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渣男从良记》 正文 第1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强制渣男从良记》作者:笑客来 文案 这是一个负心薄幸的渣男成功引起众怒,然后被扔进异世界和另一个渣男对渣,最后负负得正双双成为道德君子的故事。 沈方良是个负心薄幸的渣男,因为辜负了太多的女人被这些被抛弃的女人诅咒他被男人渣。 尹日升是个绝世渣男,因为即渣配偶又作奸犯科,名声臭到亲朋好友周边所有人无人不知,无可救药。 沈方良被诅咒穿越异世与尹日升这个绝世渣男相遇,两人对渣,渣啊渣啊,负负得正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方良 ┃ 配角:尹日升 第1章 楔子 沈方良姓沈名方良,却是既不方正也不贤良,认识沈方良的人都一致同意此人不算坏人,但渣到极点! 沈方良是做程序出身的,因为沈方良小的时候严重偏科,理科好到呱呱叫,文科差到令人发指,在中国这个考试体系下,偏科的学生考试没前途,沈方良中考失利最后被家里塞了不少钱去大专技校读了计算机编程,毕业后正赶上国内网游业蓬勃发展方兴未艾,投身其中的沈方良生逢其时,靠着肯吃苦勤做事的工作狂式作风,在业界迅速出头。 在业内打拼几年后,靠着累积下来的经验与前期资金,成立了一个网游制作公司,专门制作低成本无脑无技术圈傻x土豪金子的网页游戏,迅速累积了大笔金钱。 然后沈方良便开始了自己做一个渣男的人生。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所谓的口碑的,所谓的游戏行业也是如此,很多做游戏的做久了做大了多少都会有几分想要洗白便高大上的,就像演员演雷剧演久了都想有点突破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偶像而是有演技的,这是人之常情,沈方良却绝不是这类人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他十分坚决一百年从事无技术坚持圈钱坚持无口碑不动摇。 业内人普遍对沈方良的评价是这小子有才,但职业追求那真叫一个渣。 对这些评价,沈方良通常只会高傲的挑眉表示:在今天这个社会里,职业追求,那是什么?人品,现在还有人有那种东西吗?渣男,呵呵,没钱才叫渣男,有钱叫钻石王老五好不! 沈方良有钱。 多亏他坚持圈钱一百年不动摇的决心与行动,沈方良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岁便入账大把钞票,这就使得他有了在另一个方面表现他渣男本质的本钱。 沈方良在他的游戏制作公司捞到第一桶巨额回报时,一脚踹了他从中学时就在一起交往了近七年在他狗屁不是时就陪着他一起挨过了苦日子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找了个年轻貌美长腿细腰的模特。 沈方良的家里因为这事儿几乎天翻地覆,对于他这种现代陈世美的做法,不仅仅周围人都颇为非议,沈方良的老爸老妈因为已经认定了的准儿媳妇没了,和沈方良大发脾气。 沈方良渣,但沈方良很孝顺,所以他应对老爸老妈生自己气的法子就是给老爸老妈买了套别墅,然后给了被甩的前女友一大笔钱。 叮咚,搞定,在当今社会,没有钱搞不定的问题。 沈方良的前女友伤心欲绝,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简直有提着菜刀砍了沈方良的冲动,但因为上有高堂,却又不敢这么轻易的宰了渣男然后把自己赔进去留老爸老妈日子难过。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两人又没结婚,再者就是结婚了,现在的婚姻法,呵呵……青春已经浪费,拿钱虽然屈辱,但不拿更不甘心,前女友咬牙启齿又满心酸涩无奈,最后抱着认赔杀出的心态,咬牙收钱后立刻飞回老家,恨不得立刻离沈方良离的十万八千里远,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前女友滚蛋了,沈方良的父母自然也没法坚持了什么了。 然而就在沈方良的父母妥协,试着接受沈方良新找回来的这个魔鬼身材的模特时,谁知又不过三个月,沈方良又给这位模特妹妹给塞了一笔钱然后把这位长腿妹妹扫地出门,不过这笔分手费是远不如前面的前女友丰厚的。 长腿妹妹可不是吃素的,整日里的来公司大闹,吵着要沈方良负责,沈方良见都不见,直接报警,给那长腿模特妹妹扔进派出所拘留去了,长腿妹妹出来后就拿钱走人,乖乖没影儿了。 自此以后,沈方良开始了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必换女朋友的花心旅程。 虽然有无数女人在和沈方良交往前都被劝告其花花本性,但一则沈方良有钱,二则,女人嘛,都会有一种幻想,成为花花公子最后的一任终结者,如同男人有征服本性一般,有些女人也是有着征服花心男人“雄心”的,可惜,这些女人都在沈方良这里受到打击,无一例外都被沈方良渣过就扔了。 终于,这些被沈方良渣过得女人怒了,在一个当地城市女性论坛里,某个被沈方良渣过的女人哭诉自己的经历,把沈方良的实名扒了出来。 话说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沈方良的那位相处了七年的前女友拿了沈方良的钱,自己开了家小店,虽然收入尚可,但因为被沈方良伤得太深一直没再交男朋友,见到这位在论坛里“痛哭流涕”扒了沈方良实名的哭诉被抛弃经历的女人,一时间泪流满面把自己和沈方良的过往经历也抛了出来。 然后,沈方良其人这个本地女性城市论坛里一炮而红,一个个或是被沈方良渣过或是路见不平的gn纷纷入贴痛骂此渣男,在这一众痛骂渣男的gn中,有一位腐妹子很是有特色的诅咒沈方良变身小受被无数渣男渣上千万遍还不能反抗,这种诅咒方式很快得到了一众gn的赞同,各个集火,自带干粮,排好队形,齐齐诅咒沈方良变身小受被无数渣男渣啊渣啊还不能反抗,让他有尝尝被渣男负心被渣男抛弃的痛苦。 在一众妹子苦心点蜡烛诅咒负心渣男时,沈方良在干什么呢? 沈方良在玩游戏,玩某个知名的点卡武侠网游《九剑江湖》,这款最新出来的武侠风《九剑江湖》在业内很受好评,用点卡卖游戏时间的方式保证了游戏的公平性,rb玩家没技术也不能出头,在玩家中口碑也是非常不错的。 话说曾经有朋友知道沈方良玩《九剑江湖》疑惑不解,问沈方良:“你怎么玩《九剑江湖》?你不是做无脑网页游戏的吗?” 沈方良面泛冷笑,说道:“无脑网页游戏那是给傻x玩的,我怎么可能去玩!” 那朋友顿时目瞪口呆,说:“可你自己是做无脑页游的啊!” 沈方良冷笑,道:“你见过做地沟油的自己吃地沟油吗?” 那朋友顿时闭嘴了。 在一众妹子万众一心诅咒沈方良被变小受被渣男渣时,沈方良正在《九剑江湖》里刷本,在洛阳春秋古墓附近刷《九剑江湖》里的顶级内功心法《九转心经》。 作为一个技术彪悍肯花时间同时肯砸大钱的rb玩家,沈方良的号装备是顶级的,心法技能是顶级的,武器是顶级的,总之一切都是顶级的,然而在全区武林高手排行榜上却总是被压一头,就是因为排名头号的那位刷到了顶顶级秘籍《玉龙枪法》。 据说《玉龙枪法》是全区唯一的一本绝世秘籍,用枪这种长兵的门派若是得到,练了,只要装备不差得令人发指,立刻就能够从一介无名小卒跻身全区高手排行榜前十。 沈方良原本还不信有这种级别的武功秘籍,但在一次偶遇时,被那位曾经刷到了《玉龙枪法》的全区第一高手君秒杀之后,沈方良无语望苍天,深刻觉得这种顶顶级绝世秘籍绝逼是游戏制作组的深深恶意,犹如中彩票一般给了一个屌丝一夜成神的可能,这种逆天的神器游戏里真的该出现吗? 沈方良的结论是该出现!不出现他怎么刷到呢!? 作为一个手握长剑用可奶可dps的玩家,在《九剑江湖》游戏制作组公告了适合短兵玩家的顶顶级秘籍《九转心经》就要在洛阳春秋古墓出现的消息后,沈方良带着一众小弟连续守候了一个月,没时间就雇佣工作组连续不断包场开荒全刷,终于在游戏界面里,一个雨夜交加的夜晚,沈方良带领的自己雇佣的工作组团队通关过后,眼见成功掉落了绝世秘籍《九转心经》,作为老板雇主加队长,沈方良当仁不让一把捞过《九转心经》。 然而,还来不及欢呼,一个闪雷划过,正正好好劈到了沈方良游戏里的人物头上,沈方良被雷劈焦了,瞬时消失,那些被雇佣来刷本的工作组枪手左看看右看看,集体认为沈方良下线逃帐了,咒骂着离本儿了。 在本地城市女性论坛里,那个扒沈方良外皮诅咒沈方良被渣男渣的贴子里,有一个睡眼朦胧的妹子刚刚发了一个帖子:一万楼,我来翻页,集火人气,向耽美大神祈祷,诅咒沈方良变身小受被无数渣男渣啊渣啊还不能反抗,让他尝尝被渣男负心被渣男抛弃的痛苦。 发完这个帖子,妹子再也支撑不住,关机睡觉去了。 而沈方良,此刻正站在一片青山绿水间,手里保持着握着那本《九转心经》的姿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片荒野半点人也也无的原始田野模样的场景,道:“wtf!?” 第2章 “别喔啦”,一个书生凭空出现在沈方良身前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你再wtf也没用,这里是异世界的古代,没人听得懂英文。” 沈方良呆滞半响,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书生,许久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道:“你……鬼啊!!” 那书生被这惨叫声刺到了耳朵,挖了挖耳朵,道:“我不是鬼,我是给神仙打下手的,鬼那是归地府管的。” 看着沈方良眼睛瞪得斗大,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懒书生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道:“沈方良是吧,这个……算你倒霉,因为你渣过的女人太多了,这些女人集体爆发向我们的女神请愿,要你接受惩罚,亲身体会一把被渣男渣……不,是被无数渣男渣的痛苦,所以你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沈方良向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书生,书生叹了口气,道:“知道你一下子没法完全相信,诺,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言毕,书生扔了一个巴掌大的镜子给了沈方良。 沈方良随手接过,一照镜子,如雷劈当场。 镜中人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也熟悉。 说陌生呢,是因为眼前这张脸分明是一张大活人三次元的真脸蛋,不是《九剑江湖》里是3d图像游戏脸,所以陌生;说熟悉呢,眼前人的相貌,分明就像似《九剑江湖》里自己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会员级别的脸谱,号称《九剑江湖》最美的小受脸,那真真是一个眉目如画,肤色如玉,明艳秀美,风姿绝伦,一万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的好看来。 什么?你说这么好的话不像是用过来形容男人的,为什么沈方良要在游戏换这么一张脸? 答案一如既往符合沈方良的渣男本性——为了追妹子,妹子喜欢他就换,反正游戏里操纵人物都是看后脑勺,他自己又看不见自己长啥样,只要妹子能看见,然后作为视觉动物的妹子看到他这张“美丽”的小受脸,呵呵,沈方良的心思,是男人都懂的…… 现在,沈方良不是对着后脑勺啦,对着镜子看着这张真实的脸孔,一皱眉,只见在镜中人两弯含烟眉立时轻笼哀怨,一双似泣目暗自生愁,沈方良打了个哆嗦,想起不知道哪本书上的一句诗词: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沈方良吐了,真的是把镜子一扔就开始趴在地上狂吐,他真是受不了镜子里的那张脸,太他妈的娘啦!! 书生满是同情的看着沈方良,等他吐完,递给他一放巾帕,道:“吐完了吗?” 沈方良爬起来抓过巾帕擦了擦嘴,然后把那巾帕一把扔在地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鬼?想干什么!?” 书生见沈方良如此,叹息口气怕了拍沈方良的肩膀,却被沈方良很不客气的躲开了。 那书生也不生气,道:“兄弟,我同情你,其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底下惹什么人都不能惹女人,你看我,就因为我家主上和耽美大神……不对,现在要叫做纯爱大神了打了个赌,然后把我朋友,恩,他以前是给我家主上看院子的,失误丢了一颗母树的果子,导致我家主上被指责打赌作弊,主上一怒之下就把我和我朋友送给那纯爱女神做下人去了。”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表示他没听懂, 不过书生倒是没去在乎沈方良的表情,哭丧这一张脸继续道:“给女人做事不容易啊,尤其是那女神殿里都是女人,就我和我那蠢朋友是男人,所以方良兄弟,我理解你,你啊,这也是倒霉,若是往日也没什么,世间渣男那么多,我家大神也没那个心思每个都管。哎,不过最近啊,不知道是哪个时空的哪个混蛋,突然出台了一个脖子以下不能有的神奇规定,然后受此影响,我们女神以前叫做耽美大神现在改名叫纯爱大神的女神,因为这场神奇的风波香火大减,再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家女神感觉到了一股非常虔诚浓烈的信念,就是一众女人向她祈祷,要一个叫沈方良的男人体验一把被男人渣的感觉。说实话,若不是最近我家女神的日子过的比较郁闷,她本来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事情的,但是谁让最近她信徒贡献的香火少了呢,所以她就对你格外重视,加上你又在玩《九剑江湖》,与这个世界产生强烈时空联系,再然后你就被她扔到这个时空啦。” 沈方良听了书生的话,沉默半响,最后很是郑重的道:“你疯了,该去精神病院看医生了。” 言毕,沈方良转身便跑,但没跑两步,天上一个雷击下来直接劈了奔跑中的沈方良,沈方良瞬时一个惨叫成了一具焦尸摔倒在地。 书生无奈,走到近前,对天上拜了一拜,道:“大神,手下留情啊,等我和他解释清楚他就不跑了。” 这时天空之中一道金光闪过,沈方良又恢复了成了被雷劈前的样子,只是衣服都被雷电烧焦了,此时用衣不蔽体形容都是好听的,其实可以说有穿和没穿没啥两样了。 书生又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等我说完再跑。” 沈方良捂着重点部位,恨恨的看着书生,咬牙切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的相貌这种外在条件实在是太重要了太有迷惑性了,若是沈方良原本的相貌这样恨恨的瞪人的表情,那肯定会被解读为“精英男”又在计划着坏主意准备整人,而用现在这副相貌表现出来,就是咬着形状姣好的唇,一双小鹿般眼睛满是委屈愤怒的看着欺负他的“坏人”,要多无辜又多无辜。 书生打了个寒颤,然后一挥手将沈方良定住了,道:“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这个样貌太有迷惑性,连我都受不住,但你一开口说话又能把人气得半死,所以你还是乖乖闭口听我说吧。” 无视沈方良瞪视自己的目光,咳了一下,接着道:“那个,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因为有太多女人诅咒你……哎,我和说白了,就是你身上的孽障太多,你需要在这个时空受尽苦楚,把孽障还清了,你就回家了,听明白了吗?” 然而不管书生怎么问沈方良,沈方良都知道是瞪眼,书生一个劲儿的问道:“你听明白没有啊?听明白没有啊?” 书生问了半响沈方良都不回答,半响,书生才反应过来,道:“啊,对了,我还没开你的噤声呢。” 言毕书生一挥手解开了沈方良嗓音的禁制,沈方良只觉得喉头一松,能开口说话了,立时脱口而出,喝骂道:“我去你大爷……” 结果书生一挥手又把沈方良禁音了,道:“行了,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是别开口了,听我说吧。恩,那个,我大概给你介绍下你的任务,你呢,玩游戏时有看到任务目标是什么样子吧,对了你就按照这个标准来理解,就是找到一个个头上标着渣男的任务目标,然后呢对他们好很好非常好,再然后争取让他们渣了自己,等到你被渣的次数足够了,你自己积累的孽障消减干净了,你就能回家啦。” 第3章 看着沈方良,摸了摸鼻子,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我也知道这个任务挺不人道的”,左右望了望,似乎在查看有没有人,或者说那位什么纯爱大神在没在盯梢,书生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对沈方良道,“我给你支个招,其实你也不用真……,你知道其实渣男也是分等级的,你只要找一个头上渣值爆表的绝世渣男,这种人不多,估计满世界找也没几个,然后把这个人扳成一个好人,最好扳成一个能够造福百姓的圣人级别的好人,这样可是一个大功德,一个就能够把你那点孽障都偿还干净了。” 说完了,书生向着沈方良的头上一拍了一下,沈方良只觉得脑中金光一闪,全身有一股暖意,也说不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便见视线里的出现了游戏里的系统界面,并且还和自己熟悉的界面有了几分变动。 书生拍完这一掌,便一边从怀里掏东西一边道:“那个啊,这几样东西是给你的”,书生从怀里掏出书一本书来,道,“这本东东叫做《九剑江湖指南》,我做了点小改动,附了小法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本这个时代人常用的《武德字典》,就是一本字典,类似这个你们那个时空的《康熙字典》,然后呢,你有什么关于任务关于这世界的任何疑问都可以从这本书里周到,使用方法类似度娘。” 书生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雕琢精细沁着血红色冰丝的玉佩,道:“这个呢,你带着,有点类似于你们时空的gps定位,实在是有什么了不得当大事,比如地震啦,被埋在地底下出不来了,就滴一滴血在上面,然后吼一嗓子救命,当然实在情况危急不吼也行,我就来啦,不过没啥大事别用,咱也是有休假的,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候着你。” 书生将这两样东西塞进沈方良怀里,然后微微皱眉,目露思索之态,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一边说一边来回来去踱步,半响一拍脑袋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个身份证明啊!”,说着有从怀里逃出了几样东西,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打折成旋风装册子状的纸张,道,“要给你在这个朝代按个合法合理的身份啊,现在这个东魏王朝刚开国没几十年,当朝的皇帝老子也不是个吃素的,户籍人口流动之类的都管得挺严的,黑户流民不多,你没个身份日子只怕难过。” 沈方良瞪着眼睛看着那书生在那堆册子里翻找,一边翻找口里还喃喃自语,道:“你短兵dps高攻,还有神器橙武,第二职业兼休了治疗心法,还算是个比较彪悍的奶妈,手里还有一本刚刷到的《九转心经》,恩,这个身份背景不好安排啊,啊,有了,这个”,从那对册子里翻出一张折成策子状的泛黄的纸张,道:“这个,昔日安平郡王与名剑山庄周家联昏的血脉,流落于世,恩,这个正好能合得上,那天你作的太过穿帮了也合得上,就这个了吧。” 书生言毕,将那张纸也塞进沈方良怀里,道:“这是你的公验过所,说白了就是身份证,你的户籍落在金陵府所辖的一处偏僻山村里,给你开的离乡证明写的理由是寻亲,具体情况你翻这公验上的记录就明白了,繁体字你认识吧,不认识就翻《九剑江湖指南》那本虽然不是真字典,但差不多也能当字典用。” 书生这会儿长出了一口气,一抹头上的汗,道:“好了,这是都交代完了,对了,还要嘱咐你一句,别不拿这个任务当一会儿事,要知道你在这个世界属于异类,极易为天地法则盯上,加上我们家大神的推波助澜,你身上的孽障值简直就和开了爆棚瓦数的大灯泡似的,明晃晃让天道想不注意都难,一般来讲,消孽障要么是做善事积德,要么是倒霉遇到一连串惨啦惨啦的事情像还钱一样折冲了,这个到你身上你要是不听我家大神的话去执行那‘渣男从良’的任务,只怕就是最后一种最要命的——应雷劫。这雷劫可不同于我们大神刚刚为了教训你那么轻飘飘的几下,那可是真雷劫,焦皮裂骨,灼经焚脉,可比千刀万剐差不了多少,你呢,本是此时异类,又不雷劈一次就挂了的货色,除非你一直趴地上撞死不复活,否则起来一次,就要被劈一次,要不怕受苦就试试。你要是受不住那份苦,就乖乖的去做任务,接了任务就得了我家大神的庇护,我家大神的手段遮蔽了这间界的法则,不用受雷击苦楚,只是若是接了任务不做呢,那就会反应在气运上,出门摔断腿,走路掉河沟,吃饭噎个半死,比起雷劫来,是软刀子磨人,也好不了哪里去。 所以呢,综上所述,你还是认命点,按照我刚才给你出的法子,找个绝世渣男,把他扳成个好人,造福他人,这种教化恶徒和行善积德的双重功德,很快就你能把身上的那点孽障消干净,加上你自己身上这一堆外挂,做任务之余来点符合自己新意的享受,简直就是来度假快活的。” 眼见沈方良盯着自己的眼神几欲喷火,书生无奈叹息一声,道:“行了,我也是为你好,看你这幅不领情的样子,何苦来的,说到底,还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孽,自己作孽自己还吧,我交代清楚了,任务完事了,这就回去向我家大神交差去了,拜拜了您呢。” 这话一说完,书生就和来时凭空出现一样,又凭空消失了,而随着这个书生消失,原本动弹不得的沈方良立刻能动了。 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沈方良指着那书生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道:“神经病!你从哪个精神病院……” 后面的话还说完,就见天空中雷光一闪,一个霹雳下来正正霹在沈方良身上,这雷击真如那书生所言不像刚刚那到什么什么纯爱女神降下的小打小闹的雷击,乃是正正经经的雷劫,一道劈下来,真真是焦皮裂骨,灼经焚脉,这么说大家不明白,换种说法,就是等于一个大活人火火被火从皮肉至骨里慢慢被烧成焦炭的感觉,那得痛成什么样! 沈方良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知道倒毙在地,眼见着视线里“游戏”界面上那个复活的按钮,沈方良只是疼得全身发颤,昏头胀脑,半响都不敢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复活倒数计时用尽了,沈方良全身发光,一个翻身蹦起,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彻底报废了,但是神奇的是放下那个书生塞给他的几样物品竟然还完好无损的在自己怀里,沈方良万分惊奇,但还没等他仔细查看一二,只见天空中雷鸣大作,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已经被方才那痛彻心腑焦皮裂骨的痛楚吓破胆了,哪里还敢还想再承受一次,沈方良急忙捂着脑袋大喊:“我接任务!” 这几句叫喊一出,只见那已经劈下来的雷电在近沈方良头顶三尺之时,仿佛突然被一个罩子挡住了,沈方良半响没感觉到痛楚,抬头一看,只见身前尺地方,有一层仿佛透明的光晕,那雷电击打在光晕之上,便再也难近分毫,又过了片刻,雷电消散,光晕也跟着消散了。 沈方良张了张嘴,很是紧张,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此时只听耳边“叮”的一声,视线内系统蹦出了一个任务提醒:【已经接受任务:寻找渣男】此时沈方良已经被那个雷劈的痛楚教训过,对方才还视为神经病的书生所言所语已经有了几分信服,想起方才那书生说的“若是接了任务不做呢,那就会反应在气运上,出门摔断腿,走路掉河沟,吃饭噎个半死,比起雷劫来,是软刀子磨人,也好不了哪里去”,瞬时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去试验这话的真假,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套衣服,换下来了已经被雷劈成渣渣的“布条”,恭恭谨谨的按照小地图上的显示去寻找渣男了。 第一卷:庙堂篇 第4章 青田镇是闽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人口不多,民风淳朴,这里居住的大多是祖上躲避战乱迁居而来的尹氏家族族人,镇上几百口,倒是有半数都姓尹的,自然,这镇上的里正便也是姓尹的,名叫尹世衡,四十几许的年纪,担任镇里的厘正已经十几年啦,因为处事公正,并不借着手里的权柄做些危害胁迫乡里的事情,是以多得大家尊敬,有事也多听他做主。 这日,他正去县里交割了今年镇里的赋税役的册子,方才回家里梳洗了下,家中内室正做好饭菜端上了桌,还没等他动筷子,就有人砰砰砰敲他家的门,在门外急急的喊道:“里正在吗?里正在吗?” 尹世衡眉头直皱,心道:这是哪家的后生,赶上吃饭的时候来急吼吼的敲门,怎地这么不通礼数? 尹世衡的内室起身,道:“听声音,像镇里旅柜的小虎,别是有什么急事吧。”说着去拔了挡门的木栓,开了门,果然是镇里旅柜客栈的帮佣尹虎,平素里乡亲都称呼做虎子。 只见那尹虎急急的奔进来,一把抓住尹世衡,道:“老叔啊,您可是快随我吧,这饭食还是待会儿在用吧。” 尹世衡被尹虎拉拽着向外跑,脚下踉跄几步才跟上,嘴里不住的道:“哎,你这是干什么?急什么?出什么事了?你别拉啊,我能走,你别啦啊!到底怎么回事?是那个败家子尹日升闹事了!?” 尹虎顾不得其他,一边拉着谢世衡向外跑一边道:“不是那个败家子,是……哎,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老叔,旅舍里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外地人,要住店。” 那尹世衡道:“住店就住呗,你们不就是旅舍吗,还不给人住店了?” 那尹虎急道:“老叔啊,你去看看就明白了。”说着脚下走得更快了,把个尹世衡急的直道:“你慢点……慢点……” 及至尹世衡到了旅舍里,才知道为什么尹虎会那么焦急的叫自己过来了,还说什么这个住店的“不是寻常人”,废话!长成这个模样能是寻常人吗!? 只见眼前人修长高挑的身材,皮肤的像官窑烧的最上品白瓷,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见,因为肤色实在太好,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几乎像隐隐发散着温润光泽的错觉。 所谓一白遮三丑,一个人的皮肤若是很是健康温润白皙,那就会衬得这个人整体气质都很是斯文的感觉,而眼前这个家伙的逆天之处在于,不仅仅肤色好的耀人眼目,长相也好看的吓人:一对含情目,水汪汪的,红润的樱唇,嘴角微翘,即使板着脸也因为这微翘的嘴角,也是让人觉得好似含着三分笑意,带起几分春色,加之那仿佛粉雕玉珠的鼻子,在那很是秀气的脸上,五官的组合竟是说不出的纤秾合度,有一种那样恰到好处的美妙,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可能怎么耐看。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寻常人家怎可能样的出这样的人物? 更何况这人背上还明晃晃的背了一把剑,而且要住店竟是还掏出了整块的金子来付账,却又拿不出公验。 要知道本朝律法有定,寻常没有官身爵位的百姓家是不准储存或是佩戴兵器的,民间自已不准私自倒卖兵器,同时,本朝律法还规定,寻常百姓不准擅自离开自己户籍所在地,若是想要离籍游历或是走商,是需要当地厘正签发的公验的,住店时拿出来,店家是要检查的,若是无公验四处游荡,被当地官府抓到,是可以直接收没为奴的。 眼前这位好看的往任何地方一站就能引起众人围观堵塞交通的少年,大白天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背着把宝剑到处乱晃,没有公验还来住店,一出手就是一大块金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这家伙…… 尹虎压低声音在尹世衡耳边道:“我猜测这小子可能是哪家的富家少爷或是哪家的内宅侍宠,偷跑出来的。” 尹世衡暗自点头,心道:就冲着那一身白成那样的皮肉,就像是个富贵养成的,多半没经过风雨,没做过苦活计,才能细腻成那样,又兼这样没常识的样子,多半就是内宅娇养的,少有独自出门的。 这么一想,尹世衡瞬时觉得事情难办了,心道:若真是没个公验那还好说,依律办理,抓起来就是,只是看这个少年的模样,不论是偷偷从家里跑出啦的富家公子,还是哪家的内宅侍从,真的惩处的过了,引来的这少年背后的人家,却是难办了。 这么一思量,尹世衡上前两步,很是恭谨的抱拳施礼,道:“这位小郎君,敢问您是何方人士啊?” 听得有人似乎在叫自己,沈方良回头,看到一位四十几许似乎是管事的男子,自己跑了好几十里路,终于循着地图上的坐标找到了这个有人烟的小镇,看任务提示,似乎任务目标也就在这个镇子里,所以就直直奔进来了,不过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自己一进镇子,镇子里的居民就都和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家旅舍要住店,那展柜的盯着自己半响,支支吾吾的不回话。 开始沈方良还以为是自己掏的钱不够,但等到他掏出了一大块金子拍在柜台前,那掌柜的还是支支吾吾的样子,沈方良便开始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自己搞错了。 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几许的男子,周围人对其都有几分隐隐的尊敬之意,沈方良觉得似乎能主事的来了,便也学着电视上那些教授礼仪的讲解,似模似样的抱拳回礼,还注意到了是左手在前,道:“这位……这位丈人,请问这里可是青田镇?” 尹世衡点头道:“这里是青田镇,鄙人姓尹名世衡,乃是本地里正,敢问小郎君您从何处而来啊?” 听到这为自称本地里正的男子一直追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沈方良心中不解,心道:难道自己哪里露陷了? 挠了挠头,沈方良微带小心的试探道:“在下从远方来寻一位……寻一个人。” 眼见这长得如珠似玉的少年人态度很是谦和,又这少年背后的宝剑,尹世衡微微犹豫,最后决定直言相探,道:“这位小郎君,本朝律法有定,除官府差人和家中有官爵者不得配兵刃行街,敢问小郎君从何处来,家中是否有官爵在身?” 沈方良张了张嘴,差点忍不住去摸背上的宝剑,那可是他足足刷了两三个月的副本才爆出来的橙武,又花了差不多同等的时间才配备齐全比如金装剑鞘,还镶嵌了足级的宝石,是他全身上下最贵的一件装备,是他的骄傲! 而此时此刻,却原来正是这件他最骄傲的装备使得他一进镇子众人便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尹世衡看眼前少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便转了话题,道:“这位小郎君,本朝律法有定,百姓离籍远行,要有原籍开具的公验,过关之时沿途官府也要落验签署,住宿之时便要以公验正身,敢问小郎君,你的公验……” 尹世衡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少年已经一个晃身,没影了。 客栈中的一众人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都忍不住揉眼睛再看,没人,再揉眼睛。 只有里正尹世衡没干这么傻叉的事情,而是额头冷汗直冒,心道:这少年长得干净剔透,却原来竟是武林中人吗? 沈方良运起轻功,嗖的一下,跑出镇子,直到没有人烟的荒野处,才从背包里摸出那本《九剑江湖指南》,开始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还骂道:“臭书生,你这个混蛋!把我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害我出笑话了吧!” 第5章 “骂我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沈方良吓了一跳,直直蹦起,左右一通打量,只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书生正懒懒的跨坐在一棵柳树的树干之上,见沈方良望向自己,很是懒散的从树上跳了下来,道:“骂我干嘛?” 沈方良直直的瞪着那书生,确定这就是几日前自己刚见过那个和自己啰嗦了一大堆的书生,霎时跳起来骂道:“你这个混……” 书生挖了挖耳朵,道:“你再骂我小心我让你趴在地上学狗叫。” 沈方良瞬时被堵了回去,被那雷劫教训过后,沈方良已经对这个书生以及这书生背后象征的力量有了隐隐的畏惧感。 砸了砸嘴,书生看着沈方良,道:“哎,和你好好说话时你不听,这会儿吃了亏又哭爹叫娘的,你何苦来的?诺,你手里不是有那本指南嘛,好好看看就不会吃亏了,尤其是这个时空的历史背景、法律、风土人情之类的。” 沈方良撇撇嘴,无奈的坐在地上,开始翻那本指南,那书生见状,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道:“我看你往青田镇跑,怎么,找到任务目标了?” 沈方良正在翻那本指南,本来不太愿意理会书生的问话,可是这段时间的折腾,让他实际上已经有点低头的意思了,便勉强回话,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的标准是怎么回事?满地图都是渣男,几乎没有个男人不是渣男的,我看到的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一个渣字。” 那书生叹了口,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沈方良,道:“你也知道的,其实女人定义渣这个字的标准从来都和我们男人不一样,在她们看来,一个男人无论品德好坏,只要对配偶够好,就是好男人,只要是个花心萝卜,朝三暮四等等的,对不起另一半,就是渣。” 说到这里,那书生顿了一下,道:“我大概能猜到你要找的那个任务对象,恩,那个在青田镇的家伙,真是万里难寻的‘绝世渣男’,哎,可是个真正的绝世渣男,因为他不仅仅是花心而已,那人品,在男人眼里看来,也可谓是道德败坏的人渣了。” 其实沈方良只能在自己的地图上看到一个个红色的点点,上面标着“一般渣男”、“中等渣男”、“特级渣男”等等标签,还附有计算“渣”级别的数值,渣值越高,红色的点点越大,而青田镇的地图上,那个大得吓人几乎把区域地图都覆盖住的大大的红点,上面标着几个血红的大字——绝世渣男,那个渣值简直高得快要爆表了。 这让沈方良忍不住有些微好奇,问那书生道:“这个绝世渣男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得到这么个头衔的?” 书生犹豫了下,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将那个绝世渣男的过往叙述给沈方良知道,沈方良听得那人那般过往,直直的瞪大眼睛,心道:这货还真是……够渣,最起码他沈方良是自叹不如的。 尹世衡方才回家没多久,就又被一阵敲门声给从饭桌上拉起来了,开门一看又是虎子,又是拉了他就跑,又是到了客栈,再定眼一看,却又是方才那个长相极为出众的小郎君,看到尹世衡,微笑的道:“正好,方才竟是造次了,这里是我的公验,里正您验看下吧,也好安了这位掌柜的心。” 尹世衡接过这小郎君手里的那个经折装的册子,仔细验看,然后抬头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位似乎不过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年,道:“这位小郎君,你是大夫,四处游历学医加之要寻一位远亲所以才离开本籍?” 沈方良差点把嘴角都笑僵了,心道:大夫个狗屁,咱八辈子都和救人沾不上边。 不过恶补了一下这个世界背景的沈方良知道自己要是照实说,肯定立时就会有被抓起来扔进大牢的危险,自然要承认,道:“在下年幼学浅,游历中原,行医天下,也是为了精深自己的医术,原籍地方官感念我的诚心,才出具了这份公验,许我以游学之名游历天下,也顺便要寻找一位远亲,所以才来到此间。” 这番文邹邹的假话,说的沈方良的脑细胞都快被耗干了,好在刚才的恶补倒是真的有效,这话虽是临时编出来的,但一则没在人称叫错,二则大致用语也符合此地风俗,三则也算是合情合理没有触犯法律,倒是将尹世衡给糊弄住了。 虽然尹世衡不太相信眼前这么个娃娃样的人真的是什么大夫,毕竟这个时候的人都相信越老的大夫越是厉害,但因为先前对眼前这小郎君身份的猜测,让尹世衡心里有点犯嘀咕,眼下既然有了合法的公验,尹世衡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招人这个麻烦。 第6章 话说咱们先把时间向前推,回到几个时辰前,沈方良在翻那本《九剑江湖指南》的时候吧。 当那个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的书生再次消失时,被一些列状况惊吓到的沈方良为了避免吃亏,可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去翻那本《九剑江湖指南》了,但是这一认真翻阅,真真吓得沈方良差点将手里那本书给仍将出去,联想到造成自己如今窘况的罪魁祸首却已经消失了,却是想发脾气都没处发去,惹得沈方良差点要再次破口大骂。 静心翻查良久,沈方良才算对这个世界有了几分基本了解,不禁目瞪口呆。 这个世界的现在的王朝国号是魏,或者说是东魏,风物之上有点类似于沈方良那个时空的唐宋之时。 之所以说是东魏,是因为,恩,前面还有个西魏,西魏的开国皇帝姓李,出身贫寒,几经征战建立大魏王朝,然而和沈方良所处的时空历史上的许多王朝一样,有本事的祖宗打江山,后世不肖子孙败江山,这西魏的后代子孙是怎么不肖的呢?似乎历代亡国之君败家的举动都是差不多的,这个宠爱美人,重用外戚,任用奸臣,偏信宦官,等等等等,总之一系列的折腾,把这个西魏朝折腾的,内有农民起义,外有突厥等少数民族侵犯扰边。 这西魏王朝最后的皇帝,魏哀帝,宠爱一个西域进贡的金发碧眼的美人,这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呢,也很争气,生了黑发碧眼,深鼻高目的儿子,这魏哀帝呢,宠爱美人,也就宠爱美人生的儿子,想要立这个黑发碧眼的儿子做太子,这可就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魏哀帝本来是有太子的,这个太子是魏哀帝的皇后正室所生,正子正脉,身份尊贵不说,这个太子还是即能干也厚道,朝野都多有赞誉,这个时候的大魏王朝,本来就是内忧外患,大家都寄望着这个颇为有才干的太子上来,不说力挽狂澜,但好歹做些改革或者稳定局面之类的事情,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些,这常年流连后宫不上朝的魏哀帝一有这废太子的打算,立得还是一个“蛮夷”所生的碧眼娃娃,这对于一个黑发黑眼的华夏黄种人的王朝来讲,简直是不可接受的。 话说虽然历朝历代的细数,一个王朝的灭亡其实也不能全怪到这些王朝的皇帝身上,毕竟王朝兴衰也是有他的历史必然性的,不过也不可否认,历朝历代,亡国之君的许多昏聩举动,在加速自己王朝的灭亡上,也是起到了十分卓著的作用的,像崇祯那种都快亡国了还力图振奋有心振奋的,哎,不说了,说起来也都是悲哀啊。 这个魏哀帝的,显然不在那些力图振奋的末代君主之列,这位皇帝呢,终其一生来看,说是一个昏君还是不为过的,因为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任性,不过这也是多是因为他生错了时代,如是他生在现代,恩,他的行为就不是昏聩任性了,应该改名为有个性、追求自由与真爱。 可惜,谁让他生错了时代呢,做了帝王,又不是后世拿无知当个性、拿无耻当卖点的happy潮人,这个时代没人追捧非主流,所以这位魏哀帝坚持要立自己的“碧眼儿子”的举动,几乎是直接导致了他的王朝的灭亡,还差点赔上整个华夏民族的前途。 魏哀帝要立碧眼儿子做太子,立时引起轩然大波,朝臣纷纷反对,如果是一个足够残暴的君主,那么此时可能就大开杀戒了,可是魏哀帝不是,作为一个早年被内父管的极严内父去世后就又驾驭不了朝臣的懦弱君主,常年玩不上朝躲后宫装失踪的男人,是没那个去开闸刀宰那些朝堂老臣的胆子的。 换太子不成,魏哀帝就回去和自己的碧眼美人诉苦,而魏哀帝这位用现代的标准看是个纯粹的小三之流的碧眼美人,却是个有理想有追求有手段的“好小三”。 碧眼美人先是买通太子身边的内从人,给太子出主意说:今上宠爱蛮子,常抱庶弟,您的位子很危险,不若多立功勋以求自保。 此时的大魏朝北面面临着老对头突厥一族的骚扰,西南有南诏之类的虽然闹不出大事但也不消停的少数民族闹事,西边是日渐崛起的吐蕃国,南面呢,此时正好有荆蛮造反,这太子觉得身边的这谋士出的主意有道理,就向自己的父皇请命去镇压荆蛮叛乱。 作为通常的担任反派角色的小三,这个时候碧眼美人按理来说应该在后面捣乱啊,比如扰乱粮草啊、不给支援啊之类的,但别说,这美人还真没这么干,相反的,还在魏哀帝面前说了太子不少好话,让魏哀帝很是感慨,觉得自己的美人真是有心胸有品德啊,那些说美人坏话的朝臣,都是大大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子很有本事,打赢了回朝了,然后朝野庆贺,毕竟,末代王朝嘛,这国力总是比较挫的,打仗呢,输的时候比较多,赢得时候比较少,这打了胜仗了,还是朝野上下都寄予厚望的太子打赢了,当然普天同庆啊。 这个魏哀帝也很高兴,赏赐了太子很多财物,还在宫中大摆筵席庆祝此次大捷,这个时候碧眼美人也表现的很得体,笑着祝福太子。 但没过多久,京城里就有了不少的流言,说是太子贤德,皇帝无能,当今圣上要是退位禅让给太子,可能朝政会更好些,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这种流言,在这个年代,当然是大逆不道,也自然的只会在市井间流传,没人敢说给魏哀帝听,可是不知为何,在一日魏哀帝赏百戏的时候,因为看中了一个耍戏的侏儒戏法耍得好,叫上前来问话,那侏儒不知怎的竟然将这市井流言“无意”的透露给了魏哀帝,说是“如今老百姓都说,要是太子当皇帝,日子能更好过点儿”等等,惹得魏哀帝勃然大怒。 等到魏哀帝带着满腔怒气返回后宫,又“不小心”见到他的碧眼美人在哭泣,急忙询问碧眼美人为何哭泣,碧眼美人几番“掩盖”,推说是被沙子眯了眼,魏哀帝不信,一再相逼询问,最后碧眼美人嚎啕大哭,说:“现在外面都在说我是祸国妖孽,说是等陛下您一走,就要杀掉我们父子啊,呜呜呜,我死不足惜,可是我与陛下的孩子,呜呜呜,他是陛下血脉啊,是当朝皇子,难道陛下一去连性命都不能保全吗?” 魏哀帝在前朝被那耍百戏侏儒说的话闹得生气,回到后宫又被自己宠爱的碧眼美人哭得心都酸了,这位魏哀帝虽然哪里哪里都不行,但是好歹还不会把人的年纪大小算错,他比自己的碧眼美人大了快一轮了,他的与碧眼美人的孩子,现在还未满十岁,所以多半他会走在碧眼美人的前面,也就是说他与碧眼美人的孩子,以后的生死都要操之于太子之手。 先前一怒,其后一哀,两种情绪激荡下,心绪起伏,魏哀帝便油然而生了一种烦躁厌恨的情绪,当然不会是对碧眼美人的,美人哭得如此可怜,把魏哀帝的心都哭化了,那自然的这种情绪就只能对着那个让他很是难堪的太子去了,加之为了自己的美人和美人的孩子考虑,此时的魏哀公,经不住的已经把自己的太子当做仇人看待了,把原来就有的那个废太子的心思再次捡起来,考虑着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太子给废掉。 第7章 如果这是后世的话本评书人来讲这段历史,只怕会醒木一拍,说一声:“话说那哀帝在位时,有蛮夷妖人祸国,以致朝政混乱,要说这蛮夷妖人,本是狐妖转世……” 穿凿附会些怪力乱神,总是离不开些忠臣奸臣、因果报应之类的评断,不过那是评书,不是历史,也不是沈方良手里的那本平铺直叙将发生的事件依次罗列不置评论的《九剑江湖指南》,所以咱们大略来说些这魏哀帝后面干的事情,这背景就算交代完了:首先,魏哀帝不是个有能力的君主,所以在恼恨着自己的太子想要费尽心机把这个太子废掉,可是太子又有很高的声望也没什么大的过错让他无从着手的时候,他还真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后世的有些没学过唯物论的读书人会把一个王朝的灭亡归咎于天命,这当然没道理,可是也算是有些歪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每一个王朝灭亡前,都有许多比较点背的时候,或者说运气差到爆,而这种很坏的运气放在西魏王朝身上,就是,恩,这颗人类居住的星球开始进入周期性的小寒季,然后西魏王朝的北面,那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游牧民族的大草原上,接连几年的大暴风雪,使得本就荒凉的北地草原变得更加荒凉,牧民畜养的牲畜大批死亡,活不下去的草原人干了他们一贯会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会干的事情——南下抢劫。 突厥南下劫掠对西魏王朝的边关百姓来说,是灾难,但对于一心想废掉自己的太子的魏哀帝来说,却是天赐良机,抓住这个机会,魏哀帝把自己的太子踢到边关去抗击突厥,然后他干了一件他的那位碧眼美人都没好意思拉下脸来去干的事情,就是在儿子在前面拼命的时候,把后方粮草给断了。 这位摊上个年纪一把但心里年龄还在叛逆期的乖觉老父的倒霉太子,守着边关应对着大批被寒冬暴雪逼得南下来和西魏人抢夺生存机会的突厥人,后面要应对自己竖起眼睛盯着来找麻烦的老爹,太子心里憋屈啊,他又不是个神,不可能从凭空变出粮草来。 眼看着这么下去,自己率领的大魏军迟早要全军覆没,想想自己还在京城里的正室正子庶子,那一大家子,还有上上下下的亲友,比如舅家,比如老师就是太子太傅,比如那些自己亲近的文臣,要是自己打输了,这些人只怕都活不了,但眼下的情势,粮草快吃光了,人没吃的,不用人打,自己就先挂点了。 太子悲愤了,一则是有点向老爹报复的意思,二则为了不战败连累自己的亲朋好友,太子抹脖子了,临死之时留下一句遗诗明志:“君父有权倾社稷,儿臣无力可回天。” 太子抹脖子了,两军对阵,一方是不拼命就要冻死饿死的草原群狼,另一方是主帅憋屈自刎后面还有皇帝断粮草找麻烦的倒霉魏军,这,谁赢谁输还用多说吗?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西魏开到边关的十余万大军,恩,被突厥人打得大败,雁门关失守,潼关失守,突厥人长驱直入,攻破京城,把整个西魏皇室宗亲一网打尽。 魏哀帝抱着玉玺和自己的碧眼美人想要趁乱逃出京城,结果白龙鱼服,被不太懂得搞虚礼也没辨认出这货是皇帝的突厥人一刀劈成了两半,碧眼美人被同样很懂得欣赏美人的突厥人俘虏了,据说后来还给魏哀帝的那个碧眼儿子又填了两个突厥血统混血兄弟。 不过如果比起整个西魏皇室的命运,这碧眼美人的遭遇还算不错了,最起码留了条命,大魏立国之初,就和突厥人几番交手,可以说是老冤家了,突厥人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西魏皇室宗亲作名分召集义军勤王,将整个西魏皇室全都砍了,连襁褓里的婴儿都直接用刀给来了个对穿。 很残忍,但不能说是愚蠢,毕竟整个华夏大地,汉人的人口数可是数十倍于突厥人,突厥人打进了中原,可是不代表他们不害怕,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熟悉的草原荒漠,周围走出几步,都是汉人,都是和他们不同民族的人,所以在突厥人看来将西魏皇室斩草除根,是一个防止汉人作乱的必要行为。 话说,前面讲过,这西魏后面跟着的就是东魏,也就是说,这李家还是没被杀光的,不然后面的王朝,即使还是汉人建立的,但国号肯定是要换一个的,一般来说,只有同一个祖宗下来的前后王朝才会是同一个国号。 所以这李魏宗室是没死绝了,为什么没死绝呢? 只能说运气啊,李魏开国时,有一个大将军名叫韩玉龙,战功赫赫,韩玉龙当时驻守雁门关时,手下十分倚重的一个李魏宗室,因为跟随韩云龙数次大败突厥,被当时的皇帝封为安平郡王,魏太祖亲口允诺这一枝安平郡王的宗室,许其世袭罔替,爵位不减,永为郡王。 安平郡王的这一枝一直驻守边关,颇有战功,太祖去后又过了两代皇帝,彼时继位的惠帝对安平郡王这一支宗室心生猜忌,便借故南方海盗猖獗,把安平郡王府和郡王府府兵迁到了南方,让他们去打海盗了,也就是这么着,这一枝李魏宗室就在南方扎下根了。 当京城被破的消息传来,许多北方的世家大族还有地方豪强有不少南下逃难的,便是冲着这有宗室身份的安平郡王府投奔而来的,而南方很多豪强富贾、地方世族眼见突厥人在北方烧杀抢掠,甚至有很多屠城的消息传来,一个一个心中慌乱非常,眼见突厥人要打到长江附近了,这些南方的豪族合计了一下,觉得安平郡王府扎根在南方近百年了,彼此又多熟悉,算是可靠,而那些北方南下的豪族觉得,李魏宗室都被杀光了,连个人毛都没留下,现下只留下安平郡王府一枝,还算是有名分召集义军的。 所以最后的最后,这许多有名望的家族士绅,大家合计了下,共同推举了安平郡王这一脉称帝立国。 安平郡王府这一脉,倒是也很争气,可能是因为常年与海盗作战的缘故,兄弟子侄都很彪悍,没有被太过承平的日子磨掉魏太祖血脉流传的骨子里的凶悍,立国之后,安平郡王府召集义军,筹备粮草,集结各方势力,与突厥人开干了。 先是以自家比较强悍的水军优势守住了长江,然后逐步向北扩展,南征北战数十年,终于在联合草原上另一只崛起的部族——回鹘,一起南北夹击之下,将突厥人打得几近灭族,最后成功收复了旧日北方领土,迁都长安,建立了现在的东魏王朝。 现如今,这东魏朝已经传到第三个皇帝手中,正是国力鼎盛之时,颇有几分昔日汉唐盛世万邦来朝的气象。 第8章 大时代的波澜,一般与小人物即是息息相关,又是十分遥远,这江山代换生民离乱的过往,和此时的沈方良没有什么关系,此时他正住在纸糊的房子里,感受着这个全是木质结构房屋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的客栈隔音效果,洗洗澡,吃点东西,然后窝在那有几分发霉味道的被子里,苦思着今后的出路。 好吧,所谓的出路就是搞笑,因为眼前看来,他除了去找那个渣男,然后把那个渣男揍成一个圣人外,似乎也没别的法子来度过眼前的危机。 稍事休息,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套已经“退役”为了那美好的外观才留下来的属性不是那么强悍的衣服,把自己那把属性彪悍的橙武宝剑用锦缎裹了遮挡起来背在背后,沈方良下楼去找那个绝世渣男了。 然而,刚出了客栈门口,迎面奔来一个衣着破旧满是补丁蓬头垢面显然是乞丐模样的人。 不过,沈方良疑惑的看着这腰围足足有三个水桶粗细,一身肥肉堪比弥勒佛,不对,堪比翻倍的弥勒佛的分量的乞丐,心中不自禁的质疑:乞丐这么肥真的没问题吗?这也太没职业道德了吧!这样真的讨得到钱物吗? 沈方良并没有疑惑多久,很快就释然了,因为这飞奔而来的胖子,头顶上盯着一个表示渣值的红柱,这红柱之高,直冲天际,冲天的红柱子上“书写”着四个大字——绝世渣男。 眼见这绝世渣男奔到这客栈门口,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打滚撒泼,哭叫怒骂,扰的这客栈上下纷纷侧目,掌柜的一脸苦相出来,叹着气看着这打滚的胖子,束手无策。 虽然早从那个让沈方良咬牙启齿的书生那里知道了些关于这个绝世渣男的过往,但沈方良还是忍不住想向身边的人求证下,便拉了拉身边也是一脸苦相的店小二,问道:“这个胖子是谁啊?” 那店小二正是跑到里正尹世衡家里的那个虎子,此时一脸苦相,苦笑着的对沈方良道:“这位小郎君啊,您是外乡人不知道啊,您口里的这个胖子叫做尹日升,可是我们镇子里的一位名人啊。” 沈方良假作一无所知状,道:“噢?这人看着像个乞丐啊,怎么会成了名人了?” 那叫做虎子的店小二苦笑道:“这尹日升啊,哎,他的父亲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尹氏这一族骄傲呢,本朝初年,圣宗重修长安城定都,然后就开了科举,以前开科举呢,我听老人说,一科下来,也就取个几十人,说是上百人都算多了,但是自从圣宗中兴后,往后这些年,科举取的人就多了,这胖子的父亲就是中了科举后飞黄腾达的。” 沈方良装着满是稀奇表情,问道:“如此说来,倒是官宦之家啊,怎么子孙倒是沦落成乞丐了。” 虎子叹道:“这人啊,再是富贵都架不住有个败家子啊,这胖子的父亲名叫尹世宜,中了科举进士,人也能干,官运算是恒通了,但是一直没儿子,取了八房侧室,年过四旬才得了尹日升这一个儿子”,虎子向着那正在打滚的尹日升努了下嘴,道:“喏,就是那个,哎,可能是因为得子不易,所以就难免溺爱,溺爱的过了,时日长了就养歪了,整日流连在花街柳巷,不正经读书,眼见一日比一日不成器,这老爷子就急了,把这胖儿子给关在家里禁足了,还不给钱钞花用。哪知这尹日升啊,实在是不知死活,那时他老父这位尹世宜正是山南路上为郡守,那个地方多有水患,朝廷拨了不少钱钞修筑堤坝,这尹日升被老父禁足也不可能总是禁啊,等到放出来了,因为手中无钱,就和身边一些狐朋狗友合计,威逼利诱了他老父官署中的一干胥吏和那修筑堤坝的奸商,将修筑堤坝的钱给贪没下来,拿去吃喝花销了,这……后面的事情,想必小郎君也猜到了,这修筑堤坝偷工减料,等到那大水一来,其他地方都没出什么大的问题,只有这尹世宜任上的那一段堤坝被冲毁了,大水淹进了州府,死人无数啊。” 沈方良虽然从那个书生那里大概听过了这尹日升的过去,但没这个店小二说的这么详细,此时听得这店小二将这些过往娓娓道来,真是啧啧称奇。 沈方良这几日与那些往昔他并不相信的“怪力乱神”打交道多了,也多少有点明白所谓的“孽障”这种东西了,这尹日升这一把干出的事情,害死那么多条人命,身上的罪孽只怕厚重的能把人压扁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近乎因果报应的所谓“孽障”之类的东西,沈方良也对这尹日升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沈方良虽然是渣男,虽然是做无脑页游的,但要说谋财害命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一则没那个权力去做,二则,他虽然渣,可不代表没脑袋,即使有权利了,他也不会去做这种害死别人还是害死那么多人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情,三则,好吧,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沈方良再怎么渣,还不至于没良心到视人命如草芥的份上。 沈方良这边的心理活动,那店小二是不知道的,所以那店小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尹日升的过往,道:“哎,要说这尹世宜老爷子,人是不错的,他得官后,对这家乡父老对尹氏一族,是多有照拂,真是可怜了,临老临老了,有了这么个孽障,这河堤破了,大水淹城,死伤无数,这么大事情,是瞒不住的,朝廷自然也会让人来查,这尹老爷子呢,自觉如果坦然交代罪行,也逃脱不了一个教子无方的罪责,儿子没了自己也要入罪,为了这尹家的香火,尹老爷子咬牙把全部在罪责扛了起来,被朝廷问罪入狱,在狱中自尽了,这尹家呢也被抄没了家产,家徒四壁。” 那店小二看着还在那里打滚哭号的尹日升,有些不屑有些鄙视还有些无奈,道:“尹家虽然败了,但看在尹老爷子过去的恩德份上,我们这族中上下,还是很照顾尹家的,族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亲自去任上把尹家人都接了回来,在镇上安置了,又是送钱又是送物的,这尹日升呢,也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来尹日升的内父长辈陆续过世,这家伙又恢复了过往本性。 尹老爷子虽然去了,但毕竟还有几个故交,这些尹老爷子的故交,对着尹日升呢,也有几分香火之情,其中一位便来信要接他去任上做些差事好某个官职,可是这尹日升去了没多久,竟是醉酒犯事,调戏欺辱这位父亲故交的独子,当即被人家揍了一顿,遣返回来了,自此,尹老爷子的故交旧友,都不愿意搭理这个家伙了。 这次事后,这尹日升是彻底没了得官的指望,好在他家里的那位还算贤德,没嫌弃他,拿着族中长辈周济的金银开了家油铺子,生计倒也过得去,从那以后这尹日升走街串巷的卖油,可哪曾想他人就是死性不改,还没学到教训,趁着卖油是走街串巷,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诱骗了不少不安于室的内宅中人,多有通奸龌龊事疯传。 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尹日升和这内宅中人厮混,竟然还不知用了很什么手段勾引了一位族中经常周济照顾他的长者的侧室,后来事情发了,尹日升又把罪责全推到那位侧室身上,推脱的一干二净,说是这长者取少年郎,不能尽其性,才有这等祸事,原是怨不得他尹日升的。 这位长者念在昔日尹老爷子对自己有恩的份上,不好对尹日升怎样,又被尹日升的话呛住了,只能表明与尹日升一家断绝往来,可是满腔怒火如何能止?这长者把尹日升赶出门去,回头就把自己的侧室打得半死,那小伙子命薄,没过多久伤重加上抑郁而亡了。 从那以后,这尹日升的名声是彻底坏了,也没人买他们家的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豁出去了,这家伙也半点都不顾惜别人的言语了,又开始流连花街柳巷,还迷上了青楼中的一个倌人,把家里他内室辛苦操持积攒下的钱钞,花了个干净,后来又染上了赌瘾,连宅子都给典当了,等到彻底吃不上饭了,这家伙竟然花言巧语,骗他的正室说这镇上呆不下去,要去投奔一位旧时的朋友,他那正室信了,就收拾包裹和大家告辞和他一起走了,哪知道后来这尹日升又回来了,只是自己一个人,手里又有了钱钞,可是他内室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后来陆续才有消息传回镇上来,说这尹日升根本不是去投靠旧友,而是伙同些地痞无赖一起做局哄骗他的内室,把那位对他不离不弃很是贤德的结发的正室给卖进了窑子,他手里吃喝的钱钞就是这么来的。那尹日升的内室,是他父亲在时给他求取的,虽然家中贫寒,可也是好人家的儿子啊,哪里受得住这等折辱,所以没多久就窑子里自尽了。” 这店小二说道此处,冷笑连连,看着那打滚儿的胖子,都有几分咬牙切齿了。 第9章 这店小二说的,和沈方良听那书生说的,大致雷同,但让沈方良不解的是,既然这尹日升如此令人鄙夷,为什么还能样的一身肥肉到客栈旅舍前打滚撒泼,让人莫可奈何,若是如此不得人心,那众人只要动手把他打出去不就完了吗? 沈方良直接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那店小二一听沈方良的疑问,立时从方才那咬牙启齿的恨恨模样,变得一脸苦相,对沈方良道:“哎,说来也是……哎,这镇上呢,有一窝地痞流氓,平时就到各个店家门口撒泼耍赖,或是围着一个劲儿的唱莲花落闹得客人都跑了的,其实就是敲诈要钱的,多数的店家呢,都是图个清净,每月都直接给了些小钱儿,有些硬气的不给的,当晚上店门口就被泼粪的扔脏东西的,多得是,报官呢,衙役一来,这些地痞无赖就没影儿了,衙差一走这些人就又回来了。这来来回回的,算算,请衙差吃喝的钱都比给这些无赖的钱多,时日久了,大家都习惯破财消灾了。” 听到这里,沈方良是有几分明白了,道:“这尹日升和这些无赖有牵扯?” 店小二恨恨道:“何止啊!这尹日升把卖内室的钱钞花完了,沦落成了乞丐,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那帮无赖的伙,自此就每月都到各个店铺前撒泼耍赖,专一来要钱来的,只要有不肯给的,就能引动着那些无赖一起出手来闹事,大家敢怒不敢言,也就只得给钱,你看看那家伙”,店小二暗暗指着正在客栈前一会儿撒泼哭闹一会儿又停下来和客栈掌柜交涉的尹日升,道,“你看看这家伙那一身肥肉,倒是比以前的样子还肥上了几分,呵呵,这一没钱就伸手要,日子过得好了,竟是当乞丐当得都养出膘了。” 沈方良看着尹日升腰上那三个水桶粗细的肥肚腩,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大踏步的走到客栈前,看着那已经从掌柜那里讨到好处的尹日升笑得一脸肥油都起了花,沈方良一拳打了上去,把尹日升揍得鼻血长流,肥胖的身子嗖的一下飞出几尺,摔在地上。 只听的尹日升“嗷”的一声长号,然后便是杀猪般的叫起疼来。 那客栈老板眼见这一幕,吓得傻了,等到尹日升趴在地上开始叫疼,才惶惶然道:“这……这位小郎君啊,这……这个人虽然混账,可是还是打不得的啊!” 沈方良上前几步,走至尹日升身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尹日升着少说有几百斤的大胖子拎了起来,走至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的客栈掌柜面前,道:“老板,额,这个忘了和你说了,我来青田镇,其实是来找人的,找的那个人呢,就是这个尹日升!” 那客栈老板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沈方良的话是什么意思,倒是他身旁的那个店小二方才和沈方良交谈良久,有了点儿不靠谱的猜测,此时见掌柜的愣住了,便上前解围试探道:“这位小郎君和这尹日升认识?” 沈方良笑得渗人,道:“不认识,不过在下有个任务,就是必须要把这尹日升扳成一个好人。” 这店小二也被沈方良这话搞糊涂了,道:“这……这……” 此时那店掌柜也反应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下沈方良,道:“这位小郎君是江湖中人,是路见不平吗?哎,这位小郎君您听我一句劝,您手里的这人啊,不是您一个路过的旅人教训一下就能扳正的,您还是别废这力气了,再者,这人虽然混蛋,但他最近勾搭上那些无赖,听说是什么地鼠门的分堂的什么堂口里的人,很是不好招惹,小郎君你既然行走江湖,还是不要得罪这等黑道上的帮派比较好。” 沈方良此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若是往昔他露出这等笑容,可以说是在狞笑了,可是现在这张脸露出这等“狞笑”,竟是非但不能让人害怕,还有几分觉得这笑容“阳光灿烂”的感觉。 无论是狰狞笑容还是阳光灿烂,总之,沈方良笑得很是张扬,道:“没关系,既然人找到了,我就不算是路过了,这尹日升要是变不了好人,我就不走了。” 青田镇镇口的一处破庙里,几个聚在一起的乞丐样的人物正在赌钱,赌得玩法也很简单,就是赌大小,几个人在一起吆五喝六的,赌得正兴起,其中一人赢了一把,哈哈大笑,抓起桌子上的一只烤鸡就狠狠的啃了一口。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十五模样的小乞丐跑了进来,呼喊着道:“不好了不好了!” 那正啃鸡腿的乞丐这一把开大小出来,却是输了,好生败兴,一把抓过那跑进来的小乞丐,一脚踹了过去,喝骂道:“喊什么,把老子的财运都喊跑了。” 你小乞丐哎呦一声被踹的跌在地上,却又马上爬了起来,急急道:“不好了,张头儿,那个尹家那败家子被人抓了。” 那被称乎为张头儿的啃鸡腿的乞丐皱眉,道:“那个败家子被抓了?被谁抓了?官府?官府向来是不管我们地鼠门的事情的,怎么这回竟是敢抓我们堂子里的人。” 那小乞丐听得“张头儿”这话,急忙摇了摇头,道:“不是官府,是个外乡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子,好像是个会武功的练家子。” 张头儿一听,大怒,扔了手里的鸡腿,道:“江湖中人,哪门哪派行走江湖哪个敢不给我们地鼠门几分薄面,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弟子,竟是如此猖狂,敢抓我们的弟子。” 说完这话,张头儿一招呼身边这群乞丐模样的家伙,道:“兄弟们,走啦,有人来踢馆子了,上招呼。” 这张头儿显然是个头领人物,他这一招呼,众人都纷纷叫嚷着跟着他出了门子,一群人呼呼喝喝的倒是朝着青田镇上走去了。 第10章 沈方良琢磨着,要把这个胖子扳成一个圣人,可以让这个家伙从事如下职业:一、大夫。恩,这治病救人肯定是积攒功德的。 二、大侠。行侠仗义,也是救人啊。 三、当官。做个好官,为善一方,可能是大大的积攒功德的。 上下打量着方才醒过来大声嚎叫然后被自己两耳光扇老实了的胖子尹日升,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打量下瑟瑟发抖,沈方良嘴角扯起一个邪笑,一把拎起这胖子的衣领,像牵狗一样把这尹日升扯出了客栈。 眼见客栈门口那掌柜的正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沈方良安慰似的笑笑,道:“掌柜的,不用如此,我知道你不想惹麻烦,这样,我呢,可能要在青田镇上呆一段时间,可能要租个房子,您对这镇上熟,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下镇上管仿佛租赁和买卖的牙行在哪间?” 眼见着那少说两三百斤的胖子尹日升在这“娇弱”的少年手中,像个玩物一般被拎来拎去,加上方才这少年一掌把尹日升拍出去的壮举,这客栈掌柜已经有几分明了,知道眼前这位很是好看的小郎君不仅是江湖中人可能还是一个很有几分背景的高手,看样子还打算在镇子上常住下来,哪里还敢招惹,却是巴不得他带着那惹人厌烦的败家子尹日升离的远远的才好。 客栈掌柜颤颤巍巍的道:“我们镇子很小,没有牙行,大家平时有买卖之类的,都在里正那里就办了。” 沈方良听到掌柜这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痛快的结了账,拎着尹日升就走了,那尹日升眼见着这个俊美的少年人似乎不打算放了自己,有些急了,方才因为被揍得怯了胆子没敢出声,此时倒是豁出去想要叫嚷,然而还没开口,就被沈方良一指头点在哑穴上,张着嘴用劲儿用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把尹日升变成了“哑巴”后,转头对着正在给自己结账的客栈掌柜,沈方良笑得很“温柔”,道:“掌柜的,好了没?” 那客栈掌柜见沈方良又露了一手点穴,更加害怕了,生怕一不小心牵扯到什么江湖恩怨里,急急清点了下,道:“小郎君没过夜,二十文就够了。” 正在沈方良和客栈老板交割的时候,门外面一阵呼喝咒骂之声,却原来是张头儿那一伙儿人正好赶了来,堵在客栈门口咒骂起来。 那领头的张头儿指着沈方良道:“你!你这个小子哪里来的?敢抓我们的人!你给我听好了!我是……” 作态从怀里掏钱实际上是从系统仓库里掏铜板的沈方良将二十文前仍在客栈的柜台上,然后沈方良转头对着那几个咒骂的乞丐模样的家伙,笑了,笑得很美丽。 片刻之后,青田镇百姓猛然发现镇子里唯一的那间客舍门外,几个平时总是去各家店铺里讨要钱财的无赖,一个一个鼻青脸肿狗啃屎模样的摔在地上,更加奇特的是,这几个摔在地上的人竟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爬起来躲开众人的围观,直到天色将黑都保持了那副狗啃屎模样的状态贴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 对此,沈方良表示,对于上门来闹事的无赖,该怎么做呢? 以前他会直接报警,现在是点了穴道胖揍一顿扔出去让他们狗啃屎。 青田镇里正尹世衡,看着面前的少年,额头上直冒冷汗。 方才在客栈里那一幕,他虽然不在现场,可是毕竟是里正,平素管着这镇上的大小事情,人面消息都是灵通的,自然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里正才冒冷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2节 眼前这位出现的很是突兀的少年,竟然是江湖中人,这令里正很紧张。 要知道平头百姓一怕劣绅恶霸,二怕贪官胥吏,三呢,就是怕这等来去如风的江湖中人。 和那些侠客上写得可不一样,这江湖中人多是本事很大来路不明,就如同后世《水浒传》中描写的那种偏于黑道的江湖中人,老百姓碰到了,不小心招惹了,那真是被宰了都没处说理去。 青田镇是个小镇,来往的十里八乡的都是相熟的,这作为里正的尹世衡,可是不愿意出点儿不该出的事情,到时别人无所谓,他这个多少算是个官儿的里正,可是要被追责的。 所以,当听到眼前这位小郎君是要租房子时,尹世衡心里打了个小算盘,道:“这……我们青田镇啊,比较小,大家呢,都是熟人,平时呢也没什么人要租房子,这……让我看看啊。” 在一堆纸业里面翻了半响,良久,尹世衡道:“啊,有了,这镇子边上倒是一间茅屋,附带着几亩薄田,这田地房屋的主人呢,在我这里挂了下来,说是可买可租,这位小郎君,您呢,不是本地人,但是您有官府出具的公验呢,如果在我们这里买地,算是客户,这劳役呢,只要您在原籍交了带役钱帛,我们这里也管不着的,但是若是买地呢,这赋税……” 尹世衡本意是想隐晦的告诉沈方良,你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买地,这赋税就要交双份了,其实是不想要沈方良在这镇子里定下来的缘故。 但是沈方良是谁啊?土豪啊! 别的不说,就是现在他的背包仓库里,就有足足十万金元宝啊,在《九剑江湖指南》里查了这个世界的金银对比,沈方良对自己的荷包可是十分自信啊,所以稍微思索了下,觉得把手里这个胖子尹日升扳成个圣人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呢,租房子住,那多麻烦啊,所以沈方良根本就没去在意尹世衡那要叫双重赋税的暗示,直接道:“好极,我买了。” 尹世衡真是一肚子苦水只能憋回肚子里继续发苦了。 叫来卖家,在尹世衡的公证下,前了买卖契约,走了一些列这个世界应有的买卖的律法流程,然后沈方良便拿着地契还有那几张盖了印的文书满意的出门,拎起被他点了穴道放在门口当门神摆设的尹日升,去他新买的房子处去转悠了。 而另一方,屋内,那屋主很是感激的对尹世衡道:“多谢里正,我那块地啊,太偏,最近几年又总是闹鬼,哎,要不是里正你这次帮忙,可是卖不到这么好的价钱啊。” 尹世衡苦笑叹气,道:“我这也不是帮你,我是看那位小郎君实在是个麻烦人物,就像把他哄去偏僻的地方住,整个镇子里,就你的那间屋子和那几块田地最偏,都差不多是进山了,所以我才推荐了你的房宅,哎,这小郎君刚来就闹出这么多事情,希望以后镇子里能太太平平的吧,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才好。” 第11章 沈方良拎着尹日升按照系统地图上的显示,用轻功奔出了镇子,然后掏出马哨一吹,从远处奔来一匹全身雪白连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骏马,正是沈方良的花费大钱买的永久性坐骑照夜白。 作为一个土豪,一个肯为了玩游戏砸大钱的土豪,沈方良怎么可能没有一匹拉风的坐骑呢? 沈方良的仓库里,不仅这匹全身雪白的照夜白,还有一匹全身漆黑只有鬃毛和蹄子是白色的乌夜蹄,也是花费大钱买下来的永久坐骑。 说远了,回到眼前,沈方良用轻功奔出了镇子,然后召唤出了照夜白,再然后将尹日升往马背上一扔,自己也跟着上了马,像驮着货物一样驮着尹日升往已经购买下来的宅子奔驰而去。 三两间茅房,依山傍水,鸟叫蝉鸣,环境倒很是清幽,就是那屋子太破了,黄土墙,茅草顶,看着很是简陋的感觉。 抬头看看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没法子,今天先将就下吧,要修房子也是明天的事情。 将马背上的尹日升扔进屋子,然后,伸伸腰活动活动腿,从背包仓库里扯出一堆做缝纫用的丝绸锦缎当床褥铺了,沈方良倒头便睡。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挺耗精神的,一向很是厚爱自己的沈方良决定早点睡,好好休息下,因为从明天开始,他才开始真正的要开始一份将绝世渣男扳成圣人的艰苦任务。 临睡前,沈方良从背包里把那本《九转心经》翻出来,大概翻了翻,发现这本心法是分层的,学会后要逐层的练上去内功才会越加精深。 读取秘籍成功后,沈方良思量着,从明天起就开始练习这本绝世秘籍好了。 这边厢沈方良是躺在那茅屋里的矮炕上睡了,那尹日升呢? 还在茅草房的那外间的厅室里,趴在黄泥地上,挺尸呢——穴道被点了,动弹不得。 夜半,一阵刺耳的系统警告在耳边响起,沈方良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红点正在快速靠近自己现在睡着的这间茅草屋子,沈方良迅速起身,一把抓起放在枕头边上的橙武宝剑,快速奔出,只见一个身影快若鬼魅,从茅屋前一闪而过。 那身影实在太快,只在夜色中留下一抹残影就消失了,若非系统地图上那个明显的飞速移动的红点,沈方良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眼见地图上的红点飞速远去,还未等沈方良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了,只见系统地图上,两个蓝点也在飞速靠近,当然,没有方才那个红点那么迅速,与方才那个红点的速度比,这两个蓝点靠近的速度简直像在散步。 “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沈方良心里嘀咕着,然而面上却一片自然,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那地图上那显示为蓝点的人物的靠近。 不过片刻,一声朗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潇洒肆意的语气,道:“小郎君内功果然了得,我们尚在数里开外,便已经察觉了吗?” 随着话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等到这话说完,沈方良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个显然是用轻功奔走至此的家伙,都是四十几许年纪的样子,一个身着衙差的服饰,一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 那衙差服侍的,看着似乎是官身,但神色间却有几分侠客才有的潇洒风流之气,而那身着普通布衣的男子,却是一脸刻板严肃,却像是一个官老爷。 有些稀奇的看着眼前二人,沈方良觉得他们两个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那很有风流气的衙差开口了,道:“这位小郎君,有理了,在下南海剑派弟子卓逸风,现在舔为青田镇上属县府押司,敢问这位小郎君您是何方人士,哪门弟子啊?” 这自称卓逸风的押司一开口,沈方良便确定方才开口说话的就是眼前人这位押司,但还未等沈方良回答,只听那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冷哼一声,道:“卓押司,你倒是会做好人,还在这里和这小子费时寒暄,哼,别忘了你这会儿来是干什么的!你问这小子是何门何派?哈哈,我倒是不知道江湖中有哪门哪派是会这等欺负小辈抢人生意的,后生晚辈,如此嚣张作为,还懂不懂江湖规矩?” 这话一阵夹枪带棒,不仅骂了沈方良,也让卓逸风苦笑连连,顾不得再说客气话,直接对沈方良道:“这位小郎君,你抓了地鼠门的门人?还揍了地鼠门青田镇分堂口的张头儿?” 话说到此处,沈方良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来找场子的啊,明白明白,就是《西游记》里打了小妖怪带出老妖怪是一个道理的,这尹日升榜上的那几个无赖,之所以能在青田镇这么折腾官府都不管,感情是有后台啊! 沈方良也很不客气,直接道:“难怪镇子里的掌柜的说,那些无赖去闹事闹得他们没法子了去官府报官,官府却总是抓不到人,哈哈,我还奇怪,就是几个常驻在镇上的无赖而已,官府怎么可能这么几个人都抓不到,却原来是官匪一家啊。” 听到沈方良这么直接打脸的话,那卓逸风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咳了下,正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身旁那个粗布衣人给打断。 那身着粗布衣的人道:“你个小子,你是哪个地缝里冒出来的,江湖中人哪有不知道我地鼠门的,我们地鼠门的规矩,向来是收了份子钱就护着一方邻里太平,只要我地鼠门堂口在青田镇,就没有那个不开眼的敢在青田镇砸场子闹事情,你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哪里冒出来的,找我们地鼠门的麻烦?” 沈方良眯了眯眼睛,暗自回想下这地鼠门的来历,貌似还挺大头的,衡量了下,恨死没节操的沈方良果断选择不招惹,不过却也不能太过示弱,让这看似很强硬的地鼠门里的头领人物借机欺负上头来,便道:“这等是事情,我这个‘乳臭味干’的小毛孩即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我知道的是若非地鼠门扣了我要找的人,又上门来找我这个不相干人的麻烦,我也没那个兴趣理会地鼠门人。” 第12章 眼见那地鼠门分舵主——蒋世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位卓逸风押司急忙开口解围,道:“这位小郎君,你说你要找人,可是那个尹家的败家子尹日升?” 沈方良脑子转的飞快,稍微回忆了下《九剑江湖指南》里关于这尹氏一族来历的记载,当即一个念头在脑内一转,一个保证眼前这两人识不破的漫天大谎已经成型,沈方良顺着那卓逸风的问话,回答道:“是,我家祖上与尹家有旧,我家长辈吩咐于我,昔年我家祖上愧对尹家先祖,所以让一定要找到尹家后人,报答他们昔日的恩情,偿还我们欠下的人情债。” 卓逸风既然为了地鼠门堂口门人被打的事情来找沈方良这个突然出现的不知何门何派的小子,自然会把前情了解的一清二楚,方才他开口就问沈方良找的是不是尹日升,可见他已经把事情调查过一遍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料到沈方良的回答竟是这般的。 还未等卓逸风再开开口说什么,那地鼠门的分舵主蒋世伦已经冷哼一声,道:“入我地鼠门中,自有我地鼠门管教,如何能轮到你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来路不明的家伙,仅凭一句祖上有旧交就随意攀扯?” 沈方良微微垂眸,面上露出一个貌似“苦笑”的表情,道:“实不相瞒,我……我家祖上与尹家曾经订过亲,祖上有训,若是有朝一日寻得尹家后人,我家需适子与尹家以偿昔年亏欠尹家的人情债,这位前辈,我不知道您在地鼠门中何等身份,只是我想问问,我千里迢迢来寻尹家后人,偿还昔年祖上恩情,尹日升的过往,您也该知道,我将这段过往说出来,却不是造假胡诌的,他人管不管得了尹日升我不知道,难道我也管不得吗?” 这话说一说出来,那卓逸风押司目瞪口呆,那地鼠门的分舵主蒋世伦也不说话了。 尹日升是何等过往,这蒋世伦来前自然是查清楚了,眼前这少年虽然言辞委婉,但是差不多是在表明自己和尹日升这人是订过亲的,有昏约的,这话看似荒唐,却有几分可信,因为如尹日升这等“丰功伟绩”的人渣,若是有人和他有昏约,绝对巴不得不承认呢,或者装作不认识躲得远远的,是绝对不可能抢着上前承认的,而直接承认的,大半不可能是说谎。 按照这少年的说法,那他还真是有管教尹日升的权力,毕竟人家是“一家人”,这地鼠门的规矩就是再严格,也没有不近人情到破坏家庭伦常的地步。 那卓逸风回过神来,对蒋世伦苦笑,道:“这,蒋舵主,这事儿,您看?” 那蒋世伦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你管教那个不孝子,这等事情我们暂且不论,你却为何要殴打我们地鼠门青田镇分堂的人?” 沈方良道:“青田镇的那些人收容了尹日升,地鼠门的收人标准倒还是挺宽泛的。” 听到沈方良带着几分讽刺语气的话,蒋世伦面色一沉,显然很不高兴,但却没出言反驳,说实话,青田镇这个堂口太小,平时作为管着几十个堂口的分舵主,蒋世伦对青田镇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关心,直到这次知道有江湖中人揍了地鼠门的门人,蒋世伦才腾出手好好查了下青田镇的事情,这一查,发现青田镇的那个素日在自己面前殷勤奉承的张头儿竟然收了那么个人渣在堂子里,可是把蒋世伦气得够呛。 要知道地鼠门立门悠久,又因为往昔的几分渊源,虽然是江湖帮派,但是却颇得江湖中人尊重,门中规矩也是森严的,如尹日升这等行事的,即使地鼠门这种鱼龙混杂的江湖帮派,按照道理也是不能收容进门的。 自家没管严,犯了错,所以虽然被人讽刺了心里不痛快,可是毕竟还算是心中有把尺子的蒋世伦却也没翻脸,只是脸色难看了些。 沈方良见蒋世伦这等态度,倒是有几分另眼相看,他虽然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好人,可不代表他不欣赏那些还算有原则的人,毕竟只要是人除了利益所限,其实大家都不愿意与那等吃里扒外的奸猾小人打交道的,回头被卖了可没处哭去。 所以沈方良见好就收,直接道:“我并非要特意去寻那几个地鼠门人的麻烦,只是我找到了尹日升,要带他走,那几人拦阻不让,才动起手来。” 这时眼见事情基本算厘清了,卓逸风急忙上来打圆场,道:“如此说来,倒是误会一场,这事情一时间没交代好,不然原本不必闹出这等事端来。” 蒋世伦冷哼一声,道:“若是如此就算了结,那我们地鼠门的面子往哪里搁?” 说到底,还是面子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江湖中就是如此的,若是今日有人打了地鼠门的门人蒋世伦作为分舵主不找回场子了,恐怕就会有人觉得地鼠门软弱可欺,回头来抢地盘的只怕就会多起来了。 沈方良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能看不出来眼前的情势,当即笑眯眯的行了一礼,道:“小子初入江湖,不懂规矩,与前辈您起了误会,还望恕罪,此处略献薄礼,还望前辈笑纳。” 说着沈方良作势入怀,实际是从系统仓库直接掏出了一瓶金疮药,至于掌上,做呈献状。 那卓逸风知道蒋世伦惯常的脾气是十分冷硬的,此时有心放过也拉不下脸来,便上前一步替蒋世伦收下那有着很是精致花纹的瓶子,然后塞进蒋世伦怀中,道:“蒋舵主,您的年纪足够作小郎君的父辈了,这不,本就是误会一场,小郎君又赔礼道歉了,您还和后生晚辈置气不成,收下吧,算是把这一场掀过去了。” 蒋世伦勉勉强强收下了沈方良赔礼道歉的礼物,然后冷哼一声,道:“如是再有下次,老夫绝不甘休!” 言毕,蒋世伦甩袖而去,不过片刻,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松了一口气的卓逸风转过头来看着沈方良,神色间有了几分轻松,很是自在的道:“这位小郎君,我看到您在里正那里登记的姓名是沈方良,敢问沈方良少侠,不知您是哪门哪派出身呢?” 第13章 沈方良差点想翻白眼,心道:这位笑嘻嘻的卓逸风,看似和善,可真是有点蔫坏蔫坏的,拐着弯的打听自己的底细,我是哪门哪派关你什么事?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却不能如此作态,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沈方良还是知道的,就冲着这卓逸风的一身“官差皮”,自己这个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呆上不短时间的平民百姓,还是恭敬些好。 所以沈方良很是温和的道:“家学渊源,隐居出世,长辈仙去,我为了完成长辈遗命,四处寻找尹家后人,才来到此间,无门无派,不过无名小卒而已。” 其实对沈方良这个人,卓逸风是下手查了的,只是江湖上专职贩卖消息的地鼠门都查不到这少年的底细,多半就如同这少年所说的,是隐世家族。 中原大地,本就藏龙卧虎,有武学世家隐没深山,也是不是不可能。 对于卓逸风这个挂着官职的人来说,只要境内的武林中人不惹事,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笑呵呵的道:“沈少侠年少有为,只是……” 看了眼沈方良身后的茅屋,卓逸风知道那个败家子尹日升就在里面,对于那个败家子,卓逸风也是厌恶的,毕竟能人渣到那个份上,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着眼前少年,精致的像个玉雕娃娃的相貌,月下相看,真是美不胜收,加之气度又是如此儒雅和顺(大误!卓押司睁眼啊,你眼前的这个也是个渣男好不!),真怕这少年步了那败家子先前那位内室的后尘,所以卓逸风很好心的开口提醒道:“这尹日升,人品实在太差,小郎君你,你真的要收容此人吗?” 沈方良笑得温和平静(在卓逸风眼中),道:“家中祖训,不得不从。” 得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卓逸风自觉自己一个外人也没法多说什么,便只能道:“如此,在下也不叨扰了,小郎君若是日后有事,只管告之我卓某人,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在下自然会尽力。” 沈方良当然知道这就只是卓逸风的客道话而已,也很客道的回话,道:“在下先行谢过押司,押司远来辛苦,按礼,我应该略备薄酒招待押司,只是此时夜色已深……” 沈方良没把话说白,但卓逸风如何能不懂,若沈方良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但就在片刻之前,眼前这位极为美貌的小郎君却已经表明了自己与尹日升的关系,自然要便有些瓜田李下的避忌(大误,沈方良这个渣男可没这个自觉,他只是单纯的想赶你走而已),卓逸风很是理解大方笑道:“夜色已深了,在下就不叨扰小郎君休息了,告辞。” 言毕,拔地三尺,轻身踏月而退。 对着这份极为漂亮的轻功,若是一般的武林中人都会十分欣赏感叹一番的,但沈方良没这个自觉,他只是很是不耐的打了个哈气,然后转身回去那个茅草屋继续补眠去了。 第二日爬起来,沈方良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吃饭? 教训那个穴道还未解开趴在地上的尹日升? 修房子? 都不是。 那是什么? 咳,恩,所谓人有三急,所以当沈方良早上爬起来急匆匆的奔向那个离那几座茅屋有点距离的茅厕时,一声嚎叫震天响起。 所谓穿越要带什么,恩,有人说要系统,有人说要金手指,有些特别的女性说要,恩,要带某种女性用品! 现在,沈方良要告诉诸位,金手指是要有的,系统也是可以有的,那个女性用品……,不是女性的人无所谓,但是,抽水马桶也是要有的!!!! 看着那个四面用茅草垛子围挡起来,两块板子横在上面的那个巨大的茅坑,看着那臭气熏天黄黑交杂的一堆“夜香”,和夜香里面快乐翻滚的白色重重,沈方良无语问苍天,心道:那些穿越之后就风生水起的强悍大神们,你们都是怎么上厕所的啊? 系统虽然彪悍,可是不自带抽水马桶好不!!!! 颤颤巍巍的解决了生理问题,一肚子火气的沈方良回到茅屋里,看着还趴在地上狗啃屎状的尹日升,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一脚便踹了出去,把一个几百斤重的胖子直接踹到帖在墙上了。 然后,在沈方良放在被茅厕惊吓的尖叫过后,这片地方又传来了一声极为高分贝的状似杀猪似的尹日升的惨嚎。 如果尹世衡在这里,一定庆幸沈方良买了这处于偏僻的田地房屋,不然,每天早上这魔音穿耳,都是能把青田镇的镇民吓得好歹了。 被沈方良一脚踢开,实际上是用踢得解开了穴道的尹日升,哆哆嗦嗦的看着这个把他折腾的很惨的美貌少年,胆战心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是一顿暴打。 沈方良狞笑着看着尹日升,道:“所谓的做好人呢,先要有一副好相貌,长得好看人家才会觉得你像好人,就你这一身肥肉,怎么看都是个纯粹的反派,所以要把你扳成好人的第一步,就是减肥!!!” 此时正是东魏第三代皇帝在位,年号龙朔。 龙朔十八年,青田镇郊野近山的农家,青山依依,绿水渺渺,三两茅屋依山傍水,清幽静谧,这份田园农家的宁静,却是被这早起的两位新住客给打破了。 沈方良与尹日升“同居”的第一天,鸡飞狗跳,“欢乐”无限。 第14章 沈方良是一个土豪,所谓的土豪是没品位的代表,但是这是广大的屁民嫉妒的诬蔑! 沈方良现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所有的屁民们,所谓的土豪,最重视的,是生活的舒适奢华! 在享受了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极为不错的生活条件,沈方良如何能够容忍这等简陋的农家生活!尤其是那个茅厕啊,简直不能忍! 在用轻功跟在尹日升身后,直接用自己包着丝绸遮盖的宝剑直接当棍子狂揍赶着尹日升跑步,在对方力竭倒地时就上去一阵胖揍,再拍上一掌灌入他体内点儿真气,让他有点儿力气接着跑。 已近制定下的例行性跑步计划完成后,沈方良便准备为了自己未来的舒适生活做准备,要动手改建房屋了。 这茅屋两三间,黄泥夯土的墙壁,恩,太难看了,不行,要砖瓦的! 茅屋的屋顶是什么?废话,叫茅屋当然是茅草了,这等村野农舍是不可能用得起瓦片的。这在沈方良眼里自然也是不够美丽的,不行,要改建! 茅屋的窗户是什么样子的,纸糊的?错了!这等农家哪里用得起纸张!那都是有钱人用的好不,这茅屋就用一个能够支起来的上下开合的支窗,木质结构的窗户骨架上覆盖的还是茅草!以至于关上窗户屋子大白天的不点灯都看不见人! 不能忍!要玻璃的!窗户要玻璃的! 定下一些列的改建计划,你问沈方良要怎么行动? 恩,一指头点晕了已经累瘫在地上的尹日升,沈方良从背包里把自己砸钱买的那些土豪玩家才有的装备都搬出来了,有顶级的铸造台、缝纫台,还有一堆平时在帮会里升级领地一用的建筑材料。 一边动手烧砖瓦的沈方良一边在旁边念叨:“这用铸造神兵专用的铸造台来烧砖是不是有点浪费?” 当然浪费! 这要是让那些在《九剑江湖》里连着几个月刷副本都捞不到一个初级制造台的非人民币玩家听到竟然有人用顶级铸造台烧砖,都能气哭了。 可是沈方良是谁?土豪啊!渣男啊!专职扮演有钱就是任性一百年! 人家就是愿意用顶级铸造台烧砖烧瓦,你管得着吗! 春风吹,阳光照,运动场上红旗飘……咳,咳,跑偏了。 春风吹,阳光照,空气很好,没有雾霾,在青田镇郊野荒僻处的沈方良正着手准备修房子,败家子尹日升正在昏迷。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青田镇上属的州府,一脸铁青的蒋世伦带着一众地鼠门弟子抬着一个人匆匆返回一处宅子,早就等在那处的卓逸风看到躺在那担架上被抬回来的人,惊道:“白护法怎么伤的这么重!” 蒋世伦脸色铁青,道:“那处寨子里有几个吐蕃和尚,硬点子。” 卓逸风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叹道:“是明王宗吧,哎,那山寨平素多与胡商勾结贩货,有吐蕃明王宗的供奉不奇怪。” 蒋世伦很是愤怒,道:“这等蛮夷妖僧,就该禁绝了,让他们这么折腾,朝廷是想再重蹈国朝初年被蛮夷屠戮中原的惨剧吗!?” 卓逸风叹了口气,道:“朝堂也紧盯着这些蛮僧的,大理寺屡次下令各地州府查禁蛮僧,年初时还和礼部一起狠狠的查了一遍各地州府的度牒,对僧侣身份严加排查,朝廷不可谓不用心,只是总有些愚民蠢众,受蛮教迷惑,自从吐蕃灭了西域的几个小国和我朝在西域直接边界接壤上,这些蕃人进中原却是方便了太多了,太难禁绝。” 卓逸风口中叙述的这些,只要是大魏子民就没有不知道的,蒋世伦虽然对那些蕃僧恨之入骨,可是也知道有许多事情他一个江湖中人是无能为力的。 那边地鼠门的弟子已近不用蒋世伦的吩咐,便按照过往的惯例将那身受重伤的白护法送入内堂,里面早有这州府中数一数二的名医等在那里准备给白护法治伤,而能请动这等名医的,自然是在州府挂职押司的卓逸风亲自出马安排的。 蒋世伦站在那里看着门中弟子忙碌,心中知晓只怕白护法性命是难保住的,他久经江湖厮杀,人伤到什么地步他扫一眼就知道了,以白护法的伤势,只怕是神仙难救。 一起并肩镇守此处分舵多年的兄弟性命眼看难保,蒋世伦心情当然很差,僵硬着站在那里,良久才开口,道:“这些蛮夷蕃人,不杀光了,早晚都是祸害!” 卓逸风苦笑,道:“大理寺现在当家的那位,你也知道,是心慈手软的人吗?就是江湖之中,经历过当年事,哪个不是对这些蕃人戒备非常,要是能斩草除根,早就做了,还等到今天?可惜了峨眉啊,若非当年剑南道被吐蕃攻破,整个成都府残被屠戮,峨眉道统灭绝,如白兄的伤势,虽然沉重,却还不至于一点指望都没有。” 蒋世伦站在原地,脸色很是难看,但良久的,也是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多说无用,因为时光不可倒流,后悔药,无处可寻。 正当卓逸风和蒋世伦两人在这里黯然神伤时,屋中那位正在给那位重伤的白护法医治的大夫突然大声惊呼,蒋世伦以为白护法是要不好了,急忙跳开门帘进了里屋。 然而本事做好迎接不幸的蒋世伦,一踏进屋子里却是傻了,看着榻上那被一剑刺穿脏腑的白护法,那方才还鲜血淋漓的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愈合。 就在蒋世伦眼前,那皮肉翻卷的可怖伤口,竟是愈合到只剩一条浅浅的红痕,皮肤上还是鲜血淋漓,那伤口却是已经不见了。 在蒋世伦身边站着的,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者,正是卓逸风请来的州府名医冯卫国,正看着手中的一个瓷瓶,惊骇不已,见到蒋世伦进来,一把抓住蒋世伦的胳膊,急急道:“这药是哪里来的?何人所制?” 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的蒋世伦听得身侧这名医冯卫国的质问,将目光转向对方手中的那个十分精致的药瓶,半响才想起来,这不是前几天那个什么……就是那个领走了尹家败家子的少年他送给自己的赔礼的礼物吗? 第15章 小白菜啊,叶叶黄啊…… 如果尹日升此时能够发声的话,他恐怕会这么唱,可惜,他发出不出声,因为沈方良嫌他烦,把他的哑穴又给点了,然后,把他扔去修房房子了。 修房子啊!他哪里会修房子啊! 开始时那个小白脸让他去烧砖,他便故意把砖块都烧坏了,让后状可怜状。 谁知道那个小白脸一阵冷笑,拎起拳头就把自己胖揍了一顿,然后规定,烧出多少块合格的砖头,他就按照烧出的砖块数量来给自己同等数量的米饭粒。 第一个回合,尹日升pk沈方良。 饿了三天快挂点的尹日升完败,最后乖乖的去烧砖去了。 再然后,尹日升想要逃跑,一天夜晚,趁着沈方良熟睡了,悄悄爬起来,推门准备跑路。 自然,这是不可能瞒得过有系统地图并且已经在尹日升这货身上做了标记的沈方良的。 被抓回来的尹日升,再次被胖揍一顿,还被沈方良用绳子一绑,扔到周围的树顶上绑了起来,做了一天一夜的迎风挂腊肠。 第二回合,尹日升pk沈方良。 被夜里寒风吹得风寒喷嚏还要被逼着早期跑步全天干活数着米粒吃饭尹日升,再次完败。 再再然后,尹日升想再沈方良的饭菜里下毒。 头顶“绝世神医”称号、医术顶级的沈方良表示:呵呵。 第三回合,尹日升那个pk沈方良。 尹日升完败,被沈方良直接上大耳瓜子,扇得两颊红肿,直接变成了猪头,不仅如此,眼见眼前这个混蛋竟然敢害人性命,立志要把尹日升扮成圣人的沈方良,直接做了一把“容嬷嬷”,用包里的医用银针,对着尹日升的十个指头的指缝往里扎。 尹日升嚎成了狗,鼻涕眼泪留了满面,赌咒发誓求饶,磕头如捣蒜。 …… 这一场渣男与渣男的战争,胜利的标准是什么呢? 只有一个——拳头! 在武力值这方面,尹日升这个渣男是完败无异。 所以,今天,此时此刻,尹日升正在埋头苦干。 干什么呢? 沈方良不愿意干的事情——掏厕所。 忍受着阵阵臭气熏天,尹日升正在清理那个沈方良深恶痛绝的厕所茅坑。 而沈方良再干什么呢? 他正在离厕所很远很远地方——院落前新修的凉亭里,喝茶,观赏着还未被现代化工业污染的青山绿水,很文青的吟着杜老夫子的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沈方良的这几间茅屋依山傍水,屋子前绿水悠悠,映着远处的青山如黛,浓淡相宜,水前几株垂柳依依,灌木疏洒相扶,景色倒真是不错的。 听着沈方良的吟唱,正在挖厕所的尹日升因为乍然瘦下来而显得有几分耷拉的眼皮掩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 用铁锹将那令人作呕的粪便装进粪桶里然后去后面地中买下熟粪,以备作日后耕作之用,干着这伙计的尹日升在心里阴狠的诅咒沈方良道: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正在喝茶吃点心赏风景摇头晃脑本来十分悠闲状的沈方良,突然挺直了身子警觉起来,因为系统上那个前段时间曾经出现过的红点,又在快速的从系统地图上划过,速度之快,颇为吓人。 正在犹豫要不要追过去查看各究竟时,那个红点已经以出现时同样快的速度,消失了。 坐在那里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红点到底是什么? 自己还要在这里地方呆上许久时间,不能就任由这个不知是敌是友是人是鬼的东西就这么来来去去的。 下次这个红点再出现,一定要查清楚! 沈方良在心里下定决心。 再次踏足这片地方的蒋世伦十分惊讶,看着那白墙黑瓦十分雅致的几间房舍,房前的一间凉亭,院落中布置下的花木。 这是前时见过的那处破败的茅屋荒地吗?怎么区区半月时光就变化这么大? 心中虽然疑惑,不过蒋世伦眼下却又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径自高声道:“在下蒋世伦,来拜见沈方良少侠。” 蒋世伦这一声拜访的话用上了内里,远远传入,沈方良自然是听到了,就算没听到,系统地图也提醒了沈方良有人来了。 坐在凉亭里的沈方良微微一笑,也用其内力,道:“蒋舵主客气了,在下沈方良,在寒舍恭迎蒋舵主。” 沈方良这话也远远的传荡开来,竟是比蒋世伦的话音传的还远,声音虽不高,却是更加清晰入耳,这让蒋世伦脸色一变。 虽然知道这个叫作沈方良的小子来历不简单,内力也不差,但却不想此人小小年纪,内功竟是精深到这等地步,看来真是哪个隐士高人的传人啊。 心中这样想,蒋世伦便迈步走进半月前他才来过的这处院落,要知道刚才他与沈方良的两句言语往来,是蒋世伦表明身份并一定程度表示了对沈方良“地盘”的承认和尊重,而沈方良则表示了“这里虽然是我的地盘,但是你可以进来”这一番江湖礼数。 半个月前与半个月后,截然不同的心态,上一次蒋世伦是来兴师问罪的,而这一次,蒋世伦是来求人。 白护法还在病榻行,命在旦夕,所以蒋世伦也不和沈方良废话,直接道:“在下恳请小郎君救我兄弟一命,地鼠门上下必然对小郎君您感恩不尽。” 沈方良眨了眨眼,奇道:“救谁?” 第16章 蒋世伦将自己的兄弟白护法受伤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下,挑了些能讲的地方讲了,然后恳请沈方良前去地鼠门中,为白护法治伤。 沈方良听得前因后果,微奇道:“这……蒋舵主,我实话实说,我与你非亲非故,我不知君,君不知我,你的兄弟,那位白护法,此时既然重伤在身,你为何会邀请我这个你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医术的人来给他治伤?” 听到这话,蒋世伦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夫说,白护法受伤奇重,多得小郎君你的药,外伤虽然愈合,暂时稳住了伤势,但是內腑的伤却不似外伤那么容易痊愈,白护法五脏皆伤,若是不能尽快医治,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我想来小郎君您的药竟然有那等效用,那于医术一道,当也有些造诣,这才舔着脸上门一试。” 说道此处,蒋世伦顿了一下,接着带着试探的语气道:“只要小郎君救了我的兄弟,我蒋世伦必定记住小郎君这份人情,来日必有厚报。” 沈方良此时手里正在把玩一把折扇,这是《九剑江湖》里的游戏配件,他刷副本刷到的,今天装文青在亭中赏柳,拿出来装个样子。 用这把折扇点挡着唇角那一抹有些揶揄的笑意,沈方良心中好不得意,哈哈,这蒋世伦前几天上门兴师问罪时那等嚣张,此时这等低声下气,如何能不令沈方良觉得畅快得意呢? 心中虽然得意,但沈方良也不是不通人情,不说那白护法是一条人命,沈方良虽然在对待女人这方面有点渣,但还没到没良心到能够忽视人命的地步,再者,这蒋世伦与那卓逸风押司虽然一个是黑道一个是白道,但都可以算是地头蛇,沈方良自觉还要在这青田镇呆上不少时间,结个善缘是不错的,所以沈方良点头道:“蒋舵主乃是江湖前辈,亲自上门,况且事关人命,在下当然义不容辞。” 蒋世伦一听这话,知道沈方良是答应了,心中万分高兴,急道:“这……事不宜迟,小郎君就和我走一趟吧。” 沈方良一愣,道:“这么急?” 蒋世伦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上门相求还这急惶惶的要小郎君和我走,确实是失礼,但是我那兄弟命在旦夕,我实在是……” 沈方良也明白这救命如救火,是等不得的,蒋世伦如此焦急,看来那什么地鼠门分舵的白护法确实伤的很重,沈方良点头,道:“我明白,蒋舵主请捎带片刻,我处理下家事便和你离开。” 言毕,行了个礼,沈方良便转身朝着房舍后面的茅屋处,从袖子里作态其实是从包裹里摸出一把鞭子,然后一个挥鞭朝着正在挖茅坑的尹日升裹去,那表面在挖茅坑实际上是在竖着耳朵想要听清那来人和沈方良谈什么的尹日升,被这突然的袭击弄得一愣,眼睁睁看着那鞭子带着风声呼啸而至,还没带反应过来,那鞭子便缠在了他那有三个水桶……咳咳……因为最近被沈方良强迫折腾得减肥得力,已经变成两个半水桶粗细的腰身,然后呼啸风声从耳边而过,尹日升反发觉自己突然飞天了! 双脚离地,被沈方良一鞭子卷起来,用轻功带着直接飞了起来,吓得尹日升连声嚎叫,但还没嚎叫完,“碰!”的一声,便被沈方良借着力道直接“扔”进了房舍的厅堂里,那一声还未完的嚎叫,便被着地的一摔憋回了喉咙里。 收回鞭子,隔空弹指,点了尹日升的穴道,然后锁了大门,沈方良把鞭子收回“袖中”,然后转头对蒋世伦道:“妥当了,我们走吧。” 这一幕看的蒋世伦目瞪口呆。 能够用一根软鞭将尹日升那等厚重的胖子卷起来,举重若轻,随意安置,这等内力,何等了得! 虽然在进院落之前就已经通过一番往返粗粗了解到这个叫作沈方良的少年内力不俗,但眼下蒋世伦不得不再次调高了对沈方良实力的评价。 而回到沈方良那边,他为什么要故意在蒋世伦面前展现这样一手呢?为了要震慑对方吗? 错了,其实沈方良只是不想亲自动手去揪尹日升而已,别忘记那货刚刚在干什么?挖茅坑啊!很臭的!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沈方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只停留在那本《九剑江湖指南》介绍的内容上,并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他虽然知道他兜里的钱在这个时代算是多的,但到底多到什么地步,却没一个准确的判断。 同理,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是不错的,但到底不错到什么地步,却没什么直观概念,若是沈方良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以他的智商,可能便不会这样随意露底了,毕竟怀璧其罪,要藏拙的道理,沈方良还是懂的。 话分两头,这边尹日升被沈方良点了穴道关在家中,扯开了嗓子喊救命也没人理,哎,也不看看他们住得是一个多么偏僻荒山野里似的地方,要不是那么荒山野里,以青田镇那不算少的人口,生产作息,一定会污染环境的,如何有能让沈方良那么有兴致观赏的青山绿水呢? 所以尹日升扯开嗓子喊救命,嚎了半响,没引来人救他,却是差点引来一个要命的家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咱说说另一边,沈方良与蒋世伦急急启程向州府赶去,从青田镇到州府,路程是不短的,蒋世伦是骑马来的,在离沈方良的院落很远的地方便下马,将他那匹黄彪马系在了道旁的柳树上,而蒋世伦看到沈方良吹起马哨后从远方本来的那匹全身雪白的照夜白,瞬时目瞪口呆。 “这是大宛马!?”蒋世伦脱口出说道。 沈方良拍了拍马脖子,道“大宛马?可能吧。”《九剑江湖》里商店出产的,原产地是哪里他哪里知道。 沈方良这里浑不在意,蒋世伦那边心中却难以安静,心道:这等神驹就是长安城中的贵戚也少有的,这少年却将这等神驹随意放养,视若等闲,这……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蒋世伦心中疑惑惊讶,种种情绪翻腾,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面上却仍是如常,与沈方良客道着,两人上马向着州府狂奔,等到了州府地鼠门的分舵处,蒋世伦也不多废话,直接请沈方良入内给白护法诊治。 沈方良进了卧房,在重伤昏迷的白护法的床榻旁坐下,装模作样的抓起白护法的手腕,运起生活技能里的医术,分出一丝真气探入这白护法的体内。 【五脏俱裂,经脉俱损,存活时日,十天】 系统很尽责的给出了答案,沈方良将这个答案转述给蒋世伦,蒋世伦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却先开口了,道:“这位小先生果然了得,眼下病患伤势却是如小郎君所说的。” 沈方良看着这位“白胡子老爷爷”,奇道:“这位老丈,请问你是?” 那老者抱拳行礼,道:“在下冯卫国,不过是一介医工而已。” 沈方良听老者自报姓名,眨了眨眼,心道:这老人怎么和本朝建国后出生的很多长辈一样,取了个这么有本朝特色的名字——卫国啊。 第17章 那叫做冯卫国的老丈自然是听不到沈方良心内的吐糟的,态度很是尊重的对沈方良道:“这位小郎君断病症断得准确,不知道能救治病人的法子吗?” 沈方良扫了眼冯卫国,心中思索:这个什么白护法伤的这么重,看来这个冯卫国是没法子救治了,自己从来没有真的医治过人,不知道系统的加血功能在这里的效用如何,还是别托大的好。 心中这样想,沈方良回答冯卫国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白护法伤的太重,我也不敢做什么保证,这样,请诸位先行离去片刻,我运法施救,看看成效如何,各位意下如何?” 已经是死定了的伤势,现在听的沈方良说还有一丝救治的希望,众人自然不无有不从,纷纷行礼除了寝室,留下沈方良和那躺在榻上的白护法两人。 沈方良切换到了峨眉模式,运起金顶绵掌里的加血技能,将真气缓缓输入那白护法体内,用这温润的阴性真气缓缓的温养治疗着白护法那伤的极为厉害的五脏六腑。 等在寝室外的蒋世伦十分焦急,忍不住的走来走去,那老医者冯卫国倒是颇为镇定,对蒋世伦道:“蒋舵主勿慌,我看那位小郎君虽然未将话说满,但观其神色却颇为轻松镇定,想来还是有些把握的。” 说道此处,这位叫做冯卫国的医者稍微顿了下,微微沉吟,道:“前几日得知那金创药是有人赠予舵主的,我还以为是哪位积年行医的老行尊,却不想这药竟是源自于一个如此年轻俊美的后生的,倒是让人称奇啊。” 蒋世伦这等老江湖如何听不出冯卫国话里的试探,苦笑下,蒋世伦直接回答道:“实不相瞒,冯神医,这少年自称是寻人至此,到底是何方人士,我也是不清楚的。” 蒋世伦随即便将沈方良出现在青田镇之后的种种讲与这个冯卫国知晓,要知道这冯卫国在州府中行医日久,活人无数,州府中不少官宦人家都请他入府医病,倒是有几些分量的人物,蒋世伦也不想无故得罪了他。 大约小半个时辰,沈方良撩开门帘出来,道:“白护法的伤势稳定了。” 蒋世伦一听这话,匆匆想沈方良行了个礼,便进了寝室,冯卫国随后,眼见榻上的白护法面色微微红润了些,不像方才那般惨白透青,伸手一把脉,冯卫国一挑白眉,满是讶异。 转过头去看向沈方良,冯卫国的眼中满是惊异,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沈方良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药盒子,递给蒋世伦道:“这颗洗髓丹,等到白护法内腑伤势稍愈后给他服下,可以疏通经脉!” “洗髓丹!!”冯卫国尖声道。 过于尖厉的高声把沈方良吓了一跳,还未待反应,冯卫国抢上一步将那药盒字抢在手里,盯着药盒里那颗丸药,道:“这……这真的是洗髓丹!是百余年前龙腾堡中最富盛名的易筋洗髓的圣药洗髓丹!?一颗就可让人脱胎换骨武功修为大进的洗髓丹!?” 沈方良心中一惊,这洗髓丹是做任务送的,他包里上万颗呢,他根本没当回事儿,可是难不成这东西在这个世界很是珍贵? 怀璧其罪! 一颗可以让人武功修为大进的丹药在这个世界足以引起无数江湖人士觊觎,而随意那出这等丹药的沈方良,也已经会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中! 心念电转,沈方良心中甚至一瞬间划过了一丝杀意,此时院落中只有他与蒋世伦、冯卫国这两人,把这两人宰了,让他们闭嘴了,麻烦也就没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就被沈方良按下去了,因为沈方良马上就想到这法子行不通——此处时地鼠门堂口,方才进门时他与蒋世伦都没避着外人,大家都看见了,若是他真的杀了这两人,自己也跑不掉。 这个蒋世伦是地鼠门分舵舵主,若是自己杀了他又不能把好事情做到绝密,必然引起整个地鼠门的追杀,这麻烦可也是不小的。 想到此处,沈方良咬了咬牙,道:“正是洗髓丹。” 面对听到沈方良这话神色变得有几分莫测之色的蒋世伦,和捻须沉思的冯卫国,沈方良摆正神情,展开眉宇,态度不卑不亢,很是清正认真的道:“在下虽然不知道这丹药到底是不是百余年前那传遍江湖的洗髓丹,但是祖辈传到我手里,这方丹药就是叫做洗髓丹,功效……”有些拿不定这东西在这个世界的实际效用到底如何,所以沈方良给自己留了个余地,含糊道,“功效也是尚可,我知道我把这样东西拿出来,一定会引起争议,甚至会给我自己带来危险,可是人命重如山,我岂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念就眼见白护法伤重而不作为,如此良心何安?” 沈方良的整个人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皮肤温润如玉,眉目清零,眼眸如水,此时平静的看着“年纪”足够做他父亲和祖父的蒋世伦与冯卫国,好一个初入江湖“天真”、“善良”、“正直”的少年郎啊。 被这样的相貌的少年用这样“干净”的眼神看着,蒋世伦暗自叫了声惭愧,为了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贪念,蒋世伦暗道:这位小郎君是为了救你的兄弟,被你请回来的,为此还不惜拿出这等珍贵药物,你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心起贪念,却是不该。 想到此处,再看看这等“天真”的沈方良,蒋世伦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这沈少校,这等宝物,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往外掏了。” 边上捻须的冯卫国点头,道:“是啊,这位少侠,怀璧其罪啊。” 沈方良微微垂眸掩盖了眼中划过的一丝冰冷,很是礼貌的道:“小子受教,只是眼下还是救人为上吧。”口中这样说,沈方良心中却在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胖揍尹日升一顿,要不是他这个废物,被自己灌了那么多洗髓丹再逼着练武还是没半点进展,自己怎么会错估这洗髓丹的功效,然后随随便便拿出来,此时看来,这麻烦事只怕是不断了。 第18章 沈方良告辞离去时,冯卫国似乎也准备离开,蒋世伦将二人一同送出去很远,甚至坚持要送亲自送沈方良回青田镇,却被沈方良以白护法身边需要内力精深的人照顾为借口阻止了。 医嘱不得不听,蒋世伦只得几送几别,然后止住,离去时,冯卫国与沈方良有一段不短的同路共行,路上冯卫国捻须沉吟半响,最后好似下了很大决心,对沈方良道:“这位沈少侠,有些话老夫可能不该说,但是不说又于心不安。” 沈方良是一路从社会比较底层的位置打拼起来的,虽然也有几分正逢其时的机遇,比起许多人可能已经算是比较平顺了,但也不算是个吃素的,眼见冯卫国如此作态,其实已经有几分猜到这位须发结拜的老丈要说什么,不过沈方良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仍旧笑得温文,道:“老丈有话,但说无妨。” 冯卫国叹了口气,道:“沈少侠,这……老夫不是习武之人,所以那洗髓丹,对我来讲却是只不过是种比较稀罕的丹药,可是对于很多江湖中人,习武到了瓶颈之处,这洗髓丹能够有助于他们突破瓶颈,提升境界,可是个引人眼红的宝贝,少侠您不该这么随便就拿出来。” 沈方良微微垂眸,面色也很是温和,道:“话虽如此,可是要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这番话,真是说的沈方良自己恶心死了,见死不救?他确实做不到,可是若是救人会被人恩将仇报,呵呵,那他还真是会见到求救绕路走。 沈方良知道自己从来不算是一个多有道德感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所以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扮演一个“好人”时,他把自己恶心到了。 听得沈方良的话,冯卫国叹了口气,道:“少侠如此宽厚仁义,却是难得,只是恐怕后患将至啊。” 沈方良接着扮演着一个好人,淡淡微笑着,道:“若是如此,哎,也是我的运气不佳了。” 和冯卫国分道扬镳时,看着告辞远去的这位神医,沈方良眼中划过一抹冷色。 若是过后依旧平安,那么便证明蒋世伦与冯卫国这两人都是君子,若是次日过后便有波澜,那么蒋世伦与冯卫国两人中必有一人泄露消息。 不是在这里看似为你着想劝导你的人就一定真的是为你着想,就像后世有些公司里会有人貌似对你很好,可是转身便去向领导打小报告,在转身告诉你是隔壁那个家伙告了你的状,结果呢,有些脑子不够用的,被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害得被扫地出门了还会满心感激。 冯卫国此时的劝慰,不见得表明他就是一个好人,有些事情,还是要等时间来证明。 想到此处,沈方良揉了揉额角,心中不自禁的对尹日升那货有升起了一股怒气,心道:还不是你这个笨蛋!要不是给你吃了那么多洗髓丹都没效果,我怎么会以为那东西并不要紧就随随便便的拿出来! “哎,这也不能怪尹日升,谁让他是绝顶的习武废柴呢。” 荒郊野地,空无一人,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差点吓得沈方良从马上栽下去。 勉强稳住坐骑定住身形,沈方良定睛向声音来处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初初来到此间见到的那位书生,正在前方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慢慢走进。 书生走近沈方良身侧,拍了拍沈方良的坐骑的脖子,道:“尹日升是个天下少见的顶级习武废材,你扔再多洗髓丹给他,也没多大效用的。” 沈方良冷笑着盯着这个书生,道:“你又冒出来了!” 书生摸摸鼻子,道:“恩,那个,最近空闲,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沈方良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书生,半响,又有些泄气,再讨厌这书生又如何,自己一介凡人拿他也没办法,眼下情势,倒不如好好问问这个书生,如何才能尽快把那个败家子扳成圣人,想到此处,再回想刚才那书生说的话,沈方良疑问道:“顶级习武废柴?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道:“就是你用天材地宝拼命给他补身子,拿顶级内功心法给他练,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 听到这话,沈方良无语了,抬眼望天,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心中狂骂道:我擦的,这不是意味着我那个把他培养成大侠的计划还没实施就破产了! 那书生摇头晃脑的读着自己手中那本书,一边读一边道:“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那个子曰……恩,我来是想提醒你,你家那位败家子快死了,你要是在不回去,他就真挂了……子曰:‘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我可提醒你啊,这世界上的绝世渣男可不多,这个尹日升要是挂了,你要找第二个可不容易,那时你可能就真的要找成百上千个渣男让他们渣了拿你……” 书生的话还没说完,沈方良已经一打马,向着青田镇自己那间新翻修的房舍飞奔而去了。 沈方良刚还没靠近家里的屋子时,就看到系统地图上那个大大的红点,所在的位置竟是与尹日升重合了,联想到那书生路上说的话,沈方良大急,在马背上飞身而起,运起轻功马上腾空窜了出去,飞速向着自己家中奔去。 及至到了屋前,只见走时被他紧缩的房门已经破成了一地的碎木板,而背对着他的,是一个长发纠结凌乱一身脏臭破衣烂衫的“犀利哥”。 眼见这位“犀利哥”正单手抓着尹日升那个胖子的喉咙,将尹日升整个人提了起来,而被这位不知名人士掐着喉咙拎起来的尹日升,此时一张皮肤松弛的脸(减肥时太过迅速的瘦下来导致的皮肤松弛),已经开始发紫了,平时那总是闪着恶毒油滑之色的眼睛,现在翻的眼只剩眼白了。 沈方良看得大急,他虽然不待见这个败家子,可是那书生说的对,绝世渣男可不容易找啊,这个挂了,下一个哪里寻去啊! 所以沈方良大喊一声:“住手!”然后飞身上前意图阻止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3节 那正抓着尹日升的“犀利哥”体内到身后的声音,转手回头,与沈方良四目相对,映入沈方良眼中的,最深刻的画面,是这个那对血红色的眼睛。 第19章 沈方良没敢动,不是吓得,好吧,也是吓得,被对面那个血红色眼睛周身气劲环绕的家伙吓得——眼见这货看着好像个疯子,但是那罡气外放鼓荡的气劲儿,这分明是一个绝世高手啊! 绝世高手+疯子。 这种组合,恩,正常人都会躲得远远,可是沈方良看了眼那已经有几分出气多进气少的尹日升,深吸一口气,缓缓把手伸向身后背着的那把剑。 面对绝世高手+疯子的这种人,橙武还背着不用那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傻叉! 然而沈方良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对面的那个红眼睛的家伙很恐怖,可是在对面人眼中,沈方良这个默默运功气韵如渊仿佛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人,正在悄然伸手准备拔剑的人,也同样是一个很具威胁性的“敌人”。 所以那个红眼疯子狂吼一声,一把将尹日升扔向沈方良方向,然后身随影动,紧随其后,一拳挥出,直击而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沈方良一愣,心中狂叫:不带这样的!所谓高手过招不是该严肃冷酷,然后不动如山,对峙半响,彼此观察对方的弱点再动手吗!?怎么眼前这货不按规则玩啊!(汗,明明是沈方良你武侠片看多了好不!) 心里这样想,但眼下情势却容不得沈方良有半点犹豫,眼见尹日升那张猪头脸向自己飞来,而这猪头身后是那个红眼疯子带着劲风几有开山裂石威力的拳头! 沈方良一把抓住尹日升,然后脚尖一点,借着尹日升冲击的力道飞速后退,快速的退出屋子,退到更加宽敞的院落里。 一退到院子,沈方良一把将尹日升扔开,面对已经近到面门的那威力惊人的拳头,沈方良已经来不及拔尖了,只能运起全部内力,回掌迎击。 两个当世的绝顶高手,内力相互碰撞,拳头打在掌心,掌心接住拳头,后果如何呢? 只听的一声巨响,那血红眼睛的疯子,被那内劲儿相撞激起的回击劲力撞飞了,摔进了沈方良刚修好不久的房子里,撞断脊梁,然后非常自然的,房子塌了,而早在房子塌陷之前,那血红眼睛的疯子其实已经被那相撞的内劲震晕了。 而另一侧,沈方良运起十成内力去接了那一拳,对方被震晕了,他则是倒退了十几步,然后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支撑不住,半跪倒在地,摇摇欲坠,不得不用手支地,强撑自己不倒下。 尹日升从被那个突然闯入的疯子掐得差点儿昏迷的晕眩中回神,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幕,看到的就是那个他这段时日怨恨诅咒的沈方良,用自己尚未长成单薄非常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生生硬接了那个逼自己高出近一个头多的疯子的拳头,然后被打得吐血倒地。 尹日升微微愣住了,心中一时有了一种熟悉的触动,就像他得知自己的原配内室自尽的那个消息时是一样的感觉。 酸酸的,不是滋味,让他本来随心所欲高兴怎样就怎样的生活里,多了一点点的惹人烦恼的不快。 从小到大被宠溺习惯了的尹日升对心中的这点不快很愤怒,因为当心中这点儿不快时,他做什么都仿佛没了趣味,不得畅快。 此时的尹日升自然还不知道,他心中的这点酸涩,这点不痛快,是他那种还没被自己全部扼杀干净的世人俗称的叫做“天良”的东西在作祟。 也许很多很多年后,尹日升回忆起自己的改变,会记起这个夜晚,因为是这个夜晚,那种早已经被他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年或者从来就没怎么存在过的叫做良知的东西,正在缓慢苏醒。 当然,那是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此刻的尹日升有良知这种东西吗? 没有。 所以当他看到沈方良为了救他吐血倒地时,虽然心中划过一阵酸涩,但本能的,他转身,嗖的一下子,跑了。 一刻钟后,脸色苍白、气息很是不平稳的沈方良拎着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尹日升,返回方才的战斗现场,冷笑着道:“跑?就你这个顶级习武废柴,我只剩下一成内力也能把你拿下!” 这话刚说完,经脉已经受损又强行运功去追人的沈方良只觉得胸中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伸手入怀,直接拿了枚高级补血丹塞进嘴里,稍稍缓解了疼痛和伤势,沈方良再次在心里咒骂那个把自己扔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个不知道何方神圣的女神! 然而咒骂完了,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将尹日升扔到一边,让那败家子呈狗啃骨头状趴在地上凉快去了,沈方良走进他刚修好的房子坍塌的废墟里,把被埋在其中的那个红眼疯子扒出来,飞速运功点了这个还在昏迷之中的壮汉全身的穴道,又从怀里摸出绳子牢牢捆绑住,最后又掏出几颗清心丹塞进这人口中。 从方才此人周身刚猛炙人的气劲儿来看,沈方良判断此人可能是练某种阳刚内功走火入魔的感觉,当然这种判断未必准确,只是买个保险防备下而已,毕竟这个疯子的内力实在太深厚,放任他发疯后果不堪设想。 第20章 此时夜色已深,这三间茅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客房,还有一间是主房,恩,现在已经塌了,所以沈方良只得将就着去平素尹日升呆的那个侧房休息。 把那两个穴道被点的家伙,红眼疯子和败家子,扔到一边死去,沈方良从怀里掏出《九转心经》,看着那古朴的封面,叹了口气,心道:但愿这本自己拼死拼活刷了这么长时间的秘籍功效足够卓著,哎,这个时候,家里有个疯子闹事,外面那洗髓丹的事情还不知道最后如何了,可是病不得伤不得的。 默默的打开《九转心经》,沈方良坐在床榻上开始运功,入定疗伤,然后不知不觉的东方渐白,旭日初升,一夜过去了,沈方良睁眼时收功,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昨日那种剧烈疼痛已经几乎消失了,稍微伸了伸懒腰,经脉中虽然还有隐隐的痛感,但比起昨日来,已经是好上不少了。 微微笑了笑,沈方良拿起那本《九转心经》,喃喃自语道:“不枉我花了那么时间那么多银子把这本东西弄到手。” 把《九转心经》放回怀中,抬头是,正对上被扔在角落里的尹日升那仿佛要哭出来的双眼,让沈方良禁不住乐了。 趴在地上的尹日升,昨天晚上又被沈方良扔在地上变狗爬状了,好吧,这段时日他也习惯了被沈方良点中穴道扔在地上当煎饼了,但是今天的情势不同啊,沈方良可不止把他一个人点了穴道扔地下啊,他身边还有一个疯子啊! 昨夜他被沈方良锁了门单独留在了家里,所以他抱了一个只要这个时候有人路过,趁着沈方良这个外表美得像妖精内里暴力的像老虎的家伙不在,只要开了锁把他带走就能得救的心思,扯开嗓子拼命的叫喊,然后,当有人一拳打烂了那上了锁的大门,迈步进来时,还没等他开心的叫救命时,尹日升定睛一看,这来人是个眼睛血红的疯子啊! 再然后,他又要扯着嗓子喊救命,甚至心里都盼着沈方良快点回来啊,毕竟沈方良虽然折腾他,可却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甚至似乎还挺顾忌他的身体,被揍惨了的时候,还会给他抹抹药,可是眼前这个眼睛血红的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子,看着似乎却似乎是要杀人的样子。 不出尹日升所料,那疯子一声大吼,上来就掐自己脖子,要不是沈方良赶回来的及时,他真的挂点了。 就是一个这样差点掐死他的疯子,昨晚两人却并排倒在地上,因为沈方良往地上扔他们两个的时候,并没怎么经心,所以尹日升的眼睛正和那疯子的一对血色的双眼对个正着,他被那对满是杀意的眼睛盯得全身发抖心中打颤,却是又移不开眼睛,这一个晚上,真是折磨的尹日升,衣服都让汗湿透了。 所以当天色渐亮,沈方良起身,将他拎起来,解开穴道时,对于平素恨得要死的沈方良,尹日升竟然是隐隐升起了几分感激之情,但感激之中又有几分不满,所以穴道一被解开,尹日升便撅着嘴把刚才的种种抱怨一遍,然后委屈的道:“我一夜都没睡!” 沈方良看着那个仍旧被点着穴道做木偶的疯子犀利哥,又转头看了看尹日升,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神上下大量半响,最后捂脸无力的道:“你不会闭眼吗?” 尹日升的嘴张成一个“o”型,半响没反应。 沈方良看着尹日升这副蠢掉渣的德行,默默捂脸,心里几行宽面条泪流不尽,心道:就这么个不仅败家还缺心眼儿蠢到家的蠢货,我真能把他扳成圣人吗?难度系数太高了! 还没等沈方良感慨多久,地图上突然间冒出的十几个红点成包围状飞速朝着自己的这几件房舍处靠近,让沈方良瞬时警醒。 二话不说,一伸手又把尹日升点了穴道,仍在屋子里,然后一边飞身而出一边关门道:“呆在屋子里,别出来。” 飞身站在屋舍门前,沈方良将背后的橙武宝剑从丝绸覆盖的包袱卷儿里解放出来,状似闲闲的握在手中杵地,昨夜和那疯子的战斗经验已经让沈方良明白,宝剑背在背后,打架时拔剑比较缓慢,所以此时,他持剑在手,立剑在身前,站在那里,看着地图上那些红点的不断的靠近。 蒋世伦,冯卫国。 沈方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心道:不论是你们中的谁泄露了消息,这也太过心急了吧。 运真气行走全身,经脉还有一种隐隐的痛感,沈方良站在那里,带着还未痊愈的伤势,迎接着这些不知敌友的来客,竟然还有空走神。 此时的沈方良看着东方那轮渐渐升起的旭日,心想:不论是哪个世界哪个地方,所谓的人心这种东西,总是有着一些令人作呕的地方,像蟑螂这种生物一般,无所不在。 不过,把弄这手中长剑那华丽的剑柄,沈方良想,自己也只是这些蟑螂中的一员而已,谁也没资格指责谁,所以,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我们这些对咬的蟑螂,那只能能活下来吧。 沈方良这里心思百转,那边,那些地图上显示的飞速靠近的红点已经来到近前,只听阵阵长啸,那些身影呈现包围状的现身了,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传来阵阵裹挟内力的招呼之声:“江南独勾柳一鸣,拜见小郎君。” “水中飘絮胡长威,拜见沈少侠。” “风雪一飞剑韩超群,唐突拜访,请小郎君见谅” …… 一个一个的,这些人缓缓的出现在四面八方,又的手执宝剑,有的手中一把长钩,有的手中一把长枪,年龄各异,有的看上去二十几许,有的四五十岁的样子,等等。 沈方良看着这些人,淡淡微笑,道:“来着是客,可惜不能请诸位入内奉茶了,大家江湖中人,不用学那些文人虚礼,诸位来此何意,不如直言吧。” 沈方良站在这里,一张精秀绝伦的脸蛋,素雅的衣襟,闲闲执剑,风采照人,绝代无匹。 第21章 那些来人见沈方良如此年轻,不少心中都暗暗吃惊,吃惊过后又听得沈方良的问话,这些人中一位手中执剑自称“风雪一飞剑”的韩超群上前一步,道:“沈少侠倒是痛快,我等今日齐聚于此,乃是听闻沈少侠手中有一件江湖中人人人觊觎的重宝,我等唐突,想借来一观。” 沈方良笑了,这韩超群显然是这群人里领头样的人物,此人口中的“一观”,只怕不是那等简单的“看看”就完了。 沈方良看着扫了眼前的这群不怀好意却还装模作样的一群武林中人,挑眉轻笑,然后开口,很干脆的撂下一句话,道:“不给,想要,来抢!” 韩超群一愣,一般这种情况不是该唇枪舌战一番,然后对方指责他们是来抢劫的,然后己方不承认,借口是为了江湖中许多人恳请对方将洗髓丹交出来或者将配方交出来,对方拒绝,再然后开打的吗?怎么这中间绕过这么多必要流程,对方直接开口要打了,这太快了吧! 韩超群出身武林世家的旁枝,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不算是一个纯粹大字不识的武夫,所以他喜欢讲道理……咳咳……抢劫前先讲讲道理,不过韩超群身侧那大字不识的武夫胡长威,却是个真真正正大字不识的武夫,眼见沈方良直话直说了,大吼一声,道:“小郎君好生痛快,洒家也不喜欢那些拽文废话,我们手上见真章!” 言毕,胡长威大吼一声,一个飞身,手中大刀手起刀落,披面便砍。 沈方良看着那三尺大刀披面砍来,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拔剑出鞘,长剑如虹,回剑对削,只见剑光一闪,胡长威手中三尺长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出,而握着手中那柄断刀,胡长威却一动都不动——因为一抹如虹宝剑剑锋已经直抵喉头,让他一动都不敢动了。 这一幕不过一刹那,寻常人只是眨了下眼的时间,胡长威便被沈方良制住了,让韩超群脸色一变,打量着沈方良这像瓷娃娃一样干净漂亮的少年,又将目光集中这少年手中的那把宝剑上。 这是怎样的一把宝剑啊! 剑身如一抹秋水,在日光之下,过于干净清亮,有一种几乎透明的错觉,剑锋逼人,寒光凛凛,竟似发出一种青光将并不宽阔的剑身包围了的感觉。 好一把绝世宝剑啊! 韩超群舔了舔唇,不仅洗髓丹,这把宝剑放到江湖之中,也够引起轰动的了。 这边韩超群对着沈方良的宝剑流口水,那边呢,沈方良翻身一脚把那一动都不敢动的胡长威一脚踹翻出去,然后执剑在手,看着眼前这些人,道:“不用客气了,咱们彼此都省点儿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韩超群和身侧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韩超群上前一步,道:“如此,我们不客气了,沈少侠,承让了。” 言毕,这一众来人飞身上前,各亮兵器,招呼上来了。 一刻钟后,韩超群等人,看看自己手中报废了的兵刃,再摸摸自己喉咙间那一抹细细的血痕,彼此对视,苦笑一下,最后还是韩超群上前一步,道:“沈少侠身手不凡,我等甘拜下风,技不如人,不再叨扰了。” 沈方良看着这些人,眨了眨眼,道:“恩,你这话……你的意思是你们要走了?那个……这就完了?没有什么偷个袭啊,下个毒啊之类的……” 听到这话,韩超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两眼冒火,高声道:“我等都是江湖正道中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哪里会做那等下作之事!传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再江湖中混下去了!” 沈方良很是稀奇,道:“所以……抢劫还分正派的抢劫还有不正派的抢劫的?” 韩超群似乎有些不好意,咳了下,道:“这……这本就是江湖规矩,沈小郎君您身怀重宝,若是实力不济,我等不取,自有人来取,与其便宜了外人,不若我们自己动手,不够我等都是守规矩的,取财不害命。” 沈方良听得有几分好笑,道:“就是你们害命了又有谁能知道?” 那韩超群听得此言,急忙摆手,道:“小郎君,这话可说不得,我等岂是那等人物,再者,现在大理寺当家的那位,何等厉害人物,若是江湖中闹出太不像话的事情,惹得那位亲自出手,可是灭门绝派的祸事。” 沈方良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理寺”,这是朝廷的部门吧,微微皱眉,沈方良打定主意回头再去翻翻那个本《九剑江湖指南》,好好查查自己疏漏的地方。 心里这样打算着,这边沈方良也微微沉吟,然后突然飞身而起,越过韩超群等人,轻功踏水,如飘萍浮浪,在自家房舍前的那条河上点波而行,及至河流中的一块巨型石头上,沈方良运起内力,将这块巨石从河中搬起。 少说一人高的巨石,竟是被这身形单薄的少年生生搬起,然后飞掷而出,在那飞掷而出的巨石后面,少年轻功一点,跟着巨石,飞身而回。 那巨石飞来,韩超群等人纷纷躲闪,及至巨石落地,却是正好立在院门之前,巨石落地,沈方良也几乎是同巨石同时落地,然后,他脚尖一点,将地上方才被他击落的不是谁掉落的一把宝剑踢起来,握剑在手,内力轻发,将这把宝剑直直的插入身侧的巨石之中,直直剑柄入石。 眼见沈方良这一手,韩超群一众人目瞪口呆,虽然方才一交手就知道眼前这年轻漂亮的少年身手不凡,内力深厚,但深厚到这等地步,直接将插剑入石,没至剑柄,却还是吓了众人一跳。 沈方良漏了这一手,然后淡淡的对吓傻了的韩超群等人道:“为了避免再有如同诸位这等‘正派’的江湖中人来打扰我,在下在此立石为证,来人若也能入石没剑至柄,便来战,若是不能,趁早请回,我的时间也是钱。” 韩超群看着那柄入石的宝剑,面色深沉,半响不语,最后想沈方良行了个拱手里,便带着一众人褪去了。 第22章 “打完了。” 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这会儿没吓沈方良一跳,因为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声音,所以他只是闲闲的挑眉,道:“你不是说要用玉佩呼叫器召唤你才会出现吗?” 那突然出现的书生咳了下,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总往沈方良这里跑是因为他家那位女神不好伺候所以他借口来偷懒的。 书生咳了下,岔开话题道:“你这里解决的挺干脆的。” 沈方良懒懒的道:“那个既然你来了,顺便问下,那个大理寺卿是怎么回事儿?感觉似乎有点诡异,还有出卖我的是谁?你直接告诉我比较方面,不然我还要月黑风高夜,去绑架地鼠门的门人和冯卫国的家人下仆,然后敲诈勒索严刑逼供,拷问出消息后还去追索考证,很累的,咱们省点时间,你直接说的了,这样比较方便。” 书生很是严肃的指责道:“你这是做任务不认真试图给自己开外挂,这是不道德的。” 沈方良回过头来,看着书生,很是亲热的搂着书生的肩膀,笑道:“那个,这位书仙啊,那个我呢,给人打过工,也自己当过老板,所以呢我对这打工仔和老板的心理都比较明了,直说吧,你和你家那位女神,是不是不对付?” 书生急了,道:“你才不对付呢,我家女神作为一位小主神,温柔娴熟貌美如花……” 书生这话还没说完,天空中一个闪电劈下,惊雷炸响,惊得沈方良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沈方良看着书生这如避猫鼠一般的模样,笑得很亲切,道:“这,这位书仙,出卖我的是?” “冯卫国。”书生很老实的交代了。 沈方良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眉,道:“他不是江湖中人啊。” 书生老实解释道:“他确实不是,不过他的内室太过强势,他最近在外面包了个倌人,正缺钱给那个倌人赎身安置,所以他就把你卖了。” 沈方良呲牙,道:“卖了多少?” 书生道:“五十两黄金。” 沈方良道:“哈,还在真便宜。” 书生翻了个白眼,道:“你查查这个世界物价比好不,五十两黄金,不便宜了!” 可能刚打完一场,沈方良有些慵懒,闲闲道:“一会儿的,那个,这冯卫国说完了,那个大理寺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现在江湖斗殴都改性儿了?出人命还要打官司的吗?这还是江湖中人吗?这和慕容复要找乔峰比武乔峰要慕容复去找一份五险一金的工作一样的即视感啊!” 沈方良的话说完了,没人回话,沈方良不解转头,四境空空如也——那书生又跑了。 人影没了,天际之中隐隐传来一个回音:“去查《九剑江湖指南》吧。” 沈方良有点儿想骂娘了。 推门回屋,映入眼帘的情形让他一愣,昨日那个红眼疯子此时正蹲在桌子旁的椅子上,一块一块的啃着桌子山的点心,桌脚的地上,是已经碎成断断的绳子,让沈方良心中一凛。 他明明已经点了这疯子全身的穴道,这家伙是怎么冲破的!?看那那断裂的绳子,这分明是用内力蛮劲儿震断的,这货的内力竟然这么深厚!? 沈方良站在那里不敢动了,一个内力精深非但不逊于自己甚至可能犹有过之的疯子,这绝对是让人心生畏惧的,因为一个正常人会知道若是两者势均力敌,那么最好彼此都留点儿余地,不要起冲突,可是一个疯子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他们只会向野兽一样厮杀到两败俱伤,至死方休,证据就是沈方良现在还隐隐作痛的经脉。 而就在沈方良忌惮的一动都不敢动的时候,那蹲在椅子上的疯子转过头来,看着沈方良,一对黑白分明不见半分血色的眼睛,隐隐透露出几分属于孩童的天真幼稚竟然还带着几分委屈的情绪,道:“饿……饿饿……” 沈方良无语了,疯子不疯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正常人?