步避开霁无瑕的剑锋,一指点在她的眉心,喝道:“呔!女琊,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无数记忆纷沓而来。 当日三人被烽火关键撞飞,女琊醒来时,两位同修早已不见踪影,而她自己躺在雪地上,四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女琊陷入了深思,低头一看,她的身边散落着一堆书,讲的全是各种江湖好汉、英雄侠客的故事。 她以为她过去也是这样的人——至少曾经立志成为这样的人。于是,她决定以霁无瑕之名行走江湖,努力成为一个女侠! 直到此时,她才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记起自己本是魔佛波旬的一份子。 听完欲界近来发生的事,霁无瑕气得一巴掌把桌子拍碎了:“一个两个,就只知道谈恋爱,欲界早晚被你们毁了!” 忘尘缘泫然欲泣:“总算有一位魔佛知道不妥了,咱们欲界还是能看到希望的!” “从明天开始,欲界给我改成好人帮!” “……”忘尘缘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人生灰暗,未来难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待汝乌发及腰》会比较长,大概写个七八章左右,然后是一章大结局,这一卷就结束了。 第二卷是几个短篇,应该不会超出十章,第三卷我还没有想好,到底是写现代架空还是古代架空,电脑里大纲列了好几个,而且全都是欢脱向的甜文,我觉得按照我的速度应该可以写到明年这个时候时…… 【如何拯救一个脑洞深邃的我?】 ☆、待汝乌发及腰(六) 迷达幽幽一声冷笑:“原来被破玄奇附体的人是你!驱鬼三尊何在?”一句话又给洗罪三尊换上了新的名号。 凡七夜茫然四顾,不知道要不要提醒魔佛破玄奇还没有领便当这件事。 霁无瑕觑他一眼,也跟着冷笑:“怎么,一言不合就想排除异己?这果然是你的作风!我活了这么些年,难得有一个别树一帜的梦想,你就不能帮我实现一下?” “既是梦想,那就你留着慢慢想!”迷达实在是无法理解女琊,她怎么会有当女侠这样奇葩的梦想?她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以前还好一些,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被烽火关键一撞,全部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团糨糊。 他没有料到的是,霁无瑕对他的意见也很大,认为脑子里只剩下“谈恋爱”三个字的他应该回炉重铸一下。两个人是谁无法认同谁,谁也说服不了谁,争辩到最后,霁无瑕强行宣布,阎达与无戒悲航的婚姻无效,两人就此恢复单身。 迷达没有反对,毕竟他刚刚驳了女琊的面子,在这等小事上让一让她,有助于恢复欲界内部的团结与和谐。 无戒悲航感动得抱着霁无瑕大哭,从此她就是他的真佛、他的信仰、他的一切!忘尘缘孤零零站在一边,心里头有些不好受,他终究没有无戒悲航的好命,清白攸关的时候,也没有哪一位魔佛踏着七色云彩前来拯救他。 一群人各怀心思,原本是主角的阎达被众人晾在一旁,婚事黄了不说,两位同修也不来安慰他一下。他虽然长得粗糙,却有一颗玻璃心,心碎掉的时候,没有人听到,那么也没有必要粘回去了! 闹了一个晚上,东方天际已经开始泛白,霁无瑕背着手在欲界里逛了一圈,看到各处都挂着红灯笼,这等品味她无法理解,干脆拎着剑离开了,回头去找她刚认识的小朋友打红菜薹火锅。 迷达非但没有阻拦,而且还亲自送霁无瑕出了门,温柔地对她说在外面好好玩,不必急着回来。等她一走,迷达就把手下们喊过来,说要趁着女琊不在的时候,加快拉郎配计划,日后她回来了,一切已成定局,她也无计可施。 他将目标对准了天榜上的人,除去步香尘、傅月影和欲界,还有九个组织与个人,如何拉郎将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阎达问他:“要是他们不从怎么办?” 迷达高深莫测一笑:“不从我者,死!信我者,可以慢点死!” “怎么横竖都是死?” “废话!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要死的。想要永生,你怎么不去信西蒙?” “……” 欲界里的事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揣度,龙宿给剑子写了一封信,暗中派人送去天波浩渺,据儒生回报,剑子近来就在那附近活动。 他和佛剑天天留在欲界里看狗血八点档,剑子倒好,远远躲在弦首那里享清闲! “苍,你也看看!”剑子读完来信,顺手递给旁边的苍,“这是什么情况?一个两个都跑到欲界里看戏去了,还想拉我一起!” 苍接过信,略略看了一遍,道:“你久未现身,想必龙宿他们一直惦记着你。” ……怕是某人惦记着给怎么拉他下水吧? “以眼下境况,何需三教先天合力?”剑子这般回答道,心里的另一重想法是,在剧情已经愚蠢到这等地步的情况下,总要有人为三教顶峰保留一点先天风范吧?“我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他们怎么闹我都不现身,就算他们明天要庆贺弄璋之喜我也不现身!” “……”苍沉默了,他虽然有黑道大哥之称,但是流氓的世界他并不是很能理解。 “苍,你方才说要带我往何处听曲?”剑子又问。 “……篁翠东风。” “走吧走吧!” 步香尘最近在写一本书,题目叫《我的契约狼君》,一看书名就知道是儿童不宜的读物。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秉承着这个想法,忘尘缘偷偷拜读了她以往的大作。只是草草翻了几页,他就被剧情吓得魂不附体,总算明白她每晚的那些花样是从哪来的,原来本人正是此中高手! 这几日步香尘仍是闭关未出,她的侍女也随侍左右,听候她的差遣,春宵幽梦楼里的大小事情便都交给了忘尘缘去处理。 比方说带孩子。 这个孩子的年龄很小,忘尘缘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副襁褓之中,咬着拇指睡得很熟。见外头天气不错,忘尘缘便把他抱了起来,走到院子里晒太阳。 忘尘缘记得他第一次在幽梦楼留宿的时候,就曾听到这个孩子的哭声,后来隐约听说步香尘已经把孩子送走了,没想到留在这里。 所以现在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难道是步香尘和前男友生的? 这种喜当爹的设定,忘尘缘不敢再往下想。 “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道,“我是一个出家人,虽然屡次破戒,但也不该过着娶妻生子的生活!我应该跟随魔佛征战四方,杀掉一切异教徒,直至魔佛君临天下。没准时运不济的时候,还会死在哪位正道人士的手里,连享年多少岁都没有人想要打听一下,但这才是欲界辅座应有的人生!” 他一番自言自语,很快就把熟睡中的孩子吵醒了,甫一醒来,就扑腾着嗷嗷哭叫。 “枉我一腔热血为欲界,赤胆忠心向魔佛,到头来却是风流云散,万事皆空!”忘尘缘晃着摇篮哄孩子,忍不住对着他长叹,“娃儿,这世上恐怕只剩你我是正常人了!” 孩子仍是哭个不停:“谁和你一样,本爷是妖好吗!”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至,裳璎珞身着青色僧衣,手间一串佛珠,缓步而来:“这位施主……” 忘尘缘无须回头,已知来者身份:“佛铸,是你。” 今日昨日,物是人非,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佛乡之人,而是欲界辅座。正邪不两立,他和佛乡之间也注定是立场相对的双方。 本该在战场上刀兵相见,至死方休,没有想到再次相见时,竟是这样的情景: 他已嫁为人夫,怀中抱着稚儿,一身尴尬又可笑的身份,反观对方依然是清圣超然,修为精深的佛乡深阙最高指导。 这样的对照,仿佛他过去的坚持十分可笑。 忘尘缘心头一时百味杂陈,思绪竟不由地飘回了许多年以前,四月初八浴佛节,正是最美好的春日,佛乡众人齐聚无忧树下,以香汤沐浴佛身,庆贺佛祖诞辰。 他口中随众人诵着佛经,脑子想的却是魔佛的教诲。即便不认同佛陀的理念,但是那一段宁静安详的生活,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啊!错了!错了! 他不该这样想!他是欲界辅座,而不是佛乡慧座,怎能为此心生惋惜怀念? “佛铸,你是来杀我的吗?”忘尘缘问。 “贫僧今日不会与你动手。” “那你是来……” “这个孩子并非幽梦楼之人,我是来带他走的。” 忘尘缘没有动,任由裳璎珞将他怀中的婴孩抱走,待他转身将要离开时,却又忍不住叫住了他:“佛铸……” 裳璎珞回身看他,慈悲敛眸:“我今日看到一个迷茫的灵魂,不知前路何方,因此徘徊自困。这是缘,也是劫,怎么看,端看他自己。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忘尘缘,你的心已经动了。” “……”他的心动了?为何而动?难道是因为步香尘? 这件事太可笑了! 比魔佛让他结婚生子还要可笑! 方踏出幽梦楼的地界,裳璎珞怀中的焱无上立刻放声大哭,手脚不断地扑打着。 裳璎珞叹道:“你本能顺利复原,为何非要算计无梦生?这下可好,聪明反被聪明误,又变成小孩子了吧?” 焱无上渐渐止住了哭声,却还是觉得挺委屈的,为什么来救的人偏偏是裳璎珞,身为妖的骄傲都掉光光了! 裳璎珞被他哭得没办法:“好啦好啦,我带你再去找无梦生,取出你体内的逆时计就是了。” 就在忘尘缘苦苦思索自己究竟为谁动了心的时候,欲界里又闹出了别的事端。阎达结不成婚,心情本就不大妙,每日看着迷达与傅月影亲亲热热的,他变得愈发烦躁起来,一怒之下,竟离开了欲界,想去找女琊算账。 结果来到碎云天河一看,女琊身边还有殊十二父子,这三个人加起来的武力值实在是太高了,阎达心知自己绝对打不过,只能垂着脑袋,铩羽而归。 等回到欲界时,恰好听到几个部众谈论迷达的事。 一个问:“影后会成为咱们的智体夫人吗?” 一个答:“迟早的事!” 阎达大步冲了上去,直接把桌子掀翻了,吼道:“我再也不要听到傅月影这两个字了!” 旁边一人答道:“可是魔佛,傅月影是三个字唉!” 阎达怒极,挥手扇了他一巴掌。 这人委屈极了:“魔佛?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阎达怒气冲冲地又跑了出去,他要去找秦假仙,按照他的逻辑,能在一起就能拆开,所以干这事的人选非秦假仙不可! 身为魔佛智体,谈什么真爱实在可笑,迷达之所以变成那样,一定是被傅月影蛊惑了!阎达认定了这一点,等见到秦假仙时,直接给他一个期限,要他想招拆散他们两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秦假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就有了主意,几天之后他把一张照片交给阎达,指着照片上相貌奇异的女子:“看!这才是傅月影的真实模样!” “竟是如此!”阎达哈哈大笑,揣着照片回转欲界,一见到迷达便递给他看,“你可知此女是谁?” 迷达认真端详了片刻,突然一把扯住阎达的衣襟:“告诉我,她是谁?” 阎达弯唇一笑:“亲爱的同修,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迷达松开了他,痴痴地望着照片中的女子,“我没有想到,原来世间竟有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 “……”阎达阵亡了。 ☆、待汝乌发及腰(七) 偏偏迷达还不肯放过他,五指如簸牢牢扯着他不放,一大堆话兜头砸了过来:“阎达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你看她的眼睛多么明亮,小脸是多么精致,头发上将干未干的油漆是多么美丽!我决定了,她就是我的新娘!” 阎达出窍的灵魂好不容易才归了位,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竟又有些愣住了:“那傅月影呢?你不打算负责了?” “啊……月影!月儿……”迷达捂着胸口,露出既痛苦又无奈的神色,“我曾经是那样深深地爱过她,但是爱情终究是不能勉强的!” ……你的爱情也不过如此!阎达忍住笑意,冷眼看着他的同修,缓声道:“不勉强,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什么?” 阎达背过身去,高深莫测地笑了:“不信的话,何不自己去问!” “去就去!”迷达拔腿便走,四处转了一圈,最终在一个小花园里找到了傅月影,远远地就朝着她喊了一声,“欹月寒!” 傅月影闻声回头,等看到迷达,才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是不妥。她也不慌,迅速定下心神,款款迎了上去:“魔佛刚刚在找谁?这园中只有月影一人,并无其他的人。” “你又何必再隐瞒下去?”迷达凝视着她,眸光如电,好像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欹月寒就是你,你就是欹月寒!” “魔佛……”傅月影娇躯一颤,没有想到迷达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迷达紧逼着她不放:“你告诉哥,是谁毁了你美丽的容貌?是谁夺走你美丽的眼睛?又是谁染黑了你原本狂野不羁的发色?” “魔佛,你说什么,月影听不懂!”她多想装做真的听不懂,却一眼看到了迷达手里的照片,顿时如遭雷击。 为何他要痴痴地望着照片上曾经的她,为何他不愿再痴痴地看着现在的她? 说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一眼荡魂美毒无解,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只一眼,就被原来的她打败了! 她抛弃了原来的自己,最后竟也输给了原来的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世事为何如此荒诞? 这个欲界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傅月影甩开迷达的手,直接跑回幽梦楼,一进门就撞见了忘尘缘。 “回答我,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以前还丑?”她问。 忘尘缘苦着一张脸:“傅姑娘是欺负我眼睛瞎了吗?” “对不起,姐夫,我不该问你这个的。” “不要叫我姐夫!” 傅月影连忙改口:“我明白了,嫂子!” “听你此言,我突然觉得我满身都是罪业。” 此时,步香尘恰好书成出关,听到忘尘缘这一句,她忍不住就想戏弄他一下,于是幽幽一笑:“嗯?满身的罪业,要为妻帮你洗吗?” 忘尘缘反射性地往后退,一直退了到墙角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那为妻在旁边看着!” “……不用!” “为妻愿意的呀!”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8节 “……” 一个躲一个追,傅月影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连步香尘这样的人都有人相伴左右,而她呢?她又是孤身一人了!天地浩大,却没有人能与她相偎取暖。 当初她又是为了什么才改换容颜的? 她现在的这张脸,真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吗? 傅月影找到义母独孤毒,一见面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面对她的质疑,独孤毒一时哑口无言,她已年老,审美观停留在久远之前,不想追也追不上时代潮流,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精心打造出来的美人才会经受不住现实的评判。 她沉吟良久,道:“无论如何,这副相貌还是很有福气的!” “福气?我要福气何用?”傅月影咬着牙,一副铁了心的模样,“我宁可变回原来的模样,好让他的目光继续停留在我的身上。”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强行运功逼出了体内的毒妇之心。周身痛楚不断凌迟着她,她却不肯停下,她相信只要她能变回欹月寒,就一定能够重新得到迷达的爱。与这个相比起来,小小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 一刻之后,她终于功成。 傅月影草草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和汗水,找出镜子一照,铜镜映出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一半是傅月影,一半却是欹月寒,天差地别的对照,美丽与丑陋并存。 “啊!我的脸……”凄厉的尖叫声中,铜镜自她的手中松脱,滚入了草丛中,傅月影双手捂着脸,深深匍匐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一头长发凌乱委地,遮去了一张诡异的面容。 “月寒!”独孤毒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她,却还是晚了一步。即便是阅历深厚如她,见到这样的欹月寒时,不免也被吓了一跳。 独孤毒上前将她抱住,心如刀割:“走吧,月寒,同母亲去退隐,江湖上的事都不要管了。跟母亲走,母亲会把你治好的。” “啊……”忘尘缘从梦中惊醒,一坐而起,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为了魔佛的事,四处奔波。苦无良策之下,只能来到杜宇山庄求助,毕竟这里是江湖上医治癔症最权威的地方。 结果柔桓师太给出了一个相当大胆地治疗方案:向嗜血者求助。 据说嗜血化之后,身体机能以及各个方面都会达到鼎盛状态,正是基于这个理由,柔桓师太才会给出这样一个方案,而他也接受了。 当初疏楼龙宿是反噬了冰爵褆摩,这才得到不惧烈日的不死之身,以魔佛的能为,一定也能重复这一过程。 但问题是,他该上哪里去找合适的嗜血者? 疏楼龙宿?且不说疏楼龙宿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是有机会,忘尘缘也无法相信他。 就在这个时候,忘尘缘听说江湖上最近有一群嗜血者出来趴趴走,他连忙找了过去,想提前为魔佛探出对方的底细。结果一时不察,他中了对方的埋伏,惨遭嗜血化,自此身心皆被对方控制,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还稀里糊涂地认定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欲界。 梦中的他一直非常积极,在嗜血者们与正道众人埋头研究如何对付欲界波旬的时候,便提出了以三棺炼化波旬的方案。随后为了造出三棺之一的孽宰凶棺,他自告奋勇独自一人乘船出了海,在万顷海面上寻找红楼剑阁遗址,想用剑阁后的无数婴尸作为原材料,造出孽宰凶棺。 一直到了最后,也是他亲手将魔佛封入凶棺里的。 他眼睁睁看着魔佛在他的面前炼化消失,却在最后一瞬灵台恢复清明,记起自己本是欲界辅座。 可他却在刚才,亲手杀了魔佛! 忘尘缘从梦中醒来,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息,他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噩梦,还是一个预言? 他不敢妄下判断,连忙起身换好衣服,按照梦中所示前往杜宇山庄。 “病到这种程度,恐怕非是人力所能医治,唯一的方法,只能求助于嗜血者。”柔桓师太还是一样的回答。 忘尘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杜宇山庄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人已经站在了春宵幽梦楼的门前。 欲界他是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他怕梦里发生的事会变成现实,所以他不能去见魔佛。如今他无处可去,唯一的栖身之地只有——春宵幽梦楼。 他缓缓推门进去,步香尘斜倚在花床上,见他回来,目光在他身上一顿便移开了。“一句话不说就走,当我这里是客栈吗?”她问。 “夫人……” “你心里始终只有你的魔佛,却没有步香尘的一点位置,我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 “你……为何突然要说这些?” 步香尘幽然一笑:“以前是我一直不肯放手,越是得不到,越是执着。我总以为,即便你是一粒石头,我捂得久了,也能把你捂暖。是我想错了,但是还来得及,如今我放你自由。忘尘缘,你自由了!从此男盗女娼,各不相干!” 她起身回房,才走了几步,身后有人拉住了她。 步香尘回头看着忘尘缘的脸,然后将一截披帛自他的手中抽离。“真是有趣得很!”她曼声而笑,“现在是我想放手,你却想回头了?” 忘尘缘支吾道:“……你我毕竟是结发夫妻,我怎能……” “你怎能弃我而去是吗?忘尘缘,问问你的心,你是真的爱我吗?你不过是无处可去了,只好到我这里来,想找一个安慰,找一个避风港!”步香尘抬手抚上了忘尘缘的侧脸,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断续,“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语罢她旋身便走,没有回头。 “笨死了!”一旁的侍女忍不住推了忘尘缘一把,“还不去追!” 他这才连忙追了过去。 步香尘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掩唇偷乐,这招欲擒故纵果然好用! 迷达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傅月影回来,原以为她只是因为秘密被揭穿了,一时挂不住脸才跑出去的,想必不用太久就会自己回来,投向他伟岸的臂弯。 但是他错了,无情的现实狠狠地击碎了他的遐想。 于是他将一切都推到了阎达身上,若不是阎达多嘴,他怎会落到失恋这种地步? 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矛盾渐渐加深,终于有一日,盛怒中的两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争。手下们观望了一阵,都不知道该帮哪一个才好,只好远远躲开,等魔佛自己分出胜负。 他们一连等了三天,最后还是恶体阎达技高一筹,吸收了智体的功力,成功进化成阎达20版。 “都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们去接女琊回来,”阎达下了命令,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她还是不肯回来,那就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涯十灭等人躬身领命,下去清点人马时,这才发现疏楼龙宿和佛剑分说都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去了哪里。 听到这一消息之后,阎达沉吟半晌,疏楼龙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莫非佛剑分说的归附是假的不成?他突然问:“佛骨凶兵呢?” “疏楼龙宿早已归还,如今还收在兵器库里。”涯十灭答道。 阎达抓着头发,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哼!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三教余孽,暂时不用去管他们,他们也藏不了多久了!” 夜色凄冷,无星无月,一条白色人影悄悄地溜出了欲界的大门。 无戒悲航一口气跑出了二百五十里路,见身后没有追兵追来,这才松了口气,靠着路旁的树干歇息了一阵,再接着赶路。 恶体一定是疯了,害了智体不说,居然还想一鼓作气对女琊不利!他无戒悲航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得马上赶去报信,他相信胜利之神一定是站在他的女神这一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我原先的设定,魔佛波旬最后的结局就是忘尘缘梦中的那个故事,但是我不想给忘尘缘太多的出场机会,于是这段剧情就变成了他的一个噩梦。 ☆、待汝乌发及腰(八) 冰楼地界,永恒冰封的国度,外界的时间流逝似乎不能对这里产生影响。 这一日冰楼公主霜旒玥珂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有些心事只能一个人慢慢想。 听说最近外头发生了许多事,比如欲界内讧,一大波人折腾了好些日子,折腾到最后波旬三体只剩下一个女琊。女琊为此心灰意冷,无意于江湖,已经找地方退隐去了。 对冰楼公主来说,这些事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些事情。 “公主,你找我?”副楼主镂冰氏出现在她的门外。 冰楼公主喊他进来,她正着手准备一份大礼,须得请镂冰氏出手帮个忙。她将一份图纸递了过去,道:“本公主想修个园子,麻烦副楼主找齐人手,一切布局照这份图纸行事。” “公主怎会突然有此雅兴?”镂冰氏看着手里的图纸,觉得好奇怪,他们家公主向来只对珍宝感兴趣,怎会突然间换了一个新爱好,想修什么园子? “本公主只不过是想准备一份礼物,你听命行事就好,何必问那么多?” “是是是,镂冰氏多嘴了!”镂冰氏微微欠身,顺手打开图纸一看,“七分秋色”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那什么,听说儒门龙首的某一个居处就叫“三分春/色”,更巧的是,前不久三分春/色正好被人毁掉大半。公主这份礼物,难不成是…… “公主打算送礼给疏楼龙宿?” 冰楼公主被他挑破心思,微微涨红了脸:“本公主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本公主是要送礼给疏楼龙宿?” “是是是,公主当然不曾说过。”镂冰氏微笑说道,用意这么明显,不用她说谁都能看出来。 霜旒玥珂不说话了,当日佛剑分说醒来冲出冰楼的时候,疏楼龙宿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直接追着人跑出去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冰楼。 她想龙宿一定是有事要办,她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可是她已经等了这么久,欲界的事情也都已经了结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主动一点,但是碍于公主、或者说女人的矜持,她不好直接上门,所以她得找个理由,曲线迂回一下。 “公主,”人皆有八卦之心,镂冰氏也不例外,他迟疑了一阵,还是问了出来,“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好不好跟我说一说,你到底喜欢疏楼龙宿什么?” “……喜欢他什么?”冰楼公主想了想,低头傻笑了半天,镂冰氏又喊了她几声,这才回神,却还是有些害臊,不肯说实话,只乱七八糟地回答了一通,“他送的那颗珠子,价值之高,别说是给大嫂的聘礼,就算是大哥将三骄都娶回来也是绰绰有余!” 想他们家冰楼地域广阔,贮冰淡水资源极其丰富,但是其他资源就相对有些匮乏了,日后冰王大婚,总不好让他打几件兵器再添上几块冰雕去当聘礼吧? “原来是兴趣相同。”镂冰氏一句话便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 “也不止是这个……”冰楼公主说着说着又红了脸,共同的兴趣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其人之风华让她倾慕心动。 但是这样的理由她怎么好当着镂冰氏的面说出来? 她很快重又稳住了心神,问道:“副楼主,你觉得这张图纸有什么不妥吗?”她并没有去过三分春/色,为了画出这幅图,耗费了无数心力,完成之后仍有些惴惴的,因为纸上的一切完全出自于她的想象,她根本不知道两者之间究竟有几成相似。 冰楼之内,人人各有所长,冰王擅于铸剑,公主有绝技雕霜沐雪夺形诀,至于镂冰氏,他既然以镂冰氏为名,擅长的当然是冰雕,营造之术只不过是附带。 镂冰氏仔细地看了一遍图纸,道:“照着盖个园子问题不大,但问题是,公主打算以什么样的名义去送礼呢?” “这是赠品。”冰楼公主回答道。 “赠品?”镂冰氏倒有些听不懂了。 冰楼公主哼了一声:“当日本公主帮他复活佛剑分说,枉费本公主劳心劳力雕琢冰躯,到最后他居然留了个差评给我。咱们做买卖要以诚待人,所以本公主要添上一个赠品,好让他把评价改回来。” “公主的思路果然不凡!但是……” “但是什么?” 镂冰氏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隐瞒得太久,等到真相大白时,只会伤人更深,他叹了一声,道:“或许公主还不曾得知,那疏楼龙宿早已经心有所属了。” 冰楼公主急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疾步走到镂冰氏面前:“什么!是谁?” “公主见过的。” “我见过的?”她一向很少离开冰楼,见过的外人几乎用一只手就能数完,她想了一圈,也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于是开玩笑说,“总不会是大哥吧?这可不成,大哥是朝天骄嫂子的!” “公主你想到哪里去了?”镂冰氏决定稍微提示一下她,“公主可还记得,当初疏楼龙宿是因为什么事才来到冰楼的?” “本公主当然记得,他当时是为了复活佛……佛……”答案近在嘴边,可她就是说不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镂冰氏,迫切地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镂冰氏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递过一叠手绢,这种时候还是让她哭个痛快比较好。 原本冰楼公主还有些不信,看到镂冰氏这个举动,她再也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她一巴掌拍开镂冰氏的手,背过身去:“本公主才没有哭!” “是是是,刚刚只是下了一场雨而已。” 剑子仙迹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回味着方才听过的笛曲。弦首品味果真不凡,他推荐的道者,一曲清音堪称绕梁三日,日后若有机会,他一定要邀上两位好友一起去听听看。 这般走着,前方已至三分春/色的地界,剑子放眼望去,昨日精巧景致全然无踪,只有断壁残垣,满目萧条。 莫非两位好友又相杀了? 他连忙入内一探究竟,行了数十步,来到过去时常品茗的那处地方,只见四周花树东歪西倒,亭台楼阁损毁倒塌,形如一片废墟。而就在这片废墟中间,仅存的一副石制桌椅上,他的好友龙宿正与一名黑发黑衣的男子相对而坐,煮水沏茶,一派闲适悠然。 再仔细看去,龙宿的心情似乎不错,眉梢眼角皆是淡淡笑意,想必是佛剑的事已经圆满解决了。剑子见此,才暗自松了口气,缓步朝他们走了过去,问道:“龙宿,怎么只有你在,佛剑好友呢?” 龙宿佛剑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龙宿笑道:“佛剑不就在这里?” “剑子。”对面的佛剑也随之看向了他,出声唤道。 “嗯?”剑子走到佛剑的面前,佛剑坐着,而他站着,自上而下极认真地将佛剑打量了一遍,“真的是你?” “是我。” “你是谁?” “佛剑分说。” 他们三人相识多年,别说佛剑仅仅只是换了一身黑,就算是易容成龙宿的模样,剑子也不会认错。 但是,佛剑好友既然穿成这样在这里等着,想必是龙宿的主意,他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两位好友的苦心安排? 于是他莞尔一笑,回头看向龙宿:“何必开这种玩笑?没有海螺,没有佛牒,而且还是黑色的,怎么可能是佛剑?” “这便是汝的理由?让人难以信服啊!”龙宿以扇遮去了一抹狡黠的笑,“剑子,莫非你没有见过修罗?” “龙宿,你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没……” “如何?” “……我突然才想起来,我居然真的没有见过修罗!怎会如此?” 龙宿好心地帮他回忆:“吾记得佛剑第三次变修罗就是在汝的地盘上,汝怎么可能会没有见到?” “那个时候我出门了……那第一次呢?” “替西蒙管教孩子。” “第二次呢?” “哦,与吾一起,汝不在。” 剑子有些动容地握住了龙宿的手:“抱歉,龙宿,过去是我误会你了。” “嗯?此话怎讲?” “过去我总觉得时常被你们排挤,原来是我错了,我只是被佛剑一个人排挤了。” 此话一出,连向来声色不动的佛剑也露出讶然的神色:“剑子,我何时……” 龙宿打断了他,摆手笑道:“不必当真,剑子大仙只是在卖萌而已。” “剑子在卖萌,什么时候?”佛剑还是有些不明就里。 剑子看着他,忍不住一声叹息:“总是让我如此挫败,这果然是佛剑你一贯的作风!” 三人许久未聚,如今见了面,玩笑也开够了,是时候见好就收。佛剑换回造型,龙宿也让穆仙凤取出一只长形的木匣出来。 “吾与佛剑有东西送汝!”说着,便让穆仙凤把木匣捧到剑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 龙宿道:“打开一观不就知道了?” 剑子依言打开一看,一把兵刃静静躺在匣中,不是别的,正是佛骨凶兵。“龙宿,剑子今天受惊过度,关于此物的由来还得请你解释一下!” 龙宿笑道:“这是吾请冰王仿造的,还特意请他多打了一把,为的就是留给汝作纪念啊!虽说远比不上古尘,但是拿来砍瓜切菜还是蛮好使的。”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龙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剑子,何必这般客气?只管收下便是,要是觉得拿着累赘,吾也可以让门人送去豁然之境给汝。” “……既是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剑子无奈地收下了‘礼物’,趁着龙宿转身与仙凤商量午膳菜式的时候,悄悄往佛剑那边靠了过去,低声问他:“我来之前,你对龙宿说了什么,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佛剑答道:“只是允诺为他重建三分春/色而已。” 剑子抬头看向四周:“难道这些都是你的杰作?” “嗯。” 这样的回答让剑子由然生出了许多感慨:“这是一个大工程啊!” “我会尽力而为,十载光阴,定能恢复此地风貌。” 十年时间就能修好这里?剑子有些怀疑。“佛剑好友真是乐观!”虽是这么说,但是剑子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或许未来几十年里,他想找佛剑的话,恐怕只能到龙宿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汝乌发及腰完 ☆、无尽 沿着以前的那条路,佛剑又一次穿过了一派秋容,来到三分春/色。 在经过一片空地时,他停下了脚步,这里原本是一座四角小亭,周围种有无数的花草,四季常开不谢。 记得当初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龙宿就坐在亭中,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眸光藏着重逢的喜悦,嘴里却用着几分无奈几分戏谑的口吻说他不解风情。 只因为佛剑刚刚以一种相当暴力的手段强行破了他布下的阵,顺便还把他家的大门也给拆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数载光阴过去,三分春/色的大半地方竟也毁在了佛剑的手里。 龙宿摇着团扇,跟着佛剑一起查看三分春/色的损失。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一次的损失有多少,这里的一亭一阁、一草一木皆是他精心布置而成,前前后后总共修了好些年才全部完工。 诚如剑子所言,重建将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 这一点佛剑也是清楚的,但是他从未想过放弃,他本来就是一个事事都认真的人,既已做出了承诺,便没有不履行的道理。 龙宿从未怀疑过他的决心,只是三分春/色损失巨大,佛剑想化缘帮他重建,这份心意令人动容,可是苦境战乱频繁,哪有那么多富贵人家愿意拿出钱来给他?他又能往哪里去化缘? 没准兜兜转转,这份缘只能转回到他这里,真要这样,佛剑的下半辈子可就归他了! 这样的好事,龙宿是高兴都来不及,他如何不想将佛剑圈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然而他还是拒绝了,因为他不愿意用这样的理由套住佛剑。想要留住他一生一世,他有得是办法,无需执着于一个十年之约。 “佛剑,有心既可。”龙宿在他的耳边低语,眼中尽是不自知的温柔,他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心甘情愿将这笔账一笔勾销。 “龙宿,”佛剑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个人,眸光平静并且认真,并不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有所闪烁,“我是认真的。” “吾从不怀疑,”龙宿又靠近了些,顺势将佛剑抱住,颊边酒窝深深陷了下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只是有一件事很重要。” 佛剑早已习惯了龙宿不时的亲密举动,在被他抱住的时候也搂住了他,四目相对,呼吸相闻的距离。“何事?”他问。 “汝化过缘?” “当然。”比如说用佛牒劝说某地奸商富户捐出钱财修桥铺路之类的事,他也是很拿手的。 “吾是指托着钵,行走于乡镇市井之间,受人施舍,化度因缘。” “……”佛剑迟疑了一阵,仍是坚持,“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最后一定毫无所得?” 龙宿继续劝道:“汝既然如此坚持,何不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 “三分春/色因汝而毁,当然得由汝来建,只是所需之资吾来出,人手吾也可以拨给汝,至于重建过程中的大小事情,就拜托汝来打点了。” 佛剑一愣,这是要他来当监工的意思吗?“这样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无妨,反正吾有很多时间可以等。”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佛剑也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次日,龙宿带着穆仙凤先搬回龙烟苑,同时派人将三分春/色清理干净,又请了许多工匠过来,都是些手艺娴熟、工艺精湛的老匠人,绝对能让佛剑省事不少。 但是他们很快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三分春/色的原图纸早已不慎遗失,想按着图纸一一修复已是不可能的事。龙宿只好让人重新绘了一张草图,正因为是草图,所以许多地方画得都十分简略,这些细节就需要佛剑自己拿主意了。 对佛剑来说,营造之术是一项全然陌生的学问,更何况是修一个园子? 建筑与植株的搭配、布景的远近距离等等,光是把这些问题弄清楚就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龙宿知道佛剑做事的风格,是以在他开口之前,便开放了龙烟苑的藏书楼给他,里头的书籍任他取阅。 佛剑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纸笔进了藏书楼,每日埋首于书卷之中,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问龙宿,以一人之力,慢慢将未完成的图纸补全。 他甚至还和龙宿约定了,三分春/色的工程由他一人全权负责,在竣工之前,一切都对龙宿保密,他不能干涉,更不能偷偷跑去看。 龙宿一直谨守着约定,即便是看到佛剑在书房里作图,也会掉头走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图纸终于完成之时,佛剑便开始了每日在龙烟苑与三分春/色之间往返的生活。 穆仙凤看着来回奔波的佛剑,心里也是好奇得很,一日趁着佛剑不在的时候,便跑去问她的主人:“主人,你说大师修建的园子会是什么样的?” 龙宿笑着答道:“必定是他的风格。” 大师的风格? 穆仙凤回忆了一下不解岩上的风光,光秃秃的山岩,轰鸣的瀑布,入口处一截烧焦的树干,还是被焚风火莲烧过的,黑乎乎的一截就竖在那里,剑子先生还开玩笑说那是不解岩的迎客松。 新的三分春/色总不是那个样子吗? 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会!穆仙凤笑了笑,将这个有些无厘头的想法抛开,佛剑大师才不会开这种恶劣玩笑! 对于穆仙凤问的事,龙宿其实也有些好奇,不知佛剑最后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出自佛剑手中的三分春/色,是否一草一木都浸透着一股禅意? 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这是龙宿一向的喜好。剑子却总是说春花秋月,冬雪夏雷,各有其美,四季流转,方是自然之道。 至于佛剑他……或许种种景色在他眼中皆是尘世一隅,并无差别。 星移斗转间,三分春/色的修复仍在继续,佛剑也依然奔波在龙烟苑与三分春/色之间,日出而行,直至金乌西沉之后才会回到龙烟苑,如此一来,龙宿与他相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这可不是龙宿愿意看到的,于是不时拿些别的东西试图转移佛剑的注意力,诸如什么写了一半的曲谱,还没看完的西域典藏。 一日傍晚时分,天空飘着小雪,佛剑自外归来,同龙宿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龙宿沉吟片刻,踱步也跟了过去,走到书房门前时,用扇柄敲了一下房门:“佛剑,吾进来了。”不等佛剑回答,他直接推门进去,风裹着雪花一同飘进了屋里。 佛剑刚把图纸收起来,一转过身就看到了龙宿,见他的衣发都沾着不少雪花。“怎么没打伞?”佛剑朝他走了过去,伸手拂落他鬓发上的雪。 龙宿朝空荡荡的书桌扫了一眼,莞尔笑道:“这么神秘,连让吾看一眼都不行?” “我们早说好的。” “现在吾有些后悔了。”环手将他揽入怀中,龙宿微闭着眼,脸颊在他的鬓边摩挲,似眷恋着他的温暖。 佛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 期年之后,三分春/色终于完工。佛剑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龙宿,又对他说:“明日你同吾去看看,若是不喜欢,再改就是。” 龙宿笑道:“汝的作品,吾怎么会不喜欢?” “总得等你看到了才能作准。” 第二天龙宿特意起了个早,和佛剑一同来到三分春/色,快要到的时候,佛剑突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看着龙宿。 “佛剑?”这一招他到底是从哪学来的?惊讶归惊讶,龙宿仍是乖乖阖上了眼。佛剑走到龙宿的身后,将手中的素帕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然后在后方系了个结,然后牵起他的手,领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三分春/色。 一路进入,两旁是高大的乔木,阳光与微风穿过了枝叶,接连落在两人的身上。 佛剑回头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这个人,心上一片安然。 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入了一个华丽无双的障,障里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那人紫衣长袖,怀拥一层柔和珠光,唇边浅笑酒窝醉人,似藏有无限温柔。 此障名曰疏楼龙宿。 虽是障,却不求解脱,不要解脱。 情愿就此沉沦,甘之如饴。 “佛剑?”察觉到对方心绪的变化,龙宿指上微微用力,亦握紧了佛剑的手。 “就快到了。” “吾知道。”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佛剑停下脚步:“到了。” 脸上的素帕让佛剑解了下来,明亮的光线使得龙宿不由微眯起双眼。 一眼望过去,三分春/色的景致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山水房舍,还是旧时的布局。然而仔细再一看,才能发现细微处的种种不同。 龙宿牵起佛剑的手,继续往前方走去,一直来到湖边,水面上的芙蕖犹在,只是湖水里多了几尾紫色的锦鲤,正优哉游哉地在水中穿梭。 “这鱼?” “问剑子讨的,”佛剑道,“上一次见你在豁然之境看了许久。” “所以汝就向他讨来了?” “嗯。” 龙宿微微勾起唇角,揽住身边的人,印上一个吻:“吾很喜欢,所有的一切都很喜欢。” 有些事情往往不受理智的控制。 譬如他与佛剑,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却莫名地互相吸引着。想探寻缘由,却总是无所得,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和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牢牢地系在了佛剑的身上。 他是个贪心的人,一生永无尽头太过寂寞。 “佛剑。”他揽紧了怀里的人。 “嗯。” 愿汝今生证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令吾此生缘起之时,一切有情,悉得无尽。 作者有话要说:  【完】 【珍珠菩提全篇完】 注: 接下来是几则短篇,有一部分是以前在微博发过的。 再然后是一个中篇《霹雳镇》,大概的内容就是一群人在一个叫霹雳镇的影视基地拍戏的故事。主要cp依然是龙佛,附赠cp大概有: 羽慕、蝶月、螣赦。 ☆、段子集(一) 作者有话要说:  关键词:三鲜混乱;日月慕羽;拉郎配。 1素还真今天梳了个双马尾,一出门就遇到找他一起上班的师弟谈无欲。 2谈老师当场就惊呆了,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3传说疏楼龙宿加入嗜血族时,前来迎接他的禔摩抱着他啃了一夜。 4天快亮的时候,禔摩几乎哭了:“我实在不知道你的皮为什么会这么厚,都一晚上了,居然还咬不穿!别拦着我,我现在要赶着去看牙医!呜呜呜……” 5出门早练的西蒙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回头问邪之子:“儿啊,帮爸比看看,爸比的帽子是不是已经绿了?” 6北辰元凰其实是一只龙虾。 7东方鼎立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间绿色环保太阳能烤肉店的老板,然后在烤肉店旁边再挖一个绿色环保太阳能温泉,哪个家伙敢吃霸王餐就直接把他淹死在温泉里,可惜他至死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8嗜血者的世界里没有太阳,但是有太阳般的存在,所以并不黑暗,那个存在就是天无二日的东方鼎立。 9后来在仙山相遇的东方鼎立与嗜血族相见恨晚继而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巴扎嘿! 10章袤君最想种的,其实是蝴蝶兰。 11不止一个人问过苍,姜和蒜去了哪里。 12弃天帝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招待各方好友最终发现无人敢来赴宴只因他生平派出了太多的便当。 13同寻常鸟类一样,羽人非獍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季节性换羽。 14慕少艾曾把羽人非獍掉落下来的羽毛染好颜色,然后做成一柄羽扇,送给了枫岫主人。 15弃天帝也换羽,至于他换下来的羽毛去了哪,神曰,闭嘴。 16听说弃天帝回家前,黑色的羽毛飘得满中原都是。 17脱羽症什么的,即便是坠天使也会很苦恼的。 18朱武一想到他家老爹十二扇翅膀的羽毛全部掉光的模样,就默默流下了一捧同情的泪水。 19朱武想,这真是一件喜大普奔的好事! 20朱武又想,要不和弦首三鲜他们找个地方喝两盅庆祝一下? 21回头一看,苍和龙宿正挥着手里的三角抹子,一言不发地砌了几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 22竣工那日,苍和龙宿站在柱子下面思考了很久。 23苍说:“这真是富有纪念意义的历史性时刻!” 24疏楼龙宿说:“吾二人各自留下见证如何?” 25于是苍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刻下这样一行字:“爱护公物,人人有责。六弦之首·苍题”,而疏楼龙宿愉悦地往另一根柱子上镶起了珍珠。剩下的那根就留给剑子佛剑他们吧!最后两个人一起做了这个愉快的决定。 26就在这时,两尾大流氓劈开了神宫的大门,古尘佛牒联袂砍了过来。 27“那边两个穿紫衣的,再见天日与你们,忍不住一曲往生咒。”这是佛剑分说的声音。 28“剑子仙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住风度的!斩无私,无奈啊!”这是剑子仙迹的声音。 29苍和龙宿一左一右分开,被动式长跑现在开始启动。 30龙宿说:“剑子,不对啊!按照剧本,吾还没找人复活你们,你们怎么就自个儿跑出来了?” 31答之曰:“剑子仙迹就是让你料不着!” 32赦生童子一直不肯叫螣邪郎阿兄,螣邪郎可郁闷可郁闷了,后来得知他妈妈九祸还给他生了个三弟,螣邪郎立即备好了礼物,跑到仙山入口处那里蹲点。 42螣邪郎说:“人类那么凶残,三弟一定给欺负惨了,我一定要抢在所有人的前面来迎接他,好让他感受到兄长的大爱和温暖。一个乖巧懂事听话好弟弟,就得从小娃娃的时候开始抓起!” 43然后,他等到了弃天帝。 44弃天帝一看到他就伸出了双手:“嗨!吾滴大孙儿,快到祖父的碗里来!” 45螣邪郎吓得直接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哎呀妈呀,你可真是坑死儿了! 46异度魔界第一殿,从来纪律严如铁。其中有一条是绝对不能让敌人揭开你的面具,看到你的真面目,否则的话,要么杀了他,要么就嫁给他。 47没有一个魔怀疑过这条纪律的坑爹程度。 48直到有一天,元祸天荒被慕少艾揭了面具。 49当时慕少艾笑得特别温柔:“呼呼,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50元祸天荒愣了愣,捂着脸一路狂奔跑回了大本营。 51他的战友们围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发现慕少艾居然是异度魔界十分稀缺的技术性人才。 52螣邪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元祸天荒你还是嫁了吧!” 53一旁的别见狂华跟着点头,面具之后是饱含同情的目光。 54元祸天荒险些哭了,狂华啊,我一直都是正直的汉子,你要相信我…… 55后来元祸天荒先一步上了仙山,慕少艾不知从谁的嘴里得知了这件事,不由感慨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56慕少艾扭头就抓住了羽人非獍的手:“所以啊,羽仔,人生苦短,世事却如此无常,我们还是在一起吧!” 57羽人非獍吓得直接打开八扇小翅膀一溜烟跑得没影。 58鬼梁飞宇在后边大喊:“哎!英雄!少侠!大兄弟!哥们儿!俺这边儿的婚礼还没完呢,你跑那么急是要去哪啊?俺还想着过一会儿去找你喝两盅呢!” 59枫岫主人闲来无事给中原正道算命,一看到慕少艾和谈无欲的名字,当即表示他们必定是一对好基友。 60阴无独姑娘当场表示不服。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9节 61素还真跟着默默+1 62人类净化计划失败之后,弃天帝因为迁怒而吃了一整年的三鲜面,吃的时候还要撒上一层翠绿的葱花,后来,他得了厌食症。 63绝代天骄为什么是白长直而非自然卷一直是圣斗士中最神秘的不解之谜。 64传说在烈日下被疏楼龙宿咬到的人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中暑昏迷。 65《甩葱歌》是苍最不愿意听到的歌曲,没有之一。 66每天羽人非獍必定迎着日出的方向拉上一曲《光明行》。 67龙族最爱闪耀夺目的宝物。所以当疏楼龙宿第一次见到满头舍利银光闪闪的佛剑分说时,他当即在心中暗暗认定:“这就是吾今生的真爱!” 68后来得知这一真相的佛剑分说特意抽出时间去找疏楼龙宿聊了聊人生,并与对方进行了一次不怎么友好的剑术切磋,切磋完之后他说:“龙宿,吾友,吾不怪你,吾原谅你,今后我们依然是同生共死的小伙伴。” 