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正文 第1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文案 太子祝痕耗尽十年心意没有让前朝皇子韶冬生出爱意,得到的只是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你姐姐才该是我的皇后。” 又一年过去,已经是陛下的韶冬抱着祝痕留下的小韶臻,才明白过来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没有任何目的地对你好,是件多么难得的事。 祝痕想要夺回儿子与皇位,韶冬想要拿回本属于他的祝痕,两人的攻防战爆发了。 ps:生子,1v1 攻:韶冬,黑历史,穿过女装,被受当成媳妇宠着,最后还被诱惑出了反射弧,看见他就肚子饿。 受:祝痕,黑历史,看上了穿过女装的男人,各种讨好。总之遇上攻后就天崩地裂→a→请原谅我的渣形容╭(╯╰)╮ (生子的技能√或许有精分,正在重设大纲中,不喜也请爱惜⊙v⊙) 内容标签:年下 宫斗 宅斗 生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痕 ┃ 配角:韶冬,韶臻 ┃ 其它:祝倾,顾凛,待定 ================== ☆、第一章 宫墙内外锦瑟鼓笙阵阵,鸾凤和鸣,普天同庆。 这种奏乐一生只能听一次,只有皇帝的元后,也就是第一位皇后能享有。 才接过风印的皇后,第一道旨意就是赦免冷宫罪人,一同沐浴皇家恩泽。可新皇是颠覆了前朝的,冷宫内哪有什么后宫罪人,有的只是前朝太子,祝痕。 想想皇后原本是祝痕的双生姐姐,大家有点明白尊贵的皇后为何会这么急不可耐了。 真正的宣旨宫人还没出发,事先隐藏在冷宫附近的两名宫女与一名侍卫看了会天色,又互相嘀咕了几句,东张西望地溜进冷宫。 冷宫内并无护卫守着,就连吃穿用度也只是按时送来。里面安静的不见丝毫生气,这群心怀叵测的人就这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侍卫一想起要算计谁就有点害怕,装着特制香片的布包在他手里抖个不停,手心也是一直在冒汗,将布包染的一片深色。 宫女瞪了眼侍卫,无声地张张嘴,像是在骂,“没用的东西,一个失了势的前朝太子有什么怕的!” 她一把抢过香片,看了一圈,拿起个香炉,嗅了嗅,面色有点奇怪,嘴里嘀咕着,“这香闻着怎么这么像新帝最爱点的香?”不过她也没在意,撇撇嘴,一股脑地将整个布包都扔了进去。她也没等里面的香片燃起,就掩住鼻子,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跑动的声音有些大,惊的侍卫惶恐地看向最里头,就怕里面的人忽然醒来。瞪大眼睛看了半响,纱帐纹丝不动。他按了按心口,依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地靠近床榻。 或许是他心里有鬼,就算屋子安静的没一点声音,他还是不停地扭头往门口看。 香片似乎放多了,整个屋子很快就弥漫着一股子的香甜味,甜的有点腻,侍卫浑身一抖,面色渐渐涨红,终于下定决心撩起纱帐。 他睁大眼睛,透过只一点的缝隙,往里头看去。就这么一眼,浑身僵住,保持着撩起的姿势,没有再进一步,汗如雨下。 里面的人分明已春风一度,有能力这么对待住冷宫的前朝太子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侍卫本就不愿接这种差事,太损阴德,但他的一家老小都捏在如今已是皇后的祝倾手里,哪敢反抗。 他在想是不是要去灭了香,然后再等等就可以交差了,反正他要做的事,那位已经做了,除非那位自己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他决定今天事情一了,就带着家人离开京都,躲的远远的……正要转头去灭香,脖颈处一疼,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凛起手敲晕侍卫后,嗅着弥漫在幽闭房间内的酸甜气味,低咒着举袖捂住鼻子,快速揭开熏炉盖子,刚瞧了眼就露出鄙夷的神色。 转身找不到水,就倒了杯喝掉半盏的酒水。嗤的一声,香片熄灭,顺手将它扔出窗外。 门扉全部敞开后,对着余留的气息四处挥了挥手,才提着酒壶转身去撩床帐。幸好那两名宫女不想听墙角,不然还得麻烦点。 撩起纱帐,见到这摸样的祝痕,顾凛忽地瞪大眼睛,狼狈地咽咽口水,随着喉结滚动是红的快冒烟的大红脸。 “要命!”顾凛骂了声后,抬手就往祝痕脸上浇酒水。 酒水似乎有点用处,祝痕抖着眸子半睁开眼睛,里面全是软绵绵的水意。 顾凛再次咽咽口水,猛地扭开脸,满是茧子的手高高举起,快要落下时,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个激灵,就这么圆睁着狭长的锐眼,十分不乐意地轻轻落下,就像是在抚摸。 “醒醒,宣旨宫人马上就要来了,你给我快点醒醒……” 祝痕迷迷糊糊地听着声音,却找不到人,一把抓住贴在腮边的手,用力一拉。 顾凛就这么被拉了下去。 眼对眼地看了好一会,祝痕依旧迷糊,眼里的水光漾漾。 顾凛额上青筋直跳,想要起来,却浑身发软,只有某个部位越来越不对劲。 刚嘀咕了句,“这么妖孽,以前怎么没察觉,难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数声砰咚。 正要做戏狂喊的两名宫女全都惊愕地坐倒在地上,目光发直地看着床榻上的两人。 顾凛皱眉,飞速地跳下床榻,向她们扑去。但慢了一步,宫女们虽然不明白怎么换了人,不过机灵的她们已经明白,任务已完成,分作两头,飞快跑了出去。 她们嘴里还大喊着,“前朝太子秽乱后宫啦,前朝太子秽乱后宫啦……” 冷宫空旷,一句响声就能有无数的回音。顾凛无奈地耸耸肩,去追那两名宫女了。 可惜两人分向而跑,他也只能抓住一个,等他抓住另一个,一切都嚷嚷开了…… 他不想背黑窝,只好赶紧找了个能远走的差事,躲了开去。 祝痕是前朝太子,为了仁德的名义,韶冬不会拿祝痕怎么样。不过希望韶冬能念在他忠心耿耿,又与韶冬一同长大的份上,但愿韶冬能抗住大臣们的叨逼,放过他。 当了皇后的姐姐才刚给出旨意,弟弟就出了这样的事,皇家啊,真够乱的。 作为童子鸡的顾凛,总还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去的很及时,那名侍卫应该还来不及碰祝痕。那么是谁那啥了祝痕?难道他一直是有秘密情人的? 啧,什么时候这小子,放下韶冬了?难道是在韶冬暴露他不是女人,是男人,还是在抢皇权的男人的时候?啧,乱,太乱了。 顾凛撇着嘴,纵马飞驰出宫道,跑向官道…… 当晚,因为祝痕的事,原本应该琴瑟和谐的皇帝与皇后中断了最后的合衾礼。 ☆、第二章 新帝韶冬是匆匆继的位,又在江山不稳,群臣反对的情况下选了前朝公主祝倾作为他的元后。这种事,没有一位皇帝敢这么做,纵然美人倾国倾城,相伴十年。 百姓中多少草糠之妻在男人发达之时被抛弃,从而能爬向更高处,何况是帝王之家。再喜欢,给个妃子之位,足矣,也算是佳话一番。而元后之位……就等于将半个江山还给了前朝,或许还能让朝局的再次颠覆。 没人理解韶冬的做法,这种情深不悔,不适合一个应该睿智有远见的帝王。所以有大臣企图在最后的大典上血溅九尺高台,但都与之前的同仁一样被拉入刑部底牢,有进无出。 这种震慑让有想法的都熄了心思,唯有气氛依旧凝重,肃杀。 唯一在笑的似乎就元后祝倾一人了,一如她的名字般,笑的倾国倾城,赢得了她认为该拿的一切。 从稍稍懂事,她就知道皇位是弟弟祝痕的,皇宫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她的命运不过是避免远嫁,找个能让她后半生依旧荣华的夫君。 所以当她知道韶冬男扮女装背后的秘密时,没有去告诉那个将韶冬当成心仪女子,竭力讨好的傻弟弟,反而认为这是她命运的转机,理所当然地背叛了她的姓氏,背叛了身后的皇宫,背叛了终有一日会登上宝座的弟弟。 最后终于抛弃了公主这个毫无用处的身份,将韶冬真正想要的一切都给了他,换来了能终身都待在宫内并掌握内宫一切的元后身份。 祝倾端庄持稳地接过风印与玉碟,微微弯起嘴角,目光柔软地看向等待最终礼毕的韶冬,忽地半跪请旨,请求放出被关在冷宫的前朝太子,她的弟弟祝痕。 她半垂着泪珠,言语伤感,动人动情,一切都美好的像朵带着初露,迎向第一缕阳光的娇羞花朵。无人看见她又一次弯起嘴角,隐藏着的笑容比接过风印与玉碟时还得意、真实。 如她所料的一样,韶冬在听到祝痕这个名字后,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猛然阴霾遍布,幽深淬冷地看向她,似乎祝痕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禁忌,下一刻就将爆发。 吓的她抖着身子垂下头,不过她没有退缩,反而砰砰作响地就地磕起了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看的礼仪官心惊肉跳,不知道是该喊礼毕,还是该让人来搀扶祝倾,只好看向新帝。 但新帝似乎没有处理这件事的意愿,冰冷地看着刚出炉的元后不要命地磕头。 礼仪官擦着汗,惶恐地看向外围,从表情看,没有一人打算为元后说情,似乎都在等着新帝的震怒,最好现在就休了元后。 汗水很快糊住了礼仪官的眼睛,在那么一眨中,似乎看到有个人影动了动,但等他抬手擦干汗水时,原地的人影似乎不见了。 那个位置站的是谁?礼仪官想了半天,直到看到新帝终于扶起浑身震颤的元后,携手一道回鸾和宫完成最后的合衾礼时,他才恍然大悟,似乎是与新帝关系最好的顾凛,顾少将军不见了…… 礼仪官转身跟随之前,隐晦地扫了圈四周,再次确认,顾少将军确实不见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顾少将军是朝堂上唯一对娶前朝公主作为元后这件事的沉默者,也算是全了十来年与新帝的少时情义,但就这么走了,是几个意思?不会是准备暗杀新元后吧? 还有最后的合衾礼等着礼仪官,他睁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半天都收不回鼓噪的心,但也只能擦擦汗水,双股战战地咬牙跟上。 果不其然,合衾礼才做了一半就出事了,虽然不是暗杀那种糟糕要命的事,但依旧要命。 因为新帝眼神冷厉地丢下元后,一夜都不曾回来。 天光将透不透时,礼仪官终于听到了新元后的释放令,“不用守着了,下去吧。” 这声依旧平和温婉的语调瞬间救回礼仪官的一条小命,他连滚带爬地爬出去,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新元后。 只看到一双搁在大红喜服外的手,泛着玉质的光泽,显得放松,完全没有苦等一夜,没有洞房的羞辱与愤怒,似乎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礼仪官心中猛地一凛,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又站了一夜,那一眼中,总让他有种可怕的错觉,铺天盖地的红色似乎化成正在缓缓流动的浓稠血液,流向唯一露在外面那双手。 而那双手看上去依旧气息干净,纤纤弱弱…… ☆、第三章 韶冬眼中的祝倾从来不是随风摇曳,楚楚可怜地等待良人来攀折的花枝。已有心理准备的他抬眉示意礼仪官继续主持合衾礼,完全没当外边的喧闹声是个事。 可惜打断这一切的反而是祝倾的贴身宫女,她慌里慌张地冲过韶冬安排的守卫,闯了进来,还大声嚷嚷。 韶冬不带丝毫波澜地看向站立在旁的祝倾,忽然勾嘴一笑,手脚轻缓地将还披着盖头的祝倾扶到床榻边缘,让她坐下,还细心地替她理了理晃歪了的压裙玉挂。 站直前,他侧身倾向祝倾,轻声说了句,“抱歉,孤必须去处理你弟弟的事了。合衾礼虽然未成,但你依旧是拿着风印玉碟的元后。” 看见祝倾露在外面的手指猛地一弹,又快速放松下来,才沉下脸,让祝倾的贴身宫女带路,显得怒气勃发,神色极为压抑。 前往冷宫的路上,韶冬知道了顾凛的去向,原来元后大典还没完成,少将军就不见了,最后还慌里慌张地自己给自己一份差事,去外地收粮了。 韶冬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脖颈。 进入祝痕卧房前,他抬手示意,脱去最外层的繁重礼服与冠冕,只穿着内束软绸腰带的紧身礼袍,浑身放松地踱步进去。 大概就连本该正与他洞房了的祝倾都没见过他现在衣冠不齐的摸样:顺服而又紧贴着他肌肉的礼袍显得他上身肌肉流畅,时而显露的双腿,修长并张弛有力。 男性在私人空间才会显露的魅力,在这一刻毫无顾忌地对外扩散着。原本还想当场发难的宫人见韶冬这幅作态,全都都闭嘴不语,没人敢去触范新帝。 当韶冬见到床榻上的祝痕,原本淡定的眸光猛地一僵,揉了揉眉心后查看起房内的一切。不该有的东西一件都没有,看来是被毁尸灭迹了。 站立在察觉不到任何情况的祝痕面前,慢慢地扫视着他身上的痕迹,一丝一毫也没放过…… 韶冬以为祝倾或许会对自己狠,但没想到会用这种自己也讨不到好的方式来驱逐祝痕,还搭上了最应该完成的合衾礼。幸好祝痕没被怎么样,不然他不知道是该去毁了祝痕,还是连同祝倾一起毁了。 不过,既然祝倾不要合衾礼了,韶冬也不会上赶着非要塞给她。之前默许她营造的他对她的深情,也只是对他妨碍不大而已。 所以,今夜他顺从了心,留在冷宫,不回去了…… 这时的祝痕只觉得浑身上下滚烫的可怕,像块正在燃烧的炭,自内部开始火热,又无力自救,而昏昏沉沉的脑子竟然在马不停歇地做着梦。 一梦十年初见时。 梦境很美,就算是寒冬腊月也总是带着最明媚的日光,将所有人的面容全都晕染出一圈圈暖光。 穿的圆滚滚,头顶金冠的小祝痕机灵地避开王府里的仆从与跟随,费力地爬上了一座靠近外墙的假山,雄纠纠气昂昂地昂首远眺,又毫无所查地就用蹭的漆黑的双手挠了挠脸,没一会,圆嘟嘟的脸上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乌溜大眼还算干净。 站累了,他也不爬下假山,就一屁股墩地坐了下来,迎着热乎乎的日光,越来越困,眼睛一眯就这么蜷在假山顶,睡着了,当然就算听见一大群人找他时惶急呼唤,也当没听见。 直到被晒得滚烫的脸颊感到一阵舒服的冰凉,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一看是个头梳双髻的小丫头,神情怯懦,瘦小泛青的手眨眼间就收了回去。他顿时明白过来,之前的冰凉来自这个小丫头的手。 他以为是王府里的小丫鬟,没看清相貌,瞥了眼对方单薄陈旧的衣着,很快闭回了眼。也没在意这个突兀地出现在面前的小家伙,衣饰完全没有王府下人的光鲜,反而像个干净的小乞儿。 他要的只是之前感到的那一阵冰凉,只是随着他醒来,冰凉似乎不准备再放过来,便不悦皱起眉,不满地冷哼的一声。 久等不到,他只好再次睁眼,一把抓住那双冰冰凉的手,不顾小丫鬟微弱的挣扎,直接往脸上按。见对方虽然胆怯,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愿,舒心地再次昏沉沉地睡去。 等他醒来时,躺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他皇叔的床榻,嘴里苦涩的要命,似乎刚被灌了药,而皇叔的脸阴沉的能滴水。不等祝痕缩脖子,立马就收到一份来自皇叔的毫不留情的胖揍。 说也挺奏效的,小祝痕在冬天里的假山上睡了一天,找到时已经烧的迷迷糊糊,胡话瞎话满天飞。被这么一顿揍,鬼哭狼嚎后竟然浑身大汗淋漓,本该吃药一个月才能见好,竟然三天就下了地。 亏的祝痕是胖乎乎,肉绵绵的小胖墩,没打坏,反而一顿打好。 回宫后,他的身后则多了位永远也甩不脱的侍从官,顾凛。别看这个顾凛也才十多岁,但出身武将之家,有祝痕他皇帝老子与皇叔的撑腰,外加本身心性沉稳还熟知小孩的各种招数,拿下祝痕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顾凛也没让小太子有太多的憋屈,适当的捣蛋是男孩的天性,特别是当他看到小太子软乎乎的胖墩样,总是有意无意地让他多四处蹿蹿,期望能和他一样长成外糙内不糙的男子汉。 从那一刻开始,从来都是让人憋屈的,变成了他憋屈的不行,就算要捣次蛋,都要事先想好理由说服他的侍从官才行。不过他拿顾凛没办法,不代表对畏畏缩缩的小丫鬟也一样没办法的。 很快他就发现,不管怎么欺负小丫鬟,她的眼神总是平淡冷静的,不管身上疼不疼,。 令他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欺负,小丫鬟总是眼神冷静地不哭,越是这样,祝痕越是不肯罢休,直到三个月后的清明,祝痕猛然看见小丫鬟烧祭时,那一双从来清冷没有外物印染的眼睛,竟然会散发着如同碎冰般的哀伤…… 被这么一双眼睛彻底吸引的小祝痕从此一步步走入韶冬的陷阱,还将这个故作坚强的韶冬只当成了普通的小丫鬟,从此讨好、逗趣、真心付出十年都不曾后悔…… 梦里祝痕挣扎不出,想要改变梦境的内容却被紧紧缠绕,直面下,痛彻心扉。他不知道,哭着的他已被韶冬紧紧夹住,肢体激烈地纠缠在一块。 所有他不想要的,全都压住了他。 ☆、第四章 韶冬原本是不想动祝痕的,自认为自制力甚强地检查完他全身上下的痕迹,确定除了他没人碰过。眉尾一挑,露出个尚算满意的笑容,觉得可以稍许放顾凛一马。 就在他决定忽略祝痕一副中了药,还默默流泪的摸样,心中一软,却更加绷紧面皮,严肃地拍拍祝痕的脸,要来叫醒祝痕。 刚碰上去,韶冬就皱了眉,这火热的触感,是药性太烈?但之前的东西应该都被祝倾的人收拾干净了,没法知道是哪种,而顾凛又没留下丁点的提示。 他再次起身四处翻了翻,只有酒坛,没有水。晃晃酒坛,他认的这是昨天晚上他和祝痕喝剩下的,昨晚的记忆瞬间涌出。 忽然,呼吸急促,喉结连滚,热气自身体内涌出,没一会热汗润湿他锋锐的眉形,嘴唇也是不润自红,一个激动就翻身覆上祝痕。 就像中药的不是祝痕而是他,完全忘记之前的克制。 昨天晚上,他拎着酒来冷宫是打算最后看一次祝痕,然后将他转移到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行宫里,打算就这么不闻不问地养一辈子。 谁知,他没开口,祝痕也没开口,全都默不作声地喝至半夜。但向来警觉的他还是识破了祝痕已经做好的离开皇宫的安排。 如果不是他的忽然到来,或许祝痕已经离开皇宫。只要一想到烦了他十年的祝痕竟然这么大胆地准备不告别,还是永不相见,他就像鬼迷心窍了般,上了同样喝的快没魂的祝痕。 而且竟然还觉得滋味是相当的好,甚至越来越不满足,或是激烈的冲伐征战,或是脉脉温情的蓄积体力,游走慢慢,全都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冷宫外传来阵阵庄重的吹奏声,才惊觉封后大典马上要开始了,依依不舍地松开祝痕。 看着那些冲进祝痕身体,又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溢出的那些东西,忽然不想去擦拭,就这样留着也不错…… 韶冬一想起昨晚的失控,面红耳赤地滚滚喉结,忍不住再次碰了上去,双掌包裹住祝痕的肩膀,浑身上下激动地抖了抖。 一边与昨晚一般激烈纠缠,一边摸着祝痕的眼角不停渗出的泪水,心中想着,如果祝痕是个对他没任何威胁的女子,或许能琴瑟和谐,可惜身份注定没有结果。而且他更有责任延续韶氏皇族的血脉。 韶氏皇族,毕竟也只留他一个了。 而选择祝倾为元后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终底线,如果能有个十分像祝痕的小太子那就算是偿还祝痕的十年真心罢了。 韶冬或许也想过这么渴望祝痕,在祝痕不能反抗的时候一遍遍地极尽缠绵,或许是在告别,或许是准备忘记这么个人,但绝不是准备相伴终老。 唯一强烈的想法是,如果要告别,还是由他来斩断。按照原计划,送他去行宫。 一想到这里,麻木已久的心有点疼。