哎,大家要考虑到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他们会变成傻子。 眼前这位就是明证。 沈方良看着这位明显智商有问题但武力值爆表的“疯子”,叹了口气,道:“等会儿,我去给你做。” 那疯子的眼睛立刻亮了,道:“有……东西吃……,不饿……,漂亮,好好。” 沈方良很是温柔的微笑点头,然后认命的转身去下厨房了,你问为什么沈方良要乖乖给疯子做饭去,废话,打不过啊! 昨晚短暂交手,沈方良把《九转心经》都翻出来疗伤了,又嗑了一堆蓝药红药,这经脉还隐隐作痛呢,这疯子除了晕了一会儿现在和没事儿人一样,这内力深厚的程度,还用说吗?已经很明白了吧! 万一这货饿过头了,又发疯了,呵呵。 沈方良很识时务,所以他下厨去了,而尹日升呢,满头大汗和疯子共处一室却动弹不得,因为他的穴道还点着呢。 此时尹日升正在心里狂吼:把我也带走啊,我不要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 那边,沈方良很是痛快的用厨师技能做了,恩,一盘包子,然后端过来给这疯子,眼见那疯子吃的香甜,沈方良很是亲切温柔的微笑着,然后将尹日升拎出了屋子,还未等尹日升为了能够摆脱和那疯子共处一室的痛苦情势而赶到松一口气时,便被沈方良拎起拳头暴揍一顿。 被解开了穴道的尹日升抱着头很是委屈的叫道:“为什么打我!?” 沈方良心道:废话,不是你把这疯子引来有这么多麻烦事情吗!?不打你打谁?屋里那个疯子我敢打吗! 夜色如水,星辰如洗,冯卫国正和自己新求取的那位倌人亲亲密密,咳,非礼勿视,这时,蜡烛突然灭了,那窝在冯卫国怀中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年郎“咦”了一声,正要起身去唤下人来点灯,却突地身子一歪,晕了。 这少年倌人晕了,那突然灭了灯光却又突地亮了。 冯卫国看着那个拿着火折子点燃灯火的少年,烛火掩映,美如画卷,不似凡俗,真真是天上才有的人物,人间哪得几回见? 可就是这么个美妙的人,却吓得冯卫国脸色煞白,颤抖连连。 沈方良灭灯点灯,不过弹指之间,然后便笑着走近冯卫国身前,道:“您老呢,既然抱得美人归了,这里面我又有点功劳,那么也请老丈帮我个忙吧。” 那冯卫国一听这话就知道穿帮了,只怕眼前这少年就是来寻仇的,江湖中人,可是不好惹的,所以冯卫国颤抖着道:“你……沈小郎君,您要我帮什么忙?” 沈方良笑了,笑得美,道:“我家呢,有个废物,我想送他去西湖书院读书,可是这推荐不好拿,冯老丈,听说您在州府人脉深厚,帮我弄个推荐信吧。” 冯卫国有些为难,西湖书院虽然不比金陵书院,但是江南不错的书院之一了,许多人想入读都是不得的,虽然他行医日久,有几分薄名,可要办妥这件儿,也是要费上不少力气的,还要搭上很多人情。 眼见冯卫国这样的神情,沈方良靠的近了,美人如画,呵气如兰,在冯卫国耳侧轻声道:“若是你办不好这件事儿,我就把你取倌人在外宅的事情,告诉你家里那位。” 冯卫国一个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道:“我一定办妥,一定办妥。” 第23章 背了包包,雇了马车,带着败家子尹日升和疯子一枚,咳,其实沈方良是不想带这个疯子的,虽然把这个家伙仍在原地有点乱扔核废料的不道德感,但沈方良可不是个好人,他是个渣啊,所以与不道德的乱扔“核废料”相比,他更不愿意给自己添这等大麻烦。 可是一种叫作什么墨菲的定律说,所有不好的事情可能发生的一定都会发生,所以当沈方良偷偷收拾了包裹,月黑风高夜点了尹日升的哑穴准备跑路,结果第二天没跑出多远就看到背后跟着一个“尾巴”,正用着属于孩童的天真幼稚的眼神看着自己,委屈的道:“漂漂……饿……” 沈方良强撑着的温柔微笑,撤的嘴角生疼,却无可奈何。 最后,沈方良驾车前往西湖书院的路上,最终,三人行,咳咳咳,别想歪,真的是三个人一起上路而已。 是夜,在一处荒郊破庙安置下来后,沈方良提着尹日升出门,又是一顿狂揍。 被揍得一边哀嚎一边哭泣求饶的尹日升忍不住委屈辩解叫嚷道:“为什么打我?最近我没做错什么啊!” 沈方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你没做错!?要不是你这个顶级习武废柴灌了那么多洗髓丹都没长进,练最顶级的内功心法都练不出一丝一毫内力出来,我培养你做大侠行侠仗义的计划失败,我用得着培养你读书吗?要不是我要培养你读书做官,眼下会要长途跋涉这么辛苦吗?” 尹日升是个人渣,绝对的人渣,但作为一个人渣并不代表他一定智障,所以他对沈方良现在暴打他的理由也有了几分靠谱的猜测,心道:明明是你想摆脱那个疯子又摆脱不掉,又不敢对那个疯子怎样,所以才拿我出气。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敢说? 废话!难道一顿暴打还不够吗?再来一顿! 顺便说一句,有赖于沈方良这段时间的折腾,尹日升减肥已经有了一定成效了,以前三个水桶粗的身材,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水桶粗了,同时仰赖于沈方良不断暴揍又不断涂抹系统出品的优质金创药的功效,尹日升并没有出现因为脂肪骤然消失而变得皮肤松弛的“袋鼠”的情况,确实是变得美观不少。 但这也就意味着以往能够抵挡沈方良拳头的大量皮下脂肪已经不在了,那拳头落在身上,也就分外的疼,所以尹日升现在面对沈方良,骨头可是更加软了,沈方良说东,他绝对不敢往西的。 从青田镇出发,路过州府,沈方良不得已,又跑去找冯卫国帮忙,给自家那个疯子办了一个卖身契约,这也是没法子,西魏开国还不算太久,户籍管的严格,只有奴仆买卖可以有几分空子可钻,所以这疯子就变成了一个自愿卖身的流民,然后被沈方良买走变为落户沈方良家的下仆了。 沈方良办理这些来回来去的手续,难免不得不去跑衙门,难免就要和衙门里的卓逸风打交道,而当沈方良从衙门侧门踏进办理这些事务的衙门里主簿的厢房时,却见等在那里的不是那个细眉细眼满口官腔官调的主簿师爷,竟是州府里的押司卓逸风,还有地鼠门分舵主蒋世伦。 蒋世伦一见沈方良,立时一个躬身长拜,道:“小郎君为我地鼠门所累,牵连非常,我蒋世伦惭愧,无颜面见小郎君啊。” 沈方良的嘴角抽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卓逸风,又看了看一把年纪对着自己满是愧疚神情鞠躬施拜的蒋世伦,扯着嘴角僵硬的笑着,道:“那个,别什么无颜不无颜的了,帮我把这个卖身契约办了吧,尽快给我家那个疯子落户了,要知道我已经跑这里三四趟了。” 有卓逸风、冯卫国还有蒋世伦帮忙,那疯子落户的事情办得挺快的,砍瓜切菜一样就完事儿了,然后不想再看着蒋世伦哪张满是愧疚的晚娘脸的沈方良急急打包袱又带着自己的败家子和疯子准备走人了。 送沈方良走时,蒋世伦送给沈方良一面令牌,据说到了杭州那边可以凭借这个面令牌去地鼠门免费打听消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免费套餐卡,沈方良很是痛快的拿着那块令牌揣兜了,他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求回报的雷锋,因为救蒋世伦的那位白护法折腾的可不算小,拿点儿回报不算啥,沈方良收回报收的很坦然。 践行时,卓逸风笑得很潇洒,对沈方良道:“沈少侠,你可知道那日你长剑入石没柄之后,江湖上都传说这青田镇有一位新入江湖的侠客,内功剑法非常,给你起了名号叫做玉面神剑,卓逸风在这里要恭喜沈少侠,这么快便闯出了名号,江湖中很快要多一名少年英雄了。” 沈方良仰头望天无语,这些江湖中人,不会起名号不会不起吗,“玉面神剑”,怎么感觉像叫“玉面神贱”啊,这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很是无力的沈方良向蒋世伦与卓逸风告辞上路,向杭州方向驾车离去,车上是减肥半成功的败家子尹日升和智商不足五岁的红眼疯子,啊,现在这疯子有了姓名了,落户需要起名字,所以沈方良就给这疯子命名——沈傻,对,各位看管没看错,沈方良自己的姓,再添一个傻字,俗名阿傻。 沈方良认为这不算是侮辱,谁让那货真的傻呢。 看着那辆离去的马车渐渐的不见踪影,蒋世伦眉头一动,问卓逸风道:“你通报大理寺了?” 卓逸风眯了眯眼,道:“这等身手,又握有绝世神兵和洗髓丹,我要是瞒着不通报大理寺,那位回头还不把我给剥了。” 蒋世伦面上又有了几分愧疚的颜色,叹口气,道:“惭愧。” 卓逸风冷哼了一声,道:“这等作态干嘛?那位人品你不是不知道,又不会真的拿这个小子怎样,不过是留个底子以免江湖再生波澜而已。” 蒋世伦没再言语什么。 第24章 “春风吹,阳光照,运动场上红旗飘……尹日升你赶快给去生火做饭!” 沈方良此时正在一条河里,他在河里干什么呢?他在给他家的阿傻洗澡。 在沈方良成功接收阿傻之前,这位武力值爆表智商基本为负的疯子,已经不知道在青田镇的野地里流窜了多久了,恩,自然的,诸位可以想见,这位呢,是不会自己洗澡的,那么所有不洗澡的人时间长了身上都会长一种很是神奇的小生物,是什么? 咳,答案就是在二十一世纪很多年轻人即没见过也没生过的——虱子。 沈方良口袋里的金元宝可不少,买的自然是青田镇数一数二的好马车,内部宽敞,容量不俗,而当沈方良觉得全身奇痒无比然后一指头捏到痒处发现了一种奇怪的小虫子时,不禁奇道:“这是什么?” 尹日升大脑袋凑过来,看了眼,道:“虱子。” 沈方良瞬时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啊!” 一声长嚎从马车中传来,传遍山野。 考察良久,最后断定,这虱子的来源是疯子阿傻,然后沈方良觉得很蛋疼。 给这货洗澡吗? 这和进核电厂做检查一样的慷慨就义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给这货洗澡。 连着三个晚上,架起帐篷露宿野外也好,在途中的破庙中寄宿也好,全身都是小虫子爬过一拍一个虱子的日子,简直不能忍! 挂着一个黑眼圈,脸色发青的看着吃的开心睡得爽的疯子阿傻,沈方良再次嚎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哪怕是慷慨就义,他也必须给这疯子洗澡!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一处山野河流之中,沈方良哄着疯子阿傻跳进水坑,然后很是无奈的也跟着入了水,没办法,谁让那个疯子只顾着在里面扑腾水,不会自己洗澡呢,再说沈方良自己也想好好洗洗,他被这疯子招惹的,现在怎么也感觉也是满身虱子啊啊! 这两位在忙着野外鸳鸯浴,那尹日升在干什么呢? 请见本章开头,尹日升在愉快的生火做饭。 话说这么好的机会尹日升为什么不跑呢? 谁说他没想跑啊!作为一个绝对性的人渣,好逸恶劳,不识好歹,这简直是必备的良好品德啊! 所以即使尹日升知道沈方良带着他离开,长途跋涉向杭州赶,其实是为了让他进书院读书,为了替他谋取一个好的前程,但他仍然对沈方良看不顺眼,谁让这个小白脸总是揍他呢? 眼看着沈方良哄着那个疯子下河洗澡去了,被留在岸上看行李的尹日升,脚底抹油,溜了。 然后,他溜没溜掉呢? 很不幸,他前脚刚迈步,那边沈方良就已经在系统地图上看得一清二楚了,然后,非常迅速的,沈方良用轻功追上了尹日升,把此头跑得鞋都丢了的肥猪拎回来再次胖揍一顿,然后笑着道:“生火,做饭,做不好吃,老拳伺候。” 揍完尹日升,眼见着被自己哄着用系统出品的香皂抹了一头泡沫正在河里打滚的疯子,此时又要往岸上跑,嘴里喊着:“漂漂……漂……漂……” 沈方良咬着牙,又跳进河里,开始了给这条像大型“藏獒”一样不发疯很乖巧发起疯来要人命的疯子继续洗澡。 而就在此时,这条河对岸,一队上百人护卫的车队在山路上行过,一辆华丽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很是清亮的声音,道:“停下。” 马车里的声音一出,马车夫立刻勒住了马缰,马车停了,整个百余人的车队,也立刻跟着停止前进,一众骑马护卫的侍从,几乎同一动作止步,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 此时马车身侧骑在马上显然是护卫头领样的的一个人物,靠近马车窗,低声问道:“世子,我们……” 马车里传出的声音带了点儿不悦的情绪,道:“你叫我什么?出门前我怎么说的?” 那护卫头领急忙改口,道:“三郎,您这是?” 马车里的声音道:“此处风景甚好,我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此话一出,护卫头领立刻点头,转头吩咐那些看着不像是习武之人的侍从准备案几和胡凳,马车中人踩着下马凳下了马车,却是一个长相俊逸气度不凡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君。 那少年郎君下了马车,看着这几处幽然怪耸的青山,山涧一股清流涌出,下自成溪,水声鸣悦,明澈动人。 这位少年郎君似乎起了几分诗性,正想开口吟几句咏山水的诗句,却见不远处的溪水之中,一人破水而出,沁湿了的长发贴在额间,衬得那被水洗过的肌肤更加白皙,精致得像白瓷娃娃般的五官,勾魂夺魄。 这正诗性大发的少年郎君忘了方才还在府中酝酿的咏山水的诗句,竟是不自禁喃喃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少年郎君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竟是忘记了脚下不远处就是陡峭的崖岸,崖下是不知深浅的溪水。 少年郎忘了,他身边的护卫可不会忘,急忙挡在少年郎身前,以免少年掉下去,而那水中的“出水芙蓉”,身前也也有一个身影挡住,那人挡住少年郎的目光,看着这少年郎这一行车队,眼底隐隐有血色泛出。 沈方良好不容易哄着阿傻和他一起把肥皂泡泡洗干净了,刚一出水,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及至阿傻挡在他身前,沈方良才察觉,原来是有路过的车队。 公然露天沐浴的沈方良有些羞涩,见有人再旁边围观,便更加羞涩了,便拉着阿傻,先是抓了岸边的衣服穿上,然后上岸又用内力蒸干。 眼见阿傻眼底又隐隐的血色泛起,直直盯着那远处的车队,沈方良心中一惊,从包里又翻出几颗清心丸,塞进阿傻口中。 这段时间,沈方良也搞明白了,对付阿傻发疯,似乎清心丸有点效用,所以只要阿傻一有要发疯的征兆,沈方良就给阿傻塞清心丸。 这边沈方良给阿傻洗完澡,全身清爽,又吃了猪头状的尹日升做得半生不熟的干粮,三人打包上路,而隔着一条溪水的另一边,那少年郎看着离去的沈方良一行人,目光久久难以收回,不自禁的身边的护卫问道:“他们去的是哪个方向?” 那护卫头领道:“是杭州。” 少年郎奇道:“杭州?和我们一个方向?” 第25章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吧,这年代苏东坡大文豪出没出现不好说,但是这方山水的美,却是千古如一,而且,这个年代,这方山水更见秀美的原因是——人少啊!!! 后世看西湖,哪里是看西湖,是看人好不! 而这个年代看西湖,哎,沈方良没空去看西湖,他现在更想拍桌子,对着西湖学院“招生办”,不,是主管这些的这位教书先生,沈方良很想咆哮,为什么有了推荐信还要考试? 在沈方良这个兜里不差钱的土豪一路支持下,沈方良、尹日升、阿傻,三人一路虽然辛苦,但却还算舒服的赶到了西湖书院,递了帖子,然后被人还算客气的请进了书院,再然后,那位十分客气温文尔雅看着就像是读书人的“接待办主任”很是礼貌的告诉沈方良,尹日升如果要入学,还要考试。 沈方良看了看眼前这位西湖书院的先生,再转头了眼在一旁缩手缩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尹日升,沈方良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那位“招生办主任”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可是方便见告?我等初初到此,还未及找地方安置下来,今日也是心急打扰了,这……考试嘛,不知道先生方便见告这考试的题目都是什么吗?等到我等安置下来,也好来应考。” 那位先生笑得依旧温文尔雅,道:“在下杨君实,字品端,字这考试题目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明经,第二部分是诗词,书院每逢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对来读书的学生统一考试,这位小郎君若想入学,只要届时前来考试就是。” 沈方良笑着告辞,然后带着缩头缩脑的尹日升和懵懵懂懂的阿傻告辞离去,方才一出了西湖书院的地界,一道了没人的地方,沈方良一把抓起尹日升的衣领子,道:“败家子!你告诉我,你读书读得怎样!你好歹是书香世家,你爹还考上了进士,没理由不教你读书啊?你的学问怎样,能考过去吗?” 尹日升不敢回头,别别扭扭的半天不答话。 一看尹日升这副德行,沈方良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仰天长叹,哎,他是不是考虑直接去找几个渣男渣了自己,好像比把这个绝世渣男扳成圣人的难度还小点儿。 话说想什么来什么,正当沈方良心里这样想时,地图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中级渣男”的字样,并且这个头顶这个字样的红点儿正在缓慢靠近,这让沈方良一愣,再定眼看去,只见一行百余人的队伍,簇拥着一辆看起来并不华贵但是做工极为精致的马车,正缓缓靠近。 眼看着地图上那个“中级渣男”的红字显示的位置正在马车之上,显然那位“中级渣男”就在马车里坐着呢,尹日升看着一行人马从身边走过,向着西湖书院的方向行进,突然觉得这些人有点儿眼神,稍一思索便想起了来。 这些人不就是路上遇到围观他和阿傻洗澡的那队人马吗? “停车。” 一个声音从马车里穿出来,然后,驾车的马车夫再次展示了一次他们高超的停车技术,随行护卫再次展示了他们整齐划一的举止。 这队人停了,马车中的那位“中级渣男”踩着下人备下的下马石下了马车,走至沈方良身前,道:“这位小郎君,好巧,我们又遇见了,怎么,你也是来西湖书院读书的吗?” 还未带沈方良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复这个“中级渣男”的搭讪,却听得一声咆哮,沈方良只觉得耳侧一阵劲风传来,不禁在心中大叫一声:坏了! 为什么坏了? 因为阿傻又发疯了。 阿傻咆哮一声,一拳挥出,照着那“中级渣男”的面门就是一拳,中级渣男身侧的护卫头领,在阿傻一动手时,就已经警觉了,眼见这个红眼的家伙一拳挥出,那护卫头领一踏步上前,急急挡在中级渣男身前,意图接下这一拳。 沈方良一看,急了,心道:你接个毛啊!你接得住吗?这一拳下去,你要是不躲,且等着五脏六腑都被阿傻的内劲儿击碎了吧! 眼看着要闹出人命了,沈方良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阿傻的手腕,运足十成内力,意图卸掉阿傻挥出去的这一拳的劲力。 被沈方良这么一档,阿傻的这一拳速度明显下降,劲力也减了不少,但就是这已经减了不少的拳风,还是把那护卫统领击的连退数步,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边这位护卫统领吐血,那边沈方良也好不了多少,阿傻这一拳几乎近七八成的劲力都是他挡下的,当即只觉得一股爆裂的阳刚内劲顺着握着阿傻的手臂处直冲经脉,让沈方良禁不住放了手,又被震退了一步。 震退了沈方良,打退了那护卫头领,阿傻仰天大嚎一声,然后又挥出一拳,又是直击那“中级渣男”的面门,好在这中级渣男似乎也是习过武的,反应也挺快,一见情况危险,便飞速后退,可惜他退得再快也没阿傻的拳头快。 眼看着,那带着开山裂石威力的拳头似乎就要击中那“中级渣男”的脑袋,沈方良急了,这一队人马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这要是把人家打死了,回头他们就要变通缉犯了! 沈方良一咬牙,飞身挡在那“中级渣男”身前,运起十成劲力,再次硬接下阿傻的拳头,然后,结果和上次一样,沈方良倒退几步,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而阿傻呢,也被沈方良十成的内力给震晕了。 沈方良晕晕乎乎的看着晕倒的阿傻,摇摇晃晃的试图撑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剧痛的经脉,如刀绞一般的胸口,还有眼前慢慢变黑的视野,都告诉沈方良,他要晕了,而在晕倒前,他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尹日升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阿傻,吓得倒退两步,然后转头上了马车,驾着马车,跑了。 没有力气去追了,沈方良强睁着眼睛也撑不住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的神志。 他晕了。 眼见挡在自己身前的那秀美绝伦的小郎君吐血不支,身形摇摇欲坠,“中级渣男”上前一步,意图搀扶,却正赶上那位小郎君晕了过去,中级渣男急忙正好将沈方良倒下去的单薄身形抱在了怀中。 第26章 沈方良睁开眼睛时,满是混沌的脑袋一时间还闹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及至看清头顶上那木质的床顶和丝绸的帷幕,才有点儿搞明白,然后昏迷前的一幕幕就重新冲入脑中,沈方良捂了下脸,难得的觉得羞涩了,这……太丢人了。 被自己家的名义上的家仆打晕了,这……,哎,一把心酸泪啊。 还未等沈方良这边感慨完,那边昏迷前就已经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位中级渣男,上前一步,站在自己床榻旁,笑得很是温柔体贴,道:“这位小郎君,你醒了啊,感觉如何?” 沈方良看了眼那笑得很假的中级渣男,便意图起身,那中级渣男见状,忙意欲制止,道:“大夫说了,你的伤势很重,必须要静养……” 沈方良翻身起来,盘膝而坐,当即运起《九转心经》便开始打坐疗伤,而那位中级渣男见此状,微有不解,想要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护卫统领拉住,道:“不可,三郎,危险。” 那位下属称为三郎的中级渣男一脸好奇,看着盘膝而坐额头上有氤氲白气冒出的少年,那护卫统领一脸慎重,对中级渣男道:“此人内力精神,不可小觑。” 这中级渣男身份尊贵,也接触过不少武林高手,眼见眼前少年秀美非常,坐在那里运功,一动不动,剔透的像尊白玉雕像,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心道:这般年轻,就是武功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心中这样想,但是也知道自家护卫统领看武林中人的深浅可是比自己不知道强出多少去,所以这中级渣男也不逞强,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沈方良运功疗伤。 话说这位渣男君,你这样死盯着人家,不会觉得无聊吗? 中级渣男君:不无聊,美人如画,善心悦目啊。 沈方良运起《九转心经》的内功记载的心法,真气运转全身一大周天,及至收功时,伤势已经好了五六成,经脉虽然还隐隐泛痛,胸口仍然有些气闷,却也比方才那等全身虚脱无力的情形好了不少。 看着自己武学界面上又升级一大截的九转心经心法,沈方良在心里感叹:阿傻啊,阿傻,你再发几次疯,我再受几次伤,我《九转心经》的内功心法就可以直接升到顶级了。 苦中作乐的这样想,叹了口气,沈方良收功睁眼,看着眼前的中级渣男,起身行礼,道:“在下姓沈,名方良,今次事发突然,倒是给这位公子添麻烦了,多有叨扰,不胜羞愧。” 那中级渣男见沈方良行礼,也急忙抱拳回礼,道:“在下李……,李华静,家中排行第三,这位少侠,路上相逢便是有缘,再者,说起来在下还要感激沈少侠你的救命之恩呢,方才若非少侠挺身相助,挡在在下身前,我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沈方良道:“李公子客气了,所谓救命之恩在下万万不敢当的,本来意图伤人的便是我家的下仆,我们无礼在先,李公子不怪罪我已经十万分感激了。” 那自称李华静的中级渣男听得此话,急忙再要客道,然而还没等两人这等虚情假意的来回拉锯几回呢,只听一声狂嚎,裹挟着内劲向四面八方的冲击开来,震得所有人耳朵都有些发麻,尤其是内力比较浅薄的李华静,一下子震得脑中嗡嗡直响,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听到这声熟悉的嚎叫,沈方良脸色一变,嗖的一下子不见人影了,却是运起轻功向声音来处奔去。 足尖轻点,翩若惊鸿,闪电而至那嚎叫声音传来的院落,只见阿傻在院落正中,身上绑了几条三指粗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有的绑在这处院落主房的立柱上,有的被此时围在阿傻身侧的许多护卫拽着呢。 可是,哎,这武力级别不同决定了虽然阿傻被铁链绑的像个粽子,这一众护卫几乎人手一根铁链拉扯牵制着阿傻,外加屋子的大立柱一根做辅助,可是仍然制不住此时已经发狂的阿傻。 比沈方良还晚一步进了到此的那位中级渣男李华静的护卫统领看到这一幕,一把抓过身边一个握着刀胆战心惊的看着阿傻发狂的护卫,怒吼道:“谁给他解穴的?” 那护卫惊慌的道:“没人给他解穴……” “没人给阿傻解穴,是阿傻自己的内力太过身后,自己冲开的。”站在一旁的沈方良开口回答那护卫统领的疑问。 扫了眼那已经开始晃悠的立柱,沈方良觉得牙很疼,阿傻再这么发狂下去,那立柱非要拉倒不可,那房子非塌不可,自己铁定要赔钱的。 咬咬牙,一踏步飞身上前加入战局,沈方良强自压制内伤,运起于指,嗖嗖嗖,连点阿傻身上数处穴道。 要是平常与发疯的阿傻交手,沈方良可没这么容易点中阿傻是穴道,好在阿傻身上绑的铁链限制了阿傻的行动,让沈方良有隙下手。 飞速点住阿傻,然后掏了一把清心丹塞进阿傻怀里,眼见着对方血色的眼睛慢慢又开始恢复清明,松了口气的是沈方良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妄动内力,使得刚被《九转心经》缓解的还未痊愈伤势再度复发,而此时方才踏进这个院落的那位中级渣男李华静见沈方良再次吐血,便又想伸手去扶,好像再来个拥美人入怀,可惜,这会儿沈方良虽然吐血,可却没晕菜,李华静伸出的手自然握空了。 没看到身后李华静尴尬的收手,沈方良用衣袖擦了下唇边的血迹,心想:这阿傻暂且是不发疯了,那个败家子尹日升呢?哈,敢跑!等我不揍死你! 已经跑到不见踪影的尹日升此时在哪里? 哈哈,那犹如巨大的电灯泡,不,简直如灯塔一般的大红点在杭州城闹市之中如此鲜明的存在着,那四个大字“绝世渣男”,除非沈方良瞎了眼睛才会看不见。 咳,尹日升此时在哪里呢? 他在杭州城中最大的安月坊中。 你问安月坊是干什么的? 咳,那里是杭州最大的红灯区,这个时代简称,青楼。 第27章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4节 尹日升怎么有钱逛青楼? 简单,他不是驾着马车跑的嘛,他把马车卖了。 然后拿着卖马车的钱去成衣店换了身行头,便直奔杭州城最大的“红灯区”了。 坐在那里,熟练的应付龟公,叫了倌人来陪着吹拉弹唱,看着那小倌人绝对不如沈方良赏心悦目但伏低做小、小心翼翼服侍自己的那副神情,尹日升觉得爽! 这个熟悉的环境,这等被人小心服侍奉承的环境,才是他熟悉的,才是他觉得畅快的。 这段时日,可是憋死他了。 正在尹日升抱着那小倌人调笑,亲亲热热,你来我往,眼看着就要回房入瓮时,这段时间被锻炼出来的极为敏锐的神经,或者说这段时间被锻炼出来的已经如同“沈方良”感应器一般的神经,突然报警了。 几乎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触,让尹日升回头,然后他看到了那对他而言几近噩梦般的存在——沈方良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尹日升“哎呀”一声大叫,把怀里的那个方才还“心肝肉儿”的叫着的倌人一把扔开,撒丫子便想跑。 尹日升跑得掉吗? 哈,沈方良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要说让你跑掉了,我就不姓沈! 一个轻功踏步,直飞到尹日升身前,沈方良一把拎起尹日升扔这座楼子前厅堂地面上,抡起拳头就开揍。 这会儿沈方良真有几分动气了,揍的那叫一个狠,基本上除了没要命注意着没造成什么永久性损伤,那是哪疼打哪儿,打得尹日升狼嚎阵阵,周围的倌人嫖客都是纷纷侧目,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楼子里的龟公此时已经出来意图来打圆场了,但是沈方良那揍人的架势,那凶狠的态度,一般人还真是不敢往前靠,所以那龟公只能围着揍人的沈方良和不断哀嚎的尹日升团团乱转,急的不行,却做不了什么。 实在无法,那龟公只得向堂子后面使了个颜色,自然有这楼子里的下人会意,暗暗的向后去了。 而就在这里上演着这样一幕闹剧时,门外因为好奇跟着沈方良一路过来,却没入这青楼的门,只在楼外止步,看着沈方良暴揍那个胖子尹日升,李华静觉得身上也有点儿犯疼了,这……沈方良人长得秀气,打起人来这么狠啊。 李华静身后,那位一直紧紧跟随在侧的护卫统领此时很是审慎防备的盯着沈方良,犹豫半响,凑近在李华静身后,低声道:“三郎,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华静眉头一皱,道:“乔止,我以为你和别的只知道说奉承话的人不一样,怎么现在你也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这位一直很是谨慎稳重的护卫统领乔止听得此话,神色微顿,却还是开口道:“三郎,您看上哪个,原本不是属下该说的,可是这个沈方良,身手实在太好,还有他身边那个疯子,内力精深到这等程度,来历绝不简单,以属下之见,未知深浅前,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李华静微有疑惑,道:“你一直说这沈方良厉害,他这么年轻,看着还未满弱冠之年,能厉害到何等程度?” 那叫乔止的护卫统领道:“以属下平生所见,不算那些久未出世的江湖宿老,这沈方良只怕仅次于大理寺令狐少卿。” 对于江湖中人的武力排行,李华静是没什么概念的,不过对大理寺的那位,李华静却是很有印象的,所以不禁一惊,道:“你说他只比令狐少卿略差?这……不可能吧。” 看着乔止沉默的表情,李华静知道这是他默认的意思,李华静神色也微微慎重了起来,道:“你去查查这个沈方良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就在李华静带着一大堆人马在这青楼门口观战时,楼内也起了波澜。 能开青楼这种特种行业的,基本上都是有些背后势力的,所以当沈方良这里揍得起劲儿引得众嫖客围观鸡飞狗跳龟公劝阻不能时,那些青楼里的打手,便纷纷从后堂窜了出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身形,像山一样将沈方良给围住了,为首一人尤其壮硕,冷笑着看着沈方良,道:“这位小郎君,你是来闹事的吗?” 沈方良一见有打手出来了,点了尹日升的穴道往地上一扔,看着眼前这些围过来的这些壮汉,笑了,道:“我说不是你们就不动手了吗?” 那壮汉冷笑,道:“哈,你这小子也太小看我等了…” 沈方良也冷笑一声,挑眉,道:“我就是小看你们了又怎样!” 壮汉大怒,抡着蒲扇大小的手掌便呼了上来。 得了,眼见这是谈不论开打了。 正在青楼外与乔止交谈的李华静一见不过眨眼功夫,楼里就乱了起来,正想开口叫乔止去帮忙,但他的嘴刚张开,还没等把话吐出来呢,恩,那边已经打完了。 沈方良一个打对方十几个,眨眼间,那些像山一样的打手,完败,七拐八扭的摔在地上变成了“行为艺术家”,展示着身体的扭曲极限。 沈方良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的金子,飞手投掷,劲力所及,直直镶嵌在了青楼大堂的立柱上,入木三分。 沈方良拎起已经成了猪头状的尹日升,起身,对那青楼的龟公道:“不好意思,这人是我订婚的夫婿,我一时气愤,叨扰了楼里的生意,聊奉薄礼,告罪了。” 言毕,拎着尹日升就飞身退出,而在青楼外看着这一幕的李华静目瞪口呆,看着沈方良手里拎着的那个猪头,想起方才沈方良的话,脱口而出道:“他们两个定亲了!?” 乔止也愣了,这等状况让他觉得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李华静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神,然后他开始觉得牙疼,那个有句俗语咋说的了,那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李华静从来没觉得这话这么有道理过。 第28章 身材单薄尚未长成的沈方良拎着那个猪头状的尹日升,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违和,对着李华静笑道:“李公子,叨扰良久,实在抱歉,我这就带着我家的败家子和阿傻告辞了。” 这时,一直劝李华静对沈方良要小心的乔止却突然很是无礼的在自己主上还没说话时就先开口了,道:“沈少侠带着这两人,在杭州找宅邸落脚,只怕也是多有不便,不若就先留下来,少待几日,无需急着那样离开。” 李华静对乔止会说出这话感到有几分诧异,但是乔止乃是他的心腹,跟随他时日长久,李华静对其信任非常,相信对方突然说这话必然事出有因,所以也顺着乔止的话,道:“是啊,你家的那位……阿傻”,李华静吐出这两个字觉得有点尴尬,他还没遇到给自己的家仆起这种名字的,道,“阿傻,状况特殊,恐怕小郎君你也不知道他过几天会不会又发作,这等情况,你去住旅舍,只怕也是不方便,还是在寒舍小住几日,待得找到了宅邸,再搬不迟。” 沈方良听得这话,微微沉吟,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若是阿傻再发疯,住客舍旅柜那等人来人往的地方,只怕会伤人性命也说不定,那可就糟了,所以沈方良点头道:“如此,在下舔颜叨扰了。” 李华静笑道:“哪里哪里,相逢便是有缘,小郎君愿意多留几日,本是在下作主家的荣幸。” 如此客道一番,一行人又呼呼喝喝的回返了李华静的那处离西湖学院不远的宅子。 一回了宅子,送了沈方良与尹日升去安置,回到没有外人的主屋内,李华静便开口问乔止道:“你不是劝我不要招惹那沈方良吗?为何方才他告辞你又要留?” 乔止抱拳施礼回道:“三郎,那沈方良身份未明,属下已经派人去探查了,若是这沈方良是哪位未出世的江湖宿老的弟子,那么三郎您也正好收为助力,无论如何,三郎也该是时候收揽些门客了。” 听到乔止这话,李华静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惘然几分苦涩,道:“我跑到西湖书院来,想在这书香地方寻得几分安静,却原来不论跑到任何地方,却都是躲不开吗?” 乔止也知道增加这位世子,其实真的是没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可是有些时候,怀璧其罪,我不犯人,人却犯我,这话乔止没说,可是即便乔止不说李华静也是懂的。 良久,缓缓坐在案几后的李华静渐渐收起了眼中的茫然与厌倦,恢复平静,对乔止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二老考虑,为我靖平郡王府的上下几百口考虑。”微微低头,缓缓的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李华静看向窗外,淡淡的道,“去查查那个沈方良的底细,查清了,尽快报给我。” 在这边李华静再试图翻找出沈方良的底细,这边沈方良在用系统里的阅读翻炒书籍的功能,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四书五经》各种注疏学术著作、唐宋八大家的诗文,总之,和明经和诗词靠得上边的东西,全部默出来,逼着尹日升背呢。 在沈方良看来,眼看着再过十几天就要考入学试了,眼下没别的法子,就只能让那个败家子背!背!背!死记硬背! 尹日升这货是读书的材料吗? 好吧,其实尹日升小时候也是很聪明的,读书的天赋不差,虽说到不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可是多读几遍就能记住书本的内容这也表明他的智商是不差的,可惜天资再好也经不起后天的消磨,尹日升的后天干嘛了,呵呵,他干的事情多了,精彩的事情也多了,却都不包括读书这一项。 尹日升喜欢读书吗? 答案很明显,他不喜欢。 在沈方良面前,他敢不读吗? 不敢,所以他很努力去集中注意力去背那纸上那些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墨字,可惜让他背书比让他挨打还难受,努力了半天,还是连一篇韩愈的《原道》都没背下来。 按照往常的道理,沈方良应该拎起拳头再胖揍那尹日升一顿,但是这次沈方良学聪明了,他没直接上拳头,他点了尹日升的麻穴。 麻痒其实比疼更加难捱。 麻穴一被点中,尤其沈方良内力深厚真气直直偷入穴道中,久久真气不散,那尹日升麻痒的程度,诺,就像眼前,在地上打滚伸手抓皮肤都抓出道道血痕了,配上刚被暴打的猪头样子,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这等折腾里几次,尹日升是抓着脑袋战战兢兢几乎集中了全部精力在疯狂的背诵,可以说,人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几乎被麻痒逼疯了的尹日升,这个多少年没碰过书本的败家子,竟然在这等生不如死的威胁下,迸发了难以想象的激情,十余天内,竟是囫囵吞枣的将沈方良强塞给他的那堆材料,都背完了。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乔止也将沈方良的底细调查了个彻底,送到李华静手中,看着那江湖中人给沈方良起的什么“玉面神剑”的称号,李华静倒是笑了,寥寥翻过沈方良的资料,李华静奇道:“这么少?” 乔止恭敬得道:“关于沈方良,能查到的只有他出山后的资料,以往,只能查到他曾经落户在金陵府辖属的长湖村里。” 李华静一愣,道:“金陵?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我们以往怎么没发现?” 乔止道:“若是蓄意隐藏身份,扮成普通人等模样,发现不了也正常,昔年中原大乱,不少北方汉民逃难到南方,太祖称王后,有曾经下令江南各郡收容难民,江南客户本就众多,圣上登基后,又曾经一度取消主户与客户的户籍之分,这几十年下来,早成了一团乱账,有心若想隐藏,官府查不出来也不奇怪。” 李华静仔仔细细看了沈方良出山以来的经历,叹了口气,道:“有这样的本事,初入江湖便声名鹊起也是自然,只是看着长湖村的户籍记录所载,沈方良一家落户在长湖村已经几十年了,这沈家的长辈似乎才过世没几年,沈方良继任为户主也没几年,若是以前就有这等本事,却在现在才显露出来……”,似是猜到了什么,李华静有些了然的笑了,道,“到底还是年轻,年少气盛,以前家中有长辈着意隐秘,自然不显,现在家中老人去了,这沈方良初入江湖,没有那等藏拙的城府,才会一下子吸引了这么多人的眼目啊。” 乔止没说话,李华静的猜测差不多就是他的猜测,在他看来这沈家很可能是当年北方南下逃难的武林世家,后来隐居在金陵附近的山野里。 李华静又翻了一页,看到尹日升的资料,越看眼睛登的越大,看完了,李华静揉了揉额角,道:“人渣成这样,也真是难得。” 第29章 乔止没多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个尹日升也真可谓人间极品。 李华静将手中的纸卷放在灯火上燃烧殆尽,只剩一团灰烬,然后李华静对乔止道:“家里有什么动静?” 乔止道:“老样子,只是,长安城中……只怕郡王迟早要上京一趟,恐怕拖不了太久了。” 李华静面色很是沉静,道:“父亲心里明白,他会拖到实在不能再拖的时候,若是需要上京时,他会通知我们的。” “啊啊啊!!!!!” 一声嚎叫从隔壁的院落传来,李华静听得这声叫喊,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向隔壁的院落,便听到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要你背不出来!要你背不出来!要你背不出来!” 前面那声嚎叫显然来自尹日升,后面那声声怒喝显然来自沈方良。 李华静倒是笑了,叹了口气,道:“可能也只有沈方良这样,才制得了尹日升如此的品性,若是常人,还和尹日升这等人订了亲,只怕一辈子都要搭进去。” 说道此处,李华静想起一事,回问乔止道:“西湖书院开考是什么时候?” 乔止道:“三日后,府中已经与西湖书院的山长打过招呼,这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三郎无需担忧。” 李华静听到这话神色微见冷然,道:“不用与书院山长打交道我难道还就考不进去了吗?” 说完这话,李华静一甩袖“碰”的一声把关上了窗子。 三日后,西湖书院开考,倒是有不少人都赶来赴考。 李华静虽然因为身份特殊,其实并不需这场考试,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所以还是要去考试,而住在同一间宅子里的沈方良与尹日升一行人,自然是也要去的。 早起,李华静出于作为主人的礼貌,必须承认也是有点儿好奇,便到了沈方良他们住的院子外等候客人出门,正巧,李华静站在院子外时,那没关紧的院门漏了一条缝,让李华静正好看到了院中的情形:院中主屋前,阿傻正在坐在地上里百无聊赖的发呆,正在那里扔着石头玩,似乎在等沈方良和尹日升弄完。 而主屋之中,那打开的窗户中,可以看到正在给尹日升整装的沈方良。 这段时间可算是彻底瘦下来的尹日升,此时倒是真的不是眉毛眼睛鼻子都像是一个馒头上的细缝模样了,差不多恢复了正常人的体重,五官也清晰了起来。 尹日升呢,原本的模样并不差,除了皮肤黑了点儿粗糙了点儿,当然这也可能是这几年日子过的不好不比往昔养尊处优弄的,其他的剑眉深目,颇有几分英气,可能这也和尹家祖上是关西北方人有关系,可惜,这副还算英俊的相貌,愣生生被他那猥琐油滑的气质破坏了,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在沈方良面前畏畏缩缩的举止,一看就是让人心生几分鄙夷的人物。 可是在给尹日升细细整装的沈方良似乎对眼前人的猥琐、油滑、畏缩等等都视而不见,很是耐心的嘱咐尹日升,道:“这衣服是我昨晚刚做的,我的衣服虽然都好,可是大小不合适你,将就着穿,可别给招生老师造成不好的印象。” 尹日升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这一幕看得李华静倒是笑了,心中不禁道:这天底下的事情,还真是有趣,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个年代,书本的价格很是昂贵,读书人其实不多,书院就更少了,所以虽然以江南论,西湖书院并不算是一等一的书院,西湖书院出身的学生,每年能考上乡贡的不少,可是真能考上进士甚至明经的可是没几个,有时甚至连着几年都没有一个,但是仍然有不少人来西湖书院考试入学,毕竟虽然比不上金陵书院,可是西湖书院每年校考名列前茅的是可以直接获得乡贡资格的。 一众读书人聚在西湖书院门口,身边自然还跟了不少书童啊、侍从啊等等,一时间这西湖书院的门口倒是很是热闹,聚了不少人,跟着李华静乘了同一辆马车,咳,没法子,沈方良的那辆马车被尹日升卖掉了,这段时日沈方良追着尹日升逼迫他背书也没时间去再置办一辆马车。 李华静与沈方良一行人乘马车到了西湖书院门口,下了车来,沈方良扫了眼周围这些人,看到有头发花白的显然是父亲来送儿子的,有些看着穿着打扮像这个世界的内室样的人物来送自己的外夫,倒是有些像后世火车站的送别。 打量着这一众人等,不出所料,系统地图上又是一堆的渣男,渣值有高有低,红点有大有小,看了一会儿,沈方良发现一个大概规律,差不多越是看着穿着华贵衣物的渣值越高,越是寒酸的穿着的,渣值越低。 然后,沈方良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按照系统或者说那个什么女神的标准,该不会是“小老婆”,不,这个世界应该叫做侧室越多,渣值便越高吧!? 从这些书生的衣着来看,明显衣着华丽的家里比较富贵,也就是俗称的有钱,男人嘛,有了钱就好色,这侧室也就越取越多,那渣值就高,那衣着寒酸的,明显家里没钱,这些穷男人,虽然也好色,但是没钱支撑他们的好色,自然侧室就取的少甚至于根本没有,这渣值自然就低。 沈方良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30章 这一众渣男书生里,有四个人吸引了沈方良的目光,因为这四个人是这一堆红点里唯四的蓝点儿,也就是说,这四个人在系统看来都不是渣男,这可是引起了沈方良的好奇,让沈方良禁不住细细的打量开去。 非渣男之一,系统显示此人名为张献忠,看着三十几许的样子,在这一众年轻书生里面显得很是苍老,衣着寒酸,那身长袍显然是浆洗过很多次了,已经有些褪色,他身边也没跟什么书童仆人,只有一个衣着比他更寒酸的半盘发半披发的男子,正在细细的向着这个张献忠嘱咐着什么。 已经通过《九剑江湖指南》对这个世界有了几分了解的沈方良一眼就了解了,那个半披发的男子应该是张献忠的内室,看样子还是原配糟糠,难怪系统不把他判定为渣男,家里只有一个长得不怎样的原配,这倒是挺“守身如玉”的,可惜,就是不知道这个张献忠若是真的科考得中,以后富贵了,是不是还是会如此就一个原配糟糠? 咱们拭目以待吧。 非渣男之二,系统显示名为李易甫,长得很潇洒的一位书生,衣着华而不俗,身上的香囊佩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那腰间的玉佩的雕工样式,香囊的颜色花样,都很是秀雅,与香囊玉佩相对的另一侧腰间,这位李易甫还配了一把宝剑,剑鞘装饰俏丽,却没有镶嵌宝石之类的东西,剑柄是白鲨鱼的皮鞘,看着很是干净质朴,但为了背后那把橙武收集资料时可是着实折腾了不短时日的沈方良知道这种鲨鱼皮鞘可是贵的要死,而且很多时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此人,有钱,而且不只是有钱,家里应该是几代富贵,多半还是书香世家,看看他那一身低调的奢华就知道了。 不过,这人看着这么有钱,怎么竟然会是一个非渣男呢? 沈方良很是疑惑,所以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在这个叫作李易甫的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这位系统显示名为李易甫的贵公子,似乎察觉到沈方良的目光,也转头打量过来,这让沈方良一愣,随即心里有一个判断:这个李易甫似乎内力也不俗啊,感觉敏锐,呼吸匀称深沉,这是练家子的表现啊。 眼见那个李易甫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沈方良微微移转了目光,去打量剩下的那两位非渣男,其中一个系统显示名为严瑾,哈,这名字有意思,差点儿逗乐了沈方良。 这位严瑾同学,不过弱冠上下,衣着寒酸,只身一人,连个书童都没有,背着一个单薄的包裹,也没有人来送他,只是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那里,显然也是个没钱的,但虽是如此,可这位严瑾书生,神色间没有半分因为自己贫困寒酸而有羞赧之色,反而颇有几分清高傲气。 这位,沈方良在心里判断,绝对穷书生一个,没钱去渣人,所以系统判定为非渣男。 将目光转向最后那位非渣男,只见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真是要多秀气有多秀气,要多可爱有多可爱,配上这少年满是天真任性之气的眼神,沈方良嘴角有些抽搐,心道这位系统显示为方锦绣的少年,恩,他知道为什么这少年会显示为非渣男了,因为明显这位就是被人渣的一副样子啊! 众考生聚在西湖书院的门口等候没多久,西湖书院内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了那天见过的那位叫做杨君实的“招生办主任”,引着几个看着是打下手的学生模样的人,按着推荐信给一众学生发了牌子,然后考生们被依次引领进了书院。 沈方良把早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塞进尹日升怀里,瞪了尹日升一眼,那意思是在说:你要是敢考不上,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尹日升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跟着李华静身后,领了牌子进了西湖书院。 一旁的李华静看得这一幕,对尹日升这一出,或者说这个人真是要多看不上就有多看不上。 一众学生被领进西湖书院的一处极为宽敞的屋子里,众人依照牌子上的甲乙丙丁坐定,开始考试。 考试的过程嘛,一般很安静,因为众人都忙着答卷呢,考生们不会嫌弃时间多,只会嫌时间不够用。 而在西湖书院外,一众人的时间过得却没有书院内那些考生过得快,最起码沈方良会觉自己的时间过的很慢,所以很是百无聊赖的在西湖书院门口晃荡。 突地一个转身,咦,阿傻不见了。 仰天深吸一口气,沈方良很想骂娘,心道:这一个两个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法子,盯着地图,眼见阿傻快速的向杭州城郊外一个方向奔去,沈方良以轻功所能及的极限速度向阿傻奔走的方向追去,原本以为,以阿傻的速度,自己是追不上了,却在半刻钟后,沈方良发现阿傻站在杭州城外的一处小湖泊的岸边,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远方,神情痴痴傻傻,口里呢喃有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沈方良顺着阿傻的目光看去,望了半天,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漾漾清溪,澄澄葭苇,虽是一副美景,却依旧是荒山野而已。 沈方良只是以为阿傻又发疯了,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好吃的,哄着他回转西湖书院去。 西湖书院中,正在阅卷的一位先生看到一位考生的卷子,阅读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一拍案几道:“好文章!好文章啊!大有一扫前朝绮丽颓丧文风之感啊!” 也在阅卷的杨君实听到此话,知道在此时开口的这位先生平时是极少赞人的,现下竟然忍不住击案叫好,对那位引得这叫好的学生也有了几分好奇,便径自行到那位阅卷先生的案前,低头读了下被赞的文章。 少顷,杨君实也不禁赞叹道:“文风古朴犀利,厚重深刻,真看不出是这等年少读书郎写出来的,这学生是谁啊?” 言毕,杨君实去看那卷首的名字,赫然便是——尹日升。 作为“招生办主任”,杨君实当然记得尹日升是谁,而正是因为记得,杨君实才觉得格外的……,这么说吧,如果杨君实生在现代,此时他的心情大概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你玩我呢! 第31章 深吸一口气,杨君实半响才开口道:“这位学生……尹日升,似乎格式不对,这是策问的形格,不是明经的答法。” 那对尹日升这篇文章很是赞叹的先生道:“这有什么!书院招学生,是招收真的腹有诗书胸有文墨的读书人,岂能以形格不合就罢废才子。” 杨君实张了张口,最后叹了口气,道:“若虚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尹日升,罢了,可能也是我偏颇了,先招进来看看吧。” 被杨君实称为“若虚”的那位对尹日升很是赞叹的先生,似乎对看到了这样的好文章很是兴奋,又跑去把其他先生正在看的尹日升的诗文也翻出来,看完之后,又是击案叫好,道:“好诗!好诗!” 杨君实走至若虚先生近前,接过尹日升的那篇写诗文的卷子,看完后,又叹了口气,他认同若虚先生的话,确实是好诗,所以此时也确实是没有理由反对收尹日升入西湖书院了。 各位看官,你们肯定疑惑为何尹日升这败家子突然间变得文采飞扬了,竟是让这两位桃李江南的饱学先生都赞叹非常呢?是尹日升真的突然之间经验爆冲,从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渣变成了才高八斗的大才子了吗? 咳,马老爷子教导我们,分析事情要从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着手:客观方面,要知道这个时代,笔墨纸砚都很贵,信息或者说知识的传播速度之慢是后世很多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读书人占整个国家全部人口的比例,非常低,一般人都是文盲,不识字的,粗粗通文字能给人写封信的都算是读书人了,那么在这本就占国家全部人口比例非常少的读书人中,算是比较有文采,对《四书五经》研习都有点儿水平的就更少了。 也就说,这个年代平均的读书人水准其实不高。 主观方面,恩,大家要看看尹日升的答卷。明经的考卷,杨君实之所以会说尹日升的形格不合,是因为考试出的题目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是《论语》里很平常的一句,按照明经考法,本是该将国朝钦定的注疏等等答上就差不多了,因为是初考,也没像国朝科考那样什么大经小经都定给题目,尹日升是怎么答题的呢? 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这句话出自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不过在沈方良强迫他背的东东里似乎有一篇《利者义之和论》,尹日升想起临入考场前沈方良那个威胁眼神,一个哆嗦,也不管不顾,就把这篇文章默写了上去,那么这篇让杨君实和若虚先生都叹服的《利者义之和论》是谁写的呢? 正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苏东坡,恩,这位大文豪的父亲——苏洵。 咱们再来看看尹日升的诗文考卷: 考试的题目大概是要求以征战为主题写一首七言绝句、以早寒为题写一首五言律诗,尹日升是如何作答的?他的答卷上的诗词为下:“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 我家襄水上,遥隔楚云端。 乡泪客中尽,归帆天际看。 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 都很不错吧! 前面那首七言绝句,是唐朝大诗人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后面那首是孟浩然的《早寒有怀》。 叮咚,不用多说,当然还是这十几天来沈方良强迫他硬背下来的! 就这么着,尹日升这个踩了狗屎运的家伙就被西湖书院给录取了,不知道其他知道真相的考生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事实上,别人对此中真相不知道也就罢了,这西湖书院的榜单一下来,李华静倒是第一个想要吐血了。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或者说西湖书院作为一座虽然算不上一线好歹还是二线领头羊级别的书院,还是要脸的,所以虽然答应给李华静开后门,但在阅卷时却没特意抬高李华静,却是真的按照李华静的文章水平来评的。 这样就造成了一个悲催的后果: 尹日升第一,李华静第五。 当李华静看到榜首那个名字时,他有些不可置信,揉揉眼睛,再看,揉揉眼睛,再看,终于确定自己的眼睛没问题,那个第一名确实是尹日升,李华静差点儿给噎昏过去。 其他人比自己强倒是无所谓!这个他那么看不起的尹日升竟然第一!自己竟然输给了尹日升,这玩笑开大了吧吧吧吧!!!!!! 这边李华静呕得吐血,那边那位被沈方良打量过的非渣男之一,那位名字很好玩衣着很寒酸却很清高傲气的严瑾同学,看着自己排行第二,那个压在前面的第一名——尹日升,在心中默默的将这三个字念了一遍,严瑾同学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挑战的欲望。 一向自负才学的严瑾,对于能在才学压自己一头的人,都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所以在此时此刻,他便打定主意,入了书院后一定要见识下这个尹日升到底才学如何? 当然,现在他还不知道,日后,当他真的摸清了尹日升的底细时,同李华静一样,真是差点一口老血想喷都喷不出来。 这边不谈,再回到尹日升那边,考完出来了,被沈方良拎着耳朵到一旁拷问考得如何,尹日升讷讷不敢言,等到榜单出来了,尹日升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大开,满眼不可置信。 沈方良呢,倒是没多欢喜,而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 还好,这个尹日升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这样他也不用彻底放弃这个绝世人渣,真的去找一堆类似李华静那样的中级渣男渣了自己了。 还好。 第32章 西湖书院并没有强制学生一定要住书院内的规定,但是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住在学院里,因为每日书院开课的时间都很紧,住在书院外,来回跑那每天都迟到是必然的。 和后世很多的大学一样,学生要住书院,恩,这个年代的书院倒是没后世那么多大学那么不要脸,铜臭气还是没那么浓的,只要考进了书院,交了足够的束脩,住宿免费,饮食免费,这两样是不需要再另外交钱了,但是这书院里住宿的“单间儿”,条件可是没那么好,要想住更好的独门独院的房舍,另外交钱。 李华静不必说,自然独门独院,而沈方良这边呢?看了看阿傻,看了看尹日升,计算了下阿傻发疯的机率,和自己暴打尹日升的日平均次数,沈方良果断决定,不能省钱,交钱,咱住独门独院的! 在这个年代,搬家是个大工程,没有网购物流,从集市里面买了各种东东再搬回住宿的院子,也幸亏李华静看着沈方良一个人忙里往外很费劲,尹日升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又帮不上什么忙,便拨了两个下仆给沈方良打下手,沈方良一个人拖着阿傻这个武力值爆表但随时发疯的傻子,还有尹日升这个总是拖后腿败家子,要是没有这个两个下仆帮忙,还真是能把沈方良忙吐了。 尹日升眼见沈方良忙得满头大汗布置他们那个小院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然后,悄然的,尹日升慢慢的退却,向着院落门口迈着“猫步”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但是还未等他凑近院门口,在忙着布置房间间歇的沈方良,随便一抬手,就把尹日升定住了。 转头,看着还呈低头弯腰小心翼翼要逃跑状的尹日升,沈方良冷笑,心道:你以为你轻手轻脚就真是猫步了?就你那自己以为的轻手轻脚,在我这个练家子耳朵里,和响雷没什么区别,听得一清二楚! 将已经化为人偶状的尹日升从院门搬开,让这货别挡住了搬家具的路,然后,拍拍手,沈方良转头掏出一块帕子替一直很是乖巧帮忙搬东西也没发疯的阿傻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阿傻一看到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赫赫有声的道:“漂漂……好吃……” 看着阿傻吃的高兴了,沈方良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那糕点儿里化了不少清心丹在里面,阿傻吃了,短时间便不会发疯了。 那边哄了吃货阿傻,这边对于李华静拨过来的两个下仆,帮了这半天的忙,沈方良怎么也要招待下,请这两人坐了,招待喝了茶,吃了点心,临送这两人走时,又包了两个红包,里面是两片金叶子,这样算是完事了。 忙完这一切,沈方良真心觉得累,所谓搬家,不论古今,都是非常累的!! 很没形象的瘫倒在地上,也不顾会有灰尘泥土,沈方良突然的就觉得有点儿怅然了,或者说,有点儿寂寞了。 这一刻,他有点儿想念那些平素在一起喝酒聊天逛ktv的狐朋狗友们了,不是因为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之间真的有什么深厚情谊,只是……有些可以说话的人,哪怕是天南海北,谈些中东、美国、日本、欧债危机等等,那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国际时事,也是一种畅快的享受。 可是此时此刻,身在此间,除了那个要时时盯着免得他出妖蛾子的败家子,和一个智商不过孩童水平的阿傻,他却没什么能够说话的人。 “怎么,沈少侠是在学哪方修士,来一个泥中成仙吗?” 其实不是没听到脚步声,只是沈方良突地有些慵懒,不想动弹,直到那脚步声靠近了,出言调侃了,沈方良才起身,看着带着乔止和几名护卫进了院子的李华静,道:“李公子来得好早,我这里好没收拾好呢,可没什么能拿来待客。” 此时沈方良微微歪头,轻挑眉毛,因为来回奔忙弄得有些凌乱松散的发丝有几缕调皮的贴在有些汗湿的脸颊上,让那还有几分稚气的秀美脸蛋,忽地有了几分别样的慵懒风情。 李华静一瞬间看愣了。 眼见李华静呆愣了的一言不发,沈方良微微有几分疑惑,问道:“喂?李公子?” 李华静被沈方良的话语惊醒,回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我是把这个还给你。”说着,李华静将方才沈方良塞给他的两位下仆的红包掏了出来。 沈方良翻身而起,请李华静在院中的石桌石椅上,然后道:“我这身不成样子,不过现在再进去沐浴更衣也不合适,所以就舔着脸请李公子忍受下在下的无礼了。”说完客道话,沈方良看了眼李华静手中的红包,道,“李公子这是何意?” 李华静将手中的红包放在石桌子,道:“那两个我送来帮忙的,是我家的下仆,我让他们来帮忙,是因为我已经将沈少侠你视为朋友了,可沈少侠似乎没把我当做朋友,竟然还要给我家的下仆酬劳,这等客道疏离,可叫我好生伤心啊。” 这有些戏谑的腔调,倒是让沈方良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竟是让李华静的脑袋忍不住有些热意上涌,轻咳了下,李华静为了平复情绪,微微错开目光,竟是无意中扫到了在院落那棵杨树下扮演人偶的尹日升,奇道:“他怎么了?又闹什么事儿了吗?” 沈方良头都没回,道:“他要跑。” 李华静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强忍着一种翻白眼的冲动,心道:这世上不知道好歹到这尹日升这份儿上的,还真是少数,沈方良还不到弱冠之年,这样四方奔忙劳苦,为了哪个?还不是为了你尹日升!你倒好,种种作态,却是把自己亲人恩人当成了个仇人来防备。 想到此处,又想到那入学考试上,这个不知好歹的尹日升竟然压了自己一头,简直是……突地,似乎明白了什么,李华静看向沈方良,道:“尹日升……他考试时写得那些东西,是你要他背的吧,其实是你写的。” 沈方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诗三百首》和《唐宋八大家文集》自然不是他写的,可是他要如何向李华静解释什么是唐诗三百首和唐宋八大家呢。 沈方良这边的张口结舌倒是让李华静以为自己猜到真相了,再一次的,他开始为眼前的少年感到可惜。 有相貌有才华有功夫有本事,为什么偏偏插到尹日升那坨牛粪上了呢? 第33章 送走李华静,沈方良回屋洗了个澡,他方才忙出了一整身臭汗,可是难受的不得了。 这个年代的人其实洗澡不频繁,哪怕是江南水乡之一水资源丰富的杭州,因为砍柴、挑水这种事情都是很费人力的。书院里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每个人都配一个浴桶,那些住单间儿的穷书生也没地方摆置浴桶,那么西湖书院是如何解决这个学生个人卫生问题呢? 要知道《周礼》里开始对沐浴有明确规定的,这时代的读书人也把经常的清洁身体沐浴净首当做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所以西湖书院用来解决学生个人卫生问题的方法就是公共浴池,然后,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这个没有淋浴的砍柴烧水又费劲儿的年代,公共浴池里的水,似乎换得不是很勤快。 方才踏进去,看着那漂浮着一层灰色腻子样的池水,沈方良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正版渣男,沈方良是不怕脱光了和这么多陌生男子汉们一起坦诚相见的,可是作为一个享受并习惯了淋浴沐浴的现代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适应无能。 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沈方良觉得,他适应这个世界的工作还是任重而道远的,上厕所是一个问题,沐浴是另一个问题。 最后,沈方良转身了,出了西湖书院,用轻功爬过了一座小山坳,找了一处无人的河塘,恩,还好,这个年代江南雨水丰沛,这地方也不难找,内力深厚的沈方良也不怕洗冷水澡,舒舒服服的洗去一身泥垢,从水里浮出来,一冒头,咦,沈方良心中有些犯嘀咕:怎么我每次洗澡不管找得地方多偏都能撞见人啊。 那正在河边搓衣服的人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吓了一跳,急急将手中正在搓洗的衣物向身后藏,显然是不愿让人看到。可惜了,沈方良内力何等深厚,内功深厚的人,眼力也自然是十分厉害的,只是一眼,就看清了那洗衣服的人向身后藏的衣物了,然后沈方良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身后藏了——那些衣物哪里能称之衣服啊,和破布差不多呢。 恩,这样形容可能大家没什么直观感受,这么说吧,想一下以前家里厨房用来擦东西的抹布,或者家里用来拖地的拖布,基本上就是那个模样了。 都这模样了,这衣服还不扔!还洗?不怕洗烂了啊! 心里这样想,沈方良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现在满脸窘迫的人,一看,“认识”啊!这不是整个书院仅有的非渣男之一的那个什么严瑾吗?多亏这个名字,沈方良对这个人记得还挺牢的。 一看清是严瑾,沈方良便明白几分了,那日在书院门口的那几眼打量便让沈方良对这人的性格身份有了几分猜测——有才华,书读得好,恩,沈方良记得这人好像在入学排行榜上排名第二;衣着寒酸,表明家里很穷,那就不奇怪他会舍不得扔那些破布一样的衣物了,沈方良猜测,这位严瑾同学身上穿的那件寒酸之极点洗的都发白了但好在还没补丁的外衫,可能已经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神色间有些孤傲之气,一个书生翻山来洗衣服,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穷成这幅德行,也表明这人自尊心很强。 心念几转,便将严瑾这人差不多猜了个透彻,毕竟在人口流动数量极大的现代,在超级大城市打拼过的沈方良,见过的人,社会底层的、中层的、上层的,加起来形形色色,多不胜数,所以沈方良对于人这种生物的判断,比起这个时代很多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见过的人都没超过几百人的人来说,其实是更深刻些的。 所以接下来,沈方良很是从容的道:“在下无礼,劳烦公子转身避让几分,我要着衣了。”说是自己要着衣,其实是给严瑾个余地缓和尴尬。 严瑾懂没懂沈方良不知道,因为接下来他只是红着脸收拾了衣服,匆匆转身离去了。 沈方良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等沈方良收拾好了,草草绑了头发用轻功回书院了,还未回到自己那独门独院的宿舍,便听到一阵喧嚣吵闹声,惹得沈方良有些好奇,禁不住伸头张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形微胖、衣着华贵的书生,正指着趴在地上的撒了一地衣物的严谨死命的嘲笑着,道:“哟,穷措大,这是衣服吗?这是破布吧!你穿这个来书院,不嫌丢人吗?” 严瑾背对着沈方良,所以沈方良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那颤抖的背脊来看,此时的严瑾,对于那胖子的嘲笑,肯定不是无动于衷的。 正在这胖子嘲笑严瑾的同时,有好事者从严瑾住的那简陋的西湖书院的标配宿舍里翻出了笔墨书本,拿着那十分简陋的、破破烂烂的几乎都是发黄的草纸扎成的显然是手抄下来的国朝钦定六经注疏,嘲笑道:“呦,严谨贤兄啊,你这是课本吗?书院要自备国朝六经注疏,你就备下了这等东西,这是书吗?这是草纸吧!回头先生上课时,你好意思把这东西拿出来往桌子上摆吗?” 一直趴伏在地上的严瑾,一见到有人拿了他的书本,一下子状若疯狂,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扑向那个身材比他高大不少拿了他课本的同窗,喊道:“还给我!还给我!” 那人也没料到严瑾会突然暴起,吓了一跳,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你啊!哎呦!你抓我,好你个!” 严瑾想要抢回自己的课本,难免和那个身材高大拿着他课本的人有些拉扯,这几番来去,便有点儿变成厮打起来的样子,结果这撕扯之下,那拿着严瑾课本的人,手一滑,把那些扎的不紧的黄纸脱手了,眼见那堆黄纸划过一个弧线,掉进了院落里摆置的用来放火的大水缸里。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 严瑾疯了一样的扑倒那水缸前,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低声下气靠着给村里富户做工换取机会手抄下来的富户家里的国朝六经注疏,就这样水缸里全部侵湿了,急急慌忙捞取,及至捞上来了,那注疏早已变成了一团墨迹氤氲的废纸了。 站在那里,严瑾一动不动,然后突然疯狂的嚎叫了一声,转过头来,沈方良看着严谨那血丝膨胀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有种看到阿傻发疯的错觉。 严瑾向着那个弄坏他书本的身材高大的同窗扑了过去,抡起拳头一拳便打在男人的脸颊上,那人本来有几分心虚,但是挨了这一拳,痛叫一声,道:“哎呦!你打我!你个穷措大!” 那人本就比严瑾身材高大,这会儿以发起怒来还手,撕扯了一会儿便把严瑾给压制住了,正待抡起拳头暴打严瑾一顿出气,那抡起的手却被人握住了,正回头看去想要去骂制止他的人,可是一看来人,却似乎有几分气弱了,道:“这……李公子,您……这……” 李易甫握着这人的手,面寒似水,道:“贤兄也是读书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扭打纠缠,可是有辱斯文!” 那人本还待辩解几句,但见李易甫那不善的颜色,便不敢把那辩解的话说出口去,只得讷讷放开严瑾,退到一旁去了。 那李易甫冷哼一声,然后俯身伸手意图拉起倒在地上的严瑾,可是严瑾却自己爬了起来,很是抗拒的推开饿了李易甫的手,一瘸一拐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了自己的那简陋的宿舍。 李易甫身侧,站得是西湖书院仅有的四个非渣男之一,圆圆脸圆圆眼圆圆嘴很是可爱的方锦绣,此时见严瑾如此作态,怒了,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李兄是在帮他啊!” 李易甫没说话,但是突地,若有所感,回头,眼见远远的,一个身材单薄尚未长成但整个人极为俊秀剔透的少年,正在若有所思状的打量自己。 这人,李易甫有印象,考试那天,在西湖书院门口,这位少年也打量过自己。 第34章 李易甫打量了下那位少年,少年挑了挑眉毛,然后忽地,似乎神色有变,转身就离去了。 沈方良系统地图上见到一直一动不动的尹日升突然动了,便急急返回,正好在自家那独门独户的院子前堵住了意图向外跑的尹日升。 眼见沈方良离去良久,身上穴道不知道为何竟是渐渐解开了的尹日升,本来想要偷偷的溜走,结果又是被沈方良堵个正着儿,不得已,扯出一个虚伪的微笑,道:“那个,我看你出去时间好长了,有点儿担心,所以想出去看看。” 看着尹日升那心虚之极的微笑,低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神情,沈方良冷笑一声,抡起拳头,重复了这段时日他经常重复的家暴行为。 成功的将尹日升又揍成了个猪头,点了穴道向屋内一扔,沈方良咒骂道:“啃了那么多洗髓丹,还是一样的废物,内功是一点儿都练不好,内力是一点儿都练不出来,哈哈,倒是经脉强健了几分,我以为我点儿你两个时辰的穴道,结果你倒是提前半刻钟解了穴道了。” 把尹日升往那里一扔,看着一旁同样被点儿了穴道很是乖巧的阿傻,沈方良真心觉得累,他不可能同时分出两个自己来同时看着这两个人,像今天这样连去洗个澡的时间都要防备着尹日升逃跑的情况,真心太辛苦。 正这样烦恼着,沈方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在屋子里地上扮演狗扒状态的尹日升,沈方良转身离开院子了。 经过方才院子里那样一闹,大家都看到严瑾那副发疯的样子了,严谨回到自己那个狭小的只有张床的院子里隔出来的单间儿时,大家都不敢来招惹,只有留下严瑾一个人独自承受那被羞辱后的痛苦。 轻轻的敲门声把严瑾从茫然愤恨中惊醒,想都没想,严瑾怒吼道:“滚!” “孔孟之徒,读书人,贸然说‘滚’,可是有辱斯文。”那被严瑾吼了滚的人可没有真的滚蛋,反而反客为主,很是从容的迈步进了屋子里。 打量了一下这个标配单间儿,恩,沈方良心想:真够小的,真的只够放一张床,多余的连一张桌子都放不下,要不是还有个床桌,连看书都没法子。 严瑾见来人竟是不理会他的拒绝,径自走了进来,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请自入,难道就不有辱斯文吗?” 沈方良直接道:“当然不有辱斯文,我又不是读书人。” 严瑾被这话噎了下,方才还未消退的愤怒更加激烈了,眼睛发红的瞪着沈方良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从来不学无术!读书人不以才学论高下,却如市井势利小人!现在还跑到我这里来,还想干啥!?方才还没羞辱够我吗!?我本以为西湖书院盛名百余年,不类流俗……” 后面的话严瑾没说出来,因为沈方良听得烦了,直接抬起手指,隔空一指,把严瑾的哑穴点了。 沈方良很是不耐烦的道:“你啰哩啰嗦还没完了啊!闭嘴,听我说!我知道你不富裕,所以想和你作一笔买卖,你可以搬去我的院子住,我也可以供你笔墨纸砚,每月还有两贯的酬庸,逢年过节还可以领一套新衣裳,我院子里的书你也可以随便看,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看着我家那个败家子尹日升,在我不在的时候看着他,别让他逃跑,看着他读书,不准他上青楼,就这么简单,有问题吗?” 说完这些,沈方良一抬手,把严谨的哑穴解开了,严瑾被沈方良这一手隔空打穴给吓到了,这一惊吓,便微微平息了些方才的愤恨,及至他把沈方良刚才的话琢磨了下,愤怒便彻底消失了,甚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道:“这……敢问这位小郎君高姓大名?尹日升……为何要我看着那位同窗读书,在下才疏学浅,这看着尹公子读书的事情,只怕力有未逮,况且……”严瑾挺了挺腰杆,眼神从方才的一片愤恨的血红变得很是清朗坚定,道,“在下自幼读圣贤书,受孔孟之教,这位小郎君口中的事情如此简单,却愿意出这么好的条件雇请于我,我严瑾虽穷,却还用不着别人可怜。” 沈方良听得严瑾此话,笑了,道:“你觉得我托付你的事情简单?哈哈,你做了就知道有多难了!我不是可怜你,我也没那个闲心可怜你,只是觉得其他人不合适,才来找你这个一看就很龟毛的人而已。” 严瑾一听这话,倒是真的有几分不解了,道:“这……兄台你说这事情其他人不合适是何解?” 沈方良上下扫了严瑾几眼,问道:“你逛青楼吗?” 严瑾瞬时瞪大了眼睛,被沈方良这个问题一下子弄得惊呆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严瑾又是气愤又是害羞,脸色涨得通红,带着几分愤愤之意,道:“那等淫秽之地,有辱斯文!我怎会去!兄台不要污蔑我!” 沈方良对严瑾这话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因为你是书院仅有的几个非渣男之一。” 第35章 严瑾瞪大了眼睛,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小郎君说的话分开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沈方良见严瑾那有几分迷茫疑惑的眼神,有点儿不耐烦的,索性就把自己已经用过无数次的理由拿来做挡箭牌了,道:“我和尹日升祖上定下的亲事,他们家一脉单传,我一心想要他读书有成,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这样我也无愧于尹家列祖列宗。” 说道这里,严瑾才自以为自己搞明白了沈方良的意思,恍然大悟状,道:“原来你和尹日升公子订亲了啊,难怪你要人看着他不要去逛青楼。”但是这一明白过来,自幼受圣人教诲的严瑾马上表示反对,道,“三从四德乃内室本分,公子你既然和尹公子订亲了,凡是自然该多听从尹公子的才是,再者,这里是书院,公子就是再挂心自己未昏夫,也该守礼,成亲之前如何能和未昏夫同处一室,又如何能到书院这等地方来。” 沈方良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第一次的,他对除了尹日升以外的人有了暴揍的冲动。 他揍了吗? 他揍了,只是没打脸。 把严瑾暴揍一顿,把严瑾身上那仅存的还能看的外衫给撕了个稀巴烂,然后直接从系统里扯出一张绸缎把一身烂布条衣不蔽体的严瑾连同头脸一起裹了,像拎兔子一样将严瑾拎回了自家院子。 开了院子里那西厢的书房,将严瑾扔在床榻上,然后转身出去把给尹日升新作的用来应付考试的衣服里拿出来一套,放在西厢房内的案几上,对着双眼冒火状盯着自己的严瑾道:“你呢,不用这样一幅表情,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你起来以后看看这屋子里的书,想想我给你开的条件,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撕了你的衣服,按理该赔给你一套,诺,案几上便是,若是你拒绝我的要求呢,你穴道解了后穿了这件算是我赔礼的衣服就离开,也不用和我打招呼了,若是你不拒绝,还是穿了这件衣服,出门来和我来打个招呼,那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府上的门客了。” 说完,拍拍手,沈方良转身走了,快到晚上了,他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穴道解开后不久,严瑾愤愤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扯掉身上的绸缎,想向地上扔下去再踹几脚泄愤,但一看那绸缎的花色光泽,严瑾便知道这缎子可绝不是什么便宜货。要知道即使穷困,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穿过这么好的缎子做的衣服,也见过别人穿过绸缎做的衣服,对于衣料的好坏,这点儿判断力,严瑾还是有的。 正因如此,严瑾无法,也不敢把这么贵重的缎子给毁,只能往床榻上一扔了事。 满心愤恨,本待直接穿了那案几上的衣服就走,你说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还要穿沈方良给备下的衣服,哎,现在严瑾身上的那身,真是烂布条啊,衣不蔽体,一点儿的不夸张。 严瑾这么一出跑出去,和裸奔没什么区别。 恨恨的换了衣服,正待抬脚迈步往出走,严瑾却是顿住了,“咦”了一声。 稍微打量了下身处的这个屋子,竟是满屋子的藏书,有卷轴式的、旋风装的、折子式的、经册子式的,总之,满满一屋子的书。 这个年代,即使已经有了雕版印刷术,纸张的价格比起前朝也大幅下降,可是书籍仍旧是价格不菲,一般人的读书人家,出了那些巨富人家,能够集满一屋子的书的可是不多,就连严瑾曾经受雇的那家富户,也没有这一屋子满满的藏书。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做梦都想有一间装满好书的书房,这些读书人对于读书读好书这种强烈的渴望对于后世那些已经淘汰书本基本上习惯了电脑阅读人来说,是难以理解的,所以当严瑾看到这一屋子的书籍时,眼见瞬时便移不开了。 如同一个吃货忍受美食的诱惑常常失败一样,严瑾也没抑制住自己对于好书的渴望,慢慢的凑步过去,随便拾起一个卷轴,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华夏文明五千年历史,最好的文章差不多都在这个书房里了,任哪个稍微懂行点儿的读书人,只要踏进来一步,只怕都是舍不得再离开一步。 那边,沈方良吃完了饭,还没见严瑾出门,放轻了脚步,向那厢房里张望了下,眼见严瑾正如痴如醉的沉浸在诗书的海洋里,沈方良心下了然,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制造了点儿响声,示意他到了。 沈方良信步走进厢房中,对听到他拍掌示意惊醒回神的严瑾道:“怎么样?考虑的如何?” 严瑾涨红着脸站起身来,看着沈方良,支支吾吾的半响,最后看了看那些方才只是匆匆翻阅过便醉入其中的书本,一咬牙,道:“我答应你,从明天起便搬到小郎君你们的院子来,我严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定用心看着尹公子读书,也会看着他让他别去……青楼。” 勉强吐出那两个字,严瑾说道此处,倒是有几分疑惑了,问沈方良道:“这……在下不解,还望小郎君见告,尹公子才学不俗,入学考试名列第一,为何要我来看着他,在下才疏学浅,只怕有负所托。” 听到这话,沈方良斜着眼看了严瑾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仿佛在说,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而等到第二天,收拾了寥寥几件随身物便搬进沈方良租住的这个小院子里,开始正式陪着或者说看着尹日升读书时,严瑾才算明白沈方良那个眼神的意思。 此时的严瑾心里有和西湖书院的“招生办主任”一样的心声:你玩我呢! 第36章 严瑾瞪着尹日升,眼睛都快调出来了,道:“这是国朝六经注疏啊,这是读书人蒙学就要学的啊!你……你……尹公子,你怎么能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啊!” 被这个素未平生的家伙这么呵斥,尹日升觉得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了,一拍桌子就要发火,结果一旁坐着喝茶的沈方良轻咳了一声,尹日升的那方才还要一怒冲冠的脾气,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扫了沈方良一眼,然后立刻笑的很是谄媚,对严瑾道:“这个……小可才疏学浅,还望兄台费神教训。” 严瑾无语了,这货,这神情,这沈方良一咳嗦就腿软的德行,那点儿配的上一个读书人圣人弟子的身份啊。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5节 沈方良看着严瑾那副哑口无言的表情,觉得就一个子——爽!终于有人可他一起受尹日升这个败家子的精神折磨了,哈哈,太爽了! 这边正喝着茶陪着小菜,看着严瑾一副被尹日升快逼得抓狂的表情,已经看尹日升读书看得实在腻得不行的沈方良很是悠闲,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正待沈方良准备把已经快疯了的严瑾解放出来,叫去吃夜宵时,突地,地图上很是诡异的显示让沈方良神情一变,然后抬手就把正在相互拍桌子抓狂的严瑾和尹日升给点住了。 一边提起轻身极速轻点地飞身而起,一边对在院子里玩耍的阿傻道:“阿傻,看家,别让外人进来。” 口中吩咐,脚底不停,飞身到李华静的院落附近,眼见那一个个配着弓弩黑衣人,站在院墙上,将整个院子围住,正居高临下院内扫射,沈方良心道:哪家土豪这么有钱又有本事,这么明显不是一般江湖中人能置办出来的统一标准装的强弩啊,这么整齐划一的给这些刺客配备,豪啊! 沈方良大概向院中扫了一眼,眼见李华静身边的护卫拼命的用刀剑格挡这些强弩的攻击,那个乔止更是以身当先,挡在李华静身前,显然是在以身护主,沈方良脚不点地,身不停歇,轻身凑步到了那群刺客身后。 这群刺客倒是进退防备严密,弓弩手前面扫射,身后也有人看护,这些一见有人绕道他们身前,先是一泼袖箭,被沈方良轻功几番腾挪翻转躲过后,便纷纷拔剑,上来便砍,都是搏命的招数,显然是上手意图置人于死地。 沈方良此时回避不得,向后背身后,拔剑出鞘,瞬时剑光划破夜色,寒光凛凛,一把绝世宝剑出鞘,瞬时便将这些刺客手中兵刃削豆腐一般全断了个干净。 那些刺客眼见手中兵刃已断,竟是还不退却,拔出匕首又向前重来,还有些退在后面,以暗器偷袭,沈方良内力精深,眼力非常,此时虽然天色已昏,但仍看出那匕首也好暗器也好,漆黑一片,显然是淬了毒的。 长剑挥舞,舞得密不透风,挡住暗器和那些扑身上来的手持匕首的黑衣人,偷眼瞟了下院中,眼见那李华静的护卫似乎有不少都受伤倒地,突地,乔止闷哼一声,似乎也受伤了,但依旧挡在李华静身前半点不肯退却。 沈方良见此状,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咬牙,运起九转心经的内功心法,真气灌注,手中长剑剑气逼人,突然快上了几倍都不止,然后便听的阵阵惨叫,那些围攻沈方良的黑衣人,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干脆被沈方良一剑割喉,断气了,却是沈方良下了很手,见血了。 沈方良这边一下狠手,很快便解决了围攻自己的黑衣人,脚步轻点儿,在屋顶上翻转腾挪,剑锋过处,那些黑衣人惨叫阵阵,很快的在房顶院墙上以强弩包围院子居高临下向院内倾泻箭矢的黑衣人的包围,就被打破了一角,院中李华静等人的压力顿减。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敢来西湖书院这等圣贤读书所在行凶,没有王法了吗!” 一声怒喝传来,却原来是有一群去藏书楼温习功课的学生,此时天色晚了,正结伴好返回宿舍,路过此处。那群学生中的不少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已经被吓呆了,可是这群学生中却有一位年轻潇洒的公子,半点儿都没畏惧,反而怒喝出声,更进一步踏步靠近了院落,却正是那西湖书院仅有的几位非渣男之一的李易甫,眼见如此情形,怒喝出声。 李易甫不仅仅是怒喝,还动手想帮,拔出腰间长剑,上前一步便与黑衣人也战在一处,他神榜的几个小厮和护卫,来不及阻止,眼见着自己公子已经与那些黑衣人打在一处,那李易甫的护卫无法,一边冲上去保护自己公子,一边有人赶紧回他们住的院子报信,把自己其他的护卫也赶紧叫来。 李易甫身侧,正是那个很是可爱的方锦绣,此时见到这等情形,吓得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骂到:“要死啊李易甫,你……你向上冲也打声招呼,别把我也给连累死了,我可不会武功啊!” 方锦绣正这么吓得连连后退时,突地,肩膀一沉,转头一看,是这段时间有个几面之缘的那个叫做什么张献忠,方锦绣本就很圆溜溜的眼睛睁的更圆了,眼见这个张献忠显然是昏过去了,靠着他的肩膀就向地下滑,方锦绣手足无措,只能扶住张献忠,这下子手里多了个人,是退也退不得饿了,此时他身边其他的学生,早就反应过来,尖叫着一哄而散了,只留下同样胆小的方锦绣在那里,即做不出被张献忠扔地下就跑的举动,也没胆量继续呆在这个鲜血飞溅惨叫连连的月下杀场,真是快急哭了的样子。 李易甫的身手倒真是不错,剑法有几分火候,往上这么一扑,还牵制了一部分黑衣人,而那边,沈方良这个真正的杀戮主力,已经清剿了快半个屋顶的黑衣人,然后轻身一点,又飞到另一个处屋顶,手中长剑饮血,再是不留半点儿手软,剑剑一招毙命,不过片刻,这些黑衣人便溃不成军,包围圈被彻底击溃了。 那些黑衣人也真是训练有素,眼见任务已经完不成了,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其余闪身便退,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及至沈方良把这些断后的人清剿干净,再想去追,却是犹豫了,转头看向院中,沈方良还是止步了。 李华静这边好像不少人都伤的不轻,还是救人比较要紧。 如此作想,沈方良翻身而下,脚刚落地,走进李华静身边,便被李华静的护卫挡住了。 今夜,李华静的护卫遭逢突袭,已经如惊弓之鸟,即使认识沈方良,也见到沈方良刚才帮手一同击退黑衣人,却还是小心翼翼防备非常。 还未待沈方良这边发作,那边李华静却是不顾沈方良阻拦,一把挥开护卫,抓住沈方良的胳膊,焦急慌张的道:“你!你不是有很多厉害的药吗!你不是能救人吗!快,救救乔止!救救乔止!” 这边李华静抓着沈方良的胳膊要他救乔止,那边那位圆圆脸蛋的方锦绣也扯着嗓子快哭出来的强调喊着道:“ 快来救人啊,这边有人中毒了啊!” 第37章 李华静的眼睛发红,抓着沈方良的胳膊,怒吼道:“救乔止,不然我本世……我……”李华静其实是想说不然我饶不了你,但是后面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发现出不了口了。 沈方良凌空一指,点了李华静的哑穴,冷笑一声,道:“闭嘴!想我救人就给我安静点儿,狼嚎什么呢!” 李华静这边一被点了哑穴,他的护卫一见沈方良和他们的主上动手了,便也要拔剑动手,惹得沈方良更是不耐,运气于指,稍微麻烦了点儿动了动脚和指头,把剩下的这下李华静的护卫也都给点儿了。 解决了这些“麻烦”,从李华静手里接过乔止,分出一抹真气从手腕处探入乔止体内,发觉真气在乔止胸口处微微有些凝滞,沈方良皱眉,扯开乔止的衣襟,看见胸口处一片肌肤微微有些发青,稍微思索了下,伸手入怀其实是从系统背包里摸出一块医术用的吸铁石和几瓶解毒散,先用吸铁石从那发青的肌肤处吸出了那枚铁针,看着那发黑且散发着腥味的针尖,不用说,肯定是有毒的。 “你,去倒杯水。”沈方良很是嚣张的指使着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李华静。 哑穴被沈方良点了但是手脚还活动自如的李华静,此时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沈方良施救的乔止身上,也顾不得去计较沈方良此时这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态度,乖乖的按照沈方良的吩咐倒水去了。 接过水杯,将解毒散化开了,给乔止敷上了,同时,在药敷的地方用小刀轻轻割开一道口子,不过片刻,眼见那片发青发黑的肌肤便开始从沈方良割开的那处口子开始向外流黑血,然后黑血留尽便是鲜红的血液,那处肌肤也从发黑发青变为正常的肤色。 将真气缓缓探入乔止体内,运转一周天,便见乔止慢慢睁开了眼睛。 抬手把李华静的哑穴解开了,又动了动手指,把自己点住的那群李华静的护卫也解开了,然后扔了几颗解毒散给他们,道:“如法炮制,你们那些同样被暗器伤了的同伴都能无恙。” 那些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向沈方良施了个礼,道了谢。 忙活了这一阵多少有点儿疲惫的,沈方良正想告辞回自家的院子休息去,他宵夜还没吃呢,但方才转身却迎面撞上一人,正是方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李易甫。 只见李易甫怒气冲冲,踏步进来,一见沈方良就忍不住呵斥着道:“我等读圣贤书,受圣人教,当以先贤君子为我辈楷模,君等受袭,我等虽是路过,但路见不平,义之所至,当挺身而助,但那些强盗离去后,君等只顾救治自己家人,不理他人死活,这是君子当所为吗?” 沈方良这边其实挺累的,虽然内力精深,并没消耗多少,但是精神上却是有几分疲惫,看着尹日升读书,恩,今天还算轻松点儿的,有严瑾相助,但是也是要一刻不离的盯着,到了大半夜的还闹这一出,其实真的挺累的了,这会儿还劈头盖脸的被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顿时火气大作,抬拳便揍。 除了阿傻,一直以来,沈方良的武力都足以压榨所有人,一把他抬拳头揍人的时候,少有人能躲开的,可是眼前这位文质彬彬、英俊潇洒的少年公子哥竟然躲开了,让沈方良“咦”了一声,忍不住第二拳挥出,这次却不是想要揍人,而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那边李易甫见沈方良动手了,也无奈只得还手,两人你来我往,竟是过起招来。 虽说沈方良出于试探的意思,并没有出全力,但这李易甫真的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够与他相持良久,而且招式往来间,让沈方良觉得有几分眼熟,想了半响,沈方良脱口出道:“金钱堡!” 听到这话,李易甫神色一变,飞速后退,竟是退出战圈,正待说什么,只见那边方锦绣驾着张献忠迈步进来,吼道:“你们废话完了没啊!再废话下去,人就死了。” 沈方良扫了李易甫一眼,没再追问李易甫与金钱堡有什么关系,转头去看那昏迷的张献忠,稍微用真气探入体内,沈方良便知道了这倒霉的张献忠为何昏迷了,和乔止一样,是被暗器所伤,只是不同的是乔止是为了护卫李华静,挺身去挡暗器,而这位张献忠的,纯属倒霉,路过,被误伤的。 如法炮制,一番处理,只是乔止内力不俗,马上就醒了,这位张献忠呢,是个十足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毒解了,人还昏迷着呢。 这边闹成这样,不惊动书院的先生们简直不可能,没一会儿,四周便闹闹嚷嚷的,来了不少人,沈方良不耐烦与这些人打交道,再者,他纯碎就是个来帮忙的,这些善后的麻烦事也是该是李华静去应付的,不关他的事情,所以沈方良飞身便上了房顶,想要翻墙回家去了,可是刚“飞”了两步,才靠近自家院子的房顶,却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 驻足,转头,看着尾随自己的李易甫,沈方良歪了歪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易甫有些尴尬,眼见沈方良似乎对自己很是不耐烦,无法,咬了咬牙,道:“没想到自二十年前,大理寺以剿匪之名将触角伸到江湖中的各个角落后,还有人识得金钱堡的武功。” 我不认识,我刷过金钱堡的本儿,这金钱堡的堡主,那位老爷子可不是一般的boss,武力值爆表,超级难打,让人印象深刻,沈方良心里默默道。 李易甫见沈方良沉默,以为对方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道:“自二十年前起,金钱堡中人有一部分入了朝廷,进了大理寺效命,我们家则是举家南迁,家中人读书经商,早已不过问江湖中事,所以……” 话说到这里,沈方良如何还能不明白,这家伙追过来是想拜托自己别多嘴露馅,四处说什么他是金钱堡出身的,翻了个白眼,沈方良直接道:“放心,我没那么八卦,你家是干什么的我没兴趣关心也不想知道,更加不会四处多嘴散播。” 听到这话,李易甫神色微安,但是心中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沈方良的承诺,还待再说什么,只听一声含糊的叫喊由远及近,道:“漂漂说……看家……不让外人进来。” 一听到这话,沈方良心里大叫不好,只见阿傻从自己院子里一个腾空飞起,照着李易甫挥拳便打,李易甫武功不俗,武学世家出身,眼力也不差,这阿傻的拳头还没到跟前儿便判断出这拳他绝对接不住,揍实了和沈方良方才的那一拳可打不相同,绝对的立时丢命的份儿。 所以李易甫接都不接,转身便跑,沈方良见阿傻那拳头一挥出去,心都快停跳了,拼命大喊道:“阿傻,打错人了!不能这么打啊!这要出人命的啊!咱们赔不起啊!咱家现在只有出账没有进账,钱要省着花啊!阿傻,打错人了!快停手啊!” 然后,这件事情最后变成了李易甫在房顶上拼命跑,阿傻在后面气势汹汹的追,沈方良在后面急的快吐血的追阿傻。 第38章 李易甫在前面跑,亏得他家学渊源,虽然内力远不及阿傻,但轻功步法自有独特之处,所以短时间内还没被阿傻追到,但时间稍久,李易甫的内力不支,便慢了下来,追得起兴的阿傻便凑得近了,而阿傻一凑近李易甫,沈方良便吓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足下使劲儿,急运起《九转心经》抢上前几步,缠住阿傻,让李易甫得以脱身,但李易甫在那里不过片刻喘息,稍微恢复了点儿力气,阿傻便摆脱了沈方良的纠缠,又转头去追李易甫了,然后李易甫就要接着再跑。 沈方良无奈了,眼见阿傻的眼睛也没发红,可见不是发疯,纯粹是觉得追李易甫好玩,请哪位神仙下凡来告诉自己下,这武力值爆表的傻子突然觉得追揍一个人很好玩,这种事情怎么破啊! 这么你来我往追打了一个晚上,天都快亮了,李易甫已经内力耗得超不多,快要累得吐血了,可阿傻却似乎越玩越兴起,竟是拍手叫好,道:“跑……跑啊……追啊追啊……”,竟是把这追逐当做了一场游戏,沈方良快吐血了,眼见李易甫真的快撑不住了,脸色都在发白,再跑下去,估计就是真气耗尽而亡的下场。 正当沈方良急的不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他方才还在想要向哪家神仙求助,可是现实是他可以叫神仙的啊! 从怀里掏出那块那位“书仙”送的玉佩,咬破手指点了鲜血上去,沈方良对着那块沁着血色冰丝的玉佩大喊道:“别装死啦!快来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定!”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沈方良身侧冒出来,对着正在极速奔跑的李易甫和阿傻说了一个定字,只见正在极速奔跑的李易甫和阿傻突然便像被冻住了般,保持着奔跑的形态,然后,便向下掉了。 为什么两人会向下掉?废话,万有引力和惯性定律啊! 极速奔跑中被定住,肯定会有向前冲的惯性,加之这两人都是用轻功半踏在空中的状态,肯定也会在引力作用下往下掉啊。 这番追跑之后,沈方良这三人自然已经出了西湖书院,奔到了郊野,眼见两人向下掉的地方满是山石嶙峋的山谷,生怕这两位摔下断腿断脚的,沈方良急得一个踏步拼命抢上前去,一把扯住两人,拎着这二人的衣领勉强平安落到一块平地上。 还未待沈方良舒一口,那个熟悉的书生便神出鬼没的从沈方良身侧冒出来,拍了下沈方良的肩膀道:“小子,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沈方良追阿傻追了一个晚上了,真是竭尽全力,腿都有点儿软了,被那书生这一拍,差点儿没软倒在地上,那书生见自己用劲儿过了,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句,追加了个解释,道:“我手滑了,抱歉。” 沈方良很想还手揍这书生一顿,可惜,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位不是凡间的“书仙”。 眼见这书生毫不避讳的在李易甫和阿傻面前晃荡,沈方良微微皱眉,但还未等他将疑惑询问出口,那书生似乎已经看出来沈方良的疑虑,直接开口解释道:“放心,我定了他们身的小把戏不同于你们的点穴,他俩现在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说话,等我把他们解开了,他们不会有这段被点时间的记忆。” 沈方良松了口气,然后很没形象的躺地上了,不是说假的,他是真的直接躺地上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叮咚,系统提示他的《九转心经》内功又升级了,沈方良躺在地上任由泥土沾染弄脏他的衣物,疵着牙想:再这么被阿傻折腾几回,他差不多可以直接升级做绝世高手了。 眼见沈方良躺在那里“偷懒”,那神仙书生摸了摸鼻子,凑过去道:“你不快点儿回西湖书院吗?你家那位好像穴道解了,正闹事呢。” 一听尹日升那败家子又闹事了,沈方良叹了口气,懒懒的起身,正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想要叫书生解了那两个被定主的木偶好回返西湖书院时,却见那神仙书生眼睛瞥向远方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是有点儿出神。 沈方良顺着书生的视线望去,却见远处隐隐约约的能见到一处庭院群落,年代似乎十分久远,看上去似乎十分破败,沈方良心生好奇,问道:“那里好像没人住了?你在看什呢?” 那书生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道:“以前打过交道的一个凡人曾经住在那里,哎,转眼百余年都过去了,人间逝者如斯夫,匆匆不舍昼夜。”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道:“掉起书袋还没完了,赶紧的,给这两个家伙解开,把那个败家子留在严瑾那边我不放心。” 书生笑了笑,没说什么,给李易甫和阿傻解了定身。 方才一踏进西湖书院,沈方良便察觉出不对劲儿了——满院子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站定了各个书院的各个角落,一见有人进门,便立时拔刀戒备。 看着这些人身上那统一的带着飞鱼图样的褐色服装,沈方良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同时耳边也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却是李易甫也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 想都没想,伸手便把阿傻给点住了,这会儿可真不能由他发疯闹事了,万一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 李易甫看着上前来意图盘查自己与沈方良的那些统一穿着飞鱼官服的人,压低声音在沈方良耳边道:“大理寺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已经就大理寺的问题狠狠的翻查了一遍《九剑江湖指南》的沈方良明白在现在的东魏朝,大理寺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他也收敛了神色,很是慎重的道:“我知道。” 盘查了沈方良和李易甫几句,听得两人报了名字,那显然是个官阶略高负责这块儿的大理寺公职人员听到两人的名字,上下打量了几眼,便道:“跟我进来吧,唐寺丞正要见你们。” 李易甫和沈方良两人对视一眼,没出声,沈方良拉住身侧的阿傻,默默的跟着这位大理寺中人进了一处院子,而沈方良一踏进院子,就见尹日升正一脸哈巴狗样的在一位显然品级不低的大理寺公门中人身前谄媚的道:“大人,你听我说,那个沈方良绝对问题,身怀巨款,武功深不可测,一定是匪类,巨匪,大理寺掌管天下邢狱,一定不能犯过这么个巨……” 第39章 尹日升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被他告状诬陷为匪类的沈方良踏进了院子。 沈方良嘴角眉梢微微带着一丝笑意,但眼神却寒冷若冰,就那么冷冷的扫了尹日升一眼,顿时让尹日升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却是打了卡壳,不敢出口了。 而一直听着忍受着尹日升这货色在那里信口雌黄的李华静,有心开口替沈方良辩白,又怕此举会表明自己对沈方良的身世是调查过的事实,怕会引起大理寺的人对自己与沈方良的关系的怀疑,要是引起了大理寺对沈方良的格外注意,自己倒是不惧,但沈方良日后就会多了很多麻烦了。 此时眼见沈方良回来了,尹日升闭嘴了,李华静嘴角隐隐浮出了点笑意,看见尹日升吃瘪的样子,当真痛快。 沈方良就这么扫了尹日升一眼,见到尹日升闭嘴了,就转而向很明显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位,方才引导他们进来的那个大理寺小头目怎么称呼的来着,哦,“唐寺丞”,也就是说眼前一身飞鱼服,腰挎切刃刀的,显然内力不俗的这位,是大理寺丞,姓唐。 这位唐大人见到沈方良看向自己,也没嫌沈方良无礼,反而很是恭敬郑重的向沈方良行了个礼,道:“玉面神剑沈少侠,久仰久仰,在下唐独鹊,见过沈少侠。” 沈方良也抱拳回礼,道:“不敢当,大理寺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下山没有多久,我与唐独鹊先生您又是初次见面,您便对在下了解的如此透彻,让人对大理寺之能心服口服啊。” “大理寺之能自然是天下皆知,这西湖书院闹强盗夜袭,不过几个时辰,唐寺丞便赶到此处,反应还真是快啊。”那边唐独鹊还没回沈方良的话,李华静竟是接口过去,用带着些微讥讽的语气赞美起大理寺行动迅速,实则是有讽刺大理寺把手伸得太长的意思。 唐独鹊当然听明白李华静话里的意思了,但是他也没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大理寺主管天下刑狱,西湖书院为朝廷育才之所,竟有强盗胆敢夜袭此处,实在胆大妄为,我大理寺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李华静想反唇相讥,前朝大理寺虽是掌天下刑狱,可是却是判案子居多,如现在这般可以直入州府擒贼剿寇之事,却是闻所未闻,可是这事儿天下人非议的多了,他再说不过是老生常谈,也没什么用,反而显得像是孱弱之人对强者无可奈何的抱怨,贵胄子弟的骄傲阻止了李华静继续开口讽刺。 扫了眼李华静与这位唐寺丞之间诡谲气氛的沈方良,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个猜想:能让那般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而且配备了江湖中人不常见的强弓硬弩的黑衣人,不惜到西湖书院这等有乡贡资格为朝廷育才的西湖书院来行刺的,这李华静身份绝对非同一般,大理寺说是来为了西湖书院遇到强盗夜袭而来,只怕内里的真像是,为了李华静遇到刺客吧。 无论是哪种,沈方良都不想搀和,所以他直接开口道:“那个,两位,你们有事情慢慢聊,我把这个败家子带走了。” 话音方落,尹日升立刻炸毛了,立刻扑到那唐独鹊身侧,惊慌失措的喊道:“这位大人,你可不能让他带走我,我和你说,这沈方良就是个强盗,他和你说那些什么强盗绝对有关系,你看,我和这沈方良非亲非故的,他就把我逮了,然后隔三差五的就揍我,这种行径还不是强盗吗!?大人,大理寺主管天下刑狱,你可能不能看着这姓沈的强盗在你面前为恶啊,你要是让他把我给带回去,他可是会把我揍死的。” 在一旁的李华静听得嘴角直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分不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的人啊,眼见尹日升这般颠倒是非,李华静也心知若非自己身份特别,也不会使得大理寺牵扯进来,更不会让尹日升这个混蛋有机会借题发挥,所以李华静开口解围,道:“尹公子,你和沈少侠祖上订亲,如何能说是非亲非故?他看顾你读书,想你为尹家争光,光耀门楣,所以对你不免严厉,如何能与强盗并称?尹公子,你与沈少侠即使有争执,也是一家门墙里的事情,何必因为赌气牵扯这般多事。” 李华静本意是解围,但是他不知道其实虽然沈方良为了方便拿他与尹日升订亲这个借口四处搪塞外人,可是沈方良却从来没和尹日升说过这个事情,因为沈方良觉得没有必要搪塞尹日升这个败家子,而每次沈方良对外人说自己与尹日升订过亲时,其实尹日升都没在场,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尹日升这个败家子都没搞明白,沈方良为什么一冒出来就把他拎走,并且天天暴揍逼他上进,而现在,他知道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知道了。 对于尹日升这样的人来说,知道他有一个订亲的内室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开心?快乐?惊讶? 都有,但他开心、快乐、惊讶的原因与一般人不同。 一听到李华静这话,尹日升先是一愣,发呆半响,及至他似乎搞明白了李华静说的话确实是实话,不然实在没什么原因能解释沈方良的所作所为,然后尹日升一下子便似乎“清醒”了,原来沈方良是自己的未来内室啊! 只是想明白了这点儿,尹日升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同了,从方才那个对沈方良恐惧非常进而不得不诚惶诚恐卑躬屈膝对着唐独鹊恳求绝对不能让沈方良带走自己的哈巴狗一样的神色,一下子腰就挺直了,油滑的眉目也一下子就神气了起来,对着沈方良甚至有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态度。 正待尹日升带着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要开口说什么,一直盯着他的沈方良一抬手,把尹日升的哑穴又点住了。 沈方良冷笑着对尹日升道:“你还是闭嘴吧。” 第40章 沈方良对唐独鹊拱手道:“你们慢慢聊,我带着我家这位告辞了。” 言毕信步走至尹日升身前,看着尹日升那瞪着自己满是恼恨的眼睛,冷笑一声,拎着尹日升的衣领像拎腊肠一样把这个败家拎走了。 沈方良左手拎着尹日升右手拽着阿傻,便要告退。 李易甫的长辈上和大理寺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自然也不愿意多留下了有什么牵扯,也抱拳告辞,道:“在下也不叨扰了,告辞。” “且慢。” 在沈方良和李易甫都转身想跑的时候,唐独鹊却开口叫住了二人。 沈方良与李易甫微微驻足,转头看向唐独鹊,只见唐独鹊笑得很是有礼,道:“西湖书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下职责所在,还望两位短时间内不要离开西湖书院,不然,以大理寺之能,就算诸位逃到天涯海角,大理寺挖地三尺也能把两位找出来。” 李易甫自幼生长在富贵之家,也算是养尊处优,从来没被人用这种几乎威胁的言语相待过,心中一股火气就开始向外冒,强自按捺,还未待出口回击,便听身侧的沈方良已经先开口了。 沈方良微微对唐独鹊一笑,道:“唐寺丞有空和我们在这里客道闲话,不若多用点儿心在那些夜袭强盗身上吧,据在下看来,那些黑衣人可不像是江湖中人。” 这话让唐独鹊的神色微变,沈方良却似乎没注意到唐独鹊的脸色一般,接着道:“我是来送我家的败家子来读书的,考入西湖书院对我家的这位败家子来说可不容易,所以,唐寺丞放心,在下绝对不会离开西湖书院,也希望唐大人您能尽快破案,还这书香之地一个清净。” 说完,沈方良拎着尹日升转身便走,一句话也没再和唐独鹊寒暄。 李易甫一见沈方良走得这么干脆,有些发愣,然后也拱了拱手,跟着一起退了。 因为还有点儿私下的话想和沈方良说,所以李易甫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着去了沈方良家的院子,一进院子,沈方良便解开了尹日升的穴道,尹日升穴道一解开,便要发怒开骂,道:“你个内室,将来可是我们尹家的人,半点儿贤良淑德都没……啊!!!!!” 尹日升话还没说完就惨叫出声,因为他的左胳膊被沈方良卸了,或者说不是卸了,是活活掰断了,断骨之痛,岂是常人能受得的,何况尹日升这种自幼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 然而还未等尹日升惨叫完,沈方良一脚踢出,踢在尹日升的左腿上,对方更加惨烈的一声惨叫,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却是左腿也被踢断了,可是沈方良却还是没停下来,马上照着尹日升的右腿也是一脚,把尹日升的右腿也踢断了,这下尹日升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双膝跪倒,然后又支撑不住,歪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尹日升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不断低落,不过片刻整个人都想水洗了一般,实在是疼,可是伤得也太过,也没力气惨叫了,只能阵阵痛苦呻吟着,那惨状,让一旁围观的李易甫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胳膊,觉得那里似乎也有种断裂疼痛的错觉。 眼见尹日升如此惨状,沈方良可是半点儿都不同情,所谓恻隐之心,所谓心软,在沈方良这种虽然不到尹日升的级别,但也是人渣属性的人身上,是几乎不存在的,所以对于被自己踹断了胳膊腿的尹日升,沈方良直接从地上拎起来,眼睛简直像在发寒光盯着,带着近乎于杀意的寒冷,看着尹日升,道:“还记得你爹怎么死的吗?” 尹日升畏惧愤恨的眼神,在听到沈方良提到他爹时,瞬时划过一抹恐惧,对于过去,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尹日升在没心没肺只顾自己逍遥的日子里,偶尔的,午夜梦回会有几分辗转反侧,除了那个已经挂了的内室,就只剩下那个疼爱自己为了保护自己而去世的父亲。 尹日升是个人渣,自幼被家人环绕无限宠爱的日子,让他对别人的存在几乎没有半分感觉,但是即使是人渣如尹日升,也尚且做不到对于被自己害死的血脉亲父,完全没有触动。 看着尹日升眼里那抹恐惧,和恐惧过后慌张意图躲闪的眼神,沈方良的神色更加冰冷了,他掐住尹日升的脸,逼着尹日升无从躲避,只能与他对视,道:“你父亲,是你的不知轻重害死的!今天,你在重复你的无知和愚蠢!” 听到这种指责,尹日升心里升起一股愤怒,这种愤怒说不清是对谁的,其实更多可能是对于沈方良引发了他心中那久已经遗忘的痛楚和内疚的愤怒,而对于尹日升来说,引起了他心中的这样情绪的人,就是该被仇恨和痛恨的,所以此时他的愤怒不论究竟因何而起,哪怕是因自己而起,此时也都向沈方良倾泻而去了。 面对尹日升的愤怒,沈方良冷笑一声,上手把尹日升仅剩的完好的右胳膊也给折断了,这下尹日升再次痛苦的嚎叫了一下,但很快的因为实在没力气了,又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而尹日升眼中的怒气,也被这再次降临的剧痛冲击的无影无踪。 尹日升的四肢都折断了,被沈方良拎着,双手双脚不正常的毫无力度的下垂着,如果不是因为脑袋还在冒汗,嘴里还冒着呻吟,那诡异的四肢、苍白的脸色,简直让人以为这是具被挂着的死尸。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尹日升,道:“本来还想给你留条右手读书写字,但现在看来给你留颗头就够了!我不是你父亲,不是你的内室,这个世界上会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已经全部被你害死了!我只要完成任……我只要完成让你变成一个好人,不管多么残忍的手段,我都不在乎,如果你想尝试下我能变得多狠毒,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言毕,沈方良拎着尹日升进了屋子,抬手就把他扔在了床榻上。 四肢已经断裂有被这么不小心温柔的扔在床榻上,尹日升再次惨叫了下,但因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所以声音很小。 捏着尹日升的嘴巴,给他塞了颗补血丸,沈方良给尹日升接上了断裂的四肢,架上板子,抹上金创药,然后就扔下不管了。 一踏出院子,见到李易甫还站在那里,心情极差的沈方良冷冷的道:“还没滚蛋啊!” 第41章 刚刚围观了家暴一幕的李易甫,有几分尴尬,此时见到沈方良这么冷冷的质问,咳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得岔开话题道:“那个唐独鹊是唐门的人,也是当年大理寺令狐少卿横扫天下时,收入麾下的。” 沈方良现在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转身去小厨房搬了一坛酒——用厨师技能酿制出品的玉泉酿,平时为了招待客人在小厨房放了一坛子。 “砰”的一声把那坛子酒狠狠的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沈方良怒气冲冲的道:“我不想说这些,你要么留下来陪我喝酒,要么现在就滚蛋!” 李易甫家世富贵,并不是一个能受人气的性子,沈方良此时如此无礼的对他,若是平常,他心中肯定怒火暗生了,但是今天一天这许多事情闹下来,加之方才围观了尹日升那副模样,现在李易甫对于沈方良之所以会发火,有了几分同情之意——若是自己和一个如尹日升那等模样的混蛋祖上订亲,他也会忍不住发火的。 加之沈方良那我见犹怜的形貌,即使发怒也很好看,所以李易甫没怎么生气,也没按沈方良所说的“滚蛋”,而是做了下来,也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酒,陪着沈方良共图一醉。 李易甫干了一杯酒,那酒方入喉就让他忘了刚才脑子里转悠的一切,不自禁的拍案叫绝道:“好酒!” 这个时代酿酒技术不发达,通常小酒楼卖的酒都是粗粗发酵有一股酸涩发霉味道的绿色的酒,酒精浓度基本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如唐诗之中“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说的就是这种粗粗发酵的绿酒很是浑浊,就是俗称的浊酒,而稍微好一点儿的,或者说名贵的久,也不过是多放点酒曲,多发酵一段时间,然后耗费人力过滤的辛勤些,变成了比较清亮的清酒。 与这些相比,沈方良随意拍出来的这坛玉泉酿,在这个时代,可真是举世难得的好酒了。 而沈方良这里的玉泉酿,却是厨师烹饪系统制作的,清澈甘冽,虽然读书不算太高,可是比之这时代的绝大多数“佳酿”还是好上太多了,也难怪李易甫一尝之下,为之惊艳。 这边李易甫喝美酒喝得忘了自己刚才要和沈方良说些关于大理寺的事情,那边呢,书房里,严瑾同学摸着头,呻吟着醒来,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门,看到沈方良正和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人喝酒,一惊,半响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是怎样,惊慌的道:“那个,尹日升趁我不备,把我打晕了跑出去了。” 其实不用严瑾多说什么,沈方良早已经猜到一二了,所以冷笑一声,道:“被那么个蠢货打晕了逃出去了,还好意思出来说嘴吗?” 严瑾被沈方良这么一讽刺,心中很是有几分羞愧,但又有几分愤怒,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又不是武夫,那尹日升直接动手了,他即没想到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的尹日升会动手也没这个本事去和人比拼蛮力还能比赢啊,再者,就算他有所疏忽,这沈方良的说法也太不客气太无礼了。 从乍然喝到好久中回神的李易甫看到严瑾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心中觉得不好,忙上前一步把严瑾拉出寒暄,岔开话题,道:“这位同窗,严兄,一向可好?” 李易甫自来熟状的和严谨打招呼,严瑾定神一看,却发现眼前人是那日帮自己结尾的富家子,似乎是叫作李易甫的。 严瑾虽然因为自恃才高又家境贫寒,所以性子有几分偏激,对那些富家子弟有几分根深蒂固的成见,但到底不是一个不分是非好歹的人,对曾经帮过自己的此时又笑脸相迎的李易甫,严瑾到还是真发不出火来,被李易甫就这么拉扯着回了书房。 沈方良满心郁闷愤怒,一想到屋子里那个败家子尹日升刚才在唐独鹊面前那么一出,就觉得把这货扳成一个圣人,真是太没指望了,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在他胸中弥散,让他难得的忍不住的借酒消愁了。 没一会儿,可能是李易甫给严瑾科普了一下刚刚尹日升作出了什么花样的死法,解释了为什么沈方良这会儿怒气冲冲,当然还多多少少的和严谨交代了下昨晚一番交手他试探出来的沈方良那彪悍的武力值,让严瑾同学对自己昨日不慎让尹日升逃走疏忽更多了几分愧疚,把那刚才升起的愤怒化为无形。 等到李易甫扯着严瑾出了书房,一见院子里那石桌行又多了三个人:张献忠,方锦绣,李华静。 张献忠怎么突然从这里冒出来了? 其实他是来道谢的。 昨夜他从藏书楼半夜温书完跟着李易甫、方锦绣还有一堆同窗回宿舍,结果不幸被那伙黑衣人的暗器给扫中,再后来昏倒在了方锦绣身旁,又被沈方良所救。 张献忠是个算是老成的人,醒来听到方锦绣叽里咕噜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先是谢过方锦绣,随即便要来向救了自己的沈方良拜谢,这不,这一夜折腾,天色都大亮了,张献忠就来沈方良的院子来登门拜谢了。 张献忠是来道谢的,那么方锦绣是来干什么的呢? 他是来找李易甫的。 张献忠昏在了他身边,本来沈方良救治后,方锦绣这个比李易甫还纨绔还天真还一派孩子气的家伙,本来想把张献忠丢给李易甫就算完事。 顺便交代下,李易甫与方锦绣是同乡,虽然只是颇为熟识而已,但是当两人一同来到西湖书院读书,身边没其他的熟人时,自然就走的近了,为了方便相互照应,两人还住同一个院子呢。 方锦绣不是长子,家中重责都是他的同内父的兄长扛着,他年纪又小,一派孩气,处事天真幼稚,和李易甫相处,自然凡是都是李易甫拿主意,可是昨夜,李易甫被阿傻追着逃命去了,方锦绣没法子,只得把张献忠拖回自己院子去照料了。 这会儿听下人回报李易甫回来了,还在沈方良的院子里,当即便想过来找李易甫,但是天色未全亮时,大理寺将整个西湖书院看守的密不透风,等于变相戒严了,这可给方锦绣憋坏了,等到天亮,听到醒过来的张献忠说要来找沈方良道谢,就立刻窜起来一起来了。 至于李华静,和唐独鹊啰嗦了半天,客气半响,说那堆应付盘问的假话说的都快吐了,才算是把那位死人脸送走,心中嘀咕道:大理寺出来的,都和那令狐少卿一样,一副死人脸,看着就烦。 那边忙完,李华静想起应该向沈方良昨夜出手帮自己度过危机道个谢,毕竟昨天要是没有沈方良,而大理寺中人又在晚来上一段时间,那自己这条命可能都要交代了。 所以,李华静现在也出现在了沈方良的院子里。 在不久的将来,东魏一朝的风云人物,此时在这个连一等书院都不算的西湖书院的一处小院子里,齐聚一堂。 风云还未起,此间正少年。 这会儿听下人回报李易甫回来了,还在沈方良的院子里,当即便想过来找李易甫,但是天色未全亮时,大理寺将整个西湖书院看守的密不透风,等于变相戒严了,这可给方锦绣憋坏了,等到天亮,听到醒过来的张献忠说要来找沈方良道谢,就立刻窜起来一起来了。 至于李华静,和唐独鹊啰嗦了半天,客气半响,说那堆应付盘问的假话说的都快吐了,才算是把那位死人脸送走,心中嘀咕道:大理寺出来的,都和那令狐少卿一样,一副死人脸,看着就烦。 那边忙完,李华静想起应该向沈方良昨夜出手帮自己度过危机道个谢,毕竟昨天要是没有沈方良,而大理寺中人又在晚来上一段时间,那自己这条命可能都要交代了。 所以,李华静现在也出现在了沈方良的院子里。 在不久的将来,东魏一朝的风云人物,此时在这个连一等书院都不算的西湖书院的一处小院子里,齐聚一堂。 风云还未起,此间正少年。 第42章 张献忠抬手抱拳,道:“在下得沈少侠相救,感激不尽,在下贫寒,在书院之中唯破衫几件,残墨旧纸几张,无可酬谢,少侠此间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他日必当厚薄。” 一个人贫穷时,难免会有些自卑,亦或者如严瑾那样,会有几分偏激,但是眼前这位张献忠,衣着也是颇为寒酸,年纪呢,也不小了,三十上下的样子,可是却坦荡承认自己很穷,没什么能回报的,这倒是一种别样的自信,让沈方良忍不住侧目,甚至不仅沈方良,李华静和李易甫,看着张献忠,目中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看着张献忠,又想到房间里被自己打断了四肢的尹日升,沈方良忍不住想叹气,他觉得不说把尹日升扳成圣人,扳成一个如眼前这位张献忠一般的人物,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这边张献忠对沈方良致谢,那边方锦绣却是不干了,嘟着嘴道:“那个张公子,你就感谢这个沈方良啊,就不感谢我下啊,我可是为了累了半夜啊,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方锦绣这么说着,还用手指扒了下自己的眼袋,一夜没睡,确实有点儿黑。 李易甫和方锦绣熟稔,两人又住一个院子,加之方锦绣还比他小,又很是年少任性,李易甫有几分把方锦绣当弟弟看待,此时见方锦绣对沈方良有几分出言无礼,便皱眉微微呵斥道:“锦绣,怎么说话呢?对沈少侠直呼其名,太过无礼了。” 被李易甫这样有几责备的语气说了几句,方锦绣有几分不快和委屈,圆圆的嘴又嘟了起来。 张献忠见状,急忙解围道:“在下当然也要感激方小公子的照顾,方小公子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仗义心肠,昨夜那等危险情势,也没有把在下丢下不管,在下同样感激不尽,这厢拜谢方小公子。” 方锦绣见张献忠这么一番夸奖加感谢,神色顿时由阴转晴,笑得那圆圆的眼睛见了弯,先是得意洋洋的对张献忠道:“不用谢”,又转头对沈方良道,“那个,我直呼其名,无礼了,向你赔罪。” 这副什么心思都在脸上的模样,真真还是孩子心性。 李华静身份与这些读书人不同,心中所思所想自然也不会那般单纯,此时借着桌子上的酒,举杯道:“其实今次之事,都是我之过,若非在下,那些强盗也不会招上西湖书院,说到底是在下连累了诸位同窗,这里借花献佛,借着沈少侠这里的美酒,向诸位赔罪了。”言毕,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眼中微有诧异,道,“好酒!” 沈方良听到这话,倒是挑眉轻哼了一声,李华静听得这声轻哼,转头对沈方良笑得有点儿心虚,道:“还要谢谢沈少侠,没有你,昨日我的情况堪忧。” 沈方良还没回话,那边严瑾倒是先开口了,道:“你是谁?什么身份?那些人胆敢在西湖书院行凶如你所说是你的干系,那么你是谁?什么身份?” 严瑾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李华静,只有沈方良没动静,仍旧低头默默喝闷酒。 李华静扫了一眼这同桌上的几人,苦笑了下,道:“本来我不该将我的身份透露,这其实于各位前程不利,但此间事端是我引发,又有大理寺牵扯进来,我若再不实言相告,实在有违礼数。”说到这里李华静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我的真名……我姓李,名熙宁,我父亲,乃是亲受圣上赐封于金陵,爵尊靖平郡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除了沈方良,看着李华静,不,应该说是李熙宁的眼神都变得万分惊诧,满是不可思议,要知道若是在长安城中,只怕王孙宗室多得要命,大家见到也不算稀奇,但是江南却是不同,能见到一位真正的皇亲国戚可是太不寻常了。 在场的几位,只有沈方良没什么表情,剩下的,看着李熙宁的眼神都变了。 严瑾的眼神先是一抖,但随即便在心中骂自己:圣贤教导,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就是个皇亲国戚吗?越是遇到这等人越该不卑不亢,举重若轻才是! 心中这样想,神色间收敛的便快,转头看向杵着下巴很是无所谓还在灌酒的沈方良,眼见沈方良眼中那果然如此的神色,道:“你知道?” “不知道。”沈方良果断的回答,道,“不过我猜到这小子应该非富即贵,昨晚那么一闹,我猜测你家不仅仅是有钱,估计还很有权势,不然哪里会有人用那等阵仗来对付你,强弓硬弩可不是一般江湖中人能弄到的。” 李易甫听到沈方良这话,淡淡感叹了句:“金陵织造和军械监。” 李熙宁听到李易甫这话,苦笑了下,道:“确实,就是这两样东西闹得,其实有时我倒希望没这两样差事,那样我靖平王府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莫名卷入风口浪尖之上。” 第43章 方锦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李熙宁,道:“金陵织造,这……听着好耳熟啊。” 李易甫听得方锦绣的话,道:“方家世代经营布庄生意,你难道不知道金陵织造?” 方锦绣有些羞赧,道:“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兄在打理,李易甫,你别这么耍我了,到底如何,你说清楚啊。” 李易甫看了李熙宁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便直接开口解释起金陵织造和金陵军械监的来历,道:“本朝皇族,乃是安平郡王府后裔,昔年安平郡王府奉惠帝之命,镇守江南,清剿海盗,数十年前,突厥乱华,皇室尽殁,只余下安平郡王府这一支,国人推举安平郡王登基称帝,数十年南征北战,才得以恢复故土。” 李易甫说道此处,张献忠也忍不住开口道:“本朝国祚得保,不使突厥断我华夏存续,世祖之功,名在千秋,光耀青史。”张献忠所说的世祖便是东魏第一任的皇帝魏世祖。 李熙宁听到此话,也感慨的道:“国逢大难,世祖招兵买马,稳定朝局,襄阳一战,阻挡了突厥南侵,其后挥师北伐,浴血奋战,身先士卒,几经浴血奋战,却在光复旧都前,被吐蕃人出卖,惨遭突厥人偷袭,我安平郡王府一支常年与海盗作战,人口本就不丰,那次被突厥人联合内奸于存勖里外夹击,大半安平郡王府的宗室都死在场变故之中,连世祖的正室、几个儿子都死于贼子之手,没能存活,先帝本是庶出,上面还有几个兄弟,都没能逃出,先帝生身内父也在殁于此,彼时世祖身受重伤,安平郡王府还活着的血脉里,只有先帝年长,且素有才德,世祖临死之前传位于先帝,先帝临危受命,却不得不暂且退军,又十年休整,才夺回旧都。” 严瑾听得李熙宁这段叙述,心中也颇为压抑,数十年前,突厥打入中原,那是整个华夏的一场大浩劫,江南倒是还好,虽然也经战乱,多有子弟被征召入伍,战死沙场,但毕竟没经历过屠城,北面就惨多了,据说现在北方活下来的汉人,几乎家家户户有人命丧于突厥铁蹄之下,就连严瑾一家,据说祖辈也有一个叔祖是死在跟随世祖北伐的战役里,所以,当听到李熙宁说起那段被结盟的吐蕃人出卖,致使已经收复旧都不得不推迟十年时,也有几分抑郁和愤怒在心中交杂,忍不住开口道:“蛮夷背信弃义,若非先帝任用贤才稳定朝局,我大魏危矣。” 方锦绣虽然一派孩气,但是整个大魏朝几乎没有人不会对数十年前的这段历史不清楚,所以众人说的这些方锦绣也是知道的,但是对于后面的事情却有几分茫然了,道:“这和金陵织造和军械监有什么关系啊?” 李熙宁叹了口气,道:“先帝为了收复故土,殚精竭虑,耗尽心力,还于旧都没几年便崩世了,当今圣上即位后,一直不太放心江南,我们这一枝的根基在江南,但是于存勖的叛乱让宗室人丁更见单薄,而北方还有回鹘、吐蕃这些蛮夷的威胁,所以圣上便想要将宗室中留一个在江南镇守,我父亲乃先帝庶子,但自幼养在圣上生身内父身前,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所以圣上便封我父为靖平郡王,镇守金陵,执掌金陵织造,统筹江南丝绢税收,后来名剑侯身犯王法,其内父将家中冶铁铸剑术连同数百铸剑师献与朝廷,圣上将这其中一部分人拨给我父亲统筹,便又有了金陵军械监。” “朝中争储之事……”李易甫家学渊源,对于很多事情都知道一二,听李熙宁说到此处,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淡淡说了一句话,虽未说完,但也算是点出要害。 李熙宁看了李易甫一眼,给自己灌了口酒,道:“是,朝中争储之事日渐凶险,当今圣上的正子年幼,且多年患病在床,侧室所出的景王、怡王多负人望,我父亲多年掌管金陵织造与金陵军械监,为两王觊觎。” 一直没开口的沈方良听到这话,点头道:“钱,军械。” 沈方良这话简略,却点出了要害,这个年代货币流通不畅,主要法定的贵金属货币是铜钱,但是铜钱运输不便,而作为大额支付手段的黄金,产量有限又主要在社会上层流通,所以税收上也有用绢来代替钱财做流通物的时候,说白了,金陵织造就是管收税的部门之一,加上金陵军械监,这靖平郡王府,说白了就是管钱和军火的衙门,也难怪有争储之心的景王、怡王都会对靖平郡王府有拉拢之心。 沈方良说完“钱,军械”这两个词,随即又似乎把这句话抛到了脑后,转而去问了另一个他更感兴趣的话题,道:“你刚刚提到说名剑侯犯王法?名剑侯府犯什么事了?” 沈方良之所以对名剑侯府感兴趣是因为和李易甫祖上的金钱堡一样,沈方良刷过名剑侯府的本儿,那个名剑侯在沈方良的记忆里,也是个武力值爆表十分难打的大boss。 李易甫祖上和名剑侯府也有几分交情,见沈方良询问,奇道:“你不知道名剑侯府江家的事情?名剑侯府国朝初年便得太祖赐爵,许其世代开采矿山铸造军械之利,江家祖上与安平郡王府有过联姻,我记得好像世祖的内祖父好像就是出身江家,当年世祖起兵,名剑侯府倾其所能、鼎力相助,得世祖赐下免死金牌,侯位永继,世袭罔替,先帝继位后对名剑侯府也多有封赏,可惜江家子孙不肖,先帝继位后没几年,那一代的名剑侯暴虐异常,杀人无数,若非其内父拿出世祖赐下的免死金牌,更献出祖传家业,名剑侯在那一代就举族尽灭了。” 严瑾听到此处,感叹道:“昔年名剑侯江轲冉也算是个英雄,家国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倾尽家财支援世祖北伐,可惜子孙不肖,江轲冉刚死几年啊,他儿子就开始败家,听说当年打死虐杀的家仆无数,后来更是打死了户部尚书的正子,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估计先帝念着江轲冉的功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户部尚书的正子,也是贵胄子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打死了,先帝想要轻饶都是放不过的,听说当年可是举朝一直曰杀呢。” 第44章 男人嘛,对于有些东西会有一种本能的兴趣,别误会,不是如你们想的那么低俗的东西,是另一些更加“高雅”的情趣,比如政治,所以这些自以为饱读诗书不是寻常用人的家伙在沈方良的院子里喝着沈方良厨师烹饪出品的只此一家的玉泉酿,就这么聊开了。 沈方良对这些感兴趣吗?也感兴趣,但那是以前,现在他有更加闹心的事情要烦恼。 李易甫、张献忠、严瑾对朝中局势你来我往的分析时,甚至这段时间以来都被这些闹心事搞得压力很大的李熙宁都不自觉的抛弃了身份的顾忌和矜持,直言倾诉,道:“我出来西湖书院以读书之名避开,就是父亲不想让我进京,想着躲片刻清净,可惜还是躲不过。” 张献忠也几分喝醉了,苦笑着安慰李熙宁道:“富贵有富贵的烦恼,这……我该称你一声世子吧,你的身份尊贵,您的这种闹心事天底下和没几个人有资格享受,穷人,有穷人的烦恼,拿我说,我祖上也是书香世家,可惜祖父立志做一个清官,家无余财,我父亲没考上科举,无法入仕,家道中落。 本来,到了我这辈,我都想不读书了,去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可是我家那位用擀面杖把我揍了一顿,说家里的生计不用我操心,我要继承祖父遗风,考出个样来给那些趋炎附势见高踩低的人看看。 我呢,三十多了,才仗着几分经学的名声被我家乡的一位名士推荐进了西湖书院,我家内人,哎,这么多年了,他一心要我读书,要让那些嘲笑我祖父做清官结果无财留给后人是傻瓜的家伙好看,一天做几分工,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日日忙到半夜,没一天轻松日子,有时我就想,如果我再考不上,我真是真是……其他人的言语我倒不在乎,可是我哪有脸面回家见他啊。” 富贵有富贵的烦恼,穷苦有穷苦的心酸,酒后吐真言,也许未必全真,但苦水,却有些不自禁的都向外倒了。 李熙宁沉默着听着张献忠诉苦,喝着闷酒,转眼看着沈方良也在一杯加一杯灌酒,比自己醉得还快,白皙的像瓷器皮肤透着一股子嫣红,美不胜收,李熙宁以为沈方良为了尹日升的事情心烦,犹豫了下,抛开自己的那点儿气闷,劝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你沈家到你这里,可以算作单传了,朝廷律法有定,若是家中成了单传独户,即使曾经订亲,也可以解约。” 沈方良用微微有些醉意氤氲的眼神看着李熙宁,笑了下,然后勾着笑得无比诱人,一把勾住李熙宁的衣领,拉近了,道:“然后呢?” 李熙宁对沈方良够自己衣领的动作弄得一愣,但随进,沈方良那张秀美绝伦的脸蛋,一对幽幽若含情的眸子,几乎贴在自己的脸前,所以李熙宁刚从呆愣里回神,就又醉入了美人双眸之中,晕晕乎乎,神智不清,有些短路的脑子组织不成合适的语句,呆呆的道:“啊?” 沈方良看着李熙宁,笑得勾魂夺魄,道:“我和尹日升解约了,然后呢?” 跟着我!这三个字当即便要出口,可是还未等李熙宁把这话出口,就被沈方良一把挥开摔倒在地,沈方良直接抡起酒坛子,开始灌酒了。 哐当很大一声,沈方良将酒坛子拍在桌子上,围着桌子坐着的几个人看着抡起半臂大小的酒坛子直接灌,都吓傻了。 依旧是醉眼氤氲,但是多了一分冷厉,神色也带了几分狠厉,沈方良用带着醉意却隐隐有几分冰雪肃寒之意的声音,道:“我不解约。” 我不解约,我怎么会输给那个没用的败家子! 我不解约,就是用凌迟碎剐的,我也要别把这个败家子扳成一个圣人。 沈方良也许是渣,一个对女人很负心薄幸的渣,但是也是一个毕业之后背着一个背包兜里揣着五千块钱就敢去闯京城的穷小子,也是一个只有一张地下室的破床却愣生生支撑了两年对自己够狠的打工族,是一个抓到机会就另立门户一头闯进创业大潮里的狼崽子,是一个会为了拉单子打通路子资金不足时为了借钱把自己喝出胃出血的苦逼老板。 也许他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可是那么多的人中,一个从小地方来的什么人都不认识乡镇小子,能在那个残酷竞争的帝都扎根存活下来,转身变成一个身价不菲的钻石王老五,沈方良从来不是一个那么容易会退缩放弃的人。 