69疏楼龙宿听了敛扇掩面微微冷笑,反过来把佛剑分说打了一顿,打完之后他说:“好的,佛剑!没问题,佛剑!” 70天下无双的剑子先生在一旁围观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劝道:“你们为什么要在我的豁然之境里头打架?”然后疏楼龙宿和佛剑分说就被剑子仙迹当场斩无私了。 71剑子仙迹打完之后想,他明明是白衣飘飘风度翩翩仙风道骨天下无双的道家先天,为什么会交上这两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朋友?他要爬墙爬墙爬墙……天下之大,人口煌煌七十亿,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么一两个热爱和平崇尚光明天生热情的小伙伴。 72然后,他遇到了剑子仙姬。 73剑子仙迹想,啊哈哈哈还是暴力流氓最萌了! 74剑子仙迹回头一看,他的两个小伙伴已经握手言和,继而相亲相爱,十年光阴,许你三分春/色,还一起修炼了新技能:【排挤剑子仙迹】。 75剑子仙迹看了看天空,嗯,惠风和畅,万里无云,于是拂尘一挥,微微笑道:“好友,又到了斩无私的季节了。” 76苦境江湖温馨小贴士:今天三流氓依然继续开打,各位街坊出门切勿经过宫灯帏疏楼西风不解岩三分春/色……以免殃及池鱼! 77近来素闲人实在是闲得无聊,便想出了一个新玩法。 78不久,正在无欲天里喝茶的谈无欲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四智武童笑得跟朵花似的:“早上好啊,师弟!” 79谈无欲直接就把门关上了:“苍天啊,这到底是素还真变成了鸡蛋花,还是鸡蛋花变成了素还真!” 80半个时辰之后,谈无欲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打开家门。 81天踦爵拄着拐杖站在他家门前:“师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我等你开个门而已,就等到腿都麻了。” 82“碰!”毫无疑问,门又一次关上了。 83谈无欲给素续缘挂了个电话:“小宝啊,你爹素还真今天很不对劲,人格有点分裂,笑容有些痴傻,说话还颠三倒四的……嗯,杜宇山庄?我不认识路。……听说龙宿前辈也能治这病,我还是送他去那边吧!” 84谈无欲第三次打开家门,抓起石桌直接朝三余无梦生的脑袋拍了下去,然后拖着人朝着三分春/色的方向走,一边赶着路,一边替他加油打气:“素还真,我知道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的,千万不要放弃治疗,最多从今往后改名叫清香晚莲素还真就是了!” 85等他赶到三分春/色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堆废墟。 86修罗一个人在废墟里拨来拨去:“嗯?我的耳钉呢?” 87得知谈无欲的来意,修罗叹道:“施主你来得不巧,剑子与龙宿跑马拉松去了。” 88被谈无欲拎在手里的鷇音子想,感谢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还有孔孟先师,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89啊!如果谈老师知道他师兄只是在逗他玩,没准会后悔没把石桌揣在身上的。 90好在谈无欲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问修罗:“既然如此,佛剑你为何不跟着一起去长跑?” 91修罗双掌合十,答之曰:“三分春/色因我而毁,我得留下来重建一座,不然龙宿会伤心的。你说我是先盖个庙呢,还是先砌座塔?” 92素还真听了,忍不住举手发问:“你确定你建的是三分春/色?” 93修罗回答道:“当然!位置没变,只是旧貌换新颜,如何不是三分春/色?”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修罗自言自语道:“不然我还是先雕一尊卧佛吧!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94谈无欲当即感动得泫然欲泣:“这是何等伟大的友谊!”于是也拿起凿子过去帮忙。 95结束长跑的两尾大流氓回到三分春/色时,就看到佛剑分说站在那尊卧佛旁边,沉静肃然的面容中似乎隐隐藏有“求好评”三个字。 96疏楼龙宿转头就对剑子仙迹说:“剑子汝说得对,如今又到了斩无私的季节了!” 97剑子仙迹望着两位好友你追我赶不断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喊道:“你们不能总是这样,要好好相处!……听到没有!跑够了记得买菜回来做饭!” 98一直处于围观状态的谈无欲想不明白疏楼龙宿为什么不喜欢那尊卧佛,于是扭头问他师兄:“如果我亲手刻一个东西送给你,你高兴吗?”素闲人答之曰:“超高兴的!” 99谈无欲也很高兴:“好!回去我就雕一个等身大的六丑给你!” 100净琉璃菩萨拈花微笑:“今天大家也很有精神呢!” ☆、段子集(二) 1独守疏楼的龙宿终于以一曲华丽的琴音等到了冒雨前来抗议他三更半夜噪音扰民的好邻居剑子仙迹。 2心怀大爱的佛剑分说一听谈无欲自称无人愿惜,无人愿爱,便认真地对谈无欲说:“无人爱你,那吾用佛牒来爱你。” 3剑子仙迹这一生都在寻找一个名叫做无私的人,如同疏楼龙宿一直在找他的华丽无双一样。 每当这种时候,佛剑分说就默默看着他的天下第一笑而不语。 4剑子仙迹凛声问:“古尘,你可知道什么是天下无双?”话音刚落,蔺无双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同时天空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声音:“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无双’!” 5佛剑分说最出色的本事并不是斩业护生,而是蒸馒头。 一页书亦如是。 一页书曾对着佛剑分说这样说过:“等到天下靖平时,请佛友与吾一同为了蒸出世上最松软可口的馒头而努力吧!” 佛剑分说拒绝了他,因为他和疏楼龙宿还有一个十年之约。 “加入吾大儒门伟大的英才培育计划吧,佛剑!”那时疏楼龙宿脸上期待的表情,佛剑分说一直牢记在心。 6每当佛剑分说往生咒即将出口的时候,他的两位好友就会拿出紫金箫和白玉琴为他伴奏。 7为了让儒生们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发展,疏楼龙宿时常邀请各界的优秀人士来到儒门天下给儒生们讲课,这些课程大多是选修的,比如蝴蝶君的《蝴蝶的养殖与驯化》,章袤君的《兰花的种植与养护》。 然而选修课里却没有佛剑分说的《≈lt往生咒≈gt的赏析与演唱》。 因为这是必修课。 剑子仙迹的茶艺课亦如是。 8剑子仙迹说:“三个人,三口剑。剑不可随意拔出,但也不能闲置。”疏楼龙宿听了,也表示同意:“没错,与其闲置,不如拿来镶珍珠。” 9谈无欲和素还真打了个赌,最后谈无欲输了,只好按照赌约上说的,把头发染成美丽的粉红色,然后跑到豁然之境里假扮剑子仙姬。 没过多久,疏楼龙宿就过来串门。阿龙一打开门就惊呆了:“团副?原来汝就是仙姬,汝实在是掩藏得太深了!” 然后疏楼龙宿给剑子仙迹发了条短信:“祝你们幸福!” 再然后,闻讯而来的佛剑分说——啊!不对,此时应该称呼他魔剑分说·德·欧米茄先生——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宫灯帏,一脚踹开了大门:“阿龙,剑子呢?” 疏楼龙宿看着欧米茄先生大敞的胸肌以及凌乱的黑色长发,忍不住“啧”了一声:“好友,汝一个出家人弄得这么让人欲/火焚身简直就是罪过!” 欧米茄先生说:“流/氓行事,这点细节不必理会!” 欧米茄先生又说:“剑子呢?谈仙姬呢?找他们出来谈谈来生,这么大的喜事,害什么羞?” 疏楼龙宿掩面微笑:“剑子刚刚出现在门口,听到汝想找他谈来生,扭头又跑了,汝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远方的弦首望着浩瀚星空,一脸高深莫测:“所以我早就说过,明月当空照!古!尘!!!” 10剑子仙迹说:“原谅我一生放纵不羁爱讲冷笑话。” 追根溯源,只因他的好友疏楼龙宿先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严肃不阿易招衰老!” 剑子仙迹努力讲了这么多年,也没啥作用,反倒是他那位沉默寡言严肃认真,别说是讲笑话,怕是连笑话都听不大懂的好友佛剑分说是越长越水灵,越长越妖孽。 剑子仙迹说:“这不科学!” 疏楼龙宿无比闲雅地吐出一个烟圈:“傻剑子,吾骗汝的。” 11疏楼龙宿说:“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醉卧笑蓬莱。” 剑子仙迹疑惑不解:“你去笑蓬莱做什么?” 答曰:“赏蝶。” 12佛剑分说刚看完电影就去了三分春/色,把疏楼龙宿从房间里拖出来拉到阳光底下,一把撕开他的衣襟,左右摆弄,让阳光直射、斜照、反射到他身上。弄了半天,依然看不到传说中闪烁着钻石般光芒的肌肤。 佛剑大师一脸失望地看着疏楼龙宿:“差评!” 疏楼龙宿但笑不语,心道:“原来汝喜欢钻石,此事容易!” 第二日佛剑分说晨起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银海螺变了一番模样,每一颗的上边都多了几颗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佛剑分说想,心好累,不会再爱了。 13疏楼龙宿说:“吾愿奔赴千里,倾尽一生所有,只为得到更多更多的珍珠。” 剑子仙迹说:“世间唯有白玉和白玉不可辜负。” “执着是苦,奈何众生不醒!”佛剑分说身一动,背后佛牒随之飞起,砸落地面,“就让我用佛牒来度你们吧!” 疏楼龙宿说:“吾可以拒绝吗?” 佛剑分说道:“不能。” 剑子仙迹说:“佛剑,淡定,刚才只是个幻觉。” 佛剑分说:“……” 14香独秀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浮云,一切都是浮云而已。” 15剑子仙迹由衷赞道:“仙凤真是龙宿你的贴心小棉袄。说起来,佛剑,你可记得原话是怎么说的?” “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疏楼龙宿:“……” 16一页书驾驶着超轶主独家研发的烽火关键在苦境兜风,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醒来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梵天和梵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梵地、梵厚呢,他们都去了哪里?” 17由吞佛童子、东方鼎立、焱无上等人组成的苦境消防队今天终于正式成立了!感谢异度魔界火焰之城的大力支持! 18吞佛童子说:“要不我们开个篝火晚会来庆祝一下?” 19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苦境消防队就此解散,苦境土地上又多了几个犯了纵火罪被通缉而四处逃亡的人/魔。 20眼睛如小鹿一般美丽的疏楼龙宿终于召唤出黑色蝙蝠自此实现了福禄双全。 21慕少艾第一次见到弃天帝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职业病就此发作:“多么罕见又迷人的虹膜异色症啊!” 当看到弃天帝背后那十二扇翅膀时,慕少艾的眼睛更亮了:“原来你是羽仔的亲戚?” 弃天帝愣了一下,‘羽仔’莫非是指……莫非是指‘黑羽恨长风’? 于是他温柔地笑了:“看来你也是他的朋友。” “呼呼,何止是朋友,我和羽仔可是过命的交情。” “是吗?你资质不错,跟我一起派便当吧!” 等到误会解开,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22仙山上,半分之间和胡蝶衣母子俩相处得还不错,然而有一天,胡蝶衣突然把北辰元凰拉到半分之间的面前,对他说:“儿啊,这是我给你找的后爹!” 然后胡蝶衣又把北辰胤拉过来:“儿啊,这是你的后爷爷!” “……” 23凯旋侯为枫岫主人作画的时候,枫岫主人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要凯旋侯把他画得俊美一些。凯旋侯看着他眼睛上的布条,心想,我现在就是把你画成小叮当你也不知道啊! 看在小免的份上,凯旋侯到底没有大掉节操,让枫岫主人变身枫岫小叮当,而是画了一只穿着紫色衣冠的……阿拉蕾,还给他添了可爱的、毛茸茸的紫色兔耳。 完成之后,凯旋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暗搓搓地想,阿枫你不能更萌了! 24后来凯旋侯也被关进噬魂囚思考人生,他刚进去就看到了墙壁上的刻字,显然是枫岫主人留下的,满满一面墙的“差评”,大小不一,笔画狰狞,每一个“差评”后边还附带了三十二个感叹号,整整齐齐,非常壮观。 凯旋侯拿出一直藏在怀中的底稿,反复欣赏了很久,险些不可自拔。他想,这不是挺萌的吗?没品位,差评! 25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将一个三层高的大蛋糕推到佛剑分说的面前,剑子仙迹说:“佛剑,今天是你的生辰,也俗套一次,许个愿吧!”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对视一眼,齐声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26作文课上,玄宗宗主让众道子以《我的梦想》为题写一篇作文。 翠山行开门见山,笔下如飞,直接引用了一句宋词:“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岗。” 27慕少艾说:“万丈勋名孤自外,百世经纶一樽中。” 阿九琢磨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于是跑去问朱痕染迹:“朱痕叔叔,最后那一句是不是‘一页书快到我杯里来’的意思?” 28剑子仙迹转着手里的云龙青瓷碗,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不由问道:“我说龙宿,为什么你每次倒给我的莲子茶都只有汤水?” 疏楼龙宿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因为莲子都被佛剑吃掉了。” 29北辰元凰接手翳流之后,翳流内部的工作餐是这样的:主食牛角面包,配菜番茄炒蛋,周末再加个水煮龙虾。 30善法天子说:“吾心中亦有修罗存在。” 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偶然听说了此事,于是跑去不解岩找修罗,问他心中可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修罗看了他们一眼,淡然答道:“有。” “谁?” “吾心归佛。” “佛祖的佛?” “不,是佛剑分说的佛。” “……”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无双”这一段化用了一位道友“在下剑之初”的梗,在此声明一下。 ☆、围炉夜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三鲜粮食】【魔界相关】 除夕夜的日常当然是围炉。 也就是吃火锅。 屈世途回家过年去了,琉璃仙境里只剩下素还真。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 谈无欲到琉璃仙境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满满坐了一桌。 靛羽风莲、业火红莲、墨渊水莲、鷇音子、无梦生、天踦爵、四智武童…… 谈无欲没有心情再一个个认下去,不然晚上可是会做噩梦的! 素续缘坐在一群爹亲的中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谈无欲不由皱了皱眉头,上前对他说道:“续缘,还是去谈叔那边守岁吧!” 素续缘感动得泪光闪烁:“还是师叔对我最好!” 两个人转身就出了琉璃仙境,素还真拦都拦不住。 望着两人前后离去的背影,素还真扯着拂尘上的毛,心道:“劣者自己跟自己玩,不知道有多好!” 这种时候,宫灯帏那边就显得清净多了。 佛剑分说的左手边坐着修罗,右手边坐着魔剑,三人一口锅,青菜搭着豆腐,清汤寡水的,你夹给我,我夹给你,都吃得很开心。 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两个人在旁边炯炯有神地看了半天,忍不住跑到一边咬耳朵。 剑子仙迹说:“龙宿,我们好像被佛剑排挤了!” 疏楼龙宿说:“可不就是如此!看他一人三分,这般怡然自得,全然就是一人就能组成三先天的节奏,简直令人三观尽碎!吾看吾还是去找个地方退隐,以待时清,世界和平如此重要的使命,就让佛剑一肩挑起好了。” “好友何必如此悲观?”剑子仙迹并不赞同他的主意,“比起退隐,将失去的存在感找回来这件事更加重要!” 疏楼龙宿细思片刻,不得不承认剑子所言才是正理。看来无论是共饮逍遥悠然一世,还是十年光阴还吾三分春/色,都遥遥无期! 人生委实萧瑟无趣。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莞尔笑道:“不就是脸长得一样吗,吾有主意了!”于是他转身出了门,将将半个时辰之后,剑子仙迹看到他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疏楼龙宿说:“认识一下,这两位是任飘渺还有他的女儿凤蝶。” 剑子仙迹看看疏楼龙宿的脸,再看看这位任飘渺同志的脸,有些悲伤地发现,被排挤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剑子仙迹狠狠磨了磨着牙:“不就是同一张脸?这种事情谁没有?”转身也离开了宫灯帏。 疏楼龙宿想,这道士铁定是跑去了隔壁棚找那位脸长得很像他的人过来了。 哼!跟吾学,没创意! 过了一会,剑子仙迹也带着两个人回来。 剑子仙迹说:“任楼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傲笑红尘,那位是他收养的孩子小红。”说完朝疏楼龙宿那边瞥了一眼,眼神里包含的意思极有内涵:“剑子仙迹就是让你料不着!” 傲笑红尘是有女万事足,眼下新年将至,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龙宿算旧账,于是他说:“龙宿,当初之事,吾不怪你,吾原谅你。”然后他就拉着小红坐到了任飘渺的旁边,准备和他探讨一下教育女儿的方法。 疏楼龙宿想,这句话再被滥用下去,不怕枫岫半夜跑去你家跳个大神吗? 于是疏楼龙宿朝他一笑:“好说好说,但愿今夜过后,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剑子仙迹说:“你再乱用这句话,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佛剑去你房里跳大神?” 疏楼龙宿说:“剑子啊剑子,汝不要为难出家人,佛剑会不好意思的。” 严肃认真的圣行者佛剑分说,右边坐着魔剑,左边坐着修罗,一口锅清汤寡水的,依然吃得很开心,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疏楼龙宿说:“剑子,我们还是被排挤了!” 剑子仙迹无奈地叹气点头。 疏楼龙宿不肯就此放弃,忽然间灵机一动,又有了主意,于是匆匆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一个粉红色的倩影由远而近,扑向剑子仙迹:“剑子啊……” 剑子仙迹一边躲,一边对疏楼龙宿说:“有你的,居然把仙姬找来。” 说完,剑子仙迹也出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蓝色的身影迅疾奔入,出现在疏楼龙宿面前。 来人说:“阿龙,听仙长说,你特意请我到你家守岁,真是热情的小伙伴!香独秀不会跟你客气的,放心吧!” 疏楼龙宿也开始磨牙了:“好你个剑子仙迹!” 然后他写了一封信,叫人送了出去。 不久之后,有人化光而入。 “剑子啊,你的老朋友圣踪又来找你了!” “剑子仙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住风度的!无奈啊!”剑子仙迹一拂尘把圣踪拍飞,然后又一次离开了宫灯帏。 片刻之后,宫灯帏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一次来了一双。 太史侯说:“疏楼龙宿,寻吾何事?” 疏楼龙宿:“……” 弦知音说:“阿龙,犹记当年……” 疏楼龙宿:“弦知音,别跟着香独秀瞎叫!” …… 场面越闹越乱,简直没法形容了。 佛剑分说不由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情,吾也不想的。嗯,光吃菜不顶饿,我们来煮个面吧!” 其实修罗和魔剑都已经吃得很饱了,可一对上佛剑分说充满期待的眼神,他俩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嗯!” 于是三个人又开心地、和谐地、旁若无人地继续打边炉了。 只是周围的情况有些混乱呢! 大过年的,要好好相处才是! “是吧,阿龙学长?”北窗伏龙说。 和宫灯帏相比起来,异度魔界那边可真是和谐多了。 弃天帝一家也围成了一大桌子。 这尊大魔神不想让小辈们见到他的时候觉得拘束,还特意换了一身比较有亲和力的白色衣服。 然后挨个儿发红包:“新一年都要乖乖的啊!” 伏婴师很用力地点了下头。 九祸还“啪”地一声站起来,行了个军礼:“是的,父皇。” 朱武垂头丧气的,特别没有精神。 赦生童子遛蕾梦娜去了,回来的时候比较晚。弃天帝也没有怪他,还慈祥地把红包塞到小孙子的手里,摸了摸他的头。 赦生童子一下子红了脸:“多谢……祖母。” 死一般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螣邪郎想,不常开口的人一出声果然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节奏! 以及,还啰嗦什么,赶紧带着弟弟,骑着狼兽逃命去吧! 螣邪郎想,这大过年的,居然弄到有家不能回,要不去阎魔旱魃那边,找老战友叙叙旧? 结果快到的时候,就看到元祸天荒别见狂华他们飞一般地逃走了。 仔细一听,里边有人在说话: “阿魃啊,小龙龙喂你吃口香菜吧!” 哎呀妈呀,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 螣邪郎又想起今晚似乎有个同学会,霹雳小学园那帮老同学弄出来的,本来没想去的,毕竟是除夕夜,他更愿意留在家里吃团圆饭。 可现在不是没地方去吗! 嗯?赦生童子的意愿? 是谁害得他们连年夜饭都没能好好吃的? 兄弟俩赶到聚会的地点一看,蝴蝶君、公孙月还有羽人非獍他们都在,就只有吞佛童子不在。哈哈哈,这种事值得大喝三百杯庆祝一下。 “是吧,亲爱的小弟?”螣邪郎问。 赦生童子扭头不搭理他。 吞佛童子的吞,其实是慢吞吞的吞。 今年的同学会,他又一次姗姗来迟,等他到的时候,里头的一群人基本都喝高了。 吞佛童子一进门就被螣邪郎揪住了衣领:“吞佛!吞佛!难道你真的不是一根蟹柳吗?” 赦生童子一言不发,直接把大哥扔进沙发里。 旁边恰好是一剑封禅。 一剑封禅也喝高了,看到螣邪郎就一把抱住了他:“阿兄!” 螣邪郎险些哭了:“亲爱的小弟,你总算肯叫我阿兄了,让阿兄抱一下,好乖好乖好乖……嗯?怎么手感不大对……” 吞佛童子和赦生童子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把各自的兄弟拎开,然后扔到两个相隔甚远的角落里。 第二天螣邪郎酒醒之后,居然还记得昨晚那声阿兄。 螣邪郎想,死吞佛拐我弟弟,我也去拐他弟弟!啊哈哈哈此计甚妙! 以至于后来剑雪无名一直问螣邪郎: “为什么你非得叫封禅做‘小弟’?” “为什么封禅不肯叫你阿兄你就不高兴?” “为什么每次你叫封禅小弟的时候,吞佛也会不高兴?” “为什么吞佛不高兴的时候,我就会很高兴?” “为什么我要问你这么多为什么?” …… 唉!大过年的,都别闹了! ☆、人间好时节(一) 剑子仙迹举着一柄半旧的素面纸伞,缓步踏入了宫灯帏。 这一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由春至夏,再由夏至秋,总是淅淅沥沥的,一直下个不停。 宫灯帏原本就多雨,如此一来,十日里至少有七八日都不见晴天。 沿着这条青石小路走到尽头,有亭四角翘起,剑子仙迹稍稍举高了手里的伞,抬眼一看,两旁青碧翠竹被细雨洗净,随风微微摇曳,婆娑生姿。 值此秋雨纷纷之际,最宜焚上一炉好香,拨动琴弦,不拘曲目,随意弹奏一曲。 一直走到凉亭前方,剑子仙迹停下了脚步,凝神听去,风声雨声鸟鸣声,就是没有琴声,不禁有些失望。 难得今日是八月十五,大好时节,又有细雨竹声,更难得的是,他剑子仙迹还特意提着一篮果子前来拜访,如此这般,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难道不该弹奏一曲,以迎剑子入内? 剑子仙迹将篮子放在亭里的紫檀茶桌上,篮中装的是他亲手种的果子,名曰释迦果。 前些年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在豁然之境种了几株,过去几年都没怎么照料过,因此结的果子不多,直到今年白露过后,才迎来一次小小的丰收。 他的好友龙宿有一句话讲得好,好东西当然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 趁着中秋将近,剑子仙迹满满采了一篮,今日赴约时一并带上,算是给两位好友的小小惊喜。 这一路提着篮子走过来,剑子仙迹总是忍不住去想,当龙宿看到这篮释迦果时,他会有怎样的表情。 多半是忍俊不禁,笑意半掩在青莲色团扇之后,意味深长地说:“此物让吾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倘若彼时佛剑也在,他必定会慢转金眸,悠悠朝佛剑看去,唇边笑意逐渐加深。 面对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玩笑,佛剑好友又会如何回应? 想必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然沉默吧? 剑子仙迹不由微笑。 四下静寂无人,剑子仙迹只好朝宫灯帏纵深处走去,越过重重院落,穿过曲折廊庑,仍不见半个人影。 几日之前就约好了的,今年中秋依然还在宫灯帏赏月,如今他已经来到,龙宿和佛剑却都不见踪影,这又是为何? 剑子仙迹将雨伞搁在屋檐底下,雨水顺着伞面汇流而下,沿着地砖的花纹向四周蜿蜒。 他就此占了一卦,卦象倒是不错,只是他心头的一抹疑云始终挥之不去,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极少出错,这般想着,脚步也随之迟疑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剑子先生……” 剑子仙迹回头一看,原来是穆仙凤,她从垂花门那一头走来,手里举着一柄红色的纸伞,上面画着霜白色的工笔昙花,看笔法应当是龙宿的杰作。 穆仙凤上前施了个礼,笑道:“主人正在里面,先生请随我来。” 剑子仙迹便问:“仙凤,佛剑到了没有?” “……是。剑子先生请!” 她言语之间分明有些迟疑,剑子仙迹也没有继续问,随着她迈步进门,还没走出多远,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剑子。” 佛剑分说在游廊的另一端由远而至,步履沉稳从容,不缓不急,面容亦是一如往常的肃穆庄严。 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他的身上不围着那块缕银线海螺纹荷叶边荼白色围裙的话。 剑子仙迹脚步一滞,暗暗吃惊,正想问他为何这样一身装束,却见佛剑身后不远,忽然跃出一片柔和珠光。 紫衫紫发,珠玉琳琅,正是此地的主人疏楼龙宿。 只见他宝扇轻摇,一身光华闪烁,紧随佛剑之后,含笑朝他走来。 他身上同样也围着一块围裙,只不过佛剑是白色,而他的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香芋紫。围裙上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绣作几朵宝相花,下摆还垂着一排珍珠流苏,行动间不住来回摇摆,发出一串串细碎清亮的轻响。 剑子仙迹很是艰难才把目光从龙宿的围裙上移开,换上淡定从容的神色迎了上去,笑道:“原来两位好友联手下厨,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疏楼龙宿晃着手里的扇子,说道:“吾和佛剑正准备给汝一个惊喜,汝这样讲,不像是领情的话,佛剑听了,可是会伤心的。” 佛剑分说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如实说道:“剑子,我们正在做月饼。” 剑子仙迹诧异地看着两人,从他们手里出来的食物,其滋味如何,他还真有些不敢想象,口中却叹道:“果然是好大一个惊喜!” 疏楼龙宿悠然笑道:“剑子,汝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既然这么巧,何不进来帮忙?” 话音刚落,穆仙凤托着一张描金漆盘,递到剑子仙迹的面前:“先生请!” 漆盘上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新围裙,剑子仙迹拿起一看,围裙是素净无纹的纯白色,织纹细密,触感柔软,系带的尾端还垂着两只小小的白色毛球。 嗯?准备得这么齐全,看来是早有预谋! 怪不得他今天一踏入宫灯帏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来是应在这里。剑子仙迹从容一笑:“那我只好献丑了!” 疏楼龙宿笑道:“谁人不知剑子仙迹天下无双,想必区区厨艺亦如是。” 剑子仙迹心里清楚,以龙宿的个性,怎么可能只有小小一块围裙在等着他? 就是不知道他俩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招数,剑子仙迹倒是有些好奇了,便也系上了围裙,跟在两位好友身后,一路来到厨房。 久未踏入这里,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剑子仙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今日的厨房看上去似乎比印象中的要拥挤许多。 当中三张八仙桌一列排开,上边摞着各式全新的漆盒,八角的、四方的、圆形的都有,全都是上好的檀木做的,描漆剔红、嵌螺钿、镶珍珠,做工很是精细。 看来这些就是装月饼的盒子了!剑子仙迹回头看着疏楼龙宿,痛心地点评:“龙宿,你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奢靡浪费!” 疏楼龙宿轻摇宝扇,但笑不语。 “剑子,”佛剑分说很认真地解释,“嵌螺钿的盒子是我订的。” 剑子仙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一时百感交集:“佛剑你被龙宿带偏了!” 三人先后进了厨房,龙宿在左,佛剑居右,两人各自走到灶台前,继续未完的工作。 只见佛剑分说高高挽起了袖子,一手拿着一只玉杵,一手扶着一个铜鼎般大小的白玉碗,埋头捣着什么,目光认真坚毅,无俦容颜上笼着一层圣洁的佛光。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0节 剑子仙迹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佛剑,这是什么?” “土豆泥。” 剑子仙迹一阵错愕,转头一看,疏楼龙宿正在另一边的灶台上切茄子,手起刀落,不疾不徐,眨眼的功夫,一个个的茄子都被切成了粗细一致的长条。 剑子仙迹安安静静看了一阵,不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出声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就是月饼的馅料?” “嗯。吾这边是五香茄子馅,佛剑那边是酸甜土豆馅,剑子,汝可曾吃过?” “……不曾。” 与其说没人会吃这么古怪的玩意,不如说根本没有人会弄出这种口味的月饼。不愧是他的好友,同样让人料不着,连下个厨房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难以捉摸! 疏楼龙宿笑道:“稍等片刻,汝便能尝到了!” 剑子仙迹毫无期待之心,看来龙宿和佛剑的盛情他是消受不起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龙宿,你果然是无一不精!想必黑暗料理,同样也不在话下!” 疏楼龙宿回头一笑:“既然剑子汝这么想,吾也只好点头称是了。” 佛剑分说埋头努力捣着土豆泥,完全没有理会他们这边的动静。剑子仙迹几步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佛剑,龙宿胡闹,你怎么也跟着?” “……”佛剑分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朝他看来,目光山峦一般坚定不移。 “……我明白了,看你的神情,想必是要说制饼之路,不由分说。” 佛剑分说没有反驳,垂着眼帘,继续捣着碗中的土豆泥。 剑子仙迹好生挫败,又看了一阵,只好妥协:“你们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问问两位大厨,需要剑子来做什么?” 疏楼龙宿挥着菜刀指向另外一边空着的灶台:“劳烦好友辛苦些,把那些青椒剁成泥。” “青椒?为什么是青椒?” “茄子、土豆和青椒,在辽东之地被称为地三鲜。如此,汝可明白?” “略懂。” “既然略懂,剑子好友,请开工吧!” 对于龙宿大厨的吩咐,剑子仙迹一咬牙,决定全盘照办。他挽起袖子,将一大筐青椒冲洗干净,切成碎丁,再沥去多余的水分,最后装进一个大海碗里。 灶台上摆着各种调料,油盐酱醋,应有尽有,种类齐全。 华丽无双的龙宿大厨又说了,高手做菜,随心便好,要他自己看着办。 剑子仙迹左右打量,佛剑对着一大罐盐和一大罐糖凝神思考着,片刻之后拎起了那个白糖罐子,手腕一翻,一整罐白糖便全都倒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豪迈至极。 而另一边,龙宿正在给茄段过油,一手拿锅一手拿铲,动作娴熟而且优美。翻炒几下,又倒了一大碗切成丁的香菇冬笋下去,最后还撒了一大把五香粉,华丽出锅。 剑子仙迹似有所悟,对着眼前的瓶瓶罐罐独自琢磨起来。 想他们三人结识以来,一路风雨,风雨一路,多少聚散起伏,个中滋味就如同这瓶瓶罐罐之中的油盐酱醋一样,五味皆有。 于是剑子仙迹将几种调料都洒了一些下去,目光又落在一瓶新磨好的芝麻油上。 这些年困境虽有,但只要三人齐心,再大的困境也能一路碾压过去。 日后再回忆起来,心绪早已平静,而那些往事,就如同这瓶芝麻油一样,香味醇厚而绵长。 剑子仙迹拿起芝麻油瓶,开了盖,一整瓶都浇了下去。 虽然这比喻用得不大高明,但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剑子仙迹拿起筷子,来回拌着他碗里的青椒泥,心中大乐:“剑子仙迹就是要你们都料不着!” ☆、人间好时节(二) 对于自己天下无双的创造力,剑子仙迹实在是得意极了。正所谓极必生反,等到他拌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低头仔细一看,海碗中的五味青椒泥青中泛着黑,黑中泛着青,青椒本身的味道和胡椒芝麻油混在一起,扑鼻而来。 这一股提神醒脑的味道使得剑子仙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掩住口鼻,伸手一推,把他的杰作远远推开,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佛剑分说见他停下,便问:“剑子,你完成了?” “嗯。”剑子仙迹不愿让佛剑看到那碗东西,连忙岔开话题,“月饼馅差不多成了,那么皮呢?月饼皮你们可有准备?” 佛剑分说点头道:“龙宿早已备下。” 原本站在疏楼龙宿身边打下手的穆仙凤听到这里,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一个大木桶前,一把掀开了盖子,又朝剑子仙迹招了招手:“先生请看,这是今天一早,主人和佛剑大师一块揉的。” 话音刚落,她又端起一个方形漆盘递到了剑子仙迹的面前,漆盘上是各式各样的月饼模具,一色的金丝楠木,雕纹精美,背面还嵌着各色的宝石。 剑子仙迹失笑道:“想必这也是你家主人准备的?” 穆仙凤点头,接着说道:“原本主人还想在月饼上加一层奶油,大师劝了,这才作罢。”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剑子仙迹倒不觉得吃惊,因为他深知龙宿胡闹起来的时候,也只有佛剑的大爱才能阻止得了。 佛剑分说应道:“我与龙宿早就商量好,这次要做的是素月饼,怎能放奶油?” 剑子仙迹忍不住纠正:“不对!有奶油的那应该叫蛋糕!” 这时疏楼龙宿让佛剑把土豆泥拿过去,又对他说:“接下来这一步很是关键,好友汝可准备好了?” “嗯。”佛剑的回答还是这般干脆利落。 “那就劳烦佛剑汝把茄子泥、土豆泥,还有剑子的青椒泥都拿过来,三种馅料全部和到一起拌匀。” “好。”他没有半息的迟疑,两手一抄,装茄子泥和青椒泥的两只大碗接连落入手中。 “慢着!”难道这两个家伙真的要弄出什么黑暗料理?剑子仙迹连忙将佛剑拦住,回头对疏楼龙宿说:“龙宿,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佛剑分说却抢在龙宿出声之前就开口反驳:“龙宿何曾胡闹过?” “……佛剑你?” 劝阻未果,剑子仙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好友并肩站在一起,背对着他。一人挥扇轻声指点,一人挽起衣袖,茄子泥倒下去,青椒泥倒下去,碾开拌匀,与土豆泥混在一处,再难分离。 ……住手啊! 剑子仙迹按着额角,无奈地别过了头:“罢了,罢了!你们的品味是如此的特殊,如此的不俗,如此的独树一帜,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你们俩接着忙,我出去一下,看看外边那几株天香台阁开花了没有?” “嗯?剑子?”佛剑分说疑惑地回头。 “不必管他,他只是需要安静一下。”疏楼龙宿笑道,剑子啊,汝用的借口实在拙劣,天香台阁可是四季常开的桂花!又朝佛剑分说一笑:“佛剑,馅弄好了,我们来擀月饼皮。” “嗯。” 剑子仙迹一踏出厨房,便摘下围裙,随手挂在旁边的栏杆上。外面的细雨已经停下,院中栽着几株银桂,正是花开之时,满庭桂子飘香。 剑子仙迹的心绪逐渐平定下来,自我安慰着何必如此烦躁,不就是一份黑暗料理罢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份黑暗料理可是出自两位好友之手!剑子仙迹越想越觉得闹心,这才几日没有留意,怎么一个两个的,口味都堕落到那种地步去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剑子仙迹暗自叹了一声,抬眼正好看到穆仙凤穿越九曲桥,往前边去了。“仙凤,这是往哪去?”他问。 穆仙凤停步转身,笑道:“先生,主人说有贵客到访,命我将客人带至前头的水榭里。” 剑子仙迹放出灵识探去,亦有所感应,于是灿然一笑:“原来是他!我与你同去。” 两人走到宫灯帏的正门前,半空云彩一分,一人从天而降,紫衣翩然。剑子仙迹笑着迎了上前,拂尘一挥:“弦首!” 六弦之首苍一揖回礼道:“剑子,久见了!” 穆仙凤也跟着上前拜见,将苍一路迎入水榭之内。 这处水榭临水而建,周围遍植枫树,秋凉时节,红枫似火,正是无花胜有花。 此时不过八月中旬,还不到红叶流丹的时候,因此水榭周围依然是一片碧绿浓荫,又有岸边白石绿蕨为点缀,倒也古雅别致。 穆仙凤将两位前辈请入水榭,道:“弦首前辈请与剑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主人随后就到。” 两人各自落座,不久又有青裳侍女送上茶果,穆仙凤将东西端上竹制茶案,便领着众侍女退下。 龙宿不在,剑子仙迹只好暂代一回东道主,亲手煮水烹茶,又问道:“弦首有事来找龙宿?” “也不是什么紧要事,如今见到剑子也是一样!”苍淡淡一笑,取出三个六角的竹雕食盒,“玄宗土产,聊表心意。” “哈!原来你是来送这个的!”剑子仙迹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了,随手揭开其中一个食盒的盖子,里头端端正正摆着六个小巧的葱油月饼。 “弦首一番心意,我就代龙宿他们收下了。对了,我那两位好友正在亲自下厨,待会儿弦首可千万捧场!” 苍欣然颔首:“龙首和佛剑好雅兴!” 剑子仙迹见他神态闲适,眉宇间一派悠然,似乎心情不错,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句极有趣的俏皮话:“弦首,我有一位好友,他有句话托我问你,我正想去找你,恰好你就来了。” 苍琢磨着剑子所说的好友多半就是儒释两位先天中的一位,便道:“何事?剑子但说无妨。” 剑子仙迹极认真地看着他:“苍,你把姜跟蒜藏哪去了?” 苍闻言不由一怔,转瞬便也反应过来了。但凡熟悉剑子仙迹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喜欢见缝插针地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好不好笑就是两说了。 苍答道:“初次到此,不曾留意。” “……”剑子仙迹反倒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弦首有没有领悟到他话中的诙谐之处。 “剑子,汝愈发冷了!”疏楼龙宿笑着和佛剑分说并肩踏入了水榭,朝苍微微点头致意,各自坐下,“弦首难得过来一趟,暂且收起你满肚子的冷笑话吧!” 剑子仙迹哈哈一笑,就此揭过不提。又问起厨房里的进展,疏楼龙宿说月饼正在炉上烘烤,有厨子留在那里看守火候,不必担心。 几人闲谈了几句,佛剑分说是人在水榭,心系厨房,更是无心开口。 片刻之后,宫灯帏又有客人到访。只见来人身披云霓袈裟,背上一张无筝琴,步履不缓不急,施施然踏入了水榭,淡然一笑:“几位都在呢!” 苍一见弦知音现身,心道翠山行他们应该也下山了,于是匆匆告辞,回天波浩渺去,免得他们到了却找不到人。 疏楼龙宿明白他的心情,便没有留他,只是让仙凤取出一些糕饼,让弦首一并带走。 “大师今日怎么只有一个人?”疏楼龙宿沏了一杯茶,端到弦知音的面前。 弦知音道:“世间谁人不是独自而来,独自而去?今日贫僧回到红尘世界里,只是想看望一下故人,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 弦知音一叹:“我不知道央森司徒他们隐居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大师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疏楼龙宿让穆仙凤拿来笔墨,简单画了幅路观图给他。 弦知音将地图收好,目光在疏楼龙宿三人身上一转,脸上的笑意忽然高深莫测起来。 疏楼龙宿问:“笑得这么神秘,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看几位身上沾有烟火气,看来刚才是下厨了?” “汝的目力一贯犀利,可还能看出什么?” “佛剑的衣袖上沾有少许面粉,中秋时节,想必是因为月饼。” “嗯。”佛剑分说坦然承认。 弦知音不由赞道:“几位真是好兴致!犹记当年……” 疏楼龙宿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当年之事何必重提?” 剑子仙迹正听得高兴,紧要关头却被龙宿打断了,不由叹道:“龙宿你这么一说,我跟佛剑反而更好奇了!” 佛剑分说低头品茶,照例沉默不语。 弦知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我和龙宿深更半夜一起溜出了寝室,跑到厨房里煮宵夜的日子。既然龙宿不愿旧事重提,那便罢了!” 疏楼龙宿捏着扇子的手一紧,笑意不减,眸光却犹如冷电:“汝倒是继续往下说!” 剑子仙迹也叹道:“原来龙宿你那么多年以前就醉心于厨艺了!”虽是在问疏楼龙宿,眼睛却满含殷切地望着弦知音,分明是期待他再多讲一些。 龙宿年少时的八卦秘辛什么的,他可是很想知道的,想必佛剑的心情同样如是。 弦知音闻弦歌而知雅意:“哪里!那时候我和龙宿皆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少年,一时兴起踏入庖厨之内,岂料一个不小心就烧了学海的厨房!唉!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疏楼龙宿忽然笑了:“弦知音,往事留在心中,慢慢回忆便好,何必重提?” 弦知音点头道:“龙宿所言极是。既是往事,便由它随风而去吧!”他取出一个泥金食盒,道,“今日前来,送上一些应节的点心,一番心意,望你千万收下!” 疏楼龙宿笑道:“吾何曾跟汝客气过?吾与两位好友的,也请汝一并收下。”又悄悄密语吩咐穆仙凤,要她把那些刚出炉的月饼多装一些给他。 穆仙凤领命而去,须臾又领着十几名侍女鱼贯而至,每个人手里各捧着一个大提盒。 疏楼龙宿用扇子指了指,道:“这是吾三人的一点心意。” 弦知音一怔:“龙宿,你这是把未来十几二十年的中秋月饼都给我备上了吗?” 疏楼龙宿敛起笑容,叹道:“汝这话说得不对。不过是些简薄的吃食,跟往年儒门与学海之间的节礼相比起来,又当得了什么?” “说的也是。只叹如今学海式微……罢了,无论如何都是你一份心意,我收下便是。”弦知音看着这些异常华丽的盒子,心中一片温暖,看来他这位老同学的品位还是没有变啊! ☆、人间好时节(三) 在离开宫灯帏之后,弦知音继续四处拜访老友,逛了好大一圈才折身返回仙山。 看着龙宿送他的一堆月饼,弦知音不由想起了当年学海昌盛之时的光景,每年大小节日,学海与儒门天下都会早早备好礼物相赠对方。 关系看似亲密,实际上两个儒教组织之间的礼尚往来而已。 枉他认识龙宿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他亲手做的东西。 以他高雅华贵的水准,想必这些月饼也定非凡物! 在无比期待之中,弦知音欣然打开了食盒,先是为盒中月饼的精致程度赞叹了一番,随后他取出了一块,托在掌心细细观赏。 凑近了才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于是他掰开一瞧,饼中真味扑面而来。神棍如他,在这样的味道面前也不禁呆了呆,岂止不凡,简直是倾尽满腔溢美之词都无法描述! 弦知音看着满屋子的提盒,委实头疼得很,浪费食物不是他的风格,可是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他一个人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儒门龙首疏楼龙宿精心制作的月饼,何其难得,何其珍贵,怎可因为他不懂得欣赏就丢掉?为今之计,只有转赠他人! 弦知音稍微收拾了一下,将他打开过的那一盒恢复原状,连同其余的一并带上,起身就出了门。 说起太学主最喜爱的学生,除了龙宿,弦知音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选来。龙宿亲手制作的月饼,想必也只有太学主才能领会到其中的真意! 怀着这样的心情,弦知音来到了太学主的隐居之地,入目所见,依然是相似的沼泽地、小草屋。此生前后,弦知音对这位师长的审美以及爱好都无法理解,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 ,尽快把礼物送出去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弦知音稍正衣冠,上前敲开了太学主的门,再将月饼送上,还特意点明了,这是龙宿亲手做的! 太学主果然欣然收下了,弦知音前脚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一看,果然是异常精美,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眼前倏然浮现出千古江山,金戈铁马,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十里平湖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这是吃出幻觉来了! 太学主几欲落泪,连忙吐掉嘴里的东西,忙不迭地四处找水漱口。 对于疏楼龙宿这个学生,他自认还是挺了解的。 但是……这才几年没见啊!怎么品位就堕落到那种地步去了? 不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身为长辈,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告诉龙宿,什么才是真正的月饼! 太学主撸起袖子,转身就投向了烘焙界的怀抱,然后他就把他新盖不久的小草屋给炸掉了。 日渐西斜,水榭前方的湖面上倒映着一片落日余晖,一时波光粼粼,色如碎金。 疏楼龙宿觉得光线有些晃眼,便邀两位好友移步。三人沿着雕花回廊一直走,直至来到宫灯帏南面墨竹林深处的紫阳小筑。 只见千百竿墨竹遮天蔽日,掩着数楹房屋,中间石板小径蜿蜒,两旁皆是半人高的绣球花,夏日将尽,居然还开着花,浓密枝头上是一团团淡蓝色泽的花球。 穆仙凤用托盘端来几碟糕点,摆在乌木圆桌上,对三人道:“月饼还在炉子上,稍候便好,主人和两位前辈不如先尝尝我的手艺。” 她端来的月饼格外小巧,每个不过孩童拳头大。剑子仙迹先尝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只觉满颊盈香。 “是桂花饴糖馅?” 穆仙凤点头笑道:“是。” 做月饼这种事,佛剑分说是初次为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禁问穆仙凤:“什么时候才能出路好?” 穆仙凤答道:“就在这两三刻之间,待我去厨房看看,顺便吩咐他们准备晚膳。” 疏楼龙宿嘱咐了一句:“清淡些就好。” “知道。”穆仙凤领命退下。 “佛剑,仙凤的手艺可真不错,你也试一试!”剑子仙迹将那碟桂花月饼往佛剑分说面前推了推。 “嗯。”佛剑分说答应了一声,却半晌都没有动作,反倒是频频朝厨房的方向望了几眼,眉宇间隐约有期待之色。 这些剑子仙迹如何能装作看不见?不禁有些担忧,佛剑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弄出来的东西是完全不能入口? “龙宿,你告诉我实话,你教佛剑做饼,为何特特选了那几样东西做馅?” 疏楼龙宿莞尔一笑:“那些只是给佛剑练手用的,不必挂怀。” “嗯?你为何不早说?” “剑子,为何汝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疏楼龙宿缓缓向他逼近,金眸幽深不见底:“汝总是在外人面前说,汝被吾跟佛剑排挤了。如果我们不联起手来,好好排挤汝一次,岂不是白白担了这个虚名?” 居然是因为这个!剑子仙迹很是惊讶,不由一叹:“你怨念真重!” 疏楼龙宿坐了回去,转着手里的扇子,怡然一笑:“也是你种了前因,方有此果。” “不过是我偶尔的一句玩笑话,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剑子仙迹一手按在胸前,万分恳切,“剑子实在是铭感五内!” 疏楼龙宿追问一句:“所以,吾与佛剑这份心,汝当如何回报?” “说归说,何必把佛剑好友一并扯上?” “不要岔开话题。吾倒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忽视了汝,让汝觉得被排挤了?” 这还不够吗?剑子仙迹不愿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于是叹道:“唉!龙宿,你真是没有幽默感,一个玩笑,何必纠结至此?” “这话汝自己去问佛剑。” 剑子仙迹一怔,下意识间望向另一位好友:“佛剑?” 佛剑分说亦抬眼望着他,认真地说:“龙宿说得对。” 剑子仙迹万分错愕:“佛剑?你居然也认同他?我这次是真的觉得被排挤了!” 疏楼龙宿以扇掩面,莞尔一笑,颊边酒涡浅浅:“能让剑子大仙如此抓狂,这个中秋过得实在真有意义!” 佛剑分说收回视线,半阖着眼,看着青瓷杯中琥珀色的茶汤:“龙宿,点到即止。” 疏楼龙宿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轻轻与佛剑分说手中的杯子一碰:“如汝所愿。” “佛剑,居然连你也……”剑子仙迹很是夸张地按住了心口,眉心锁得更深了,“我心非常之痛!” “哎呀呀!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唉声叹气,大过节的,心情不好就出去跑两圈,打打拳,心情自然会好。”慕少艾歪着头,笑呵呵地出现在门口。 疏楼龙宿笑道:“原来是药师,快请进!” “校长,你家的房子实在太大,可怜老人家我走了半天才到这里!”慕少艾抱怨几声,也不跟他们客气,进屋之后就坐在剑子仙迹身旁空着的圆凳上,对他说,“你们年年都团聚,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叹气的!” 剑子仙迹苦笑道:“一言难尽啊,药师!” 慕少艾没有接话,手腕一翻,化出一只竹篮,道:“老几位,仙山没有什么好东西,阿九的手艺也依然拿不出手,送上一篮新鲜的水红菱,路上采的,聊表心意,生吃熟吃两相宜。” 说话间,穆仙凤已经从厨房那边回来,同时还带来了刚刚出炉的地三鲜月饼。之前烤好的那些全让佛公子带走了,这是最后一炉。