所以他也不得不承认,祝痕认真了十年,他这块冰凉的石头确实是被捂热了…… 天亮后,原本还一直在哭的祝痕,奄奄一息,眼珠深陷,就像随时会失了最后一口气一般。韶冬这才慌张起来,连忙召来御医。 御医一看也是吓了一跳,但新帝的作为他也不能质疑,只说积酒伤身,房事激烈,阳虚发热,病中又用了助兴之药伤腑,内外皆虚,寒聚四肢……最终的结论是要命的很,要不要救,只要新帝一句话。 韶冬听了御医的一大堆话,莫名感到心虚,就好像是他为了折腾死前朝太子,除掉后患一般故意让祝痕命悬一线…… 他垂眸摸了摸鼻子,一脸正经,故作淡定地扯了扯早就皱的不像样的贴身礼服,“治吧,上医阁暂时也不用回去了,需要什么就说。” 太医手一颤,揪下几根胡子疼的呲牙咧嘴,还是弯腰领旨,让童子搬来他的衣物与药箱。 祝痕这么一治就治了三个月,行宫是没法送他去了,冷宫反倒成了他的扎根之所。 三月之中,祝倾前来探望过无数次,都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了回去。第一个月时,韶冬还如从前一般来她的内宫坐坐,聊聊天,不过无论她表现的多么娇羞,合衾礼始终都没下文。 原本她还以为是韶冬只是在不喜她的心狠手辣,但也默许了这种行为,终于放下心中的忐忑,以为摸到了祝痕在韶冬心中的分量,不再有什么动作。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地派出心腹去打听韶冬彻夜未归的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祝痕病重将死的传言? 那边派出心腹,这边则对韶冬伏低作小,极尽温柔,内宫的事也处置的井井有条,想是完美无缺。 直到心腹一直都不曾回来,这才回过味来:韶冬不希望她再插手冷宫的任何事了。 鸾和宫内扔出一大堆据说是猫儿挠坏的衣物后,这位后宫之主无论人前还是人后,倒是依旧端庄秀丽,温婉动人。 虽然不能伸手入冷宫,她也还是觉得那个傻弟弟再怎么着也翻不了盘了,蛰伏着,等待冷宫自己外传出什么消息,然后顺势给予最有利的一击。 想清楚的祝倾,每天都被簇拥着在宫内宣告她的身份地位,忙着掌握着内宫势力。一切都很顺利,比祝倾想象的还顺利,毕竟新旧两朝更替,后宫又没有新女人入住。 谁知,第二个月才过了五天,她还没完全威慑完后宫,本身最大的依仗就出了问题:新帝不再驾临鸾和宫,宫内很快就流传出新帝新后不合,新帝喜欢上了之前,或许与前朝太子一道秽乱了冷宫的顾凛,顾少将军等言论。 这些似真非真的话语让她十分恼怒又无可奈何。为了破除谣言,她只好天天去堵韶冬。 在韶冬的各种必经之路各种的偶遇,人是见到了,但没一次是能将人请回鸾和宫,只好想方设法地让宫女将各种吃的、喝的,送入议事大殿内,制造有事要商谈的存在感。 可惜她这个元后并没有得到朝臣们的看好,没人愿意帮她说句话,而韶冬也装作不知,当朝臣们睁眼瞎说帝后鸾凤和鸣,大伙也连着沾光时,韶冬最多就点点头,继续商议要事。 韶冬可以不搭理祝倾,但祝倾是真的不能不搭理韶冬,就算是这样,她起了个头,就要天天地继续下去。到后来,还是韶冬的一名随身侍卫看着不忍,对她说了实话。 “皇后娘娘,更深露重,您还是回去吧,陛下也不在寝宫。” 祝倾听完又看了几眼依旧守护在寝宫外,从不会离开韶冬的贴身侍卫们,猛地醒悟过来,韶冬在做戏。 为了做戏,竟然不惜将护卫他安全的贴身侍卫们扔在他不在的地方!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去冷宫后,彻夜不归的那一夜开始?然后她自认为掌控的很好,很妥善的一切都在那一天开始失控,直到一个月后韶冬对她表现出冷酷无情,更是彻底夜夜都不归寝?并且明知道她一直在等候韶冬,还是千篇一律地回复,韶冬不是在忙政务就是已经睡下! 祝倾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第五章 祝痕醒来已经有三天了,生病多久,梦就做了多久,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他没有理会那个总是会紧张的冷面男,也没理会总是捻着胡须叨叨叨的老头子,自醒来后就没说一句话过,也无论这两人说什么,他都不接话。 他看着愁眉苦脸的两人,觉得挺有趣,更不爱搭话了。不过苦的要命的药还是非得喝的不然冷面男会嘴对嘴地喂药,还会拿根绳子绑他一天。 最让他奇怪的是,身体消瘦苍白的可怕,但肚子却是圆溜溜,软绵绵的。每次他想捏捏,只要冷面男在,就会阻止,耐心地转移开他的目光后,会神情柔软地过来拥住他,一起玩些只有小孩才会有兴趣的小玩意。 祝痕只诧异了一会,就接受了事实。 真看不出来,冷酷、面无表情,高大帅气,总是鼻孔出气的冷面男竟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货,他只好假装配合,不然犯病了或许会打死他。 所以,基本上都是冷面男在玩,他一脸麻木,身体僵硬地看着冷面男舒展着有力的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小孩才玩的小物件,还时不时问他喜不喜欢。 他很想嘲讽一番,早那么八百年前,他就瞧不起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了,就连只需要一点点智慧的九连环都在七百年前嫌弃了,能这么安静地随便冷面男不带脑子的摆弄,一直陪坐到屁股发麻,也只不过是看在冷面男的手指还算好看的份上。 不过似乎每次他不答话,没反应,冷面男都会变得更加忧郁,更加温柔,这种交杂在一起的压抑与憋屈,祝痕看了竟然觉得很爽。可以想象下,一只凶残勇猛的狗狗,却在整天犯蠢……总之祝痕可耻地觉得身上某个部位总会随着某人犯蠢而很激动。 所以,为了能够持续爽,他闭紧嘴巴,像是在看极其稀罕的事物一般,眸光闪烁地与冷面男对视,没有分散出丝毫的注意力到那些小玩意上,只看着冷面男。 直到冷面男眼神退缩,沮丧地对他搂搂抱抱,黏糊糊,他才恍恍惚惚地,会有那么一瞬,觉得是不是欺负冷面男有点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在自己有病时,还当别人才是有病的。 不过就这么点小小的内疚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唯一的乐趣,看在同住一屋的份上,他决定不要提醒冷面男是有病的,认清现实这种需要智慧的艰巨任务还是交给他比较适合。 况且冷面男确实是犯病时比较可爱,像一只总是吃不到肉骨头的小狗,眼神哀怨,凄凉,不愿接受现实……却依旧捯饬着小短腿,不肯放弃。 醒来的第三天, 照耀在窗台处的日光是特别的明媚,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栀子花的香味,可惜他被冷面男绑住了四肢,困在窗台这,只因为他将药偷偷地倒掉了,又偷偷吃了一大堆冰镇荔枝,半颗也没留给冷面男,打个嗝,远远都能闻见他嘴巴里的清甜味。 被绑时,祝痕耷拉着脑袋,看似可怜兮兮,其实是为了遮掩他的偷笑。 谁也不知道,荔枝他没吃完,只吃了一盆。剩下的,吃不掉的,他全都深深地埋在土里,但一想觉得这样做过于明显,所以他又将冰镇用的冰块,踏踏实实地全啃光了…… 啃完冰块的祝痕头昏眼花,冷面男什么时候走掉,他也不知道,只记得,嘴里的清甜因为冷面男的出现,再一次苦涩的要命,好像嘴角还有点疼,肯定是被冷面男恶狠狠地咬过了。 这条疯狗!!!幸好他机智地没剩下一颗荔枝给他! 坐的久了,屁股好像又麻了,祝痕小幅度地扭扭腰,眼皮耷拉地看向吵的正欢的翠鸟。 窗台边缘挂着一只篾丝竹笼子,里面装着两只羽片油量翠滴的翠鸟,正上上下下地欢蹦着,时不时地歪头对着祝痕娇脆脆地啼鸣。 祝痕皱眉看着翠鸟那双渴求的乌豆眼,就是不愿将捻好的蛋黄小丸子夹到笼子里,嘴里哼哼唧唧,被这么一绑,总觉得他还不如这对关在笼子里的翠鸟。所以,不管翠鸟们怎么闹腾,怎么讨好,他就是不愿喂食。 就在这对脆鸟扒拉住笼子,可怜兮兮地盯视住祝痕手里的蛋黄丸子时,一声巨响吓的祝痕手一抖,鸟食盏子脆响着落地碎成两半,而翠鸟也扑拉扑拉地吓的在笼子里四处乱撞。 祝痕没有急着去看砸破门进来的是谁,只是一脸可惜地看着被他用作鸟食盒子的黄翡玉盏。 本来这是个做成空心的不倒翁,中间还可以拧开。祝痕见它小巧温润,又气它总是不会倒,就拧开来拆成两半,一半拿来装鸟食,一半拿来装清水。 谁知就这么碎了半个,另外半个大概会很寂寞了,叹息着抬头,却被一只指着他鼻子的手完全吸引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只女子的手,所有溢美之词如果拿来赞美都是庸俗的,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那双手,完全忽略了对方气急败坏的尖锐喝骂。 等他回神,已经被赶来的冷面男抱离了女子,隐隐地在于那双手的女主人对峙。 祝痕不耐烦地扭扭身子,不料冷面男不但没按照他想的那样解开绑住他的绳子,还一脸严肃地让满面怒容的女子离开这里。 他觉得很不满意,十分不满意,再度扭了扭身子。 事实证明他和冷面男是永远都不会有默契的,无论冷面男穿的有多华贵,身上爬满多少只龙,都无法弥补冷面男有一坨猪脑子的缺憾。 这不,冷面男竟然当着美女的面,上下摸索他的身体,还揉了揉他肚子上的软肉。肚子这种部位是能乱揉的吗?一看就是个色/情/狂! 替冷面男万分丢脸的祝痕,艰难地将脸埋入冷面男的胸膛上,隔着金光闪闪的龙纹,恶狠狠地咬下去,好半天都没撒开嘴,虽然咬上去很硌,很不舒服。 看在必须教训冷面男的份上,祝痕决定稍稍委屈下自己十分挑剔的嘴,回头必须要用整一罐酸酸甜甜的梅子来补偿。 想到梅子的他,微微松开嘴,唾液不自觉地迅速分泌,染的冷面男的胸口有点湿润。他眨眨眼,拿脸蹭了蹭那片湿润,想要毁尸灭迹,并且不耐烦地瞪了眼作为罪魁祸首,让他再次丢脸的冷面男。 果然没有默契,冷面男竟然愉悦地笑出了声,蠢的没药救了。不过美女你哭什么?竟然哭的这么伤心,谁欺负你了?觉得哪里不满意?大胆地说出来,一定替你做主! 祝痕张张嘴,这才发现他太久没说话,竟然发不出声了,惊惶地拿手指挠了挠冷面男的大腿,越挠越大力。 却惊见冷面男眼神面色红润地低喘出声,那声音,勾人的很。但祝痕除了眼珠子就手指还能抠抠,之前咬人不见效,全都指望这能动的手指了。撇开目光,继续抠,快速抠。 “孤说了,出去!离开这里!” 祝痕被冷面男大声说话给吓到了,顿时僵住手指,不敢再做动弹,真不能怪他外强中干,实在是敌人太强,病的太重。 最后哀伤地看了眼挂满泪珠的美女,被抱着进入内室,其实他也很想哭。冷面男嘴唇红润,眉目湿润,像个要吃人的妖怪,真的好可怕。 是不是要进食了,要变身了?那连连滚动的喉珠,还有一向清冽的眼睛都漾成会勾人的春波。 被轻放上床榻的祝痕看着冷面男边脱外套边逼近的样子,迅猛地哭了出来,哼哼唧唧。备受惊吓之中竟然开口说话了。 “鸟食盏子碎了,那对鸟大概要饿死了,我觉得它们虽然个头小,但也算是长肉的,或许会美味。” “我知道,没事。” 祝痕嘴角一湿,果然是冷面男咬过来了,还舔舔舔的舔个不停。 他顿时大惊失色,梗着脖子大喊,“别吃我,我不好吃!” “恩,听你的。” 说着就又被摸了几把肚子。 祝痕哀伤地觑了眼肚子,闭上眼睛壮烈地将肚子往冷面男的手底心蹭了蹭,贴的更加紧密。 不过这个动作似乎很有效,冷面男很快就将注意力从他的嘴巴、脖子,转移到了肚子,动作小心地掀开他的衣摆,灵活地钻了进去,慢慢贴附上去,正一心一意地抚着他的肚子。 冷面男的大手有点糙,但又恨温暖有力,一圈圈地在肚子上转着,很快祝痕就止了眼泪,迷迷糊糊地越来越困,闭眼睡去。 韶冬眼神软了软,俯身亲了下祝痕的嘴巴,这才慢慢解开绑住他手脚的丝带,见绑缚的位置有点泛红,取来药膏,细细涂抹。 过了好半天才收回摩挲着祝痕手脚的手指,末了将一只软枕头往他怀里一塞,见他快速地缠上软枕才起身放下帘帐,往外室走去。 祝倾果然还站在原地,眼神倨傲,毫不示弱地看过来,丝毫看不出就刚刚她还掉过眼泪。 韶冬收回眸光,不紧不慢地撩袍坐下,完全没了之前桃花盛开般的不镇定。也没看向祝倾,只盯着刚被祝痕啃了口的手指看着,完全是要看出朵花来的架势。 ☆、第六章 祝痕见冷面男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脱掉衣裤爬上他的床,就放慢了呼吸,闭眼装睡。没一会,冷面男就撇下他出去了。 他一脸不屑地睁开眼,想着,果然见到美女,这蠢货就暴露真面目了,说好的缠缠绵绵呢? 刚一想到这里,浑身上下猛地打个寒颤,顿时哭丧一般挂下脸,觉得一天五顿的药肯定是药,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这时一声只有女子才有的尖利声传入他耳内,沮丧的眼睛亮了亮,原来美女还没走。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一脚踢开冷面男塞给他的软枕,蹑手蹑脚贴上影壁。不过传来的声音时高时低,语速快的让他脑子都要打结,想了又想,那女子实在太美,冷面男又太丧心病狂,两者只能选其一,还是看美女的诱惑力占了上风。 等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帘,刚探出头,就瞧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就在不远处,头皮一麻,总觉得有道冰冷的目光扫射过来,吓的他赶紧缩头。 过了好一会,冷面男与美女依旧在说话,好像,确实,没发现他,就又试着往外看了看。这次冷面男的声音似乎压的更低了,就算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淡定笔挺的背影倒是挺帅了…… 阿呸,祝痕再一次自我唾弃了一小下下,明明大美女在前,干毛要将目光放在那个讨厌极了的男人身上,再帅,错了,是再蠢也是个男人!我呸! 祝痕晃了晃眼珠,看向美女,刚一眼就箍巴了下嘴,心中赞叹,恩,真不错,就算在发怒,也是美的让人心花怒放,难怪冷面男不愿意让他与美女相处,只想骗他睡觉。 不然放他在这,哪还有冷面男的份。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真是太不地道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美女竟然停下张合个不停的嘴巴,同样目光火热地看了过来,好像是发现他了。不过也就那么一小会,速度快的让他几乎不太确认这是不是错觉。 也没时间给他思考,他很快就被一个既像挑衅又像调戏的美艳笑容给震慑住了,美女的声音在笑过之后,虽然还带着颤音,但也变得更为清晰。 不得不感叹,原来美女的笑容是有提升耳力的功效的,完完全全地将接下来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韶冬,你对我的深情我都明白,不然也不会在所有人都反对时还坚持着立我为元后,只有我生的孩子才有继承你大统的资格。你现在名正言顺地拥有了我,那么小痕就是祝氏剩下的唯一独苗了,也该脱离这里。看在他送你皇权的份上,什么都不必封赏,只需要将他流放到人烟稀少,能活下去的地方就够了。” 祝痕听完,贼兮兮的面部表情瞬间白板,这是几个意思啊?冷面男爱慕美女,还成功了?小痕是谁?说的这么动人,却要将人流放,看不出来啊,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狠。 唯一和他相关的就是知道冷面男的名字了,韶什么,什么,哦,冬,韶冬,这也太难听了。 肯定是出生在冬天,爹娘不爱他,冬天也不爱他,所以犯病到现在。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真烦,还是喜欢冷面男这个说法,多贴切,多形象。 他嘀咕着扭头看向韶冬,以为韶冬会说几句能让他再明白点的话,竟然是又一次赶人,“回你的宫,孤还有事。” 咦,想不到冷面男还算有点人性,不管小痕是谁,算是逃过流放一劫了?不过冷面男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忙就忙呗,走就走呗,赶人就不对了,这不他还在嘛。 虽然美女是冷面男的,但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看,也是幸福满满哒。怎么又来赶人这套?祝痕扯扯衣领子,不太高兴地一脚踢开竹帘,哗啦一声,就从里屋站了出来。 先是讨好地看了眼美女,惊见美女就像见了鬼一般抑制不住兴奋,目光火热的快要将他燃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了归属的美女是不是热情过了头了? 心中有些犹豫,不过喜欢看美女的想法依旧胜过一切不对劲,箍完嘴,战斗力瞬间飙升,刚要扭头对冷面男严肃说话,就被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捏住颈皮,毫不客气地往后一扯,疼的他呲牙咧嘴,再也顾不上对美女傻笑。 战斗力回降了一点点的祝痕,还是使出了怒气冲天的一巴掌,响亮地拍向揪牢他的手,话也冲口而出,“不带你这么拆台的,就算你们是一家人,也不能让我这么丢脸,好歹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在任何眼里都该是英俊潇洒的。” 打量了会冷面男,忽然恍然大悟,“是吃醋了吧,也是,对你来说,我确实是个威胁,啧。” 韶冬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感到万分头疼,记忆空白了的祝痕好也好,坏也坏。本来是要送他走的,但他现在怀着孩子,就不可能再送他走,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做安排。 安稳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祝倾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不顾他的警告,来闯冷宫,还被发现了端倪。孩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出事的,正在交涉,祝痕又蹦了出来,幸好他没有记忆,不然就被祝倾刺激到了。 都说有了身孕的,什么都会变的脆弱,怎么搁在祝痕这就活蹦乱跳,四处捣乱? 也就楞了这么会,一个不留神就被完全改了脾性的祝痕一把扯下刚还扯住颈皮的手,还收到一枚凶恶的眼神。 “我又不是猫猫狗狗,干嘛扯脖子,要忙你忙去,我要和大美女聊聊天。” 韶冬听完对着祝倾冷笑一声,目光冰的渗人。祝倾惊了惊,闭上嘴,往后退了退。 屋内顿时一片静谧,就连刚还在吵吵嚷嚷的两只翠鸟似乎都被冻结了般,哆哆嗦嗦地贴在一起,一声都不敢吱。 祝痕抽抽嘴角,都说养鸟防老,好歹也养了三天了,这鸟吃他的,用他的,喝他的,竟然不是站在他这边的,回头就去扔了这对白眼狼! 他不作考虑地将袖子撸高了,正准备和冷面男大战一场,谁知冷面男只是垂下眸子,安静地对着还在后退的美女挥了挥手,并让人进来将美女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祝痕气的连喊数声,可惜侍卫不是他的人,只听冷面男的,果然快、狠、准地将呆呆的美女请了出去。 被请出去的祝倾一直都低垂着头,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她真的只是韶冬摆在明面的物件,只要韶冬不允许,她就做不成任何事。不过这又怎样,祝痕比她好不了多少,都是靠着韶冬的兴趣而活着。 一旦韶冬不再对他感兴趣,那么亡国的前朝太子比之亡国的前朝公主,又有什么活路?作为女子的她或许因为曾经的身份被忌惮,最起码诞下太子之前她是安全的,还是有机会掌握住强大的,能令人永久弯下腰的权势的。 祝痕又不一样了,是前朝余孽,还是皇族,更是只差一步就登基的前朝太子,如果不是冷宫这个闲人免进的地方,怕是早就尸骨无存。 