他也许是个渣男,但却也是一个能够吞咽鲜血踏着刀山拖着一身伤痛向前爬向前走的男人。 服输? 不。 第二天,已经喝了一个晚上高度数的酒基本都是半软着腿被护卫接回去的李易甫、方锦绣、李熙宁都退散了,张献忠没退散,因为他和严谨一样穷,没人来接他,所以他和严谨挤了挤,睡了一个房间,直到日近正午了,一声咒骂把张献忠惊醒。 打了地铺的张献忠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的问严瑾道:“怎么了?” 严瑾眼睛都没睁,想都不想就道:“没事,接着睡吧,家暴呢。” 沈方良抱着严瑾默写下来的国朝六经注疏,冷笑着看着在床榻上四肢绑着板子动弹不得瑟瑟发抖的尹日升,道:“四条腿都断了,可是没脑子没断片,接着给我背,背不下来,背错一个字,我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敲断,手指敲完了敲脚趾,脚趾敲完了我上针扎,扎指甲缝,满清十大酷刑依次来一遭,我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看着尹日升,沈方良眼神里第一次的,有了一种仿佛看一件物品一样的冷漠,对尹日升眼中升起的那仿佛见了魔鬼般的刻骨恐惧,沈方良满是嘲讽,用那种绝对冷漠的语气没有起伏的道:“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曾经真心关心你爱护你的人,都被你害死了,现在,你的恐惧,你的痛苦,没有人在乎。” 第45章 大理寺在西湖书院扎了根,里里外外都能看到穿飞鱼服的人进出,夜间也是宵禁,不许这些读书人来回走动,沈方良看着西湖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包括那位“招生办主任”杨君实每日陪着那位唐独鹊来回来去,心中直直冷笑,心道:我要是那刺客,早跑得离西湖书院十万八千里了,还在这里等你们追根究底吗?摆出这等阵仗,当真是要抓刺客吗? 这边整个西湖书院因为大理寺的清查风声鹤唳,那边沈方良那个小院子里鹤唳风声,因为这会儿沈方良是真的发狠了,对尹日升下了死手,手段严苛到即使非常讨厌尹日升的严瑾都有几分不忍。 沈方良说只要尹日升不听话,不肯好好背书就打断尹日升的手指,那真不是说笑! 眼看着手指被敲断惨嚎的尹日升,严瑾觉得自己手指都有点儿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也有种跟着疼起来的错觉。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有沈方良这个系统医术出品的伤药加持,尹日升的患处愈合用不了一百天,可是这段时间内还是不可能爬得起来的,自然的,吃喝拉撒睡都要靠别人,严瑾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帮忙料理的,那也自然的全是沈方良的活计了。 沈方良是怎么料理的? 尹日升想要去茅厕了,直接拎起来,拎到厕所,扒光了,扔到马桶上解决。 顺便说一句,沈方良院子里的马桶可能是严瑾见过最豪华的,是一个座椅形状的,下设马桶,马桶里有厚厚的香灰做底子,堪称古代版本的无臭无声版马桶,当然严瑾不知道的是研究这种马桶可是花了沈方良不少时间,但基于他刚穿过来时上厕所时对那茅厕惨烈而深刻的印象,沈方良养成了改进如厕水准的执念。 把尹日升扔到马桶上座椅解决,然后呢,怎么清理?让沈方良帮忙吗? 呵呵,想得美。 直接扒光了,用冷水冲! 生病了怎么办? 呵呵,有沈方良这个系统医术出品保证的外挂在,病了,救回来就是了。 手指断了,四肢都断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背书背得好,给吃的,沈方良会比较温柔喂饭,喂水,背不好,呵呵,别吃了,饿着吧。 这么短短一个月折腾下来,尹日升仅剩的那点儿肥膘也被折腾掉了,原本三个水桶粗细的腰身,到了现在,也就比皮包骨好点儿。 见识到沈方良的狠辣,尹日升这回彻底老实了,看着沈方良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怨毒和油滑,慢慢的都是彻骨的恐惧,这回他真的怕了。 人呢,逼到绝境,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情况,用现代人的话讲,就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尹日升被逼到这份儿上,书背不好就没饭吃,还要敲断手指,银针扎指缝,尹日升虽然分不出好赖,虽然自私残忍冷漠,可是身体上切实的疼痛的威胁还是让他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不仅把国朝六经注疏背的滚瓜烂熟,还把沈方良甩给他的唐诗还有古文观止等等类别的诗词文集背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到尹日升真的四肢痊愈能够下床行走路时,西湖书院的考试,他竟然又交出来一份颇令杨君实和那位很是赏识他的若虚先生都很欣赏的答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理寺的人日夜在西湖书院巡查,但是一无所获,李熙宁话里话外讥讽大理寺办案无能,那唐独鹊的神色也很平静,不见半分怒气。 半个月后,江南道几处地方传来消息,说是地方破获了大案,清剿了大批盗贼,大理寺卿令狐少卿亲自领军挂帅,斩首匪类超过三千人,还株连了不少当地剿匪不力的地方官。 消息传来,一直神色平静的唐独鹊,突然多了几分傲然之气,眉宇间的飞扬,颇有一扫前几日阴霾之感。 “声东击西。”伤势已经痊愈的乔止和李熙宁如此分析道,“大规模调动人员进驻西湖书院,本意不是为了在西湖书院查出这些刺客的线索,只是声东击西,分散那幕后黑手的注意力,真正的要害是在令狐少卿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江南,亲自来抓那些刺客。” 李熙宁看着手里他父亲送来的这份最新的情报,听着乔止的分析,叹了口气,道:“江南道,景王和怡王的几处江湖势力,这次被令狐少卿以剿匪之名清了个干净,连带江南道的官场都受波及。” 乔止微微皱眉,道:“这样一来,岂非难以确定这次刺杀世子您的幕后黑手到底是景王还是怡王。” 李熙宁把手里那份情报移至蜡烛上烧了,看着那火苗吞咽下纸张渐渐变成灰烬,李熙宁道:“令狐少卿这次出手很是干净,据说那些被剿灭的‘盗匪’几乎没有活口留下,要想顺着这条线索查出幕后主使,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了。” 乔止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这次了令狐少卿可是把景王和怡王都得罪了,他也是真是有胆子,圣上虽然身体康健,但到底也是会有去的一天,令狐少卿虽然深得圣上信任,可是如此贸然出手清剿景王与怡王的江湖势力,也不怕圣上百年之后新帝秋后算账吗?” 李熙宁有些漠然的道:“你觉得这次是令狐少卿贸然出手?” 乔止疑惑道:“不是令狐少卿难道还有其他能同时调动大理寺横跨州府的势力同时剿贼?大理寺内部的那些人虽然名义上是有品级上下,可是这些人,昔年可都是纵横江湖的高手,相互之间可是谁都不服谁,别人不说,这唐独鹊,唐门出身,一手好暗器,若非令狐少卿亲自下令,会到这里来演戏做一枚分散幕后黑手主力的棋子吗?” 李熙宁淡淡道:“你想偏了,我没说有其他人替令狐少卿出手,我是说,你觉得这次是令狐少卿自己贸然起意离开长安下江南亲自督促剿‘贼’吗?” 说的这么白,乔止才明白过来,而一明白过来,便倒吸一口冷气,道:“是圣上!” 李熙宁带着微微讥讽的笑意,道:“看来圣上嫌他的两个宝贝儿子闹过头了,要小小的给点儿颜色,教训一下,令狐少卿不是景王和怡王能使唤得动的,只有圣上亲自的吩咐,才能让令狐少卿亲自下江南来领军动手,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圣上登机时的那次澄清天下的剿匪,这天底下,已经越来越没什么事情能够让令狐少卿亲自出手了。” 乔止神色复杂,道:“看来圣心未决。” 李熙宁冷笑,道:“圣上身体还算硬朗呢,那两位就这么闹起来,真当龙椅上的那位眼瞎不成。” 听李熙宁说到此处,乔止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听长安城里传来的消息,听说今次的科考可能会有所变动,据说陛下要亲自主持。” 李熙宁一愣,这他倒是没听说,问道:“哪里传来的消息?” 乔止道:“我一位赴京考武举的同门,据说圣上有此意,但真假难辨。” 李熙宁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道:“圣上是嫌现在阁中的那几位,和两位皇子走得太近了吗? 大理寺来的快,撤得也快,唐独鹊走时,西湖书院的山长可真是礼数周到,亲自带着全书院的书生相送,当然这么周全的礼数背后,那隐藏的含义是,您快点儿走吧,可别再来了! 这点唐独鹊也懂,所以他走得很痛快,但是方才策马奔出几步,唐独鹊又打马向回走,看得西湖书院的山长和一众先生们刚放松舒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6节 唐独鹊打马回身,那匹很是漂亮的黄彪马停在了尹日升身前,但是唐独鹊没看尹日升,而是看向尹日升背后的来看着这个败家子别出幺蛾子的沈方良,道:“我家令狐主官要我转一句给沈少侠一句话。”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沈方良身上,而沈方良神色如常,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毛道:“在下不知与唐先生您的主官与在下有何交情,得他传话。” 唐独鹊笑了,笑得很是傲然,道:“我大理寺素来爱惜人才,我家令狐大人要我传话给沈少侠,他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在京城等沈少侠。” 言毕,唐独鹊策马而去,带着大理寺众人如来时一般风一样的离去了。 三个月后,西湖书院院中试,杭州当地的学官来监督,经过三场小试一场大试,确定出今年西湖书院的乡贡名额。 名列首位的是入学考试时名列第二的严瑾同学,剩下的,如张献忠、李易甫都分别入了乡贡的名额里,方锦绣没份儿,擦边儿没过,差一个名次落榜了,尹日升,这个十足的败家子,再一次的让所有人跌掉了眼睛,最后一名,吊车尾,入了乡贡的名额,换句话说,他就比方锦绣高了一名而已。 这份成绩让杨君实很是讶异,道:“入学不到一年便能考取乡贡资格的,往昔虽然也有,但这次这么多人一齐如此,这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啊。” 若虚先生倒是没有杨君实那么多想法,只高兴的道:“少年英才啊,我西湖书院有如此多的少年英才,我们该高兴才是。” 第46章 其实这次西湖书院的考试成绩如此优秀,并不是偶然,要知道这个年代能够参加科举考试的,在这个战场上厮杀下来还能存活的人,都不是笨人,而这些不笨的人彼此之间的才学之所以有高下之分,和他们本身读过的书是何种类型接触的知识是何种派别有很大关系,因为这个年代,书本的稀缺决定了知识传播的速度慢的吓人,这也使得这个年代的人认知面变得相对狭窄。 当然这是比较文邹邹的说法,如果用大白话来讲就是,不论是严瑾也好,李易甫也好,张献忠也好,都是聪明人,只是以前读到的书的类型都太少了,但自从和沈方良混熟了,尤其是张献忠,因为贫穷却又点穷酸的傲骨,和严谨颇为相投,经常被严瑾邀请去一起读书论道,而严谨的院子里,哈哈,沈方良用阅读系统抄下来的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经典,那可是一笔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财富”,尤其对于读书人来说。 这段时间的充分阅读,让这些和沈方良比较亲近的家伙,都在短时间内,文学素养有了大规模水平的提高,然后这间接的后果便是,这几位都考得不错,除了方锦绣。 一脸孩子气的方锦绣撅个嘴,正在那边不开心,而与方锦绣相识许久的李易甫正在安慰他,道:“你家里送你来,无非是让西湖书院的先生们好好管一管你,你内父疼你疼的也太过了,你父亲担心你再这么在家里呆下去,会太过娇生惯养,所以让你出门来读书,只是为了历练下,又不是当真要你读取功名,考得不好也不算什么,何苦让自己不痛快。” 话虽如此,但是在方锦绣那边,差了一名没考进乡贡资格,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此时的沮丧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张圆圆的脸蛋上,一目了然。 这边呢,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沈方良身后,带着略显得讨好的笑容的尹日升,被沈方良一把扯住他的耳朵,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舍得给了一个笑脸,道:“不错。” 本来被揪住耳朵疼得直歪头又不敢反抗的尹日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方良,那眼神,真是让沈方良有种欺负了纯洁小动物的错觉。 冷眉一挑,沈方良道:“只要你不作死,听话,好好读书,乖乖的做一个好人,你当我闲的没事非要折腾你不可吗?你觉得自己难受,难道我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你身上,我就不难受吗?就像现在这样,你乖了,我好了,大家都开心了。” 尹日升讷讷不敢言。 沈方良这里教训尹日升,张献忠和严谨却相携而来,对着沈方良很有诚意的躬身一礼,张献忠年长,先行开口道:“此次若非沈少侠宽宏,不吝藏书于我等阅读,我等此次科考不会有这样好的名次。” 沈方良笑了笑,道:“各位客气了,我并非刻意为之,各位何必称谢。”说道此处,沈方良顿了一下,道,“乡贡之后,离下次省事还有段时间,不知道两位如何打算?” 严谨和张献忠对视一眼,然后是严瑾开口道:“我与张兄本想早日上京,在京城寄居,能博得几分名声,对礼部试也是能多几分把握,只是囊中羞涩,还需时日筹措盘缠。” 沈方良听到此处,转头看了身后畏畏缩缩的尹日升一眼,道:“两位若是不弃,我也想带着我家这位败家子早日上京,不若一起同行,盘缠之事,两位无需费心,还是依照这段时日严瑾在我院中的惯例如何?” 张献忠一听到这话,脸上便是一红,老实讲,他和严谨都是穷光蛋一个,要是靠自己的本事去筹集盘缠,少不得家里又要东拼西凑典当卖物,张献忠不比严瑾这段时日靠着沈方良给的“薪水”还有点儿积蓄,他读书的钱都是靠家里的内室辛苦做工得来的,张献忠固然有几分穷酸傲骨,但是比起他自己的那点儿脸面,他更在乎上京所费过多会不会让他的内室更加辛苦,所以舔着脸来沈方良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求得几分帮助,但是真等沈方良开口了,他又有些读书人的薄面皮性子发作,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应承了。 沈方良白手起家,在一线城市打拼许久的人,眼力多少还是有几分的,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张献忠的尴尬,便笑着道:“张兄不要觉得我这点儿铜臭钱好拿,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京可不是让张兄那么轻松的作逍遥门客的,你和严谨一样,要帮我看着这败家子。” 言毕沈方良一把把身后的尹日升给车过来,指着尹日升示意张献忠。 其实沈方良说的是实话,出点银子让严瑾和张献忠帮忙看着尹日升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想要掐死尹日升的感觉,有这两个人帮忙分担,他可以偷空歇歇,缓解一下心中的狂躁,不过在张献忠看来,这就是沈方良即慷慨大度要出手帮助自己又体贴自己的面子,不愿意让自己尴尬的一份“善意”。 心中一边感动,一边感慨,张献忠心道:这么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和尹日升那个混蛋订亲了,太可惜了。 心中这样想,口里便不和尹日升寒暄,只是和沈方良敲定上京的日期,这边正相互交流着这乡贡身份的告身什么时候能下来,那边李易甫安慰完方锦绣带着方锦绣,转身便凑了过来,道:“怎么,你们几个要单独跑啊,不带我。”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把尹日升塞进李易甫怀里道:“带你,帮我看着他。” 李易甫向嫌弃脏东西一样将尹日升摔回沈方良怀里道:“别,咱伺候不起这个活祖宗。” 这边学生们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一行很是华丽的车队从西湖书院里出来,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再次重复那日送唐独鹊离去的情形,排排队的给这行车队的主人送行,沈方良、张献忠、李易甫等人大眼一看,却不是李熙宁却又是谁。 已经摆脱了不快情绪的方锦绣瞪大了眼睛,道:“李熙宁要走了吗?怎么他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啊!” 第47章 李易甫家学渊源在这方面的消息总是要灵通点,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和马车上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的李熙宁,叹了口气,道:“听家里传回来的消息说,圣上突然下旨,宣靖平郡王入京,看来李熙宁躲在西湖书院躲懒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献忠皱眉,道:“圣上宣靖平郡王入京了?为何如此突然?难道圣上放心江南了?不留宗室在此镇守了?” 李易甫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笑意,道:“听闻靖平郡王和当今圣上是一同长大的,感情甚笃,看来是今上觉得那两位闹腾的太过了。” 严瑾虽然自负才华,人聪明,书读得也好,但毕竟不若李易甫家世渊源对朝中江湖局势等等都能很快得到消息,所以听李易甫说得隐晦,竟是有几分不解,微露茫然之色,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李易甫此时正打量着沈方良,而沈方良呢,目视北方,似是微微失神。 严瑾微奇,但他还没开口询问,心直口快的方锦绣却先开口了,道:“沈少侠,你往北边看什么呢?” 被方锦绣的话叫的回神,沈方良笑了笑,道:“我在想唐独鹊走时说的那句话。” 方锦绣脱口而出问道:“什么话?” 沈方良没有回答,但是在场的人已经都想起来了,唐独鹊说“我家令狐大人要我传话给沈少侠,他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在京城等沈少侠”。 李易甫倒抽了口冷气,对沈方良道:“你要陪着你家的败家子上京,那岂不是说会和令狐少卿碰上!” 严瑾微露茫然之色,方锦绣好奇的眨着眼睛,张献忠微微皱眉,神色颇见肃然。 严瑾疑问道:“这个令狐少卿,在大理寺卿位上二十年了,官声是不坏的,听说地方州府上打官司,有大理寺插手的,老百姓都比较安心,冤判的少很多,应该是个好官吧。” 李易甫听到严瑾这话,微微苦笑,道:“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他只是一个不错的官儿,但对江湖中人来说,这人……哎,这人的横空出世,对整个武林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 张献忠也目露疑问之色,道:“我只知道令狐少卿祖上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也是和圣上一起长大的交情,乃圣上心腹,这人在江湖上还很有名?” 李易甫叹口气,道:“何止有名,简直太有名了!除了那些不显于江湖的武林耆老,这令狐少卿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不仅如此,他,哎,中原武林,人才济济,高手从来就不少,天下第一嘛,也不是没有过,听闻昔年国朝立国时,大将军韩玉龙就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这令狐少卿,功绩比得上比不上韩大将军咱不敢评判,但是他却干了一样韩大将军都未见得做到过的事情——他让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习惯了打官司。” 严瑾、张献忠、方锦绣都惊奇的瞪大了眼,只有沈方良默默不语。 令狐少卿其人,出身南海剑派,昔年突厥乱华,北方各大武林世家,传承久远的门派,不少受突厥尤其是随突厥入中原的摩尼教高手迫害,家破人亡者不知有多少,峨眉被灭,少林受到剧创从此隐秘不出,武当呢,运气还算不错,精英虽然在那场突厥率军做后盾摩尼教高手打先锋的围剿中几乎近丧,但是一批耆老还是活下来了,这数十年来潜心培养,倒是出了不少人才,门派的道统并没有断绝。 南海剑派,虽然偏处海外,但一则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二则门派道统也是汉人传下来的,当安平郡王府遭逢大难时,南海剑派出身的令狐少卿一直追随在先帝身侧,和当今圣上一起,随着先帝北伐,一杆枪一把剑,那是汗马功劳没得讲,实打实的杀出来的九卿之位。 令狐少卿身受当今圣上信任,乃是圣上心腹,受命为大理寺卿后,更是借由发展扩充将大理寺从原来专门管判案子的“文职部门”,愣生生变成了类似后世锦衣卫一样的“武官”机构。 令狐少卿是经历过突厥乱华的人,其他的不讲,他对于江湖中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一则侠者以武乱国,二则,中原武林人才济济,若非自相残杀各自为战,何以被突厥人、摩尼教、吐蕃人杀得如此狼狈。 心中有此念,令狐少卿二十年前便借着剿匪之命,整顿江湖,愣生生将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扳成了遇到真要见血的大事,竟是会考虑要打官司这样神奇的存在。 姑且不论令狐少卿的想法对错,但是能干成上面这一堆的事情,足以证明令狐少卿本人彪悍到爆表的武力值和超凡的才干。 这样一个人,却要人传话给沈方良,他在京城等他,这如何能不让了解其中厉害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48章 众人神色皆是慎重起来,李易甫还微微皱了眉头,而一旁暗自低头的尹日升,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可是还没转完,便被沈方良一拳打在眼眶上,变了一个熊猫眼。 尹日升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捂着眼睛哭丧道:“为什么打我?我什么都没说?” 沈方良冷笑一声,道:“没说?你也没想吗?你眼珠子一转我就能猜到你心里的坏主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是不敢进京你就自由了,哈哈,做你个春秋大梦!” 言毕,沈方良拎起拳头,对着尹日升就是一顿胖揍,而一旁的李易甫、严瑾、张献忠等人,也无人去劝慰阻止,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等到那边沈方良把尹日升揍趴下了,转回头来,几个人接着聊。 李易甫开口问沈方良,道:“你真打算上京?” 沈方良整了整刚才胖揍尹日升时弄乱的衣袖,很是平淡的道:“令狐少卿等我,我就不敢去了吗?” 李易甫微微沉默了下,然后道:“我要回家一趟,我来西湖书院读书,本来我父亲和兄长抱的想法和锦绣差不多,他们都没想过我今年就能考到乡贡名额可以上京参加礼部试了,我需要回家一趟禀明父兄,择日再行上京。” 严瑾则道:“若是沈少侠要即日上京,我与张兄自然跟沈少侠一起上路。” 方锦绣则道:“我要回家去看看阿父。” 李易甫道:“这样吧,我与锦绣一起回家,我家在关内道靠近长安的地方有一处庄子,我回头叫下人把那地方的帖子给你们,沈少侠你们若是到了京城,可以先拿我的帖子到那里落脚,到时我们在那庄子里汇合。”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有微信有手机,有时友人之间相遇,若是不把地址说清楚了,很可能就天涯一方断了联系再不相逢了,所以李易甫才要这么细细的交代。 沈方良听到这话,道:“放心,我要找你就一定找得到。”言毕,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正是沈方良救了地鼠门分坛那位白长老后,地鼠门分舵舵主蒋世伦送给他的那块。 李易甫一看到那块牌子,便苦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沈少侠你与地鼠门有交情,那中原大地,你要找个人还真是不算难。” 如此这般,一众人各自说定,约好启程上路,而本应该做为这次应试主角的尹日升,啊,他被胖揍了一顿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了呢,不过好像大家也有意无意的把他给忘了。 青田镇上属州府,地鼠门分舵。 卓逸风一脸怒气的从外匆匆奔进来,拍桌子怒喝道:“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忙的要死,你竟然叫你分舵的弟子来搅局!” 在桌旁的蒋世伦正在低头品茶,一言不发,与卓逸风那气得涨红的脸,蒋世伦的面色很冷静。 卓逸风见此状,更是愤怒,自顾自的大吼,道:“平时你们门下弟子小打小闹,勒索个商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这次,这么大的胡商队过境,你们地鼠门竟然敢下黑手劫下来!这何等大事!州府都未必压得下来!这事儿闹到州府那里,回头那个废物知府一定会把事情压到我头上,事情还要我担着,到时怎样!?要我抓你归案吗?” 蒋世伦从袖子留抽出一样东西,扔给卓逸风,道:“别吼了,抓我归案?你自己看看那队胡商里的人都是什么人吧!你要是把这队胡商放过境了,等着大理寺那位剥你的皮吧!” 卓逸风听得蒋世伦这话察觉事情有异,接过蒋世伦扔过来的那份压成折子状的带着地鼠门花押的纸张,打开一看,神色大变,道:“这真的假的?” 蒋世伦苦笑,道:“我也希望是假的,但是,哎,我反复核对,还派人去总坛请了门中长者来辨识,不会错,这就是摩尼教徒。” 卓逸风看着这份地鼠门情报上的东西,目露凶光,道:“这些摩尼教的混账,和我们中原武林斗了这么多年,还是阴魂不散!他们怎么不死干净!怎么不死干净!” 卓逸风乃是武当弟子,从他上数长他一辈的师叔师伯们几乎没有几个还活着的了,都是在昔年那场突厥乱华的浩劫里惨死的,可以说,中原武林,几乎没有哪个门派和摩尼教没有血仇的。 蒋世伦面色也微微阴沉,道:“这些年朝廷在西北用兵,把控西域,当年突厥西迁后并吞了西域不少小国,圣上在位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扶持这些被突厥灭国的小国复国,又设西域都护,突厥遗族被我们压迫的越来越向西,西北也好,河东、关内也好,虽说商贾繁盛,往来胡商不可计数,可是却是外松内紧,突厥想派些细作从北面入中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们从海上过来了,这队胡商是大食商人,谁也没想到其中竟有摩尼教众。”卓逸风此时也明白过来,借口蒋世伦的话说道,“回鹘信奉拜火教,虽说是昔年摩尼教的分支,但是拜火教开宗教主是中原汉人,昔年雁门八部之一的叶将军的后人,与我中原武林还有着几分香火之情,倒是那随着突厥西迁的摩尼教众……” 后面的话卓逸风没说,蒋世伦也明白,那些西迁的摩尼教众,才是真正与中原武林有血海深仇的死敌,蒋世伦叹了口气,道:“这还是不是最烦心的,你回去查查这队胡商的通关文书,我觉得这事儿蹊跷。” 卓逸风知道地鼠门劫了这队大食商人,当时就把这队商人的文书都调出来查看了一遍,上面的过关印防都还记得,此时经蒋世伦提醒,回想那文书上的一个个签字放行的官员名字,立时冷汗淋淋,道:“这……不会吧。” 蒋世伦冷笑,道:“若是这通关文书里有那些前段时日被大理寺那位从江南道撸下来的人,那事情可就深了。” 卓逸风摇头,道:“不会,不会的,那两位就是争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引狼入室,找突厥人,不会的,找突厥人有什么用?没用啊,这等无用功,那两位不会做的。” “利令智昏!”蒋世伦毫不客气的戳破了卓逸风的侥幸,道,“当年若非魏哀帝昏了头,大敌当前之际逼死太子,哪里会有昔年惨剧,当今天下无人能敌令狐少卿,那两位若是被逼急了,想要扳倒大理寺也不是不可能出一些昏招。” “不会的!景王与怡王再怎么相争也是争李家的天下,这么个玩法……不会的,哀帝前车之鉴,近在眼前,景王与怡王再糊涂都不至于再倒覆辙的,不会的。”卓逸风有些惊慌的连连摇头。 蒋世伦看着卓逸风那副模样,则是冷笑不语。 良久,蒋世伦看着已经平静下来但是脸色依旧有几分僵硬难看的卓逸风,叹了口气,道:“要变天了。” 李易甫微微沉默了下,然后道:“我要回家一趟,我来西湖书院读书,本来我父亲和兄长抱定的想法和锦绣差不多,他们都想过我今年就能考到乡贡名额可以上京参加礼部试,我需要回家一趟禀明父兄,择日再行上京。” 严瑾则道:“若是沈少侠要即日上京,我与张兄自然跟沈少侠一起上路。” 方锦绣则道:“我要回家去看看阿父。” 李易甫道:“这样吧,我与锦绣一起回家,沈少侠你们若是到了京城,可现在关内道靠近长安的地方有一处庄子,我回头叫下人把那地方的帖子给你们,到时我们到那里汇合。”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有微信有手机,有时友人之间相遇,若是不把地址说清楚了,很可能就天涯一方断了联系再不相逢了,所以李易甫才要这么细细的交代。 沈方良听到这话,道:“放心,我要找你就一定找得到。”言毕,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正是沈方良救了地鼠门分坛长老后,地鼠门分舵舵主蒋世伦送给他的那块。 李易甫一看到那块牌子,便苦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沈少侠你与地鼠门有交情,那中原大地,你要找个人还真是不算难。” 如此这般,一众人各自说定,约好启程上路,而本应该做为这次应试主角的尹日升,啊,他被胖揍了一顿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了呢,不过好像大家也无意识的把他给忘了。 青田镇上属州府,地鼠门分舵。 卓逸风一脸怒气的从外匆匆奔进来,拍桌子怒喝道:“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忙的要死,你竟然叫你分舵的弟子来搅局!” 在桌旁的蒋世伦正在低头品茶,一言不发,与卓逸风那气得涨红的连不通,蒋世伦的面色很冷静。 卓逸风见此状,更是愤怒,自顾自的大吼,道:“平时你们门下弟子小打小闹,勒索个商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这次,这么大的胡商队过境,你们地鼠门竟然敢下黑手劫下来!这何等大事!州府都未必压得下来!这事儿闹到州府那里,回头那个废物知府一定会把事情压到我头上,事情还要我担着,到时怎样!?要我抓你归案吗?” 蒋世伦从袖子留抽出一样东西,扔给卓逸风,道:“别吼了,抓我归案?你自己看看那队胡商里的人都是什么人吧!你要是把这队胡商放归了,等着大理寺那位剥你的皮吧!” 卓逸风听得蒋世伦这话察觉事情有异,结果蒋世伦扔过来的那份压成折子状的带着地鼠门花押的纸张,打开一看,神色大变,道:“这真的假的?” 蒋世伦苦笑,道:“我也希望是假的,但是,哎,我反复核对,还派人去总坛请了门中长者来辨识,不会错,这就是摩尼教徒。” 卓逸风看着这份地鼠门上的东西,目露凶光,道:“这些摩尼教的混账,和我们中原武林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是阴魂不散!他们怎么不死干净!怎么不死干净!” 卓逸风乃是武当弟子,从他上数长他一辈的师叔师伯们几乎没有几个还活着的了,都是在昔年那场突厥乱华的浩劫里惨死的,可以说,中原武林,几乎没有哪个门派和摩尼教没有血仇的。 蒋世伦面色也微微阴沉,道:“这些年朝廷在西北用兵,把控西域,当年突厥西迁后并吞了西域不少小国,圣上在位这些年,扶住这些被突厥灭国的小国复国,有设西域都护,突厥遗族被我们压迫的越来越向西,西北也好河东、关内虽说商贾繁盛,往来胡商不可计数,可是却是外松内紧,突厥想派些细作从北面入中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们从海上过来了,这队胡商是大食商人,谁也没想到其中竟有摩尼教众。”卓逸风此时也明白过来,借口蒋世伦的话说道,“回鹘信奉拜火教,所说是昔年摩尼教的分支,但是拜火教开宗教主是中原汉人,昔年雁门八部之一的叶将军的后人,与我中原武林还有着几分香火之情,倒是那随着突厥西迁的摩尼教众……” 后面的话卓逸风没说,蒋世伦也明白,那些西迁的摩尼教众,才是真正与中原武林有血海深仇的死敌,蒋世伦叹了口气,道:“这还是不是最烦心的,你回去查查这队胡商的通关文书,我觉得这事儿蹊跷。” 卓逸风知道地鼠门劫了这队大食商人,当时就把这队商人的文书都调出来查看了一遍,立时冷汗淋淋,道:“这……不会吧。” 蒋世伦冷笑,道:“若是这通关文书里有那些前段时日被大理寺那位从江南道撸下来的人,那事情可就深了。” 卓逸风摇头,道:“不会,不会的,那两位就是争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引狼入室,找突厥人,不会的,找突厥人有什么用?没用啊,这等无无用功,那两位不会做的。” “利令智昏!”蒋世伦还不客气的戳破了卓逸风的侥幸,道,“当年魏哀帝昏了头,大敌当前之际逼死太子,哪里会有昔年惨剧,当今天下无人能敌令狐少卿,那两位若是被逼急了,想要扳倒大理寺也不是不可能。” “不会的!景王与怡王再怎么相争也是争李家的天下,这么个玩法……不会的,哀帝前车之鉴,近在眼前,景王与怡王再糊涂都不至于再到覆辙的,不会的。”卓逸风有些惊慌的连连摇头。 蒋世伦看着卓逸风那副模样,则是冷笑不语。 第49章 顺昭寺,一处在杭州与长安连同的官道旁的普通寺庙。 是夜,顺昭寺屋顶有砖瓦踩踏之声作响,已经睡得有些迷糊的严瑾睁眼,瞥了眼,道:“怎么了?” 比严瑾早片刻清醒的张献忠此时已经从惊醒的状态再次变得迷迷糊糊的了,听到严瑾的问话,困得迷迷糊糊的嗓音道:“没事儿,比武……睡吧。” 严瑾听到比武两个字,“哦”了一声,转身用被子蒙头接着闷头大睡去了。 屋门口,趴着窗台看家的阿傻,精神奕奕,口中呵呵有声,正傻笑着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若是仔细听,似乎能听到“漂漂”两个字。 屋顶上,沈方良的长剑未曾出鞘,基本上他现在就是在将他那把橙武当烧火棍再一面倒的在殴打他的对手,那个对手,其实沈方良根本不想把称之为对手,因为实力实在相差太多了,虽然对方从身形上看去和现在他这具身体的年岁相当。 把长剑当棍子使用,把眼前满是稚气的小伙子暴揍一顿,看着对方鼻青脸肿满是气愤不甘的抱拳施礼,认输投降,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虽有一败,但后会……” “后会有期”四个字还没说完,已经被沈方良一“棍子”给敲回去了。 那少年被这一“棍子”打得有些懵了,也有些愤怒,道:“玉面神剑!我已经认输了,你怎么还动……”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沈方良用长剑当棍暴揍一顿,沈方良一边走还一边愤怒暴躁的道:“你才玉面神贱呢!你全家都是玉面神贱!” 沈方良这边暴走了,其实不能怪沈方良暴躁,如果你连续一个月都在赶了一天路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正要休息时,被各种自以为自己很酷帅的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客”爬屋顶打扰,连续一个月都看着这群中二期还没过的小屁孩儿顶着稚嫩天真的脸却强装面无表情冒充稳重冷酷,前来挑战,连续听一个月类似“玉面神剑,我要来向你挑战!”,“玉面神剑,江湖传闻你剑法超神,请不吝赐教”,或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等等的,是人都会抓狂的! 何况,沈方良已经被这些家伙弄得连续一个月没睡好觉了!肝火旺盛,难免想要发火! 眼见沈方良这边打得有些过分了,另一边屋顶上一直看着这场比武的一个身着公服的中年男子,一见到这种情势,急忙跳出来奔到沈方良与那少年近处,一伸手把那少年拎起然后飞速的退了几步,算是拉开了与沈方良的距离,另一只手急忙的摆手阻止沈方良再出招道:“沈少侠!够了够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沈方良看着这个轻功卓绝但体型却微胖的穿着公服的中年男子,强忍着满腔怒气,将长剑斜斜抗在肩头,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陈押司,你还真是来得及时啊!”说着这话,沈方良大概扫了眼这位押司,看着眼前人那筋骨暴突的拳头,道,“押司是用拳头的,没想到修习这种横练功夫,押司的轻功竟然也如此不凡,敬佩。” 那被称为陈押司的胖子随手把身侧的那个来想沈方良挑战的少年剑客给点晕了,然后转头若无其事的与沈方良寒暄,道:“沈少侠真是谬赞了,在下陈鞠,江南神拳帮出身,祖传的铁掌功夫,至于轻功嘛,是入了公门后我家令狐大人觉得我办事勤勉,送了本轻功秘籍给我,在下虽然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但在沈少侠面前可是万万不敢托大弄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位陈鞠陈押司虽然年纪比眼下的沈方良看上去大了一轮,但是方才稍微围观了下沈方良与那初入江湖少年之间动手的那几下,陈鞠就知道闭眼前少年的武功,可是差得太远了,所以方才一番话到并不是完全的谦逊,可以算是实话实说。 沈方良自然也知道这些,但是已经有几分抓狂的他真的没这种心思和这位陈押司废话,所以依旧皮笑肉不笑的道:“陈押司职责所在,是不是该管一管这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 陈鞠笑嘻嘻的打哈哈道:“这些年轻人嘛,初入江湖热血沸腾,沈少侠您当世高手,也体谅些下吧,我这里虽然舔着脸顶着个押司在衙门里挂着职位,但这武林中人来回来去,咱也不可能都给抓起来是不是?堵不如疏嘛,只要这些人不闹出太大是事情,还是要宽待几分的,毕竟江湖中人嘛,若是逼迫太过,以衙门里的人力,真是闹起来,还未必控制的下来,地方治安也是不好维持啊。” 沈方良觉得陈鞠这话和“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是差不多的意思。 陈鞠笑得有些像淘宝客服,服务态度好的那种,道:“沈少侠体谅体谅,也就这几天,等入了河南道西北地界,天子脚下,那时便没有江湖人敢造次,这个……那沈少侠,您明天就来衙门里换公验告身吧。” 看着胖胖的陈鞠笑得憨态可掬的脸,沈方良觉得牙疼。 李易甫带着一众家仆和方锦绣一同往家里赶,李易甫和方锦绣两人同车,这基本上就和哥哥带一个弟弟的感觉一样,有沈方良、严瑾他们在时还不觉得,等这些人都离开了,李易甫才觉得方锦绣有时吧,有点儿过于聒噪了,叽叽喳喳一刻都闲不下来,烦的人有种想要捂住他的嘴的冲动。 忍受着过于活泼好奇的方锦绣的魔音穿耳,李易甫在马车上强自静心打坐,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还有呼和声音道:“是二公子的车队吗!?” 很是耳熟的声音让李易甫禁不住挑开马车帘子向声音来处望去,看到是父亲十分信任的一位家中的管事。 那位管事骑在马上,一身尘土,显然是策马奔驰了一路,见到李易甫挑开窗帘,认出是自家二少爷,大喜过望,急急策马近前,道:“二少爷,老爷和大公子进京了,临行前才接到你的信,但是来不及等您回来了,所以吩咐我在路上把你直接堵下来,通知你不用回家了,直接上京相会。” 第50章 李易甫的家族虽不说富可敌国,但到底是当年金钱堡旧部出身,据说突厥乱华之前,江湖中曾经有一个说法:“若论身价厚,北方金钱堡,南方名剑侯。” 名剑侯府是卖“军火”的,而金钱堡当年是雁门八部之一,主们负责搞军队后勤的,李易甫的家族虽然说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理寺令狐少卿主导的剿匪之事中退隐江湖,但是许是作为一种补偿吧,当时朝廷可是没不许带走自己家的家财的。 说这许多废话,就是要交代,李易甫家里其实还是很有钱的,在中原大地上,不动产还是不少的,比如眼下,李易甫和方锦绣分手,掉头北上,和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相会的地方,就是他家在陈州的一处院子。 李易甫日夜兼程,赶上父兄,一看到庄园门口守着的人,就知道父兄在此,进了大门,将自己已经扑了一身灰尘泥土的披风扔给守在门口的下人,一边向院子里走,问道:“父亲和兄长什么时候到的?” 接过李易甫递过来的披风的是家里一位深得李易甫兄长信任的年轻管事,知道自家二公子快追上来了,特意在门口相候,此时听得李易甫相问,直接回答道:“昨日黄昏时候到的,梳洗休息了一夜,正好接到二公子您的信,老爷便没急着上路,想着等一等二公子你,正好在此汇合。” 李易甫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便大踏步的走进正厅,见到一别年余的父兄,很是恭敬的跪下来,磕头请安,道:“父亲,孩儿给您请安了。” 李易甫的父亲——李朝瑞,转头来看着李易甫,眼中有一抹慈爱之色划过,但随即恢复成一贯的严肃,倒是李易甫的同内父正兄李易谦,将李易甫扶了起来,带着几分欣慰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弟弟,道:“二弟,你这次真是给父亲长脸了,一年都不到就能考到乡贡资格,你只怕不知道内父听到这消息有多高兴。” 正兄李易谦比李易甫大了七八岁,有点儿长兄如父的味道,对李易甫素来虽说多有宠溺,但却是少有把他当作一个成人赞美尊重的时候,所以此时被自己的兄长如此夸奖,李易甫竟是有几分羞涩,忍不住转移话题,道:“大兄,内父如何?最近身体还康健吗?吃饭香不香?过的舒不舒心?” 开始是转移话题,但一旦开启话题,想起内父,李易甫便真的觉得思念如潮涌,问得停不下来。 “你阿父很好。”李朝瑞开口替李易谦回答了李易甫的问话。 父亲开口,李易甫便收敛了面对兄长时的放松态度,神色恭敬起来,问道:“父亲,这次匆匆上京,所谓何事啊?旅途辛苦,父亲和大兄一路却如此匆忙赶路,若是家中有繁重事情需要劳动,父亲通知孩儿便好,何须如此辛苦。” 李朝瑞坐了下来,神色间浮现出了几分一路辛苦赶路后的疲惫,道:“这次的事情必须要我亲自上京一趟,昔年我们李家不愿意搀和进庙堂纷争,才会主动退隐江湖,但是我们不愿意搀和,人家却非要找上我们,不得安生啊。” 这话让李易甫一头雾水,满是不解,李易谦便向弟弟解释道:“阿弟,你也知道,当初我们与大理寺协议退让时,这扬州的监酒事,朝廷是默许我们继续经营的,但是日前户部巡查,却是要对着酒水专卖之权有再议的表示,虽说后来江南道官场震动,这事情停下来了……” 李朝瑞拍的一声,将身侧的桌子拍碎了,显然是因为太过愤怒而不自禁的用上了内力,李朝瑞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杀意,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同样在从河南道向京城赶的路上,一辆马车悄然停下来,车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丈从车中下来,似乎是旅途老劳累,出来透气的。 老者身侧一位身材壮实的男子扶着老者,道:“父亲,慢些,注意脚下。” 老者受着身侧壮实儿子的搀扶,看着这有些熟悉又陌生的风景,眼中留下泪来,道:“这里还是这个样子,没多大变化,那年,你弟弟还跟着我们一起上京来着。” 老者身侧的长子长叹一声,只要一提起弟弟,老者就是泪流满面,他自己心中也是酸涩难忍,道:“父亲,事已至此,还是宽心些吧,阿弟也有一定不希望父亲为了他的事情伤神伤心,坏了身体的。” 老者泪水涟涟,道:“我怎能不伤心,我儿啊,我最是孝顺仁善的儿子啊,若非为父当初没考过礼部试,仕途无望,你爷爷又突然去世,家徒四壁,无力发丧,又兼着与尹世宜的同窗之情早有约定,便没忍心拒绝他尹家的提亲,如何……你弟弟如何会有那般凄惨的结果。” 老者的长子一想到自己那乖巧孝顺的弟弟,也是难受非常,眼中也划过一抹仇恨之色,道:“可惜尹日升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被他家的世交给弄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不然一定要拿混蛋给阿弟偿命才是。” 满脸泪痕的老者此时也是咬牙切齿的道:“阿康,这次赴京赶考,你一定要考出个人样了,得官爵掌权位,然后挖地三尺也要把尹日升那个黑心肝的东西找出来,给你弟弟偿命!” 被换做“阿康”的身侧长子很是恭谨的回答道:“孩儿一定竭尽所能。” 眼看要进河南道西北,快入关内道了,说白了就是快到长安城附近了,天子脚下,这些江湖中人倒真是不敢放肆了,所以沈方良一下子发现,似乎来找他挑战的武林中人少了,或者说几乎没有了,他已经差不多连续七八天都睡得不错了。 然后正当沈方良放松精神时,一夜里,在一处驿馆落脚时,房顶突然有声音传来:“沈少侠何在,我摩罗刹向您请教。” 这话很短,声音一字一顿的,语速极慢,语调也有些生硬,像是一个外国人学说汉语的感觉,颇为怪异,加之来人不类中原人的名字,几乎能让人瞬间确定,此时上门来挑战的这人,不是汉人。 这个认知让沈方良皱起了眉毛。 第51章 来人不是汉人,这个认知让沈方良皱了眉头,也慎重起来,转头看向屋子里正要打水梳洗的严瑾、张献忠,道:“关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躲在最角落里的尹日升怯怯的抬头打量沈方良,被沈方良扫了一眼后又赶紧低头,这副窝囊模样让沈方良直皱眉,然后为了避免这货再出妖蛾子,仍旧一抬手把尹日升点穴定住了。 严瑾看到沈方良这副不同于前段时间的慎重神色,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不就是来比武的吗?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其实当第一个武林中人上门来挑战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江湖争斗的纯纯的读书人严瑾还是很紧张的,但是当看到沈方良一面倒的狂虐来挑战的人时,严瑾便变得很视这种江湖比武为等闲了,再后来,好吧,打扰别人的睡眠是不人道的,严瑾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挑战者有些厌烦了。 张献忠的心路历程和严瑾类似,此时也疑问道:“怎么了?” 沈方良摇了摇头,道:“但愿只是我多心。”然后转头吩咐阿傻道,“阿傻,看家,不要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进屋子。” 言毕,从窗户翻了出去,翻身上屋顶时,还用掌风把打开的窗子给扫关上了。 长身玉立,月色氤氲,沈方良站在青瓦之上,看着来人,只见对方一顶大大的高帽,身着半披袈裟,双掌合十行佛礼,正用僵硬的汉语道:“沈少侠,久仰。” 这是一个喇嘛,沈方良这样一打量便判断出来了,同时回礼,道:“大师过奖。” 这位自称摩罗刹的喇嘛道:“我初入中原,不通礼节,然而武者大道,并无不同,我听闻你很厉害,来向你挑战。” 沈方良的神色严肃,月光皎洁,洒在他的脸上,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而其实此时沈方良心里是在吐糟:我擦的,这是不是一不小心会变成国际问题了!好像也许大概吐蕃和东魏朝还在处于边境潜在战争冲突之中吧。 不自禁的扫了周围几眼,沈方良心里有几分愤愤,心道:前断时间没事儿时盯得很严,这会儿真有事儿怎么没人了,那些穿官服的公差呢?跑哪里去了?快点出来好不! 沈方良这边心里活动很丰富,那边那位名为摩罗刹的喇嘛可没那么复杂,行了个佛礼直接道:“请!”然后行佛礼的双掌变为拳头,一拳挥打过来。 这一拳打过来,劲风惊人,竟是夹杂着一股火烈之气,让沈方良骤然一惊,急忙用轻功闪身而过,沈方良这么一退,那摩罗刹喇嘛立刻变招,拳头竟然十分诡异的拐了弯直击沈方良的面门,炙热的烈焰之气扑面而来。 沈方良一惊,再次闪身飞速后退,那拳头竟然突破了一般武学常识,直直追打着沈方良的面门,没有变招,逼得沈方良一直后退,可是要知道两人此时过招的地方是在房顶,而房顶的地方是有限的,也就是说沈方良一直在退后,可是退到屋檐边缘时便已经无路可退了。 初初交手这两三招,沈方良几乎便似乎处于下风被压着打,这让他有些怒了,此时退无可退,他也不退了,抬手以掌对拳头,意图生生接下这一拳,毕竟若是两人招式打实了,身负《九转心经》并且已经练了不短时间级别升得蛮高了的沈方良,还是自负若论内力深厚,当世有过他的不会太多的。 可是,事情的诡异就在此处,对方长拳直击面门,沈方良不再躲闪,以掌相抗,可是方才还烈风阵阵近在眼前的拳头竟然突然消失了,然后沈方良突然便感觉到了胸口一阵剧痛,却是不知为何已经中了一拳。 本能的,体内的九转心经的真气在受到攻击时自动开始抵御那侵入经脉的阳烈劲力,可是那股真气万分奇怪,不类中原任何一派的内劲儿,竟是如游蛇一般钻入体内,像针尖一般寻隙“进攻”。 被一拳搭在胸前,劲力击打的沈方良不得不后退,这一下子便翻身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胸口经脉受创,让沈方良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吐出来,脚下踉踉跄跄几步才站稳。 沈方良从屋顶掉了下来,那个喇嘛似乎也颇为自恃身份,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招之后双掌合一,行了个佛礼。 沈方良这具身体的肤色本就白皙,长相又秀气,月色之下,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此时一抹血红,衬得白得更白,红得更红,竟是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看着这一幕,那摩罗刹似乎也是一愣,微微出神,但随即便开始闭目念经,片刻之后,再睁眼时,这摩罗刹喇嘛的神情又恢复了方才比较冷硬的神色。 微微闭了眼,运转《九转心经》,几乎是瞬时便治愈了伤势,睁开眼,沈方良神色冰冷,甩手擦掉了嘴角的血痕,暗自运气,第一次的,面对这些像蚊子来挑战的武者沈方良都没有过的九转真气运气于全身,严肃认真甚至有几分杀意的对待起此时眼前的对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群身着飞鱼服的大理寺公门中人脚踏屋顶如履平地,飞身到了此处沈方良落脚的驿站,然后当那位头领一抬手,众人令行禁止,立时止步,在不远处,静静静的看着沈方良与摩罗刹的比武。 第52章 摩罗刹双手合十,行佛礼,道:“沈少侠,很多人说你很厉害,难道中原人的厉害就是这样而已吗?” 听到这话,沈方良眉间闪过一丝冷然,然后长眉一挑,眉峰划过一丝冰冷的锐利,道:“你废话太多了!”言毕,轻身一点,长身拔地而起,挥起一掌,当头便向那摩罗刹劈出。 沈方良以前使长剑的,还兼修了治疗做奶妈,后来练习《九转心经》也是偏于道家阴性心法,所以他的掌风并不刚烈,也不像魔罗刹那样炙热逼人,但是却犹如汪洋大海一般澎湃,带着一股吞噬一切的声势向摩罗刹袭来。 摩罗刹被沈方良这等深厚的掌力惊了一下,但随即嘴角挂了一丝冷笑,一拳挥出,不挡反攻,不理会沈方良那眼见要击至面门的手掌,拳头直击沈方良胸口心脉处。 也不知道这摩罗刹的这双拳头用的是什么诡异的拳路,明明是后发,却先至,沈方良的手掌还没拍到摩罗刹的脑门上,摩罗刹的拳头却已经到了沈方良的胸口,然而这次沈方良已经对眼前这位喇嘛的诡异拳路有了警觉,一察觉到炙热拳力逼到近前,轻功一点,以一种比方才还要快上十倍有余的速度飞速后退。 沈方良的内力实在太深厚,速度实在太快,所修习的又是当今江湖顶级的轻功步法,所以当他全力飞速后退时,即使是尽全力追击的摩罗刹也只能看到一道残影,然后方才还在眼前的少年便已经消失在了天地间。 摩罗刹呆住了,他没想过这位看似年纪不大名声却很大的少年,会用这种办法应对自己的攻击。 正当摩罗刹想要开口道“中原武林难道都是些退缩畏敌不敢与人较量的鼠辈”来讥讽消失的沈方良时,突地,背后一阵逼人的劲力袭来,让摩罗刹猛然惊觉转身,正正看到又是沈方良抬手一掌直击面门,摩罗刹旧法炮制,一拳挥出,又是后发先至。 沈方良见摩罗刹使出同样的招数,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然后他又“消失”了。 接下来在接近一刻钟的时间里,沈方良就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迅捷白鸽,围绕着摩罗刹不断“飞行”着,不断的逗引摩罗刹出招,然后当摩罗刹出招后又快速消失。 一直在旁观的那一队身着飞鱼服的公门众人,为首一人,腰间挂剑,神色冷硬,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方良与摩罗刹的比武,但在两人的比武进行到了沈方良变成一只“鸽子”的时候,这位为首的公差,一直面无表情的神色,却是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微微舒缓。 其实当沈方良将那侵入经脉的诡异的至阳真气消融掉时,他就察觉了,这个喇嘛的内力并不深厚,最起码和他比是差着一大截呢,之所以开始时会被这家伙压着打其实是因为对方的内力真气和拳路都十分诡异,与中原武学差别太大,沈方良一时适应不过来,才会着了道。 如果不是沈方良的内力实在太过深厚,但凡换了任何一个差一点儿的中原武林人在此,只怕都是完败的下场,但是沈方良不是,因为他可以将近乎于残影一样的轻功速度维持到一刻钟以上,而一刻钟以后,沈方良已经摸清了摩罗刹的拳路。 所以,沈方良突然停住了,站在了摩罗刹对面,站在屋顶的青瓦上,看着摩罗刹,笑了,笑得傲岸自信,神采张扬,那是属于还未苍老的心张扬的少年意气风采。 摩罗刹并没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对一直躲避不与他正面过招的沈方良突然不躲了感到高兴,直直便扑上去,又是一拳挥出,生怕沈方良又“消失”了。 然而这次沈方良没有消失,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次当摩罗刹一拳挥至时,他抬掌,接住了摩罗刹的拳头。 摩罗刹呆住了,旁观的那位公差头领,眼神中也有了微微讶异之色。 自从入中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中原武林的成名高手折在手上,几乎从来没有过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接住自己拳头的时候,所以摩罗刹呆住了,但是他发呆可不表示沈方良也会发呆,一掌接住摩罗刹的拳头,另一只手掌拍出,直击摩罗刹的胸口,沈方良来了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后,便听得一声惨叫,摩罗刹像个断线的风筝,直直的摔了出去,从房顶摔到地上,近乎于喷的,摩罗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就在此时,一直旁观的那些公差,在那个公差首领一抬手示意之下,齐齐扑了上去,将那摩罗刹五花大绑,那公差首领对着被绑起来的摩罗刹道:“犯僧摩罗刹,你自入境以来,数次杀伤我大魏民众,触犯我大魏律法,大理寺已经通缉你多时,本人大理寺丞萧玉成今日逮捕你归案,送交大理寺,国法处置!” 那摩罗刹此时经脉被九转真气侵蚀,整个人虚弱非常,一直在咳血,当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的,毫无反抗的被大理寺众人拷走了。 情势变换,刚才的被围观者现在反转变成围观,沈方良在旁看着那自称萧玉成的大理寺丞抓人,嘴角扯过一丝冷笑,道:“还真是下手的够快,不知道刚才你们干什么去了?” 那萧玉成听到沈方良这带着讥讽语气的话,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那里的沈方良道:“论理我应该称谢,但是既然沈少侠问我们刚才干什么去了,我也不吝惜告诉沈少侠,我们刚才去围捕这个蕃僧的同伙去了,这家伙可不是一个人来中原生事的,今天晚上,就在刚才,我们折损了二十几个兄弟。”面无表情的萧玉成在说到最后这句话时,眼中划过一丝痛楚之色。 沈方良一愣,随即微微皱眉,又有了几分不快,道:“你们大理寺的人缉凶无能,不是你们方才袖手旁观的借口,抓这些闹事的蕃僧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的!” 沈方良这话让萧玉成怒火中烧,忍不住微微冷笑,道:“令狐大人果然没说错,‘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果然都没半点家国胸怀,外仇当前,还在各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怪昔日会被摩尼教各个击破,惨遭屠戮!” 沈方良听到这明显语气不善的讥讽言语,大怒,道:“你有病吗?我帮了你们大理寺,非但不谢我,还这副口气,哈哈,大理寺上下都是你这副模样的话,只能说你们自己就是一份顾人怨的活该找死德行!” 方才阵亡了二十几个兄弟的萧玉成听到这话,胸中杀意大盛,怒火中烧,若是平时,沈方良这么说几句他倒还不至怎样,但是伤痛激化下,不快转变催生了怒火,直喷沈方良而去。 “住嘴!”萧玉成拔剑朝着沈方良便砍过去! 第53章 “住嘴!”萧玉成拔尖便朝着沈方良的方向砍过去。 沈方良也怒了,觉得眼前这货真是狗咬吕洞宾,自己受江湖人滋扰时这些人却都袖手旁观,这会儿自己帮忙抓了逃犯却还要受怨怼,还竟然和自己动上手了! 沈方良也不客气了,一伸手就把自己背后的那把橙武宝剑也拔出来了,面对萧玉成迎面一剑,不守反攻,回手便削,两剑相交,萧玉成的宝剑立时便被削出一个半寸大的豁口。 萧玉成一惊,他手中宝剑也是当时名剑了,可是与这沈方良初初交锋便几乎被斩断,这让他立时警觉,飞速后退,退出沈方良长剑的攻击范围。 大理寺的其他人众除了那些正在看押那蕃僧的几个,其余的眼见他们的老大头儿似乎吃亏了,立时纷纷飞身扑上来,在萧玉成身前结成一个剑阵,阻挡沈方良可能的追击进攻。 沈方良一招几乎削断萧玉成的手中长剑,逼得萧玉成后退,但却也没乘胜追击,而是持剑在手,冷眼旁观,及至看到大理寺众人组成的剑阵时,沈方良轻“咦”了一声,轻声喃喃自语道:“南海剑派的剑阵?” “哈哈,少侠好眼力,看来家学渊源啊!”那边萧玉成还在低头皱眉看着自己那把快断了的宝剑,但一声朗笑却仿佛从天际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声音清越,似在天际又似乎近在耳边,加之刚才沈方良近乎耳语的那句话被这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乎不用多高深的武学素养就能判断出这声音的主人的内力是极为深厚的,这个认知让沈方良下意识的用目光搜索来人。 和方才沈方良戏弄那蕃僧魔罗刹时突地“消失”突地“出现”几乎差不多,当沈方良心中忽有所感猛然回头时,便见身后丈余远处的房顶上,一位颇有几分潇洒疏朗之态的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轻飘飘的落在那处,仿佛突兀的出现在天地间,现身于夜色下。 来人相貌英俊,俊朗英挺中上带着几分潇洒之色,风神疏朗,飘逸不凡,看着沈方良微微一笑,道:“在下聂长歌,见过沈少侠。” 沈方良微带警觉的打量着眼前人这个自称为聂长歌的家伙,又不易察觉的扫了眼身后那摆出南海剑派剑阵的大理寺中人,然后微微侧身后退,把自己从被两方前后夹击从状态中解脱出来,让两方夹击他的对峙之态呈现三边态势,说白了,沈方良觉得眼前形势有点儿危险,所以稍作防备方便逃跑。 沈方良脚下微动,冷冷的扫着聂长歌和萧玉成一行人,没有回那聂长歌方才打招呼的话。 聂长歌见此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沈少侠不必如此,我们对沈少侠没有恶意。” 沈方良扫了那边萧玉成一眼,面色冷然,道:“你家这位萧寺丞的表现可不像没有恶意。” 听到这话,萧玉成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那聂长歌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让萧玉成顺势从炸毛虎便乖顺家猫低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萧玉成不言语了,聂长歌转头对沈方良道:“玉成脾气是暴躁了些,我代他向沈少侠道歉。” 沈方良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聂长歌和萧玉成,仍旧没说话。 聂长歌的年纪明显比沈方良渐长,代萧玉成向沈方良致歉,沈方良却不回应,是很明显的失礼,但聂长歌却没生气,依旧笑笑,道:“看来我们打扰的太久了。”说道此处,聂长歌向那驿站里沈方良一行人原本住着的房间看了眼,只见灯火依旧,纸窗上映着几个人影,想到唐独鹊传回来的情报,大概能猜出来此时那屋子里的人是哪几个,聂长歌心中微微有感慨,似是想到了往昔自己少年是和令狐少卿一起南北奔杀的岁月。 淡淡扫了眼此时已经被大理寺制住的那个蕃僧,又转头去看此时神色中依旧有戒备之色的沈方良,道:“沈少侠不用如此,你的朋友很是关心你,看来我们若是不离开,你的朋友打算一夜无眠陪伴沈少侠你了,如此倒是我们的罪过的,夜色已深,我等便不多叨扰了,也请沈少侠放心,从此刻起,到沈少侠进长安为止,不会再有任何江湖中人来叨扰你们了,告辞。” 聂长歌这话说完,那边萧玉成面色便微有不愉,但仍旧一句话都不敢动多说,乖乖的听命带着一众手下人退下了,而聂长歌倒是留在了最后,向沈方良微微一笑,点头告辞,然后就如同突兀的出现一样再次突兀的消失了,当然,在别人眼里是消失,在沈方良这个同样内力深厚到爆表的人眼中,还是十分清楚的看得见聂长歌的身影化作一抹残影飘然离去的全过程的。 “天下当真卧虎藏龙,不能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土著啊。”看着聂长歌离去的背影,沈方良喃喃自语。 离开驿站返回衙门,萧玉成忍不住想聂长歌发问等道:“前辈,不是说京城局势不稳吗?怎么您还出京了?您离开,令狐大人那里岂不是少了一大助力?还有您干嘛对那个姓沈的那么客气?” 聂长歌看了萧玉成一眼,伸手便敲了萧玉成一个爆栗,道:“有话慢慢说,在外人面前倒是装得稳重,这会儿又原形毕露了,一次问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回答?” 萧玉成轻功不俗,但聂长歌的爆栗却躲都不敢躲,当然长久以来的经验也让他知道,躲也躲不开,惹怒了聂长歌,可就不只一个爆栗,可能是一堆爆栗了,捂着额头,萧玉成一个挺拔威风的汉子,竟是露出了几分小孩子般委屈的神色。 聂长歌看得好笑,但随即收敛了笑容,俊逸的面容上微微挂了几丝忧色,道:“令狐接到你的报信,知道那几个蕃僧难缠,才让我前来支援,京城里的局势,目前倒是还算平稳,靖平王进京了,那两位现在可是忙着拉拢这位位高权重、深得圣上信任又掌管江南织造赋税与军械局的御弟王爷去了,倒是可以松一口气。至于那沈方良……” 话说一半,未尽全言,萧玉成满是疑惑的看着聂长歌。 聂长歌目色变得有几分深沉,良久,才道:“沈方良的过往,卓逸风、唐独鹊已经分别回了信报,只是他身边那个傻子,你们查出来什么消息了吗?” 萧玉成疑惑道:“不是说一直查不出来吗?” 聂长歌没说话,但面色却有几分异样的痛楚之色。 第54章 聂长歌面色划过痛楚之色,只是极快,马上又消失了,恢复了惯常的潇洒,道:“尽快押解这几个蕃僧入京,然后你下江南一趟。” 萧玉成听得此话,一愣,道:“令狐大人刚从江南道回京不久,怎么又要我下江南?” 聂长歌面色平静,但眼神中却又几分隐隐的杀意,道:“有些老对头,被我们堵在西北荒芜之地,心中不甘,想趁着京中局势不稳,从南面绕道进来。” 与中原百姓和一些普通的武林中人已经几十年没接触过摩尼教不同,大理寺这么多年来为了围堵摩尼教徒,可是在西北花了不少功夫,所以萧玉成一听到聂长歌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摩尼教,面色瞬时严肃起来,从方才那在萧玉成面前有几分晚辈孩气的模样变回平素干练的大理寺丞,道:“那个老不死怪物教主又出幺蛾子了?” 聂长歌眼中划过一丝寒意,道:“听有消息传回来,那个怪物已经死了。” 萧玉成听得此话,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了,这消息年年有,哪次都不是真的。” 聂长歌微微叹了口气的,道:“那老怪物一日不死,只怕摩尼教就一日不会止歇重入中原的心思,这些年的信报传回来,据说那些在西北出生的很多新教徒,许多已经不愿意再与中原武林为敌了,我与令狐都想,再熬上个十几年,等那老怪物死了,新的教主继任,我们也该松一口气了。” 萧玉成面色冷硬,道:“他们不入中原,总有一日我们要打到西北灭了这些觊觎我大魏国土的饿狼。” 摩尼教的总坛在天山深处,飘渺难寻,若是打进摩尼教总坛斩草除根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理寺何苦这么多年只能被动严防死守呢,聂长歌明白萧玉成的想法并不算实际,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人年轻时总是会比较激进比较乐观比较进取,就像当年的自己和令狐,而现在面对萧玉成这些年轻人,聂长歌觉得就像昨日重现,像当初名剑侯对着还稚嫩暴躁的自己和令狐少卿。 所以聂长歌没对萧玉成的话有什么点评,因为时间和世事会用他的流逝和残酷教会所有的年轻人成熟,所以聂长歌转而说了其他的事情,道:“你对沈方良的态度,有些失控了,他不是外族,他不是敌人,他帮你抓住了这些蕃僧。” 萧玉成听到这话,微微沉默,道:“玉成受教,此事是我的过错,只是今天兄弟们折损的不少,我有些迁怒了。” 聂长歌叹了口气,他知道如萧玉成一样对有些江湖中人多有不屑之意的大理寺后辈不在少数,也是当年之事对令狐刺激太过,让他对这些所谓隐世自居的“前辈高人”、自扫门前雪的名门门派又或者浪荡江湖的侠客们,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仇恨与鄙视,令狐这样想,即使着意克制,但言谈举止中多少会有几分表现,自然都会对这些后辈有影响。 “这些武林名宿,这些名门正派,这些所谓的浪子侠客,平素一个一个人模狗样的,家国沦丧,生灵涂炭,百姓被外族屠戮之态若鸡犬,无处山河不染血,他们呢,干嘛去了!?一个一个自顾自得一副清闲自高的模样,练的一身武艺,现在不出来有所作为,用来干嘛?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看看,若是大魏真的亡国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还能不能这么清闲的过日子!”令狐说这番话时很年轻。 聂长歌记得那时名剑侯还在世,带着他们上少林求助时,看着那清幽古寺,那些僧人一派得道高僧模样,在寺中一派安详的打坐参禅,他们这些昨日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人,从兄弟们的尸首堆里爬起来的人,到这里要守少林的规矩,要在客房等候方丈接见,那时令狐眼里的愤愤不平那样清晰,愤愤的说出这番话来。 山河收复,人事代换,名剑侯不在了,许多人都不在了,但有些坚持却没有消失,令狐依旧倔强的站在那里,站在从未止歇过动荡的朝堂上,执着的坚持着他认为值得的坚持,而聂长歌陪着他,可是时不时的,聂长歌会感觉到有几分疲惫,衰老的感觉在侵袭,不是指身体,是心,可是他不能走,不能离开,因为令狐没有离开。 沈方良确认大理寺的那伙人真的都走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收剑回鞘,然后翻身下了屋顶,一推开门进屋,便被几双炯炯发亮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了。 严瑾紧张的都快不会眨眼了,见沈方良平安归来,松了口气,道:“没事了?” 沈方良耸耸肩,道:“本来就不关咱们的事情。” 张献忠有些紧张的道:“我们从屋里向外偷看了来着,那个蕃僧很厉害啊,你都吐血了,要紧吗?伤到了吗?那些大理寺的怎么回事?怎么冲着你来了?咱们没得罪他们吧?” 沈方良浑不在意的道:“没事,他们是去捉那蕃僧的,我属于误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到这里,沈方良稍微扫了眼室内,见尹日升还是被定着不动呢,而阿傻,在窗口守着的阿傻,却格外的安静,皱着眉头抓着头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沈方良看得奇怪,走过去问阿傻,道:“阿傻,你干嘛呢?” 阿傻抓着头发道:“刚才……外面……认识,小时候……认识,记不起。” 沈方良被阿傻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阿傻又发疯了,疯言疯语,也就不去在意。 夜色已深,众人紧张半响,乍然放松下来,都累了,梳洗了下就都睡下了,只有阿傻还在抓着头发喃喃道:“认识……很久以前……小时候……见过。” 第55章 李易甫和父兄一行人赶到京郊附近他家的那处庄子,进门听着来迎接他们的管事向父兄回报这段时间庄子里的事情,及至那管事与父亲说完,李易甫才开口问道:“这断时间有人执我的名帖来拜访吗?” 那管事摇头,道:“知道老爷和大公子要上京,我日日都着人在门口守着,没有什么人拿名帖来拜访。” 李易甫听到这话一愣,随即有些失神,但马上就又回神,跟随父兄进了庄子。 据老北京的人说,旧北京的城墙的宽度十分惊人,城墙上面可以同时并排跑四辆重装大卡车,可惜沈方良没看见过,老北京的城墙已经被昔年那些嫌弃城墙碍事的人们拆个精光了,只在年长的老人心中残存着一个记忆影像而已。 沈方良没见过老北京的城墙,但是他现在见到了长安城的城墙,还有那宽约150米,注意不是长是宽150米的长安城主干道朱雀大街,呈现在眼前时,即使是沈方良这个来自现代通过先进的交通工具游历过中国很多名胜古迹、山川美景的家伙,也微微张着嘴有些被惊得发呆了,更别说家境贫寒几乎算是乡下人的严瑾和张献忠。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7节 长安城中人,一年到头看到这种初初进长安傻眼发呆的土包子可是见得不少,一见沈方良这一行人的衣着表情,就有不少旁观者暗暗在心里啐了句“田舍奴”。 一众人里表情比较平静的一个是阿傻,因为他傻,不管见到什么都傻笑,另一个是尹日升,因为他幼时父亲殿试中举后,曾经举家搬来长安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长安城的壮阔雄伟还有些印象,也就见怪不怪了。 作为一个见过大裤衩、福禄寿喜种种神奇建筑长居后世京城的富有人士,沈方良是最快回神的,然后打了个响指,道:“走了,找地方睡觉,最好今天把租房子的事情搞定,不然回头要睡大街了。” 严瑾被沈方良的响指惊醒,从被震慑得呆愣的状态中回神,然后反应了下沈方良方才的话,想到在西湖书院分别时李易甫说的话,道:“我们不去找李易甫吗?他说他家在长安附近有庄子,我们拿他的名帖可以去寄宿。” 沈方良直接道:“我们找地方住下来,回头再去找他。”早年独闯京城拼事业时,人情冷暖沈方良没少尝,那时没法子,眼下他又不是没钱,自己租个房子自己住,怎么舒服怎么来,说到底,沈方良还是享受至上的渣,能舒服绝对不会让自己难受的。 张献忠不比严瑾年轻,更知世事些,倒是有几分能猜到沈方良的顾虑,所以没问沈方良为什么不去李易甫家蹭房子住,转而问道:“我们该去哪里租房子,我们刚到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牙行能信得过都不知道。” 听到张献忠这话,沈方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蒋世伦送他的那块地鼠门令牌,扫了眼地图上最近的地鼠门分坛的位置,沈方良直接揪着一众人便大踏步向那处进发了。 他们自是不可能一路都沿着朱雀大街走,中间穿过各个坊间路径,房中有酒楼正在宴饮,二楼打开的窗户间见莺歌燕舞,有反弹琵琶,胡旋舞身姿缭绕,乱花眯眼,有人击牙板长歌纵酒:“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我向淮南攀桂枝,君留洛北愁梦思。 ……” 有闹市欢腾,高搭戏台,相扑博弈,众人欢喝叫好,有蕃人胡人在坊间闲手作乐,多有草原苍茫之声,有管弦丝竹别作,中正雅致,欢喜有之,悠远有之,旖旎动人,有铺叫卖胡饼浆水,香气袭人。 千般风流,万种繁华,一派盛世长安。 沈方良从人潮汹涌的长安城内拎着他家败家子,扯着他家的傻子,时不时的回头盯着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严瑾和张献忠,艰难的穿行,终于找到地鼠门的那处分坛,把手里的那张令牌扔到那守门的地鼠门弟子手里,道:“给我找个可靠的牙行,我要租房子。” 李熙宁正在京城平康坊里最大的酒楼,偷空从宴会里跑出来,站在门廊外看着一片灯火映照人声繁闹的平康坊,屋中丝竹弹唱,琼浆玉液,玉盘珍馐,也有名气冠绝长安城的伎人赔场,好不热闹,屋外,那一个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也一样十分热闹,因为那里也是如此间这样的宴会正酣畅开饮。 自从进了京城,他无一日不过的如此热闹。 因为他父亲闭门谢客,有心人找不到他父亲,就只能找他,而他父亲也知道,即使靖平郡王府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也是不能做的太绝的,做父亲的避而不见,做儿子的就要摆出点儿晚辈的谦卑态度,出来应酬了。 所以李熙宁自从进了京城,一直过得很热闹,可是此时,他却突然有些厌烦这种热闹了。 他想起在西湖书院时,他在沈方良的那处小院子里,喝着美酒,只有美酒,沈方良那个小气鬼没给他们上菜,他们就这么饿着肚子喝得酩酊大醉,可是那时,他觉得很自在。 他有点儿想念他在西湖书院认识的那几个同龄的朋友了。 “世子,再发什么神啊,来喝酒啊,可是该你行令了。” 身后有人呼喝,李熙宁只得收敛了神色转头又挂了笑颜转身应酬,道:“这倒是我的罪过。” (注:此处诗词引用李白的《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 第56章 令狐少卿番外 残肢断臂,血腥味弥漫,伴着腐朽的恶臭,残阳如血,映照着战后这非人的残酷大地,尸骸遍野,却是哪家子弟哪家夫君哪家兄长,早不可辨别。 那样的场景是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可是那也是在令狐少卿的年少时光,最长经历的场景。 令狐少卿,南海剑派嫡传弟子,国难当头,南海剑派鼎力支持安平郡王府抗击外敌,令狐少卿就是那时来到安平郡王府,认识了他日后一生忠诚的主上,还有如兄如父一般的名剑侯江轲冉。 名剑侯江轲冉很年轻,至少看着是很年轻的样子,如果不是师父与这看着十分年轻的名剑侯称兄道弟的样子,令狐少卿还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家伙,是和自己师父明争暗斗了半辈子的死对头,是自己的长辈。 “他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那时还很是一派孩子气的令狐少卿这样问师父。 鬓角微白的师父翻了个白眼,道:“当年名剑侯府中闹家丑,那一代的名剑侯江朝义把自己的长子江元秀赶出家门,本想将家业传给次子,谁知后来揭出来,他那次子竟不是江家血脉,呵呵,后来啊,江朝义无法,只得又去求长子回家,可是那江元秀却不愿意,好在江元秀孩子够多,把其中一个送回名剑侯府,继承江家家业,还附赠了他看家的绝学《九转心经》。” “《九转心经》很厉害吗?比我南海剑派内功如何?”令狐少卿问师父道。 “哼,我南海剑派《惊涛拍岸》乃是祖师爷从磅礴海浪中修行时悟出来的,乃当世数一数二的内功心法,只是比之《九转心经》……养颜效果差点。”令狐少卿的师父这样回答道。 了解师父倔强不服输的个性,所以令狐明白,能然师父说出一个养颜效果比不过,其实就是再说《九转心经》比《惊涛拍岸》要更厉害就是了。 那时的令狐少卿还很稚嫩,还会怀着很是少年意气的想法,颇有些不忿自家门派被比下去,虽然作为晚辈不敢和名剑侯江轲冉相争,却时不时的针对下名剑侯带着的那个和自己同龄的小孩子聂长歌,总会把很是腼腆聂长歌惹哭。 每次他把聂长歌惹哭了,那时还只是安平郡王府旁枝子弟的圣上,带着那时还年幼的靖平郡王时常来拉架,拉着拉着,就拉成一团了。 那时于存勖还没有叛变,他们都还没上过战场和突厥人血拼过,还不知道所谓的战争是那样的残酷。 令狐少卿生平第一次杀人,是在摩尼教突袭的那天晚上,也是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摩尼教的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师父是在那一次受重伤不治才去世的。 他尖叫着用手中的宝剑拼命的砍杀,想要冲到师父身边,可是师父和那个老怪物交手时挂起的劲风把他整个人吹得摔了出去,是名剑侯江轲冉接住了他,然后把他扔到聂长歌的怀里,厉声道:“长歌,看住他!” 然后名剑侯江轲冉飞身上前拔剑相助师父去了,可惜晚了。 师父伤的很重,后来令狐少卿才知道原来师父可以伤得不那么重,因为南海剑派的轻功自有其独步天下之处,师父其实可以跑,面对那个非人的老怪物,他其实可以跑,可是师父知道如果他跑了,已经外出支援前方战场的名剑侯未归,安平郡王府中无人是那老怪物的对手,一定会惨被屠戮,那么很可能,十年前于存勖叛乱导致收复北面故土的时间再次推迟的事情会重演。 所以师父没跑,明知不是那老怪物的对手,明知必死,可是师父还是留下来,拼尽生平所学,死死拖住那老怪物,为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令狐少卿记得,名剑侯为了师父的伤势,耗尽真气,用尽办法,拖了近两年,然后实在无法,不得不上少林寺求取《易筋经》为师父的伤势争取一线生机。 那时令狐少卿已经不再稚嫩天真,抱着手中长剑银枪上过战场厮杀过的令狐少卿,已经有了几分日后那个令天下胆寒的天下第一高手的模样了,冰冷、无情,凛然不可犯。 令狐少卿记得名剑侯带着他和聂长歌上少林寺时,他看着那一派佛雾缭绕中隐世安宁的寺庙,看着那些打坐参禅的“得道高僧”,心中翻腾的不是对佛祖的敬畏,不是到了礼佛之地应有的安宁,而是愤怒,因为他那日日萦绕鼻间的血腥,那不可解脱的噩梦。 他看着名剑侯与少林寺的僧人们低声下气,费尽口舌,道:“不论南海剑派祖上与中原武林有何过节,但现在张守成是为了抵抗外敌才受此重伤,不论是什么过往,都该过去了,救人要紧。” 他记得百般恳求不成,有少林俗家弟子讽刺名剑侯道:“名剑侯与南海剑派也未见得和睦,过往纠葛也不见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亲近了?” 他记得永远一副温文儒雅的名剑侯第一次怒了,如玉的眉眼如挂寒霜,眼睛里有火在燃烧。 他记得名剑侯站在那里,对那些僧人道:“江某不才,昔日与南海剑派掌门张守成确实多有摩擦,可是江某知道一点——国仇面前,家恨不算什么!” 他记得他握着手里的长枪,指着那些秃驴喝骂:“天下生灵涂地,百姓哭号,中原大地处处埋骨处处鬼哭,尔等习武之人,修佛之辈,如果能眼见家国浩劫而独善其身!佛家慈悲,你们修得是哪家的慈悲!” 那种愤怒,在很久很久以后,令狐还记得。 后来师父不在了,名剑侯也死在那个老怪物手中,令狐少卿也不记得他送走了多少长辈多少故友,直到长安光复,直到那个昔日总是给他和聂长歌拉架的少年做了皇帝。 看着昔日残破的长安一点点的修复,就想这中原大地一点点的修复着满目苍痍,令狐想,这是他要守住的长安,这是他要守住中原。 为了这个长安,为了这片中原大地,他失去了太多,有太多人付出了性命。 他不能离开,他不能放手,否则他如何面对那些失去的先辈和同伴。 可负生者,可负死者乎? 第57章 李熙宁转身回到宴席里,此次宴请他的主人很是用心,请了在京城中也颇为知名的邓都知前来,这所谓的邓都知其实就是伎人,但做得诗很是不俗,还曾拜得名师学得一手好琵琶,长相虽然不是那种细嫩得能捏出水一样的模样,但也算是眉目清秀,在这长安城中颇负盛名。 席中大家行酒令,邓都知做了席纠,赋诗饮酒,偶有错漏加倍惩罚,又有丝竹管弦陪着奏,除此以外,每个参加宴会的客人身侧还有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李熙宁身边就有一个,此时正小心翼翼的给他倒着酒。 “世子在想什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有些走神的李熙宁回神。 转头看去,只见那陪酒的小侍一句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惊慌的垂眸,那一低头的风情,竟是让李熙宁想到了沈方良。 沈方良的相貌当真是好,精致秀雅,大大的眸子,像含了一汪春水,望人时让人心都恨不得化了,眼角微挑,加之素来那副冷然傲岸微微含讽的神情,让人半点儿都生不出亵渎的心思,这长安城中的有名的伎人,他这段时间也算是见了各遍,没一个比得上沈方良的,就算把他家里的那些侍宠都加上也是比不上的。 这个念头方才从心中划过,李熙宁又暗暗扇了自己一下,怎么能把沈方良和这些人比,沈方良持身何其端正,武功卓绝,独当一面,对着尹日升那等废柴都不废承诺,这等高洁人物怎么是这些低贱之人能比。 坦白说,人都是有些主观臆断的,初初相遇,沈方良的态度就很嚣张高傲,而当时李熙宁正隐藏着身份,态度就谦虚很多,彼此这样的态度相处时日久了,李熙宁就不自觉的把沈方良的位置看得很高,甚至某种程度上有点儿怕沈的感觉,这样微微仰望的错觉,让李熙宁下意识的把沈方良这个渣拔高到了一个沈根本不及的地步,而实际上,沈方良真的就是一个渣而已,此时此刻这个渣正在面临一个很头痛的问题。 沈方良突然觉得他应该考虑找个工作了,因为京城房价太贵了,不是后世那个京城,是长安。 要在长安城的好地段租房子,还是不算太贵的,但是架不住沈方良的要求实在太高,要有家里有独立厕所的,还要厕所离住房足够远不能有臭味的,要有独立水井的或者独立水源的,要门口附近基本没有人大小便的,街道不可以臭气熏天的。 好吧,这在后世是很基本的要求,但在这个年代,可就是太高的要求了。 在西湖书院,沈方良还可以将就下,洗澡可以翻后山泉水,上厕所问题,恩,已经被沈发明的新型马桶解决了,但西湖书院好歹四面都是好山好水,是个“山谷大学”,可是长安城是个大都市啊,试想一下,你住的小区满是恶臭熏天,喝的水还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沟来的,能忍吗? 符合沈方良要求的房子只有两间,但都是只卖不租,一间好地段,超级大,好像是昔年某个犯官的房子,另一间呢,也很大,但地段比较差,周围很干净,因为基本没人住,前者很贵买完后还要再装修,因为犯官的宅子有很多装饰不是他们这些还没品级的读书人能用的,所以买宅子的钱折合黄金5000两,但后期装修重整费用折合黄金1000两,还有宅子太大需要雇人打扫的费用,这个年代没有集中供暖,这么大的宅子要买柴火取暖,这个年代夯土墙还是主流,虽然刷了油漆但有个风雨交加吹袭折耗等等的费用,年折合保养维护的物业费差不多要500黄金,还有这座宅子周围多是官员,不到宰相级别但也是显贵了,出门没几个昆仑奴开路都不好意思见人,公子哥儿身边没一堆疏通服饰就不是这个级别的人。 这话是牙行那位来帮忙找房子的人说的,言下之意是几位初入长安的土包子,还是掂量点儿自己的身份地位吧。 严瑾听得牙行牙人那话,气得直哆嗦,他本是个聪明不过的人,又颇为敏感要强,最是受不得别人轻视欺辱,张献忠微微皱了眉头没说话,尹日升呢,瞥了眼沈方良,没说话,阿傻依旧在傻笑拍手。 严瑾刚忍不住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沈方良伸手挡下,世态炎凉,见高踩低,沈方良见得多也经得多,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足够渣足够厚脸皮足够抵御的住这些坚强心脏,所以他笑着拍了拍那牙人的肩膀,道:“奉劝阁下一句,莫欺少年穷。” 然后,拍出一袋子金子,直接跳过租房子阶段下手买房子了。 买那间犯官的豪宅?不是,买那间长安城里偏僻没人住的里坊的那间。 为什么? 因为没钱,按照牙人计算的开销,包里只有十万黄金在任何大魏任何地方都是个豪但在长安城这个烧金如土的地方,沈方良觉得钱不够花了。 家里四位不事生产的家伙要靠他一个人养,沈方良觉得亚历山大,考虑是不是该找份工作来赚钱养家了。 干什么好呢? 沈方良想起自己在青田镇给那个地鼠门的白护法治病的经历,然后考虑,他是不是该开个医馆? 第58章 长安城很大,当初收复重修时,大魏朝君臣憋着一股气,一定要把被突厥人毁得不成样子的长安城重修的金碧辉煌,然后一不小心使劲儿过头了,修大了,所以直到现在为止,哪怕长安城的常驻人口已经堪称天下第一,可是仍旧有的里坊是十分空荡的,住户户很少,而因为住户少,治安就差,小摊贩小铺子就少,如别的里坊早起有卖炊饼、浆水、胡饼等等,有摊贩挑着担子来卖各色日用物事的,这些空荡少人的里坊就基本没有,许多房子年久失修,多是长满杂草,显得很荒芜,然后一般人就更不敢也不愿住,就更荒芜。 沈方良买的这处宅子,就是在这个地方,便宜,有独立水井,空间超大,可以有个很大的正厅宴饮,有五间前后进的卧房,还有独立的浴室、书房、厨房,后院还有个独立的不算小的花园,花园中隐约点缀着几件邻水带观花的阁楼,当然现在花园已经杂草丛生,阁楼基本变鬼屋。 屋子很大,基本都要重修,墙快塌了,房顶漏了等等的,沈方良通过牙行找了工匠开始第二次的房屋改造过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又把他那话元宝买的铸造炉翻出来放到后院用来烧砖烧瓦。 工程很巨大,然后家里废柴多,除了沈以外,那几个读书读得脸皮子薄的不行的家伙,基本上是不好意思去和匠人细细讨论这房子怎么弄,顺便砍价,所以沈又忙得爆表了。 严瑾的腿在打哆嗦,颤颤巍巍的回头看着沈方良,咽了下口水,道:“那个……方良啊,其实咱们……咱们……我是说我可以不用去平康坊,咱们不用搬家,都是可以的。” 严瑾与张献忠,忘了,还有尹日升,他们这些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要找些达官贵人行卷,增加自己的名气,这样有助于积攒名气,对科考的排名和以后的仕途都会有帮助。 这年代的读书人,比较有身份地位的,把自己的诗文递给当世的显贵,如果是实在太穷太贫寒,够不上那些有名气的官儿的,还有个地方也可以有助于快速累积声明,哪里呢? 就是平康坊,俗称红灯区。 各位,大家没看错,就是红灯区,这里也是一个快速累积声名的地方,因为要知道纵观整个历史,我中原文化的红灯区,恩,咱换个说法,青楼,都是文人墨客很喜欢逛的地方,在西方很多观念没传入前,我们的青楼从来不是只是喝酒和,咳,的地方,多数的文人来这个地方是找的伎人是要看才艺的,是来和人家谈诗论画,顺便,咳,的,因此青楼之中便成了文人墨客最常去的地方,有些知名的伎人,还上通权贵下通士林,若是有些知名的诗词传唱于这些知名的青楼大家,自然也很容易传遍士林和仕宦之家。 鉴于以上原因,严瑾和张献忠这两个穷得掉渣的纯粹土包子,没法子没介绍人能通显贵又想赶在礼部试前打出点儿名气的家伙,颤颤巍巍的向沈方良申请去逛逛红灯区,然后,不出所料,被沈方良笑眯眯的拒绝了。 沈方良斜斜靠在案几后,一边盯着给自己翻修宅子的工匠,一边挑着眼睛盯着尹日升在边上抄书,尤其在严瑾和张献忠提出要去平康坊逛逛时,沈方良笑眯眯的仔仔细细的盯着尹,只见尹日升面色一派端正,目不斜视,正气凛然,握着笔的手半点儿都没放松的继续抄书,似乎没被严瑾和张献忠的话分了半点儿的神。 沈方良暗暗在心中点头,心道:不管内里如何,最起码现在戏演得不错了,装模作样有了基础水准了。 心中满意,沈方良笑得开心,对此时一副愁眉苦脸状的张献忠,道:“我给你的份例银子我看你都没舍得花,都攒下来给你家内室寄回去了?” 张献忠听沈方良提到自己的内室,多少都猜到沈方良要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我内人过的辛苦,以前我都靠他养着,现在我有银子了,当然要寄回家,说实话,严瑾这个破主意,我是不同意的,只是礼部试的排名上,我等若多是籍籍无名,难免吃亏。”其实张献忠是真不愿意去平康坊,不管怎么找借口,他都觉得对不起他家内人。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其实他对张献忠和严瑾这要去逛青楼的打算真没什么感觉,因为他本身就是花心大萝卜,就是个渣,还能反过来要求严谨和张献忠“守身如玉”吗?不过在身现在看来,这两个家伙已经是他罩着的了,他们去逛青楼,然后渣值增加了,那回头那业障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不知道,不过还是不冒险的好,所以沈方良果断的把这两人的请求打回票了,道:“不用去那种地方,不就是名气吗?我有办法。” 所以,就有了开始那一幕。 严瑾骑着沈方良那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全身漆黑只有四个蹄子是白的马,然后把严瑾这个完全不会骑马的家伙扔到马背上,让严瑾来一个闹事纵马。 严瑾吓得腿肚子都打颤,颤颤巍巍的向沈方良请求咱们不玩了,行吗? 沈方良笑眯眯的回应,道:“不行。”然后照着马背就是一拍,那匹乌夜蹄心领神会,嘶叫一声就奔出去了。 不会骑马的严瑾抱着那匹乌夜啼的马脖子正在惨嚎,张献忠站在门边上一副不忍表情,沈方良则是冲着严瑾的背影大喊道:“放心,你很快就会出名了。” 好在沈方良这处宅子实在太偏,整条街都没有几户人家,没什么人能看见这幅丢人情形。 惨嚎着的严瑾心中痛苦呼号:我不要这么出名啊! 严瑾骑着那匹乌夜啼,一路狂奔跑到闹事,惊到行人摊贩无数,不好好在没伤到什么人,然后终于,一亮豪华的马车正在街道上前行,那匹乌夜啼得了沈方良的吩咐,“嗖”的一声冲了过去,直直踹翻了这马车身侧的几个护卫家仆。 一路暗暗盯梢跟随的唐独鹊眼见这一幕,心中快骂起来了,这个沈方良刚到长安城就闯祸,欺负谁不好,偏偏找到了当今国舅爷的头上了。 只听几声惨嚎声十分凄厉的传遍整个街道,马车上一人俊秀公子挑开帘子站了出来,陪着这个公子一起的还有刚才一起宴饮过的李熙宁,两人从马车里钻出来,看着眼前情形,那位当今国舅爷,国俌的弟弟杨秀成皱眉道:“这是哪家的人,如此不懂规矩?闹事纵马!” 一句话刚说完,这杨秀成便看到了那纵马的罪魁祸首,不是严瑾,是那乌夜啼,眼睛顿时亮了,拍掌赞道:“好马!” 第59章 李熙宁一打量那闹事纵马的人,却见这人十分面熟,再仔细打量过去,心里不禁一个咯噔,这不是严瑾吗? 严瑾此时正牢牢抱着马脖子还在嚎叫,竟是没注意到马已经停了下来了。 “啊啊啊!”另一声惨叫盖过了严瑾的惨叫,杨秀成的护卫大喊道,“死人了!他……马把虎子踹死了啊啊啊啊!” 本来还在欣赏严瑾骑着的那匹乌夜啼的杨秀成猛然回神,转头去看自己倒在地上的护卫,那俗名叫虎子的壮汉,此时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气息全无,杨秀成的脸色瞬时便阴沉下来了,看得身旁的李熙宁心中惊跳。 一个武功不算出众的护卫,杨秀成并没有那么在乎,但是闹市之中有人公然纵马踢死了他的护卫,这面子丢得可是大了,但还未待杨秀成发火,李熙宁插了句嘴,道:“我看还是先请大夫来看看,人命关天。”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多是长安城的市民,都是看热闹的,杨秀成也不想被人传出一个不顾下人死活的名声,便转头吩咐身边人道:“我记得王大夫好像就住附近,去请他过来一趟。” 王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国手,除了宫中专门给二圣看病的,京城中有不少达官显贵有病痛,比较信任的愿意经常找的,这位王大夫是其中之一,不过此时杨秀成找这位王大夫主要的愿意还是这位大夫离此处最近。 果然,下人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一位背着药箱的须发斑白的老头就过来了,刚一来就向杨秀成和李熙宁行礼,杨秀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先救人。” 那王大夫见杨秀成如此,也不多礼了,转头就去掐那倒在地上的护卫的脉,这一模就叫道:“这人死了啊!都没脉相了。” 严瑾此时已经不嚎了,他傻了,心道:死沈方良,你玩大发了!害死我了! 杨秀成此时脸色阴沉的不像话,瞥了严瑾一眼,正要开口让人把这个敢扫他面子家伙抓起来送官,就听有一个十分清亮的声音道:“谁说这人死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少年踏进了被看热闹的众人包住的这个圈子。 本来已经有些冒火的杨秀成看到这个少年一愣,心中讶异想:这少年真是一幅好相貌啊。 这一愣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开口了,道:“这人没死。” 那王大夫见这少年开口就否定自己下得结论,心中顿生不快,冷哼一声,道:“都没脉相了还不是死了?” 那少年笑了,笑得还颇为含蓄,但含蓄之中自有傲岸,道:“没有脉相就是死了吗?好吧,那现在我告诉你,他死了我也能把他救活。” 王大夫听到这话,看着少年的眼神满是惊诧,他从医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那个大夫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能把死人救活的,他一时间闹不清眼前人的来路,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走至那到底的护卫身前,抬手握住那已经没有呼吸的护卫的手腕,探出一股真气,然后伸手在那护卫穷胸前拍出一掌,那护卫“啊!!”一声大叫,竟是醒了。 周围人哗然,议论纷纷道: “真的救活了!真神啊!” “不会没死吧,只是闭住气了!” “不可能,王大夫都说没脉了,我们在边上都看了半天了,你看那人胸口都没动了,没气了还不是死了。” “这人真能把死人救活啊,不会是神仙吧。” …… 李熙宁听着周围这群人的议论纷纷,嘴角有点儿忍不住的抽搐,趁着杨秀成没注意,向沈方良打了个眼色,眼神中的满是询问之色,意思再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没错,想来大家已经猜到了,此时在此显摆着把“死人”救活的家伙就是沈方良,眼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满是讶异,就连杨秀成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沈方良微微一笑,走至杨秀成的身前,低头行礼道:“在下沈方良,那匹马是我的,是我不慎,致使马惊伤人,这里向主人家您道歉。在下粗通医术,方才为您的护卫诊治,那位伤者没事儿,只是一时被踢中的闭气穴昏厥了过去,没什么大碍的。”言毕又转头向那方才被马蹄踢到误诊为死的叫做虎子的护卫行礼道歉。 沈方良的眉目含情,尤其是一低头的时候,收敛了眼里的锋芒,更是醉人,此时低头道歉,让杨秀成将心里的怒气都消减了几分,又眼见他的护卫此时已经站起来了,正拍着身上的灰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似乎真如沈方良所说只是一时闭气而已。 李熙宁在杨秀成身侧,见此情形也道:“这沈公子我认识,他曾经救过我的护卫乔止。” 杨秀成听到李熙宁这样说,心里最后的那点介意也没有了,至少是表面上看不出来了,毕竟靖平郡王府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所以他笑了笑道:“原来是世子的旧友啊,我看我家护卫也没什么,就无需介意,倒是沈公子你的医术当真了得……” 说道此处,杨秀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怔住了,然后又回神,对沈方良道:“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回府一趟,就不打扰沈公子了,请问贵府何处,来人定当登门拜访。” 沈方良很自然的回报了自己现在的住址,不卑不亢,声音也不小,周围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杨秀成突然表示要回家一趟,李熙宁微微诧异,方才宴会散场后,他是想直接回靖平王府在京城的宅邸的,是杨秀成硬拉着他出来说要再玩点儿什么好玩的,他推不掉才与杨秀成同乘一车出来的,怎么此时杨秀成却要突然回府? 不过这等贵胄之家教养出来的心性,毕竟深沉,所以李熙宁自是不会刨根问底,只是淡淡一笑道:“也巧,我上次走的匆忙,与沈公子失了联络,既然今日在京城巧遇,却是有缘,也当叙叙旧。” 杨秀成见李熙宁给他面子不多问什么,感激的笑了笑,便欲李熙宁作别,李熙宁从杨秀成的马车上下来,也没上自家的马车,送别杨秀成后,转身打量了下那匹乌夜啼,又打量了下沈方良,笑了,道:“以前可不知道你有这样神驹。” 沈方良挑眉,道:“我家有几匹马需要向你这位不辞而别的家伙交代吗?” 李熙宁大笑拍手,这段时日与一干人等虚与委蛇,当真快把他憋死了,此时听得沈方良这等毫不客气的言语,竟是觉得很是畅快,道:“好你个沈方良啊,还是如此呛辣脾气。” 久别重逢,其实沈方良也是挺开心的,呛了李熙宁一句话,听得对方不计较,然后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然后瞟了周围几眼,看着围观的人还是很多,便道:“行了,也别再这里堵路耽误别人了,身份如此高贵的靖平郡王世子有没有空闲纡尊降贵去寒舍坐坐。” 李熙宁捶了下沈方良的肩膀,道:“行了,你不讽刺我难受吗?”然后又转头对抱着马脖子的还在发抖的严瑾,道,“你还不下马?” 严瑾一脸苦笑,道:“我也下的来才行啊。” 李熙宁听到这话满是不解,道:“你不会下马?那你是怎么上去的?” 沈方良咳了下没说话,转身拉开严瑾死死抱着马脖子的手,然后飞身上马,坐在严瑾身前,转头对身后的严瑾道:“行了,别抱着马脖子了,抱着我吧。” 严瑾一愣,怀中的沈方良腰肢纤瘦,若可盈握,转头间发丝擦过下巴,让严瑾的心都跟着下巴一样发痒的感觉。 沈方良看不见身后严谨的表情,所以也没去注意,却是转而对一处人声鼎沸的街道方向轻声道:“有劳唐大人跟着我们这许多时日,辛苦了。” 隐身在人群里的唐独鹊听到沈方良和他打招呼,也没回话,依旧隐身在人群里,沈方良见他不回话,也不多说什么,冷冷的瞥了一眼就打马回家了。 第60章 这个时候沈方良的那处房子也经修得差不多了,以沈方良这个渣渣的个性,是一定要自己住的地方十分舒适,所以这房子重修的很豪华,看得李熙宁十分咂舌,道:“这么个地方,这个地段,你也真是舍得花钱。” 沈方良听到这话,有点儿调侃的笑了,道:“堂堂靖平王世子,天皇贵胄,竟也知道钱是何物?” 李熙宁听得受不了,道:“你还嘲讽我个没完了啊,我又不是那些富贵教养的不知疾苦的贵公子,我靖平王府管的就是江南织造和军械局,我若不知钱为何物,我父亲若不能教养我知世事,岂非玩忽职守?” 沈方良还没回话,急得在门口来回来去踱步的张献忠,此时看到一同策马而回的严瑾与沈方良,还有自西湖书院一别就没在见过的李熙宁,张献忠一时间反应无能,花了点儿时间才确认是李熙宁,才满是惊喜的开口道:“好你靖平王世子啊,你这次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上次走的时候,可是连个告别都没有啊!” 李熙宁听到这话,苦笑告罪,道:“是我的不是,上次是在是太过匆忙。” 一堆人堵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子,沈方良道:“行了,我们先进去说话吧。”言毕,把严瑾从马背上拎下来,然后拍了拍那匹乌夜啼,让他自己去后院的马厩里,现在人这么多,他也不好公然把乌夜啼收起来。 李熙宁身份尊贵,出门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还有堆下人护卫,却是没见到乔止,沈方良家里没有下人,自然一切都是沈这个做主人的安排,所以便招呼这些下人去厢房休息,又转头去厨房去弄吃的,李熙宁的下人里头正巧还有那个在西湖帮沈方良搬家的那个,叫做石松的,也算是相熟,知道自家世子的那点儿小心思,哪敢让沈方良招呼他们,急忙道:“沈公子,您就别忙了,说句不客气的,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您了,这里我们自便就好,你去陪世子说话吧,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不知道,自从离开西湖书院后,世子特别挂念你。” 沈方良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儿,也不和石松他们客气,道:“那好,厨房里有酒肉,若是吃完了,就自己去拿,不用和我客气。” 石松笑道:“沈公子的厨艺,我们都知道一二,以前在西湖书院,我们可是长闻着你院子的香味馋得掉牙。” 沈方良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就会厨房,直接回小厨房,用烹饪技能十分迅速的做了一桌子菜,然后嚎了一嗓子来端菜,严瑾也好、张献忠也好,可都不敢在沈方良面前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恩,其实也不是没试图说过,严瑾初时还试图讲道理,说自己是读书人,不应该进厨房,不够在武力值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后果,看沈方良吼一嗓子就屁颠屁颠跑来帮忙的样子,不用多说什么了吧。 一边端菜,沈方良一边问张献忠道:“败家子和阿傻呢?我出门后他们乖不乖?” 张献忠帮着端菜,道:“挺乖的,我让阿傻看着败家子读书呢。” 沈方良听到这话,皱眉,道:“阿傻能看住败家子不出去,还能看住败家子读书?” 言毕把手里的碗碟塞给后脚进来的严瑾,转身去书房了。 一推开门,眼见尹日升正握着笔在桌子边很是认真的抄书,看到沈方良进来,一惊,有些近乎胆怯的看着沈。 见到尹日升没有偷懒,沈方良倒是有些惊讶,在他心里,已经几乎认定尹日胜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家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这么乖巧,可是让他好生诧异。 其实沈方良真是不知道,在经过他在西湖书院那么残酷的整治一顿后,尹日升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那段四肢被打断吃喝拉撒睡都要靠沈方良收拾,一不听话就用针尖扎手指的日子,已经让他把听沈方良话这个信念深入到骨髓,只要是沈方良吩咐的,哪怕沈方良不在边上看着,他也不敢违逆。 这些沈方良还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对尹日升的“乖巧”表示很欣慰,然后笑了笑,看着一边百无聊赖的玩头发的阿傻,道:“阿傻,看着败家子好好读书,晚上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一听到有好吃的,阿傻的眼睛瞬时就亮了,然后很是乖巧的点头。 看着阿傻那一头纠结的头发,沈方良心中叹息,他不是没试着给阿傻梳过头,可是每次一梳完,阿傻都能扯开再次恢复一副疯子模样,久了,沈方良也不费那个力气了。 吩咐阿傻看好尹日升,沈方良转身去正厅,那里已经摆了一桌小宴席,李熙宁很不客气的已经上手大快朵颐,一边不停筷的向嘴里塞一边道:“那个方良啊,我觉得这个全长安城的厨子加起来都没有你的手艺好,哎,终于能在这里吃一顿饱饭,不是只能干喝酒了。” 李熙宁是真饿,在宴饮上你来我往,其实都实在交际应酬,时时刻刻绷着精神,哪里能吃的畅快,常常是一肚子酒水,然后饿着回家,现在他放松下来,就感觉那饥饿感更厉害了。 严瑾也是饿了,今天折腾得他精神很是紧张,消耗比较大,也不客气,上筷子直接吃上了,和沈方良住一起后,他也算了解沈方良的厨艺水平,只要沈下厨,他绝对不会错过,一边吃一边问道:“那个败家子呢?阿傻呢?” 沈方良道:“我让阿傻看着他读书呢,回头我再作点儿好吃的给他们留下。” 李熙宁猛塞了一阵子,稍稍缓解了下腹中的饥饿感,听到沈方良这话,又打量了下这个屋子,然后皱眉道:“这里这么偏,附近有没有里市,买东西都要走很远吧,这处里坊听说有贼人流窜,治安不好,住这里真不要紧吗?沈方良却不是很在意,他以前作打工仔时一个人闯荡京城,租房子、搬家、家务活等等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干,后来当了老板,也是大小事都要盯着的,习惯了独立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要抓在手里也不觉得累,便道:“没什么,买东西远有马我用轻功跑比马还快,至于治安不好,哈,贼感来抢我的偷我的,他们要敢来,到时还不知道谁抢谁谁偷谁呢。” 李熙宁的嘴角有些抽搐,但心里也明白,以沈方良的个性,还真说必定能把敢上门的贼子反洗劫一遍,所以也不说这些,转而道:“家里这些事情都要你一个人忙吗?这如何忙的过来?不若我送你几个下人?”刚才沈方良去招呼他的下人和护卫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了,李熙宁平素往来的都是贵戚之家,这些人家里都有车夫有看门有护卫有下人有总管,李熙宁通常一下马车,后面的事情都是他家下人去和对方人家的下人去忙了,但到了沈方良这里,李熙宁立刻就察觉出不同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立时便笑了,点了点张献忠和严谨,道:“与其送我下人,不若想想看怎么让这两个吃闲饭尽快上岗呢。” 若是以前,有人这么调侃话,严瑾肯定要发火了,但是和沈方良相处久了,有了几分近乎于家人间的亲密过感,知道沈方良说这话与那些见高踩低的人的意思不同,更多的是调侃,而且就算他想要发火,衡量下武力值,算了,还是低头吃饭吧,谁让拿人的手短,他和张献忠两个现在确实是靠沈方良这个“内室人”供养呢。 李熙宁听到沈方良这话,苦笑了下,道:“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现在朝中局势诡谲,我真要帮忙了,短期内似乎是好的,久了对严兄和张兄在仕途上的发展只怕不利。” 严瑾心中其实是有点儿傲气的,除了和沈方良混熟了不拿自己当外人外,自负才学的他还真没想过要人帮忙,直接道:“礼部试在即,我等若不能凭借自己的才学于科制上得一席之地,是我等无能,何须劳烦外人。”说到这里,严瑾又忍不住对朝廷局势的有了点儿好奇之心,也兼着对李熙宁这个旧友的一点儿担忧之情,道,“我上次在酒楼里听几个读书士子闲聊,听他们说,你家现在可是风口浪尖上。” 李熙宁听到这话,警觉的四处扫了眼,沈方良见此开口道:“放心,这里没什么隔墙有耳的事情,方圆三里内,有人靠近我的房子我都能感觉到,大理寺的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没那个胆子靠近偷听的。” 李熙宁微微安心,其实他在家里都不敢有话直说,毕竟长安城是天子脚下,大理寺高手众多,他都不敢保证家里不会隔墙有耳,不过沈方良说这里没有他倒是有几分相信,毕竟沈方良的武力值在那里摆着呢,所以李熙宁也直接道:“我父亲自从进了长安城,除了二圣召见,否则一直闭门谢客,父亲大人不见客,我猜代为出门应酬,哎,京中,景王与怡王两派,相斗日渐激烈,我想躲都躲不开,这个时候,若是严兄和张兄和我走得太近,只怕会受牵连。” 其实说到底,李熙宁还是太过年少,虽然看上去老成持重,但到底不若他父亲城府深沉,这段时间憋得狠了,对着觉得能够信任的人,也是直言不讳,把心里的憋闷一口气全吐了出来,道:“京城里的几个大部,户部多是景王的人,吏部多是怡王的人,除了刑部多是老太傅的亲信、大理寺令狐少卿外,其他几个部也各自有山头,圣上要我父亲进京,是想着我父留在长安,分走景王、怡王一部分的权力,这几年,这两位也是闹得有些太不像话了。” 李熙宁这里絮絮叨叨的说,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严瑾与张献忠都是有心于仕途的人,听李熙宁的絮叨听的很仔细,毕竟这些第一手的朝局资料,若是平时,他们这等底层的贫寒士子可是没机会没渠道知道的,而沈方良就是听得比较无聊了,这方面他并不上心,在他看来能把尹日升即使考上科举后仕途不顺被折腾也是减渣值的一种法子。 正在李熙宁絮叨的时候,沈方良突然皱眉,道:“有人在往这边走。” 李熙宁住了口,神色微带警觉,严瑾和张献忠也不自觉得向门外望去,只有沈方良很是利落的起身去大门口开门,只见一辆通常是运菜的板车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正被一对老人拉着向沈方良家的方向走来。 那板车很大,加上一个年轻人躺在上面,要拉动其实需要很大的力气,可是在板车前面拉车的不是牲畜,而是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两位老人一见到沈方良开门,把板车停下来,齐齐给沈方良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神医,你救救我儿子吧。” 第61章 沈方良看到这两位与他双亲一样年纪的人给他跪下来,顿时就受不了了,他虽然是个渣,可是还不是算是禽兽,这等让长者下跪的事他还是受不来,所以急忙把两人扶起来,道:“老人家,你们别这样,先起来,有事我们慢慢说。” 沈方良手里用了巧劲儿,那两位老人想跪都跪不下了,被他扶了起来,屋中严瑾、张献忠见到外面有动静,也跟了出了来,帮着把两位老人和那板车上的年轻人都引进了屋中。 “老人家,这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是来求医的?”沈方良把那年轻人从板车上抱下来,又让严瑾拖出来一个卧榻安置了,转回头来问那两位老人。 其中一位老人扑倒儿子身边去照看了,另一个流着泪叙述事情的经过,道:“我家本是开油铺的,家道还算殷实,只是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也只得犬子一个儿子,哪知去年犬子突然病倒,我们请医抓药,不知道废了多少钱钞都没治好,家里的积蓄花光了,就把铺子卖了,可是我儿子还是一天天的病重下去,请遍了大夫,都说没救了……呜呜呜……”说道此处,那老人就哭了起来。 一见到外面有人,石松等李熙宁的护卫就近了正厅守候在李熙宁身边,要知道自从出了西湖书院那事儿,李熙宁身边的防护一直都是外松内近紧,只要有生人靠近,众人就如同暗自防备。 李熙宁坐在那里,身边是都是护卫,一开始没动,但是听了一会儿,见那老人须发斑白,一身褴褛,老泪纵横,另一位老人扑在儿子身边簌簌落泪,心中不忍,面上也露出怜恤之色。 沈方良倒是很平静,细细询问老人他儿子的病症,只听老人道:“开始我孩儿只说是腹痛,后来就越来越厉害,东西都不大吃的进去,看的大夫,都没个准话,有说寒气郁结的,有说肝阳上遂的。” 沈方良听得老人如此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让张献忠招呼两位老人在旁休息,径自在那半昏迷状的年轻人身边握住那年轻人的手腕,然后分出一抹真气探入这年轻人体内,运转周天,及至肝脏附近,真气便有几分郁结难通,顺着足厥阴肝经分出细小真气细细去探查,不禁微微皱眉。 那两位老人本是今天在街上看到沈方良那让死人复活的本事,在已经绝望的状况下抱着一丝希望前来,此时眼见沈方良皱眉,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颤抖的问道:“沈大夫,我儿子……我儿子……”颤抖着询问却又不敢把话问尽,生怕得到一个不幸的答案。 沈方良用真气探查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年轻人这病,简单点儿用后世大家都明白的话说就是肝癌,这在医疗极为发达的现代都未必治得了,在这个年代……恐怕只有沈方良能治。 放下那年轻人的手腕,沈方良转过头来对那两位老人道:“我能治,只是……” 这句能治一说出来,那两位老人眼睛都亮了,那种绝望之际又见到希望的眼神,让沈方良这个渣都有几分不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了,可是他不说那两位老人也猜到了,再次“噗通”一声给沈方良跪下来了。 其中一位老人道:“老夫姓常,名让,这是我老伴白氏,我二人虽然年迈,但还能干活,我……我知道治我儿子的病一定很费钱,我们没钱,可是我还能干活,只要神医您愿意救我儿子,我们给您看门,收拾屋子,做饭,洗衣,我和老伴儿都能做……” 这位自称常让的老人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干活,竟是拼命的用手捶着自己本就干瘪的胸膛,道:“沈大夫,您别看我年纪大,还有把子力气!” 但话未说完,却因为用劲儿太过,咳了起来,引得身边的老伴白氏急急道:“老头子,老头子。”一边叫,眼泪一边就簌簌的向下落。 这一幕看得围观的人没有不心酸的,一直在旁观的李熙宁也忍不住开口道:“我看这二老爷很是有诚心,正巧你这宅子里也缺些下人打帮手,你就留下这两位,顺便给这年轻人治病。” 李熙宁这一开口,常让、白氏二老满是希翼的看着沈方良,沈方良把那这又跪了下来的两位扶起来,微微思索了会儿,道:“令郎的病,我能治,但是这病调养费时,如果你们愿意留在我府上,也好,这样也方便令郎就医,我府上确实也缺人手帮忙打理。” 常让、白氏一听这话高兴的又要跪下,却急忙让沈方良扶住了。 这一打岔,这顿酒宴是吃不下去了,张献忠老成,通世事,帮着去安置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家三口,身旁严瑾看着那对老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怜子心”,顿了下,又忍不住问道,“那年轻人的病好治吗?我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沈方良道:“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只是要用的药名贵点儿,花费的时间多点儿,用内力真气温养着,可能两三年吧,慢慢能好。” 沈方良惯常的强势,包括上京一路上暴打各方豪杰的那份彪悍,让严瑾已经有几分把沈方良看得无所不能一般的存在了,所以当沈方良说要花费两三年用名贵的药才能治好时,严瑾瞪大了眼睛,然后咂舌道:“你确定你开医馆能赚钱,不会到头来把老本儿都赔进去了吧。” 沈方良回头,看着严瑾,笑眯眯的扯住严瑾的耳朵,扯得严瑾唉唉直叫,然后道:“这叫先期投资,好不!” 折腾这么一回,天色也晚了,李熙宁琢磨着出府是没和老父汇报要到沈方良这儿来,倒是不能在这里过夜,便道:“今日已晚,我就不多留了,对了,李易甫呢?怎么不见他?” 严瑾揉着耳朵道:“李易甫回家了,不过留了京郊庄子的帖子,我大打算这一两天就去拜访。” 李熙宁道:“这样也好,等到李易甫也到了,咱们聚齐了,到我家去,让我好好的尽地主之谊,也算是为我上次不辞而别告罪。” 严瑾笑得很是开心,道:“正当如此。” 第二日,沈方良留在家里想办法给那常让的儿子常德疗伤,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法子,顶多就是内力真气温养护肝,然后补血补蓝,但这么折腾一番,那年轻人脸色好转不少,竟是还清醒了。 严瑾和张献忠见沈方良走不开,就拿着李易甫的拜帖去了京郊李易甫家的那处庄子,守门的家仆倒是很恭敬,把这两人引了进去,李易甫的大哥出门迎接,寒暄了一会儿便道:“二弟赶考在即,在长安城中租了个屋子住下了,现下不在此处,不若两位留下住址,我回头必然告知二弟他的友人来访。” 严瑾与张献忠和李易甫的大哥李易谦和不怎么熟,也不好多做多说什么,呆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李易谦听到身后有咳嗦的声音,急忙转身,眼见父亲李朝瑞从后堂出来,上前扶住,道:“父亲你既然身体不适,何必出来,几个穷酸书生而已,不劳父亲应付。” 李朝瑞咳嗦着道:“虽是穷酸书生,也好小心应付,不要让他们这些家伙在这段时间去烦扰易甫,打扰了易甫读书。” 李易谦连连称是。 严瑾与张献忠没找到李易甫,心中都有点儿郁闷,便向长安城回程走,谁知走到一半竟是遇到官军封路,惹得两人大是好奇,问身边人道:“这是何事?竟然劳烦官兵大阵仗封路?” 周围有长安市民同是等待回城的,回答道:“你不知道?吐蕃使者进京朝贡了!” 严瑾奇道:“吐蕃使者进京?不是说边境还在打着呢吗?怎么吐蕃这就派使者朝贡来了?” 有长安市民道:“这却是不知,只是听说好像边境打了胜仗,所以吐蕃使者求和来了。” 张献忠皱眉道:“不可能吧,若是大胜,早该传回消息了,这不声不响的,不像有打胜仗的样子。” 那回话的长安市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沈方良在家忙着救治那常让的儿子常德,顺便还要看着尹日升读书,看着阿傻不要闹事,好在那常让、白氏两老因为儿子看着被沈方良医治得好了几分,又惭愧自家已经无钱钞可以支付药费,所以整个宅子里的活都抢着干,倒是让沈方良稍微空闲了几分,而稍微闲下来,便又有零星的几人上门求医。 这些人倒是不比常让那一家人那般穷苦,多是殷实人家,病痛也不棘手,基本上拍九转真气,上点儿金创药啊,解毒丸啊,补点儿血蓝就能好的,沈方良的药见效快,治病效率高,让一众患者啧啧称奇,纷纷赞叹为神医。 其实沈的本事就那么点儿,用真气探经脉,然后补血补篮解毒丸,不行的话上九转真气,再加上点儿现代生理卫生常识,基本上就搞定绝大多数的病症了,就这样一副对付行医的德行,竟是越来越有名声了。 第62章 长安城内的太极宫是收复旧都后重修的,原本的那座宫殿已经毁在了突厥人的劫掠焚烧之下,重修的太极宫很是恢宏,比原本的旧皇宫扩大了不少,而此时此刻,杨秀成就在太极宫去往立政殿的路上。 作为当今国俌的嫡亲弟弟,杨秀成通常是不用通报的,今日,他走的尤其急,推开挡路的太监们,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道:“阿兄!阿兄!” 本来很是大声的叫喊,却被信步而出的人一个严厉的眼神便吓得不自觉的收声,讷讷低声道:“阿兄。” 从内殿信步而出的人,身着简朴,但自有威严尊贵之态,身侧几名宫侍随侧,看着杨秀成道:“承宇睡了,不要吵醒他。” 杨秀成向里面做势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道:“承宇睡了?今天好些了吗?” 眼前人,立政殿的主人,当朝国俌,杨秀成的亲兄长杨秀业,听到弟弟询问自己儿子的情况,微微苦笑,叹了口气,道:“仍旧是老样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杨秀成见兄长此态,想到他贸贸然进宫来的目的,急忙道:“兄长,我遇到一个人,我觉得这人可以治好承宇的病。” 杨秀业听到这话,却是没激动,反而有几分灰心的道:“这么多年了,圣上与我几乎搜刮尽了天下的名医,用尽了珍奇药材,承宇又有什么起色?不过是白白折腾,一次次失望罢了。” 杨秀成听到兄长这话,可是急了,道:“兄长,这次这人不一样,可不是那帮庸医,这人可是能让死人复活!”言毕便将自己遇到沈方良救人的经过讲了一遍,又道,“我担心这人来路不明,又去找聂长歌查证过此人,确定这人不是什么那些烂心眼弄来的,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隐士高人之后。” 独子多年病弱,久治不愈,眼见寿数难期,杨秀业虽说已经有几分灰心,但听得弟弟描述沈方良救人的经过,也有些意动。 杨秀成见兄长还在犹豫,咬咬牙,加码道:“阿兄,您还在呢,那两个小畜生就已经闹成这样,处处不把你和承宇放在眼里,如今承宇身子这样,左右最坏也就是……何不尝试下,万一这人要是真的把承宇治好了呢?无论如何,这天下是您和圣上打下来了的,那两个小畜生,还有他们的贱侧父,阿兄你要看着他们嚣张得意吗?” 景王与怡王,还有他们的生身内父是杨秀业心中最大的痛楚,他少年时便与当朝圣上成亲,那时当朝圣上还是安平郡王府一个普通的分支子弟,两人一起经历种种危难,才到如今,昔年他为了当今圣上辛苦劳碌,曾经流失了一个孩子,年过而立才有了承宇,却因为早年自己身子折损的厉害,使得承宇先天体弱多病,缠绵病榻,虽然圣上顾念二人情分,不曾立太子,但朝中人都觉得作为正子的李承宇只怕命不长久,纷纷投靠到景王、怡王门下,二人实力日渐坐大,这让一生辛苦奔波的杨秀业如何甘心? 杨秀业深吸一口,微微平静了下情绪,道:“你去找过聂长歌?打听过那个什么沈方良的出身?此人当真可靠?” 杨秀成点头,道:“是,这人出身和朝堂无干,而且这段时间我也暗自派人观察,那沈方良在京中救人无数,名声已经渐渐传开了,我派人去查过被他救治过的病人,有几个是看遍京中名医都没法子的绝症,硬是让他几副药就治好了!” 杨秀业目中有思索之色,沉吟半响,然后道:“聂长歌是令狐少卿的人,他说的话应该可信。”令狐少卿也是跟着圣上打天下的老人了,与杨秀业相处几十年交情还算不错,杨秀业心里明白,对于景王、怡王的生身内父,令狐少卿也是看不上眼的,这人是真的眼里只有圣上,心中也满是正子继位那套礼法忠义,这么多年来自己陪着圣上吃的苦,令狐少卿看在眼里,对自己一直很是尊重,若非承宇实在体弱,此人应该是最铁杆儿的拥护承宇继位的肱骨。 因为这些种种,杨秀业对于聂长歌的这位令狐少卿的心腹也是颇为信任的,想到自己渐渐老去,圣上身子也不如往昔硬朗,杨秀业下定决心,道:“挑个合适的日子,招这个沈方良入宫!” 短短不过月余时光,原本偏僻非常的里坊,突然变得很是热闹,有不少人搬到这附近住,也有人大早晨起来在门口排成长队,还有些是长安城外的郊县里的人。因为人多了,来这里坊里做小生意,挑着担子叫卖东西的货郎也就多了,还有些药行因为沈方良批买的药量越来越大,来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便在这附近开了铺子,方便卖药,清冷荒僻的地段,瞬时多许多人气,颇有点儿兴隆之感。 “桃李不言,下自成溪,古人诚不欺我。”第二次来此的李熙宁见到这处街坊的情形,不由自主的对身后的乔止感叹。 乔止却没说什么。 在门口帮忙的常让见到李熙宁,记得是那天在沈方良正厅招待宴饮的公子,还帮自己老伴俩儿说了不少好话,急急上前去,感激的道:“是公子你啊,那天大恩小老儿还没来得及言谢,公子你是来找少爷的?我这就去通禀。”虽然沈方良让常让一家人留在他宅子里只是帮手,但常让一家人受此大恩,自觉难以还尽,所以早已经以下人自居,把沈方良叫做了少爷。 李熙宁回眼扫了下那排队排到街口外的长队,心中感慨,道:“不用通禀了,我直接进去就好。”言毕也不顾常让的为难神色,直接进了宅子,乔止等一众护卫紧随其后,及至到了正厅前的开阔地带,看着正给病人诊脉的沈方良,咳了下。 沈方良看到李熙宁又瞥到他身后的乔止,微奇,道:“终于舍得带你家的乔止出来了?你来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李熙宁扫了眼那许多的病人,没说话,沈方良见此会意,知道李熙宁可能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便让常让的老伴白氏先帮自己看着病人,他自己领着李熙宁、乔止一行人进了后院,而一见没有外人,李熙宁也直言来意,道:“方良,国俌殿上宣你入宫。” 沈方良一愣。 第63章 扫了眼李熙宁身后的乔止,又打量了下今天李熙宁身边的几个护卫,包括乔止在内的这几人,看似比前几日的护卫人少了,但是武功都高了一倍都不止,沈方良眉头轻蹙,道:“国俌殿上要我入宫,懿旨呢?没有宣旨却要你来传话?” 李熙宁见沈方良扫自己身后的几人,知道沈方良看出异样了,苦笑下,道:“这件事情,哎,还真是没法子,我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如此,国俌殿上不方便公然下旨宣你,若非如此,国俌也不会找到我头上,让我悄悄上门。” 随着李熙宁这话方才落音,沈方良心念一动向屋顶某处望去,然后冷笑一声,道:“悄悄上门的可不止你世子大人一个。” 听到沈方良这话,李熙宁面上现出疑惑之色,但随即,此时院中突然轻飘飘的落下一人,衣衫飘逸,神色疏懒,却不是聂长歌却又是谁? 李熙宁一见到聂长歌,心中便一派清明,这么大的事情,杨秀业不可能只托付自己,找来聂长歌来做保险也是自然,果然,聂长歌见沈方良发现了自己,便现身院中,淡淡微笑着看着沈方良道:“沈少侠,你的内功又进益了。” 沈方良对大理寺中人的印象实在不算好,所以连带着对聂长歌这个一贯态度很谦和的家伙都有几分意见,不过眼见大家都在院子里站着也不是事儿,就转身把众人都引进正堂里落座然后道:“没茶,都忙着呢,没空招呼,有事快说,没事请走。” 这话很不客气,但李熙宁被沈方良冷嘲热讽习惯了,加之也知道沈方良这份怒气不是针对自己的,所以摸了摸鼻子,偷眼打量了下聂长歌,只见聂长歌面色依旧平和,连那一贯的温润微笑都没有什么变化,不禁心道:真是好脾气,难怪能和令狐少卿搭伙这么多年还没散。 聂长歌神色很平和,直接开口道:“当朝太子太傅、老太师傅致远素来爱惜有才的年轻后辈,多有引荐提携,与我家大人和颇为交好,眼见礼部试临近,我想沈少年的几位朋友只怕是需要个机会行卷扬名吧。” 这是交换或者是交易,沈方良当然听得明白,所以他站在那里,笑了着道:“聂大人好,好官儿啊。” 聂长歌的神色间有了一丝疲惫,一直温和的神情里有了点儿不可言喻的寂寥,轻轻挥了挥衣袖,似乎要挥掉什么不愿回想的记忆,聂长歌微微叹了口气,道:“沈少侠,我知道你与大理寺多少有些不快,但是这次请你帮忙不是让你帮大理寺的忙,沈少侠,你是大魏子民,当为大魏朝堂尽一份心力,昔日浩劫过去不久,沈少侠当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微微顿了下,聂长歌看着沈方良静静的道,“吐蕃使者要进京了,京中传说是边境打了胜仗,我今天却可以告诉沈少侠,边境没打胜仗,是打输了,西域都护三万人安西军被回鹘人埋伏屠杀殆尽,敦煌以西,朝廷的控制力大减,令狐苦心经营二十余载,一朝尽废,圣上怀疑朝堂中有人内神通外鬼,出卖西域安西军。” 沈方良一愣,比沈方良更震惊的是李熙宁,脱口而出问道:“三万人?西域都护府岂不是快空了!” 聂长歌眉宇间的疲倦更重了,道:“朝廷已经急令从边关调兵增援西域都护府,同时北部边防军严加守卫,警惕回鹘从北面突袭,吐蕃使者赶在这个时候进京朝贡,我们不能示弱,更不能让吐蕃人察觉到朝堂内部的分裂。” 沈方良微微皱眉,道:“这和要我入宫有什么关系?” 聂长歌没有立时回答,但李熙宁已经有些明白了,喃喃道:“圣上希望坐在太子位上接待吐蕃使者的是他与国俌的长子,不是景王,也不是怡王,又或者圣上怀疑堪称精锐的安西军全军覆没,根本就是他这两个宝贝儿子闹出的祸事。” 听到这里,沈方良微微沉吟,然后道:“好,什么时候走?” 李熙宁与聂长歌对视一眼,倒是由李熙宁开口了,道:“可能要委屈你下,做些乔装。” 沈方良奇道:“乔装?” “不!” 沈方良看着李熙宁身侧下人手里拿着的那套衣服,面若寒冰,冷冷的扫视李熙宁,还有乔止等人,至于聂长歌,那货已经不见人影了。 李熙宁第一眼看着下人手里的那件衣衫,好吧,他承认他也挺想看沈方良穿这身的,但是真对上沈方良,他却又有几分胆怯心虚了,心里骂道:好你个聂长歌啊!跑得这么快,轻功厉害是在这种时候显摆的吗!? 上了沈方良宅子里书房的房顶,站在青瓦之上看着院子里正在读书的严瑾、张献忠、尹日升,还有听沈方良话在这里看着尹日升的阿傻,聂长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壶酒(好像是从沈方良家的厨房里顺来的,聂表示:我才没顺呢,是拿。),大口痛饮,甘洌呛辣,冲刷走了那积累于胸的种种厚重尘埃。 看着在下面呆呆发愣又时不时发笑的阿傻,聂长歌眼中的寂寥更加沉重了,良久,仰天垂泪,泪如雨下,无言无声。 正堂屋中,沈方良看着那件明显如同电视剧里那武大头穿的那等样式的服饰,鲜艳夺目的襦裙,高至胸间,对襟襦衣十分轻薄,外披纱罗衫,肌肤都有几分微微袒露,这样的装束,沈方良在这个时代的有些地方看到过,知道这是某些类似于又十分出色的诗词歌赋或者音乐技能才有的伎人才会有的装扮。 身份象征还不是沈方良最抵触,最最令沈方良受不了的是这一套明显是“女人”穿的衣服也就罢了,他还被要求要化妆,把脸抹得像日本艺妓的那副模样,厚厚的白色,眉毛要踢掉重新画,还要涂上眼线和红唇,脸颊上还要抹胭脂,去他的,这是要他男扮“女”装吗?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8节 李熙宁很尴尬,对着沈方良满是怒火的眼神,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个……”深吸一口,李熙宁还是决定把该说的话说完,非常迅速的一口气突突的向外倒出来,道,“我知道要你这么装扮很是折辱,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会想这么个法子,我自入京起身边就没断了盯梢的人,我上次到你这里来也没想过还有今天这事情,没注意避人耳目。” 像倒豆子一样把这些话一起都倒出来,然后李熙宁顿住了,半响,看着沈方良,眼神微动,然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让其他人认出你来,我……方良,我不想让你搀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等这件事完了,也就是完了,不用把你牵扯到这些……,我是李氏子弟,我生在李家,逃不掉……” 李熙宁这话有些含糊,但沈方良却是懂了,怒气也奇异的消融了,叹了口气,沈方良道:“就不能不……,我扮成太监也行啊。” 李熙宁苦笑,道:“你的脸会被人记住,若是有人知道你是进宫给圣上正子治病的,你还想在长安城内安静的呆下去,若是你把正子的病治好了……” 沈方良叹了口气,仰头无语问苍天。 第64章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榼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 那是曾经有着诗圣之称的杜老夫子写下的那个时代的长安处于权力巅峰杨家的贵妇形容意态,不是赞美,多在讽刺。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 这是诗佛王维所作描绘大明宫的诗句。 华夏的历史上,有两个最为让人热血沸腾的朝代以长安为都,前者大汉,后者大唐,所谓汉唐,是每一个华夏人心中最灿烂的梦。 梦只是梦,那是与现实相对的最凄美的灿烂与悲凉,空中楼阁,如夜半昙花,消散在无人赏喝时。 沈方良无缘一见那曾经的繁华,无缘一见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威严,只从寥寥几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和那留存下来的画卷一窥那曾经的辉煌,但终究不是那最初的汉唐。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仿若《簪花仕女图》里的模样,只是镜中眉目灵动,惊讶时点朱唇微张,含情目微启,蹙眉时峨眉轻动,画中人凝固在画中,一纸画卷而已,镜中人灵动镜中人,活色生香,这还残存着盛唐遗风的大魏王朝里,沈方良窥得一二繁华,几分无双。 如果镜中人不是他自己就好了。 惊讶于自己这副很是娘娘腔的长相在施粉描眉后竟是如此惊人绝色,那种美超越性别,极致的精致莫辨雌雄,不仅让沈方良自己惊讶,后面看着的李熙宁也惊住了,不自觉的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长得好,只是平时不注意衣着打扮,但是没想到你扮上后好看成这样,宫里养的那些教坊伎人,还说是满天下选出来的,没一个及得上……” 这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冷冷的感觉,李熙宁回神正对上沈方良冷笑着看着的眼神,傅粉涂脂,整个人多了几分华丽,换了颜色几不能认,但这对锐利逼人的眸子,可还是平时熟悉的那属于沈方良标志性的“不好惹”神气,李熙宁有些心虚胆怯的笑了笑,道:“那个,我不是故意拿你和他们比,真的,我……哎呦!” 不用说,李熙宁这货如同几乎所有和沈方良有过比较深入交往的人一样,都挨拳头了。 与尹日升、严瑾那些人不同,李熙宁身份尊贵,身边还有很多护卫,可不是说欺负就能欺负的,但是身为李熙宁的心腹,李熙宁身边护卫的头领的乔止,看到沈方良追打李熙宁的一幕,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上前阻拦,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因为一则,沈方良看似凶狠,其实拳头都没用力,要知道以沈方良的内力,把李熙宁那把子身子骨捶烂是轻而易举的,二则,乔止也知道李熙宁心里对沈方良的那点儿意思,这个时候上去阻止可能也许大概,有点儿不识趣? 所以,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李熙宁这位身份尊贵的靖平往世子半是愉快半是痛苦的享受了一顿老拳,不过沈方良也很给面子,没打脸。 沈方良与李熙宁闹完了出门,刚一踏出大门口,因为这边动静比较大察觉到有人来访的尹日升等人都过了来,正在门口等着呢,一见到沈方良穿着那身衣服出来,都呆住了,其中尹日升更是傻愣愣的,看着沈方良,眼神都有些呆滞,满是痴迷。 严瑾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了半响才止住,然后用不敢确定的语气试探着道:“方良?”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他,道:“有什么问题?”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发火前的征兆,严瑾很聪明很识时务,果断的道:“没问题,啥问题都没有。” 张献忠稍微一走神,立刻就回神了,看到沈方良这身扮相,微微皱眉,拉住李熙宁到一边,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李熙宁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说。” 张献忠看着李熙宁,良久,微微叹了口气,道:“方良这个人,看着蛮横,其实还是挺讲义气的,你是靖平郡王世子,若真有什么事情,吃亏的不会是你,方良……我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别害了他就好。” 李熙宁神色一僵,方才和沈方良嬉闹(是你在挨揍好不!)的肆意畅快,似乎一瞬间都消失不见踪影。 为了避人耳目,马车已经从后院进了宅子里,就停在院子里,这是直接接了人就走的意思,沈方良还没上车,扫了眼院中几人,没见阿傻,疑问道:“阿傻呢?” 严瑾道:“阿傻睡着了,我没叫醒他,怕他发疯。” 阿傻的武力值太高,又只听沈方良的话,平时大家都不敢惹他,就连喂饭和洗澡都是沈方良一手包办的,方才看着尹日升读书无聊睡着了,大家也不敢叫醒。 沈方良也知道阿傻的情况,便道:“我卧房里的那个漆黑的盒子里有清心散,记得化开来放到饭菜中哄阿傻吃了,这次事情不知道要耗费多久时日,若是你们忘了阿傻又犯病了,那可自救多福。” 严瑾无奈道:“放心,绝对忘不了,你不在可没人制得住那个疯子。” 大概交代完家里的事情,沈方良上了马车和李熙宁一起离开,马车到了一处地方,又有几个和沈方良相同打扮的人在那里等候,众人一起换了一辆大马车,李熙宁也离开了换成了骑马的方式,临下马车前,李熙宁暗自吩咐沈方良,道:“这些伎人是掩人耳目用的,并不知内情,我今日进宫向国俌殿上也就是我伯内父请安的借口是带府中擅长琵琶的大家来表演助兴,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方良你委屈下,忍忍,回头我保证……” 沈方良斜眯了眼李熙宁,道:“你保证怎样?我一不要你的钱,二不要的你的人,三不稀罕你的权势,你能保证什么补偿?” 这话让李熙宁一愣,半响才喃喃自语道:“是啊,我好像补偿不了什么给你,我有的你都不稀罕……” 马车行进之中,有些颠簸,当然这点儿颠簸对于内力深厚的沈方良来说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径自闭目养神去了,而马车里一众和他相同打扮的歌伎,自然都是靖平郡王府上的家伎,这等重要的事情,李熙宁也不敢随便从外面找人的,所以当这些人听从总管的命令在院子里等候世子,看到李熙宁与沈方良同一辆马车进了院子,后来又和沈方良“亲亲我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以为眼前这好看之极的少年是世子的新宠。 此时车内安静无声,便有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伎人用扇子挡着唇,用特意压低矫揉造作的嗓音道:“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好俊俏的人儿,让世子殿下那般神魂颠倒,啧啧,瞧着脸蛋儿,也真是勾魂夺魄,也不知道刚才独自一个儿在马车里侍候世子时,是如何的一个千娇百媚。” 