穆仙凤顾不上晾凉,连忙拿个碟子装了,端出来给主人和几位前辈看。 刚踏进小筑,便看到屋里多了一人,待看清来人面目,穆仙凤也很高兴:“校医前辈也在呢!”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摆上桌,请在座几位共同鉴赏。 只见粉彩碟子里,八个月饼叠装成三层,形如满月,色泽金黄。连佛剑分说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果真完美无缺!” 慕少艾顿时就有些好奇了,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穆仙凤如实答道:“是主人、佛剑大师还有剑子先生一起做的月饼。” “哦?那我可要先试一试了!” 疏楼龙宿笑着示意他随意。 慕少艾兴冲冲拿了一个,尚未入口,就觉得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干脆掰开一看,乌漆墨黑的一团,完全认不出来。带着怀疑,慕少艾小心翼翼闻了一下,突然手下一抖,直接将月饼扔出老远,惊道:“这是啥玩意儿?堂堂三先天,口味为何这般怪异?” 剑子仙迹苦笑:“我可以说不关我的事吗?” 疏楼龙宿慢悠悠地说:“把汝弄的青椒挑出来全吃下去,即可。” 剑子仙迹继续反驳:“那也是龙宿大厨写的好食单在先!剑子怎可掠美?” “剑子,汝的调味之道才称得上是出神入化,即便是伊尹在世,也比不上汝。依吾看,这饼应当冠上汝的名号,方是绝配!” …… 两位先天一人一句,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稍让一步。 慕少艾正听得出神,这时一旁有人递了只椰子给他,上边已经开了口,还很贴心地插了根芦管。 “谢了!”慕少艾笑着顺手接过。 “无需客气。”佛剑分说拿着小刀,一脸平静地继续剥椰子。 那两位争论了半天,始终争论不出结果,便来问佛剑的意见,佛剑分说这才不咸不淡地表态:“龙宿所言,便是吾心中所想!” 一句话直接把剑子仙迹噎了个半死:“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慕少艾蓦然有些悟了,拍了拍剑子仙迹的肩膀,感慨不已:“唉!剑子,你的叹息,药师有些懂了。时候不早,我还得去拜访我那位邻居,走了,留步,别送!” 慕少艾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琉璃仙境,他刚走到素还真的家门前,远远就看到素还真和谈无欲站在琉璃仙境门口,好像正在争论些什么。 只听素还真对谈无欲说:“大家差不多都到齐了,谈兄这是打算往哪里去?” 谈无欲冷笑一声道:“里面没有大家,只有你,全都是你!” 素还真淡然说道:“过节嘛,当然要讲究一个团团圆圆!” 谈无欲反驳道:“团圆到你一个人坐满两桌?” 作者有话要说:  剑子先生每天都心塞塞的! ☆、人间好时节(四) 慕少艾一时好奇心大涨,绕过两人,走到琉璃仙境里一看究竟。只见荷花池前摆着十来张大圆桌,其中的两桌坐满了人,略略一数,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个。 “哎呀呀!”慕少艾几乎看直了眼,他同素还真做邻居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阵势。他逐一看了过去,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一个熟悉的面孔上,不由笑出声来:“好友,你也在呢!” 白发剑者微微点头,算是同他打了招呼。 门口那里,谈无欲扭不过素还真的热情邀请,又看到慕药师已经进去了,便将拂尘甩过肩头,踱步踏进了琉璃仙境。他不想理会那群素还真,只朝慕少艾打了招呼:“药师来啦?” 慕少艾看到谈无欲,眉眼又弯了几分,指着白发剑者问他:“谈兄请看,这一次你可不能说哪只眼睛都没看到他来了吧?” 谈无欲点了点头:“自然!我现在是放眼看去,目之所及,全部都是‘莲花’!” 慕少艾哈哈一笑,提着旱烟筒转了一圈,一个一个打量过去,又转回白发剑者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家今天可真热闹!对了,屈世途呢?续缘呢?” 白发剑者不爱开口,邻座的三余无梦生代他答道:“续缘去屈世途家请他们夫妇二人一起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啧啧啧!我说崖上的,”慕少艾对着无梦生看了半天,又去瞄旁边的鷇音子和四智武童,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持住自己,没有伸出手去捏四智武童的脸,“你今天的长相真是气象万千!” 素还真淡然一笑:“过节嘛,总要晒一晒马甲!” 谈无欲斜眼瞪他:“哼!每次过节都要来这么一次,素还真,你累不累?” 素还真反问:“师弟这是在关心我?” 谈无欲一愣:“……怎么不是谈兄了?” 慕少艾看看左边的素还真,再看看右边的谈无欲,万分诚挚地问:“谈兄,请问我可以笑吗?” “……” “果然是慕少艾慕药师啊!”秦假仙一出现,打破了琉璃仙境里短暂的诡异气氛。他带着他的跟班小弟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两人围着慕少艾转了几圈,呵呵笑道:“老远就听到了你的说话声!” 业途灵也跟着打趣:“慕药师这么早就到了,看来仙山的来客们也该出现了!素还真的准备也很齐全呢!” 事实上为了过好这个节,素还真不仅一口气把所有的马甲全都晒了出来,还早早广发请帖,邀请各路前辈同道一起过来共度佳节。 他们说话间的这会子功夫,前前后后便来了十几位客人,含笑向素还真行了礼,便各自落座。 素还真那边还有几个空位,但是谈无欲实在没有心情和一群素还真说话,便同慕少艾另找了一桌坐下。 “哈!秦假仙倒是说得对,素还真的准备果真齐全!”慕少艾看着桌上的莲子茶、桂花蜜藕、糖莲子等物,抬眼看着谈无欲,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想必席上的月饼也应当是莲蓉馅的!” ——真是处处有玄机啊! 谈无欲哼了一声,正想说全都是甜的,吃多了一准蛀牙,在主桌那边坐得好好的四智武童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小脸上挂着纯净粲然的笑:“谈叔叔,中秋节是不是要赏月?” “……”谈无欲尚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面前的小孩,愣了一愣,鬼使神差回了一句,“今夜漫天乌云,哪来的月?” “此月非彼月啊,师弟!” “……”怎么现在他又是师弟了? 见他半晌不接话,四智武童垂下眼皮,无奈一叹:“罢了,忘记劣者这个不成熟的主意吧!” 秦假仙又一次恰是时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提议道:“老秦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听说那只钱蝶几天前带着公孙月回阴川了,我们现在赶过去,正好可以欣赏一川月光映金光!怎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哦?那你想不想欣赏一下十三只蝴蝶翩翩起舞的阵势?” “……这个……这个声音是?”秦假仙顿觉背后一凉,一回头便看到阴川蝴蝶君冷着一张俊脸站在他的身后,眼神不怎么友善。秦假仙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是蝴蝶君啊!” 蝴蝶君继续板着脸:“蝴蝶有蝴蝶的坚持,告诉我你的答案!” “咳咳!”公孙月干咳一声,蝴蝶君看了爱妻一眼,迅速切换成居家好男人模式,递上果篮和月饼,同时附赠微笑一枚,“我和阿月仔刚回中原,听说你们这边有活动,就过来凑个热闹,不请自来,别见怪啊!” “贤伉俪到访,素某欢迎至极,岂有见怪一说?快请入席!”素还真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让他们和慕少艾谈无欲他们坐在一处。 夜色渐浓,琉璃仙境里人头攒动,而在众多客人之中,有一位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只见他一袭蓝衫如晴空洗净之色,长发色如浅金,一望便知其人不俗。 旁人多是三三两两围坐,唯独他孤身一人坐在角落处,面上难掩警惕之色。随之客人逐渐增多,他一向从容自若的脸上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香独秀绝对不会承认其实他的脚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不过是借道路过琉璃仙境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仙山上的来客? 素还真兴致很高,拉着谈无欲走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两人合唱了一曲《荷塘月色》,给他们伴奏的是四分之三和半分之间。 师兄弟俩唱得十分投入,尤其等他们唱到“等你宛在水中央”这一句时,谈无欲的脸上由衷地流露出了一种微妙的愉悦神色,这让台下的好多人都觉得好生奇怪。 最后还是半分之间先找到了答案,他放下手里的萨克斯风,说:“谈道长唱错了,是‘看你宛在水中央’,而不是‘看你烂在水中央’,普通话还得接着练啊!” 而对于这一切,香独秀完全没有心情欣赏,更不必说会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正当他坐立不安又苦于无法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远处有三个人并肩迤逦而来,其中一人淡淡紫衫,熠熠珠光,他不由眼前一亮,唤道:“阿龙!” 疏楼龙宿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对方。“香楼主?”他缓步走了过去,见香独秀神色有异,一别于往日的悠然淡定,不免有些诧异,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是含笑道,“香楼主别来无恙否?” “我很好!一直很好!”香独秀认真强调了一遍,又道,“只是有件事挺奇怪的,阿龙你说,今天又不是中元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这么多的……阿龙勿急勿怕!你就站在我旁边,别走太远,倘若有什么事香独秀一定帮你出手!” 是的,只出手不出脚,原谅他刚刚爱上了他身下的小板凳,不舍得分开片刻。 疏楼龙宿又是一笑:“香楼主的美意吾心领了,只不过着急的那个人——并不是吾。” 香独秀还在硬撑:“阿龙何必遮掩?我都明白的。” 疏楼龙宿不接他的话,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小秀秀,原来汝怕鬼。” “你是儒门龙首唉,怎能把‘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忘掉?” “吾知道汝是信任吾,才会让吾站在这里。但是——”他忽然话锋一转,朝他缓缓逼近,连儒音都收了起来,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怎会觉得我是人呢?” 香独秀一抬眼便对上了疏楼龙宿的幽然目光,这一瞬的目光相触竟令他背后无端一寒:“阿、阿龙你?……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会不是人呢?哈、哈、哈!” “许久之前,就已经不是了!”疏楼龙宿叹道。 “……是吗?其实我的记性不怎么好。”接连不断的惊吓之中,香独秀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了,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阿龙好像是真的上过仙山的,当年好心的他还亲自跑去给他的两位好友报丧还是做什么来着?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香楼主?” “啊哈哈哈!一切鬼魂怨灵,不过是浮云而已!” ……花儿蝶儿,我想回家qaq! “几位前辈来得正好!”素还真刚从台上下来,便看到了三先天的身影,连忙向他们这边走过来,“难得今夜众多同道齐聚一堂,还请几位前辈也上台合奏一曲,好让素某一饱耳福!” 这样的请求当然提不上“为难”二字,剑子仙迹向来随和,佛剑分说也没有意见,于是两人不约而同朝疏楼龙宿看去。 “不巧,吾的白玉琴没有带在身上。” 这么说,便是委婉地拒绝了。 素还真犹不愿放弃,连忙道:“无碍的,龙宿前辈,琴劣者这里有。”说着,便让屈世途取出几张琴来给他挑。 “不必麻烦了……”疏楼龙宿还想找借口拒绝,却不料身后有人一掌按在他的背心处,同时抓着他的手往前一指。 “嗯,就这张,多谢!” “佛剑汝……” 剑子仙迹“哈”地一声笑了:“难得佛剑好友有此雅兴,龙宿你呢?” “罢了,一陪两位君子便是。” 众人一见三先天登台表演,不由纷纷安静下来。三人在台上准备好,箫声低回暗转处,琴声缓缓响起,不是众人所以为的《宫灯帏》,而是熟悉的《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琴箫合奏,梵音唱响,一声声一句句。 众人一时为之默然。 眼见气氛不大妙,公孙月便想让蝴蝶君拿着古月琴上去救场。爱妻的请求,蝴蝶君岂有不听之理? 他这便抓起古月琴朝台上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一道传音,是疏楼龙宿的声音:“场上不缺伴奏,只缺一位伴舞,不知蝴蝶君可否相助?”他并不是要为难蝴蝶君,只不过是偶然兴起,想测试一下观众们的接受度罢了。 “华丽的珍珠客,这等请求可不是随便可以开口的,我很贵!” 恰好疏楼龙宿最不缺的就是黄白之物。 在金钱的鼓励下,蝴蝶君不再推迟,秒速换上舞衣挽起头发,飘然登上了舞台。 这是属于凤飘飘的时间! 其舞如何? 恍若飞燕长裾,轻身婀娜,如风拂柳。 在这样的艺术面前,观众们岂止是不淡定,连风中凌乱的心都有了! 人群之中,唯独香独秀一人精神大振,因为他知道,往生咒面前万鬼辟易。既然阿龙还好端端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也没有被超度,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香独秀拭去额上冷汗,略整衣冠,又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一曲终了,香独秀立刻迎了上去:“阿龙、仙长,两位的合奏果真美妙!大师,你一曲往生咒令香独秀豁然开朗,请受香独秀一拜!” 疏楼龙宿一直记着佛剑那一推,于是笑道:“既是如此,何不请佛剑教你?” “阿龙,你果然是我的知心人!大师可否教我?”说着,香独秀又是一拜,心道等他学会往生咒了,哪怕是百鬼夜行又何惧之有?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1节 若是有幸能遇到可怜的小倩姐姐,说不准他还能高歌一曲超度她。 简直不能更赞!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烂在水中央”,取材自微博某位道友的留言。 小秀秀这个称呼是某次霹雳英雄会龙宿叫香独秀的,真是一万个囧! 下一章该拉谁出来转一转呢? 还有就是,我是真心想让香独秀去学往生咒的,这样一代剑葩除了时不时要去洗个澡之外就毫无破绽了! ☆、人间好时节(五) “这……”佛剑分说一生行侠仗义斩业护生无数,但是被人求着教往生咒,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不由愣了一下。 “大师!”香独秀神情恳切,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这样的他,佛剑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拒绝或是推脱的话。 正沉吟之际,他的两位损友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他把事情敲定了。 疏楼龙宿展颜一笑:“香楼主太客气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佛剑好友岂有不应之理?香楼主最近有空的话,不如往不解岩一行。” 另一位好友剑子仙迹更是体贴,心道这事到底是龙宿做得不够厚道,须得将他一并拖下水,方不负他们数百年来的损友之谊。于是他道:“龙宿好友所言极是,只是有一点说差了,不解岩虽好,到底僻静了些,不如龙烟苑多矣。何不将地点改在龙烟苑,佛剑授艺之余,正好让热情好客的龙宿好友代佛剑向香楼主略尽一下地主之谊,香楼主觉得如何?” 一边说,一边给佛剑使眼色。 难得这一次佛剑的思维跟上了他,当即应道:“如此便麻烦龙宿好友了!” 香独秀看着他们三个,心里头似懂非懂,不过他也懒得多想。对他来说,千好万好不如温泉最好,山高水高不如洗澡最高! 立刻跟着点头:“阿龙,看来我又得到你府上打扰一段时间了!” 疏楼龙宿被两位好友的联手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想就此发表一下意见或者牢骚,便听到佛剑说:“我有事请教佛友,暂且离开一下。” 剑子仙迹也跟着说:“我也有事须得走开一下,失陪了,龙宿。” ……有什么事?分明就是找借口遁走! 疏楼龙宿有心截下一个,却被香独秀挡住去路,偏偏这位是半点自觉都没有,还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问东问西,从龙烟苑的水一路问到他的珍藏醉里红。 疏楼龙宿望着两位好友的背影,暗自恨道:“你们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 其实有件事是他一时想岔了,佛剑是真的有事,并非故意遁走。 见净琉璃菩萨还有雅僧佛公子都在,佛剑分说便朝他们那边走了过去,想跟他们打听一下,佛门里谁的经念得最好,或者谁传经布道最有经验,他好上门讨教一番。 虽然香独秀这事是龙宿代他答应的,但是佛剑做事一向认真,既已应允之事,自当要做到最好。 简单跟弦知音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弦知音听完沉吟道:“据我所知,梵天擅长高音,但是说到感染力,当属万圣岩圣尊者一步莲华。” “嗯。”对此佛剑也表示同意。 台上一页书正在表演剑舞,手里的剑只是临上台之际从旁边某位少年英雄手里借来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 虽是如此,长剑出鞘时,只见一道寒光刺破夜幕,如光如电。 佛剑分说看了一会,心道既然梵天暂时没空,不如先去找另一位。回头一看,正巧看到万圣岩的圣尊者同他的恶体坐在一起,两人似乎为了要不要登台表演这件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佛剑沉思片刻,决定还是等一下梵天好了。 一套剑舞完,一页书收剑谢幕下台,业途灵为了追赶师父的步伐,硬是缠着秦假仙陪他唱一曲,以此献给他最敬最爱的师父。 秦假仙拗不过他,只好挑了一首闽南歌,歌曲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当两人歌声一出时,伴奏的几位乐手险些都找不到调了。 再看底下的观众们,根基深厚的还能保持淡定,而根基尚浅的就倒霉了,仅是这种程度的魔音灌耳,竟让他们生出了不战而逃的想法。 唉!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主办者素贤人也是不想的!于是他出招了,拉上他的好邻居慕少艾到角落里召开临时紧急会议。两人磋商之后,决定请有忧郁乐者之称的羽人非獍出手,希望他的胡琴声能抚平众人心头的寒颤。 “此举不妥!”谈无欲开口表示反对,“羽人的琴声太过哀伤,今天是八月十五,又不是七月十五。” “此事容易,交给老人家我吧!”慕少艾悠然一笑,转身径直走到枫岫主人的跟前。 素还真和谈无欲两个都没有跟过去,只远远看着慕少艾笑着跟枫岫主人说了什么,然后枫岫主人欣然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同羽人非獍一起登台了。 “他该不会是……”师兄弟俩对视一眼,心里头渐渐升起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预感。 这一迟疑,台上胡琴声已经响起,缓慢而悠远,仿佛自天际而来。有灯光从上方打下,枫岫主人跪坐在地,一身深紫衣袍如鸟雀尾羽般铺展开,随后他缓缓起身,手中羽扇在半空中一划,是自亘古以来向满天神佛祈祷的姿势。 胡琴声渐快,如黄河之水奔腾而下,如草原骏马一路奔驰。枫岫主人随着乐声起舞,宽大的衣袖上下翻飞…… 这注定是名动天下,震古烁今的一幕,慷慨激扬何其壮哉! 在场众人无不肃然。 下台的时候,枫岫主人险些腿抽筋,羽人非獍连忙搭把手扶着他下来。 “羽人非獍,吾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可否如实相告?”将羽人拉到一旁,枫岫主人问。 “可以,先生请讲。” “你刚才演奏时,为何会放弃你的成名曲《羽獍弦歌》,改而演奏《赛马》呢?” 羽人非獍一怔,如实答道:“慕少艾说唯有这一曲才追得上先生的节奏……”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他! 见羽人神情寂寥,眉山愈发深锁,枫岫主人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你的胡琴声激烈昂扬,令人终身难忘,只是……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是我的错,未曾考虑到先生……” “不必纠结于此,方才你我之配合还是很好的,只要演出效果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问题是观众们并不喜欢,看他们下台之后,台下的观众们依然保持着一脸呆滞的神情便知道了。 因为这个缘故,羽人非獍说什么也不肯接着跟慕少艾合奏一曲。 慕少艾冲他的背影大喊:“羽仔,其实大家都很喜欢的。” “你这句话毫无说服力。”羽人非獍抱着胡琴头也不回,留给慕少艾一个无比内伤的背影。 “至少终于听到你的赛马了!”慕少艾缓缓吐出一口水烟,暗自想道。 “苍?” “……” “苍,”剑子仙迹看着面前一直处于沉思之中的紫衣人,试着问了一句,“吃松子吗?” “嗯?是剑子!” “苍何事挂心头,可否告知一二,剑子或许能为你分忧?” 苍将面前一盒月饼推到剑子仙迹面前:“这是五仁月饼,剑子尝一块吧,翠山行他们做的!” 莫非他发呆就是因为这盒月饼?“如此,剑子便不客气了,”他拈起一个咬了一口,“似乎是紫薯馅的?” “没错,是紫薯。” “嗯?”那还叫什么五仁月饼? “他们说六弦仅存我一人,所以他们五个人做出来的月饼就叫做‘五人’月饼。剑子,你能理解吗?” “……” “他们说以剑子的道行,是一定能理解的!” “……”好吧,他们的冷笑话之心,剑子仙迹勉强还是能理解几分的。 这场音乐会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才结束。 演出效果非常显著,部分正道人士甚至认定,日后若是看谁不顺眼,不如组队去他家门口办一场文艺汇演,足可横扫一切。 天将明时,三先天回到了宫灯帏。方才来到他们熟悉的亭子前,便看到亭中桌上堆满了各种月饼,别人送来的、仙凤做的、还有一些是他们三人联手的杰作。 疏楼龙宿让穆仙凤从中取出一盒,递到佛剑分说的面前。“这是吾送汝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嗯。”佛剑依言尝了一口,里面的馅料是碾碎的花生腰果核桃杏仁芝麻,还加了许多糖,甜得佛剑整个人都要化开了。 “味道如何,喜欢吗?” “嗯,”佛剑想了想,觉得单一一个字的回答有些敷衍,辜负了好友的一番美意,所以又补充了一句,“用料很足,依然是龙宿一贯的特色。” 于是龙宿便笑了:“明年今日,以及此后,疏楼宫灯会一直为好友点亮。” “一言为定。” “龙宿好友,你似乎忘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剑子仙迹叹了口气,“同样是好友,区别对待很伤剑子的心啊!” 疏楼龙宿道:“剑子为何这么说,汝的礼物吾何时落下过?……但是,吾的礼物呢?” “这嘛……” “吾就知道会是如此。不仅是吾,连佛剑好友的汝也没有准备。唉!果真是寒酸小气的剑子仙迹!” 剑子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排挤惨了,偏偏他俩还用了那么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理直气壮地整整排挤了他一天。 当然了,豁达如剑子,体贴如剑子,是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但是! “礼物的事稍后再说,”剑子仙迹笑着拿起一个三鲜月饼,“龙宿好友啊,尝一口吧!这可是你我三人努力了一天的杰作,凝结了你我三人尤其是佛剑的心意,可不能浪费啊!” 开玩笑!那种东西能入口才怪! 疏楼龙宿旋身一转,避开剑子手里的黑暗月饼:“汝为何不先试上一试?” “哎呀!你是主人你先请!” “依吾看来,剑子汝应该第一个品尝,谁让你名叫‘剑子先食’!” “呃……龙宿你这是诡辩!” …… 佛剑分说坐在原地,看着两位好友在小小的亭子里绕着他追来追去,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原本他也没想要开口阻止,左右这样的事情寻常得很,他早看习惯了,但是过了片刻,这两个人似乎还没有停止下来的打算,他也只能出招了。 只是该用什么办法去打断他们呢?以往他只要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这两位稍微过够了互相吐槽的瘾,便会很自觉地将话题回归正轨。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 譬如现在。 所以他得想别的招才行!左右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剑子带来的那篮果子上头。 佛剑伸手拿起其中一枚,凝视着它沉吟不语。 那两个人很快注意到他的举动,异口同声问道:“佛剑在沉思什么?” 佛剑抬眼,朝他们微微一笑:“你们看,这果子有些像我。” 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就这么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是因为佛剑分说这突然而至的春山一笑,还是因为这句出人意表的话。 一霎过后,剑子仙迹很快回过神来,连连扯着他身旁的友人:“龙宿!龙宿!听到没有,佛剑终于会讲冷笑话了!” ☆、人间好时节(六) 闻言,疏楼龙宿收起眼中的讶然神色,宝扇摇啊摇,端出一副“华丽无双如吾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的姿态看向剑子仙迹,淡淡然一笑:“也是剑子汝多年来以身作则作的极好!” 明着是赞叹,暗着仍是吐他的槽,剑子仙迹摸了摸下巴,再跟他胡扯下去实在是有失道门水准。罢了罢了,谁让他一向都是这么大度呢! 仔细从果篮里挑了两个熟透了的释迦果,一人一个往两位好友手里塞,状似无意地说:“新摘下的,尝一尝吧!这果子也就现在这个时节才有,照顾了几年,总共才收了这么一小篮。” 接着又热心地向佛剑解释:“你方才拿的那个还没有熟,须得是白中透着淡青色的才好,直接掰开,尝尝里头的果肉,可甜了!” 佛剑分说端详着片刻,听从剑子所言将手中果一分为二,浅尝一口,嗯,的确是绵软甘甜。 “剑子你种的?” 剑子仙迹爽朗一笑:“一点心意而已,当不得什么。”他越是这么说,越显得刚刚龙宿的刁难埋怨有多无理。 “看来是吾错怪汝了!”龙宿抬手添了一杯茶,含笑赔礼道,“龙宿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了!” 剑子仙迹也跟着笑:“多大的事,你我三人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于是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随后几日的光阴波澜不兴地掀了过去,这一日剑子仙迹以邀上佛剑好友一同前往为名,成功说服另一位好友龙宿搬到龙烟苑去。 只是他们前脚刚到,后脚香独秀就带着梳妆台浴袍等若干物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阿龙!”这位还是那副没心没肺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匆匆和几人打了招呼,便一路长驱直入奔向温泉的怀抱。 疏楼龙宿睨了某位道家先天一眼,让穆仙凤带他们去安置,自己则跟在香独秀的后头,慢悠悠地也来到了汤池边:“尚不曾问过,香楼主此行为何而来?” “阿龙,”香独秀浸在温泉里,半靠着池边的湖石假寐,听到龙宿的声音,这才懒洋洋撑开了一线眼皮,“你的记性似乎不大好,我当然是来拜师学艺的,记得那天还是你提醒的我,这才过去几天你倒先忘了?对了,我的师父佛剑大师可在此地?” 摇扇的动作微顿,疏楼龙宿讶然:“汝打算拜师?” “当然!往生咒乃佛门之传承,唯有拜师才足以彰显吾之心诚,所以我必须先沐浴更衣一番,等准备齐全了,再去拜访我的佛剑师父。” “……”倘若此事成真,不知佛剑好友会有何感想。 “香楼主请自便,龙宿不再打扰了。” 带着一丝丝复杂的心情往回走,世间一切皆是缘法,能得到香独秀这样的高徒,想必佛剑也是欢喜的吧? 然而当他回到两位好友的身边时,疏楼龙宿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还是闲卧软榻,等着看戏好了! “今日龙宿你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剑子仙迹坐在紫檀方桌的另一头打量他,“佛剑你觉得呢?” “香独秀。”佛剑一句话直指真相。 龙宿以扇遮面,笑道:“有些事说得太清楚,可就没有惊喜了!” 他越是这么说,剑子越是好奇。可无论怎么问,开门见山还是旁敲侧击,龙宿始终三缄其口,被问得多了,也只是说等香独秀来了一切便能知晓,剑子只得作罢。 三人从日在中天一直等到斜阳西下,香独秀终于从池子里出来,穿戴整齐之后,施施然来到了三人面前,对着佛剑分说直接就叫上了:“师父在上,请受香独秀一拜。” 佛剑没敢受他的礼,侧身一让同时伸手一托,稳稳将他架住了。“香楼主这是何意?” 香独秀眨眨眼:“我来拜师啊!” 为人处事上,香独秀的确有不少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然而有些礼数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譬如学生初次拜见老师时,须得奉上礼物以表敬意。 所以这一次来到龙烟苑,他并不是空手而来的。 香独秀将束脩递到佛剑的面前:“佛剑师父,这是香独秀的心意,还请收下!” 他大概是觉得佛剑出身佛门,金银宝物于他如浮云,所以挑的束脩也极有意思: 兰草,两盆。 据他说这是他养了好些年的宝贝,特意从集境万里迢迢带过来的。他还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一盆叫小黑,一盆叫小白。 剑子仙迹便问道:“想必是根据花色取的名?” 香独秀摇头:“非也,根据的是盆的颜色。” “……” 佛剑分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问了他一句话。“香楼主因何要入我佛门?” 香独秀答:“当然是为了拜师学艺而来。” 佛剑分说又问:“当日楼主听完一曲往生咒,有何感想?” “啊!心头一切纷乱杂念涤荡一清,大有拨云见日、重见光明之感。”原来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有魑魅魍魉,没有百鬼夜行,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既然如此,吾将往生咒传授于你,楼主心诚持诵,自见如来。” “也就是说不用拜师?” “嗯。” 香独秀愣了愣,低头看着怀里两盆随风招展的小兰草,优雅一笑:“那一切就有劳大师了,香独秀一定认真学习,不负众人期待!不过,这两盆兰草还请大师收下,带出来再带回去的实在是太麻烦了!” “……亦可。” 次日一早,佛剑分说的往生咒培训班正式开课,学生只香独秀一人,一对一的教学。 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坐在不远的凉亭里,旁边的小炭炉上“嘟嘟嘟”熬着莲子汤,两人时而闲谈几句,时而望向回廊对面那一白一蓝的两道身影。 “龙宿觉得如何?”剑子仙迹问道。 “香楼主万分勤勉,吾心甚慰。” “自然是万分勤勉,勤勉万分,以至于一曲循环了整整一天,其声足以绕梁三日,经久不散。” “过去可不曾听汝抱怨过。” “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双人重唱,威力不同以往,何况过去佛剑什么时候单曲循环过? “哦?”龙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继续追问,“那又是如何个不同法?” “香楼主寻得良师,化短为长,而佛剑好友的绝唱得以传承下去,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说来这些都是龙宿好友你的功劳啊!” “你的话题转得太生硬了!” …… 然而没过多久,疏楼龙宿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保持淡定了。 作为集境第一剑客,香独秀的决心不容质疑,虚心向学的他拿出了年少时习武练剑的毅力,赌上了一代剑葩的尊严,万分勤勉、勤勉万分地练习着。 但是,练剑和梵唱到底是两回事。 至少有一点绝对不一样:一个人练剑的时候不能泡澡,但泡澡的时候却可以唱歌。 而且,往往洗澡的时候就是歌瘾最强烈的时候。 作为一位高手高高手,香独秀的内息也是不容质疑的。因此从第一天开始,无论清晨还是夜晚,龙烟苑内始终响着往生咒,一遍又一遍。即便是香独秀就寝的时候,那道声音也依然像脑内背景乐一样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回响着。 在这种情况之下,疏楼龙宿很快也破了功,险些捏碎了手里的玉杯:“他还要唱到几时?” “熟练为止。”佛剑分说淡然答道,对他而言,香独秀的歌声与这龙烟苑里的风声雨声并没有任何不同。 “也是你先种了前因,方有此果!”抬手调整一下被鬓发遮挡住的耳塞,剑子仙迹继续品着茶,原句奉还实在是太棒了,感谢香楼主,等一下他就去抓几帖润嗓子的药送他。 “剑子!” “龙宿好友,我再赠你一句,忍嘛,忍住一时冲动,才会有最后的解脱!” “……” 苦难总会结束,解脱总会到来。毕竟往生咒并不难学,只是为了巩固学习效果,香独秀才会一直练习下去。 最后一日,便是检验这段时间内香独秀学习成果的最后时刻。 儒道两位先天秉承着看好戏的精神坚持围观到底,也一同踏上了这最后的考试之路,甚至连考试的内容和地点也是儒门先天亲自安排的。 “香楼主,汝可还有什么顾虑?”临行之际,疏楼龙宿问他。 “如今的香独秀,已经不是过去的香独秀了!”香独秀轻拨额前碎发,自信一笑,他深信即便要面对的是一只绝世厉鬼,他也能将之度至往生,功德无量! “甚好,这便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龙烟苑。 行至中途,剑子仙迹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是前往宫灯帏的方向?” “不是宫灯帏。”佛剑分说答道。 “难道是……”蓦然间他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不由望向另一位好友。 疏楼龙宿掩面一笑:“有一位师太可是等候多时了。” “龙宿!” “不必紧张,剑子,吾所讲的师太并未汝所以为的那个师太。” 说话间,豁然之境已至跟前。众人还未进去,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已经拦在了众人的面前:“果然是你,香独秀!今日异法无天势必一雪前耻!快拔出你的剑,与我一决胜负!” 香独秀一愣,等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就走:“咱们……咱们好像走错地方了!” 天啊!这居然还是一个红衣厉鬼!趁脚还没有发软,赶紧跑路! “香楼主,”一抹华丽的紫色身影从旁闪出,挡去他的去路,“何处跌倒,便从何处站起,直面汝的心魔,浴火重生便在此刻,当下!” 额头一滴冷汗滴落,香独秀颤声道:“可是我、我已经站起来过了!” “那一次只是偶然。看着她,小秀秀,伊人因汝留恋尘世,不入轮回,汝于心何忍?” 佛剑分说也跟着劝:“多日所学,正是为了今日。” 事到如今,香独秀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师……师太!”香独秀艰难地回过身去,然而一看到异法无天那张脸,临到嘴边的往生咒突然化作了云烟,一切全都是空,唯有面前的鬼魅和心底的颤栗是真实的。 他支吾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她拜了几拜:“师太,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您还是回仙山去吧!” 几位考官集体默然。 一代剑葩香独秀,不再怕鬼学习计划宣告失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了好久(掩面 下一篇等我弄好大纲再开始,至少争取一周双更。 ☆、如是观(一) 作者有话要说:  半架空,本质上依然是eg文。 这一篇的设定是龙宿佛剑圆儿是一家三口(圆儿是舍利变的), 所以龙宿对天佛尊、圆儿对龙宿就都改口了。 附赠cp大概有慕羽、螣赦。后边如果有新的cp会在前情提要里标明,以免触雷。 天近晌午。 考虑到龙宿好友良好的作息习惯,剑子觉得在这个时间点登门拜访两位好友最恰当不过了! 到了龙烟苑门口,前来应门的是默言歆,默言歆一见是他,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言歆,你家主人和佛剑现在何处?”剑子问道。 “主人和大师他们都在东面的马场,先生请随我来。”默言歆稍微快走一步,在前方带路。 “马场?”剑子抬脚跟了过去,又笑道,“难得龙宿有这份闲情逸致!” 马场四周围着半人高的木质栏杆,隔着老远,剑子便看到一匹纯白色的马驹在绿色的草地跑道上奔驰而过,柔软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泽。 马鞍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观其马技,显然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圆儿,骑慢些!”南边小山坡上的凉亭里,佛剑居高远眺,目光紧追着下方跑道上的一人一马,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稚嫩的童音遥遥传了过来:“我会注意的,爹亲!” 凉亭里摆着成套的藤制桌椅,其中一张长榻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专座。此时疏楼龙宿正懒洋洋地斜躺在这张长榻上,慢慢摇着团扇:“圆儿天资聪颖,小小御马之术怎会难得倒他?何况这匹小马是吾特意寻来的,脾气温顺,汝且放宽心,过来与吾一同招待咱们的剑子好友吧!” 他话音刚落,剑子也正好举步踏入凉亭,自个儿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叹道:“两位好友好兴致啊!” “剑子。”佛剑回头看到剑子来了,便走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在龙宿身边坐下。 龙宿也直起身来坐好,吩咐穆仙凤去喊圆儿回来,眼尾朝旁边的西洋钟扫了一眼,看着剑子莞尔笑道:“汝今日倒是来得正是时候!” 剑子叹道:“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的作息,免得来早了,又被人说我一大早就过来扰人清梦。” “不必有如此顾虑,”佛剑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剑子想来,随时都可以。” “果然还是佛剑最体贴了!只是,”目光在龙宿和佛剑之间一转,剑子笑得特别温柔,“佛剑的心意,龙宿的心意,于此处可是相同的?” “当然!”不等龙宿反应过来,佛剑已经先他一步给出了答复。 “……”龙宿不禁在心里头琢磨开了,眼下这种情况,他是应该为佛剑一心坚信他们心灵相通步调一致而感动一把,还是要好生研究一下该怎么翻着花样扮演好一位损友的角色? 这两种做法,到底哪一种更能彰显华丽无双的紫龙风范?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一转头便看到了佛剑说完那句话之后嘴角微微勾起的侧颜,蓦然间一切念头都碎裂散开,变成一片空白。 胸臆间只剩下满满的甜蜜心情,驱使着他越过身去,飞快在佛剑的唇边亲了一口。 果不其然,佛剑立刻瞪了他一眼,一手按住他的肩头,以免他再继续靠近,由着性子做出点别的什么来。 “龙宿!” “唤吾何事?”龙宿低声应道,眼中流转着缱绻的光,一手揽住他的腰,与他四目相对。 仅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剑子继续烹水温杯,重新换了茶叶,权当什么都没有看到。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嗯!今天的水晶桂花糕口感真不错,想必是龙宿好友的作品! 把手里的糕点吃完,两位好友俨然还沉浸在两人世界里,剑子喃喃道:“饭前还是喝清淡些的茶比较好,不那么伤胃。” “剑子,抱歉!”闻言,佛剑一掌将龙宿按回长榻上,往他的手里塞了一碟玫瑰酥,示意他多吃东西少胡闹,随后又将桌子上其余的糕点诸如杏仁糕芝麻饼等都推到剑子的面前,坦然接下话头,“午膳还得稍候片刻。” 剑子哈哈一笑:“我这次来是有事相商,不是特意过来蹭饭的。” “我知道。” “呃……佛剑,这种时候不必回答得这么认真。” “爹亲!阿爹!”这时圆儿从外面跑进来,直接扑进了佛剑的怀里。察觉到凉亭里还有第四人在,圆儿抬眼一看,咧嘴笑了,露出一个小豁牙:“剑子伯伯也在呢!” 连忙从佛剑怀里出来,小大人似的往剑子面前一站:“剑子伯伯好!” “圆儿,”剑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问道,“你今天跟你爹亲学骑马吗?” “是阿爹教的,阿爹说君子须得通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过些天圆儿还想跟阿爹学琴。剑子伯伯,你也会弹琴吗?” “略通一二。” “这么说的话,剑子伯伯的琴艺一定很厉害了!如果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剑子伯伯请教吗?” “当然!” 一阵“咕咕咕”的细小响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圆儿摸着自己的肚子,转身溜到了龙宿的身边,低声问道:“阿爹,可以开饭了吗?我肚子好饿!” “嗯。玩了一上午,中午就多用一些。凤儿,午膳就摆在前边湖畔的水榭里头。” “知道了,主人!”仙凤含笑应道,临出去之前拉起圆儿的手,笑着从他身上摘下好几段草杆,“看你!跟仙凤姐姐一块出去,姐姐带圆儿去换身衣服好不好?” “好!”圆儿乖乖跟着仙凤走了,边走边问,“仙凤姐姐,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中午吃馄饨,圆儿上次很喜欢吃的那一种。另外还有萝卜炸的素丸子、香煎豆腐、油焖春笋……” 龙烟苑的饭食一向是荤素皆有,午膳除了馄饨还有煎饺,馄饨是素的,而煎饺是荤的。 龙宿他们到的时候,饭已经摆得差不多了,除了仙凤说过的那几道素菜之外,饭桌上还有几个荤菜,炸熘虾丸、松鼠桂鱼和烤羊排。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穆仙凤端着馄饨进来,一人面前摆上一碗,然后也跟着坐下来用饭。 馄饨馅是时蔬和山菌搅成的,馄饨煮好之后,浇上几种味道鲜美的山菌吊出来的高汤,汤上还飘着一点紫菜和切碎的青菜叶,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 原本龙宿家并没有这个规矩,但是中午这顿饭让剑子吃得实在是无暇谈论什么。 一直等到用完饭之后,剑子才说出了他今日的来意:“两位好友可曾听说过霹雳镇?” 龙宿答道:“相当有名的影视基地,久闻其名,只是不曾去过。剑子,汝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地方?……哎!先说好了,闲话暂且省下!”这刚用完饭,人难免有些发困,他实在没有心思跟剑子去说什么对口相声。 “可以!我直说便是,”剑子笑道,“素还真他们最新一部戏即将杀青,三台柱的戏份也将告一段落,他们打算去海外度假,此后一段时间都不在中原,但是新戏又不能没有主角,所以……” “所以需要几位高人前辈接过他们手里的接力棒?” “然也!”剑子道,“素还真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便想到了好友你。好友之风采何其华丽何其不凡,却总是隐居深山不出,世人有心仰望紫龙风姿,却始终无法可觅无迹可寻,最后只能空叹无缘,实乃世间一大憾事!” “这样的理由令人难以信服。剑子,汝近来是不是很闲?” 剑子坦言道:“与其说闲,不如说是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 “那汝独自前往,领下这个小小的任务,又有何不可?” 剑子并不多言其他,只是含笑看着他:“古尘和佛牒既出,紫龙打算孤身一人坐镇后方?” “此事与佛剑何干?” “龙宿吾友,独断专行不是家庭和睦之道,你为何不先听一听佛剑的想法?” 龙宿一派茫然不解,下意识朝坐在身边的人看去:“佛剑?” 佛剑这才缓缓开口:“师尊也曾对我提及此事。” “哎?”龙宿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早上你教圆儿骑马的时候,师尊正好在线上找我。” “师尊怎么说?” “神渊佛镜众僧已在霹雳镇。” 这事龙宿也有所耳闻,但是这并不是重点。于是他又问:“所以,师尊也在?” “师尊说,就等我们和圆儿了。” “……”天佛尊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龙宿暗自一叹,看来佛剑那位师父是一门心思想要在屏幕上看到他家徒弟的身影了! 事实上,前往霹雳镇加入新剧的拍摄一直是苦境独有的一大风俗,报名不论来历,不论种族,也不论名气资历的高低,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 远的不说,就说儒门下属的天章古圣阁,他们为了下一年能招到更多的优秀生源,年初就去了霹雳镇,如今正在剧里不停地打着招生广告,至于效果如何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儒门天下的招生情况一向不需要龙宿操心,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最多扔几个金令出去,权当已经参加过了。 如今看到佛剑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个计划恐怕要搁置起来了。可是对于霹雳镇,他实在是兴致缺缺! 见龙宿仍在犹豫,剑子决定实施另一个说服计划:“龙宿,你有多久没有踏出过家门了?” 对面的紫衣书生掩面而笑:“男人的行踪是秘密,只有佛剑才能知道。” 被点到名字的佛剑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甚至于,连泡茶的动作都没有停滞过半分。 “是吗?”两位好友的反应剑子都看在眼里,他呵呵一笑,转而去问圆儿,“好圆儿,跟剑子伯伯说一说,你家阿爹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圆儿歪头眨了眨眼:“大门离这里那么远,阿爹为什么要出门?” “……我明白了!”剑子敛起笑意,将矛头对准了某尾宅龙,“龙宿,事已至此,隐瞒无用!身为人父,你总要为孩子树立起一个良好的榜样!此事便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剑子出招极准,几句话便把事情提升到了事关后代教育的新高度,龙宿只能选择妥协:“罢了,吾同意便是,但是吾最多只参与一两部戏,至于结局是仙山退隐还是深山退隐随意,吾就不管了!” 剑子劝道:“这么短的时间,恐怕无法展现龙宿风采之一二?” “吾之风采,一眼足矣。” “难道好友的风采竟是这般浅薄?” “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侧首凝视着身边人,龙宿柔声低语,“真实的龙宿只要佛剑能懂就足够了!” “嗯。” 向来沉默内敛的人难得有一次给出了回应,龙宿心神激荡,一时忘情,又将人揽入怀中。 恰在此时,圆儿举起了手:“我也能懂阿爹的!”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2节 一句话打破了眼前的暧昧气氛。 龙宿这才回神,然而他并没有松手放开佛剑,反而把圆儿也一并拉到了怀里抱着。 面对着这一切,剑子只能扶额:“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想感慨一下佛剑的好修养!” 你到底是怎么忍他还一直忍了这么多年零距离不间断的? ☆、如是观(二) 霹雳镇正处于北回归线上,毗邻大海,四季如春,既是著名的影视城,也是风景优美的旅游观光胜地。 一听到几位长辈说要去那里,圆儿兴奋地拉着佛剑的袖子,问道:“爹亲,圆儿也能演戏吗?” 佛剑摸摸他的头发:“你还要上学,等放暑假的时候再去吧!” 圆儿乖巧地点头,趁佛剑还没有把手收回去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嗯!我听爹亲的。” 剑子又提议说事不宜迟,他们早做准备比较好。“剧组的惯例是场地自备,而且所处的位置不能离霹雳镇太远,所以在开拍之前,我们必须自己挑一块地方布置一下,既是私邸,也作外景之用。” 龙宿慢摇宝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道:“事事都这么清楚,看来汝是有备而来。” 剑子坦然承认:“有所准备,才能有所收获!” “吾一切随意。”佛剑对选址营造这一类事情都不是很懂,无意自寻烦恼。 “龙宿你怎么看?”剑子又问。 龙宿明白佛剑的话外之意,便没有再推脱:“正所谓能者多劳,功德无量。选址兴建是吗?剑子,汝可有地图让吾参详一二?” “当然!”剑子这便将手伸入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 “辛苦你了!”佛剑望着龙宿,目光平静,语调也波澜不兴。 但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仍然令对面的人露出了足以魅惑人心的瑰丽笑颜,金色眼波载满深情,好像要一直递到佛剑的心里去。四目相对中,他温柔笑道:“有汝在,一切都说不上辛苦!” 如果世间果真有小宇宙这种东西,那么此刻龙宿的身影必定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脑补,剑子将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图上的几处地方:“镇上热闹,山中幽静,各有各的妙处。我有个想法,咱们何不选在一处,比邻而居如何?” “正合吾意。” “嗯。” 三人意见一致,地点也很快定了下来,只等图纸出炉,就可以破土动工了。剑子收起地图重新卷好,道:“与友为邻,实乃人间一大快事!仙凤,日后到了镇上,还请多准备一副碗筷。” 一听他这话,龙宿忍不住笑道:“剑子,汝似乎忘了先前汝说过的某一句话?” “蹭饭吗?坊间这么传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讲任他讲,世间流言,不过是耳边一阵微风。与其浪费时间和心力去想这些,还不如花一点小小的心思在剧情上面。” 素还真向他们发出邀请的时候,曾以剧组的名义答应了许多福利,比如在剧情方面,他们三人拥有相当高的自我决定权,设计剧情的时候只需要整体上向主线靠拢即可,至于细节和结局等都可以自己决定。 龙宿仍然有些纳闷:“吾不明白的是,汝的热心到底是从哪来的?” “有吗?” “当然!不信的话,自己去问佛剑。” “大概是闲的。” 这是当道门先天向佛门先天寻求答案时,佛门先天给出的回答。 一记绝杀! 剑子连连倒退三步,很是痛心地捂着胸口:“为什么我的好友们一个两个的都把拆我的台当做人生乐趣呢?” 短暂一阵沉默,佛剑看了看剑子,再看着龙宿,点漆双瞳中不知是茫然多一些还是无辜多一些:“我拆了剑子的台?什么时候?” “……”这一次剑子是真的觉得心灵有些受伤了,难道佛剑好友不是应该反驳他不曾以拆他的台为乐吗? 龙宿好心向佛剑解释:“剑子刚刚只是在说笑而已。” “……原来如此。” 这样的情况让佛剑稍稍有些介怀,他们相识多年,他却始终无法听懂剑子的笑话,甚至于连他是不是在说笑都无法分辨,身为至交好友,这是他的失责。 “抱歉,剑子,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还请直接说!” 龙宿笑着接过话头:“佛剑,或许汝不知道,冷笑话可是剑子一生的执着与坚持啊!” “真的?” “吾只是说笑罢了。” “……”原来他连龙宿是否在说笑都分辨不清。 “多谢了,龙宿!我现在觉得好受一些了!还是说回正事,”剑子不想把时间继续耗费在那个话题上,“关于剧情,好友可有什么想法?” 佛剑没有开口,显然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 他的这番模样龙宿全都看在了眼里,也因此也无心琢磨剑子所说的事,只随口答道:“自然是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最后绝迹江湖,只余一个传说。” 剑子沉吟道:“你这种做法通俗一些的说法不就是——打酱油?龙宿,这可不符合你一贯堂而皇之的行事风范。” “那剑子大仙有何高见?” “当然还是那一个老梗!” “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嗯?”佛剑终于回过神来,“什么叛徒?” “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比白首相知犹按剑更令人痛心扼腕、黯然神伤?”只需一场相杀,既能满足他快速收戏和佛剑回家的愿望,也有足以支撑起数十集剧情的戏剧冲突,“所以,这一场生与死的纠缠必不可少!” 佛剑再度沉默,手里捧着的茶渐渐变冷。 “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剑子说道,“谁来当这个叛徒?” “佛剑与汝都不合适,这样复杂的角色,只能是吾一肩挑起了。” “龙宿大人愿意牺牲形象,难得!” 龙宿哼道:“即便吾是叛徒,也会是华丽无双的叛徒!” 佛剑忍不住问:“非得如此?” “只是剧情需要。”龙宿解释道,不过更为重要的原因他并没有说出来,在他看来,这件事最好一次性解决干净,斩断一切可能,免得日后再被人拉出来当绿叶,破格事小,打乱他和佛剑的生活事大! 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绝对不会容许这等不华丽的事情发生! 一口饮下杯中的冷茶,佛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其实龙宿对霹雳镇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顾及他和剑子的想法才会选择同意。 既然如此,多让着他一些,顺着他的意思走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数日过去,疏楼西风和豁然之境已经开始施工,而佛剑的不解岩却连位置都还没有定下来。 剑子说再不决定,恐怕好山好水就全都被别人挑走了。佛剑本想说无碍的,但是话临到嘴边,他突然想到剑子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到底不好总是拂他的意,便点了头。 剑子又道:“名山秀水大多藏而不现,小小一张地图哪能看得分明,佛剑何不亲自过去看看?” 佛剑想了想,便也答应了。 原本还想邀龙宿一同前往,可他却说今日无意出门,佛剑便让他继续去教圆儿骑马,他和剑子两个人去就好。 剑子交友甚广,也时常去镇上探班,这会儿便熟门熟路地想带佛剑来个霹雳镇一日游。 佛剑推说不用,径直出了镇子,往郊外走去。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地图上圈中了几个地方,只是没有实地考察过,所以没有做下最后的决定。 佛剑很快便挑中了镇北的一个小山头,山中有一个布满岩石的山坳,一道瀑布自顶部冲泻而下。 岩石、瀑布,除此别无他物。 这正是佛剑心目中的不解岩。 “的确是适合清修的好地方!”剑子在附近转了一圈,指着某一块空地,“只是空荡了些,何不在这里盖几间草庐,再围上竹篱……” “没必要。” 剑子仍想继续说服他,佛剑只得多说几句解释道:“按照剧情,不解岩是我离开神渊佛镜后的苦修之地,既是苦修之地,哪还有时间和心力来学搭房子?” “这种事我想龙宿很乐意效劳。” “那不解岩也将不存在了。” “的确,华丽无双的不解岩还是只停留在想象之中比较好。” 对于他这句话,佛剑俨然很是赞同,于是他笑了。 “难得!”看到这样的佛剑,剑子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龙宿总是喜欢翻着花样去逗佛剑开怀,感情爱意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这种事真的很有成就感! 此时留在龙烟苑的龙宿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无论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往日他宅在龙烟苑的时候,佛剑自然是陪着他的,当然了,他并不是拘着爱人不放的男人,佛剑想回师门看看或者外出访友,他从来不会加以阻拦。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他们会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此前的宁静生活将被打乱,会有各种未知的改变降临在他们的周围,这一切让龙宿的安全感迅速下降,几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 圆儿似乎也被他的情绪影响了,骑着小白马在驰道上转了几圈便没了兴致。 于是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回屋里休息。 龙宿低头看着手心里牵着的孩子,五官与佛剑如出一辙,看到他,总是让龙宿想起了年幼时的佛剑,也是这样的乖巧可爱,只是性格远没有圆儿活泼。 尽管圆儿喊他阿爹,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圆儿之所以会这么喊龙宿,一半是因为圆儿牙牙学语时龙宿有意无意的引导,另一半则是自打他记事以来,他们三个就一直住在一起,在圆儿看来,他们和真正的一家三口并没有分别。 可龙宿做不到这一点。 圆儿是佛剑的舍利所化,他的出世是佛剑的意外,却是龙宿的机会。 当年他正是打着帮忙照顾孩子的名号,将佛剑留在龙烟苑。此后几经努力,才让佛剑明白他真正的心意,进而接受了他。 这些年他一直以孩子还小需要照顾为由,很少踏出龙烟苑,佛剑和圆儿也因此很少外出。 仿佛只要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他就能留住佛剑一生一世似的。 越是珍视,越是患得患失。 他并不是怀疑佛剑对他的感情,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无需他怀疑的,那便是佛剑了。 沧海或许会变成桑田,但他相信,佛剑始终是那个佛剑。 问题是,即便是再深厚再不可撼动的感情也无法将他心里的不安感彻底扫去。 龙宿躺在铺满柔软狐皮的长榻上,按着额角。 天生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伤不起啊! ☆、如是观(三) 龙宿在心里想了不少事情,然而等到佛剑和剑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龙宿。整个人懒洋洋地半躺在摇椅上,圆儿挨着他坐着,父子俩正拿着一本《霹雳美食大全》认真研究着。 “阿爹,这间酒楼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装潢不错,就是不知道素菜做得怎样?” 佛剑和剑子并肩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很温馨很居家的画面。 “爹亲!”看到佛剑回来,圆儿从龙宿怀里直起身,扬了扬手上的美食大全,指着书上的某幅插图给他看,“爹亲!我们以后去这里吃饭好不好?” 御风楼?佛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确切一点来说,对于这些事情他向来没有留心的习惯。不过圆儿喜欢,龙宿也没有说什么,想必是合适的,于是他点了头:“嗯。” 圆儿便欢欢喜喜地埋头继续研究菜式去了。 “汝的不解岩位置定下来了?”龙宿问道。 “在镇北方位。其中有一挂瀑布,水量不大。” “相信那里一定很合汝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好山好水,吾倒有些好奇了,明日带吾一同过去看看可好?” “嗯!” 他们说话的时候,剑子过去和圆儿一起看书:“不知道作者是谁,写得可真是详细!” 圆儿便问他:“剑子伯伯时常去那个镇子玩吗?” 剑子答道:“多是访友。” 圆儿眨了眨眼睛:“那另外一小半呢?去找好吃的?” “哈!顺应本心,也不失为一种赤子情怀!” 他这么说,圆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偷偷笑了,其实他是随口胡乱猜的,没有想到一猜即中。 龙宿叹气道:“难得剑子汝也有不打太极的时候!既然汝深谙此道,吾便向汝打听一件事。” “难道龙宿也有这般恳切的时候,请讲吧,好友!” 不理会他的调侃,龙宿直接问:“镇上可有专做素食的馆子?” “不曾见过,”剑子道,“不过我听道境的弦首说,万圣岩高层似乎有这个想法,可惜目前还仅仅只是一个计划,连店面都还没有选好,至于开业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了!” 其实神渊佛镜的素菜也很不错,这个问题单看佛镜上下僧侣们的脸型便能得到验证,无奈啊无奈,天佛尊没有开店的意向,这无疑又是美食界的一大损失,剑子暗暗想着。 “除了酒楼茶馆,还有不少小吃摊也很值得一试,”他继续推荐道,“比如杜一苇的摊子,包子煎堆蚵仔煎,品种不少,味道也都很不错。” “那御风楼呢?”圆儿还念念不忘那个地方。 “御风楼?饭菜是真的好,就是老板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圆儿你知道吧,有时一些酒楼会在门前支个摊子,卖些包子点心之类的东西,御风楼也一样。我有一次路过那里,看到他们的包子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我就想买几个回去。巧的是,那个时候看摊子的人居然是御风楼的老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要推荐我买芝麻馅的包子!” “莫非是黑芝麻的?”龙宿问道。 “没错。” “这可真有意思!” “龙宿,不要做多余且无聊的联想!” 龙宿又躲在团扇后面偷笑:“太过贴切,没法不想。” 如此贴切美妙的隐喻,他今天算是学到了,或许他以后也可以这么做,有事没事送剑子几碟黑芝麻馅的糕点,既是友谊的见证,也是友谊的升华! 看到龙宿的笑容,剑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想些很不着调的事。 “佛剑?”剑子递了个眼色给他,这种事你也不管管吗? 可惜他这位友人早就见识惯了他与龙宿之间互相吐槽的相处模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而且剑子又没有直接点明,以佛剑的直线条,哪能接收到他的信号? 佛剑平静地回望过去:“剑子,何事?” “……无。” 剑子突然觉得,或许他应该收回过去对好友的某一句评价,可怜龙宿好友满腔赤诚百般柔情蜜意啊,佛剑好友到底能不能感觉到? 这还是一个有待证明的问题! 龙宿原本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早就和佛剑来一个不解岩半日游,瞧一瞧佛剑看中的山水究竟是怎样的,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龙宿和佛剑还都没有起床,默言歆便过来敲门,说天佛尊来了! 这在龙宿听来跟红色警报没有什么区别。 等到两人梳洗完毕,匆匆赶到自家客厅的时候,那位佛门顶级先天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布艺沙发里咔咔吃着薯片,还是孜然烧烤味的,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一定是自己还没有睡醒! 嗯,佛门出身的人除外。 “都坐!”天佛尊放下手里的薯片,指着摊在桌面上的一叠书稿,“吾正好想过来看看你们,路上遇到个小朋友,就随便帮忙捎点东西过来。看一看吧,你们的剧本,剑子的也在。” “多谢师尊!”龙宿连忙谢过,将天佛尊带来的剧本收了起来,然而他很快便注意到这些刚打印好的剧本有被翻看过的痕迹,一时间心情稍稍有些复杂。 在他们商量好的剧情里,最终结局是他死在了佛剑的手上,佛剑也因此重伤退隐。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天佛尊有没有看到那一段。 好在这种情况还不是最糟的,至少最后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佛剑。 龙宿悄悄在心里设想了一下,倘若剧情是反过来的,估计这位看了会立刻要求加戏,然后亲身上阵,一边念着什么“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一边一个如来神掌直接把他从紫龙打成血龙。 护犊之路,就是这样的不由分说! “师尊,可用过早膳了?”龙宿纯粹是没话找话。 天佛尊看他一眼,沉声道:“用过,没饱。” “既然如此,师尊稍坐片刻,吾这便让人去准备。” “嗯。去吧!” 于是龙宿就乐呵呵地准备早膳去了,穆仙凤紧跟主人的脚步,也一同退出了客厅。 先天人无需五谷供养,口腹之欲也比普通人淡得多,何况天佛尊还是堂堂苦境佛宗三大源流之一。 之所以会那么说,其实是另有用意的。这一点佛剑明白,龙宿也明白,但照做的人是龙宿,在意的却是佛剑。 “师尊,无需如此。” 天佛尊笑了笑:“关系转换,龙宿需要时间适应。”他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惜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似乎不是很显著。 佛剑继续劝道:“方法许多,远不止这一种。” 天佛尊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有更为直接了当的做法,但是,他都把最心爱的小徒弟交给龙宿了,那他支使龙宿做点小事又有什么问题? 儒门不是最提倡孝道的吗? 龙宿刚踏出客厅,便问穆仙凤:“剑子呢?赶紧去请他过来!”天佛尊都来了,没有理由他还继续躲着看戏! 仙凤连忙回道:“已经让言歆去请剑子先生了,想必也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剑子就出现在回廊的另一头,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佛尊怎么来了?”剑子压低声音问道。 “一为看望佛剑,二为剧本而来。倘若佛尊问起什么,有劳汝去解释了,吾还得准备早膳,汝自己进去吧!”龙宿带着穆仙凤遁了。 “龙宿!” 剑子有心想拉住他,偏巧这个时候天佛尊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可是剑子来了?吾分明听到了剑子的声音。” 再一看,龙宿早就带着穆仙凤走远了,剑子只能单独一个人进去:“佛尊,今日的天色真是不错,您觉得呢?” 之所以龙宿在天佛尊的面前会这么紧张,这一切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遥想当初天佛尊收佛剑为徒的时候,他另外的几个弟子早已经是得道的高僧,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天佛尊待佛剑向来很是不同。 在他的眼里,佛剑始终是那个呆萌老实的小佛剑,哪怕是多年之后,佛剑又有了诸如圣行者、释门修罗、最强流氓这样的称呼,天佛尊的想法依然改变。 在他看来,什么三教最强流氓完全都是儒道那两个小辈惹出来的,他的小徒弟只不过是因为跟他们走得太近,这才沾上了这个名号。 只不过,等到后来龙宿和佛剑在一起了,他的不满便全都转到了龙宿一个人的身上。 佛剑是佛门中人,本应与情爱无关。起初的时候,龙宿并不打算向佛剑吐露心声,至少那个时候他控制住了自己,把自己对佛剑的感情全都藏了起来,藏得久了,或许自己也就放下了。 光阴变幻,不知几度春秋过去,他还是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而佛剑娿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佛剑,唯独他的感情越酿越深,最终,藏不下去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佛剑不但接受了他,甚至还打算带他去见天佛尊。 龙宿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或许可以瞒得住天下人,却瞒不住佛剑这位授业恩师。而佛剑,想必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在去见天佛尊之前,龙宿做过无数设想,该怎么说服这位长辈,该怎么证明自己,该怎么……阻止佛门的人对佛剑动刑。 然而这一切设想在见到天佛尊时,全都变成了杞人忧天。 记得那时龙宿一声天佛尊才刚出口,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尊便朝他看来,目光深刻得仿佛能将他洞穿。良久,天佛尊终于缓缓开口:“如今你当如何称呼吾?” “……师尊?” “嗯。乖!” 事情之顺利,全然出乎龙宿的意料,反倒是佛剑一直显得很淡定,好像早就知道天佛尊会有此决定。 回去之后,他抱着佛剑,贴着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低声埋怨:“为何不早些告诉吾,让吾担心了这么久?” “如果先告诉你,你心里有了底,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原来佛尊是故意想看吾紧张的模样?” “你得改口了。” “吾知道。” 当年佛剑发愿杀生斩业,天佛尊选择成全,因此佛剑变成了佛剑分说,如今徒儿的选择又一次背离了佛门的戒律,他仍然选择了成全。 即便这一次的选择完全与佛无关。 只是对着龙宿的时候,他似乎真的把自己摆在了岳山老丈人的位置上。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龙宿依然能不时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挑剔不满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让龙宿着实有些伤神,直到有一天被佛剑看出了不对劲,反复追问之下,龙宿只得说出实情。 “既不能像以前一样,又不能真的把师尊当父辈看待?” “师尊仍是师尊,你还是你,关系虽有不同,人还是同样的人,何必思虑太多?”停顿了一下,佛剑又补充了一句,“即便真有什么,一切都有我在。” 一句话让龙宿整颗心全都熨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长…… ☆、如是观(四) 好在天佛尊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几个小辈,完全没有提起剧本的事,闲扯了几句家常,再吃了顿便饭,然后就回去了。 出于好奇,剑子把天佛尊带来的剧本都翻了一遍,仅从外表上看,厚薄度相差无几。这是因为龙宿和剑子对谈的部分需要他们自己临场发挥,呈现在剧本上仅仅只有一个“略”字。 佛剑的台词自然是最少的,一来是因为他惜语如金的个性,二来则是他个人的要求。 “复诵毫无意义。”佛剑如此解释。 剑子便开玩笑说:“佛剑好友若是忘了台词,只需从三句口头禅里随便挑一句出来,想必也不会出错!” 仔细思考一阵,佛剑也同意了他的观点:“嗯。值得一试!” “唉!他怎么又当真了?”剑子压低声音跟龙宿吐槽。 龙宿看了他一眼,道:“汝难道不知佛剑心眼最是实诚?”明明知道,却还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剑子总是执着于让佛剑听懂他的冷笑话,这么些年过来,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唯一值得肯定的,也只有他的好耐性了。 像是洞悉了他的腹诽一般,剑子笑道:“你不也执着于他,经年累月不更改。你那样的执着都美梦成真了,没有理由我这样小小的希望都不能实现!” “那吾祝汝早日达成所愿!”重新躺回长榻,龙宿慢慢翻着佛剑的剧本,其中的一个场景引起了他的注意。 “汝与剑子见面,为何需要各占一座山峰凌空喊话,莫非是暗示顶峰之名?罢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这一幕里没有吾?” 佛剑解释道:“你说过不喜欢风雪掩面,而且,那里只有两个山头。” 合上剧本,龙宿反复品味了一下,叹道:“似乎有点冷,剑子,汝觉得呢?” “是有点,只是不好笑啊!” “啧!剑子,尚未成功!” 所以啊,怨不得天佛尊对他俩有这样那样的怨念。 仍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佛剑根本没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到龙宿说冷,便起身走到窗前,把对着龙宿的窗全都关上了,然后走回到龙宿的身边也坐下来,揽着他让他在自己的怀里躺下,握着他微凉的手。 “如何?” 短暂的惊讶过后,龙宿在佛剑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唇角勾起:“还是佛剑最暖了!” 剑子干咳一声:“我说两位好友,当着孩子的面,好歹还是含蓄一些吧!” 被点到名的圆儿咯咯笑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朝后方挥手:“我不在啊!我不在!” 剑子突然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点想念天佛尊了。 数个月后,一切终于全部准备就绪,穆仙凤和默言歆两个帮忙把行李打包好,前前后后总共装了好几十辆大车,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往刚刚建好的疏楼西风。剑子则是轻装简行,搬去了豁然之境,和龙宿他们一左一右成了邻居。 佛剑的戏份比较靠前,在龙宿忙于布置新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正式加入拍摄了。 为此,原本一心保持神秘,拒不出镜的天佛尊还特意献声念了几句旁白,以示对徒儿的鼓励以及助阵。 他的台词并不多,短短几句话,念完之后,天佛尊就搬了只蒲团坐在下边看,瞅一眼徒儿的表演,再瞅一眼导演的现场镜头, 严肃的面容,冷峻的气质,再加上顶级先天的威压,让今年刚满三百岁的小导演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不停地擦着额头的冷汗,仿佛一个瞬间就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试现场,而且监考老师还一直站在背后就是不肯走开。 身为苦境佛宗三大源流之一,神渊佛镜的创建者,天佛尊也是一副端正庄严的普贤相,佛门说空,俗世说水,总之同‘凶恶’这一类的词绝对扯不上关系。 可他毕竟是天佛尊,在他的面前,龙宿剑子这样的先天人物都是恭恭敬敬的,更何况是资历尚浅的小导演,他能不紧张吗? 这也是人生中的一场修行啊! 由于剧情的需要,龙宿特意请人打造了一把紫龙剑,他本人也想喜欢得紧,挂上珍珠剑穗,再严严实实装在白色剑囊里,人走到哪就背到哪。 佛剑第一次看到紫龙剑的时候,说完全不吃惊那是骗人的。 他看着剑刃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圆润珍珠,心头顿生疑惑:“嗯?烤玉米的味道?” 剑子道:“好友,请你往右手边看一看。” 佛剑转头一看,他的师尊在场外弄了只小风炉,炭火烧得旺旺的,一把竹签子上串满了各种蘑菇玉米小豆干,而他的师尊正愉悦地往上头刷酱料撒孜然,风一吹,香味便飘了过来。 那边龙宿带着穆仙凤又搬了好些食材过来,诸如什么茄子土豆和青椒之类的。 对此,小导演显然已经是完全放弃了劝说的打算,任由他们把片场变成烧烤场。 “晚饭时间还早,正好来一个下午茶。徒儿你们手脚快点,赶紧拍完,不然东西就要没了!” 圆儿蹲在天佛尊旁边,手里头也拿着好几串东西,朝佛剑那边喊:“爹亲,你要吃什么,圆儿帮你烤!” “都可以。” “剑子伯伯呢?” “有红薯吗?” “这个……没有,”穆仙凤道,“不过不要紧,我去买一些回来好了!” “劳烦仙凤了,我记得门口左转的杜一苇那里应该还有。” 至于杜一苇什么时候变成卖红薯的,这个问题暂时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里。 佛剑和剑子都知道,龙宿的性格里有懒散的一面,尤其是当他遇到那些他不怎么喜欢的事情时,往往态度就变得不怎么积极了。 在拍剑中真相破这场戏的时候,龙宿前一秒的poss摆得特别漂亮,既有千人所指我自横刀独对的壮烈,又有相知按剑之无奈,一意孤行之决绝。 剑子的情绪才刚刚酝酿好,可一转眼,就看到紫龙剑变成了紫团扇,龙宿原地转了个圈,摇着扇子走开了,紧接着,一个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走了上来,站在他的位置上。 剑子还保持着发招的姿势,突然间就看到了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龙宿慢悠悠走到了镜头外,慢悠悠坐在他的专用长榻上,慢悠悠地品起了茶。 “龙宿,你这是做什么?” “替身啊,即便汝不曾见过,也总该听过吧?” 这种程度的戏有用替身的必要吗? ……不对,应该说这么重要的戏你居然用替身! 但是剑子也知道凡是龙宿决定了的事都是很难说服的,于是他转向另一位好友:“佛剑?” “无不可。” “……” 龙宿的替身长得并不像他,好在龙宿的造型足够华丽足够复杂,修饰性极强,这位替身兄弟装扮上来,远远一眼望过去,一时半会儿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时导演又喊“开拍”,替身兄弟老老实实地念着台词:“剑子,但愿此招过后,永不再会!” 即便脸不是那张脸,人也不是那个人,剑子还是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雷劫。 “龙宿好友,还请指点一下,这种情况我怎么打?” “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权当这位小兄弟是吾,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他是没有什么顾虑,只是很想狠狠扔他一脸番茄酱。 最后几个镜头非常重要,在剑子的再三坚持下,龙宿终于重新上阵。 只见一招之后,漫天飞沙走石,遮蔽一切视线。等到尘土落下时,龙宿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停!”桐文剑儒喊道,“这一段拍摄完毕,全场暂时休息二十分钟。” 上一位导演终究是顶不住天佛尊的威压,偏偏佛尊大人又总是喜欢过来探佛剑的班,导演压力太大,身心俱疲,只能申请调去了其他的拍摄组。正好桐文的戏份都杀青了,龙宿便让他过来帮忙,专门负责他们这边的拍摄。 这时剑子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把密道口弄在疏楼西风的门口?即便是剧情需要,也没有人会在自家门前挖个坑吧?” 佛剑也有些疑惑:“不知这密道通向何处?” “总不会是我家后院吧?半夜三更偷偷闯进别人家里假扮血族宿皇这种行径实在是太失华丽风范了!” “……” “也不可能是不解岩,直线距离太远了,不要为难施工队啊!” “……” “怎么,不好笑吗?” “……” 好吧!他不该为难佛剑,冷笑话的意义可以让他慢慢去体会。剑子迅速施展话题转移大法:“也不知道这个密道是不是真的,该不会只有一个坑吧?” “两位前辈,密道是真的,入口在这。”桐文热心地给他们展示了一下位置。 反正是休息时段,剑子便邀佛剑一起下去探探究竟。 结果两人下了密道,方才走到一半,就看到龙宿迎面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吐槽:“啧!这血龙湖居然没有半滴水,还叫什么血龙湖?” 流川飘渺跟在他的后面,头垂得快要低到地上去了:“是属下办事不利,有负主人重托!” “龙宿好友,”剑子笑着迎了上去,“有道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没有水。”佛剑纠正。 “这又有何妨呢?紫龙难道不会行云布雨?即便真的不会,大可以请万圣岩的即导师过来。” “善法天子?”这种事跟善法天子有什么关系?佛剑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对他而言有些复杂的问题。 “佛剑好友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善法降甘霖,苦海现佛尊’。” “嗯?” 好吧,佛剑好友又没听懂!即便是天下无双的道门先天也有内心挫败的时候啊!于是他看向龙宿:“好友,事到如今,我想将一个伟大的使命转交给你,相信你一定能够圆满地完成任务!” 对于剑子接下来会说什么,龙宿心里清楚得很,当即委婉地拒绝了他:“佛剑是最好的,无需任何改变。”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3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关二道友的地雷,么么哒! ☆、如是观(五) 片场最近来了一位新的造型师,名叫朱痕染迹,据说还是药师慕少艾的好麻吉。 他过去曾是一位旅行家,化妆易容仅仅只是业余爱好,并不是专职做这个的。前段时间刚从海外归来,结果在落日烟还没住上多久,就被慕少艾软硬兼施地请到这里帮忙。 进入片场之后,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佛剑化个修罗妆。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任务,然而等他见到佛剑之后,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 此时朱痕站在化妆间的大镜子前面,而佛剑端坐在梳妆台前,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已经睡着了。朱痕摩挲着下巴,仔细端详着镜中映出的样貌,白发素袍,轮廓柔和,的确是天生一副好相貌。 但是,试问一个万年婴儿肥该怎么化妆才能表现出狂野豪迈的气质? “以我的专业判断,直接用人/皮面具比较快啦!” “汝是指像西蒙那样,一拍武戏就换上凶相吗?”龙宿忍不住反问一句。见朱痕眉头微皱,面带郁色,似乎短时间里也想不出什么好灵感,便提议道:“不如让吾喧宾夺主一回好了?” 朱痕有些惊讶:“龙首打算亲自为佛剑化妆?” “正是。” 朱痕朝佛剑看了一眼,对方一派八风不动,只轻轻“嗯”了一声。朱痕笑着让到一旁:“如此便麻烦龙首了!” 早就听闻儒门龙首无事不精,想必区区一个修罗妆自然也不在话下。 朱痕暗暗期待着最终的成果,又见龙宿满身的紫晶珍珠,忍不住天马行空地开起了脑洞:以这位华丽无双的审美,该不会直接给佛剑来一身珍珠袈裟吧? 龙宿走到佛剑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问道:“可准备好了?” 佛剑仍是不言语,从座位上起来,转过身面对着龙宿站好。 “佛剑,先把舍利拿掉。” 没有半点迟疑,他直接摘下了头上的银海螺,满头白色长发纷扬披散,反倒让朱痕吃了一惊,一个劲儿地盯着佛剑手里的“头盔”看:“这……看起来似乎是手工做的。” “嗯,”佛剑应是,见朱痕仍是好奇,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道具而已。” “道具?”朱痕微讶。 “法相万千,不过泡影。” 朱痕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听说过圆儿的事……世界之大,果真无奇不有。既有这样的可能,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这满头的舍利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朱痕猜中了原因,但是有些事情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猜到,譬如,佛剑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起初是某天夜里龙宿在睡梦中数数,“一颗舍利,两颗舍利……”,还念叨着儿孙满堂之类的话。那时佛剑听了,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龙宿不时总爱乱想,而他也早已经习惯了。 然而过后回想起龙宿的话,佛剑反复琢磨了几遍,这才恍然,思维沿着龙宿话里的意思拐了个大弯,居然转回了正轨上: 倘若某天有颗舍利脱离他的掌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小孩,如此岂不是罪过?因此才特意修了个法门,收起法相,平常只以修罗相示人。 龙宿手持玉梳,细心梳理着佛剑的银色长发,鬓发一左一右垂在身前,其余的皆整齐地披在肩后。 朱痕正想吐槽说这样看起来更秀气了,“嗤拉”一声,龙宿直接撕开了佛剑的僧衣,露出衣袍下饱满健硕的胸肌,手法之熟练,让朱痕忍不住怀疑这对平时在家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龙宿满意地欣赏着佛剑的新造型,勾唇浅笑:“还差少许!”语罢,他拿起一小桶用红酒蜂蜜勾兑好的假血浆,左一勺右一勺地浇在佛剑的肩上,白色僧衣顿时染上了血色。 刺目的红,素洁的白,交错在一起,平然给佛剑增添了几分杀气。 ——假如忽略他身上浓郁芬芳的葡萄酒香的话。 “佛剑,合眼。” 佛剑配合地闭上双眼,龙宿手腕一翻,余下的一小桶血浆迎头浇下,白衣白发的佛剑顿时就变成了血修罗。 “真是完美!”龙宿满意一叹。 佛剑缓缓睁开眼睛,从墙上半身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新形象,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沉声道:“既然你很满意,不如也换上一身情侣装?” “哎?” 佛剑拎起一桶血浆,饶有意味地盯着他看,沉静目光中隐含的意思无需再多解释。 龙宿半个字也不多说,直接一个闪身化光消失,佛剑拔腿便追,两人一个跑,一个追,转瞬就跑出了片场。 朱痕看着两人接连消失而去的门口:“要把他们追回来吗?” 一直坐在角落吊篮藤椅上的慕少艾终于从平板电脑上抬起了头,暂时结束他的带翅膀的小火柴人绘画,嘿嘿一笑:“哎呀呀!追恐怕是追不上了,我打个电话场外求助一下好了!” “……剑子!”苍刚走到十字路口,就看到一紫一白儒释两位先天从他的面前跑了过去,人动风起,带起一阵浓郁的红酒香,苍不禁出声提醒一下他身旁的道门先天,“你的好友似乎遇到了什么?” 剑子收起手机,望着街道另一头已然远去的身影:“不要紧,等他们跑够了,自然就会回家去的。这是他们的小小情趣,习惯就好!” “情趣?”苍不理解,难道苦境人都是这么的潇洒奔放? 剑子道:“我知道这个是有点难理解,不过嘛,他们并不需要理解。我从久远之前就明白了这一点,身为他们的好友,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前排就坐足矣!” 苍一怔:“围观吗?” “然也!” 虽然剑子说不用管,但苍还是有些在意:“剑子打算放置不管?” “这嘛?视而不见,似乎不是朋友之道,”剑子仔细权衡了一下,爽朗一笑,“好吧,让我来帮帮他们好了!” 路旁正好停着一辆电视台的外景车,剑子走过去敲开车门,直接夺过天草记者手里的话筒,对着摄影机露出完美的微笑:“观众朋友们,现在为您插播的是第一届霹雳镇全民马拉松比赛……” “前辈?”天草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剑子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剑子拉着苍一同上了车,笑道:“不必多问,朝着我指的方向开车就是了!摄影师,请保持直播状态,我们出发!” 这时龙宿已经被佛剑追出了老远,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了风之痕和忆秋年,尽管这两位并不知道他们为何而跑,却也突然间来了兴致,愉快地一同加入了这场比赛。 由于剑子及时并且有效的宣传,一路上不停有人加入他们的行列。等到他们跑出霹雳镇的时候,身后的尾巴至少有一百多个人。 龙宿回头看了佛剑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同时改变方向,甩掉了后面的人。 风之痕和忆秋年一向是随心而动,这一路追过来,见前边的两位一直沉浸在你追我赶的两人世界里,无意与他们一较高下,便纷纷改道,继续他们的双人赛跑去了。 而以他们的脚力,想要追上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当天草开车载着剑子和苍追上大部队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龙宿和佛剑的身影,到最后,他们只能把第一个回到公开亭的虚无评为第一名,还现场给他颁了奖。 “……第一届霹雳镇全民马拉松比赛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收看……” 佛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一打开电视,就看到剑子好友的现场直播。一旁的天草问他对于这次比赛有何感想,剑子还大叹可惜,发起这次长跑的两位神秘人士居然不见了踪影! “佛剑,吾好像听到了剑子的声音,他来了吗?”龙宿也从浴室里出来,刚洗过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前。 “他没来。”佛剑随手一指,示意龙宿去看电视屏幕。 “啧!他倒是有兴致!”他接过佛剑手里的遥控器换了个台,是一档美食节目,评委是净琉璃菩萨和一页书。梵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灿烂,看到某位选手端上来的不是素菜,直接一掌就把人拍了出去。 “坐过去一点,佛剑,吾帮汝梳通头发。”他走到佛剑的身后坐下,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捞起佛剑的一缕长发,梳理的同时,运气于掌,发丝间的水汽蒸腾散去。 “你的头发也没干。” “等吾帮你弄好了,汝再帮吾。” “嗯!”佛剑便不再出声,静静地坐着,安心享受身后之人的体贴服务。 时间在龙宿的指尖静静流淌而过,佛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正想回头,却被龙宿自身后一把抱入怀中,耳鬓厮磨间,龙宿闭上了眼,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和心跳。 见龙宿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想法,佛剑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熟悉的儒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天荒地老。” ☆、如是观(六) 于是佛剑也笑了,背靠着龙宿任由他抱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然而一瞬过后他又想起一件事,一件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因此这个笑容尚未完全舒展开便已凝固在嘴边。 “一直抱着,那岂不是别的事都做不成了?” 龙宿不由失笑,让佛剑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坐。他知道佛剑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而不是在同他说笑,这样的佛剑,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然后再继续试下去,看佛剑能否听出他隐藏在话中的心意。 手臂环在他的腰间,额头轻触他的额头,龙宿低语道:“汝认真了?” “嗯?”佛剑疑惑未解,又生一层:难道龙宿刚刚是在撒谎? 他的这番反应全然在龙宿的预料之中,他继续说着情话:“此心若在一处,汝与吾之间是咫尺还是天涯,并无不同。” 这一次,佛剑听懂了。 他并不迟钝,也不是听不懂,只是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肺腑之言和甜言蜜语的区别在于是否出自真心,而龙宿所言,除去修辞的成分,剩下的全都是他的真心话。 这一点佛剑心里也是清楚的。 但是他也必须承认,他的性格里的确缺少浪漫幽默这一类的品质,龙宿说他不解风情,也不算说错。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也曾经沟通过,那时龙宿对他说,这些他有足矣,佛剑只需接受。 两个人在一起,感情需要经营,别的很多事情也需要互相妥协互相适应,但具体的做法,佛剑真的不是很懂。 龙宿出身儒门,而儒门与俗世更为亲近,基于这个缘故,他觉得这些事情龙宿应该比他懂才对,那一切便都听他的了。 因此对于龙宿的一切,他的种种心思,他的童心未泯,他偶尔的小脾气,全以一种近乎纵容的态度包容下来。 只是,龙宿刚刚说咫尺与天涯并无不同,可反观眼下,近在咫尺的距离他都抱得这么紧,若有一日他们真的分隔如天涯,恐怕不出几天,这人就因思念过重而急着找过来吧? 想到这些,原本消失的笑意再度浮现。 “佛剑?” 惊讶于佛剑此时展露出的笑容,龙宿正想问他为何发笑,尚未开口,便被佛剑欺身吻住,彼此之间只剩下唇齿间的辗转缠绵。 片刻之后,佛剑才将他放开,道:“你的头发还没干,转过去,我帮你。” “好!” 两人角色对调,持梳的人变成佛剑,龙宿背对着他坐好。 他的头发很长,极浅的紫色,捧在手里,沉甸甸一大捧,带着些许凉意和淡淡昙香。 “嗯,可以了。”片刻之后,佛剑放下手中梳,却见龙宿仍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探身一看,龙宿闭着眼,长睫投下剪影,竟是直接睡过去了。 “龙宿?”轻声唤了几句,仍不见醒来,显然已是睡得很熟了。 佛剑颇为无奈,只能将他抱起放到床上让他躺好。 做完这些,佛剑也不急着离开,仍坐在床沿,俯身半覆在龙宿身上,静静注视着他的睡颜。 动过心又将心意深埋的,并非只有龙宿一人,至于究竟是谁先开的头,如今再追究这个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既然选择回应,便不会反悔,这一生自是认定了他。 俯身给龙宿一个晚安吻,佛剑拉上被子帮他盖好,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被身下的人一把抱住,一个旋转,瞬间位置颠倒。 龙宿面带笑容,得意地看着他,却见佛剑一脸平静,目光中透露出的情绪明白地告诉他,他的小动作早已被察觉了。 “难道这一次吾装得很差?”龙宿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不是。” “那还由着吾继续演下去?” “因为是你。” 龙宿心中顿时一片柔软。值此缱绻情浓之际,正适合做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事。 电视里突然暴发出一声高亢的诗号:“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说着,一页书翻腕又是一掌,直接把同为评委的阎达拍了出去。 “……”龙宿抓起遥控器,直接掐了电源。 两人世界被电视节目打扰了,龙宿的心情难免有些郁闷,而另一边,剑子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好些老朋友诸如圣踪邪影杜一苇等都在片场,蔺无双也刚从山上下来,远在道境的弦首带着一干师弟师妹同样提前来到镇上,美其名曰考察一下拍摄环境。 故交俱在,新朋友也认识了不少,比如慕少艾谈无欲,随便哪一位都是相当有趣,百分百值得引为知己的人物。 照理说他不至于会郁闷才对。 但是,生活总有那么一两件不如意的事。 那位横空出世的粉红师太就暂且不提了,人生路漫漫,总会遇到那么一两次糟糕的意外! 事实上,剑子是为了另一件事伤神,而这件事跟慕少艾有关。 作为一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慕大药师除了总爱用仙姬的事拿他打趣这一点之外,其他方面几乎无可挑剔。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但要是慕药师知道剑子是这么评价他的,估计会高呼冤死了,为了剑子的清白,他差点就把仙姬踹飞了,难道这一幕剑子你没有看到? 若不是考虑到仙姬并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一脚他铁定就踹出去了! 剑子叹道:“都说了与师太无关。我只是想知道,同样是正道主力,受伤的戏份多也就罢了,为什么总是拍我的治疗过程?” 慕少艾笑道:“自然是为了给我的医馆打广告,身为好友就帮一下忙嘛!” 喝喝药汁再打几套云掌不是什么大问题,被慕少艾一锅炖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早早把龙宿佛剑两个支开了,免得他俩带人过来围观。 ——其实就算他俩都在也没什么,反正围观的人多他们两个不多,缺他们两个不少。 那场戏玄宗的九方墀也有份,六弦其余五位正好有空,便全都赶过来给同门师弟助阵,连着四奇也过来凑热闹。 九个人一字排开,阵势看着就有些吓人。 下戏之后,剑子听工作人员互相吐槽说玄宗十道子让他们感觉压力好大,尤其是那位赭杉军道长,一脸正气凛然刚正严肃,被扫中一眼,感觉就像是上级领导来到第一线视察工作一样…… 据说在此之前,邀请十道子加入剧组还经历过不小的波折。 起初是素还真亲自出马说服了玄宗宗主,对方相信素还真的人品,相关剧情的安排便全都交给素还真的人去处理。 等到荫尸人把剧本送上玄宗,众人一看,把紫荆衣的名字错写成紫荆花也就罢了,名字只是一个代称,紫荆衣可以原谅打字员的手残。 但是,剧组不该错把他当成女子,更不该写出什么‘她’和金鎏影私奔到苦境,双桥之上诉衷情这样的戏码。 偏偏荫尸人完全搞不清问题的严重性,还嬉皮笑脸地建议他们,既然四奇里没有女先天,不如去六弦那边请赤云染过来帮忙! 这种乱七八糟的剧情,是可忍,孰不可忍?紫荆衣气得直接一扇子把荫尸人从封云山上拍了下去,用力摇着羽扇,最后还是气不过,迅速打了个包裹独自下山自己找地方冷静一下。 到这里,事情还不算完。 同一时间的苦境霹雳镇这边,吞佛童子偶然心念一动,出门去探望他的孪生兄弟一剑封禅,结果在片场里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人,最后还是听人指点,才在镇上的驿站找到了他。 一剑封禅说:“我和剑雪的戏份早就杀青了,最近驿站事多,秦假仙就喊我们过来帮忙。” 驿站这里汇集了整个镇子所有的信件和快递,随着新近一大批人气偶像的崛起,各地粉丝寄来的信件如雪花般飘来,整个驿站都快被淹没了,秦假仙不得不四处找人过来帮忙清点一下。 一剑封禅原本不想来的,但碍不住蝴蝶君两口子一直拉着剑雪无名在这里当义工,留他一个人冰风岭,实在没意思得很,只能一道跟过来发挥余热了。 吞佛找到他兄弟的时候,一剑封禅正对着一张明信片发愁,落款是倾君怜,收信人是秋君,不巧的是,地址那块被雨水打湿了,写的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吞佛接过一看,自告奋勇说:“此人吾知道在何处,天黑路远,吾去送吧!” 一剑封禅正想吐槽说同在一个镇子,能有多远,抬头一看,吞佛已经转身出去了,一剑封禅也没在意,埋头继续整理手里的信件。 这边吞佛转身就出了镇子,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收起朱厌,摇身一变,扮作他兄弟一剑封禅的模样,然后直接跑去了道境玄宗那边。 魔界和玄宗可是千百年的老对手,不时给他们添点乱是心机魔的本分。 假封禅真吞佛来到玄宗山门前,张口便问紫荆衣可在,门前的小道子回答说紫师兄刚好出去了,客人有什么事,回头他告诉师兄也是一样的。 吞佛暗自窃喜,真是天也助他,于是直接把明信片交给小道子便迅速化光离开。 见他来去匆匆,小道子也纳闷,但更让他纳闷的是他们玄宗有一个叫秋君的人吗?旁边另一位道子听了,直笑他没见识,连紫师兄的俗家名字都不知道。 是以这张明信片很快便送到了赭杉军三人的手里。 明信片不比信纸,所有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哪怕只扫一眼,上面写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事出突然,出于对同门的关心,三奇不得不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 “字体婉约,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秋君?这般亲密的称呼!” “上面还提到了孩儿,叫名儿呢!……原来师兄都已经有孩子了!” …… 所以当下首要的问题便是弄清这位名叫倾君怜的女子的来历。 很快,他们从赤云染口中得知,倾君怜正是笑蓬莱的头牌舞姬,而且绝对是百分百的女孩子,跟凤飘飘不一样的。 因为问了赤云染,所以六弦的人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等到紫荆衣散心回来的时候,前脚刚踏进山门,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连苍都睁大眼睛看着他,现场气氛有些凝重,又有些尴尬。 虽然紫荆衣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凝重可尴尬的。 “人这么齐,欢迎我吗?” 墨尘音将他拉到一旁,把明信片递还给他:“师兄,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只是……师兄还是早些把嫂子和侄儿接过来吧!” 嫂子?侄儿?紫荆衣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尹家来人喊他回去吃某位兄长的喜酒?不对啊,只是吃喜酒他们也不该是这副见鬼了的表情。 仔细一问,再把明信片研究了一遍,紫荆衣气得险些再度暴走:“送错信了!一个两个居然都看不出来!” “……是这样吗?”众人的反应有些慢。 “当然!除了是这样还能是哪样?”要是让他知道这信是谁送的,他非抽死他不可! 对于剑子来说,以上这些不过是闲暇时偶尔听到的一两句八卦,没有什么需要他发愁的。 慕少艾就不明白了:“剑子啊,那你又在愁些什么?” “想吾剑子仙迹,曾一度变成剑子先煮,现如今又即将变成剑子仙茧,剑子的演艺生涯为什么充满这么多的离奇波折?” “都说是广告需要,剑子还请多担待几分吧!” “但是这一次我的主治医生是僰医人不是药师你,我跟那位玩虫子的可没有交情可言!” 慕少艾两手一摊:“这次就真的是剧情需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21:44:04 关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21:40:45 关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503 11:35:50 天啊打开后台居然看到这么多的地雷!谢谢关二道友么么哒!(  ̄3)(e ̄ ) ☆、如是观(七) 不得不说,有时候‘剧情需要’这个东西真的挺让人郁闷的。 这天剑子在茧之道拍戏,茧之道是翳流的大本营,周围全是各种虫茧和蜘蛛丝,拍摄环境看起来有些恶劣。 某位粉红师太最怕虫子,因此没敢跟来。身旁无人纠缠自然是清静多了,剑子为此暗松一口气,看来和蛊皇打交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那位师太最害怕的东西,日后她再来纠缠,又多了一个脱身之计。 正暗自高兴着,业途灵和荫尸人吭哧吭哧扛着一个半人高的惨白色虫茧过来,咣当一声放在他的面前。 “剑子,你的茧来啦!”业途灵揣着手,嘻嘻哈哈对他说,“要不要钻进去试一试,要是不合适呢,我们再去扛一个过来!” 剑子盯着那个虫茧看了几眼,这才出声问道:“做什么?夜重生打算开化妆舞会?” 业途灵奇道:“你没有看剧本吗?按照剧情,等一下这场戏你得站在这个东西里头,用蜘蛛丝吊到上面拍的。” “哎?有这回事?”剑子没什么印象,连忙翻出剧本瞧了瞧,果真有这样一幕,不过是用小一号的字打印的,因此没有留意到。 剑子抬头左右四顾,在人群中找到慕少艾的身影,这位近来心情好得很,还兼职当起了导演。 “药师,暂时别玩那些蜘蛛了,过来指点一下,这个茧是怎么一回事?” 慕少艾踱步过来一看,笑道:“当然是重要的道具!”