但愿他能活到她拿捏住能与韶冬抗衡的后宫权势之时,届时再想处理这么个人,还不容易?至于他肚子里的孽种,皇宫里夭折的孩子还少吗?夭折一个不能上明面的孩子还难吗? ☆、第七章 这么一闹,祝痕心里有气,又拿冷面男没办法,转身就往挂翠鸟的窗台走去,打算这就扔了它们。刚走了两步就被扯住衣袖。 力道很小,带着小心,祝痕不想回头,顺着袖子一把捋下,轻而易举地将那只依旧冰冷的手捋下。 刚捋下,那只手又挂了上来,一样没用多少力道,几次下来,神仙也烦,他口气不好地闷声问,“干嘛!” 接下来的话他只动动嘴,没有说出来,因为冷面男的表情太过无奈。仔细看看还带着点算计着什么的精明。压抑着高兴,隐藏着忧心。 不过他依旧直率地表现出不高兴,只是没再摔冷面男的手,任由冷面男拉着他,还喊来那个住在对门的白胡子老头。 祝痕冷哼一声,拉下黑沉黑沉的脸,顿时觉得命好苦,对门住了个怪老头,每次出现都要喝苦药,同房住了个怪男人,手段也是杠杠的。 但他还记得要扔了那对鸟,是的,他很记仇,至于早就得罪他至少千百遍的冷面男,都住一起,还怕找不到机会报仇? 老头探脉完毕去熬药了,剩下的祝痕与韶冬面面相觑了会,一个一脸警惕,转身就走,一个神游九天,坐姿端正。 韶冬看着祝痕站起,走开,猛然想起祝痕从醒来到现在,看他的眼神从来是除了厌烦就是厌烦。 以为祝痕是失了记忆才当他是陌生人,也没怎么在乎,反倒正中下怀,毕竟最轻易舍弃的永远都是陌生人,他只想要孩子,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孩子。 如果不是今天来了这么一出,他也不会看的这么清楚:祝痕喜欢美人的本性依旧,他是真的被排除在外,就算他现在扔下祝痕不管,祝痕也不会有丝毫的难过。 有那么一刹那,竟然觉得祝倾哪有他当年女装时好看,为什么不是被他吸引,为什么原本最不想要的十年纠缠会变成只有他一人记得的过去!另一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再无烦恼!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是怎么了,眼见祝痕腿肚子一软,要往前跌,赶紧心惊肉跳地冲过去,扶住了人。 见祝痕不喜他的搀扶,面色一沉,没有发作,只是双手虚撑在祝痕身后,亦步亦趋。 祝痕瞪过冷面男后,面无表情地取下刚恢复活泼的翠鸟,一点也不心疼地运气,甩臂,啪地一声,扔出了窗户。 鸟笼很结实,只有不识像的两只脑仁很小的翠鸟在里面疯狂地呼扇双翅,外带另外半盏承水的黄翡也碎了。正好,这一对都在同一天都完结了它喂鸟的卑微任务。 “不喜欢?那孤找只小狗来陪你?还是更喜欢兔子?记得马苑那边刚下了几只马驹……” 祝痕听着冷面男的各种提议,像看白痴一样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没听完,默不作声地往内室走去。 冷面男的效率似乎很高,等他解完手,又在书桌旁耗了一小会,再出来时,已经没了那两只翠鸟的任何踪迹。不过院子里挤满了各种四爪兽,没有两爪,只有四爪的,大的小的都有,全都绕在笑的一脸荡漾的冷面男身边,拱啊拱,叽里咕噜地叫唤着,散发出各种的,独特味道。 祝痕想了想,面不改色地关上了门,还搭上了门栓,然后吧嗒吧嗒地走回内室,决定睡个大头觉。 要对付这个整天都在犯病的冷面男,太累。 韶冬脸色变幻数次终究忍住没去踹门,目光冷冰地对上正端着药碗,呆立在院子另一头的老头。 老头被新帝的目光渗到,哆嗦了下,差点打翻药碗。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拿走药碗。 老头目光移动,只见绣有龙纹的黑袖半遮住新帝完全舒展开的五指,玛瑙小碗被五指这么一托,稳稳当当,玛瑙色艳,却是死物,还是不及那一双骨肉匀称,满是生机的手。 老头头皮一凉,猛地打了个寒颤,耳边响起的声音,冰的透骨。“这些东西,你用点药,全都洗刷干净。记住,每一只都要干干净净,气息怡人。” 韶冬冷哼一声,走向窗户,药碗往窗台前的桌案这么轻轻一搁,翻身纵入屋内。理理不沾灰尘的衣摆,冷哼一声,托起药碗扭头就往里走。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2节 院子里只剩下老头一人面对着一大堆毛茸茸,兽性尽展的四爪兽。也不知道这些四爪兽是不是成了精了,一见到新帝离开,立马就抛弃了乖巧乖巧的温顺样,不是呲牙四处打架,就是撅起屁股要拉屎…… 老头生无可恋地闭上眼,随便揪了一只,直到被挠的满脸花,终于成功带走一只…… ☆、第八章 从来都觉得冷面男有病的祝痕觉得自己也病了,越是喝药,肚子就越大,果然是冷面男在捣鬼。 千依百顺又咋滴,真心架不住冷面男的险恶用心!! 所以他最近一直都在捧着肚子与冷面男斗智斗勇。 更是憋着嘴就是不愿与冷面男说一句话,别以为他不知道冷面男是在羡慕他,嫉妒他,恨他,能跟大美女说话。 每次大美女一来,他就神速地赶回来,身体紧绷,如临大敌。害的他至今只和大美女说过半句话,数全了也就三个字:你好美…… 第三个字才出声,就被快、狠、准地拉走。 几天过后,他发现原本阳光明媚的院子变得阴沉沉了,抬头一看泪流满面。 围绕着屋子的院墙已经有城墙那么高了,再烈焰的红杏也探不过墙来,花的什么香味当然也嗅不到了。而且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侍卫,让他觉得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掉进眼珠堆里,拔都拔不出。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此恨总有得报时,祝痕坚信,他总有一天能斗倒冷面男,扒掉四面高墙,出去看看比之前看到的美女还美更多的!! 祝痕冷眼瞥着颤颤巍巍捧着药碗过来的老头子,忽然哼了一声,将脸埋入小娇娇的脖子处,再也没抬起他的头。 小娇娇本来是在自由自在地舔爪子,微眯的眼睛里全是沉醉,被这么突然地一搂抱,肌肉僵硬了片刻,喵嗷一声扭头就对祝痕呲出两颗尖锐的长牙,并且弓起背,炸着毛,完全就是被惹急了的摸样。 还不等祝痕躲开,数名侍卫已经飞身上前,用棍子隔开了祝痕与这只硕大的猞猁。 是的,是猞猁,是兽性爆发起来比虎豹还没法控制的猞猁。上次冷面男发神经弄来一堆大大小小的四爪兽里就有这么一只白底黑点,毛发蓬松,耳朵尖竖的花斑猞猁。 它已经成年,食肉量极大,一看就是能吃穷冷面男的架势,并且还是唯一一只不爱搭理冷面男的货。当然也一样不爱搭理祝痕,不过就凭这一点,祝痕力排众议,万分坚持地留下它,并取了个自认为万分贴切的名字:小娇娇。 在这阴暗的高墙之内,祝痕已经落魄到时不时去逗一只危险的猞猁来打发时间了。不过他也偷偷在训练这只猞猁,喂食的时候总将冷面男更换下来的亵衣亵裤埋在肉的深处,期望有一天猞猁饿的慌的时候能扑倒冷面男,恶狠狠地咬他一口。 虽然他每次去偷拿冷面男刚换下来的亵衣亵裤都会被冷面男发现,然后他需要十分警惕地去对付表情怪异,眸光晶亮的冷面男,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被按倒,嘴对嘴地疼个半天。 祝痕觉得他的牺牲是有用的,小娇娇自从吃了混有不明布料的肉食后,从对冷面男的目空一切到现在的爱理不搭,极少数的露出凶样,也算有了很大的进步。 最让他开心的就是那老头子自从被四爪兽们挠过后,就不敢靠近任何毛茸茸的家伙,为了不喝药,他每天都在战斗,决不放弃战斗! 眼看老头在侍卫的配合下,不断地靠近着,他顾不上姿势是否优雅,嗷地一声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一排侍卫,扑向还露着牙齿,寒光闪闪的小娇娇。 嗷?祝痕划拉下腾空的四肢,目测了下与小娇娇的距离,又感受了下紧扣住颈皮的熟悉温度,不相信地扭头看去。 这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热天的手这么冰凉,别是犯病了才回来的吧? 祝痕愤怒地对冷面男挥了挥爪子,踢了踢腿。眼神交流中,惊悚地发现冷面男的视线一直都是在他胸口以下,大腿根以上来回的扫视。 他木愣愣地夹夹腿,想要缩回肚子却做不到,只好艰难地一巴掌糊了过去,嘴里嗷了声,音调凄厉愤怒。听的小娇娇扭了扭耳朵,不屑地喷他一脸的口气。 祝痕顿时被熏的眼神发直,四肢发僵,被冷面男轻而易举地单手圈住。 韶冬一脸淡定地抬脚踩上小娇娇的毛绒脸,等小娇娇懒洋洋地转身走开,又抬起一只手扶了扶刚被拍歪掉的头冠,无奈地叹息,“真不该弄只猞猁进来,本来就不会说话了,现在都只嗷嗷嗷了,如何是好。” 祝痕震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又嗷了声,心中奇怪的很,为啥冷面男对小娇娇这么地甩脸,小娇娇竟然不是凶猛地扑倒冷面男,大啃一口?而是这么令人发指地乖乖走开了。嗷!难道之前做的那些都是笑话吗? 脖颈一疼,耳边响起带着笑意的声,“说人话,就算是那只猞猁也听不懂你在叫唤什么,或许你念点佛经它还能听的懂些。因为它是只佛前猞猁,来你这前,他正守护不动明王像。” 祝痕头也不回地揍上了冷面男的脸,他算是想通了,要战就战,弄毛个弯弯绕绕,他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委屈了自己,白让冷面男看了这么多天的笑话。 可惜他又一次预料错了,冷面男只愕然地盯视了会他,就将他扛进里屋,又一次嘴对嘴地喂完了药。一碗喂完还不算,抹抹嘴角的药渍,竟然凶残地让老头子再熬三大碗出来,只因为过程中祝痕咬破了他的嘴,难以见人。 折腾了半宿,药效终于发作,祝痕闭上眼睛越来越放松,朦朦胧胧中似乎还听到了老头子和冷面男的对话。 “陛下,看来确实如老儿所料,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没有说话的兴趣……不过性格比之曾经,闹了不少,是不是要……” 冷面男没有回答,几息过后,似有衣袖的悉索声,应该是白胡子老头正准备告辞。 祝痕忽感到肚子上多了一份压力,“远未足月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男子生育,老儿只听闻过,未曾见过。陛下或许可以找来前朝御医一探究竟。” 祝痕眼皮一颤,想要醒来,又感到眼皮上一阵冰凉,认出是冷面男的手指在细细地抚动。 男子生育!是谁?是他吗?祝痕不愿就此罢了,眼珠滚了滚,皱眉睁眼,还来不及看清冷面男的表情就被一掌盖住,视线内恢复黑漆漆。 “睡吧,一切有孤。” 随着这声冷静到极点的语调,他颈部一麻,没了挣扎。 ☆、第九章 韶冬离开冷宫后,没有听老头的话去找前朝的御医,而是去了收藏着前朝皇族记事的库房。幸好他是从祝痕手里拿到皇权的,所以前朝的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原样没被破坏。 翻找的过程中,韶冬仔细想了想,关于前朝,也算知道个大概,毕竟蛰伏在前朝太子身边十年,就是祝痕不知道的事,他都门儿清。 祝痕的父亲就是他的灭族仇人。带着人马杀入宫内,见一个杀一个,并在龙椅前逼死了爷爷与父亲,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死了。而他与几名宫女侍卫一道被流放。 怕是身在皇宫的他也想不不到还有个稚童活了下来,回到了宫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他儿子耍的团团转,就算见了面也不相识。 更可恶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逼害了前朝皇帝,才拿到诏书,变成正统!他是不是正统还轮不到仇人来质疑! 韶冬冷哼一声,拔剑将案叽一劈两半,甩袖站起,几次想离开,但都拧眉顿住脚,只好烦躁地在库房内来回走动。 一直耗到快天亮了,才憋闷地翻看起来。刚翻开第一页,他就瞳孔猛缩,再也翻不下去。 韶氏灭亡三年后,祝麟才登基称帝,也就是说,国无君三年。这怎么可能? 他三岁流亡,四岁经历瘟疫,五岁一路往东,等颠沛到京城遇见韶冬已八岁,只知谁坐龙椅谁就是他的灭族仇人…… 眸色波动,眼睛半阖,中指慢慢点上纪年,克制地问了句,“十五年前,是否有过国君空缺三年?” 韶冬问的正常,还是带上了煞气。吉利服侍新帝也没多少时日,但作为一名皇帝新任的贴身侍从,主子的手段是全看在眼里的。像他这样的,最怕主子质疑他的忠诚。 慌里慌张地放下手上拿的烛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可是觉得哪有问题?小的马上找人来问话。” 韶冬不耐烦地将手里的册子往吉利身上一丢,“回孤的话。” 吉利也才十七八岁,哪会留意十五年前的事,也正是他身份简单,人又机灵才被提到贴身侍从的位置。他见主子问的又这么严肃,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才挤出句,“陛下是想要有空缺还是没空缺?奴才这就去办。” 韶冬眯眼怒喝,“出去!册子留下。” 吉利将册子一放,赶紧一溜烟地跑掉。站门口的侍卫见他满脸热汗,双目发虚的摸样,多嘴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吉利擦擦汗,也不敢多嘴,只说主子心情不好,大家小心伺候。但他心里还是在琢磨着这事。 ‘主子问的好奇怪,怎么可能会有无国主三年,就是小小的一个户百姓,都要有个拿主意的男人,不然家不成家。但回的话主子又不满意,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问题?而不是想修改前朝的事?’ 想来想去歪身拍了拍刚才问他的那名侍卫,“哎,大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国三年无君?” 侍卫一掌推开吉利,颇为嫌弃地弹了弹刚被碰过的肩膀,“这么傻,还敢来做陛下的贴身侍从?” 见吉利一脸憋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刀柄,微微挪了小半步,压声说话,“国一日不可无君,敢这么说话不要命了?怎么会好奇这种要命的玩意。算了,也就我来和你说说。就只我知道的,都没断过,今上就不必说了,再往上数是祝、厉、韶、谭……” 侍卫卖弄完毕,满足地看着吉利一脸崇拜的模样,箍箍嘴,继续炫耀,“本侍卫,文武双全,武则武艺超群,文则满腹经纶,以后有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 还没等侍卫激动完,就听见库房的门吱呀一声,“进来。” 吉利赶紧屁颠屁颠地进去,刚进去,又出来了,换成侍卫进去。 侍卫擦擦手心的喊,又握握刀柄,满是忐忑地进去,出来时见他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据他自己说,文武双全的他升任侍卫六队队长,从此俸禄提升一级。 独自留在库房的韶冬,闭眼片刻,掩去所有翻涌欲出的情绪,缓解着干涩难受,等静下心来,快速地翻阅起册子。一旦有涉及祝痕的记录,他才停下速度,逐字逐句地认真誊写到一旁。 祝痕的父皇并不热衷于充纳后宫,只有那么两三位,甚至都没立后,诞下祝痕、祝倾的生母语焉不详,也没有过任何的赏赐,但两人是诞生在弗林池畔的事,却是记录的一清二楚,显得十分的蹊跷。 与姐弟俩相处十年,也没听他们俩提及亲母……那么极有可能祝痕能孕育生子是继承于父亲。以祝倾看了祝痕大肚子却没有多少讶异来看,她多半是知道这件事的。 韶冬双眼紧闭,眉心紧皱,一口气闷在心口,怎么也吐不出。 如果能早点知道祝痕的父亲或许不是他的仇人,十年当中会不会对祝痕好点?如果知道祝痕身体的秘密,会不会选择他而不是姐姐? 韶冬想不清答案,对着烛火呆坐到吉利进来提醒该上朝了,才用冷毛巾敷了会脸,掩去心底的疲惫。 办完政事后,韶冬第一次没急冲冲地往冷宫赶,而是找了处幽静的地方,就这么坐着,直到头昏眼花才由吉利扶着回去。 吉利原本是让御撵往冷宫去的,但新帝又说要回他旷了半年的寝宫,只好掉头,谁知行至半路,新帝忽然发声,“是不是走错了?” 不等吉利回答,新帝已经对吉利摇了摇手,望着去冷宫的路沉默不语。 最后韶冬还是不放心地让两名侍卫去趟冷宫,侧身俯下御撵,细细吩咐他们,该用什么办法来让祝痕乖乖喝药。 而后几天,韶冬一直都没再去冷宫,只是召了跑路太久,差点变成沙丘野汉的顾凛,让他去寻找前朝太医,要快。 这件事一开始就不顺利,前朝御医中十之有□□不是老死在宫内,就是在他登基时主动殉了国,仅剩下的还是在祝痕很小的时候,宫里特别开恩放出宫的。 这么一找就找了整整三个月。 韶冬原本不动声色的摸样早在这三个月中变得暴躁易怒。 从他回寝宫住算起,又天天来堵他的祝倾,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以前明知她大小动作不断,也从不说她,更是每一句重话,搁现在就不行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承受韶冬无端端的怒火。 不得不选择远远避开韶冬,不见召唤,不敢现身,更不敢去探究高高围起的冷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韶冬避之不及,却日渐失控。 现在能在韶冬这说的上话的也就剩顾凛了,所有人都当顾凛是救命恩人,可惜他也是自身难保,面对韶冬总是阴沉沉的脸,也是快要疯掉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但愿能多活几天。 这不,一找到前朝老御医,顾凛都快要乐疯了,顾不上休息,直接冲入老御医家中,绑了人就走。 但老御医也不是省油的灯,见顾凛这种架势,不怕死地一路折腾,不是要上吊,就是要吞金,死活不愿再进宫,还没被韶冬收了的命,在老御医手里折腾的差不多了。 最后顾凛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不客气地将老家伙绑四肢,堵了嘴,这才得以快马加鞭,顺顺利利地进了宫。 再见韶冬时,顾凛感到分外震惊,韶冬竟然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双颊凹陷,眼珠无神,衣袂空荡荡。还以为请老御医是为了治韶冬的病,就因为老御医的不明事理,不但路上耽搁好久,他也同样备受折磨。 愤恨地踹了老御医两脚。 这时候的韶冬连骂顾凛的心情都没有了,淌满汗水的手紧紧握住老御医,赶往冷宫。 ☆、第十章 三月未见祝痕,乍一见到,韶冬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眼睛又开始干涩,发热,完全没有之前握住前朝老御医的气势汹汹,反倒快速地错开了眼,假装冷酷。 这么一错开眼,他又后悔了,一是没细看,二是很想知道这么久没见,祝痕有没有惦记他,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祝痕看到消失已久又忽然出现的韶冬了,懵了会,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对着刚啃了一口的桂花水晶糕继续啃啃啃,不忘对房梁处晃晃腿。 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飞跳下来,又听到嗷地一声,原本摆在一旁的糕点碟子已经不见。 这时候跟在后头的顾凛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胆敢来此撒野,先吃我一刀!” 小娇娇慵懒地拉长腰线,展开四肢,完全没将战战兢兢的顾凛是个事,一爪子护住碟子不让它掉下去,剩下的三只爪子全挂下横梁,歪头嗷地一声,对着底下的顾凛露出两根尖锐的长牙。 