在闭目养神思索这次事件利弊的沈方良听到这含着点儿讥讽的话语,睁开着,看着眼前那涂脂抹粉,明明是大好男儿,却翘着兰花指矫揉造作点珠插翠如古时旦角那样的伎人,沈方良的神色变得冷峻,一对眸子锐利如冰封,寒光凛冽慑人,淡淡道:“出身低微没关系,别眼色都不长,不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沈方良内力深厚,足以名列当世绝顶高手之列,即使刻意收敛内力,也是威势自在,稍稍外放,瞬时将这些毫无武功的伎人压制得瑟瑟发抖,被沈方良嘲讽挖苦,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所谓渣男对伪娘,伪娘完败。 注:文中两首诗分别引用自杜甫的《丽人行》和王维的《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第65章 李熙宁一众人进宫,宫门禁卫口验过鱼符就同行了,李熙宁上京后来来回回进出太极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个靖平郡王世子的,在听到李熙宁是带琵琶大家进宫给国俌殿上表演时,所以也没怎么为难他,很快就放行了。 太极宫很大,来回进出自然是要用马车而不是步行,沈方良和一众伪娘一直呆在一辆马车里,难免就觉得有点儿无聊,不自觉的撩开车辆向外张望,打量着这有着几分唐风韵味的华美太极宫。 正偷眼打量,突地,一个圆圆的球体正向着自己的脸颊飞扑而来,沈方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是一个石制的球体,镂空雕花,入手沉重,这东西要是真是以刚才的力道打实在了在脸上,寻常人只怕立时就是头破血流,会伤得不清。 对这种近乎肆意伤人的行为,沈方良皱眉,向着石球来袭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众人骑士在这皇宫之中近乎放肆的纵马狂奔而来,然后风一般的停在马车之侧,那为首一人手里拿着一柄木制的球杆停在马车之侧,斜眯着眼打量马车里的人,本来肆无忌惮十分高傲的神态,却在看到沈方良后目中突然有了一丝惊艳之色,不自觉的不再歪头斜眼,而是转头来细细打量沈方良,微现痴迷之态。 那人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家的伎人,如此绝色……”然而这话还没说完,眼前视线便被挡住了。 李熙宁策马挡在马车之前,笑着拱手施礼道:“景王殿下,有礼了。” 被李熙宁称为景王的那人回神,看着李熙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厌恨之色,对于这个不论自己怎么拉拢都不动如山的靖平郡王世子,景王李昇是没什么好感的,此时此刻这份没有好感变得更加剧烈了,这种感觉就如同在享受一盛宴美味时突然被人叫醒说不能下口一样,真是不能称之为好。 李昇的厌恨之色只有一瞬,随即便收敛无痕,脸上扯起一个近乎于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御兄有礼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御兄进宫是去给国俌殿上请安?听说御兄带了府中家伎去给国俌殿上表演?可是刚才那位大家?” 李熙宁较李昇虚张几个月,但还是被这一声声御兄给叫得浑身不舒服,及至听到李昇提到沈方良,心中大叫不妙,正待想一个什么说辞把这位景王殿下打发走又不让他起疑时,只听有一个尖厉的嗓子传来,道:“哟!世子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儿!国俌殿下可是等了您等得急死了,今天一早晨就念叨说这靖平郡王家的那个小子,夸自家的琵琶伎人好琵琶,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真是急死人了,这让赶紧来催催!世子哟,你原来在这里耽搁呢!” 随着这尖厉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高品服衣衫的宦侍匆匆从跑来,一到近前看到景王李昇很是讶异的样子,急忙行礼,道:“呦,景王殿下啊,您怎么在这里儿,老奴老眼昏花,没看见您,这罪过罪过,给你行礼。”一边这么说一边作势欲跪。 李昇即使再看不上这老太监也不敢对此人太过无礼,毕竟是国俌身边的人,打狗看主人,所以也堆着笑脸抬手作势让那老太监不许大礼,道:“公公不需如此,我不过是与靖平郡王家的御兄无意中巧遇,聊上几句而已,既然内父要见御兄,我也就不打扰了。” 那老太监笑得谦卑,看着李昇,道:“这世子才学出众,文武兼备,深得陛下与殿上赏识,靖平郡王镇守江南,劳苦功高,近日听陛下说,这靖平郡王,以后这个郡字怕是要去掉了。” 这话一出,李昇的脸色一变,瞬时难看了不少,半响,强自挤出一个笑容,道:“叔父劳苦功高,如此也是应当。”嘴上如此说,但李昇却已经被这个消息炸得心神不定,勉强与李熙宁虚言了几句就带着一众人策马离开了。 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沈方良,等到李昇终于离开了才放下马车帘,然后默默在心里评价一两句:这个景王演技太差。 第66章 李熙宁松了口气,带着马车向国俌殿上的宫里去,路上停在一处,众家伎下马,有人引着这些人进了一处侧殿,然后便是小太监来回给这些伎人端茶递水送点心,再然后就有伎人“咦”了一声,道:“那个新来的呢?” 这时一众伎人才回神,发现那个被他们猜测为世子新宠的歌伎竟然不见人影了。 沈方良被李熙宁引着进了国俌立政宫的侧殿,方一踏入就看到了已经在侧等候的聂长歌,又见主座上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 沈方良就那么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整个帝国中权力仅次于帝王的人,目光近乎于无礼。 这是一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男人,不像后世很多位高权重的家伙那样发福秃顶,相反,不胖不瘦,人看着也很端庄,虽然身处高位,但衣衫并不华丽,还有几分朴素的感觉,这是沈方良对这位国俌殿上的第一印象。 沈方良在打量国俌杨秀业,当今大魏朝堂的国俌殿上也在打量沈方良,目中也微微有惊讶之色,只是掩盖的极好,几不可见。 沈方良一介平民,见到当朝国俌是要行礼的,可是沈非但没行礼还近乎无礼的直视杨秀业,这可让李熙宁很是着急,急急扯沈方良的袖子,低声道:“方良,方良……” 沈方良微微回神,见到李熙宁那一副杀鸡抹脖子使眼色的样子,失笑,然后低头行礼,却被国俌殿上阻止,道:“无需如此多礼,沈公子,熙宁可没和我说你有这样一幅好相貌。” 沈方良现在这一身行头可不比他平时直接用根发带绑了头发那么爽利,这一低头,头上插的那一大堆步摇就乱晃起来,再下意识的一抬头,直接就打脸了,让沈方良不得不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可是闹得好生狼狈。 这一幕倒是让杨秀业看得不禁笑了出来,但等笑完,杨秀业的神色收敛起来,端正严肃,眼神中甚至隐隐带了点儿威压,道:“我儿近况,沈公子相比已经了解,你可有把握医治我儿?” 沈方良回答的很痛快,道:“没有。我还没有见到殿下的人,如此只听转述如何能知道殿下得了什么病?不知道是什么病在下如何能知道怎么诊治?不知道怎么治疗在下如何能说有把握治好殿下?” 这话有点儿无礼,但是不算没道理,杨秀业转头去看了看聂长歌,见一直不动声色的聂长歌暗自点了点头,杨秀业便招了招手,方才去找李西宁、沈方良等人帮忙的老太监引着沈方良进去里殿。 沈方良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李承宇那个孩子的时候。 他跟着老太监踏入那件屋子,雕梁画栋,锦帐绣幔,一屋子的宦侍恭谨小心如捧圣在手,排排站定低首顺眉,手捧各色药汤、洗漱盂、擦拭巾,群奉环绕在卧榻周围,而卧榻上的那个孩子,苍白,瘦小,身上几乎没有肉,皮肤覆盖在干枯的骨头上,如同一个活着的骷髅,这个孩子,看上去还不到十岁大小的身形,可是沈方良知道他已经十三岁了,已经是该进入少年的年纪了。 极致的皇威堂皇与极致的萎靡瘦弱干枯。 如同非洲饥饿的受难儿童样的李承宇,包裹在锦绣缎被子中,被太监半抱着,在那华丽富丽的睡榻上,揉着眼睛满是迷离的看着自己。 这样的对比如此强烈,以致让沈方良一瞬间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愣住了。 只有一个儿子的杨秀业是不可能放心安稳的等在外殿等消息的,与聂长歌不知道相互交流了什么,耽搁了一会儿也进了内殿,一见自己儿子起身了,还在揉眼睛,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急急走了几步上前去,把儿子抱进怀里,道:“怎么起来了,躺着就好,何必再折腾一回。” 杨秀业说着便瞪了方才抱着李承宇的那个太监一眼,吓得那个太监急忙跪了下来,回禀道:“禀殿上,是殿下自己要起来的。” 太监说完这话,杨秀业还没反应,那个瘦弱的李承宇已经伸手,用皮包骨像鸡爪子一样恐怖的手抓住杨秀业的衣袖,细声细气的道:“阿父不要生气,是我自己要起来的。” 李承宇这么一开口,杨秀业半点儿都顾不得去斥责那服侍的太监,满是心疼的对儿子道:“起来做什么?又折腾一回换衣服,生生受累。” 李承宇体弱,中气不足,说话的声音很小,像幼猫一样,细弱的道:“阿父,我听说有个很厉害的大夫要来给我治病了,那我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话一出,杨秀业顿时就受不了了,抱着李承宇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掉,强自抑制,用颤抖的声音道:“胡说什么,承宇会好好的,承宇不会死,承宇是阿父的宝贝,是陛下的正子,得上天庇佑,会一直好好的。” 这一幕,让围观的人都不禁心酸难忍,连李熙宁、聂长歌也面色黯然,有不忍之色。 那边,杨秀业抹了抹眼泪,转头对沈方良道:“沈方良,只要你治好皇子,我保证,你的未婚夫你的朋友都会一路通达,荣华富贵,享之不禁。” 未婚夫? 沈方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少待片刻才明白过来,这位国俌殿下说的是尹日升。 第67章 杨秀业在一旁死死的盯着沈方良,眼神中的紧张和那强自压抑的凛冽,若是寻常大夫,只怕要在这样的威压之下紧张的瑟瑟发抖,更别提什么看病了,但是沈方良这个显然没心没肺的渣男显然并不在其列。 直接伸手握住李承宇的手腕,无视杨秀业那似乎想开口叫“轻点儿”的脸色,直接用体内的真气分出一部分探入李承宇体内,无视李承宇因为体内经脉过于孱弱而有些经受不住的颤抖,也无视因为李承宇微微变得苍白的脸色,杨秀业眼中闪过的杀意。 微微皱眉,切换了峨眉奶妈的治疗心法,用九转真气驱动峨眉心法,将一股柔和的治疗真气缓缓输入李承宇体内,小心翼翼的沿着李承宇体内奇经八脉五脏六腑走了一圈。 峨眉心法主治疗,真气温和不伤体,还有疗养治愈的效果,所以沈方良以九转真气为底,驱动峨眉心法绕李承宇经脉一个大周天,李承宇的脸色不见苍白,反而多了几分红润,在一旁看着的杨秀业不明就里,只是看到儿子的脸色好了就满脸喜色,而这么多年来对李承宇的身体多少有几分了解的聂长歌看到这一幕,眉头一跳,目中满是惊疑之色。 沈方良用真气探过李承宇体内经脉一周,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正放下李承宇的手腕转身要和杨秀业、李熙宁汇报自己的诊断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李承宇拽住了,这让沈方良一愣,不禁回头看着那榻上苍白消瘦的孩子。 李承宇用苍白干枯如同骷髅一样的手拉住了沈方良的袖子,一对因为过于消瘦显得大得吓人的眸子看着沈方良,道:“我会死吗?” 心弦一下子就被拨动了,沈方良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躺在榻上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宇拽着沈方良那属于伎人穿着的极为华丽衣衫的宽大衣袖,用细弱如猫儿一样的声音道:“阿父说我会好,他们都说我会好,可是我知道我快死了,对吗?” 沈方良突然间就觉得眼睛酸涩了,他是个渣男,对很多事情都有一副铁石心肠,但对于孩子,对于那些还没被染黑还存留着几分人心干净和天真的孩子,他的心中还藏着一块柔软的角落,所以他用平时他绝对不会有的温柔的神色和语调,俯身下来用很轻柔的力道握住李承宇扯着自己衣角的手,道:“你不会死,我会治好你,你会像所有和你一样年龄的人一样健康快乐。” 也许是被身边人“殿下是国朝正子,必得天庇佑,不管多大的病都能痊愈”这样的话骗过太多次,也骗得太久了,即使沈方良的神色满是自信坚定,可是李承宇目光中依旧满是犹疑。 沈方良见此,神色更加温柔了,但温柔里有着别样的坚定,侧身在李承宇的榻前坐下来,一边将自己握着的李承宇那十分瘦弱的手掌放回被子里,一边道:“我叫沈方良,我呢也许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说话还是算话的,我说过我会治好你,不是因为你是国俌的正子来哄骗你,你是什么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说过我会治好你,这是我的承诺。” 也许因为沈方良与他平时所见的那些带着讨好和小心恭谨神色的太监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沈方良那真的很是自信坚定的眼神,李承宇似乎是相信了沈方良的话,微微安心了些,而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李承宇的身体又有些撑不住了,有了几分困倦之色,眼睛一直紧紧盯在自己儿子身上的杨秀业上前一步抢到榻前,沈方良很是自然的退了开来,让了位子。 杨秀业给李承宇盖紧了被子,道:“我的儿,累了就睡一会儿。” 及至李承宇闭了眼睛,睡去了,一众人才在杨秀业示意轻声的眼神下缓缓退出了内殿。 一出内殿,杨秀业立刻转身盯着沈方良,眼神中有一种别样的锐利,道:“你真的有把握治好我儿子?” 杨秀业的态度很不友善,但奇异的是沈方良并没有多生气,许是因为杨秀业紧紧握着椅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杨秀业那锐利眼神掩盖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绝望,沈方良这个同样脾气也很坏的渣男,很是平和的道:“我可以治好殿下,但是要花很多时间。” 看着杨秀业对自己这话露出些迷茫不解的神色,沈方良解释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殿下的身体之所以孱弱,是因为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弱。”方才用真气探查时沈方良就发现李承宇的五脏六腑发育都很缓慢,经脉孱弱,简单来讲就是全身没有一个器官是发育完好的,这种全面性的衰弱只能是先天的。 杨秀业神色微微黯然,道:“是我的过错,我损了身子,却让承宇受苦,这么多年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吃了不知道多少药,都没起色。” 沈方良道:“殿下的病,若非生在皇家,有这许多珍稀药品进补,根本撑不到今天。” 这话惹怒了杨秀业,对于自己的儿子,任何不吉利的话他都是听不得的,不自禁的,杨秀业忍不住怒视沈方良,而沈方良不为所动,接着道:“我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用真气慢慢温润滋养他的身体,还有……让他跟着我修炼内功,自内而外,培固根本,不然,任何药物都救不了他。” 听到沈方良这话,杨秀业慢慢平静下来,刚才被怒气微微冲昏的脑袋也慢慢清明起来,道:“这事儿……”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并非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这次让沈方良进宫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没对以后有所打算,此时沈方良说能治好李承宇,却费时需久,那便要沈方良时时进宫了,但是今日偶尔一次倒也罢了,日后若要沈方良时时进宫,怕是瞒不过宫中其他人的耳目,只怕到时会再起波澜,但是这一切和自己儿子的性命相比又算什么呢?可怜天下怜子心,为了自己的儿子,杨秀业不惧和天下人开战,所以只是稍微思索了下,杨秀业便下定决心,道:“如此甚好,你放心,只要你治好我的儿子,我承诺给你的荣华富贵一分不少,我还保你未婚夫未来一定官运亨通。”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聂长歌终于开口了,道:“殿上,这事情如何安排只怕还要仔细斟酌,拿出个具体的施办法子。”聂长歌的顾虑和杨秀业方才犹豫的那一瞬间所想的是一样的,都是怕消息泄露,有人横加阻拦,再生枝节变化。 杨秀业如何不明白聂长歌的意思,所以不管多希望沈方良今日就留下马上开始给李承宇治病,杨秀业还是按捺下来,这么多年下来,杨秀业如何能不明白若不细心策划施为以致走漏风声,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横加出手坏事,所以他咬咬牙,让李熙宁先带着沈方良退下。 李熙宁带着沈方良方才退出殿中,便开口问道:“承宇的病要医治真的要费很久的功夫?” 李熙宁这话让沈方良听得诧异,道:“是要费很久的功夫,也许别人有本事短时间内就治好他的不足之症,但是我只有这个慢法子。” 李熙宁微微苦笑,举国寻医只有沈方良说能治好,那么国俌杨秀业无论如何都会紧抓着沈方良这根救命稻草不放的,这次,他真不知道自己带沈方良进宫是对还是错了。 李熙宁微微出神,喃喃自语道:“我真不想你搀和进来太久,不是好事儿啊。” 第68章 立政殿的事情忙完,李熙宁便带着沈方良去和那一众家伎汇合,便要离宫,李熙宁领着马车向外去,一路上到还没什么事情,但是到了快到跟宫门口的夹道上,突地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众几十匹骑士前后夹击,将李熙宁一众人竟是成包围式的夹在了夹道上。 李熙宁一看为首的一人,心中大叫糟糕,心道:这两位祖宗怎么今天都这么赶巧?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半点不显,依旧一派热情客道,对这来人一拱手施礼,李熙宁笑道:“怡王殿下,倒是有日不见,今日很是巧啊,先与景王殿下偶遇,又与殿下您巧遇于此,我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是不是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尽是相遇贵人。” 怡王李祈,骑在一匹甚是雄壮的西域枣红马上,此时神情一派倨傲,道:“听闻靖平郡世子您送了家中的琵琶大家来给国俌殿上奏曲,我呢素日也是爱听琵琶的,不若也到我府中演奏一回?” 李熙宁心里咬牙切齿,恨得快牙痒痒了,但面上还是堆笑,道:“我家的伎人如何能与梨园三千子弟相比,国俌殿上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偶尔博人一乐是可以,但是若是时时献丑于大家,却是羞愧了。” 李祈冷笑一声,道:“能得国俌殿上入眼的,怎么能说是献丑?怎么,世子府上的伎人如此精贵,我连舔着脸来求闻一曲都不得吗?” 李熙宁听李祈把话说的这么死,简直是诚心为难了,竟是一点儿转换的余地的余地都没有了,正自为难,额上都快冒汗了,正在咬牙不惜撕破脸也要拒绝时,突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那马上的人大声喊着道:“怡王殿下,快,快去含光殿!” 怡王李祈听到叫喊,转头去看,只见那马上的骑士是自己的心腹,此时一脸大汗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道:“怡王底线,快点去含光殿!吐蕃使者提前入宫朝见了!景王殿下已经提前赶过去了!” 怡王李祈一听到这话,神色大变,转身便要策马向含光殿奔去,但是突地有止步,转头看向李熙宁,面上一丝冷色划过,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吐蕃使者入宫朝见是大事,世子也不当错过,不若一起同行?” 李熙宁听到来人报信时,心里先是一惊,吐蕃是这样已经在驿馆住下了,礼部正在择日选择其正式入宫朝贺的时间,此时突然提前了,必然是有异变发生,但是随即的李熙宁心中又一喜,自从边关大败吐蕃遣使入京时,他就知道景王、怡王为了争夺接见吐蕃使者的座次闹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异变突生,又有景王抢先一步,想来怡王是不顾的自己了,定时要疾奔含光殿了,但这欢喜还未有超过半刻,便又见这怡王要带自己一起去,这却是如何能行! 李熙宁咬牙,正要开口拒绝,怡王李祈却是根本容不得他拒绝,给身边一个一身黑衣的家伙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竟是脚尖在马鞍上一点,飞身落在包括沈方良在内的一众伎人乘坐的马车上,然后一把抓住原本驾车马车夫扔到了原本那黑衣人的马背上,来了一个爽快的位置对调。 隔着马车的帘幕模糊的看到这一幕的沈方良下意识的就向伸手拔剑,但摸了个空,随即意识到自己为乔装打扮没有带件,随即又向挥掌,但又强自按捺了,沈方良思量李熙宁并未给自己打招呼,向来是不想撕破这层伪装的,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正这么想着,那边怡王李祈已经一挥手,示意一众骑士向着含光殿狂奔而去,为李熙宁见到怡王李祈这样耍横的,心里气得咬牙切齿,一打马也追着李祈过去了,他不追不行,沈方良还在马车上恩,而那换位的马车夫显然是李祈身边的高手,此时已经直接驾着马车跟着李祈一众人跑了。 李祈跑到含光殿附近,却是被宫中禁卫拦了下来,死活不让李祈过去。 此时李祈正在马上,对着那拦下他的禁卫军统领破口大骂道:“你不看看我是谁?敢拦我?” 那禁卫统领低头很是客气但坚定的道:“殿下您身份尊贵,我等自是不敢阻拦您,但是陛下圣旨以下,不准任何人此时擅入含光殿,若我等不能尽忠职守,立斩不赦,所以即使认得殿下您,我等也不敢抗旨不遵,让殿下您过去。” 李祈听到禁卫统领用他的父皇当今大魏朝的帝王的旨意来压制自己,气得脸色发青,可是终究无法,毕竟他虽是皇子,但还只是皇子不是皇帝,他的父亲即使老迈却已经统治着整个帝国,若他当真抗旨不遵,别说他的父皇,景王就会咬住他攻击不放了。 就在此时,一阵阵鼓声响起,李祈知道那是含光殿大门开启的礼鼓声,这也意味着吐蕃使者就要进入含光殿了,接见招待吐蕃使者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知道父皇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阻在这场宴会之外,李祈咬了咬牙,竟是一策马,转身向着含光殿外的城墙处狂奔而去,竟是驱马直接从侧面的石梯直接闯到了城墙上,而他身后几十骑护卫和那驾着载着沈方良等人的马车也跟在李祈身后冲上城墙。 那些守着城墙的禁卫没想到怡王突然来这么一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及至反应过来了,纷纷拔剑拔刀将怡王一众人团团围住,更有一人当空而出,长剑出手凌空下屁,不仅一剑将那驾马车的黑衣人迫飞身躲避逃窜,更是将马车的车篷击得粉碎,剑风凛冽,让马车的沈方良都不自觉的抬手格挡。 但是沈方良的还未出手,那长剑剑风却在沈方良等人头上三尺处停歇,沈方良自己抬手遮挡剑风的手掌指缝间望去,见的那持剑人却是熟人一枚——萧玉成。 此时一路策马狂追的李熙宁终于赶到了,狂奔上来大喊,道:“剑下留人!剑下留人!”正喊着向上狂奔而来,却一把被萧玉成一个巧劲儿制住捂上了嘴。 萧玉成冷冷的看着李熙宁,道:“闭嘴!”言毕眼神向城墙下看去,李熙宁也顺着萧玉成的眼神向下望去,却见一大队身着异服的人正经过含光殿前的甬道向大殿进发,正是吐蕃使者一行人,而站在大门前迎接使者的却是…… 李熙宁的瞳孔微微收缩,正站在大门前迎接吐蕃使者的那个人是令狐少卿! 萧玉成带着一众大理寺的高手将怡王一众人牢牢围住,看着城墙下面正在迎接吐蕃使者的自家顶头上司,脸色寒冷若冰,道:“圣上有旨意,吐蕃使者觐见,关系西域大局,我朝昔年被突厥所乱,全乃因为萧墙之内不宁之故,我大魏绝不能在重蹈昔年覆辙,所以,若是有任何人意图在此要紧之时生事,无论皇子贵戚,尽皆严惩不贷!” 萧玉成这话是说给现在意图硬闯的怡王李祈听的,李祈显然也听懂了,脸色铁青着一言不发。 萧玉成怡王此态,眼中划过一丝讥讽轻蔑之色,在他看来,当今圣上这两个成年的儿子,无论是景王还是怡王,都实在是太过差劲了,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别说什么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了,不傻叉到引狼入室就不错了,西域都护的安西军是怎么大败的,十有八九都和这两个傻叉皇子的内斗脱不开干系,不然这次陛下也不会如此震怒。 站在萧玉成、怡王等人身后,也被一众人禁卫包围的沈方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城墙上这近乎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吧,他注意到了,但只是不在意,甚至于觉得有点儿无聊,他更感兴趣的是城墙下的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令狐少卿,所以他正向城墙下打量着,只见穿着吐蕃人服饰的使节身后跟着几个喇嘛,那几个喇嘛的服饰倒是让沈方良觉得有几分眼熟,对了,向那个来向他挑战的摩罗刹,只是比那个摩罗刹更加华丽。 再更加仔细的去打量,沈方良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吐蕃使者背后跟着的那五个穿着华丽袍子袈裟的喇嘛,长相竟是一模一样的,这是五胞胎?这个年代,五胞胎能存活下来长大? 正在沈方良为这五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喇嘛惊奇,突地,沈方良感觉到一阵异样,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是眼睛看到的,不是手指摸到的,只是内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心灵上很是奇异的一种感受——他觉得那五个喇嘛身上起了变化,似乎是内劲儿外放,在向外释放威压,而这威压释放的对象,正是此时手握长枪一身飞鱼服站在含光殿大门前不动如山,代表着大魏帝王使节迎接吐蕃使节的大理寺卿令狐少卿。 第69章 五个人的内劲儿,凝成个一股绳,威压外发,五个喇嘛的脸上是那种统一的慈悲微笑,如我佛拈花微笑,感化凡人,尔等众生,如何能不入我门墙,大自在修善消万千业障,入我们门来,修念成佛。 煌煌正正,如何能不臣服,如何能不低首? 五位喇嘛一身浩然佛光内劲,罡气外放,一众人等,不论吐蕃人还是魏人,都禁不住这等威势,不自禁的后退,不自禁的想要屈膝。 然而突地,魏人这边儿的压力减了一分,因为一个人上前一步,将所有的威压抗在了自己的肩上。 令狐少卿轻轻上前一步,挡在所有在含光殿门口迎接吐蕃人的大魏朝百官与侍卫之前,《惊涛拍岸》内功暗运,周身真气,浩浩然然,如汪洋大海,平静时碧海无波,怒时狂风巨浪。 海纳百川,无所不容,有容乃大,我即这无所不容的汪洋,任你万千慈悲,任你感天化地,尽化入我,归于无形。 那煌煌佛光,被化为无形,那让人不自禁的臣服跪拜的威严慈悲,消失于无形。 五个喇嘛的脸色没有约定却突然一致的变得阴沉,然后突地几人一起收敛微笑,刚才那如佛祖拈花般的慈悲微笑消失无踪,忽变为怒目圆睁,那被化为无形的佛威顿时爆发为压顶泰山一般的威吓,让惊魂未定的众人不自禁的又退了几步,含光殿前,形成了一处圆形的空地,那只站着六个人,五位吐蕃喇嘛和一个令狐少卿。 这让其他人胆寒退步的威压,并没有让令狐少卿有丝毫的退缩,相反,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笑了,如岩石一样冰冷锐利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讥讽,那讥讽似乎是再问:佛也会怒吗? 五位喇嘛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反而更见狠厉,那份赤裸的狠厉仿佛是在说:佛门亦有金刚霹雳之怒。 你是佛你是慈悲你是金刚你是霹雳你是万千。 那我是谁? 我是道,我即道,道即我。 何为我的道? 令狐少卿握紧手中长枪,猛然长枪枪柄杵地,金石碎裂,枪柄入地数寸,罡气以长枪为中心爆裂开来,劈天盖地。 我令狐少卿的道便是,长枪独守,这一派盛世江山。 那五位一模一项的喇嘛吐出一口血,同时倒退几步,再抬头,一脸如鹰狠厉般的看着如磐石般牢牢握枪站在原地的令狐少卿,再也没有半点我佛慈悲,满满的都是滔天的愤怒与恨意。 然而,怒又如何,恨又如何,胜负已分。 此时自然也有上来打圆场的人来缓和气氛,令狐少卿身后一位一派仙风道骨的老者徐徐然走上前来,拱手对吐蕃正使道:“使者远来辛苦了,听闻使者急报,自雪上之上采摘下来作为贡品的百年才开一次的冰莲花不服中原水土,眼见便要凋零,所以要提前觐见我皇,陛下感念吐蕃使者的诚心,才开了特例提前召见使者入宫,眼下还是进殿吧,不要在此耽误时间负了那百年才开一次的冰莲啊。” 那吐蕃使者中原官话说的极是地道,很是流利的道:“老太师说的是,我等快些进殿拜见魏皇陛下,莫负了百年一开的冰莲花啊。” 使者发话了,那五位喇嘛也只得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在那礼鼓钟鸣之下,迈过大门进入了这大魏朝的含光殿,那里整个王朝的最高权力掌握者正在等候他们。 令狐少卿也跟随众臣转身进入迈过含光殿的大门,但是在收起手中长枪的那一刻,他突地一顿足,转身回头,向城墙上看去,那目光让城墙上的众人,尤其是刚刚还在闹事硬闯禁卫阻拦的怡王,不自禁的一颤,后退了一步。 令狐少卿的目光缓缓扫过城墙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了不是站在最前面的沈方良脸上,而一直在向下打量的沈方良也在令狐少卿转身来看着他们的同时,第一次的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正脸。 这是个很坚固的男人,没错,就是坚固,坚硬、固执、刚强,站在那里,永不退缩,他的眉梢眼角,他的每一分神情,没有一点不在宣誓这点。 如果你的坚持成为一种习惯,那么这种习惯也许便成了一种让人敬畏的存在。 沈方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那似乎是他在一则报道里看到的,那个报道里在日本的一个红灯区里,一位七十几岁的老年妓女,每日涂着厚重的浓妆站在那里,等候着她心里以为的那个离开的爱人,她在这条红灯区做了一辈子的妓女,做了一辈子在许多眼里很肮脏很低贱的工作,但是当她七十岁了,露宿街头,可是仍旧每天坚持涂着厚厚的白粉装站在那里,等着自己那个承诺会回头来找她对她说过爱的那个男人,似乎她的坚持让人有了一种无来由的敬重。 令狐少卿也许就是如此,把自己的坚固变成了一种习惯,然后便有许多人忍不住追随了他的这种坚固,他把自己的坚固变成了一种习惯,让整个江湖都在他的习惯下战栗着学会了有冲突打官司。 对?错? 无人知晓。 一口血喷了出来,李易谦颤抖着扶着自己的老父李朝瑞,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口血一口血的向外吐,李易谦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声声忧惧痛楚的道:“父亲!父亲!” 李朝瑞抓着李易谦的手,颤抖着道:“你记住,我死以后不许发丧,不许告诉易甫我不在了,让他专心科考,等到他中进士了,在用我过身的名义让他丁忧,我听说,朝中景、怡两派正内斗的激烈,让他躲开。” 李易谦含泪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 李朝瑞捂着胸口,那里正一阵阵的绞痛,那绞痛提醒他二十年前的屈辱,那绞痛提醒他二十年令狐少卿借由剿匪之命清剿江湖势力,那时他年轻,桀骜不驯,与令狐少卿冲撞,而对方一掌之下便将自己镇伤,自己狼狈吐血倒地,成了令狐少卿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二十几年了,他的伤从来未曾痊愈,因为他的心病从未痊愈。 咬着牙,声音里满是愤恨,李朝瑞用最后的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夹着恨意的嘶吼:“令狐少卿!” 然后这个声音断裂在了他的嗓子里,李朝瑞高举的双手骤然无力,摔在榻上的身躯卸去了全部的生机,正大的眼睛,愤恨屈辱凝固在其中,狰狞着瞪视着,死不瞑目。 正在长安城中与一般新结识的文人墨客诗歌唱和的李易甫若有所感,突然不自觉的向窗外望去了,此时他身边陪酒的伎人忍不住叫他道:“李公子?李公子?” 李易甫被叫得回神,转头看向身边的伎人,有些呆愣的道:“啊?” 那伎人忍不住用扇子挡住笑颜,调侃道:“窗外有何美景?让李公子如此流连?” 李易甫仍旧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一阵心乱,好像有人在叫我。” 吐蕃使者入了含光殿,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外邦朝觐的礼节和招待使者的国宴了,但是显然还呆在城墙上吹冷风的沈方良一众人是没这个幸运去吃国宴的,只能呆在城墙上吃冷风,不过很快的他们连在城墙上吃冷风都不能了,因为萧玉成冷笑一声,对他们一众人道:“怎么?各位,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吗?” 怡王李祈此时一肚子怒火,冷硬铁青的脸色难看之极,也不顾得再去为难李熙宁,连沈方良这些在他眼中身份可疑的歌伎,一则是是不愿浪费力气盘查了,二则,萧玉成就在旁边盯着,实在不好动作,只得一甩袖,率众下了城墙,策马离去。 萧玉成见怡王李祈离去,转头来扫了李熙宁和沈方良等人一眼,道:“世子,您进宫时的那辆马车……”扫了眼方才被他劈碎的那辆马车的残骸,萧玉成道,“我毁了世子您的马车,理应再赔一辆,我已经吩咐禁卫在城墙下准备好了马车,我看您该回府了吧,这宫里太过热闹,您还是少在这份热闹里再添几分更热闹的好。” 大理寺出身的人,似乎都是沾染了令狐少卿那份让人厌恶的高傲,说实在的,虽然严格说起来,靖平王与令狐少卿还算是一个阵营的,但正是大理寺这些人一贯的这种高傲态度,才让李熙宁对大理寺众人喜欢不起,不过再不喜欢,李熙宁也知道此时萧玉成是在给自己打掩护,所以他也很顺台阶下,拱手告辞,转身引着沈方良等人下了城墙。 临下城墙时,沈方良回首那巧夺天工金碧辉煌的含光殿,再一次的沈方良想起那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这里终究不是那个盛世大唐,这里终究是一个会面对异族不得不妥协退让的魏朝。 聂长歌番外 聂长歌第一次见令狐少卿时,第一反应就是这货好蠢! 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一副扬着头鼻孔朝天的高傲德行,背着把小银枪装大侠,在聂长歌看来真是蠢毙了,不过,叔叔江轲冉教过他,要和这个蠢毙了的小孩子好好相处,因为这个小屁孩是张守约——南海剑派掌门的唯一嫡传弟子,而张守约那个老头,叔父背地里很喜欢叫张守约老头儿,无视他们两个的年龄相差无几的事实,这个张老头很护短。 叔父说的,聂长歌当然听,聂长歌自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然后,令狐少卿以来欺负他时,他就乖乖的不还手,然后伤到点儿皮肉就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吸引来了当时还身份不显的李泰璋和李肃英,再然后就是那个护短的南海剑派老头子……咳……是南海剑派掌门就急急赶过来了,然后一脸尴尬的拉着自己倔强的徒弟,道歉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这时候叔父就会赶来,对着张守约谦虚谦虚再谦虚,表明都是自己教导无方,都是自己的错,把那个护短倔强要面子的张守约憋得满脸通红,然后回头拎着自己离去的叔父,一背过人去,立刻掏出一锭金子塞给自己,很是满意的夸奖,道:“长歌干得好,你看那老头子憋得,哈哈,憋死他。” 令狐少卿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小的时候,他们相互玩耍争执时,聂长歌从来不是打不过他所以被揍得满身满脸的伤,聂长歌从来不是怯懦得一被欺负就只会哭的胆小鬼,聂长歌只是故意把皮肉显眼的地方弄伤然后嚎啕大哭博取同情然后顺便赚叔父名剑侯的金子,而名剑侯,唯一个知道他那个小小的狡猾行径的长辈,因为享受张守约的窘迫,同时也为了不睦年久的两派能够再次大敌当前之时携手与共,默许甚至做了他小小狡猾行径的“共谋”。 所以,聂长歌一直都认为令狐少卿蠢毙了,最起码少年时期的令狐少卿蠢毙了。 再然后…… 张守约伤重在床,那时的令狐少卿不再像个蠢毙了的倔强少年。 聂长歌记得那时整个安平郡王府都乱透了,死了很多人,叔父在忙着救治张守约,而聂长歌,他穿过纷乱的人群,挤到他平时常常与令狐少卿争执厮打的地方,找到那个蹲在地上倔强的咬着牙的孩子。 那个蠢毙了的少年,咬着牙,死死想要把眼泪压制回去,却又如何压制的住?看到自己靠近,少年倔强的一擦眼泪,死死的等着他,道:“哭包,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才没哭呢!”这话还没说完,那没擦干的眼泪又顺着眼眶脸颊流了下来,倔强的少年又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师父不会有事儿的!” 聂长歌没说话,看着那流泪的令狐少卿,慢慢的走了过去,令狐少卿防备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要和他打架,但是聂长歌没有,他走至令狐少卿身前,伸出手抱住了令狐少卿,道:“张前辈会没事的。” 被比自己还矮了几分的聂长歌抱住,令狐少卿开始时僵硬了一下,却慢慢的放松身体,聂长歌感觉到了颈间的湿意,他知道那是令狐少卿在哭,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令狐少卿哭,以后再也没有过,即使张守约去世时,因为那时他们都不在年少,也不会带着少年意气的争执置气了,聂长歌再也不会故意装作被打痛打伤而嚎啕大哭了。 聂长歌生平一次胖揍令狐少卿是叔父去世的时候,那天聂长歌没哭,他躲在平素自己习武锻炼地方,用从来没有过的满是杀意的招式练剑,令狐少卿不知道何时出现了。 那时的令狐少卿,身上已经凝固了似乎万年不花的坚硬、固执与寒冷,许久都没有过情绪的波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石人,那天这个冰冷的石人一言不发的任由他暴揍直至鼻青脸肿,一张脸上青青紫紫,画出了可笑的色彩。 那次交手,他们二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也许他们早已经过了需要言语来交流的阶段,岁月累积的默契早已经形成相处的习惯。 江山换了颜色,长安重覆新装,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第70章 那是一个美人,插翠点簪,白肤樱唇,在乐台上翩翩起舞,扇舞很有几分火候,一对眸子欲遮还遮,欲羞还羞,美得醉人。 这个美人慢慢走近,慢慢走近,然后再自己呆滞的眼神中,忽地伸手一拳,直击自己的眼眶。 一个跌列,尹日升醒了,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在书桌后面,桌子上摆着几卷书籍,而书桌前,手中拿着擀面杖的沈方良正看着自己冷笑,然后尹日升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头顶火辣辣的疼,显然自己已经尝过沈方良手里擀面杖的威力了,然而尹日升顾不得去摸伤处,反而“扑通”一声就给沈方良跪了下来,求饶连连,声声保证自己有用功读书,只是实在困倦了才小眯了一会儿,却又哪里说得动沈方良,自然是一通乱打。 架了一个屏风分割的书房的另一侧,也正在埋头苦读的严瑾微微抬眼扫了下房间那一头的家暴现场,道:“尹日升这货最近是不是又犯病了?好像读书又在偷懒。” 同样在埋头苦读的张献忠头都没抬,道:“谁知道,这败家子最近经常走神?可能是觉得方良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去李熙宁府上没人看着他,所以松懈了?” 严瑾轻蔑的道:“身法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 沈方良家暴完了,那边阿傻就在叫了:“漂漂,饿了,饿了。” 沈方良对着尹日升穷凶极恶的表情,但一听到阿傻叫自己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满脸堆笑,道:“知道了,阿傻乖,再忍忍,马上就好了。”然后转身用轻功飞速奔回厨房,拿了一碗刚做好的酥酪放在阿傻面前,拿着勺子开始喂阿傻,一边喂还一边道,“阿傻,张口,吃牛奶了。” 那晚酥酪里放了清心散,阿傻是个傻子,脑子退化到和儿童差不多,喜欢吃的东西也是变得很幼齿,很喜欢甜的东西,所以每次用饭前各种翻花的配了清心散的甜食都是他的专属,而且很多时候还要沈方良手把手的喂。 还在地上跪着的尹日升委委屈屈的爬起来,又回到书桌后面读书去了,一边摸着被胖揍的火辣辣脑袋一边看着正好声好气满脸哄孩子的宠溺哄阿傻吃东西的沈方良,满心不忿,心道:凭什么就对阿傻那么好声好气,对我就这么凶,还亲自下厨给阿傻做吃的,我们就只能吃常让、白氏那两个老货做得没味的东西。 其实常让、白氏做得吃食并不难吃,只是吃过沈方良亲自下厨用烹饪系统做出来的美味再回头来品尝常让、白氏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常人水准的烹饪水准做出的东西,果断嫌弃啊。 此时在房间里的另一侧严瑾和张献忠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他不会幼稚到和尹日升那货一样与傻子争长短置气,但是口腹之欲……他们也馋沈方良亲自下厨时的那份手艺啊。 沈方良还没喂完阿傻,就见常让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对沈方良道:“公子,又有来看病的了。” 那碗酥酪还没喂完,阿傻一听常让说的,似乎要让沈方良离开,急急拉着沈方良的衣袖大哭大叫,道:“漂漂不走。” 沈方良见阿傻哭闹,烦的不得了,又不得不去哄,哄了半天阿傻还是在哭闹,那边常让又不住嘴的唠叨:“公子啊,那个病人怎么办呢?都急着见你呢……公子啊,我看那个病人挺急的……”阵阵念叨如魔音穿耳,和阿傻的哭闹混合谱写成了一首很魔性的乐曲。 最后,沈方良实在受不了了,仰天狂吼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然后躺在地上就在打滚咒骂,叫喊道,“我不活了!哪有出钱养家的过的我这么悲催的!我不干了!不管了!!!明天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别来烦我了!!” 隔了个屏风严瑾和张献忠都听到沈方良的嚎叫了,严瑾给张献忠使了个脸色,两人都默默摸了本书,然后悄然的从侧门溜出去,一溜烟的跑到街上了,张献忠抹了把汗,道:“方良最近的脾气可真大啊,这三天两头的就发飙啊!” 严瑾道:“还不是靖平……”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张献忠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张献忠扫了一眼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对严瑾道:“有些事情,小心为上。” 严瑾也住了嘴,四下扫了扫,然后道:“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家?” 张献忠一听严瑾提回家,脸上顿时现出纠结神情,然后叹了口气,道:“这会儿回去,方良肯定还在发脾气呢。” 严瑾的脸也苦起来了,别人家里有内室发脾气也就发了,顶多唠叨些,沈方良那可不一样,他不痛快狠了可是会揍人的,而悲催的是,貌似他们整个宅子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是沈方良一根小指的对手。 张献忠叹气,道:“不行我们出去逛逛,等会儿再回来。” 严瑾的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便一路晃晃悠悠朝着热闹的街市去了,一边走严瑾一边还抱怨道:“家里那匹乌夜啼明明在马厩里闲着,可是愣是除了方良谁都不认,根本不能骑。” 张献忠瞥了严瑾一眼,道:“你以为方良就一匹乌夜啼,我前几天偷眼瞥到他还有匹全身纯白的马,听方良嘀咕是叫什么照夜白,漂亮的不得了,绝对西域马,全身雪白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不过也是只认方良一个。” 严瑾听到张献忠这么说,瞪大眼睛正想说什么,忽地路过的一处里坊里有曲乐声传来,那曲子里唱的诗句分明的耳熟,仿佛是李易甫在西湖书院时所作的唱和之作,让严瑾不觉驻足,而他身旁的张献忠显然也听出来了,也驻足倾听,然后皱眉道:“李易甫这显然是在京中呆了许久,连诗词都有伎人唱和,不过他怎么不来找我们?” 严瑾对于像李易甫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素来是没好感,与李易甫相交也是看在此人人品还算清正的份儿上,此时听得张献忠的话,勾起旧日的那几分思绪,便略带讥讽的语气道:“也许人家门高户贵,看不上我们哩。” 靖平郡王,不,现在应该称为靖平王了,他已经有了几分苍老,但是常年养尊处优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儒雅,几乎看不到当年金戈铁马的战场杀伐之气残存的痕迹,只是像一个普通的慈祥的长者,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南面府邸送来的书信奏报,又淡淡的扫了眼恭敬站在底下侍立的李熙宁,道:“今科殿试,圣上打算亲自主持,阅卷官吗,定了那个傅老头。” 当今天下,敢称呼太子太傅、老太师傅致远为傅老头的人绝对不多,眼前的靖平王李肃英便是其中之一,但是这个称呼李肃英叫的随意,李熙宁听得到有几分别扭,李熙宁稍嫌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但仍旧恭敬的低头听自己老父的训导。 李肃英一对深邃的眸子神思飘渺,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长得太长的眉微微遮挡部分眼中的冷肃,让整个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了几分温和,屋中静谧良久,李肃英微微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三郎”实际上的长子,道:“你的那个朋友,真的能治好国俌的正子?” 李熙宁听李肃英问道此事,回答道:“方良……沈方良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个会打诳话的人,人也聪明,分得清轻重缓急,而且……这段时间,承宇的身体明显好多了,前日还能下床走路了,您当时没在,没到国俌高兴成什么样?” 李肃英听到这话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眉头微动,半响,叹了口气,道:“若非那两位太不争气,何至于此。” 这是第一次,李肃英在李熙宁面前微微表露了对朝中圣上两子纷争的看法,在此之前,即使是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李肃英也很少表露任何这方面的倾向与,而此时听得自己老父话中的意思,竟似乎对景王与怡王这么不争气有几分惋惜与遗憾? 这个认知让李熙宁整个人都十分震惊,满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李肃英看得自己儿子的眼神,神色中微微划过一丝疲惫,道:“你当正子继位,杨秀业做了太俌,就是件好事?咱们这位国俌大人,可不是便宜人物,这李家的江山到时……” 远远有鼓声传来,这是靖平王府里的规矩,只要是密谈房屋周围丈余范围内都不能有人,若是有事情通禀,先要敲军鼓示意,然后下人才能靠近通禀。 李肃英听到鼓声便住了口,片刻后,有脚步声靠近,李肃英微微皱眉,道:“何事?” 外面来的人却正是乔止,道:“王爷,世子,方才大理寺传消息过来,长安里坊里有人械斗,有市民受伤。” 李肃英知道如果只是平常的械斗,断断不需要乔止特意打断自己与儿子的密谈来通禀的,而来通禀的人是乔止不是跟随他的心腹老人,这表明事情多半是自己儿子这边的,瞟了眼一脸疑惑的李熙宁,李肃英接着问道:“什么人受伤了?” 门外的乔止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沈方良。” 李熙宁脱口而出道:“方良受伤了?谁伤了他?谁能伤得了他?” 李肃英听到自己儿子这本能脱口而出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之色。 第71章 沈方良手忙脚乱的把刚上门的病人应付完,眼看着对方穿金戴银,便狠狠的恶宰了对方一把,把本来不过十几贯钱的药本儿翻了十几倍有余,看着对方不过一个伤口感染溃烂,在自己三下五除二除了腐肉上了解毒散和金创药后对方的伤口就有愈合趋势,一家人挨宰了还很是感恩戴德乖乖的双手碰上那贵了十余倍的诊金,沈方良是毫无心理压力啊。 为什么骗人家的钱毫无心理压力,沈方良冷笑着心道:谁让你们赶上饭点儿上门来着,叨扰老子吃饭,宰你没商量! 不过这事儿其实还要两说,毕竟沈方良家里吃三顿饭,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的习惯不同(你问为什么家里没有人反对沈方良这个与众不同的用餐习惯呢?呵呵,反对沈方良,老拳伺候!),人家赶着中午来其实并没有多失礼,只是在沈方良这个渣男眼里,老子心情不好活该你荷包出血而已。 收了钱正想转身,但几乎是立刻,沈方良驻足顿步,他身边,常让还一脸疑惑,看着停步的沈方良,问道:“公子,你刚才不是说累要去沐浴休息吗?怎么这是……” 沈方良根本就顾不得去回应常让,因为此时他手脚都开始觉得冰凉,心里还是有一阵阵发寒的感觉。 这是一种他来到这个世界起从来没有的感觉,他能感受到那冰冷戏谑的杀意,那杀意似有似无,飘渺难寻,时而强烈,时而弱小,但是却始终像一条躲藏在阴暗中正准备捕食的毒蛇,一直在盯着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并非没面对过强敌,并非没面对过高手,也并非没面对过高手的威压甚至杀意,但是眼前这个对手,这个释放杀意的对象,沈方良竟然感觉不出来对方的方位!那忽远忽近忽强忽弱的飘渺杀意,让沈方良的神经时而紧张时而松懈,慢慢就开始觉得疲惫开始觉得恐惧。 被折腾的冷汗淋漓的沈方良终于想起来要开地图了,但是一开地图看完觉得还不如不开呢,因为在地图上那个红点儿也是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忽然远又忽然近,开始沈方良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沈方良就明白了,因为那个人太快了,快到地图也抓不住这人的准确信息。 这个认知让沈方良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下意识的便想伸手去摸剑,然后才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年代除了有爵位的人一般人都不能佩剑,换句话说沈方良没有“持剑许可证”,平时在家和熟人一起没什么,给人看病就不好背着把剑了,不然被人举报了他“非法持剑”怎么办?所以沈方良把他那把顶级橙武落在卧房了,而现在去拿显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沈方良摸剑的却发觉没带剑这个一瞬间气息的破绽下,那忽远忽近杀意突然近逼迫眼前,沈方良都没时间去反应怎么回招,本能的拍出一掌直击那杀意的正中,然后沈方良便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感觉到的阴寒内劲,那感觉仿佛拍中了一座冰山。 正在书房和尹日升一起呆着的阿傻正在享用自己的那份独食,通常吃过清心散后,阿傻的神智都会比较清醒,不需要沈方良哄着喂饭,可以自己吃东西,所以他就着食盘正在吃沈方良下厨给他做得几样小菜,而尹日升正在一旁一边背书一边间或瞥了瞥阿傻吃的东西流口水。 然而突地,一脸憨憨傻傻满是满足的吃东西的阿傻眼睛里突然划过一抹血色,让一旁没间断打量阿傻的尹日升心里一阵胆寒,阿傻这种眼神尹日升记得,就是他在青田镇刚被沈方良捉住暴揍而阿傻第一次出现时,他记得那时满眼血色像野兽一样的阿傻一拳将在他眼中厉害到吓人的沈方良打得吐血,那时的恐惧感他永不能忘记,所以当阿傻的眼神中再一次弥漫血色时,尹日升吓得整个人僵住了,本能的就想开口叫沈方良。 尹日升还没开口,沈方良就进来了,但不是被他叫进来的,沈方良是摔进来了的,摔进来的沈方良面白如纸,气若悬丝,用一种近乎蚊子叫的声音道:“阿傻,帮手……”然后沈方良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忍不住开始咳血,血沫开始不断的从嘴角向外渗。 沈方良嘴角的血色弥漫了阿傻的眼睛,他本能的向那杀意逼来的地方望去,然后像野兽一样,嘶吼一声就冲出去了。 沈方良强睁着眼睛,颤抖着给自己塞了一颗补血药,可是没用,他的血掉得太快,从四肢侵入的那股阴寒沿着他的奇经八脉渐渐冻结了他四肢,还渐渐的朝着他的内腑入侵,他的手脚都开始发软,颤抖着伸手去摸补血药,却发现他的手几乎动不了,眼前开始发黑,这是要晕过去的征兆,可是此时阿傻正和门外那个怪物一样的高手生死相搏,他如何能晕? 强打着精神摇头,第一次的,沈方良觉得似乎自己离挂点不远了,死亡的味道似乎已经再鼻尖散发着诱人的芬芳,拼命的想要保持清醒,然后沈方良看见了尹日升,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道:“败家子,拿药,药……” 尹日升没动,他吓呆了,别说去帮沈方良拿补血补篮的药,他根本一动都动不了。 上次自己与阿傻交手受伤这货转身就跑了,这次自己快挂点这货吓呆了,这算是有一点儿进步了吗?自己这算是把这败家子初步朝着向好人的方面扳了一步了吗? 这是昏迷前沈方良脑中最后的略带讥讽的想法,然后他晕了,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没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昏迷后轻“咦”了一声,道:“原来龙腾堡还有后人在。” 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熙宁那张满是惊喜神情的脸,沈方良花了点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撑着痛的要爆裂的头扫眼屋子里,没看见阿傻,也没看见尹日升,忍不住开口想询问事情到底怎样了?但是还未开口,嗓子就痛得像刀割一般。 好在李熙宁够机灵,知道沈方良要问什么,一边用帕子给沈方良擦拭额头的汗一边道:“别担心,阿傻他们都没事儿,没人伤到,大理寺这回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心神一松,又昏睡过去了,留下李熙宁满脸担忧惊惧的守在他的睡榻旁。 里里外外被无数人把守的沈方良的这处宅邸,已经快被大理寺众人围成铁桶了。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9节 宅子的侧厅,只有聂长歌和阿傻两人。 此时的阿傻,神色中不见半点疯癫憨傻,双眸不见半点混沌,站在那里,负手而立,气如渊岳,似猛虎潜伏,择人而噬。 聂长歌站在阿傻身后,叹了口气,道:“你该回家了。” 阿傻的眉目间满是风霜,尤其听到聂长歌提到家这个词,眉宇间的风霜感更重了,看着窗外,神色见有几分萧索肃杀,道:“我清醒不了太久。” 聂长歌道:“我们找了你很久,令狐都快把中原大地翻遍了。” 阿傻将目光移走向侧厅斜对面的卧房,阿傻知道沈方良此时正在那里昏睡着,重伤濒死,阿傻收回目光,道:“我现在能得清醒片刻是因为这段时日方良日日喂我精心调配的清心散,还有那个老怪物侵蚀入我体内的阴寒真气压制了《玉龙心法》真气的焚阳杀伐暴烈之气,只要离开方良身边,我很快就会再次陷入疯癫。” 聂长歌知道阿傻所说属实,静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道:“我会给你家里去信,他们……很担心你。” 沈方良这座宅子的正厅,有一人身着飞鱼服,腰佩金鱼袋,背手而立,正听着身后大理寺众人的汇报。 唐独鹊拱手回禀,道:“大人,盯梢的兄弟全……全都……属下失职。” 萧玉成脸色煞白,刚刚发生的交手实在惊心动魄,若非聂长歌和令狐少卿联合出手相助,此时他已经命丧黄泉了,稍微压下心中的惊恐,很是惭愧的道:“边关,没有接到有摩尼教徒入关的奏报,属下失职。” 背手而立的令狐少卿没有回头,一贯冷静到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此时依旧平静,道:“不怪你们,那个老怪物若是要入京,你们拦不住?” 唐独鹊听到此话微微犹豫,仍是咬咬牙开口询问,道:“大人,您守在这里,宫里怎么办?” 令狐少卿没说话。 皇宫中,夜色下,一身雪白像鬼影一般的男子飘然出现在太极宫的房顶之上,这人的身影看似极慢,每一步都看得清楚,却又极快,快似鬼魅,飘渺难寻。 就在这似快似慢极是飘渺的人影要飘至含光殿前时,一声声佛号响起,仿若有大慈悲的声音远远若钟声阵阵传出,道:“阿弥陀佛,教主止步。” 第72章 随着这声佛号响起,一为长须白眉的老僧手行佛礼,用轻功翻身上了屋顶。 这位老僧身披粗布袈裟,脚穿僧鞋,枯树皮一样干黄的皮肤看着有几分土里土气,翻身上屋顶的身形也很不飘逸,但是那一身雪白的身影却在这老僧出现时微微顿了一顿。 然后很快的,不远处,又有一个须眉斑白的老僧翻身出现在屋顶,一样的粗布袈裟粗布鞋,落脚在离那雪白身影不远处的地方。 如此,一个一个的老僧,出现在这太极宫含光殿的屋顶,最后这十位长须白眉的老僧手行佛礼,一步一步的“走”至那一身雪白的人影身侧,渐渐成一个圆形的合围之势,将那飘渺人影圈在正中,向那人影念佛号行礼,道:“阿弥陀佛,教主止步。” 那人影驻足,站在那里,扫视了将自己围起来的十位老僧,道:“我倒不知道少林高僧现在已经堕落到为朝廷犬马的地步了。” 十位老僧中的一位,唱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我等与教主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不为任何人犬马,只要教主踏足中原,我等都是会前来一会的。” 亚骨拓站在那里,看着这十位阴魂不散的老对头,很是有闲情逸致的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道:“本座多年不入中原,倒不曾想,中原人倒是嚣张了不少,你们觉得你们十个人就留得下我?” 老僧中的一人道:“贫僧们也许能留得下教主,也许留不下教主,可是贫僧们拼得一死,让教主您损失些功力也是做得到的,就如同当年名剑侯拼去一死,让您不得不闭关修养,在长安大战里无闲出手故事,我等不求留下教主,但求损耗几分教主的功力,那后面的事情,自有后来者为之。” 亚骨拓微微眯眼,精亮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恼怒。 吐蕃使节团居住的驿馆,密密麻麻的弓弩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个驿馆包围起来,其中还有用来作为攻城守城之用的长宽皆超三米大小的巨型床子弩。 吐蕃使者站在窗外向远处眺望,看到那密密麻麻、闪着幽光的箭簇,汗一滴滴的向下刘,吐蕃使者一边抹汗一边道:“久闻中原精工巧技,名不虚传,听闻在西域,我们在中原人的强弓硬弩下吃亏不少。” 吐蕃使者身侧,那五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喇嘛都在低首念经,面对这被万千箭矢围绕只要外面的人一声令下就能然他们所有人变成刺猬的情形,这五位喇嘛很镇定,面容平和,经声不绝。 “南宫门平安!!” 远远的,太监的尖厉的声音传进立政殿内。 立政殿,这个平素只是国俌呆的宫室内,主座上,有一位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的男子闭目,看着似乎正在养神,但只有被这位男子握着手的人才知道这位大魏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平静,每一次只要有太监尖厉的声音回报平安之声,大魏王朝的君主,自己的夫主李泰璋握着自己的手都会不自觉的紧了紧。 “西宫门平安!!” 远远的尖厉的声音传来,李泰璋缓缓的睁开眼,扫了眼里殿,他知道的正子正在里面沉睡,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如自己一样也不年轻了的杨秀业,道:“国俌觉得,咱们大魏的年号是不是该换一换?” 杨秀业微微带着笑意,道:“陛下不是一向讨厌总换年号吗?元朔用到现在都几十年了,再换也是不习惯。” 李泰璋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道:“也是,大家都习惯了。” “东宫门平安!!” 夜色中,只有灯火摇曳,太监尖厉的声音带着回音远远传来。 李泰璋听到这声回报,神思有几分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道:“名剑侯……多少年了?” 杨秀业知道李泰璋问得不是那个后来暴虐杀人被处罚的那位名剑侯,而是更久以前那位被人尊敬的那位,一瞬间,杨秀业也陷入了回忆中,然后忽地有了一种时光飞逝的感慨,一晃也是几十年过去了啊,微微叹息一声,道:“有三十年了吧。” 李泰璋想起昔日在安平郡王府的日子,那时他还小,虽然因为是旁枝弟子难免看人脸色,但也因此少了几分重担在身,倒是偷的了几分少年自在,回忆过去,让李泰璋已经有些衰老的气色焕发出了几分明亮的光泽,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啊,令狐刚才和他师父进府,名剑侯带着聂长歌,都是一副孩子气……” 李泰璋开始絮絮叨叨的叙说着他的回忆他的过去,杨秀业含笑听着李泰璋这仿佛年长者不可控的“啰嗦”,平静温柔,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没提起那久久未曾传报回来的“北宫门平安”的报信。 李熙宁站在沈方良休息的卧房外的厅堂里,来回来去的不停踱步,他身边乔止一言不发,时不时的李熙宁会问一句,道:“严瑾和张献忠回来了吗?” 看到乔止摇头,李熙宁忍不住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情,他们还有脸在外面花天酒地!” 乔止没对李熙宁的话做什么反应,事实上乔止也知道李熙宁不需要他做什么反应,因为此时的李熙宁并不需要自己回答什么,他的质问他的怒气其实不过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焦距、担忧与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隔壁厅堂里脚步声响,似乎是一队队的人马在来回走动,李熙宁一惊,急急推门而出,只见大理寺中人正有一队人马在快速的撤出,李熙宁定睛一看,却见是令狐少卿正带领大理寺近半数的人手正在意图离开的样子。 李熙宁一见此态,急了,匆匆上前拦住令狐少卿的脚步,道:“你去哪里?” 其实许多事情就是这么的讽刺,不管李熙宁有多讨厌脾气又臭又硬的令狐少卿,但是这个人一贯的强大与坚固让包括李熙宁在内的所有人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令狐少卿,所以此时此刻,李熙宁死硬的拦在令狐少卿身前,道:“你要逃跑?” 令狐少卿冷冷扫了李熙宁,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从另一间房屋里飘然而出的聂长歌却轻叹了声,替令狐少卿解释道:“世子放心,那个老怪物已经被困在宫中,不可能再来沈方良这里作恶了,宫中事情,需有人去善后。” 李熙宁听到聂长歌的话,还在犹疑要不要继续阻拦,令狐少卿理都不理李熙宁,一个轻功踏步,直接绕过李熙宁,带着大理寺一半的精锐离开了。 这种视人如无物的态度让李熙宁气得直跳脚,却也无法。 第7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方良再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内的不再只有李熙宁,严瑾和张献忠也纷纷扑过来,远远的沈方良还看到了瑟缩的躲在屏风后面的尹日升,也在偷眼打量自己。 此时是沈方良脑袋终于有了几分清醒,一清醒过来便咬牙强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吓得严瑾和张献忠纷纷道:“别逞强,快躺下,聂前辈说你伤的很重,必须好好静养。” 这两人刚回来那阵子,眼见院子里那片片血迹,再看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沈方良,真是吓死了,不用李熙宁朝着两人发火都吓得有点儿哆嗦了,一直以来这两位都觉得沈方良的武力值爆表,能把沈方良伤成这样的老怪物要可怕成什么样啊? 沈方良根本就没理会严瑾和张献忠的咋呼,咬着牙忍着经脉的阵阵剧痛盘腿坐起,运气《九转心经》,调动体内的九转真气,慢慢的消融体内侵入的阴寒真气,一点点的修复自己被那阴寒真气损伤的经脉。 所谓不破不立,沈方良的《九转心经》能够升级的这么快,很大程度就是得益于身边有阿傻这么个时不时发疯的绝顶高手,为了压制发疯的阿傻,沈方良不得不时常有用尽真气又再次打坐修炼回来的状况,这间接导致了他的内力尤其是九转真气进步神速。 此时沈方良盘膝而坐,九转真气飞速运转,内力外放,气蕴蒸腾,如云霞环绕,整个人的肤色从刚才的苍白虚弱慢慢变得红润晶莹,大周天运转完毕,沈方良睁开眼睛,一对眸子精华蕴藉,显然内功又有进益。 沈方良起身,从柜子里摸出自己的那把橙武,转身就要迈步出门,却被严瑾和张献忠拦住,严瑾有些焦急,问道:“你去哪?” 沈方良那极精致秀气的眉眼划过一丝冷然,道:“找伤我的那个人算账!” 严瑾与张献忠面面相觑,在外面和聂长歌不知道说什么的李熙宁听到内室里的争吵声,快步奔进来,见到沈方良起身了,而且半点看不出伤重迹象,微微惊诧,可是见到沈方良提着剑似乎要出去的样子,几乎马上的李熙宁就猜出了沈方良要干嘛去了,急急阻拦道:“干嘛去?找那个老怪物拼命?不行,你知道那个家伙说是什么人?他不是方良你能对付的了的。” 沈方良扫了眼李熙宁和李熙宁身后飘然不语的聂长歌,冷笑一声,直接戳破道:“不就是摩尼教教主亚骨拓吗!他是老怪物,可是再怪物也只是个人而已,是人就会死!” 言毕,直接推开李熙宁,轻功踏步翻身上了屋顶,瞬间只留下一丝残影消逝于夜色之下。 李熙宁见沈方良就这么跑了,很是无措,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聂长歌,要知道聂长歌之所以留下来没有进宫去帮手,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留下来保护重伤的沈方良的,毕竟沈方良的安危关系到李承宇的病能不能治好,但是当李熙宁转身去看聂长歌时,发现聂长歌也不见了,留下相看两厌的萧玉成皮笑肉不笑的带着一众大理寺中人继续守着这个院子。 这些大理寺中人现在不是保护沈方良了,是保护李熙宁这个靖平王世子了。 “他很快,像是鬼魅。” “他内力很深厚,仿佛无穷无尽。” “他踪影难寻,总是躲在暗处,我们只能被动防守挨打。” 名剑侯江轲冉这样形容过那个老怪物。 银枪一闪,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直挑那白色的人影。 破开十位老僧的金刚浮屠阵的亚骨拓,劈面迎来的就是令狐少卿亮银枪。 亚骨拓雪白的身影轻飘飘的以一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的身法在空中飘摇旋转而下,斜斜的落在了含光殿的另一侧的屋顶,像是一抹随风起落的柳絮,轻飘飘的打了转儿,最后落在琉璃瓦片之上。 令狐少卿的一枪挑空,顺势空中一个翻转卸掉自己挥空的劲力,手握长木仓,轻身落在宫瓦之上,枪尖指地,自有一股罡气外放,狂风废物,凛冽逼人,然而不过片刻,这逼人的罡气瞬时消失于无形,令狐少卿手腕微动,长木仓横在身前,周身气韵静谧,仿佛刚才那逼人的杀意都是一场戏梦,错觉而已,眼前站在这里手握长木仓的男人,不是刚才那个满身杀伐的沙场战将,只是一块砖,一片瓦,一棵树,一抹挂于当空的残月。 站在不远处打量令狐少卿的亚骨拓微微眯了眼,然后理了理颊边的雪白发丝,道:“返璞归真,你……江轲冉身边的那个小娃娃也有了这等修为了,怎么,想效仿江轲冉自不量力送死于本座之手吗?” 令狐少卿手握长木仓,面色平静,看着亚骨拓这个让不知道多少人闻之变色的老怪物,神色依旧,甚至还消减了几分平时的冰冷,多了几分平时都没有的平和,转了转自己手中的亮银枪,道:“我师父死在你的手里,他是为了整个安平郡王府,名剑侯死在你手里,是为了收复长安的大战,”,扫了眼不远处那十位仿佛一夜间干枯如骷髅骸骨般此时正静默打坐疗伤的十位高僧,令狐少卿道,“我素与少林不睦,但得知教主您重入中原的消息,不顾生死,倾力相助,中原代代有人才,从来不缺不自量力的武者,在我令狐少卿之前有,在我之后也会有,也会有无说的武者自不量力的来与你为敌!” 亚骨拓听得此话,没回话,只是微微眯了眼,周身的真气慢慢漂浮,然后缓缓的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长发被自己真气鼓涨得如迎风飞雪。 吐蕃使节团一行人下榻的驿馆,被强弓硬弩团团围住后一派安静,好无异状,从京畿武备监调来的神箭营统领裴元朗站在那巨型床子弩后,盯着吐蕃行管,眼睛连眨都不眨,眼见长安城中有打更唱和,夜色将过,再过一个时辰后,东方将白,裴元度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异变突生。 身后一簇报信烟花火箭直冲天际,做五彩色在夜色中炸裂开来,醒目耀眼,在这团团围住吐蕃行管的神箭营人马身后,突然出现了许多行伍整齐、进退划一的一众黑衣人,飞速奔至神箭营身后数丈外,起手从背后抽出弓弩,拉弓射箭,一簇箭雨向着裴元度所率的神箭营的军士倾泻而来。 这变故发生在片刻直线,裴元度察觉到黑衣人的来袭,但是他身后那些内力不若他身后的军士却是反应不及,一阵阵惨叫声传来,正是神箭营的军士被黑衣人的第一波箭雨倾泻下来所伤,而就在这惨叫声传来时,吐蕃行管异状突生,昏暗夜色下,有几个人影从行管屋顶破顶而出,直冲这包围行管的弩阵而来。 当此之时,裴元度一把抓过身侧的一个军士,喝道:“去后通知后队军卫后队弩阵调转防卫来袭者!”那军士匆匆奔去后队传令去了,这边守在前队的裴元度则是一声令下,喝道:“放箭!” 早已经箭在弦上的弩兵瞬时依令放箭,万箭齐发,犹如箭雨倾泻而下。 这箭如雨下,那几个破窗而出的身影被阻了一阻,从屋顶翻身落地,飞身错步,长袖选装,抵挡箭雨,只见那金灿灿的长袍挥舞,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十分显眼,却正是锦缎袈裟,这破屋顶而出的五人正是前几日在含光殿前与令狐少卿较量的五位喇嘛。 这五位喇嘛内力深厚,身手了得,这寻常弓弩射出的箭簇只能稍微阻挡他们的速度,这五人相互之间似乎组成一了一个奇特的阵法,防卫紧密,只有床子弩射出的近乎有破城之力的三米巨箭才能让这阵法出现些许破绽,而裴元度就抓住了这些许的破绽,从背后拔出他背着的巨弩,按箭上弦,瞄紧床子弩巨箭造成的破绽,飞箭而出,直寻破绽而去。 破军弩,昔年雁门八部之一的风部神箭营裴老将军的绝技,再现人间。 五位喇嘛本是一母同胞的五胞胎,又自由一起修习佛法武功,默契感应非他人能比,他们五人独创的一套摩诃阵法,可说是当世无匹,几无破绽,但是在威力绝冠天下的攻城器面前,也难免抵挡不住,人力毕竟有穷时,在这天下第一的机械面前,仍旧会力不从心时,裴元度抓住了这点儿穷尽处破绽时,破军弩直奔那摩诃阵法的最薄弱处。 内劲儿碰撞,刚劲四射,反弹了一部分的箭矢,反伤到了许多神箭营的弩兵,可是与此同时那五位喇嘛彼此的方位也被这劲力撞得微微分散开来,阵法的破绽在加大,裴元度没有错过这难得的时机,起手三箭齐发,破军弩再次发威,直击摩诃阵法的破绽,只听一声巨响,两方内劲儿相撞,一阵刺耳的爆裂声震耳发麻,随着这一声巨响传开,那五位喇嘛之间缝隙变得更大,相互之间更加分散,摩诃阵法的破绽变得更多。 第74章 裴元度信心大涨,破军弩准备再次发威,可是就在此时,身后一阵劲风扫来,让裴元度下意识的闪身躲避,却是一个从后袭击的黑衣人,突破了后队的防卫,进逼到了裴元度的身边来了。 高手过招,胜败只在片刻,裴元度躲避身后的袭击,反手拔出腰间短刀一刀了结了那来袭的黑衣人,可是这不过瞬息间的事情,却已经使得本是占上风的形势立时变化,那五位喇嘛抓住这片刻的喘息,立时收缩,摩诃阵法再次变得毫无破绽,然后一鼓作气,直直冲出了弓弩箭阵的包围。 裴元度了结了那黑衣人,在转头时却只来得及目视那突破箭阵而去的五个吐蕃喇嘛的背影,手中破军弩意欲再起,但已经追之不及了,裴元度知道自己拦阻吐蕃人的任务已经算是失败了,气得一把踹倒了身旁一坐石制的上马石,怒喝道:“来人,快去进宫给令狐大人报信,我们没拦住吐蕃人!” 含光殿的屋顶刮起了“沙尘暴”。 这个年代的长安,不比后世的京城,长安郊外绿树青山,植被风貌,甚至偶尔还有野兽出没伤人,显然,如此环境优美的长安是不可能有沙尘暴的,那么,含光殿的沙尘暴是怎么来了的? 那是屋顶的琉璃瓦被相撞的内劲儿绞碎成粉末,又被外放的罡气鼓荡起来,高速漂浮旋转,变成阵阵“沙尘”飞扬,这飞扬的尘土中心,是两个正在生死相搏的当世绝顶高手,这俩人所过之处,墙壁倒塌,巨木横移断裂,一切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都在这力量的交锋里化为粉屑。 这摧枯拉朽的力量如此强大可怕,以至于已经被惊动的许多禁卫即使想要上前帮忙也无从下手,只得团团将令狐少卿与亚骨拓二人围住,无法可施。 令狐少卿手中银枪是名剑侯亲手打造,乃是当世绝顶的兵刃之一,他握着这柄银枪,这柄银枪曾经在战场上挑开敌人的胸膛,曾经击穿披着铠甲的战马,曾经沐浴万千人的鲜血,曾经经历过血腥惨绝的屠杀,曾经经历过失败,曾经经历过辉煌的大胜,此乃沙场之兵,此乃将军之刃。 武者之勇,个人武学功力高低,乃一人之勇,一人之杀,兵者之凶,乃万人屠也,何人能敌此万人杀伐之武? 敌万人杀伐者,非人也。 什么能重走最凶悍的杀伐?逝者如斯也。 亚骨拓见证过东魏的灭亡,见证过突厥攻入中原,见证过突厥败落遁入西域狼狈求存,而在这一切之前他就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看着那鬼哭声啾的战场重覆草木,再造生机。 对于像亚骨拓这样的人,这样一次次不断突破自己的绝顶武者,一个活得这么久的几乎非人的存在,他视天下人为蝼蚁,他也有资格视天下人为蝼蚁,因为天地间,他只要伸出一个小指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大多数的人,即使是最低顶尖的高手,能够单独在手下过十招以上的,不足一掌之数。 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凡人,他近乎于鬼,近乎于魔,可惜只是近乎。 亚骨拓一掌挥出,掌风未及迎面变有近乎霜雪呼啸之感,令狐少卿不敢硬敌,转身飞身而下,直扑向宫门回廊处的一处池塘,足底踏水长枪做杆,挑起池塘边的一块巨石一脚踢向亚骨拓,一掌将那巨石劈碎,碎裂的巨石中,一点银光快似流星,向他的双眼之间坠落而来。 亚骨拓冷笑一声,抬掌便挡,内劲儿外放,阴寒罡气自成屏障冻结了那飞速的流星。 令狐少卿枪尖直点亚骨拓印堂,及至被亚骨拓“冻结”住,大吼一声,《惊涛拍岸》内功真气猛地如巨浪滔天,倾泻而下,而察觉到枪尖劲力猛然增加,亚骨拓冷笑一声手中真气聚集在此,两方内力碰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激烈的真气撞击,隐隐有了细碎的爆裂之声,澎湃的真气冲击将令狐少卿与亚骨拓的衣物都吹得鼓涨飞扬,更进一步冲击的扩散,池塘里的水被这真气炸了开来,又被交错对抗的真气绞碎成水沫,围绕着令狐少卿与亚骨拓两人方圆丈余范围内,竟是下起了“细雨”。 这力量的交错范围内,没有人能够靠近,没有人有能力靠近,没有人有足够的内力破开这力量的屏障靠近。 然而,就在两人再次进入比拼内力的僵持状况时,真气源源不绝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亚骨拓突然感觉出自己的内力有些接续不上,高手过招,瞬息变化也逃不过彼此的感应,正与亚骨拓相持激烈的令狐少卿瞬时便感觉了对手气息微微一弱,一丝冰冷血腥的笑容浮现在常年面无表情的令狐少卿的嘴角,惊涛拍岸真气暴起,一股带着血腥杀意的内劲儿猛然膨胀,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直逼向亚骨拓。 这一瞬间,师父张守约,名剑侯江轲冉,还有许许多多的丧命在这个老怪物手下的故旧的脸在眼前划过,杀意弥漫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决绝,这一刻,令狐少卿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许我会因内力耗尽而死,但是哪怕是下地狱,我也拖着你这个魔头一起走! 就在令狐少卿已经开始慢慢占据上风时,突地,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五位衣着华丽的喇嘛,突破到了令狐少卿与亚骨拓交手相持的范围内。 令狐少卿一见到这五个喇嘛,立时就知道围堵吐蕃人的行动失败了,瞬时心神一凛,生死相搏之际,岂容半点分神!?亚骨拓立时就察觉到了令狐少卿这一瞬间的破绽,除了“冻住”枪尖与令狐少卿相持的手,另一掌瞬时拍出直击令狐少卿面门,却是直接要置令狐少卿于死地的招数。 五位吐蕃喇嘛突破到令狐少卿与亚骨拓的相搏之处,周围一众皇城禁卫见状也知不妙,纷纷上前意图拦阻,可是在这五位仅比令狐少卿这位绝顶高手差少许的喇嘛组成的摩诃法阵前,直如螳臂当车,纷纷被碾成碎屑,当这五位喇嘛突破到近前时,亚骨拓的那一掌也近在令狐少卿面门之上,令狐少卿眼看腹背受敌,就要毙命当场。 就在此时,天际间一抹清泓划过,在月色下带着几分华贵冷漠的光泽,突破真气屏障,直削亚骨拓颈项。 亚骨拓已经感觉到了那么靠近自己颈项的寒冷,眉毛一竖,眼中恼怒愤恨之色翻滚,可是不管他再怎么恼怒愤恨,他都要回身去应对那近逼到自己颈项的一剑,因为不管亚骨拓再怎么蔑视那些如蝼蚁一样的凡人,可是他也终究是这些凡人中的一员,而作为一个凡人,不论你的内力如何深厚,当你的脖子被削断的时候,仍旧是不能活的。 这突然出现的一抹剑气,逼得亚骨拓回身应对,也就给了令狐少卿反应的时间,令狐少卿立时转身回招,手中长枪带着同样带着恼怒与杀意,暴击摩诃法阵! 令狐少卿有理由恼怒愤恨,千载难逢的杀掉亚骨拓这老怪物的机会,就这样被这五个吐蕃来的死喇嘛搅局破坏了!令狐少卿把自己的愤恨化作杀意向着这五位吐蕃喇嘛的摩诃阵法倾泻而下。 亚骨拓转身一把挥开那直削颈项的剑光,屈起的手指在剑锋上一弹,那柄削金断玉的宝剑立刻偏转,然而这偏转的宝剑却诡异的划过一个圆形的弧度兜底反削亚骨拓下盘,亚骨拓微微眯了下眼,然后身影突地拔起,在半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飘落在几丈开外,落步之后,亚骨拓仔细打量了下来袭的这位显然剑法不俗的高手,却发现是昨日伤在自己手下的那个少年郎君。 亚骨拓用微带戏谑的语气道:“你这个漂亮的小娃儿,怎么,昨天教训得你还不够?又来送死了?” 沈方良手持他那把花了大钱才弄来的神兵橙武,泛着青芒的剑锋映着那他张精致的像个瓷娃娃样的脸上的那抹冷笑,道:“我送死?谁死还不一定呢!” 亚骨拓亮晶晶的眼神中些莫测之色,理着耳机的发丝,道:“怎么,昨日一战还没让你这个小娃儿认清你与本座的差距吗?” 沈方良脸上微带冷然和傲岸,手中长剑耍了剑花,带着几分悠闲甚至自信的态度看着亚骨拓,道:“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教主你过于托大,昨日你不吝惜藏拙,指教我这个晚辈,我数数,晚辈不才,至少在您手下撑了个八十余招,阿傻……我家那个傻子,他的内功至刚至阳,与教主您的真气正好相克,加上疯头疯脑不知畏惧,与教主您少说过手百余招,后来令狐少卿与聂长歌赶到,与阿傻联手缠住你,说说又过手超过三百余招,教主托大直闯太极宫,在十位高僧金刚浮屠阵之下,少说又过了千余招,然后呢,您又与令狐少卿颤抖良久,皆是实打实的损耗真气内力的消耗招数,到了我这里,教主您还能留的几分力气来对付我?” 亚骨拓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恼怒之色,自从重新踏入中原起,他已经很多次赶到恼怒了,上次入中原时那种大杀特杀的爽快感却是一点儿的没找到。 第75章 沈方良分毫没去在意亚骨拓眼中的恼怒与杀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亚骨拓,未曾经历过数十年前无数惨烈的大战,便没有对这个人极端的印象与忌惮,所以沈方良挥剑便斩,丝毫没有半点面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太阳底下最为可怕的武者的半分慎重,乾坤无极剑招绵绵不绝而下,与亚骨拓战在一处。 另一边,令狐少卿一杆亮银枪与五位喇嘛的摩诃阵法混战在一处,这五位吐蕃喇嘛的功力较之令狐少卿稍逊一筹,可是这摩诃阵法却将五人的功力成倍数的加成起来,令狐少卿虽然并没落败,可是一时间也突破不了这个摩诃阵法,双方僵持不下。 混战在聂长歌赶到的时候终止了,当聂长歌出现在这战场上,并且从内而外与令狐少卿里应外合破解了摩诃阵法后,亚骨拓一掌逼开沈方良,转身飘然而去,他离去的身影极快,沈方良轻功加速,内力疯狂运转点步法便追击而去,可是不过片刻间,亚骨拓的人影便消失无踪,追之不及,沈方良气得直跺脚,专身去看令狐少卿那边,只见五位喇嘛见局势不妙,齐齐发力使出摩诃阵法中的绝命一招,大婆罗法,五五乘数的功力加成瞬间如二十五个喇嘛的功力集于一瞬,逼得聂长歌与令狐少卿不得不闪身避让。 这瞬时功力叠加的阵法招式反噬不小,五位喇嘛齐齐吐血,可是即使吐血重伤,他们依旧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缝隙,齐齐用轻功飞速逃离,消失于夜色之下。 令狐少卿看着那五个喇嘛消失的背影,又转头去看沈方良那边,自然了解亚骨拓也是跑掉了,心中怒恨非常,长枪一戳,击碎了一块含光殿房顶的琉璃瓦片,神色冰冷的令狐少卿怒喝道:“大理寺众人听命,立刻通知宫中禁卫即长安令下属卫士,长安守成军卫,全程搜捕,挖地三尺也要把亚骨拓和吐蕃刺客找出来!” 令狐少卿这样命令,可是站在他身旁的聂长歌知道这只是一个无奈也无效的命令,绝顶高手的踪迹,其实普通的武者能够追寻到的? 聂长歌心里这样想,却没说出来,他知道令狐也是明白的,只是心中的愤怒让令狐不甘就这么放弃而已,聂长歌不说,却不意味着其他人也不会戳破令狐少卿的这份无用的愤怒。 “白费力气而已!” 这个有些讥讽的声音传来让令狐少卿猛然转头,却见站在含光殿另一侧的沈方良正在揉着自己的手腕,满是冷然的看着自己。 正在揉手腕的沈方良见令狐少卿这位名义上的天下第一高手转过头来正用有待杀意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不自禁的冷哼,然后又止不住的有些呲牙咧嘴的揉着手腕,心道:老怪物就是老怪物,内力都耗得七七八八的,用手指弹我这把橙武的剑锋,还能震得我手腕酸疼,这他妈的还是人吗?真他妈的是个怪物啊。 东方晓光初露,立政殿内,一夜未眠的元朔帝李泰璋听到含光殿远远的传来那尖厉的声音:“北宫门平安!!!!” 太监尖厉的报平安的声音带着回音,远远回荡,传入立政殿内,李泰璋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在睁开眼时,双眸之中只剩下一派苍老和疲惫。 握着杨秀业的手,李泰璋转头,看着这位陪伴了他几十年同样也不再年轻的结发内主,长叹一声,道:“等到承宇的身体好了,我就昭告天下,立他做太子,将来这大魏江山,会由承宇来继承。” 整整一夜,一直十分平静镇定的杨秀业,在听到李泰璋这话,却忽然哭了。 李泰璋伸出已经有些干枯苍老的手,去给同样已经有些苍老的杨秀业抹去眼泪,像当年他们一穷二白成亲时的甜蜜模样,安慰道:“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 几乎翻天覆地的一场风波,就在元朔帝李泰璋一句一句的“是我不好”中,结束了。 旭日东升。 “转明夷,走少阳,归于足阙……”一字一句的教李承宇背诵《九转心经》第一层的口诀,整个内室里只有沈方良和李承宇二人,正在一对一的“教学”,演起了一对好师徒。 李承宇已经能够比较长时间的坐起来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沈方良,很是认真的跟着一字一句的背诵《九转心经》的内功心法,及至李承宇把这一篇都背诵下来了,沈方良便要李承宇盘坐起来,然后沈方良也盘坐在李承宇身后,以传功之式将九转真气转入李承宇体内,引导着李承宇方才修炼出不久的一缕极为孱弱的就抓真气按照刚才两人背过的口诀在体内运行,慢慢绕转一大周天,然后又是一大周天……及至运满三十六大周天后,两人收功回气,此时李承宇一贯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红润。 立政殿外室,杨秀业正在还回来去焦急的踱步,一边踱步还一边唠叨道:“如何变不能让人侍奉了?这要是有个意外如何好?要是承宇渴了呢?饿了呢?” 守在一旁的聂长歌也知道国俌爱子心切,用安慰的语气道:“传功本来就是一件不能被打扰的事情,越是安静才越是不容易出意外,所以才只能允许传功的两人单独共处一室。” 杨秀业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涉及到他儿子的地方,一贯镇定明智的他总会有些不理智。 立政殿内室中,运功完毕的沈方良想要起身,却发觉衣袖又被李承宇扯住了。 那日一场大战后的朝堂风波沈方良是清楚的,只知道那日令狐少卿在含光殿的屋顶上瞪了他很长时间,然后就抓着他去见了元朔帝李泰璋,再然后,他就能够光明正大的进立政殿耳,不用再坑爹的传那身伎人装扮偷偷的进来了。 沈方良向来一身剑袖,方便利落,但是此时他那不是很宽大的袖子再次被李承宇拉住了,身体已经慢慢有了起色的孩子用更大的力气抓住了沈方良不再宽大的衣袖,用乞求的声音道:“小哥哥,别走行吗?” 沈方良看着李承宇那大大眼睛,干净纯洁的不见一丝尘埃,心中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他也说不准为什么,作为一个混蛋,他从来不在路上施舍乞丐,生意场上看到对手露出破绽,绝对一口咬下去没商量,能宰人就宰人,不宰对不起对方的那份愚蠢,自傲自己的智商看不起世界上那许许多多的白痴蠢货,更别提对女人了……那就是一个渣字没的说了,但是也许恶人也总有一个弱点,沈方良对于孩子和老人,总是有几分别样的柔软。 沈方良又转身坐在卧榻上,用绝对其他的人都没见过的吓死人的温柔神色道:“怎么了?” 李承宇微微低头,然后用被子蒙住头,闷闷的道:“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沈方良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很奇怪,笑道:“你身边这么多人陪你说话,为什么要我陪你说话?” 李承宇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的打量沈方良,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李承宇还很年幼,身体的孱弱让他一直没有机会离开病榻却接触更加复杂的世界,但是即便单纯如李承宇也能够多少分辨出沈方良对待他的态度和身边那些带着小心讨好笑容的太监和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自己的阿父是不一样的,没有人陪伴的孩子多少是有些寂寞的,而沈方良却似乎是唯一用较为平等的态度对他的“朋友”,他自然想留住这个“朋友”。 沈方良自然是闹不懂李承宇这复杂的心里状态的,只是以为这个小孩子闹别扭了,需要哄,然后瞥了眼一旁的围棋盘,道:“要不我们下盘五子棋?” 杨秀业实在等腻了,偷偷到门外打量,却意外看到自己的儿子笑出一口大白牙,和沈方良两人很是失礼没形象的趴在床榻上,在下棋,几乎从来没看到儿子露出过那样灿烂笑容的杨秀业,竟是愣了。 栖身在一处简陋房舍内的老者帮着自己的儿子一起温书,查看着长子的文章,老者微微摇了摇头,道:“阿康,这几篇的文章太过平实,文似看山不喜平,你的文章厚重犹豫文采不足啊。” 被称作阿康的长子一脸羞愧,道:“孩儿愧对父亲教会。” 老者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所谓文采有些是天赋所至,长子勤奋犹豫,天赋不足,也是无法,只能寄希望于用文章的典故扎实厚重来博得阅卷官的喜爱了。 老者正如此思虑,却听得一阵敲门声,老者让长子继续温书,自己起身去开门开了门,见来者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老者疑问道:“你是?” 来人微微一笑,道:“老丈您可是秦官人?” 老者点头道:“我是姓秦,请问你是?” 来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替你的小儿子向尹日升报仇讨公道吗?” 第76章 长安郊外,聂长歌代替令狐少卿送十位少林高僧回山,手中执杯,以茶代酒,正欲拜谢十位高僧,却被其中一位显然年纪最长的老僧止住。 十位老僧此时尽皆形容枯槁,比起初初进长安时苍老了许多,此时十位苍老的老僧一起行了个佛礼,为首那位高僧道:“阿弥陀佛,聂施主,我等为除害而来,非为令狐少卿,聂施主您不必为令狐少卿称谢,我等也不会受令狐少卿的谢。” 二十年前令狐以剿匪之名对少林也多有不敬之举,更久远之前,南海剑派的创派祖师与少林这一干中原门派也颇有不睦旧怨,这是十位少林高僧进京,正如他们所说是为了对付亚骨拓,而非为了令狐少卿,说的不客气点儿,若但是令狐少卿,只怕他们都恨不得帮别人来踩这羞辱他们的南海剑派出身的大理寺卿一脚,只是经历过摩尼教对中原各门派的惨烈荼毒,中原武林对外这事儿上,却是团结了不少。 聂长歌也知道这些旧事,也不勉强要相谢了,只是拱手行礼,道:“几位大师损耗非小,何不在长安多疗养几日?“为首的高僧道:“功力再练就会有,贫僧等入长安来与那亚骨拓一会,本没想过会能活着回去,世事如梦幻泡影,本自虚妄,我等也该回返寺中闭关禅定,这繁华长安本不是我等该长留的地方。” 听老僧说到这份儿上,聂长歌也不再试图挽留,只是拱手行礼与这十位老僧作别,看着这些老僧乘坐的马车,聂长歌微微叹口气,对身后的唐独鹊道:“通知沿途官府,要用心照看大师们,直到他们返回少林寺前都不能有半点松懈。” 唐独鹊应声领命,然后微微舒了口气,道:“这……我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我听大人说那老怪物损耗不小,只怕要闭关静养一段日子了。” 聂长歌神色冷淡,道:“松一口气?可能吗?礼部试就要开始了。” 唐独鹊一愣,随即一拍脑袋,道:“这段时间忙的,我都忘了那群穷措大要考试了。” 聂长歌淡淡扫了唐独鹊一眼,道:“口上留德,你口中的那些穷措大若是科考得中,也许其中就会有未来的宰相,那位子可是在令狐之上的。” 唐独鹊不屑的哼一声,道:“老太师的位子还不是令狐大人之上,可是见了大人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对了,沈方良家里的那几位,今年是不是也要考试?不知道他家的那几位能不能考上。” 聂长歌淡淡道:“沈方良家的那几位,只要不是差得太离谱,就不会落榜,老太师是个聪明人,国俌的态度他一定会考虑,国俌现在满心指望沈方良把他儿子尽快治好,不会亏待了救他儿子一命的沈方良,更不会亏待了沈方良家里的那几位。” 与聂长歌聊起沈方良,唐独鹊突然感觉有几分怪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提起严瑾、张献忠、还有那个败家子尹日升,他们都不自觉的用“沈方良家里的那几位”来指代,可是国朝律法有定,内室不得参加科举,换句话说应该是沈方良是那几位的家里的……也不对,国朝律法有定,内室不得同时两聘……不对,沈方良和他家里的那几个不是那样的关系,貌似他和尹日升才是订亲了的。 这么稍微一细想,唐独鹊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话说当一个内主太强悍如沈方良时,大家不自觉的就把内外搞反了。 沈方良雇了一个很大的马车,很是威风凛凛的送他家那几位去考试,考场条件艰苦,一呆三天,据说有些身体孱弱的考生撑不住病倒在里面的,所以沈方良除了吃穿用度,还给那三个每人准备了一堆药,救急用的。 马车到了考场外,几人下了马车和沈方良告别,严瑾和张献忠那里还好说,大约就是个告别,尹日升那里就复杂了,抱着行李包裹,盯着沈方良,腿都抖个不停。 沈方良看着尹日升那副德行,也有些泄气,叹了口气,道:“行了,别想太多,考不上我也不会宰了你的,实在考不上就回来和我学医救人吧。” 听到这话,尹日升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而沈方良看到尹日升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气得不得了,抬手就像打,尹日升刚才眼睛还发亮呢,这会儿一见沈方良抬手,立时就吓得一缩脖子,张献忠见状急忙阻拦,道:“方良,要打也等考完的。” 扫了眼周围,考生都在往考场里赶,沈方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人,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严瑾、张献忠、尹日升和沈方良匆匆话别,就往考场里进了,张献忠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就要开口叫,却被严瑾扯了一下。 严谨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冷笑道:“他李易甫不愿意和我们打交道,我们何必上杆子去招惹他。” 张献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开口去叫那走在他们几人前面的李易甫。 第77章 沈方良站在科场门外,远远的看着尹日升、严谨、张献忠进了考场,突然觉得有几分怅然,沈方良是个渣男,而作为一个渣男,他是不会没事儿去想什么人生啊正义啊未来啊感概之类的事情,要知道几乎所有的渣男都会有一颗坚强的心脏,该吃时吃,该玩时玩,该享乐时享乐,一个多愁善感时刻自省的人是做不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渣男的。 沈方良这个神经粗壮到爆表的人,离乡背井,摊上尹日升这个绝世渣渣,摊上阿傻这个要人命的疯子,摊上严瑾、张献忠这两个毫无产出的穷措大,一肩扛起所有难缠大小事,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可是他没有丝毫抱怨、难过、委屈、自怨自艾,因为在他的脑袋里里根本就没有那根多愁善感的神经,他这个喜欢掌控一切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家伙,乐此不疲。 也许所有那些骂过沈方良渣的人都不会去想,沈方良有这个资格渣有这个资格耀武扬武,靠得本就是他比那些只能骂他渣的人更拼命,承担更多的压力与责任,背负跟多的辛苦与艰难,才有更大的成就,才有渣了别人的资本。 扯远了,话说一贯没心没肺的沈方良送他家里的那几位去考试了,然后突然的万年难得的怅然了,每日里里外外的忙沈方良不觉得辛苦,可是突然闲下来,倒是有点儿小寂寞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站在那里,沈方良让自己小小放纵了会儿自己的思绪,然后沈方良保持着他那副有点装逼文艺忧愁小青年的范儿,头都不回的道:“令狐大人看得够久了,看够了吗?” 沈方良的身后,令狐少卿悄然出现,扫了眼远处的考试院,道:“这里放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绝顶高手之间有悄悄话要说,恩,比常人要有点儿不同,有什么不同的?且看令狐少卿说完这话人就消失了,然后沈方良挑挑眉,让驾马车的常让把马车还回去,然后他也消失了。 两个绝顶高手,用绝顶的轻功拔地而起,“飞”到了一处开阔无人的地方,令狐少卿才停下来,然后立刻转身对沈方良道:“你能治好阿傻吗?” 沈方良刚刚落地,听到令狐少卿这话,眼眸微垂,掩盖来内力的情绪,道:“我不知道。” 令狐少卿微微皱眉道:“你能治好李承宇,治不好阿傻?” 沈方良哈了一声,然后有些嘲讽的道:“对,我没本事,就是治不好阿傻,你奈我何?” 令狐少卿脸色沉了下来,眉宇间又冷然杀意划过,威压逼人,但是同是绝顶高手的沈方良并不畏惧的令狐少卿的威压,神色间微有愠怒冷峭之意,道:“求人要有点儿求人的态度。” 作为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当朝权贵,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于挑战令狐少卿的权威了,面对沈方良的挑衅,令狐少卿心中一抹杀意划过,但是随即的他转身不再去看沈方良,缓慢的克制的将自己胸中升起的那抹杀意笑容,沈方良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严格说起来他与自己还算是同一阵营的,此时不应该有冲突内讧发生,所以令狐少卿微微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道:“你知道阿傻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沈方亮一抬手止住令狐少卿,道:“别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不关心他的身份,在我眼里他只是阿傻,一个傻乎乎的疯子,一个需要我头痛又武力值爆表的家伙,若是有一天他好了,各回各家,各不相干,那个好了的阿傻,与我无关。” 沈方良不傻,他如何能不明白内力如此深厚的阿傻,真实身份怎么可能简单的了?但是那份不简单又与沈方良何干?那个不再发疯的阿傻,不是他来到这世界时就遇到的疯子,不是他一路带着喂饭洗澡的傻瓜,不是他的伙伴不是他的家人不是户籍落在他头上和他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不是会傻乎乎的叫他“漂漂”每次他出门都趴在门口睁大眼睛等着他回来的像大型犬一样忠诚的朋友。 沈方良淡淡道:“果我没猜错,他的疯病是源于体内太过阳刚焚炙的真气扰乱了经脉,若要医治这个疯病,除了废掉阿傻的武功,就只能用清心散配合我的阴性真气慢慢调养,这需要多久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试着去治阿傻,但有个条件。” 令狐少卿剑眉微压,道:“说。” 沈方良道:“给我家那个败家子安排个专门替老百姓干活排忧解难的公差,越辛苦越好。” 这个提议让令狐少卿微感讶异,但是并不算过分,所以令狐少卿道:“若是尹日升能够考过礼部试,我可以给他安排个这样的位子。”肥差不好安排,以令狐少卿的为人也不会去以权谋私做这种安排,但是俸禄少的要死还总被折腾的位子,那可是多得是没人要的空缺。 沈方良挑眉道:“如此,一言为定!” 三天后,熬成人干儿状的尹日升、严瑾、张献忠从考场里出来,刚出了大门,就听一声满是惊喜的呼喊,道:“严兄,张兄,你们都进京了?怎么不来找我?” 严瑾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冷笑一声,转身,不出所料看到李易甫一脸惊喜的快步朝他们走过来,走至近前,想要伸手去拉他和张献忠,却因为手里抱着包袱分不出来。 平时出门,李易甫的随身包袱重物都是书童下人那,但是科考可不允许有除了考生外的人进场,所以现在自家包袱就要自己拿,有些尴尬的抱着包袱,但是脸上的喜悦骗不了人,李易甫看着严谨和张献忠,满是欢喜的道:“你们早就进长安了?怎么不来找我?” 严瑾冷笑一声,道:“李公子你高门贵户,我们高攀不起。” 李易甫听到这明显是讥讽的言语,看着严谨,又看看张献忠,有些疑惑不解,又有几分伤心委屈。 第78章 听到严瑾这种颇带讥讽的话,李易峰竟是愣了。 其实李易甫一直是给乖孩子,出身在富贵之家,生而聪慧,学文学武都颇有天赋,不比严瑾这种穷困潦倒从小受尽白眼,李易甫是次子,上有父兄呵护宠溺,并不承担什么家族重任,自小到大多悠闲度日,良好而严格的家教没让他变成一个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反而让他成长的潇洒大度还有几分热血未泯的正义感,但这段时间来,家族的骤然生变,加诸于这年轻人的胆子突然变得十分沉重,而作为一个乖孩子,他又怎么会拒绝承担庇护自己成长的家族加诸于他的重担呢? 李易甫是个富家子,甚至可以说还是个残存着几稚气的孩子,一个这样的年轻人,孤身一人在长安城中为了行卷而试图宣扬自己的文名,不得不忍下自己往昔的肆意与各色可能他根本不喜欢甚至厌恶鄙视的人打交道,如何能够不觉得辛苦和寂寞?也正因如此,当看到那往昔无利害关系在西湖书院时相交的旧友时,李易甫怎能不觉得高兴欣喜?而当他觉得是情真意切的朋友对他冷嘲热讽反脸相向时,又怎能不觉得伤心? 张献忠看得僵在这里的严瑾和李易甫,有些尴尬,急忙打圆场,道:“那个,李兄,我们去你家宅子里拜访过,不过你不在。” 李易甫被严瑾呛得脸色有些发白,及至听到张献忠的话,有些诧异,道:“你们去过我家,我怎么不知道。” 严瑾冷笑,道:“你李家富贵啊,自然是不记得我们这些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的。” 被严瑾这三番两次的嘲讽,李易甫也是有脾气的人,此时也多少有些受不住了,脸色阵红阵白,有些带着怒气的道:“严瑾!你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严瑾听得李易甫对自己发火,也怒了,正想回嘴,却被张献忠拦下来。 张献忠见两人都动了火气,急忙扯住他们两人,道:“都是朋友,好不容易见到了,何必动怒。” 严瑾又想说话,但还没开口,头上就被敲了一个爆栗子,不禁“哎呦”一声叫出声来,而几乎与严瑾同时痛呼出声的还有张献忠和李易甫,两人都摸着头“哎呦”一声喊了出来。 李易甫武功不俗,反应很快,抬眼一打量,看到闲闲的一手摆弄腰间宝剑一手摇着拳头的沈方良,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刚才沈方良一人给他们脑袋来一个一个爆栗子。 摸着脑袋上那个红包,一捧,疼的李易甫直咧嘴,方才的委屈不快怒火都被这个火辣辣疼痛的大包给转移注意力了,李易甫心道:这个沈方良的武功又有进益了,方才出手快得自己都反应过来。察觉到两人又拉开了几分的武力值差距,李易甫把被敲出一个大包的怒火痛快快的咽了回去,没法子,打不过,你能怎样。 而另一方,从令狐少卿那里除了给败家子要了个能可劲儿被折腾的位子还顺便敲诈了个“合法持剑证照”终于能够显摆他那把橙武的沈方良,摆弄着自己的宝剑,打量了下李易甫,没什么激烈反应,而是开口道:“败家子呢?” 沈方良这话一出口,方才还在忙着和李易甫吵架的严瑾才察觉到貌似尹日升不见了,左右环顾,惊疑道:“刚才还跟在我们身后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嗓子,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晕倒了!” 这一喊吸引了人注意,沈方良几个人向大喊的人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人半扶半扯着的地上翻白眼晕菜的家伙,不正是他家的败家子尹日升吗? 原来尹日升这货撑过了三天精神高度紧张的科考,却在松了一口气跟着严瑾、张献忠出考场的时候,晕了,张献忠这个一贯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人看到翻白眼晕菜的尹日升,心里很不厚道的想:也许这货是少年时期纵谷欠过度,底子太虚,所以才会在即使有沈方良塞得灵药提神补身的情况下,还是一出考场就晕了。 不仅是沈方良来接人,李易甫的大哥也来接李易甫了,自然李易甫和严谨吵也吵不长,和沈方良也没空寒暄了。 沈方良把翻白眼的尹日升一把抓起来,像扔头猪一样的扔到马车上,然后转身给李易甫报了自己地址,扔了张帖子,道:“我们不去看你,你也可以来看我们。” 李易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和严谨吵架吵得不明不白此时转眼就要分别也没时间把话说清楚,也只得结果帖子,道:“有空我去拜访。” 严瑾冷笑着还想说什么,被张献忠捂着嘴拉走了。 等到沈方良几人都走了,李易甫转身去迎自己的兄长李易谦,见李易谦的脸色微显苍白,又张着脖子望了一下,奇道:“父亲呢?” 李易谦听到李易甫这么问,眼前微红,但是还是压抑住了情绪,道:“我们先回家吧,有什么回家再说。” 察觉到兄长的一样,李易甫微有疑惑,但这份疑惑在他踏入了自己的庄子上时就明白了,因为他看到了庄子宅邸里供奉的自己父亲李朝瑞的灵位。 这是第一次的,李易甫有了一种天塌了的感觉,近乎奔溃的情绪如海浪般拍打而来。 第79章 李易甫颤抖着看向兄长,希望兄长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不是父亲的灵位,打李易谦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李易甫的最后希翼。 李易谦眼眶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苍白的脸色微带颤抖,道:“父亲已经去了。” 李易甫满是不可置信的摇头,拉着李易谦的衣袖,拼命摇头道:“不可能,父亲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怎么可能……我离庄子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李易谦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开始向下掉,哭泣着道:“父亲一直有旧伤,只是仗着内力深厚一直压制着,前几日父亲内伤复发,一发不可收拾,没几日就……” 李易甫至此终于是相信那一直严肃却又慈爱一直庇护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了,瘫软在地上,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易谦擦了擦眼泪,稍稍平复了下情绪,道:“是父亲不让告诉你的,怕影响你科考。” 李易甫哭着摇头,道:“父亲病重在床,我还去求什么功名?我还去考什么试?功名难道比在父亲身前尽孝好重要吗?” 李易谦听到这话,突然怒了,一把抓过瘫软在地的李易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李易甫被这一耳光打愣了,从小到大,父兄一直对他呵护宠溺,从未有半点苛责,今天是他第一次挨打,这种经验足够陌生到让他呆愣到难以对现下的状况做出反应。 李易谦打了自己弟弟一个耳光,但是看着自小呵护的兄弟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段时日被父亲去世的悲伤以及家族重担压得有几分喘不过气了李易谦心中一痛,但随即的,他压下了心中的痛楚,微微挺直了背脊,道:“昔年突厥乱华,家国大难,我们金钱堡作为昔年雁门八部的一支,自然不能坐视百姓被异族屠戮,所以散尽家财组织义军抗暴,可是我们这一片忠心为国的心意最后还回来什么?安平郡王府北伐,我们金钱堡在北方牵制突厥人是出了大力的,长安光复后,收缴我金钱堡的部曲我们忍了,国朝丈量土地,纳税纳粮我们也一律遵从,可是这等隐忍有还来什么!那令狐少卿嚣张跋扈,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父亲,伤了父亲,逼迫我们不得不南迁扬州,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当年作为补偿承诺给我们李家的酒监专卖权却要收回去,哈,当年我们金钱堡为了组织义军为国效命花出去的何止千万,而今,一个仰人鼻息留下的卖酒的营生都要被拿走!昔年天下皆言北方金钱堡,南方名剑侯,富可敌国的金钱堡竟然也有为了阿堵物四处奔忙的一天,哈哈!” 听着自己兄长满怀悲愤的言语,李易甫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渐渐的明了,再到满心痛楚,李易甫伸手握住兄长李易谦的手,道:“大哥,我能做什么?父亲……大哥,我……能做什么?我也是李家的儿子。” 李易谦转头看向李易甫,自己的幼弟,握住李易甫的手,李易谦的眼中有愤恨在翻滚,那不是对着自己幼弟的,是对着那个使得父亲故去家族巨变的元凶的,李易谦道:“考功名,登高位,复兴我们李家!” 马车上,沈方良给尹日升灌了点儿补血药,然后就把这货扔在那里不管了,反正血补了就死不掉了。 张献忠此时正和严瑾核对考题,猜测他们答的内容阅卷官会如何评等,聊了一会儿,张献忠想到刚才出了考院的一幕,道:“李易甫好像瘦了,气色也不如以前好。” 严瑾撇了撇嘴没回话,倒是一旁的沈方良神色平静了然,道:“不过是开始尝到‘北漂’的苦了而已。” 张献忠奇道:“北漂?什么是北漂?” 沈方良“啊”了一声,挑了挑眉,道:“说错了,应该叫做京城漂。” 张献忠一脸不明所以。 半个月后,贡院外的皇榜下,考生人头攒动,有考中的喜极而泣,欢呼雀跃,有没考上的摇头叹息,更有甚者趴在地嚎啕大哭,然而与这些考生各色神态精彩的考生不同,就在皇榜旁有不少带着许多下仆衣着光鲜显然不是考生的人,这些人一见到有考生欢呼雀跃,就冲过来取,拉住一个就叫道:“成亲了吗?” 沈方良和严谨、张献忠也在皇榜下张望,尹日升没在,这货害怕自己落榜被沈方良当即暴打一顿,所以干错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等着严瑾等人把结果告诉他。 严瑾与张献忠也是紧张的不得了,挤在皇榜下一个一个名字看下去,终于两人先后欢呼,大喊道:“中了!中了!” 沈方良的眼力比这两人强,已经扫到了两人的名字,二甲三十六名严瑾,二甲第四十一名张献忠,大魏殿试不黜落考生,只要礼部试中了,基本就等于算是考中了,也难怪严瑾与张献忠这么高兴。 严瑾和张献忠正欢呼着,身旁立时便冲过来一群人,一把抓住二人,问道:“成亲了吗?” 张献忠急忙道:“家有糟糠!家有糟糠!” 抓着张献忠的人放开张献忠,一把逮住严瑾,道:“成亲了吗?我们家庶出的小儿子尚未昏聘,家有陪产一万贯,金铺五间,两处庄子……” 这人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剑气将严瑾身边的人都逼退开来,沈方良从人群中把严瑾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笑着对这些“抢亲”的人道:“不好意思,这活我家。” 说完,有拎起张献忠,一手一个,从人群中轻身飞踏而出,看得一众人都傻了眼,那方才抓住严瑾的那位,呆愣着挠着头,道:“乖乖,连武林高手都来抢进士了啊!” 把严瑾和张献忠从人群里揪出来,只见张献忠擦着额头的汗,道:“天啊,早就听说过很多商贾之家会在皇榜下招亲,没想过是这么个排场。” 严瑾也吓得有些哆嗦,道:“商贾之家许多与个进士结亲图个免徭役赋税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严瑾和张献忠这里还抹汗发抖呢,却没注意到沈方良不见了。 尹日升在马车里瑟瑟发抖,他不是不想去看榜,可是他真是怕,怕得发抖,他害怕如果他考不上,沈方良会对他不耐烦,然后把他宰了。自从考完到放榜的这段日子,他日日夜夜做噩梦,每天晚上都梦到自己没考上然后沈方良要么又把他的四肢都打断了轮番折磨他,要么是直接宰了他,有梦见一箭穿心的,有梦见割喉的。 尹日升怕,怕死了,短短半个月,人就又瘦了一圈了。 正在尹日升在抱着胳膊蜷缩在马车里发抖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阳光渗进来,让尹日升忍不住抬手挡住那微微刺眼的阳光,等到眼睛有些适应了,尹日升才看到掀开马车帘子的那个人——沈方良。 第一次的,沈方良用了一种近乎于温柔然后又有些欣慰欣喜的眼神看着尹日升,对着败家子道:“你考中,三甲第七十六名。” 尹日升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圈,合不拢了。 第80章 沈方良拿着那颗白色的棋子落在最后一格,然后挑眉得意的道:“我赢了。” 李承宇看着那颗白色的圆圆的棋子落下的点,满是不开心的低头生起了闷气。 各位看官以为这两人在下围棋,不好意思,沈方良这个渣男怎么会下那么高大上又耗精神的东西,看看这五个角角像五角星一样形状的棋盘,看看那磨成圆形的黑白棋子,没错,这是跳棋,用石头磨成的类似于黑白棋的跳棋。当然如果你问为什么沈方良不弄一套完整的各色棋子都有的全套跳棋,呵呵,第一,这副跳棋是沈方良自己做得,是他用来哄李承宇的,再次,这个年代要做各色跳棋棋子多半是要用琉璃做,成本太高,不比黑白色棋子,沈方良拿着宝剑嚓嚓嚓削好了再用手直接上内力磨好了就行,琉璃太贵,沈方良不舍得花,肉疼,反正他和李承宇下棋其他人也不敢上来同盘,黑白两色就够用了。 李承宇看着整整齐齐的跳进自己阵营的白棋,再看看自己还排成一个长龙的黑棋,郁闷的低头,然后一扭身子,闹别扭不去看沈方良,沈方良看得倒是乐了,有心逗逗这个小孩子,李承宇扭身子转向哪边,他就一个轻功步法踏到李承宇扭头的那个方向。 李承宇输了棋正不开心呢,一扭头就又看到了沈方良那张洋洋得意的脸,气闷,在一扭身子转头,结果又看到了沈方良那张满是调侃的脸,再一扭身,结果还是沈方良…… 已经跟着沈方良练了一段时间武功大概知道了一些武学常识的李承宇知道这是沈方良在用轻功戏耍他,本来就有些郁闷的心情更加不开心了,咬着唇忍着满腹委屈,然后看着沈方良脸上那张调侃戏耍的神色,终是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道:“你欺负人……呜呜……呜呜呜……” 沈方良一看李承宇哭了,有些慌了手脚,遇到尹日升那个纯粹的败家子他可以直接上拳头,可是对着一个哭泣的孩子,他却有些不知所措,过于善良柔弱的东西与他习惯的那个尖厉的世界太过格格不入,以至于他无法像他一贯那样自信的作出机敏的反应,所以沈方良脱口而出,道:“别哭了,不哭我就带你出去。” 李承宇听到这话,止住了哭声,身体的孱弱让他自从出生起就很少离开自己的院子,仅有的几次离开这个地方也同样是在这座宫殿里转悠,比如去见他的父皇,就是那几次的经验也总是来去匆匆,因为阿父担心他的身体不宜劳累,所以后来他也不用离开这个院子去去给父皇请安了,父皇来看他。 以前他没有这个力气去期望可以去体验更多的有意思的东西,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总是难受无力,不得不趴在床榻上每天灌进去一碗又一碗难喝都药汤,昏昏沉沉的度日,但是现在他有力气了,他可以坐起身来一整天都不觉得累,他想出去,不想再被憋在这个小院子里。 李承宇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沈方良,道:“真的?”然后李承宇急切的抓住沈方良的衣袖,大声道,“不许骗人。” 沈方良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干嘛这么嘴快!不用太丰富的想象力就能够想象,若是他和杨秀业提出要带李承宇出去玩玩看看这种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很平常的事情,这位过国俌殿上的脸色会有多难看,更别说那些数不清的想要这个病弱孩子性命的别有用心之人,沈方良可没这个自信他能把一切都安排的万无一失。 看着李承宇那满是希翼的眼神,沈方良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话吞回去,突地,沈方良灵机一动,扯起床榻边上的厚丝被将李承宇打包裹了个严实,然后一把抱起被裹着像个粽子一样的李承宇,飞身出殿,轻功踏步,飘然落在立政殿的屋顶之上,然后轻点屋顶,像一只白鹤飘然划水,徜徉在太极宫的屋顶之上。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0节 李承宇第一次被人用轻功而且是绝顶的轻功带着飞,高兴的直拍手,及至沈方良在太极宫最高的一处宫殿屋顶停下来,抱着他,俯瞰这争执日中鼎盛之时的长安。 有人生鼎沸东西大市,有各色小铺里坊,有马车来去如龙,有舟楫马头穿梭,种种繁华,在此处俯瞰,俱是细小,站在太极宫最高处俯瞰长安,如神仙俯视凡尘蝼蚁,然人声热闹繁华不减。 沈方良抱着李承宇,指着那宫城外的长安,道:“看看长安,看看这盛世长安!” “哈哈哈,考中了!我考中了!”抱着礼部送来的正式通知考生考中的官帖,尹日升狂笑不止。 好吧,任何一个从这个残酷的科场考出来的士子得知考中时都会很高兴,严瑾也很高兴能够,张献忠也很高兴,但是尹日升高兴得太过头了!他已经连笑了三天了!简直魔音穿耳! 严瑾有些双目无神的看着那个还在抱着官帖狂笑的尹日升,对身旁的张献忠道:“他是不是疯了,方良也不管管?” 张献忠也被尹日升这整整三天几乎没怎么停的笑声折磨的有些脸色发青,道:“方良要是会管还会甩手进宫了吗?方良说了,这个败家子难得出息一回,让他高兴高兴。” 严瑾抬手捂住耳朵,可是还是挡不住那穿耳而来的尹日升难听又魔性的笑声,转头看向一旁安静傻笑的阿傻,叹了口气,道:“还是阿傻好,虽然也间歇性的发疯,起码没这么贱嗖嗖的折腾人。” “咚咚咚咚!”声音大得吓人的鼓声进来,让大理寺众人都纷纷聚集到门口。 今日当值的萧玉成满是稀奇的道:“这……谁敲鼓啊!” 正在疑问间,外面大理寺卫士匆匆奔进来,道:“大人,有人要告官!” 这话让萧玉成一愣,话说自从令狐少卿接管大理寺以来,大理寺就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功能,门外也竖起了声闻鼓,但那面鼓几乎已经快落灰了也没人敲,因为一则大理寺处在仅靠太极宫的官署区内,百姓不能擅入,所以老百姓打官司通常不会找大理寺而是去长安府令出,二则,官员之间有纠纷通常在吏部、刑部就解决了,也不会闹到要倒大理寺来击鼓鸣冤。因此,一来二去,大理寺门外的声闻鼓就成了摆设了,所以大理寺众人才会对这鼓声如此陌生。 鼓声阵阵,萧玉成正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升堂时,外面又跑进来一名大理寺护卫,擦着汗跑到萧玉成身前,道:“大人,外面那个老头带着个穷措大……不是……是新科同进士要来告……告……” 萧玉成一脸不耐烦,道:“告谁啊?” 那喘着气的护卫道:“告尹日升。” 萧玉成微微皱眉,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谁啊? 身边一个护卫提醒道:“大人,沈方良家里那个败家子。” 萧玉成反应过来了,等到他反应过来了,就特别想说一句,我去! 第81章 杨秀业脸色铁青,咬着牙看着沈方良,但终是不能将胸中的愤怒一股脑的都朝沈方良倒出,只得在近身心腹宦侍将李承宇抱回屋内后,指着身旁服侍李承宇的太监呵斥道:“都是怎么服侍的!怎么让承宇自己出去!” 李承宇身边服侍的太监也不敢辩解,跪了一地,吓得纷纷告饶请罪,这就显得没跪下来的沈方良特别显眼,站在一旁看着杨秀业呵斥那一堆太监护卫,沈方良挑了挑眉,没说话。 沈方良当然知道杨秀业这话不是在骂这些太监护卫,相反是有点儿指桑骂槐或者间接的提醒自己的意思,这个不撕破脸却又“提醒”当事人的法子,曾经作为老板的自己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法提醒下属,当然他做一个打工仔给别人卖命的时候可是体验过更悲惨的被人当面骂得狗血喷头颜面扫地的经历,作为一个渣男,沈方良的脸皮是足够厚的,在从一无所有向上攀爬的过程里,沈方良的心脏也被锤炼的足够坚强,所以当杨秀业这样呵斥他身旁的那些太监护卫时,他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看着杨秀业发脾气。 及至杨秀业骂完了,把那些太监都斥退了,沈方良当即便行了一礼,直接道:“国俌殿上诸事繁忙,草民就不烦劳玉耳垂听草民的细琐,草民告退。” 沈方良这异常直白的近乎甩手走人的举动让杨秀业一愣,看着沈方良转身退出殿内,杨秀业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方良快要退出外殿的时候,微微驻足,转身对杨秀业道:“幼鹰也许栖于父鹰的翅膀下嗷嗷待哺,但终有一日他会成长为雄鹰,变成翱翔天际的猎手,只能躲在父辈羽翼下生存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的长大的,殿上。”说完这话,沈方良头也不回的就退出立政殿了,但他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在杨秀业耳边炸裂,让杨秀业呆愣良久。 杨秀业身旁的宦侍见沈方良如此无礼,大怒,但见杨秀业没有开口斥责却也不好先开口训斥沈方良,只得低声在杨秀业耳边道:“殿上,这个姓沈的小子太过放肆了!仗着自己有点儿功劳就这么不知进退!” 宦侍尖厉的声音让杨秀业渐渐回神,还未待他说什么,殿外就匆匆有太监跑进来,道:“禀殿上,大理寺传讯过来。” 令狐少卿为人冷傲自持,处事颇为刚直,涉及到公事时向来不会私自传递消息透露官署内讯息,即使其人立场是偏于撑持国俌正子的也不例外,此时这来报信的太监没说是令狐少卿或者聂长歌传讯而是说大理寺传讯来,表明现下这讯息乃是事关大理寺官署公事讯息,这如何能不让了解令狐少卿为人的杨秀业惊异。 按下心中惊疑,杨秀业对那进殿禀报的宦官道:“什么事情?” 那宦官道:“大理寺传讯有人击鼓鸣冤,告新科同进士尹日升卖良为倡,逼死良家子,要尹日升处流刑发配三千里。” 杨秀业花了点儿时间才反应过来尹日升是什么人,随即他脑中立时浮出一个想法:这不是冲着尹日升,这是冲着沈方良来的,不……这是冲自己和承宇来的! 沈方良还没到家门口呢,远远就看到严瑾急得跳脚的样子,沈方良从马背上跳下来,还未开口便被严瑾一把拉住,道:“方良,败家子被大理寺提审走了,老张跟去了,让我在家里等着给你报信。” 沈方良一怔,他与大理寺虽然不算和睦,但到底算是同一阵营的,最近也没什么事情闹翻,大理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他家里抓他的人?沈方良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抓败家子?” 严瑾急道:“好像是说有个什么秦家的人,告败家子卖良为倡,逼死了他们家的小儿子。” 得!这话一说沈方良就明白了,这是尹日升做的孽找上门来了,他害死的那位前内室的家人来报仇了! 沈方良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虽然沈方良也很渣,渣了很多女人,但是逼死人命这种事情生长在现代社会的他还真的没机会尝试,尹日升这种孽坐下了,难道他沈方良还去帮他行贿给这货洗白吗?哈哈,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绝世渣男有了点儿出息,中了举,结果呢,前功尽弃!这么长时间,一场空忙!还不如当初去找几个中级渣男忙活呢! 严瑾虽然也鄙视败家子的为人,但是到底是一个屋檐下住久了,加之他和尹日升相处这段时间这败家子被沈方良看着打着也没机会做什么恶事,顶多有点儿贱兮兮的渣,所以严瑾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竟是对尹日升这个败家子有了几分家人式的感情,此时尹日升被抓,还有几分焦急,忍不住的问沈方良道:“方良,现在怎么办啊?” 沈方良此时的心情差到极点,一甩袖进了屋子,冷冷的抛下一句:“怎么办?凉拌!” 沈方良这副面上挂霜眼睛冒火的样子,明显是怒怒气气的样子,让严瑾一时间不敢跟过去多说什么,沈方良怒气冲冲的冲回自己的卧房,刚一关上门,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家伙,笑嘻嘻的道:“怎么?放弃那个败家子了?” 沈方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那个一开始来到这世界起就打交道的书仙,这一看清,又冒出一肚子的火气,沈方良盯着这个书仙,冷冷的道:“你是来嘲笑我的?幸灾乐祸来了?” 书仙挑挑眉,道:“我为什么要幸灾乐祸?” 沈方良“哈”了一声,道:“我在这个败家子身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现在前功尽弃了?我被折腾的这么惨,还不都是你们那个什么女神闹得?现在你是来围观我怎么更惨一些的不是吗?” 书仙耸了耸肩,一个转身跳到一旁的坐榻上,抓起案几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还道:“什么叫前功尽弃?,你现在可是杨秀业的宝贝儿,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允许有人动你,你去活动活动,这官司肯定能压下来?” 沈方良哈了一下,道:“活动什么?让秦家人把案子吞回去?承认他们自己诬告?哈,我做不出来!” 书仙挑挑眉,道:“你都能把相交十年的女朋友给渣了,害怕干点儿其他的亏心事?” 沈方良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眼神中有异样的情绪微微波动,方才翻滚的怒气与冰冷都消失无踪,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针落可闻,沈方良静默良久,然后抬头看向案几旁正在闲闲散散吃点心的书仙,轻声道:“你们一直以来就是想要我到这一步,就是像让我承认我是个混蛋对吗?” 第82章 书仙听到沈方良这话,嗤笑一声,道:“你不是混蛋吗?” 沈方良静默良久,道:“我是,我是个混蛋,如果我不是个混蛋你们也不会把我折腾到这个世界来受这份罪了。” 书仙听沈方良爽快承认自己是个混蛋,倒是有点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给自己洗白白呢?倒没想到你还清楚自己做得事情很混账。” 沈方良也笑了,笑容里微带讥讽,道:“我当然知道我缺德,不是个好人,可是当好人有什么好?好人会有好报吗?我父母是好人,真正老老实实的好人,可是他们一辈子赚的钱还没有我一年赚得多?” 书仙听到这话,把手里的点心放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又变出了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又晃了晃那酒壶,道:“从你的厨房顺出来的,喝两杯?” 沈方良现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听到书仙邀酒,径自走至案几后,一撩衣服下摆坐下,看着书仙,一言不发。 书仙对沈方良这副有些僵硬的神色也不生气,很是悠游自在的喝了口酒,然后目色悠远,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道:“你不是第一个来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有百余年了吧,那时候我家女神和我家……我以前的东家教主打赌,也弄了一个异时空的灵魂来这个世界,那家伙是个老好人,本来给顺风顺水的过日子,结果我朋友,我和你说过了吧,就是那个以前给我家教主看院子的,不小心掉落了一颗仙家朱果到这个世界里,然后这仙家之物便打乱了很多人的命格。” 对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沈方良是不感兴趣的,但听着书仙这里唠唠叨叨的叙述回忆,也没有开口打断,所以书仙也很自悠哉的继续唠叨过往:“那个异时空灵魂也被这事儿弄得倒了大霉,后来我家女神和我前东家教主补偿给了那个异界灵魂很好的补偿,他和他子孙享三代福泽。” 沈方良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道:“你是想告诉我吃亏是福吗?然后学佛家那套,今生受苦来生享福?自己吃亏子孙获益?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来生投生成什么,有没有福泽可享,也不关心我来生是何等模样,至于你说子孙,难道吃苦受穷就能让子孙过得好?穷人的孩子只会更悲惨!我赚得够多,给我的孩子铺就一个更好的环境和阶梯,比你口中的狗屁福泽看得见摸得着的多了。” 书仙看着沈方良,静静的看着这个异界的灵魂,轻声道:“你不会有孩子。” 沈方良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书仙静静的轻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道:“你不会有孩子。” 沈方良愣了,少待片刻明白过来书仙话中的意思,脸色开始变得有点儿苍白,然后勉强扯起了一个不屑的笑,道:“你吓唬谁!” 书仙轻声道:“你本来的命格是有子的,只是被你自己折腾掉了,如果你不来这个世界,你会有一个女儿,一个你渣过的女人去世后转世投胎的女儿,然后你会很爱她,爱这个来索债的女儿,再然后她会生病,不治之症,她会在眼前备受病痛折磨后去世,你塞再多的钱就救不了她,然后一生无子。” 沈方良开始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但听到书仙说道后面,白皙的皮肤却被怒气焚烧的有了几分炙红,沈方良一把把书仙身前案几上的酒壶酒杯横扫到地上摔个粉碎,怒喝道:“够了!你以为你编这些瞎话就吓得到我!” 书仙看着那在地上摔得粉碎的酒壶和那浇灌了地面的美酒,惋惜似得摇头叹息了会儿,然后整了整很是破烂的长衫想衣领口,淡淡道:“沈方良,你,很聪明,你们那个世界怎么说来着?对了,北漂,那么多北漂,能够奋斗到你这份儿上的不是很多,你很聪明,应该能判断得出来我是不是在编瞎话吓唬你。” 沈方良急促喘息了半响,然后脸色开始僵硬,嘴角有些微的抽出,良久,咬着牙,握着拳头,强自克制自己坐在那书仙的对面,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仙笑了笑,这是第一次的这个一直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仙人”露出了一丝玄妙飘渺的符合他身份的笑容,道:“大千世界,万种生灵,其实自有运行规律,我不是要给你灌输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之类的你们人类怎么说来着,哦,“糟粕”,只是人也终究是这茫茫宇宙的一种能量载体,和这宇宙中无数的能量一样按照既有的规则运行,这是宇宙的准则,只是这样而已。对了,你不想知道会早死转世成你女儿的那个你的前女友是谁吗?” 听书仙这么一提,沈方良才想到了什么,如果说那个被他渣了的前女友会投胎称自己的女儿那么一定意味着他有一位前女友会早死,沈方良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晓丽!”然后又猛然住口了。 沈方良那声惊呼书仙听得清楚,也正因听得清楚才有些了然的笑了,道:“你还记得你耽误了十年的女朋友叫晓丽啊,放心,不是她,她过得很好,用你给的钱开了家店,生意不错,交了个新男朋友,貌似快要结婚了。” 沈方良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脸冷然。 书仙没理会沈方良道:“有时候……哎,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每一次我看到那些过的不好的人在那里怨天尤人,我都想把他们上辈子做得那些事情都塞在他们脑袋里回放一遍,告诉清楚他们上辈子都做过哪些事情,然后问问他们,上辈子你害了这么多人,这辈子凭什么还要求老天爷要公平待你,你看不见你身后的孽障厚得快成黑炭了吗?” 书仙唠唠叨叨了半响,沈方良都没反应,但突地他出生打断了书仙的话,道:“晓丽现在幸福吗?” 这话让书仙一愣,他是真没想到沈方良会问这个问题,微微带着惊讶的眼神扫了眼沈方良,道:“你在问被你渣了十年的那个女朋友?” 沈方良微微垂眸,看着面前案几那光亮如镜的案面,面无表情,只有微微抽动的嘴角透露出他绝不如他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他问书仙道:“晓丽幸福吗?以后也会过的幸福吗?” 书仙眼神中微有触动,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道:“她会过的很幸福的,平凡,但幸福。” 不知道怎么动作的,书仙手里又出现了一壶酒,配着几个酒杯,书仙给沈方良倒了杯酒递了过去,沈方良接过酒杯,张口就饮,一口干尽了,呛辣的酒水让沈方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嫣红,擦了下嘴角的酒渍,道:“其实我以前学习不好,可能比较皮吧,不是个很循规蹈矩的乖孩子,我记得我上初中的那年,班上有个我们当地教育局领导家的孩子,有一天早晨我们老师检查大家带没带练习册,我当时带了,可是夹在一个本子的夹页里翻不到,老师把我叫起来罚站,那个教育局领导的孩子也没带,老师只是责备了几句,后来我把练习册摔倒我脸上,然后用脚踩着我的练习册走开了,我站在那里,一整节课。” 书仙没说话。 沈方良拿起酒壶开始直接对着口开始灌酒,道:“我的父母都很老实,是那种典型的本本分分的人,可是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活,我想做一个能把练习册摔在别人脸上的人,可是等我长大了,我也明白我也只能渣渣女人而已,其他的,耀武扬威?飙车炫富?哈,就我这个农村出来的被什么底蕴的暴发小子,那是找死!我就是一个想做坏人做不了,想做好人觉得憋气的可悲的混蛋而已!” 书仙就这么看着沈方良,听着沈方良的倾诉,然后在沈方良猛地灌了一会儿酒后,问道:“你既然想要渣女人,为什么还和你的第一个女朋友谈了那么久?” 沈方良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些异样的东西,道:“我不喜欢晓丽,她喜欢我,她追得我,我那时想若是我创业失败闯不出,好歹还有一个女人愿意养我愿意跟着我。” “你是个混蛋。”书仙这样说。 “我是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沈方良这样说着把酒壶里最后一口酒灌了干净,然后把酒壶放下,一撩下摆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书仙忍不住问道。 沈方良微微驻足,回头看着书仙,很平静的道:“去赎罪,去赎我的孽障。” 大理寺外,沈方良驻足在声闻鼓旁,气运丹田,以内力灌注其中,声音不高却阵阵回荡,道:“尹日升订亲内室沈方良到堂作证!” 第83章 尹日升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就是那么一下子。 片刻之前他还在家里,准确的说是沈方良买得那栋宅子里,恩,在尹日升这个败家子看来,沈方良的就和他的没什么区别,反正沈方良是他的人,他们订亲了啊,沈方良早晚都是他的人,那沈方良的宅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就是他的家啊,不过当然啦,尹日升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而已,他怕沈方良,他永远都忘不了在西湖书院时被沈方良打断四肢像狗一样的摊在床上被逼着背书的情形,那时他真的觉得如果他不能把书背好,沈方良真的会让他像一块臭肉一样烂在床上,尹日升怕沈方良,怕到骨子里去了。 就在今天,尹日升正在家里高兴的继续发狂的一边癫笑一边亲吻通知他考中的那张官帖,严瑾被他折磨的终于忍不住挥舞的拳头要来揍他,张献忠在一旁紧张的拉架,然后突然就冲过来一群身着飞鱼服的大理寺中人冲进来,把他就给逮起来来了。 尹日升不敢去询问沈方良的事情,沈方良忙什么也不会和他说,所以尹日升也不知道沈方良最近动不动就出门是干什么去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多少都能判断出来大理寺和沈方良的关系应该不差,因为就在那天沈方良被打得重伤濒死的时候,是大理寺中人来救援的,沈方良昏迷不醒的时候,也还是大理寺众人守在这里保护他们,所以当这大理寺中人说着些什么有人告他要他去应告时,他本能的喊道:“沈方良!我是方良的夫君!!” 拉扯着他走人的人没有为此有半分犹豫,他依旧被提溜着到了这个他不熟悉的大理寺审案子的大堂。 