说着,又给剑子比划了一下:“等会儿呢,你大概会吊到那个位置上,具体些的,我们还没商量好,且再等一等吧!” 剑子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慕少艾讪笑道:“翳流的人只会玩毒玩虫子,其他事情完全是一塌糊涂,这么富有后现代主义气息的场景还是我帮忙设计的!” “药师果然博学多才!” “比不上我家崖上那位……噢!险些忘了,他现在搬到我家崖下去了!” 见他的眉间似乎又多几道褶子,慕少艾又道:“其实啊,要是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想砍掉也不过是说一声的事。” 剑子看到四周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身影,一时又心软了,便摆手道:“不过一分钟左右的过场戏,无妨!” 临开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剑子的好些熟人都露面了,杜一苇蜀道行识中玄……为壮声势,圣踪甚至一口气拖出了三只地理司,排排站对着剑子淡定微笑外加桀桀怪笑。 剑子站在虫茧里面,连人带茧高高吊了起来,对着下面围观的人群,他不由扶住了额头,幸灾乐祸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蝴蝶君一手拉着他家阿月仔,一手朝他这边挥舞着,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剑子仙迹,你要化蝶啊?” 剑子身在茧中,依然不改本色,道:“岂止,我还会吐丝呢!” “这么厉害?”蝴蝶君正想让他吐一次来看看,公孙月一把甩开他的手,丢给他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转身直接走了,蝴蝶君连忙追了过去,顾不得再理会这边是吐丝还是化蝶了。 两人一前一后打情骂俏朝门口跑去,快要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龙宿和圆儿。剑子站得高看得远,龙宿的装束又是非万众瞩目自带光源不可的,是以刚一进来剑子便看到了他们。 圆儿也发现了他,松开龙宿的手,几步跑到虫茧底下,仰头笑着问道:“剑子伯伯,你在上面做什么?” “我被抓住了,不知有没有哪位年轻可爱的小勇士现身来搭救一二,如果有的话……” “那便给他颁一个见义勇为奖。”龙宿也走过来,笑着接下了后边的半句。 “龙宿,别抢我的台词啊!”剑子左右看了一圈,连圆儿都来了,怎么不见佛剑的身影? ——看来还是佛剑好友最靠谱了,这种时候才不会跟他们一样跑到这里来瞎掺和! 这么想着的时候,佛剑刚好出现在门口,见剑子一直盯着他看,便问:“剑子,我来迟了?” “……没有。” 察觉剑子的情绪似乎变低了些,龙宿拿扇子敲敲茧壁:“上边感觉如何?” “居高临下,乐而忘忧,龙宿可要上来试试?”华丽无双的疏楼龙茧,想必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轰动武林惊动万教! “不必,吾这里的视角极好。” 正说着,慕少艾举着一只大声公喊清场,龙宿便拉着圆儿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 虽只是一个过场戏,但慕大导演力求完美,光是调整拍摄角度就折腾了大半天的功夫,等到拍摄完毕,已是日落西山,斜阳晚照。 剑子揉着有些酸麻的肩膀从那只大号虫茧里出来,想着时间不早,龙宿应该没时间回家折腾他的华丽料理才对,便想邀他们一起去下馆子。 抬眼一看,龙宿正摆弄着手里的单反相机,对着刚拍好的照片露出满意的微笑:“不枉吾特意带了出来,真是完美的构图啊!” 剑子看了看他,悄悄戳了戳佛剑,指着龙宿的方向:“这个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佛剑细想片刻,道:“我惯的。” “……”佛剑好友,有些事,是不用回答得这么诚实的。 戏拍到刀戟这里,按照他们三个最初的构思,他们中至少有两位早该领便当回家玩了。 眼看着即将完美收官,连相杀的戏都拍了好几场,龙宿突然反应过来,照着这个剧情,圆儿就没机会登场了!可他们早就答应过他,等夏天到了,就送他到这边玩的。 难道要他做一个言而无信的阿爹?曾子早就曰过这是错的。 对于这个问题,剑子和佛剑的意见完全一致:改剧情。 龙宿却不是很乐意,还想试着挽救一下:“非要如此不可?眼下只差一个收尾,何必自寻麻烦?况且,死在挚爱之人手中,也是……” 佛剑忽然抬眼直直望向他的眼睛里,平静目光中隐隐暗藏着一场风暴,对着这样的眼神,龙宿立刻转了口:“……实乃是人间一大悲剧!” 一旁剑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心道原来龙宿还有这样的潜质啊! 担心自己想要看好戏的心思被龙宿察觉,剑子连忙出声道:“作出这样的决定,就得有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啊龙宿!” “这是自然!”龙宿悠然摇着扇子,不就是被人拖出来当客串打手吗?摸鱼偷懒这等事对他来说一向是信手拈来,何况,即便是打手,他也会是华丽无双的打手! 于是到了刀戟这里,龙宿换了身装扮,带着儒门天下的人出来晃荡一圈就回去了。 剧情一改,佛剑和剑子又加了不少戏,龙宿回儒门处理事情,天佛尊便借口圆儿需要照顾,继续留在镇子里,每天带着圆儿不是去探佛剑的班就是四处闲逛。 一日,龙宿和天佛尊开了视频聊天,从神渊佛镜和儒门天下各自的招生情况一直讲到了人生哲学,天佛尊说神秘即是生存之道,对此龙宿深以为然,有了共同的话题的两个人歪打正着弥消了经年以来的隔阂。 这边正聊着,佛剑不知道出于怎样的想法,一个劲儿在天佛尊身后晃过来又晃过去。 起初天佛尊还没有察觉,直至发现龙宿的视线不大对,这才回头看去。 佛剑刚变了朵雪白的莲花出来,冷不丁他师尊就转过头来,他倒也淡定,面上一丝波澜都没有,直接把花献给天佛尊,道:“师尊,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嗯。” 另一边龙宿琢磨着佛剑拿来的为什么是莲花,想了半天,大概是他顺手在外边池塘摘的,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天佛尊端详着手里的花,露出一抹欣然神色:“吾徒真是越来越稳重了!” “……”龙宿默然,难得今天他跟天佛尊聊天聊得很愉快,才不会傻到去反驳他的话。 “以前调皮被我抓到还会脸红。”天佛尊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佛剑小的时候!至于现在……嗯,被他骗着吃下酒芯糖之后,脸的确会变红。 当然了,这种事是不能跟天佛尊说的。 这天剑子从外面回来,刚踏进镇子,迎面便撞见阿九扶着慕少艾从惠比寿的医馆出来,慕少艾手扶着后腰,行动有些不便。 剑子连忙上前问道:“药师这是怎么了?” 阿九笑道:“少艾扭到腰了!”不等剑子发问,他一边比划着,一边将慕少艾的底全都抖了出来。 原来慕少艾听说明圣剑法耍起来特别帅气,就想找人和他一起也练个合击技,前后找了好些人,不是推说没兴趣就是自称爱好和平,最后还是谈无欲心软答应了他,慕少艾这才如愿。 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为求创新,想出来的招也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先是谈无欲抓着慕少艾的脚踝,用力一甩,让慕少艾在空中旋转三千六百度然后直直冲向敌人的胸口…… “他俩是第一次合作,没能掌握好诀窍,可怜慕阿呆就扭到了腰!” 剑子听了也是感叹不已:“既是医生又是打手,如今又兼任了导演和武指,药师,有必要这么努力吗?” 慕少艾瞪了他一眼,道:“闲云野鹤怎么能体会拖家带口的哀与愁?” 阿九挺胸踮脚,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再过几年我就是顶梁柱了!” 慕少艾抚着胸口,作万分感动状,摸了摸阿九的头:“你老爹我可就指望着阿九少爷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了!” 剑子旁观着眼前这一幕父慈子孝自娱自乐,没有说话。扯了半天,慕少艾突然话锋一转,竟想叫剑子给他们的合击技取个名号。 剑子问道:“听说你的功体是一只粉色的凤凰?” 慕少艾点头:“所以?” “你是凤凰,而谈无欲有凤流剑,那便叫凤凰传奇好了!” 慕少艾一怔,叹息道:“居然来问你这位冷笑话之王,这真是药师一生最大的失误!” 说着,拉着阿九越过剑子直接就走,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好吧,谁叫药师我心太软呢?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是我和羽仔两个,又该叫什么?” 剑子想了想,迟疑道:“白鸟朝凤?” “再见!”慕少艾拉着阿九脚下生风地走了,好像走得慢了会被他的冷笑话冻到似的。 腿脚利索地走了一段,前方又来了一个羽人非獍,慕少艾赶紧将身体往阿九那边一倒,瞬间又变成了伤兵。 因为离得有些远,剑子听不到慕少艾是怎么说的,想来想去,无非还是先示弱然后借机拉近距离这一招。 唉!同一招用太多次就没有效果了! 不过,以慕大药师之能,应当无需他的提醒。 剑子抬脚往片场方向走去,数日未曾见到两位好友,想必龙宿也该从儒门天下回来了,若是他回来了,佛剑所在,定会有紫龙的身影。 进了片场,剑子尚且顾不得去寻龙宿,一个照面便看到了那顶银海螺下面的陌生面容,他当场就震惊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佛剑?这哪是佛剑?分别就是个替身! 他的佛剑好友被万圣岩掉包了!剧本里有这样的设定吗,还是慕少艾又临时加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少艾和谈无欲一起打阎魔旱魃那招一直是我无法理解的武戏之一。 此外还有日月才子蹦蹦跳跳追圣踪兔子这一幕,也叫人很难理解,或许他们是想隐晦地告诉大家他们有特殊的逮兔子的技巧吧? 至于最无法理解的当属剑中真相破龙宿临阵换替身,前面气氛渲染得多好啊,大眼睛龙就突然跳了出来,还对着镜头拍大头像…… 而佛剑大师从万圣岩出来的那尊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被掉包了! 后来去萍山给练姐姐当保镖又是一脸面色红润,让我一直怀疑他在萍山到底吃了什么。=_= ☆、如是观(八) 慕少艾拎着水烟筒走过来,伸手在剑子面前晃了晃:“剑子大仙为何如此吃惊?” 剑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赞美他爱岗敬业还是吐槽他神出鬼没好,如云广袖一拂,指着前方正摆着造型的那位银海螺:“慕大导演,尚未请教那位大师的法号。” 慕少艾笑得眉眼弯弯:“他呀,当然是你的佛剑好友了!” “药师!别卖关子了!朱痕呢?”想瞒天过海假扮谁,至少易个容再出来嘛!有慕少艾在的地方,难道朱痕化妆师依然不肯祭出绝招? “刚拐了阿九少爷去看圣尊者素食馆的开业仪式。”慕少艾吐出一个烟圈,淡然说道。 剑子讶然:“朱痕茹素?” “不,只是想去品鉴一下酒僧不醒亲手酿的素酒,拢共才一百坛,先到先得,晚了就没有了,剑子不打算去凑个热闹吗?” “别转移话题,”剑子长叹一声,“直接告诉我好了,在我出门的这几天,龙宿把佛剑藏什么地方去了?” 慕少艾不觉莞尔:“为何突然这么问?” “龙宿若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找你问话的,就不止我一人了!” 眼见瞒不过他,慕少艾只得如实说道:“你那两位好友前些天出海度假去了,他们没有告诉你?” 剑子一怔:“前些天不在镇上,手机也坏了,还没来得及拿去修。” “难怪仙凤丫头一直找不到你,”慕少艾继续说道,“他们原打算今天回来的,不巧碰上风台天,机场全面停飞,而这边的戏又很赶,没办法,我只好从万圣岩请了一位大师过来帮忙。” 剑子略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 “有哪位先天人会被天气挡住回家的路的?” 慕少艾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有时候这么明显的借口,随便听一听就好了!” 剑子深以为然。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4节 其实不用深想也能猜到,一定是某位世外书生又动了过二人世界的小心思,趁着这几日有空闲,便打了个什么名义好让佛剑跟他去度假。等到了那边,山高路远,想要找个理由要佛剑多陪他几天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当剑子再次看向前方那位替身演员时,只能默默咽下满肚子的腹诽,留待两位好友归来之后,再一一诉说了。 且说慕少艾口中圣尊者的素食馆,位于镇子的中心地带,用的是万圣岩圣尊者一步莲华的名号,就叫“莲华素食馆”。这里多释门中人,道门子弟也是茹素居多,开这样一间素食馆根本不愁没有食客上门。 至于掌勺大师的手艺如何,且看圣尊者与即导师的容光便能略窥一二了。 龙宿与佛剑不在的这几天,剑子带圆儿去过好几次。鉴于圆儿的两个爹都翘班了,照顾圆儿的责任便落到他和默言歆穆仙凤的肩上。 在剑子眼中,言歆仙凤还是小辈,所以这责任嘛,怎么说都应该是他来多担一些,而他也乐意和圆儿相处多些时候,没准相处久了,还能叫圆儿给他当徒弟也说不定呢! 龙宿若在,想必一定会用同样华丽的辞藻来吐槽他,话里话外无外乎肖想凤儿还不够,现在又来‘诱拐’他的圆儿,果真满腹黑水! 想到这里,剑子不由慨然一叹。 这日剑子和圆儿坐在素食馆里头,一边等着上菜,一边在心里头思念两位好友,几日未见,他又积攒好些冷笑话,就等着与人分享一二。只可惜对面坐着的是圆儿,倘若他当着圆儿的面开讲,日后被某人知道了,没准会指责他祸害苦境未来的花朵。 既然如此,那他还是等着那人回来亲身体验一下好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了很久,原来对面新开了一间饭馆,叫异度私房菜,虽然挂了一个私房菜的名号,但主营的却是火锅和烧烤。 圆儿不吃荤,剑子对异度魔界出来的饭食也是兴致阑珊,于是一大一小仍继续坐着,等着他们点的素面上来。 却不知,对面饭馆也有不少热闹可瞧。 这饭馆的掌柜是袭灭天来,据传开馆子的主意也是他向九祸女后提的,不用谁来说,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要跟他的半身打擂台。 荤与素的对决,就在这对门的两间饭馆之间。 但问题是,袭灭天来不止是长相随了一步莲华,连肠胃也随了一步莲华,而常年茹素的人,一但沾上荤腥,极易引发不适,上吐下泻是常有的事。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拉过断层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折腾,所以魔尊者要么自己支个小锅涮点青菜豆腐,要么老老实实叫人去对门素食馆帮他打包一份素菜出来。 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袭灭天来怎会轻易向半身低头,这天开业之后,他出来招呼一阵,便关起门来一个人吃斋火锅去了,留在前头招呼客人的是他的两个徒弟。 赦生童子跟着吞佛童子忙进忙出,为此螣邪郎意见很大,凭什么死污点能够得到小弟这样的追随?而他呢,亲爱的小弟连一句兄长都还没有喊过! 啊啊啊啊啊!可恼啊!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出来,一把扯着赦生来到门口,遥遥一指,指向了对面素食馆正同皇甫霜刃一起出来的皇甫笑禅:“你看看别人家的弟弟!” 赦生童子默声想了想,拉着螣邪郎来到某个包厢的门前,指着里面正一口一个“小龙龙”、“小魃魃”的狂龙,极难得地开了口:“这个,也是别人家的弟弟。” 螣邪郎愣了好久才回过味来,看着赦生童子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又被小弟冷落了,不由哼了一声,动用心机可不是心机魔一人的专利。 于是倒提着倒乂邪剃,转身就去了片场,唆使导演调动次日的拍摄场次。 第二天赦生童子踩着钟点来到片场,便被告知他今天必须抱着他哥,一路从外面进入魔界,而且还必须是公主抱。 赦生童子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狼兽,让狼兽驮着不行吗? 螣邪郎冷哼道:“小鬼,手臂没力气就直接说!” “激将无用。” 说是这么说,赦生童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螣邪郎抱起来,顶着一干同僚火辣热切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异度魔界的大门口走去。 半路上不知哪位围观群众突然赞道:“想当初我嫁给我家死鬼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抱着我出花轿的……” 不等他说完,旁边早有人麻溜地将他拖回去了。 赦生童子心中默念:“这是拍戏这是拍戏我要淡定淡定淡定……”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把怀里的兄长扔出去的冲动。 进了魔界之后,因空间有限,这一路上都清场了,少了围观的人,赦生童子总算是暗松一口气,连抱在手里的人也不觉得那么沉了。 不想,螣邪郎又开始闹腾,在他的怀里好一阵乱摸,从肱二头肌一直摸到胸肌,满意极了,在赦生童子的耳边低声道:“哈!本大爷的小弟总算长成一个可靠的男子汉了!” 赦生童子耳尖一红,手一撒,把螣邪郎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了。 “小鬼!回来!”螣邪郎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扬声喝道,“居然胆敢谋害亲兄,简直就是缺乏管教!” 他也不管这戏还在拍呢,直接纵身追去,方才走了十几步,巨大的狼兽迎面扑来,险些把螣邪郎撞下断层。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盘腿坐着石柱上当人肉背景的袭灭天来一铁索给抽回去了。 “……魔者你!” “不用谢吾,应该的。” “……” 鉴于上一次佛剑替身事件被剑子吐槽了好久,等到慕少艾也需要化妆易容的时候,他软硬兼施,硬是让朱痕拿出十成十的本事帮他易容。 按理说,这场戏叫羽人自己出马也是可以的。 但慕少艾偏偏不想这么干,朱痕拿他没办法,只好从命。 好一番收拾之后,慕少艾摇身一变,白衣墨发,眉心深锁,俨然就是羽人非獍本尊。但他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对着镜子照了照,扯出一个楚楚动人的笑容来。 朱痕就站在他的身后,忍不住出声指点几句:“含蓄一点,别露牙根!” “我知道!呼呼,原来这张脸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朱痕,你觉得再弄个梨涡怎么样?像龙校长那样的就很可爱!” “冷静啊慕姑娘!”朱痕压低声音道,又往旁边指了指,“羽人还在呢!” 慕少艾扭头一看,羽人抱着他的小胡琴坐在化妆间的一角,仅用眼角的余光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只一眼,眉间的川字已刻满了哀愁。 “少年人怎么老是愁眉不展啊?”慕少艾喃喃自语道,也没有去开导他,而是掏出了手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开始自拍,然后发上微博,配上文字“你的微笑,是照进我心中的阳光。”底下还圈了一大堆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他这边刚发出去,羽人非獍就看到了,对着“自己”的那张笑脸,顿时觉得更哀愁了。 任是谁看到自己笑得那么蠢都会觉得人世沧桑的。 偏偏某位恶劣的老人家还要跑过来问他:“羽仔啊,我刚才发的那张照片你看到没有?” 羽人一抬头,便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眉宇间盛开着他不可能会有的微笑,端得是人畜无害,花见花开。 羽人非獍不着痕迹后退半步,道:“慕少艾,别逼我,我不想破坏朱痕的工作成果。” “难道你想扯掉我的伪装?不可啊!朱痕和阿九都在,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呢?收起你的冲动,藏起你的直接,有些事情不能当着人前……” “慕少艾!” 羽人险些就被气到拂袖而去,恰好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几人闻声看去,孤独缺风风火火大步冲了进来,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还没有卤好的鹅,张口便问:“那张照片是什么情况?” 方一照面,却看到了两个徒弟,孤独缺揉揉眼睛,瞅多几眼便明白过来了:“慕药师?我就说嘛,我那个傻徒儿怎么可能笑得那么二!别说,还挺可爱的!” 假羽人真慕少艾用手肘撞了真羽人一下:“你看,连你师父都肯定了!”见羽人不搭理他,又去问孤独缺:“我和羽仔并排站一起,你分得出来吗? “当然,他可是我带大的!再说了,你连翅膀都没有,装什么白文鸟?” “谁说我没有翅膀?” 语罢一招手,阿九立刻从里屋抬出几扇白色的大翅膀:“这是朱痕叔叔前两天刚做的,可惜只有四扇。” 孤独缺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研究:“能动吗?” 慕少艾摇头:“唉!毕竟不是真的翅膀。” “装个发动机怎么样,就在背后这里?” “这主意不错!” “我的主意当然够赞!” …… 三言两语之间,话题就已经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羽人不由开始思考,为什么如此文艺忧伤的他,遇到的朋友却多是慕少艾这一款的? 此时守在落下孤灯的鬼梁天下心情有些糟糕。天空飘着小雪,山间吹着小风,害得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又等了一会儿,实在等得辛苦,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便拨通电话,朝那边发出一声悲凉的嘶吼:“慕少艾这戏你到底还拍不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大概再写个一两章就完结。 ☆、如是观(九) 由于鬼梁府主的一声悲吼,慕少艾不得不暂时放弃他的“百分百s羽仔计划”,带着朱痕连忙赶去落下孤灯。 工作人员早已就位,只等他一个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新手,轻轻松松拍了一条直接过。桐文剑儒——这位目前还在兼任导演——刚喊停,朱痕就拎着化妆箱上前,先帮慕少艾卸了妆。 “朱先生,麻烦给他化个受伤妆。”桐文道。 “没问题!”朱痕拿起粉刷开始干活,把慕少艾的脸色化得苍白些,然后抄起一盆兑了蜂蜜的红酒,气吞山河般泼了过去。 看着眼前刚出炉的葡萄美酒慕少艾,朱痕忍不住又多瞅了几眼,啧啧叹道:“怪不得上次看龙首泼得挺开心的,感觉果然不差。” 慕少艾没有接话,擦去沿着下巴滴下的红色酒水,又拿了个木勺,从橡木酒桶里舀了一小勺尝了尝,通常这种代替血浆的东西除了会加蜂蜜之外,一般还会加些红糖进去。 慕少艾只浅浅尝了一口便再也咽不下去:“太甜!谁没事拿他当饮料解渴的都是真的勇士!” 想到过一阵鬼梁天下还得背着他进行马拉松长跑,慕少艾便朝他招手:“鬼梁府主,你要不要喝一口,补充能量的好物啊?” 鬼梁天下十分感动,然而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各方面准备就绪,桐文导演一声令下,鬼梁天下一把捞起慕少艾甩到背上,运起轻功抬脚便跑,端得是疾如旋风,快如闪电,摄影机大哥都险些要追不上他们了。 将将要到水晶湖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丝,水晶湖畔长有不少青苔,因此道路有些湿滑。 鬼梁天下原本就染了些风寒,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又是背着慕少艾一路从落下孤灯跑过来,快到湖边的时候,一时没注意,脚底一个打滑,慕少艾就从他的背上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鹅黄色弧线…… 然后,准确地落在了羽人非獍的怀里。 慕少艾乐呵呵地扒下羽人非獍身上的无迹天衣,对着那张因忍耐而愈发愁眉深锁的脸狡黠一笑:“呼呼!羽仔,不枉我特意往你这边飞啊!” “……”羽人一气之下直接松开了手。 失去支撑的慕少艾毫无悬念地掉进了水里,手脚胡乱扑腾,好像还呛了好几口水。 站在岸边的皇甫笑禅有些疑惑:“按说水晶湖水深只到胸口,总不至于会……” 羽人非獍的手在半空一滞,最终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扶住了身畔之人,四目相对,满天抛洒的人工雨也停住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看着湖中的两人,纯洁的眼睛里染上一抹不解的神色,他悄悄拉了拉朱痕的衣角:“朱叔叔,他们在干什么?”不等朱痕回答,阿九自己就悟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鸳鸯戏水?” 朱痕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正发着愣的时候,阿九就已经嚷嚷着“非礼勿视呀少儿不宜”,捂着眼睛飞快地跑了。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场的又有谁是耳力差的,加上他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注意到他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岸上的人如此,湖里的两个人亦是如此,即便是慕少艾,此时此刻,也难免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桐文连忙喊停,让湖里的两个人出来,重新准备好了,各就各位再来一遍。 拍完这个,慕少艾也差不多该收工了,而羽人还得转移阵地继续往下拍。羽人前脚刚走,朱痕便指着他的背影对慕少艾说:“我的慕姑娘,你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这一次慕少艾没有吐槽他的称呼,只沉吟道:“眼下这个时机?” 朱痕听了便长叹一声:“当日羽人难得主动一次,说随时愿意牵着你的手,大好机会,你却临阵退缩。唉!那天你要是应下了,继而更进一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慕少艾摆手道:“昨日不能重现,往事也不可追寻,过去的便让它过去,重要的还是当下。” 朱痕嗯了一声:“这倒也是。” 慕少艾又道:“所以啊,好友,给我支支招呗!” “我哪有招支给你?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玩你猜我我猜你那一套,直接找他说清楚,干脆利落这才痛快!” 慕少艾仍有些犹豫,他一向最是风趣幽默,漂亮话动听的话乃至于甜言蜜语,基本可以说是张口就来,可事到如今这临门一脚,他倒有些手足无措,患得患失了。 然而除了朱痕,一时间他也想不出认识的人里头还有谁可以问上一问,哪怕是辩才无双的龙校长,估计也只会给他支个损招。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朱痕言之有理。 罢了,直说又有何妨? 反正这些年他试探的次数还少吗?想必羽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到底是年轻人,面嫩脸皮薄,这层窗户纸还得等他亲自来戳穿。嘿嘿呼呼!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于是慕少艾重新换了衣装,挽了头发,这便昂首阔步地动身了。 阿九也没跑远,这会儿见药师离开,又踮着脚跑回来:“朱痕叔叔,羽人叔叔那边孤独老爷子估计也在,少艾过去,合适吗?” “这等直接面见家长的节奏……”朱痕哈哈笑道,拍了拍阿九的肩头,“放一万个心啦,相信少艾的勇气和决心!” 阿九挠了挠头,他虽然是聪明机智的阿九少爷,但面对这种事他也是毫无经验的,想帮忙也不知道该从何帮起。“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他又建议道。 “少年人,想围观等喝喜酒那天也来得及。” 阿九点点头,尽管他也不知道这顿喜酒什么时候才能喝上。 这天风和日丽,于剑子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因为他那两位兜自跑出去玩的好友总算是要回来了。 两人一回来就直奔片场,因为圆儿昨天进入剧组,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拍戏了。 化妆师特意把圆儿打扮成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猴子,化好妆之后,圆儿对着镜子扮鬼脸,突然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直接一个筋斗翻了过去,扭来扭去地卖卖萌:“爹亲!阿爹!看,我和阿九哥哥一样有尾巴了!” 好些天没有见到他的两个爹,圆儿心里高兴,一手拉着一个,要让他们也进摄影棚看他的表演。 拍摄开始,只见圆儿一会儿手搭凉棚上蹦下跳,一会儿又抓着藤条在林间飞来荡去,很是投入,就差拍着小胸脯假扮山地大猩猩。 在场的人都被他逗乐了,佛剑也是含笑莞尔的模样,然而等他看完剧组编剧给圆儿写的剧本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导演一喊停,圆儿就嘻嘻哈哈地朝他们这边跑来,求抚摸求表扬。抬眼见佛剑脸色不大对,又看到他手里头拿着的剧本,圆儿一下子便明白了,连忙安慰道:“爹亲,没关系的,反正又不是真的,而且编剧叔叔也说了这样会很感人。” 佛剑并非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家长,既然是圆儿自己做的选择,他便没有多说什么。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圆儿适应得很好,拍摄过程也一直挺顺利的,几段需要情绪大爆发的戏,圆儿的表演可圈可点,佛剑也渐渐安下心来。 一天晚上,父子三人从片场回转疏楼西风,九点多的时候,圆儿去洗漱准备睡觉,龙宿便问他今晚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睡,圆儿拍着小胸膛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睡觉。” 于是龙宿送他回房,帮他盖好被子然后熄了灯,然后和佛剑也回房去。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聊天,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佛剑掀被起身开门一看,只见圆儿抱着他的小熊公仔站在门口,脸上泪痕未干。 “……爹亲。” “怎么了?”佛剑抱他进去,让他坐在床榻中间。 圆儿见到龙宿,想到睡觉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已经长大了,如今又哭着鼻子跑过来敲门,不由扭捏起来,小小声地说:“阿爹,我只是想你们了嘛,才不是……” 龙宿揽过他小小的身体,一指点着他的鼻尖:“做噩梦了?”再聪慧再早熟,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圆儿点点头,梦中所见又在脑海中重演,仿佛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他的爹亲为了他一路受刑,浑身浴血。想起这一幕幕,圆儿忍不住又红了眼睛,啜泣几声,翻身一头扎进佛剑的怀里,要佛剑抱抱。 龙宿隐约猜到圆儿梦见了什么,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傻孩子,梦境只是虚幻,不会成真的。” “圆儿知道,但是……”圆儿又抽了抽鼻子,把头埋得更深,俨然是还没有从梦中走出来。 龙宿又叹道:“圆儿只想要你爹亲抱,不要你阿爹了吗?唉,那吾离开便是。” “才没有!”圆儿连忙去拉龙宿,抬眼触及龙宿的目光,瞬间明白他阿爹是故意这么说的,顿时破涕为笑,转身又扑向龙宿那边,“阿爹抱抱!” 这一晚,圆儿在龙宿和佛剑的佛剑里睡下了。第二天醒来时,昨晚的噩梦已经忘记大半,用过早餐之后,圆儿就拿着一个剑子送他的美猴王大风筝,出门找阿九耍去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佛剑的最后一幕戏,拍摄地是远在北方的大雪原,漫天飞雪中,佛剑散着白发,背着佛牒,一步一个脚印往雪原深处走去。 摄像大哥脚步蹒跚一路跟拍,终于等到导演喊停,这才吐出一口白气,卸下肩头的摄像机,正想说大师辛苦了,今晚还有个庆功宴巴拉巴拉,龙宿早他一步直接把人带回家了。 此后的日子又倒退回原先的模样,龙宿带着佛剑又换了个地方住,每日烹茶莳花耳鬓厮磨。 隐约听说剑子在片场的时候招惹到一朵桃花,如今那朵桃花正占着豁然之境守株待剑。剑子为此有家不敢回,好在他朋友足够多,总能找到临时住处的。 趁着空闲的时候,龙宿在三分春/色前又布下了几道迷宫,等了些日子,始终无人造访,龙宿有些失望:“这个地方也不算太偏僻,为何剑子迟迟没有找上门来?” 佛剑没有回答他,只默默将目光投向旁边的一块石碑。 左等右等,仍不见人,龙宿也就不管了,一门心思和佛剑继续培养感情。 这天饭后,仙凤照例送了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过去,圆儿和阿九玩疯了,从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估计得玩等到傍晚才会回来。 龙宿和佛剑坐在沙发里看录像带,剧情正好播到龙宿把佛剑抓进纳云塔还试图咬他那一幕。龙宿叉了一片水蜜桃送到佛剑的唇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叹道:“圆儿大了,就不喜欢吾喂他了。” 佛剑道:“孩子总会长大,学会自己吃饭不过是独立之前的一小步。” “那汝呢?” 佛剑一愣,不大明白龙宿为何有此一问,又想了想,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难为情,但他少有这种情绪,只要龙宿喜欢,他依着他、配合着就是了,便道:“吾无妨。” 龙宿唇角一弯,又喂了他一片菠萝,最后一整盘水果大多都进了佛剑的肚子里。佛剑吃多了有些撑,见龙宿仍有些意犹未尽,干脆将人一把扯过扛上肩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这一会轮到龙宿愣了:“佛剑,汝这是做什么?” “我们出去散散步。” “扛着吾散步?” 佛剑瞪他一眼,道:“你不也这样扛过?” 眼看着即将走出大门,龙宿翻身下来,将佛剑压在墙上,困于两臂之间:“汝若是有意重温一遍,背或者抱,吾都是很乐意的。” 佛剑还没回答,突然一声“咔嚓”,是快门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剑子手里拿着个相机,对着他们又拍了一张,笑道:“回头等我洗出来就给你们送来,不用谢了。” 嘿嘿!要是他放大百倍再洗出来,阿龙你敢挂起来吗? 以龙鳞的厚度,没准就堂而皇之地挂出来了! 等了这么久,剑子终于找到这里,龙宿本该是很高兴的,然而这人一出现就拿着相机对着他和佛剑一通乱拍,心里头的喜悦难免打了个小折扣:“许久不见,难道汝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当然不是,我今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剑子从背后拿出一叠a4纸大小的东西,递了过去,“两位好友,有兴趣加入围炉便当大帝的超级战队吗?” “……” 于是,平静美好的生活又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是观完 ☆、如是观番外脱稿演出 1 据苦境最新小道消息,圣行者佛剑分说的元灵是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土豆。 原本龙宿是不信的,但是当他拿到那颗土豆的时候,他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想不到相识多年,原来佛剑汝的真身竟是这般模样!” 他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里,连导演喊停,佛剑走到他跟前都不知道。 “这并无特别之处。”佛剑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土豆,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普通的道具到底哪里值得龙宿一直盯着它一看再看的? “佛剑?”听到佛剑的声音,龙宿的视线终于转到他的身上,“今晚我们把它吃了吧?” “不行!”佛剑果断制止了他,然后指给他看,“这里发芽了,有毒,不能吃。” 道具师:“……” 2 “龙首,麻烦让一下!”缯鸣夏提着水桶过来,拿着一只葫芦瓢给刚种下的土豆浇水。 “书上说,保持适当的水分和光照,土豆苗才能长好。只是,我忘了什么时候施肥才比较合适。” 龙宿听了,便问:“鸣夏姑娘,汝可知为何要选择此地作为佛剑元灵的蕴生之处?” 缯鸣夏蹙起了眉,沉思道:“仿佛听谁说过,净从秽生,明从暗出?” “错了!准确来说,是此地的腐殖层足够深厚,富含各种有机质和矿物元素,能为植株的生长提供足够的营养成分。” “原来如此!”缯鸣夏击掌叹道,又问,“龙首过去种过土豆吗?” “那倒不曾,吾只种过昙花。” “那佛剑大师呢?” “不解岩常年寸草不生,吾曾送过不少花草给他,让他装点庭院之用。佛剑倒是高兴地收下了,然而……” “然而如何?” “没过多久,那些花草就被佛剑一时失手抛出的焚风火莲给烧没了。” “……” 3 “我尊重皇妹的选择!” 从冰楼公主那里出来,冰王玄冥氏转身回到大殿,朝天骄和百里冰泓见他脸色不对,纷纷迎上前来。 朝天骄问道:“情况如何?” 百里冰泓也问道:“难道被镂冰氏说中了,皇姐仰慕的是佛剑大师?因为无法在大师和龙首之间做出抉择,这才把大师雕成龙首的模样?” “……” “同为女子,我不至于会猜错公主的想法,”朝天骄认真道,“我认为公主心里的人有且只有儒门龙首一个。心中是他,眼中便全是他。” 百里冰泓却表示不同意:“若是真心恋慕,怎会在这种事情和龙宿开玩笑?但镂冰氏所言,我也不大认同,因为皇姐不是那样的人。” “那三弟你的观点是?”玄冥氏好奇问道。 “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一切都是龙首自己的要求!” “……” 众人一时争持不下。 等到佛剑现身时,他们这才发现,此时的佛剑大师唇边一抹嘲讽笑意似有还无,与其说他长得像龙宿,不如说更像是海蟾尊。 冰楼上下全都震惊了: “皇妹/皇姐/公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公主的心悦之人是海蟾尊才对? 那他们是怎么冲破种族和档期的界限有过接触的? 霜旒玥珂揉了揉手腕:“唉!冰了太久,手艺都生疏了,得多活动活动筋骨才行啊!” 4 由于某种未明的原因,化妆师给佛剑上妆的时候,龙宿恰好不在。 等到开拍的时候,佛剑已经化好妆,各方面也准备就绪。 只见导演一声令下,佛剑一掌劈开冰层,华丽无双的龙宿脸就这么迎面闯进龙宿的世界。 如果我们有幸一窥龙宿先生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想必他的心境一定是这般崩溃的: 诸般色相,不过一副皮囊。 若爱他的灵魂,请连龙宿脸也一起爱。 空空空空空空…… …… 龙宿略是一怔,回头看向场外众人:“谁来告诉吾,前面那位看起来有些面善的仁兄是谁?” 穆仙凤奇道:“前面是佛剑大师啊主人!” 只见佛剑伸出一手曲起,五指虚抚额头,脸部微微侧向摄像机,摆了个poss,与此同时,背后有无数鲜花灯火升起。 龙宿金眸一瞪,讶然叹道:“居然真的是佛剑!……佛剑,难道汝不觉得摆出这样的姿势,很没有气质很丢脸吗?” “呃……主人,大师应当不会这样觉得的。” “嗯?为何?” “因为大师现在丢的是主人你的脸!” “……” 5 这天龙宿找到佛剑,准备跟他探讨一下该怎么唤醒他的佛心这段剧情。 “或许吾应该飞奔过去,像无数前例一样,给汝一个爱的呼唤和深吻?……仔细想想,这种剧情固然幼稚了些,但佛剑汝要是不介意的话,偶尔一次,也不失为情趣。”龙宿微笑道,眼中的亮光昭示了他雀跃不已的内心。 “我介意。”佛剑说道。 “那便换下一个方案。” “嗯?” 龙宿拿着扇子敲了他一下:“b计划,敲脑瓜。” 佛剑摸着被龙宿敲中的地方:“你打算敲晕我?” “别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吾,看得吾都不忍心了……罢了,还是来个爱之呼唤好了!” “……” 6 佛剑被迷达洗脑洗成了黑修罗,为了唤醒佛剑,龙宿决定去找佛牒帮忙。当他找到佛牒的时候,佛牒剑灵正坐在蒲团上,对着自己的本体发呆。 听到他的脚步声,佛牒回头问道:“找吾何事?” “喊佛剑回家。” “可以。但是……” “嗯?” “把你手里头那件看起来很蠢实际上也很蠢的珍珠衫放下,吾就是断成两截也不会穿这种东西的,汝可死心了吧!” “好吧!”龙宿有些失望地收起珍珠剑囊,又道,“只是这种如立死亡旗帜的句子就别再说了。而且,佛牒小友,注意修口啊!” 7 林间小路上,龙宿背着佛牒赶路,佛牒剑灵也一同趴在他的背上。 龙宿含笑道:“小剑灵,汝应当觉得庆幸才是,除了过去的紫龙,吾可从未背过第二把剑。” 佛牒一愣:“佛剑呢?” “唉!难道汝也被剑子那个冷笑话之王影响了吗?” “你好像从来没有背过佛剑。” 龙宿想起当年的末世录,答道:“抗过!”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后来就都用抱的了! “这种事情不必特意讲出来。” 8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龙宿遭遇黑修罗的时候,他口口声声的爱之呼唤居然是一句“斩无私”。 佛牒剑灵一个劲儿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跟佛剑打架:“斩什么无私,咱们说好的流程可不是这样的,龙宿你给我住手!” “小剑灵,汝拦着吾做什么?……居然还用佛气伤吾!”龙宿看着自己被佛气灼伤的手,有些恼火。 佛牒却仍是不依不饶:“吾伤的就是你!谁让你当年将吾扔下火山口的,佛牒报仇,十年不晚!” 佛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一旁的忘尘缘险些哭了:“拜托能不能认真一点,这边等着领便当回家吃饭呢!” 9 剑子换了件带有青色花纹的白色道袍出门,心下窃喜,总算能在不借助道具的情况下清清爽爽地拍一张彩色单人照了! 也不知道两位好友能否一眼就看出这点不同? 听说龙宿额间换了个“s”纹,不知这点改变又代表着什么,小一号的龙宿,还是抖s的龙宿? 正想着,迎面遇见六弦之首,剑子欣然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又道:“苍,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苍颔首叹道:“听说编剧打算让赭杉当着我的面假扮赤云染,乍闻此事,一时心绪有些波动。” 剑子听了,也是感慨万千:“我那两位好友,如今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了!龙宿念着佛经喊着‘斩无私’的口号现身江湖,而佛剑好友居然顶着龙宿的脸出场,也不知道是龙宿在假扮佛剑,还是佛剑在s龙宿……” 苍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这个还不是最糟糕的!”剑子又道,“我听说,龙宿暗戳戳养了只黑色大蝙蝠,我本想感叹一下龙宿总算有当嗜血者的觉悟了。可一转眼,就听说他晋升宿皇,还开创了‘咬人即救人’的全新理念……我现在就指望着佛剑的反对意见和爱的教育了。” “……” 10 分明是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日子,龙宿却将下巴抵在佛剑的肩头,自背后半拥着他,无来由地叹了口气。 佛剑很是不解:“为何叹气?” “吾在想,好在佛剑汝并非真的是冰雕成的。” “嗯?” “不然的话,吾是嗜血者,平常体温就比常人冷,汝若是冰雕雪砌的,剑子再来讲几个冷笑话,往后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11 慕潇韩是剑子新近认识的朋友,只是他出现在龙宿面前的时机有些不对,惹得龙宿当场多看了几眼。 过后剑子问起,龙宿这才答道:“那位道长好像绑着双马尾,以吾看来,莫非是在假扮谈无欲?唉!如今那位粉红师太长得越来越像是和谈无欲失散多年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 “……龙宿你果真很有潜质!” “挖掘真相的潜质?” “不,是讲冷笑话的潜质。” 12 话说佛铸将断裂的佛牒送至五封莲,却被结界拦了下来。 佛铸候了半晌,天之佛这才现身,散发倒履,似乎刚刚才睡醒。 “佛铸可知此地是何处?”他问。 “五封莲。” “原来佛铸竟是知道的!那佛铸可否知道,今天是周末,而且天还没亮?”退休老人也有基本人权的啊! “看在老同事的面子上,帮我这个忙吧!”佛铸取出佛牒,一直递到天之佛的面前。 天之佛不由眼睛一亮,真的是佛牒,久远之前从天而降的那口神兵! 他早就想借过来供奉几天了,怎奈天佛尊一直不肯松口,后来佛牒传到他徒弟的手里,他也不好跟佛剑开这个口,只得作罢。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天之佛高兴都来不及,但是…… 天之佛拧起眉头:“怎么就断成两截了?” “应有此劫。”佛铸答道。 “修复并不容易。” “我知道,此事还得麻烦你了!” “嗯!”天之佛顾着赏鉴这口神兵,只随口答了一声,待回过神来,佛铸已经转身走了,天之佛这才发觉有哪里不对,“且等一下,我什么时候点亮过铸剑技能?……喂!裳璎珞你给我回来啊!” 13 偶有闲暇时,佛剑也会去五封莲看望佛牒。 菩提树下,左右摆放两只蒲团,佛剑与佛牒剑灵相对而坐,各自捧着一杯清茶。 “近来如何?”佛剑徐声问道。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5节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嗯?”老实说,佛剑没听懂。 “即是,还可以。” 佛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这话究竟是跟谁学的,正沉默时,佛牒剑灵开口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见到天之佛戴着眼镜研究《铸剑初级教程》的时候,总觉得剑灵的生涯委实有些艰难。” 14 听说剑子迷失在萧山的迷雾中,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有现身,莫非是贪恋萧山景色,打算在山中筑庐当个隐士? 佛剑心中担忧,便邀龙宿一起去萧山找人。 可惜,没找到。 想着难得来杭州一次,何不四处走走?于是两人携手而去,从苏学士故居逛到天竺三寺,走过断桥,路过三生石,最后把整个杭州都逛了一圈。 剑子os:“你们俩又不带我玩!” 作者有话要说:  脱稿演出end 最后这段取材自14年的苏堤殇影映侠踪。 ☆、少年时(一) 龙首原,儒门龙氏世代聚居之地,传说中曾有神龙盘桓于此,故而得名。 这一代的龙家家主单名一个衍字,膝下拢共二子,大公子拘在身边读书,二公子去了梵净山修行,至今已有两年之久。 这天龙衍命人早早套好马车,打算去一趟梵净山,看看他的儿子在山中过得如何。 刚掀开车帘,抬眼却见他的大儿子龙宿乖乖巧巧坐在车里,扬起小脸朝他一笑,露出颊边一对小巧的酒窝:“爹!” 龙衍一怔,板起脸问:“宿儿,汝为何在此?” 父亲的不满情绪龙宿似乎毫无所觉,伸手拉拉他的衣袖:“许久不见二弟,孩儿心里也是想念得很,咱们早些动身吧,也能早些看到二弟!” 龙宿的二弟仅仅只比他小一岁,据说降生之时,龙府上空金色佛光大盛,后苑清池中五色莲花次第绽放,阖府上下满心欢喜,都说他们家的二公子定是个有来历的。 众人正高兴着,忽见西方天际飘来一朵云彩,梵净山数位高僧自云上落下,口称此子与佛有缘,乃是天佛之子,希望龙衍能将孩子送去梵净山修行。龙衍尚不及开口,对方就已经给孩子起了法号,曰善法天子。 龙衍当即怒极反笑,他的亲亲小儿子,与他血脉相连,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天佛之子了?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龙衍干脆命人送客,抱着幼子回房照看夫人去了。 几位高僧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急不得,日后机缘到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踏上归途。 三载转瞬而过,龙衍一家四口的温馨日子也走到了一个分叉口。随着年岁的增长,小善法的慧根逐渐显露,龙衍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既不舍得儿子离开,又怕耽误了他。 最后龙衍对夫人说,长子龙宿自幼聪颖好学,日后即便没有兄弟的扶持,也能将家学发扬光大,甚至更进一步。 龙夫人垂泪不语,龙衍又劝了一阵,这才点头同意让幼子善法去梵净山,拜在万圣岩当任即导师座下。 尽管小善法入了佛门,但是在龙夫人的心里,她的孩儿不过是去了远方求学,每逢节庆,总要派人接他回去小住几日。 按照她的说法,小善法先是她与夫君的血脉,然后才是他们所说的天佛之子。如今善法不过三岁,却与父母亲人分隔千里,受尽生离之苦,如若趁他年幼懵懂便代他斩断尘缘,简直其心可诛!不如让他先尽完孝道,了却这一段因果,再去走他的佛路也不迟。 对此龙衍深以为然。 即导师与龙衍私交甚密,也知道龙夫人爱子心切,将幼子送上万圣岩已属不易,要求他们从此不再相见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妥协了,对不时来到梵净山的龙家马车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端午才过去不久,下一个节须得等到七月,龙衍想念山上的儿子,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决定打着拜访即导师的名义去万圣岩看看,顺便小住几日,考察一下万圣岩的居住环境。 岂料临行之际,大儿子龙宿突然出现在马车里,眨着一双金色大眼睛冲着他笑,分明是要跟着他。 龙衍很少拒绝儿子的要求,如果龙宿早一点跟他说,他一定会带上他。可问题是,先前龙宿根本没有提过,事到临头却使出了一招先斩后奏,实在是有些任性了。 龙衍在孩子面前向来是没脾气的,赶儿子下车这种事更是绝对做不出来。于是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板着脸问:“汝的行李呢,东西可都带齐了?” “都在后面的马车里,换洗的衣服还有纸笔都带上了,若是不够使,等到了再跟二弟借好了。” 龙衍仍不放心,放出神识,飞快朝后方的马车扫了一遍,见除了儿子说的衣裳纸笔外,还有满满一箱的书,绝大多数是儒家典籍。 他伸手摸了摸龙宿的头,身怀这样高的天赋,依然勤奋不辍,嗯,这一点很像他! 因儿子先斩后奏而生出小小的不满顷刻间散了干净。 “等到了梵净山,爹带你去神渊佛镜那边走走,好好品尝一下天佛尊引以为傲的素斋。” 车夫扬鞭一甩,四匹白马齐头并进,蹄下云彩缭绕,马车跃上云霄,驶向了远方天际。 不消片刻,马车已经来到梵净山地界,龙衍吩咐车夫将马车落下云端,以示对此地主人的敬意。 马车沿着笔直山道辘辘前行,行到半路,迎面遇上学海无涯的太学主。龙衍与他是故交,这便命人将车赶到一旁,领着龙宿下来,与太学主见礼。 两人许久未见,难免多聊了几句。儒门一向最重礼数,但此时的龙宿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站在一旁听了一阵,觉得大人间的话题实在很无趣,于是悄悄后退半步,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笔直山道探入天际,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两旁菩提树高大婆娑,此外还有几株木绣球,树高不过丈余,枝叶青碧,满数白色团花开得热闹,是难得的凡间景色。 