这么会,顾凛已经瞧清楚上头趴着的是个啥东西,神情一松,没有收刀,习惯性地打起嘴炮,“亲爱的陛下,啥时候你把这东西整这里来当门神了?那些个老和尚不与您拼命,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了哟。” 韶冬没打算搭理顾凛,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猞猁。 这只猞猁在奶猫大小时被国寺的得道高僧拾到,本打算稍微养大点就放走。谁知越大越不肯走,自觉去很远的地方猎食,吃完清洗干净再回来,然后蹲在外域使节送来的不动明王巨像那里一守就是一整晚。 时间久了,寺庙中的和尚都当它是寺庙的一份子了,不过这只猞猁不与人亲近,包括那位拾到他的得道高僧。除了像位虔诚的神像侍从,兽类有的野性十足,不然他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侍卫来防护。 只是这猞猁什么时候把祝痕当成神像守了,竟然是挪了窝,寸步不离。 韶冬在观察着猞猁,祝痕对着顾凛没什么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并挥挥手里的水晶糕,满是嫌弃,“出门笔直走,有个药味极重的屋子,里边有个包着脸,胡子快要掉光的老头,想吃,问他要。别一惊一乍的,我现在胖的喘个气都心悸,经不起风浪了。” 顾凛尴尬地摸摸鼻子,眼神乱飞,没打算走,对着祝痕半天也没吭哧不出一句话。 祝痕舔完手上的渣子,抿嘴回味了会才补了句,“我不生你的气,你现在这样也挺好,良禽择木而栖不是么?个有个的路。” 顾凛面上挂不住,韶冬又在,说什么都不好,就摸摸鼻子,真去找祝痕说的老头要糕点了。 前朝老御医一见到祝痕的肚子,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行礼,把脉,摸肚…… 前朝老御医在宫里伺候贵人,伺候惯了,也深知里面的复杂。把脉的同时也分心往一旁站着的人那看几眼,观察下对方的情绪,再决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特别是皇帝在这,要生要死都是皇帝的一句话。 况且离宫多年,子孙已满堂,不是孤家寡人,,累及子孙的事不能做,宫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他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决定好的。 他见皇帝的脸色极其难看,手也是隐隐在抖动,一下子估摸不准皇帝的心态,不敢开口说话。 韶冬站在围屏的一头,这个位置距离祝痕不远不近,他见前朝老御医还在不停鼓捣,不时闭眼思索,心情根本没法安定下来,乍一听见祝痕说的话,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扯扯嘴皮,涩然地问了句,“你,你都想起来了?” 祝痕无所谓地拍拍奇大的肚子,像只摊平的白汤圆,懒懒地伸手、伸脚,最后才矜持地点点头,“都说怀孕傻三年,我怀了两个大概能傻六年了。” “阿痕,你……对我……” 韶冬紧张的手心冰冷,不知道在什么,也不清楚想问什么,更是目光躲闪,表现的比之前的顾凛还没底气。 祝痕歪歪头,露齿一笑,“看你的装扮就是今上了。听说你对我姐情深的不得了,不但娶了她,还为她放过我这个前朝余孽。谢谢你娶了我姐,不然她一个女子也不知道熬得过去不。不过我们还是有仇的,还是别那么熟的好,叫我前太子就行。” 韶冬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祝痕,深陷的眼窝周围发青的厉害,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这时他的脑子如炸开般发疼,不再顾及会不会吓到祝痕,声色俱厉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相遇相识?” “我们该相识吗?”祝痕表情认真地追问着。 “果然会是这个结果,孤就知道你要是记起一切就会这样。” 韶冬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又意识现在来说这些……,不再激动,垂眸静神。不想听见祝痕更多的后悔,也不想动摇。 成王败将,一旦拿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祝痕就必定会失去他的尊荣与江山。就算不是仇人,也注定是敌对。没的选择,一切都已既定,就连朋友都没法做。 韶冬挺直了腰板,抹了把脸,又按了按抖着的左手,眸底冰寒地看向还在把脉的前朝御医,“他的身体应当已调理妥当,孤想知道,瓜熟蒂落之时,他的生产是否会顺利?需要孤做什么?” 前朝御医见韶冬收敛了情绪,暗中咬着牙,离榻数步,故作气定神闲地回答道:“的确就像这位公子所说,怀着双胎,看来之前已经有御医判断过。不过老儿对女子生产还能应付一二,男子的,委实不知。女子有产道,难道他也有?” “什么!顾凛,给我滚进来!” 顾凛正吃的满嘴渣,幸福的要冒泡。一听到饱含怒气的声音,顿觉糟糕,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出冷宫。 韶冬急得满头大汗,满以为找到前朝御医就能万事大吉,谁知眼看祝痕即将临盆,懂的人却没一个,万一出事如何是好。难道要去求祝倾? 他像是疲惫极了般,闭了闭眼,睁开时快速地转头离开。 前朝御医瞧着韶冬离去的背影嘀咕了句,“我看着,怎么着也是他比你还需要问诊,这心思重的都不成人样了。才见到时,还以为要看病的是他。” 祝痕皱眉想了会,“我也以为做皇帝的应该威武霸气,竟然是病秧子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子嗣……”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如果没有子嗣,姐姐该怎么办,他是要重新夺回帝位还是帮姐姐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竟然没有丁点关于姐姐的事,就好像姐姐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前朝御医听了祝痕的话,楞了楞,神情有点怪异。这里是冷宫,冷宫也是后宫,就算不杀前朝余孽,也不该将他留在后宫。反倒怀着孩子,过的滋润舒心,怎么看都是新帝的种。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这么的怪,就好像不认识新帝? 难道……前朝御医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说到底他也是个将行就木的老人,如果不是新帝需要他,他也只是在家里等死。得罪有钱有势的最多就一条命,探秘皇家,可是满门性命。 更何况,他身上也是藏着秘密的。 ☆、第十一章 此时已是红枫如烈焰般燃烧的深秋,也是祝倾最喜欢的时节。 她总是想起,每当这个时节,父皇和皇叔就会带着她和祝痕一道去深山内狩猎,追逐着猎物,追逐着层林渐染的细微变化。一追就追两个月,直至隆冬。 那些成片成片的枫叶呈现出最美的姿态,如幕遮天,将她视线内的天空全都染成色彩鲜明的壮丽。视线的每一次停顿,都会被深深地惊艳到。 等落叶飞纷飞,霜冻出现,雪花绵密时,就是归程。 可惜等她稍稍长大,就只能留在宫内,学着永远都学不完的事,做着永远都不会有人满意的公主…… 而祝痕,永远都备受关注,享受着年年都会有的狩猎,熟悉着宫外才有的勃勃生机与绚丽多变的色彩。 现在好了,她做了皇后,除了韶冬无人敢对她指摘,无人敢让她像个木偶一样听话。只要她能诞下韶冬的血脉,那她将会牢牢占据整个后宫,扶植起属于她的小朝廷。 就好比现在,内宫的各个管事为了讨好她,不惜耗费内宫库银,为她建造出一片人工山林,种满了红枫,还放养着数十只羽片雪白的丹顶鹤。 洁白的丹顶鹤在如火燃烧的林间翩翩起舞,引颈啼鸣。在祝倾的眼里就像是几只脆弱的生命,在火中如歌如泣,哀哀挣扎,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真是美不胜收。 而此时的傻弟弟,就算怀着韶冬的血脉又如何?没有她的风光,也没有她的权势,永远上不了台面,只能藏在冷宫的最深处,刻骨地记着怀孕时被韶冬再次抛弃的遭遇。或许还有一天,只要随便哪个臣子发难,就会性命不保。 祝倾摸了摸圆鼓鼓的假肚子,忽然笑出声,娇脆如铃。韶冬不碰她又如何,她不还是马上就会有个现成的儿子了?真要好好感谢傻弟弟,助她后位稳固。要不然将剩下的日子就赏赐给他,让他多见见能生却不能养的孩子? 她伸手握住贴身女侍从,春江的手,正要回去,却见一群新进的宫女叽叽喳喳地从她身后走过,有人对她行礼,也有人竟对她视若无睹。 祝倾怒了,当即拦下所有人,让人搬来惩具,就地教训。 新进的宫女个个豆蔻年华,出身官宦,使唤的奴仆自然是成群的。如今入了宫却做着宫内最卑微的活,反倒坐享其成的内宫女主人却是个前朝余孽,心中当然愤懑,不甘心。 刚挨了第一下板子,就有宫女叫嚷着说自己是官宦之女,真论起身份,该做阶下囚的皇后才该好好想想自己能活多久。 这种当面的挑衅,祝倾当然不会放过,正好杀杀反对她的朝臣们的气焰。 她嘲讽一般吊起眼尾,带着深深的厌恶猛地俯身,紧紧抓住这名宫女的脸颊,抬起细致地瞧了瞧。看着看着,眼神收敛,慢慢勾出笑意,嘴角放柔软了赞叹出声。 “皮肤可真好,娇嫩的让人好想掐一把,小嘴也红润,像朵散发着香味的勾人采撷的花骨朵儿。” 修剪的漂漂亮亮的指甲尖在宫女脸上慢慢划过,又用力地掐了把她的嘴唇,不见宫女求饶,猛地收手甩袖,下令,“划花她的脸,戳烂她的嘴,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本宫就是死,也是死在她后头的,什么是本宫暂时搞不死她那有权有势的父亲,搞死她也是容易的!” 祝倾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不管出身是什么,也不管有没有惹到她。深知后宫规则的她早就玩过这种把戏,这些人的脸是再也好不了了,特别是得罪她最狠的,将会受到所有人的报复,深陷泥潭,没有未来…… 韶冬是听闻祝倾在这边,才过来的,远远就听见女子凄厉的哀嚎、求饶、谩骂。揉了揉眉心,头疼的紧,还是屏退随从,他一人走了过去。 刚一眼就眉宇皱的更紧。 “哎呀,我的陛下,来接本宫了?好吧,是本宫不对,让您等急了,这就走吧。” 祝倾温柔地对着韶冬说,边说边亲热地去挽他的胳膊,就好像一群脸部全都血淋淋的宫女不存在一样。 韶冬目光滑过那些宫女,是什么身份已经认不出,内宫确实是交给祝倾管了,但不意味着能忍受祝倾给他制造麻烦,弄的朝中不稳。就算今日有事求他,也不得不开口说了句,“看衣着像是新进宫女,她们都是从朝中大臣的家中挑选出来的,稍微教训下就算了。” 祝倾这才像是被惊讶到了般紧紧握住韶冬的手腕,“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有哪不舒服吗?”转头又对春江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让这群不懂规矩的东西退下,免得污了陛下的眼,加重他的病情。还有快去请御医来。” 韶冬由着祝倾做戏,面上不显,心里在不停地将她与祝痕比较。比着比着,眼睛一酸,视线忽地变得模糊。 他扯出被挽住的手,举手理冠,袖子带过时,悄悄擦去一点湿润。他不知道最近为何变得越来越不理智,只知道日夜不宁,心思全在祝痕那。 但今日的决绝看的很清楚,他似乎没有机会了,一直都没抓住过机会。 祝痕喜欢他,讨好他时,他冷眼旁观,只肯对祝倾用心。祝痕忘记他,当他陌生人时,他心思不正。祝痕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系,甚至否认曾经时,他心悸,心疼…… 祝倾见韶冬盯着她的脸走神,久久不见醒过神来。她不耐烦地弹弹指甲,冷笑一声,“陛下,您既然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您看我挺着个肚子,站着也累。” 韶冬这才注意到祝倾竟然……脸瞬间就黑了,唇线抿成一条,冰冷地看着祝倾,见她没有丝毫的愧疚,转身就走。 “孤先走一步。” 以他对祝倾的了解,祝倾是不可能去做偷汉子这种傻事的,唯一的就是假装怀孕。目的就是让他去求她,收养了祝痕产下的子嗣。 孩子都没落地,祝倾竟然就开始算计,这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的可怕…… 祝倾翘起嘴角,有些开心,要的就是这种反应。谁说韶冬不在乎她呢,毕竟是元后啊。谁说她就算是坐上元后的位置也还是被弟弟打败了呢? 她就是要韶冬求她,勉为其难地收下孩子,就是要韶冬在她面前永远都理亏。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是只懂江山社稷,不懂后宫生存之道的愚蠢弟弟,一时的进退又如何,来日方长…… 她无所谓地对着春江抬抬手,由春江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春江见主子动作太慢,几次提醒陛下在等。祝倾听了只是笑的一脸温柔,眼带得意。走的依旧不紧不慢,甚至在瞧见一座纤巧的凉亭时,令人摆出小食、烹起香茶,赏起池畔小景。 ☆、第十二章 韶冬在鸾和宫等了许久也不见祝倾归来,也到了他该处理政务的时辰,只得匆匆离开。 守在鸾和宫外的春江,远远瞧见韶冬离开,也是脚步急急地赶回祝倾所在的凉亭内。 春江一见到祝倾,赶紧行礼,讨好写满了脸,全没了之前做着事,又毫不热衷伺候的势头。 之前宫女们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对她来说,也是震慑。 毕竟她与她们一样是官宦之女,还是同批进来的。只不过她是属于里边被排挤的,不然也不会做了祝倾的贴身侍女,总被其他宫女骂是前朝余孽的走狗。 因为新权贵送来的女子中,几乎没有人愿意来服侍这个前朝余孽,而她父亲的官位最小,能塞的钱也是最少。当时想着能靠着主子的身份来接近新帝也不是没好处,就顺水推了舟。 谁知真服侍了元后,才知晓熟宅斗再厉害,与宫斗也不在同一段数上。最起码,宅斗死的是下人,宫斗是主子奴才一起完蛋,还是死了也是白死的那种。 春江彻底吓坏了,深深体会到主忧奴劳,主辱奴死的残酷。就算在其他人眼里,她是个欺下媚主的货,也好比会死的不明不白的好,最起码元后的大腿够粗壮,连新帝就算不喜也让着元后三分。 不过这么一忠心,也没了其他的出路,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元后身边,找准机会,做一只有可能飞上枝头的凤凰。 春江定定神,加重了脸上的愁容。 祝倾此时正在亭子里头悠闲地喝着清香扑鼻的茶水,吃着酸甜可口的山楂糕,对于结果,就算春江不说,她也已经心中有数。像是没见着春江的愁容,勾勾指头,示意靠近些。 确实如她所想,韶冬离开了鸾和殿,去忙政务了,也没有留下谕旨。听完了也只是淡定地继续吃着喝着,并没有急着起身。 与过去总是想方设法去堵韶冬的摸样,完全不同。 春江不理解,低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娘娘,要不奴婢去送个信儿,就说娘娘在回宫的路上不舒服,这才耽误了?” 祝倾似笑非笑地看着春江,拿帕子掩掩唇,笑道:“好吧,看在你还算忠心又没聪明过了头的份上,教教你。” 她垂头摸了摸假肚子,午后的日光自她身后射来,晕出淡淡的昏黄,白皙的耳垂因日光的照射变得粉红润泽。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温柔似水,又美艳绝伦。 看的春江,呆了又呆,在这一瞬,她怀疑起新帝的某方面。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放眼天下,或许都是独一无二的,受人追捧,但在新帝的后宫,却只能做个摆设,就连怀孕都要作假。 那么相貌并没有上佳的她,还会有机会吗? 祝倾没有关注这个贴身女侍从到底在想些什么,细眉一蹙,声音淡淡。 “一则,本宫并无丝毫的理亏,等陛下明了后自然会对本宫加倍的好,哪会介意之前。二则,你觉得,陛下一趟趟的来鸾和宫,受惠的会是谁?眼红的会是谁?今日我对那些人一顿好打,她们就不会往外递消息了?所以陛下多来几次本宫绝对是有好处没坏处的。三则,事情就我一人扛,还是个怀着孕的人扛,多累啊,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我有孕的事了。四则,你自己琢磨,本宫累了,扶本宫回銮。” 春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路上细细思量,直到晚间,新帝来鸾和宫,她也没想出第四点好处来。不过心中的佩服是少不了的,觉得也只有主子这样从小都浸润在后宫,才有这样的把握。 等所有宫人都退下后,韶冬才转过身,眯起眼睛冷冷地盯视着祝倾的假肚子。 祝倾原本是想韶冬问了她再来说的,谁知韶冬就算是趋于不利的位置,依旧耐心地准备做个猎人。她同样不想失去掌控,反正谁也不知道,她和韶冬只是干瞪眼地对坐到天亮。 韶冬眼见天色渐晚,再不走,就中了祝倾的算计,也不想天天来。斟酌了会,决定单刀直入。 “想要阿痕的孩子?先告诉孤,阿痕要如何才能安然生产。” “陛下您可真会开玩笑,本宫一不是御医,二不是稳婆,还真一问三不知。今日不是有前朝御医进宫了?有他在就行了吧。” 韶冬见祝倾如此轻描淡写地推脱着,猛地站起身,痛斥道:“祝倾,他是你弟弟,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孤若是还有办法,也决计不想来问你,然后看到这样的你!” “这就失望了?韶冬,别忘了你是怎么得到皇位的,我们都半斤八两,何必故作假惺惺。我不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也别来问我要怎么办。又不是我放着姐姐不碰,去碰弟弟的?” 韶冬咬牙半响,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完后甩袖就走,“三日内告诉孤答案,不然你就自请住冷宫吧。” 祝倾带着怒气冷笑一声,还以为韶冬是在吓唬她,眼见他头也不回,心中莫名地慌张,刚好瞥见铜镜内照出的,与祝痕相差无几的容颜,手脚顿时冰冷彻骨。 对着韶冬离去的背影大喊, “韶冬!这才是你,真正的你。别和我装什么情深,也别和我那傻弟弟装什么悔过,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没有血脉才是你的该得的果!不要想着从头再来,你的罪没法赎!” 韶冬脚步只停了一瞬,扭头看回去的眼神冰冷,如同在看死人,“拿到皇权之前,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你一切你自认为是凭本事拿的。他放弃皇权,也是因为不想同时与我和你为敌。所以他从深渊里出来了,而我们深陷泥潭,尚不自知,还自欺欺人。” 见祝倾发狂了似地冲过来,他一把甩开,“最后送个劝告,别把他看的那么弱,更别去逼他,后果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韶冬出了鸾和宫,恶狠狠地吐了口气,前往寝宫的半道上,忽然又改道去存放前朝皇帝的就诊记录。如果祝痕真是他生,肯定有蛛丝马迹…… 他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能就这么结束了。祝倾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说点实话,但那点实话最多只能保住小孩,而他大人小孩都要…… 完全没想到,祝倾竟然会趁着他上朝,带着浩浩荡荡的宫女侍从,闯入并包围了冷宫…… 等他下朝,已过去两个时辰。 ☆、第十三章 祝痕怀孕后变得越来越嗜睡,常常坐着坐着就睡着,睡着睡着就饿的慌,但真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总会忽然醒来,不是小腿抽筋,就是腹胀的老想解手。一晚上七八趟的解手都是常有的。 将内室房梁当窝住的小娇娇,从一惊一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睡眠节奏慢慢跟上祝痕的,到了晚上也会眯会。这不,祝痕一起身,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打个哈欠,露出尖锐长牙,懒洋洋地纵身下梁,将耳尖放入祝痕手心,蹭了蹭。 等祝痕解手回来,上了榻,它又打了个哈欠,甩甩后腿,蹬腿上榻,颇有灵气地拿前爪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起祝痕的两只小腿。低低地喵嗷出声,像是在与祝痕肚子里的小孩在说话,又像是在哄祝痕睡觉。 祝痕在小娇娇的声音中,腿渐渐不那么抽疼,浑身放松地睡了过去。小娇娇见祝痕睡着,站起身绕着他的床榻转了数圈,耳尖动动,侧脸倾听了会,一个闪身,飞速地连踩柜顶,跳上房梁。 这一晚,又安稳地过去了。 早上,祝痕是被院子里的嘈杂的声音给惊醒的,他还是第一次没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正拿肉掌捂耳朵的小娇娇,调侃道:“我这里人多的没话讲,但也安静的都要出鬼了,这么吵肯定是出事了,去不去看稀奇?” 回应祝痕的是小娇娇的一个不屑的喷鼻。 “我知道了,你在等花脸老头。他现在都不敢进来了,你还不如出去等。” 小娇娇速度炸毛,烦躁地跳下房梁,钻入他被窝,团成一团,所有的动作一瞬间完成。 祝痕见它这样,就笑着捏了捏还露在外面的一只后爪,披衣出去。 他也没冒冒失失地进院子,只是在门口,略站了站,就将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一眼就见到个风姿绰绰,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为数不少的宫人应该是她带来的。不过这些宫女并不怎么友好,不问主人就闯入,还为难护卫的侍卫。 女子都这么可怕吗? 祝痕踮起脚,再细看了看,年轻女子正垂着头饮茶,无法看到相貌,也确定宫女中,没一个是他认识的。想了半天,也猜测不出,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韶冬留下的侍卫看上去挺委屈的,被一群女人推搡着,抓挠着,硬是不坑一声地站成一个保护圈。 祝痕眨眨眼,觉得平日里因太无所事事的侍卫,总爱秀各种武艺,勇猛的像山中的老虎。对付这群女人应该绰绰有余了,怎么就变成了绵羊? 又观察了会,心中更加迷惘。 总之就是一个想进来,另一个就是不让,全都义正言辞。只是侍卫是直隶皇帝的,宫人是听年轻女子的,表面上看去,皇帝老子的侍卫还算占上风。 不过侍卫的数量没有宫人多,侍卫才喝一声闭嘴,就有十几张嘴对着他,还都是女人。没啥的时候,男人都说不过女人,更别说是这种时候了,风吹蛋蛋疼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相信坚持不了多久了。 管他蛋疼的这群人到底想干嘛,祝痕不仗义地地后退数步,不打算出头,就这么在安全范围内默默地看着就好了。 刚倚着门廊柱子坐下,忽然发现一位宫女对年轻女子说了几句话,中途还有视线射过来,他夹了夹腿,想要解手。 “祝痕,你的胆子就只有这么点?连见一面都不肯?之前不是挺喜欢我来的?哦对了,你又想起不少事了。怎么,就害怕了?” 祝痕默默地抱着肚子艰难地站起身,终于看清了年轻女子的样貌以及她头上簪着的九支凤钗,原来她就是嫁给病弱男的皇后,别人说的姐姐。 终于见到了好奇已久的姐姐,心里竟然不是喜悦,是怏怏然。美人在宫中向来都是不嫌多的,更何况是喜欢观美人的祝痕。 祝痕观看了没多久祝倾的气韵,就不太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华贵的服饰,精美的皮囊,美则美矣,还是少了最重要的东西,让他看的乏味。 就好比每一件璞玉都要经历雕刻师的琢磨雕刻,琢磨的透不透就看雕刻师的功力,但还是差了最后一步:时间的沉淀。这也是为什么老物件总比新物件值钱。 此女眼内明明全是不甘的戾气,偏偏又心虚地先喝问他,完全没有后宫之主的气度,也没有前朝公主历经王朝覆灭又重新站到顶端的不动声色,与他所想的差别太大。 这样的姐姐,他帮不了,也不想过多接触。反正记忆中也没有这个姐姐,全都是花脸老头说的,大概可以不用理。 祝痕对着祝倾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就抱着肚子一点点往里头挪。完全没当见到他要走而彻底慌了的祝倾。 如今的祝倾已经和韶冬撕破脸,但她也还是韶冬力排众议,下狱数位谏言大臣的元后,只要不出格,基本能安然到老。她偏偏又在看清了一切后,死也要翻盘。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祝痕,当然不愿铩羽而归。 宫女们见元后亲自上阵,她们表现的更为卖力,侍卫的防护圈越缩越小,而祝倾站立的地方已经破了个口子。 侍卫见祝倾跟了进去,他们反倒不急了,一改之前受了欺负也不敢怎样的态度,大展拳脚,没一会就将所有宫女都扔出了冷宫。 祝痕听到祝倾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刚要提醒,就听见小娇娇嗷地一声,冲了出来。祝倾只来得及一声凄叫,就半倒在地,花容惨淡地看着悬在她上方的大型猞猁。 她有信心拿捏住一个怀了孕的男子,却没有本事从猞猁的血盆大口中保得性命,连连尖叫,叫的祝痕不耐烦至极。 “小娇娇,莫要为难我姐姐,放她走。” 小娇娇转转耳朵,最顶端的一撮耳毛晃了晃,游移了下爪尖,像是要挪开。 这时祝倾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还混着大骂。“祝痕,你现在有韶冬护着,十年的愿望都得偿了,就敢这样对我了?你忘记你答应过父皇什么了?你要是敢要我的命,做鬼也要去告你的状!” 祝痕呆了呆,“什么十年愿望?答应了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肚子猛地一抽,连着被捶打了好几下。 他吃痛地安抚了会肚子,才看向小娇娇,“她太吵了,吵到宝宝了,他们不喜欢,在踢我肚子。” 祝痕的意思是让小娇娇放开,这样就没难听的尖叫声了。小娇娇歪了歪头,目光茫然地看了会住痕的肚子,猛地扭头对着祝倾咆哮,兽性彻彻底底地显露出来。 它后腿紧绷着曲蹬在影壁,前腿搭在祝倾的双肩上,大嘴全张,一对尖锐的长牙对准了祝倾的脖子,呼噜出声,带着浓浓的威胁。就像祝倾要是敢再喊一次,它立马就会咬断脆弱的脖子…… 祝倾刚喊了半声就卡壳了,花容惨淡地斗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猞猁的脑袋。 小娇娇的尖牙已经刺入祝倾的脖子,听她住了声,等了会,见她真乖了,才微微挪开牙齿,脸对脸地嗅了半天。 祝痕见皇后大人被吓的瑟瑟发抖也捏住喉咙不敢再喊,也不敢有丝毫张狂的可怜样,莫名地感到一阵解气。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嘀咕着,又没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有这么吵,那花脸老头竟然不蹦跶了,这也太奇怪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小娇娇放开这位可怜的姐姐。“我们回屋吧,肚子坠的厉害。” 小娇娇喵嗷一声,立马蹿到祝痕身边,眨巴眨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格外认真地打量着祝痕的肚子,决定去喊花脸老头来看看。四爪刚轮流甩甩,察觉还有个人入侵着它的地盘,又是对着她嗷了声,不过这次没有靠近威胁。 祝倾终于确定这只成年猞猁是祝痕养的,恨的牙齿咯吱作响,不敢动作,只能捂紧伤口,紧张兮兮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孩子生下后要怎么办?” 祝痕听完诧异地看向祝倾,这个问题他想过,就是想不起和谁亲密过,不过他既然做了阶下囚,孩子的父亲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他弄清楚花脸老头给的药都是安胎药后,不再拒绝,不再耍花样。 他想要生下孩子,至于生下后怎么办,大概是选择一生一死。 他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用死来换取孩子的生,如果没人知道小孩的来历,小孩大概能好好活着。所以他一直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新帝…… 姐姐的身份是皇后,新帝来了一次后又不来了,思量了会,没有多说,只想看看这位后宫之主的态度,含糊道:“既然有了,当然要生,至于后边的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只这么稍微一试,就试探出了皇后的打算。 祝倾站直身,抚了抚乱成一团的发髻,又看了眼已经止住血的脖子,还算满意这样微小的付出,以及他的回答。但只要一想起刚才的惊吓,心中的怒火压也压不住。 她冷笑着出声,“我以为你会说要出宫,离开这里,换取孩子的片刻安宁。也罢,只要你不与我争,一切都好说。你若是想争,就要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包括你的孩子!” 祝痕再次肯定,他确实真不喜欢这位皇后,不管她是不是姐姐。胃里一阵翻腾,眼睛一瞪立马呛声,“我为何要与你争?你都是后宫之主了,我若与你争,是要做太后?今上的父皇可还在?” 见祝倾气的俏脸铁青,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后面的话,他舒心地揉揉肚子,太好了,又不想吐了。 ☆、第十四章 祝倾听完祝痕的嘴炮,脑子一片空白,差点失去理智想要不顾一切地掐死祝痕。但同时她又发现,傻弟弟待她已如陌路人。 或许连陌路都不如。鄙夷地讽刺,毫不留有情面,冰冷的目光带着看透她后的游离。这是同胞弟弟对完全不想接触的人,才有的表现。 她无声地动动嘴唇,最后满脸不屑地嗤笑出声,“原来弟弟是想做太后,未曾开化的蛮夷才会有儿子继承父亲的所有财产中包括了母亲这样的事,你这是服侍了儿子,怀了孩子还想着嫁给老子?” 祝痕心中一阵发闷,这样的姐姐还真不如不见,不过她的话说的也很奇怪。难道一直想不起来的孩子的爹就是今上的兄弟?他被软禁在冷宫,孩子爹一直都没出现,要么已经不好到没法来看他,要不就是已经不想与他这个前朝太子往来。 他正想着要怎么问才能多了解些,只听一声呵斥炸响在耳旁,别说他吓一跳,看皇后也是一脸的心惊肉跳。 “住口,阿痕从未欠你什么,有事冲我来,想要什么对我说。” 韶冬脸阴沉的能滴水,撩着袍角火急火燎走到祝痕身边,一把就摸上他的肚子,动作熟练的很。但他的表情似乎不想止于此,恨不得将脸也贴上去。 祝痕又被吓了一跳,捂住肚子喊了句,“小娇娇……” 小娇娇嗷了声,懵懂地将视线从肚子转到忽然出现的韶冬,耳朵转了两圈,又嗷了声,没有选择攻击韶冬。 韶冬没了小娇娇的阻拦,一把抱起祝痕就往外跑,嘴里还喊着,“花脸老头!还不出来!” 祝痕原本还不怎么疼,被抱起后又吓了一跳,肚子跟着一抽,很快就变成肠子绞住一般疼,扭曲着脸,忍了半天才没伸手去糊今上,心里正恨的咬牙切齿。 忽然听今上这么一说,顿时傻眼,今上是怎么知道他总喊那个老头为花脸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3节 被搁上充满药味的床榻上时,他还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满是猜疑地盯着韶冬,才几眼,眼皮猛地一跳,今上的表情……好怪异,就像肚子疼的不是他,而是今上。 今上还一个劲地循环问着,“疼?很疼?要怎么办?怎么办?”似乎不满他呆呆的,一直不回答的样子,怒气勃发地大喝,“花脸!还不死过来!” 疼的太厉害,祝痕满脸汗水地看着同样淌满汗的今上,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敌对,明明互不认识,能做到这点,大概是个能托付孩子的对象了。如果孩子爹能在这时候出现就更好了,不管是个什么结果,告诉他一下就好。或许,可能,也是最后次见面,大概,真的到了该托付小孩的时候了…… 肚子越来越疼,疼的眼睛发红,双手乱抓,嘴里的味道也是咸腥的。忽然眼前一黑,有一只冷凉的手掌盖住了眼睛。很快脸上一湿,凉凉的,一滴滴的。 有声音在说,“别怕,我在,我会一直都在,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爹怎么能不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重新……再来……好……不好……” 祝痕很想拉开遮住眼睛的手,看看孩子爹的样貌,猜猜孩子长大后的摸样。但没力气了,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耳畔的呢喃越来越模糊,完全不知道谁在说话,也不知道嘴被什么撬开了……他只知道好疼,好疼,疼的满嘴咸腥。 祝倾手足无措地站在厢房门槛处,游移着到底要不要进去,里面怎么一点声响都没。一个人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喊,“胎动了,快告诉我,怎么生,我要怎么做。” 定睛后,祝倾骇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抓住她的是厉鬼一般的韶冬:双眼微凸,血丝遍布,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嘴唇淋漓,手臂也是布料稀烂,血痕遍布。 这一刻她恨极了,一把推开韶冬,大喊了声,“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剖腹取子吧!” 说完一把推开韶冬,身体木讷,嘴里念念不停地说着什么,渐渐远去。 韶冬心中一恸,眼泪再也止不住,拔腿追上祝倾,一把将她扭住,“说,你说,你必须说。他是你弟弟,你唯一的弟弟,祝氏一脉,除了你就是他了。你想过没有,他要是没了,你就真正地孤零零了。只有他会真心对你好,只有他会容忍你的过错,从不记在心里,护着你,偏着你,是谁也不能代替的存在。” 祝倾嘴唇颤抖,目光直直地盯视住韶冬被咬的一塌糊涂的嘴唇,幽怨地吐字,“可惜他什么都和我抢,连你也被抢走了不是吗?十年不曾成功,一朝得逞,你就火星四射,激情迸发?如果这样,我宁愿他不存在,你的感情依旧空白。” 心脏处实在太痛,韶冬不得不渐渐弯下腰,血液混着泪水一滴滴落下,“祝倾,阿倾,你性格任性骄纵,也不在乎亲情,但是他在乎,你再坏,他也是认为你是他姐姐。他求过我,求我护你心想事成。你说句话就能救他,求求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祝倾木木地说了句,“我要他的孩子,我要他永远困在冷宫,不得踏出一步,我要你此生不再充纳后宫,独宠我一人。” 韶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按照祝倾的提点,将祝痕送到弗林池畔,当年前朝皇帝诞下祝痕的地方。 那里有个隐蔽的密室,生子的方法器具一应俱全。 ☆、第十五章 祝痕醒来时,全身乏力,发酸,就像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劲了。睁眼又闭眼,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隔着薄薄的一层青纱帐,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弯着腰逗着一团白软软的小东西。小东西似乎很开心,一直咿呀个不停,小腿还蹬啊蹬,很有活力。 人影脸上挨了好几下,还笑的分外爽朗。仔细想想,声音还有点熟,如果能压低了,还是很像之前一直在耳旁呢喃的声音。 祝痕眼圈一红,立马湿了一圈,张张嘴,竟然发出了声音。“抱来我瞧瞧”。 声音哑的厉害,有点含糊。刚还笑着的人影十分明显地僵住,只有小孩毫无察觉地依旧笑的咯咯咯。 祝痕看着人影十分笨拙地抱起小孩,好几次顾了上边,顾不到下边,托住下边,上面又软软地歪倒。惊的他差点滚下床榻。 也就没两步路,但抱着小孩的人影一直磨磨蹭蹭,小孩似乎被抱的不舒服,瘪嘴就哭,声音嘹亮的惊人。 高大人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一点点撩开青纱帐,将孩子捧了进去。 小孩很健康,除了个头明显小了一截外,一双眼睛乌溜溜,大而有神,眼梢上昂,眼尾微微下挂,这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满是浓浓的无辜。 祝痕心想,再长开些,如果教导的好,只需一个眼神应该能不怒自威,可惜嘴唇不像他,看上去薄了些,面相上来说,有这样嘴唇的人通常冷漠。不过他依旧欢喜的很,对着小孩又笑又哭的。 刚抬头,对视上故作镇定的今上,当视线落在今上的嘴唇上时,浑身一凛,表情渐渐凝固。 韶冬见祝痕这样,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渐渐松开还拎着小孩手的手指,默默地退出青纱帐,塞好被撩起的部分,最后才脚步沉沉底转身离开。 他一离开,侯在外面的侍从们就捧着东西鱼贯而入,伺候祝痕用餐,给小孩喂奶。 祝痕从刚才到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侍从们个个视线下垂,规规矩矩地伺候完毕后,轻手轻脚地婴孩抱回摇篮。 祝痕按住头,使劲回想一切,什么都想不起。他的记忆告诉他,新帝与顾凛一道过来的那一次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但所有的不对劲,也是从那候开始。 宫中忌讳多嘴,作为御医的花脸老头总是和他提及新帝的丰功伟绩,对元后的情深似海,甚至相貌堂堂也能说上好几日。那时候他还以为花脸老头是在打消他想对新帝报夺位之仇,现在看来倒像是在警告他。 他对姐姐也没什么印象,应该也是第一次见面,能感受到姐姐十分矛盾的心思,挑衅的同时,暗藏着深深的惧怕。 如果她说的话并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在害怕失去,那么还真算是个原因。 至于新帝的所有举止……祝痕无法再想下去。他之前已经瞧的清清楚楚,也确定新帝的嘴是他咬破的。如果是毫无关系的姐夫,又是忌惮的敌对,没下手已经仁慈,更别说是在他疼的发狂时,没用布巾而用嘴去堵,被咬的满是伤口也不在乎。 别对他说,新帝是个烂好人,也别说他是个色魔,没人会愿意占一个快要生产的怪异男人。 现在他活着,小孩也活蹦乱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欠了新帝两条命,还有不清不楚的东西。