此时此刻,尹日升站在这里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坐在大理寺首座上的大理寺卿令狐少卿的赫赫威严,而是因为他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秦老看到尹日升那一刻起,全身就在颤抖,眼睛就在充血,抽搐的嘴角让斑白的胡子都跟着一起颤抖起来着,他扑过去拽着尹日升的衣领,一边打一边喝骂一边哭,道:“你个混账东西!你个恶棍!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你还我儿子命来!!” 尹日升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老者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了——那是他内室的父亲和兄长,他的岳父和内兄,而当他的岳父秦老扑上来厮打他时,他能躲开甚至能把那颤抖苍老无力的老者推到,但他没有。 为什么尹日升没有对秦老出手而只是颤抖着畏缩着承受秦老的扑打呢?其实尹日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心里面那在听闻自己内室自尽后的那点儿不舒服那点儿近乎于难过愧疚的情绪再次涌动了出来,让一贯只顾着自己好受的尹日升竟然只是颤抖着挨打,没有还手。 秦老的儿子阿康搀扶着自己的父亲,生怕年迈的老父过渡激动而伤身,一边注意搀扶防止老父摔倒,一边劝道:“父亲,父亲,这个混蛋该死!论理论法他都该死,父亲,这里是大理寺,令狐大人会我们主持公道的!” 秦康这话明理是在劝自己的老父,这里是大理寺,该让国法审判尹日升,暗里其实有几分在暗指令狐少卿,提醒这位大理寺卿要主持公道,宦海沉浮多年的令狐少卿如何能听不出来?所以令狐少卿冷峻的眉微微皱了下。 李易甫不知道为什么当朝太师傅致远这等位高权重的人物会递帖子到他的府上,他受宠若惊,自然而已没理由不来赴约。此时,李易甫坐在太师府待客的大堂中,带着点儿些微的忐忑等候着老太师傅致远的到来。 那位很是和蔼的老人信步进入堂中,李易甫急忙起身相迎,老人很是亲切平和,笑着道:“英雄出少年啊,李公子文武双全,真乃当时俊杰。” 这夸赞是客道,可是一个当朝德高望重权势名望具有的老太师肯花精神和你客道,也是一件让人受宠若惊的事情,所以李易甫连连谦虚道:“太师谬赞,小子才疏学浅,不敢称文武双全。” 老太师一边笑着夸奖李易甫一边慢悠悠的落座,然后很是温和慈祥的和李易甫寒暄客道,谈谈天谈谈地还谈了谈扬州的美食,李易甫跟着陪聊,自有的教养即身在富豪之家的教养让李易甫的谈吐有度风雅,虽是谦逊有礼又显不卑不亢,让暗自观察他的老太师心中连连点头,最后终于慢慢转到了正题上,道:“我听说你在西湖书院读过书?” 李易甫很谦虚的道:“读过一段时间,书院中老师们学问深厚,在下资质浅陋,不得老师学问的万一。” 老太师笑了笑,没在这个上面再多说什么,而是转移焦点,道:“听说大理寺正在打官司,被告就是西湖书院的学生。” 李易甫到真是不知道这事儿,微微有些惊讶,道:“有这事儿?我却是不知。” 老太师笑着道:“听说被告名叫尹日升。” 听到这个名字,李易甫强自按捺住嘴角的抽搐,勉强稳定面部肌肉道:“不知这尹日升犯了何事?”嘴上这样问,李易甫心里面却有另外一种想法,那种想法名为“为啥我一点也不奇怪尹日升会挨官司呢?为啥我对此还有点儿小幸灾乐祸呢?” 老太师很是淡然的把尹日升的罪名略了过去,道:“这尹日升的罪行貌似颇为确凿,没什么可争论的,但是我却听闻有人意图去状告这尹日升的订亲内室。” 花了点时间李易甫才反应过来尹日升的订亲内室就是沈方良,这下子刚才的轻松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情绪顿时没有,剩下的都是对沈方良的担心,如方才一样勉强按捺自己的此时已经截然不同了的情绪,李易甫问道:“为何?这尹日升的订亲内室犯了何罪?” 老太师傅致远很是淡然的道:“有人意图举报尹日升的内室与人通奸。” “方良不是那样的人!”这句话早于理智李易甫控制脱口而出,让老太师傅致远的眼神中有了些许玩味之色。 看着眼前这个此时有些尴尬之色年轻人,傅致远带着几分莫测之色,道:“李易甫,你不知道你也在这被举报的通奸名单里。” 李易甫瞬时目瞪口呆,满面只有震惊之色。 第84章 令狐少卿看着不断厮打着尹日升那个的秦老,轻轻拍了堂木,也不知道令狐少卿是怎么用劲儿的,看似轻轻的一拍那声音却如同水波荡漾开来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震荡开来,让众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连那厮打尹日升的秦老都不自觉的停了手。 令狐少卿好似万年不化的寒冰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冷如刀锋的眸子扫了下堂中的众人,然后轻声道:“大理寺不是尔等喧哗打闹之所。”令狐少卿的声音不大,却让众人都不自觉的一凛,百战沙场余生的天下第一高手,自有其凌然威势,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 扫了一眼大堂中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秦老丈身上,令狐少卿眸中有几分莫测之色,道:“老丈既然是原告,那就说说你状告尹日升何等罪状?” 秦老丈听到这话,一把推开儿子的搀扶,颤抖着指着尹日升,老泪纵横,只是没在上去扑打了,道:“我儿秦元,乃老父幼子,我与尹日升之父是同年,上京赶考时相识……”秦老丈一边哭一边叙述他秦家与尹家订亲的过往,叙述昔年尹日升之父考中他落榜又逢家中有丧身无余财,尹家提亲,儿子孝顺,愿意出从尹家内室,自己看着尹家也是好人家,尹父人品清正便无奈许诺。 “后来老夫身染重病,回家乡养病,路途遥远便欲尹家断了联系,哪知道……哪知道就在几年前,有人来我家里报信,说我儿子秦元死了,我……我……”说道此处秦老又是痛哭失声,秦老的儿子秦康也跟着落泪,眼见老父哭得哽咽难言,秦康拭了拭泪,替老父控诉道:“那报信人说我弟弟死了,我心道阿弟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去了,后来家父身体略好了,我便去青田镇寻我阿弟,才知道……呜呜……才知道这个尹日升因为流连花街柳巷,加上赌博,将家产败光了,竟然打起歪门主意,将我弟弟迈入青楼,我弟不从,自尽而亡啊!”说到这里那秦康也忍不住了,也是嚎啕大哭起来。 令狐少卿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周身的空气都有种冻结的错觉,而就在大理寺大堂的后面,在侧耳倾听这一切的聂长歌的眉头也皱得死紧,聂长歌对身边一位一身风尘的身着押司官服的男子道:“你确定这事情真如秦家人所说?” 一路换马不换人飞驰进长安的卓逸风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顶着一身尘土就飞奔进大理寺,此时听得聂长歌有问,苦笑了下,道:“这事儿真是没跑,尹日升干的那些混蛋事情,青田镇几乎家家都知道。” 聂长歌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个沈方良,找夫君也不知道……”聂长歌本来想说找夫君也该找个像样的,找尹日升这样的纯属拖累人啊,这不现在闹起来如何收场?但随即有想到这尹日升也不是沈方良自己找的,是祖上定下来了,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就在聂长歌在这里感叹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声音传进来,明明很远却又仿佛近在耳边,道:“尹日升订亲内室沈方良到堂作证!” 这声音让聂长歌一愣,也让卓逸风下意识的站起来,然后满是惊讶的望向聂长歌。 坐在大堂上的令狐少卿眉毛微动,这桩案子被告与原告都是礼部考试得中的新科进士,身份非同寻常,更兼此案背后牵扯之事甚重,所以才会轮到他大理寺卿亲自坐堂审案,此时听得堂外远远传来的沈方良的声音,令狐少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此事他有心拖延甚至想要与沈方良切割一二,但几次打交道的经验让令狐少卿知道,沈方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所以此时这个年轻人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 令狐少卿开口吩咐身侧的萧玉成,道:“让他上堂。” 跟着过来看情况的张献忠从开始时就一言不发,虽然相处日久对尹日升有几分感情,加之看在沈方良面子上也会几分关心,但是……好吧,对于与自己的内室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过来的张献忠来书,尹日升把原配内室卖了进而逼死这种事情,张献忠不仅仅是鄙视甚至是愤怒的,听得秦老的哭诉,真是觉得尹日升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讨厌,此时听得沈方良来了,张献忠真的是松了口气。 沈方良踏步进堂,让秦老爷子和秦康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尹日升有继室,而他继室竟然还是如此出色的人物,相貌不说,气度便很是不凡,而一直战战颤抖的尹日升似乎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了,腰杆儿立刻挺直了。 尹日升怕沈方良,可是正是因为怕也使他觉得沈方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近乎无所不能,所以尹日升觉得只要沈方良来了,事情肯定就有人扛了,很快就会解决了,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大出尹日升意料,因为沈方良一踏进大堂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认罪。” 秦老丈和秦康都没反应过来,而尹日升则是惊呆了,张献忠也愣了,坐在大堂官座上的令狐少卿眉目微微动了一下。 沈方良没有去理会众人的反应,很是平静的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他说的话,道:“我们认罪。” 第85章 秦老丈花了点儿时间才反应过来眼前少年说的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他身边的秦康先开口了,道:“你可知卖良为娼依照本朝律法要论何罪?” 沈方良没说话,但是有人替他说了,令狐少卿身侧的萧玉成开口了,道:“以本朝律法,当杖责五十,流一年。” 尹日升听到这话全身立时绷紧了,有些紧张的捏着衣角,秦老丈和秦康听到萧玉成这位大理寺官员亲口说出律法定的刑责,不自禁的转头去看沈方良,只见这少年的神色依旧平静,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眸看着令狐少卿,道:“我们认罪。” 萧玉成却是被沈方良这么坦然的态度弄得有几分诧异,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沈方良这个人的脾气可是真的算不上好啊(在沈方良眼里你也差不多),所以他有些难以相信的又重复了一遍,道:“尹日升已经过了礼部试,若是杖责五十,流一年,那他是没资格去考殿试的。” 萧玉成这个提醒等于再说,如果真的认罪,尹日升的科举等于白中了,因为大魏朝殿试不黜落考生,也就是说只要读书人考过礼部试就等于中了科举,一个进士出身是铁定的了,而尹日升这种特殊情况,一旦被判刑就不可能再去考殿试了,再要想得进士就要再去考。 其实尹日升这桩罪行虽然在律法上明定算是犯罪,但刑罚却真的不重,说白点吧,这个世界里,会“嫁”到别家做内室的,通常自家比夫家都是差上不少的,毕竟如果自己能养活自己的儿子是不会让他去给外姓做内室生孩子的,所以当夫家有这种欺辱内室甚至卖良为倡的事情发生时,恩,大家懂的,结果就是多数都是不了了之,因为夫家或是在权势或是在金钱上更盛。 尹日升在父亲科考得中后,家中便很是富贵,接触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上层人物,自然也多少接触那些把自己玩腻了的侍从仆从卖掉的事情,虽然像他一样卖正室的几乎没有(大户人家可丢不起这人),但在尹日升的心里在情感上虽然对自己卖了的原配内室有些内疚,可又不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对于尹日升来说,这次科举得中是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成绩,他高兴的几近癫狂,眼下听得沈方良要坦然认罪,也就意味着他的努力成了一场空,他考过礼部试这点儿可能啥也不算了,以尹日升这等只顾自己的人渣脾性,如何能忍! 所以这一刻,他忘记了对沈方良的恐惧,他满心只有愤怒,他跳起来怒吼道:“谁说要认罪的!” 尹日升这一嗓子当堂把所有人都吼愣了,沈方良微愣,因为自从他第一次开始暴揍尹日升起,这货就没敢对他大声说过话,张献忠愣了,因为自从他与沈方良和尹日升开始打交道起就习惯了尹日升在沈方良面前那一副避猫鼠的德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能见到尹日升向着沈方良怒吼,而站在一旁的秦老丈和秦康,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上划过一丝冷笑,至于大理寺其余诸人,有些熟悉尹日升为人的比如唐独鹊露出一个近似于果然如此的表情。 被尹日升吼得微愣的沈方良立刻就回神了,微微眯起眼,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笑容打量着尹日升,沈方良用很轻柔的声音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被沈方良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尹日升由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气,恐惧让他不自觉的开始打哆嗦,但是同时另一种情绪也在心中酝酿,他心底里根深蒂固的那种自私,那种想要为自己的利益自己的欲望张目的情绪在支撑着他,让他即使吓得流泪,吓得哆嗦,吓得哽咽,可是他还是开口了,喘息哽咽颤抖时断时续的道:“我……我……我在西湖书院时,你打我揍我逼着我读书……,我……我现在考上进士了……你……你怎么又不站在我这一边了?” 尹日升这哭哭啼啼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然后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我去,这尹日升的脑袋没被驴踢了吧,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缺! 张献忠此时都想咧嘴了,心道:方良逼着你读书是在害你吗?那时逼着你上劲啊!你这会儿这话是在怨恨他逼你上进吗?你在为自己拼前途好不好! 堂中所有人表情各异,但基本上看着尹日升的眼神要么是惊讶要么是像看傻子一样,只有沈方良,神色平静依旧,看着尹日升的眼神甚至带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沈方良对于尹日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经历过如同他一样捶着打着看着逼着尹日升读书的经历,所以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尹日升的本性,了解尹日升那本质的自私与无知——沈方良知道自己是一个知道什么是好坏可是不愿意去学好的混蛋,可是尹日升是一个根本对好坏对错没感觉的彻头彻尾的人渣,在尹日升的世界里,他是感觉不到其他人存在,可能沈方良这个让他惧怕的人除外,但那只是惧怕而已。 所以沈方良笑了,带着微微叹息的神色,看着尹日升,道:“我曾经想过,你不是一个好人没关系,我可以盯着你,让你不能做坏事,让你演一个好人,我可以盯着你,盯一辈子,盯着你让你一辈子演一个好人,直到……,可是现在我知道了,这样不行,所以我们赎罪吧,一起赎罪。” 沈方良没有去看其他人是神情,所以他也不知道当众人听到他那句“盯一辈子,盯着你让你一辈子演一个好人”时,众人微微动容的表情。 在后堂的聂长歌微微失神,不自禁的在心里重复刚刚沈方良的那句话,然后心念着:一个人要有怎样的决心才会能这样坦然的说出盯着另一个人一辈子演一个好人这样的话,一辈子啊,是那样容易许诺的吗? 当然,此时有着谜一样感动的聂长歌是不知道对于沈方良来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要盯着尹日升做好人,尹日升一日不成好人,沈方良就一日不得解脱,所以沈方良这个渣男可是绝对没有那么伟大的,绝对不会那么热心奉献自己的,只是此时所有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沈方良这个渣男的人都不知道这点罢了。 第86章 尹日升在哆嗦,他颤颤巍巍哆嗦着,他想反抗他想反驳,他的内心里身处有那样深刻的不满和愤怒,可是另一种情绪——恐惧在他心中酝酿,这样激烈的情绪交锋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近乎于半疯狂半呆滞的状态,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乎可以算是自本朝起大理寺第一次升堂审案,又是新科进士们的大案,尹日升在那里癫狂,可是其他人自然不会就这么静默着不动弹,那秦康眼看这等状况,便上前一步,道:“大人,既然此案罪嫌已经认罪,大人是否该依律定罪了?” 令狐少卿面无表情,冰冷依旧,其实尹日升这案子证据确凿,判案当然不难,真正难的是这案子背后的东西,说白了吧,若是现在把尹日升判了罪,真的处流刑一年,而沈方良如果还要闹着陪尹日升一起走,那就会面临李承宇的病没人治的窘况,先不说杨秀业会是什么反应,光是这背后牵扯的朝局变动,就足以令人头痛。 令狐少卿一贯冷面少言,所以即使此时他心中情绪百转,面上别人也不看不出任何异样,然而还未待秦康因为令狐少卿不开口判罪有什么反应,秦老丈却先开口了。 秦老看着沈方良,这个少年显然不满弱冠之年,虽然言谈举止有少年老成之感,气质冷峻,但掩盖不住脸上还为消退的少年特有的肥稚,正是他的小儿子出从为尹日升内室差不多的年纪,秦老一下子就哭了,流下泪来,看着沈方良,他就想起了他清正乖巧听话的小儿子,所以他哭着道:“你……你叫沈方良是吗?我……小子啊,我和你说,你还年轻啊,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啊,别和这个姓尹的混蛋牵扯了……不然……,别学我的儿子啊,把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秦老一边说一边哭,所说的劝告句句血泪,老泪纵横,花白的头发都跟着在颤抖,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一件足以令见者伤心闻者流涕泪的事情,堂中众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甚至屏住了呼吸,悲伤和苦难有时能够形成一众震撼人心的力量,但是显然沈方良不再这被震住的人之列,他是一个渣男嘛,渣男本就有一颗更加没心没肺的心脏,所以他站在那里,平静的道:“我不会像你的儿子,因为我足够强。” 如果说悲伤是一种足以让人屏息的力量,那么平静也许也是。 当沈方良站在这里,看着那个瘫软这颤抖着癫狂着的败家子一副不堪入目样子的尹日升,那样平静的说出“我要看着你一辈子”时,当沈方良平静的对秦老老说出“我足够强”,那话中的意味是我足够强到拖着这败家子一辈子一生为这个人渣负责时,旁观的人也许也会感到一种震撼。 大理寺的大堂安静了,没有人说话。 沈方良把瘫软在地上的尹日升拽起来,他领着尹日升的衣领看着这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眼神清澈坚定,没有半点儿彷徨犹豫,道:“你知不知道你内室是怎么死的?” 尹日升轻轻颤抖了下,沈方良丝毫没理会尹日升的颤抖,他盯着尹日升,目中有格外的狠戾,他似乎是在看着尹日升,又似乎是在透过尹日升的眼睛看着曾经那个把糟蹋别人当作一种乐趣的自己,当他开口说话时,并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却有一种隐秘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沉重,带着几分能够砸伤人的错觉,道:“你内室他先是逃跑,后来被抓回去暴打,被打怕了就不敢逃了,他是被关在柴房里时用衣带系在磨盘上把自己吊死的,这种死法但凡有半点儿犹豫就死不掉,所以他死时没有半点儿犹豫,因为他万念俱灰。” 尹日升内室的事情是沈方良在青田镇时听人聊天听说的,当时他虽然微微皱眉,可是没多少感觉,因为一来这是个异世界,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虚幻,然沈方良一时间很难把这个世界的人当做真人来看待,另一各方面也是那时的沈方良足够渣,渣到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去注意这些事情,但是此时他把这些他听到的说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刺痛尹日升,也许更多的是为了刺痛自己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其实他也尹日升本无不同,只是他的出身他身处的那个社会制约了他不可能做到尹日升能做到的许多事情。 尹日升仍旧在颤抖,沈方良说的话像一根根针一样一点点刺穿他那颗滚水都烫不熟的心脏里,在他一贯自我的世界里,沈方良开始敲碎了最外层的那一抹硬壳,开始渗透了一些东西进去,而这个过程,尹日升最先感觉到的是痛,剧烈的痛,那不像以往沈方良的老拳一样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作用于他的内心。 尹日升剧烈的喘息着,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但是他还没说出任何一句话,那边秦老已经受不了了,听得沈方良叙述自己儿子死亡的经过,想起分别时小儿子那稚嫩的脸,清正天真的眉眼,秦老心如刀绞,又一声痛号,嚎啕大哭起来,秦康生怕父亲过于悲痛伤身,急忙搀扶着哭号的父亲,急急安慰,一边又不自觉的愤恨的看着沈方良,竟是对沈方良也有几分愤恨了。 身负渣男的属性的沈方良对秦康仇恨的眼神没有半分瑟缩,他一把把尹日升扔到秦老面前,压着尹日升道:“道歉,跪下谢罪!如果你真的学不会是非对错,那么先从谢罪开始,学会跪下道歉吧!” 尹日升被沈方良压着跪在地上,跪在那哭号欲绝的他的岳父秦老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是第一次的,他直面被他伤害的人的脸,那样强烈的情绪让他禁不住低头,禁不住想要逃避,但沈方良哪里容得他逃?死死压住他根本不让他动弹。 沈方良压制着尹日升,死死的压制着尹日升想要逃跑的动作,咬着牙用着一种近乎仇恨的声音道:“看清楚,这是你欠的债!这是你作的孽!这是你曾经害死的人的亲人!” 最后尹日升实在受不了了,他也开始嚎叫,哭号凄厉,像厉鬼索命,瘆人心脾。 “呦,这倒是真热闹,这大理寺今日怎么了?成了菜市场了?”一个很是倨傲的声音传来,众人不自禁的朝声音来处望去,想看看是谁这没有胆子再大理寺的地盘上这么冷嘲热讽大理寺。 只见一众人簇拥着衣着华贵的怡王走进大堂,怡王李祈走近大理寺大堂,很是倨傲的扫了堂中众人一眼,最后眼神落在沈方良身上,一抹怨毒快速的划过眼底随意又被倨傲掩盖,怡王李祈冷笑一声,道:“沈少侠教训起自己夫君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只是本王不解,俗语说做贼得不能喊抓贼,我倒想知道沈少侠若是自己持身不正,倒是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这话中有些别样的意涵,让坐在正堂首座的令狐少卿眼中有一丝锋芒划过,而就在前堂突然迎来不速之客怡王李祈时,后堂的聂不平也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满是惊异的站起身来,看着几乎是不声不响出现在后堂的两人,脱口而出道:“圣上!” 魏帝李泰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手指了指前堂,聂不平立刻明了,李泰璋这是不想让前堂的人听到他御驾亲临大理寺了。 扫了眼李泰璋身后带着帷帽的杨秀业,聂不平心中微微有些感慨,心道:为了自己的孩子,杨秀业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其实往立政殿送信的时候,聂不平就知道杨秀业会有动作,但是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大,竟是将圣上都搬到了大理寺来了。 第87章 聂长歌很是安静的安排座次,请魏帝李泰璋与杨秀业上座,自己侧立在下首,李泰璋见此,笑了笑,低声道:“行了,长歌,不用与我这般弄虚礼,坐吧。” 聂长歌行礼谢过,也不客气,在下首落座。 聂长歌的辈分高,虽然一直没正式的担任什么官职,但是凭他自小与李泰璋和令狐少卿一起长大的交情,就是杨秀业也不敢对他无礼,但是后堂中其他大理寺众人就没这份威望,自然乖乖站着。 后堂这里微微小变,前堂则是丝毫不查,怡王踏入大理寺大堂,神态倨傲的扫视所有人,包括大理寺官案后的令狐少卿,道:“怎么?本王亲自驾临大理寺,令狐大人难道连一个座位都不愿安排给本王吗?” 令狐少卿根本没去理会怡王李祈这有些挑衅的言语,眼眸冷然一扫,道:“擅闯大理寺公堂者,论罪当杖责三十。” 怡王一听这话,怒气上涌,指着令狐少卿喝道:“放肆!令狐少卿,你可知本王是谁?” 怡王的声音尖利高昂,后堂的李泰璋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的,李泰璋一对有些斑白的眉毛微皱,帷帽之后的杨秀业神色难窥,聂长歌低头垂眸,不见喜怒。 前堂上,令狐少卿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怡王殿下你是谁!可是怡王殿下您也该知道,我大理寺乃是圣上御笔钦赐的办案衙门,国朝收复长安时,圣上御旨,我大理寺代天依律审案,在我大理寺面前,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 如此针锋现对的话让怡王李祈顿时暴怒,张口就想开骂,却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衣袖,提醒道:“殿下,说正事要紧。” 怡王虽然倨傲,但毕竟不算是太过愚蠢,令狐少卿深得他父皇信任,若是他此时公然与令狐少卿冲突,官司打到父皇那里,谁占便宜还不知道呢,不过想到此来的目的,怡王李祈眼神中微微显出几分得意,很是傲慢的打量了下堂中包括大理寺中人在内的所有人,及至目光扫到沈方良身上时,微微一顿,先是一抹惊艳之色从眼中划过,但随即有变成了一种很是深沉的厌恶,李祈冷哼一声,道:“令狐大人,您方才说父皇御旨大理寺依律审案,王子犯法于庶民,可是当真?” 此时令狐少卿若是还察觉不出情况有异他就白在庙堂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了,微微眯了眯眼,打量着怡王李祈,令狐少卿道:“自然当真。” 李祈笑了,很是得意倨傲,指着沈方良道:“好!令狐大人一言九鼎!现在本王就要举发这个沈方良与多人通奸!依律法当流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俱是目瞪口呆,但是被被怡王如此指责的沈方良,站在那里,却是神色镇定如常,甚至还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别样思绪在眼中流转。 在侧旁听的张献忠有些急了,他不是那么在乎尹日升,可是对于沈方良,他是有几分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一听有人往沈方良身上泼脏水,不自禁的道:“你说什么胡话!?方良的脾气虽然坏了点儿,但是不是那种人!” 李祈一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张献忠,道:“呦,本王还没开口呢,你倒是先开口了,哈哈,本王还有话没说完呢!这沈方良通奸的奸夫可不止一个,这奸夫呢,其人有四,乃是新科进士严瑾、张献忠、李易甫,还有靖平王世子李熙宁!” 李祈话音方落,堂中众人一片哗然。 后堂,李泰璋在听到李祈所说“靖平王世子李熙宁”这几个字时,眉峰一跳。 怡王说完,见到众人一副哑然失色的神情,得意洋洋,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张献忠很是轻蔑的道:“怎么?你这个奸夫帮自己的姘头说话,倒是满积极的嘛。” 此时的张献忠简直惊呆了,一口老血噎在喉咙中,快要憋过气去了。 在这一片哑然之中,恐怕只有令狐少卿与沈方良还维持着比较平静的神色,令狐少卿是一贯的冷面无情,而沈方良则是微微低了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令狐少卿与沈方良都不说话,倒是一旁的萧玉成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殿下,你告沈方良通奸可以,可是要有证据,大理寺依律办案不假,可是也不能任何一个人信口雌黄说什么便是什么,判案子是要讲证据的。” 怡王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有此一说,很是傲慢的拍了拍手,随着他的拍手声,有几个人依从堂外走进来。 张献忠不自觉的朝着走进来的几个人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发现了几个熟面孔:西湖书院的老师杨君实,一个看着像西湖书院的负责做饭打扫的与张献忠打过几个照面的下仆,还有……张献忠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缩了下,最后的那两人,似乎是沈方良救治收留的那个常让的儿子常德。 一瞬间,张献忠就想明白了什么,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怡王并没有注意到张献忠脸上的怒色,他很是傲慢的道:“这几个人证,足以证明本王的话不假!沈方良自西湖书院初初识得严瑾、张献忠、李易甫、还有在那里读书的靖平王世子李熙宁起,就勾搭成奸了。” 这几个人一踏进堂中,萧玉成与唐独鹊同时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先后悄然凑到令狐少卿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听得他二人的汇报,令狐少卿将目光落在那身着长衫的杨君实身上,道:“你是西湖书院的先生?” 杨君实抱拳行礼,道:“不才正是。”杨君实有州府科考的功名在什么,虽然不是进士,但是见官可以不跪。 唐独鹊到过西湖书院,所以他认得出杨君实,方才他悄然和令狐少卿汇报的内容也就是关于此点的,正是他的汇报让令狐少卿认清楚了一点儿——怡王李祈,此次乃是有备而来。 第88章 怡王李祈听令狐少卿询问杨君实,挑眉道:“这位杨先生就是西湖书院的老师,他可以作证,在西湖书院时,沈方良就与严谨、张献忠同住一个院,来往毫无顾忌,半点不念礼法分寸,时常有酒醉混睡在一起的事情,沈方良既然已经与人订亲了,自当谨守内室之离,可是这个沈方良却是径自招年轻男子到自己的院落里居住,可见品行素来不端!” 令狐少卿扫了李祈一眼,没对李祈的话做什么评价,却是将目光落在那杨君实身上,目光冰冷锐利,道:“杨先生,你是西湖书院的先生,而怡王殿下所指责的事情,正发生在你西湖书院,你有和说法?” 杨君实神色很淡然,道:“在西湖书院时,沈方良确实将家境平寒的严瑾、张献忠请到他的院子中居住,但据我所知是为了让这二人看着他的订亲丈夫尹日升读书,至于怡王殿下所说的通奸之事,在下不知。” 听到杨君实这话,怡王面色上有些微的恼怒,但是似乎并不意外,令狐少卿也微觉意外,这杨君实乃是怡王找来的人,竟然没有向着怡王李祈说话,明着说不知,但言语中却有替沈方良开拓之意,令狐少卿想到此处,不知道在想到了什么,眸中神色莫测,进一步文杨君实道:“怡王告发沈方良在西湖书院伤风败俗之事,先生如何说法?” 杨君实听到此问,微微顿了下,然后道:“圣人有教,礼义廉耻乃德之本,为人守礼尊德乃是立身处世之基,然世事百态,故圣人又有权变之论,沈方良以已经订亲的内室身份陪着未昏夫在书院读书,且帮未昏夫客请陪读确实不妥,但是以尹日升的心性,非如此不能是其有今日金榜题名之成。” 怡王听到杨君实这话,冷笑一声,道:“看来杨先生也知道沈方良所作所为不合礼法,今日大理寺审案,是要杨先生来作证的,不是让杨先生来圣人之道的,杨先生只要回答一事,对于沈方良与同住的严瑾、张献忠,还有经常夜饮的李熙宁、李易甫,到底有没有通奸之事?你能确定没有吗?或者能确定有吗?” 杨君实被质问的微微沉默,良久,道:“在下不知。” “好!”怡王李祈一拍手,道,“你不知道,有人知道!来呀,那个招福,你所说你看到的!” 那个在西湖书院给人打扫房间的叫招福的下人听到李祈有叫,对着一个满是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的上前一步,谄笑着道:“是,怡王殿下,我呢,我可得清清楚楚,我记得这沈方良啊和那几个穷措大……不是那几位文曲星,哎呦,那可真是羞死个人了,有一次啊我无意中看到啊,这沈方良和那姓严的和姓张的在床榻上,三个人啊,呵呵,那个啊……” 还未待这招福说完,张献忠已经怒不可遏,怒吼道:“你血口喷人!你收了别人多少钱,这样来诬蔑好人!” 张献忠身材微粗壮,长得又方正,皮肤略黑,这是贫寒生活留给他的印记,此时他气得血脉上涌,那张微黑的脸变得涨紫色,怒发冲冠的样子,倒是把那招福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招福被吓得住口,怡王李祈当即作色,指着张献忠冷笑一声,道:“新科进士,你还不算是进士呢!好大的官位啊!你怎么,在这大理寺堂上,竟然还敢不让证人说话吗!?” 张献忠气得全身发抖,嘴唇都直哆嗦,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萧玉成见堂中这场糊涂官司怡王竟是隐隐的占了上风,原本作为原告的秦老丈和秦康被这突然的状况搞得惊呆了,半响都没说话,此时也变成被告的沈方良站在那里没说话,原本的被告尹日胜此时摊在地上瑟瑟发抖,都还为从沈方良刚才的恐吓中回神。 萧玉成心中着急,他知道令狐少卿已经算是坐定了支持李承宇的这条船,可以说以前如果还能维持面上的客道,现在令狐少卿是已经彻底把景王和怡王两家得罪透了,而眼前的怡王状告沈方良与人通奸的这个荒唐官司,究其根本,就是冲着李承宇这个圣上的正子来的,毕竟沈方良得圣上特许可以出入禁宫起,有些人要查出来就是他把李承宇的身体治好的这点,并不难。 萧玉成成从小在令狐少卿身边教养长大,全心全意崇敬令狐少卿,自然不能眼看着怡王此时这明显的“坏事”成功,急道:“怡王殿下,所谓作证要两方证人都发言才算是公平,可是从方才起就一直是你方在发话,沈方良一方还未有证人说话呢。” 怡王正想说些什么,萧玉成又抢先道:“就算是证人不论,可是您告沈方良与四人通奸,也就是说被告除了沈方良,还有四人,可是此时四人中只有一个张献忠在场,一个官司要审,其他暂且不再说,可是好歹被告应该到齐吧!” 萧玉成这话很有道理,让怡王李祈哑口无言,令狐少卿见到李祈半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淡淡道了句:“来人,去请靖平王世子李熙宁、新科士子严瑾和李易甫到堂。” 请人自然没那么快,毕竟这又不会是后世有高铁,所以大理寺的卫士依照命令去传人,这堂上就自然休堂了一会儿,而方一休堂,后堂中就有大理寺卫士悄然从后堂来到前堂,在令狐少卿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什么。 第89章 令狐少卿眉头微皱,扫了下堂上,吩咐护卫道:“给怡王摆座。”言毕起身便向后台去了。 李祈知道这传人毕竟要很长时间的,所以也不推脱,很是一副皇子贵胄的样子,优雅的坐在了大理寺护卫搬来的椅子上,此时李祈身边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悄然靠近李祈耳边,低声道:“殿下,这次看来我们能够一鼓作气,把这几个国俌的党羽一网打尽。” 李祈倨傲一笑,道:“你所言不错,以往那个老货还只是安居宫中,这次竟然将手伸到了前朝,若是任由杨秀业那老东西把这几个新科士子收入党羽之中,只怕其在朝内势力会如水银泻地,防不胜防,只是……”李祈微微皱眉,神色间有些不快,道,“你这个鬼书生啊,其他的主意出的倒是不错,就是让本王亲自到这大理寺来,效仿那等告状的诉主般在这堂上与人口舌纠缠,有失本王身份!这事儿,其实要个棋子来办就行。” 那被李祈称为“鬼书生”靠在李祈耳边低语的谋士,此时微微一笑,道:“此事其间的道理,小生已经和殿下解释过了,令狐少卿威望太高,在这几位被告都是新科进士,身份非同一般,非殿下不亲至不能逼迫令狐少卿必须公平审案,殿下,今日换了任何一个人,面对令狐少卿,同时状告四位新科进士,这案子都必然被大理寺压下来的,只有殿下出马,才能一击毙命,让那令狐少卿难以暗施手段。” 李祈听到鬼书生又重复了一遍前几日已经听过的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道:“知道了,说过一遍的话又说一遍,聒噪!” 鬼书生笑了笑,没生气,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大理寺护卫去找李易甫,在李易甫在长安城内租的那处房舍前,大理寺护卫高声通知道:“李公子!大理寺办案通传!”李易甫毕竟是已经过了礼部试的士子,殿试过后保定是一个进士出身,大理寺护卫都是在京城里呆久了的,自然有几分他人没有的周全心思,心中知道若是这个案子告不倒李易甫,这小子十有八九会是国俌一派的人,自然不会贸然去得罪一个可能日后会飞扬得意的士子的。 院子里,李易甫站在那里,身侧陪着他的不是他的大哥李易谦,而是当朝太师傅致远的族侄傅成阳。 这位傅成阳很是温柔的给李易甫理了理衣领,又扯过一件华丽的外氅给李易甫披上,道:“快去吧,族叔都安排好了,今日过后,你必然飞黄腾达,能重整你金钱堡的威名。” 李易甫站在那里,任由傅成阳给他整理衣裳,那昔日属于纨绔公子特有的潇洒疏朗之色在他眼睛中已经找不到半分,只留下几分残余的忧郁与空洞。 大理寺护卫到了靖平王府前,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唐独鹊在西湖书院时敢不怎么给李熙宁面子,可是下面的小兵却还是不敢这么“嚣张”的,很是礼数周到的请靖平王世子李熙宁到堂对质。 李熙宁其实早已经接到消息了,在书房和自己的父亲商议此事时,李熙宁忍不住道:“这个怡王李祈是疯了吗?他要反击这不难理解,他要向方良身上泼脏水也不难理解,但这些都可以叫手下人去做,他这么亲身上阵的,也不嫌丢身份。” 李熙宁的父亲靖平王李肃英没对儿子的话多做什么表示,却是转而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道:“怡王身边有个叫做鬼书生的谋士,你知道吗?” 李熙宁微有诧异之色,道:“知道,此人深得怡王信任。” 李肃英目中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李肃英道:“不要耽搁,大理寺传人,朝中有什么敢不到呢,去吧,今日事……图穷匕首见啊。”后面的话李肃英没有多说什么。 李熙宁听得父亲此言,向李肃英行了个礼,默默退出书房,去与前厅等候的大理寺中人相会。 严瑾开门看到大理寺中人,听了这几人传他的罪名,先是气得满脸通红,半响,强自按捺下来,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转身吩咐常让夫夫二人看好阿傻,他自去应诉。 此时的严瑾自然不知道,常让夫夫二人的独子常德已经在大理寺堂上了,也没有注意常让那微微不自然的表情,不过严瑾不注意,自然有其他人会替他注意。 沈方良这处宅子的后堂,一个身影悄然飘入阿傻平素居住的院落,对阿傻道:“你清醒着吗?若是清醒,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此时眼中神色清明的阿傻看着来人,半响不语。 那人道:“长歌已经把沈方良那清凉散的配方要到了,新制成的清凉散你也试过了,疗效不差,半个月前你就能基本维持清醒了,为何还要留恋不去?” 阿傻依旧不言不语。 那人道:“你阿父身体向来不好,你就想回家去看看?家中诸事百废待兴,急需人来主持,你忍心抛下名剑山庄百年基业于不顾吗?” 说道此处阿傻终是叹了口气,点头道:“也罢,我们回家吧。”言毕阿傻看了眼这段时间自己居住的这处房舍,知道自己是等不到沈方良回来了,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房中的一切,阿傻转身跟随来人,飞身离去。 送走李熙宁,靖平王李肃英吩咐下人背了马车去了傅致远的太师府上,太师府的门房自然不敢让靖平王久候,急忙请了进去,老太师傅致远见到李肃英来访,拱手行礼,笑道:“稀客啊稀客,王爷光临寒舍,真是让老朽觉得蓬荜生辉啊。” 李肃英冷笑一声,道:“老太师倒真是逍遥畅快啊,大风都刮起来了,还如此平静。” 傅致远笑呵呵的道:“风会起,也会停,一场大风刮净魑魅魍魉,其不畅快。”说道此处,傅致远又捏须摇头晃脑的笑了笑,道,“有件喜事也该告诉王爷,我太师府要办喜事了,我的族侄要成亲了,出外为从。” 李肃英一愣,傅致远的族侄也算是大户子弟,出外为内室他从,这不和风俗啊,李肃英皱眉问道:“哪位贵戚能得太师的族侄为内室?” 傅致远笑呵呵的道:“王爷认识,说起来还是王爷世子的朋友,昔日金钱堡的后代,李易甫。” 李肃英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傅致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之色,而老太师傅致远依旧笑呵呵的神色自若,道:“大风起了,王爷要不要陪老父我品茶静待风过?老父宅中新到的江南新茶,恨无雅士一起品尝。” 李肃英面色肃然依旧,但也没有拒绝,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 第90章 张献忠扯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凑到沈方良身边想要说什么,但突地又有几分却步,想到那怡王李祈控告他的罪名,平时与沈方良言笑无忌的自在突然就变成了不自在了,不知道该不该如何反应了。 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沈方良在张献忠移动脚步要走过来的时候就察觉了,自然也注意到了张献忠那突然的顿步,目光淡淡的扫过张献忠那有些犹疑之色的脸孔,沈方良心中了然。 张献忠察觉到沈方良那淡淡扫过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羞愧了,但还是驻足没有动弹,他毕竟与看着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沈方良不同,他有家室,家里有个为他操劳十几年的内室,一个新科进士的头衔在沈方良眼里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是对他张献忠来讲,却十分重要。 严瑾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大理寺大堂的,他一进来就一步奔到沈方良身边,上下打量了,然后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道:“方良,你没事吧。” 严瑾这话音方落,就听到一声冷哼传来,严瑾转头望去,便见一旁的怡王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与沈方良,严瑾心中大怒,却又不方便直言指责,眼中也为带嘲讽,嘴角一扯,严瑾冷声道:“这是世上总有一种贵胄子弟,于国无半点尺寸之功,却扰民祸国有功,方良,你说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是不是挺浪费粮食的。” 这话听得一旁的萧玉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怡王的脸色却变得难看的要死。 太师府内,在花园内静坐的傅致远与李肃英悠然的一边赏景一边熏香品茶,傅致远一边捻须悠然的道:“怡王与景王,也是有些太不成器了,但凡他们稍微有点儿脑袋,也不至于如此啊。” 李肃英淡淡道:“但凡他们稍微有点儿脑袋,也不至于让杨秀业这么多年苦撑不倒。” 李肃英身份不同,说话比傅致远没那么多顾忌,傅致远知道这点儿,所以笑了笑,没再接话,一旁看着傅致远笑眯眯的样子的李肃英,一边品茶一边在心里面暗骂老太师:老狐狸! 李熙宁与李易甫是最后到的,李易甫比李熙宁还要早一步,李熙宁一到便有人去通知方才退堂的令狐少卿,片刻之后,令狐少卿再次回到大堂官座上,看着新到堂的靖平王世子李熙宁,又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洋洋得意的怡王李祈,眼神中不自觉的微带了几分怜惜的意味,但一闪而逝,几不可察。 令狐少卿看着很恭敬周到行礼的李熙宁,道:“靖平王世子李熙宁,怡王李祈举报你与沈方良通奸,你有何说法?” 李熙宁平静而坚定的道:“此乃诬蔑,子虚乌有。” 令狐少卿转头去问李易甫,道:“李易甫,你呢?” 李易甫的脸色微带苍白,道:“子虚乌有。” 怡王李祈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是被告,令狐大人问他们是否有罪,他们自然否认,如是他们真的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我可是有证人的。” 严瑾听到这话气得都快炸了,强自忍住没指着李祈的鼻子咒骂的冲突,冷笑道:“本就是清白的,还要怎么证明?一个人突然上来泼别人一身脏水,倒要受害者来证明自己不脏!?” 怡王李祈面对严瑾的指责,道:“泼脏水?本王再说一遍,本王是有证人的!常德,出来,说说看,这沈方良自从在长安城中落户,是不是与严谨和张献忠住在一起,李熙宁是不是上过门!沈方良是不是扮作歌伎与李熙宁相狎!?” 常德这个名字一从李祈的口中吐出,严瑾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及至看到一直隐身在后的常德走到前面,严瑾才确定这就是个那个被沈方良救过全家都寄居在沈方良买的宅子里的常让夫夫的儿子。 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常德,在严瑾的记忆里,这个年轻人一直很是虚弱,多数都呆在自己的客房里,常让在外忙活的时候,白氏便常常在房间内照顾他,饭菜都送进房内吃的,平时在家里也很没存在感,让人常常忘记有这个人,而第一次的,这个叫做常德的年轻人显示了他的存在感,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那常德上前一步,道:“是,我亲眼看见沈方良与严谨、张献忠两人日夜行淫逸之事。” 这话一出,李熙宁、张献忠眉头都皱起来了,常德求医那天李熙宁也在,今日见到这个家伙反咬一口,李熙宁心中暗自唾弃,道:好个狼心狗肺家伙! 严瑾差点儿气得一个倒仰,指着常德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你病重垂死!是方良救了你!你全家身无分文,没有钱买药,你的病症又需要珍贵药材制成的药物,方良也没收你的钱,还收留了你们全家!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1节 怡王李祈冷笑道:“怎么?严瑾公子是要以恩义相胁,逼迫常德作伪证吗?” 严瑾气得血脉喷张,头都嗡嗡直响,视线在堂中四处扫视,无意中落在李易甫了身上,虽然一直对李易甫冷嘲热讽,但是潜意识的,严瑾还是把李易甫当成一个正人君子,虽然严瑾一直不屑于那些出身富贵的有钱人,但是其实严瑾自己都没察觉到,不自觉的他仍然觉得李易甫这样的“有钱人”说话比他和张献忠这样的穷酸更有份量,道:“李易甫,你说话啊!” 脸色有隐隐苍白的李易甫一身依旧的儒雅锦绣,站在那里,听到严瑾的话,眼神里有些隐隐的化不开的疼痛和诡异的平静,开口道:“我在西湖书院有自己的院子,上京以后与沈方良也未曾有过太过频密的交往,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晓。” 严瑾一听这话,双目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易甫,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无视严瑾那震惊的盯着自己的神色,李易甫抬头看着令狐少卿,有些苍白颤抖的唇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诡异的虚弱,用微带颤抖的唇开口吐出接下来让满堂震惊的话:“但我知道沈方良确实与人有通奸之事,这个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严瑾、张献忠,更不是靖平王世子李熙宁,乃是怡王李祈,两人有奸情,更兼有意图通敌叛国谋反之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怡王李祈简直快惊掉了下巴,甚至忍不住去揉耳朵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李易甫方才的话了。 张献忠扯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凑到沈方良身边想要说什么,但突地又有几分却步,想到那怡王李祈控告他的罪名,平时与沈方良言笑无忌的自在突然就变成了不自在了,不知道该不该如何反应了。 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沈方良在张献忠移动脚步要走过来的时候就察觉了,自然也注意到了张献忠那突然的顿步,目光淡淡的扫过张献忠那有些犹疑之色的脸孔,沈方良心中了然。 张献忠察觉到沈方良那淡淡扫过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羞愧了,但还是驻足没有动弹,他毕竟与看着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沈方良不同,他有家室,家里有个为他操劳十几年的内室,一个新科进士的头衔在沈方良眼里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是对他张献忠来讲,却十分重要。 严瑾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大理寺大堂的,他一进来就一步奔到沈方良身边,上下打量了,然后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道:“方良,你没事吧。” 严瑾这话音方落,就听到一声冷哼传来,严瑾转头望去,便见一旁的怡王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与沈方良,严瑾心中大怒,却又不方便直言指责,眼中也为带嘲讽,嘴角一扯,严瑾冷声道:“这是世上总有一种贵胄子弟,于国无半点尺寸之功,却扰民祸国有功,方良,你说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是不是挺浪费粮食的。” 这话听得一旁的萧玉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但怡王的脸色却变得难看的要死。 太师府内,在花园内静坐的傅致远与李肃英悠然的一边赏景一边熏香品茶,傅致远一边捻须悠然的道:“怡王与景王,也是有些太不成器了,但凡他们稍微有点儿脑袋,也不至于如此啊。” 李肃英淡淡道:“但凡他们稍微有点儿脑袋,也不至于让杨秀业这么多年苦撑不倒。” 李肃英身份不同,说话比傅致远没那么多顾忌,傅致远知道这点儿,所以笑了笑,没再接话,一旁看着傅致远笑眯眯的样子的李肃英,一边品茶一边在心里面暗骂老太师:老狐狸! 李熙宁与李易甫是最后到的,李易甫比李熙宁还要早一步,李熙宁一到便有人去通知方才退堂的令狐少卿,片刻之后,令狐少卿再次回到大堂官座上,看着新到堂的靖平王世子李熙宁,又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洋洋得意的怡王李祈,眼神中不自觉的微带了几分怜惜的意味,但一闪而逝,几不可察。 令狐少卿看着很恭敬周到行礼的李熙宁,道:“靖平王世子李熙宁,怡王李祈举报你与沈方良通奸,你有何说法?” 李熙宁平静而坚定的道:“此乃诬蔑,子虚乌有。” 令狐少卿转头去问李易甫,道:“李易甫,你呢?” 李易甫的脸色微带苍白,道:“子虚乌有。” 怡王李祈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是被告,令狐大人问他们是否有罪,他们自然否认,如是他们真的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我可是有证人的。” 严瑾听到这话气得都快炸了,强自忍住没指着李祈的鼻子咒骂的冲突,冷笑道:“本就是清白的,还要怎么证明?一个人突然上来泼别人一身脏水,倒要受害者来证明自己不脏!?” 怡王李祈面对严瑾的指责,道:“泼脏水?本王再说一遍,本王是有证人的!常德,出来,说说看,这沈方良自从在长安城中落户,是不是与严谨和张献忠住在一起,李熙宁是不是上过门!沈方良是不是扮作歌伎与李熙宁相狎!?” 常德这个名字一从李祈的口中吐出,严瑾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及至看到一直隐身在后的常德走到前面,严瑾才确定这就是个那个被沈方良救过全家都寄居在沈方良买的宅子里的常让夫夫的儿子。 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常德,在严瑾的记忆里,这个年轻人一直很是虚弱,多数都呆在自己的客房里,常让在外忙活的时候,白氏便常常在房间内照顾他,饭菜都送进房内吃的,平时在家里也很没存在感,让人常常忘记有这个人,而第一次的,这个叫做常德的年轻人显示了他的存在感,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那常德上前一步,道:“是,我亲眼看见沈方良与严谨、张献忠两人日夜行淫逸之事。” 这话一出,李熙宁、张献忠眉头都皱起来了,常德求医那天李熙宁也在,今日见到这个家伙反咬一口,李熙宁心中暗自唾弃,道:好个狼心狗肺家伙! 严瑾差点儿气得一个倒仰,指着常德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你病重垂死!是方良救了你!你全家身无分文,没有钱买药,你的病症又需要珍贵药材制成的药物,方良也没收你的钱,还收留了你们全家!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 怡王李祈冷笑道:“怎么?严瑾公子是要以恩义相胁,逼迫常德作伪证吗?” 严瑾气得血脉喷张,头都嗡嗡直响,视线在堂中四处扫视,无意中落在李易甫了身上,虽然一直对李易甫冷嘲热讽,但是潜意识的,严瑾还是把李易甫当成一个正人君子,虽然严瑾一直不屑于那些出身富贵的有钱人,但是其实严瑾自己都没察觉到,不自觉的他仍然觉得李易甫这样的“有钱人”说话比他和张献忠这样的穷酸更有份量,道:“李易甫,你说话啊!” 脸色有隐隐苍白的李易甫一身依旧的儒雅锦绣,站在那里,听到严瑾的话,眼神里有些隐隐的化不开的疼痛和诡异的平静,开口道:“我在西湖书院有自己的院子,上京以后与沈方良也未曾有过太过频密的交往,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晓。” 严瑾一听这话,双目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易甫,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无视严瑾那震惊的盯着自己的神色,李易甫抬头看着令狐少卿,有些苍白颤抖的唇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诡异的虚弱,用微带颤抖的唇开口吐出接下来让满堂震惊的话:“但我知道沈方良确实与人有通奸之事,这个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严瑾、张献忠,更不是靖平王世子李熙宁,乃是怡王李祈,两人有奸情,更兼有意图通敌叛国谋反之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怡王李祈简直快惊掉了下巴,甚至忍不住去揉耳朵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李易甫方才的话了。 第91章 令狐少卿可是没去管李祈的脸色,直接询问那位怡王府的副管事,道:“李易甫说你是可以证明他举报的怡王罪行属实的证人。” 那怡王府的副管事微微抖了下,看了眼怡王,果然见到了怡王李祈那近乎杀人般的眼神,又抖了下,而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张献忠冷笑道:“怡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啊,不让证人说话吗?” 李祈听到这话怒视张献忠,但张献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无半分畏惧,此时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方良的案子只是一个引子,这件事情真正要请君入瓮的是怡王李祈。 那副管事状似咬了咬牙,道:“是!李易甫说指罪证都是属实!” 怡王一听这话,顿时瘫软在了座位上。 那怡王府的副管事此时似乎豁出去了,道:“怡王得到消息,说是兵部侍郎赵启盛贪污受贿,暗中将兵部一部分豢养战马的草料钱拿出去给商人放贷兴利,让我暗中查找证据,我拿到了赵大人与那商人勾结往来的信函,然后怡王又宴请赵启盛过府,以手中的赵启盛的受贿证据相要挟,逼迫赵大人暗中调换了调拨往安西军的军械,事后,怡王还密令府中死士杀死周富全家灭口,作为赵大人肯帮忙的回报。”言毕,那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道,“小人有怡王殿下要小人保存的赵大人收贿的信函为证,怡王殿下就是以这封信要挟赵大人听从他的命令的。” 那副管事将手中的信函交给身侧的大理寺卫,那卫士将信函上交敬递给令狐少卿,令狐少卿打开信函从上到下读毕,然后想到了什么,对身侧的唐独鹊道:“去把三个月前的京城商户灭门血案的卷宗拿出来。” 唐独鹊领命而下,不到片刻取回了一卷文书样子的东西递给令狐少卿,令狐少卿翻到那文书卷宗中的一页,看了眼怡王李祈,然后读道:“元朔三十四年五月,京城德胜钱庄的掌柜周富全家夜中全家十余口惨被屠戮,无一生还,家中被洗劫一空,疑为盗匪入户劫杀掠财。”读道此处,令狐少卿又将那怡王府副管事呈上的那封信上的落款读出来,道,“这封信的落款也是这德胜钱庄的掌柜周富,殿下?你有何话说?”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本王才没做过这等事情,是这贱奴血口喷人!把这人拖出去,斩了!斩了!”怡王眼睛充血,指着那些指正他的人破口大骂。 那副管事听到怡王这么说,咬了咬牙,再次高声道:“小人不是血口喷人!怡王殿下除了坑害安西军,还暗中通敌叛国,与西突厥国暗通款曲,邀请什么摩尼教的教主亚骨拓进京,要这亚骨拓助他杀君弑父,登基为皇!” 后堂,听到这副管事这话的李泰璋,把手里的茶杯直接扔在地上了,摔了个粉碎。 怡王此时状若疯癫,眼中满是血丝,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血口喷人!你血口喷人!”此时的李祈仿佛就只会这两句话了,不断的重复着,而一旁一直作为李祈谋士出谋划策的却一言不发。 那副管事没有被李祈这副状若疯癫的模样吓倒,高声道:“小人没有说谎,小人没有血口喷人,怡王府上养了一群死士,这群死士平时就是替怡王去杀一些不听他话的人,月前,死士就曾经帮助吐蕃蕃僧突破神箭营统领裴元朗的封锁,目的就是协助那些蕃僧刺杀圣上!” “怡王府府上豢养死士之事,在下可以作证。”自从进入大堂后除了开始那句自我辩白的话几乎不怎么言语李熙宁终于开口话了,道,“在下在西湖书院读书时,曾经遭遇死士袭击,虽然没擒下活口,事后在下的护卫曾经仔细检查那群死士的衣着和佩戴的武器,发觉与月余前袭击神箭营统领裴元朗将军的那群死士的衣物和武器一模一样。” 那副管事听到这话,又急忙开口,道:“那些死士们用的强弓硬弩就是赵大人从兵部调拨的,那是军用弓弩,其中铸造的技艺采用了部分昔年名剑侯府上奉朝廷的军械技艺,世间只有名剑侯府的匠师制造的弓弩能够可能与神箭营的强弓硬弩相匹敌!” 太师府,傅致远与李肃英品过茶后,很有闲情的开了一盘棋,你来我往,捉对厮杀,玩得好不畅快。 “将军!”傅致远一招将死李肃英,得意洋洋的捻须摇头晃脑,道,“我赢了。” 李肃英淡淡的扫了眼自己被将死的老将,道:“别得意的太早了,世事未必如棋局。” 长安大家上,神箭营统领裴元朗带着三千神箭营军士纵马疾驰,已经被大理寺数队人马长街纵马惊吓到了的长安市民见到这大队的神箭营出城,扬起阵阵尘土,一个一个咂舌不已。 有在茶楼上喝茶的市民从楼上远远见到了这一幕,暗自议论道:“乖乖,出什么事情了!大理寺巡卫出动了,神箭营也倾巢而出,这不得了啊!” 有市民也压低声音暗暗道:“你晓得吧,是怡王府出事儿了。” 有卖茶的茶博士凑上前来,道:“别胡说,怡王那是天皇贵胄,能出什么事?” 那喝茶的茶客神神秘秘的道:“这你就不清楚了吧,方才大理寺巡卫不少出动了吗?我在那边卖脆饼的表兄吓得挑担都不要了,扔了跑回家,和我说,大理寺围了怡王府!还有宫中派的一千多禁卫军呢!” 那卖茶的茶博士惊奇道:“这……大理寺审案子向来六亲不认,巡卫出动倒不奇怪,这宫里的禁卫军出动……难道是圣上对怡王动手了?这也太突然了吧,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这是茶楼的掌柜的见众人越说越是涉及宫闱隐秘,心中担心惹祸,连忙出来有是告罪又是恳请叫众人不要再议论下去了,众人也心有顾忌,都纷纷闭口不言,只是各个心中都惊疑不定,暗自猜想这大魏朝局莫不是要大变? 裴元度接到圣旨,便带着三千神箭营军士纵马疾驰出城,到了怡王府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此处团团围住,然后以内力高声传声道:“里面的人听着,圣上有旨,投降不杀!” 这声音以内力传送,方圆地方,传荡不休,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庄子里若是有人,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然而,整个庄子却是静的惊人,鸦雀无声。 一片静谧,只闻鸟雀鸣叫。 然后,突地,一阵箭雨从庄子内倾泻而出,向着神箭营的军士们袭来。 裴元度见此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欢喜,心中冷冷的道:好嘛!上次就是你们这帮混蛋捣乱,让老子围堵吐蕃蕃僧时失手,在令狐少卿那家伙面前丢了脸面,还受了圣上的训斥,你们不投降正好,老子正好报一箭之仇!哼,和老子神箭营玩箭,班门弄斧,找死! 裴元度出营之前就已经吩咐准备得当,神箭营军士一见箭雨来袭,盾牌护卫立刻上前,结成盾牌阵,护主所有人神箭营的军士,而在盾牌结成的阵势的缝隙间,神箭营的弓弩手的硬弩早已上弦得当,蓄势待发。 就在裴元度的一声令下之后,神箭营的硬弩反向朝着那庄子里袭去。 第92章 收缴回来的军械被当堂呈上,那清晰可见的属于军械监技艺的弓弩和种种兵刃一件件被分门别类拜访在众人面前,背着一把巨弩的裴元度站在那里将自己围剿怡王那处满是死士的庄子的经历,将那些还带着血的证据一件件放下,然后裴元度扛着自己的巨弩,抱了个拳行礼,转身牛气哄哄的出了大理寺。 昔年雁门八部之一的神箭营统领裴元度,和令狐少卿其实不是很对付,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这围剿怡王豢养的死士的事情交给了神箭营,李祈想要推脱裴元度和令狐少卿勾结伪造证据诬陷他是根本就做不到的。 令狐少卿放下手里检查过后的弓弩,然后抬头看了眼已经木然不语的怡王李祈,道:“怡王殿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神色木然的李祈终于不再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了,扫了令狐少卿一眼,李祈眼中突然又有了一种别样的神色,像已经落入绝境的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迸发的光彩,李祈突然站起来,大喊道:“令狐少卿,你不过是个臣子,而本王是李氏血脉,是父皇亲子,就算要处置我,也轮不到你大理寺来动手!要治我的罪,请圣旨来!” 李祈这话说的很是嚣张得意,但令狐少卿却半点儿没有因为李祈言语中有贬低自己的成分而生气,相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令狐少卿眼神中竟然罕见的透出了些许怜惜之色,令狐少卿用这样一种带着怜惜的眼神看着李祈,然后在心中几乎忍不住的默默叹息了一句:你这样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在杨秀业的手底下活了这么多年的? 这句话,令狐少卿没说,他只是用很轻柔的声音近乎温和的对李祈道:“怡王殿下,难道你觉得裴元度是我令狐少卿调动得了的吗?” 李祈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令狐少卿这句话的意思,一位来宣读圣旨的天使却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捧着圣旨直入大理寺审案大堂的御使展开圣旨宣读道:“朕承祖业,兴国于祸乱之中,复国于艰难之途,三十余载,战战兢兢,上敬祖宗,下体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不敢一日懈怠。怡王李祈不法祖德,不体国家多难复兴艰难,里通外族,通敌叛国,陷我大魏忠良,祸我大魏精锐,腐害国体,怡王为人子,意图谋反杀父弑君,大逆不道,祸乱纲常,恶行种种,国法难恕,祖宗难容,苍天难容,削去王爵封号,贬为庶人,宗室除名。” 李祈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听到圣旨的内容了,可是他的脑袋并没有理解那内容的意思,或者说他拒绝去理解这卷由他的父亲颁布的圣旨的所表达的真正含义,因为那含义背后所代表的未来太过可怕与残忍。 然而,世界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拒绝而改变应有的轨迹,时间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意愿而自动停止,所以哪怕李祈还在处于呆愣状态,可是跟随那宣旨的御使而来的宗政府中人却不会因为他的毫无反应而不去执行魏帝李泰璋的命令,所以他们一拥而上,将怡王押了起来。 李祈像是被这从未有人对他做过的冒犯行为惊醒了一般,拼命的挣扎,大喊:“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 挣扎嚎叫的李祈不知道,他现在心心念念想要见的父皇就在大理寺的后堂,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号。 李泰璋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伤感,他还记得怡王刚出生时的样子,小小的皱皱的在他怀里,近乎只有他两个手掌的大小,转眼间他已经长成现在模样了,可是为什么他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本是秦康父子状告尹日升的案子,转眼间惊天大变,一位当朝炙手可热的王爷就此一败涂地,让众人俱是目瞪口呆,连秦家父子此时都惊呆了,半响没回神。 这一场大戏精彩纷呈,高潮迭起,众人高度紧张的神经微微放松,这一放松就都觉得疲惫感袭来,正待众人都以为要戏落散场的时候到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开口,道:“且慢。” 众人都不自禁的望向开口的人,却见正是最先开口检举怡王罪行的新科进士李易甫。 李易甫站在那里,看着令狐少卿,道:“令狐大人,怡王一案已经了结,请问尹日升与沈方良一案,当作何处置?” 秦康父子听到李易甫说这话,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大人,尹日升逼害良家子,罪证确凿啊!” 令狐少卿扫了此时瘫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刚才大堂中纷乱迭起都没抬头的尹日升,又瞥了一眼从头到尾镇定如常神色自若的沈方良,道:“尹日升所犯之事,本官已经着人前往青田镇查证核对而回,罪证确凿,当依律审判,但李公子所言沈方良之事是何解?怡王谋反已经被圣上着宗政府处置,他告沈方良之事,罪证不足,自然不能成案。” 李易甫眼眸微垂挡住了眼中神色,声音平缓不带情绪,道:“沈方良行为不端,确是属实,他所作所为不合礼法,与不是订亲的夫主以外的人行为孟浪,也是属实,此点大人能够否认吗?” 李肃英负手而立,站在亭台上欣赏着太师府请大家打造的园林山水,道:“你让李易甫出头去动怡王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的事情是,你牵拖沈方良干什么?” 老太师傅致远正在闲闲的摆棋谱,道:“牵拖沈方良?谁说我在牵拖沈方良?” 李肃英没回头,淡淡道:“你在试图牵制杨秀业,牵拖沈方良就等于牵制住了爱子若狂的杨秀业,因为沈方良是唯一能治好承宇的人,杨秀业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 傅致远此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人所特有的深沉与精明,道:“圣上已对怡王和景王生厌,怡王完了,景王也不远了,别告诉我你对杨秀业就半点忌惮都没有,就算是圣上,又何尝没有忌惮,只是圣上老了,人一老,心就软了,终究会妥协。” 严瑾此时已经不对李易甫话愤怒了,看着李易甫,严瑾的脸上挂了一层霜雪,冷得像块冰。 “好啦好啦,不用再纠结了,我认罪。”一声轻笑,沈方良神色轻佻,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一惊。 一直皱着眉头听李易甫在那里胡扯的李熙宁突然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了,他以为沈方良是闹脾气说气话,急忙道:“沈方良,大理寺岂容你如此胡言乱语,公堂之上不可信口雌黄!” 沈方良不知道是没听懂李熙宁的提醒还是根本不在乎事情的后果,眼中带了几丝轻蔑和冷然,沈方良道:“我认罪,不过我既不是和严谨、张献忠,哦,还有李易甫、李熙宁这几个家伙通奸,也不是和怡王通奸,我呢,我想想看,反正是大嘴张泼脏水,恩,这样,我当朝大理寺卿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令狐少卿通奸。” 此话一出,众人……,这么说吧,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喝水的话,那么他们一定把给对面的同伴洗脸了。 听了沈方良这惊人之语,虽然大家也知道他是在说胡话,但每个人的脸色仍然都很奇怪,五颜六色,囧囧有神,毕竟大家都没想到他能把胡话说到这份儿上。 最先反应过来的萧玉成暴怒,指着沈方良骂道:“沈方良!你无礼太甚!”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沈方良无辜被这场朝堂风波牵扯可能是心中有气才会这么说,可是萧玉成依旧不能容忍沈方良用这样的语气调侃攀扯他尊敬的令狐少卿。 沈方良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心狠手辣、内心坚硬的混蛋渣男,道:“我就是无礼了,我既不能承认我与我家那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有奸情,也不能承认与那个什么脑袋好像被驴踢了的怡王有奸情,因为这些罪名简直就是笑话!可是此时此刻又有人坚定不移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又没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更加不愿意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要不得不仰人恩惠,授人以柄。” 沈方良看着令狐少卿,眼神里有些高傲和冷然,轻声细语却又掷地有声的道:“我说认罪,但我没说我会束手就擒,而我说我通奸的奸夫是令狐少卿,那么令狐大人就不能亲自动手来捉我,因为那样一来,公正严明的令狐大人就有杀人灭口之嫌了,如果令狐大人不动手,长安城中,谁能拦我?” 眼神中闪着尖锐的光芒,扫视所有人,沈方良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武功,罡气外放,威压惊人,让当堂所有人都忍不住退让,缓缓握住自己那把橙武宝剑,沈方良拔剑出鞘。 第93章 大家一时间还没从沈方良这话的震撼里面回神,知道沈方良开始拔剑。 萧玉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满眼震惊的看着沈方良,道:“你疯了!” 沈方良的眼神行冷如冰,然而他却笑了,那张精致之极的脸蛋挑起了一个带着讥讽嘲笑的轻笑,道:“是我疯了,还是你们太习惯拿人不当人了。” 萧玉成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沈方良会给他这样的回答,自小在大理寺长大,习惯了大理寺横扫江湖的威风凛凛,他倒是许久没遇到像沈方良这样对大理寺几乎有着近乎纯然蔑视的人。 萧玉成发愣,可是沈方良可没有,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以近于只留残影的速度,沈方良脚尖轻点便到了萧玉成身前,伸手便向萧玉成抓来,萧玉成乃是习武之人,本能的反应出手格挡,但已经慢了一步,被沈方良一招之内破解,直击他的肩膀,抓着他肩头的衣衫一个反手便把萧玉成当沙包一样向着大理寺大门的方向扔了出去。 沈方良的动作太快,大理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见到萧玉成“嗖”的一下子朝着大理寺的大门飞了出去,大理寺的人和萧玉成并肩作战多年,感情深厚,一见他被“扔”了出去,本能的就想要去救,然后便纷纷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扑去了。 而就在大理寺中人都朝着萧玉成扑救过去的时候,沈方良飞快的转身,只见残影一闪,他已经站在李易甫身前,那把橙武宝剑亮澄澄的剑锋已经紧贴在了李易甫的颈间,而没有握剑的沈方良的另一只手,正像拎小鸡一样的拎着那个患了肝癌被他救了的年轻人常德。 萧玉成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地,毫发无伤,而一落地萧玉成就知道,沈方良扔他的那一下子是虚劲儿,没真的用上内力,毕竟以沈方良内功的深厚程度,又趁方才他毫无防备,要是实了劲力,他萧玉成撞在地上立时毙命都是有可能的。 李易甫站在那里,看着持剑在手横剑在他颈间的沈方良,很镇定,什么话都没说。 沈方良看着这样镇定平静的李易甫,微微歪着头,嘴角含笑,但眼神却冰冷之极,道:“我记得在西湖书院的时候,在西湖书院的门口,有几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你、严瑾、张献忠,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你们吗?因为那么多考生里,只有你们几个不是衣冠禽兽。” 李易甫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下,然而那波动又迅速消失,归于沉寂。 沈方良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李易甫的反应,他更加近乎于是在说话给自己听,道:“我记得在书院里,严瑾受了欺负,因为他穷,所有人都在旁观那些混蛋欺负人,只有你肯站出来帮他。” 一旁被这迅速变化的形势惊住了的严瑾此时头脑才有些清醒过来,听到沈方良提到西湖书院的过往,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心中也有几分酸涩,虽然一直对李易甫冷嘲热讽,但是在心底严瑾知道,李易甫……或者说以前的李易甫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沈方良也同样没去注意严瑾的反应,他依旧自顾自的道:“怡王的死士刺杀李熙宁,张献忠遭了池鱼之殃,也是你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救了张献忠也帮了李熙宁。” 张献忠和一旁的李熙宁听到这话,眼中也有些许感慨之色,心中齐齐叹息了一声,当日事历历在目,与今日事两相映照,却又别样酸楚。 听沈方良说道这里,李易甫闭上了眼睛,道:“你要杀我吗?”这句话微微带了点儿颤抖,昭示着李易甫这个人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沈方良微微歪了头,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道:“不,我不杀你,我让你活着,人挺直了腰杆儿做人很难,但弯腰变成一条狗,只需要一瞬间,棋子不是那么好当的,走狗不是那么好做的,我让你活着,我要看着你活着变成什么样子。” 言毕,沈方良眼中寒光一闪,一脚踢在李易甫腰间玉带的玉石上,把李易甫整个人踢飞出去,然后他便消失了。 大理寺的一众巡卫见到沈方良放开李易甫,便向要扑向沈方良的位置,但沈方良竟然消失了,人怎么能够消失呢? 就在大理寺众人挠头的时候,房顶一声脆响,一道天光从屋顶照将下来,却是屋顶破了个洞,反应较快的唐独鹊瞬时明了,道:“他上房顶了!” 没错,沈方良上房顶了,古代的屋顶除了如皇宫用巨大的琉璃瓦还加天然配方的“混凝土”固定外,其他大多是用瓦片叠加覆盖的,很脆弱,沈方良罡气外放覆盖住全身,直接从房顶冲出去了。 在屋顶落足,沈方良看着手里拎着的那个的了肝癌的年轻人常德,他比严瑾他们对这个年轻人更熟悉些,因为他每个一段时间就要帮这个年轻人用九转真气温养肝脉,在他的记忆里,这年轻人安静乖巧,对人客气,对双亲也很是孝顺,但是眼下这个年轻人却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那常德看着沈方良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苦笑了下,竟是说出了和李易甫一样的话:“你要杀我吗?” 沈方良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常德的神色也很平静,低着头道:“我知道我没脸多说什么,圣人的书我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怡王殿下派来的那个鬼书生说他会给我很大一笔钱……我双亲年迈,为了给我治病花了不少钱,我担心万一我的病治不好,我双亲无钱养老,所以就昧了良心,做了诬蔑恩人你的事情……” 沈方良不耐的打断他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常德微微傻眼,道:“恩人你抓我不是为了报仇?” 沈方良轻笑出声,道:“不是,我只是为了要告诉你,我不会再替你治病了,所以你即拿不到钱给你双亲养老,没有我的九转真气你而已不可能活下来给你双亲养老,你的双亲,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而这一切,是你自找的!” 言毕,手一松,就让常德从屋顶上坠落了下去。 毫无武功的常德哪里经过这样的“飞翔”,当即大叫出声,然后他发觉自己没事儿,因为他落在了唐独鹊的怀里,而刚一反身意图上屋顶的唐独鹊就发觉有个人劈头砸来,本能的接住,却发觉是那个作证诬蔑沈方良的常德。 被这么一阻挡,唐独鹊翻上房顶的步法便被一个披头掉下来的大活人给压制住了,不得不翻身落在地上,看着手里的常德,再砖头去看房顶上的沈方良,唐独鹊那近乎无奈的眼神似乎再问:“你故意的吧?” 沈方良挑了挑眉,那带着点儿嚣张的眼神似乎再说: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 唐独鹊还真不能怎样,因为他轻功内力都比沈方良差,全力以赴都未必追得上沈方良,何况被这么一阻,所以他只能看着沈方良的身影从房顶消失。 突地站起来,在大理寺的后堂,杨秀业突然站立起来,有些忍不住变得尖厉的声音对聂长歌道:“抓住他!抓住沈方良!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杨秀业根本不在乎沈方良身上那近乎笑话一样的“通奸罪”,先别说这罪名证据不足可能根本不能定罪,就算是真的定了最,杨秀业也有无数的办法把沈方良从牢里捞出来,说白了,杨秀业根本就不在乎沈方良是不是真的与人通奸,就算是沈方良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只要他能救他的宝贝儿子,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沈方良现在的反应,却是出乎杨秀业事先的盘算,沈方良看来似乎是要直接跑掉,这杨秀业如何能忍?沈方良跑了,他儿子承宇怎么办? 所以杨秀业失去了他身为当朝国俌应有的冷静和端庄,尖厉着对聂长歌呼喊着“抓住他”。 聂长歌叹了口气,可是也没拒绝,一个闪身,从这大理寺的后堂消失了。 大理寺前堂,严瑾、张献忠两人心中担忧沈方良,纷纷都追着跑了出去,李易甫站在原地,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同样一动不动站在堂中的李熙宁看着李易甫,眼中神色复杂,良久,叹了口一口气,也没对李易甫言语什么,转而对坐在大堂官案后面此时竟是显得有几分别样悠闲的令狐少卿道:“大人怎么不去追沈方良?仅平唐独鹊等人,只怕拦不住方良……咳……拦不住沈方良。” 令狐少卿向来一派冰冷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李熙宁发誓,他分明见到令狐少卿的眉毛上挑了半分,而在挑眉的同时令狐少卿像金石一样的声音一本正经的道:“沈方良告我与他通奸,我若出手,有杀人灭口之嫌。” 李熙宁目瞪口呆的看着令狐少卿一本正经的说着这番话,然后李熙宁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下次谁说令狐少卿耿直冷酷我跟谁急,这家伙分明满腹黑水! 第94章 聂长歌翻身上了屋顶,左右一扫,只见到了一道离去的残影,没什么好说的,追呗。 聂长歌的轻功不俗,内力深厚与沈方良基本在伯仲之间,所以能够一直不紧不慢的远远缀着沈方良没跟丢,但是聂长歌越是追就越是觉得奇怪,沈方良要跑,按理说应该向城外跑,怎么这家伙反而向长安城的最深处——太极宫,说得更白点,就是皇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聂长歌眉头微皱,内力运转加快,脚底也微微有了几分加速。 立政殿内,李承宇正在盘膝打坐,最近这段时间来他刚刚练出来的一丝九转真气已经越来越能够凝聚起来,不再像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点点近乎于似聚似散的“雾气”必须依靠沈方良输入体内的九转真气带着才能运转周天了,现在的李承宇已经能够做到独自运转自己体内那道细细的真气在体内运转滋养自己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这是一个神奇的经验,没有学过武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知的:身体慢慢的变好,越来越强壮——这一点李承宇感觉的更明显,鉴于他以前极度虚弱的身体,眼睛看得越来越清楚,耳朵能听到越来越细微的声音等等,李承宇的还未成熟的心智还不能让他分辨出很多复杂的东西,但是作为一个孩子,他并没有像很多耐不住枯坐好动的同龄人那样厌恶打坐练功,相反,他很喜欢,他享受这种运转真气的感觉。 一点诡异的感觉让李承宇睁开眼睛,向门外望去,用稚嫩的声音道:“谁在那里?” 挑帘进来的人让李承宇笑开了嘴,从床榻上跳下来,小跑着扑过去,道:“小哥哥,小哥哥,你来看我了吗?阿父没告诉我你要来,李公公也没说。”说到这里李承宇有些气鼓鼓的了,嘟起嘴巴四处扫视,意图找到那个平时服侍他的太监们责问下为什么小哥哥来了也不告诉他,但却奇怪的没看到半个太监进来,李承宇奇怪的眨了眨眼睛,要知道平时他打坐练功时因为不能有人打扰,所以宦侍都是在外殿服侍着,可是小哥哥来了也没人跟进来就有点儿和平时不一样了。 下一刻,李承宇完全忘记了去想那点儿奇怪的地方了,因为小哥哥把他抱起来了,李承宇“咯咯咯”的笑起来,道:“玩抛高高,玩抛高高。” 沈方良笑了,不是像在大理寺大堂里那冰冷的笑容,此时沈方良脸上的笑,温柔平和,还带着点儿自己都没察觉到宠溺。 其实他很喜欢李承宇,看着这个孩子干净的双眼,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他上小学时从街边捡到那只串串,湿漉漉的干净之极的眼睛,会触动人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沈方良笑了笑,抱着李承宇,把这个孩子用巧劲儿抛了起来。 抛高高不是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游戏,可是对于因为身体虚弱而几乎没有什么童年的李承宇来说,却是极为有意思的游戏了,就像其他的沈方良带给他的娱乐,跳棋、五子棋、还有窜上太极宫的房顶眺望长安城,没有人敢带着李承宇做这些,就像没有人敢和李承宇玩抛高高。 “哇哇哇!”李承宇拍着手享受着失速的乐趣,哈哈的笑着。 沈方良把李承宇抛起来又接住,抛起来又接住,足够身后的内力保证了他做着一些动作的过程举重若轻,万无一失。 疯玩了一会儿,沈方良接住疯笑疯叫着的李承宇,然后从怀里扯出一卷书卷,然后道:“我以前交给你的运功心法都记下来了吗?” 李承宇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道:“都记得呢。” 沈方良笑着把那书卷塞进李承宇手中,道:“拿着,这上面的东西练完了,你的身体应该就会完全好了。” 李承宇接过那书卷,打开来一看,是画的很多个小人儿,小人儿身上有一条条的线,不禁满是疑惑的看向沈方良,沈方良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李承宇满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大眼睛,沈方良又一次的想起了他养的那个串串,忘记说了,他的那只串串……有一天放学他去喂狗,发现狗不在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爸爸单位里招待上级来检查的领导,菜不够,把他的串串宰了招待领导了。 抱着李承宇,轻轻抚了下承宇的睡穴,还在抱着那卷书卷翻看的李承宇立时便昏睡了过去,把昏睡过去的李承宇放在床榻上,沈方良淡淡道:“看着你家的宝贝太子吧,别把我给他的东西弄丢了。” 外殿,看着那一众被沈方良点了穴道一动不动都在“扮演”蜡像的宦官和侍卫,聂长歌叹了口气,绕过这些蜡像近了里殿,方才沈方良和李承宇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也没急着动手,或者说他本来也就没怎么想动手。 聂长歌扫了眼李承宇手里的书卷,道:“你的看家绝学就这么送给承宇,不怕泄露出去?” 沈方良挑眉道:“不怕,前面的心法我没有教承宇背口诀,而是用内力直接引导,后面那书卷的心法是和我交给承宇心法相连接,换句话说就是没头没尾,旁人要是轻易去练,也只会是走火入魔而已,我给承宇的也不是全部,但足够他固本培元,把身体养好了。” 聂长歌静默了下,又问道:“你……和峨眉派是什么关系?你是峨眉派的后人?” 这话问得突兀,但是沈方良想起自己是学了峨眉的内功心法和剑法,虽然是辅修但多少也算是半个传人,他不屑于掩饰自己,索性道:“算是吧。” 算是吧是算是还是算不是呢?聂长歌挑眉。 沈方良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尤其他已经感觉到聂长歌身后已经有大队来追捕他的人马快赶到了,就更加不耐了,道:“你不拦我吗?不拦我我走了。”言毕看都不看聂长歌一眼,飞身离去。 聂长歌挑了挑眉,看着消失在宫殿房顶上的沈方良,没动弹,扫了眼在床榻上昏睡的李承宇,恩,那么疼自己儿子的杨秀业,回头就和他会说,自己是为了守着他儿子才没去追人的,杨秀业也没话说了吧。 沈方良一飞身上了太极宫的屋顶,迎面便是一人——卓逸风,看着这位在青田镇就打过交道的卓押司,沈方良笑得很灿烂,灿烂得有了点狰狞,道:“你要拦我?你拦得住我吗?” 卓逸风苦笑道:“拦不住,可是职责所在,拦不住也要拦。” 沈方良上下打量了下卓逸风,看在这货帮着他搞定了阿傻的户籍“身份证”的份上儿,他收剑回鞘,然后抬手就是一拳,披面就想着卓逸风眼眶去了,卓逸风吓了一跳,迅速闪身躲避,然后眼眶这拳还没躲开,胸口就是一阵剧痛,“砰”的一声,卓逸风就被这一拳给揍飞出去了。 沈方良这一拳暗中用了巧劲儿,卓逸风一拳被揍飞出去,正想运起内力来稳住自己,却发现真气郁结凝固不动,这下可把他吓得半死,要知道他和沈方良交手的地方可是太极宫的一处塔楼的屋顶,这个高度不用轻功缓冲的摔下去,少说都要断几根骨头的。 就在卓逸风心惊胆跳的向下摔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抓着他手腕把他像挂腊肠那样挂在了塔楼的栏杆上,卓逸风一抬头,看见沈方良正歪着头,拍了拍自己抓着塔楼栏杆的手,道:“抓得住吗?” 卓逸风傻傻的点头道:“抓得住。”他是习武之人,这点儿腕力还是有的。 沈方良笑得灿烂,慢慢的贴近卓逸风,两人近得呼吸可闻,让卓逸风的脸不自禁的开始泛红,沈方良笑着道:“算你幸运,我最近决定不做人渣了。” 说完这句话,沈方良轻身拔空而起,化作一抹飘渺青虹划过宫殿的琉璃顶,向远处飘去。 沈方良刚飘出太极宫,就看到萧玉成带着一众人挡在前面,沈方良挑了挑眉,萧玉成见沈方良挑眉,笑得有点儿尴尬,其实萧玉成也知道这事儿沈方良冤得慌,所以他也有点心虚,道:“那个……职责……”后面“所在”两个字还没出口,结果迎面就是沈方良的拳头,逼得萧玉成飞速后退闪躲。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萧玉成摸着自己有些青紫的眼眶,看着一众东倒西歪自己带来的部下,心中忍不住埋怨道:这个沈方良,打人就罢了,干嘛专挑脸打啊!这要多少天都不能出门见人了啊! 用轻功飞身离开长安城,然后一吹马哨召唤出乌夜啼,飞身上马,沈方良一路疾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长安。 飞奔而来一天一夜,以乌夜啼的脚力,算是已经离开长安很远了,已经进入河南道了,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沈方良才停下里,那处那块召唤书仙的玉佩,咬破手指滴了滴血在上面,然后大喊道:“书仙出来!!快滚出来!!” 沈方良叫了半天,一个身着长衫的熟悉身影才从道边的草丛中冒出来,嘟嘟囔囔的道:“行了行了,喊什么呀,催命似的。” 沈方良翻身下马,看着书仙,拔剑便砍,吓得书仙猛地跳起躲闪,喊道:“干嘛!?你疯了啊!?” 沈方良听到这话,怒气爆棚道:“疯你妹啊!就是你给我出的鬼主意!要我去找什么绝世渣男!现在好了吧,前功尽弃!我……我做个狗屁好人啊!我做好人,周围都是混蛋,眼看着都能把我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快把我憋屈死了!我不干了!我要做回混蛋!” 那书仙一边躲一边道:“喂喂,别激动别激动,你很长时间看过你的渣值了吧,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你最近的功夫没白费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半信半疑的停手,他是很长时间没看过自己的渣值了,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看,看自己的渣值看尹日升的,盼着能早点儿回家,结果两者都死活没变化,后来他就懒得去查看了,直接把渣值的显示系统给隐藏了,再后来时间久了,他就给忘了。经那书仙一提醒,沈方良把渣值系统点开一看,吓了一大跳,惊道:“少了这么多啊!” 尹日升的渣值也好,他自己的渣值也好,都少了大概不少,他自己的渣值少了约五分之,尹日升的少了十分之一左右。 那书仙见到沈方良不暴怒了,探出头来,道:“我说这个法子管用吧,你看看,还是挺见效的。” 这么一看现实的渣值,沈方良满肚子的怒火也不好再向着书仙发了,再次隐藏了系统,想起被丢在大理寺大堂上的尹日升,沈方良心里有些酸涩,毕竟是看管了许久的家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条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他在尹日升身上投注的精力可比养狗大多了,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把那个败家子顺手捞着带出来了,看来在他身上花功夫还不算是白费。” 那个书仙摸摸鼻子,出主意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找下个一个目标。” 沈方良此时万分不爽,冷笑一声,道:“下一个目标?像尹日升那样的绝世人渣能有几个?哪找去?” 书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像尹日升那么渣的确实少见,不过比他差不多了多少的还有一个,你还认识。” 沈方良奇道:“我认识的还和尹日升一样渣的?哪有啊!谁啊?” 书仙道:“你认识,阿傻。” 沈方良跳起来道:“胡口!阿傻那么乖!怎么会和那个败家子一样是绝世渣男呢!?” 第95章 “冷静,冷静。”书仙忍不住的劝慰沈方良道,“没说他是绝世渣男,等级比那个败家子还是低一点儿的,顶多属算是超高级渣男?” 沈方良满眼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阿傻,哈,你说笑呢吧!” 书仙又摸了摸鼻子,道:“那个……你知道阿傻取了多少个侧室,就是你们世界俗称的小老婆吗?” 沈方良听到这个问题略奇怪,有些拿不准的道:“多少个?三个?四个?” 书仙摇了摇头,道:“二十八个。” 沈方良目瞪口呆,道:“二十八!那……这岂不是每个月每个人只能轮一天,我的女朋友加起来都没阿傻的小老婆多啊!” 书仙看着沈方良那副震惊的模样,带着点儿安慰语气道:“其实这事儿怪不得阿傻,那个……阿傻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了吗?” 沈方良微微收敛了点儿震惊的神色,但头脑仍旧有些恍惚,他还没法子把阿傻那张像大型犬的形象和二十八侧室连接在一起,半响,才有些回神,听到书仙的问话,有些不自在的道:“能猜到个大概。”沈方良曾经和令狐少卿说过,他不关心阿傻的真实身份,因为那个恢复正常的人不是他的阿傻,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这是沈方良的真实想法。 书仙知道沈方良心里的那点儿小别扭,叹了口气,道:“阿傻家呢,情况有点儿复杂,其实阿傻本人倒不是很渣……他姓江,名孝成,名剑山庄第……忘了第多少代的传人了,总之他是这一代的名剑侯。” 沈方良其实心里多少有点儿猜测,毕竟能让令狐少卿和聂长歌同时上心的,估计整个大魏朝也没几个,抱着剑有些郁闷的坐在一路面一块石头上,道:“是名剑侯就意味着是人渣吗?我记得好像江轲冉的名声还不错。” 书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下,道:“倒也不是,这个……名剑侯得以封侯,并且数百年连续不绝成为本朝唯一没被削侯的贵戚,是因为首位名剑侯以铸剑术相助大魏开国皇帝打江山,而且最后以身殉炉铸造寒枪相助韩大将军击败突厥高手,保住边疆,所以大魏开国皇帝赐给名剑山庄一块名剑侯的牌匾,一个虚的称号,不赐禄不授官,还有开矿权和铸造贩卖兵器的权力,名剑侯府赖此发家,富可敌国,江湖人称,北有金钱堡,南有名剑侯。” 这些东西沈方良在《九剑江湖指南》里大概翻看过,只是没怎么入脑,此时听书仙详细一说,冷哼一声,道:“肯定富可敌国,从来没听说过卖军火的会穷的。”说道此处,沈方良忽然想到,似乎李易甫家祖上是金钱堡的分支?这么一想,心中微有异样感。 书仙似乎没注意到沈方良的异样,接着道:“到了大约百余年前吧,那一代的名剑山庄萧墙之患愈演愈烈,名剑侯江朝义把自己的长子江元秀赶出家门,立了小儿子为名剑侯府的继承人,结果没过多久又发现小儿子并非江家血脉,他的侧室,你们世界俗称的小老婆给他带了……咳……绿帽子,江朝义后悔了,便想把长子找回来,可是此时江元秀已经创立了风雨阁,并且和龙腾堡的堡主聂不平相恋还有几个孩子,江元秀不愿意回名剑侯府,后来便将自己已经成年的一个儿子送回江家,继承名剑山庄,还附送了自己的绝学《九转心经》。” 书仙说到这里再去看沈方良,却见对方已经把《九剑江湖指南》抽出来了,正在翻书,一边翻还一边对他翻白眼道:“你说得太慢了,还没我翻书来得快。”翻了一下,沈方良皱眉道,“这里说龙腾堡后来内讧,所以聂长歌是龙腾堡的后代?” 书仙道:“差不多,风雨阁早没了,龙腾堡后来内讧,名剑侯府,大家大族嘛,总归会有点儿争产啊宅斗啊之类的事情,《九转心经》也是丢失了,只留下一部分的心法在江家传承下来,而且很不幸,江轲冉死后江家后继者资质悟性都太差,参悟不了《九转心经》的残谱,然后,哎,阿傻的大哥就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偷了聂不平保存下来的龙腾堡遗留的《玉龙心法》。” “《玉龙枪法》?”沈方良惊呼,那东西他可是记忆深刻,因为他被那套枪法秒杀过的。 书仙叹了口气,道:“人这种生物有时也真是可怕,《玉龙枪法》乃是昔年韩玉龙大将军从沙场上悟出来了的一套至刚至阳的血腥功法,虽然确实威力惊人,但练习这套功法的人容易发狂发疯,嗜血嗜杀,必须要有昔年第一代名剑侯以身熏炉铸造的寒枪配合压制才能,然而当时江轲冉骤然去世,新一代的名剑侯急功近利,哎,也是一个家族压在他身上有些急着建立威望,然后……” 想起在西湖书院时和李熙宁、严瑾、张献忠他们聊天时听说的内容,貌似名剑侯后来把家传的铸造术献给朝廷,就是因为那一代的名剑侯貌似杀人了,在联想眼前书仙说的内容,道:“然后名剑侯失控了,杀人了。” 书仙点了点头,道:“那时阿傻的大哥,要不是看在令狐少卿和聂长歌的面上,以当年那等答案,整个名剑侯府都会受牵连,只是那时令狐少卿和聂长歌都没想到,阿傻的大哥彼时年幼,十几岁的孩子哪有那等缜密心思,偷来了秘籍就和弟弟一起看,教弟弟一起脸,小时候还显不出来,等到阿傻大了,内力越来越深厚,后来,阿傻也发疯了,你应该能想得到,以阿傻内力之深厚,在没遇到你之前,他杀得人,也不会少。” 沈方良没说话,微微静默了下,然后突然问道:“这和阿傻取了二十八个小老婆有什么关系?” 书仙稍微有些尴尬的笑了下,道:“那个《玉龙心法》,至刚至阳,焚精烧髓,练久了,除非有阴性的温和体质的人双修滋养,不然会……咳……不育,而江家到阿傻这里,就剩他一根独苗了,所以他家的长辈比较急,一不小心就多帮他取了几个。” 沈方良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书仙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正当书仙考虑是不是要跑路时,沈方良一把抓起自己的宝剑,翻身边上马便要离开,让书仙很惊异,道:“你去哪?” 沈方良冷哼一声,道:“找地方住宿!吃饭!我掏腰包买的宅子现在还在长安城里呆着呢,哈哈,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法子回去享受了,那我也不能睡草丛吧!你给我赶蚊子啊!” 书仙被沈方良说的尴尬了,又摸了摸鼻子,看着沈方良策马要远去的背影,道:“名剑山庄要广邀天下名门正派办品剑大会,哦,对了,还有,阿傻又要成亲了,这次是取正室,用你们的那个世界的话说就是大老婆。”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此时他已经策马跑出来一段距离了,回头对着书仙喊道:“关我屁事!” 书仙也远远的喊道:“他取得那个正室叫做方锦绣,就是西湖书院和败家子一起读书的那个!!!!” 在乌夜啼马背上的沈方良花了点儿时间才从已经快扔到脑后的记忆里翻出来一个有些模糊的画面,再花了点儿时间才把脑中的画面和书仙话里的意思联系起来。 不过片刻,书仙愉快的看到沈方良打马回程了,下马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道:“方锦绣!?那个圆圆脸圆圆眼睛圆圆嘴的方锦绣!?那孩子成年了吗!?我去,阿傻这是侵犯未成年人吧!” 书仙咳了下,道:“方锦绣十六了,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应该是成年了。” 是啊,按照这个早熟世界的标准十六当然可以成亲了,可是按照沈方良世界的标准,十六岁还在中学啊,这个年纪就要成亲,那取他的那个妥妥的禽兽啊! 沈方良回忆起西湖书院时的记忆,虽然只是短短年余前的事情,却有些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的错觉,记忆里那时的方锦绣,不算是很熟,但是沈方良记得那人分明一派孩气,极得家人宠爱,还送去读书,怎么会转眼间就被家里给“嫁了”? 似乎看出了沈方良的疑惑,书仙叹了口气,道:“方家的声音多在扬州,怡王与景王相争,祸及地方,这次怡王垮塌,波及非小,方家算是遭了些池鱼之殃,和名剑山庄结亲是为了结援,结援嘛,当然是要用小儿子了,难道用长子吗?” 沈方良“哈”了一声,就没说话了,邪眯着眼打量着书仙,道:“你又在给我挖坑。” 书仙很坦然的承认道:“对!就是在给你挖坑,不过对你也不是没好处,反正你要找渣男消渣值嘛,那个败家子不在身边,你再这么晃荡下去,小心又挨雷劈,我说你的渣值也消了不少,在怒努力,早完事儿早回家嘛。” 沈方良瞪着书仙,绝对这家伙有一种传销哄人即视感。 第二卷:江湖篇 第96章 一封信,一把匕首,放在飞鹰堡主韩齐的面前。 匕首是好匕首,削金断玉,韩齐用自己堡中几十把兵刃试过,没有一把能在这把小小的匕首相交之下不断裂豁口的。 习武之人,一爱武功秘籍,二在良兵精刃,这样一把小小的匕首,此时让韩齐心痒难耐,想收下,但那随着这把匕首一起送来的那封信——那有着名剑山庄标识的请柬,却不是那么好收的。 韩齐拿起匕首,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会儿,然后恋恋不舍的放下,然后又拿起那副请柬,叹了口气,将请柬递给身边的族侄韩超群道:“看看,我们去还是不去?” 江湖人称风雪一飞剑韩超群结果族叔韩齐递过来的请柬,道:“当然要去,礼多人不怪,不管这十几年名剑山庄如何衰弱,毕竟当年江轲冉名满江湖,直到现在许多江湖长辈还对名剑山庄有很深的情分,去了,那所谓的品剑大会若是不好,那是名剑山庄的施礼,如是我们不去,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自己这个族侄素来点子多,脑袋也是极为聪明,所以韩齐喜欢有事的时候就把他叫来出主意,此时听韩超群这么说,也觉得有理,暗自点头,道:“看来是要去这一趟。” 少林寺,后山禁地里,主持正执那封密信在手,远远对禁地里的十位长老请示道:“师叔,此次名剑山庄品剑大会,我少林当去否?” 那主持喊了半天,没有人理会,又待询问,只见一道气劲从身侧飞过,住持急忙躲闪,待得闪身过后,看到那气劲原是一串小石子,在地上摆出一行字:“俗家事,俗家决。” 主持看到这句话,知道师叔们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话了,叹息了下,返回前山寺庙,思虑几番,最后决定要让和自己平辈的师弟去参加那个品剑大会,毕竟礼多人不怪,江轲冉当年以身殉于收复长安之战,到底是让主持有几分佩服的。 武当,送请帖的人同时送上的是一把宝剑,收到宝剑的主持朗声长笑,道:“江轲冉啊江轲冉,好,我就知道你的血脉不会是群窝囊废,二十年啊,老夫等到了名剑山庄后继有人啊!回去告诉名剑侯,武当必到!” 南海剑派。 空空如也的南海剑派至于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为何昔日鼎盛今日更盛的南海剑派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了? 因为整个南海剑派集体搬迁到大理寺去了,收徒教授后辈南海剑派剑法之事都被令狐少卿承包了,所以整个南海剑派只剩下几个不愿意挪窝的长老和服侍这些长老们的下人。 名义上还是南海剑派掌门的长老接过那封请柬,冷哼一声丢了回去,道:“去找令狐少卿!找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干什么!?” 那来送信的人道:“我们侯爷说了,江湖事江湖了,若是南海剑派自认为不是江湖中人,那么世间只有大理寺,不再会有南海剑派了、” 南海剑派的掌门听到这话,眉峰一挑,冷哼一声,道:“倒不知道名剑山庄倒是学得如此油嘴滑舌!好,回去告诉名剑侯,届时我们必到!我到要看看,江轲冉的后人,现在是何等模样了!” 江南漕帮,帮主正召集手下的一帮兄弟们议事,拿出名剑山庄的请帖,也不和众人讨论,直接道:“我们必须去。” 漕帮护法之一的水上飘絮胡长威道:“帮主,我们都是吃江湖饭的,名剑山庄当年就高傲非常,从来不屑和我们打交道,现在给个帖子让我们去就去,也太丢我们漕帮的面子了。” 同属漕帮护法的江南独勾柳一鸣也道:“是啊帮主,这名剑山庄的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干系吧。” 漕帮帮主吕虎叹了口气,道:“必须去,大家别忘了名剑山庄所在位置,杭州城乃是我们许多货物的必经之地,名剑侯说得分明,若是我们不去,就会截断这处我们来往的货船。” 胡长威听到这话拍桌子怒道:“这也欺人太甚了,我们……” 吕虎打断胡长威的话道:“我们怎样?灭了名剑山庄?当大理寺是摆设吗?” 一提到大理寺,漕帮众人都有些蔫了,吕虎见状,叹了口气,道:“该去我们还是要去的,看看这沉寂了二十年的名剑山庄今夕是个何等模样!” …… 月余之间,江湖之中只要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和势力都接到的名剑山庄的请帖,可是将这个品剑大会炒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江湖中有不少人都意欲前往名剑山庄一睹这场难得的盛会,毕竟自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接连遭受摩尼教的重创后,昔年几大门派玉皇顶的比武大会也不再举行了,大理寺令狐少卿横空出世后,沉静已久的江湖已经很久没什么大事能够这样扰乱这一潭静水了。 人这种生物的有趣之处就在于,静极总会思动,当他们的日子开始过得比较无聊时,就会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忍不住想找点儿有意思的事情来看戏,而现在江湖中最大的一场戏,岂非就是这名剑山庄的品剑大会? 一时间,不少江湖中人都纷纷向杭州名剑山庄所在之处赶去,而在这许多人马中,有一队人也是朝着名剑山庄而去,却不是去看戏,而是去送亲。 一天奔波后,服侍方锦绣的书童家仆正在帮方锦绣整理这入住的客栈的床铺,还有人忙着去打水给方锦绣梳洗,剩下几个陪着方锦绣的也被他遣了出去,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有时就是如此,人想在烦恼时得片刻自在也是不可得,方锦绣坐在桌子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觉得陌生,可是忽地,这铜镜里倒是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方锦绣猛然转身,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张很难让人忘记的脸,秀美精致的过分,甚至显出了几分娇弱之态,但是方锦绣知道那只是样貌给人造成的错觉,眼前这位眉目含情看似文弱的少年,有一颗如宝石般锋利的灵魂,方锦绣叹了口气,道:“沈方良,你怎么在这里儿?” 沈方良看着似乎眨眼间就从无知少年成长了起来的方锦绣,挑眉道:“来看你。” 方锦绣苦笑了下,道:“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沈方良看着方锦绣,看着方锦绣那往日天真幼稚的眉眼间现在凝聚的那一丝化不开的忧郁,道:“你知道你要……你知道你要成亲的对象是谁吗?” 方锦绣淡淡道:“知道,名家侯。” 沈方良道:“你知道名剑侯有二十八个侧室吗?” 方锦绣道:“知道。” 沈方良道:“你知道名剑侯就是阿傻吗?” 方锦绣听到此处才算是崩不住了,满是震惊的道:“名剑侯就是阿傻?这……这怎么可能?” 沈方良挑眉道:“名剑侯练功走火入魔,疯了,从家里跑出来,恰巧被我捡到了,后来他好了,就回家了。”虽然是实际情况远远比这复杂的多,沈方良说的也简略得多,但是这也确实算是这一切大概的经过。 方锦绣瞪大眼睛听着沈方良的叙述,然后苦笑了下,道:“这……算是我的幸运吗?最起码是认识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不知样貌的陌生人。”但又比陌生人好多少呢?即使是阿傻也不过是在西湖书院的沈方良的院子里见过几面而已。 沈方良道:“既然不满意,你没想过要逃吗?” 方锦绣惨然一笑,道:“逃?我能逃,我方家上下百余口能逃吗?我方家世代经营绸缎生意,并没想过要搀和庙堂之事,然而树大招风,欲避不能,昔年怡王派系中人曾经上我家勒索钱物,民不与官争,父亲自然不敢违拗,给钱了事,哪知道这等事情竟然使得我方家上了怡王党羽的名单上,眼前要被清算追罪,我受双亲兄长宠溺长大,如何能一走了之,眼见家族沦祸而袖手。” 沈方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不能。” 方锦绣神色郁结,圆圆的眼中含泪,道:“我虽不愿……”话还没说完,方锦绣一翻白眼晕了。 沈方良收回手指,看着被他点了昏睡学晕过去的方锦绣,道:“抱歉啊,我来不是听你小白菜叶叶黄诉说自己多可怜的,我有正事要干的。” 六个时辰,方锦绣在一处寺庙了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桌子上的一封信,满是对眼前情况迷惑不解的方锦绣打开那封信,却见是沈方良留下的,内容如下:方锦绣啊,虽然我知道你很有为家族奉献的精神,但是不好意思,我觉得你还是不用这么伟大的自我牺牲了,我已经给李熙宁、严瑾、张献忠还有大理寺分别写了封信,方家如果在怡王之事上搀和的不深,那么我想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出面应该就能保你方家平安,如果方家搀和得太深,你父兄和你说的是假话哄你而已,那么你即使与阿傻成亲了也救不了方家。 我给留足了钱财,还雇了一家镖局送你去京城,去了京城你可以去我的宅子住,找严瑾、张献忠他们说我同意的就可以,当然你也可以去找李易甫,他现在混得也不错,能照顾你一二。 你说你不愿意和阿傻成亲,那么请用你的坚强证明你的不愿意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配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家族的逼迫也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以后的路是你自己的了。 不要感谢我,因为也许以后你会为此怨恨我。 方锦绣拿着这封信,傻愣愣的,似乎还没将眼前的状况搞清楚,及至他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门口那一队正在等候他的镖局的人马,似乎才真的相信,沈方良的那封信不是说瞎话。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2节 第97章 方锦绣的送亲队伍里的一众人醒来的时候,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陪送的钱物是分文没少,但是小少爷方锦绣却不见了,而且他们自己也迷失在了这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荒郊野领,天知道的,他们入睡前明明是在客栈里的,怎么一夜间就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在朝着名剑山庄策马奔驰的沈方良揉着手腕,心道:内里深不代表能当好一个好苦力啊,搬这么多人跑超长途,累都累死啦。 时间到会月余前,当书仙忽悠沈方良再接再厉去挽救阿傻这个渣男时,像最开始那样,给沈方良出了几个方案,忽悠道:“我觉得吧可以这样,你把方锦绣敲晕了,代替他‘嫁’过去,阿傻肯定不会介意的,说不定还会很高兴,你们那个世界不是有很多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吗?” 沈方良疵着牙看着书仙,道:“你肥皂剧看多了吧,我代‘嫁’,呵呵了,方家整个陪送的队伍少说快上百号人呢,要把上百号人都瞒住可能吗?再者,方家这次结亲是为了求援的,本就低人一等,而我,哈哈哈,我沈方良是那种能低声下气去叫别人双亲老爹,去伺候别人的双亲的人吗?笑话!” 这话连讽刺代挤兑把书仙弄得脸有点儿红还有点儿下不来台,书仙有些泄气,道:“那你不管阿傻了?就由着他成亲?” 沈方良一把抓住自己的宝剑,翻身上马道:“不,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这点儿简直不能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没时间管也就罢了,但我现在知道了有时间有闲情正好还心情不爽想找人找事找找茬,顺便还可以消消渣值早日回家,何乐而不为?” 书仙狂汗,心道:你怎么把做好事搞得好像趁机去打劫渔色一样的感觉。 其实书仙没猜错,沈方良目前就是把做好事消渣值当做打劫和渔色一样——消遣加发泄。 看着纵马飞驰的沈方良,书仙喊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你用什么法子挽救阿傻那个失足青年啊?” 沈方良在马上远远的喊道:“我用砸场的方法挽救!!!!” 站在名剑山庄江家的祠堂里,看着那块油魏太祖亲自题写的名家侯的牌匾,看着江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灵位,心里有许多思绪飘过,阿傻,也许现在应该叫他江孝成站在那里,想:也许每一个世家子弟站在这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里都会有和他一样感觉,那样背负着整个家族荣誉和传承重担的感觉。 他要成亲了,但是此时他脑海里想的却不是他未来的内室,而是…… 漂漂,我饿…… 漂漂,我想吃那个…… 漂漂,玩飞飞…… 他记得,他都记得。 每一个和沈方良相处的画面,那些沈方良喂他吃饭陪他玩给他洗澡换衣服的每个场景,也许不算出生起,很多年了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如此完全袒露自己的一切,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某一个人,而有时,江孝成会情形,他发疯时遇到的那个人是沈方良。 江孝成神思还在游移,他身后,一个有些年纪的老人杵着拐杖由下人搀扶着走进祠堂,道:“孝成,时间到了。” 江孝成瞬时收敛全部的思绪,转过身来,扶着那位老人,道:“阿父,你怎么来了。” 那被江孝成成为阿父的老人缓缓扫过那灵位上的每个名字,眼神中有些过于深沉晦暗的东西在波动,老人用一种虽然轻声细语却又异常沉重感觉的声音道:“孝成,今天是让天下人知道,我名剑山庄重新杨威于江湖的时候,不能出半点儿的差错。” 江孝成扶着自己的老父,很是顺从的道:“是,父亲,我不会让品剑大会有半点儿差池的,天下人会知道,名剑山庄依旧是名剑山庄。”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江孝成扶着老人缓慢的走出江家祠堂的时候,他突然有一个强烈的渴望,渴望有一个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叫一叫他作阿傻。 可惜他知道那个会叫他阿傻不因为任何其他的原因哪怕他是个疯子傻子也依旧会对他好的人不在这里,说到底,他是江孝成,不是阿傻,不是沈方良的阿傻。 各色江湖中人齐聚名剑山庄,这绝对是一件考验名剑山庄接待能力的事情,就像后世许多国际会议在某一个特定城市举行时当地都要封路加强安检之类的,这么多江湖众人齐聚一堂,对于邀请他们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毕竟江湖中人嘛,谁没几个仇家呢,所以当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的时候,保证这些平日彼此可能有不少嫌隙的家伙别打起来,就是一件很费脑筋的事情。 对此,名剑山庄是怎么做的呢? 话说,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呢?对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这句话套在名剑山庄这里就是房子大地够多客人多就不是问题。 名剑山庄整个庄子占地庞大,山庄最外面的路口,着下人在那里等候,然后将持请帖来访的客人请入山庄,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别院里,不同的别院只见离着少说几里地的路程,哪怕是邻居都见不到人影儿,任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见不到面也就打不起来了。 少林来的戒闲大师看到这一幕,叹息了声,道:“名剑侯府,不愧昔日有富可敌国的声名,就看看这沃地千里,就可见昔年的繁盛。” 戒闲大师身边,他的师弟戒空倒是没自家师兄的那份感慨,一把年纪的戒空依旧有些老小孩儿的脾气,此时道:“恩,看这庄子大成这样,还都是肥土,难怪江家不卖兵器了还是这么有钱,光吃租子就是一大笔了,哪像我们,还要靠香油钱过活。 戒闲大师听到这话,狠狠的瞪了自家这个惫懒师弟一眼,他这个师弟,最是没个正形,常常胡言乱语惹人笑话,若非在他们这一辈里这位师弟的内功与拳法最为精深,他是真不愿意带他出来。 如同所有其他的被邀请来的江湖中人一样,每个院子里都有下人服侍,很是周到,少林寺来的几位高僧在院子里住了几日,正在戒空已经忍不住觉得别的受不了要出门晃荡的时候,便有名剑山庄的下人来请几人道名剑山庄的正厅去。 那下人道:“品剑大会开始,我家庄主有请高僧品鉴。” 自从入山庄第一天,名剑侯江孝成亲自迎接后,少林寺的这几位高僧就没见过名剑侯,也知道作为主人家,江孝成这几日必然是要忙着招呼来客的,此时听得下人来传讯,便知道这是邀请的访客已经到期,品剑大会要正是开始了。 戒闲大师起身,施佛礼合掌道:“二十余年了,老僧犹记得昔年名剑侯江轲冉的风采,今日倒要看一看他的后人有他几分火候。” 第98章 不知道是不是名剑山庄故意的,从每个院子到品剑大会召开的地方正好要走过昔日名剑山庄的采矿场,那巨大长宽都有数百丈的沟壑,那用两百余年时间不断开采挖空铁矿形成的巨坑,这种明明是人力所为却又有几分仿佛鬼神之力造就的奇观,让行走在那在巨坑间铺就的石路上的一种武林高手们都被震慑的安静了下来。 这与武功高低无关,鬼斧神工样的建筑本就能对人心造成别样的震撼,尤其是在这个还未进入工业化人工能力有限的时代,虽然展现在一众江湖中人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建筑,只是采矿坑而已。 “阿弥陀佛。”戒闲大师不由自主的念了声佛号,以此来平息心中的震撼。 飞鹰堡堡主韩齐也不由自主的感叹道:“不愧为立身江湖两百余的武林世家啊,余威犹自惊人。” 剩下的人大多没什么话,因为这一队人本就不多,名剑山庄在将众人接到品剑大会所在地时分了几路,每一路都是从这巨大的采矿坑上昔日铸造师和采矿工运送铁矿和半成品兵器时走的小路上走过,每一路安排的人彼此之间都不算是有仇怨的人,加之被这巨大的采矿坑所震撼,竟是一路平安没任何一队人打起来,这可真不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其实只要是能在江湖上混出个样来的人,都不是白给的,要么是实力惊人,要么就是头脑过人,再有就是如少林、武当、南海剑派这等名门大派,立门日久,底蕴深厚,所以此时众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了点儿猜到了名剑山庄这么安排路线的原因,有不少人都暗自在心中感叹:名剑山庄此番用心倒是良苦啊,考虑如此周全细致。 要知道百余年了,除了昔年名剑侯江轲冉振臂一呼,号召被摩尼教摧残殆尽的中原武林中人协助彼时已经称帝的安平郡王府北上收复长安外,江湖中再也没有昔日如同玉皇顶比武大会那样的武林盛会,不是没有江湖势力想要做这件事情,只是不论是意图模仿昔日名剑侯江轲冉的,还是意图再现玉皇顶比武大会的,都变成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其实只要用脚趾想想就能明白,如少林、武当这等名门大派,可不是哪一个人来递一个请帖就会打理的,就如同名剑山庄发请帖,这些名门大派还是看在江轲冉的面子上才没直接打脸,而经过摩尼教的荼毒后,各大门派纷纷蛰伏,都没什么意愿多惹闲事,而新崛起的野心勃勃的势力则是资望不足,想象一下,当某一个江湖势力发了请帖要召开什么武林大会时,结果要么是场面冷清一个大厅摆满了宴席结果大猫小猫两三只根本没人来参加,要么是来参加的都是不入流的江湖帮派,碰见了就是开打,然后血光片片以惨烈的斗殴丧命无数来客的方式收场。 这些事例都决定了,如果名剑山庄这次品剑大会能够成功的召开并结束,必将成为武林中这百余年来最大的一场盛会,不过即使大会尚未开始,一众来客也已经从名剑山庄的种种用心里体会到这新一代的名剑侯在此番品剑大会上的下的功夫。 武当长老广阳道人一路行来,想明白此中要害,眼神中便有了几丝玩味,听到身后漕帮帮主吕虎轻声道:“名剑山庄倒是别费了一番功夫。” 广阳道人冷哼了一声,甩袖领着武当一行人径自向那名剑山庄下人引领的方向快步走去,对于江湖帮派,广阳道人是向来有几分瞧不上的,也不屑于与之为伍。 跟在吕虎身后的胡长威见此,心中恼怒,紧走两步悄声对吕虎道:“帮主,那些牛鼻子老道太过傲慢……” 胡长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虎打断道:“武当长老德高望重,又是我等的长辈,我等皆是江湖后进,理当虚心礼敬。” 吕虎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似乎真的是一副谦虚后辈的态度,丝毫看不出平素里治理整个漕帮的狠辣,让胡长威心有疑惑,而另一侧的同是跟在吕虎身后的柳一鸣则是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众人慢慢的走过这巨大的采矿坑,然后走至品剑大会要召开的地方,不禁都倒吸了口凉气。 这品剑大会召开的所在地不是一般的宴饮正厅,而是一处空旷的巨大山洞,或者说,与其说这是一处巨大的山洞,不如说这一是一个被掏空的山峰的腹地,而在这被掏空的山峰的腹地里,则是无数的兵刃填塞成的一座“孤岛”。 “这是什么鬼地方?”南海剑派的长老罗明义看着那无数废弃军械兵刃堆积成的“岛屿”惊叹道。 “这是昔年太祖赐给我名剑山庄第一代名剑侯的矿山,后来这处矿山被挖空了,铁矿采尽后就用来当做存放一些铸造不良的废弃兵刃的兵冢,时间久了,就成了眼前的样子。”名剑山庄来负责引领来客的下人低声谦逊的解释道。 罗明义扫了眼那作解释的名剑山庄的下人,又看了眼那巨大的废弃兵刃堆积程度“兵冢”,心里冷哼了声,暗自道:拿祖宗余遗做下马威,倒是玩的一手好棋。 名剑山庄选择把品剑大会的地点放在“兵冢”上,这决定了他们必然要从此处打一个吊桥到那兵冢孤岛的中心,一众江湖中人从那临时搭建的吊桥上走至兵冢孤岛,必然的会看到吊桥下那成堆成谷的废弃兵刃,刀枪剑戟无所不包,有些有红色的铁锈,有些泛着青色的铜锈,有些没有生锈,闪着阵阵寒光。 一路众人悄无声息,没有人强制命令什么,但众人皆是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大气都没怎么出。 及至走至那兵冢的孤岛,看到那兵冢孤岛上那用巨石铺垫下的八卦形状的座位,那巨石上的案几水酒,和八卦阵中那巨大的剑柱,站在主位上剑柱前恭迎所有来客的名剑候江孝成,安静依旧在持续。 第99章 这一代的名剑侯江孝成站在那巨大的剑柱前,对着所有的来客,抱拳一礼,在这满是废弃兵冢的地方,有几丝山风吹拂,不见江南山水间常有的秀丽熏人,倒有几分北方大地的凛冽苍茫,名剑侯江孝成便站在这一片苍茫中施礼迎接来客,道:“江孝成,恭迎各位江湖前辈莅临名剑山庄。” 这一声恭候用上了点儿内力,浑厚的声音缓缓的传快,在巨大的上古中回荡,一种江湖众人此时便听得那“莅临名剑山庄”几个字不断回响,如钟声一样渺渺不绝。 有些见识短浅的江湖小辈已经被接连的阵仗弄得有些缩手缩脚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那些经历真正大阵仗的江湖前辈宿老们却不会被这点儿名堂吓住,武当派的广阳道长已经开口了,道:“名剑侯有礼。” 那边少林寺的戒闲长老也念了声佛号回礼,众人依次向江孝成回礼,南海剑派的长老回礼时,胡长威发誓他似乎听到了南海剑派的一位长老极为小声的冷哼了一声,喃喃道:“装模作样,不过,内力倒是不错。” 众人在有些诡异的肃穆气氛中依次寒暄完毕,然后由名剑山庄的下人引领着依次落座,此处兵冢足够大,容纳下所有人还绰绰有余。 待得大家都坐下来了,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在这个兵冢顶上呈现八卦形状的座次布置靠近中心阴阳二极地方的边缘,有五个巨大的铜制的剑炉,上方封着巨大的铜质封顶,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惹得众人频频侧目眼见众人依次落座,江孝成一撩下摆也落座,然后举起酒杯道:“得祖宗庇护,我名剑山庄立府至今两百余年,虽几经风雨,但传承不绝……”这后面的话,江孝成本来想说的大概的言语是:我名剑山庄在我父亲江轲冉在时与诸位有过交情,但年我名剑山庄舔有薄名,虽然我们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我继任了名家侯,决定振奋名剑山庄,所以今日邀请诸位来参加品剑大会,来鉴赏一下我们名剑山庄新铸造的五把名剑巴拉巴拉巴…… 总之就是所有要开会都要搞的那个必然的流程——宣誓主题。 但是,江孝成没能说完这天下开会一大俗的主题宣誓演讲,因为天外飞来一把宝剑直击坐在主座案几后的江孝成。 那是一把寒光逼人的宝剑,带着青色的剑芒,像一道流星一样飞速滑向江孝成,江孝成本能的飞身躲避,人是闪开了,但是他方才坐着的案几和坐榻已经被那宛若流星的一剑直接劈成粉碎了。 准备了许久的品剑大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江孝成恼怒非常,压抑着怒火道:“谁来生事?” 那流星一样的剑劈碎了江孝成的案几和坐榻,又划了一个弧度像调皮但听话的孩子一样回到了来人手中,来人持剑在手一个轻飘飘的转折潇洒的落在那兵冢顶上八卦正中的阴阳分界线上,道:“沈方良,来砸场!” 与方才的暴怒不同,江孝成一看清来人的样貌,就没在听清来人后面那句“砸场”了,看着沈方良,江孝成有点儿发愣。 江孝成发愣,可是其他的人却不会发愣,首先叫出来的便是飞鹰堡的韩超群,因为他认出了沈方良了,因为……咳……如果大家不记得了,请回忆沈方良开篇时救了的地鼠门白长老用了洗髓丹然后引来了麻烦,然后一众江湖中人企图打劫沈方良反被沈方良揍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然后沈方良得到了那个让他自己深恶痛绝的“玉面神剑”的外号。 那被揍的人中领头的就是韩超群,所以他脱口而出道:“玉面神剑!” 听到这声叫喊,沈方良的嘴角一撇,然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方才还站在兵冢正中手持宝剑的沈方良突然消失了,再然后,韩超群只见到一点寒光骤然逼近自己的双眉之间,再然后,他整个人一个踉跄,从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摔了出去,习武人的本能让韩超群一个假摔稳住身形再起身定睛去看,却发现原来是他的堡主韩齐一拳将他从作为上击飞的,但是他并不为了韩齐突然将他击飞而生气,相反,他很感激,因为如果不是韩齐当机立断的一拳,此时他已经被沈方良那快若闪电的一剑直接穿脑了。 韩超群的武功虽然离沈方良差得很远,但是最基本的判断他还是有的,那就是以沈方良出剑的速度,只靠他自己是绝对接不住也躲不过刚才的一剑的。 韩齐一拳将韩超群击飞,然后盯着方才一剑落空此时眉目冷然正持剑闲闲耍着剑花的沈方良,怒道:“玉面神剑!我飞鹰堡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突然对我飞鹰堡的人发难!” 站在那里的沈方良长身玉立,冷眉一挑,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来砸场的!”一句话毕,甩头一剑就向韩齐劈来。 韩齐不是没听到沈方良刚才的砸场宣言,但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来砸场是砸名剑山庄的场,完全没想到沈方良口中的砸场是不分对象只要在场就是狂扁,但是此时他不顾得懊恼自己的判断,因为那劈头下来的带着逼人寒气的一剑已经近在眼前,若是不躲他立时就是被劈成两半的下场,所以韩齐立时飞身快速后退,但是沈方良的剑实在太快,快得让他即使竭尽全力后退也躲避不及。 眼见那寒光一闪直逼自己头顶,韩齐心中惊怒非常,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难道自己雄心壮志未酬竟然要死在这里吗? 背后一个阵呼啸风声袭来,沈方良本能的回身便是一剑要劈,但是却发现不能劈,因为那迎面袭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剑炉,沈方良手里的宝剑虽然是一把顶级橙武,可是毕竟还是一把剑不是一把斧子,用一把剑去劈砍一座铸剑用的剑炉,结果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沈方良还真舍不得用自己那把花了不少钱橙武去做这种实验,所以沈方良没有用剑去劈,而是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飘然而起,一个翻身踏在剑炉上,躲开了这巨型“暗器”的攻击。 然而方才躲开那巨型暗器的攻击,立时一把同样寒光凛冽的剑锋便直逼眼前,沈方良下意识的挥剑格挡,剑锋交错间,沈方良看到了阿傻那张熟悉的脸。 第100章 偏了偏头,微微一笑,沈方良立刻变招,兵冢之上众人只见一片残影,处处剑光飞舞,到处都是沈方良的身影,只有内功极为深厚的各门各派的长老们才看得分明,那片片残影,乃是沈方良以极快的速度闪电般的出剑攻击名剑侯江孝成,而江孝成站在原地,长剑飞速变招,密不透风的防守住沈方良宛如水银泻地般的进攻。 看清两人过招的各门派宿老们纷纷倒吸口一口冷气,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兵冢之上交手的两人过招极快,但也足以让这些旁观的宿老们判断出这两人的内力深浅了。 少林寺的戒闲大师长叹一声,道:“英雄出少年啊,江湖代代有人才,名剑侯后继人有。” 戒闲大师的感慨话音未落,只见极速进攻的沈方良似乎被江孝成密不透风的防守弄得有些恼怒,冷哼一声,立时又是一变招式,不再寻求缝隙进攻,内力灌注在那把橙武宝剑之上,长剑直劈,剑芒暴涨,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当头向着江孝成砸了下来,竟似乎是在逼着江孝成以硬碰硬。 最简单的招式其实就是最不容易破解的招式,沈方良这一招俗称当叫做力劈华山的招式逼得江孝成不得不放弃严密的防守,与他硬碰硬的挥剑格挡,双剑相交,至阳的玉龙真气碰上至阴的九转真气,橙武宝剑撞上名剑山庄出品的名剑,只听一声脆响,江孝成手里的那把宝剑抵挡不住这种极致力量交锋的摧残,应声断裂,断剑被交锋的真气激荡直直飞旋朝着江孝成的脑袋削去,江孝成以名剑山庄的独门轻功缩地成寸飞速后退,一个转身飞越落脚在方才被沈方良击碎的他坐着的案几处。 看着手中已经被削断的长剑,江孝成面色阴沉,而沈方良则是一个轻身飞跃而起,翻身落在方才被江孝成拿来“偷袭”偷袭他的巨型“暗器”——那个剑炉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傻,挑眉轻笑道:“品剑大会?哈哈,我看剑没什么好品的,倒是人可以品一品,江孝成,拿出真本事来,今天我可是来砸场的!” 一直默默暗处看着兵冢上的一起的江孝成的阿父此时有些按耐不住了,快步从暗处走出来,指着沈方良道:“何方宵小,竟敢到我名剑山庄来撒野!” 沈方良冷冷的扫了眼那骂他做宵小的老人,冷笑一声,根本不去搭茬,转而对江孝成道:“不动手吗?你不动手我就先动手了。” 江孝成看了眼那站在剑炉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沈方良,深吸一口气,脚步一点地,飞身而起,直接翻身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有一座巨大的剑炉之上,玉龙真气灌注在双掌之上,一掌击打在剑炉的炉顶之上,那铜质的炉顶被击飞出去,然后又“砰”的一声落在兵冢顶上的地面上,震耳欲聋。 江孝成从那打开的剑炉里抽出一把宝剑,这是一把长而薄的剑,剑锋泛着寒光,显然也不是凡品,而另一边也站在另一端的剑炉之上的沈方良见江孝成已经持剑在手,微微一笑,脚下一点剑炉炉身,像一只鸟雀,轻盈的向江孝成扑了过去,横扫又是一剑。 沈方良的身法轻盈,可是手中的招式可是一点儿都不轻,招招致命,但是因为江孝成此时握在手里的是一把长剑,所以江孝成在躲闪了几招后,便开始反首为攻,以长剑剑尖寻找缝隙,攻击沈方良的近身,逼得沈方良回剑抵挡,两人你来我往,阵阵剑芒激荡,寒光闪烁,真气关注的剑气逼得那剑炉周围的人纷纷躲避开来,两人你来我往围着那剑炉过手起来。 漕帮帮主吕虎一见到战场转移到自己这边来了,马上起身带着身后的帮众飞速退却闪躲,及至闪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看着那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交手的玉面神剑与名剑侯江孝成两人的帮众们,吕虎微微叹了口气,道:“平素你们在一方小天地里称王称霸,自以为能耐,今日开始看见了,知道天高与地厚了,我漕帮虽然富庶,但是真是论起来,比着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可是差得太远了。” 漕帮护法之一的胡长威忍不住道:“帮主,你昔日也曾见过如同这玉面神剑和名剑侯的这等高手过招吗?” 漕帮帮主吕虎道:“我比你们早成名了几年,赶上了昔日令狐少卿中原剿匪,有幸见证过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风采,也是自那时起知道了天高与地厚,哎,若是再早些的江湖前辈,则是有幸,也可以说是不幸,见证过现在这位名剑侯的父亲上一代名剑侯江轲冉和摩尼教老怪物亚骨拓的风采。” 吕虎这侃侃而谈,引得身后的胡长威与柳一鸣悠然神往,但却引得身边有人冷哼出声,吕虎转身看去,却见是熟头熟面的一位江湖故人——地鼠门的江南道分舵舵主蒋世伦,这倒是引得吕虎有了几分诧异,要知道地鼠门乃是江湖中颇为奇特的一个门派,专职以贩卖情报为生,所以门弟子都不怎么参合一般的江湖中事,竟然也回来参加这名剑山庄的品剑大会? 再细细打量去,只见蒋世伦是跟在一个全身包裹在披风里的矮小男子身后,吕虎心中惊奇,暗自道:这位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的人难不成是地鼠门那个神出鬼没的门主? 这边旁观的人心中各自思绪万千,那边沈方良和江孝成两人的过招可是半分都没有停歇,两人在剑炉上你来我往又是百余招过去,只听又是一声脆响,江孝成手中那把长剑再次被沈方良削断了,眼见颇占上风的战局又是逆转,江孝成不得不从剑炉上翻身而下,飞速躲避沈方良追击而来的攻势。 