龙衍与太学主之间的谈话仍在继续,龙宿百无聊赖对着这一丛花树发呆,恰在此时,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衣,年岁与他相仿的孩童,雪发垂肩,圆圆的脸,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头装得很满,最上方用一层树叶盖着,因此瞧不出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沿着山道一步一步朝龙宿走来,很快便察觉到龙宿的灼灼目光,抬起眼睛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等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对方的跟前,连忙从篮子里抓了把樱桃,塞到龙宿手里,提着篮子转身就走。 “汝……” 闻声他回过头,却撞见对方的笑脸。只一眼,经卷上讲的色相万千,倏然有些明了,他不由红了脸,不知为何,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 辞别太学主后,龙衍一回身便看到儿子怀里多了一捧樱桃,瞧着似乎是梵净山南独有的品种。 “哪来的樱桃?”龙衍顺着龙宿的目光望去,山道笔直入云,小小的白色身影渐渐远去,“那个孩子送你的?” “嗯!”龙宿点头。 “喜欢的话,回头爹买给你!” 龙宿猛地抬头看着父亲,既惊又喜:“可以吗?” “当然。”龙衍瞬间父爱大涨,虽然这个品种的樱桃移栽难以成活,大不了他把那块地都买下来就是了。 “谢谢爹!” 得知父亲兄长来到,善法天子满心欢喜,只是师父向来严厉,当着他的面,他不好像在家里一样拽着父兄的衣袖胡闹,只得乖乖站在龙宿身旁,悄悄将手伸到背后,在彼此的手心里写字。 这种小动作哪能瞒得过在场两位长辈的耳目,即导师干咳一声,干脆大手一挥,让他领着龙宿四处走走。 善法天子连忙应是,同龙宿手拉手退了出去,刚踏出即导师的禅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双双加快脚步,笑着跑远了。 善法天子带着龙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大哥,我带你去我的房间,今晚你跟我一起住吗?” “好啊!”龙宿笑着答道,忽然看到前方一抹白色身影,连忙放开弟弟的手追了过去,“汝且站一站!汝……” 同样的白衣白发,年岁也相差无几,却不是他先前见到的那个孩子,龙宿第一次品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一步莲华先是一愣,等看清对方的容貌以及那双与善法天子极其相似的金色眼睛时,这才想起僧侣们说过善法的父兄今日到访,心下了然,合十道:“龙公子。” 龙宿也敛起眼中的异样神色,回礼道:“方才是吾认错了人,失礼了。” “无妨。” “大哥?”善法天子追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一步莲华有事在身,因此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告辞了。 善法天子奇怪地盯着龙宿看,虽是聚少离多,但他自认对兄长还是很了解的,虽有率性的一面,但自幼深受家学熏陶,一举一动皆是刻进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而像方才那样莽撞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他一向心直口快,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大哥刚才是在找人?” 龙宿坦然承认道:“是啊!远远看着以为是他,走近了才知道不是。” “他是谁?” 龙宿便把事情讲了一遍。 善法天子眨着眼睛思来想去:“按大哥讲的……听起来好像是神渊佛镜的佛剑?” 龙宿瞬间眼睛一亮,于是用过午膳之后,便缠着龙衍兑现承诺,带他去神渊佛镜看看。 往日也不见他对素斋有多喜好,龙衍想了想,隐约猜到了缘故,又道自上次法藏论道一别,他和天佛尊也是多年不见,便欣然应承下来。 父子俩来到神渊佛镜时,天佛尊正在烹茶,见他们到了,连忙将他们请进禅房。 “龙宿拜见佛尊。”龙宿端出了儒门的良好礼数,心里却惦记另外一件事。 “龙宿不必多礼。”天佛尊笑着示意他坐下,将一盘洗净的樱桃推到他的面前。 龙宿眼睛一亮,抬头看着龙衍。 龙衍知道儿子心里惦记着什么,有心磨磨他的性子,于是故意带跑话题,就是不提佛剑的事。 龙宿渐渐有些急了,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临到门前,听到禅房里有客人在,门外之人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迟疑。 天佛尊唤道:“佛剑进来。” 禅房的门被拉开了,佛剑捧着一大枝木绣球进来,花枝几乎等同他的半人高,七八朵白色团花疏密有致,白得像雪一般,衬得他的小脸愈发圆润可爱。 “师尊。”佛剑上前施礼。 “这是我的小徒弟佛剑,前几年刚收的,龙衍你还没见过吧?”天佛尊呵呵笑道,目光落在佛剑手中的花枝,“今天怎么不摘荷花了?嗯,木绣球瞧着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半架空的团子文。 文中的梵净山可以看做是神渊佛镜+万圣岩+很多很多佛门圣地。 ☆、少年时(二) “徒儿过来,”天佛尊开口道,“这位是儒门的龙衍先生,你便唤他龙先生就是了,旁边的是他家公子龙宿。” 佛剑忙上前拜见,天佛尊见他的手里还捧着偌大一枝木绣球,这一路走回来,也不知道是否累坏了,便示意让他先去处理好。 佛剑颔首,捧着花枝走到北墙底下,将木绣球插在墙边案几的一个土定瓶里。 “这是在山门前摘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优雅儒音自孩童的口中发出,反倒显出了几分软糯可爱。 佛剑回头,见龙宿就站在他的身后,笑意温和,眸中一片琥珀流光。佛剑早已认出了他,不过他一向不爱多话,因此只低声“嗯”了一声。 面对他的冷淡,龙宿非但不以为恼,脸上笑意反而更甚几分,颊边酒窝深陷:“佛剑,汝的脸好红!” 佛剑一怔,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有些发热,他想了想,开口解释道:“大概是我方才走太快了。” “那吾帮汝扇扇!”龙宿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镶有不少宝石的华美团扇,笑盈盈帮他扇了几下。 他的动作并不大,扇底轻风柔和,拂起佛剑颊边的几缕发丝,和着木绣球如丝如缕的香气,佛剑只觉这一瞬有奇异的感觉在心口/爆发,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是何缘故,脸上绯色不见消退,反倒又红了几分。 龙宿抿着嘴,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观察佛剑的反应,见他的脸色红了又红,灿若云霞,只当他是害羞了,心中既是得意又是窃喜。然而一瞬之后,佛剑眼中已是一片澄明。 “龙宿,多谢。”佛剑诚挚道。 这一回怔住的人轮到了龙宿,他稍顿了顿,这才笑着答道:“汝吾之间,何必这般客气?”这理所当然的口吻,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无比熟稔的朋友一般。 说话同时,手中动作又快了些,佛剑细密的发丝一次次被风吹起,自莹白花瓣上擦过,沾染上清浅的花香。 龙宿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心头一片和暖,突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动作。 “龙宿,我的意思是,可以了,不必再扇下去。”佛剑也看着他,静如潭水的眼眸中清楚倒映着他的身影。 天佛尊执白子的手在半空一顿,棋子竟鬼使神差地落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 “好友,汝分神了!”龙衍笑着提醒道,手中黑子趁机落下,原本是平分秋色的局面陡然变成了一边倒。 眼见局势无可挽回,天佛尊爽快认输,收了棋子重来一局,动作间不忘分神留意不远处的两个小辈。 他座下的弟子不少,佛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入门时犹在襁褓之中,尚不知事,而排在他前头的师兄们均已得道,有的甚至连徒孙都有了。 神渊佛镜中,佛剑年纪虽小,辈分却奇高。加上天佛尊早些年清净惯了,收下佛剑之后,身边也不习惯有第三人侍奉在侧。 这前前后后种种缘故加在一起,佛剑在师门里自然是找不到玩伴的。 佛剑天生性情沉稳,随着年岁增长,这一点愈发明显。但课业之余,天佛尊依然能从佛剑的眉宇间找到几许寥落之色。 看到这样的他,谁也无法忍心将他仅存的一点孩子天性抹杀掉。 恰好龙宿跟着龙衍过来,天佛尊见他与佛剑年纪相仿,又是一见如故,想必相处得来。 可观察了一阵,天佛尊却发现他的徒弟在交友这件事情上似乎有些迟钝。若说全然玩不到一起也不至于,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安静了,完全没有处于他们这个年龄时应有的活泼闹腾。 见天佛尊总是心不在焉,龙衍便招手叫两个孩子过去,道:“我知道神渊佛镜后山的景色很不错,龙宿是第一次来,佛剑可以带着他四处去看看吗?” “嗯!”佛剑用力地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天佛尊,向他请示。 “日落之前记得回来。”天佛尊追加了一句。 “是!”龙宿与佛剑齐齐点头,并肩出去了。 天佛尊住的地方位置比较僻静,四周花木掩映,夏蝉低鸣。龙宿这一路进进出出,竟没有看到其余的人,便问佛剑:“这里只住着你同佛尊?” “嗯。”佛剑点头。 龙宿眨了眨眼,想起来梵净山之前父亲特意提到过的素斋,又问道:“那平日里谁管饭?” “师尊,”佛剑垂下眼帘,又补充了一句,“师尊说,我还没有到可以下厨房的年纪。”素色袍袖底下,小小的拳头松了又紧,师尊总说他年纪小,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最多只是让他扫扫地,收拾一下经书,或者是在附近采些鲜花果子回去。 如果他能快些长大好了! “护雏本是人之天性,”龙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所以才有后面的反哺之情。” 佛剑讶然回头,却见龙宿倏然跃至他的身前,脚下步伐不停,继续往前掠去,直至与他错开好几步,这才回头一笑:“佛剑,汝是追不上吾的!” “龙宿?”佛剑一时间弄不明白龙宿为什么要跑,却见他一直向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等一等他的意思,连忙拔腿去追。 前方的紫色身影时快时慢,似乎有意等他,然而无论佛剑如何努力,彼此间的距离也不见缩短多少,显然对方的轻功并不在他之下。 可这里毕竟是神渊佛镜,佛剑熟悉地形,占着地利之势,这便从旁边的小路抄了过去,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龙宿的身前,按着微微起伏的胸脯,道:“我追上来了,所以,你说错了。” 他乌黑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明亮,语气也很认真,好像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似的。 龙宿不由笑了出来,心道他这一板一眼的模样可真有趣,便故意扬起下巴,倨傲道:“错便错了,难道汝要罚吾吗?” 佛剑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跟我来!” 难道他真的要罚吾? 谁怕谁呢?龙宿忙追了过去,跟着他穿过一片树林之后,一道溪流横隔在他们的面前。两人只能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手拉着手蹚了过去。 对岸是一片果林,桃李梅杏种了好大一片,可以想象花期来到时,此地会是一幅怎样的美景。眼下正值杏子挂果的时候,佛剑先一步上前,摘了好几枚递到龙宿的面前。 龙宿又是一怔,这是哪门子的罚法? “跑了这么久,我想你应该渴了。这个给你,甜的,不酸。” “……多谢!”龙宿接过,张口咬下,瞬间满口都是清甜的汁水,不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远处鼓声接连响起,转眼已是暮色四合,佛剑想起天佛尊的话,连忙拉着龙宿在溪边洗了手脚,提着满满一兜的杏子,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回到禅院时,天佛尊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 神渊佛镜里头当然也有厨房,只是天佛尊总觉得路途遥远,日常三餐倒还罢了,要是偶尔想改善一下伙食,还得叫火头僧跑来跑去,实在麻烦,不如自己动手便利。 天佛尊挽着衣袖忙进忙出,龙衍自认是客,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也就很干脆得甩开了手,不出手帮他了。不过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居家的好友,忍不住盯着看完了全程,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叹道:“你这是收徒弟呢,还是养儿子?依吾看来,也没什么分别了!” “爱护之心,并无不同。”天佛尊端出几碗素面,一一摆上桌面,汤底是海带山菌熬煮出来的,面条上面还浇了一大勺木耳蕨菜豆腐等炖出来的浇头,一时鲜香四溢。 天佛尊的手艺很好,到最后就连一向挑剔的龙宿也吃了许多。晚膳过后,父子俩又继续坐了一阵,欣赏夜色,细品香茗。待消了食,这才启程回万圣岩。 善法天子下午有课,也就没有跟着,等到晚课都做完了,才看到龙衍二人从外面回来。 “爹!大哥!”善法迎了上去,见龙宿满面笑容好似春风拂面,想必是找到人了。 龙衍往屋里头扫了一眼,见他带来的几口箱子没有打开过的迹象,便问善法天子:“爹带来的东西,汝看过没有?” 善法天子一愣:“孩儿现在就去。” 打开箱子一看,里头除了几套衣裳和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一顶华丽的宝石发冠,银丝编成,上头还嵌有许多深蓝色的宝石,心道爹爹暗示他来看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大哥,帮我!”他取出发冠递给龙宿,低了头,让龙宿帮他戴上,然后抓着发冠两侧垂下的璎珞,转过身来,小脑袋左右晃了晃:“爹,大哥,怎么样?” 龙宿赞道:“吾龙家子弟,自是风姿不凡。” 善法便高兴地笑了,跑到镜子前面,对着烛光看宝石折射出的炫目光彩。 “发冠颇重,汝年纪还小,戴久了容易伤到脖颈,戴一戴便收起来吧!”龙衍柔声道。 “知道了,爹!”善法乖乖将发冠摘了下来,收进衣箱里,同以前娘亲给的几顶小发冠收在一起。 他们龙家的人似乎生来就对珍宝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喜好,即便是拜入万圣岩的他,也无法抹灭这股来自血脉传承的执着。善法天子知道,他心中对世俗的执念太多,宝物不过是其中无关紧要的一项,善加引导的话,这些并不会有碍于修行,但别的什么就不一定了。 譬如说,嗔念。 “走!爹带你们去洗澡,然后就该睡觉了。”龙衍弯身抱起两个孩子,朝后头的小澡堂走去。 沐浴后换上寝衣,龙宿和善法坚持要在一起睡,龙衍听了,干脆也留下来跟他们挤一晚。好在善法天子房里的罗汉榻足够宽大,即便是父子三人睡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太挤。 龙宿玩了一天也玩累了,是以沾枕即睡。第二天一早,外头的大钟还没敲响,他就爬了起来,满心想着继续去神渊佛镜找佛剑玩。 龙衍却说他有别的事要忙,很早便出门了,龙宿只能自己过去。 佛剑正随天佛尊做早课,忽闻窗外一声清亮的龙吟,推窗一看,龙宿乘着一尾紫龙由远而至,出现在他的窗前,笑着朝他挥手。 见天佛尊也朝他看来,龙宿连忙远远行了一礼,然后绕到门口,收了紫龙,熟门熟路溜进佛剑的书房里,取出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开始练字。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天佛尊这才带着佛剑过来,见龙宿正在练字,便让佛剑也跟着一起。然后走到龙宿的桌前,见他笔下横竖撇捺中,已有剑意蕴生。 天佛尊心道龙衍倒是很会教孩子,再仔细多看几眼,却发现龙宿笔下的儒门浩然正气中还隐藏着另一股锋芒,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再过几年,他书道初成,下笔更加老辣,恐怕就不容易看出来了。 “佛尊,是不是龙宿哪里写错了?”龙宿仰起小脸,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天佛尊笑道:“你的父亲是书法大家,他教得很好。只是书法一道,需博览众家,勤练不缀,方有所成。你年纪还小,倒是不用太着急。” 心中却是在想,还是找个机会跟龙衍谈一谈吧!在此之前,不妨让两个孩子多相处些时日好了! 他倒也不担心佛剑会被龙宿影响,他亲手养大的徒弟,岂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龙宿生于儒门,长于儒门,父母师长乃至于兄弟朋友都是天资卓绝之人,哪能听不懂天佛尊只是敷衍之词。不过,既然天佛尊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便恭敬谢道:“多谢佛尊指点。” “宿儿,汝果然在此!”龙衍推开书房的门,负手缓缓走了进来。 “爹!”龙宿上前道。 龙衍摸着他的头发,唇边衔着暖笑:“汝且猜一猜,看为父给汝带什么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龙宿立刻想起了早前在山道上父亲给的承诺,眼中陡然一亮,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一下子扑进了龙衍的怀里:“爹最好了!” “那是当然的!”龙衍让他站好,准备从怀里取出东西给他看。 却见龙宿一个转身就抱住了佛剑,吧嗒一下亲在他的小脸上。 佛剑瞬间红了脸,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龙宿你……” “佛剑跟吾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剧里头,龙小六又回来啦,其余两位还会远吗? ☆、少年时(三) 听了龙宿的话,龙衍顿时愣了,忙斥道:“宿儿,休得无礼!这跟佛剑有什么相关?” 龙宿仰头望着他,泪光闪动,手里依然抱着佛剑,不肯松开丝毫,嗫嚅道:“梵净山门之外,分明是爹亲口应允的。” 龙衍回想起山门前的情景,再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确切一点来说,是他的儿子抱着天佛尊的徒儿不肯放。 霎时,识海中捕获到一点灵光,龙衍心下一惊,难道龙宿要的不是樱桃,而是……而是…… 目光落在龙宿怀中的孩童身上,单薄僧衣,雪发垂肩,正茫然地看着他的儿子,不时抬头看看天佛尊,俨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龙先生,怎么了?”佛剑疑惑地看着他,再看着龙宿,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不由伸出了手,轻轻拍打着龙宿的后背,以示安抚。 龙衍一时瞠目,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秉性纯善的孩子说,他家儿子正想方设法地拐他回家呢! 暂且不论佛剑心里是怎么想的,明白人都能知道,想打佛剑的主意,就得先过天佛尊这一关,就目前好友满腔泛滥的师爱来说,这一关基本是没法过的。 好儿子啊,你的胆子倒是比为父的还大!龙衍暗自感慨道。 他不动声色朝天佛尊那边看了一眼,显然对方在听了龙宿的话后,一向温和可亲的面容也有了些许碎裂的迹象。 这等关头,要是他家儿子再多说几句,恐怕这位会直接化身怒目金刚。龙宿年幼,天佛尊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所以这怒火只能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来。 说实在的,陪天佛尊过上几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切磋过。但是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好友的想法他暂时是顾不上了。 龙衍看着自己的儿子,龙宿也在看他,父子俩互相对视着,相似的金色眼眸,连眼神也如出一辙。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仍在继续,旁边还有一位天佛尊不断散发着无形的冷气,龙宿不由搂紧了佛剑,仿佛是要依偎着他,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和温暖。 以龙宿的聪慧,早已察觉事情的发展跟他所希望的有很大的不同,可他心里仍存着一份侥幸,仗着年幼面嫩和父亲的宠爱,故意装傻撒娇。 他只想让佛剑跟他一起回龙家,旁的他什么都不要! “宿儿,”龙衍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放开佛剑!汝难道没有看到,汝都吓到他了!” 龙宿不由转头看向佛剑,见他神色平静,并无受惊的迹象,心道爹爹又在唬人了!可他心里也清楚,他现在这么做的确是很失礼的,无非是仗着年纪小,做什么都会被当做是天真无邪而不受责备罢了。 不过,这一点也是有限度的。 不信的话,且看旁边那位一直冷着脸的佛尊便能知晓了。 环住佛剑的手臂渐渐松开,佛尊是怎么看他的,他是管不着了,可他实在不愿给佛剑留下坏印象。龙宿目不转睛地看着佛剑,羽睫颤动,声音在喉咙里咕隆滚了一圈,似委屈又似不舍:“佛剑?” 小佛剑原本还在云里雾里,只知事情仿佛与他有关,可究竟有多大的关系,他实在是弄不明白。正迷糊的时候,听龙宿这一声唤,心神归位,便朝龙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龙宿!” 刹那间龙宿心里的小纠结又缓和开了,笑意涌上了眼角眉梢。 “宿儿过来!”龙衍再次唤道,将龙宿喊到一旁去,没有半句责问,只给他点出了事实,“为父今天早上出门,将梵净山南的那片樱桃林给汝买下来了。” “……”龙宿不由睁大了眼,他早已猜到事情有变,可是当父亲把现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里头仍是止不住的失落。 “宿儿,告诉爹,汝为何说要让佛剑到我们家去?” 这话若是别人来问,龙宿没准会胡扯出一堆诸如佛剑的资质甚好,与他一同念书练功最是相宜云云。 可问话的人是他爹,龙宿刚刚对他耍过一次心眼,实在没好意思再耍第二次,便仰起了脸,如实回答道:“我想和佛剑在一起,一起玩,一起睡,一直都在一起。” 说着,他又朝佛剑那边看了一眼,却见佛剑被天佛尊牢牢地护在怀里,好像他下一刻就会化出大掌直接把人抢走似的,龙宿不由撅起了嘴。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他的头上,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龙衍暗自叹了一声,这是他的长子,也是他们龙氏一族未来的继承人。现在他的年纪还小,有些孩子心性是在所难免,好好引导纠正就是了。 龙衍蹲了下来,平视着龙宿的眼睛:“龙宿,咱们家里的确是有几分资产,不说是一个佛剑,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养上多少都没问题。但是,汝可清楚,若以黄白之物易得佛剑,等他到了龙家之后,他会是什么身份?” “啊!”龙宿顿时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地浇了一盆冷水。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背景,直接带回去的,可以收作徒弟或者养子;而用钱帛换回来的,当然是奴仆了。 他只想着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带走佛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龙家虽是儒门世家,传承数代,仆从无数,却没有用过世仆,家里头的侍从签的也都是活契。这是家规,也是儒者的一点仁心。 “再退一步来说,”龙衍又继续说道,“即便天佛尊答应了汝,可是汝有没有想过去问问佛剑自己的意见?既然汝是如此喜欢他,那么他的意见,难道不该是最重要的?” 父亲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在龙宿的心上,他不由低下了头:“爹,是龙宿错了!” 龙衍直起了身,道:“既然知道错了,吾儿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才是。” “孩儿明白!”龙宿走到天佛尊跟前,深深拜了下去,“龙宿一时莽撞,说错了话,没有顾忌佛剑的想法,也扰了佛镜的清净,还请佛尊责罚!” 天佛尊笑意渐暖:“你一个小小的人儿,一时想左了是时有的事,改了便好。佛剑,去把龙宿扶起来。” “是!”佛剑连忙上前把龙宿拉起来。 “佛剑,对不起!我不该忽视了汝的想法,原谅吾好吗?” 佛剑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龙宿知道佛剑不会扯谎,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重新安定下来。 “好了!徒儿,”天佛尊又道,“今日的功课就到这里,你同龙宿出去玩吧!后头的水缸里有些湃了井水的瓜果,想吃的话,你和龙宿一起取出来分了便是。” 佛剑一一应了,随后拉着龙宿一起出去,依然带着他在后山玩耍。 龙宿的情绪原本有些低落,见佛剑依然待他如初,这才渐渐调整过来。 转眼间,又到了夜色渐深,合该吹灯安置的时候,龙宿却依然赖在佛剑的屋子里,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龙衍只好把他留下,让他跟佛剑挤一晚。 洗漱之后,龙宿自个儿拆了发髻,换上素色的寝衣,满心雀跃地钻进了佛剑的被窝里。佛剑从龙衍那里得知龙宿夜里有满床打滚的好习惯,生怕他滚着滚着就滚下了床,便说他睡外面,让龙宿睡在里头,龙宿点头说好。 两人刚并排躺下,佛剑突然想到他人小力微,而龙宿又有那样不华丽的习惯,夜里睡熟了他很可能照应不到,便又掀被起身,拉了架屏风过来挡住。 “别听我爹瞎说,”龙宿伸手去拉佛剑进被窝,嘟囔道,“吾现在的睡姿已经很规矩了,才没有爹爹说的那么夸张。” 佛剑仍是坚持:“有备无患。” 他都这么说了,龙宿只得撒开了手,任由他去。 折腾了一通,佛剑这才重新躺下,转头朝龙宿那边看了一眼。 “吾好困,佛剑快睡吧!”龙宿说道,他原本还想跟佛剑在被窝里多说一会儿话,可倦意不断袭来,压得他连眼皮都睁不开,哪还有精力说话。 “嗯。” 互道一声好梦,龙宿便合眼睡了。佛剑却始终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跟别人同榻而眠过,而今身边多了一个龙宿,这让他觉得相当新鲜。他很想再跟龙宿说说话,可龙宿已经睡了,他只能一个人慢慢品味着这股心潮的波动。 神渊佛镜地势开阔空旷,每到晚上,夜风吹过山岗,檐下风铃叮叮作响,伴随着近处的虫鸣和远处的山风呼啸,更显静谧。 佛剑仰面躺着想了好多事情,在龙宿由深到浅的呼吸声中,终于有了睡意。 岂料堪堪将要入睡的时候,原本睡得好好的龙宿突然朝他这边移了过来,先是一只手,然后是一条腿,到最后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 佛剑推不开他,也叫不醒他,只能暗自叫苦。等到第二天醒来,佛剑的半边身子都被他压得又酸又麻,人也没有睡好,眼皮底下各自一抹青色。 龙宿内疚极了,帮忙揉着佛剑的手臂:“佛剑,汝觉得怎样?要不你也压吾一个晚上吧!” “我无妨。” 龙宿又道:“或者,汝说出一件事来,只要是吾能够做到的,吾一定不推辞!” 佛剑下意识想说不必,话临到嘴边,忽然心念一动,又迟疑了,只得小声问道:“那……能让我再看看你的那尾紫龙吗?” 龙宿一愣:“只是这样就好了吗?” “嗯。” 龙宿欣然应下,拉着佛剑来到屋外的空旷处,高高扬起了袖子。只闻一声龙鸣,紫龙自他的袖中钻出,鹿角蛇身,披鳞四足,通体皆是艳丽的紫色。 它在半空转了个圈,又重新落下地面,硕大的头颅低了下来,琥珀色的龙眼温柔地注视着地上的两个小人儿。 佛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龙角,问道:“他会说话吗?” “暂时还不会。不过他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这样啊……”佛剑似乎有些失望。 “跟我来,佛剑!”龙宿拉着佛剑的手,跨上了紫龙。 ☆、少年时(四) 一座座山峦在脚下一掠而过,紫龙越飞越高,苍天巨木变成地面上的一个点,山脉河川化作了一条条起伏的曲线。 佛剑坐在龙宿身后,白色的云朵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朵朵洁白细腻,叫他想起了去年和师尊在山外集市上看到的棉花糖。佛剑伸出手去,想扯一朵过来给龙宿看,待靠近了,却只看到一大片朦胧水雾扑面而来,手伸出去,也是直接横穿而过。 “啊!”佛剑愣了愣,觉得自己果真是犯了傻,云是江河之水蒸腾所化,怎么可能抓得住。 “佛剑,抱紧吾!”龙宿轻轻在紫龙的背上拍了一下。紫龙理会其意,在半空中一个拐弯,纵身扎入云中,恣意腾飞,最后又驮着两人探出云层。 头顶苍穹一碧如洗,脚下千里江山如画,龙宿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里看着天和地,总觉得自己很渺小。怪不得世人总是汲汲营营,想要力量,想要长生,还想要与天地同在。” 佛剑垂下眼帘,他并不赞同龙宿的说法,却也不想直接驳斥他,于是念了一小段佛经:“当知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耶。” 声音清澈,一字一句传到了龙宿的耳朵里,他不由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他和佛剑的不同。他回头盯着佛剑看了半晌,佛剑也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坦然与他对视,眸光一片平和。 最终还是龙宿先软和下来,开口打破沉默:“出来这么久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了,不然爹和佛尊他们都会担心的!” “嗯。”佛剑没有反对,配合地点了点头。 归途中,龙宿闷闷地想着心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岂料走到半路的时候,一大片乌云突然杀气腾腾地从南方天际席卷而来,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要下雨了!”佛剑说道,“也不知道会下多久,我们走快一些,想必赶得回去。” 龙宿拍着紫龙,撅起了嘴:“它累了,跑不快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龙宿的话,紫龙腾飞的动作果真慢了些,连一左一右两条龙须也垂头耷脑的没了精神。 佛剑看着他,再看看紫龙,心下了然。 蓦然间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往前继续走了一段,头顶渐渐有雨丝飘落。此时此刻,想让紫龙飞到云层上方躲避风雨也已经来不及了。 龙宿抬手拂去滴落肩头的雨水,嘟哝道:“吾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沾衣欲湿的感觉。”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神渊佛镜还有很远的一段路,佛剑忙道:“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 按照佛剑指的方向,紫龙落下地面,佛剑拉着龙宿从龙背上跳下来,跑进半山腰的凉亭里。 两人刚踏进亭子,雨势猛然变大了,漫天的雨水像是天漏了一般全倒下来。 紫龙护主心切,展开身体绕着凉亭盘了几圈,好用身体为小主人挡住外面的狂风骤雨。它这一挡,凉亭里陡然暗了许多,还有少许雨水顺着风从紫龙遮挡不到的地方刮了进来,直把龙宿和佛剑逼到了亭子中央。 亭子四面通透,檐子又向外延伸了一段,加上外头还有紫龙的遮挡,亭子中心的这个位置倒是不惧风雨的。亭子里有一套石桌石凳,龙宿伸手摸了一把,眉头微皱,于是翻出一张藤席铺在石桌上,盘腿坐了上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看着佛剑:“上来!” 佛剑便走上去挨着他坐下。 冷风又一次灌了进来,龙宿不由打了个喷嚏,佛剑见了,就想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来给他。 “汝做什么?”龙宿连忙按住他的手,“汝自己才穿了几件衣服?脱了给吾,汝穿什么?真是一个呆瓜!” “可是……” “过来!挤一挤就不冷了!”龙宿伸手抱住佛剑,报复性地把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去,鼻端缭绕着他身上的淡淡檀香,他愉快地勾起了嘴。 佛剑看着他的模样,问道:“你不生气了?” 龙宿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他竟是知道的!仍是嘴硬,不想承认:“吾没有生气。” “它不要紧吗?”佛剑指着外头淋着雨的紫龙,又问了一句。 龙宿答道:“龙者,上可登天,下可镇海,岂会畏惧这小小的雨水?”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6节 佛剑又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大雨仍在继续,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个人在外面玩了一个早上,早就累了,龙宿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听着外面的雨声,靠着佛剑合上了眼睛。 等到龙衍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蜷缩在一起睡着了。龙衍见他俩抱成一团,龙宿还拽着佛剑的衣领,根本无法分开,只能一手一个把他们一块抱起来。 佛剑向来警觉,龙衍刚靠近,他就睁开了眼睛:“龙先生?” “是吾。怎么都睡在了这里?” “一时没注意,就睡着了。”佛剑小小挣扎了一下,想要从龙衍怀里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衣领还有头发都被龙宿抓在手里,只好作罢。 龙衍笑道:“这里离万圣岩近些,吾先送你们过去,换下身上的衣服再说。” “嗯。”佛剑乖巧地点了点头。 善法的衣服佛剑穿不下,只好暂时借龙宿的来穿。龙衍帮他挑了件素净简单的,白色的料子,掐牙交领,袖摆用雪青色的绣线绣了大片的龙纹。又挑捡了几件同色的裤子鞋袜,一起递给佛剑。 佛剑道了声谢,抱着衣服跑到屏风的后面去。 龙衍见了,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笑道:“小朋友也懂得害羞了!” 而龙宿终于睡饱了,慢悠悠睁开了双眼,见自己躺在弟弟善法的屋子里,金眸朝左右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倒是听到屏风背后有些许动静,问了一声:“佛剑?” 果然下一刻他的声音就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我在这,我在换衣服。” 这时龙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碗知客僧送来的解暑驱风的药汤,见儿子醒了,便笑道:“睡得这么熟,总算知道醒了!汝与佛剑一般大小,却不如他警觉,为父一路抱着汝回来,汝都没有醒。” 龙宿解释道:“因为是爹,吾才没醒的。若来的是陌生人,谁知道他的好坏,即便没有紫龙的示警,吾也会提早提防的。” 龙衍便又笑道:“知道利害就好。” “龙先生,龙宿。”佛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龙宿见他穿的是自己的衣裳,眼前顿时一亮。 难得能在佛剑身上看到别的颜色,而且还是他们龙家的专属色,这让龙宿觉得有些得意,两条小腿来回晃悠着,仿佛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成就似的。 “来,你们两个先把这碗药汤喝了。”龙衍催促道。 龙宿皱了皱眉,药汤里放了藿香,有些刺鼻,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正想开口拒绝,却见佛剑捧着碗仰着头,咕咚咕咚一口干了。于是也跟着端起碗来,学着佛剑的模样喝了一口。 虽然放了红糖,但味道仍然令人不喜,也不知道佛剑是怎么喝得下去的。龙宿皱着小脸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龙衍又督促了几句,这才极勉强地多喝了一口。 “爹去去就回来。”龙衍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粽子糖放在桌上,而后端着空碗出去了。 “大哥!佛剑!”龙衍前脚才刚离开,善法天子后脚就一路小跑推开了房门,看到佛剑身上的衣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样好,这样大哥就不会再认错人了!” “认错谁?”佛剑问道。 善法天子也很干脆,劈劈啪啪就把上次龙宿认错人的事全都讲了出来,龙宿想阻止都来不及。 佛剑想了想,道:“我和一步莲华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龙宿解释:“那时吾还不认得汝,只看了个背影,就以为是汝,才会认错。如今就不会了!” 佛剑听了便想,只看背影的话,同是白衣白发,的确不好分辨,也就信了他的话。 龙衍龙宿父子俩在梵净山住了好些天,是时候也该回去了。龙宿舍不得佛剑,拉着他一脸依依不舍的。龙衍见他这般模样好生有趣,便越过他,直接去问佛剑:“佛剑跟我们一同回去小住几天可好?” 佛剑看着龙宿,再看看龙衍,答道:“师尊同意的话,佛剑不会推辞。” “汝师尊不会反对的!”龙衍弯腰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带着他们一起去神渊佛镜。 “吾想请佛剑去龙首原做客,不日便会送他回来,好友觉得如何?” 看在老友亲自开口的份上,天佛尊并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直接放行了。 龙衍的信使青鸾早一步飞回龙首原,龙夫人得知自家夫君把天佛尊的小徒弟也给“拐”了回来,心下好奇,便早早让人开了府门出来迎接。 申时左右,龙衍的马车出现在龙府众人的视野里。佛剑跟着龙宿从马车里下来,龙夫人见他长得圆头圆脑的,性子却相当沉稳,与他们家惯有的恣意张扬大不相同,心生赞赏,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佛剑在龙首原住了几天,每日念经写字玩耍,虽有龙宿时刻陪伴左右,但他自幼在天佛尊身边长大,几日不见,便有了思念之意。 然而还没等他跟龙宿开口说要回去,天佛尊已先一步到了龙家。 龙衍见了他便笑:“好友一向是无事不登吾家之门,今天前来是?” 天佛尊面不改色地随口说道:“上次的棋局还没下完。” 龙衍暗笑道这和尚还不如他的小徒弟坦诚,却也无意挑破他的信口胡诌,如他所愿取出了棋盘。 一盘棋下到一半,佛剑得知自家师尊到了,便和龙宿一起来到他们下棋的地方。 “师尊!”佛剑朝天佛尊跑了过去。 天佛尊摸了摸他的头发,见他身上多了一串亮晶晶的佛珠,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风格。 “这佛珠是龙先生所赠。”佛剑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天佛尊瞪了一旁笑嘻嘻的友人一眼,道:“他是不是还说出家人不蓄私财,身上戴些值钱的东西,日后在外行走,若是遇到有需要的人,也能帮得上忙?” 佛剑连连点头:“师尊是怎么知道的?” “为师一猜便知。”天佛尊答道。 却没好意思说,他小时候也被龙衍用这话糊弄过。好在过了这么些年,龙衍的审美有了大长进,不至于也让他的小徒弟挂着满身的叮叮当当,像一只七宝匣子似的。 天佛尊在龙家待了一天,回神渊佛镜的时候,佛剑自然也跟着走了。 这天佛剑刚念完经,天佛尊拿了一大一小两把竹剑,带着佛剑去了后山,打算继续教他剑术。 教到一半的时候,恰好有人来访,天佛尊只好先行离去,留佛剑一个人在那里继续练习。 佛剑手握竹剑,刺、劈、撩、挂,天佛尊教的都是最基本的动作,佛剑练了许久,也没有觉得枯燥。 直到竹林里突然传出一串陌生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佛剑收了剑势,几步跑到竹林的入口处。 片刻,竹林里钻出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身雪白。大概是在竹林里待久了,身上沾了不少枯落的竹叶,头上的马尾也歪到了一边去,尽管如此,倒没有形容狼狈的感觉。 佛剑注意到他的发冠上有一个小巧的阴阳鱼,想起师尊说过道境玄宗的人这几天在万圣岩做客,便问:“你是道境玄宗之人?” 对方摇了摇头:“我只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我叫剑子仙迹,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剑子上线! ☆、少年时(五) 剑子是苦境本土人士,自幼跟他的师父道源子住在深山中一个叫道谷的地方。 道源子一生修道,千百年来始终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原本并没有收徒弟的打算,直到某日路过一处乡镇,让他遇到了一名孩童。 道源子觉得这个孩童与他很是有缘,于是将他收为徒弟,从此之后,道谷里便多了一个名叫剑子仙迹的小道士。 前段时间道源子在修行上又有了新一层的领悟,须得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需要多久他也说不好,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这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 如果他是独自一人,什么时候闭关、需要闭上多久,都无需顾虑什么;可如今他还有剑子这个徒弟,他闭关了,剑子该怎么办? 放眼整个道谷,除了剑子跟他,就只剩下竹棚里那头垂垂老矣的青牛兄弟。 剑子才刚刚七岁,正是最淘气的年龄,要是他闭关了,剑子无人拘束,待他出关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野成了一只猴? 小剑子不想道源子担心,便挺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说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师父放心闭关去吧! 道源子摸摸他的额发,没有说话。想了半天,最终打定主意,把剑子送去道境的封云山,拜托玄宗宗主照顾他几年。 道源子在苦境也有许多朋友,但那些人大多跟他一样,天地逍遥一散人,并无多少照顾孩子的经验。 封云山就不同了,玄宗门徒千百,即便玄宗宗主偶尔有所疏忽,剑子也能和他座下的几个弟子待在一处,互相督促,不至于误了修行。 于是剑子就这么被他的师父送去了道境封云山。剑子生性活泼,到了玄宗,几乎如鱼得水,没几日便同玄宗宗主的几个弟子玩到了一起。 日前正逢百年一度的苦道二境佛道大会,这一届轮到万圣岩当东道,玄宗宗主便带着座下六弦来到了苦境,剑子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一行人都宿在万圣岩的待客厢院里, 剑子在万圣岩里闷了几天,便有些坐不住了,本想叫苍跟他一起出去玩,但是苍是宗主首徒无法走开,其余几弦有的唯苍是尊,苍不动,他们也不动,有的年龄太小,连走路都不大稳当,剑子只好一个人跑了出来。 出了万圣岩之后,剑子在梵净山四处瞎转。 由于梵净山地方太大,他又跑得太远,早离了万圣岩的地界,于是很倒霉地就迷路了,还一头撞进竹林里,直至听到挥剑声,这才循着声音钻了出来。 剑子看着面前这个手持竹剑的白衣小孩,问道:“我叫剑子仙迹,你叫什么?” “佛剑。” “佛剑?佛之剑?” 佛剑单掌竖起,施了个佛礼:“佛剑即是佛剑。” “好禅机!”剑子赞道,见对方一头银色长发散开了披在肩后,因方才练剑的缘故,头发有些乱了,没那么齐整,剑子又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 佛剑没有接话,只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以前我在山下也见过不少佛门的人,无论年老年少,三千烦恼丝都剃了个干净,反倒是你们梵净山的佛修,头发是一个赛一个的长,”说到这,剑子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玩笑话,“这算是地方特色吗?” 佛剑未能领会到他的幽默,仍沉声答道:“无需执着于此,剃度与否,佛心依旧。” “我也是一时好奇。”剑子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心里又想,佛剑这一板一眼的回答固然是很有道理的,可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寡言沉闷,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这时,佛剑开口问道:“你怎会从竹林里出来?” 剑子收回心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万圣岩待久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青蛙,有趣极了。我本来还想跟它多说几句的,可它却两腿一抻,跑了!我追了一路,就到了这里,青蛙却不见了。” “原来如此。” 剑子看他毫无好奇之意,便问:“佛剑,你认识那只青蛙?” 佛剑点点头:“你所说的青蛙,应当定禅天的净琉璃菩萨养在荷花池里的那一只。” 剑子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定禅天该怎么走?” “由此西去五十里。” “那万圣岩呢?” “向北二十里外,金色巍峨佛殿便是。” 剑子摸了摸后脑勺,又问:“我还没问,这里又是哪儿?” “神渊佛镜,后山。” 这一串对话下来,佛剑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仍是那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小脸,虽是如此,剑子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想必佛剑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迷糊的路痴吧? “我也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剑子说。 “请留步。”佛剑一个闪身,挡在了剑子的前面。 “佛剑?还有什么事吗?” “这边是东,”佛剑抬手往右手边一指,“这边才是万圣岩所在。” “……” 佛剑收起竹剑:“山路崎岖,我送你一程。” “那便多谢了,佛剑!对了,你叫我剑子吧!平常大家都这么叫我,我也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喊我仙迹哈哈哈……”剑子打开了话匣子,想要转移佛剑的注意力。 两人一面赶着路,剑子一面说个不停。佛剑偶尔应他一声,每次开口也仅仅只是寥寥几个字。 剑子愈挫愈勇,最后更是直接祭出了冷笑话大法,一连说了好几个,佛剑仍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剑子挫败极了。 以往他对苍他们几个说笑话,虽然苍也是不动声色的,但至少剑子能感觉到他都听懂了。而佛剑呢,剑子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在讲笑话。唉!难道他讲笑话的功力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一路上说话赶路两不耽误,没过多久万圣岩已在眼前,佛剑一直把剑子送到门口,这才掉头回去。 自此之后,剑子觉得他和佛剑也算得上是熟识了,便时不时跑到神渊佛镜这边来找他玩,哪怕佛剑不爱说话,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很高兴。 “我和我师父住在山里面,山谷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四面都是大山,喊一句只有回音跟我说话。没人和我玩,我就和山上的小狍子小貂子玩。”说起他那段爬树下河的经历,剑子顿时神采飞扬。 “前段时间师父他老人家闭关啦,就把我送去玄宗那边,拜托宗主照顾我。这次宗主带着弦部的人下山,我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你们梵净山这边来了。” 剑子一边说,一边想,佛剑性子这么闷,大概是这座小山上只有他跟他师父两个人,而佛剑又缺乏他这种自娱自乐的精神,于是只能生生闷成一只小闷葫芦。 想到这些,剑子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佛剑,你平常都在做什么?没有人陪你一起玩吗?” 佛剑想了想,正要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心湖中突然浮现出一抹紫色身影,正对着他笑,腮边一对酒窝晃晃悠悠的,他不由脱口而出说出了那人的名字:“龙宿。” 剑子讶然:“龙宿是谁?” “龙宿便是龙宿。”佛剑当然知道龙宿是谁,他本可以从很多方面去描述龙宿,比如说他是龙家的长子,善法天子的兄长。但是这些身份都不足以囊括龙宿本身这个人,一时间,佛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剑子介绍他。 好在没过多久,佛剑便得到了一个能把龙宿当面介绍给剑子认识的机会。 临到中秋的时候,龙衍派人来接善法回去,龙宿也给佛剑捎了封信,想邀请他一起去龙家过中秋。 信是善法天子送来的,佛剑看了信之后,便去找天佛尊。天佛尊思忖着他在山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佛道大会虽然还没有结束,但他当甩手掌柜……不!是当甩手佛尊已经当习惯了,需要神渊佛镜出面的地方让他的大徒弟去就好,至于他,还是带着小徒弟去龙首原会会好友吧! 善法天子把一步莲华和苍,以及苍那一串师弟师妹全叫上了,佛剑也喊上了剑子。 这一群小孩子的到来,整个龙首原都变得热闹许多。晚宴的时候,檐下早早挂上了一排排精致的宫灯,侍女仆从们端着水果糕饼,鱼贯进出。 在侍女的带领下,剑子随佛剑来到一个凉亭里,亭中有另一个孩子早早等在那里,紫衣紫发,衣料上的珠宝亮片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璀璨。 剑子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佛剑提到过的龙宿,看到他,剑子不由想起了善法天子,心道长得这么像,连眼珠子都是一个色的,怪不得是亲兄弟。 “汝可是弦家的人?”见到剑子后,龙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剑子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的,他是跟着玄宗弦部的人一起吃住,但这个弦家又是怎么回事? 见他神色不对,龙宿立刻明白是自己弄错了,便解释道:“方才是吾莽撞了,只因弦家子弟也有与汝相似的鬓角,所以吾才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剑子抬手摸摸自己的鬓角,“不过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个人特色。” 龙宿不由调整了一下坐姿,方才他是在开玩笑吗?这骤然而至的些许冷意又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间,龙宿转头去看旁边的佛剑,只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微小变化,目光锁定在他的耳朵上的红色宝石:“佛尊给的?” “嗯。”佛剑点头。 龙宿伸手穿过他的头发,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疼吗?” “不疼。” 龙宿心念一动,等到晚宴结束,就去找他爹龙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爹,孩儿也想要一对耳钉。” “为何?” 龙宿直接把事情讲了一遍。