他目光直勾勾地盯住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青纱帐,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真像姐姐之前说的那样,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不管有什么过去,也不管有什么纠葛,从他被拉下了太子之位,改了朝,换了代开始,宫内的一切都应该与他无关了。 而且做个与姐姐抢男人的人,他还真做不到,无论那个男人有多独特。 想到这里,祝痕整个脑子一轻,又笑了笑,拿指腹蹭了蹭小孩胖成节的手腕,自言自语道:“该取个什么名呢,你爹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猞猁叫小娇娇,要不你就叫小壮壮?” “韶臻” 男子低沉的声音透过青纱帐清晰地传入祝痕的耳内,祝痕浑身一颤,不敢抬头,也没应答。 但开口说话的韶冬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他又重复了一遍,笃定而有力。 “韶臻,他叫韶臻,孤的嫡长子,小太子。” 被这么直接点破的祝痕,羞耻的同时最多的还是害怕,牙槽紧咬,忍住疼,试着从床上坐起。 韶冬眸底的亮光渐渐熄灭,冷嗖嗖地看向花脸老头。 花脸老头一个哆嗦,赶紧冲了过去,百般劝说,连唬带骗,终于将人哄躺下,由他施针,中途还得不停地保证很快就能恢复。 韶冬等祝痕彻底睡沉了,他才走过去,也不撩开帘帐,就这么隔着看,看的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疲累地叹息了声,靠着脚踏坐在地上,眯眼假寐。 其实他从祝痕生产到现在,就一直都没离开过。也接到鸾和宫那边特意递来的消息,说是元后已生产两天三夜,新帝心疼元后,罢朝三日…… 韶冬知道,这是祝倾在逼他交出孩子,之前也来了几拨宫女,要不是他一直守在这,祝倾是做的出抢孩子的戏码的。 按照原本的约定,确实该履行诺言,但他真不敢就这么将孩子送给祝倾,这是在逼他与祝痕反目,真正的反目。 祝痕这个人重感情,成也在此,败也在此,他能为了亲姐姐与喜欢十年的人放弃皇位,同样也会为了孩子来争夺一切。皇位,或许他还没怎么在乎,得到过了,也算是尽了韶氏子孙的孝道了,但祝痕不可以,他不认为到了这地步能再一次失去。 祝痕挣扎在死亡边缘时都没能让他放弃,更别说这个时候。 他不知道人的感情可以浓烈到什么程度,可以坚持到什么程度。还是皇子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女所生的孩子,没有母家支持,在各皇子的互相倾轧中,夹缝求生存,活比底层的宫女还不如。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才逃得一命,一路上所见的完全超出他所能承受的。 他才三岁就经历瘟疫,所有人都死了,村庄里收留他们的人,押解的官差,他的侍卫宫女,都死了。五岁时装作流民,一路往东,经历过拐卖,经历过天灾,三年才到京都。 第一眼见的竟然不是京都的繁华,而是莽撞又爱笑的祝痕。他不信人与人之间还有除了利益外的情感,无论祝痕对他好不好,都冷眼旁观,旁观着旁观着,就成了习惯。 他也知道祝痕在十年中,喜欢的是穿女装的他,冷冰冰的他,这种明白让他一直心中暗恨,祝痕越是讨好,他越是喜欢让他难过,轻易地接受祝倾的各种示好。心里却在数着日子,看看他能坚持多久,谁能料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就十年。 这样的时光足够让一个张着豁牙齿的孩童成长为英俊挺拔,心胸豁达的太子爷,从此他的世界多姿多彩,有多大的心就有多大的世界,眼中不再独有一个从来没给过好脸色的假女人。 也足够让他误以为,他的情感世界就是波澜不惊的,只能这样了。他不反感祝倾,那就娶了她吧,或许那张脸,他看着不会觉得连内心都是冷冰冰的。 果然,当祝痕得知了他所有的假面,目的,转身就走了,果断,决绝,不说一个字。他想再说句话都没了机会,下意思地将祝痕困在冷宫,最起码,冷宫还属于后宫,他什么时候有勇气,什么时候就可以去看一眼。 这时韶冬的贴身侍从吉利站在门房处,张头张脑地看了好一会,见韶冬这样,他不想去打扰,但刚收殓好的二皇子……被皇后的人抢走了这种事,不说又不成,神色极为为难。 吉利想着,皇家真的太过无情,就连亲情都算无遗策,如果能早些说,二皇子也不至于连天是个啥样都没见过,就被活活憋死在肚子里…… 也幸好大皇子没事,前朝的太子爷没事,不然主子真怒了,皇后算个屁! 吉利啐了口,还是决定去说了,说不准还能将二皇子给抢回来。 ☆、第十六章 吉利刚说了半截,韶冬手一摆,止住吉利的话头,他回头看了眼睡的沉沉的祝痕一眼,又看了眼吐着泡泡,扭成一圈依然香甜的韶臻,面色稍缓了缓,还是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走到外间韶冬才一脸阴沉地问了句,“去追了没?” 吉利脖子一缩,赶紧接话,“已经派了……陛下的意思?” 韶冬杀气腾腾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吉利,继续往外快走。“真能耐,竟逼迫我至此孤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将这个戏唱下去。” 听的吉利又缩了缩脖子,跟在他后面狂跑,嘴里还麻溜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为了保持菜的鲜度与温度,冷宫吃的东西并没有按照后宫惯例由御膳房送来,而是悄悄地在冷宫一处角落里弄了个私厨。有时候是花脸老头去煮,有时候是侍卫,但这些人烧出来的东西都比较奇怪,所以又弄了几个人进来,掌勺的是御膳房的一位老师傅。 问题就出在掌勺这里,他在冷宫干活已久,就没对他防备,今日所有用过饭的侍卫都倒了,就除了正为二皇子亲力亲为殓身的吉利还没吃。 说到这里,吉利又是一个哆嗦,偷偷地瞄了眼主子,就怕被怀疑成叛徒。 韶冬没有回头,丧子的痛在他一离开祝痕就变得暴躁不已,见吉利畏畏缩缩,极为反感。“你还跟着孤作甚,还不去派其他侍卫去护卫冷宫?难不成还要孤放下小儿,亲自去下令?还是你准备摘了脑袋随孤去看戏?” 吉利脚步一错,摔个狗□□,立马又一个轱辘爬了起来,转个方向,边哭边抹泪,“不怕不怕,陛下不会宰了你的。呜,都要吓成球了,太可怕了。” 幸好吉利召唤侍卫的速度快,刚赶去就与乘机来抢大皇子的一大拨宫女撞上。侍卫头子刚好是升任六队队长的,他最近没能在主子跟前转悠,闲的蛋疼的紧,就这么一堆女人还不够塞牙缝,干脆利落地绑了个干干净净。 昂着头,绕了吉利数圈,才喜滋滋等着再次领赏。 宫女们就算被绑了还是不老实,怒骂成片,吉利让人将这些嘴里不干净的都堵上,还特意蹑手蹑脚地进内室看看有没有吵到一大一小。 一进去就收到所有人的怒瞪。 原来小韶臻是第一个被吵醒的,瘪着嘴哭的惊天动地,不管是奶娘还是侍从或是宫女,小韶臻谁的面子都没给,哭的凄凄惨惨,泪珠成串成串的,很伤心。 最后抱到一脸焦急的祝痕身边,才渐渐止住了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祝痕,小爪子也摇啊摇地揪住了祝痕的一根手指,再也不肯放手。 祝痕弯了弯眼睛,亲了口小壮壮的手指,心里软成一团,如果不是动不了,更很想抱抱小壮壮。韶臻不是他取的名,小壮壮才属于他的儿子。 祝痕醒来了,有无数的药在等他,他还没开口问发生什么事,六队的队长已经将他知道的所有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吉利看着六队队长那一脸忠贞,又分外夸张,痛心疾首的语气就来气,恨不得踹死他。把二皇子的事当说书来说,到底是在表忠心还是找死? 关于二皇子的事,在场的所有人根本不敢在祝痕面前提及。他们是见识过今上见到没呼吸的二皇子时的天子一怒,血色蔓延的场面,皇后派来闹事的宫女被杀的一个不剩。 今上杀的兴起时,竟然还记得细细地吩咐他们,二皇子的事不要提,对祝痕什么都不要提!!甚至连花脸老头都被耳提面命了无数遍,目的就是不想让祝痕知道二皇子已经没了,免得他伤心难过,身体恢复不过来。 就当只生了一个儿子。 六队队长终于察觉到,他越是说的兴起,其他人的表现就越惊惧。他只是喜欢受到嘉奖,升任的感觉,不是个傻子,敏感地截住话头,笑的憨厚地挠挠头。 吉利靠着墙,已经被吓的浑身冷汗直冒,真后悔怎么就挑上了这么个没见识,又嘴快,还爱炫耀的侍卫队长来这里。 幸好他只是临时调来护卫的,知道的也不多,只要糊弄的好,应该能瞒住。吉利赶紧趁着六队队长憨笑,汗涔涔地对祝痕点头哈腰,“祝公子,估计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您的孩儿,才派人抱走。您先别急,左右都在宫内,陛下定不会让二皇子有丁点碰着的。” 祝痕没有认同吉利的话,不过也木着脸没有说话。大儿子都吃了好几顿奶了,小儿子却一直没出现,这本来就是个纰漏,何况小儿子到底如何了,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只不过是顺了其他人的心思,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痛入骨髓般的疼随着肚子里最后的滑出,终于能松口气,但也才刚没多会,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忽然静了下来,然后就是一声男子压抑至极的哭声。 男子似乎哭了很久,一阵一阵的。他在哭声里似乎看到了父皇,父皇一脸开心地抱着个小婴儿,一直在对他招手。 怀里的小婴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无辜眼,好奇地伸出手臂,想要他抱抱,他一步步地往前,又往前,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将迷迷糊糊的他惊醒,诧异地往后看了看,原来又是一只软白白的小家伙,小家伙与父皇抱着的长的一摸一样,正坐在地上哭的伤心。 他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父皇,却惊见父皇竟然抱着之前的那个婴儿一起躺入了巨大的水晶棺材内……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小家伙哭的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就这么一耽搁,水晶棺材快速地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身后的白团自顾自地哭的伤心。 祝痕醒来时,眼角有泪水不停渗出,他猜到小儿子大概已经被父皇接走了,一直在哭的是大儿子…… 他猜不透姐姐这么做的理由,又十分排斥新帝说儿子是他的,他宁愿相信孩子的父亲乃无名人士。 一口喝干数碗药,又忍着疼,由着花脸老头将他全身上下扎成刺猬,必须快点恢复,只有恢复了,才能要回小儿子,才能带着小儿子离开这里。 韶冬晚了一步,他赶到时,祝倾已经抱着二皇子对外宣告,她生了对小皇子。他嘲讽地扯扯嘴角,对着不明真相,正向他恭贺的内命妇们问了句,“我皇儿的相貌如何?” 内命妇们不敢看,全都跪伏在地将二皇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韶冬又是冷笑一声,“看,孤允你们仔细地看,看的不仔细,小心孤会不高兴!” 这些闻讯赶来的内命妇几乎都是各位大臣的正房夫人,她们中或许有那么个女儿正在宫中伺机而动。韶冬这么一命令,她们个个瞪大了眼睛,只盼能看到小皇子不怎么健康,无法长大的样子。 才几眼,全都吓傻了。小皇子的摸样太怪异了……就像,就像…… 一声惊叫,刺破了喜气洋洋的鸾和宫,也惊扰到了正装弱不胜衣,等着韶冬的祝倾。 ☆、第十七章 被喝令的内命妇们,战战兢兢地靠近二皇子的摇篮。 二皇子小小一只,不哭也不闹,睡的似乎很踏实。嘴上涂有一点点胭脂,看上去不太自然,面色也不太好,珊瑚珠串的额勒虽然华美,但也衬的小脸更加苍白暗淡。特别是头戴的小金冠,脚上蹬的镶有金玉的靴子,手腕上带的镯子珠串,琳琅的眼花缭乱。 堆放在摇篮里的那些还可以理解,算是为才刚出生的二皇子聚福,但全身上下地带满,也担心压着,硌着,甚至是被金银之物划到。 不过这些人看在眼里,一句话也不说,巴不得小皇子不好,这样她们的女儿才有机会。一个个有样学样地说着吉利话,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礼放在小皇子的脚边,至于大皇子的那一份,由于大皇子没出现,她们都递给了宫女,由宫女转达。 中途,小皇子依旧闭着眼睛,乖乖地睡着。 其实大宅院里的龌龊事不少,就算小皇子看着不太好,谁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其中一位内命妇正是女儿被毁了容的亲娘,魔怔了般,满脑子全是想趁着放礼物偷偷掐一把小皇子。 她掐着了,很轻易地就掐着了,同时也惊到了。冰凉僵硬触感挥之不去,一个劲地擦手尖叫,越看越深信,摇篮里的小皇子是死的。混乱中看向新帝,却见新帝对她勾起嘴角,缓缓逼近。 又是被吓的数声尖叫,“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饶命啊,陛下……” 韶冬见目已达成,亲自抱过摇篮,拿手指点了点小儿子的脸颊,像是怕惊扰到了他一般,“我儿可有不妥,让堂堂刑部尚书的夫人如此失礼?” 这位可怜的夫人瞪大双眼,噗通一声狠狠跪下,双手乱划,一句话也说不出。 韶冬没再逼问,轻描淡写地对侍卫说了句,“让御医来看看,要是真不好,今日接触过我儿的一干人等,全都严加审问,特别是这位夫人。” “真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小皇子他,他他本来就是个死的……” “胡说!”一声更为年轻的厉喝打断了夫人的嚎啕哭喊,祝倾由宫女搀扶着,故作虚弱地走了过来。 韶冬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怒气冲冲的祝倾,在她伸手来抱小皇子时,侧身挡开,问道:“她胡说了什么?”。 惶恐不安的内命妇们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明白的等帝后两人大战结束,不明白的在为小命担忧,又有点窃喜,面上故作出失去小皇子的悲痛。 祝倾虽然没碰到小皇子,但也被骇的深吸一口气,这孩子是真的已经……侧目恶狠狠地瞪住春江。 这个蠢货,好枪不抢,竟然抢来个死婴,回头看她不扒了她的皮!也难怪韶冬摆出这样的架势,就知道救回祝痕后不会那么容易履行他的诺言,原来是想来一出包公审案。 哼,那也要审得起才行。 毕竟她掌握着内宫已久,说一不二,杀伐果断,在内宫中积威已深,她的一声冷哼,内命妇们面上惶惶,心中更是哀嚎不断,就怕等会她们的女儿小命不保,哆嗦的更是厉害。 这些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新帝在利用她们与皇后斗法,但只要皇后还在,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 一个个夹紧下巴,不敢支吾一声,宫殿内安静的可怕。 到了这会,韶冬难得地笑了笑,俯身亲了下小皇子的额心,脱下外袍罩上整个摇篮,又慢里条斯地说着,“听说,孤的元后从怀孕到生产只花了七个月,而且还是生产了三天三夜才诞下两名麟儿。那孤的另一位小皇子呢?” 祝倾眼皮跳了跳,一改之前的冷横,再次虚弱地按了按额头,细声细气道:“大皇子正在用食,快将小皇子抱来,也该轮到他用了,免得饿哭。现在他们都还小,身体也弱,等到百日,还要请皇上为他们俩办宴。” 她以为她闭口不谈抢来的,早死的二皇子,戏码完全唱不起来,正得意着,韶冬已经抱起摇篮,转身就往外走,看也不看一眼她。 “大胆祝倾,为了断绝后宫纳新。假装怀上龙脉,被孤识破后不知悔改,趁着胞弟祝痕产后身体虚弱,强抢侄儿,妄图霸占,欺瞒。此事重大,已不是孤一人的私事,还是交由大理寺三堂会审。” 祝倾听罢,顾不得还有内命妇在场,一巴掌扇向她的贴身宫女春江,瞬间嘴皮破裂,脸颊红肿。 “混账东西,敢污蔑本宫,挑唆本宫与陛下的感情!“说着又扇了数下,直扇的春江一个劲地跪地求饶,呜呜哭泣。 韶冬停下脚步,叹息一声,“阿倾,别闹了,孤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但凡有一丝人情味,就不会去他那闹,他不会命悬一线,孤的二皇子不会这样,你也不会不顾还在卧床的胞弟,只为一己之私抢夺孩儿。甚至心急的不看一眼抢来的侄儿是否安好,更没派人照料他、不然你早该发现。” “你要的东西孤已经无法给了,一切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谁说要到此为止了?韶冬!说清楚!“ “你这个虚情假意,虚伪的小人!你要是敢这么对本宫,阿痕不会饶了你的!” 听着祝倾的狂喊乱叫,韶冬最后一次为她回头,“终于说句真话了,已经太晚,而且他也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了,不会再出现……只为你收拾残局了……” 韶冬说完快步离开,他既然已经说出了这些话,将要面对的事情会比当初立后时更激烈,更艰难。但这是后的他心里是放松的,不管将要面对什么,他都要求得祝痕的原谅,真心诚意的。 愿为他奉上一切的。 祝倾大脑空白了好一会,表情狰狞地问了句,“什么?”没人回答她,有的只是内命妇们逃命似的背影。 “啊!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货,是不是故意害的我?”祝倾大喊一声,在侍卫围过来之前,尖利的指甲尖在春江的脸上狠狠地划了数道,道道见肉,瞬间血液四溅。 春江捂住脸,目露怨毒地看着祝倾被绑走,打烂的嘴吐出一口血沫,含糊地说了句,“祝氏姐弟……不得好死!” 这一天,消息传开,整个京都都炸了锅,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编撰成戏文,唱上个一年半载。特别是作为前朝余孽的两姐弟,为了新帝反目成仇,互相斗法,似乎还是男的胜利了,夺得帝心,诞下龙子。 ☆、第十八章 祝倾身份特殊,就算给个妃子之位都得慎重,新帝能做到大概也是感情甚笃,后宫也确实没有新纳过一位女子。 现在说起新帝心系的其实是前朝太子,元后的弟弟,大理寺更是觉得焦头烂额。 一对姐弟都和新帝纠缠不清,他们万一处理的不好,或是有谁不满意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还有东山再起,秋后算账这种事。 所以谁都不能彻底得罪。但每次去求见新帝探探口风时,一律不见。 大理寺的一干人等急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这边不见,另一边却一道口谕接一道,表达着新帝对他们办事效率的不满。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似乎琢磨出点什么:事情要办,但不能往死里办。 是以在事情没调查个一清二白之前,他们没有将祝倾关在大理寺内,而是客客气气地将祝倾的鸾和宫包围了起来,在没调查清楚前鸾和宫禁止任何人出入。 事情越查越让这些大老爷们心惊与愤怒,恨不得立刻捉拿祝倾,但更多的是对祝痕的惋惜,委身新帝,又生子的风言风语传遍京都,哪里还有什么退路。 新帝与他那个姐姐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碰到他们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不过有这样手段的新帝恰好又是朝廷需要的,不然早就被老谋深算的臣子们掌控住了。 