一旁观战的江孝成的阿父见此,眉宇微皱,有了几分焦虑之色,见到自己儿子再次变得被动挨打,这一代名剑侯的内父江白氏立时下了决断,对身侧以为服侍他几十年的心腹管家江松道:“去祠堂,把那把供奉在先祖灵前的宝剑取来。” 管家江松应声领命而去。 第101章 管家江松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怀中抱着一个剑匣,站在江白氏身后,只见江白氏正在紧紧的盯着战局,方才江松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江孝成已经再次踢开一座剑炉,拔出了一把几位锋锐的短剑。 这把剑不知道什么材料做得,极为坚硬,与沈方良双剑几次相交,竟是让沈方良有了一种是和一把铁棍子相磕的错觉,再次往返几招,双剑相交,剑锋处竟是迸出了点点火星,并且,以沈方良那极为过人的眼力,他自是看到了自己那把橙武宝剑剑锋上那在双剑硬碰硬后留下的细小的豁口。 心疼的不行,沈方良一点脚飞身后退,意图离开战圈,江孝成还不放松,轻身踏步,紧紧贴着沈方良,仗着手中短剑材质特殊不再像方才用那柔韧的长剑一样,以剑尖击刺进攻,而是用起了类似刀法砍劈的招式,招招都是硬碰硬的死磕。 沈方良意图抽身退步不得,眉毛一挑,眼神一变,拧要踏步,不再后退,一个回身,手中长剑变招,竟是以点刺招式,以手中橙武宝剑的剑尖直击江孝成手中短剑的剑身。 旁观这一切的南海剑派长老罗明义看到这一幕,挑眉了挑花白的眉毛,道:“这玉面神剑倒是很会利用自己手中宝剑的优势,他手里那把剑倒真是不俗。” 因为沈方良和江孝成打得不可开交,两人用轻功闪转腾挪,在兵冢之上的太极八卦阵上来回翻飞,把刚才落座的各门各派的来客都逼得闪躲着两人观战,所以本是分开很远落座的武当派和南海剑派现在竟是被挤到一处去了。 武当派和南海剑派祖上就有几分纠葛,后来也几经冲突,现在虽然算是相安无事,但是彼此多少还有几分看不顺眼,听到南海剑派长老罗明义,广阳真人冷哼一声,道:“这把剑都只能叫做不俗,那么想来你南海剑派有比这玉面神剑手里更加不俗的宝剑?江湖中人,若徒仗宝剑之力,而不以剑法造诣来论高低,那也真是妄为武者,我看这玉面神剑的内力比之名剑侯还是稍逊,手中有利刃而不能胜,说到底还是比名剑侯差了一层。” 这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一番话,倒是让罗明义生起了一股火气,道:“剑法剑法,当然离开不开剑,名剑侯内力虽然身后,但是真论剑法,我看比这位玉面神剑的倒是差……咦……”罗明义本来想品评一下沈方良的剑法,但是这样一想品评仔细这么一分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玉面神剑的剑法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啊,但又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这边旁观战局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思量,可是你来我往激烈交锋的沈方良和江孝成的手底下去半刻都没停歇,沈方良频频以手中的橙武宝剑或击或点的方式,将力量集中在一点上与那把十分坚硬的短剑过手,半个时辰后,江孝成手里的短剑碎裂成块状,而对此早有预料的江孝成飞速后退,脱离战圈。 看着自己手上那把成了碎块状的短剑,叹了口气,道:“南海沉水铁,坚硬无比,缺点就是,太硬,韧性不足,你倒是抓住了这把剑的缺点,又废了我名剑山庄的一把好剑。” 江孝成退出战圈的时候,沈方良没有追过去,而是抬手去看自己的那把橙武宝剑,不出所料见到了宝剑上有了不少小的豁口,背包里那一直放着没用过的磨刀石估计要派上用场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橙武出手横扫天下,就没遇到过能给他这把宝剑半点伤害的兵刃,所以此时沈方良看着自己的剑,心疼得都想呲牙,有些恼怒的道:“剑是好剑,可是比起我手里的,还差得远呢!” 这里沈方良和江孝成的过手到现在,虽然因为江孝成的剑再次报废而暂时变成对峙状态,但是旁观的人可不会也静默不动,就在江孝成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那两把宝剑也从剑炉里抽出来应战时,只听耳边传来老父的声音,道:“孝成,接剑!” 随着声音飞掷过来的便是方才江松从江家祠堂取来的那个剑匣,江孝成接过剑匣打开匣盖,取出里面的宝剑,随即宝剑出鞘,这串动作一气呵成,瞬时众人眼中只见一阵白光耀眼,那剑身仿佛能凝动霜雪的宝剑已然出鞘,反射的剑光太过强烈,让许多人不自觉的抬手去挡光。 握着这把宝剑,看着这把剑雪白的剑身,江孝成心中各种情绪混杂,有激动有骄傲也有怀念有失落,还有隐隐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把宝剑是他父亲的佩剑,更早以前这是江家一位精通铸剑术的先祖铸造的贴身佩剑,是仅次于第一代名剑侯以身殉炉铸造的寒枪的第二锋锐的绝世神兵,拿着这把剑,江孝成便想起了父亲,他是遗腹子,并没有见过父亲的面,可是自幼却听过很多父亲的事情,那值得他骄傲激动,也让他怀念失落,此时此刻,结果这有江家先祖铸造父亲佩戴的绝世宝剑,比任何时候他都确认自己已近是名剑侯了,继承了名剑山庄,继承了列祖列宗包括父亲的荣耀。 握着这把剑,又扫了眼剩下的两座剑炉,江孝成在心里也隐隐的叹了口气,这五座剑炉,五把宝剑,是为了这次品剑大会名剑山庄准备良久的名剑,材料珍贵,铸造费时,虽然比不得沈方良手里的那把,也比得不得自己手里这把,但是也都是名剑啊,前面报废的那三把,想起来就觉得有点儿肉痛,江孝成心里除了激动外,那隐隐松口气的感觉,便是为了剩下的两把宝剑不用报废而欣慰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已经当家的江孝成,恩,已经开始知道花钱要节省了。 看到江孝成新上手的那把剑,与自己手里的橙武泛着青色的幽光不同,那把剑的剑锋很亮,锋锐逼人,而且在那一瞬间,沈方良就看出来了,这把也是橙武,所以现在他们手里的兵刃是势均力敌了。 沈方良微微眯了眼,道:“准备好了吗?” 江孝成持剑在手,摆了个起手式,道:“恭候多时!” 沈方良笑了笑,一剑劈出,乾坤无极剑招招剑势如绵绵细雨,倾泻而下。 看着沈方良那如罗网般绵密的剑势,罗明义和广阳道长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剑法好生眼熟啊……是峨眉剑法!? 第102章 三百招后,双剑再次相交,谁都没能削断谁,相互用内力灌注的宝剑相持,变成了比拼内力的局面。 兵冢八卦图阵上,阴阳两仪之上悄然而立的两人,真气交互冲突,衣衫都被那交锋的气劲儿冲击鼓掌起来,衣带飘飘间,只见幽青色的宝剑和耀眼雪白的宝剑不分伯仲的相持着,在沈方良加速九转真气运行的时候,青色的宝剑似乎占了上风,向着江孝成头顶压制而去,而当江孝成发觉落了下风时,飞速运转体内玉龙真气,优势反转,雪白的宝剑反过来压制了沈方良手里的橙武剑。 到了这个局面,其实剑法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已经是对耗真气的打法了。 许是错觉,沈方良在两人内力相持时,似乎看到了有血色从江孝成的眼里一晃而过,微微皱眉,压下心底那一抹焦虑与担忧,沈方良真气暴涨,一个冲击将江孝成击退,然后飞身极速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朗声道:“名剑山庄名不虚传,今日不分胜负,在下受教,来日方长,他日我必登门再访!” 言毕,沈方良化作一道残影,一个起落从兵冢上飘落,再几个起落,眼见消失在那巨型的采矿坑之间,眼见是难觅踪影了。 这变化不过片刻之间,沈方良突兀的消失就如同他突兀的出现一样,扰乱一池春水后,便飘然消失,原本安排精细的品剑大会就这样被打断了已经安排好的步骤,江孝成的内父,江白氏气得一杵拐杖,几乎有种想要开口咒骂的冲突。 那边江白氏还在生闷气,江孝成握着手中宝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一众来客眼见这突然的变局,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最后是站在那里状似发呆的江孝成率先开口,道:“今日我名剑山庄召开品剑大会,不在于邀请各位品剑,而在于宣誓我,名剑山庄第三十七代子孙江孝成,正式继任名剑侯之位,从今日起,我就是名剑侯,名剑侯就是我,名剑山庄依旧是名剑山庄,若有人觉得我不配如我父配得上这个位置,可以来战!” 从发请帖开始,名剑山庄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处处用心,但是也正是这步步为营、处处用心某种程度上才显示了内里的虚弱,试问如果是当年江轲冉在时,一呼百应,一封信出去,江湖之中谁敢视若等闲? 越是虚弱才越需要用心装饰,越是强大才越可以举重若轻,视非常为等闲。 太过想要重振声名,太过刻意的经营,反而能让人看出内里的那股子怯,但此时此刻,江孝成站在这里,向天下人宣告,他父亲江轲冉已经不再,现在他才是名剑侯,他代表了现在的名剑山庄,而且他配得上这个位子,配得上执掌名剑山庄,如果有人觉得他配不上,可以向他挑战。 有人会向他挑战吗? 不会。 如果没有沈方良方才那通砸场,可能会有一些热血沸腾想要借机成名的江湖后辈上来挑战试试,但是经过刚才沈方良与江孝成的那场大战,众人都基本摸清了江孝成的武功深浅——绝对可列当世绝世高手之列。 所谓高手与绝世高手,只是差了两个字,但是毫厘之差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翻越的巨大沟壑。 高手,只要你有个不错的武学传承,比如拜入一个不算太差的门派,然后有一套算是不错的内功心法和外家招式功法,用心打坐积攒内力真气,勤练招式,那么过个十年八年会小有所成,过个二三十年基本就可以成为一个一般高手,如果天赋不错,用功勤奋,那么也许就可以成为一个中级高手,如少林、武当这等底蕴深厚的门派,花个三四十年,就能成为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顶级高手,但是从这里开始到绝世高手或者说绝世武者之间,却不是勤奋可以翻越,或是奇遇或是有顶级的心法又或者有顿悟突破等等,许多人武者终其一生都难以翻越这个屏障,所以决定绝世高手可遇不可求。 方才沈方良与江孝成之间的过招,已经一众有眼力的高手们看到了,这两个人已经跻身于绝世高手之列,虽然剑法还不若许多老江湖那样老练,但是他们已经跨越了那道许多武者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屏障。 当江孝成经过这一场在兵冢上的大战,手持江家先祖传下来的绝世宝剑,对所有人说,从今天起他就是名剑侯时,会有人上来挑战吗? 没有人会蓄意找死的。 江南的风吹拂到这里时,总会染上几分属于兵者的凶煞苍茫,江孝成站在名剑山庄用两百余年时间堆积起来的兵冢之上,看着这些他请来的江湖众人,良久,只听戒闲大师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恭喜名剑侯继任名剑山庄。” 戒闲大师这话一出口,那边武当广阳真人眼眸转了转,捻着胡须动手松开,说实话,武当派和名剑山庄的交情是不错的,所以他这次来主要是来捧场的,可是当整个品剑大会到了现在这个情势,他看着年轻的江孝成,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有些是嫉妒,这个江轲冉的遗腹子如此年轻便有如此的突破,并且继承了这偌大的名剑山庄,可是比嫉妒更多的是担忧,所谓少年骤贵,木秀于林,这是好事吗? 不过嫉妒也罢担忧也罢,都不是此时应该去考虑的事情,眼下最主要的任务仍旧是给名剑山庄捧场,所以广阳真人也开口了,道:“恭喜名剑山庄后继有人。” 戒闲大师和广阳真人分别表态,其他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边南海剑派的罗明义虽然基于祖上的纠葛对名剑山庄有几分别捏,但毕竟令狐少卿和当年江轲冉的关系摆着呢,小别扭可以闹闹,大的砸场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干的,所以他也顺势道:“恭喜名剑侯继任名剑山庄。” 南海剑派也表态了,接着那些更小些门派也好,帮派也好,纷纷你看看我看看你,最后接连表态恭喜新的一代名剑侯上任。 江孝成,在成为名剑侯的时候,一战成名,天下皆知。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江白氏,激动莫名,眼中有酸涩非常,几欲坠泪,二十多年了,他终于等到名剑山庄再次扬威于江湖。 品剑大会最后没开成,变成了江孝成和沈方良的比武大会,不过好在精彩犹过品剑大会。 一般的这种大会开完了的后续流程是什么呢?如是放在后世官方走形式的大会,那开完就开完了,若是那种类似广交会的做生意类别的大会,恩,开会是次要的,促成是生意才是中心主题,所以名剑山庄品剑大会开完了就开完了,no、no、no,这会开完了,后面的事情可是也有的忙呢。 比如漕帮帮主吕虎在众人散场之后,立刻对接待自己的名剑山庄的下人表示要见名剑侯,有“生意”要谈,然后吕虎与江孝成便会面了,吕虎提出要订制一批水中使用的峨嵋刺,提出了样式、大小、锋锐程度等的要求,江孝成表示一定会按时交货,吕虎拿出一箱子西域产的鸽子大小的宝石,表示现付定金,与江孝成做了亲切友好多交流人之后敲定了“合同”。 再然后,飞鹰堡堡主韩齐来拜见,表示想要一批刀剑,样式规格没太大要求,重要的是锋利…… 如此种种,江孝成忙得昏天黑地,与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敲定一笔一笔的生意,直到品剑大会召开的半个月后,才将与这一众来客都忙活妥当,然后一个一个的恭送出名剑山庄。 方才返回自己的卧式,刚缓缓舒了一口气得片刻放松的江孝成,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一样,面色骤然冰冷,周身杀气外放,冷声道:“谁!?出来!” “呀呀,这一身杀气腾腾的,是吓唬谁呢?”熟悉声音传来,屏风后面闪身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孝成看着带着点儿调皮微笑的沈方良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呆愣,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漂漂!” 这声漂漂一出口,沈方良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第103章 这声漂漂一出口,不知道让沈方良想起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收敛了方才调笑的神色,沈方良淡淡打量了下一身华贵装束的江孝成,淡淡笑道:“别叫漂漂了,你知道我的名字的。” 江孝成没想到沈方良会说这样的话,一愣。 沈方良倒是没江孝成那么拘谨,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手里耍了剑花抱剑在怀,道:“你老婆……不是,你要取的那个内室被我截糊了。” 江孝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又“啊”了一声,少待片刻才意识到沈方良说的好像是那个他内父和他提过的意图结盟的方家的小少爷,瞬时脸色涨红又有些发白,急急道:“不是,不是那样……” 沈方良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道:“不用和我解释,你也没义务和我解释,我只是想说,方锦绣好歹算是与我们……与我认识,有过数面之缘,他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一辈子不能就这样搭进去,我把他送去京城了,送亲的队伍让我挡了,可能现在已经从那荒山野岭里绕出来了,这事儿是我做下的,你与方家若要怪罪我自担当。” 江孝成被沈方良突突一顿话弄得有点儿懵,花了点时间理清头绪,搞明白了沈方良话里的意思,神色微敛,沉默半响,才开口道:“方家,与方家订亲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是阿父在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决定了的,方家在扬州根基深厚,有可以出海的船队和码头,名剑山庄祖上和南海诸岛有大单生意往来,只是后来大哥出事儿我江家沉寂韬光,慢慢才淡了下来,阿父知道方家受朝中局势影响,此时意图结援,才敲定了与方家的亲事,至于方锦绣……”江孝成其实根本就没多去注意自己要成亲的这件事,从知道阿父给他订亲了起,他就有意回避不去想这件事,所以也就没发现原来他要取的人就是方锦绣,此时经沈方良提醒,他才把在西湖书院时那个圆圆脸圆圆眼的少年的记忆从脑海中翻出来,微微倒抽了口冷气,江孝成此时有些明白沈方良为什么生气了,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我不知道……” 看着江孝成急着解释的样子,沈方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微微苦笑了下,沈方良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下摆的灰尘,然后抬头看着江孝成,道:“我搅了你和方家的结盟,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打声招呼,现在招呼打完了,你要是算账呢,现在就来,我奉陪,你要是不和我算账呢,我就拜拜走人了。” 江孝成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又没搞明白沈方良话里的意思。 看着江孝成那有些懵懂的双眼,沈方良有了种再次看到了阿傻的错觉,真是奇怪,江孝成明明是个南方人,却南人北相,五官深刻,那直挺挺的鼻梁和坚硬的颧骨有一种如刀锋般的锋利硬朗,杀气鼓荡时看着很有威严感,但是在很久的时间里,沈方良见过这张脸上很呆很蠢像只大狗狗样的神情,那让人觉得眼前人似乎真的就是一只大狗狗,呆萌愚蠢会一直跟着你眼中只有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离开,可惜,沈方良知道那不过是错觉,眼前的人不是阿傻,他叫作江孝成,他不会眼中只有沈方良,他不会任何时候都不离开,他是江孝成,是江家第三十七代的嫡系子孙,是新一代的名剑侯,背后有一整个名剑山庄要背负。 捂着眼睛,嗤笑了下,沈方良突然觉得很想笑,笑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的自己。 江孝成看着捂眼自嘲微笑着的沈方良,有些无措,他并不明白沈方良此时心里的那些曲折,他只能就他明白的部分去试着让“漂漂”开心,平静了下心绪,江孝成开口道:“我不想和你算账,这没什么,不重要。”没有你重要,这是江孝成没出口的含义,“而且,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 但是沈方良没有理解那部分没出口的意思,所以他微带嘲讽的笑了笑,只对江孝成后半部分的话给了回应,道:“为什么谢我?“ 江孝成道:“如果只是品剑大会,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这么快就见效,你帮了,我清楚这点。” 沈方良笑了笑,他把搞砸了方家和江家的结盟,自然要回报点儿什么,他用砸场的方式让江孝成在一众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江孝成看出来了他名为砸场实则是在帮忙,这也免了沈方良的许多麻烦,所以沈方良耸了耸肩,道:“如此也好,我不长有那份闲情逸致帮人的忙,所以即使你觉得亏了也算你倒霉,既然你不打算和我算账,那我走了。”言毕,沈方良提剑在手,转身便要离去。 江孝成眼见沈方良说走就走,先是一愣,随后便有点几分焦急,道:“你去哪儿?” 去哪儿?这是个好问题。 其实沈方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从长安城出来就奔着名剑山庄来了,一路忙活都没歇脚,此时听到江孝成有问才有空想一想,自己该去哪儿。 一路上没看到自己的通缉令,那就证明大理寺没判自己有罪,所以他可以任意逛荡,但是他能逛荡去哪里呢?再找个渣男想办法消渣值?那么自己面前就有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真的浪费什么时间去和眼前的名剑侯江孝成纠缠,所以难道他要回去找尹日升那个败家子吗? 很多事情本身就是这么奇怪,就像是方才沈方良心里辗转百折而江孝成却根本猜不出来沈方良心里在想什么,而此刻沈方良不过刚一划过要去找尹日升的念头,江孝成却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猜到了,而一猜到这点,江孝成就愤怒了,道:“你去找那个人渣?” 沈方良本就打算走人了,他还没确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不过江孝成既然说他要去找尹日升,那索性就拿尹日升当个借口吧,所以沈方良点头,道:“是。” 愤怒的情绪在的眼底聚集,压抑着怒火,江孝成道:“你去找那个人渣?他连累的你还不够?你别以为长安城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为那个家伙四处奔走,送他去西湖书院读书,陪他上京赶考,帮他金榜题名,还不够吗?现在你麻烦缠身,多半都是拜那个败家子所赐!你还要去找他!?你难道真的要……”和他成亲吗?这话没问出口,因为江孝成直到此时才想起来,沈方良和尹日升是订过亲的,所以他们最终会成亲?会成为一家人?而自己则会变成一个外人? 其实不是不知道沈方良和尹日升订过亲的事情,只是此时江孝成才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所谓的订亲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那个人会和别人亲密无间,会终究和你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和方才的愤怒不同,恐惧开始在江孝成的眼底堆积,那时畏惧失去的恐惧。 这时候,丝毫不查江孝成心里种种变化的沈方良还做了一件火上浇油的事情,对江孝成这样喋喋不休的纠缠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的沈方良为了脱身,脱口而出道:“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言毕,沈方良再不耐烦和江孝成纠缠了,转身就要走人。 恐惧和愤怒的作用下,血色开始在江孝成眼中弥漫,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和沈方良其实更为亲近,因为沈方良对尹日升从来就没有个好脸色,却对他耐心温柔,而且沈方良对他也更加不避忌,他们甚至一起洗过澡,他见过沈方良未着片缕的样子。聂长歌从长安城里传回那荒谬的通奸案的整个过程时,在听到那举发沈方良与严谨、张献忠、李易甫饮酒不守内室之礼时,他心里划过那一丝异样,那时他想,如果那告发的人知道他和沈方良的种种,也许就不回去牵扯严瑾他们,不过也许那时还是一个傻子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就和一个孩子差不多吧。 那时他是个傻子,但此时的他不是,所以难道一直以来他以为的沈方良最自己别样的亲近都是假的吗?其实在沈方良心里其实尹日升才更加重要? 如果沈方良知道此时江孝成心里的百转千回的想法,他可能疵着牙说一句:你跑偏了。 可惜沈方良不知道。 江孝成看着要转身离去的沈方良,一把抓住沈方良的手,脱口而出叫道:“漂漂!” 听到这句熟悉的称呼,沈方良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漂漂,你也不是阿傻,你是江孝成。” 用这句话做一个了结,微微吸了口气,沈方良决定把这点儿对于他来讲罕见的伤感情绪就此了结,毕竟对于一贯很渣没心没肺的他来讲,多愁善感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一个利落的小反掌招式挣脱了江孝成,沈方良脚步轻点,周身真气运转,眼看就要脱身而去,而就在此时沈方良感觉到背后一阵逼人掌风袭来。 皱眉,一个闪身就躲避开来,沈方良轻功再点,一个轻身便要飞身而出,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顶着阿傻脸孔的名剑侯江孝成再纠缠下去,可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一个变掌为爪再次抓住沈方良的脚裸把他扯了下来,沈方良心中不耐,恼怒的转身便是一掌拍出,想要逼迫江孝成后退,身后的江孝成也出掌相接。 沈方良只是想脱身,又没想和江孝成生死相搏,所以这一掌并没有用上十成劲力,只是想逼退江孝成,但是一和江孝成双掌相交,那彭涌而来狂暴真气就立时让沈方良明白事情不妙——对面这个混蛋用了十成劲力只怕还多! 再意图调动体内真气已经来不及了,狂暴的玉龙真气瞬时突破防线攻入体内,窜入奇经八脉中,与他偏向阴柔的九转真气不同,至刚至阳的玉龙真气立时重伤了沈方良的经脉。 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血吐出来,沈方良大怒,心道:你玩真的! 虽然对江孝成冷言冷语,但是下意识的,沈方良仍旧把江孝成当成了“自己人”,对江孝成毫无防备,也正因为毫无防备,所以才此时才会恼怒非常,但是恼怒没持续多久便被恐惧取代,因为沈方良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不再像在兵冢之上那若隐若现,此时江孝成的眼底那样清晰的血红色。 和阿傻相处的经验让沈方良本能的知此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不妙了,每当阿傻眼底有血色的时候,那就是阿傻发疯的时候,可是此时江孝成明显是神智清醒的,神智清醒的发疯?这是一种什么状态? 面对阿傻发疯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弥漫,沈方良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想跑,但江孝成怎么可能放他跑? 沈方良的当初练号的时候是江湖白号,没拜入任何门派,基本是话高价买的江湖武学秘籍升级的,此时他用的掌法是他砸钱买的古谱《飞雪穿云掌》,也算是《九剑江湖》里 非常高端的掌法了,招式精妙飘逸,可是此时他已经被玉龙真气所伤,又因为一时不察被江孝成占了先手,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间,沈方良此时便被江孝成压着打,被逼的左支右绌。 这样不行!这个念头从脑中冒出,沈方良咬牙便要拔剑,但是江孝成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按在沈方良拔剑的那只手上,又把已经半出鞘的宝剑又按了回去。 沈方良回手格挡江孝成阻止他拔剑的手,但是体内的九转真气却并没有如同往日般运转自如,侵入体内的玉龙真气又是一阵翻腾,沈方良真气一滞,胸口又是一阵剧痛,手下招式立刻就是一凝滞,江孝成立刻抓住了这处破绽,一掌拍出,点住沈方良的穴道。 沈方良只觉得眼前一黑,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江孝成那血红的双眼。 他的阿傻一直像一只大狗狗,每天看着他眼神都让他有种阿傻背后有一条大尾巴再摇摆的错觉,他把阿傻当成了一只大狗狗一样养着,慢慢的放下了心防,可是他忘了,江孝成不是阿傻,狼不是狗,再怎么养,也还是会亮爪子咬人的。 第104章 从昏迷中醒来,胸口的痛楚不时传来的痛楚让沈方良不自觉的呻吟出声,模模糊糊的他察觉到有人给他口中喂了什么东西,又饥又渴的沈方良下意识的吞咽,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食道内,胸口的痛楚随之似乎消减了几分,再然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方良猛然睁开眼见,刺眼的日光让他下意识的伸手挡在眼前,花了点儿时间让晕眩的眼睛适应骤然变化的光想,然后沈方良把手放下来,开始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场景,然后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骤然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迷的时间有点儿久,躺得太久致使肌肉酸痛,沈方良一起身便觉得全身都发软发疼,一个支撑不住又倒回到了床榻上。 随着手脚的动作,一阵脆响传入耳中,沈方良看着自己手腕上哪手指粗细的铁链,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冷硬,一阵暴怒在胸中席卷,胸口的经脉已经不痛了,但那里现在有比痛楚更狂暴的感觉在勃发——愤怒,快燃烧成烈火的愤怒,几乎有了种灼烧了经脉的错觉。 沈方良死死的盯着这房间,这是一处山洞,周围都是一看就坚硬的要死的花岗岩,而在这些岩石的内部,是一层金刚铸造的铁笼子,牢牢镶嵌在岩石里,而沈方良就被困在这金刚铸造的铁笼子里,在花岗岩的山体壁上,有一处在山石上凿开的不过一尺见方的孔洞,阳光从那里向笼子里照射进来,这便是刚才沈方良觉得耀眼日光的来源。 低头看着自己四肢上的铁链,摸了摸脖子上的同样拴着铁链的铁铐,看着这精钢打造的笼子,暴怒的沈方良心里有一种把江孝成凌迟碎剐了的冲动——这个混蛋是再把自己当狗在禁锢豢养吗!? 试图运转真气扯断禁锢自己的铁链,却发觉以前一向运转自如的九转真气似乎在丹田内动都不动,奇经八脉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像钉子一样钉在一段段经脉里,阻断了他体内真气的流转,所以刚刚他试图起身的时候才会觉得全身发软,因为没有真气的支撑,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甚至更糟糕,因为这具他为了泡妞而弄个修长秀气的不算魁梧的身体本就比普通的男子更加纤弱。 如果有镜子,那么也许沈方良也许能看到,此时他的一对眼睛简直快被怒火烤成了两颗小火炉了,伸手从系统背包里掏出那块书仙给的玉佩,谢天谢地,江孝成把他的贴身佩剑弄走了,却没法子搜查他的系统背包。 对着玉佩狂喊一句,沈方良看着那缩手缩脚冒出来的书仙,冲上去就想狂揍这家伙一顿,可惜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而那个本就缩手缩脚的书仙见到沈方良试图冲过来下意识的便向后退去,退出了禁锢沈方良的铁链允许的攻击范围。 察觉到自己被铁链牵扯了行动,不想像个猴子一样四肢乱颤的耍宝,沈方良一转身坐在床榻上,盯着书仙,冷笑道:“哈哈,改造渣男?我现在快被渣男改造了!” 书仙有些畏缩的摸了摸鼻子,然后用带着歉疚的眼神看着沈方良,道:“我也没想到江孝成现在这么暴虐,他小时候挺乖的。” 这话让沈方良本能的察觉到不对,死死盯着书仙,道:“你不是替你家女神跑腿吗?那应该是最近的事情,江孝成小时候,那少说也是十几年前了,别和我扯谎!”看着书仙在自己质疑他的时候眼珠子转了转,那是一种撒谎的前兆现象,对于一个从屌丝奋斗到钻石王老五的人来说,书仙那点儿小表情还真是瞒不过沈方良,所以他用几乎快吃人的眼光盯着书仙,道,“知道名剑山庄过去的历史和亲眼见过并且有感情的叙述对方的性格是两回事儿,别当我是个傻子分不出来这两者的区别!?‘他小时候挺乖的&039;,这不是陌生人谈论别人会有的说话语气!” 书仙彻底尴尬了,他知道沈方良聪明,只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沈方良就不算是很顺遂的经历让他更多的对沈方良起了一种调侃看笑话的情绪,这几乎快让他忘了沈方良这个人是多么的聪明而且锐利,一旦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反击的速度绝对会让人大吃一惊。 咳了下,书仙坦白道:“这个……我和名剑山庄的祖上有点儿交情,准确的说是我和我兄弟的疏忽害得名剑山庄祖上有个人十分倒霉,恩,就是我欠江家点儿人情。” 冷冷的看着书仙,沈方良冷笑道:“你欠人情,让我去还?”一边这样说沈方良一边伸手,手腕上的铁链被他故意弄的玲玲作响。 书仙尴尬的道:“我也没想到阿傻的疯病还没好……” 沈方良打断书仙的话道:“他没疯,虽然眼底有血色,但神智清醒的很,如若不然他能想到把我的剑拿走封主我的内力把我关在精钢铸造的牢房里?” 听到这话,书仙眼中尴尬的神色褪去,变得有几分严肃,道:“你说他眼底一片血红,可是神智却仍旧清醒?” 沈方良此时满是不耐,他很久没经历过这样被人掌控的屈辱的,他是曾经卑躬屈膝的去求单子,是曾经忍气吞声的被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喷头,是曾经为了怕马屁满嘴假到让人想吐的屁话,但是那都是他自愿的,那是他的选择,牺牲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牺牲些尊严、道德、清高,却换取更多的机会和财富,可现在他觉得暴怒的原因是现在的一起不是他的选择,他是一时不察被强迫的禁锢在这里。 这让他觉得屈辱,觉得愚蠢,而这种愚蠢是他找的这点更让他抓狂。 现在,某种程度上,沈方良把自己的怒火倾泻在了眼前的书仙身上,所以他冷笑的道:“不信我说的话啊?自己去看!你不是神仙吗!?” 沈方良在对着书仙喷火,而那书仙呢?竟然真的消失了!这不仅仅让沈方良想要抓狂,他简直要狂化了! 不过还未待沈方良狂化,片刻前刚消失的书仙又出现了,手里拿着把钥匙急急的给把精铁的笼子打开,又给沈方良身上的铁铐开锁,然后一把抓着沈方良就往外跑,道:“赶紧的,快跑!” 沈方良刚才气得都愣了,这会儿被书仙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弄得更加呆愣,及至书仙拉着他飞速奔跑的时候,大脑才有些回转运行起来,一把扯住书仙,沈方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书仙,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了,道:“解释!” 书仙拉不动沈方良,知道自己触了这条倔驴的逆鳞,所以值得苦笑下,实话实说,道:“我说过你们人类挺可怕的,这个世界灵气并不是很充足,但是还是能有些天赋异禀的人,比如韩玉龙,天赋太高,创出的功法简直快超出人类的范畴了,那个阿傻练了这种功法,加之他祖上有些机缘,再加上你给他灌得那些药……” 有段时间为了治疗阿傻的疯病,沈方良很丧心病狂的给阿傻灌了所有的看似毒不死人的名贵药物,什么洗髓丹啊,大还丹啊,加血加蓝的药啊,最后确定还是只有清心散最有效。 书仙深吸了口气,道:“你说阿傻神智清醒,可是眼底却又血色,这有点儿像凡身入魔,不过……”看到沈方良那边的满是惊骇的目光,书仙又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充其量就是个武侠世界,仙侠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所谓凡身入魔,也就是,恩,最后就是会像亚骨拓,活的久点儿,弑杀一点儿而已。”好吧,其实不是弑杀一点儿,是非常弑杀。 所以沈方良明白为什么书仙想要他赶快跑了,因为现在的江孝成不仅仅是只狼,还是只嗜血的豺狼! 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跟着书仙就要离开,结果书仙又消失了,而在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向自己走来。 “那个,抱歉啊,我不能让出你以外的其他人看见,那个前面那几个是阿傻的小老婆,你自己求多福啊!”耳边是书仙匆匆交代的话语,沈方良压抑着要宰了这个不靠谱的小神仙的冲动,上下左右打量了下,他和书仙刚刚一通狂跑,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出了方才的那个山洞,身在一个不知名的花园,而前后左右都没有明显的可以遮挡的障碍物。 所以,一个神仙跑路竟然不认路这是什么道理!? 咬牙切齿的这样在心里腹诽,沈方良心里飞速的思索着脱身的办法,眼看着对面的那群人越来越近,沈方良迅速的侧身站在路边,然后十分谦卑的躬身行礼,低头敛目用这个姿势将脸孔半遮在阴影里。 谢天谢地,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还算正——外衫被连着宝剑一起收走了,但内衣还在,阿傻还算没疯到把他彻底扒光。 那群人从他身侧经过时突然驻足,沈方良吓得心脏狂跳,要知道现在的他内力被封,与常人无异,是个人都能够撂倒他。 “这衣服是怎穿的?”沈方良低着头,所以只看得到自己面前那一双很精致的白色锦缎鞋的鞋面,那上面秀了几朵梅花。 沈方良低着头,用很是谦卑的声音道:“小人在整理院子,干活时怕弄脏外衣,就脱下来了。” 沈方良听到一声冷哼,方才那个和他说话的声音用一种颇为傲慢不耐的强调道:“不知道规矩,你上面的管事儿是谁?” 沈方良盯着那锦缎鞋上的几朵梅花,在考虑一拳撂倒眼前人挟持这家伙逃跑的可行性。 第105章 还在沈方良处于握拳阶段还没下定决心行动时,那声音紧跟着便转了,道:“罢了,正好我这里缺人手,你把那食盒一起拎了,和我一起去见侯爷。” 那一句“侯爷”让沈方良汗毛倒竖,此时此刻,在名剑山庄里,能够被称为侯爷的有几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江孝成! 沈方良必须要承认,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现在的他真的有几分对江孝成犯怵,心思快速流转,沈方良低头恭敬的道:“小人自然愿意效劳,只是小人这一身……实在是不成样子,小人受点儿责骂是没什么,只是要是让侯爷觉得您身边的人不懂规矩,这……” 那鞋子上绣了梅花的人似乎犹豫了,然后冷哼了一声,道:“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沈方良松了口气,悄然后退就想转身离去,然后迎面而来的另一群人让他连低头都做不到,那是江孝成的内父江白氏,此时正和沈方良撞了个正着。 拜沈方良在品剑大会上那番挑衅江孝成的壮举所赐,江白氏对沈方良的脸记得很清楚,而且长成这样正面撞上,想要忍不住来也是挺难的。 看着江白氏那惊怒交加盯着自己,眼看就要吩咐身边的人把自己捆起来的神情,沈方良他脱口出道:“我能帮江孝成生孩子!” 一句话把江白氏要吩咐身边护卫捉捕沈方良的话给堵回去了,而也是这一句话,让沈方良身后那个江孝成的侧室双眼瞪得像灯笼那么大。 好吧,这一瞬间沈方良其实是想起了书仙说过的江孝成修炼的《玉龙心法》太过阳刚霸道,要靠着温润的阴性真气滋养才能消融这焚精燃髓的杀伐真气,才能留下子嗣,所以其实沈方良的意思是他的修炼的《九转心经》基本属于道门心法,偏于阴柔属性,如果像以前带着阿傻那样用九转真气慢慢调养综合玉龙真气,那么也许就能解决江孝成很难有子嗣的问题。 这个念头其实只是在那一瞬间沈方良脑中划过,此时被情急的沈方良拿出来救急解围的,但是……话说中文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最简短的词语可以表达最准确的意思,同时不同的意思用同一句话表达出来,也容易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歧义。 沈方良不是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造成了别人误解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傻白甜,所以这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或者说造成歧义了,但是他能说什么?彼时强弱逆转,他应该怎么办?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声满是怒火的冷哼从沈方良身后传来:“想帮侯爷生孩子的下贱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身后那位江孝成的二十八位“小老婆”之中的不知道哪一位冷嘲热讽的话,沈方良笑了笑,看着还被刚才他那句生孩子的话弄得有些反应不及的江白氏,沈方良微笑着回身,一拳揍在那看起来眉清目秀有些娇弱感的“小老婆”的眼眶上,让“小老婆”惊声尖叫起来,而就在周围人反应过来要扑上来制住他的时候,沈方良举起双手大喊了一句:“《九转心经》!” 这一句话,让江白氏立刻神色大变出声喝止了那些下人护卫的动作。 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沈方良,江白氏满是惊疑,道:“你是什么人?” 沈方良很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句话,道:“问你儿子去!” 正在盯着铸造师铸造那些来参加品剑大会的帮派定制的武器的时候,一个下人匆匆走至他身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江孝成神色立刻阴沉下来,周围的跟在江孝成身边的许多管事不自觉的倒退了半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江孝成十分年轻,也没什么能震慑得住周围人的“成绩”,但是却总是自有一种别样的威严,让人不自觉的就觉得敬畏害怕他。 江孝成阴沉着脸跟着来报信的下人出去,一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及至到了内父的客房,看到那个正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吃的正香时,不易察觉的,江孝成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一阵风声传来,一盆烧的红亮亮的还带着汤汁的东坡肉迎面飞来。 江孝成果断的闪身,但是,与普通的暗器不同,那碗炖的软烂稀嫩的东坡肉在飞翔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汁水四溅,然后,江孝成虽然躲开了“重头戏”,还是不可避免的溅上了几滴香气四溢的红烧酱汁,然而还未待这红烧肉的盛宴过去,迎面一盘酸甜松鼠鱼直击鼻梁,分散的鱼肉与酸甜的汤汁还有分离的盘子再次考验了江孝成的轻功。 眼看着一见到自己儿子就离开抓狂把桌子上的食物疯狂的向自己儿子扔去的沈方良时,江白氏先是震惊,随即便觉得眼前情形太不像话,怒喝一声,道:“住手!” “住手!”几乎是同时,江孝成也大喝出声,内力深厚的江孝成的声音将江白氏的声音几乎盖住了。 然而,这一嗓子吼完,江孝成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沈方良像烧起来一样的一对眼睛用简直要吃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手底下非但没停,竟是更加干脆掀桌子了,指着江孝成骂道:“你叫谁住手!?” 江孝成不自觉的瑟缩了下,然后瞥到一旁坐在旁边衣衫上也沾染了几点菜汁的阿父江白氏,又立刻不自觉的挺直了了腰杆,可是转头对上沈方良冷笑着冒火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又不自觉的有几分心虚,做掩饰状的咳了下,江孝成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又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说不出口。 道歉吗?不,江孝成宁可沈方良像揍尹日升那样暴打自己一顿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因为如果他没有用那样缺德的法子留下里沈方良,让他离开,那么此时自己已经是沈方良眼中的陌生人,而此时此刻,尽管沈方良在向着自己发狂发怒,可是那也意味着自己不是无所谓的陌生人,不是吗? 沈方良内力被封,这样发狂了一阵子便觉得气喘吁吁十分疲累,不自觉的停下手开始擦汗,看着沈方良那张又气又累搞得血红血红的脸颊,江孝成心疼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内父江白氏在侧,他简直想直接走过去给沈方良擦汗,然后摆正姿态让沈方良省点儿力气直接揍自己一顿出气好了。 第106章 江孝成绷着没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沈方良闹完了也只顾着擦汗,室内一时间倒是安静下来,此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白氏倒是出声了,道:“这位少侠,你来者是客,却三番四次的找我名剑山庄的麻烦,可是为客之道?” 沈方良冷笑一声,道:“我叫沈方良,聂长歌应该和你说过我的名字。” 沈方良这三个字一出口,江白氏瞬时就明白了自己儿子那奇怪的反应,这个沈方良不仅与自己儿子认识,还过了一段不算短是时间。 沈方良看到江白氏的反应,冷笑了下,道:“你儿子发疯伤人我把他拦下来的时候,可没人训斥我不懂为客之道,你儿子把我打到吐血重伤时我也没抱怨他不懂为客之道,我一口一口为他吃饭给他洗澡换衣服梳头发的时候也没责怪他不懂为客之道,我花了大力气用梳理他的走火入魔的真气制药治他的疯病时,也没有人嫌弃他不懂为客之道,我费了这么多力气,得到就是这么个恩将仇报的结果!?” 江白氏的脸色涨红,他一听到沈方良自曝姓名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儿,江白氏虽然为人严厉,但是却恩怨分明,对于那些对名剑山庄对他儿子有恩的人,他还是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身居上位周围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还真的很多年没遇到过像沈方良这样不给面子冷言冷语对待自己的人,江白氏又有几分恼怒。 看到自己阿父那涨红的脸,江孝成开口了,道:“我不会道歉。”江孝成的嘴角抿得死死的,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不会道歉。”他永远不会为了留下沈方良道歉,除此以外,他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看着抿着嘴角不说话的江孝成,沈方良一股火窝在心里,此时他特别想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但是此时他没那个力气。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3节 那股子恼怒过去之后的江白氏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倒是清明起来了,想想刚才沈方良丢出一个《九转心经》就喊饿,然后饭菜上桌了就只顾着吃,不管自己旁敲侧击都问不出半点儿讯息的,再看此时对着自己儿子不用试探沈方良就把所有的话一股脑的都倒出来的样子,再联想到聂长歌传给自己的关于沈方良的那些情报讯息,江白氏心里若有所感,扫了扫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江孝成,再看看半转身像是赌气一样背对着江孝成的沈方良,江白氏咳了下,然后道:“老夫去厨房看看那道甜品炖好了没有。” 言毕,江白氏起身,杵着拐杖速度一点儿也不慢的,溜了,房中只剩下了江孝成和沈方良两人。 沈方良觉得江孝成那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很碍眼,转过身去不想看那张碍眼的脸,一肚子的怒火,此时也不敢真的肆无忌惮的发火,毕竟他也忌惮真的把江孝成逼急了对方又发疯,站在那里,发火过后的疲惫感袭来,如果能骂脏话沈方良此时很想骂一句,但他此时连这个兴致都没有。 察觉到身后门开的声音,沈方良以为江孝成出去了,叹了口气,转身在旁边的坐榻下坐下来,不过片刻之间,门又有的声音,沈方良回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孝成拿来两把剑,一把是自己的橙武宝剑,一把是那天在兵冢上江孝成拿来和自己对抗的橙武宝剑,江孝成将这两把剑递给沈方良,道:“别气了,不痛快的话,砍我两剑。” 沈方良被气笑了,然后看到江孝成那对可怜巴巴看着的眼睛却又在一瞬间与阿傻嘴馋想吃肉和点心时的样子重合了,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沈方良道:“我的内力被你封了,你拿剑给我又有什么用?……行了!”抬手止住江孝成正要动口解释的动作,沈方良现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道,“你……我还是叫你阿傻吧,阿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发狂突然对我动手,把我关起来,上锁上铐,这会儿又拿了宝剑让我砍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孝成站在那里抿着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当沈方良这样问他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了。 看着沈方良,江孝成道:“我想你做的正室,和我成亲。” 听清楚江孝成的话并且花了点儿时间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的沈方良“哈”了一声,然后就爆发了,道:“你疯了吧!我是男人啊!你小老婆……呸,说小老婆你听不懂,那个……你侧室都二十八个了,还好意思说这话!?脑子进水了吗!?” 听着沈方良源源不断的咒骂,江孝成面无表情,良久,只吐出一句话,道:“你不愿意做我的正室,却愿意守着祖上定下的昏约和尹日升那个人渣在一起。” “那个……”沈方良卡壳了,他要怎么和江孝成解释那个所谓的昏约是他为了找个借口能够正大光明的看着尹日升胖揍尹日升顺便盯着那货上进做好人消渣值呢? 没法解释,任何一个大学都没有一门《如何与跨越两千年的加穿越时空代沟隔阂的物种交流》的课程。 没法解释,所以沈方良抓狂了,而就在沈方良在屋里抓狂的时候,在屋外远处的院子里,远远的看着听着房间里面两人大声争吵的声音(其实多数是沈方良在叫骂),江白氏的脸色有些莫测,回想脑中关于沈方良的那些消息,江白氏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起来,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九转心经……九转心经……九转心经……” 人的年纪大了,就容易偶尔的有些犯糊涂,很快的江白氏便意识到了自己在喃喃自语,马上住口,此时绷着一张脸的江白氏心里却有一个狂喜的念头划过:江家不会绝后了。 第107章 简直要把一双玉手攥碎了,咬牙切齿的看着那远远的亮着灯火的房间里闪烁的人影,那个白天和沈方良撞上的江孝成的“小老婆”之一——江游氏,咬牙切齿,怒骂道:“不要脸!连名分都没有就和侯爷半夜厮混,同处一室!下贱!” 江游氏身旁,江孝成的另一个“小老婆”江陆氏手里正握着一卷书在静静的读着,耳朵听到江游氏这话,淡淡的道:“他和侯爷怎样那也是侯爷愿意的,你再气又能怎样?” 江游氏来回来去快走了几步,脸上满是焦躁,道:“不行,我要想想办法!” 江陆氏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道:“何必?” 江游氏听到江陆氏这话,怒目圆睁,指着江陆氏怒骂道:“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如何这么没心气儿!?就看着那家伙勾引侯爷!?” 江陆氏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把手里的书放下,有些无奈的看着江游氏,道:“你要我如何有心气?我的家里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昔年我家虽然祖上是书香耕读传家,但到我这里双亲患病,无钱医治,名剑山庄不仅给我家里钱财,还请了名医治好我双亲的病,到现在逢年过节,我家里都能收到一笔不菲的节礼,家里吃穿不愁,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江游氏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一副这般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看着那家伙就这么用下贱手段勾引侯爷的……” 叹了口气,江陆氏道:“我知道,你想给侯爷生孩子。” “对!”江游氏一扬头,道,“我就是要给侯爷生孩子,等我的孩子长大了,他就是新一代的名剑侯,整个名剑山庄就都是我的了!” 江陆氏揉了揉眉头,叹气道:“那你的敌人可不止现在和侯爷打得火热的这位,还有那二十六位不让人省心的呢,前途茫茫,恕不奉陪啊。”言毕,江陆氏收拾了自己的书本,起身,走了,留下江游氏在那里咬牙切齿,气得不行不行的。 沈方良正在这里和江孝成吵架呢,其实准确来讲是沈方良单方面的在抓狂,又是摔东西又是叫骂,而江孝成就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站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副模样让沈方良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有劲儿都没处使。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有管事低声禀报道:“侯爷,铸造室那里出来问题。 一听到这话,江孝成神色一变,急道:“漂漂,你在吃点东西吧,我马上回来。”言毕,急急转身出门,跟着管事出去了。 沈方良心中火气发泄了一通稍微平静了些,见江孝成此状,心有疑虑,稍微犹豫了下,正在考虑要不要跟去看看时,书仙又冒出来了,看到沈方良无恙,一脸欣喜的道:“哎,你没事……”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沈方良随手拿起抛过去的身边的一条猪肘子正正好好的砸在脸上,一个跌列摔在地上。 沈方良泛着白眼道:“刚才跑得倒是快,这会儿都没事儿了回来干嘛?” 被扔了一肘子的书仙也为了方才把沈方良扔下半路逃跑的事儿有点儿心虚,所以也不生气,擦了擦头发上的肘子汤汁,道:“那个……你不去看看江孝成出了什么事儿?” 沈方良斜眼眯着看书仙,道:“什么事儿?” 书仙道:“最新铸造的那匹兵刃出问题了,可能要报废。” 沈方良听到这话,一愣,然后若有所思,道:“公司的头打产品出问题,这影响声誉不小啊,这样是交不了货,后面可能就没有人找名剑山庄买兵刃了。”难怪刚才江孝成那么着急的样子。 这么一想,沈方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对书仙道:“能帮我把身上的禁制解开吗?我要去名剑山庄的铸造室看看。” 书仙有些为难的道:“能是能,但是……这个我们的真气和你们真气的形态不一样,用你们世界的话说就是浓度不同,我把我的真气注入你的体内是能够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但是也有可能顺带摧毁你的经脉。”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这和不能也没区别啊! 书仙有些心虚为难的道:“那个……其实可以给你个建议,江白氏马上就要路过你门口不远的那处回廊,你喊他,让他带你去铸造室。” 沈方良皱眉,道:“他会听我的?” 书仙笑道:“放心,他现在可把你当宝贝看待,名剑山庄的铸造室把守严格,你自己去可是进不去的,你叫江白氏带你去,如果他不同意你就威胁要自杀,肯定管用……”随手拿起身侧的一个花瓶扔过去,这次书仙没呆在原地挨打,嗖的一下,他消失了,然后花瓶正砸在门上,碎了,沈方良听着那声清脆是碎响,亏要气炸了。 女人才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不过片刻,推门而出,看着门口看守着瞪视着自己的两个下人,沈方良深吸一口气,对着远远的对面回廊上带着一众人向北走去的江白氏大喊道:“我要自杀了啊啊啊啊!” 被惊道的江白氏猛然转头,看到在门口大喊的沈方良,脸色阵红阵白,沈方良笑得一脸灿烂,摆着手道:“那个《九转心经》。”沈方良这话的意思是再说我知道我这一出很欠打,但是看在《九转心经》的份儿上,就原谅我吧! 跟着江白氏往铸造室走,一路上江白氏脸色阴沉,沈方良则是抬头看天摸着鼻子没说话,事实上尽管他的脸皮很厚,但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 一路诡异的静默,沈方良手指动了动打开地图,看到自己一行人正向着地图的指向朝着的江孝成所在发方向行进。渐渐的,一行人走出那占地不小的房屋群落,向着后山走去,及至走到了铸剑室附近,沈方良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几乎没感觉到疲惫的沈方良此时倒是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及至走到铸造室外,沈方良已经快趴下了,但是铸造室的门口守着的管事竟然不让他进去! 那个管事看上去也七老八十的样子了,扫了眼沈方良,沉声道:“我钱家世代效命于名剑山庄,老夫钱易在铸造室看了几十年的门,恪尽职守,从无懈怠,遵从祖训,铸造室非江家子弟不得入!” 江白氏扫了眼沈方良,拉住那位自称钱易的老管事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钱易从开始的脸色铁青,到后来神色慢慢那缓和,再到后来神色平静,而就在江白氏和那钱易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的时候,累得不行的沈方良一屁股坐在铸造室门口的石阶,开始用手给自己扇风的沈方良那里开始打量这处名剑山庄的铸造室。 这是一处挖空的山洞,名剑山庄还真是很喜欢挖山啊,沈方良在心里腹诽,在这处山洞里面才是铸造室的话,只要在通往铸造室的山体壁上凿几个山洞,然后再看住了几个洞口就能保证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 半响,钱易和江白氏走回来,钱易那张坚毅苍老的脸上有些不情愿的表情,但是到底还是放行了,让江白氏带着沈方良进了铸造室。 从那狭窄的山洞入口进去,三部一卡五步一哨,走了一段狭窄的路段,忽地豁然开朗,一处占地百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方展现在眼前,而整个这方开阔地带最显眼的就是那正北靠着山体的那座巨大的铸造炉。 与其他人可能第一眼看到这铸造炉会被震撼的感觉不同,沈方良瞬时瞪大的眼睛不是因为那铸造炉的巨大,而是因为那铸造炉很眼熟,和他包裹里的那个砸了数千rb买的铸造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就点儿。 江家的某代先祖也是穿越的玩家吧。 沈方良在心里这样默默想。 第108章 “哐啷”一声巨响,让沈方良回神,看向声音来处,只见江孝成把手里那把断成两截的峨嵋刺直接扔到地上,怒吼道:“我用手都能掰断,这种东西怎么交货!” 身旁的管事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绝世高手暴怒的威压,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有个管事颤颤巍巍的道:“我们都是按照步骤工艺来的,半点疏忽都不敢有,先头铸造的一批,侯爷您也看过了,没问题。” 江孝成怒喝道:“先头的没问题,可是现在的有问题,眼看交货日期渐进,这样的东西交出去,以后还有人敢和我名剑山庄买东西吗?” “好啦,发火有用的话我一定天天都发火骂人,要是那样能把你父亲骂回来的话。”随着声音的靠近,江白氏缓缓走至江孝成身前,为那些被骂得瑟瑟发抖的主理铸造的管事们结尾,道,“这事情出岔子了,就该想想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不是一味在这里发脾气。” 江孝成看到自己阿父发话了,勉强抑制了下自己的火气,扫了眼整个铸造室,名剑山庄能够数百年屹立不摇,并且干卖“军火”这个行当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名剑山庄早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就完成了“流水线”化的技巧,每一项工艺都有专门的一队人负责,这就是为什么铸造室有这么多的管事的原因,因为每一位管事都负责一道自己精熟的工序。 江孝成并不愚蠢,也许因为年轻还少了点儿沉稳和应对世事的经验,但是他却也有着许多富家子弟没有的坚韧意志和聪明的头脑,所以他很快就理出了个头绪,总结道:“如果前面的几批峨嵋刺都没出事儿,那么我们的工艺没有问题,后面的几个批次的峨嵋刺出问题应该在后面这短时间的每到工序上检查,应该是……” “淬火的水出了问题。”有人直接接口江孝成的话把答案说了出来,江孝成转头去看,只见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也是名剑山庄的年轻管事之一的郑司手中用碗盛着水走过来,道:“我刚刚验过淬火的水,侯爷你看。” 言毕郑司将手里的一颗药碗扔进碗里,那碗里的水立刻变色,还轻微冒出了几分臭气,郑司道:“食腐草的汁液,加进淬火的水里,兵刃就会变脆,易断易折。” 江白氏见到那碗变了颜色的水,脸色阴沉,道:“我名家山庄的管事都是自幼长在名剑山庄,不可能有人做这种坏事的事情。” 郑司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名剑山庄的人都知道这批货关系重大,自然不会动手脚,可是现在名剑山庄里可不都是自己人呢,也有身份根底不明的外人在呢。” 这话一出,众人稍微反应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转向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沈方良,眼神中都有些怀疑之色,因为不用多聪明就能听出来,郑司口中的身份根底不明的外人就是沈方良。 沈方良看到众人都看向起自己,也听到了刚才郑司的话,哪里还搞不明白众人的心思,正在微带讥讽的笑了笑,要开口说话时,江孝成上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道:“漂……方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想多了。” 后面那句“你想多了”是江孝成是看着郑司说的,郑司听得此言,冷笑了下,道:“侯爷,我自小长在名剑山庄,我郑家也是世代做名剑山庄的管事,我说话可能不中听,但是却是一片为了名剑山庄的心,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侯爷您可别昏了头。”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阿傻,沈方良眼神一动,然后微微苦笑着叹了口,拍了拍江孝成的肩膀,道:“阿傻……江孝成,内奸是那个人。”指着身旁管事里的一个人,沈方良这样道。 那被沈方良指着说是内奸的人神色一变,先是一惊,然后作色道:“你凭什么诬蔑我?” 沈方良挑了挑眉,整个地图上显示的都是正常人名的只有你头上大大的红色“内奸”两个字,沈方良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那人见沈方良一句话,江孝成就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己,急道:“侯爷,我是名剑山庄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庄子里,怎么可能会背叛侯爷,分明是那个外人诬陷我来洗脱嫌疑。” 众人听到这人这话,加之此人确实是名剑山庄老管事的儿子,与众人相熟,听到这人的说法,众人又有些怀疑沈方良是反咬诬蔑,连江白氏也有些狐疑的上下大量沈方良,毕竟沈方良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和诡异,很难不惹人疑虑。 沈方良对众人暗自狐疑打量的眼神视而不见,淡淡道:“地鼠门的门主不是来参见品剑大会了吗?我出个主意,江孝成你直接然地鼠门的人把我和这个我指征是内奸的家伙过去干的事情,能查到的都查出来,不就清楚了?他既然是你们名剑山庄的家生子,那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肯定有诱因。” 那人一听沈方良这话,神色大变,地鼠门以贩卖情报为生,江湖中对地鼠门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据说,只要地鼠门想,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情,那人神色一变,江孝成立刻就有了判断,眼见对方从袖子里扔出一个霹雳烟雾弹,转身就跑,众人都反应不及,可以江孝成这个早有判断且是绝世高手的家伙在,哪里由得这个小子跑路,那人刚跑出没几步,就江孝成向拎小鸡一样掐着后领拎回来了。 看着那脸色灰白的内奸,江白氏气得不得了,道:“来人,把这人带入地牢,严加拷问,一定要弄清楚他背后的人是谁!一定要搞清楚是谁要与我名剑山庄过不去!” 跟在江白氏身边的江松应命把那个内奸上铐上锁带了下去,眼见那内奸抓住了,可是江孝成的脸色依旧阴沉,江白氏也不见放松,因为两人都知道内奸虽然抓住了,可是时间紧迫,名剑山庄已经来不及再铸造足够的峨嵋刺交货了。 “我有法子帮名剑山庄按时交货。”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方的沈方良此时开口,看着江孝成道,“我可以帮你们名剑山庄按时交货,可是你要给我解开身上的穴道禁制。” 第109章 江白氏看了看沈方良,又看了看神色从惊讶到僵硬的自家儿子,看着两人对视着对峙着的情形,微微皱眉,然后断然开口对沈方良道:“好,我替我儿子答应你,不管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帮我们按时将这批货铸造完毕,按时交货,我们都答应你。” 对江白氏的断然许多,沈方良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他依然盯着江孝成,神色平静,眼神冷静,道:“我要名剑侯承诺我。” 江白氏听到这话,面色微有不快,但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去看江孝成,暗暗的使了个眼色,然而江孝成似乎没看见自己内父的眼色一般,抿着嘴僵硬着一言不发,这让江白氏大怒,拐杖杵地,“咚”的一声直响,可是江孝成依旧不动不语,僵硬着看着沈方良,眼神里有种僵硬深重又带着些许痛楚的情绪,倒是让沈方良先忍不住转头了,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峙对视。 沈方良转头对江白氏道:“你替你儿子做的承诺,算数吗?” 江白氏对沈方良的质疑微有不快之意,微微眯了眼,然后看着沈方良,神色坚定自然,道:“自然,他是我儿子,我的话他要听。” 沈方良撒过谎,应该说他撒过很多谎,在现代社会,做生意要不懂的撒谎简直分分钟被坑破产的先兆,沈方良也很会识别谎言,因为在现代社会,识别谎言几乎是每个活下去并且成功的生意人必备的技能,沈方良知道,一个人说谎时承诺的总是格外的快,因为当你真的要做出一个承诺时,你要思考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利益,便不由自主的会犹豫会耽误时间,而当年说谎时就表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得到利益。 江白氏承诺的很好,但是他承诺的太快了,所以沈方良眯了眯眼,然后轻声道:“我不信,你发誓。” 江白氏眼中划过一丝恼怒之色,道:“我堂堂名剑山庄名名剑侯的内主,我会食言而肥吗?” 沈方良淡淡道:“任何人都会食言而肥,只要价码够大。” 江白氏眼中不仅有恼怒之色,更添了几分怒气,用有些升高的强调道:“好,你要我怎么发誓?” 沈方良道:“我要你拿名剑山庄发誓,若是你违背誓言,名剑山庄永远复兴无望。” 言毕,沈方良没有去看江白氏,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僵硬着的江孝成。 僵硬着的江孝成从头到尾都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有紧紧握着拳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好!我发誓!”几乎有有些咬牙切齿的将这几个字从嘴里挤出来,江白氏抬手立誓道,“我在此立誓,若沈方良沈少侠哦能帮我们名剑山庄度过这次危机,我一定遵守承诺解开沈少侠身上的禁制,若违承诺,我名剑山庄永远复兴无望!”言毕,江白氏几乎是双眼冒火的看着沈方良,声音冷得像冰一样,道,“沈少侠,满意了?” 在江白氏立誓的过程中,沈方良一直看着江孝成,最后转头,看向那整个铸造室正北方的那座铸造炉,道:“我有两个办法,第一,去找金陵军械局求援,他们有昔日名剑山庄献出来的铸造术和铸造师。” “不行!”江白氏马上否决这个提议,道,“若向金陵军械局求援,中间难保消息不泄露,如是消息泄露,岂非整个江湖都知道我们名剑山庄自己不能铸造好兵刃,要向外人求援了!这会败坏名剑山庄的声誉,再者,”江白氏神色有些复杂,道,“要与朝廷打交道的事情,最好能免则免。”他大儿子的死,直接导致了名剑山庄大半交出了积攒了几百年的家底给朝廷来自保,这件事情对于江白氏来讲,刻骨铭心。 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沈方良也知道这个法子多半是不行的,所以他也没多争辩什么,直接说了第二种办法,道:“第二种法子……我多嘴问一句,你们这座铸造炉是干什么用的?” 听到沈方良这么问,江白氏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祖传的铸造炉,道:“这座铸造炉是江家一位先祖留下来了,昔年我们名剑山庄曾经有过内乱,祖传的铸造术一度失传,我名剑山庄的那位先祖铸造了这座铸造炉,用这座铸造炉铸造的兵器不仅更加锋利,而且缩短了兵刃制成的时间,当年……”江白氏顿了下,眼中有些晦暗之色,道,“当年我们曾经将这座铸造炉献给朝廷,可是这座炉子太大了,朝廷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都没法长途搬运,最后就将这座铸造炉留了下来。” 沈方良听到这里,淡淡的道:“也就是说如果再有一座铸造炉,铸造新的峨嵋刺的时间就能缩短,如果再有一座铸造炉,你们能够按时交货吗?” 听到这话,江白氏一愣,上下打量了下沈方良,道:“你能弄出第二座铸造炉?不可能!这么多年来,江家一直试图铸造第二座这样的铸造炉,可是不管试验多少次都是失败告终,即使勉强铸造出来,也没有这座铸造炉的效果,普天之下,绝不可能第二座这样的铸造炉!” “你别急啊。”沈方良闲闲的说,“我知道哪里有,你和我去把那座铸造炉搬出来,试用一下不就知道那座铸造炉行不行了。” 江白氏满是狐疑的上下打量沈方良,有些怀疑这个小子是不是在忽悠自己,而沈方良也看出了江白氏的狐疑,挑了挑眉,道:“除非你有其他的办法,否则信我一次又何妨?反正花不了都少时间。” 一众人跟着沈方良身后到了一处荒郊野地,怪过一处山脊,沈方良对跟着自己的人说道:“你们在后面等着,我去找那个铸造炉在的地方。” 眼看身后的郑司和江松满是狐疑的盯着自己,沈方良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法用内力,跑都跑不快,我保证一炷香以后就放响箭通知你们地方,若是一柱香后我不放响箭,你们就直接来着我,然后痛痛快快的揍我一顿,如果你们不同意我自己去找,我就站这儿不动了,你们自己去向你们老太爷交代吧。”言毕,沈方良就蹲地下了,一副不答应我就不动的样子, 郑司看到眼前沈方良近乎无赖的行为,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法,毕竟现在是他们求着沈方良办事,无奈,将目光转向带着他们却一路沉默的江孝成身上,想要名剑山庄的主人名剑侯来拿主意,只见一直沉默的江孝成看着沈方良,终于开口了,道:“好。” 就这一个字,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 沈方良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向远处一个山谷走去。 走至那处山谷里,走到那地图上标着沼泽的地方,沈方良从包里把自己那座花了几千rb买的铸造炉扔进沼泽坑里,等着那沼泽慢慢把铸造炉吞没,然后便拿出江松给他的响箭放了。 等到江孝成带着江松和郑司赶到的时候,沈方良指了下沼泽,道:“铸造炉在里面,自己翻吧。” 第110章 郑司听到这话,满是狐疑的打量了下沈方良,但还是命令手下的人用竹竿去探测沼泽,结果自然是碰触到了沈方良刚扔下去的铸造炉。 要说起来,名剑山庄靠“卖军火”赚钱屹立数百年也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把位置指完就坐在一旁闲闲的看热闹的沈方良看到郑司和江松把一种类似于机械怪手那样的东西弄来时,也有些咂舌,只见那巨大的钢铁底座,上面是钢铁铸造的滑轮,充当绳子的是三指粗细的铁链,最后,那对这个时代来讲极为巨大的铸造炉就被这这个时代的“机械怪手”给沼泽捞出来了。 整个过程都是名剑山庄的人在忙碌,沈方良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杵着次下巴看热闹,看着他们用原木铺垫试图把铸造炉“滚”会名剑山庄,跟在一队“滚”铸造炉的家伙们身后,看着他们千方百计把那炉子弄到名剑山庄门口,然后在众人都为难的看着名剑山庄那成百上千的台阶时,江孝成直接将那巨大的铸造炉半抱住搬起来了。 玉龙真气运转,像一个小孩子挥舞大锤一样,与那铸造炉在人中算是高大壮实的江孝成也显得有些渺小瘦弱了,但是这个“渺小”的家伙却轻巧抱着那个铸造炉,一路走到了名剑山庄后山的铸造室,然后“咣当”一声,把那炉子放在他家祖传的那座铸造炉的旁边。 江白氏年纪大了,这种出去干“粗活重活”的事情自然他是不会跟去的,但是他守在铸造室里,及至江孝成把那铸造炉搬上来了,便急忙指挥那些管事去试验下那铸造炉是不是真如沈方良说的那般好用,这样一来,刚才负责出“苦力”搬东西的江孝成倒是闲下来了,毕竟这种大批量铸造的兵刃自然轮不到名家侯自己来动手,所以大家都忙起来后,江孝成倒是闲下来了。 走过铸造室的那粗石的地面,江孝成朝着在洞口站着的沈方良走去,沈方良看着走至自己身前的江孝成,一伸手一挑眉,道:“给我解开穴道。” 江孝成点了点头,然后忽地道:“我记得长安城里咱们住的房子很破,后来你自己修房子来着。” 沈方良听到江孝成突然转移话题说这样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微带狐疑的看着江孝成,怀疑这货是不是要反悔不给他解穴了。 面对沈方良的打量,江孝成神色不动,继续他没说完的话,道:“我记得你好像用一座铸造炉烧砖用来着,你避着严谨、张献忠来着,但是你觉得我傻,不懂,所以没避着我。” 沈方良瞬时觉得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跑而过。 江孝成看到沈方良那副仿佛被驴踢了的标枪,神色中有了些许狡黠,拉住沈方良的手,江孝成突地显出了几分调皮的表情,道:“跟我来!”言毕,江孝成拉着沈方良的手,快速的朝着一个铸造室外面跑了出去。 在沼泽里负责把那捞铸造炉用的“机械怪手”拆解运回去这些善后工作的郑司,返回名剑山庄的速度比应该的慢了很多,名人将竹竿插入沼泽里,反复测量沼泽底部的深浅,听着动手的人回报的数字,郑司神情若有所思,忙了一下午,及至黄昏,郑司返回名剑山庄,对江白氏汇报道:“那铸造炉在那个沼泽里绝对时间不久,若是时间太久,这么重的东西压在沼泽底部,长年累月,一定会深陷在沼泽底部,就是说,在沼泽将那底部重新回填平前,那里应该会有一个铸造炉压出的坑,可是铸造炉一般走我就测量了,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铸造炉是沈方良仍在沼泽然后故意让我们找到的?”江白氏问道。 “是。”郑司道,“很可能是他来名剑山庄之前扔在哪里的,或者,他把那座铸造炉放在沼泽边,趁着离开我和江松视线范围里时推入沼泽的。” 江白氏若有所思,道:“铸造师试过了,那座铸造炉的功效与我们江家那座几乎相同,炉火纯净高热,若是以两座铸造炉同开的速度,我们应该能够赶得及把这批峨嵋刺铸造完毕。” 郑司犹豫了下,终是开口了,道:“老太爷,这沈方良真的是姓沈吗?” 江白氏眼中神色莫测,但没说话。 看着江孝成递给自己的那块令牌,那块很眼熟的令牌——建城令,游戏里面建立帮会需要用的一种道具,沈方良挑了挑眉,道:“干什么?” 江孝成笑了笑,拉着沈方良,道:“闭眼。” 沈方良没闭眼,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江孝成拿着那块令牌,然后咬破手指滴了滴血在上面,再然后一切都开始扭曲,沈方良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变形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换变形,飞速的从眼前划过,等到这一切扭曲都停了下来,沈方良趴在地上开始狂吐,江孝成吓得急忙蹲下来帮他拍背,结果不知轻重拍的沈方良差点儿把肺都咳出来。 一把拍开江孝成的手,沈方良狼狈地喘着气,打量着这显然是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地方,道:“这哪儿啊?你折腾我这么难受就为了看这么个地方?” 江孝成把沈方良扶起来,道:“你和我来。” 江孝成拉着沈方良向前走,走过一堆杂乱的山石树木,走至块巨石边上,运功将巨石搬开,却是一个地洞。 沈方良看着那个地洞对江孝成挑了挑眉,意思是这是干嘛? 江孝成道:“漂漂,你和我来,我给你看我们江家这百余年来真正根基所在。” 沈方良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地洞,很是狐疑的打量江孝成,江孝成笑了笑,突地拉住沈方良,搂住沈方良的腰,飞身跃入地洞里。 江孝成用轻功踩了几下地洞的墙壁,然后落在地洞底下的石制地面上,放开沈方良,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熟练的在黑暗中摸索,将几处放置着的油灯点亮,转身却见身后沈方良面色微带阴沉的看着自己。 江孝成微有惴惴,道:“漂漂,你生气了?” 沈方良压制下皱着的眉头,勉强舒展了下,良久,道:“阿傻,把穴道给我解开,我不喜欢现在这样。”像个傻叉或者女人一样被人抱着勾着来回来去,英雄救美呵护备至那套是他对别人玩的,不该是别人对他来玩的! 江孝成神色再次僵硬了些许,抿着嘴,半响才开口道:“等你看完这里,如果你还要走我就给你解开。” 沈方良微微平复了下自己烦躁的心情,借着已经点燃灯火打量着这个地洞底下,只见这处地洞虽然很深,但是墙壁上许多地方似乎都打了通风口,通风口上似乎又杂草之类的植被隐藏覆盖,在转头向身后望去,只见背后是一块巨石堵在那里,整个地洞似乎不是很大,及至江孝成走至那块巨石前,用真气将那巨石推开,入目那巨大的地底厅堂,沈方良才算看大了这个“地洞”的全貌。 至此,沈方良很是相信江家那位所谓的先祖一定是和他一样穿越的玩家,因为眼前这个“地洞”的造型和电视剧里活死人墓的造型几乎一模一样,并且,江孝成拉着自己往里走了几步到了一个石制的巨大房屋里时,那上面提着的四个字是“琅嬛福地”,这地方要不是穿越的玩家建起来的沈方良发誓他就该和猪姓。 第111章 “这里是昔年的风雨阁旧地,风雨阁虽然不在了,但积累下来的东西却都留存了下来,现在只余下江家人知道这个地方。”江孝成向沈方良介绍道,“这出琅环福地,就是风雨阁收揽天下武学典籍的地方。” 沈方良跟在江孝成身后,走入这个看着像大图书馆一样的“琅嬛福地”,打量这那仿佛现代图书馆分门别类一样的书籍摆放方式,随手在一个标着武当的柜子前停下来,翻开,只见武当的基础心法、中高级心法、剑法、拳法都有,却是没有镇派的绝学。 再走了几步,到了峨眉派的柜子,却是空的,这让沈方良微有诧异,转头去看江孝成,江孝成看着峨眉的那个柜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创立风雨阁的那位我江家的先祖是峨眉出身,为了守住昔年对自己师门不泄露峨眉武学的承诺,便没有将峨眉的武学收录到这琅嬛福地之中,但……哎,若是当初先祖也把峨眉武学收录,也许还能帮峨眉留一脉道统,也是世事难料,昔日家国沦丧,百姓涂炭,峨眉被吐蕃繁盛所灭,传承断绝,至今 世间已经没有峨眉武学传世了。” 沈方良也没说什么,继续在这名为琅嬛福地的大图书馆转悠,发现绝大部分武功秘籍都是中高级内功心法或是外功招式,像《九转心经》这类的绝学却是没有,不过想也知道,转悠了一会儿看得差不多了,江孝成又拉着沈方良去了另一个屋子,那屋子上的牌匾的位置刻得字倒是简单,只有一个“药”,沈方良随着江孝成进了这处药房,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随手拿几瓶,却见标签上有些“洗髓丹”的,也有写“金创药”的,还有“清心散”,总之,沈方良包里有多少种药,这里只多不少,但是打开来看时多半是都是空的,只剩下一个瓶子,里面已经没有药了。 江孝成在旁边静静守着沈方良,看着沈方良摆弄那些药罐,道:“江家只有那位先祖得天眷顾,精通医理,他又教导传授一两代,其后他的药方和制药法便失传,现在这里只有这些空瓶子了。” 沈方良把手中的药瓶放了下来,打量了下这整个药房,然后叹了口气,道:“阿傻,你把这些给我看是要做什么?这些是你们江家百余年积累下来的资本,给我看做什么?” 江孝成抿着嘴,僵直着,良久,开口道:“鬼神之事,是有的。我江家先祖这样说过,他留下的东西,有些不类凡间应有之物,方良,我不问你的铸造炉是哪里来的,你的《九转心经》是哪里来了的,我……我只想让你留下来。” 我把我心掏给你开,我把我的家族最珍贵的秘密摆给你看,你能留下来了吗? 江孝成的眼神有些像陷入险境中的野兽一样带着绝望又有几分危险的感觉,沈方良看着江孝成,一瞬间他想到了他第一个女朋友,那个他读书时就那么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的可能是这辈子最爱他那个女人。 沈方良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张了张嘴,然后最终他闭嘴了,转身向着墙角走了几步,对着墙角自己一个人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有些不稳定的情绪,然后转身抱着手臂对江孝成道:“给我把穴道解开,走与不走我都不想受制于人。” 江孝成眼神一暗,良久,他点了点头,道:“好。” “谁!?”江游氏在镜前把发簪拔掉,正要散发换衣服,突然镜子里看到有一个全身披着黑披风的诡异人影出现在镜子里,急忙暴喝然后回身。 只见那人将披风的兜帽退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让江游氏一惊,道:“阿曲,你怎么……” 上下打量自己同乡的幼年玩伴这一身诡异的打扮,江游氏凌厉的眉眼现出有些疑惑之色。 那位被江游氏称为阿曲的同乡笑了笑,道:“阿离,我来帮你。” 江游氏疑惑道:“帮我?帮我什么?” 阿曲道:“你想要名剑山庄吗?” 沈方良穴道被制住的时候昏迷着,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周身真气都被禁止这么复杂的点穴手法是怎么弄的,所以他不知道原来解穴要脱光衣服的! 江孝成答应给沈方良解穴也没离开,直接拉着沈方良到了这地洞里一处空的石室里,沈方良一眼就看到了这石室里的那张冒着寒气的白色的玉床,心道:那位穿越的玩家一定是金老的书迷,这不,古墓,琅嬛福地,连寒玉床都有了。 分神扫了眼“寒玉床”,再转头时却见江孝成开始脱衣服,沈方良瞬时就僵住了,脱口问道:“干嘛?”虽然他曾经为了给阿傻除虱子他扒过阿傻的衣服,虽然他也曾经与阿傻坦诚相见,但是那是他是阿傻的时候,现在,却是不同。 江孝成眼神有些晦暗,道:“你体内的真气太过深厚,我用了祖传的一套点穴手法,若是解穴,将我注入你体内的玉龙真气拔出来,一定要认准穴道,是半步都不能有差错的,隔着衣服只怕会出错,而且你修炼的心法偏于阴柔,而玉龙真气至刚至阳,拔出真气到体外时,一定要及时散热……” 说了一堆,其实归根到底,就是要脱衣服,坦诚相见。 沈方良自然是听懂了,所以他笑了笑,道:“那个……要不咱回去再解,我觉得我又不急了。” 江孝成原本晦暗的眼神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但是一闪即逝,沈方良翻了个白眼,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阿傻憨厚呢,这货分明肚里的坏水真是足足的。 其实明白江孝成是耍小心思刁难他,但自己也有点儿拿这家伙没法子的沈方良心中恼恨非常,怒道:“回家!我饿了!” 江孝成笑了笑,道:“漂漂,我很开心,你说的是‘回家’。” 沈方良一愣,看着江孝成的眼神有些情绪在波动。 江孝成与沈方良回转名剑山庄后,沈方良看到地图上突然出现的那一顿红点,一惊,而江孝成则是看到铸造室那边一颗颗放向空中的响箭神色巨变,对沈方良道:“漂漂,在这里等我。”这句话说完便飞身离去,向铸造室那边飞速赶去。 沈方良没回话,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躲着干什么,出来吧。” 沈方良身后,几个一身黑披风的男子从假山后面晃荡出来,沈方良微微眯了眼打量着这几个人,心中有些疑惑:他虽然体内真气被制,但是耳力还在,但是这几个人方才隐藏的悄然无声,仿佛与山石墙瓦融为了一体,若非有地图现实,连他都没察觉,也难怪阿傻以为此处没有敌人很是安全让他留下来。 沈方良道:“打个问号啊,那个你们是吐蕃人还是摩尼教徒?” 这几个人一晃身到了近前,这一晃身之间,沈方良看到了他们黑披风下的衣服花纹,沈方良点头,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啊,原来是南诏巫蛊门的;第二个念头是令狐少卿大理寺去死吧,这中原的防护网都快被穿成漏子了。 第112章 为首的那位巫蛊门的弟子一拳打在沈方良的胸口,把沈方良击飞出去,沈方良顺着力度翻身打了个滚趴在地上,背脊不断颤抖。 各位以为沈方良在吐血,不,沈方良把脸趴在胳膊里,在笑,因为他感觉他胸口的禁制已经解开,九转真气开始运转起来。 当世之中,内力够深厚能够打破他的护体真气的可是没几个,此时他受制于人,体内真气不能运转,却自保有余,在收到攻击时本能的反弹,甚至冲开了江孝成点住的穴道。 所以沈方良笑了,不用脱衣服与阿傻坦诚相见就解开穴道,这不是挺好的嘛,虽然代价是挨一顿打,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沈方良笑着对那几个巫蛊门弟子道:“就这么点儿本事?” 那几个巫蛊门弟子眼见沈方良又爬了起来,几人上前一步把沈方良团团围住,而沈方良则是本能的抱住脑袋护主自己的脸,对沈方良来说,挨打可以,但他可不允许自己变成鼻青脸肿的蠢样子,沈方良庆幸,这几个巫蛊门弟子没带兵刃,话说貌似游戏里的巫蛊门弟子也没带兵人的习惯,他们通常都是…… 江孝成和身侧的老管事钱易看着密密麻麻冒出来的蛇和蝎子、蜘蛛这些东西,尽管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可是江孝成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对钱易道:“钱老,你走,这里我来应付。” 头发花白的钱易冷哼一声,道:“走?老夫可不是逃兵!我钱家任名剑山庄的管事这么多年,就没怕过事!” 江孝成心里划过一丝暖意,虽然钱易时不时的会有些倚老卖老,但是也确确实实的对江家忠心耿耿,不过眼下,江孝成除了对钱易的忠诚感动外,更想知道的是如何对付这些蛇虫鼠蚁。 耳边一阵笛声传来,随着这声笛声,眼见着对面那些这些密密麻麻的蛇蝎开始向着铸造室移动,蛇腹摩擦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无数的沙沙作响声汇集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头皮发麻的声音,然后江孝成眼中却有精光闪过。 这些蛇虫显然是受人驱使,以江孝成的武功,自然能够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但是他却没把握能护住身边的包括钱易在内的管事并且阻止这些东西通过自己身后的洞口进入铸造室,可是方才那阵笛声却给了江孝成灵感,他不需要去对付这些数之不尽的蛇虫,他只要找到以笛声驱使这些虫蛇的人就够了。 脑中划过这个念头,江孝成触感外放,正待去感受那操控之人的所在,却迟迟没有半点儿感觉,武功练到江孝成这份儿上的高手,其实并不是依靠耳力或者目力来判断敌人,更多是一种感觉,在这种级别的高手其实已经隐隐有天人合一的先天境界,在他们的触感里,或者说灵觉里,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活物的动作都如同打破水面的一滴水,会引起阵阵涟漪,但是这次来袭的人,却让江孝成这个绝世高手都察觉不出来攻击者的方位,却是诡异。 笛声一个骤然变音,然后一声惨叫,一个一身漆黑的人影从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摔下来,摔在在蛇虫之中,然后一声清亮的声音道:“避毒散,拿着。” 一个瓶子劈头飞来,江孝成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然后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沈方良手中握着湛青色的橙武,歪着头看着他笑,然后一个轻身踏步,翻身到自己身旁,顺便把手里另一把江家祖传的那把扔给了自己。 拔剑在手,沈方良一边用另一只手洒避毒散一边道:“察觉出这些人的怪异之处了吗?” 江孝成接过自己的宝剑,拔剑在手,然后另一只手把那避毒散的瓶子的盖子用拇指剃掉,对着那些虫蛇洒落起来,道:“他们不像活人。” 沈方良道:“准确的说他们是药人,南诏有一种巫蛊之术,人浸泡在用几百种毒虫毒草调制的药汁里一段时间,这些人的身体会半僵化,变得力大无比,同时内力大进。” 江孝成摇头,道:“习武之道,没有捷径,短时间内让人内力大进的法子,一定会有后患反噬。” 沈方良点头,道:“确实,代价便是他们的身体其实已经处于半死状态,简单来讲这些人比尸体强不了多少。” 江孝成点头,所以这些人才会不容易被感知,因为这些人就像石头草木一样,没有活人的气息。 江孝成和沈方良两个人挡在众人之前,那操控蛇虫之人一死,这么的多毒虫毒蛇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避毒散的关系也不敢向铸造室的洞口靠近,似乎有要逃散的趋势, 这么多蛇虫鼠蚁全部逃散了,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名剑山庄的人都别想睡好觉了,所以沈方良飞身上前用轻功飞踏而过,用避毒散在即将要扩散的蛇虫之外撒了一个圈子把这些毒物围成了一个圈子困住了。 正当沈方良这么做的时候,地图上突然出现了几个红点,沈方良下意识的转头,看到远远的几个黑斗篷的家伙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突然间快速靠近沈方良的身侧,沈方良拔剑便刺,可是那个快速奔至沈方良身前的黑衣人却在沈方良长剑攻击的范围内停住了,然后突地洒出一个阵粉末,沈方良一惊,点脚飞速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那几个黑斗篷的人飞速四散,然后一股股的烟尘就从他们宽大的袖摆间消散出去,沈方良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但是系统显示“华星草粉末,有致幻热血至疯的效果”,沈方良一皱眉,运功转九转真气祛毒,发现这华星草的毒性不大,稍微一运功就被祛除掉了,心中疑惑:这毒性不大的东西释放来有什么用? 然而,突地,身后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传来,沈方良转身,却看到江孝成一对血红色的眼睛,带着血腥的笑容,正看着自己,沈方良一瞬间就明白了,华星草对于常人来讲甚至一般的高手,只要内力足够深厚,及时运功祛除,都不会造成不太严重的伤害,但是对于已经有入魔征兆的江孝成来说,却等于是火上浇油,会引得玉龙真气失控,使得江孝成再次变得噬血嗜杀。 第113章 沈方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后退,江孝成也笑着用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沈方良再次放慢了脚步,缓缓缓缓的后退,江孝成有些像猫戏老鼠一样也缓缓的前进。 那些黑披风的巫蛊门弟子似乎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沈方良在地图上看不见他们也跟本没那个精神去注意他们,因为此时沈方良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江孝成的身上,额头开始冒汗,一滴滴的沿着脸颊向下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铸造室里面见外面一直没动静,便出来意图看看外面情形如何,只见江白氏拄着拐杖从山洞里走出来,看到自己儿子的背影,江白氏自然而然的出声道:“孝成。” 这一声轻呼打破了沈方良与江孝成紧绷却无言的对峙,沈方良下意识的抬手示意想要制止江白氏的轻声妄动,但是江孝成成已经趁着这一瞬间沈方良露出的破绽,瞬时直接突破到沈方良的身前,抬手便是一拳。 沈方良被这太过快速的攻击惊着了,飞速后退,江孝成紧紧压制欺身上前,又是一拳,沈方良再退,江孝成咧嘴一个像野兽一样的笑容,一个突身,用牙直接朝着沈方良的喉咙处要了过去,给沈方良吓得差点一个跌列,而这一个跌列就给了江孝成再次拉近两人距离的空间,一把抓住沈方良的手腕,一个用劲儿就把沈方良往自己身前拉扯过来。 沈方良右手握剑,抬手一剑就照着江孝成是手腕削过去,可江孝成竟然不闪不避,任由沈方良那切金断玉的宝剑照着自己手腕下去,沈方良长剑剑锋直逼道江孝成的手腕肌肤上,却是砍不下去了。 江孝成看着沈方良那空悬的宝剑,咧嘴笑了,眼中血色翻腾,然后一拳直击在沈方良胸口,沈方良直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血吐出来,可是他也接着这股攻击的力度,飞身直踹江孝成胸口,用自己的力道加上江孝成攻击的力量,从江孝成抓着手腕的禁锢里挣脱出来,然后一个翻身,向远处下这处在山腰上的铸造室的台阶飞去,一个点脚翻身下去,沈方良开始了拼命的逃跑的过程。而身后一阵风声传来,江孝成在后面开始追。 名剑山庄很大,江家数百年的积累可不仅仅体现在那藏在地底的风雨阁宝库上,也体现在这大的可以当后世主题公园用的山庄上,沈方良一直跑,一直跑,胸口的方才江孝成那一拳侵入的玉龙真气却像是一根根钢针在在胸口搅动,然后慢慢的扩散,越来越疼,渐渐的便开始阻碍沈方良体内九转真气的运转。 咬着牙把喉头的腥甜咽回去,沈方良脚下半点儿都不敢停,临水踏波,翻山跃树,沈方良拼尽力气把江孝成往渺无人烟的地方引,渐渐的,胸口的针刺般的疼痛渐渐扩散,体内的真气开始续接不上,沈方良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江孝成追上、抓住,而此时此刻的江孝成……沈方良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几番思绪在心中转过,但是没有一种对眼前的状况有帮助,最后,沈方良咬了咬牙,驻足转身,抬手一剑直刺紧追而来的江孝成的胸口,江孝成抬手便挡,玉龙真气外放的罡气形成了一层气罩,阻挡了沈方良这一剑的速度,但是阴性的九转真气形成的绵延剑气却缓慢而坚定的撕开了江孝成的护体真气,沈方良这一剑速度虽然慢了,但仍然威势逼人。 江孝成虽然在发疯,但是与还是阿傻的时候不同,他在清醒的发疯,所以他知道以沈方良内力之深厚,自己外放的真气是不足以挡住对方的攻势的,所以他没指望能挡住沈方良,只是要阻一阻赌坊的速度,所以下一瞬间,江孝成成消失了,沈方良的一剑刺空了。 眼见眼前的人消失了,沈方良想也也不想,立刻回剑向身后刺去,只听一阵极为细微既不可闻的风声,沈方良知道身后的人消失了,随即沈方良想也不想,一个斜侧翻身,躲开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瞬时只觉得带着一阵炙热罡风的拳头擦着脸颊划过,沈方良一个拧腰错步,从那拳头旁边飞过,然后一剑下劈直接砍江孝成的侧身的肩胛。 江孝成飞速转身,另一只手变拳为掌,竟是一伸手,用手指夹住了沈方良攻击的一剑,玉龙真气运转,源源不断集中在那夹住沈方良宝剑的手指上,意图牵制住沈方良的攻势,但出乎江孝成意料的是,沈方良竟然直接放手,手中长剑脱手,一把上前抓住江孝成的另一只手。 这一招出乎江孝成意料,此时江孝成一手还夹着沈方良的长剑,另一只手已经被沈方良牢牢抓住,真气爆滚,却挣脱不开沈方良牢牢握着自己的手,江孝成心中暴怒,眼中血色翻腾,胸中杀意更甚,一甩手把手中那把宝剑扔掉,挥拳直击沈方良面门,却被沈方良另一只手挡住并且牢牢握住手腕,江孝成眉毛一凛,双手上灌注真气,玉龙真气澎湃,将江孝成的衣衫头发都鼓掌起来,双臂一震,江孝成意图以真气冲开沈方良的抓握。 通常到了高手过招到了这样的时候,就是两方比拼内力的时候,此时沈方良必然也要运转真气抵挡对方真气的冲击,可是再次出乎江孝成意料,他的真气暴击,沈方良非但没运转真气相抗,相反,他还抽空了双手经脉内的真气,使得江孝成暴起的玉龙真气直击侵入经脉之中,一路以几乎撕裂沈方良的经脉的力度向内侵袭。 打个比方,沈方良此时做得就像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个容器,然后抽空里面的空气,然后与之相接的江孝成的真气就像空气一样瞬时飞速涌入沈方良体内,及至真气汇聚至沈方良的丹田,被沈方良压缩至丹田极为精纯的九转真气开始暴起,纠缠住玉龙真气,开始消解融化,阴性的九转真气,像水一样开始慢慢融化至刚至阳的玉龙真气。 没有人会这么做!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感这干!因为这样做的后果,轻则经脉尽废,重则立时毙命,因为将外人的真气吸纳入丹田与自己的真气混战,就等于有两把刀子同时在自己体内打了起来,最后的结果胜负如何不得而知,作为容器的丹田经脉很可能会被相互冲突的真气绞碎。 可是沈方良这么做了,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真气被他吸入体内,江孝成眼中的血色渐渐消退,神志渐渐清醒,及至江孝成彻底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沈方良一口血喷了他一脸,然后一头扎在他怀里,晕了。 第114章 江孝成抱着晕过去的沈方良一双手抖个不停,如果说上一次他对沈方良动手他还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因为那时他有一个很强烈的要留下沈方良的意愿,可是这一次他清醒的记得刚才他所做的一切,他清楚的感知到方才的自己胸中那可怕的噬血嗜杀之意,而此时当他清醒过来时,抱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沈方良时,心中的悔恨和痛苦翻滚欲狂。 人怎么会去想要伤害自己那么想保护爱护的人又瞬间杀意尽消?人怎么可以这样仿佛瞬时分裂成了两个人的样子?会变成这样的人还是正常人吗? 一瞬间,江孝成想到了自己的大哥,他记得大哥那时的模样,那样不像个人的模样。 难道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大哥那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你是疯子,你是个疯子,你很快就会变成和我一样的疯子,哈哈哈!!” 耳边被关在地下铁牢里的大哥血红的双眼盯着自己叫嚣的狰狞的狂笑回响着,江孝成忍不住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疯子!!” 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地,没有人会回应江孝成,只有那声声的“不是疯子”在回响,一阵阵的“不是疯子”渺渺不绝。 江孝成瘫倒在地,抱着怀里的沈方良,扯出一个惨淡的似哭似笑的表情,低头看着怀里沈方良惨白的脸色,江孝成颤抖着爬起来,压下心中的惶恐与痛苦,抱着昏迷的沈方良,运起轻功来向名剑山庄的主屋赶去,现在,救漂漂才是最重要的。 江孝成离去的太过匆忙,所以他没注意到当他抱着沈方良离开时,一个一身黑衣披风的男子从一旁的树后缓缓走出来,看着江孝成的背影,咧开了嘴,扯出了一个满是血腥的笑容。 沈方良缓缓的睁开眼睛,体内还在激烈斗争着的两股真气像一把把小钢刀一样在一片片凌迟他经脉,剧痛弥漫全身,让沈方良难以自抑的呻吟出声。 守在边上的江白氏立时惊醒,看到沈方良睁眼,被江松搀扶着有些踉跄的走至床榻边,看着床榻边忙来忙去的下人还有给沈方良诊脉的郑司,焦急的问道:“如何?” 郑司皱着的眉头半点都没有放松,看着江白氏摇了摇头,道:“他体内的两股真气若是不能彼此消融,伤势是不可能痊愈的。” 已经半清醒的沈方良当然听到了郑司的话,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而只是这个动作都让他的经脉一阵剧痛,这一次比在长安城中与亚骨拓交手被打成重伤的那次伤势似乎还要重些。 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沈方良也不试图自己爬起来了,所以他开口问道:“阿……傻呢?”声音气若游丝,有几分干涸的嘶哑感,让沈方良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白氏此时脸色似乎奇异的有了几分愧疚之色,带着点儿安慰和赔不是的神情,对沈方良道:“孝成,孝成他有事情在忙,一会儿就来看你。” 沈方良心道:我要他来帮忙,我包裹里有红药,我起来嗑药疗伤,好不! 因为已经在江孝成面前暴露了,加之对江孝成的一种别样的信任,沈方良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打算直接让江孝成过来帮忙,实在不行让那家伙把自己体内的玉龙真气再吸回去不久行了。 江白氏很是和气关爱的道:“你现在要多休息,孝成那里,等会儿他就过来了,你不要费神等他,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 沈方良还想在说什么,但是系统界面上显示“屋内燃有安神润脉香”的提示,体力不支加之这药香的作用,沈方良的眼皮开始打架,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在名剑山庄的江白氏屋子的主厅里,江孝成看着眼前神志正常的兄长江孝严,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一身锦缎常服,衣着潇洒,很有几分贵公子风姿的江孝严笑着对江孝成道:“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江孝成认得,他当然认得自小一同长大带着自己胡闹带着自己闯祸带着自己练《玉龙心法》的兄长,他还记得没发疯前的江孝严是如何意气风发,要练成绝世武功,让世人知道江轲冉的儿子不负老父的威名,让世人知道,何为虎父无犬子。 但那些,都在江孝严走火入魔发疯后,被那发狂嗜杀的兄长更鲜明恐惧的记忆冲淡了,此时此刻,带着几分浅笑的江孝严让那已经有些模糊的少年记忆浮现出来,江孝成带着几分犹疑的开口,道:“大哥?” 江孝严笑了,很是动情,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江孝成,道:“阿弟,我回来了。” 江孝成回抱住江孝严,小的时候,大哥常常拎着他抱着他一起溜出去玩耍,江孝严的身材高挑,比起江孝成却是偏瘦,但是自幼习武,身上的肌肉硬得硌人,闯了祸事时一把拉起他抱在怀里狂奔逃跑时,常常硌得他疼得不行,大哥身上的气味大哥怀抱里的感觉他依稀记得,这样拥抱的感觉,还带着几丝隐约的熟悉感,这个时候,他才确定眼前人是他的大哥,是他那个发疯后不知所踪的大哥。 江孝成也有几分动情,紧紧回抱江孝严,惹得江孝严笑着拍了拍江孝成的肩膀,道:“好了,都不是个小孩子了,还这样黏人。” 江孝成放开江孝严,难得有些羞赧,一个八尺汉子羞赧起来真是不能看,咳了下,勉强整理了下自己所剩不多的威严,江孝成道:“大哥,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你失踪时……”江孝严失踪时已经疯得彻底,此时江孝严看上去却明显神智清醒,江孝成当然心有疑惑。 江孝严叹了口气,眼中也有了几分沧桑之色,道:“我当时疯癫失智,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只是一日忽地清醒过来,在一个山谷里,那处山谷里有些不知名的草药,我浑浑噩噩的过了段时间,采食野果野菜,捕鱼狩猎,这样过了几年,疯症渐好,后来我才出谷来,寻回家来。” 江孝成听到此处疑惑更甚,同时心里也滋生了些许怀疑——玉龙真气的反噬作用这么容易便得痊愈了? 江孝严似乎没有察觉到江孝成的怀疑,笑了笑,道:“我在回家的路上便听说了品剑大会的盛况,没想到昔日跟在我身后的小弟也有这等出息了,大哥为你高兴,我一直担心当年我不知轻重教你《玉龙心法》会有后患,现在看到你无恙,我就安心了。” 听江孝严说到此,又想到还在昏迷中的沈方良,江孝成神色一黯,江孝严察觉出异样,问道:“阿弟,这么了?” 江孝成强笑了下,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方良再次清醒过来时,感觉稍微好了些,便强撑着起身,却又被身边的下人急忙制止,道:“沈少侠,你不能起来,郑管事说你必须修养。” 沈方良理都不理,爬起来伸手从包裹里掏出补血的丹药就往嘴里塞,结果刚塞进嘴里就发现补上去的那点儿血又掉了下来了,血条上依旧只剩一层薄薄的血皮。 勉强爬起身来,再塞药进嘴,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使得沈方良气喘吁吁,眼见补血药不管用,又掏了瓶补气药,直接对着瓶口灌,瞬时沈方良便察觉到丹田内一股清凉的真气涌了出来,蓝条瞬时满格了。 强撑着盘膝坐下,沈方良试图去引导那股清凉去融化那正在自己丹田和奇经八脉中流窜的玉龙真气和九转真气一碰,已经千疮百孔的经脉立刻承受不住了,沈方良只觉得丹田一阵剧痛,一口血又从喉头涌了出去,呛咳着喷了出来。 那守着沈方良的下人见此,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该强力阻止沈方良这么折腾下去还是任由沈方良这么动作,最后,那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他找能做主的人来管这事了。 经脉伤势太重,撑不住这么玩儿了,沈方良意识到这一点,又试图伸手去摸洗髓丹和清愈丸,前者可易经洗髓,重塑经脉,后者可以在这个过程里温养修复内伤,但是还未待沈方良动作,只听“咣当”一声门就被推开了,然后阿傻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进来屋子。 还在断断续续的咳血吐血的沈方良还未来得及问阿傻这人是谁时,那陌生人已经一把抓起他的手腕诊脉,然后神色大变,道:“不好,他体内的玉龙真气失控了,再不救治只怕会经脉尽废,阿弟,你替我护法,我把他体内的玉龙真气吸出来。” 言毕便跳上床榻,一把扒下了沈方良的衣服,双手拇指贴在肩胛上的天宗穴上,胜于四指覆盖在手太阳小肠经依肩胛散开的其他穴道上,开始缓缓的将沈方良经脉中的零星的玉龙真气缓缓吸附出来。 江孝成看到自己大哥江孝严的动作,身体立时一僵,抿着的嘴角也有几分僵硬,他站在那里很久,一动不动。 第115章 沈方良察觉出体内的玉龙真气在被人慢慢的抽出来,那力度很柔和,带着点儿精心计算的小心,四处乱窜的玉龙真气在经脉里像流水一样缓缓的朝着一个方向“流”去,这个过程里,经脉依旧还有轻微的疼痛,让沈方良忍不住轻微的呻吟出声,这轻微的呻吟声让旁观护法的江孝成全身僵硬。 江孝成僵硬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默默的转身推门出去,转而在门口守着,抬头看向同样在门外的内父江白氏,江孝成行礼道:“阿父。” 江白氏神色复杂,朝屋内扫里一眼,然后看向江孝成,道:“孝成,你大哥他……” 江孝成沉默了会儿,突地开口,道:“阿父,我想把名剑侯的位子让回给大哥。” 江白氏一惊,道:“什么?” 江孝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把名剑侯的位置让回给大哥。” 江白氏大惊,道:“这怎么行!?品剑大会已经开了,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新一代的名剑侯,新一代的名剑侯就是你,这个时候怎么能再换人!” 看见江孝成低头不语的样子,江白氏心里发急,从小到大,江孝成都是很乖的,尊敬兄长孝顺长辈,也正因如此,江白氏才直到此时江孝成说出要让出名剑侯的位子是真心实意的,说实话,江孝严也好,江孝成也好,都是他的儿子,哪个做名剑侯不是一样,可是江白氏此时考虑的却不仅仅是自家这点儿家长里短,更关系整个名剑山庄百年基业,他焦急的对江孝成道:“孝成,你大哥当年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若非令狐少卿和聂长歌联手相互,哪还有今天的江家!如果你现在把名剑侯的位置让回给你大哥,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我们名剑山庄,昔年的丑事,可不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江孝成有些颓丧的扯了扯嘴角,道:“大哥当年难道是为了自己才去偷练《玉龙心法》的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比大哥更想振兴江家,当年的事情纯属无奈,再者,天下人如何看待昔年丑事……大哥现在已经好了,而我……就是为了不让昔年的丑事再次重演,我也不能再当名剑侯了。” 江白氏听到这话,初时还不甚明了,花了点儿时间才反应过来,然后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孝成,道:“孝成,你……你不是好了吗?你的疯病……” 江孝成没有回话,对着老父那惊惧的目光,他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识的转头避开,道:“我……我也以为我好了。” 江白氏咽了下口水,勉强压制心里的那团乱麻,目光中满是惊疑犹疑,半响抬头看向江孝成,道:“孝成,你想清楚了,你大哥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大哥好了,但这也不能现在就下结论,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还复发。孝严说他可能是因为在山谷里吃了许多不知名的草药才痊愈的,若是离开了那里的药会如何?若是那里的草药真能抑制玉龙真气的反噬,那你也更不用急着让位,只要有药能治病,害怕我们名剑山庄弄不来吗?退一万步说,就是治了你大哥的病的药治不了你,不是还有沈方良吗?《九转心经》难道还治不好你?” 江孝成用手掩面,他还年轻,二十几许的年轻人,自幼便面临着随时可能疯癫的阴影,许多时候,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算坚强,或者说,比起自己发疯的可能,他更惧怕他发疯给江家给整个名剑山庄带来的影响,大哥发疯杀人时,家里的情形他还记得。 江白氏看到江孝成如此,咬了咬牙,道:“孝成,你知道我意思,你可以不取方家的小少爷,但是你也好你大哥也好,必须给江家留后,沈方良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于我,我都容忍,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你若不肯继续做名剑侯,那你的昏事……,你大哥若是继任名剑侯,他要取的正室一定是会《九转心经》能够给江家留后的人!” 江孝成全身一震,江白氏虽然没说白了,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了,如果江孝成不肯继续做名剑侯,他就要逼着江孝严和沈方良成亲了,而以江孝成对自己这位内父的了解,他知道为了维护江家维护名剑山庄,江白氏可以不择手段。 江孝成抿住嘴,全身僵硬,然后他没说话,半响,才开口道:“我去去看看钱管事有没有查出那些来袭者的线索。” 这话说完,江孝成便逃一样的离去了。 江孝成方才离去不久,只听“咯吱”一声推门声,江孝严从屋内推门而出,带着声轻笑道:“阿父为何对我如此刻薄?阿弟都要把位子让回给我了,阿父却依旧如此不依不饶,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子吗?” 江白氏站在那里,拄着拐杖,听着身后传来的江孝严轻声细语的言语,眼中划过一丝痛楚,隐隐有水痕涌出,闭上眼,把眼泪压回眼底,也收敛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哀痛与软弱,江白氏用有些坚硬的质感的轻声道:“你是我的儿子,可是我知道,你好不了了。” 江孝严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中,道:“为什么?阿父你不信我已经好了吗?”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4节 江白氏苦笑着叹了口气,面上的哀伤已经遮掩不住了,道:“你入魔太深,你好不了了,现在你的只是演的够好,骗骗还不够老练的孝成也许可以,但你骗不了我。” 江孝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有时我真的想问一句,我和孝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的心里除了名剑山庄还有其他的东西吗?为何你对我们总是如此残忍无情?” 江白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体内的玉龙真气已经被吸出,沈方良给自己扔了几颗洗髓丹,又扔了几颗补蓝的药,然后没有运转九转心经,而是运起峨眉心法,用有治愈效果的峨眉内功《清心普善经》,配合洗髓丹的药效给自己重塑经脉。 九转真气以《清心普善经》的内功线路运行了一周天又一周天,知道破碎的经脉丹田被完全修复并且重塑,变得更加坚固拓宽到能够容纳更多的真气,然后沈方良发现,他的《九转心经》心法又升级了,虽然方才他并没有运用《九转心经》来疗伤,但是重塑的经脉和提升的境界,再加之和玉龙真气纠缠又被重新聚拢提纯的九转真气的升级,还是让他的《九转心经》心法有了一个很大的提升。 收回睁眼,沈方良发觉周身都是一层薄薄的带着恶臭的污泥,这是重塑经脉体内杂质从汗毛孔排出的结果。 生在现代社会几乎天天洗澡的沈方良虽说没有洁癖,也忍不了这身恶臭,一边给自己扔了几颗补血丹把血条补满一边开口道:“来人,我要沐浴。” 有下人应声,不过片刻,便有人抱了一个浴桶进来,又有下人抱着水盆水壶,往浴桶里注水,沈方良方才和江孝严运功时身上脱得光溜溜的,此时抱着被子到了浴桶边上,直接对那些下人道:“你们退下吧。” 等到那些下人依命告退,沈方良个纵身跳进浴盆里,从包裹里翻出自己作的肥皂开始洗澡,然而,正开心的洗刷刷的沈方良突然动作一顿,一阵异样的感觉促使沈方良扫了眼地图,然后便看到身后一个大大的红点标着“江孝严(入魔)”几个字。 第116章 沈方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如常的开始洗刷刷,那位江孝严·入魔先生也一直隔着一座屏风彬彬有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方良洗完了皂,从浴盆里跨出来,扯过一旁的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又用内力蒸干了头发,再扯过一旁名剑山庄下人给他准备好的衣服,披起那件像浴衣一样的东西,系上腰带,沈方良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眼前这位入魔先生道:“没有人告诉过您趁别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别人的房间里是不礼貌的吗?” 江孝严看着眼前的沈方良,皮肤白的几乎有种透明的错觉,好相貌,漂亮的像个发亮的瓷娃娃,美不胜收,江孝严眼中有些玩味之色,道:“我是名剑山庄的大少爷,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家里任意进出呢?” 江孝严,江孝成,从名字上就能得出这人一定是阿傻的亲戚的结论,现在眼前人证实了,原来此人是江孝成的大哥,沈方良挑了挑眉,道:“你还活着?” 江孝严转身到房间里摆设的那只八仙桌上,意态悠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很多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惜我没能入他们的愿。” 沈方良看着这个系统表示入魔却似乎神智正常清醒家伙,道:“你回来要做什么?” 江孝严喝了杯茶,然后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用有些无辜甚至有些委屈的表情看着沈方良,道:“这是我家,我只是挂念亲人才回家来,为什么你们都这样防备着对我?” 江孝严说道后面语气神态里都几分无奈低落的情绪,可惜沈方良对江孝严这副被“冤枉防备”的失落感却是没有半份愧疚感,没办法,谁让那个大大的红点上那清晰的两个字“入魔”,想看不见都难啊,所以沈方良啥都没说,他换身坐回床榻上径自打坐练功起来,他的《九转心经》方才刚刚升级了,这会儿趁热打铁,看看能不能再冲一冲。 江孝严看到沈方良完全不理会自己,忍不住开口道:“我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呢?” 江孝严说完这句话,沈方良睁开了眼睛,眼中平静无波,犹如佛陀寂灭,无我无相,不祸迷障,就这么看着江孝严,那眼神似乎再说,我知道你是什么。 这是绝世高手的境界,这是到了这个级别的高手对很多事情直觉的判断与感触,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却又那样清晰的在告诉你,我知道你是什么。 一瞬间,江孝严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杀戮的欲望,他想把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按住,一口咬破少年的喉咙,尝一尝少年鲜血的味道,他想用自己的手指把少年那对如有精华流转的漂亮的杏眼挖出来,让少年再也不能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而,江孝严到底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翻腾叫喊的那头野兽,很是温文尔雅的笑了笑,道:“看来沈少侠对我误会很深啊,即使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言毕,江孝严转身推门离去,而在推门而出的下一刻,江孝严脸上的温和自谦的神情立刻消失了,一个略有血腥味的笑容在脸上浮现,江孝严舔了舔嘴角,他觉得有些饿了。 “出来!”沈方良把书仙又叫出来了。 看着扭扭捏捏出现的书仙,沈方良觉得自己都没力气和他浪费时间了,开门见山的道:“江孝严没死?” 书仙听沈方良问到江孝严,收敛了那扭扭捏捏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他没死,不过比死好不了多少了。” 沈方良若有所思,道:“他看上去也没发疯。” 书仙道:“入魔的人其实都不算是发疯,只是……该怎么形容,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说就是彻头彻尾的高危险级别的反社会人格吧。” 沈方良微微皱眉,道:“他回来干什么?” 书仙挑眉,道:“不知道。” 沈方良气得跳脚了,道:“你神仙啊!怎么啥都不知道!?” 书仙挖了挖耳朵,道:“我是个小仙,但是我又没法子知道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道:“那说你知道的。” 书仙道:“江孝严宰了巫蛊门的门主。” 沈方良瞬时瞪大了眼睛,道:“你说真的假的?我记得游戏里的巫蛊门boss和名剑侯是一个级别的boss啊,这么容易就被江孝严干掉了?” 书仙苦笑了下,道:“江孝严不仅干掉了巫蛊门门主,他现在就是巫蛊门的现任门主。” 沈方良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一变,目光复杂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游氏将手里食盒里的菜肴一样样的摆出来,正挂着殷勤的笑容道:“侯爷,你忙了这么久一定饿了,我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您尝尝……” 还待再说几句什么,只见房门“咣当”一声就被人推开了,沈方良推门而入,旁边的下人正在极力阻拦,见到拦不住就很是惶恐的对江孝成道:“侯爷,我和他说你吩咐不准外人进来……” 江孝成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下去吧。”江孝成知道,以沈方良的身手,下人想拦也根本拦不住,所以他也不会苛责下人。 江孝成是不可能会对沈方良有脾气的,但是旁边的江游氏却不然,冷哼一声,道:“倒是不知道哪家的家教教出来的,这么横冲直撞的,别人家里做客还不知道检点,往人家的屋子里冲。” 沈方良理都没理江游氏的冷嘲热讽,直接冲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江孝成道:“有事情要和你说。” 江孝成对沈方良的眼神有几分躲闪,但是沈方良直截了当的态度让他有点儿躲无可躲,只得对江游氏和一旁旁观这一幕一直没说话的管事钱易道:“你们先出去。” 钱易很痛快,起身便走,但江游氏却立时作色,磨磨唧唧的不愿意动态,直到江孝成皱眉了,低声道:“出去!”时,才不情不愿咬着牙退了出去。 沈方良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他折腾这么长时间,滴水粒米未尽,倒真是饿了,直接拿了筷子夹了菜入口,又立马吐出来了,江孝成本来还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是见沈方良如此,有些奇怪道:“不和口味?江游氏做菜还可以。” 沈方良摇了摇头,道:“不是,菜里加了春药。” 江孝成囧了。 为了躲避尴尬,江孝成咳了下,转移话题,道:“你找我什么事?” 沈方良又想翻白眼,你把我打到吐血差点儿爬不起来连个道歉都没有,这会儿又摆出这一副“我们不熟你找我有什么事”的样子,我欠你的啊,呲了呲牙,沈方良道:“你不是想取我吗,好啊,我们成亲吧。” 第117章 江孝成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沈方良在说些什么,沈方良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愿意?” 江孝成的脸瞬时涨红了,有些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了下来,目中有清晰可见的痛苦挣扎之色,最后,江孝成几乎是握紧了拳头有些颤抖的道:“不。” 沈方良歪了歪头,道:“你说过想和我成亲,让我做你的正室。” 江孝成的神色有些许惨然,摇了摇头,道:“那是那个时候,现在不是了。” 沈方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因为你快发疯了?” 江孝成僵硬着不言不语。 沈方良看着江孝成那副僵直的样子,笑了笑,微微用上了点儿轻功一个轻身闪电般逼至江孝成身前,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沈方良盯着江孝成那张因为自己靠近而涨红了的脸孔,轻笑出声,眼神里带了点儿轻佻的诱惑,沈方良伸出一根手指沿着江孝成的脸颊戏弄式的轻轻滑弄着,从脸颊滑至下巴,又从下巴滑至江孝成的领子衣口,沈方良看着江孝成那涨红得几乎快成一个虾子的脸,咬了咬唇,轻声道:“脱衣服。” 江孝成瞬时满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盯着近的好像要吻上的沈方良,一脸不知所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方良“咯咯”笑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道:“脱衣服。” 江孝成又囧了。 江孝严敲了敲弟弟江孝成房间的门,却发觉没有人应声,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回想方才得到的消息,沈方良来看自己的宝贝弟弟后就一直没出来,那么这两人应该是在房间里的。 江孝严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只听“咯吱”一声,门开了,江孝成有些惊讶的道:“大哥?” 江孝严敏锐的发现江孝成衣衫有些不整,内衣像是匆匆穿上的,腰带都没系好,外衫未着,而就在江孝严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个脑袋从门侧伸了出来,却不是沈方良是谁。 沈方良也只穿了内衫,有些微的凌乱,看到江孝严,很自然而定抱住江孝成的胳膊,把脑袋江孝成的肩膀上,道:“大哥有事儿?” 江孝严一愣,道:“大哥?” 沈方良很自然而然的道:“是啊,大哥,我和孝成要成亲了,以后自然要改口叫你大哥。” 江孝严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但是面上人就泛起了一个温和欣慰的笑容,道:“真的?太好了。” 江孝成脸色再次涨红了,讷讷不知所言,倒是江孝严扫了眼抱着江孝成胳膊的沈方良,道:“看来我来的不时候,不打扰你们了。”言毕做了个玩笑的告退手势,转身离去了。 江孝严转身离开,江孝成关了房门,沈方良看到地图上江孝严的名字已经远去,变微微舒了口气,然后拉住江孝成的手腕诊脉,用真气探入进去,发觉玉龙真气已经平稳了很多,便笑道:“行,你体内的玉龙真气平稳了许多,看来只要以后慢慢用九转真气中和玉龙真气,你的疯病慢慢就会痊愈的。” 方才二人在房中以九转真气和玉龙真气相互交融,坦诚相见,运功良久,倒是让江孝成很是羞涩,此时见到沈方良笑颜在侧,竟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沈方良的脸颊。 沈方良想都没想,回收就是一个耳光,正中江孝成的脸颊,不过片刻之间,一个红红的掌印就在江孝成的脸颊上浮起来了。 江游氏气哄哄的往在园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有些尖厉的抱怨,道:“这个混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侯爷迷得五迷三道的!来历不明,身世不清,怎么能留在侯爷身边!” 江游氏孤身一人,一边抱怨一边向和幼年玩伴阿曲约定了的地方走,走至一半,却看到一个一身漆黑的人很是眼熟,脱口出叫道:“阿曲?”叫完再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叫错人了,眼前人只是和阿曲有些相像罢了,江游氏有些尴尬,正待说些什么,那个人影却突地扑了过来。 江游氏喊都喊不出来,脖子喉咙声带就直接被扯断了,瞬时鲜血喷洒。 那个黑影扑在江游氏的身上,就着那撕裂的静脉,大口大口的吞噬着那流出的鲜血。 半响,那黑影站起身来,颇为优雅的扯出一块巾帕,擦了擦满是鲜血的脸孔和双手,舔了舔牙床,那黑影轻声重复着一个名字,道:“沈方良……沈方良……” 黑影的身后,几个跪着的黑披风男子静默不语,知道黑影出声道:“阿曲,把尸体处理了,还有,把后事料理干净。” 跪着的几个黑披风男子中的一个,被黑影称作“阿曲”的男子,静静道:“是,主人。”声音平静,没有半分波动,仿佛方才被撕裂了喉咙吸干了鲜血此时睁大了眼睛躺在地上的男子与他没有半分干系一般,好像那个人并不是他亲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 江白氏领着江松和郑司逐一验看已经铸造好的一批峨嵋刺,问道:“都验过了?” 江松跟在身后道:“我与郑管事、钱管事都分别验过,东西过硬,没问题。” 江白氏点头,看向那座沈方良“送的”铸造炉,现在放置在江家祖传的铸造炉旁,两个倒是凑成了一对儿,江白氏喃喃自语道:“这炉子还真是管用?” “我说了管用自然管用。”沈方良清脆的声音响起,江白氏眼前一花,只见前一刻还不见身影沈方良下一刻已经站在自己身前。 江白氏一皱眉,就像开口叫钱易,想询问这个老管事怎么把沈方良就这么放进铸造室了,但是沈方良似乎看出来江白氏的想法,挑眉道:“不用叫钱易了,老太爷你应该清楚,我若内力恢复,钱易挡不住我。” 江白氏活到这把年纪,武功虽然不高,但眼界还是有的,也知道武功练到了沈方良这个境界,确实如沈方良所说,钱易是拦不住的,所以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微微有些阴沉,道:“不知道沈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沈方良扫了眼自己那做现在彻底贡献出去的铸造炉,有些肉疼,随手从身前扯过一把铸造好的峨嵋刺,弹着那闪着寒光的锋刃,沈方良道:“这批东西你打算让谁押运送到飞鹰堡去?” 江白氏还没说话,郑司已经上前一步,道:“是在下负责押运。” 沈方良放下那把峨嵋刺,道:“换人。” 郑司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怒道:“沈少侠你什么意思?觉得郑某守不住这批峨嵋刺?” 沈方良淡淡道:“你守不住,如果有一个和我不相伯仲的高手要劫这批东西的话。” 郑司气得脸色发青,但是却咬住牙没反唇相讥,他虽然生气,但是他也明白若是真有如沈方良一般的高手来劫货,他确实守不住,但是,天底下和沈方良一般的绝世高手有个啊!难道这个年代绝世高手都有满大街跑一抓一大把了吗!? 郑司气得说不住话来,江白氏的眼神倒是有些深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开口道:“沈少侠的意思是说,要找一个绝世高手来押运这批货物?现在整个名剑山庄里堪称绝世高手的可是只有沈少侠你和孝成两人……” “错了。”沈方良打断江白氏的话,道,“错了,不是两人,是三人,不是还有你大儿子吗?” 江白氏一怔,随即立刻道:“不行!你说让孝严去押送这批货物?不行!……”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大儿子此番回来的目的,但是江白氏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不可信,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江白氏就觉得有一种窒息的错觉,胸腔里隐约有一阵剧烈的痛楚在翻腾,但是江白氏咬了咬牙把所有的一切都咽了回去,僵硬的脸色几乎于面无表情。 也许是看到了江白氏的脸色,沈方良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是说你大儿子,我是说阿傻,让江孝成去押这批货,我留下来。” 江白氏又是一怔,道:“你留下来?你留下来这是……” 沈方良笑了,摸着腰间的宝剑的剑柄,道:“我当然要留下来了陪你的大儿子,不是我难道还是江孝成吗?他可不像我。” 郑司此时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像你什么?” 沈方良笑着道:“江孝成可不像我这么心狠手辣啊。”别忘了,我可是个渣男啊。 江白氏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眼神闪动,半响,他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出去,我有话和沈少侠单独谈。” 江松应命离去,郑司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到底不敢违抗江白氏的命令,行了礼,也转身离开了,此时铸造室正在验收新铸造的兵刃,所以并没有什么工匠,等到江松和郑司带着人都退了出去,就剩下江白氏与沈方良两人时,江白氏才开始试图把话挑明白,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方良看着江白氏,收敛了点儿神色间的轻佻,道:“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江白氏的眼神有些动摇,有些颤抖,但终是恢复成一片决绝,道:“说说你的法子。” 第118章 江孝成微微皱眉,道:“我亲自去?” 江白氏道:“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前段时间那群黑衣人显然是冲着我们名剑山庄来的,本来押送这批峨嵋刺应该是郑管事去,可是现在的情势,只怕郑松挡不住那些在暗处的敌人。” 江孝成世家子弟,束发受教,忠孝节义是渗透在骨子里的,对自己内父的吩咐自然是不敢违背,点头道:“阿父你说的是,只是我若是离开了,阿父一人在家,若是那些来袭之人声东击西又如何?我与钱管事检查过那些尸体,这些人都是药物培育而成的药人,能驱使这批药人的一定极为善于用毒,只怕防不胜防,我就这么离开,实在是放心不下。” “不是还有我嘛。”一个闪身,沈方良从屏风后面闪出来,坐在江孝成身侧,道,“我在名剑山庄守着,你担心什么?” 江孝成看到沈方良出现倒是一愣,转头又去看江白氏,却发现自己阿父神色如常,对沈方良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这倒是让江孝成颇为讶异,要知道自从沈方良出现以来,江白氏似乎就对沈方良没什么好感,什么时候阿父对沈方良亲近到可以让对方在自己卧房里留下来听他们父子两的私人谈话了。 似乎看出了江孝成的疑惑,江白氏道:“方良和我说了,他答应和你成亲了,那从今以后他就是自家人了,可以信得过的。” 沈方良搭话道:“是啊,家里交给我,别忘了我也会炼药救人的,会下毒害人的不一定精通药理,可是会炼药救人解毒的一定比会下毒的人更懂得毒药,所以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倒是在理,但是江孝成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扫了眼自己的老父和沈方良两人,江孝成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好了!”一拍桌子,江白氏作色道,“这事儿就是这么定了,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江白氏这一发火,江孝成急忙低头行礼,道:“阿父莫怒,孝成听话便是。” 沈方良看着这一幕,眼眸流转,倒是不知道想了什么,神思有些悠远。 从江白氏卧房出来,江孝成神色微敛,眉头微皱,回到自己的卧房后,江孝成对身侧正在打扫的下人道:“去把郑管事叫来。” 下人领命而下,片刻后,敲门声响起,江孝成以为是郑松来了,却有有下人的声音出来道:“大少爷!” 江孝成急忙起身,看到江孝严迈进屋子,道:“大哥。” 江孝严挂着温和的笑容,很是有几分调侃的神情,道:“恩,小弟要成亲了,看来我以后不能随便推门就进了。” 江孝成被调侃的有些脸红,忍不住道:“大哥,别笑话我了。” 江孝成挑眉笑道:“这怎么算笑话?