龙衍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问道:“吾儿想要什么颜色的?” “同佛剑一样的就好。” 可是龙宿紫发金眸,红色的耳钉跟他并不相称,龙衍便让侍女直接捧出一盒子来,任他挑选,可惜到最后也没有选到合乎心意的。 龙宿也是异想天开,一回头竟把主意打到了剑子的身上,摇着扇子直接把他逼到墙角去:“剑子,” “何事?” “汝也是一身白,要是戴上红耳钉的话,想必也会和佛剑一样可爱。” 剑子皱了皱眉头:“我并不这么认为。” “不试一试,汝怎会知晓?”龙宿面含笑意,步步逼近。 剑子不胜其扰,忽然身化虚影,趁机从龙宿身边闪身而出。可是龙宿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他逃脱了,扬扇便是一拦,截断剑子的去路。可惜动作还未到位就被另一人抓住了手腕。 “佛剑?”龙宿惊讶地看着对方。 剑子却是一脸感动,心想儒门的小孩实在是太任性了,还是佛剑对他最好! 然后他就听到佛剑开口说:“剑子的鬓毛太长,戴上了也看不到。” 龙宿朝剑子毛茸茸的鬓角看了几眼:“可以剃掉!” “没几天长出来,又遮住了!” “那就再剃掉!” “再过几天,又长出来了。” “……” “……”剑子也是一阵哑口无言,佛剑啊,真的多谢你这么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这篇就全文完结,结果翻了一下大纲,居然还有几个没有写。(⊙o⊙) ☆、少年时(六) 中秋过后,这一群孩子依然没有走,就在龙首原住下了,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天。 龙府的后花园被他们当成了玩耍的好去处,这天午膳过后,他们又跑进了花园里。龙宿最不合群,前脚踏进园子,后脚就拉着佛剑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溜走的时候剑子正跟苍说话,也没留意,等两个人都跑得不见人影了,他才发现新认识的两个小伙伴都不见了。这时善法天子拿了一些馒头过来,说要带他们去水榭旁边喂锦鲤,那里有大片的浓绿树荫,即便是午后时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闷热。 一群孩子都答应了,剑子却说:“不知道龙宿跟佛剑跑到哪里去了,我想去找找他们,你们去就好。” “我大哥啊?”善法天子伸手一指,“刚才我好像看到大哥拉着佛剑往假山那边去了。” “我这就去看看!”剑子挥挥手,跟他们分开了,按照善法天子指点的方向,一路分花拂柳,在穿过一片假山之后,他终于在一片树荫底下看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两个人。 龙宿和佛剑并肩坐在一起,佛剑手里剥着枇杷,几下便将果皮撕去,掏出了果核然后分成几瓣,自己却不吃,反而全送到了龙宿的嘴边。 龙宿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着佛剑的手“啊呜”一口咬下,金眸微眯,满足地笑了:“这一枚好像比方才的更甜!” “嗯。色泽黄一些的,会比较甜。”佛剑喂完这一枚,又从果盘里挑了一枚新的,继续剥皮投喂。 剑子就站在不远处,对着这一幕看得好一阵愣神。直到龙宿的目光朝他这边看来,他这才回神,一边朝他们走过去,一边看着佛剑满手的汁水,再看看持扇轻摇的龙宿:“龙宿,你好悠闲!” 龙宿笑着解释:“剥枇杷会把手指头染黄,很难洗掉的!” 剑子忍不住又朝佛剑的手看了一眼,道:“你可以选择不吃。” “枇杷味道甘美,吾很喜欢,而且佛剑也愿意帮我剥,怎样?”龙宿说着,宝扇一翻,将果盘往剑子那边推了推,“汝要吃吗?” 剑子随之落座,看着那盘枇杷奇道:“枇杷不是初夏成熟的吗?这个时节哪来的枇杷?” 龙宿道:“人的智慧和辛勤,有时候也能超越造物主。” 两人说话的时候,佛剑又剥了一枚枇杷喂给龙宿。 迎着剑子目不转睛的视线,龙宿依然很淡定,该吃的照样坦然吃下。剑子突然间对此人的厚脸皮有了初步的认知,至于佛剑…… 见剑子朝他看来,佛剑眸光一片平静:“剑子,要我帮你剥吗?手指染上枇杷的颜色的确很难洗。” 剑子连忙答道:“不必!我自己动手,会比较甜。” 等到龙衍和天佛尊联袂寻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佛剑和龙宿紧紧挨着坐在一起,佛剑剥着枇杷喂龙宿吃,而剑子坐在一旁,一面自己动手,一面和他们说话,场面居然也很和谐。 天佛尊朝龙衍看了一眼,先一步走上前去,龙衍连忙跟上。 三人见长辈来到,纷纷起身问好。 龙衍和颜悦色让他们坐下,也随之坐在龙宿身边。此处石凳一共只有四只,天佛尊便把佛剑抱在膝头坐下,然后拿手帕帮他把手擦干净,目光却久久停留在佛剑手指头新染上的颜色,一阵沉默不语。 “师尊,我帮你剥几个好不好?”佛剑把手伸到果盘里,拣了一个,他今天已经剥了很多枇杷,前面一些剥得不大好的都被他自己吃掉了,后来找到了窍门,剥出来的果肉都很完整。 天佛尊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微笑道:“乖!你自己吃就好!” 几天之后,天佛尊辞别龙府众人,拎着一串孩子回梵净山去,随后剑子又跟着玄宗的人去了道境,继续潜心修道。 重阳清明的时候,龙衍照例派人把善法天子接回家小住,在龙宿的要求下,有时佛剑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如此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到时,出于对龙宿的看重,龙衍明里暗中反复考察了几次,发觉天佛尊当日对龙宿的论断基本上是正确的。 他自己是慈父的性子,夫人呢,对于龙宿这个儿子也是宠爱多于管教,为了龙宿的未来着想,龙衍打定主意一过完年就送龙宿去上学。 元宵刚刚过去,他便把龙宿送去了学海无涯,请太学主严加管教。 时光一晃,经年已过。 昔日的孩童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少年,正逐步褪去稚气,展露锋芒。 龙宿在学海待了数年,学业大成,太学主自认已没有东西可以教他,本想让龙宿留在学海再待几年,让他跟众执令一起讲学,于双方也是大有裨益的一件事。 无奈龙宿跟学海众儒理念相左,和他关系最好的弦知音又隐隐有弃佛从儒的意向,太学主的盛意,龙宿只能心领。 这年春暖花开之时,龙宿独自一人乘着马车,慢悠悠地离开了学海无涯。 这些年来,他和佛剑时有书信来往,此前佛剑就来信跟他说过不日会外出历练,想必此时早已踏出梵净山了。 可惜佛剑没有在信里说他会往哪走,龙宿只能估摸出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在路上慢慢打听他的消息。 等到他查到佛剑的行走路线时,已经是一个多月过去,一接到消息,他连忙驱车赶去和佛剑会合。 其实也说不上是会合,毕竟他从来没有跟佛剑说过他会去找他。 可是他就想这么做。 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佛剑变成了什么模样。 最终,龙宿在一个叫归有溪的地方找到了他。 几年不见,佛剑依然是一袭白色的僧衣,银色长发披落肩头,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了。 少年的轮廓清瘦纤长,面容俊秀,依稀带着点稚气,然而挽起的衣袖下露出的一节手臂,线条起伏匀称,可想而知这副身躯下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看到他,龙宿心头一片欢喜,然而并不独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在这一瞬间里,孩童时懵懵懂懂的情愫彻底变得明晰起来,让他不由心跳加快,想要将眼前这个人紧紧抓住,再也不放开。 于是他二话不说把佛剑拉上车。 “龙宿?”佛剑看着被龙宿抓住的手,有些惊诧于这位儿时好友突然的异样热情,颊边飞起一片浅淡红霞。 龙宿心道看来佛剑还是老样子,也没有变多少,于是稍稍放轻了手间的力度,莞尔笑道:“如今吾也算是出师了,索性陪汝一起闯荡江湖,如此可好?” “嗯。”佛剑点头。 于是一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龙宿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佛剑的想法。 这天他把佛剑带到一片桃花林里,让他怦然心动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他看着佛剑,几近艰难才没有让自己情绪流露太多出来:“佛剑,吾想问汝讨一样物件。” “何物?” 龙宿直直望向佛剑的双眼,由眼观心,不想错过佛剑任何一个心绪变化,一字一句地说:“汝的心!” 闻言佛剑忽然垂下眼帘,羽睫一阵颤动,半晌都没有出声。 龙宿再度朝他逼近:“将汝的心舍吾,一句话,可与不可,有那么艰难吗?” “可是,”佛剑终于开口,“它并不在我身上。” 龙宿不解。 佛剑抬起眼帘,直视龙宿双眼:“因为它早就随着你去了,一直……都是!”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虽然这是个女儿节但这一点并不妨碍我们继续撒糖! 飞快赶完这一篇的主要原因就是我想早点进入下一篇! 下一篇是现代架空向的,花式撒糖啦!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好吗? ☆、现代日常(一) (一) 佛剑打开家门,发现屋里又没有开灯。这样的情景在他们家上演过很多次,所以佛剑知道不是停电,他换了鞋绕过玄关,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到处都是点燃着的蜡烛,错落有致,仿若星海,在夜色中微微摇曳着。而龙宿就站在这片烛光中间,朝他展眉浅笑,目光温柔得能把人溺死其中。 龙宿的心思,佛剑是清楚的。按照龙宿的说法,这种事叫做“浪漫”,但是清楚并不等同于理解。 老实说,龙宿的大部分浪漫佛剑都不是很能理解。比方说每年的二月十四,龙宿总要送给他一大捧红玫瑰,佛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又不喜欢花,龙宿为什么总是要送这个给他。如果他们调过来,换他来送龙宿东西,那么无论玫瑰还是昙花都是很好的选择,因为他知道龙宿会喜欢这些。 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佛剑就经常在这些小细节上究根问底的,结果被龙宿吐槽了好几次不解风情没有情趣。渐渐地,他也不再问了,既然龙宿喜欢,这就是最大的原因了,他呢,只需要全部包容接纳就好,无需追问太多。 此时面对着满屋子的蜡烛鲜花,佛剑稍稍愣了一下神,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他记不清了,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迎着龙宿的目光,佛剑直接朝他走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然后给他一个吻。 而龙宿也相当配合地揽住佛剑的腰,有意加深了这个吻,与他唇齿交缠,难舍难分,良久才将他放开。 “佛剑,情人节快乐!” 佛剑一怔,即便是在被龙宿吻得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理智也没有完全罢工:“可是今天是初八。” “这不重要,”龙宿凝视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情人是谁。” 佛剑却不大认同他的看法:“你昨晚才说我是你的人生伴侣,才一天的时间,我在你这里就变身份了?” 龙宿一阵失笑,抬手拢了拢佛剑耳边的头发,趁机又亲了他一下,觉得眼前这个抓住一点问题就要问个清楚的佛剑可真有趣,可惜这样的时刻并不是时常会有的。于是放慢了语速说:“因为情人是你,人生伴侣也是你,朋友、知己、至亲至爱,全都是你。有你在,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这人道理真多!佛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那么佛剑,”龙宿挑起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我是你的什么?” “嗯?” “不要装傻。” “一定要说?”龙宿的情话从来都是一筐一筐地往外倒,佛剑听了很多,却学不来,非要他说的话,他只能讲讲心里话。 “说!”龙宿还是不肯罢休。 佛剑只能开口:“你当然是我的爱人了。” 龙宿一直盯着他看,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就这样?” “那你还想当什么?你自己选好了。”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龙宿暂时抛开了这个问题,拥着佛剑往餐台的方向走,“我们现在先开饭!” 晚餐是龙宿下的厨,早在佛剑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餐台被转移到客厅的位置,同样被龙宿用鲜花和蜡烛装饰了一遍,可是在佛剑看来,这餐台上的鲜花蜡烛占的位置比饭菜还要多。佛剑内心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忍不住了:“龙宿,你是准备吃花还是吃蜡烛?” 话音刚落,龙宿吃惊地看着佛剑,刚刚佛剑是在跟他开玩笑吗?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任由剑子在佛剑面前随便说冷笑话,看看佛剑都被他影响成什么样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才以为你稍微开窍了,原来还是我想太多!” “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蜡烛摆太多了?”单单是餐台附近,一眼扫过去,至少就有三四十根蜡烛高低错落。佛剑拿起餐台正中放着的一捧紫色花毛莨,说:“还有这个紫甘蓝,我们今晚又不吃这个,摆在这里总觉得很占地方。” 龙宿都没有力气跟他解释说他手里拿着的并不是紫甘蓝了。“烛光晚餐,气氛很重要!”龙宿强调。 “气氛?”佛剑朝四周扫了一眼,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气氛什么的他实在看不出来。像龙宿这样点了这么多的蜡烛,亮倒是挺亮的,但始终还是比不上电灯。吃不带骨头的东西还好,要是吃鱼的话,岂不是很容易吃到鱼骨? 当然了,以上这些他是不会跟龙宿说的,他也想努力走进龙宿的精神世界,从而了解龙宿的每一个想法。 “所以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氛?”佛剑问。 “当然!不过,无论是什么食物,都不如你可口!”说着龙宿突然欺身近前,几个细碎的吻落在佛剑的脸颊上,然后张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龙宿!”佛剑连忙将他推开,避开他的灼灼目光,埋头走到他的位置上坐下,“先开饭。” “行!”龙宿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夜晚总会到来,深夜档的事情就应该留到深夜的时候。 第二天佛剑起得特别晚,等到他换好衣服,下楼来到饭厅的时候,龙宿已经做好早饭了。 香气四溢的梅花粥,小巧玲珑的茉莉花馅饼,丁香花戚风蛋糕,每一道菜品都带着龙宿独有的风雅气息。 这一顿佛剑还没有发现什么,等到了中午,龙宿喊他吃饭的时候,佛剑看着一桌子的菜直接就愣了,诸如什么紫藤煎蛋,菊花鱼片汤、桂花酒酿鸭、玫瑰山菌汤、牡丹花丝里脊,满满一桌全都是花。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龙宿这人果然心眼小,一晚上过去,居然还记着昨天晚上他随口说过的话。 “吃饭吧!”龙宿拉着他坐下,随手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把他的碗堆得老高。 龙宿的手艺很好,最终这一桌菜吃了七七八八的,没多少剩下。饭后佛剑收拾了碗碟,然后扔进洗碗机里。他们家向来是这么分工的,龙宿负责早晚三餐,而他负责洗碗和整理餐台灶台,龙宿有时候也会拉他进厨房帮忙。 下午两个人都没有出门的心思,龙宿就提议出不如放部电影来打发时间。 他选的是一部文艺爱情片,画面精致,剧情缓慢,而且还是小语种。字幕倒是有,佛剑看了十来分钟,始终看不下去,于是拿了个小本本开始刷微博。 龙宿打量了他几眼,起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大碟炸薯条炸薯片。佛剑还低着头继续刷微博,龙宿看看他,再看看电影屏幕,然后拿起一片薯片放进嘴里,吃得咔嚓咔嚓响,好像他吃的不是薯片,而是旁边那个人似的。 佛剑终于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也去了一趟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大袋紫薯干,目测至少有二十斤重。 “给你。” 龙宿抬头一看,也惊呆了:“哪来的?” “我买的。” 这人买东西一定要买这么多吗?龙宿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佛剑,看他能不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佛剑只好继续推销:“剑子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紫薯干和薯片一起吃会更配。” “……剑子说的?” “嗯。虽然他这句话我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剑子的话总不会错的。” 这是何等伟大的友谊啊?龙宿不由笑了,把东西塞回佛剑怀里:“你听他的,那你自己去配吧!手机给我!” “做什么?” “打个电话看看剑子在不在家,喊他过来求证一下。” 可惜剑子一早就出门了,龙宿暂时没有办法印证佛剑说的那句话。 转眼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龙宿继续跟花儿们较着劲,又煮了一桌的花。 佛剑试着劝了几次,或许是他的方法太蹩脚了,龙宿始终没有跟那些花和解,以至于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餐的每一道菜里都有鲜花的身影,而且食谱从来没有重复过。 佛剑相信,即便再给龙宿更多的时间,他也能一直保持着这个水准。 因为龙宿对烹饪真的很有天赋。在龙宿的影响下,原本对吃食没什么研究也没有什么好恶的他,也渐渐被熏陶到现在对着一桌美食也能有模有样地点评一番了。 这天中午,龙宿照例又端出一桌鲜花菜肴,佛剑扫了一眼,便说:“这个没什么难的,我也会弄。” 龙宿笑了笑,顺水推舟地说:“那么今晚的晚餐就交给你了!” “行!”佛剑一口应了下来。 龙宿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佛剑居然真的就答应了。这一整个下午,他一边期待着夜晚的到来,一边忍不住地想佛剑该不会搞砸吧? 不是他对佛剑没有信心,而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他从来就没有让佛剑单独下过厨。龙宿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又转回厨房:“佛剑,我来帮你打下手!” 佛剑堵在厨房门口,就是不让他进去:“不必,你去休息!” “你在做什么?这么神秘?” “嗯。就是这么神秘。” 看来佛剑是有心要给他一个惊喜,龙宿不由笑了:“你让我越来越期待晚上的到来了!” 佛剑说:“那就去找些事情做,时间会过得比较快!” “好吧!”龙宿走了几步,又掉头回去,“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佛剑仍是这么坚持。 龙宿只好半信半疑地走了,到了书房打开电脑,拿佛剑的账号登陆游戏帮他挖药草,时不时端着杯子假装出来倒水,还特意从厨房门口一再经过,只是想知道佛剑进行得怎样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7节 可惜佛剑一直把厨房门关得很紧,他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快要六点的时候,龙宿正在喂银龙鱼,终于听到佛剑打开了厨房门,然后来回走动,开始摆放碗碟的声音。 他努力压制着好奇心,一直等到佛剑过来喊他吃饭,这才动身跟他去饭厅。 这一次饭厅里既没有鲜花也没有蜡烛,长形的餐桌上整齐摆着佛剑做的菜,凉拌宝塔菜、黄花菜焖鸡块、清炒油菜花,此外还有一锅昙花猪骨汤,目测是摘了龙宿的宝贝昙花煲出来的。 “看起来很丰盛啊!”龙宿觉得挺惊喜的,连忙坐了下来。 “还有这个。”佛剑端出一碟桂花水晶糕,白瓷小碟里,一个个水晶糕精致通透,看起来非常可口。这道中式甜点佛剑看龙宿做过几次,糖桂花是家里有现成的,只有水晶糕需要现做,步骤并不复杂。 龙宿正要舀一个来试试味道,佛剑就盛了一碗汤递到了他的面前,说:“水晶糕是饭后甜点,先吃饭。” “好!” 一直以来,他们家的主厨都是龙宿,佛剑最多只在旁边打打下手,手艺自然有限,所以这一桌菜里头,汤有些淡了,宝塔菜煮得太烂,水晶糕也做得不是很好,有些偏软。 龙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高高兴兴地吃着佛剑做的菜。 不过佛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所以只做了几道家常菜,没有想到还是做得不够好。他的口味早就被龙宿常年的美食轰炸给养刁了,自然能品尝出他和龙宿之间的巨大区别。 饭后佛剑默默收拾着碗筷,突然冒出了一句:“也许我这辈子都要给你当学徒了。” “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做饭的,不要紧,慢慢来就好,”龙宿安慰他说。 “嗯。” “不过你要记得,我会一直等着吃你亲手做的私房菜。” “私房菜?这么高的要求,”佛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以后我会更认真学的。” 龙宿在心里勾画着以后和佛剑一起做菜的温馨画面,也笑着说:“我也会倾囊相授。”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架空向,几个日常相处的小片段,专门用来秀恩爱的。 ☆、现代日常(二) (二) 临近愚人节的时候,龙宿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他过去的学生寄给他的。里头还附了一张卡片,上面是一句刚劲不羁的狂草:“龙校长万寿无疆!——某某届甲班乙班全体学生赠。” 收到这份快递的时候,龙宿刚刚午觉睡醒,人还有点迷糊,对着这句狂草发了半天的呆,才慢慢回想起来这个笔迹好像是一个叫封小禅的学生的。 礼物是北辰家出产的顶级熏香,昙花香型,正是龙宿喜欢的味道,熏香里头还附赠了一只非常精致典雅的鎏金香炉。 龙宿也没多想,只当那帮学生把他的生日弄错了,直接点了一枝品鉴一下。 香雾丝丝缕缕,袅袅盘旋而上,清新而悠远。 然而不过半分钟的功夫,龙宿就意识到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连忙跑到镜子前面。一照,上下两片薄唇全变成了黑色,神秘而魅惑,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下这个唇色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离奇的故事。 好在佛剑去学校上课还没回来,穆仙凤和默言歆结婚之后也搬出去过两人世界了,家里头只有他在,所以中招的也只有他一个。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龙宿连忙把香掐灭,然后打开落地窗通风。 佛剑回来的时候,家里又是一片昏暗。 客厅里只有一盏淡橘色壁灯是亮着的,龙宿就坐在沙发的一角,用扇子半遮着脸,眼帘低垂。半明半暗中,浅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半幅完美的侧面轮廓。 “龙宿?”佛剑叫了他一声。 “嗯,我醒着呢,没睡!” 佛剑觉得龙宿有些古怪,扫视了一遍客厅,没有找到设想中的鲜花蜡烛,疑惑又深了一层。“客厅的灯坏了?”他走到开关那里按了一下。 骤然亮起的光线,使得龙宿不适地闭上双眼,尽管如此,手里头的扇子也没有拿下来的意思。佛剑愈发疑惑了:“龙宿,你心情不好?” 他仍坐在角落处,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没有,我只是偶有所感,心情难免有些低落,等我缓一缓就好。” 恰好这时门铃响了,佛剑只好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先去开门再说。 敲门的是附近一间星级酒店的外卖员,说他们定了一桌饭菜,佛剑拿了东西进来,问:“今晚怎么想到叫外卖了?” 龙宿回答:“偶尔换换口味也好。” 佛剑半信半疑的,摆好饭菜后,就去喊龙宿过来吃饭。他倒是磨磨蹭蹭过来了,坐下之后依然用扇子挡着脸。 “龙宿?”佛剑劈手夺下他手里的扇子,冷不丁看到他的嘴唇色泽,霎时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谈无欲同款唇膏?” 龙宿抬眼:“你觉得这个颜色适合我吗?” “像食物中毒。”佛剑如实回答。 “那你还问?” “到底怎么回事?”佛剑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抓过龙宿的手腕开始帮他把脉,脉象很正常,并不是中毒,佛剑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这番神色举动自然全落入了龙宿的眼里,蒙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无踪,等佛剑帮他把完脉,他反手握住了佛剑的手,摩挲着他的手心手背,慢慢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佛剑看过香和香炉,心想既然是整人的道具,多半过些时候就会自行褪去颜色。“一点也洗不掉?”他问, 龙宿挑了挑眉:“你说呢?” “那就换个方法,多洗几遍。” “……”龙宿想这果真是他一贯会有的回答,他突然间很想再把香点上,好让佛剑跟他一起化个情侣妆。 吃完晚饭之后,佛剑照例收拾着碗碟。龙宿也没心思扮神秘装忧郁了,去厨房冰箱拿了几只红色火龙果出来,切成四瓣,然后用水晶盘子装好。等佛剑收拾好了,就把他拉到客厅沙发坐下。 “给你。” 佛剑看着面前的一大盘水果:“你呢?” “我没胃口。” “那你怎么还切了这么多?” “吃不完就放冰箱吧。” 说是这么说,在龙宿的注视下,佛剑最终还是把一整盘的火龙果都吃完了,尽管他也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火龙果味道清淡,吃多也不会觉得腻,只会觉得有点撑。佛剑想出去走走散个步,龙宿却推说没心情,佛剑只好一个人出门了。 走到隔壁别墅门口的时候,剑子正好开着车从车库里出来,一看到他,差点油门当刹车,直接撞到路对面的树干上去了。 他匆匆从车里下来,也顾不得去看车子的情况,几步走到佛剑面前,一脸的痛心疾首:“佛剑,我知道你们都是走在时尚前沿的男人,但是,你别听龙宿胡说,玫红色真的不适合你!” “什么玫红色?” 剑子伸手指了指:“你出门的时候没有照镜子吗?” 佛剑弯腰看向后视镜,一眼便看到了嘴巴上一抹鲜艳夺目的玫红色。 “不是唇膏。”佛剑说。 剑子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洗不掉的红色火龙果……”佛剑一个转身,直接大步往回走。 “佛剑你去哪?”剑子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佛剑走得很快,剑子再怎么追赶,还是落后了几步。他一路跟着佛剑往回走,刚踏进他们家的客厅,就看到佛剑进了厨房,很快又走出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剑子,你先坐一坐。”佛剑看到剑子也跟着进来了,朝他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却没有半分的停顿,继续往屋里走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龙宿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佛剑快走几步上前,一句话不说,直接把龙宿推到墙上吻了下去。 龙宿也配合着他的动作,吻到双双忘情的时候,佛剑手里的东西也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滚了一圈,紫红色的汁水溅得一地都是。 “……你这是做什么?”佛剑的下巴被捏住了,龙宿稍稍把人推开,结束了这个长吻,他用腰撞了佛剑一下,“刚出去就开始想我了?” 佛剑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的嘴看,看久了竟也觉得黑色其实挺适合龙宿的。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龙宿更加有了逗弄的心思。 而这个时候,剑子早就溜进了茶室,正埋头研究龙宿最近收到的新茶。 看在他和龙宿的交情上,他刚刚很该掏出手机给他们拍张照纪念一下的,但是就怕佛剑不喜欢,到时候龙宿十有七八会站到佛剑那边要他删掉。 唉!他的好友实在是太没有立场了! 剑子一边腹诽,一边翻出了龙宿心爱的醉里香。“今年的新茶啊!”剑子打开茶叶罐闻了闻,这就烧水准备泡茶去了。 一壶水差不多要煮开的时候,那两位终于想起他的存在,也找到了茶室这里。 龙宿和佛剑一前一后进来,剑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反复欣赏了几遍才下了结论:“你们两个现在一起出去的话,回头率一定是百分之百!” 龙宿笑了笑,问:“剑子你要一起吗?” “咳咳!不了!”他可不想被人当作是食物中毒,“看来佛剑嘴上的玫红色是果汁染上去的,用水多洗几遍就好。那龙宿你呢,你这一嘴的黑色是怎么回事?” 佛剑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就是这香弄的。” 剑子拿起来一看,不由笑了:“这不是北辰家出产的‘三日醉’吗?据说点上香之后,闻到香味的人嘴巴就会变黑,怎么洗都洗不掉,也没有解药,不过三天之后就会自动消失,所以叫‘三日醉’。龙宿,你同北辰胤认识,他家的名品你应该知道吧?” “没留意过。”龙宿回答。按照剑子的说法,这东西的有效期只有三天,这倒是跟他想的一样。既然如此,他也就把这事丢开不管了,大不了这三天他不出门就是。 至于寄东西来耍他的人,等他把主使者查出来,再找机会教育一顿好了,谁让他是他们的校长呢,学生不学好,当师长的就得好好教育一顿不是? 至于学生们会得到什么样的教育,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现代日常(三) (三) “剩下的路我来开,你先睡一觉。”龙宿一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一只手体贴地帮佛剑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拉好,免得它掉下去。 昨天晚上龙宿一时兴起,对佛剑说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山上看日出怎么样? 佛剑听了便想,龙宿哪天不闲呢?事情再多,也都是下面的人在忙,他还说这是给年轻人一个历练的机会。哪怕是人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每年年尾,他也依然优哉游哉的,顶多就是在冷空气南下的时候,琢磨一下他那堆花花草草是不是该移到暖房里去。 腹诽了一堆有的无的,佛剑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他。 行程很快定了下来,龙宿的想法是明天下午就动身,到那边过夜,时间会充裕。 他们在附近山上有套别墅,因此不必担心住宿的问题,别墅位置很好,在楼顶花园就能捕获到旭日破出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 只不过那套别墅不常住,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虽然一直有人在打理,但是范围也仅限于日常清洁和庭院维护这些方面,某些日常用品也不是很齐全。如果他们想要去那边过夜的话,换洗衣服之类的最好自己带过去。 龙宿从柜子里提了一个行李箱出来,开始收拾。几个小时之后,他收拾出了整整三个行李箱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算搬家。 佛剑不得不插手干预一下,最终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三箱东西缩减再缩减,终于缩减成只要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龙宿审视了半天,勉强觉得凑合,不过…… “又怎么了?”佛剑问。 “吃的东西也得准备!” 别墅那边当然是有厨房的,但是因为主人经常不在,食材储备有限,无法满足龙大厨的万丈雄心。 于是龙宿拉着佛剑进厨房,挽起衣袖开工了,卤菜三明治水果沙拉小曲奇,最后连自制的冰淇淋都准备了五大盒。 “你是去看日出,还是野餐?”佛剑忍不住问。 龙宿一怔,偏过头对佛剑一笑:“这主意不错!两件事一起进行好了,就这么定了!” “……” 两人一直忙到半夜,才终于把东西准备好,一样样装盒打包。如果不是佛剑压着龙宿回房休息,估计这位还能继续战到天明,再弄出一大桌的东西来。 然而熬夜总是有代价的,因为很晚才睡下,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佛剑整个早上都没有什么精神,反观龙宿却仍是神采奕奕的。佛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想,这事可真稀罕! 从他们家到山顶别墅,在路况良好的情况下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等到下午的时候,佛剑还是觉得很困,这种精神状态当然不能开车,因此这一路过来,坐在驾驶座上当司机的一直都是龙宿。 “我也不是很困。”佛剑坐直了些,伸手按了按眉心,早上起床的时候,因为觉得很困,龙宿就拉着他去睡了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却是越睡越困,就如同当下,倦意如同浪潮般频频袭来,在一路的轻微颠簸中,佛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到山上了。龙宿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打开了佛剑这边的车门,试图想要把他从座位上抱出去。 佛剑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身高体型都摆在这里,无论龙宿的臂力如何,想要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套动作还是很有难度的。 所以佛剑理所当然地醒了。 “就几步路而已,我抱你进去。”见他醒来,龙宿伸手抚摸他的头发,还凑过去在他的唇角吻了一口,继续着伸手抱他的动作。 佛剑没有说话,抬眼朝四周看了一下。 “放心,我早就放了他们的假。” 然而佛剑还是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自己下了车,先一步进去了。 他不是没被龙宿公主抱过,龙宿天性浪漫,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又很长,搂搂抱抱的这一类事情他早就已经很习惯了。不过现在是在外面,被人看到多尴尬,这一片可不止他们这一幢房子! 别墅的内部装潢是华丽浪漫的巴洛克风格,古典的雕花、厚重的窗帘,以及天花板上造型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典雅,舒适实用倒是其次才去考虑的问题。虽然某些细节上不如洛可可细腻精致,却更为恢宏大气。 这样的房子当然是龙宿的手笔。佛剑人刚睡醒,一进门看到这么些花花绿绿闪耀夺目的东西,被晃得有点头晕,于是快步走到客厅沙发的贵妃床上躺下了。 佛剑没打算真的睡过去,毕竟他今天睡得真的有够多的了,只是想缓一缓,等清醒些再起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佛剑感觉到龙宿的靠近,伸手一拽,恰好抓到了龙宿的手,便把人直接拉过来,翻身枕在他的腿上。 “还睡?”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的发鬓,梳理着他稍微有些凌乱的长发。 一睁眼,佛剑就看到龙宿在对着他笑,盛开在眉梢眼角间的温柔完全已经上升到了宠溺的程度。他的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这人是不是把他当小孩儿照顾了? 这样不好,得让他改! 佛剑猛然坐了起来:“我们带来的东西呢?还在车里?我去拿!” “佛剑!”龙宿把他拉了回去,见他明明很困却还一直否认,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东西我去拿,你困了就继续补觉,等晚饭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不用,人越睡越没精神!”佛剑起身往外走,龙宿也追了过去。 两人把带来的东西从车里拿出来,食物搬去厨房,一些个人物品就拿到卧室去。时间已经不早了,龙宿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他们带了很多熟食过来,稍微加热一下就可以吃。 这时外面突然暗了下来,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渐渐被乌云覆盖,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佛剑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溅落在玻璃窗上,这雨从傍晚一直下到晚上,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来明天是看不到日出了。” 他们准备了一天,也安排好了一切,却忘记关注最近的天气情况。偏偏老天爷也很不赏脸,直接浇了一场雨下来,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照着这个势头,估计下到明天下午也不会停,所以无论是看日出还是野餐全都泡汤了! “这样也好,”龙宿笑了笑,自佛剑身后将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耳旁颈侧。 “好、好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在他的耳垂上轻咬一口,然后伸开双臂将他腾空抱起。对此佛剑早有所料,他的动作甚至比龙宿更快,非但没让龙宿得逞,还扣住了他的手腕,反将他困在墙边。 “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龙宿靠着墙站着,两只手依然被佛剑抓在手里,他也不急着抽出来,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沿着他的五官滑落到下巴,随后是喉结锁骨…… “龙宿……”明明上一刻还是佛剑占着上风,可到了下一刻他却被龙宿看得有些无法自持。 眼见他的气息渐渐变得粗重,龙宿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抽出手来,一把扣住他的后腰,拉近两人的距离。 雨夜的确很适合床笫之欢,一窗之内自成一个小小世界,身处其中,所有的声响包括喘息呻/吟都会被雨声淹没。当龙宿将人压倒在柔软的大床时,一切似乎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下一秒,佛剑突然钳着他的腰,一个翻身,形势陡然变了过来。 龙宿眼睁睁看着佛剑把他压在身下,还拉过一张厚厚的被子把他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佛剑你这是?” “睡觉。”佛剑很坦然地给出了回答,他只是觉得龙宿昨天忙了一天,昨晚也没有睡好,尽管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可难保明天瞌睡虫不会变本加厉地找上门来。再加上他今天又开了一下午的车,今晚最好乖乖地睡上一觉,那一档事暂时就别惦记了。 见他还想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佛剑干脆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整个人也都压在他的身上。 这下龙宿终于无可奈何了:“你又使这招!” “招数虽老,能制住你就行了!”佛剑回答说。 龙宿低低哼了一声,但是他必须承认,臂力这一项他比不过佛剑。见佛剑始终趴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龙宿就问:“你这样抱着是不是很舒服?” “还行。” “你把我当抱枕?” 佛剑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撑在龙宿两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也是跟你学的。” “那感觉如何?” “还不错。”说着又继续趴在他的身上。 龙宿正想着该怎么说服佛剑放开他,一抬头,却发现佛剑居然抱着他睡着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抽出一只手来,拽了另外一张被子盖在佛剑身上。 今晚暂时先放过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秀恩爱~~ ☆、现代日常(四) (四) 躺在软榻上小憩的龙宿从梦中醒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四周很安静,隐约只听到一阵击水声。 循着声音,龙宿来到走廊上,走廊下方正对着一个游泳池,佛剑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的游泳裤,在水中舒展了四肢,好像一尾灵活的美人鱼。水流过他的身体,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线条都蕴含着纯粹的动态美感。 仿佛觉察到他的目光,佛剑在水中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龙宿所在的位置,示意他下来。 龙宿勾了勾唇角,沿着旁边的楼梯走下来,他刚起床,没有心情下水,便坐在池边的躺椅上看佛剑游泳。 佛剑来回游了几圈,见龙宿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下来跟他一起游的意思,隐隐有些失望。 原本他还想着,要是龙宿再走近一些,他就趁龙宿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拽下水,但是想到上一次拽龙宿下水的后果,佛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了泳池,依然能感觉到龙宿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身上,佛剑没有理会,抓了条浴巾披在肩上,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上龙宿的目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背后幽幽传来一声低笑:“看过的,是过去的份,今天我还没看够。” 佛剑脚步一顿,拐了个方向走到书房,翻了只单反出来,对着书房里的全身镜给自己拍了十来张照,然后塞到龙宿手里:“你慢慢看吧,我去洗澡。” 龙宿看着手里的相机,半晌没有说话,这个笨蛋居然把这样的东西交到他手里,还对他说了那样的话,真的不是在邀请他吗? 他走到浴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水声,龙宿敲了敲门,不等佛剑回答就拉开门进去。 佛剑背对着他站着,热水从上方源源不断洒了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长发紧贴在身上,水流沿着发尾蜿蜒而下,身上每一条起伏的肌理都值得他反复研究。 佛剑听到背后的声响,知道龙宿已经进来了,习惯真的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东西,潜移默化之间,弥消了他的很多情绪,诸如羞赧尴尬不知所措等等,甚至让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渐渐接受了很多原本想都想不出来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奇怪,龙宿进来之后怎么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换做以往他早就……回头一看,一眼就看到龙宿手里头拿着的相机,佛剑二话不说,直接冲他扬起了花洒。 “佛剑!” 镜头并不防雾,龙宿只好把相机收起来,低头再看看自己,不由笑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谁让你穿着衣服进来?”话一出口,佛剑就有些后悔了。 龙宿恍然,唇边的笑意瞬间深了几分:“原来你是希望我不穿衣服进来!” “……”他来不及阻止,龙宿已经飞快除下了身上的衣服…… 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佛剑已经有预感了。 (五) 做为邻居,总能在不经意之间掌握到第一手八卦。 剑子围观了这么些年,得到了一个结论:他那两位好友不像是要过一辈子的,倒像是要秀一辈子的。 好比说最近他们——准确来说应该只有龙宿一个——又秀出了新花样。他把院子里的花草换了个遍,以至于当花期到来的时候,整个院子深深浅浅的紫白相间,在这片花海的衬托下,整座房子仿佛沉浸在浪漫甜蜜的梦幻世界里。 剑子回头看一眼自家的红枫绿柳小花圃,像他这样的才是居家过日子的正确风格,至于隔壁的那位,嗯,审美观已经华丽无双到无药可救了,不能做等闲看待。 前几天他去他们家做客,龙宿不知道是什么强迫症发作,把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换成了紫白两种颜色,还非常得意地拉着他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生怕他忽略了某些细节,就连堆在储物间里的东西都指给他看。 成堆的紫甘蓝和土豆…… 就连当天的晚饭也只有这两种颜色,剑子默默咽下满肚子的槽。难为龙宿能够找到这么多紫色系和白色系的食物,还要把它们搭配在一起做成一桌好菜,佛剑的心胸也非常值得赞许,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不愧是我的好友啊!剑子与有荣焉地想着,接着又作了个英明的决定,最近这段时间他就不去蹭饭了,那种环境下他可吃不下饭! 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隔壁的两位邻居正在试龙宿新做的冰淇淋。 薰衣草口味的,浅浅的紫色,看起来就相当可口。在龙宿满含期待的目光下,佛剑舀了一口尝了尝,直接给出了评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龙宿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柠檬味像洗洁精,荔枝味你说上火,佛剑,你的胃口果真被我惯得越来越刁了,真好!” 佛剑看着他腮边的小酒窝,也跟着点头:“你高兴就好。” 受到鼓励的龙大厨再度燃起了对美好生活无限的热情,没多久又倒腾出一款全新口味的冰淇淋,香芋加牛奶,漂亮的艳紫色和乳白色交汇,底下一层巧克力碎果仁,两者一层一层交错铺叠,整整装满了一个超大号的玻璃碗, 佛剑正想说这种口味没什么特别的,外面的超市到处都有得买,就看到龙宿拿了瓶伏特加直接浇了上去,然后拿打火机点了把火。 火光映照下,龙宿的笑容显得格外的迷人:“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嗯?”佛剑表示愿闻其详。 “最近常听人夸我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和光明,我想就叫它‘热情与光明’好了。” “嗯。”佛剑不明觉厉,不过照这个情况看,这杯冰淇淋应该不是拿来吃的,真好!这么一大杯东西真要下肚,没准会吃坏肚子呢! (六) 许多年前的某个情人节,佛剑一如既往收到了很多巧克力。 换做以往他是不会回礼的,但是这一年的情况有些不同,因为那些巧克力里头有一份是龙宿送给他的。那份礼物的包装很特别,从外面看是一大捧紫色睡莲,然而每一朵花的花心都躺着一个银色装的费列罗。 如此直白的方式,即便佛剑再迟钝也该懂了。他捧着花呆呆想了很久,第一次开始思考回礼的问题。 该送什么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于是他跑去问了很多人,大家给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红色的玫瑰。 龙宿送出那份礼物之后,哪都没去,就在家里等佛剑的消息。他从早上等到下午,却始终不见佛剑上门,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来一个。 你倒是给个说法啊!龙宿想。 越等下去,他的心里越忐忑,一颗心转了几十道弯,连剧情都脑补了好几百个出来。 夜幕降临,龙宿站在窗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但凡佛剑有点回应,他也不至于如此。 这时老管家满脸古怪地敲开了他的房门,对他说门外来了一辆货车,说是来给他送东西的,要他现在就出去看看。 龙宿觉得奇怪,他最近并没有买什么大件的商品,会是谁送东西来给他,还一送就送需要动用一辆货车来装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之下,龙宿跟着管家下楼了。 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佛剑?”龙宿看着佛剑手里的瓦楞纸箱,同时地上和货车里至少还有几十个同样的箱子,“你……你搬家?” “这些是送给你的礼物。”佛剑说。 “礼物?”什么礼物需要用几十个纸箱子来装? “嗯。都是玫瑰花。” 佛剑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往下说:“我今天……去晚了,花店里的玫瑰剩下不多,价格也不划算。我就直接从网上订了一批,让他们空运过来,他们说都是刚刚摘下来的。” 龙宿只觉得一颗心都要飘起来了,如果不是碍于这里是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他真想把佛剑抱在怀里亲一口。 ……不过,这种包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切花的。 很快纸箱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果真是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一个个花骨朵安安静静地堆满了整个箱子,没有枝条,没有叶子,单单就是一个个花骨朵。 佛剑直接就愣了,这些花怎么好像跟他在花店里看到的不大一样。 好吧,不要为难一个从来没有买过花的人能分清切花玫瑰和食用玫瑰的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日常 end 下面再发几个小短篇好了。 如果想第一时间知道更新,可以去我的微博围观啦,微博名同作者名,此外lofter那边也放了一些小段子,名字是“一棵芒果树”。大家看文愉快!(o)/~ ☆、距离感三十题 作者有话要说:  题主是渣浪微博的e零式戰機 但是我写这个三十题的时候,题主已经改名字了,渣浪那边又没有办法查到她的新昵称,只能这样标着了。 1不再落在我身上的,你的视线。 “龙宿。” “zzz……” “龙宿。” “zzz……” “龙宿!” “zzz……” 望着那人卷着被子兜自酣睡的俊美面容,佛剑无奈掏出了手机,放了一曲往生咒。 啊!