各自叹息了一阵,进宫请旨拿人,与另外两司一道会审。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不是祝倾倒台流放,就是被关押的结局,竟然也出了意外。 祝倾在堂上哭成了泪人,一口一个冤,言明一切都是贴身宫女春江出的主意,做的孽,她是被挑唆的无辜的。甚至春江抱来二皇子时,她也完全不知情,当时见了还以为是哪户大臣家里的小公子。正因为这样才没细看,赏了些小玩意就打算让春江抱回去。 至于生产三日三夜这种谣言,也确实是谣言,她只是身体不舒服,懒得动弹,才没出宫。对于春江把持了她的宫内宫外,暗中谋划些什么,又假传了什么,确实不知情,不然宫里怎么会没一点作假的准备?连个接生的稳婆都没? 此会审,新帝也在场,面色沉如水,眼睛半阖,没有说过一句话。主判官硬着头皮拿来春江,继续审问。 春江来后,才一开口就震惊了所有人,推翻了一切定论,就连新帝也坐不住了。 她说其实一切都是祝痕的阴谋,真真假假地掺和在一起,早就安排好了的。因为他要勾搭新帝,报仇雪恨,重新登上帝位,而她只不过是来报恩的,报答前先帝对她家的知遇之恩,一家老小总算吃穿不愁,生活安定。 既然她要死了,总不能连累家人,只好说出实情,希望能开恩放过家人,她愿意供出一切。 韶冬牙槽紧咬,猛地起身怒骂,“刁女,竟敢在公堂之上,孤的面前信口胡诹,先打五十大板!再不老实,拔舌。” 身旁的官员面色僵硬了会,心里算着五十大板,会不会打死重要证人? 谁知春江全无反抗,一连数下,吭也不吭,只高高地昂起头,对着祝倾不屑地冷笑,“空有一副好皮囊,奈何里头全是草。如今我主人左有小皇子傍身,右有陛下爱怜,住着最高贵的宫殿却比不上破烂烂的冷宫,你就等着孤独终老,无所依靠吧,哈哈哈!” 韶冬听着直皱眉,吩咐侍卫去赌上春江的嘴。 原本还在洋洋得意有个愚仆的祝倾,心窝子被这几句话戳的鲜血淋漓,已经毫无理,也不再装柔弱,更是忘了正是春江的这几句话,她的性命得保。 等不及官差去堵嘴,矫健地赏了春江数个巴掌,“贱人,脸都烂了还敢张嘴,千万别死,要死也留一口气来见我,知道吗?不然你一家老小会很惦记你的……” 韶冬不想再审问下去,春江替祝倾包揽了罪,事情也确实都是春江做的,祝倾最多就是个识人不清,禁足而已。再继续,就要拿祝痕来问,他不想,也害怕春江说的是真的。 “够了,证据已经确凿,直接宣判吧。” “陛下,不拿前朝太子来问?据微臣看,也是涉案的重要人员” “如此阴险狡诈之人,嘴里的话不可信。而阿痕有没有做过,孤心里最清楚,不用再问。” 韶冬头疼极了,原本是想借着审问祝倾,为他留下祝痕铺好路。现在这个时候,放过祝倾等于放过祝痕,万一真死咬住祝痕不放,还不如不弄这么个三堂会审。 他心里后悔极了,见审官们还想再说什么,面色不愉地摆摆手,让他们结案。 春江打完五十大板,进气多,出气少,不医治便活不了,如果就这样死了,反而得了便宜。无论那项罪,都是千刀万剐的命。 祝倾见韶冬态度强硬地反对拿祝痕,官员又犹豫着要不要结案,春江刚说过的话,再次冒上心头。咬牙切齿地跪下,假装哀求道:“陛下,请替本宫做主,有人要害本宫,幸好得蒙陛下慧眼,这才无事,但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还请拿回继续审问!” 砰地一声巨响,韶冬已经踢翻身前的桌案,指着祝倾,完全不顾她颜面当众呵斥,“这就是你挑选的人,连身边的人都不能明察秋毫,竟然死不悔改还要问罪胞弟,我看你这皇后也别当了!” 看也不看祝倾铁青的脸色,摔袖离开。离开的快,但回冷宫的路上又分外踟蹰,细细回想着一切,从他登基起,祝痕的所有表现。 ☆、第十九章 韶冬抱回了小儿子时的神态都有些不对,祝痕看在眼里,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流泪。 七日停灵期满,祝痕不再难以下榻,一改发生什么事也不作声的态度,强硬地要将小儿子送入前朝皇陵,在前朝皇帝的旁边另辟个小小墓室,绝不同意韶冬想要将小儿归葬他的祖陵。 而且只他一人抱着小壮壮去送,不要韶冬,理由是那里不欢迎他这个新帝。 韶冬的心一紧,咬紧牙关死活不同意。前朝的皇陵远在城郊,又靠近隔壁城县,而且那里虽渺无人烟,但也是前朝的皇家重地,守皇陵的都是前朝的宫中老奴仆。 祝痕要是想走,也是能走的脱的。 两人为了此事,针尖对麦芒地吵了一整晚,也没吵出个究竟。最后还是小壮壮的嗷嗷大哭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吵到这种地步,等韶冬嘴里说出小壮壮的名字后,看着哭的更加悲愤,踢腾个不停的小壮壮,莫名地感到一阵无语与幸灾乐祸。扭曲着脸,安慰式地拍了怕小壮壮的小屁股。 小壮壮平时只要韶冬的大手掌一摸屁股,就会揪着小盖被,乖乖地闭眼睡觉,不再吵闹。今天他边哭边对视上韶冬的眼睛,忽然嗷了声,嚎的更加响亮。 祝痕受不了这种魔音穿耳,一把抱过小壮壮,喊来小娇娇的同时不忘瞪了眼韶冬,见他摸着鼻子,一声不吭低下头,才让哭个不休的小家伙趴上小娇娇。 小娇娇早等的急不可耐,窝成一圈,圆眸亮晶晶地看着小壮壮,如果不是怕舔坏了奶香扑鼻的小家伙,它还真想好好哄哄。 别看小娇娇长着两根长长的凶牙,能咬断猎物的喉咙,爪子也利的能划开猎物的软肋。但它对校壮壮真的是出奇的耐心,敞开肚皮,露出细软绵密的毛,软软的,热乎乎的。 小壮壮很快就被小娇娇吸引住,小手揪住小娇娇的软毛,愣愣怔怔。不过当他反应过来小娇娇就是身下这只大猫的名字时,再次伤心地哭了。不过没嚎,眼睛眨巴眨巴,咬着盖上来的小被子,默默掉着金豆子。 那可怜的样子,韶冬看了都不忍心,摸了把小壮壮撅在外面的小屁股,捏了捏肉尖。 这一次接收到儿子的怒瞪,他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说道:“我看叫他臻儿很合适,百福具臻,他将是孤的最有福气的太子。无病无痛,聪慧过人,顺顺利利。” 祝痕木着脸,拿出细纱帕子擦擦小壮壮的脸,见小壮壮还在哭,冷哼一声,“小壮壮就是小壮壮,至于你怎么喊他,我不管。天马上就要亮了,一会我就去送小儿,墓志上必须刻上祝颂这个名字,不然我自己刻。” 韶冬哭笑不得,事情又绕了回来,小儿的事确实不能耽搁,疲累地捏捏额心,终于退步。不过也提出由他抱着小壮壮一起去,不然一切拉到,回头就让小儿带着韶颂的名字入韶氏的祖陵。 祝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着韶冬叫来吉利,细细吩咐。韶冬对吉利使的眼神与小动作,他全当没看见。 出行时,由满满当当的一大群穿甲戴袍的兵将护卫着去了皇陵,围在中心的祝痕听也跟着来的花脸老头说,外面的大臣跪了一地,哭嚎的就跟送丧似的。 他们都在求新帝解决这一对扰乱后宫,混杂血脉的他和祝倾。 祝痕没有说话,将怀里的小壮壮包裹的更加严实,又看了眼和他同坐在一起的韶冬。韶冬握上祝痕的手,见祝痕想要挣扎开,握的更紧。 他垂眸半响,才一字一句道:“别躲孤,孤从未给过你许诺,一生一世地一起过下去好不好?孤不想看到韶臻的身边没有你,更不想看到你我都回不了头的时候。” 祝痕依旧抽回了手,双手抱稳小壮壮,也一直都低着头,让身边的韶冬看不清他的眼神。 到达前朝皇陵地时,韶冬抱过小壮壮,极为认真地说了句,“重新开始好不好,如果你需要时间,孤可以给你时间。等你认为你喝孤在一起确实不会幸福,再离开孤也不迟。” 祝痕面无表情地抚上灵柩,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没有了一段关于韶冬的记忆,可能还有点长,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 韶冬的话至今都是充满了陷阱。当今陛下纳了一对姐弟,这两人还是前朝余孽,甚至有了血脉。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幸福的事,而是没有人能容忍他还活着的事。 韶冬有没有能力解决,他不知道,赌局开的太大,太决绝。给出来承诺也太过虚幻,如果他是个虚荣的人,或许就接受了,但他不是。 除了没登极,什么都有过。上位者最忌讳利得之心,他没有,所以一切都能说放就放。 在没彻底解决身份以及夺位之仇前,一切都不过是自我欺骗与互相欺骗。 所以,他决定要离开,就算这次不行,只要有心,还有无数次机会。 祝痕回头看了眼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一切的小壮壮,抬步跟着棺椁往前走。 ☆、第二十章 由于祝颂是早夭,所以很多仪式都简化了,立墓碑时,韶冬暗暗捏了把小壮壮的屁股,小壮壮立马摇头晃脑,无辜的眼睛里湿漉漉。 他也没觉得父皇在欺负他,歪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父皇,嘴里不知道在咿呀着什么。 祝痕看了眼墓碑上的小字,冷哼一声,转头刚要发作,就见一大一小全都一个表情,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注视着他。 小的尤其显得无辜,咿呀了半响见没人理他,就打了个哈欠,又自顾自地歪头睡去。 大的则嘴皮干燥,脸颊凹陷,就剩眼睛还带着光润,睫毛一颤,似乎下一瞬就会带出渴求。 祝痕心尖一颤,顿时愣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韶冬握住手,连带小壮壮一同焚香祭拜。 默不作声地抽回手,脸颊有些发烫,但又控制不住扭头去瞪韶冬。这新帝,疲惫成这样,眼睛还能说话,愤愤然地抱过小壮壮,提出要守墓。 还没等他说出要守多久,韶冬就断然拒绝,还态度蛮横地紧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回銮驾内,立刻就往宫里赶,一副怕他插翅飞了一般。 回来的路上逼过来时热闹多了,百姓在外围看热闹,当官的跪成乌泱泱地一大片,吉利细数了几遍,京都的大小官员似乎都到齐了,就连前朝留任的都在里边。 韶冬听了吉利的分说后,也没松开紧握住祝痕的手,只冷冰冰地说了句,“孤登基时,都没见这些人如此不讲气节,告诉他们,要孤杀妻灭子,受他们摆布,那孤还做什么皇帝?再告诉他们,对前朝太子放尊重些,说不定孤做了皇帝只是与他的一场儿戏,不日将还。” 吉利知道新帝遇到大事时总杀伐果决,一针见血,能说出不要江山要美人的话,不是昏了头,就是被美色所迷了吧。 他偷偷瞄了眼祝痕,正巧遇上祝痕看过来的视线,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对他勾勾嘴角,弧线娇美,色泽诱人。顿时吓的他双腿一软,往地上一跪。 韶冬正在逗小壮壮,听到扑通一声,还以为吉利不敢去说,头也没回地说了句,“还不快去,这些人都吵到孤的大皇子了。可别外面的人没被收拾,你先被孤收拾了。” 吉利面色惨淡,手足俱颤抖地踏上下銮驾的木头台阶,眼前忽然一黑就往地下栽。正心念着要死了要死了,后勃颈一紧,就被提溜着放下地。 一看又是那总能闯祸的六队的队长,心念成灰,面无表情地道了谢,却被差点拍到地上。 吉利眼珠子转了转,让六队队长附耳过来,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意思就是陛下的话不能大庭广众地念出来,必须震慑这些敢拦天子路的人。所以这件事除了六队队长,还真没人能完成的让陛下满意。 六队队长听了后,就一直都笑的傻兮兮的,完全不知道被吉利坑了,竟然真的屁颠屁颠地去一对一地震慑了。 这么一来,外面依旧哭成一片,不过六队队长还算机灵,喝退了带头的丞相后,就让丞相出面。 只要丞相一有犹豫的表情,他就问丞相是不是不准备效忠陛下,要乱臣贼子去了?这无赖的样子,全没有在吉利面前故作镇定却明显忘带脑子的傻样子。 丞相无法,只好被这小小侍卫要挟着处理起这件事。有了他帮忙,清场就快了很多。 一柱香后,銮驾慢慢起步,继续往宫里赶。祝痕这次没再反对韶冬老想逗哭小壮壮的无耻行为,眼睛半睁半眯,慵懒地陷进软垫内,悠悠地说了句,“原来你我之间还有儿戏在,如果我真的想要回皇位?” 韶冬脸上一肃,想了想,“倒是没什么可以,不过你得是我的,小壮壮依旧姓韶。” “想做我的皇后?”祝痕也不知怎么了,这句话就这么冒了出来,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他装模作样地捏了捏小壮壮白软软的鼓脸颊,眼珠子却老往韶冬那里飘。 韶冬见小壮壮咯咯一笑,他也露齿微笑,迅猛地贴上祝痕的嘴咬了口。 退回时,捂住同样被咬了口的嘴角,得意地昂昂头,“你忘记了孤,还是会重新喜欢上孤。” 祝痕撇嘴,“我可不会娶个男皇后。” 韶冬无所谓地收回视线,以为只是嘴硬,全当没听见。 ☆、第二十一章 回来后,按韶冬的意思是局势估计会动荡一阵,就像当初他要娶祝倾一般,祝痕带着小壮壮一起住进他的寝殿,方便他保护小壮壮。 祝痕知道韶冬的目的,没同意,小壮壮现在还没记事,离开这里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 韶冬见祝痕态度冰冷,还想挣扎,不住地细数着离他寝宫最近的几个殿阁,就差将它们夸成花,只要祝痕肯将小壮壮往里头一放,保证过的舒心舒适。 “我姐住的鸾和宫怎么不提?” 韶冬被这么一打断,卡壳了。眼睑微垂地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祝痕身后。走的方向是冷宫。 冷宫荒芜的太久,就算他后来多加布置,还是无法改变宫殿的破败。祝倾能够任性地建一座宏伟的红枫林,他却连修葺下冷宫都做不到。 之前隐瞒着是担心祝痕的安危,现在却是担心祝痕会一直拒绝他,不愿再有丝毫关系。 心中不是滋味,神情显得越发萎靡。有气无力地捏了捏小壮壮的屁股,拒绝了晚膳,脏兮兮地滚上祝痕的睡榻,闭眼就睡。 祝痕没搭理韶冬,见小壮壮也是困的直点头,赶紧让奶娘喂了饱了,伺候小家伙睡觉。 等小的都妥当了,他也用好了晚膳。心情不好地望了会东边黑沉沉的夜幕,那个方向是皇陵的方向…… 小娇娇一整天都没见到祝痕了,轻轻地喵嗷了声,蹬腿跳上树杈,好奇地顺着祝痕看的方向看了会,啥都没发现。又跳下来,颇为亲热地蹭蹭祝痕的手背。 站久了,手和脸都冰凉了,小娇娇这么一蹭,祝痕终于回过神来,苦笑道:“总觉得忘记的就该让它过去,挖出来对谁都不好,但又很想知道他在我们姐弟当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我这个堂堂的前朝太子会为他生孩子,他的皇后却是我的姐姐?” 小娇娇抬头又是喵嗷一声,露出细细的一排小尖牙,目光闪闪,在一漆黑中尤为闪亮。 祝痕笑了笑,揉揉小娇娇黏糊过来的毛绒大脸,“还真舍不得你,也不知道我走了后,你会不会想我。” “祝公子是要去哪里?”随着这声问话,对面亮光点起,一团人影慢慢地靠近着。 祝痕淡定地等着人影靠近,没有回答。小娇娇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舔舔爪尖,目露凶光。 人影似乎害怕小娇娇,停在一个正好不用大声说话就能清楚听见的距离,举高手里灯笼,将脸完完全全地照亮。 见到花脸老头,祝痕并没有意外。冷宫内是安排了无数的侍卫,但明知道今日他心情不好还会来呛声的,除了花脸老头再也没有其他人会这么没眼色了。 明明医术高超,不受小娇娇的待见,却窝在破败的冷宫不挪窝,依旧敢对他说三道四,看似是在帮他,究竟怎样谁知道。 一想起今天的守陵人对他说的话,冷意立马染上祝痕的眼珠,如冻住的黑琉璃一般,有了暖色的光,反倒更是淬着冰冷。 “您的雅兴可真多,又要多了样夜游了。不过我困了,就不陪着了。”祝痕说完转身就走。 “祝公子,今日还未把脉的,老儿一直在等你。” 祝痕捏捏手指,沸腾的思绪冷静下来后,才回转过脸,看向花脸老头,“明日再看也一样,就不麻烦您了。” “那这药……” 祝痕抽抽嘴角,花脸老头这是多想他继续保持失忆,才能随手变出药碗来……他还是摇摇头,“最近总是喝药,满嘴的苦涩一天都没胃口,现在能走能站,想停几日。” 看不清花脸老头的神情,见他没说话,自然继续往房内走。 “看来出去一趟,你也有了收获,就知道前朝太子怎么可能是个任人搓的孬种。不过老儿再劝你一句,最好先去了解下你姐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再去恢复记忆比较好。” 祝痕错愕地回身,却见花脸老头已经提着灯笼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花脸老头的药房也是他的居室。 药碗就搁在花脸老头原先站立的地方,泛着幽幽的冷光。 祝痕捡起药碗,想着花脸老头的话,慢慢地将药汁倒在树根旁。这一夜他睡的极不安稳,脑子发疼,心里发胀,老想哭。 韶冬久等不到祝痕,先是瞧了眼摇篮,见小壮壮在,他就安定了下来。叫来吉利问了祝痕的去处,才知道,竟然要与他分房睡。怒气冲冲去去找祝痕。 惊见祝痕这幅摸样,哪还有什么怒气,心里也是愧疚的不行,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回,平时会占的便宜也不占了,只是不停地哄。 “孩子还会有的,你要是心里真难受,要是再有男孩,小字就叫念颂吧……” 不知是韶冬的语调过于温情,还是内容打动了祝痕,亦或是梦境结束,总之祝痕贴住他脖颈的手不再挣扎,神色也变得安稳许多。 韶冬亲了亲祝痕的嘴皮,没有甜蜜,从嘴里到心里全是苦涩。 ☆、第二十二章 晚上两人都没睡好,一个梦魇连连,一个满腹心事。 到了清晨,吉利推门进来来伺候时,穿着明黄寝衣的韶冬,就这么赤着脚,眯着眼坐在窗台下,瞧着的方向是小皇子的摇篮。 他见进来的是吉利,竖起手指摇了摇,没让吉利进来,抱起摇篮准备带着韶臻一道出去。 韶臻隔着一层薄纱,正咬着手指等待丰沛的一顿早膳,见韶冬的影子笼罩在他上头,兴奋地咿呀一声,就要抱抱。 韶冬赶紧看了眼祝痕的方向,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一把揭开盖在摇篮上的细纱,摸了摸小家伙的屁股蛋。 小家伙果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韶冬。韶冬被他看的神色软和了不少,将他轻轻地抱了出来,一起更衣,上朝。 睡着的祝痕不知道,他宝贝的儿子被韶冬抱去上朝了,等他醒来,小壮壮已经是头戴珍珠小软帽,身穿红色太子吉服的下一任皇帝了。 这位未来的皇帝正流着口水,露出无牙的粉色牙龈,抓着一枚恰似凝固着雪花的小玉印,时不时地往嘴里塞。每次他父皇握住他的爪子不让他塞,他就不高兴地踹他父皇的脸。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4节 韶冬捏了捏小家伙的屁股,这次的带上了点手劲,小家伙立马瘪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变脸之快速,看的韶冬一楞一楞的。 松开手,由着小家伙继续将比他嘴巴大了不下两倍的玉印往嘴里塞,小家伙才哼哼唧唧地扭过屁股不再搭理他。 韶冬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看见祝痕醒来,赶紧抱着小家伙走过去,俯身拿鼻子蹭了蹭祝痕的鼻子,脸贴脸,眼睛看眼睛地亲昵道:“孤担心极了,还以为你又怎么了。花脸老头说你没事,但孤就是没法安心。对了饿吗?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孤特地让人做了些你爱吃的雪鸡粥。” 祝痕只迷糊了一阵,见和他说话的是祝痕,梗着脖子往后仰了仰,想要避开,嘴上一凉,被啃了口。 刚要说话,又被啃了口。他觉得韶冬似乎啃上瘾了,一口口地啄个不停,直到韶冬原本冰凉的嘴皮变得炙热,他的身体一阵阵发软。 这还不是韶冬愿意停下的,搁在一旁的小壮壮发现没人搭理他,直接咿呀一声,欢快地撒尿,撒尿,再撒尿。躺的那一块地方,变成了汪洋水泽,波及到祝痕与韶冬。 韶冬放开祝痕,黑着脸抬起手,整幅袖子变得水嘀嗒,捂住鼻子提起同样水嘀嗒的小壮壮,将他递给奶娘去处理。 