沈方良身手不凡,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说道沈方良,江孝成的神色却是微微黯淡下来,江孝成见状,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江孝成强笑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幼遵循礼仪之道教养长大,感情内敛,对沈方良则是因为种种因素,不自觉的情根深种,却也知道沈方良对自己也许并不是怀有同样的感情,他不善表达,只是会不断的掏出一切来给沈方良看,证明自己的真心,即不懂得怎样巧取也羞于和其他人讨论感情之事,但今日他确实心中有许多情绪在流转,而他的兄长是他的亲人,又与阿父不同,与长辈总是有许多事情不能畅所欲言的,但是与同辈却是可以倾吐心事,所以江孝成犹豫了下,道:“大哥,你觉得方良如何?” 江孝严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奇道:“怎么了?你家方良你不是宝贝的不行不行的吗?怎么这回倒是问我他如何了?都要成亲了,你怎么会到问起这个了。” 江孝成道:“我……我不是活方良如何,方良很好,他……”说道沈方良,江孝成脸上有了一种别样的光彩,道,“方良卓文不群,特立独行,他做事情果敢坚断,敢作敢当,潇洒自若,我生平几乎从未见过像他那样任性又不恼人,坏脾气却又不无理取闹,总之就是可爱可亲可敬……” 江孝严急忙抬手做不忍听状,道:“打住打住,看你这个一脸痴迷的样子,把他夸得都想一朵花一样了,还需要问我他如何吗?照你这样的说法,在你眼里,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听到江孝严这话,江孝成本来有别样光彩的眼神又微微黯淡了,神色渐渐归于平静,道:“我……方良不喜欢我,我知道他不是我喜欢他那种喜欢我,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要和我成亲,大哥,我不是个傻子,有些事情,阿父和方良,不对劲儿的地方,我感觉的出来,只是我也知道,既然他们不说,我也不便问。” 江孝严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眼眸流转,神色微见寒意,但声音依旧温和,道:“方良和阿父现在倒是亲近了?”说道此处,江孝严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神色过冷了,微微调整,显出了一个颇为安慰的神色道,“其实若是阿父与方良亲近了,你该高兴才是,若是阿父对方良天天有芥蒂,以后的日子可以有你受的。” 江孝成苦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此事的侦结不在江孝严说得那处,但是有些事情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叹了口气,江孝成正待在说什么,只听得一阵敲门声,有下人传声道:“侯爷,陆氏求见。” 江孝成一愣,他那些侧室,他其实真没怎么放心里,平时也不喜欢他们来打扰,所以除了几个时常想尽办法在他眼前晃荡的,讲真的,其他的他连名字都记不住,所以当下人通报“陆氏求见”时,他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而正当他还在拿不准记忆里的那张脸到底是不是陆氏时,门外江陆氏已经在下人惊呼中硬闯了进来,对着江孝成焦急的道:“侯爷,江游氏已经几天不见人影了。” 江孝成一愣,江游氏他倒是还有影响,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往他的身前凑,最近的壮举就是给他送菜还在菜下春药来着。 江陆氏此时明显有些抓狂了,他急切的道:“他好几天不见人影了,他屋子里服侍他的人说他前天黄昏说要在花园自己逛逛,然后就一直没回屋,我担心他出事了。” 江孝成微微皱眉,对那个江游氏,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那个家伙不是个安分人,这点儿江孝成自然看得出来,此时又听得对方又闹失踪了,顿时让江孝成心中升起一丝烦躁感。 在侧旁观这一幕的江孝严此时出声解围道:“江游氏,这个人我还记得,和以前服侍我读书的书童是同乡,对了,我记得我那书童阿曲似乎回乡了,这江游氏是不是和阿曲走了?” 江陆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江孝严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了瞬时睁大眼睛怒道:“你说他是和人私奔跑了?你……他不是……他一心在侯爷身上,绝对不会不明不白的离开的!” 江孝成此时彻底的不耐烦了,对江陆氏道:“府中近日多事,江游氏,也许他和自己的同乡回家去了,你也不用这么急,也许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江陆氏愤怒了,一贯温文尔雅的他指着江孝成破口大骂道:“是你取了他,是你取了游氏,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从你取他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他的夫主!他是你的责任!你怎能如此!你怎能不管他的死活!?” 江孝成被这爆发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还没有哪个他的侧室敢这样对他说话,而下一刻他又是一怔,因为门口沈方良正抱着剑淡淡看着自己看着发怒的江陆氏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 第119章 沈方良慢慢走近屋来,对那里激动的有些颤抖的江陆氏道:“你别急,你等我一下,一会儿去我的房间,游氏的事情和慢慢说,我帮你找他。” 此时江陆氏见沈方良开口,微微平静下来,江陆氏很聪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比江游氏会审时度势的多,所以,虽然沈方良到名剑山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已经摸清楚了沈方良这个人的性格,所以听到沈方良承诺会帮他找游氏时,强抑制着收敛了情绪,江陆氏勉强施礼告退。 让江陆氏离开了,沈方良慢悠悠的走到江孝成,把宝剑放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没说话。 沈方良不说话,江孝成也不敢说话,刚才他侧室闹这么一出,他心虚的不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沈方良水倒完了没喝,一把将杯子半摔一样的扔在桌子上,让江孝成瞬时有道歉的冲动,但是江孝严还在旁边,让江孝成倒是不好开这个口,只得僵硬着不说话。 沈方良坐在那里冷着脸不言不语,良久,先开口道:“老太爷说,明天你就启程。” 这话明显是对江孝成说的,意思是你内父江白氏明天就让你启程去押送兵刃,听到这话,江孝成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江孝严倒是先开口了,道:“这么急吗?你和阿弟要成亲了,却挑在这个时候让阿弟出门?” 沈方良直接道:“你们老父吩咐的,有本事让他改主意。”在这个事事以孝为先的年代,有一样好处,就是把长辈一搬出来,做晚辈的通常就只能闭嘴了。沈方良的话说得够直白,半点委婉都没有,所以江孝严只能闭嘴了。 江孝成的反应与江孝严不同,他静静的看着沈方良,道:“好。” 一批一批的峨嵋刺打捆装箱上了马车,江白氏在门口目送着已经收拾好的车队,看着对自己行礼的江孝成,道:“一路多加小心。” 江孝成行礼告辞道:“阿父放心,孩儿自会小心。” 江白氏点点头,目送着江孝成上马,带着车队渐渐走远,及至江孝成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江白氏转头看向身后远处抱剑而立的沈方良,微微点了点头。 沈方良会意,一个转身,轻功拔身而起,云纵飞越名剑山庄的正门,踏着屋顶,直奔江孝严名字闪烁的地方。 飞身落在房顶上,看着对面屋内正在很有闲情写字的江孝严,沈方良没动,他知道江孝严知道他来了,他也知道江孝严知道他来了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没动,他在等江孝严动。 江孝严动了吗? 他动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推门而出,看着站在对面房顶上抱剑而立的沈方良,道:“其实我还没演够。” 沈方良淡淡道:“我陪你演戏演够了。” 江孝严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叹息着理了理耳边的乱发,道:“那可太可惜了,我其实还没喜欢你的,对了,我该怎么叫你,弟夫?” 沈方良回应江孝严的调笑的方式是拔剑出鞘了。 江孝成带着车队方才离开名剑山庄的地界,便吩咐郑松道:“掉头。” 郑松一愣,看看车队,道:“这个……我们不是去飞鹰堡吗?” 江孝成淡淡道:“我们是要去飞鹰堡,但是在去飞鹰堡前要先去一个地方,我和人在那个地方有约。” 郑松满是讶然,还不知道如何反应,江孝成已经越过他直接吩咐车队转头了。 行进了半日路程,到了一处山谷之中,鸟鸣虫叫,风光秀丽,一处凉亭点缀在其中,亭中有人,裹着一件脏脏的毛披风静坐其间。 江孝成走至亭子里,坐在那人旁边,道:“你很准时。” 那裹着毛披风的人道:“名剑山庄和我们地鼠门渊源百余年,祖上定下的规矩,我要守。” 江孝成从怀里掏出一块透明的琉璃令牌示意那裹着毛披风的人道:“我要知道一些普通的江湖中人不知道的消息。” 那裹着毛披风的人看了眼那块令牌,这个年代琉璃不易得,铸造最上等琉璃的技术中原几乎没有,所以这块令牌比同分量的金牌和玉牌还要贵重,绝对不可能造假,那毛披风人不再疑虑什么,道:“你要问什么消息?” 江孝成道:“我要知道江孝严这么多年都去了什么地方?他和近日袭击名剑山庄的那些巫蛊门弟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沈方良习惯性的叫江孝成阿傻,但是江孝成真的不傻,他是江孝成,他是新一代的名剑侯,有些事情他装作不知道,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 第120章 沈方良拔剑出鞘,长剑直指江孝严,江孝严站在原地笑得温文自若,背手而立,不动如山。 沈方良剑风直逼到江孝严身前时,江孝严身侧突然冒出来无数黑披风的巫蛊门弟子,他们身影如幻,一个一个逼迫至沈方良近前,阻挡他的攻势。 沈方良长剑攻势不减,剑风如旧,怒喝一声:“让开!” 那些巫蛊门弟子无视沈方良的警告,纷纷威逼山前,黑披风下的巨大衣袖又开始冒出黑色大烟雾,而沈方良却理都没理那些“小花招”,长剑横劈,一道凛冽剑锋带着开山断石的劲力横扫,那些试图释放毒物的巫蛊门弟子还未近得沈方良的身前便被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沈方良微微侧头避开喷过来的鲜血,然而就在这一歪头之间,沈方良眼神猛地一变,一个点脚飞身前突破,然后反手回剑向身后削去,只听身后的那细不可闻的风声微退,深房联驻足握剑转身,看着身后慢慢收回握成爪状双手的江孝严,挽了个防守用的剑势,沈方良道:“拿这么多药人做阻挡我攻势的炮灰,你不心疼吗?” 江孝严一直很正常红润的脸色此时变得有些诡异的苍白,一对手掌的指尖渐渐变黑,咧着嘴扯出一个诡异恐怖的笑容,江孝严道:“炮灰?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江孝严将沈方良话琢磨了下就明白了沈方良要说的意思,咧着嘴笑了笑,道,“放心,这样的药人我巫蛊门要多少有多少,弟夫你不用替我心疼。” 言毕,江孝严突地闪身向前突进,直逼沈方良近前,变掌为爪,直勾勾的向着沈方良的面颊爪来,沈方良没有躲避,长剑一指,直逼江孝严手掌爪心。 沈方良的宝剑切金断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是剑尖急刺江孝严掌心,竟然一阵脆响,刺不进去! 沈方良一愣,这一愣间就给了江孝严机会,变爪为掌,握着沈方良长剑剑锋直逼而下,眼见那双长剑刺不破的手掌滑到剑锋根部,一个用劲儿,沈方良手里的长剑非脱手不可。 长眉一挑,沈方良没有用内劲儿试图抽剑,而是长剑脱手,同时内力灌注挥掌一拍剑柄,剑锋瞬时爆冲,将握着剑锋的江孝严带一偏。 江孝严没想到沈方良这突来的一招,瞬时出现而来破绽,而就在江孝严露出破绽的一瞬,沈方良瞬时再次握住剑柄,手腕一个太极转,将手中这把橙武宝剑玩耍出了一个太极剑花,瞬时卸掉了江孝严掌中全部劲力,最后握住剑柄,真气灌注,一个暴刺,逼得江孝严撒手飞速后撤。 江孝严瞬时退出数十步,站定身形,看着手上那透明的铁线蚕丝织就的手套已经被划出了数到口子,神色间微见恼怒的把手套脱下来,道:“好身手,比之在长安城的时候,沈少侠你的剑法又有精进啊。” 沈方良持剑在手,直指江孝严,与其对峙着,冷笑一声,道:“过奖过奖,不过是刚好进不了一点点,够除掉你而已。” 绝世高手之间过招,水平低的跑去搀和,非但帮不了忙,还会添乱,所以与沈方良商议敲定由沈方良去牵制江孝严后,江白氏亲自带领山庄中最精锐的护卫,从府库里面翻出来的强弓硬弩兵器铠甲,进行了一场整个名剑山庄翻箱搜底的大搜查。 “老太爷!这里!” 从一处明显被翻新过的土地挖下去,里面露出了江游氏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跟着过来的江陆氏看见江游氏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颤抖着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江白氏看着那腐烂尸体,面沉似水,对身侧的江松和钱易怒道:“搜!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老鼠找出来!” 沈方良暗中给了江白氏避毒散的方子,这些翻山搜地的名剑山庄的精英护卫都配备了一些解毒散和避毒散,虽然不若沈方良亲手用药炉炼制出来的效用强悍,但对付普通巫蛊门弟子的毒却也是绰绰有余。 整个名剑山庄一时间全都震动起来,鸡飞狗跳,有种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感。 沈方良与江孝严静静的对峙着,两人都没敢率先妄动,对峙良久,倒是江孝严先开口,笑着道:“沈方良啊沈方良,话说,你真的姓沈吗?” 沈方良精神并不敢放松,但是面上却很平静,甚至挑了挑眉看上去似乎颇有兴致的道:“我不姓沈,那应该姓什么?” 江孝严笑了笑,没有回答沈方良这个问题,而是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自小我就被灌输长大后一定不要堕了父亲的威名,因为我就是新一代的名剑侯,如果我无能,那整个名剑山庄整个江家都被江湖人嗤笑,因为江轲冉不在了,名剑山庄的不肖子孙即开始败家了,可是我不是我父亲,我练武的天赋并不好,那时我总是让阿父失望。” 沈方良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听着江孝严在那里自我感叹。 江孝严道:“为了不让阿父失望,我才去偷了《玉龙心法》,再然后,我就发现似乎比起让阿父满意,背着江家的名声包袱在身上,心心念念延续名剑山庄的威名,其实是件很无趣的事情,比起杀人来说,无趣多了。” 沈方良冷笑一声,道:“确实,我也觉得若是能宰了你,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对沈方良说的话,江孝严没有生气,竟然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沈少侠您也颇得这其中的三味啊,不过说实在的,虽然我不在乎名剑山庄了,但是对于阿父和阿弟从我手里偷东西这件事情,却还是觉得不怎么痛快的。” 沈方良冷冷的挑下眉,道:“他们从你手里偷东西?他们偷什么了?” 江孝严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种近乎于愤怒冰冷的情绪浮现,道:“他们偷了名剑山庄,偷了名剑侯的位置,我是为了名剑山庄为了整个江家才去练得《玉龙心法》,我可以不抛掉江家抛掉名剑山庄抛掉名剑侯的位置,但是他们不能抢走。” 沈方良彻底的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和一个已经入魔的人浪费这个口水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冷冷的道:“他们就是抢了,你又能怎样。” 江孝严眼中噬血的杀意慢慢弥漫,眼睛竟是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咧着嘴道:“他们抢了我的东西,我就抢了他的,我发疯的时候没人救我,阿弟发疯的时候却有你救他,现在我就要他知道任何帮他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言毕,江孝严周身真气鼓荡,把头发衣衫都冲得飞荡起来,然后像一头野兽一样,狂啸着向着沈方良冲了过来。 第121章 名剑山庄实在是太大,翻山刮地的大搜,把山庄里那些匿藏的巫蛊门弟子都搜出来几乎和翻地皮抓老鼠差不多。 江白氏带着人对整个山庄进行大搜查,看着那些不断冒出来的巫蛊门弟子,指挥着名剑山庄的护卫将他们一个一个抓住杀死,江白氏心中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分出了一部分精神,对身侧的江松道:“沈方良那边如何了?” 江松跟在江白氏身侧策应左右,此时听得江白氏有问,低头道:“还没分出胜负。” 江白氏听到这个回答,眼中略显忧色。 沈方良觉得自己似乎慢慢的处于下风的状态,为什么? 因为对方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完全的活人。 如果把和自己遇到过的高手排一个排名,江孝严的身手武功当然算不上最好的,他没有亚骨拓的深厚内力和鬼魅般的速度,没有令狐少卿的杀气逼人气若渊亭的威势,就算是比之其弟江孝成武功修为程度也是差上几分的,但是江孝严的难缠程度却远超前面那几位比他更强的高手。 这么说吧,以这个程度的高手而论,若是挨上彼此一掌,受伤是妥妥的,但是江孝严却是不然,他的经脉身体都被“药化”过,恢复能力和抗伤能力都是常人的数倍,所以江孝严的打法大异于常人,寻常过招只要不是被兵刃直接削到,他就敢直接抗或者根本不躲避攻击,让你打在身上然后趁着你错愕的时候,借机寻隙抢攻。 这让沈方良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频频被江孝严抢功占了先机。 将宝剑的剑势挥舞得绵密若细雨,一阵抢攻后,忽地一个轻身退后,飞身到一处屋顶,与江孝严拉开了距离。 江孝严没有趁着这个空隙逼近攻击,理了理打斗中有些散漫的乱发,江孝裂开发紫的嘴唇,笑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把你做成我的药偶娃娃。” 听到这话,沈方良冷笑一声,一手握住宝剑摆了个防守的剑势,另一只手作势伸手入怀,实则是从背包里掏出东西,江孝严微微歪头,看着沈方良动作,只见沈方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囊,却不知道那牛皮囊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孝严微微皱眉,也有些不耐,他入魔发疯后之所以还能保住些许理智,靠的就是巫蛊门的“药化”,药化之后的江孝严嗜杀暴虐,早已不同于常人,此时他与沈方良争斗良久,心中杀意澎湃,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躁易怒的癫狂状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血,我要见血,血!!所以江孝严仔细去想沈方良掏出来的那袋牛皮囊是什么,便狂叫着又冲了过去。 江孝严再次冲至身前,沈方良挽了个剑花与江孝严战至一处,交手过了百余招,突地,一个变招之间,江孝严没有顾忌沈方良那抬掌的一击,打算依旧用身体抗住然后寻隙进攻,但是沈方良抬手袭来的不是一掌,竟是一汪“水”。 那“水”泼到身上,江孝严躲避不及,淋了一身,然后一股浓重的油腥味便冲入鼻中,让江孝严脸色一变,眼看沈方良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江孝严几乎立刻就猜出来了沈方良的谋算,呼吸一窒,然后转身就跑。 江孝严是入魔,但是他还保佑为人的一些理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经过了药化,能扛得住一定程度的攻击,但是若是一把火烧成了灰,他也还是必死无疑的。 江孝严转身就跑,沈方良则脚下一个轻功踏步就开始使劲儿的追,两人一跑一追,身影穿梭在名剑山庄的房屋屋顶间,两人追逐了许久,渐渐出了名剑山庄的范围,江南多水,时不时的会有溪水阻路,两人踏水翻山,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及至追逐到了一处数十丈高的断崖处,江孝严才躲无可躲。 一路快马疾驰的江孝成方才一返回名剑山庄,就见到整个山庄都鸡飞狗跳,山庄里的下人还有那些他的“小老婆”们都惊慌不已,有为了搜查房间而被护卫赶出来的一看到江孝成就扑了过来,想要撒娇,刚开口叫了声:“侯爷……”就被焦急不已的江孝成一把推开。 江孝成拨开乱糟糟的人群,一把抓住一个下人,道:“大哥呢?” 那下人被江孝成铁青的脸色吓得直哆嗦,颤颤巍巍的道:“大少爷……大少爷在自己房间里啊。” 江孝成把那下人推开,然后一个轻功拔身而起,向着江孝严的房间方向赶去,但是还没到地方,远远的便见到两个人影飞驰追逐远去,却不正是沈方良与他大哥江孝严还是谁。 江孝成有些发急,运起真气急身追了过去。 沈方良一手握剑严防死守,将江孝严试图逃跑的路线封得死死的,一手握着火折子,一口气将火折子吹燃,看着神色开始紧张起来的江孝严,沈方良冷笑道:“害怕了?你这个时候开始知道害怕了?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去想想那些被你宰了的人害不害怕?” 江孝严眼中微微有恐惧之色,但是随即眼中划过一抹喜色,开口道:“阿弟!” 如果这是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恩,那个已经用烂了的桥段情景,此时沈方良应该被这声叫唤引得回头,然后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然后江孝严就趁着沈方良回头的这个空档果断逃跑了。 可惜现在不是拍电影电视剧,沈方良也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知道江孝成确实站在他的身后,因为地图上那个清晰可见的蓝点,还有蓝点上那清晰可见的三个大字——江孝成,正在飞速靠近。 沈方良站在那里,看着江孝严眼中清晰可见的喜色,一瞬间,心中分外平静。 他手中长剑直直向着江孝严削了过去,江孝严身后就是断崖,并没有很大的余地给他躲避,所以下一刻他躲避的步法也在沈方良的预料之中。 手中火折子抛出去,就在江孝严躲避的轨道上,红色的火点撞在江孝严身上,一瞬间,火焰纷飞,灿烂有如白日烟火,伴随着尖厉的惨叫声,演绎了一出绚烂的如同电影戏剧中的画面。 沈方良是这出戏剧的参演者,也是缔造者,静静看着燃烧成一个火柱的江孝严,沈方良一个倾身上前,长剑贯穿了这根“火柱”,将剑作枪,用贯穿江孝严身体的长剑将江孝严挑起来,直直甩出去,然后沈方良一个翻身,直接把那已经烧起来的火球揣到断崖底下。 在那凄厉的嚎叫声中,沈方良轻身落地,看着那地图上标着“江孝严(入魔)”几个子弟血点渐渐消失,确定那个家伙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沈方良依旧站在那断崖边上,没有动,身后在江孝严落崖的那刻才赶至这断崖边上江孝成也没有动,保持着他那下意识的想手去拉自己大哥的手势。 沈方良站在这里,站在之处断崖上,江南的风吹拂着,带着几分仿佛发甜的青草味,江南的空气里,似乎有永远都有着几分吹不算的水汽,绵绵软软,霏霏缠缠。 江雨霏霏江草齐,何不忆江南。 第122章 名剑山庄办喜事了,新一代的名剑侯江孝成取的是方家当家的庶出侄子,在扬州拥有自己码头和船队的方家,和名剑山庄江家的联昏,在江湖上一时间激起千层浪,武林中人议论纷纷,各相揣测,有说这是江家和方家联合的,有说这是江家图方家的码头和船队的,有说这是方家为了求援献子结盟的…… 然而不论江湖中人如何议论纷纷,时辰到了,名剑山庄里照样响起了鼓乐,喜喜庆庆,热热闹闹,一片红火。 沈方良坐在名剑山庄旁的一处古木巨树的枝干上,一手挽着树干,一手握着酒坛子,正在给自己灌酒,远远的,看着那送亲的队伍进入名剑山庄的大门。 “不开心?”书仙就像他每次出现的那么突兀一样再次突兀的出现。 沈方良没回头,握着酒坛子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书仙看着沈方良在给自己灌酒,一个翻身坐在那大树的另一个树枝上,晃着腿道:“要是看他取别人不开心的话,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反正他想取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人而已。” 三天前,站在那处断崖上的沈方良从怀中抽出一方丝帕,擦干净宝剑上的血迹,然后收剑回鞘,转身便走,从江孝成身侧走过时,江孝成一把抓住沈方良的手。 沈方良被迫驻足,转头看向拉住自己的江孝成,只见江孝成眼中有泪,胸口剧烈起伏,正不自觉的喘息着。 沈方良就这么看着此时明显情绪激动的江孝成,平静的道:“放手。” 江孝成眼圈发红,此时听得沈方良的话,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烈摇头,道:“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沈方良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依稀的无奈与隐隐的伤感,道:“不放我也会走。” 江孝成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道:“我……我知道大哥做的事情,那……我不怨你,你也别因为这个离开好不好?” 沈方良嗤笑出声,道:“你觉得我不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你大哥吗?” 江孝成当然知道沈方良不愿意留下来是为什么,可是他不想说破,近乎天真的幻想着,似乎不说破那些困扰就不会存在,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孝成才开口,道:“漂漂,我喜欢你。” 这句近乎哀求语调的言语不知道为何竟是一下子触动了沈方良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瞬间,沈方良想到了自己那个相处了八年的初恋女友,他记得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他和她走在黄昏的街道上,那时,她脸红红的,羞涩的对他说:“我喜欢你。” 那时他很穷,所以他收下了她的告白,和她开始交往,因为他想着,如果他创业失败了,也能有个喜欢自己的女人等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此时此刻,江孝严和晓丽的眼神似乎重叠了。 沈方良闭上了眼,把那些懊悔痛苦都收回入眼底,道:“我也喜欢你,阿傻。” 听到这句话,江孝成的眼中涌上一阵狂喜,道:“漂漂……” 沈方良闭着眼睛,道:“我喜欢你,我喜欢那个虽然开始让我很烦恼很想吐血总是发疯还时不时的把我打的吐血的阿傻,我喜欢他的简单他的呆傻他的单纯,我喜欢你,喜欢这个呼风唤雨江湖一方之霸的名剑侯眼中只有我的感觉,人很难不喜欢这样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沈方良睁开眼睛,他的眼睛红了,有眼泪从眼里涌出来,但是他却笑了,笑着流泪看着江孝成,道,“我喜欢你,可是阿傻啊,名剑侯啊,我喜欢你,却不爱你,我不可能为了你去忍受你那个和我一样脾气都不好强势的要死的内父,我不可能会为了你守在名剑山庄这一亩三分地上坐困在这个世界的余生,我不可能会为了你去心甘情愿的雌伏甚至生子,更加不可能为了你……生孩子,或者忍受别的人生孩子,我不可能为了你去忍受身为名剑侯内室的种种不便和困扰,因为那一点点的喜欢,远远不足以支撑我为你做这些牺牲。” 看到江孝成似乎急急的想要说什么,沈方良抬手止住他说:“别这快的反驳我,我知道如果要你为我豁出性命去,你不会犹豫,可是要你为我豁出你阿父的性命去呢?想一想,如果我和你的阿父动手,你要怎么办?想一想你名剑山庄的基业,想一想你的父亲,想一想你们江家传至如今,是多少人的血换回来的。” 江孝成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方良笑了,笑得很畅快,然而眼泪流的却更多了,道:“我知道你喜欢我,非常非常的喜欢我,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孝子,你不可能会忍心让你阿父伤心,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也知道你是名剑侯,你要对名剑山庄上下上千口的人负责,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也知道你是江家子第,这一代唯一的江家血脉,你要为江家的列祖列宗有交代。” 说完这些话,沈方良渐渐止住了眼泪,看着江孝成,忽地凑上掐去,吻了吻江孝成的嘴角,然后笑着看着僵硬着的江孝成,看着眼泪沿着刀锋一般冷硬的脸颊滑落的江孝成,沈方良握住江孝成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一点点的掰开,道:“回家吧,我该走了,《九转真经》我留给了你的内父,庄子里一直在准备你大昏的种种事宜,方家愿意再送一个子侄过来,这次这个,我打听过了,是自愿的,他是庶子,在方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所以愿意做你的内室。” 说完这些,沈方良倒退了几步,看着僵硬在那里的江孝成,笑了笑,转身离去,而在沈方良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江孝成似乎猛地清醒过来,伸手去抓沈方良的衣袖,却抓了一空。 眼看着像蝴蝶一样翩然消失在山水之间的沈方良,江孝成保持着那个伸手去抓对方衣袖的动作,张开的手掌,像垂死的蝴蝶。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何不忆江南。 沈方良听着名剑山庄吹吹打打的喜庆鼓乐,灌着酒道:“我是不开心他取别人,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让他取,或者此时此刻坐在轿子里被抬入名尖山庄的那个人是我,我会更不开心,在不开心和更不开心之间,当然是选择不开心。” 书仙挑了挑眉,道:“那你还在这里何闷酒干什么?既然已经选定了。” 沈方良笑了,笑容里没有欢喜,倒是有几分平静的伤感与自嘲,道:“我们每个人长大的过程里都会做很多的选择,就像我喜欢音乐却没有走职业音乐院校的道路,我家穷,供不起我学那么奢侈的技能,所以我选择割舍这个爱好;我背着一个背包兜里揣着五千块钱闯京城的时候,我舍不得家里舍不得和爸妈分开,可是我知道我必须离开,因为只有去京城,我这个专业才能更好的就业,才能有更大的机会出人头地,才能让爸妈过更好的日子;我低声下气的给人端茶递水、伏低做小,就为了拿几个获利更高的单子,我觉得屈辱难受,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才能在创业初期回笼足够资金,未来公司才会有更好的发展……选择和选择,就是割舍和保留,只要是足够聪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善相较取其重,而如果你让感性做主,做了那个不聪明的选择,不仅仅得到的会很少,也不收获你以为的快乐,因为最终你会失去更多,会比做另一种选择更加痛苦。” 书仙没说话。 沈方良又给自己灌了口酒,道:“我知道的我选择是对的,可是选择就是割舍,任何一种割舍都是会痛的,很痛,心很痛。” 书仙依旧没说话,就这么陪着沈方良,陪他一起灌酒。 远处,夕阳西下,一轮红日西斜,掩映着这一派青山绿水,染红了青山,染红了绿水,共长天一色。 溪水湍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溪水岸边,一个轻若鬼魅的身影几个起落追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将这团黑炭从溪水里捞出来扔在岸上,亚骨拓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一脸嫌恶的擦了擦手,道:“这个家伙还真是没用,江家子弟,到了这一辈,竟是如此不堪,都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方良手里了。” 蹲在亚骨拓身边查看那团“黑炭”的摩尼教行瘟使任非奇低头恭敬的道:“中原武林人士,也是一辈不如一辈,就像那令狐少卿,自以为堵住西北就能阻挡我们入中原,却不知道教主您英明神武,早已经翻过天山,从西南边的南诏下手,大理寺还混混不知敌在何方呢?” 亚骨拓挑了挑眉,理了理耳边乱发,显然是颇为受用任非奇这明显是拍马屁的言语,理了理衣袖,亚骨拓道:“不用这么油嘴滑舌的,好好的把这个家伙废物利用起来,才是你的任务。” 任非奇抱拳受命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沈方良离开了杭州后,便召唤出了他的那匹全身无一丝杂色的照夜白,仰躺在马背上,信马由缰,也不去看照夜白究竟在往哪个方向走,只是躺在也照夜白的背上,渴了便喝酒,饿了便随手打些野味充饥,困了便席地而睡。 就这样,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村庄,多少个城镇,然后,一天,沈方良斜斜的倚在马背上,行过闹事,突地一阵人声纷扰,一群人追打着一个跌跌撞撞奔跑的人影扑至沈方良的马前。 那被追打的人影扑在沈方良马前,一身黑泥,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和大街上很多乞丐没有甚区别,沈方良也没看出什么区别,可是地图上那三个字却提醒着沈方良,这个人不是不同的乞丐,那个三个大字是——尹日升。 江湖篇,完。 第三卷:奇案篇 第123章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5节 沈方良眨了眨眼,看着倒在自己马头前的那个一身褴褛骨瘦如柴的家伙,有些认不出出这货就是尹日升,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开长安城前,这货的胖瘦还是正好的,怎么转眼间出现在这里,还瘦脱了形了。 虽然信马由缰没有注意自己前进的方向,但是沈方良知道这里应该还是江南地界,查了下地图,这里是归州地界,隶属山南路,仍旧是江南范畴,尹日升怎么从长安到了这里的? 就在沈方良这里纳闷着呢,趴在沈方良的照夜白前的尹日升,这个衣衫宛如破布凄惨不堪的乞丐模样的尹日升,哆嗦着抬头,看到斜骑在白马背上的沈方良,一瞬间,仿佛被电到了般,哆嗦着颤抖着半爬着后退,一对浑浊的眸子盯着沈芳良,惊慌、痛苦、绝望在眼眸中翻滚着,最后化成一股近乎能够将人吞没的深沉如渊的情绪。 沈方良有些发愣,看着这样的尹日升,突然间就有些觉得不认识了感觉。 就在这时,一群呼呼喝喝的人呼喊着跑至近前,这群人身形都颇为壮硕,走至尹日升身侧,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尹日升,冷笑一声,道:“怎么?要跑?败家子,偷了东西就想跑吗?” 尹日升哆嗦着看着这个壮汉,似乎很是惧怕,那壮汉看到尹日升这幅德行,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两个巴掌照着尹日升的脸上扇去,“啪啪”响亮的两声,尹日升顿时口鼻满是鲜血横流。 沈方良看着这一幕,没动,及至看到那壮汉拎着被打蒙了尹日升,像拎小鸡一样的离去,沈才回神,下了马,想去跟着去看个究竟,却被身旁路边卖东西的小贩一把拉住衣袖,道:“这位小郎君,别多管闲事。” 沈方良转头看向这拉住自己衣袖的小贩,又转头去看消失在大街尽头的尹日升和那壮汉,道:“这位小哥,这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人是谁?” 那小贩道:“小哥,你是外地的人吧?我劝你别去管这闲事,你看那被打的人可怜,却不知道这人是罪有应得。你知道那个被打的人是谁吗?他是归州这个地方前任知府的公子尹日升。” 沈方良听到前任知府这几个字,把从青田镇听到的关于尹日升的过往的资料从记忆里翻找出来,想到尹日升在自己老父任职为郡守的地界勾结主簿掏空府库,致使修造的河堤偷工减料,水患起时堤破死人无数,现在这位小贩说尹日升是归州这个地方前任知府的公子,那么这个地方就是被尹日升祸害最惨的地方。 那小贩以为沈方良不知道这尹日升的过往,还在积极的“科普”,道:“哎,说起来啊,尹老爷也是个不错的官儿,虽说也不是很干净,但是还是不刮地皮的,也踏踏实实的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儿,修桥补路的,只是他这个儿子实在混蛋,当年仗着他爹横行霸道也就罢了,还背着他爹掏空了修河堤的银子,当年大水破城,归州成立几乎家家都有死人啊,尹老爷子最后为了这个败家子自尽顶罪了,可是归州城里谁不知道当年祸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败家子!”小贩的神情愤愤不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这不,这败家子不知道又做下了什么祸事,被发配到归州来充军了,这下逮到机会,我们归州城的百姓,如何能不和他算账这笔人命帐?” 咬牙切齿的骂了尹日升半响,那小贩似乎又回过神来,意识到是在和沈方良说话,急忙又道:“小郎君,你可别去搀和,方才那打那败家子的壮汉叫做周峰,是城里开猪肉铺的,当年家里也有不少人死在水患里,对那姓尹的可是恨之入骨,这周峰是我们归州城里的一霸,可是不好惹的。”这小贩看沈方良长的文弱秀色,白白净净的,怕他因为一不小心得罪了周峰吃了亏,所以很是有心的提醒。 沈方良没有说话,却是转了话题,问那小贩道:“城里哪里有驿舍?” 牵着自己那匹照夜白,沈方良信步随意的在这归州城里散着步,这是一个有些衰败感的城市,城市并不小,但是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人口并不能将这处城池填满的样子。 也许这就是当年水患留下来的遗祸,死在大水中的人口不是那么容易就补回来的,尤其在这个年代,少说也要二十年后。 亲眼看到和只是耳朵听到总是还有区别的,沈方良很是清晰的感觉到,尹日升造的孽太多太厚,赎之不尽,因为即使尹日升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潜心赎罪,他也不可能让让那些死去的人,让那些他害死的人复活。 想到这里,沈方良又嗤笑了下,心道:自己还挺多事儿的。关于尹日升,现在的沈方良是真的没有那意愿和心力再去看着他变成一个所谓的好人了的,因为也许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牵着马准备转身去驿舍投诉,沈方良刚一迈步就有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说话,道:“也别这么消极嘛,其实我觉得尹日升还是可以再挽救一下的。”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目前来讲他对于这个声音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书仙真是烦的透顶了。 第124章 沈方良找了间客栈把自己的马交给店小二照料,进了房间关门一回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书仙坐在桌子边看着自己,沈方良冷笑一声,理都没理书仙就开始走至里屋床边开始换衣服,一边换一边道:“好走不送,我要洗澡了。” 书仙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那个……” 沈方良很是不耐的道:“别那个了,请走把你啊!” 书仙讪笑了下,道:“你真的不管尹日升了?” 沈方良更是不耐了,道:“我管得够多了!” 书仙叹了口气,道:“阿傻呢,你甩了,尹日升呢,你不想管,这个……你还想再像刚来时那样遭雷劈吗?” 沈方良一听这话,怒气横生,一掌拍在床榻上,九转真气威力惊人,床榻应声碎裂,沈方良怒目圆睁,瞪着书仙道:“尹日升他害死的是人!!他害死的是许许多多的人!!” 书仙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他害死了很多人,不过你以前不是也知道吗?” 沈方良听到这话嗤了下,但随即又有几分颓然的捂了下脸,然后放下手,神色平静了些,道:“以前我也知道,但是没亲眼看到,总是感觉不一样。” 书仙有些无奈的道:“你们人类啊,有时也真是……就是你们那个世界,明知道许多明星私底下和台面上肯定两回事,但是一来个‘艳照门’还是会呼天抢地的好像多稀奇似的。” 沈方良冷冷的瞥了书仙一眼,道:“我不愿意搭理那个人渣,还和‘艳照门’扯上联系了,你的想象力也过于丰富了吧。” 书仙耸了耸肩,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又何必冷嘲热讽,方正我告诉你了,什么都不做会再次遭雷劈的,你自己思量。” 说完这句话,书仙就消失了,留下在房间里咬牙切齿的沈方良。 许久,满肚子抑郁怒气发出不来的沈方良在屋子里像困兽一样转了几个圈,最后一跺脚,用轻功从屋子翻身而出,向着地图上显示的尹日升所在的方位飞去。 一个轻身在房顶的起落,沈方良轻飘飘的落在了屠户周峰的家里,还未落地便听到一阵阵惨嚎,沈方良偷偷掀开周峰家里的屋顶的瓦片,向下望去,只见尹日升蜷缩在地上,一个人围着尹日升又踢又打,有人拿着一根荆条,对着尹日升疯狂的抽打,一边抽一边骂道:“你个丧门星!你个混蛋!你个挨千刀的该死的臭狗屎!我弟弟刚三岁啊,我亲眼看见他从我面前被冲走的!你个祸害人的贱狗,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我弟弟死了啊!他活不了啊!”这个打人的一边打人一边竟是慢慢的哭了出来,哭着骂着动着手。 尹日升蜷缩着,抱着头,被打得痛了的时候发出几声惨嚎,其他更多的时候就只是抱着头哭号着挨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拿着荆条抽尹日升的人,似乎觉得这么打不解气,转身从边上烧着的炉子里抽出了一块一头烧着的柴火,照着尹日升的后背就要把燃烧着的那头烫上去,却被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周峰给抓住了手腕。 周峰抓着那人的手腕,道:“二愣子,不行。” 那被称为二愣子的男子眼中还挂着泪,此时见周峰阻止他有些颤抖着握着那根柴火道:“老大,这个败家子是个混账!是人渣!是畜生!” 周峰道:“对,他是人渣是畜生,但就因为他是人渣是畜生,他欠我们归州城太多条人命了,所以才不能便宜了他,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那叫二愣子的听到周峰这话,眼中满是悲愤,但还是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咬着牙由着周峰抽出手里的那根柴火。 周峰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转头对那几个对着尹日升拳脚相加的人道:“行了,差不多时候了,我要把这个畜生送回州府给钱主簿了。” 本来只是抱着头哀嚎着承受拳脚的尹日升听到这话,突地像被刺激了,猛地试图爬起来似乎是要逃走,却被几步走近的周峰一把扯住一个倒栽葱摔到地上。 尹日升被摔倒地上后又试图爬起来,挣扎许多的哀嚎:“不去州府,不去钱主簿……” 周峰踩着尹日升的背脊把尹日升踩在地上,大手“拍怕”两掌对着尹日升的脸就扇起来,这次可能用了力气,尹日升一下子就被扇晕了,就再也没法发声说话了,周峰撸了下衣袖,冷哼一声:“去不去州府还由得你这个畜生做主?哼!” 沈方良由始至终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做。 周峰拎着尹日升到后门,有几个看着像衙役一样人在那里等着,为首的一人笑着对周峰道:“周员外,还真是多谢你,这小子总是想着跑,我们也是疲于奔命。” 周峰将一日上一甩手扔进衙役们带来的马车上,然后拍拍手,道:“李大哥你客气了,其实你们也是太小心,要我说对待这个小畜生就要直接上拳头,这个人渣,没脸没皮,良心早就让狗吃了,像我钱主簿那样文绉绉的讲道理,这畜生可是听不懂的。” 那为首的衙役苦笑了下,道:“哎,这畜生祸害的我们归州城这么惨,我们哪有那个好心还文绉绉的和他讲什么道理,只是这小子不知道从怎么的攀上了一门颇有几分势力的亲戚,上面有人吩咐了要好生照料着,知府大人也亲自关照了,我们钱主簿也是没法子啊。” 周峰冷哼了一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畜生倒是个打不死的蟑螂了,总有九条命,还奈何不得他了。” 那为首的衙役叹了口气,道:“这是上面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多嘴。”言毕衙役拱手告辞,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我也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周峰也拱手道:“有空多来逛,买肉我给您便宜。” 那为首的衙役笑着寒暄了几句就带着衙役们和在这尹日升的马车转身向着府衙地方去了。 第125章 沈方良跟着那一队衙役,跟着他们到了州府衙门,然后悄然无声的翻身上了府衙的房顶,在房顶上看着那群衙役把尹日升架起来,一路拖拽着向府衙内一处地方走去,沈方良便在府衙房屋的屋顶上用轻功起起落落的跟着这一些人,直到这些人进了一处青石黑瓦没有窗子的屋子。 沈方良一个翻身轻轻落在这屋子的屋顶,再次翻开瓦片向下看去,只见那群人架着尹日升的衙役把尹日升把他带到一张桌案旁边,那桌案后面坐着一位看上去近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颇有儒雅风度,看着面色和善,此时见到衙役们把尹日升带回来,叹了口气,道:“这归州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命丧在那场大水里,你跑出衙门,人人都恨不得要你的命。” 尹日升这个时候似乎模模糊糊的清醒了过来,听到这中年文士的话,一个哆嗦,低着头,颤抖着不说话了,那中年文士见尹日升不说话了,便吩咐那些衙役说:“把他送回老地方,找个人给他看看伤。” 那衙役听到中年文士这话,点头称是,架着尹日升就退了出去,尹日升似乎一下子蔫吧了,也没挣扎就任由着衙役们压着他离开,而等众人都离开了,那为首的衙役去没走,对着那中年文士道:“钱主簿,您也是太心慈了,这个畜生还要人给他看伤,要我说,直接有着他去死又有什么。” 站在屋顶上听到这话的沈方良想:原来这位中年文士就是那屠户周峰口中的钱主簿,倒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帅大叔模样。 屋子里,钱主簿叹了口气,道:“李押司,这尹日升作恶多端,自是不必说,但是尹老爷子昔年对我却又知遇之恩,而且,这尹日升流放到我们这里时,你也是知道的,大理寺的人打过招呼要我们照拂一二。” 那被钱主簿成为李押司的衙役皱着眉头道:“据说这令狐少卿官声不错的,怎么会和尹日升这个人渣又牵扯。”说到此,李押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要我看啊,我觉得朝廷里只怕也是有人要这畜生倒霉的,不然当年的事情朝廷里应该也有人知道,我们归州城和这畜生有仇,还把人发配到我们这里,也是要这畜生好看吧。” 那钱主簿叹了口气,道:“好了,朝廷里的事情轮不到我们去置喙,我们处理我们手头的事情就不错了,对了,李押司,最近张家镇的赋税,似乎有点儿……” 后面就是两人在讨论一些政事了,沈方良便没再听下去,把屋顶的瓦片盖上,一个转身向着尹日升现在名字显示的地方飞去,还没飞到地方便听到尹日升充满恐惧的呢喃道“不要……不要……” 沈方良有些奇怪,尹日升虽然一向软包,但是还没听过他曾经用这么极端的带着恐惧的情绪的声音说话,沈方良微微皱眉,一个点脚上房,再次掀开瓦片向下看,只见尹日升被拔了个精光,旁边几个并没有穿官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人正淫笑着道:“你这个小畜生,害死我们归州城这么多人,我们还要辛辛苦苦的给你治伤,哼,给哥几个爽爽也是应该的。” 这几个人其中有几个人负责压制住尹日升四肢,在尹日升身后的那个人掰开尹日升的双腿,然后淫笑着开始脱裤子,尹日升眼中满是恐惧惊慌,一张肿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头不断摇晃着呢喃道:“不要……不要……” 那正在脱裤子的男人听到尹日升的呢喃,冷笑一声,道:“你个小畜生,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你现在就是一条只配被我们用的贱狗!还轮得到你说不……” 这男人话还没说完,一下子就倒下了,“咣当”一声斜歪下去的身体撞到了墙上,几个负责压制尹日升的人看到眼前的“同伙”晕了,正奇怪惊慌呢,突地也一个个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了。 沈方良点倒了几个意图对尹日升施暴的人,迈步走进屋子里,看到一看到自己不敢和自己对视惶惶然的移开眼神的蜷缩起来的尹日升,沈方良面色平静,可是平静间却有种极为寒冷的气息从身上外泄出来,此时的沈方良就像一座强压下了马上爆发的火山一样,很是吓人。 从旁边旁边扯过尹日升被扒掉的仍在一边的衣服,扔给尹日升,沈方良道:“穿衣服。” 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看沈方良的尹日升把衣服穿上后,惶然的抬头了沈方良一眼,只见到沈方良神色冰冷依旧,便又惶然的低了头,然后突地,尹日升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已经有过被沈方良用轻功带过经验的尹日升知道这是沈方良带着自己在“飞”,随即也明白这是沈方良要带自己走,察觉到这一点的尹日升已经接近绝望干涸的内心划过一丝希望,这让尹日升忍不住眼圈发涩,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 用轻功快速飞至归州城外一处破庙里,沈方良一把把尹日升扔在地上,看到尹日升趴在地上擦眼泪那副德行,沈方良气不打一处来,一气尹日升这个人渣确实该死该受折腾,而自己却忍不住救了他,二气那些对尹日升施暴的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打尹日升他都不会觉得过分,但是刚才在房子里的那一幕却让沈方良难以忍受,三气尹日升这幅窝囊德行,真是怎么看怎么窝火。 种种愤恼化成怒气,让沈方良忍不住怒喝道:“哭什么哭?你觉得你还有脸哭?” 尹日升默默擦着眼泪,不言不语。 看到尹日升这幅德行,沈方良更气了,道:“呵,这会儿有脸哭了啊,刚才那副没皮没脸要逃跑的德行,那时怎么不念点儿脸皮。” 惶然的尹日升听到这话,惶惶然的抬头,道:“我没想跑,我想留在归州城赎罪,像你说的,赎罪来着。” 沈方良冷笑着挑眉,道:“赎罪?用逃跑的方式赎罪?” 尹日升惶惶然的摇头,道:“我没想跑的,我开始没想跑的,哪怕挨打挨饿,可是我不知道原来负责看管我的是钱孝。” 沈方良不耐烦的道:“怎么这个钱孝看管你就是你逃跑的理由了?若不是这个对你父亲还有几分情分的主簿,你只会更惨。” 一直畏畏缩缩的尹日升突然激动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喊道:“别提我父亲!钱孝害死了父亲!和我合谋做账掏空了修水坝的钱钞的人就是钱孝!他是同谋!” 沈方良听到这话,一愣。 第126章 沈方良一愣,稍微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尹日升话里的意思,微微眯了眼,沈方良道:“你说那个钱孝和你是同谋?” 尹日升激烈的喘息着,叫着道:“是!我……我……”话还未说完,尹日升双眼翻白,晕了。 在见到沈方良前,尹日升很长时间没吃饭了,惊惧惶惑交加,又挨了好几顿的打,身上伤的不浅,这时再一激动起来,体力难支,便晕了。 沈方良看到晕倒的尹日升,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此时身处的破庙,想起第一次和尹日升打交道时这货就是和一帮地鼠门的混混寄身在青田镇旁的破庙里,现在绕了一圈,再次把这个败家子捡回来,又是不得不在这个破庙落脚。 看来自己和破庙很有缘啊,沈方良有些自嘲的想。 尹日升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又被拔了个精光,裹着被子躺在破庙的地上,身上的伤处似乎都擦了草药,不再火辣辣的疼了,全身感觉也干净了,要知道这段时日他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可是臭的不行,现在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头发也不痒了,显然是有人给他梳洗过。 想起初见沈方良时,他跟着地鼠门混,身上也是脏的不行,还长了虱子跳蚤,给沈方良嫌弃得直接把他扔进河里,对了,那时还有阿傻,阿傻也是身上脏的不行,被沈方良压着洗澡,不过阿傻可不比自己,对沈方良怕得要死,乖乖听话,给阿傻洗澡可是让沈方良费了不少心思。 这么想着,尹日升竟然笑了,这段非人的日子里,过去的一切,都在脑子里一一回放,那些他过去以为快活的记忆,却是像纸一样苍白无痕,甚至已经模糊忘却,而那些他过去以为的不痛快的记忆,却变得越发的鲜活,甚至成了支撑他咬牙活下去的动力。 他是从沈方良来到自己身边开始才活得像一个人的,他是从沈方良来到身边开始才有了一个人应有的触感,才从麻木中清醒。 “笑什么呢?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沈方良冷冷的声音传来。 尹日升躺在那里,片刻之前还满是惶然绝望的眼神里有了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尹日升躺在那里道:“方良,你没扔下我,真好。” 在一旁正在生火试图做点儿吃食的沈方良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道:“你觉得真好,我觉得真糟,你就是个麻烦,就是个拖累,你知道吗?” 尹日升躺在那里静静的道:“我知道,我一直在拖累你,可是不管怎么拖累,怎么给你找麻烦,你都没真的扔下我不管,我真的想说,谢谢你。”以前沈方良总是打他,为了逼他读书还敲断过他的四肢,那时他对沈方良即恨且惧,可是这段时间面对钱孝的笑里藏刀,尹日升才明白,一个人要弄死你和一个人发狠了逼着你上进,这两种同样都是打都是折磨,却有多不一样,以前的尹日升不懂,即不想去懂也没那个心肺去懂得,而现在他懂了。 沈方良对尹日升这感谢的话却半点感觉都没有,他可不是自愿拖着尹日升这个累赘的,尤其是现在,他烦尹日升烦的不得了,只是被迫不得不拖着这家伙而已,就和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被逼着要去“拯救”尹日升一样,他只是被迫,又不是全然出自内心,当然不会对尹日升感谢有感觉,所以沈方良有些不耐的转了话题,道:“行了,东西好了,你吃点垫点,然后好好和我说说那个钱孝。” 沈方良把刚才生火煮的粥盛了一碗端至尹日升身前,尹日升身上的伤在沈方良的金疮药的作用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并不像刚才虚弱的支撑不住,此时起身又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脱光光了,便有些羞赧,抱着被子围着自己,脸色有些发红,看的沈方良不耐的道:“行了,你身上我早不知道多少年就看光了,这会儿还藏什么。”当年在西湖书院他把尹日升的四肢打断,然后像养猪一样的养着尹日升时,常常是直接把尹日升剥光光然后扔进水里冲洗的。 尹日升脸色有些发白,但勉强还是镇定住了,接过沈方良递来的粥,慢慢的喝了,他很长时间时间没进食了,沈方良怕伤到他脾胃,就只是煮了白粥,尹日升温温的喝下去,片刻后胃里就暖了,人也有力气了,放下碗,开始叙述过去的事情:“钱孝是我父亲提拔的,这个人虽然屡试不第,但很有能力,办事细致又牢靠,更难得的是不偷奸耍滑,为人清廉,父亲很是欣赏他,我被父亲禁足时,他经常以劝导我的名义来看我,再后来,他劝父亲不要在给我禁足,说是人总是这么憋着容易憋坏了,只要限制我的钱钞,我即便出门也不能为恶,父亲一贯信任他,便听了他的话。“ 沈方良静静的听着尹日升叙述这段过往。 尹日升舔了舔嘴角,道:“我那个时候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人,出门去耍,哪里习惯没有钱钞,却赌坊没钱,去花街柳巷也没钱,平时周围一群人簇着我,现在我出门却拿不出银钱来付账,多没面子,那时我可是气恼烦躁的不行。就在这个时候,钱孝找到我,说,有办法给我钱。” 顿了一下,这段回忆对尹日升来讲不能说是愉快,在这个时间点以前,他虽然无知愚蠢任性,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但是却还没来得及作恶,也没来得及真的对什么人做出太大伤害,而从那时间点开始,他身上背负起了无数的罪孽。 尹日升稍微停了下,还是接着说下去了,道:“我那时只想要钱,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让我威逼利用管账的主簿我就去,他让我找人去搬库银我就去,那时……很多事情是他做了周详的计划让我去做事,那时以我知府公子的身份,很多人是不敢不给我面子的,但是……方良,你觉得以我那时候的那颗愚蠢之极的猪脑袋,我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瞒天过海,偷偷掏空府库,连我父亲都不知情吗?” 沈方良听到尹日升这话,眼眸流转,有冷锐之色蕴藉其中,道:“出事以后你没和你父亲说过这事儿吗?” 尹日升苦笑着道:“说过,父亲不信,他觉得钱孝不是那样的人,这家伙平时演戏演得太好了,我父亲信他不信我,他觉得我是为了脱罪才无赖钱孝。” 沈方良伸手敲了敲身旁那破旧的案几,如有所思的:“人做恶事,无非权钱名利,他做着事情,难道什么都不图吗?当年府库的银子,难道都是你花了吗?” 尹日升沉默了下,道:“我不知道,当时我把银子一点点的搬出来,也没去看多少,只要我有银子花销,就没去注意过剩下的都去哪里了。” 第127章 沈方良冷哼一声,尹日升听到沈方良这声冷哼苦笑了下,道:“我知道我那时实在是太蠢,我……我害死了我父亲……” 尹日升的声音有些颤抖,拳头微微握紧,身体不自觉的僵硬起来。 所谓的人,是有人的触感,喜怒哀乐,对于爱自己的人对于自己亲人的牵绊,以前的尹日升没心没肺,他知道去想他的父亲想他的内室会不痛快,会……心痛,会想起自己的愚蠢行为,会想起是自己害死了最爱自己的亲人,所以他选择不去想,忘记,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快乐,而他不再选择麻木,当他开始选择“苏醒”,他必然要正视自己曾经的罪孽,那不仅仅是痛,更是愧疚自责欲死。 但是尹日升知道自己没资格回避这样的情绪,这是他该承担的报应,已经晚来了很久的报应,所以他收敛了下,稍微稳定了下了自己,接着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修堤坝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逛花街柳巷花出去的不会是全部。” 沈方良一直在听,听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为什么被流放到这里,谁判你流放到这里的?” 尹日升听到沈方良突然提到自己流放的事情,一愣,随即道:“我……流刑是令狐少卿判定,至于流放到归州,是李易甫……我听说是傅致远在国俌面前说了什么,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沈方良若有所思,道:“我听那些衙役说,令狐少卿曾经叮嘱归州知府照顾你。” 尹日升听到这个消息,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钱孝不敢直接对我下手,他是害怕引来大理寺的人来清查……”想到这里,尹日升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再次苦笑,道,“我以为这几次逃跑真是我自己本事跑掉的,看来是钱孝有意让我跑掉的,这样我若是被归州的百姓打死,或是不堪羞辱自尽,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即使大理寺的人来查,他也可以一推三作五,洗的清清白白的。” 沈方良从头听到尾,用手指不自觉的敲着案几,眼中有沉思之色,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良久,沈方良拎起手中宝剑,对尹日升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办点事儿。” 尹日升看到沈方良起身要离开,心中有些微惶惑,不自觉的开口道:“你去哪?”说完这话又惊觉自己的唐突,闭了嘴微微握紧了拳头,不比以前,现在的尹日升心里明白,沈方良就是想抛下他离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方良没注意到尹日升那千回百转的心思,他拎起宝剑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房子落脚。” 沈方良这话的意思是要在归州城买房子?尹日升眨了眨眼睛算是明白了沈方良方才话里的意思,沈方良的意思是他要在归州城里买房子,所以他要留下来,不走了,留下来……留下来是要陪着自己吗?想到这点尹日升的眼神亮起来了,心中有喜悦的情绪在涌动,但是随机的,尹日升马上想到,如果沈方良留下来,留在归州城,那以自己在归州城老百姓眼里的德行,沈方良一定会受自己拖累,这么一想,尹日升急忙爬起来,大喊道:“方良!方良!你回来,我和你说!” 一边这么喊一边爬起来试图去追沈方良,但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尹日升刚爬起来慌张的走了几步就腿一软又摔倒在地,尹日升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踉跄着向破庙外追出去,大喊道:“方良!方良!” 沈方良轻功过人,早已经没有半分踪影,却又哪里是尹日升追得到的。 沈方良回客栈去取自己放在那里的东西,当刚才一入归州城就察觉到似乎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多了点儿肃杀之感,及至沈方良回到自己入住的客栈,方一迈步进了大堂,就见堂中密密麻麻的许多衙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身后有两个衙役悄然从沈方良背后挡住沈方良的退路。 沈方良扫了眼身后,又扫了眼身前的这些在客栈里显然是等待良久的衙役们,整下用轻功一路奔回来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摆,然后很是随意的走进客栈,在那显然是为首的衙役身前的桌子上坐下来,很是随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押司笑着对沈方良拱手,道:“这位小郎君,城里出了窃贼,所以全城清查,小郎君您是外地人吧,掌柜说查过您的公验,不知道方不方便让在下在查看一遍。” 沈方良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看着这位笑得谦和的李押司,又扫了眼围在这个客栈里的衙役,笑了下,道:“当然可以。” 言毕,沈方良手指在那茶杯上一弹,那茶杯突地急速旋转着飞了起来,在客栈里面转了个圈,只听到一阵哀叫声,等到这茶杯再次回到沈方良手中时,漫客栈的衙役已经没有个还站着了,全部倒在了地上。 李押司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是沈方良没理会李押司那聚变的脸色,从怀里掏出书仙给他办理的那张公验,扔过去,道:“我的公验当然可以查,只是……大理寺都不会想要用硬的留下我,你们一个小小的归州城,除非你把令狐少卿请来,否则,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为好。” 李押司脸色铁青的接过沈方良递过来的公验,查看了下,看到那公验上的名字,微微有些皱眉,沈方良这个名字很生,他没听说过,但是按照这人刚才的说法,此人来头只怕不小。 沈方良喝了口茶,忙了半响,他也真是有点渴了,端着茶杯在唇侧,沈方良道:“我忘记说了,我家祖上与尹日升订了亲,那些托知府大人照拂尹日升的人,是看我的面子,还有,尹日升就是我劫走的。” 这话一说,李押司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第128章 李押司脸色铁青,可是方才沈方良露的那一手让他了解自己绝非眼前这位看着很秀气的少年的对手,所以他强自忍耐着心中的愤怒与惊骇,冷笑一声道:“光天化日劫走要犯,还对公差动手,如此嚣张跋扈,当真目无王法吗?” 沈方良笑了,道:“我当然不会目无王法,所以,现在你该带押我回去交差了。” 李押司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以身手论,眼前少年绝对能把全归州城的官差都打到趴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此时满地的趴着的他带来的衙役就是明证,可是这少年竟然说,他要和自己回去,不,这少年是说让自己押他回去。 李押司有些狐疑,上下打量沈方良,沈方良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去见见钱主簿。” 李押司瞬时警觉,很是警惕的上下打量沈方良道:“你要见钱主簿做什么?” 沈方良笑了笑,道:“不干什么,尹日升判定是流邢,不是死刑,你们归州城上下就是再恨他,也不能真的宰了,要我看,他对于你们而言,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我来忙你们解决这个麻烦难道不好吗?” 李押司眼中有怀疑之色,看着沈方良,警惕不减,面对李押司满是警惕的眼神,沈方良依旧笑得平静自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不怀好意对钱主簿不利,但是你要搞清楚,以我的身后,你即使不带我去见钱主簿,我也能见到,而且我已经见过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看着李押司眼中骤然的惊疑,沈方良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下杯中茶沫,沈方良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带走尹日升的,天下之大,别说一个小小的归州城,就是皇城王府,我也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不过你不需要担心,因为我是大魏子民,我不想挑衅王法,我若真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大理寺也是难缠,我不想犯国法,令狐少卿还在,我也没有招惹他来归州城的意思,我这么说,李押司可是有几分放心了。” 李押司听到沈方良这么说,微微低头沉吟,思索着沈方良的话,最后抬头道:“好,我带你去见钱主簿。” 沈方良笑了笑,笑容有些隐然的锋锐,道:“多谢。”言毕,举着手中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九转真气运转,手中茶杯再次带着气劲儿飞出,当茶杯再次回到沈方良手上时,满地趴着的衙役便“哎哎呀呀”的纷纷爬起来了。 李押司看到这一幕,心中对沈方良的忌惮更深。 沈方良把尹日升从衙门里捞出来了在破庙窝着这段时间里,李押司带着人全城翻找尹日升的踪影,最后落脚在客栈里入住的沈方良身上,在客栈里一番布置等着抓人,这一串作为动静可是不小,城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似乎有尹日升的亲朋把这个害死归州城无数人的败家子救走了,此时,李押司带着沈方良出了客站门口,许多归州城的百姓也纷纷聚集在客站附近,围观者沈方良。 太多数量的人无形的目光本来就是一种压力,当归州城的百姓用这样沉默的无形的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即便强悍如沈方良也开始有了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李押司看到这个情形,方才面对沈方良时都还算镇静,此时却额头却开始不自觉的冒汗,眼下的情形,若是归州城的百姓一个控制不住动起手来,眼前这个名为沈方良的小郎君当真发起怒来,大开杀戒,自己可是没法子地,这老百姓死伤无数不说,他这个在旁的押司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就连钱主簿都护不了自己,丢官帽还是轻的,重的可能要掉脑袋的。 李押司擦了擦额头的汗,悄然靠近沈方良道:“少侠,我看我们换条路走吧。” 沈方良站在这里,看着那些沉默着看着自己的百姓,没动,然后,沈方良一个抛剑将手中的宝剑插入背上的剑扣内,整袖行礼,朗声道:“在下沈方良,与尹日升祖上曾经定下亲事,尹日升为非作歹,掏空府库,致使归州堤坝破堤,百姓涂炭,罪有应得,然,在下今日得知,昔年尹日升犯下滔天大罪,非是他一人所为,还有同谋共事,尹日升今日流徒归州城,所受种种乃是他罪有应得,然而那同谋共犯,却至今仍旧拿着归州城百姓鲜血染成的银子逍遥法外,沈方良在此立誓,自今日起,我便留在归州城,若是不能抓获尹日升的同谋,追回被掏空的库银,我绝不离开!” 言毕,沈方良拔剑出鞘,一把将身旁客栈的酒旗杆子削断道:“若违此誓,犹如此杆!”那酒旗杆子断了,沈方良飞身拔地而起,把那旗杆握在手中,然后凌空飞掷,旗杆做箭,飞射出去,直直的插在归州城的城门楼上,酒旗迎风而展,猎猎作响。 这一手把周围围观的百姓都震慑住了,一众百姓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沈方良离去,而及至沈方良跟着李押司离去良久,一众归州城的百姓才回神,议论纷纷道: “刚才那个小郎君说什么?尹日升有同谋,还在逃,没抓回来?” “骗人吧!当年的事情,归州城上下谁不知道?就是尹日升这个畜生干下的祸事!” “这……我……哎……” “你哎什么哎啊,有话直说!别吊人胃口!” “我……哎……其实我琢磨这事儿也兴许真是像那个什么沈方良说的,我有次去逛窑子,听哪里的龟公说,他说当年他要知道尹日升是偷了休堤的银子来花销,怎么也要先告诉尹老爷,但是尹日升花得数目不大啊,他才没那份警觉,这……若是尹日升没花那么多钱,那剩下的钱去哪了?” “这……难道那个畜生真有同谋?剩下的银钱在那同谋处?” 一时间,归州城内沸反盈天,众百姓议论开来了。 第129章 “你叫沈方良?” 一个颇为儒雅的声音撬动了静默的空气,那堂中负手而立的钱孝转过身来,看到踏步进厅的沈方良,钱孝轻声道。 沈方良看着转身过来的钱孝,和在屋顶上趴着看不同,这样正面细细打量,心头微微触动,钱孝无异是个好看的男人,不是说这人长得多漂亮,而是那人到中年自有的气若临渊温文儒雅的气度,让人见之便心生好感,这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就能让人觉得放心能把事情交到他手上他必然会认真做好的男人。 难怪但年尹日升的父亲那么信任钱孝,若非尹日升事先提醒,沈方良也决计不会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是让归州城家家有人亡,户户有鬼哭的罪魁祸首,微微叹了口气,沈方良道:“在下沈方良。” 钱孝看着沈方良,脸上的神情淡漠,道:“你劫走了尹日升?” 沈方良点头道:“是。” 钱孝撩了下衣摆,向前走了两步,对沈方良让了下座,道:“少侠请坐。” 沈方良也不怯场,回礼后坦然落座。 钱孝也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道:“少侠您知不知道劫囚是犯国法的?” 沈方良道:“知道,那钱主簿知不知道掏空府库,盗用修坝银子,致使归州城家家户户受灾,百姓受灾涂炭是死罪呢?” 钱孝听到这话,面上划过一丝怅然之色,道:“我当然知道,若非……我的恩师尹公也不会一死以谢归州城的百姓,我的恩师……一边爱子之心啊。”钱孝说这话时,眼眶微红,声音微有颤抖,但很快就压制平复下去了,带着点伤感的表情对沈方良道,“我听说少侠与尹日升订过亲,虽然初次相逢,但我还是想劝少侠一句,尹日升的事情,少侠您还是别管了,不然可能迟早像我恩师一样,被连累的身败名裂。” 沈方良看着钱孝在他面前的这番表演,心里咂舌得不行,心道:这番演技,真是可以得奥斯卡奖了。 微微叹了口气,沈方良低眉敛目掩盖了内心的情绪,道:“祖上订下了我和尹日升亲事,他便是我的包袱我的累赘,甩不掉也没法甩,会不会受他连累我都认了,只是我想来,尹日升受这份苦,固然是他罪有应得,可是他同谋的共犯至今仍旧逍遥法外,却是让人如何能甘心,归州城那些逝去的百姓,又如何能瞑目?” 钱孝听得此话,微微苦笑,道:“在下是外人,论理本不该对少侠您的家务事多说什么,可是此事关乎归州城的政务,关乎国法,却不能不多说几句,尹日升自谎成性,他为了骗取钱钞是什么谎都说的出来的,当年的事情,我恩师已经查的明明白白,尹日升对少侠您说的话,少侠可是想过其中有几分真实?” 沈方良笑了,眼神从钱孝身上移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有追忆之色,也有几分感叹,道:“我当然知道过去的尹日升是个人渣,我还记得他为了摆脱我向大理寺的人诬告我莫须有的罪名,我当然知道过去的尹日升是个不分好坏没有是非的混蛋,可是我也知道现在的尹日升不是。” 从破庙里冲回城里,一入城门就被归州城的百姓发现揪住报了官随被押回衙门的尹日升此时带着镣铐正踉跄着走过厅外的回廊,被李押司压着朝钱主簿的办公的屋子里走过来,在门口听到沈方良这话,尹日升微微颤抖,开始只是默默的流泪,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日升奔溃式的跪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 旁边压着尹日升的李押司看到这一幕,摸摸下巴,心道:难道当初尹日升这小子真有同谋? 门外尹日升的哭声并不好听,传进屋中来,也很是刺耳,但是钱孝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上微微带了些感慨的神情,道:“若是他真能学好,恩师九泉之下也是瞑目了,只是毕竟尹日升是流放到归州城的,我大魏律法有定,少侠您劫囚之事,该如何处置呢?” 沈方良笑了笑,道:“我若犯法,当然该以国法论处,但是钱主簿您的部署意图奸淫囚犯之事又如何论处呢?” 钱孝神色如常,但是眸中飞快划过了一抹莫测之色,钱孝低头伸手从面前的书案前端起茶杯,顺势低头掩盖了眼中的神色,道:“少侠你是说……”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衙役飞快的跑进来大喊道,“狱医官,狱医官他们死了!” 听到这话,沈方良神色一变,马上转头去看钱孝,而此时钱孝则是满脸讶异状,道:“死了,这……刚刚不是还醒过来了吗?说是只是昏了一小会儿,这……这……怎么就死了。” 那来报信的衙役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道:“小人也不知,只是张医官他们醒过来没多久说困倦,结果刚刚都又昏睡过去了,开始时我们也只当他们是累了,哪知道他们几人在睡梦中气息却是越来越微弱,不过片刻,竟是没气了。” 钱孝眉头紧皱,嘴角抿着没说话,但是整个大厅里气氛却都变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都移到沈方良身上,那几个狱医是最后和尹日升接触的人,沈方良打晕了这几个狱医才劫走了尹日升,这会儿这几个狱医官死了,大家最先怀疑的人一定是沈方良。 坐在那里的沈方良微微吸了口气,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作揖的扶手,眼睛微微眯了下,闪过一丝寒光,心道:够狠,下手够快。 在屋外刚才还报头痛哭的尹日升刚停止哭泣,确定沈方良没事儿后,他便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等着对他的处置,此时一听到这衙役来报信,早已经深知钱孝两面三刀心狠手辣的尹日升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内情,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屋内,沈方良敲着座椅的扶手,微微眯着眼,面寒如雪,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怪事,我明明点了这几位意图奸淫囚犯的医官的昏睡穴,而今他们在衙门里醒过来后竟然又睡死过去了?真是稀奇。” 钱孝皱着眉头,道:“在下对武功一道知之甚少,沈少侠您确定您没点错穴道,或者用真气过度,所以不小心伤了他们性命?” 沈方良眼中锐寒之意更深了,轻声道:“哦?若是我说我确定,钱主簿要做和处置?”没等钱孝回答,沈方良马上开口朗声道,“我替钱主簿想一个法子如何?马上请大理寺来清查此事!钱主簿若是信不过我的武学造诣,难道还信不过天下第一高手中兴我大魏的功臣之一的令狐少卿吗?让他来查,这几个医官到底是怎么死的害怕查不清楚吗?” 沈方良这话用了内力,远远的在整个衙门里传荡开来,而从始至终神色没露出半点破绽的钱孝,在听到令狐少卿这个名字时,神色终是变了。 第130章 钱孝还想说什么,但是沈方良抬手止住他道:“我现在就给大理寺投书,让大理寺派人好好查查这几位医官的死因。” 言毕沈方良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只鸽子,然后不过片刻之间,那只鸽子一拍翅膀就朝着窗外飞去,消失在蓝天之下,钱孝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肥鸽子消失在自己眼前,不见踪影,却阻止不及。 放飞了系统信鸽,沈方良转头对钱孝道:“钱主簿,既然衙门里发生了命案,尹日升呆在这里也不安全,照我看,这命案未必不是尹日升的同谋意图杀人灭口结果错害了好人所致,如今那共犯尚未落网,尹日升再呆在衙门里只怕也是不安全,不若让他和我一起在归州城落脚,我看管他如何?” 钱孝的眉头皱的死紧,脸色也有些微阴沉,及至沈方良说出这话来,终是作色,道:“沈少侠,不是在下小气,只是你突兀出现在归州城,刚一出现就闯入衙门劫囚,现在又和极为狱医官的死有牵扯,你自言和尹日升订过亲,却又开口要我们把尹日升交给你来看管,不论于情于理,还是于国法,在下都断然不能答应你!”顿了一下,钱孝接着神色缓和了些,放轻了声音道,“尹日升是我恩师独子,若非实在有违国法,在下也不愿意如此为难少侠。” 钱孝说完这话,却突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抬头,只见方才还在下首座位上坐着的沈方良像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带着些许如刀锋般锋利的笑容,与钱孝近若咫尺呼吸可闻,沈方良轻轻的拍了拍钱孝的肩膀,道:“钱主簿,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事情,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是我真的想劫走尹日升,普天之下,除了令狐少卿,没人能拦得住我,也没有人会自找没趣来拦我,现在,我只是在通知你,要么,你同意我的要求,要么我把尹日升直接带走,我和尹日升固然成为朝廷的通缉要犯,你也会因为看管不力,甚至徇私纵放恩师之子丢官下狱,钱主簿,你要怎么选?” 对付一个伪君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当众扇他的脸,因为挂着那层伪君子的皮,他没法子对你真的翻脸。 所以,此时钱孝死死是攥着座椅的扶手,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刑部大牢里,一位衣着宦侍服饰的老太监用尖厉的声音道:“开门。” 这位老太监周围的狱卒很是谄媚的急急帮忙打开了牢门,一边开门一边道:“徐公公您小心,这里路滑。” 门开了,这位被狱卒成为徐公公的老太监用尖厉的嗓音道:“行了,你们出去吧。” 几位围在周围的狱卒眨了眨眼,还想说什么,却在为首的那名狱卒的瞪视下,纷纷听话乖觉的退了出去。 这位徐公公眼见着牢房里只剩下了自己和关在牢中的人,神色似乎微微放松了些,信步走了进去,坐在那被关在这牢笼里的犯人的对面,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一身囚服坐在徐公公对面的鬼书生张睿琪,许是因为在牢里呆久了,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神色自若,道:“能为国俌效力,在下心甘情愿,这点儿小苦楚,不算什么。” 徐公公点头,面有赞许之色,道:“殿上没看错人,你是个忠心的。” 张睿琪笑了笑,对这份夸奖似乎是坦然接受了,但随即微微皱眉,道:“公公来此,可是外间有什么异动?” 徐公公点头,道:“果然不愧是鬼书生的名号,够聪明,异动呢,是有些,不过倒是好事,景王上表请罪了。” 鬼书生张睿琪点了点头,道:“景王一向比怡王更是识时务,陛下允罪了吗?” 徐公公道:“陛下没法降罪于景王了,陛下病了,病得很重。” 徐公公此话一出,张睿琪马上就明白为什么徐公公敢这样明目张胆不比人耳目就来看自己,因为不需要了,当这个帝国最高的掌控者倒下时,已经没有人能够在撼动国俌殿上杨秀业的地位,从此刻起,杨秀业已经成为了这个帝国实际上的主人。” 张睿琪微微出神,良久,叹息道:“真是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 徐公公笑着道:“这还要多得你的功劳,若非你的计策搬到了怡王,陛下也不会彻底认清他那两个年长的儿子实在是不堪栽培,大魏江山交到这两人手里,只怕到头来会重演昔年突厥乱华的惨剧。” 张睿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了三万安西军啊,西北丢得可惜。” 徐公公不以为然的道:“三万安西军是毁在怡王的手里,于他人何干?” 张睿琪笑了笑,道:“当然是毁在怡王的手里,他狼子野心,为求自己的权位,出卖了我大魏的精锐忠士,只是西北边防溃散,亚骨拓得以突入中原,险些危害陛下性命,纵使陛下再心有顾虑,只此一项,也是饶不了怡王的。”所以,那些事情,不是怡王做得也要是怡王做的,即使怡王到了棺材里,这个罪名也要可在那棺材板上了吧。 徐公公微带不屑的道:“那个蠢货自作自受,妄想去自己不配去想的东西,得此结果也是咎由自取。”言毕,徐公公顿了一下,道,“我这次奉国俌之命来探望你,是想接你出狱,国俌有事情需要你来帮忙打理。” 张睿琪听到可以出狱的消息,压下心头的那一抹喜色,维持着淡然的态度道:“何事让国俌忧心了?” 徐公公道:“沈方良有消息了,你也知道,国俌一直担心太子殿下的身体,虽然最近殿下好转了不少,可是没有沈方良在,国俌依旧放不下心来。” 张睿琪点头,道:“沈方良有消息了?” 徐公公点头,道:“内线刚从大理寺传回的消息。” 聂长歌看着那只精神抖擞的肥鸽子,心道:沈方良这家伙兜里的好东西不少啊,飞了这么远还胖成这样的鸽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个鸽子还会找人,这只听说过狗能找人,鸽子应该只是飞回豢养之地,这也怎么像狗一样也会找到人头送信了,真是稀奇。 心里抱着疑问的聂长歌展开沈方良飞鸽传书,匆匆读完沈方良信中的消息,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微微焦躁起来,眼下朝中事情杂乱如麻,这会儿……哎,沈方良传讯回来,不知道杨秀业会作何反应啊! 归州城里,不仅仅把尹日升要到了自己身边看管,还顺便让钱孝帮忙找了牙行直接过户在城中买了间三进宅院的沈方良拎着尹日升离开了,一边向外走一边还感慨,这个钱孝的伪君子课程没修炼到家啊,若是真修炼到家了,就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一个“我宁可坐牢也不会纵容你犯国法的表态”,那样一来沈方良还真是没什么法子来应付了,就真的只能拎着尹日升跑路做通缉犯了,可惜这位钱主簿没修炼到家。 沈方良刚一出衙门大门,迎头一颗鸡蛋砸来,沈方良下意识的抬手去挡,那鸡蛋碎裂在沈方良的衣袖上,蛋黄蛋清崩裂开来,开除了一朵漂亮的花朵。 然后接着,烂菜叶子、臭鞋、石头等等各种东西都朝着沈方良和尹日升飞了过来,那些拿着这些东西向着两人投掷的归州成百姓指着二人喝骂道: “畜生,人渣,害死我们归州城这么多人,还不用坐牢!” “呸,这小子和那个人渣订亲了,也不是好东西……” “滚!滚出我们归州城!” “不能滚!那个畜生害死那么多人,该坐牢,该去砍头!不能就这么便宜他!” …… 李押司和衙役们围成了一个圈挡住百姓,归州城的百姓不得近身,便纷纷的用各种手边的东西向着沈方良和尹日升两人投掷。 这些百姓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百姓,半点武功也无,沈方良也没法子向这些人动手,但是要他就这么站着让这些人往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子、泔水、破鞋,沈方良也忍不下去,就在他想要拎着尹日升用轻功直接跑路时,他身后但尹日升突然挣开了他的牵扯,一步向前挡在沈方良面前,大喊道:“归州城的百姓是我害死的,大家要报仇找我!别怨方良!” 第131章 尹日升大喊了这一声后,结果如何? 回应他的是更多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的尹日升劈头盖脸一身黏糊糊的臭不可闻,但即便如此尹日升依旧牢牢的挡在沈方良身前,半步都没移开。 有前面的尹日升挡着,向沈方良袭来的秽物便少了不少,倒是让此时在尹日升身后的他倒是偷得了几分空闲,抱着胳膊看着身前一身狼狈的尹日升,沈方良不自觉的笑了下,但是随即脸又变色了,因为沈方良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捧着马桶飞奔了过来,显然也是要来贡献给自己和尹日升的。 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这些沈方良还能忍一忍,但是马桶里的那些东西,他还真是忍受无能,所以沈方良一把拽起尹日升的衣领,拎着他拔地而起,飞身到屋顶之上,然后快速的朝着自己新买的那处宅子奔去,及至到了那宅子的墙边,一个翻身落脚在院子里,放开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尹日升,沈方良扫了眼这处宅子,心道:得嘞,又要修房子,可惜这次没有铸造炉放在旁边能直接烧砖了。 卓逸风揉着眉头,看着手里这份新凋令,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身旁,唐独鹊颇为同情的看着他,拍了拍他肩膀道:“往好处想,你这也算是升了。” 卓逸风冷哼一声,道:“这种升法,还不如不升呢。” 卓逸风原本是在闽中州府做押司,按照后世的定义,属于干活但没有正式编制约聘雇人员,现在他升做了归州判佐,这基本属于从约聘雇人员成为了正式有编制的公务员了,但代价就是——他要去归州处理沈方良和尹日升的事情啊!!这还不如不升呢! 沈方良,那货,他打得过吗?尹日升,那个败家子,在青田镇只是不招人待见,这在归州城,还不人人恨不得宰了他啊!更别说还有国俌杨秀业在头上盯着,指望着把沈方良给拐回来,这些事情混在一起的事情摊到头上,真呵呵了。 卓逸风此时真的宁可会闽中继续趴着做个约聘雇的编外人员,也不愿意去归州城趟这趟浑水,可惜,死命令已经下了,没得选。 唐独鹊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惜他也没什么好法子能帮到卓逸风,只能很是同情的再次拍拍卓逸风的肩膀,道:“往好处想,起码沈方良人品还算方正,不会宰了你。” 卓逸风瞪大眼睛看着唐独鹊,心里狂吼:这是安慰吗!!! 沈方良推门出来,一阵刺鼻的异味传来,眼见大门上被泼满了秽物,沈方良猜想,可能是昨天那个拎马桶的人没泼到他和尹日升,这会儿改泼他们家大门了。 沈方良买的这处宅子院子里有口水井,转身回去打了水就朝着门上泼,沈方良嫌弃这些秽物脏,不愿动手去擦,想先用水冲干净了再说,然而刚开始动手,便听到身后的风声,轻点脚尖闪身避开,然后就见一颗冒着异味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穿过沈方良方才站着的位置,“啪”的一声糊在了刚被冲的干净了些的门板上。 沈方良转头,便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对着自己吐舌头,然后就一抹脚底,跑得不见人影了。 可能是听到了声音,尹日升冲了出来,看到门上的秽物,脸色阵红阵白,昨晚一身脏兮兮的,被沈方良直接扔去洗澡刷了个干净,又换了身新衣服,此时的尹日升依旧衣服皮包骨的模样,但是气色去好了很多,眼睛也有了些身材,此时很是羞愧的躲闪着,不敢看沈方良,接过沈方良手中的水桶,道:“方良,你进去,我来洗门。” 尹日升说完就想把那水桶拎起来向门上泼水,但是尹日升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加上这段时间在归州城的这番折腾,手臂只能是更没力气,水桶举到一半就翻了,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站在一旁的沈方良看到这一幕,捂着脸都不忍心说什么了。 把尹日升直接拎回屋,指使这货去换衣服,庆幸包裹里还有以前练习缝纫时做的衣服可以换洗,不然依照目前的情势,估计成衣铺和布庄都不会卖东西给他们,那样的话,估计尹日升只能裸奔了。 坐下来刚叹了口气,沈方良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突然出现的书仙,翻了个白眼,道:“有法子帮忙就直接说,没法子帮忙就快点滚!” 书仙摸了摸鼻子,道:“那个……其实我是来通风报信的,大理寺派人来归州城了。” 沈方良点头,道:“啊,我好高兴啊,请问大理寺派人来了能帮助解决什么问题?能把当年的案子查清楚吗?能把钱孝绳之于法吗?” 书仙晃了晃脑袋,道:“这个不清楚,要看这位新来的归州判佐查案的本事了,不过,这么多年前的案子了,尹日升的老爹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又把很多证据都湮灭了,要翻案只怕不易。” 沈方良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这话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书仙道:“没啥区别,其实我是来提心你看看自己的渣值的。” 沈方良看了书仙一眼,很是不耐的点开了系统,看到自己的渣值和尹日升的渣值时,愣了一下——他自己的渣值又消了不少,还剩差不多一半左右,尹日升的渣值消得给更多,原本只减少了十分之一,但现在少了差不多十分之四还要多,就快削掉一半了。 沈方良看到这个数字有些发愣,书仙在旁边叹了口气,道:“阿傻把他的那些侧室都处理了,有些给了钱,有些给了离合书,不愿意走的又能干的在庄子里给了位置……方正都妥善安置了。” 听书仙提到阿傻,沈方良下意识的低头,掩盖住眼底一瞬间涌出的酸涩,紧紧握着拳头,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将心里的那丝翻腾的痛楚牢牢的压制回去。 书仙看到沈方良这样,又叹了口气,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转了话题引到尹日升身上道:“尹日升,他的渣值减得很快,这个败家子,现在是真的有心要赎罪。” 第132章 “方良,方良,我能进来吗?”门外尹日升的声音传来,随着这的声音响起,书仙也“噗”的一下子消失了。 沈方良神色间有些疲惫,看着书仙消失了,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尹日升推门进来,已经换了一身沈方良给他准备的干净的衣服,有些羞愧的涨红着脸低着头不太敢看沈方良,良久,尹日升咬了咬牙,道:“方良,你别管了我,离开归州城,别在这里受这份气了。” 沈方良神色没什么变化,良久,叹了口气,道:“我离开,你呢?” 尹日升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有些微的颤抖,但是仍旧握着拳头道:“我不能走,我……我欠归州城百姓一个交代。” 沈方良听到这话,不自觉的转头去打量尹日升,也许可能尹日升真的是变了,真的是有心要赎罪,认识尹日升这个败家子这么长时间,竟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有些陌生了。一时间,沈方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了话题,道:“先别说什么离不离开的事情了,大理寺马上就要派人来归州了,当年的案子有望重审。” 尹日升花了点儿时间才明白沈方良说的是当年他被钱孝操纵掏空府库,进而害死他父亲的案子,明白过来后,尹日升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有些颤声道:“能成功吗?” 沈方良道:“不知道,不过这两天我在想一个问题,府库的银子你没话多少,我也打听过,这么多年了,钱孝在归州城也一直以清廉姿态示人,并没有大笔的花销银子,那么,府库的银子这么多年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在外地被花掉了?还是在某个地方藏着呢?” 尹日升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这我也想过,可是,没什么头绪。” 沈方良揉了揉额角,像是对尹日升说话又更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若是钱孝要把钱运到外地去花掉,那一定要有可靠的人手帮忙做这件事情,只要是有人经手就应该有人证,就算这些人被灭口了,也会有些痕迹留下来,若是钱孝没有把钱花掉,那必然要有地方贮藏这些库银。” 这样自言自语的分析了一圈,沈方良突地起身,对尹日升道:“留在家里,把门关紧,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尹日升还没反应过来,沈方良已经一个轻身窜出屋子,消失在了屋顶上。 尹日升看着沈方良消失在屋顶,愣愣的,半响才回神,回神后便有些默然,在原地站了半响,最后默默转身去打了水,再次走到门口,去清洗那被泼了粪污的大门。 当然,左邻右舍包括路过的人是不会让他这么顺顺利利的把大门擦干净的,时不时的有路过的人吐他一口口水,有人扔他脏东西,还有人看着他不爽踹他起脚,还有小孩子在他刚把大门擦干净的时候又向山扔了秽物。 尹日升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只是默默的不停的在擦那扇大门,被踢到倒了就爬起来,被扔了脏东西就再去清理,直到天黑了,人渐渐少了,没有人顾得上来打他揍他扔他秽物了,他才默默的收起水桶,进屋关门。 回了屋子,尹日升脱下沈方良给他准备的衣服,没顾得上洗澡,先借着月光把这件衣服清洗了干净,等把这件衣服洗干净在院中晾起来,尹日升笑了,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纯粹欣然的笑容。 正当尹日升做完了这些事情,准备回屋时,房顶上突然传来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尹日升不会武功,但是他经常和绝世高手混在一起,这使得他对于很多事情也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判断。 尹日升站在那里,等着,没有动。 那轻微的脚步声消失了,下一刻,一个黑衣人突兀的出现在尹日升身前,手中握着一把长刀,长刀当头劈下,眼看着就要把尹日升劈成两半。 因为瘦,瘦骨嶙峋,所以现在的尹日升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大大的眼睛带着异样的明亮看着劈想自己头部的钢刀,亮得吓人。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6节 沈方良飞身落脚在一处很是破旧矮小的门脸前,一撩开门口的布帘子走进去,这破旧的门脸内部貌似是一个像是酒馆的地方,沈方良直接走到那个在柜台后面像掌柜一样的老头,扔了块令牌,道:“买消息。” 那老头扫了眼沈方良扔过来的令牌,抬眼扫了眼沈方良,道:“贵姓?” 沈方良直接报名字,道:“沈方良。” 老头听到这个名字,直接收了令牌,道:“随我来。” 劈向尹日升脑袋的刀锋,雪白的刀面映着尹日升亮得吓人的眼睛,但是这一刀终是没有劈下去,刀锋在尹日升头顶三寸处停住了,再也砍不下去。 尹日升似乎一下子难以从频临死亡的空白情绪里回神,及至他回神了,却看到身前不远处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的卓逸风,看到卓逸风了,自然也就看到了卓逸风握着那黑衣人握刀的手腕了。 是卓逸风救了他。 卓逸风牢牢握住那黑衣人握刀的手腕,让那黑衣人动弹不得,待得那黑衣人要变招来袭时,卓逸风一抬腿当胸一腿就把那黑衣人踢晕了。 看着晕倒在地的黑衣人,卓逸风叹了口气,道:“这等身手也出来做杀手,嫌命长吗?” 第133章 章柳看着那个像烂泥一样的男人,将裹在自己手上的运动服撕下来,用一种有些嫌恶的眼神看着这件衣服,章柳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件衣服方才和那胖男子接触的部分沾染了的秽气,虽然本来这衣服也不算是完全的“一秽不染”,但此时这秽污却突然变得浓郁了,沾染在衣服上的感觉,在章柳的感触里,和一抹祥抹在衣服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但是没法子,他现在没几件能换洗的衣服,把里子外翻,把外面那层沾染了污秽的地方裹起来,然后夹着这件衣服,章柳对帮自己抱章雅的那位大姐道了声谢,把章雅抱回怀里,用手轻轻拍着章雅的背,说也奇怪,刚才还哭得很尖厉很大声的章雅一到章柳怀里,很快就被哄慰住了,慢慢的抽抽噎噎揉眼睛,还使劲儿的往章柳怀里钻。 章柳拍着章雅的背,扫视了一眼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还很安静的围观中人,很有礼貌的道:“这是我和这个胖子两个人的事情,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自己解决了,也请大家不要多管闲事来害事才好。” 说完了这些,章柳一只手抱着章雅,另一只手把洗漱台上的白瓷杯端起来,对手握着手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章秀和章芳道:“大妹妹啊,拉着二妹回座位去啦。” 章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章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哥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记忆里,瘦弱的章柳每次挡在他们身前去阻挡父亲的圈头时,只会别父亲打得更厉害,哥哥每次试图反抗父亲,最后都会落得一个遍体鳞伤。 章柳走在前面,围观的人不自觉的给他让了路,然后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章秀和章芳没跟上来,章柳有些疑惑的回头,说:“大妹?”发现章秀似乎还在发愣,章柳以为章秀人小腿短有些累了,又或者刚才被吓到了,两辈子加起来章柳都没带过养过小孩子,所以搞不清楚小孩子的想法,只得放软了声音道,“大妹妹啊,是不是累了,可是哥哥要抱小妹妹,没法抱大妹妹啊,牵着哥哥好不的啊。” 章秀此时似乎反应过来了,听到章柳的话,拼命地摇了摇头,然后拉着章芳跑过来,一把扑过来拉着章柳端着杯子的胳膊,神情似乎有些兴奋。 章柳带着三个妹妹回到座位上,刚才充好的甜玉米粉也不烫了,章柳用勺子一勺勺的依次喂章雅、章秀和章芳,拿勺子喂章秀的时候,章秀接过杯子,说:“哥,我自己吃就好。” 章柳抱着章雅也觉得有些费尽,听到章秀这样说,就点头说:“好。” 从章柳的手里接过勺子,章秀愣了一下,看着章柳白白嫩嫩的指头,章秀脱口而出说:“哥,你手变白了。” 章柳看了下自己的手掌,他知道其实他手不仅仅是变白了,其实指骨也变长了,事实上他全身的骨头都被“重置”过一遍了,不过这些自然是没犯法和章秀解释的,所以章柳道:“是啊,今天没下田众多,晒太阳晒得少。” 章秀炸了眨眼,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章芳,章芳很乖,吃了一会儿就推开勺子。”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座位上的那对男女回来了,女的看到章柳,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边上面色不善的男人扯了下袖子,有些尴尬的闭了嘴。 章柳看见了这一幕,也没说什么,只是当做没看见。 章秀喂完了二妹,一勺一勺的开始把剩下的甜玉米粉吃完,连缸子里面都舔的干干净净,可是正埋头在缸子里面舔缸子壁的章秀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惊慌的道:“哥,你吃饭了吗?” 章柳抱着章雅哄着,说:“我吃过了,你们睡觉时我吃的。”以章柳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还不能支持完全的辟谷,但是短时间内不吃东西还是做得到的,这个世界的食物的秽气太多,章柳要吃的太多的话,身体必然要累积下不少秽气,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也会在净化这些积累的秽物过程里被消耗殆尽,所以两相比较,还不如不吃呢。 对面坐着的女的看到了这一幕,昨晚她没怎么睡,自然知道章柳是没吃东西的,听到章柳对章秀说的话,女人动了动嘴,但是没说什么。 等到章秀、章芳把早饭吃完了,章柳想把章雅给章秀看着,他端着杯子去洗干净,却见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却是方才他“教训”了的那个胖子把乘警找来了,一边给乘警引路一边吵嚷说:“警察同志,你看就是那边,就是那小子,他打我来着,你看看把我这里掐的。”一边说那胖子还一边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嚷嚷着。 章柳神色很平静,没有什么变换,抱着章雅拍着章雅的后背哄着,看着那胖子带着两个乘警走到他面前。 乘警走近了,年长些的那个上下打量了章柳下,皱起了眉头,说:“你多大?成年了吗?你爸妈呢?”又扫了眼旁边座位上的女娃娃,说,“这几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章柳微微皱眉,他活过的年头,做眼前这个乘警的爷爷都足够了,但现下这具皮囊的年轻,却使得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应付诸如这种“你成年了吗?你爸妈呢?”这样的质疑,章柳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情绪在酝酿,但是却没表现出来,脸色依旧平静,看着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说:“我家里大人都不在了,我是家长,她们是我妹妹,我带户口本和村里开的身份证明了,你们要查吗。”说完也不等乘警回应,便一手抱着章雅一手把行礼从行李架上扯下来,从里面掏出户口本和村里开得各种证明,递给乘警。 此时乘警身旁的那个胖子倒是兴奋了,满是油光的脸上闪耀着兴奋之极的光芒,叫嚷着说:“警察同志,好好查查,查查,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说不定是个人贩子。” 车厢里,周围出了这个胖子的声音,大家都恨安静,没人说话,也没人掺合进来,在这个时代的这个世界里,人们对于警察有着本能的畏惧,所有被警察查问的人一瞬间气势似乎就弱了,即使没有确定这个人真的犯了法,可是人们依旧会潜意识的判定这个人有罪,因为如果你没犯法没做错的话,警察怎么会不查别人就查你呢? 所以当乘警开始查章柳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明时,胖子兴奋的上窜下跳的,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周围人看着章柳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带了些异样的审视了。 那年长的乘警查完章柳递到手里的资料,然后把这些东西还给了章柳,年长的乘警微微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问章柳说:“你刚才打人了?” 第134章 落步在院落附近,还没进院子,沈方良立刻一顿,驻足,道:“出来。” “哈哈,还真是瞒不过你。”卓逸风从沈方良身后踱步出来,摸着鼻子道,“那个……你倒是很放心把你家败家子一个人扔在家啊。” 沈方良转了下手中的宝剑,道:“不是还有你吗?” 卓逸风眨了眨眼睛,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能及时赶到……你知道有人要杀尹日升。” 沈方良道:“不知道,但我知道大理寺一旦派人来归州,有人会不安,不安呢,恐怕就会想要提前做些什么,我离开就是方便他们做些什么。” 卓逸风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道:“看来我又差了你一筹。” 沈方良笑了笑,转身推门而进,刚一踏进院中,沈方良便闻到一阵异味,一愣,转头去看卓逸风,目中有询问之意,卓逸风耸耸肩,道:“你不是料事如神吗?自己去看呗。”卓逸风绝对不说他就是被这股味道熏出来的。 沈方良顺着那味道的源头走过去,却见到原来是院子里的厨房,推开厨房门,见到里面一片狼藉,然后一脸灰土的尹日升转头看到沈方良,笑得尴尬,道:“方良……哈哈……你回来了,那个……你先去歇歇,饭马上就好了。” 沈方良抬手掩鼻,挡住那扑涌进鼻腔的臭味,一脸无语的看着尹日升,这叫饭快做好了?这分明是把厨房毁了啊! 沈方良上前一步,掀开锅盖,一股浓臭扑鼻,捡起锅旁的炒勺,沈方良去搅拌了下锅里的正炖着的那只鸡,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尹日升,道:“你炖鸡不知道要清理鸡肚子吗?连着内脏一起炖啊!” 尹日升傻傻的张着嘴,道:“我……炖鸡还要剖鸡肚子吗?” 沈方良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最后只得一把抓起尹日升把这货扔出厨房,喝骂道:“出去!别害事儿!” 被扔出厨房的尹日升一脸傻愣愣的看着“砰”的一声在自己眼前关上的厨房的门,不知道作何反应,在院子里站着的卓逸风看到这一幕,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心道:沈方良这个人这么厉害,竟是让这个人渣到极点的败家子给治了,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方良对着这一片狼藉的厨房,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扫把和抹布,开始善后。 卓逸风没有再沈方良家久呆,东方晓光出露时,他拎着那个袭击尹日升的黑衣人去了归州城衙门,把自己的凋令官帖送入衙门,不过片刻,便有人恭恭敬敬的把他迎了进去。 府衙中,知府许志方许太守降阶相迎,拱手施礼道:“卓判佐,恭候恭候,久仰久仰啊。” 卓逸风含笑回礼,道:“下关见过许大人,不敢劳烦大人相迎,下官不过是知府大人府上的一介判佐,何敢劳烦大人如此相待。”这话说的客气,可是内里卓逸风知道,这位许志方许大人对自己这个判佐如此客道,可不是真的看得起自己,而是看在大理寺的面子上,他可不敢坦然生受,该有的谦逊还是要有的。 许太守显然也很满意卓逸风的以礼相待,含笑点头,然后便将目光转向卓逸风押解的那个黑衣人,满是疑惑的问道:“只是……” 卓逸风嘴角含笑,但隐隐有锋锐在其中的目光扫视整个州府衙门的的人,道:“这是我昨夜擒得的意欲杀尹日升灭口的刺客。” 一种州府属官皆惊,而卓逸风依旧含笑自若。 引蛇出洞,沈方良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吗? 第135章 许太守身后的钱孝听到卓逸风这话,微微皱眉,道:“有人意图谋害尹日升?”微微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不若还是让尹日升呆在府衙里比较安全些。” 卓逸风笑着道:“钱主簿是好心,但这一次,尹日升幸亏没在府衙里呆着,据在下所知,青玉堂收了钱钞,悬赏一万两买尹日升的人头,州府众司虽然多是尽心尽力的精干属官,但却无一二高手坐镇,若是尹日升在州府中呆着,只怕会连累大家一起受害。” 卓逸风这话一出口,许太守立刻一惊,道:“这……这帮人大胆到敢来府衙犯案?” 卓逸风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接了青玉堂悬赏的家伙都是只认钱财的江湖亡命徒,若是知道敬畏国法,顾惜性命,也就不会走上现在这条路了。” 许太守眼神里有些畏缩,咽了下口水,咳了下稳住情绪,压抑着颤抖道:“若是如此,这尹日升还真是不能关押在州府狱中了,这……伤了本官是小,若是伤了我州府的一众属官,本官座位上官,如何能够心安啊。” 许太守这话一出,一众属官纷纷对许太守的“关怀”称谢,许太守神色露出些许满意之色,转而对卓逸风道:“这个……这段时日,只怕要劳烦判佐坐镇在府衙内,有大理寺中人坐镇,想必那些江湖宵小也没这个胆子冒犯了。” 卓逸风听到这话,笑了下,道:“多谢许大人厚爱,其实下官也想明言,令狐大人之所以派下官前来,也正是得到消息,知道有大批江湖中人盯紧了归州城,所以才命下官前来支援,请许大人放心,下官必定竭尽全力护得许大人和州府众位同僚安全。” 许太守听了卓逸风这番表态,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大理寺中人出马,本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府衙里卓判佐的办公所已经准备好了,李押司,带卓判佐熟悉下州府。” 李押司应命道:“是,大人。”转头对卓逸风道。“卓判佐,您请。” 卓逸风含笑称谢,跟着李押司向衙府里走去,走过钱孝身边时,别有意味的微微打量了下这位钱主簿,却见这位钱主簿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变色。 卓逸风见此状,微有惊讶之意,心道:其他的不论,光是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就是难得,难怪沈方良那么厉害的人都要想办法求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厨房收拾干净的沈方良推门而出,就看到尹日升搭了个脑袋,蹲在院子里,看到沈方良出来,站起来想说什么,然后又没出生,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看到这一出,沈方良仿佛看到了尹日升背后有一条大尾巴在晃荡,这个败家子好像变身成一只二货哈士奇此时恨不得捂脸道歉的感觉,叹了口气,沈方良把手里抱着的食盘往桌子上一放,道:“吃饭了。” 尹日升看着食盘上沈方良做好的饭菜,又看了眼沈方良,没动。 沈方良此时忙了一天加一夜,又累又饿,烦躁的不行,看到尹日升这一出,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喝道:“干嘛呢?还要我来请你入座啊!?坐下!吃饭!” 尹日升一见沈方良发怒,哐当一声像个机械人一样的坐在位置上,然后拿起碗筷来就开始扒眼前的那碗粥,一言不发。 沈方良看到这一出,又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只会吃饭啊,不会吃菜啊。” 尹日升听到沈方良这么一骂,顿了一下,忽地开口,声音里有些哽咽的颤抖,道:“我只是想帮忙,方良,我……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沈方良道:“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没用吗。”看到尹日升随着自己这话又颤抖了一下,沈方良叹了口气,道,“行了,别这副模样了,你现在虽然和以前一样没用,但是好歹没我一转身就故意坑我是不是,这也算是一个进步,慢慢来,你有心的话,总是会学好的,行了,别总扒那点儿粥了,我顿了点儿温补肠胃的药膳,快点儿吃,把肠胃养好,把身体养好,才好快点儿帮忙。” 尹日升点点头,乖乖的伸手拿勺子去盛药膳,一边吃药膳,一边问道:“我能帮什么忙?” 沈方良也是饿了,也不含蓄什么,直接就开始夹菜扒饭,一边吃一边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这事情你是当事人,总是有需要你上阵的时候的,钱孝,你爹提拔的这位主簿啊,还真是个人才,不好对付。” 试图刺杀尹日升的黑衣人醒了,张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个打晕自己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黑衣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镣铐,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卓逸风看到这黑衣人这样的表情,笑了下,道:“不说话?觉得不说话就万事大吉了?” 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卓逸风笑了笑,道:“介绍一下,本人卓逸风,出身大理寺。” 在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时,黑衣人的眼角不易察觉的跳了下。 卓逸风接着道:“我知道,做杀手这个行当的,都是亡命徒,不怕死的,但是你不怕自己死,怕不怕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一起死?你即是江湖中人,应该了解,大理寺要查什么人,这个人九族之内,无一人能够逃脱得掉。” 说道此处,那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终于有些崩不住了,开口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道:“你想怎样?要我认罪?” 卓逸风笑了笑,道:“认罪?你的罪行确凿,不需要你认罪我就能判了你。” 黑衣人道:“那你要如何?” 卓逸风道:“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的人的话,就陪我演一场戏吧。” 黑衣人眨了眨眼,道:“演戏?” 卓逸风点头道:“是,演戏。” 两天之后,归州城内开始出现传言,说是与昔年与尹日升勾结的同谋雇了杀手来杀尹日升灭口,这杀手灭口失败,已经被抓住,并且供出了那雇佣他的同谋。 传言甚嚣尘上,言之凿凿。 第136章 开门,抬手扔出去一颗石子,只听“扑通”一声,好像什么人从外面的围墙顶上掉下来了,沈方良没去管,关了门,转身接着看自己绘制的那副归州城的地图,指着其中一处对尹日升说:“你记得当初你偷运的银子是搬到这里了?” 沈方良指着的地方是归州城外一处废弃的砖窑的所在,尹日升看到沈方良指着的地方,点头道:“就是这里,我那时把府库的银子搬出来,就放在这个砖窑附近的地窖里,缺钱了就去取,等到后来事发时我父亲曾经去查过,里面的银子剩的不多了。” 沈方良听到此处,正想说什么,便感觉到了一阵异样,看到小地图上红点儿,叹了口气,转身打开窗户,随手拿起压窗角的一块砖头,抬手就扔了出去,只听又一声“扑通”,一个人影从墙壁上摔了下去。 关窗,回到桌子前,沈方良拿手量了下那处砖窑和周围官路还有河道的位置,思索片刻,道:“这个位置,要不声不响的把银子运出去,除非……”像是想到了什么,沈方良顿了下,对尹日升道,“败家子,跟我来。”言毕,也不等尹日升反应,直接拎着尹日升的衣领就飞出了院子,向着那处归州城外的破砖窑处飞去。 在房顶上飞奔的过程里,沈方良再次看到一个红点儿出现,很不耐烦随手从旁边的一棵柳树上摘了一片柳叶,真气灌注,软软的柳叶立刻变得锋锐如刀,随手扔过去,只听一声痛哼,身后那跟着他们的红点儿立刻顿住了,沈方良没有高声,但是声音却远远的传了过去,道:“再跟着,就是丢命了。” 那红点彻底停住了。 沈方良飞身向着归州城外而去,那红点儿停在原地,与沈方良的距离越拉越远,直到完全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一位身穿劲装的男子才飞身轻落在方才沈方良飞身而过的柳树上。 一个黑衣人握着流血的手腕飞身至者男子身前,道:“唐爷,属下失手了。” 那被称为“唐爷”的劲装男子手中一把折扇,挡着脸孔,笑眼不小便含笑意,道:“你不失手才怪,玉面神剑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行了,退下吧,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了。” 那黑衣人领命退下了,留下那位唐爷在原地,眼中神思流转,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沈方良拉着尹日升到了那处破窑前,指着这个地方道:“就是这里?” 几次被沈方良用轻功拉着跑,已经有几分习惯了的尹日升这次没在晕头转向,落地后基本站稳了,看到眼前熟悉的旧地,心中五味杂陈,那时候他每日躲开众人往这里跑,偷偷的取了银子出去花销,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在他人的算计下为自己的老父挖下了坟墓,微微叹了口气,尹日升点头道:“就是这里。” 带着尹日升走进那处破砖窑,尹日升指着旁边一个被植被覆盖的地方道:“这里有个地洞。” 撕开那些覆盖的植被,入目的是一扇锁着的木板门,沈方良抹了下那把锁着这木板门的锁,看着这把黄澄澄的铜锁,沈方良眉头微皱,运起内力一把扯断这把锁,推开门,踏着里面的台阶进去。 尹日升走下这处地洞,看着地洞里那一个个破旧的木箱子,以前他就是从这些成堆的木箱子里拿钱,也没去注意过这箱子里到底有多少金钱,叹了口气,道:“这里还是这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苦笑着打开一个箱子,本来想感慨几句,但是在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尹日升的苦笑就冻结在脸上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箱子里金晃晃的元宝,尹日升长大的嘴都合不拢。 沈方良也被那金灿灿的反光晃了下眼,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下,等眼睛适应了再去看时,也是一惊,扫了眼地洞里这些旧箱子,沈方良以极快的速度把曝露在上面的箱子的盖子打开,只见入目都是金灿灿反光。 沈方良眨了眨眼,转头对尹日升道:“你当年偷运出来金钱一直放在这里没运走?”这话一说完沈方良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尹日升没有去嘲笑沈方良的可笑问题,呆愣愣的回答道:“当年案发的时候,这里就被清空了。”言毕,尹日升伸手去拿了一颗箱子里的金元宝,翻过来,只见那金元宝背后刻着几个字——元朔二十七年,金陵铸币局制。 尹日升道:“这些金元宝是前年新铸的!” 这话刚说完,尹日升变看到自己握着元宝的手指头开始发青,一惊,随即又感觉到手指开始发麻,握不住元宝了,元宝便掉到了地上。 沈方良抢上一步一把握住尹日升手腕,眼看着那青色从尹日升的指尖顺着血管向上蔓延,急道:“不好,这样金子上有毒!”言毕立刻急点了尹日升手臂上的穴道,然后掏出一颗解毒散扔进尹日升嘴里。 眼看着那青色的毒似乎被沈方良的这番动作阻了一阻,但仍旧缓慢的向尹日升的上臂扩散,沈方良咬牙转眼看了下这处地洞,一跺脚,心道:钱孝,算你狠! 扯着尹日升,沈方良飞身出了这处地洞,往地洞外飞去,但是刚一冒出头,便见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州府衙门的衙役把此处团团围住,其中还包括了卓逸风。 卓逸风看到沈方良,有些尴尬的咳了下,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而带着人把这处破窑团团围住的李押司则是冷笑一声,道:“沈少侠,我是该称你一声沈少侠呢,还是该称你为尹日升的同谋呢?” 沈方良觉得,自己肝儿有点儿疼,气的。 第137章 把手里拎着的尹日升松手扔到一边,沈方良手握长剑,站在那里,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衙役,道:“我是同谋?” 李押司冷笑道:“我们接到消息,沈少侠你就是昔年帮助尹日升侵吞库银的同谋。” 沈方良冷笑一声,道:“我是同谋?证据呢?若是没有证据,我还说你李押司是尹日升的同谋呢!” 李押司很少冷傲的道:“我们既然敢来,必然有确凿证据,我们接到举报,这地洞里面就有你与尹日升偷窃来的库银。”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李押司,道:“李押司,如果你还听得懂人话的,我要告诉你三点:其一,尹日升昔年所犯的罪责,那是七八年前尹父还在归州府任上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连尹日升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如何做尹日升的同谋;其二,我和尹日升今日想来勘查这处昔日他和同谋藏偷窃的库银的地洞,是想找出些昔年那些库银失窃的线索;其三,这地洞里的确实有大把的金子,但是金子上都刻着元朔二十七年的敕造印,而且这些库银上涂有毒药,尹日升这个败家子还中了毒,如果这些库银是我偷的,那我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李押司面上满是自得,道:“沈少侠,你说的这些,我都听见了,也听清楚了,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回应,你沈方良祖上与尹家订亲,那你沈家祖上一定是与尹家是世交,少说几十年的交情,这样的交情,沈少侠又如何能说七八年前并不认识尹日升。”顿了下,瞥了眼旁边的卓逸风,李押司接着道,“据说沈少侠你出手阔绰,在长安城中时,尹日升的衣食住行都是你花销,你还一掷千金在长安城中买了好大的宅院,沈少侠,您兜里的这些钱钞,是不是就是当年我归州城丢失的库银啊?”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李押司,没说话。 李押司见沈方良不说话,很是得意的笑了下,接着道:“至于你说的这地洞里的金子,我们府衙刚发现有一批库银失窃,沈少侠,你的武功如此厉害,自言普天之下除了大理寺令狐少卿没人能够拦得住你,你闯入府衙劫走尹日升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库银只怕也是易如反掌,我归州城这几年风平浪静,你沈少侠一来,就出了这许多事情,难道这些事情都与你沈少侠无关吗?”顿了一下,李押司瞥了眼摊在一旁的尹日升,道,“至于沈少侠你说那地洞里的金子上有毒,只怕这就是沈少侠你聪明的地方了,七八年前你捐了尹日升偷来的钱钞跑了,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家伙在尹日升头上杀人灭口拿了地洞里的金元宝直接跑路了。” 沈方良听李押司说道此处,倒是给气笑了,笑得甜美灿烂的看着李押司,道:“李押司你还真是英明神武啊!真是察人之所不能察之事啊!” 李押司得意笑道:“过奖过奖。” 沈方良见李押司如此“坦然”的受了自己的谬赞,脸上笑容不减,手指却似有似无摩挲了下手中橙武的剑柄,这个动作让一直没说话的卓逸风脸色一变,急忙开口道:“李押司,这件事情,依在下看来,有些过于复杂,不若我们先把物证库银带回府衙再说。” 李押司斜眯了卓逸风一眼,道:“卓判佐莫非是有心包庇沈方良?” 听到这话,卓逸风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真把沈方良惹毛了,我们全挂在这里都不够他撒牙缝的。 官场上打滚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卓逸风当然不会蠢得直接回骂过去,而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有心包庇沈方良,只是在曾经和沈方良交过手,知道若是此时他不肯自愿随我们回衙门里说清楚此事,我们全加上一起上也不可能强迫得了他做任何事情,在下武功不济,敌不过沈方良,李押司想来武功精深,不如你打头阵如何?” 李押司听到这话,僵住了,他也和沈方良打过交道,知道沈方良的身手,此番他带着卓逸风其实是有借助大理寺的威势来压一压沈方良的意思,但是此时卓逸风的表态无意识是在告诉李押司,若有了冲突,他不会动手帮忙,这样让李押司有些僵住了。 看到李押司僵硬的脸色,卓逸风叹了口气,下马走至沈方良身前,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回衙门和我们把事情搞清楚其实对你也好对尹日升也好都是必要的,当然,我也知道,你若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只是这样一来,这个盆脏水可以就要永远的扣在你身上了。”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卓逸风,还没做什么反应,他身后,尹日升突然从地洞里窜出来,抱着那一箱金子一下子扔到地上,那金灿灿的反光把众人的眼都闪晕了,有些衙役意识到那地上的东西都是金子后,眼睛都直了,就连李押司都晃神了一瞬间,等回神的时候便立刻大声呵斥身边的衙役道:“看什么呢!这是库银!是赃物!是你们该眼睛发直的吗!” 尹日升中得毒虽然沈方良暂且压制了下来,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解开,方才他趁着沈方良与众衙役对峙时转身偷入了地洞,把里面金子搬出来掀开扔到地上,尹日升声嘶力竭的大喊:“把这么多的金子搬到这里,一定要用车!沈方良就是在厉害,他也只有两只手,他能搬几个箱子!去查归州城的马!查这段时间有多少马车进出城门!” 这个年代,因为和关外突厥和回纥的对峙,大魏鼓励养马,养马可以抵赋税,所以一般城中有多少马匹,衙门都有记录。 尹日升这番声嘶力竭的呼喊,让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沈方良在内,都对他侧目而视。 第138章 尹日升声嘶力竭的喊完这几句话,眼睛一翻,晕了。 沈方良一见尹日升的嘴唇有隐隐的青色浮现,一惊,轻功踏步一个残影疾步踏至尹日升身前,一把扶住尹日升软倒下去的身子,一掐尹日升的脉门,神色立刻变得难看了。 飞速点了尹日升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尹日升的经脉,沈方良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片刻后,沈方良转头看着李押司,嘴角微微挑出一个带着讥讽的笑容道:“李押司你听到方才尹日升这个败家子说的话了吗?李押司,你现在就可以去查查自库银失窃起进出城内的车马,看看我沈方良在不在其内……哎呀……”沈方良故作惊讶状,道,“如此算来,李押司你每日在城内城外奔波,进进出出,又是衙门里做了多年事的老人了,这样看来,您若吃里扒外与尹日升勾结侵吞库银也是有可能的啊!” 李押司一听沈方良要诬赖自己是尹日升的共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却惊觉身侧一到凛冽的剑气划过,带起一股侵骨的幽寒之意,吓得李押司顿时呆住了,半响,及至他回神,发觉耳侧束发的发簪的簪头被剑风削掉了,掉在了肩膀上,可是方才他连半点儿感觉都没有。 沈方良一手扯着尹日升,一手把宝剑抛到半空中,用单手握住半空中的剑柄,然后拔剑出鞘,抬手就是一剑,而这一剑也把李押司彻底震慑住了。 沈方良握着宝剑站在那里,冷笑着看着围住自己和尹日升的这班人,一时间此处破窑前只有风声、鸟声,众人安静如水,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异动。 卓逸风见沈方良拔剑,以为沈方良真的要翻脸硬闯出去了,微微皱眉,正待开口要说些什么,却见沈方良一剑震慑众人之后,挑眉冷笑着看着自己说:“我可以和你们回去,不过记住,我是为了帮你查案被你们请回去的客人,我要好酒好菜好客房好好的招呼我。” 沈方良这话是看着卓逸风说的,卓逸风也知道这是沈方良在让自己拿主意要不要答应他的要求,还未卓逸风说什么,沈方良接着说:“还有,尹日升这个败家子中毒了,我要他和我住在一起,好方便我给他解毒,若是你们不答应,我有理由相信你们这些玩忽职守的官差为了掩盖自己守护库银不利的渎职罪行,意图杀人灭口。” 卓逸风听完沈方良的话,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衡量沈方良提的这些条件,然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言毕,吩咐自己身侧的一名衙役牵过一匹马想要给沈方良当坐骑。 沈方良冷笑一下,道:“不必了。”这句话说完,沈方良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声音远远的从天边传来,道,“州府衙门见……” 李押司看得有些傻眼,转头去看卓逸风道:“这……” 卓逸风耸耸肩,翻身上马,道:“回衙门吧,沈方良这个人,脾气虽然坏,但是说话还是算话的,他说州府衙门见,肯定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城的好,哦,对了,麻烦李押司您把这地洞里的金子也搬回去,再多嘴说一句,那金子上可是有毒的,搬运的时候可是小心点儿,不然就陪着尹日升那个败家子一起去见阎罗王了,尹日升又沈方良这个阎罗见了都胆怯的订亲丈夫在,那些没有这么厉害的内室的,可就自己思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李押司听到这话,笑得有点儿僵硬,但是这种搬运库银的事情确实是他的份内事,不是卓逸风这个判佐的工作,所以当卓逸风一骑当前绝尘回城时,他只能发这脾气带着衙役去搬运那一堆堆碰了就要人命的金子。 卓逸风快马加鞭赶到州府的时候,沈方良正一手拎着尹日升一手负手而立,周围团团的围着不少州府的衙役,钱主簿站在州府大门前,正在与沈方良对峙,卓逸风大喊了一声:“住手!”,然后飞速下马,奔至钱孝身前,道,“钱主簿,这是干什么?” 钱孝扫了一眼卓逸风,道:“此嫌犯擅闯州府,知府大人命我擒拿于他。” 卓逸风也是个在官场上打滚有年头的人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就使他能判断出现在这位归州城的知府许志方许太守不是个有担当的长官,钱孝说他奉命擒拿沈方良,其实事实多半是许太守害怕了,缩在衙门里不敢出来,让钱孝出来顶缸了。 钱孝说完知府的命令,接着又道:“知府大人许我必要时通知兵曹协助调兵守卫州府。” 钱孝这话一出,卓逸风脸色立刻变了,这等于是要调兵啊!若是只是一般的案子掉衙役的事情还不算大,可是现在这位许大人竟然把调兵的权力都下放给一个主簿,这不知道还以归州城有人谋反了,需要调兵镇压呢,简直胡闹! 卓逸风阴沉着脸道:“钱主簿不要妄动,待我去见过知府大人再说。” 钱孝点头,道:“我在这里等卓判佐的消息。” 卓逸风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有些奇异的打量了下钱孝,所谓先入为主,他信沈方良,所以也就信沈方良说的,钱孝就是那个哄骗尹日升掏空府库库银的共犯,但是这段时间他观察钱孝为人做事,却是谦和有礼又敢于担当,持身貌似也清正廉洁,本来卓逸风还想既然这人能骗过尹日升的老父,肯定戏是演的不错的,眼前的作态肯定是演戏,可是现在面对许知府的无能推脱,一介书生肯定不是沈方良的对手的钱孝挡在州府衙门前,没有丝毫退缩,知道许志方慌乱的要调兵的行为荒唐,还漏了口风提点自己。 在自己已经“打草惊蛇”,放风出去说那被擒住的杀手已经供出了幕后的主谋,可是这钱孝依旧如常,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和破绽,这样的人,真的是与尹日升共谋害得归州百姓生灵涂炭的人吗? 卓逸风心里起了疑惑,他虽是相信沈方良,但是毕竟有些事情是尹日升说给沈方良听的,沈方良与尹日升的关系会不会使得沈方良偏听偏信?尹日升说的话可信吗? 压下心里的疑虑,卓逸风知道眼前还是解决许太守竟然擅自允许调兵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他抱拳向着钱孝行了个礼,便走进了州府内。 第139章 也不知道卓逸风和许太守说了什么,前门钱孝和沈方良对峙了一会儿后,沈方良便被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州府衙门里,卓逸风还亲自领着沈方良到了一间颇为舒适的客房安置。 沈方良是毫不客气的安置下了,这个时候也轮不到他客道推脱,因为他再拖下去,尹日升这个败家子就要死了。 一落座,立刻开始给尹日升运功,沈方良运起九转真气开始在尹日升体内试图去压制尹日升体内的毒,但是却进展不大,只能勉强阻一阻而已。沈方良脑门开始流汗,实在无法,便从包里掏出洗髓丹、解毒散一股脑的往尹日升的口中塞进去,也只是勉强止住尹日升道掉血速度。 就爱沈方良已经有些开始发急了的时候,书仙突然不知道从何处蹦出来了,说:“你赛错药了,给他喂‘避尸散’。” 沈方良已经习惯了书仙这随时冒出来的德性了,听到书仙的劝告,想都不想就从包裹里掏出‘避尸散’扔进尹日升口中,再用真气一探,尹日升体内那快速蔓延的毒不仅仅止住了,还有慢慢别溶解消散的趋势,这让沈方良很是诧异,转头去看书仙,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书仙道:“尹日升中的不是毒,哎,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一种毒,是一种尸毒。” 沈方良眼神微沉,显出沉思之色,道:“我记得《九剑》的剧情里面会炼制尸毒的是南诏巫蛊门?”说到这里,沈方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瞬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把一旁的座椅给踹翻了,怒道,“又是巫蛊门,有完没完啊!” 书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挠头,道:“行了,你再气也没用,好好的把你家的败家子治好了吧,后面的事情可有你烦的,那个钱孝……”话还没说完,书仙止住了,望了眼门外,道,“有人来了,我先撤了。” 书仙刚一消失,沈方良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看到地图上的名字,沈方良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卓逸风推门进屋,看到沈方良站在那里一脸没好气的看着自己,摸了摸鼻子,其实和沈方良打交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沈方良的脾气不好,而且大多数也习惯了这不好的脾气了,所以他也没生气,开口有些犹豫道:“那个……” 沈方良瞟了眼卓逸风,冷冷的道:“有话直说!” 