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2你经常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龙宿收起笑容再次强调:“不是华丽,而是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 一语落下,佛剑平静无波的心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怒潮:“华丽无双是谁?” 3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我 “为吾讲一个冷笑话吧,佛剑!” “……”佛剑认真思考了三天,而龙宿也一动不动地对着他愁眉不展苦苦思索的模样一连看了三天,然后温柔地笑了:“想不出来便算了。” 4永远都是三人行 龙宿在网上发了个帖:“每到饭点邻居就过来蹭饭,两人世界总是被打扰该怎么办?” 很快地,热心的网友们回复了他: 依我看来,楼主应当是好客乐友,交游三千的人,与邻把酒共话江湖,岂不是人间乐事?真不知楼主何怨之有!——白毛球 楼主的心情我能体会!虽然我家没有邻居,但是我家亲爱的有一堆的好兄弟,而且每次她去见好朋友还不让我进门!——蝴蝶十三只 即便没有邻居,家里还有儿女一双,剑灵一个,哪来的二人世界?——不由分说 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剑灵有剑灵的剑生,好孩子和好剑灵是永远不会打扰到大人的幸福生活的。——仙飘凤羽 楼上+1——我是儒门扫地僧 我听姐姐的!——圆圆小海螺 龙宿自认为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舆论支持,虽然某个人拿小辈们出来说事,否认二人世界的存在,但是这一点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某人脸皮薄,羞于承认罢了。所以呢,他们之间的事还需要他主动一点。 于是弃了电脑,出了房门,正想一展华丽风姿,好纠正某人不那么正确的家庭观,却从默言歆那里得知佛剑已经将下午茶转移至豁然之境,同时让默言歆转述一句话:“剑子在烤红薯,你来不来?” 5第二顺位 佛剑总觉得他无法看清龙宿,仿佛他跟龙宿之间还隔着一层什么,于是他决定找龙宿问个清楚。 “龙宿,你心中的最爱究竟是什么?” 龙宿莞尔一笑:“当然是珍珠!” 佛剑转身就走。 “佛剑!”龙宿连忙将他拉住,“方才吾只是说笑。” 佛剑神色稍缓,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答案?” 无比温柔的笑意再度浮现,龙宿一字一句道:“当然是汝——的胸肌了!” 6好想了解你,你却避而不谈 “吾可以摸一摸汝头上的海螺吗?” “不行。” 7即使拥抱,也无法取暖 一个是嗜血者, 一个肉身是冰躯。 “所以吾早就说了,这种天气必须开足暖气,汝就是不听,如今染上风寒,不好受的还不是汝自己?”龙宿抿了一口姜汤,俯身渡到佛剑口中。 “唔……”佛剑皱眉推攘,喝口姜汤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8不能再与你同行 “本周星象是,又到了摩羯座踏上单人旅行的时候?……封建迷信要不得!”龙宿冷哼一声,随手将杂志抛到地上。 “龙宿,”佛剑拎了只黑色的登山包推门进来,“我明天去西佛国出差,早上八点的飞机。” 9多少的话语,都无法传达到你的心中。 “佛剑,汝可是心悦于吾?” “嗯。” “就不能换一句?” “嗯!” “……”这有区别吗? 10我的在乎,你的无所谓。 “佛剑,把衣服穿好,要是再染上风寒可就不大妙了!” “无妨。这种天气不会感……唔……” 龙宿俯身吻了佛剑一下,一触即放,拢好他微敞的衣襟,直至把他的胸口掩得严严实实的,方才展颜笑道:“吾在意的,可不只是这个!” 11相隔一人的关系 “佛剑,让吾摸摸你的银海螺。”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仙凤还在这里。” 12请不要无视我的话好吗? 佛剑抓住龙宿的手,压低声音斥道:“我都说了仙凤还在这里,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龙宿笑道:“汝可冤枉吾了,吾分明只动了手,几时动过脚啊?” “……” 被点到名字的仙凤连忙放下手里的果盘,捂嘴偷笑,三步并作两步退了出去。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龙宿俯身把他压倒在真皮沙发上,“就让吾来告诉汝,什么才是真正的动手动脚!” 佛剑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8节 此情此景,沉默既是纵容。 13我的热情与你的冷漠 “龙宿,来打魔兽!” “吾拒绝。” 14放我鸽子,却和别人约会。 佛剑邀龙宿去无佛寺,龙宿却拒绝了他,说只想和修罗去一趟纳云塔故地重游。 佛剑有些闷闷的,转身回到不解岩换上修罗装,心想,好久没有跟龙宿一起跑步了! 15你的谎言,我只是不愿拆穿而已 “《佛剑之秘》?华丽无双如吾,怎会写出这样的东西?” 16我只是你的消遣之一吧。 “好啦好啦,吾答应便是,打魔兽是吗?”龙宿收起手中折扇,起身走到笔记本前,无奈地打开了魔兽世界的登陆界面。 “我说的不是这个魔兽!!!” 17不再与我说晚安的你。 “龙宿,晚安!”佛剑起身朝客房走去。 岂料身后之人猛地一拉,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托着他的后颈直接一个深吻,然后趁他愣神的功夫,飞快拉着他进了房间,反手关了门。 一门之隔,分出里外两个世界,偶尔门内传出一两句低语: “……龙宿?” “没有汝,哪来的晚安?” “你!” 嘘!夜还很长! 18等不到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佛剑说:“你说过,男人的年龄是秘密!” 龙宿一怔,反诘道:“这同汝记不住吾的生日有什么关系?” 佛剑走到暗处,将一个五层大蛋糕推了出来:“所以,没有蜡烛。” 龙宿看着蛋糕上明晃晃的“arry”七个字母,一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19中断的对话 托冰楼公主的福,佛剑得以换了张龙宿脸。 龙宿摇着扇子,细细端详佛剑的新貌,叹道:“这张脸无论何时何地,反复再看多少次,都还是如此的华丽无双啊!” “……”佛剑气得转身就走。 20你的诺言终归成了谎言 龙宿再三向佛剑保证,下次做甜点绝对不会偷偷放酒进去。 第二天,龙宿拿茶壶装了一壶朗姆酒,光明正大地在佛剑眼皮底下做了香草蓝莓朗姆酒冰淇淋。 成品出来之后,龙宿挑了个小巧的方盘子,舀出几个冰淇淋球递到佛剑面前。 佛剑尝了一口,觉得很奇怪:“为何还是一股酒味?” 21已经……不再牵手了呢 “……龙宿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用抱的比较快啊!”向爱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龙宿打横将他抱起,转身进了浴室。 22那明明不是我的名字 “螺螺!” “……” “螺螺!” “龙宿,你在叫谁?” “家里只有汝同吾两个人,吾不是叫汝,又是在叫谁?” “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外号?” “这不是外号。” “嗯?” “是昵称!” “嗯?”佛剑沉吟片刻,心下了然,“我明白了,咻咻!” “……” 23下意识地推开我的你。 佛剑和剑子一起掉下水,龙宿见了,连忙朝他们落水的地方赶来。 佛剑却推开了龙宿的手,道:“先救剑子,我还想再游一会儿。” 龙宿:“……” 剑子:“……” 24对于我,只剩下埋怨 “哼!用三个字形容他——闷闷闷!” “不解风情!” “每次总是让吾为了他的生死而奔走!” “套用一句佛门的话,简直就是孽缘!” “不过,”龙宿话锋一转,眉眼瞬间柔和起来,“吾相信爱的力量始终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 剑子听到这里,抬眼朝门口的高大身影看了一眼,问道:“剑子不才,不知这腐朽指的是?” 龙宿哼道:“除了那块海螺木头,还能是谁?” “呃……我觉得佛剑好友不会喜欢这个说法的。不信,你自己问他?” 龙宿转身望去,却只看到佛剑转身离去的背影。 “好一个剑子仙迹,等吾回来再找汝算账!”龙宿匆匆追了出去。 25被放置 “龙宿,你实话实说,当年在纳云塔内,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当时汝一直昏睡不醒,吾只好由着你继续睡下去。” “那你呢?” “吾出门溜达了一圈,回来看到汝还在睡,于是又出去多溜达了一圈。” “……” 26例行公事的约会 这天佛剑约龙宿出去,又带他去了前几次约会一直光顾的那家餐厅,坐在同样的位置,雷打不动地点了同样的食物。 龙宿心生不满,这人是在敷衍他呢,还是在敷衍他? 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佛剑抬眼看着他,缓缓说道:“剑子给的攻略上说,这里是全城用餐环境最浪漫的餐厅。” 不等龙宿开口,他又继续说了一句:“来了几次,也没看出哪里特别的。那本书还说天蝎座一定会喜欢这里,如今看来,全是信口开河!” 龙宿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27病了一周,你都没发现 佛剑奇道:“嗜血者也会生病?” “当然,”龙宿就势倒进佛剑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因为吾患的是相思病。” 28只有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来三分春/色之前,汝在做什么?” “无佛寺听琴。” “再之前呢?” “大雪原归隐。” “那汝此次来寻吾,又是为何?” “荒野之上打魔兽!” 龙宿以扇支额,叹道:“吾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凉了,让魔兽安息去吧!” 29你总是很忙 佛剑做了个梦。 梦里龙宿宵旰图治,勤于政事,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以至于他有大把的时间找剑子喝茶找佛子论禅找梵天切磋武功抑或是找佛铸一起刷迷达。 直到默言歆拖了支竹梢大扫帚在院子里开始扫地,扫帚扫过地面,一声声颇有规律,佛剑这才从梦中醒转。 看着身旁还在睡觉的龙宿,他想,如果现实和梦境能对半均衡一下就好了! 30我放弃 “庖厨之事,还是留给龙宿任意施为吧……” ——第三十三次烧出黑暗向素斋的佛剑大师无奈地做出了这个决定,顿觉浑身一轻。 ☆、宫灯帏竹林妙用 1为此地主人提供吟诗作赋的灵感 2和好友一起野餐的场地 3为佛剑好友与圆儿提供亲子活动场地,比如挖竹笋 4放养小熊猫 5放养银喉长尾山雀 穆仙凤拉着默言歆来到树下,指着枝头的白色小鸟:“言歆你看,这些鸟儿看起来像不像是剑子先生?” 默言歆踌躇了一阵,这才开口:“上次的小熊猫你也是这样说的。” 6为豁然之境n次装修提供原材料【喂! 7铲掉一块,改去种土豆。(分说,不分说。) 8在此地主人兴云布雨,坐等友人持伞而来时,负责鼓掌。 竹叶们沙沙作响,如流水如波涛,这是竹叶们在风中、雨中,由衷发出的热烈掌声。 9听剑声吧! 10此地主人施展绝妙厨艺时,正好就地取材,竹笋竹荪竹鼠竹虫,均是烹饪佳肴的好材料! 大师单手拄着佛牒出现在厨房的门口:“持斋之路,不由分说。” 龙宿只好妥协:“佛剑,暂且收起汝之佛牒吧,吾这就让人把那些竹鼠竹虫都放走。” 11决定是否出山帮好友打怪的道具: “佛剑,汝若能数清宫灯帏之中到底有几竿翠竹,这外面的风风雨雨,吾便随汝一起蹚了!” “好。” 语罢,只闻“铿锵”一声金鸣,正是佛牒出鞘,一剑过后,满眼青翠皆被横腰砍断。 “现在一竿都没有了。”佛剑说。 龙宿:“……” 12教学用具 “这满地的断枝落叶,正是为师留给汝的试炼!” “……”默言歆默默拿起了扫把,开始扫地。 13当衣架 佛剑来到宫灯帏的时候,此地主人又在行云布雨,佛剑没有带伞,又不想折身回去,便直接冒雨走到了竹林深处。 “佛剑?”龙宿见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连忙收了雨势,将他迎入亭中,又让他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以免染上风寒。 佛剑点了点头,除下外面的袈裟僧袍,随手搭在竹子上晾干,稍作整理之后,这才坐下来跟他一起品茶。 这茶品到一半,龙宿突然望着亭外的景致叹道:“此情此景,合该有一场细雨。” 雨丝随之飘扬落下,亭外佛剑凉得半干的衣服又被雨水打湿了。 “龙宿?”你是故意的? “好友不要多心。” 14生活用品的原材料 某日天下无双的好邻居剑子仙迹先生正要烹水沏茶,无奈苦于始终找不到茶杯,于是提着小金剑出门进竹林,砍下一株竹子带回家。“好友合该分担困难和吐槽之用,为了分担龙宿可能会有的吐槽,还是再雕一套竹杯送给佛剑,让他帮我挡挡紫龙的怒涛吧!” 15竹林是背景板,好友是反光板。 此地主人如是说。 得知此事之后,隔壁的好邻居觉得他那好友又该感受一下某位高僧的“爱的教育”了! 16隔断 千百竿翠竹阻断了视线,风声细碎,偶尔从亭中传来的一两声低语惊飞了落在琉璃瓦上的飞鸟。 “……龙、龙宿!” “竹林茂盛,不会有人看见的。” “我在意的并非是这个,”佛剑看着摆在他面前的几款耳饰,其中几个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些究竟是什么?” “圣尊者同款耳饰,还有一页书的。好友,请吧!”他早就想让佛剑戴一下给他看看了。 看着他的笑脸,佛剑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戴?” “吾没有耳洞。” “无妨,我帮你穿一个,很快就好。” “什么?佛剑!……汝认真的?” “当然!你知道的,吾从不说笑。” “等等……” “你躲什么?” “吾……” “别担心,没有人会看见的!” …… 竹林外面,剑子仙迹伫足微笑,今天两位好友的感情依然很好呢! 17捉迷藏 “同吾玩个游戏如何?”龙宿突然提议。 佛剑问:“什么游戏?” “这片竹林里大大小小的亭子至少有十来座,吾先行一步,三息之内,汝若能寻到吾,汝所言之事吾便依了汝。” “可以。” 龙宿取出一枚银制缕空香薰球:“此物落地之时,汝便可以开始了。”然后抛出手中之物,人随之化光消失,不知落在这片竹海的哪座亭子里。 香囊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叮当落地,与此同时,佛剑也有了动作。 只见数十道剑气齐发,干脆利落将整片竹林拦腰砍断,百余步之外的小巧凉亭中,紫衣儒者一阵错愕,摇扇的动作也顿住了。 佛剑上前将他拉出亭外,目光沉静而执着:“龙宿,愿赌服输。” “当然。” 于是愿赌服输的龙首陪圣行者刷了一整天的boss。 18爆竹 除夕夜年夜饭过后,仙凤带着圆儿在凉亭前的空地上放烟花,龙宿和佛剑就在亭子里坐着,看着一簇簇火树银花升空。 “啊!”由于操作不当,圆儿不小心引燃了旁边的竹子,竹管炸裂,顿时好一阵劈啪作响。 龙宿连忙把有些吓到了的圆儿搂进怀里,安抚道:“莫怕,爆竹声响,正好辞旧迎新。” “那……主人,还需要我去灭火吗?”守在一旁的默言歆开口问。 “汝觉得呢?”过去这一年他这片竹林的风水到底是有多差啊,被这个砍被那个砍的,也就剩下这几株了。宫灯帏要是没有竹林那还是宫灯帏吗? 不是只要宫灯就好了吗?——这是某位佛者存在心底的疑问。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哦,这篇除了龙佛之外,部分内容略带一点龙剑倾向! 下一篇依然是画风有点那个的小段子~~ ☆、十里宫灯妙用 1照明 “坐在高处俯看十里宫灯,竟也能看到远处的豁然之境。”所以剑子好友,路在那边,归家去吧,别留在这里打扰他和佛剑的两人世界! “此处风景的确独好。”剑子细细品了一口茶,假装没有听懂龙宿的弦外之音,今晚他也是十里宫灯的一员, 就是要亮堂堂的照耀四方啦! 2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 佛剑“咣当”一声把佛牒搁在茶桌上:“灯下赏鉴兵器也很好。” “……” 3送人 “汝真的要回不解岩。” “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吾不介意。”最好留下来叨扰他一辈子,只要佛剑愿意的话。 可惜佛剑似乎没有听懂,仍起身向他告辞。 龙宿不好勉强,只好取下一盏小巧的紫色无骨宫灯递给他:“天色已晚,这盏灯与汝同行。” “嗯。” 提着宫灯,佛剑一步步走出了龙宿的视野,夜空无月无星,一人一灯迅速融入了夜色,只有身前一团光亮柔和温暖。想到这是龙宿亲手所赠,佛剑的心情不由也跟着柔软起来。 然后,他整整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能走出宫灯帏的地界。 状况不对! “龙宿,把阵法收了!”佛者低沉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无边夜色。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沙沙作响的竹林声。 再往前走,仍然找不到出路,佛剑只好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之后,终于发现手中宫灯正是此阵关键。于是将手一松,宫灯落地,烛火迅速舔破了灯罩。 幻境就此消失,眼前场景随之变换,飞阁流丹,层台累榭,他竟是又走回了龙宿的住处。 而那人散着头发,换了寝袍,站在檐下宫灯夜明处朝他伸出了手,温柔浅笑:“佛剑,汝可是思念吾,所以又走回来了?” “龙宿!” “天色已晚,早些安歇罢!”说着,他上前挽住了佛剑的手。 “哼!”佛剑直接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多睡无益,陪我去练剑!” 4神灯 遥指着远处的宫灯,龙宿对佛剑说:“这些宫灯之中,有一盏是儒门送来的,据说,若是能召唤出灯中之灵,便能实现那人的三个愿望。” “嗯。”听者仍低垂着眼,只在听他说完之后轻轻应了一声,安静得好像是千山金碧中一抹隽永的淡色远山。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龙宿好一阵气馁:“佛剑,汝就真的不好奇?” “嗯。” “也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佛剑倏然抬起眼帘,一双黑眸直直望向他,缓缓地说:“有你在,我要灯灵做甚?” 5借鉴 剑子仙姬第一次来到豁然之境的时候,就被隔壁家的十里宫灯闪瞎了眼。 秉承着不能被隔壁比下去的想法,剑子仙姬迅速买了一堆红色灯笼回来,里里外外挂了个遍。 “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很有气氛,相信剑子一定会喜欢的!”某位师太身上冒出了一串又一串的粉色泡泡。 6有钱任性 某日龙宿闲极无聊,把十里宫灯的灯全都换了新的,然而十来天过去,住在这里的佛剑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点不同。 “这是逼吾出绝招!”某人一阵咬牙切齿。 又是一天过去,圣行者晨起推开房门,没有看到龙宿,反倒是看到了满院子的银色海螺宫灯,刹那间他就彻底陷入了无语的状态。 7潜移默化 佛剑提着一盏灯回到了不解岩。 灯是龙宿送的,精致而华美,这样的灯,他已经从龙宿那里收到过很多次。每次他从宫灯帏回来,又恰好是夜里的话,龙宿就会送一盏灯给他。如今,他得到的宫灯已经快要堆满不解岩的库房。 或许再过不久,他的不解岩也能复制出十里宫灯的景致。 佛剑有些闷闷地想,龙宿想要他的不解岩大可以直说啊! 如果他的想法被龙宿知道,想必龙宿一定会很失落,他想要的哪里是一个不解岩呢? 8礼物 龙宿生日的时候,圆儿糊了一只灯笼,还用毛笔歪歪扭扭地上面写了三个字“十里宫”。然后圆儿高高兴兴地捧着灯笼来到龙宿面前: “龙宿爹亲,这是圆儿给你的生日礼物!” 9过节 “元月十五之夜素来有外出赏灯的风俗,不过,吾之宫灯帏十里宫灯连绵不绝,无需踏出家门,也能享受到赏看花灯的乐趣!”对此龙宿颇为自得。 “可是龙宿,今天是腊八。”佛剑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宅太久了,连日期都记错了吗? “吾就喜欢在腊八节看花灯,不可以吗?”龙宿一把抓住佛剑的手,拉着他出了亭子,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十里 宫灯全部都看一遍! 10良宵苦短 深夜时分,宫灯帏依然亮如白昼。 “上次你说儒门送来数册西域圣典?”佛剑突然问。 “汝现在要看?”如此良辰如此夜,为何要看这个,龙宿有些头痛。 “嗯。坐着守岁有点无聊。” “佛剑,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别的事情?” “切磋?嗯……”佛剑眼睛一亮,“以往数次交手的确还没有分出胜负……龙宿!” 一声惊呼,龙宿已经将佛剑打横抱起,朝卧室的方向走去:“想分胜负,去房中即可。” “你……你先把灯灭了!” “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 11元宵节 “今天是元宵,”龙宿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人,“花灯腊八那天已经看过了,今晚就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吧!” 佛剑想了想,说:“吃腊八粥?” “不!是吃海螺元宵!” 佛剑愣了,这个海螺元宵该不会是指……指…… 然后,他就看到穆仙凤端了两碗元宵出来。 还真的是海螺形状的……还好!还好!几个元宵而已! 看着佛剑暗松一口气的表情,龙宿忍住笑意,舀起一个元宵送入口中,总要先吃完这个,才有力气吃点别的啊! 12打光 三先天第一次相约在宫灯帏的时候,剑子在半路上遇到一点事情,以至于他赶到宫灯帏的时候,他的两位好友已经在亭子里等了很久。 四周灯火交映,剑子一抬眼便看到龙宿身上的珍珠宝石和佛剑头上的银色舍利一样闪烁夺目、光华璀璨。 “你们是在玩谁更闪亮的比赛吗?” 13等候 面前的人一双酒窝盛满温柔笑意:“但凡汝看到宫灯亮起,便知道吾在此地等汝。” 听到这样的表白,佛剑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可是这里是不解岩。” 清修之地点什么十里宫灯? 14指路 “沿着这些灯一路走下去,汝就一定能够找到吾。”第一次被师尊送到儒门做客的时候,小小的龙宿对小小的 佛剑说。 15十里宫灯迎汝十里红妆 “龙宿,你现在需要清醒!”一声水响,紫衫儒者被推下不解岩的小水潭接受瀑布的灌顶冲洗。 佛剑很想告诉他,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的佛剑分说都不可能会有十里红妆这种东西,龙宿你当及早醒悟才是! 目光触到他唇边的笑意,佛剑这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龙宿的一句玩笑话。正愣神之际,龙宿将广袖一卷,扯住他的衣袖,迅速将佛剑一同拉入水中。 瀑布不断冲刷,两个人的头发衣裳都被打湿了,龙宿揽住佛剑的腰,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寸余:“原来汝喜欢在水里?” 接下来的一切无需用言语描绘,阿米豆腐……(合掌)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写完这个我打算重新开个坑,写一点画风比较正常的,依然是龙佛向。_ ☆、昙华正盛(一) 山桃村最近闹妖怪了。 虽无人伤亡,也无财物损失,但是有这妖怪在,全村上下难免人心浮动,无心劳作。老村长蹲在自家的门槛上,望着天空抽了一口旱烟,心想得赶紧想个法子把对方请走才是! 倒也巧,过了几天,村子里来了两位高人,一位白衣白发,作道家打扮,另外一位乌发垂肩,黑色僧袍绣满金线,看着仿佛是个带发修行的少年人。 这两人自云法号剑子仙迹、佛剑分说,原本结伴四处云游,偶然路过山桃村,见村外妖气弥漫,这才进村查看一番。 老村长见那道长白衣雪发,好一派仙风道骨,想必修为精深,法力高强,当即喜得老泪纵横,忙把驱妖的事求到了他的面前。剑子仙迹便问他可知那妖的来历。 “……决不会是我们本地的,我们附近百余里的人家都没有种昙花,这花精贵着,得是城里的有钱又有闲的老爷们才会费工夫养上那么一两盆。村外……那位,唉!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倒也不伤人,也从来没有打过村里的主意,是个和气的。” “既然如此,岂不是相安无事?”剑子仙迹问道。 “哪能啊?要真是相安无事了,老朽也不至于这般犯愁。那一位虽无伤人之心,但时常在水边舞剑吹箫,相貌又抢眼,一身装束远远瞧着好像会发光,引得啊,村子里的一干后生丫头心全都乱了……” 剑子仙迹听着听着,眉心渐渐深锁。 “剑子,有何怪异之处?”一旁的佛剑分说问道。 “没有。”剑子仙迹不好跟他解释说村长的这番形容让他想起了某个人物,不过那位……一来不是草木精怪,二来万年不出门,哪会跑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老村长又拱手道:“如今只盼仙长援手,早些将他请走,山桃村才能早些恢复平静,老朽在此代全村上下先谢过了!”说着,便是深深一拜。 “老人家不必多礼!”剑子仙迹连忙将他扶起,朝身旁的友人看了一眼,揽下了此事。 他们两个并非是寻常的修行者,剑子仙迹是天界的仙君,而佛剑分说来自西方佛界。 前段时间佛剑突然感叹不晓人间痴迷,渡生只是空谈,遂有了下界游历一番的想法。临下界前还自封了修为记忆,变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如今只记得自己名叫佛剑分说,是个云游四方的行脚僧。 昔日在仙界时,剑子仙迹与他交情颇深,佛剑下界,剑子心中挂怀,想着佛剑从未下凡,也不知道适不适应,于是悄悄跟着跑下来,也扮作一个游方道人。 在来到山桃村之前,他和佛剑在路上‘偶遇’,凭着一身自来熟的功夫,剑子迅速赢得佛剑的友情,并邀他一路同行,好相互有个照应。 他扮作游方道士主要是为了便宜行事,没想到刚刚走到山桃村,就有人请他去驱妖。 老村长的一番请求都是冲着剑子一个人来的,在时人眼中,佛家渡鬼,道家捉妖,那是各施其职,互不干涉。如此一来,倒把他的佛剑好友晾在一旁了,好在佛剑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剑子腹诽了一把,又问:“那花妖现在何处?” 老村长忙道:“就在村外以西十五里的山桃林附近,前些时候常在晨昏出没,最近几日听村里的人讲倒是不怎么现身了,只有那一大株昙花还在。” 剑子沉吟道:“昙花夜放,午夜时分月华大盛,对妖物修为颇有助益,那时花妖必然会现身。佛剑,今夜子时与吾一访那昙花妖如何?” “嗯。”佛剑欣然应下,如此风雅的小妖他也好奇。 老村长听他的安排十分妥当,当即喜得胡须都要翘起来。又见佛剑目光内敛,气势迫人,一看便知是武艺高强之人,想必打也能把那妖打跑了! 眼下时辰尚早,老村长一面请两人稍坐片刻,一面让妻女赶紧收拾出一桌素菜来,应季的槐花饺子槐花饼,烩山菌烩鲜笋,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盛情难却之下,剑子和佛剑便在村长家里用了茶饭,又一直等到半夜,这才踏着月色走出村外。 远远看到一片盛开的山桃,灼灼芳华,恍如彤云。 剑子笑道:“想来是那昙花小妖不肯孤芳自赏,这才特意跑来跟桃花比美,不过,山桃花期将尽,远不如盛放时的热闹喧嚣,不用看也知道是昙花更胜一筹!”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霹雳]龙佛时刻 作者:凤蛮娘 第19节 “妖气变重了!”佛剑只顾着找妖气的源头,一有线索便先一步走了。 剑子连忙跟上,穿越眼前这片桃林,终于看到老村长口中讲的那株昙花。 那花临着水边,高一丈有余,千百朵昙花悬满枝头,迎着泠泠月色悄然绽放,幽香如缕。树下还坐着一人,紫鬘珠簪,衣着华贵,正倚着湖石闭目浅寐,见有人来,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眸底一片琥珀流光。 剑子一怔:“山居多年,我竟不知现如今的昙花也能结出珍珠来了!” 半晌无人接话,一回头,却见佛剑稍稍落后几步,目光笔直看向树下的紫衣人影。 “佛剑?” 佛剑这才回神,道:“我仿佛见过他。” 剑子看着远处的昙花笑道:“如此花妖,可不常见。” “花妖?”佛剑倒有些不确定了,妖气的确源自于那株昙花,但是紫衣人身上并无一丝妖气。 他究竟是人是妖? 剑子却道:“一定是某种极珍稀的品种,还得有个名称,譬如珍珠昙之类的。” 佛剑忍不住多看了剑子几眼,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他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说话间,紫衣人已经站起身来,目光次第在两人身上扫过,唇边笑意渐渐加深:“不知两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剑子上前几步,不答反问:“此地如此偏远,阁下又是为何而来?” “等人。” “可是阁下徘徊于此,总会打扰到附近山民的生活。” 紫衣人一笑:“吾所等之人也已经到了。” 剑子和佛剑闻言皆是一怔,这时一阵清亮凤鸣由远而至,一只朱凤振翅飞来,落在昙花的枝头上。 对面的紫衣人道:“吾之朱凤归来,吾也当告辞了。” “你……”佛剑不觉出声。 “吾名疏楼龙宿,暂且别过。”紫衣人倾身施了一礼,眉眼含笑,语罢连同一花一鸟消失不见。 剑子和佛剑对视一眼,折身回到村里,将一切告知村长。 老村长得知花妖已经离去,自是千恩万谢。本想留他们在村中多住几日,但剑子借口有事在身,不便叨扰,又推辞了村民送与他们的财物,次日天明时,便与佛剑离开山桃村。 走到村口的时候,佛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眺望着远处那片山桃。 “佛剑?” “无事,走吧!”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踏上旅途。 方才走过了半里山路,前方树下蓦然走出一个紫色人影,依然笑得悠然又恣意。 “又见面了!不知两位欲往何处?不介意的话,龙宿一路相随如何?” 佛剑怔了又怔,眉梢眼角间的笑意一点点汇聚起来:“当然可以,你……” “唤吾龙宿即可。” 难得见到佛剑笑颜,剑子也就没有反对,于是两人的旅途变做了三人,互相通了名号,不多时便熟稔起来。 走到下一个村镇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路旁有人在卖绉纱馄饨,竹笋蕨菜绞的馅儿,山菌吊出来的清汤,看着就觉得味道鲜美。 剑子早已腹中空空,便上前要了两碗,转头就看到龙宿也跟着要了一碗。 剑子嗤笑道:“怎么你也需要饭食供养?”佛剑也觉得诧异,昙花不是只需要浇水施肥晒太阳就好了吗? 龙宿淡然一笑:“入乡随俗而已。” 用完午饭,三人继续上路,有了龙宿的加入,路上气氛活跃了许多,他和剑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十分热闹,以至于到了晚上,竟错过了借宿的地方,一行三人只好在山中露宿。 次日天明,佛剑醒来时,剑子仍在树下打坐,龙宿反倒不见了踪影。他掀开龙宿盖在身上的狐裘,起身四顾,依然没有看到那抹紫色人影。 他想了想,几步走到那株昙花跟前,昨夜入睡前,龙宿就把它放了出来,沐浴月光。 “龙宿!”佛剑轻声唤道,一连唤了几声,又等了片刻,仍然不见他现身。 回头见剑子还没有醒,佛剑想起昨夜路上曾听到一阵哗哗水响,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林木遮蔽中找到一处瀑布深潭。 佛剑欣然往潭边走去,等靠近了些,这才发现龙宿解了发冠衣裳,正背对着他在水中沐浴。 佛剑连忙转身移开视线,眼尾余光中,一截紫色龙尾自水中探出,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悠然拍向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古代灵异向】 原本的最后一章,写着写着拐成了佛龙向,只好临时换上这篇,目测三章左右可以搞定! ☆、昙华正盛(二) 水花四溅,有几滴落在了佛剑的袍角鞋边。佛剑不由怔住,而潭中龙宿已经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佛剑?”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佛剑连忙转身,然而离开的脚步还没迈出去,身后哗啦一声水响。“佛剑,汝等一等。” 回头一看,龙宿已经披着外袍从水里出来,赤着脚站在他的面前,长发垂在身前,发尾犹在滴水,而先前那条惊鸿一现的龙尾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一切仅仅只是佛剑的错觉。 下一瞬,佛剑又觉得自己这一瞥实在是失礼得很,抬眼触及龙宿脸上恍如洞察一切的笑意,更觉尴尬,连忙再次道歉:“龙宿,我并非故意……” “无妨,”龙宿打断他的话,笑道,“汝与吾同为男子,佛剑无需道歉。” 他略停了停,笑容随之敛去几分,神色变得郑重:“其实该道歉的人是吾才对,吾之原身的确是一尾紫龙,之前并非有意向汝隐瞒。” 佛剑连忙道:“此事是我误会了,与龙宿无关。”毕竟自相遇之初至今,龙宿从未承认过花妖的身份,反倒是他一再错认。 龙宿释然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那么在此之前,汝就从未起疑过,真的把吾当成小花妖了?” ……那倒不是。 但是一想到今天早上他在那株昙花底下做过的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龙宿了。 好在龙宿没有看到! 庆幸之余,佛剑又暗暗下定了决心,就让这件事永远地沉埋下去吧! “佛剑,汝又分心了。”龙宿笑道。 “……你先把衣服穿好!” 龙宿低头一看,忙道:“是龙宿失礼了。”这便拾起放在水潭边的衣裤鞋袜,见佛剑转身似欲离去,又道:“佛剑,汝别走太远,在前头等吾,吾有话同汝说。” 佛剑远远应了声“嗯”,埋头走了一大段路,这才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山岚飞鸟。直至身后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一串串珠玉相互撞击发出的清亮细响。 龙宿疾步走到他的跟前,长发束起,宝扇轻摇,一笑起来,现出了颊边的酒窝。 “走罢,剑子大仙也该睡醒了。” 佛剑收回视线,与他并肩而行。“你与剑子是旧识?” “损友而已。” “这个形容倒也贴切。” 龙宿脚下步伐一顿,满脸惊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佛剑问道。 “吾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佛剑也会开玩笑。” 佛剑笑而不答,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远处迎着朝阳盛开的白色昙花,在一片清凉绿意中尤其瞩目。对于花木佛剑并无太多的了解,但也知道昙花一现的说法,而眼前这一株,似乎有点特别。 “你不是有话要说?” 龙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淡笑道:“这株昙花与吾认识的一个小辈有些渊源,佛剑可有兴趣一听?” “嗯。” “吾居住在距离此地数千里之遥的海域,海上有岛,岛上住着一只朱凤。一次外出历练,朱凤身受重伤,垂危之际是有个昙花小妖出手救下了她,寸步不移地照料她,直至她伤愈,朱凤因此芳心暗许。然而小花妖却自困于身份,只说不敢高攀神鸟,拒绝了朱凤的感情。朱凤黯然神伤,独自回到海岛,却始终无法忘记对方。 “吾偶然得知此事,不免动了当一回月老的心思,想撮合他们两个。不想那花妖实在固执,任吾怎么说都不肯改变主意,吾一怒之下,就带走了他,让他跟朱凤待在一处,再好好想想。” 佛剑想起那夜山桃林中,就曾见过一只朱凤落在昙花树梢,想必他们就是龙宿说的两个小辈了。紧接着他又想起当日龙宿说过,他此行是为了寻人而来。 而老村长说过,山桃村附近并无昙花。 前后联系起来,一路上相处的点滴不断在眼前闪过,佛剑猛然抬眼看向龙宿,龙宿似有所觉,也朝他看来。 四目相接,一股奇异的情绪骤然在心口喷发,这种感觉是如此之熟悉。 ——仿佛他过去也曾为此心动过。 佛剑突然问:“龙宿……你我之前也是相识的?” 龙宿一怔:“汝想起什么了?” “无。”佛剑摇头,继续往前走。 “佛剑,不必想太多,修行即修心,一切缘法,遵从本心而行即可,龙宿并无强求之意。” 佛剑伫步,凝视着他,柔和山风缭绕身际,两人长发衣带在空中相触交缠又各自分离,沉默半晌,佛剑最终轻轻应道:“嗯。” “走吧!剑子醒来找不到人,该抓狂了!” “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龙宿追问。 “以剑子之能为,不至于找不到人,也不至于会抓狂。” 剑子早已醒来,正站在昨夜露宿的地方,白衣随风而动,好一个落寞萧索,望眼欲穿。 见他们回来,剑子几步迎上前,叹道:“一觉醒来,却发现你们全都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我被抛弃了!” 被抱怨的两人对视一眼,佛剑笑道:“如此,佛剑汲水烹茶,算是赔罪如何?” “有劳佛剑好友了!” 龙宿有心帮忙,却被一柄拂尘拦住去路,见佛剑已经走远,剑子哼道:“终于舍得现出原形了?” 龙宿轻飘飘看他一眼:“剑子仙君不也一样?” “不,你我并不一样,”剑子郑重其事地强调,“我视佛剑为毕生挚友,诚心与佛剑结交,而你,龙心难测,不好说啊!” 龙宿掩面一笑:“汝看出什么了?” “当日的瑶池蟠桃宴,随后几次‘偶遇’,再加上佛剑下界后,一向深居不出的你,居然也在人间现身,这一切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所以好友要跟吾说什么?” 剑子一脸懊悔:“我真后悔当日拉你出门去参加什么蟠桃宴!” 龙宿笑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没用!” 剑子又道:“你也知道,佛剑只是暂时忘了前尘,最多不过百年,封印便会自行解开……” “唉!原来汝竟是这个意思!吾真是痛心,居然被汝以为吾会趁此良机,对佛剑做出点什么!” “你也说是良机了!”剑子审视着他。 “吾之所求,会等佛剑记起一切,再让他给吾一个答案。”龙宿丢给他一个“如此汝可满意了”的眼神。 “那么是我妄自揣度龙心了?等佛剑取水回来,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品完了茶,三人收拾东西,继续踏上旅途。 一路上偶尔也会遇到些不长眼的小妖怪,三人实力非凡,龙宿和剑子都不用动手,只需佛剑一人就能轻易把对方打发掉,这一路上反倒像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这日来到南方一座小城,三人还未进城,远远就看到无数百姓携家带口,四处逃难。 佛剑上前拦下一对父子,问他们为何行色仓皇。 那对父子回答说城里被妖魔占据了,死了很多人,连他们的祀嬛大人都被抓走了,因此不得不匆匆出城避难。 又见佛剑三人风度超然,望之不似凡人,连忙请求他们进城降妖除魔,即便不能,也拜托他们将三位祀嬛从妖魔手里救回来。 周围一干百姓听了,也纷纷请求他们出手相助。 这座城里的人大多受过祀嬛的恩德庇护,如今祀嬛有难,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顾奔逃,良心已是十分不安,如今遇到佛剑他们三个,不由地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佛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又让他们先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暂时不要回城,然后和龙宿剑子一同来到城中。 此时城里已经空了一半,到处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魔气,街面两边的商铺都闭了门,路上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带着行李,行色匆匆的。 祀嬛所在的太阴司位于城北,据城中百姓说,三位祀嬛就是在这里被妖魔抓走的。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巧遇见几只魔物在追逐七八个卫兵,身后留下一地的尸体,而追杀还在继续。 眼见情况危急,佛剑一剑挥出,魔物应声倒地。 那几个卫兵原本以为今日必定会死在这里,没想到生死关头有高人出现,这一命算是暂且保住了。 得知他们是为了祀嬛而来,几人连忙将他们请进去。佛剑担心城里还有别的魔物,龙宿便放出了朱凤花妖,让他们去把城里清扫一遍。 太阴司内,几座宫殿都已经坍塌了,形如废墟,一路上满地尸体,血迹斑驳。 走到一处被剑气摧毁的祭台时,剑子突然停下脚步,打量着地上的痕迹沉思起来。 “剑子,你有发现了?”佛剑问。 “……这剑招仿佛出自无上道。” “无上道?” 龙宿解释道:“一个消失多年的道家门派,据传是被宿敌妖魔所灭。” 佛剑点点头,又问道:“但是按照剑子的说法,无上道还有传人活着?” 剑子却陷入了恍惚:“难道……难道会是他?” ☆、昙华正盛(三) “剑子?” 淡紫团扇自眼前一晃而过,剑子这才回神,眼中带着歉意:“抱歉。我有一事不明,须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你们且在城中侯我片刻,剑子去去就回。” 龙宿以紫扇半掩着面,遮去唇边笑意,徐徐开口道:“剑子无需道歉,吾和佛剑岂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汝若有要事,自去处理便是了,此处交予我们即可。”佛剑也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多谢你们的体谅!”剑子这便辞别两位好友,匆匆离开太阴司。 等到剑子远去,佛剑这才张口道:“剑子心里有事。” 龙宿缓缓摇着团扇,金眸慢转看向身旁的佛剑,笑道:“汝可是觉得,吾不该放他独自一人离去?”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佛剑沉声说道,见龙宿没有接话,便又问了一句,“剑子认识无上道的人?” “这嘛!说来话长!”龙宿漫不经心又看了佛剑一眼,他自封了记忆,也就没能记得剑子的出身和来历。 剑子同他们不一样,他是后天以身证道修成的真仙,在凡间多年,走遍大江南北,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道。 “那便长话短说。”佛剑道。 “既然汝都这么说了,吾还能如何呢?”龙宿笑了笑,老老实实将他所知道的坦诚相告,“剑子师门不显,无上道却是一方大派,汝也知晓,剑子一向广好交友,他这样的性格,会认识无上道的人,继而跟他们有所往来也是十分寻常的事。” 只不过,依照剑子方才的举止,他与无上道之间未必会那么简单。至于其中的真相,就看剑子是否愿意告诉他们了。 他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佛剑汝也知道剑子那个人,看似豁达爽朗,可一旦认定了什么,却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他想独自前往,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心里头已经有了眉目,又不希望我们也牵扯进去,既然如此,我们也稍微尊重一下他的选择好了。” “嗯!”佛剑应道,抬眼看向龙宿时,坚毅面容却新染上一丝迷惘。 “怎么了?”龙宿关切地问。 佛剑答非所问:“你好像知道许多。” 龙宿展颜笑道:“总不如剑子的多。” “为何转移话题?龙宿,你分明知道我所指的并非此事,”语罢他垂下眼帘,睫毛在脸颊上投落一片阴影,“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 龙宿身形一顿,强压下心中念想,故意问道:“汝才知道?真是后知后觉!” “其实记不记得并无多大干系,”佛剑淡淡一笑,再抬起眼时,已恢复平日的不动声色,“至少我仍记得你。” 一句话在龙宿的心湖里投下一道惊雷,他下意识就想反驳一句“那可未必”,却猛然想起了那夜山桃村外山桃林边,佛剑初见他时的眼神,一时怔在原地。 原来即使是没了记忆,他也没有彻底忘记他! 却听佛剑又问:“如果我始终想不起来,你总会帮我的吧?” “当然!”龙宿连忙应道。 佛剑的面容顿时又柔和了几分,轻声道:“剑子已经走远,你总该把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吧?” 龙宿又是一怔:“佛剑?” “剑子走时,你在他身上放了点东西,”佛剑平静而认真地看着他,“我都看到了。” 所以别想赖掉。 “原来汝都知道了?吾早该知道瞒不过你的!”龙宿无奈一叹,从袖中掏出一只金丝编成的香囊小球,笼中似藏有什么东西,正极不安分地跳动着。 “剑子往东南方向去了,汝若是不与吾聊天,想必此时已经追上了他。” 佛剑解释道:“跟得太紧,会被剑子察觉。” 龙宿又是一叹:“佛剑果然心细如发!” 知道他的抱怨并无多少真实成分,佛剑便没有接话,拉着他的手步出太阴司,一面追踪剑子的位置,一面问他关于无上道的事。 无上道与魅族千年对立,最终魅族死伤殆尽,仅存一个遗孤,名唤幻姬。她身负血海深仇,与无上道不共戴天,为此隐忍多年,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将无上道上下全数斩杀。 龙宿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有这么多。 “那名遗孤最后如何了?”佛剑问道。 龙宿答道:“传闻中死于剑子之手。” 此时剑子仙迹已经来到了城外东南的生死峰,几道剑气发出,又一个隐匿气息的阵法被他毁去。 他有预感,太阴司的几位祀嬛就在附近。 然而越往前走,剑子越是不安,他方才遇到的阵法同样是源自于无上道。那么,这个驱使妖魔袭击城中百姓,抓走太阴司祀嬛的人是否就是他怀疑的那个人? 剑子不敢深想,也不敢有丝毫停顿,纵身继续向前方掠去。终于,在进入一个山谷之后,他见到了他所要找的人。 只见几名女子围坐在另一名女子的身边,几人皆昏迷不醒,四周符篆按逆反八卦排布,剑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个以心血为引,吞噬他人精元以求复生的禁制法术。 “来者何人?”一名道人打扮的男子大步踏出,在看清剑子的相貌时,神色几度变换,恍惚震惊痛苦阴沉,最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剑子仙迹,你怎会至此?” 剑子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笑封君,果真是你?” “你已经功德圆满了?好!很好!……但是,你仍旧阻止不了我!”指尖于虚空一划,四周白雾涌出,迅速遮去了阵中几人的身影,同时也将剑子困入幻境之中。 与此同时,龙宿和佛剑也追到了这里。“看来剑子果真查到了什么,”龙宿看着掌心已经不再有任何动静的香囊,“此地的确古怪,吾这点小法术也失灵了。” 佛剑道:“我们再往前找找。” 刹那间,一股浓雾铺天盖地而来,龙宿一时不察,回身之际,已经找不到佛剑的身影,放出的神识也如泥牛入海一般。 “佛剑?”紫色剑气自扇底跃出,将浓雾驱散数十丈之遥,佛剑的身影隐约就在前方不远。 龙宿疾掠过去,佛剑却又不见了,只有濛濛雾气重又席卷而来。 看来这股雾气还有屏蔽五感的作用! “麻烦!”佛剑此时不过是凡人之躯,身体承受不住他的威压,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个,他大有千百种手段可以用,何至于处处受制? 另一边,剑子已经穿过迷雾,却见笑封君依然站在阵前,牢牢护着身后那名女子。“你都已经看到了。” “是。”他在幻境中看到了笑封君和那个名叫幻姬的女子的所有过往。 如今笑封君死而复生,仍一心想用几位祀嬛的性命让幻姬复活。 剑子能理解笑封君对幻姬的深情,却无法赞同他的做法。 笑封君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拔出你的剑!” 一声清越龙吟破空而起,而在浓雾的另一端,凛然剑意刺破迷雾,凌空直上,与那声龙吟互为呼应。 无边迷雾就此消失。 佛剑静静站在原地,一身玄色衣袍纹丝不动,如果此地有第三人在,想必谁也不会把他和方才那股剑意联系到一起。龙宿几步走到他面前:“佛剑,汝无恙否?” “吾无事,”佛剑看向某个方位,“龙宿,我们好像来晚了。” 山谷中,剑子和笑封君的决战已经结束,笑封君再次不敌,亡于剑子之手。幻姬也放弃了生机,追随笑封君而去。 剑子将他们合葬在一处,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也随之归了尘土。 “剑子!” 剑子一转身,就看到他的两位好友朝他走来。龙宿轻声叹道:“剑子,朋友合以分忧、吐槽之用,这一点汝较之吾更为清楚才是。” 剑子笑了笑:“如有需要,我不会拒绝。” “剑子,你真的没事?”佛剑担忧地问他。 “确实有一点不好受,待我缓一缓就好。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们说,现在先来看看几位祀嬛的情况吧!” 几位祀嬛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受了点伤,早在龙宿和佛剑找来之前,剑子就已经给她们喂了些疗伤的丹药,不过须臾,几人陆续醒了过来。 山中不宜久留,剑子三人便将她们送回城去。 抵达太阴司时,眼见天色已晚,为首的望夜祀嬛便请他们在城中暂作休整,只是太阴司里不能招待男客,便把落脚处安排在城东的驿站。 龙宿也觉得他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便没有推辞。到了驿站,立刻有侍者捧了茶果点心上来。龙宿不大习惯身边有陌生人伺候,便让他们下去,有需要再唤他们即可。 明月东升,驿站内外亮起灯火,小城也渐渐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龙宿走出房间,看到隔壁房间的灯光一直亮着,走过去正准备敲门,就看到佛剑开门出来,身上仍穿着那件绣金玄色僧袍。 “佛剑,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一样?”佛剑反问。 “今日不比往常!”上前挽住他的手,龙宿将他押回房去。 佛剑不由失笑:“我有这般羸弱?”虽这么说,脚下仍顺着龙宿的意思往回走。 方才走了几步,拉着他的人却停住了。 佛剑回头一看,龙宿垂着眼帘,正盯着他腕上的佛珠,问道:“这一串岂不就是当日吾输给汝的那一串?” “嗯。”佛剑坦然承认。 “佛剑?”龙宿猛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手间力度有增无减。 当日瑶池蟠桃宴上,无数仙佛齐聚,他也同剑子一起去凑热闹。宴上佛剑也在,初次见面,便向他邀战。 结果他输了,这串佛珠便是他当时赠与佛剑之物。 “嗯!”佛剑应了一声,波澜不兴的面容中多了一丝成功骗过对方的小小得意,在龙宿的注视中从容撤去伪装,顿时满屋佛光大盛。 银色舍利,宝相庄严,这才是他所熟悉的佛剑分说。 龙宿收回手,指尖有意无意拂过佛剑垂在身前的银色长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生死峰。” 龙宿哼声道:“果然如此!” “你生气了?” “怎会?” 佛剑想了想,解释道:“我给自己的封印本就简单,日前已有松动的迹象,加上山中魔气侵蚀和……” “吾之神念化出的龙吟,只一声就足以毁去五成封印之力。” “嗯。” “所以吾找到汝之时,汝就已经恢复了?” “嗯。我原以为你能看出来。” 龙宿一叹:“吾让佛剑失望了?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让吾慢慢了解汝。” “龙宿!” 目光掠过他微微泛红的耳根,龙宿忍住笑意,又道:“说来吾还破坏了汝在凡间的修行。佛剑,吾该怎么做才能向汝赔罪?” “无妨。凡间一行,我已收获良多,”佛剑深深看了他一眼,“此心所求已然明了。” 龙宿眸光一动,紧捏着扇柄,复松开来,扬起一抹笑容:“佛剑,汝可曾见过海国风光,随吾回龙宫一趟如何?” 佛剑觉得有些意外:“去做客?” 龙宿目不转睛地看他,一点点朝他趋近,直至彼此眼中只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吾心中所期盼的,何止于此?但这一切,只在于汝是怎么想的?” 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佛剑不想多看,几步走到窗前,目光落在庭中一簇开得正好的结香。 “嗯。” 一墙之隔,原本察觉到动静,正准备过来看看的剑子仙迹将一切收入眼底,悄悄退了回去。 “今晚的月色果然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完== 结香是爱情树,花枝柔韧,能任意弯曲打结而不折断,据说给它打结有喜结连理之意。 这篇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陆陆续续写了一年多,加起来二十万字左右,我自己勉强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冷cp自产自足不容易啊!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