卓逸风有些尴尬的咳了下,道:“那个,其实我是想说,你确定尹日升对你说的话是实话吗?” 沈方良眉头微皱,道:“你什么意思?” 卓逸风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放出风声,说是那意图杀尹日升灭口的杀手供出了昔年勾结尹日升的同谋,可是钱孝却没有半点破绽,我观察此人良久,觉得他不像是……” 话还没说完,卓逸风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因为沈方良突然窜到了他身前近得呼吸可闻的地方,脸都快贴上他的鼻子了,卓逸风“噌”的一子飞速后退,双手不自觉的挡在身前,一副被调戏了的小官人的样子,满是惊惧的道:“你干什么?”这句话一说完,卓逸风立刻察觉到自己这一出的可笑,急忙把手放下,摆正身形,咳了一下来掩盖自己的窘态。 沈方良看到卓逸风这一出,翻了个白眼,道:“别紧张,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想好好看看,若是大理寺中人都如你这般愚昧可欺,你们这多年,岂非闹出了不少冤假错案!” 卓逸风当然听出了沈方良话里的讥讽之意,微微沉吟,道:“你说钱孝现在还是在演戏?” 沈方良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和卓逸风多费口舌,转而说起今天地洞里那些库银,道:“那些地洞里的金子,你们搬回来了吗?” 卓逸风点头,道:“李押司废了点儿精神一点儿不少的搬回来了。” 沈方良摸着剑柄,神色有些自若,道:“元朔二十七年的库银,要被偷出去,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如李押司所说有像我这样的绝世高手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去,二则,有内奸暗通外贼,里应外合。”转头看向卓逸风,沈方良的眼色变得微微严肃起来,说,“归州城内若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偷出库银的绝世高手,只有我一个,你觉得那些库银是我偷的吗?” 卓逸风在沈方良说话的时候,眼眸微微敛,似在思索什么,及至沈方良发问,卓逸风才抬头看向沈方良,眼神微暗,道:“你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就是知道你沈方良不会,若是你真的想偷什么,以你的高傲,不会躲着不承认。” 沈方良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有些自嘲,心道:沈方良啊沈方良,你这个人渣什么时候在周围人的眼中竟是变得这么可信了?你这个在原本的世界被人骂混账的家伙,竟然在有些人的眼里,是个不爱钱有傲骨的“君子”? 沈方良叹了口气,眸中有些惘然之色,道:“你觉得我不会,那么城中还有其他的江湖势力会这么做吗?” 卓逸风思索了下,摇头,道:“不会,他们没这个胆子,这么大笔的库银失窃,若是惊动了大理寺倾巢而出,没有那个江湖势力不惧怕大理寺缇骑的围剿。” 沈方良道:“那么既然不是江湖中人从外下手,肯定就是衙门里的内鬼。卓逸风,你说你打草惊蛇未惊蛇,我想说,是不是蛇已经惊了,你还不知道呢。” 卓逸风听到这话,似乎明白沈方良要说什么了,说来说去,还是在说钱孝才是那个内奸主谋,卓逸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方良却先打断他了,道:“尹日升的毒很难接,是尸毒,南诏巫蛊门独门炼制的尸毒。” 卓逸风一惊。 沈方良接着道:“归州城府库失窃的库银上涂的毒药是南诏巫蛊门的尸毒,这意味着什么?” 卓逸风的脸色变了,良久不发一言,最后他和沈方良行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开,但是抬脚出门前又开口,声音犹豫,道:“方良……这么叫你可能有点儿……其实我和你也真很熟,只是……有句话我想劝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在其中,为情所迷,难免一叶障目,尹日升……你别忘了他的前内室,秦家的小公子是怎么死的。”说完,卓逸风推门而出,离开了这件屋子。 和卓逸风这一番交锋完,沈方良也有点儿累了,一转头,呀,尹日升醒了。 尹日升醒了,神色却有点儿呆,眼神有些凄惶,看到沈方良转头看向自己,微微低头隐藏下自己的情绪,但却又压抑不住,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有些颤声道:“只要是我说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人信了对不对……方良……你会不会也不相信我?觉得我在说谎?” 沈方良看着尹日升,无语了,这货又闹什么情绪低落,还嫌他这一天不够累啊! 对付别人情绪低落该怎么做? 安慰?鼓励? 呵呵,会那么干的还是沈方良吗? 不是。 所以沈方良直接上手照着尹日升的脸颊“啪啪”就是两耳光,叉着腰骂道:“自怨自艾完了没!有这个空闲在这里闹情绪,在这里悲悲戚戚,还不如赶紧给我想办法把钱孝的把柄挖出来!那家伙太难对付,我一个人和他玩得快累死了啦!” 尹日升握着红彤彤的脸颊,看着沈方良那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吓得急忙点头如捣蒜,而方才那点儿担心沈方良不信任自己的忧虑,也被沈方良这两耳光给扇没了。 第140章 沈方良刚才为了帮尹日升压制体内的尸毒,耗费了不少真气,因为发觉毒素扩展得太快只能拼命的运转真气去压制,加上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连气都没来得及长舒一口,这个时候是真有些累了,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杵在桌子上揉着眉头道:“我看你最近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一治那个钱孝的。” 方才在破窑前,尹日升那个那番关于马车的言论颇令沈方良侧目,这让沈方良意识到似乎不可以再将尹日升当作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对待了,也许这家伙也能想出些法子也说不定。 尹日升听沈方良这么问,犹犹豫豫的道:“我……我是有个想法,只是……只是……我还没想好……钱孝那个人太厉害……我……”尹日升在这里嘟嘟囔囔半天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他抬头去看时,却见沈方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下一丝淡淡的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 尹日升愣愣的看着睡着的沈方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舒展沈方良即使睡着了也皱着的眉头,但是在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这段时间的苦日子折腾得黝黑干裂的手和沈方良白皙的皮肤对比下,好像有一种自己的手是脏东西会污了人家的错觉。 被这种错觉惊得收回了手,尹日升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沈方良,最后苦笑了下,转身去床上拿了一床被子悄然的给沈方良披上。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疲惫,也可能是习惯了尹日升的气息让沈方良脑子里的那根警戒弦没有被触动,沈方良竟然没被尹日升的动作惊醒,依旧睡的天塌不惊,甚至有些模糊不清的带着些许撒娇呢喃道:“阿傻,别闹……” 尹日升听到沈方良这声呢喃,愣了。 尹日升推开这房间的窗户,向窗外打量,这一打量就知道他和沈方良身处的是归州府衙内的东北角的一处偏院,从这间房子里推门而出去是一个院子,院子外面,尹日升没猜错的话,应该会有人在把守,只是在这件屋子里看不到而已。 抚摸着眼前有些斑驳痕迹的窗户,以前在归州府衙,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平时自然是不会来住这偏院的,但是他对这个院子还真是蛮熟悉的,因为他被父亲禁足时就是在这里,长叹一声,往事历历,恍如隔世。 关上窗户,转身,看到还在沉睡的沈方良,尹日升的眼神变得很是温柔,如果让曾经认识尹日升的人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只怕吓得午饭都要吐出来了——曾经没心没肺的家伙会用这样带着痛楚又温柔的眼神去看别人?不可能! 不过当然,此时此刻,这里没有观众,尹日升也没有演戏给什么人看的意思,转身回到床榻前坐下,尹日升把脑中的计划又仔细思索了一遍,然后再次转头看向沉睡的沈方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我不会做你的负累了,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辛苦奔波了,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沈方良睡醒了以后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他似乎很久都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懒腰伸完,看到对面的尹日升眼中带着点儿笑意看着自己,还瞥了眼自己的嘴角,沈方良有些奇怪,伸手去摸自己的嘴角,狂汗,他流口水了!他竟然睡流口水了! 看着对面尹日升忍不住笑的样子,沈方良一边擦口水一边怒瞪视尹日升,那眼神的意思是说:敢笑我,不想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明明一见沈方良瞪自己就吓得要死要活的尹日升这次非但没被沈方良吓到,竟然在这样的瞪视下终于忍不住转头哈哈大笑起来,气得沈方良都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痒了,但是还未待沈方良动手,尹日升便熟练了笑意,对沈方良道:“方良,聂长歌到了。” 这话让沈方良一怔,随即还有些没睡醒半混沌的脑袋立刻清醒了,一扫小地图,发现在门口那个蓝点儿上大大的三个字“聂长歌”。 微微眯了眼,转了下手中的剑柄,沈方良知道聂长歌不进院子的原因,武功练到他们这份儿上只要靠近道一定距离,即使沈方良睡着呢,也会立即惊醒,所以聂长歌没试图近身,只是在院外等着,不过……虽说和令狐少卿这个一直就是冷冰冰很是高傲的样子不同,聂长歌的为人一直比较潇洒谦逊,但是不论怎么讲,聂长歌仍旧是天下配得上号的一位绝世高手,不论是在庙堂还是在江湖都颇有威望,即使是当朝圣上对他都很是尊重,而就是这么一位很有威望的高人,竟然会很是谦卑的在门口等着自己睡醒? 即使是对一贯很是谦逊的聂长歌来讲,这也太谦卑了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方良微微眯了下眼,然后开口,声音不大,但用了内力,密室传音,便仿佛直接在聂长歌耳边轻语一样,道:“聂前辈,您如此作为,可是让我诚惶诚恐,您还是进来吧,不然江湖中人可真要说我没大没小,不懂得尊敬长辈了。” 在院门口守候的聂长歌笑了笑,也用内力传声入室内,道:“被你沈方良当前辈恭敬,可是让我老大的不自在啊,如是会顾忌江湖中的非议,沈方良还是沈方良吗?”口中这样说着,手底下已经一挥手用内力轻拂开院门,一迈步,一下刻就已经出现在了屋子里。 而在聂长歌“推门”进来的这个过程里,沈方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以尹日升的成负数的武力值,他是不可能察觉得到聂长歌的到来的,那么尹日升如何能够在自己刚醒时就提醒自己聂长歌来了呢? 除非……尹日升自己从这间院子出去和聂长歌见了面。 转头看了看尹日升,又看了看聂长歌,沈方良眼中有锐利阴寒之色划过,道:“你们瞒着我商量什么了?” 第141章 沈方良看着两人,眼中划过阴寒锐利之色,道:“你们瞒着商量什么了?” 聂长歌一撩开衣服下摆,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他是“外人”。 尹日升在沈方良这样锐利的眼神下有些紧张,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疼痛振奋自己,然后道:“我……我刚才和聂前辈聊过。”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尹日升,没作声,尹日升看了眼聂长歌,而聂长歌依旧在低头喝茶,咬了咬牙,尹日升强迫自己接着说道:“方良你说我中得毒誓南诏巫蛊门的尸毒,我和聂前辈都认为,这件事情其实背后并不单纯,钱孝也许不单单只是贪钱而已,也许他还有里通外国之事……” 沈方良眼眸流转,眼中的寒意未消,道:“所以……” 尹日升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沈方良,眼神中有些燃烧得过于灼热能量,这股能量让他看着沈方良,没有半分回避,没有半分胆怯,道:“我欠归州城百姓的,我欠我父亲的,我做得恶始于此,也该从这里开始偿还,我必须给归州城百姓一个真相,我必要让那些死去的冤魂安息,我必要把真正的凶手捉出来,这里是我坠落的开始,我想从这个地方爬起来。” 沈方良就这么看着尹日升,尹日升从开始的微微有些激动,到渐渐的变得平静,平静的和沈方良对视,没有回避,没有胆怯,渐渐的,沈方良眼中的寒意渐渐消退,他缓缓的垂眸,掩盖了眼中的情绪,尹日升看不清,但是对面的人那缓和的脸色还是让尹日升以为,沈方良同意的想法,而沈方良接下来话,也验证了尹日升的猜测。 沈方良垂眸,声音微微缓和了,道:“说说看你们的计划?” 尹日升大喜过望,当即便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滔滔不绝都向沈方良倒了出来,而在尹日升说话的过程中,一直在低头喝茶的聂长歌抬起头来,颇有意味的看了眼沈方良。 归州城位于山南路,从地理上来讲还是江南,江南多山丘,平缓起伏的山丘。 龙朔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三日,在归州城外的山丘上的花草树木遭了殃,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疯子把这里当成了练武场,剑风纵横,披荆斩棘,古木横腰这段,木叶纷飞,被鼓荡的真气吹拂的像飘飘飞雪,冲荡在天地间。 这样的“破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手握长剑的人忽地的停了下来,缓缓的收招,道:“聂前辈你很闲吗?” 从山丘侧面的大树后飘然飞出一人,远远的站在离手握长剑的人很远的距离,道:“何必如此,这些花花草草生长不易,就这样毁于你的剑下,也是可惜。” 沈方良握着自己手中宝剑,冷笑一声,道:“我倒不知道聂前辈你改拜在少林门下,开始学佛法了?” 聂长歌没被沈方良的讥讽惹怒,只是淡淡一笑,道:“佛道同源,儒释同本,天底下的道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管在哪一条路上,走到最后,也许都会发现,每一条路的终点都是那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顿了一下,聂长歌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沈方良,道,“阴阳相生,长短相形,一个人如果一心想得到什么,也许他就会发现他也在得到的时候失去了一些什么,就比如有人如果一心想要自由自在不要半点负累,那么最终他也许会发现,身边一个人都剩不下,他不拥有任何一件东西,除了那已经不再享受的自由。” 沈方良猛然转头看向聂长歌,眼中有锐利有愤怒,那愤怒那样强烈以至于掩盖了眸中其他的情绪。 聂长歌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沈方良的愤怒非但没有“威胁”到,相反,聂长歌看穿了沈方良愤怒掩盖下的那份虚弱,因为聂长歌知道他说到痛处了。 怒视聂长歌,沈方良紧紧的握着手中长剑,然而最后,他还是没动手,只是怒而转身离去,但是接下来聂长歌的一句话拉出住了他的脚步。 聂长歌淡淡的道:“阿傻快有孩子了,名剑山庄的新内主有孕了。” 沈方良站在那里,不自觉的微微收紧了手掌,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涌出的异样感,沈方良强迫自己声音平静的道:“这与我何干?” 聂长歌轻轻的道:“是啊,与你无关,那尹日升与你有关吗?” 沈方良神色漠然,道:“有话直说。” 聂长歌也微微放缓了声音,道:“卓逸风和我说,尹日升可能在说谎,我刚到的时候,也不觉得尹日升这个败家子可信,可是和他聊了后,我觉得也许你是对的,尹日升真的痛改前非了,但是我现在倒是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开心?” 沈方良神色依旧漠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想要尹日升能够懂事,能够赎罪。“ 聂长歌点头,道:“是,但是那样尹日升就不再你的掌控之中了,那样的尹日升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你……也许就是什么都剩不下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倒是气笑了,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尹日升执行他的想法,为你和令狐少卿增加足够的筹码去和杨秀业叫板。” 聂长歌坦然承认,道:“是,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也直接告诉你,若此间事顺利了解,我们还会想办法替尹日升征曲制科的考试,让他能够踏上仕途,我们还想以此为筹码把你沈方良也拐回京城,增加我们手中的筹码,可是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用什么目的行事,和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并没有关系。” 聂长歌的意思是说,他说这些虽然别有目的,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沈方良听明白了这个意思,所以沈方良握着剑,没说话。 聂长歌最后离开的前微微顿足,对沈方良道:“尹日升……他现在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唯一信任的人,要不要辜负他的信任,要不要背叛他交付给你的感情,你自己决定。顺便再说一句,我与阿傻……孝诚同祖同源,我为孝诚不值。” 沈方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聂长歌离去。 龙朔二十九年,七月二十四日,归州城的大街上,曾经贵为归州府前任知府的公子后贪污库银害死父亲害得归州城百姓家家有丧的败家子尹日升,拿了一张大锣,拼命的敲打,吸引了足够多的人后,扯着嗓子大喊,道:“我是尹日升,父老乡亲,大家看清楚,我是尹日升,八年前,我背着我父亲偷了修河堤的库银,后来我家虽然被降罪,但是当年为了偷库银,我挖的密道还联通着府库,我发现,原来这条密道还在用!!前几日州府库银失窃,就是有人从这条密道潜进了府库!”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日前李押司带人去追回据说是尹日升同谋偷走的库银,纸是抱不住火的,归州城里不少人也是得到了风声了,同时归州城没有几个不认识尹日升的,此时听到尹日升说出这番话来,说他当年做坏事时挖的密道还在,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不少老百姓已经忍不住联想,难道真的有人从尹日升当年挖的密道偷进府库了? 尹日升见众百姓窃窃私语,很多都用一种觉得自己说胡话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便又开始敲锣,然后大喊道:“如果大家不信我的话,大可去州府库查看,看看库银是不是大笔短少,我尹日升是个混蛋,但是我却不想再害得父老乡亲们再遭一次殃!府库已空!大家若是不仔细纠察,今年梅雨水来时,当年的惨剧就会重演!” 这话让老百姓彻底恐慌起来,当年大水破城的阴影实在太惨烈,尹日升说府库已空,修堤坝的银子又被偷了,这让太多的老百姓打心眼里开始恐惧起来。 沈方良站在屋顶上,远远看着尹日升在唱念做打的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在演着戏,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第142章 恐慌在蔓延,归州城的老百姓对尹日升有多恨就对当年的惨剧有多惧怕,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家家有人丧、户户有鬼哭,虽然悲惨,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埋葬去世的亲人,接着往前走这是一个时间决定的不可逆无可选择的旅程。 但眼下,尹日升的话却在归州城内掀起一阵随着时间流逝越翻滚越大的波澜,如果说卓逸风“打草惊蛇”宣布有杀手供出了尹日升的同谋只是引起议论纷纷,毕竟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就是把尹日升的同谋揪出来,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那么现在库银可能再次丢失,堤坝可能再次破堤的谣言,却真的是在归州城投下了一颗惊起四方的震撼弹,因为后者关系到现在活着的人还能不能继续活着。 归州城内人心惶惶,老百姓不敢直接去问许志方许知府,也没法子知道尹日升的话是不是真话,只能七拐八拐的从州府中的衙役那里打听消息,凡是有亲戚在州府里做事的,连个扫地的仆人都被旁敲侧击的打听各种消息。 就连李押司,都被亲戚私下里询问过,是不是修堤坝的银子又被人贪了,更有甚者,有些稍微富裕点的人家竟是直接跑路走人了,这段时日以各种名义到衙门来开公验路引的人络绎不绝,以至于归州城周围有些其他的州郡都在传言归州城有灾祸致以清平时日尚有逃民。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一直得过且过没什么作为的许志方太守终于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的乌纱帽就要丢了,所以也顾不得大理寺曾经对他的叮嘱,恼怒拍桌子命令李押司把尹日升抓起来,罪名是造谣生事,祸乱地方。 衙役们来抓尹日升的时候都很紧张,因为这些衙役有的跟着李押司和沈方良打过几次交道,明白这个长相秀美的年轻人身手可是了得,若是沈方良翻脸要护着尹日升,那么他们这一趟可是纯粹的送死了。 但是出乎意料,沈方良竟是没有阻止众衙役抓捕尹日升。 李押司带人冲到那间安置尹日升和沈方良的偏远屋子里时,尹日升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到来抓捕他的衙役们,整了整衣袖,像个要慷慨赴义的丈夫君子一样,站起身来很是从容的跟着衙役们走了,沈方良在他身后,看着尹日升离开,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出言阻止。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7节 归州知府许志方许大人今日升堂审案,归州府衙大堂外,老百姓围得人山人海,所有心有惶恐的百姓都扑倒这里来围观审案,因为这个案子披露出来的东西,能让这段时间惶恐不安的老百姓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府库到底是空没空,修堤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花到了刀口上,梅雨来时,堤坝到底会不会破。 说实话,其实许志方是不想公开的登堂审案的,照他的意思,直接把尹日升按一个造谣生事,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办了就得了,但是卓逸风说动了他,卓逸风直言,若是他直接把尹日升办了,老百姓不会安心,只能公开审讯,让老百姓知道尹日升是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老百姓才能安心,不然,逃民的情形只会越来越严重,倒是许大人只怕也会被上官问罪。 显然,这最后一点说动了许志方。 然后许志方换上了自己全套的官府,升堂亲自审理尹日升。 惊堂木一拍,堂上一静,许志方撑足了架势,道:“堂下何人?” 尹日升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虽然没有官位又犯了事儿,但是依照大魏律法依旧可是不跪,所以尹日升站在那里,很平静的自报姓名道:“尹日升。” 许志方很是严厉的道:“尹日升,你可知罪?” 尹日升很平静的道:“在下不知。” 许志方的神色更加严厉了,惊堂木再拍,道:“尹日升,你散布谣言,诽谤州府,致使归州城百姓人人惶惶,不得安宁,你还不知罪。” 尹日升看着许志方,没有半分惶恐,道:“许大人,您饱读诗书,应该明白谣言的意思就是荒谬之言,换句话说,假话才叫要谣言,你要定我散步谣言诽谤州府之罪,先要证明一件事,就是我说的话是假话!归州府库库银没有短缺!那我才是造谣,才是诽谤,可是数日之前,李押司刚才追回了一笔失窃的库银,证明州府府库看守不严!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在验证我说的话!我说的是真话,又如何能说我是造谣!?诽谤!?” 许志方怒了,前几日的库银丢失疑犯就是尹日升和他那个订了亲的沈什么的人,这会儿这个家伙竟然还有脸反咬一口,许志方一拍惊堂木,怒道:“前几日失窃的库银已经追回!而且偷盗库银的疑犯也是你尹日升!两罪并罚,你的罪行更重!” 尹日升听到这话,非但没害怕,反而笑了,道:“许大人,你说我又从归州城的府库里偷走了库银,请问我怎么偷走的?以前我是知府公子,威逼利用收买看收府库的守卫,那现在我只是一个阶下囚,请问我怎么偷走库银?如果我一个归州城中人人唾骂的囚犯都能偷走库银,岂非恰恰证明府库是个人就能溜达!岂非恰恰证明,昔年我为了偷取库银挖的密道,还有人在用!” 尹日升这话一出,围观审案的百姓哗然,议论纷纷,竟是有几分相信尹日升这个他们深恶痛绝的家伙说的话了,毕竟许大人已经证实了库银再次失窃,而尹日升说的话,所质疑的疑点,也确实合情合理。 在后堂听审的聂长歌与沈方良听到此处,百姓喧嚣嘈杂的声音入耳,聂长歌嘴角有了一丝笑意,道:“这个败家子,倒是不怯场了,还颇有几分伶牙俐齿。” 沈方良面无表情,没说话。 第143章 许志方这会儿简直气急败坏,一拍惊堂木,指着尹日升道:“到了这公堂之上,你还敢如此张狂!” “大人!”尹日升突然发声,声音比许志方还高,倒是把许志方吓了一跳,尹日升看着许志方,眼神里的一些过于刚烈的情绪倒是把许志方吓住了,但是这时尹日升突然跪了下来,道:“我尹日升罪犯滔天,虽死无赦,但是我不想再坐看归州城的百姓再次在我昔年犯下的罪孽下,再次遭殃,大人,若你认为我刚才说说种种,是诽谤,是造谣,那就打开府库,让大家看看,那些本该用作修筑大堤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还在!马上就是梅雨时节,马上就是该五年一次加固堤的开工日了,大人你为何就不能打开府库让归州城的老百姓安心呢!” 大堂外听审的老百姓哄哄然的议论着,又听到尹日升这一番话,此时已经开始纷纷起哄,道: “大人,到底府库里有没有银子啊,给个准话啊!” “要是真没有,就是拼着被治罪没有公验我也要跑,那年大水,我家一半的人口都没了,这次再来一把,我老王家就要绝后了!” “操蛋,当年那个败家子坑了我们一次,现在来了个昏官又要坑我们一次吗?” …… 百姓议论纷纷,越是议论便越是群情激愤,这让许志方有些慌了,忍不住去看主张开堂审案的卓逸风,却见卓逸风摸了摸鼻子,把目光转开了,当没看到他一样。 这下许志方又气又怒,但是也无法,只得转头向一旁的钱主簿求助,钱主簿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安静一下。” 钱孝在归州城还是颇有威望的,他这一开口,老百姓倒是暂时安静了些。 钱孝拱了拱手对众人行礼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担心害怕,怕八年前的水患之事重演,可是朝廷律法明确有定,府库库银一旦入库封存,除了定时查看和转运之时,不得擅自开封,就算许大人有心让众人查看,以安百姓之心,也不能违背律法,擅开府库。” 听到钱孝这话,在后堂听到这一切的聂长歌轻笑了下,道:“这回该我们大理寺出场了。” 在大堂上一直老神在在的卓逸风突然抬头,瞥了一眼房顶,别人听不到,但是他确实听得见那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大堂,然后在那么密集的脚步声真正靠近时,归州府大堂的屋顶破了,一群身着大理寺官府的缇骑从天而降,带着一身的碎瓦落地,然后为首一人手拿公文,众人齐齐大声道:“有人举报归州城府库失窃,大理寺受理勘查,公文在此,开府验库,不得阻拦。” 卓逸风看着这些弄得这大堂一地瓦片的大理寺同僚们,想起他刚入大理寺时有一次好奇的问萧玉成他们为什么总要从屋顶落下来,其实瓦片挂的人挺疼的。 那时萧玉成是怎么回答的? 萧玉成一瞪眼,说:“你当我们不知道从屋顶上破顶落下来疼啊,可是每次官府审案大堂门口总是围着一堆老百姓,你让我们和老百姓挤着把他们扒开挤进来,那还有点儿官威没有?”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其实以前他们也这么干过,卓逸风私下打听过,当年令狐少卿刚升任大理寺卿,他手下的缇骑去查案,那时的大理寺威名不显,老百姓也不怎么认识大理寺的官服,大理寺命令不得向百姓动手,审案之时尽量不得扰民,缇骑从大堂外围观的老百姓旁挤进去,又不敢粗暴的动手,帽子都挤掉了,让周围人哄笑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还查个毛案啊。 所以,偷眼瞥了眼一脸铁青的许志方许太守,卓逸风心道:真不是大理寺太嚣张非要选择这么个打脸的方式来传公文,实在是教训下不得不尔的传统而已。 好吧,卓逸风心底里其实还是为了有人能治一治这个无能昏庸又没担当的太守的威风有点儿窃喜的。 许志方太守的脸色铁青,但是大理寺办案可以畅行无阻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到各州府有过御令的,许志方可是不敢阻拦,但是现在的情况让他就这么答应……直说吧,这位许太守也不是多干净的人,多少也会有些贪的,虽然没到当年尹日升掏空府库的程度,但是府库里银子与账面上的还是有出入的,这种情况,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志方不愿意打开府库让别人来查了。 就在许志方铁青着脸半响不做反应,而大理寺缇骑已经不耐烦准备再次宣读公文时,有一个声音大堂外传来,道:“大理寺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道,这份威风在国俌殿上的懿旨面前也是不是也还要继续逞下去?” 随着这声音传进屋中,一群排场比大理寺缇骑大得多,而且多是穿着老百姓看得懂的常规衙役官服的人出现在大堂外,这群人很有官威威吓着喊“让开!让开!” 因为这群衙役的人数实在很多,加上官威实在很大,来百姓不自觉就让出一条路来,这群人就这么威风凛凛的走进归州城大堂,衙役们隔开老百姓,后自觉转身让出路,后面迈步进来的人众人也就看得一清二楚了,正是一身锦绣的李易甫。 李易甫扫了一眼堂中众人,最后落眼在来宣公文的大理寺缇骑身上,道:“国俌有令,从现在起,归州城府库一案,由我刑部接手。” 这话一出,大理寺众人脸色一变,许志方脸色更青了,钱孝始终不见喜怒,卓逸风脸色微变,而一直站在那里的尹日升,他从跪着变站起来,转过身来看着走进来的李易甫,目中微有疑惑之色。 这是尹日升第一次应对朝堂派系纷争对于他想做的事情的干扰,这个时候的他还有些天真有些迷惑甚至觉得有更多的势力更多人关注归州城的状况,也许是件好事。 而与此同时,在后堂听审的聂长歌在李易甫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而抱着剑听申的沈方良则是冷笑一声,道:“忙着内斗倒是很积极,就是不知道眼前这点儿正事还干不干的下去。” 第144章 后堂的聂长歌脸色不太好看了,而前堂的李易甫扫视众人一眼,道:“有人可有异议?” 所有人都没开口,其实也是没胆子开口,因为就是算消息再闭塞的人也知道,国俌杨秀业的独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而当今圣上年纪渐老,最近有隐约传出有似乎有圣体不适的消息,这种情势下,谁敢得罪杨秀业? 众人都畏惧此时李易甫背后的杨秀业,但是却有一人,恩,不能说是不畏惧,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朝中局势的种种变化,此时便是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归州城中做阶下囚的且消息比较闭塞的尹日升才可以说是完全无感了。 所以尹日升直接开口说:“既然刑部决议接手此案,那请李大人开府库验库银。”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只有尹日升开口说话,让李易甫不自觉的便将目光集中在了尹日升身上,随即李易甫便认出了尹日升,目中立刻划过一丝鄙夷之色,将目光转开,再次落在大理寺缇骑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许志方身上,李易甫心中暗自盘算:府库是要查的,只是许志方这人也不算干净,若是此时强逼开库验银,只怕会得罪许志方,不若先缓上一缓,也给许志方一个转缓的余地。 想到此处,李易甫开口道:“今日本官来的匆忙,验查库银之事,不急……” 他这话一出口,还未待说完,尹日升就急了,打断了李易甫的话,道:“李大人,马上就要到梅雨时节,梅雨一到,归州城的水位就会暴涨,更何况,如是库银当真被盗,可不是一日半日能够补充的,倒是修缮堤坝的事情可能就要耽误,如此情景,怎能不急?” 李易甫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在他看来,就尹日升这么个十足的败家子,还是流徒之犯,哪里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当即冷笑一声,道:“尹日升,朝廷的事情轮的到你一介囚徒来多嘴吗?” 尹日升此时满心赎罪之年,总想急的做点儿什么,便有几分不管不顾,听到李易甫这话,当下就高声反驳道:“道理就是道理,从我尹日升嘴里说出来只要有理,李大人有什么不能听的!?” 李易甫被尹日升这很无礼的话弄得有几分火起,当即便立喝道:“来人!把这个流徒之犯给我抓起来!” 话刚说完,李易甫身边带来的刑部有司役便立声应命,当即便要动手把尹日升给抓起来,但是就此时,一个微带讥讽又有些冷然的声音传来,道:“李大人好大官威啊!” 这话音方落,一个人影突然出现众刑部有司衙役身前,手中长剑横档,作棍棒状灌注内力平推出去,剑不需出鞘,澎湃而暴涨的罡气已经将众衙役倒震出去,摔在地上。 李易甫看到眼前挡在尹日升面前的那熟悉的身影,一愣,但随即心中又一阵五味杂陈,来之前鬼书生张睿琪就对他说过,他来归州会遇到沈方良,但是真的遇到了,李易甫还是有些出神。 沈方良也好,靖平王世子李熙宁也好,严瑾也好,张献忠也好,对于李易甫而言都有些特别的意义,毕竟少年朋友,这些在他还是个正人君子时的朋友,总是与人生后面的那些利益纠葛的盟友,是有些不同的。 看着沈方良,李易甫没有因为沈方良挡在尹日升身前暴揍他带来的衙役的行为生气,因为李易甫知道他生气也没用,他自己是打不过沈方良的,加上身边的这些人也是打不过的,所以扫了眼站在那里面色冷然的盯着自己的沈方良,李易甫瞬时收敛了神色,很是自若的道:“本官觉得本官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其实不用太急,不过既然此事事关重大,那就请大理寺与本官一起去查看府库好了。” 刚才李易甫抬出杨秀业压制大理寺夺取处置归州城内事务的权力,此时要去查勘府库却来着大理寺一起,分明是要有责任拉大理寺一起抗的意思。 大理寺缇骑脸色铁青,半响不语,但是忽地一个人出现在大堂中,轻声道:“好,既然李大人有心查勘府库,我们奉陪。” 看到聂长歌,李易甫脸色立刻变了,他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快够早了,但是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聂长歌比他到得还要早。 勉强压抑了下情绪,李易甫强自道:“原来是聂前辈,没想到您到得如此之早。”顿了下,李易甫接着道,“好,既然聂前辈您也同意查看府库,那么本官当然奉陪。” 聂长歌看着李易甫,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对坐在大堂首座上仿佛被人遗忘了的许志方,道:“许大人,请您开库验银吧。” 许志方此时手止不住的在抖,因为他知道当大理寺和国俌派来的特使都要求开库验查库银,他是挡不住的,所以尽管他在抖,在怕,却也没法阻挡,值得颤抖着对钱孝道:“钱主簿……去……去府库。” 钱孝很自然的点头行礼,道:“是,大人。”起身对这些突然出现在归州城的朝廷上官拱手施礼,道,“诸位大人请跟我来。” 钱孝神色自若,却让看着他的沈方良、聂长歌和尹日升都觉得有些讶异,到了现在这种状况,钱孝依旧脸色未尝稍变,他真是如此自信? 沈方良此时有些犹豫了,尹日升这个法子有些玉石俱焚的意思,按照尹日升的说法,如果真的打开府库查勘过后,如果修堤坝的银子都还在,那么他就是获罪也是心甘情愿。此时沈方良看到钱孝此时神色自若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没偷库银? 这样一来,尹日升岂非真的要自投罗网就这么折损下去。 但是不管沈方良愿不愿意,此时他们与许志方一样都是骑虎难下。 钱孝扶着有些颤抖的许志方带着众人一起走至府库前,拿了钥匙,层层开封,当存库银的府库大门打开时,看到里面的情形,许志方哀嚎一声就晕过去了。 空了,全空了,连装银子的箱子都没了,空空如也。 聂长歌、李易甫、沈方良都傻了,他们都猜到库银可能会短缺,可能会账目不齐,尹日升想得更坏一些,觉得库银会没掉一半以上,但是眼前空空如也的情形也太吓人了些。 第145章 尹日升先是发愣,然后急急上前两步,在空空如也的府库里赚了两圈,颤抖着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府库,再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扑向府库的一个角落,一脚踢开,那表面上这和墙壁一样颜色没有半点特别的墙壁,突然就塌了,露出后面的密道。 尹日升看着这处密道,开始时颤抖,后来是发愣,最后,他转过头来看着钱孝,道:“库银呢?” 钱孝镇定如故,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若的儒雅微笑,道:“在下不知。” 这个时候,连有些相信钱孝是无辜的卓逸风都看不出不对劲儿了,如果说之前钱孝自信自若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个人也许是真的问心无愧的话,那此时面对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府库,他半点震惊也没有,半点焦急没有,依旧是如此潇洒儒雅的样子,这就很诡异了。 当尹日升开口问钱孝的时候,沈方良已经在慢慢踱步当在钱孝身后,挡住这人的退路,包括李易甫、聂长歌、卓逸风在内的人,虽然没有动,但是默默的戒备起来,隐隐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此时看着很诡异的钱孝身上。 尹日升此时比较激动,激动的指着钱孝说:“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当初这个密道你是知道的,我事发被我父亲抓住的时候,这个密道被揭发出来你也是在旁边看着的,你怎么能说你不知道!?” 钱孝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尹日升的神色有点儿怜惜的意味,说:“在下就是不知道。” 尹日升这个时候急了,竟是忍不住扑上前去想去拽钱孝的衣领质问,然后就在尹日升靠近钱孝身前的时候,一直在微笑的钱孝的笑脸竟然裂了。 不,其实应该说钱孝整个人都裂开了,从内而外的爆裂开来,从身体里蹦炸出来绿色的液体,四散喷溅开来。 尹日升离钱孝最近,眼看当即便要被这绿色的液体喷个满身,在钱孝身后的沈方良一看到这一幕,急了,一个闪身飞速踏至尹日升身前,一把推开尹日升,但是沈方良的轻功虽然够快,可是那喷溅的液体也很快,他从钱孝身后窜到尹日升身前,再推开尹日升那个,此时已经不够时间去躲开这些绿色的液体了,被喷溅了一脸一身。 说也奇怪,这绿色液体看着颜色恶心吓人,沾到了衣服像硫酸腐蚀一样滋滋直响,可是一沾到人的皮肤,立刻像钻进了人的身体一样,又或者像酒精蒸发一样,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了。 然而随着这些液体的“消失”,沈方良却感觉到身体以一种极速发麻的速度在僵硬,几乎是立刻的他判断出这是和尹日升前几日中得毒是同一种——尸毒。 沈方良马上意图伸手进包裹去掏避尸散,但是麻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来不及动作,手指立刻就僵硬了,紧接着是全身,再然后他站也站不住,向后一倒摔在地上,再然后,他觉得脸部开始发麻,脑袋开始感觉到僵硬,最后,他晕了,意识迷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直隐隐戒备着钱孝的李易甫、聂长歌和卓逸风躲得很快,李易甫离得最远,所以只是衣角被那液体溅到了几滴烧烂而已,聂长歌轻功最了得,片尘未染,毫发无伤,卓逸风比较惨,胳膊上沾到一滴,但他立刻动手把那片肉削掉,好在他沾染的分量小,发作的也略慢,削掉那一片肉后,虽然血流不止,人疼得发抖,但却没有中毒的症状。 整个府库,那些武功地位的衙役们死伤惨重,沈方良昏迷在地外,乱成一,团卓逸风此时才有些想明白为什么钱孝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因为钱孝他根本就已经算不上一个活人了,一个死人就像一个机械做得人一样,只会完美的演戏,不会有其他的恐惧或者心虚这样的情绪。 第146章 钱孝到底什么时候还是一个活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不是活人的人,这一点,没有人知道,昔年钱孝勾结尹日升掏空府库的时候是一个活人还是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一点,虽然钱孝的死亡,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几乎是一瞬间,包括卓逸风在内这种原本对尹日升说的话都保佑怀疑的人,此时几乎是立时的都不再对尹日升有怀疑了,卓逸风心里暗道了声“惭愧”,心想:这个败家子如此奔走呼号,告诉所有人钱孝有问题,可是我等却都上了这个“死人”的当,祸患当前却好无觉察,惭愧。 但是此时尹日升却对众人是否对他有所改观毫不在乎,他毫无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身体的反应肯定是不如习武之人,所以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倒在地上的沈方良,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当下便哆嗦着要扑过去,却被卓逸风一把拦住,说:“别碰他,他身上可能还有毒。” 尹日升发疯一般拼命去推卓逸风,但是卓逸风的武力值哪里是尹日升比得了的,推了半天根本就推不动,尹日升急了,发疯一样大吼:“我要死要活管你屁事!?让开!!!” 正在尹日升和卓逸风争执的时候,一旁的聂长歌脱了自己的外氅,走至沈方良身前把沈方良整个人包起来,眼见那毒液似乎已经“消失了”,并没有腐蚀聂长歌的外氅的情况,聂长歌抬头对卓逸风说:“不用拦他了。” 卓逸风会意让开,尹日升扑到沈方良身前,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沈方良,全身都在发抖,伸手把沈方良抱起来,尹日升惶恐焦急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抱着沈方良回原本安置的那个偏远,又打了水,拿了一块毛巾沁了水给沈方良擦拭,感觉沈方良的身体触手冰寒,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尹日升拿着毛巾给沈方良擦手,一边擦一边哭,再然后就握着沈方良的手颤抖着,眼泪一直往下掉,呜呜的哭得停不住。 “沈方良”站在旁边冷冷的对身旁隐了身的书生说:“这算什么?” 书仙隐了身形咳了下,说:“你别这么凶好不好,我法力低位,通魂术和隐身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听到书仙这话,沈方良冷笑了,道:“你法力低位?不像啊,我觉得你们这些法力的低位的小仙闯祸的本事可和你们的法力程度不想匹配啊。” 书仙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不敢看沈方良,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方良看着书仙的眼神满是嘲讽,道:“你该去我们那个世界锻炼下说谎的技术!” 书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事说话,他没说话,沈方良嘴下可没停止,连珠炮式的道:“我就奇怪了,就算巫蛊门的本事再逆天,钱孝这样的……该怎么说,尸傀也太超越常识了,这真是……我刚才差点都以为自己穿越了,《九剑》不是个武侠世界,是个科幻丧尸世界了,这种太超越常识的东西,怎么看都和你们这种超越常识的非人类有干系。” 书仙摸了摸鼻子,咳了下,然后在沈方良那要杀死人的目光下,不得不吐露实情,道:“是有点儿关系,但是也没那么有关系,这个……当年我和我朋友一时不慎,掉了一颗母树的果子到了这个世界,然后那颗果子不小心别摩尼教的行瘟使捡到了,他很用心的研究母树的枝干、叶子、树汁等等各种用途……再然后,摩尼教的医药发展就稍微有点儿超常,恩,巫蛊门是摩尼教以前的药工分裂出去的一只建立的,这……所以……呵呵……”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书仙,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几次想动手,但看看自己这样半透明的状态,又是不可能真的揍到书仙,咬着牙,沈方良道:“我现在怎么办?我这幅德行是活了还是死了?” 书仙尴尬的咳了下,说:“那个……既不算活了也不算死了,这个中了尸毒到这种地步,应该算是不死不活,不过你和钱孝还有些不一样,你的身体也不是凡品,不会像钱孝那样完全受他人操控,你看你现在的魂魄不久弹出来了嘛,现在床上那个只能说是你的皮囊而已。” 沈方良气得快炸了,怒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还算好的状况了!?我去你大爷的!” 书仙急忙道:“祖宗,我的通魂术和隐身术真的不怎么样,你别发脾气了,不然我要露馅了。” 沈方良丝毫没理会书仙的话,依旧在怒吼道:“谁关心你露不露馅啊!我关心我什么时候能从这样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就在这是书仙突然呵呵一笑,道:“那个,有人来了,我先撤了。”言毕身影便消失了,把沈方良气得,发根都要立起来了。 卓逸风敲了敲门,屋中没人应声,他叹了口气直接推门进去,扫了眼床榻上面色苍白沈方良,在看看背对着自己坐在沈方良榻前的尹日升,道:“大堂在会审府库的案子。” 尹日升止住了哭泣,默默的给沈方良擦拭身体。 卓逸风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此次会审涉及到给你和你父亲翻案。” 尹日升的手顿了一下,然而片刻后,他继续手下的动作,声音晦暗,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只剩下方良了。” 卓逸风忍不住道:“你现在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再者,孝悌乃为人根本,你父亲受你连累不仅丢了性命,还声名尽毁,给你父亲翻案是你为人子的责任。” 尹日升听到这话,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眼中刚又有酸涩要涌出,但是他随即止住,静静的给沈方良擦身,然后给沈方良换了新衣,然后起身转头对卓逸风道:“我会到堂。” 卓逸风点了点头,看了眼昏迷着的沈方良,道:“聂先生已经给大理寺去信请派寺中医术精湛的医工来归州……”其实大家都认为,在他们所认识的人中,沈方良医术最精湛,可惜医者不自医,大理寺派来医工对这么棘手的尸毒,只怕也是无法,只能聊尽人事而已。 这个道理尹日升如何能不明白呢,所以等卓逸风叹了口气退出屋子的时候,尹日升牵着沈方良的手,有些呆呆的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强大,所以不论任何时候都是我的依靠,我那么心安理得的把你当做我的靠山和后援,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倒下啦,你身边又有谁可以依靠?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可是我……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你,你有了危险铭我也救不了你……不过方良,你放心,我就算踏遍整个大魏国土也会找到救你的方法,如果找不到……”尹日升笑了,笑容有几分别样的平静,抓着沈方良的手贴在脸上,尹日升平静的笑着哭,眼泪就这么无声的往下掉,他道:“如果找不到,我们一起走。” 第147章 “站在”旁边的沈方良静静的看着尹日升这样的一幕,看着尹日升对“神智全无”的自己许诺下那样的誓言,久久不语。 这个败家子真的是变了,变得好了,变得心地善良了,可是这颗刚剥下来铁石壳子的心肠,能承受的了这个如此残忍的世界吗? 心中难得有了几分怅然和多愁善感,所以在尹日升推门去大堂前时,沈方良没有跟去,只是“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守着自己的皮囊,发呆。 然后突然的,他的皮囊动了,这让沈方良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归州府大堂里,不论是大理寺的代表聂长歌,还是国俌杨秀业的特使李易甫,还是归州府知府许志方,三人都没想过归州府的事情会急转直下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府库尽空,钱孝死了,却连尸体都没留下,许志方不管知不知情,都难逃一个追责,丢官问罪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些并不复杂,而给尹日升之父翻案,也并不复杂,只要把尹日升的口供记录在案,再把很多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的口供录一录,虽然旁人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不如尹日升说的那么清晰且斩钉截铁,但是拜亲眼目睹钱孝“炸裂”了的那一幕所赐,现在聂长歌、李易甫、卓逸风都可以做证人了,尹日升的证言也是更加可信了,这样,把翻案的案卷上报上去,等到批下来后,尹日升之父的罪名就算是洗清了。 迟来的正义,有时候不知道还算不算是正义了。 尹父的罪名洗清,尹日升昔年所犯因为不是主谋又揭发有功,聂长歌与李易甫达成一致,也不追究了。 这一切好像看起来都不复杂,顺顺利利进行完了,简单的让尹日升觉得都有有几分不安了。 拜一贯作恶然后总是倒霉的经历所赐,尹日升总是对很多极为糟糕的事情有一些隐约的预感,而当聂长歌和李易甫把所有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都很有效率的办理完了,然后流露出来都要走人的意思时,尹日升才发觉事情的不对。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败家子尹日升从来没觉得他是一个能干大事儿的人,多数的情况下,他都是那个蹲在地上等着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的懦夫,即便是此时此刻,他也依旧没觉得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担当或者做些什么,但没想去担当不代表他没察觉出问题。 尹日升傻傻的看着好像把该办完的事情都办完了的聂长歌和李易甫,傻傻的问:“府库都空了,梅雨马上要到了,今年修堤坝的事情怎么办?” 聂长歌和李易甫对视一眼,李易甫咳了下,先开口了,道:“这府库空了,当然应该奏请朝廷再拨付一笔银子应对眼前的燃眉之急,此事本官可以代为表奏,只是拨付库银乃是户部之事,本官乃刑部官员,不能越俎代庖。” 李易甫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解释,尹日升立刻急了,道:“这公文到了朝廷里,再批复,户部再拨银子,一来一往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哪里赶得及梅雨来前能就能把银子入库?这样一来,万一今年大水来时堤坝又破了,归州城岂不是重蹈八年前的惨剧。” 李易甫看着尹日升,冷笑了下,道:“八年前那场大祸的间接凶手,现在你的罪名虽然可以暂不追究,但你还是待罪之身,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官?” 尹日升一听李易甫这官腔官调的话,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这样?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此话一出,李易甫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眼中划过一抹想像是要杀人的寒意,盯着尹日升,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几乎是阴笑着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便被聂长歌的打断。 聂长歌先开口了,道:“尹日升,我知道你心急归州城的百姓,但是我与李大人都不是户部的官员,我们没法子现变出银钱来解决问题。” 尹日升不知所措,几乎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的道:“那你们总是有些法子的吧,难道这事儿你们不管了,就这么甩手走人吗?” 聂长歌沉默了下来,而他的沉默,让尹日升有些猜到,似乎眼前的两位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家伙,真的打算就这么甩手走人了。 尹日升陷入了彻底的惶恐中。 沈方良从椅子上“蹦”起来,看着榻上他的皮囊动了,不仅动了,还站起来了,不仅站起啦了,眼睛还睁开了,只是一对眸子没有半点神采,好像一个人偶娃娃的假眼一样。 沈方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皮囊从踏上起来,然后走至窗前,推开窗户,然后一个闪身,用轻功从窗中飞身而出。 沈方良急了,用“飘”的飞速跟在他的皮囊身后,一路跟着,一边大喊:“又没有人啊!我跑了!” 可惜现在没人能听见处于半生魂状态下的沈方良的叫喊。 跟着自己的皮囊一路跑,不对,沈方良此时是用飘的,到了一归州城外很远的一出荒郊野地里,那皮囊飞身进了一处山洞,及至迈步进了山洞,那洞里似乎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一群穿着黑衣斗篷的人静静等候在洞穴中,见到沈方良的皮囊进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一路飞奔进来的皮囊立刻“昏”了过去,倒了下去。 这群黑衣人将那皮囊团团围住,然后一群人将那皮囊举起来,像在举起一个祭品一样举着向山东的深处走去。 沈方良跟在这一群人身后,一起走进那洞穴的伸出,及至一直走到一个极为幽深的地底洞穴里,一道石门打开,沈方良看到石门后坐在正中石椅上的那个人后,心里一声“我靠”不自禁的骂了出来。 虽然皮肤黑青,几乎有种不像活人的感觉,但是沈方良还是能认得出来,眼前人就是江孝成。 江孝成这货没死? 或者说,现在这货还算是活着吗? 第148章 飘着的章柳满心疑问。 但是此时此刻,章柳看得见江孝严,看得见一切,但是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的江孝严却看不见他,所以他看着江孝严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用一种近乎毛骨悚然的眼神围着自己的皮囊打转,上下打量。 然后忽地,江孝严像发疯了一样,一把伸手抓住沈方良皮囊身上的那件尹日升刚给他还上的单薄的衣服,让那皮囊身上没有半点儿遮掩了。 江孝严就这么看着他以为的“沈方良”,眼中有疯狂有仇恨混合成一个诡异且恐怖的笑容,最后,江孝严伸手抬起“沈方良”的下巴,缓缓的左右转头,带着那诡异的笑容细细打量着,然后那张黑青的脸扯出一个类似“赞叹”的笑容,与那疯狂的眼神形成一种可怖的对比,道:“真是一张好脸蛋,难怪阿弟那么喜欢。” 然后慢慢的收紧了笑容,江孝严露出一个他真正的表情,那样极致的仇恨极致的疯狂,像野兽一样疵着牙,全身微微的颤抖着,似乎勉强抑制着自己啃噬吞食掉眼前猎物的凶兽嗜血欲望,江孝严疵着牙带着血腥的气息从喉咙喷涌而出,轻声道:“绝世高手,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个,作为第一个有绝世高手做人偶傀儡的巫蛊门门主,我是不是该觉得很自豪?” 这话说完,江孝严后退了一步,淡淡打量了下身上一丝不挂像一个剥壳鸡蛋一样是“沈方良”,对身侧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道:“老骨,交给你,省着点儿用,绝世高手,可是不容易捉得到的。” 江孝严身侧的那个被他成为老骨的老者,此时盯着“沈方良”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那种狂热,站在自己皮囊旁的沈方良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个科学家看到了实验用的小白鼠的眼神,这让一贯粗伸进的沈方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处于灵魂漂泊状态下沈方良其实大不了寒颤,但是那样隐约的畏惧胆战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位老骨用那样疯狂的眼神看着“沈方良”,口中答道:“门主,放心,我可不敢浪费这么好的材料。” 江孝严笑着点头,然后扫了眼身处的这方山洞,道:“这个地方算是隐蔽,但是毕竟是大魏国境内,虽然令狐少卿此时被朝廷内争牵扯,多半分不出身来对付我们,但到底还是不能太过小觑大理寺,你要抓紧时间。” 那个老骨点头,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门主的嘱托。”言毕,老骨拍了拍手,吩咐身边的人道,“来人!把这新来的货抬进去药室。” 沈方良见到那些黑衣人把自己光溜溜的皮囊再次抬起来,往山洞更深处走去,急了,他现在是灵魂状态,没法动用系统,也没法伸手去掏包裹里呼叫书仙的那块玉佩,而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书仙这么关键的时候还神隐了,没法子,沈方良怕这群巫蛊门的疯子把自己的皮囊弄坏了,值得一跺脚跟着进去了。 眼见那些黑披风的巫蛊门弟子把沈方良的皮囊抬进了老骨所谓的药室,沈方良跟在后面也进了去,这一进去去,瞬时吓了一跳,只见里面是一排排的拜访了各种药材的柜子,还有许多制药的工具,比如药碾、药杵等等,但是最惹人注目的一定是整个药室里最中间的那个下面烧着火里面满是诡异的青紫色药汤的大鼎。 顶下面烧着火,火烧的很旺盛,但是诡异的是那鼎中的药汤却并没有沸腾翻滚,只是不断的冒着小泡泡。 药室里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的,老骨走至那大鼎前,眼中有些感慨,道:“十几年的辛苦钻研啊,我终于研制出远超当年的行瘟使的药傀儡配方了,就差这最后一味药材就大功告成了!”老骨说的激动处,全身颤抖,甚至眼角还隐隐有了泪光。 抬袖拭了下泪,老骨转身回到沈方良的皮囊身边,伸手握住这皮囊的左手,把了下脉相,只觉得指尖下经脉中真气润滑如水,圆转流滑,没有半分凝滞,满意的点头,道:“这味药材真是难得!难得啊!绝世高手,当世能有几个,亏得门主细心不知才能凑齐这最有一味药啊!” 收回把脉的手,老骨对身旁的药工道:“大家都别忙了,过来,来看看,我们这么多年的忙碌,快要见最终的成效了!小子们,陪老夫一起看着最后一味药下鼎啦!” 老骨这话说完,那些儿正在忙碌收拾药材的药工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聚到老骨身边,看着黑披风的巫蛊门外门弟子将那即是漂亮的一个看上去不过弱冠上下的年轻人举起来,然后扔进那大鼎里的药汤中。 众药工齐齐欢呼了起来,他们都是巫蛊门的内门药工,为了老骨这个药门统领和名义上的师父的执念,这么多年辛苦忙碌改进药傀儡配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有些做错事了的还被发火的老骨扔进鼎中被药汤活活蚕食成白骨,没被蚕食成白骨的有的也成了呆子傻子,行尸走肉。 现在,老骨口中的最后一味药材入了鼎,药傀儡的配方大功告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解脱了? 众药工们都在欢呼,只有一人个药工,表面上在欢呼,但是眼中有些更深沉的情绪在翻腾,在众人都围着那个大鼎时,这位与众不同的药工悄然后退,出了门,走到一处僻静的山洞隐秘处,偷偷搬开一块遮盖的石头,石头后面透出白光,原来是通向外面的一个下通道。 那药工从怀里掏出一直小花鼠,然后将一张纸卷成小卷系在花鼠的脚上,摸了摸花鼠的皮毛,将这只花鼠从那洞口放了出去。 沈方良看着那群疯子把自己的皮囊扔进那大鼎里,急的不行,然而忽地,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吸力,让他身不由己的被吸了过去,再然后他便感觉到了全身一阵剧烈的刺痛。 睁开眼,灌入眼睛的药汁让眼睛也剧烈的疼痛起来,让他立刻不得不闭上眼睛阻止药汁的灌入,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一幕已经让他明白自己此时身处的状况——刚刚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盖上的大鼎的鼎盖。 这时沈方良已经明白了,这个锅诡异的药汤不知道怎么弄的,让他的魂魄和皮囊又合二为一了。 然而,此时的状况,还不如继续让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在外面晃荡的呢。 因为一进入皮囊,沈方良就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动动眼睛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麻痹发软的身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那诡异的药汁的作用,沈方良觉得全身如同千万把钢针在扎般的痛苦,这种痛楚宛如凌迟,疼的人发疯发狂,却又叫不出声。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炙热霸道的真气随着那像钢针般扎入体内的药汁开始自生于奇经八脉之中,而沈方良体内本来存在的九转真气,开始和这股被药汁催发出来的炙热的真气相互冲突,在沈方良的奇经八脉中“打架”,那痛楚的程度,不亚于刚刚药汁侵入时宛如凌迟的痛苦。 现在沈方良的感觉就是,身体外有几千万把钢针在扎,体内奇经八脉里有几千万把小钢刀在搅。 正常来讲,这样状况足以撕裂任何一个凡人的经脉让这个人当即变成废人,但是这大鼎的药汤里不知道还有什么诡异的成分,在药汤沁入的部分,竟然巩固治愈了经脉的损伤,随着药汤缓慢的浸入全身,沈方良身体的状况就变成了体内真气在疯狂的打架,痛的让人发疯,但是经脉却没有损伤,或者说损伤也被治愈了。 但是这一切不能让沈方良有丝毫的欣慰,因为真的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沈方良目前还剩下的唯一的感官就是,疼……无边无际的疼…… 第149章 知道聂长歌和李易甫真的不打算管归州城的事情打算甩手走人了,尹日升有些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偏远,推门进去,呆愣愣的坐在坐榻上,许久,开口道:“方良,现在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尹日升才意识到沈方良此时昏迷不醒,是没法子回答自己的话的,苦笑了下,连一贯喜欢暴力对待自己却也总是让做自己后盾的沈方良此时都没法帮自己了,现在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这么想,尹日升想起来沈方良还没吃东西,想要去厨房取点儿吃的喂给沈方良,站起身来,回身时扫到榻上,这时尹日升才发现床榻上已经空空如也,被子掉在了地上,但是榻上的人已经没影了。 看到这一幕,尹日升愣了,半响反应不过了,及至他反应过来,立时的,他的眼神满是慌恐,上下左右整个屋子里翻了个遍,尹日升确定沈方良真的不在屋子里,心里的慌恐更盛,一边不断的安慰自己喃喃道:“没事儿,也许方良只是醒了,出去转转,也许他醒了……”然而,虽然这样近乎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但内心深处,尹日升有一个更加让他恐惧猜测——沈方良也许会变成像钱孝一样,变成一个被那布置多年的幕后黑手操控的药人。 不会的,不会的,方良那么厉害,不会的…… 拼命的这样对自己说,尹日升才勉强压抑下那越来越蔓延的惶恐,勉强自己去思考,钱孝,沈方良中的尸毒,然后…… 对了!巫蛊门!他听沈方良提过,幕后黑手可能就是巫蛊门! 想到这点儿,尹日升蹦起来,踉踉跄跄的冲到府衙后堂,一把抓住与李易甫交锋协商完的聂长歌,道:“方良不见了!他会不会和钱孝一样,被巫蛊门控制了?” 刚迈步出门的聂长歌一听到这话,脸色剧变,他身旁一同迈不走出来的李易甫脸色也变了,聂长歌和李易甫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转身,聂长歌是吩咐卓逸风,道:“马上派人全城搜索,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李易甫也悄然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压低了声音,外人听不十分清楚。 尹日升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 聂长歌脸色阴沉,他和沈方良几次隐性的交手,他知道沈方良的身手如何,如果沈方良真的被巫蛊门控制,后果不堪设想,更别说杨秀业那里,没了沈方良,如何牵制现在这位野心日渐膨胀的国俌殿上……归州城的这滩浑水,越来越乱了。 看着聂长歌与李易甫,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了,也许各自的顾虑不同,但是沈方良不见了这点儿,对于他们两人而言都不算是个好消息。 李易甫脸色难看,然后一衣袖,大步流星般的走了出去,他身后,刑部的衙役们也跟着一溜烟的一起走了,聂长歌站在那里,没走,但也没说话。 尹日升焦急的看着聂长歌,急急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对付巫蛊门?” 聂长歌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是晴天,可是马上的,归州城就要进入梅雨季了,归州城的府库已经被钱孝掏空,而钱孝炸成了一滩毒水,害死了不少公门衙役,还搭进去一个绝世高手沈方良。 若是以往聂长歌也许不会畏惧目前的局势,会选择留下来解决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形,他为了一些额外的可能有变数的事情给令狐少卿再添麻烦了。 一转身,聂长歌回屋了,而急的不行想要跟进去要一个确认个说法的尹日升,却被卓逸风拦住了,如果是沈方良在这里,卓逸风根本就拦不住任何人,但是尹日升手无缚鸡之力,当然推不开也可以算得上高手一枚的卓逸风,所以尹日升只能扯着脖子喊:“聂前辈,你说话啊!聂前辈!” 卓逸风此时有点儿尴尬,以前尹日升在他的管辖的青田镇里,是个麻烦,现在的情形,尹日升依旧是个麻烦,但是两种麻烦的类型却是不同。 作为半个江湖人,半个良心还未泯的公门中人,此时此刻,卓逸风真的没什么底气去拦阻尹日升,只能半是拦阻半是哄着道:“败家子,哎,败家子,别闹了,聂先生不会坐视不管,若是真是做事不管,那一定是……” “那一定是他也没办法了。”明白卓逸风话里的意思,尹日升喃喃说出卓逸风没说出口的话,然后尹日升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卓逸风看得不忍,想开口劝慰些什么,但是尹日升却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尹日升跑到偏远,一把抓起沈方良的橙武宝剑。 沈方良身上东西都放在系统包裹里,别人自然都是翻不到的,只有那把橙武宝剑,因为与亚骨拓的那一战把宝剑放在屋子里结果一上手就被人压着打到吐血昏迷差点儿挂掉的经历太惨烈,所以从那以后沈方良习惯剑不离手。 也因此,昏迷的时候,那把橙武宝剑是在沈方良手里的,也很是自然的被尹日升收到房间里了。 现在,尹日升不知何故,抓了这把宝剑就跑。 尹日升跑出去,然后开始拼命的回想自己子在地鼠门当混混的种种,然后他在归州城里开始四处的乱钻,及至在一个墙角看到一个只有地鼠门中人才看得懂的老鼠标记,急忙顺着那个标记一路摸下去,然后走到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店面前,撩开门帘,冲进去,尹日升走到那个胖乎乎的掌柜身前,有些颤抖着说出了自己混地鼠门时知道的行号,道:“昆山有玉碎。” 那个掌柜的闲闲的抬头,看了尹日升,又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店里,看到没有外人,便回了一句,道:“丽水引金生。” 尹日升一边比划了一个他在地鼠门里当混混时学会的门中交流暗号的手势。 掌柜的看到这个手势,闲闲的笑了下,道:“自己人啊,不过不是我们地头的。怎么,有什么事儿?” 尹日升强自按耐住自己的紧张还恐惧,咽了下口水,道:“我想打听巫蛊门的消息,就在归州城附近的巫蛊门的消息。” 掌柜的一听到巫蛊门几个字,眼神立刻一变,从刚才的懒散状态里回神,整个人变得锐利起来,上下打量了下尹日升,及至扫到尹日升手里那把宝剑,脸色又是一变,微微严肃起来,道:“真是巧了,刚刚有了一条最新的关于巫蛊门的消息,不过为了这条消息,可是要报废一条我们布置了很久的线索,所以,你是自己人,应该懂的,价钱……” 尹日升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沈方良的宝剑,抚摸了很久,然后咬了咬牙,把那把宝剑递出去,道:“这把宝剑,应该能换到任何我想要的消息。” 那掌柜的扫了眼尹日升手里的那把宝剑,点头,道:“不错,这把宝剑,在当今武林,确实能换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不过,丢了这把剑,你不怕你家那位回头找你算账?”说道此处,掌柜的又顿了下,笑了,说,“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家那位整个人都是你的,何况一把剑。再说了,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若是他死了,自然的他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尹日升握着那把剑,看着调侃他的掌柜的,眼神冰冷,里面有怒火在烧,但是还有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在怒火中成长,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快铁硬的顽石,道:“方良不会死的,他一定能活着回来。” 掌柜的笑了,点头,道:“好好好,你付钱你是大爷,说什么都随你。”言毕,从尹日升手里接过那把剑,道,“进来,我们最近在巫蛊门卧底的老鼠,刚传回来的消息,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尹日升沉默着跟着掌柜走进了此处地鼠门据点的后堂。 第150章 听完地鼠门的讯息,尹日升有几分失魂落魄,但是随即他的眼神一变,有很深沉锐利的东西在他眼中苏醒,尹日升开口对眼前的地鼠门分舵掌柜说:“帮我传给消息给一个人。” 那地鼠门掌柜问道:“谁?” 尹日升道:“名剑山庄,江孝成。” 那地鼠门掌柜听到这个名字,挑眉道:“你要就你家内室,还要名剑侯去救,不怕到时候帽子变绿了?” 尹日升神色不变,抬头看向地鼠门掌柜的时候,还有几分别样的深沉莫测,道:“我不是要他来,我要他来清理门户,江孝严是名剑山庄出身,他害人,名剑山庄不能置身事外!” 地鼠门掌柜听到尹日升这话,有些讶异,上下打量了下尹日升,最后竖了下大拇指,道:“行!败家子,长脑袋了现在,行,我帮你传这个消息。” 从地鼠门往归州成走的时候,尹日升有几分失神,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在地鼠门里那么镇定,脑中思绪纷乱,但是还未待他恍惚多久就见到归州城的大门口一车一车的人从城门出来,有的走陆路,有的集中在码头,集中在码头的人多,相互拥挤,有些还掉进了河里。 尹日升很是奇怪,一把拽住一辆马车,问说:“老乡,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人认识尹日升,扫了尹日升一眼,冷哼一声,道:“败家子啊!怎么回事儿?这不就是像你当年搞出的那事儿吗?大家都知道府库空了,没钱修堤坝了,大堤可能又要破了,都开始逃了。”言毕,那人一把甩开尹日升拉着他马车马缰的手,不耐的道,“别挡着我赶路!” 尹日升被扫的踉跄退后两步,这一退后,就又扫到了身旁一家人,一身脏兮兮兮的屠户周峰一家,周峰没了过去的意气风发,一家人拖家带口的向外走,周围时不时有路过的归州城的乡亲又是向周峰一家人扔东西又是咒骂,有人道:“他们一家和钱孝最好!他们会不知道钱孝偷钱!?肯定知道!就是不说,祸害乡亲!” 尹日升看着像行尸走肉一样的周峰带着一家人向城外走,看着这个这一年多来虐待自己的人现在被周围人这样唾弃,他不觉得高兴,不知道为何,却有几分悲凉之感。 举目望去,归州成的老百姓在成批成批的逃难,就连城门的守卫都不收过路费了,就看着老百姓这样逃。 回城时,眼见整个归州城似乎都空空荡荡的,但是还有不少人留下来了,细看去,却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看到一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一个踉跄似乎要摔倒,尹日升急忙上去扶住,问说:“老人家,您怎么不走啊?” 那老人站稳身子,道了声谢,听得尹日升的问话,叹了口起,说:“哎,我儿子早年进山打柴,摔死了,我儿子的内室,跑了,我老了,孙子还小,家里又穷,没个口粮,怎么走啊!”言毕,向尹日升行礼道了谢,又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翻着街边的一些别人丢弃的垃圾,看样子像是在找吃的。 尹日升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背影,突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眼中有些酸涩,勉强调整了下呼吸,压抑住要迸发的情绪,尹日升转身向着衙门里走去,进了衙门,发现衙门里也似乎空空荡荡的,衙役也有许多不见了。 看大坐在大堂门口的石阶上很没正形一派颓唐的李押司,尹日升道:“你还没跑?” 李押司抬头,看到是尹日升,冷笑了下,但是随即冷笑变成了苦笑,道:“我怎么跑?毕竟是衙门里当差的,这个时候跑,过后官府追究起来,我家人都要受累的!算了,我安排我弟弟带着家里人投奔我金陵的亲戚去了,这么多年我在归州城威风八面的,也到该还债的时候了。” 尹日升听到这话也没多说什么,扫了眼衙门大堂,说:“其他人呢?” 李押司道:“跑了,跑了一半多了,都是年轻人,谁不惜命啊。”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阵脚步声,尹日升向声音来处我望去,只见李易甫带着一众人押着归州城太守许志方正向外走去,许志方已经吓瘫了,被身边两个人架着向外走去,他身边许志方的主簿急着在后面追着道:“李大人!李大人!你把太守大人带走了,这段时间归州城的事务谁来主持啊?这……梅雨季就要来了,这……眼下许大人要是走了,大水破堤了该怎么办啊?” 李易甫理都没理那纠缠的主簿,径直向外走,但忽地身前出现一人,正是尹日升,这让李易甫微微不耐,眯着的眼睛微显恼怒之色,道:“让开。” 尹日升没让,李易甫也不和尹日升客气,直接伸手把尹日升一个用劲儿扔了出去。 尹日升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是武功不俗的李易甫的对手,直接翻身摔出去很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住,但是一停住他立刻爬起来,又奔出去挡在李易甫身前,李易甫更加恼怒了,有把尹日升反手扔了很远,可是尹日升一落地,又翻身爬起来快跑过来挡在李易甫身前。 如是几次,李易甫终是怒了,冷笑着道:“你是找死吗?真觉得我不敢废了你?” 尹日升挡在李易甫身前,看着李易甫,眼中也有火光在冒,道:“你可以废了我,但是你不可以带走许志方。” 李易甫冷冷的道:“许志方为官不查,用人不明,致使库银被盗,本官作为刑部特使,当亲自押他回京归案。” 尹日升道:“他是有罪,可是按律该表奏之后吏部行文降罪,你是刑部特使,没权押他进京!” 李易甫冷冷的道:“本官是怕许志方畏罪潜逃。”说到这里,李易甫上下打量了下尹日升,道,“尹日升,你要明白,你父亲的案子虽然翻案了,钱孝虽是主谋,你也是从谋,念你协助办案有功,又是被利用,朝廷不予追究了,不意味着你没罪。现在你阻拦公务,还替这个罪官说话,莫非你和这个罪官也有勾结?” 李易甫这话有些威胁的意味,尹日升当然听出来了,但是他根本不理会,只是死死的拦在李易甫身前,道:“你愿意定我的罪就定我的最,但是你必须把许志方留下来,梅雨季快来了,这个时候归州城不能没有太守!” 李易甫听到这话,很是轻蔑的看了眼在一旁瑟瑟发抖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许志方,道:“你觉得这个人还有点儿一洲太守的样子,还能够尽太守的职责吗?” 尹日升道:“他尽不尽太守的职责不重要,重要的是州府的官兵需要太守落印才能调动,只要他一天没被免职一天就是太守。”说到这里,尹日升急急的道,“现在离梅雨季还有短时间,我们把官兵集中起来,抢固堤坝,一面组织百姓抢收粮食,我们未必熬不过这次梅雨季,归州城不一定会重蹈八年前的覆辙! 第151章 听到尹日升这话,李易甫眼中惊奇之色,看着尹日升,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上下打量。 尹日升站在那里,眼睛里面全是刚硬,此时他身破衣烂衫,因为刚才李易甫连着扔了他好几个跟头,所以身上沾满泥土,头发也很散乱,就像一个路边的乞丐一样狼狈,但是这样狼狈着的尹日升,却第一次让李易甫忍不住正视。 当然,这个时候的李易甫还不知道,在以后的朝堂上,他不仅仅要正视尹日升,还要死死的盯着尹日升,盯着这个他最重要的政敌,一盯就是几十年,知道他们都已经老迈凋敝,辞官退隐。 那是后话了,此时的李易甫仍旧只是盯着这样狼狈的尹日升,心中微有犹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说:“就依这个败家子所说的好了。” 聂长歌出现在这官府大堂的前庭台阶上,看着对峙的李易甫和尹日升,说:“就听这个败家子的好了,他说的也有道理。” 李易甫见聂长歌开口,微微冷笑,说:“聂先生这是要替这个败家子说话?” 聂长歌微微笑了下,说:“我没有替任何说话,只是今天这个败家子说的在理,你是行部特使不假,但是依照我大魏律法,你有没有资格直接压走许志方你心里清楚,若是梅雨季后归州城重蹈了八年前的覆辙,恩,那么今日这个败家子所说的这些,我会一字不差的上报朝廷,到时……当然李大人得国俌殿上看重,但是李大人,朝堂不比江湖,士林清议您当真不在乎?” 李易甫转头看向聂长歌,眼神微冷,聂长歌浑不在意,淡淡道:“我知道你是金钱堡传人,你们金钱堡昔年对大魏有功,得赐李姓,却因为你父亲与令狐相争,最后不得不举家迁往江南,淡出朝堂,你父亲与令狐有心结,你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恢复你金钱堡的威势。不过既然有心在庙堂上有所作为,你总不想以后传出去一个为了权争害得归州城百姓流离失所的名声吧,投靠杨秀业是一回事,但有一个媚上奸佞的名声可是另外一回事。” 李易甫冷冷的看着聂长歌,良久不言不语,最后他转身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了许志方。 在最后离去前,与尹日升擦肩而过时,李易甫面无表情的撂下一句:“别得意的太早,时间好长着呢,以后胜负如何,还未可知。” 这话李易甫明明上是对尹日升说的,但实则是对着聂长歌示威,但是此时的他也没想到,这些话竟然一语成谶,他和尹日升纠缠相斗的时间,真的是很长。 李易甫走了,留下瘫坐在地上的许志方,聂长歌看着那个窝囊无能的许太守,无声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倒是转头对尹日升说道:“我也要走了。” 听到这话,尹日升一愣,转头看着聂长歌,见到聂长歌神情平淡没有半分回避自己的意思,尹日升微微苦笑,说:“我以为你们,你和令狐少卿,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真的会用心做事的人,而不是一味只想着朝堂斗争,争权夺利。” 聂长歌听到尹日升这样“无礼”的话,没有生气,但是接下来他出口的话,石破天惊,他静静的说:“陛下驾崩了。” 这话犹如一个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连瘫软在地的许志方都愣了,抬头呆呆的看着聂长歌,李押司也愣了,眼神恍惚。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聂长歌没有恍惚,他抬头看天,眼中有些微的水光,但是以为他抬着头,那些微的“水光”被盛在了眼底,没有掉落,他说:“杨秀业秘不发丧,但是我们大理寺不是吃素的……令狐刚刚传消息给我,我必须回京了,不过我想杨秀业应该不可能这么快通知到李易甫,李易甫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他刚刚也不会服这个软了,朝中局势此时诡谲难测,李易甫回京后应该短时间内应该顾不上找你麻烦了,这是我能够给你拖延的最极限的时间了。” 聂长歌仰着头说着这话,语音平淡,在对着尹日升殷殷叮嘱,但是他脑中却有许多往昔的画面不算划过:看着很是谦和的少年挡在他和令狐少卿之间拉架,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了”,却在被误打了一拳后大骂“竟然连我也打!”然后撸起袖子加入战局;更年长一些,带兵出战,自己和令狐跟在那人身后,看着那人虽然有些微颤抖却仍然挺直的背脊;因为安平郡王府正枝正脉被那个老怪物屠杀殆尽,因为行事果决、颇有战功而被那时已经称帝的先帝立为太子;光复长安,名剑侯战死,与自己和令狐在名剑侯的灵位前默然对坐,默然饮酒……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几十年过去了。 旧人纷纷故去,现在连他们的至交好友,他们忠心辅佐的主公也走了。 元朔三十一年秋,大魏中兴君主李泰璋驾崩。 此时此刻,身在归州的聂长歌知道,随着李泰璋的离世,他们的时代过去了。 微微叹了口气,聂长歌低头看向尹日升,说:“我和令狐,其实应该说是令狐,这么多年能在朝堂上有如此威势,皆因为陛下爱重信任,所以大理寺的手深得前所未有的广,但是这个局面要结束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卿这个大理寺卿做不了多久了,压在整个江湖上的这块巨石就要挪窝了,以后的江湖不会再平静了,以后的朝堂也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聂长歌对尹日升道:“我答应过沈方良,会想办法让你重新入仕,你本就是过了礼部试的士子,这次流放过后,你害死内室的罪责应该算是赎了,明年的制科我已经嘱托了一位故人,让他推荐你去考,看在沈方良的份上,只要你不是我和令狐直接推荐,杨秀业不会拦你重新入仕,相反,还会多有提拔。”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强制渣男从良记 作者:笑客来 第18节 尹日升听到这话,苦笑下,说:“我不在乎那些,我现在只想想办法救归州城的百姓。” 聂长歌听到这话,微带感慨的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个败家子,真的能被沈方良扳成一个好人。” 听到聂长歌第二次提到沈方良,尹日升神色微微黯然,聂长歌见状,安慰道:”你放心,沈方良那个人本事厉害,脾气又那么坏,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他不会有事的。” 尹日升面色依旧黯然。 聂长歌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我要回京了,这里我……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了,交给你了。”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不语的卓逸风突然开口说话了,道:“先生,我想留下。” 聂长歌微有诧异,回头看向卓逸风,看着这个素来潇洒又惫懒的后辈此时沉默又坚定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聂长歌微微叹了口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也罢,你留下来吧。”卓逸风留下的原因,聂长歌多少能猜得到——因为江湖中人的身份,卓逸风在官府里做事一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生性潇洒不羁的他并不十分在乎自己的仕途,但是也因为如此,卓逸风的心肠还没被这个血腥的朝堂磨硬,看到归州城这样的状况,心有不忍不想走想留下帮帮忙并不难理解。 和他回京,面对的是朝局,虽然危险,但是对于卓逸风这种江湖子弟来讲,脱身归于江湖并不算难,但是留下来面对巫蛊门,面对归州城可能的破堤水难,危险比之回京并不见小。 回京,面对的是朝堂斗争,留下,选择的是救人。 同样的危险,卓逸风选择留下来救人,那么聂长歌自然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涵。 聂长歌同意了卓逸风的要求。 聂长歌回京了,留下了卓逸风,还有败家子尹日升,一个吓瘫了的太守许志方,还有素日作威作福此时颓废状的李押司。 目送着聂长歌离去,卓逸风久久不言,然后他转头问尹日升,道:“现在该怎么办?” 第152章 目送着聂长歌离去,卓逸风久久不言,然后他转头问尹日升,道:“现在该怎么办?” 尹日升站在那里,这段日子接连的变故让他经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没有了顶梁柱的惶恐,还有眼下死局的艰难……也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太迅速,让尹日升的心有了几分木然,就像失血过多后伤口发白没有痛感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古怪的状态洗掉了几分尹日升素日的软弱,此时他竟然不觉得惊慌,不觉得害怕,也许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设想——大不了就是死。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死亡对于他来讲突然就不是一件值得畏惧的事情了。 听到卓逸风的问话,尹日升开口,不是回答卓逸风的话,而是对其他人说的,他先对那个去搀扶许志方的主簿说话:“蔡主簿,您在归州城日久,归州城的户籍账人丁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麻烦你尽快整理出一份来。” 那蔡主簿此时也是很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此时突然有人吩咐他办事,慌乱惶恐非常的他也没去考虑这人的身份地位是不是足以命令他做事情,便下意识的回答说:“行到是行,但现在整理这些有什么用,人都跑了,户籍册子肯定和人是对不上号。” 尹日升道:“就是要对不上号。”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尹日升又转头李押司道,“李押司,麻烦你带着剩下的没跑的兄弟们拿着蔡主簿整理出来的人丁账册逐一核对,看看哪些人是跑了的,哪些人是留下来没跑或者是跑不了和不准备跑的。” 李押司倒是没蔡主簿那么慌神,听到尹日升的话,有些疑惑的道:“这倒是不难,城里我都熟悉,虽然人手现在剩下的不多,但是要查清楚不难,不过归州城可不止城里这点儿……” 尹日升接口,道:“我知道,归州城不止城里这点儿人,下属还有三个县,还有各个村子,所以这一点儿上我需要卓判佐您帮忙,各个村子之间来回路途不近,您武功高强,您带着一队人各村各户的去通知,才能在梅雨季前把所有人可能受水患的村子全部通知到位。” 卓逸风听到这里,道:“我武当轻功确实傲视江湖,但难道是用来跑腿送信用的吗?”说完这话,见到尹日升转头来看自己,没笑没愤怒,总是就是没什么表情,卓逸风微微叹了口气,道,“哎,你这个败家子,现在怎么变的真这么没意思,一点儿玩笑都看不起了吗?我这不是看着大家都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想活跃下气氛嘛,你也不配合下。” 说到这里,卓逸风也打住了,道:“算了,眼下也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言毕,卓逸风向尹日胜一抱拳,道,“一定不辱使命。”但是行完这个礼卓逸风就反应过来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我听吩咐也就罢了,行什么礼啊,这个败家子又不是我的上官。 尹日升没去注意卓逸风的那点儿小异常,他接着转头对许志方道:“许大人,麻烦您调遣州府军队,我们要在梅雨季前赶修好河堤。” 许志方颓然的瘫在地上,道:“没银子,怎么修?就是调动州府的府兵,又能怎么样?粮食呢?修堤要用的物料呢?” 尹日升道:“府库虽空,银子是没了,可是粮草未动,尤其是军粮,归州城空,很多东西成了无主之物,别的不说,城西采石场的岳家就举家离去了,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征用的东西。” 这话一出,那蔡主簿立刻皱眉,道:“这……这些都是人的私产,即便人跑了,也不能随便动用,不然等过后他们回来时,只怕是要闹起来的。” 尹日升道:“他们闹起来就让他们来找我,你们也大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看着眼神有些犹疑的许志方,尹日升道,“许大人,你的罪责是逃不掉的,不论是李易甫李大人还是聂长歌聂先生,他们回京后都会对上据实上报钱孝的事情,你就在官场,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朝廷追究下来你会是什么结果,现在,跟着我搏一搏,如果有成效,功劳是你的,如果没有,所有的罪责,你大可以推到我头上。” 许志方虽然胆小,但是到底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了的,知道尹日升说的有理,瘫坐在那里许久,最有一咬牙,道:“好,我这就想办法去调府兵。” 看到许志方允诺,尹日升微微默然,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这处他很是熟悉的归州城太守府邸,他年少纨绔的岁月在这里度过,他闯下滔天大祸的岁月在这里度过,他变成一个流徒的岁月在这里度过,他生平最凄惨的岁月被人侮辱殴打被钱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岁月在这里度过。 这个给他如此深刻经历的地方,尹日升这里,站在归州城府衙大堂前的台阶上道:“组织百姓中还没跑的青壮抢收粮草,老弱病残迁移到附近的高处,调动州府军抢修堤坝,这就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了……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第153章 元朔三十一年秋,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这个秋天,元朔帝李泰璋驾崩。 这个秋天,归州城在几乎成为一座空城的情况下,在残余的老弱病穷被全体动员了起来,青壮的劳力被动员去抢收田间的粮食,州府的军地被派去抢修堤坝,府衙剩余的幕僚衙役们在竭尽一切的所能保证所有这一切的后勤运转。 这座城市,连带着它周围三个县、无数的村子,是怎么神奇的被凝聚起来去应付这一场看似无可解的死局,在后来的江湖上,在后来的朝堂上,这都是一个传奇,因为后来为宰数十年的尹相从这里崛起,因为称霸江湖的名剑山庄从这里开始了复兴崛起。 很多人都会孜孜不倦的去钻研这段历史,但是最终,很多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运气,这个传奇是众多巧合和运气的汇聚造就的。 然而不论是巧合还是运气,这里面都有一个避不开的名字,那就是沈方良。 沈方良在那个药鼎里沉浮,药汁侵入的地方炙热的阳刚真气在经脉的翻搅,与九转真气在他的奇经八脉里打架,然而这药鼎的药汁不知道为什么又保护了他的经脉没被这相互冲突的真气撕裂,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两种真气竟是渐渐融合了,混合成了一种非阴非阳的真气,然后原本麻木僵硬不能动弹的身体,竟然渐渐的受控制了。 开始只是能动一根手指,慢慢的是胳膊,慢慢的是脚趾和腿,渐渐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方良的全身都慢慢恢复了感知和控制,同时,他也深刻的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发生的变化。 他全身被浸泡在药汁之中,按照常理,这样不呼吸的状况应该早就呛死了,可是当他的肌肉不受控制时,他仿佛处于一种被半麻痹的状态,就像人被冰冻了一般,不需要呼吸,但是当他的肌肉恢复控制时,他发现体内那似阴非阴似杨非阳的真气竟然形成了一个奇异自主的循环,在他体内起到了一种内呼吸的作用,让他能够在浸泡在药汁里的时候不会被“淹死”。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方良察觉到他的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广了,他作为一个武者的触感更宽了,即使不用系统地图,似乎也能够完全覆盖方圆一公里左右一切物体的感知。 这是突破的感觉吧。 突破武学瓶颈桎梏,很多武者一声难求的机遇,竟然让沈方良在这个药鼎里完成了。 当终于完全掌控了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沈方良伸手一拍鼎盖,药鼎那巨大无比的顶盖被拍飞了,一个人随之从药鼎中腾空而起,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身落地,扯过一个药奴身上的衣服披覆在身。 被这一幕惊呆的巫蛊门药房中众人呆呆的看着披衣而立的沈方良,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位药门统领老骨十分兴奋,满面红光,挥舞着双手高声尖厉着:“练成啦!练成啦!我终于练成远超药傀儡的傀儡啦!” 但是这时老骨身边的诸多药工却没有老骨那么兴奋,他们看着沈方良,都发觉似乎这个家伙可是不怎么像一个傀儡。 只有老骨十分兴奋,两眼冒着疯狂的光芒,奔跑着到沈方良身前,跳着脚大叫:“药偶,转过来让我看看!” 沈方良站在那里没有动。 老骨没有察觉到异常,再次蹦着大叫:“药偶,转过来给我看看!” 沈方良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时药房里的药工们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纷纷停下手中的伙计站起身来,有些胆子小的或者说敏锐的已经开始悄然的朝着门口退去了。 此时老骨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但是这么多年苦心研究改进药傀儡,这个药疯子决计不愿意相信自己用绝世高手做药引炼制的药偶失败了,所以他怒气冲冲的大喊一声:“药偶,我命令你转过来!” 这话音方落,沈方良竟是真的转身了,转身看着老骨。 老骨满面喜色,正待开口说什么,却只觉心口一凉,低头看时,只见一把剪药材用的剪子已经正插在自己的胸口,抬头,看向对面的“药偶”,老骨满眼不可置信。 很快的,一口鲜血从老骨的唇角涌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永远凝固在了老骨的眼中。 他死了。 沈方良含在那里,冷冷的扫了眼老骨倒下的尸体,又扫了眼屋中的这些药工,那些药工看到老骨到底是身体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纷纷惨叫着想外跑。 可惜,他们如何快得过沈方良。 沈方良轻轻的迈着步子,在这巫蛊门的药房中轻轻静静的行走,随手拿起一根竹签,或是一片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的叶子,就那么随意的扔出去,却立时变成了取人性命的利器,要药工们,有的颈间被一抹灌注了真气的草叶削破血脉,喷出一腔鲜血,有的眉心一点红,却是被竹签贯穿而过。 沈方良不过一身如同这些药工一般的粗布素白麻衣,披衣在身,却如戴孝的阎王,举重若轻的收割着屋中众人的性命。 片刻之后,这个屋子了剩下两个人活人了,除了这两个活人,只有一地的死尸。 之所以还剩下两个活人,是因为药房中除了沈方良,还剩下的那个人并没有如其他药工一样叫喊着逃跑,而是立时高举双手大喊道:“我是地鼠门的人!我知道你的宝剑在那里!我还知道江孝严在那里!” 当药房中只剩下沈方良和这个自称地鼠门的人时,沈方良看着他,那人未待沈方良开口,便将所有知道的一股脑的都倒出来了。 第154章 “你来了。”那声音很淡,甚至没什么起伏,站在那里的江孝严没有回头。 几乎没什么声音的落在江孝严身后,沈方良淡淡的道:“我来了,找你算账来了。” 江孝严转过头来,看着沈方良,道:“没想到我巫蛊门炼制药傀儡的配方非但炼化不了你,还反助你更进一步。” 沈方良手中是一柄他从药房冲出来时随后拿的一把剑,很普通,他把玩着那把剑,道:“我是来了结你的,我本就该了结你了。” 江孝严那不似活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是了结过我了,你应该记得。” 沈方良点头,道:“当然记得。”缓缓的上下扫视江孝严,道,“现在的你也算不上是一个活人了,我只是送早就死掉的人回地狱而已。” 江孝严笑了,那笑容在他那黑青的不像活人的脸上看着尤其狰狞恐怖,他道:“那就试试。” 沈方良微微歪了下头,笑着道:“敢不从命。”言毕,挥了下手中的宝剑,看着冲过来的江孝严,剑随心动,长剑剑气纵横…… 然后……就仿佛你集中了全部力气准备唱一场大戏结果台上没观众一样,看着被自己一剑劈断半个肩膀的江孝严,沈方良微愣。 江孝严看着沈方良发愣的表情,狰狞笑着用仅剩下的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提醒你一句,这次要把尸体彻底烧成灰烬才能杀得死我。 沈方良皱着眉头,道:“你……” 江孝严咧嘴笑道:“我讨厌抛弃了我的母父和阿弟抛弃我,废掉我的名剑侯主之位,可是我更讨厌被人控制,你说的对,我现在这样不能算是活人了,是亚骨拓把我变成这样的,不过,沈方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就能算是活人吗?” 沈方良冷冷的看着江孝严,面色如冰,江孝严仰天大笑,道:“亚骨拓害死了我父亲,以前我只以为亚骨拓这个老怪物活得太久内力精深,才能打败已近宗师之境的父亲,后来……这么多年我作摩尼教的傀儡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原来摩尼教第一个药傀儡就是亚骨拓,他就是靠着改进过的药傀儡配才能活那么多年,所以他是个老怪物,不死的老怪物!沈方良,你很快也就会是一个像亚骨拓老怪物!” 江孝严面容扭曲,咧着嘴看着沈方良,道:“我想宰了亚骨拓,可惜我办不到,所以……我就再作出另一个老怪物来,让怪物去对付怪物!” 沈方良的眼中杀意惊人,但是早就不能算是活人的江孝严却是半点儿都不畏惧,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我身上有摩尼教的绝学《摩尼圣法》,用这东西,去把亚骨拓引来!” 言毕,江孝严用仅存的那只手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扔给沈方良,然后不知道如何弄得,身上竟是燃起大火,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燃烧起来的江孝严状若疯狂的笑着大喊:“沈方良,我在地狱等你!” 沈方良面色阴沉,看着江孝严把自己烧成一片灰烬,然后转头去看自己说中的那件衣服,抖了一下,只见内里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一些修炼内功的法门。 信步走出那个石洞,外面正是中午,阳光刺目这个山洞里剩下的巫蛊门弟子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只有那个地鼠门卧底在洞口守着,看到沈方良出来,急急上前道:“沈少侠,如何了?” 沈方良面色冷然,淡淡道:“借你们地鼠门的口传一个讯息。” 那地鼠门弟子问道:“什么讯息?” 沈方良道:“传告整个江湖,巫蛊门门主已经被我斩杀,并且从他身上夺得了《摩尼圣法》。” 那地鼠门弟子见沈方良脸色冷得都快挂霜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声答应。 沈方良看着手里这件写着《摩尼圣法》的衣服,冷笑一声,道:“不死的老怪物?这世间本就没有任何东西是不死的,我让你变成一个死了的老怪物!” 梅雨季节将近,尹日升带着全归州城的人忙的不可开交,指挥府军抢修堤坝,组织百姓抢手稻谷,还挨个村子去劝那些不肯离开去高地躲雨的百姓,种种繁杂,旁人看起来几乎逼人欲疯,但是尹日升却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细细梳理,亲身亲力而为。 说来也是有趣,尹日升纨绔子弟,旧日虽然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对官府中很多肮脏门道都知道的很是清楚(因为他以前身边总是围着这样的人),以前颐指气使,强韧所难时威逼利诱都做过,倒是能有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软硬兼施的本事,忙忙碌碌,倒是找回了过去作“人上人”时的记忆本能。 做那个昏头昏脑的纨绔子弟时,他打过别人的板子,现在他依旧要打人的板子。 府军中有军纪散漫的侵扰百姓,他带着卓逸风和李押司还有州府衙门的衙役去弹压,当军尉求情时,他直接你是朝廷将尉,依律当听太守调遣,现在太守有令命府军协助驻堤防洪,府军不听调遣,骚扰百姓,就是违抗军令,若是军尉自己不愿意处罚,也不愿意处罚,也行,我会请许大人表奏朝廷,交给朝廷请大理寺出面处罚。” 威逼利用,狐假虎威,以前他仗着父亲的威势欺压百姓,现在他打肿脸充胖子,糊弄吓唬、软硬兼施让这些府军为我所用。 军尉无法,只得同意尹日升打那骚扰百姓的下属一顿板子,算是让尹日升立了威。 尹日升做着一场时,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有所动,转头去看身后的某处,但是那里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 静静的看着尹日升为了应付归州城这场祸事竭尽全力,沈方良笑了,淡淡的微笑。 这个败家子啊,总算是成器了。 转身离开,来去无痕。 沈方良想,有些事情败家子在做,有些事情是该他去做的。 江南漕帮。 一个人,一柄剑。 剑是好剑,人,风华绝代。 然而漕帮帮主吕虎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柄好剑,这个美人,他的额头上豆大汗在不断的往下掉,看着颈间的那把剑,吕虎咬着牙道:“玉面神剑,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沈方良微微歪了下头,道:“我要杀你?谁说我要杀你了。” 吕虎听到沈方良不想杀他,微微松了口气,然后道:“那你?” 沈方良道:“我要借船,借你漕帮的船去归州。” 飞鹰堡外,风雪一飞剑韩超群走出飞鹰呗,向杵着宝剑闲闲站在门口的沈方良行了一礼,道:“沈少侠,你来的好晚。” 沈方良微微歪了下头,挑了下眉毛。 韩超群笑了下,道:“地鼠门已经给我们传讯了,说沈少侠你需要人手。” 沈方良再次挑了下眉,道:“那你们借人还是不借?” 韩超群上下打量了下沈方良,道:“在下虽然驽钝,武学造诣浅薄,但是眼力还是有几分的,沈少侠,你又有进益了。” 沈方良不置可否。 韩超群也不生气,笑着道:“一个绝世高手我们飞鹰堡已经惹不起了,何况沈少侠您现在更进了一步,似乎已近宗师之境,我飞鹰堡能结好沈少侠,是我飞鹰堡的荣幸,人我们当然借,不仅借,在下还会亲自跟随沈少侠去一趟归州城。” 沈方良听到这里,闲闲的摆弄了下从地鼠门那里又敲诈回来的自己的橙武宝剑,道:“废话少说,干劲上路,梅雨季就快到了。” 韩超群笑着施礼,道:“遵命。” 第155章 忙乎了不知道多久,修筑堤坝,迁移百姓,抢收粮草,尹日升忙的不可开交,但是老天爷似乎总是不是那么肯帮忙,元朔三十一年秋的江南梅雨季,来的比往年早了半个月。 看着那瓢泼绵延的大雨,尹日升心中有些酸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天爷何曾理会过人间百姓的生死苦楚,大雨想来就来,不论若归州堤坝破,一片泽国会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主簿撑着伞跑进来,急急的对尹日升和卓逸风道:“尹公子,卓判佐,快撤吧,府军已经撤了,太守也跟着府兵撤了,稻谷抢收的差不多了,各县村里的老百姓也都撤到高地了,大体不会有问题的,快走吧,再不走,大堤要是破了,可就危险了。” 毕竟仓促,虽然府军全力抢筑堤坝,可是所有人都清楚,在梅雨提前来临的情况下,还未筑好的堤坝,十有八九是挡不住大水,但还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也不是白费,抢修的堤坝还是能挡一挡大水,为归州城百姓的撤离争取了时间,这一次,就算洪水破堤,归州城不会重演八年前的惨剧了。 尹日升心中微微酸涩,竭尽一切努力,还是要让归州城再遭受一次大水,多少百姓的房屋要被重回,家当尽失呢。 尹日升和或卓逸风已经是最后一批留在州府的人了,听主簿的话,尹日升微微叹了口气,便想转身也撤退了。 然而,就在此时,李押司急急的跑进来,有些惊慌失措的道:“败家子!成余县三个村子的百姓车队时山路滑坡了,被困在河道和山路中间了!” 尹日升小时候可以说在归州城长大,知道归州城的全部地形,这段时日忙着百姓撤离的事情,对各县各村各里的撤退途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一听李押司的说话就知道要坏。 成余县市归州城最偏远的一个县,因为地处深山之中,从村子撤出来不容易,尹日升抽调了不少府军的马匹给他们帮助他们撤离,本来按照路途规划他们应该早一日就撤走了的,但是村民中有人故土难离,也有舍不得家当的,耽误了许久,此时才算彻底的全部撤出来,哪知道梅雨季提早来临,竟是把撤退的山路给浇的滑坡了,成余县民困住的地方旁边就是河道,平时水浅没什么要紧,但是此时不说梅雨连绵,拖下去浅水便汪洋,那些县民若不能脱困就只能看着水位一点点升高将他们淹死,更别说若是堤坝破了,那县民们跑都跑不掉,顷刻就会被洪水吞没。 尹日升急了,一把抢过主簿的伞,道:“我去看看!” 就在这是,在尹日升要向外迈步的时候,卓逸风一把拉住尹日升,道:“不能去,雨下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堤,再者,就算不破堤,你去了能有什么用?能抽调给成余县的马匹都已经抽调过去了,你去了,能现场变出更多的马匹还是能只手移山把滑坡的路开开?”说实话,卓逸风对成余县的老百姓是有那么点儿怨气的,他和李押司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劝他们撤,这些村民,一会儿舍不得这个罐子一会儿舍不得那个碗,都要带着往马车上塞,这才拖慢了撤退的进度,不然何至于到现在才走到山道上。 想到这里,卓逸风也不禁佩服尹日升,对于这些愚昧的只顾着捡芝麻不顾命的村民,他竟然能一边善意相劝,一边动用府兵威逼,明明是做好事救这些村名的命,却还要承受着这些村名恶意的咒骂,若是常人,只怕不知道在呢么委屈呢,但尹日升却神色自若如常。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败家子变得这么了不起了呢? 卓逸风在心中暗暗感叹。 这边卓逸风一边感叹一阻止尹日升,那边尹日升却急了,一把甩开卓逸风的手一边道:“我必须去!我必须去才能看看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把成余县的老百姓撤出来!” 卓逸风也有些急了,道:“要是想不出办法呢?我们手里能抽调的船都调出去撤军撤百姓了,没有多余的马匹和船只去支援了。” 尹日升面色沉静下来,看着卓逸风,有着几分平静的决绝,道:“如果我没办法,我就和成余县的百姓一起死在那里,这是我欠归州城百姓的。”言毕,尹日升头也不会的转身走了。 尹日升手无缚鸡之力,卓逸风却武功高强,但是此时此刻,也许是尹日升那样平静的决绝震慑了他,卓逸风竟然没有那个勇气去阻拦尹日升的脚步。 州府里还剩下几匹马,是留着给最后走的人撤离用的,好在少年纨绔的时候,尹日升学过骑马,这段时日为了方便四处跑,骑得更是多,已经很是熟练了。 尹日升翻身上马,对后面追过来的主簿和李押司道:“你快走吧,这里已经没你需要帮忙的地方了。” 主簿一愣,李押司则是苦笑了下,道:“败家子,我已经打定主意留到最后了,你不用劝我了。” 这段时日与李押司共事良久,尹日升已经知道李押司此时这话不是虚言,也不多言,一扯马缰,向着成余县百姓被困的方向奔去。 狂奔半日,奔到了地方,尹日升心中便是一阵痛楚,但诡异的是,痛楚之中又有几分诡异的解脱之意。 成余县撤村民难,就是因为成余县的地形复杂,处在深山老林里,出山只有一条盘山路,此时此刻,这条唯一的盘山路被一块滑坡下来的巨石堵住,那块巨石实在太大太高,堵在那头的老百姓很难翻过巨石爬出来,而堵在这边的人也很难把巨石搬开。 看着那正在快速上涨的河道里的水,尹日升知道,完了。 虽然不是不能让会轻功的人将扯着绳子在巨石顶上,让百姓依次抓着绳子爬过巨石,但是来不及了,以这水位上涨的速度,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摸过此处,即使百姓爬过来,也跑不过河水淹没整个这也这一片山丘的速度的。 随后赶到的李押司看到下马看到那块巨石,又看到一动不动的尹日升,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下马走到尹日升身边,李押司苦笑,道:“没想到我要和你这个败家子一起死在这里,也罢,这也算是我在归州城这么多年作威作福的报应吧。” 耳边听着李押司的话,站在那里,看着那块巨石,尹日升竟日有一种解脱感。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怕死过,他害死过那么多人,害死了自己全部的亲人,最后,他连方良都丢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没有,死亡此时已经并不可惧了。 边上河道的水位在上涨,巨石那边,是成语县百姓惊慌的哭叫声,这边,是等待死亡的尹日升和李押司。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那河道上,那往昔很浅现在深得可以行船的河道上,数百艘黑白两色的船只破水而来,白色的船只上,白帆上画着一只巨鹰,黑色的船只上,也是黑色的船帆上一个白色的大字——漕。 远远的,两个声音在将江面上回荡: “飞鹰堡韩超群受玉面神剑沈方良之托,来援归州城尹公子!” …… “漕帮吕虎受玉面神剑沈方良之托,来援归州城尹公子!” …… 两个声音被内力送出,在水面上远远的传荡出去,伴这飘渺的声音,两色的船队,在水面上飞速的航行,渐渐靠近山路上的百姓。 两色船只,一靠近山路旁,飞鹰堡和漕帮的人立刻搭起木板,接这些惊慌失措的百姓上船,而巨石的另一边,尹日升则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脑中只有方才的那两句话在不断回荡——“飞鹰堡韩超群受玉面神剑沈方良之托,来援归州城尹公子!”“漕帮吕虎受玉面神剑沈方良之托,来援归州城尹公子!” 受沈方良之托? 方良没死,他找人来帮他了! 这个认知让已经决然赴死的尹日升似乎瞬间活了过来。 踩着帮众搭起的木板,韩超群走到巨石这一侧的尹日升身前,上下打量了下尹日升,口中“啧啧”两声,当年为了洗髓丹去找青田镇沈方良麻烦的时候,韩超群哪里想得到,那个跟在沈方良身边的败家子竟是有这种与归州城共存亡的魄力了。 想起江湖中盛传的沈方良与尹日升的婚约,韩超群眼中含笑,道:“尹日升尹公子,请上船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沈方良可饶不了我们。” 飞鹰堡和漕帮显然是准备良久了,动作很快,把这么多百姓接上船,没有半分混乱,有插队的挤人的百姓,飞鹰堡和漕帮中人都是江湖人,可是没什么温柔可言的,直接一掌劈晕了,然后扔到甲板上,所以一众人在这种情况下竟是秩序井然的上了船。 当飞鹰堡和漕帮的百余艘船开始快速的撤出来时,只见远处水位暴涨,一个大浪扑打在刚才的山路上,那块堵在上路上的巨石,被大浪啪嗒的,“噗通”的一声掉在水里,在那水浪中又掀起一波小浪。 黑白两色百余艘船只飞速的航行,远离这片水域,远远的看着那大浪一波一波的涌向归州城,韩超群叹息道:“堤坝破了。”随后又加了一句,道,“好在这次也许不会死人了。” 站在韩超群身旁,尹日升看着那一片茫茫的水面,心中五味杂陈,转身看向韩超群,尹日升想问关于沈方良的事情,然而还未待他开口,他与韩超群身处的这艘船突然一阵剧烈晃动,很多刚刚安置下来的百姓被这剧烈的晃动吓得哭叫起来。 飞鹰堡也是有着水上生意的,韩超群对行船是有了解的,所以当船身刚一晃动时,他的脸色就一变,转头看向船帆,只见支起主帆的船杆竟是不知道为何断裂了,缓缓的歪倒下来,整艘船也跟着剧烈晃动,甲板上的百姓尖叫声哭声混合着船身的响动,一时间嘈杂非常。 韩超群看着那主帆,死死的盯着,他确信刚刚他看到了一个一闪即逝的白色人影。 下一刻,韩超群确定那真的不是自己眼花,因为一个白色的人影踏着那断裂的主帆,在这剧烈摇晃的船上,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自若,踏着那断裂的主帆缓缓的“走”下来,那白色的人影开口了,声音不高,却远远的传荡在整个江面上: “沈方良,老父来了,你在何处?” 这声音无远弗届,那滔天的水浪都掩盖不住这声音的传荡,笼罩在这片江面上。 亚骨拓微微眯了下眼,断了这艘船的主帆杆子,沈方良还不出来,难道要他把这几百艘船都击沉那个臭小子才会出现吗? 亚骨拓嘴角有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韩超群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白衣的人影消失了。 就在亚骨拓飞身到另一艘船上,掌中蓄力要再次把那船的主帆击断时,天边一抹剑光划过,亚骨拓神色一变,以一种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几个转折,落到了江面上。 决定的轻功,让亚骨拓轻身立于这并不平静的江面,波浪涛涛,亚骨拓一身白衣,也随着波浪起伏,轻若无物。 就在亚骨拓落在江面上时,方才手持宝剑阻止他击断船只主帆的人,也飘然落在离亚骨拓不远的江面上,也是轻身而立,也是随着波浪起伏,并且与亚骨拓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见此人功力不在亚骨拓之下。 远远的,在韩超群的那艘船上,韩超群忙着去升起副帆稳定整艘船去,尹日升则是扒着甲板旁的船栏杆,死死的盯着远处那似隐似现的两个身影。 虽然离的如此之远,尹日升也不是习武之人,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个组织亚骨拓的人是沈方良! 此时大雨瓢泼,江面水面激飞,但是亚骨拓周身衣服和头发却都十分干爽,只因他罡气外放罩住周身,把雨水都弹开了,若是此时仔细看去,就能看到亚骨拓周身有一个圆圆的水幕,正是被弹开的雨水形成的。 看着与自己不远不近对峙的沈方良,亚骨拓笑了,上下打量了下,理了理耳边的并未被雨水打湿的干燥的头发,亚骨拓道:“沈小子,有进步啊。” 沈方良看着亚骨拓,笑道:“没有进步,怎么敢向教主您挑战呢。” 亚骨拓人就挂着很悠然笑意,道:“上一个接近宗师之境向我挑战的人,已经被我宰了很久了,对了,那人你应该听过,他叫江朝义。” 沈方良看着亚骨拓,笑得玩味,道:“教主,我最近刚想明白一个问题,就是那些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人为什么常常在阴沟里帆船呢?那是因为他们太自大。”笑着看着亚骨拓,沈方良道,“谁说我是一个人来向你挑战的?” 沈方良话音未落,只见天江一色间,一人踏着一快木板破水而来,那木板就只是一个快木板,却在那人的内力驱使下像一艘快速的帆船。 这艘“木板船”子江天一色中破浪而来,身后是归州城破堤后咆哮的水浪,但是在这人脚下,似乎那凶猛的水浪也退让了,有的他破开水浪,踏浪而来。 及至近到亚骨拓身侧,那踩在木板上的人一个挺身落在亚骨拓身前,也轻身而立在水面上,与亚骨拓不远不近的对峙着。 看着同样手中握剑的江孝成,亚骨拓冷笑一下,点头道:“好好好,一起来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一起解决了正好送你这个小兔崽子去陪你父亲。” 听到亚骨拓这么说,江孝成面无表情,只是运气周身罡气,他身处的地方,便卷起了一圈圈的水浪,而就在江孝成运起内里时,与江孝成形成一个夹击将亚骨拓堵在中奖的沈方良也运气内力,也在周身卷起一圈圈的水浪。 沈方良在被药傀儡配方炼制过程中,体内被强行催入了药物产生的至阳真气,和体内地九转真气发生阴阳转换的反应,形成了一股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真气,而江孝成则是因为体内的玉龙真气与沈方良输入的九转真气相互作用,也形成了一股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真气。 两人经历不同,却是都练出了一股相同属性的真气。 此时两人都已近宗师之境,并且同时催动体内真气,便在这江面上形成了一个遥相呼应的阴阳真气相互转轮的“八卦”。 若是有人从天空中望去,此时江孝成和沈方良“站”在江面上,就像八卦的两个阴阳眼,将亚骨拓夹在了正中。 亚骨拓感觉到了沈方良和江孝成这相互转流的真气形成的压力,冷哼一声,也运气身上的摩尼圣法练就的真气,与两人的罡气相抗衡。 三人力量交错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气场,将一切外物隔绝在外,雨水也被弹开了,所以远远望去,三人所处的位置上就像形成了一个扣在江面上的半圆形的水幕。 尹日升紧紧的盯着那半圆形的“水幕”,他担心沈方良,他想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在长安城,沈方良被亚骨拓打得吐血重伤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亚骨拓是唯一能打败沈方良的人,所以他担心,他想靠得更近。 但是韩超群却不想靠近,飞鹰堡和漕帮的所有人都不想靠近,三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过招,里面好包括了让中原武林高手闻风丧胆的摩尼教的老怪物,他们这些小虾米再好奇也没胆子搀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飞鹰堡和漕帮的所有人都拼命的加快船速,力气一最快的速度开离“战区”。 所以尹日升扒着船甲板的栏杆再怎么想要看清楚,再怎么担心,一只能看着那个半圆形的水幕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江天一色的大雨中。 第156章 两天后,一袭白衣的身影漂浮在水面上。 亚骨拓漂浮在水面之上,不同于轻身而立,用轻功漂浮在水面上,现在他是躺在水面上,因为尸体本就该是躺着漂浮在水面上的。 相互搀扶着,内力几乎耗尽的江孝成和沈方良几乎万分狼狈的爬上岸,一爬上岸,沈方良就扯了扯手里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亚骨拓的叫晚上,沈方良一个使力想把亚骨拓的尸体扯到岸上来,但是却因为内力耗尽、手脚无力差点儿又摔回水里。 江孝成见状急忙过来帮忙,但是因为起身的太急了内力也几乎快耗尽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河滩上。 最后,两个都已近宗师之境的绝世高手,只得万分狼狈的像一个纤夫一样一起用纯体力拉扯着绳子将亚骨拓的尸体拉倒岸上来,然后沈方良伸手入包裹掏出了火油,淋在亚骨拓的尸体上,点火,烧! 不断的淋上火油,烧烧烧,直到亚骨拓的尸体烧成了一滩灰烬,一直防备紧绷着的江孝成和沈方良才齐齐松了口气,然后退一软,跌在地上。 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狼狈的样子,两人齐齐大笑,然后沈方良用湿透了的衣袖抹了一把,道:“下次打架可不能装逼在水面上打,这内力一耗尽了,简直要用狗刨刨上来,没让这个老怪物打死,却差点儿淹死。” 江孝成也在笑,笑完后看着那残余的一堆灰烬,笑容慢慢收敛,突地,他撑起身子跪下来,向着名剑山庄的方向遥拜道:“父亲,儿子替您报仇啦!!” 言毕,江孝成以首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方良沉默的看着江孝成的动作,没说话。 良久,沈方良盘膝而坐,想要打坐尽快恢复内力,磕完头起身的江孝成见状,道:“一起,快些。” 刚刚在于亚骨拓的决战中,两人真气阴阳往复,江孝成主阴时沈方良主阳,及至亚骨拓来攻时,两人又马上转轮而变,变为沈方良主阴江孝成主阳,阴阳相生相合,绵绵不绝。在自身体内,江孝成与沈方良又内城小转轮,体内自身的阴阳真气交互运转,绵绵自生。 内则转轮自生,外则交互相合。 用如此绵延不绝的真气内力,活活耗死了活了不知道都少年的老怪物亚骨拓。 只能说是幸运。 幸运,亚骨拓太过高傲,没有带一二摩尼教高手随行,不然若是有人从旁想主要一二,这次江孝成和沈方良只怕都要折在这里。 江孝成开口说一起,是说两人如同对付亚骨拓那样,一起运功,阴阳真气交互轮转,恢复的会快些,沈方良当然明白,此时两人的状况,随便来一个二流高手都能轻易把他们干掉,实在危险,所以沈方良点头,伸手与江孝成手掌相抵,两人内力循环形成一个大周天,真气源源自生,却是比一个人打坐运功恢复的快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真气满格了,收功起身,睁开眼睛时看到彼此眼中倒影的脸庞,眼神都有些复杂。 沈方良就这么看着江孝成,此时雨倒是小了些,但是两人都是万分狼狈,刚才往岸上爬的时候弄得一身的泥水,衣服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沈方良爬起来,抓身要离开,江孝成见此也起身忍不住开口叫道:“漂漂!” 沈方良驻足,转身回头看着江孝成,很长时间没说话,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匣子,里面是洗髓丹、回血丹、回蓝丹还有各种珍稀药物各二十颗,沈方良把这个盒子递给江孝成,道:“忘记了,你儿子出生我还送满月礼呢,这个,算是我补的” 看着手中的药匣子,江孝成眼中五味杂陈,最后他扯了下嘴角,看着沈方良,张了张嘴,道:“谢谢。” 沈方良看着江孝成,良久,最后转身离开。 和上一次一样,江孝成没有拉住他。 江孝成永远都不会这么干,因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他是名剑侯,承袭江家百余年的荣耀,他永远不会不管不顾的去追求自己想要东西。 “方良!方良!!!!”高叫着的尹日升跑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沈方良,然后就像牛皮糖一样扭着不放,搞得让飞鹰堡帮众进去通报然后转身背对着大门欣赏此处营地风景的沈方良,嘴角有些抽搐。 微微用了点儿内力,沈方良对身后像毛毛虫一样死死念着自己的尹日升道:“放手。” 尹日升死死的抱着沈方良,听到这话,拼命摇头道:“不放,放了你又不见了。” 这是韩超群和吕虎,还有不少飞鹰堡和漕帮中人从大门往出走,沈方良觉得尹日升这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样子实在是丢人,一伸手,拎着尹日升脖子把这个败家子像拎挂腊肠一样拎下来,道:“站好了,丢不丢人。” 沈方良把阴尹日升一放下,尹日升乖乖的站好了,但是没一会儿又磨磨唧唧的往沈方良身边凑。 韩超群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又瞥了眼沈方良,微微带着些试探之意的道:“沈少侠,那个老怪物?” 沈方良淡淡的扫了韩超群一眼,吐出两个字:“死了。” 韩超群心中一凛,压在中原武林心头的那块大石亚骨拓死了?那个老怪物死了? 虽然看到沈方良活着站在自己的营寨门口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是真听到对方亲口证实了,韩超群还是有几分被震懵了的感觉。 那个老怪物,那个让中原武林恨之入骨又恐惧的要死的老怪物,真的死了? 吕虎也怔住了。 没去理会发呆的韩超群和吕虎,沈方良直接拎着尹日升的耳朵道:“给我安排房间,我要洗澡换衣服。” 尹日升被沈方良揪着耳朵,侧着头,然后点头如捣蒜,道:“好好,方良,你等着,现在咱们营地里什么都缺,即使水不缺。” 扎了营地就打了井,大水过后这水井里的水都是蹭蹭的往外冒。 沈方良听到这话,道:“大灾过后易有瘟疫,那水……” 尹日升道:“方良你放心,飞鹰堡和漕帮人都压着老百姓,水都要煮沸了才能喝,营地里面也撒了石灰。” 沈方良点头,他在归州城时曾经盯过尹日升搞撤人和防疫,还是很似模似样的。 到了尹日升住的那间小破帐篷里,尹日升像个狗腿一样忙上忙下的帮沈方良收拾东西,打水,拿毛巾等等。 等到沈方良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尹日升又十分狗腿端着晚餐的凑过来,道:“方良,营地里都是粗粮,你忍忍哈。” 沈方良也没计较,他不是吃不得苦的人,随手拿个馒头啃起来,然后尹日升在身旁很狗腿的给沈方良捶腿,道:“方良,我……卓逸风给我传讯,说朝廷下了旨意,许我赴制科,可能候补大理寺的缺位。” 大魏里面有一种官员的内部考试,就是制科,有功名在身的人去考可以得官,尹日升说的就这个。 沈方良听到这话,咬馒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你想去?” 尹日升的神情端正了起来,道:“我想去,方良,我想当官,我想赎罪,我想为民请命,我想能帮更多的人。” 沈方良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尹日升有些小心翼翼的对沈方良道:“方良,你和我一起去吗?” 沈方良一愣,看着尹日升那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的神情,道:“如果我不去,你就不去了?” 尹日升道:“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我……我很怕我一转身,又找不到你了。”沈方良的武功高强,人又随性,尹日升真的很怕一转身,沈方良就又不见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脑中一瞬间浮现出江孝成的身影,一晃而逝。然后他扫了眼自己的系统界面上的渣值,恩,还有一部分没消干净,去大理寺,查勘案件,为民请命,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以目前朝中的形势,卓逸风传讯给尹日升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长安的形势…… 思索着的沈方良没有马上回话,让尹日升心开始往下沉,但是片刻之后,沈方良再次伸手拎起尹日升的耳朵道:“你个败家子,要是没了我,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德行,去大理寺,还不被人活吞了,我当然要跟着你。” 虽然耳朵被扯得生疼,但是尹日升还是高兴不得了,歪这头对沈方良笑得灿烂,道:“方良,你肯和我一起去,太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尹日升笑得合不拢嘴,沈方良吃完了,他又把餐具收拾了端出去。 这时,屋子里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了,书仙坐在这个简陋的帐篷里,沈方良扫了眼对方,道:“来了?” 真是真正有事情的时候见不着人影,没事情的时候就冒出来了。 看着书仙,沈方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道:“你们把我弄来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因为我渣过的那些女人的怨念?” 似乎被戳中了要害,书仙有些尴尬的道:“那个……你怎么猜到的?” “亚骨拓。”沈方良道,“他太不像这个世界应该会出现的怪物了,你说过昔年因为你们的事物,掉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给摩尼教的行瘟使捡到了,致使摩尼教的医药学有些诡异,我又听江孝严说,亚骨拓之所以会变成一个不死的老怪物,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被药傀儡配方炼化过的,两厢联想,就能猜到很多事情。” 书仙尴尬的道:“那个……确实,你是被怨念弄过来了的,但是我想你帮忙清除些我们以前的失误造成的影响,也是有的。” 沈方良微带嘲讽的看着书仙,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了,起身,撩开帐篷的帘子,看着外面笑得死蠢死蠢的尹日升正和李押司商量着什么,沈方良耳力过人,能听到是些关于安置归州城灾民的事情。 “你要和他去长安城?”书仙在沈方良身后问道。 沈方良看着那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的尹日升,道:“我想做点儿好事,不行吗?” 书仙道:“行,等你渣值清光了,记得叫我,我安排你回去,不过你要是不想回去,多呆个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也可以。” 沈方良没回话,身后书仙交代完了该交代的事情,便消失了。 半个月后,接受了朝廷旨意进京赴制科的尹日升背着包裹,看着抱着剑站在路边等着他的沈方良,笑得灿烂,道:“方良,我们去长安。” 元朔三十一年秋,元朔帝李泰璋崩世,太子李承宇继位,不久之后令狐少卿上表请辞,同年,尹日升赴制科,考试过后补大理寺丞。 也是在这一年,新一代的名剑侯江孝成与玉面神剑沈方良以二人自创的《阴阳转轮诀》击杀摩尼教主亚骨拓,声震江湖,名剑山庄复兴崛起,风头直逼当年的江湖霸主风雨阁与龙腾堡。 这个江湖,这个朝堂,旧的英雄走了,新的英豪冒出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有旧人的精彩,新人有新人的抱负。 不过那是新篇章的故事了。 这万里山河,人事代谢,往来古今,江山如画,向秋潇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终于算是把这篇文写完了,其实写到归州城这里时一个大爆,所有高手乱炖时就该完结了,只是我觉得这一段太难写了,尤其是亚骨拓出场的那场打斗(其实也是偷懒了略掉了真正过招的过程),结果断断续续的拖了这么久。 完结了,总结下这篇文,总的来说,这篇文写得不是很满意,不是说成绩,而是我自己对自己写的水平不是很满意,大概其实有三点吧: 第一,从开始写这文时立意就抱着对付的心理。人真是骗谁都不能骗自己,开这文一则是想锻炼下自己写攻受互动的感情戏(事实证明很失败),再则就是想偷懒,因为《春秋》写得很累,还有三次元搬家换工作,想写一篇不用查资料靠着肚子里的底子就能写的文,三则是想给那篇烂尾的《武侠》篇做个交代,总之,开篇就抱着偷懒的心,虽然依旧是也打了大纲,并且凭借写前几本东西锻炼出来的技巧和写作能力,还是把这篇文撑下来了,但是过程里都和做作业似得,一点儿激情都没有。 哎,我觉得我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吧,没挑战性的东西,写着兴致缺缺,毫无激情,觉得特别没意思。 这种没有激情,因为偷懒立意简单,文里没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纯粹就是做作业,自己的文字连自己都触动不了的感觉。 第二,老问题,武侠类文太难写!和上篇写《武侠》时同一个问题,就是武侠的梗真是被前人写尽了,每想到一个梗就发现已经被用滥了,然后就总有一种要撞墙的感觉,文章写不出新意来,很中规中矩的无趣。 第三,语言也是个问题。不知道有亲看出来没有,我写古代背景的文语言描写有点儿遇到瓶颈了,倒不是觉得古言古意的文难描写,写完《春秋》觉得这方面还好,没写《武侠》是那么累,哈哈,读书还是有用,给自己塞了一堆诸子百家、儒释道的东西,随手写一些装逼的儒释道武学概念,还是比以前容易了不少,但是反正就是觉得语言词汇有点儿成套路了,然后又因为开这篇文的立意就是偷懒,所以没有用心突破自己用词用语的屏障,使得这篇文通篇的描写没什么新意。 大概就是这样,总结一下,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提醒自己以后写文别再犯这些犯过的错误。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