脱掉外套后,他抱着同样臭臭的祝痕,吭哧一声忽然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泡在澡盆内,还在笑着。 祝痕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复杂,忽然开口道:“陛下,这里是冷宫,您不该在此多呆。还有,我们纠缠十年,中间还夹着祝倾,现在您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该是时候停止这样的荒唐了。” 韶冬爽快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水声哗啦,疑惑地看向祝痕。对视的越久,他的脸色越难看,伸手数次都没去抓祝痕的手臂,最后嘴皮哆嗦地拍了掌水面,“你……”, 许多话堵在喉头,就是吐不出,闷的心口发疼,眼睛发涩。刚才那一刻还觉得原来他也是可以享受到天伦之乐的,而给他这一切的是祝痕。等解决了所有事,一辈子就这样,也不算贪心。对了,还要再生个小儿子……和和美美。 下一刻却冰冷地告诉他,一切都不过是他幻想的。 彼此沉默了许久,眼见祝痕披衣起身,他涩然地说了句,“雪鸡粥应该还热在小泥炉上,去喝了吧。” 祝痕没有回头,进入更衣的屏风后,脱掉披衣,拭干水珠,声音不急不躁,“陛下,听个故事不?” 没等韶冬的回答,他就接着往下说,“有一个十分有权势的人,救了位小姑娘,那小姑娘冷冰冰的,也不道谢。但那个有权势的人就像被下了咒一样,十分喜爱这个奇怪的姑娘,真心喜爱,一门心思,矢志不改。就这么过了十年,按照戏文里的范本,也该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个骗局,早就设计好的骗局。” 祝痕穿戴齐整,走出屏风,依旧没去看韶冬,接着说,“如果十年骗局是幸福的,也还算交换的代价过大了。奈何有的只是痛苦、嫉妒循复往还……现在那个设骗局的人得到了一切,对一无所有的可怜人说,你还有身体与孩子没给我,不能走。陛下,觉得该给吗?” 韶冬猛地自浴桶中站起,眼神越来越危险,几步就逼近了祝痕。逼近后,他又惶然了,祝痕眼里的冰冷淡漠与从前的他如出一辙,抬手去遮祝痕的眼睛,又发现自己还湿漉漉的,水都弄到祝痕脸上了。 急忙忙地一把抱起祝痕,四处寻找着能擦脸的,等回过神来,祝痕刚换的一身衣服都被他弄湿了。 他颓然地后退几步,随手捡了件衣服,披上就出去了。 留在榻上的祝痕,死死地抿住嘴,钻入薄被内,埋头不语。过了许久才想起小壮壮,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还以为韶冬会带走小壮壮,见到小壮壮翻成麻花地睡的香甜,吓的怦怦跳的心终于落下。 经过这么一次后,似乎恢复到他想要的平静,似乎又没有。韶冬确实没再现身,只是悄悄地来去。 但如今的冷宫比皇帝的寝宫还要严密,吃个饭都有十数双眼睛在盯着,别说想要动点手脚。还有个更加不好的消息,让他心惊胆颤:韶冬准备重建冷宫,位置选在他的寝宫旁,原本的宫宇殿阁全都扒掉…… ☆、第二十三章 自从韶冬对群臣明朗了态度,又立了韶臻为太子,已过去三个月。这段时间,整个京都连带重要郡县都陷入了韶冬布置好的大网内,紧张又刺激。 顾凛的父亲是前朝极有威望的大将军,而他则是今上器重的少将军。就凭他这张脸,无论前朝还是当朝,算的上游刃有余。 此时身份敏感的韶臻当上太子,新帝又愿做个明君,使管辖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清朗明净。这是个愿意庇护前朝遗民的信号。 当顾凛被封为巡查御使,官拜二品,不隶属任何官署的消息传开时,顾凛的家门差点被那些前朝遗民挤破。 全都是来告状的,个个都激动又愤怒。 作为唯一没受皇权更替影响的人,他对这次差事表示很满意,吃下一大桶白闪闪的米饭,认真地接待起每一位告状者,并耐心地教导了一系列的黑招。 来告状的听了全都一愣一愣的。 不是顾凛心黑,而是有太多的混蛋在新帝继位后,对前朝的官员及商户下重手,甚至是油水重的官署,假借了各种名义,谋取了无法想象的不义之财。 为了不泄密,制造冤假错案,灭口。 顾凛认为,那些黑心肠的混蛋,早就该收拾了。最好能煽掉他们的,看他们还怎么做人。 站在幕后的韶冬看来,还公道只是收回皇权的开始,十分乐意看到新旧两朝的两股势力斗的如火如荼,看家本领尽现。 斗的越厉害,他能看到的东西越多,关注在祝痕与韶臻身上的目光就越少,何乐而不为。 他也不怕手烫,顺势摘了不少不官员的帽子,换上自己人,又速度地收回旧朝暴露的势力及底蕴。对于真正有料的,一直没得志的,不管是哪一股势力,也坦然的收为己用。 也是忙的很。 一时之间,除了真正的,埋藏的极深的老狐狸,都被韶冬所掌控。就连最让他忌惮的兵权,也在今天解禁了、 他把玩着刚收回来的几枚虎符,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祝痕让出位置时,他什么都没有,身边只有一个刚戍边回来的顾凛,做什么都殚精竭虑。 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觉睡饱,不用想事情。现在好了,终于能踏踏实实地拿着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皇权。 前所未有的兴奋很快就让他升起想去冷宫的念头。搁下手里的虎符,让吉利收好。 吉利进来时,还带着一份名单,是交出虎符的几位最高将领拿来的即将就职的新名单,也是韶冬取回虎符时的交换条件。 韶冬细细端看,刚动了动嘴,问了句,“陈将军他怎么……”,忽然后边的声音放低,面沉如水,捏着这张的簿纸,久久没将它递回吉利。 他想起来,冷宫处虽然已经被密密实实地围起来了,但那也是为了保护,至于祝痕收集消息的事,他肯定知道,就是没阻拦。 他这样做的意思是让祝痕明白过来,他对祝痕真的没有恶意。 所以无论事情大小,是否涉及朝堂,他都任由祝痕获取。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以祝痕的头脑肯定看穿一切。难怪他去冷宫的待遇越来越差,很难见到父子两人,就连小娇娇都守着门不让他进了。 要糟糕,祝痕肯定是误会他利用了小韶臻来得到实权,甚至认为他耍完阴谋还要耍流氓。 那就真的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祝痕之前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转。当时他很想反驳:他不是深山老林里的那些无聊的小霸王,看到谁,就掳了谁做压寨夫人。他要的不止是祝痕的身体与孩子,也不是因为祝痕能生,就将目标转到祝痕的身上。 有了孩子,只是老天给他的一次回头弥补的机会……他想给予,而不是索取。如果帝位能换回祝痕的真心,他也愿意,只要祝痕也是真心。 但这些都没说出口,也不想在那个时候说出口,否则真的成为无赖流氓,又开始要挟了。他还没这么厚的脸皮。这么一拖,就更说不出口了。 现在又多了个,急的他双目发直,失了魂。 候着他的吉利,眨眨眼,悄然地退了出去。新帝的烦恼,他早看在眼里,也习惯了新帝时不时地走神。 这种事他无能为力,新帝说的话,前朝太子都不信,更何况是伺候新帝的他呢?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侯在外头,着急等消息的陈将军请去偏殿等候。 回过神来的韶冬,忐忑地赶往冷宫,照旧是闭门羹。他就这么靠着门扉,坐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一坐就是一晚。 没有等到开门,更没有等到一床能取暖的被子,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他嘴皮发白,头发昏,眼睛发黑,明显是生病了。故意在门口让吉利大声嚷嚷他生病了的事,等了办个时辰,也不见里面有动静。 最后只得由吉利搀扶着,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苦肉计失败…… 韶冬现在只要一想起没珍惜过的十年,心里就委屈的不行,连带上朝时,脾气都不小。 ☆、第二十四章 随着韶冬拿到兵权,皇权彻底集中,顾凛的收尾也做的差不多了。 比起之前喧闹火热,衙门里冷清的能见鬼,他没啥心情地只吃了半桶白闪闪的米饭,怏怏地捏着胖了一圈的肚子,深深地觉得才刚长的软肚子很快就会消失了。 他从小就羡慕韶冬,能够随便捏祝痕的软肚子。那时候祝痕是太子,他只是祝痕的小小护卫,就算有特殊的爱好,也只能一本正经地听从祝痕的任何指示。 十年一过,更不敢肖想。变成他主子的韶冬已经回过神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耷拉地走出衙门,坐上来接他的宫驾,前往宫中。 马车内,他一手捏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托住下巴,想着祝痕与韶冬的事。 这两人确实冤家,祝痕追了韶冬十年,现在虽然孩子都有了,但更多的是断情绝义。无动于衷了十年的韶冬忽然开窍了,如同一只打了鸡血的山中大王,祝痕那里没得到情感,就想法设法地折腾他这个可怜的属下。 现在能做的,该做的,三个月内全部都做完了,就又变成了只像失去配偶的鸳鸯,整日整日的心神不属,要死要活,最遭殃的还是他…… 下马车时,惊愕了片刻就镇定了,走到烧的两眼发昏,歪歪斜斜地靠在冷宫大门上的韶冬面前,故作正经地行了个礼。 韶冬脑子转不快了,也没力气去瞪顾凛,过了好半天才无力地抬抬手指,又指了指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意思是让顾凛去求个脸面。 现在的韶冬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也顾不上尴尬,只想进去瞧瞧大的小的。 顾凛意味深长地将韶冬上上下下扫个透彻,丝毫没有为君分忧的想法,眼睛里全是戏谑。 韶冬终于恼火地一掌拍上顾凛的后脑勺,让他快点。 顾凛犹豫了会,十分轻易地一把揪过韶冬,将他往门上一拍,嘴里还语重心长地叨叨着,“陛下,您的苦肉计也太差劲了,所以说不要找阴沉阴沉的男人,他们既不懂被爱又不懂爱人。” 韶冬闷哼一声,死死地捂上额头,也堵不住哗啦啦淌血的额头破洞。耳边全是吉利聒噪的尖叫以及快速松开他的顾凛的义正言辞。 “不要太感谢本将军,这是知交十年朋友应该做的。” 韶冬眼前一黑,牙齿一咬,目露凶光地盯住门上镶嵌着的整排整排的偌大红铜铆钉,想了又想,委屈地耷拉下眼角,拍门。 “阿痕,快开门,速速让花脸老头拿止血药来,孤觉得要死了……” 门迟迟不开,本就发烧着的韶冬,再也无法坚强,晕晕乎乎地顺着门往下软。彻底闭上眼时,脸上感到了一股压力,高兴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死也不放开。 祝痕抱着粘死人的小壮壮,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娇娇炸起全身的毛,低吼咆哮,压腰抽爪子,就是抽不出。几次扭脸欲咬,都险险地停在韶冬脆弱的脖颈上。 顾凛见祝痕来了,慌张地往后一躲,又觉得这样显得太心虚,摸着鼻子走出来,踢踢韶冬,见他依旧没放手,考虑了会,凶残地对他外加了一个刀手。 等扯起软绵绵的韶冬,晃了晃,皱眉对祝痕困惑道:“下手又重了,陛下也太不经事了,这下似乎真的不好了。” 这句话换来吉利的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就差撸袖子大战一场。“顾少将军。陛下要是有个什么,这里的谁也逃不脱干系。” 祝痕依旧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看着吉利麻利地指挥侍卫将韶冬搬入他的卧房,抓来花脸老头,速度止血包扎。 扭着小屁股张望的小壮壮,似乎认出霸占了他爹床的男人是谁了,身体直往前扑,但另一只揪着祝痕头发的手越揪越紧,就是不肯放开。 祝痕疼的差点冒泪花,立刻沉下脸,将小壮壮往上提了提,眼对眼地低喝,“松手,睡觉。” 小壮壮茫然又无辜的眼睛眨眨,改抓头发为搂脖子,撒娇般地蹭了蹭祝痕的脸颊,然后望向韶冬,还想着要过去。 这固执劲,极像当年的祝痕。 顾凛看在眼里,默默地摸摸鼻子,退了出去。那十年里见过祝痕的锐气,也见过他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 偏偏有人吃这一套,没了还后悔,要追回来。 顾凛笑了笑,将所有的侍卫都赶了出去,不许他们现身,心中感叹着,“接下来,只要韶冬脸皮够厚就行了。” ☆、第二十五章 小家伙三个多月了,胖乎乎,软绵绵,浑身上下都泛着娇贵的水光。包裹在小红袄内,就像一只满带喜气的白胖汤圆。 站在一旁的吉利被这么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瞟过,心里不停地喊着祖宗,希望陛下赶紧醒来,好让他也能凑近看看。 韶冬被顾凛接二连三地下黑手,看上去伤势比生的病还严重,按祝痕的想法就是趁着韶冬昏迷,包扎好了就把他扔出去。 花脸老头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前所未有地认真,表情也十分凝重。三个月里,他见祝痕去意甚坚,避开陛下的耳目,悄悄地布置了出宫的方式,等待时机。 他认为这对姐弟与小韶臻始终是陛下的祸患,非除不可,也绝不能让祝痕带着韶臻安全地离开这里。本来在祝痕生产的那一次,就算好了一切,让两姐弟连带孩子一起同归于尽。 谁知,祝倾那娘们太无用,为了空有名头的东西,放弃了杀死祝痕及腹中小孩的绝佳时机,他没有办法,只好露出让祝痕失忆的破绽,让祝痕在提防他的同时,又不得不用他。 因为只有他不希望祝痕与陛下在一起,比那些密密麻麻的护卫可用。 他也算准了三个月过去,已经没有任何事能让陛下分心了,一边利用御医的身份行走后宫,对关在佛堂终身不得出的祝倾煽风点火。一边又留下小小的线索,将小皇子的死直指祝倾。 就等两人杀心四起,你死我活。 本来今天的后半夜,他已经布置好引祝倾潜入冷宫,又让韶臻哭闹,在仇恨已酝酿足够的时候,双方直接对上…… 花脸老头擦擦额上冒出来的汗水,淡定地看着一旁的吉利,“额头上的伤,本来养养就够了,但伤寒的有些严重,我这里药材不太够,还是抬回去治比较好。” “药材不够还不简单,吉利这就派人去取。” “取错了不耽误事吗?还不如我跟着一道去。我都不嫌跑一趟麻烦,你这个伺候陛下的还嫌麻烦?” 吉利为难地看了眼依旧没醒来的陛下,又看了眼祝痕及小太子,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试着求了句,“祝公子,陛下极为惦念您和小太子,如果醒来时能见到你们俩就最好不过了。” 他见祝痕全当没听见,拍了拍小太子,让小太子老实点后抬脚就走,完全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看了眼陛下失血过多的脸色,咬咬牙,一把扯住祝痕的袖角,膝盖一弯,就这么直直地跪下。 “如果祝公子对吉利还算放心,能不能将小太子交由吉利照料一会?让陛下看一眼就行。” 祝痕扯扯袖子,被抓的太紧一下扯不出,怀里的小壮壮还以为在和他玩,小屁股扭的更欢,咯咯笑着直往吉利头顶扑。 吉利双眼顿时变得贼亮,全是压不住的喜意,试着握了握小太子探过来的小手。 软软的,糯糯的,真像白汤圆。他挺挺胸膛,认真严肃,“祝公子,吉利会用生命来保护小太子的,除了陛下,谁也不让靠近!” 祝痕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想要要回小壮壮就让他自己开口来对我说,我说今天他整这么一出是干嘛的。慢走不送,不然你就等着你的陛下醒不过来吧。” 话说到这份上,吉利也不敢再往下说,就怕误会更深,回头陛下宰了他都不够。不清不愿地拆了扇门板,垂头丧气带着久久不醒的陛下,出了冷宫。 也不知道这次出来后,陛下还要花多少心思才能进去。不过想想祝公子的话,其实他也算心疼陛下,不然不会劝他尽早离开去治疗。 都有了孩子,相处还这么难。 吉利叹息一声,其实陛下也不是非得用这样的方法进冷宫,拆了门就是了。祝痕真放下陛下了,其实也可以马上离开,不必耽搁到现在。 但两人就爱僵着,想想都头疼。 在冷宫大门口处,吉利碰见了正耍着刀的顾凛,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顾凛,更没搭理顾凛,冷冷地哼了声,什么也没告诉,任由他跟在屁股后头,急的要跳湖。 跟在最末尾的花脸老头,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对着刚升起没多会的月亮扯出个诡异的笑容,嘴里喃喃,“好戏要上场了,看不到真可惜,不过明天早上应该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十六章 不知道为什么,祝痕总觉得怀里的小壮壮闹腾的不太正常,黏糊糊地不肯睡觉也就算了,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还在一个劲地蹦跶,也不会累。 最怕有人对小壮壮下手,所以防护的极为严密,今天花脸老头反常地推脱药材不够,就是为了带走死也要死进来的韶冬,肯定准备动手了。最完美的做法就是将姓祝的三人通通弄死……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抹去小壮壮再次糊来的口水,将关于姐姐的记忆仔细地翻了翻。 他还在认真地分析着,小壮壮见爹不理他,不耐烦了,扭开头就去看蹲在一旁的小娇娇。当水润的无辜大眼对上贼亮亮的兽瞳,只听一声响亮的咿呀,一双小肥腿蹬开祝痕环住他的手,直直地上扑。 祝痕一个没注意,儿子已经掉下去,翻了个白眼,对着已经跳起叼住小壮壮的小娇娇指了指最高的树杈,让它带着小壮壮上去。 别看小娇娇蹲的慵懒敖娇,见祝痕主动提出,欢喜的不得了,不停地甩着耳朵,故作矜持地点点爪子,瞄嗷一声,等它再次叼起小壮壮往远处蹿时,速度快的让祝痕又翻了个白眼。 听了会儿子远远传来的咯咯声,满意地点点头,就算有事,也能专心地对付祝倾了。 他先去了趟花脸老头的药炉,将里面的药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管花脸老头回来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找出几枚奇奇怪怪,又绿的发黑的搓泥小药丸,他还没这种颜色的,就顺手拿走。 刚要出药炉,忽然想到花脸老头与侍卫的关系总是很好,或许这里面还有花脸老头的人,正好可以试试。 一脚踹翻药炉,又推翻搁药瓶子的架子,嘴里还大喊着,“有蛇,有蛇,有蛇啊啊啊~~~” 顿时所有的侍卫都往祝痕大喊的方向跑,跑的快的一把拎出喊的快没魂的祝痕,跑的慢的也将药炉紧紧围起来,严阵以待。 祝痕半垂着眼睑,装成后怕的样子,数了数人数,少了个,又细细地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其他人都看不出什么,也十分相信祝痕,一遍没翻到蛇就翻第二遍,几个人没找到就再换人找,折腾的就差掀掉头顶的瓦片了。 直到有侍卫提出要扩大范围寻找时,最后个赶到的王前竟然控制不住脸部表情,骇怕的面目狰狞,一副随时要拔刀拼命的样子。 慢慢回过味来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王前的异常,一人在前面调侃王前胆小竟然怕蛇,一人往后去制住他。 王前的武功再高也敌不过群殴,很快被制住,祝痕观察到现在也猜的差不多了,让人去卧室查看查看有没有不该出现在那的人或是蛇…… 果然他的卧室里藏着个侍卫,自己人,被蛇咬了口,花脸老头不在,眼见就没救了。 祝痕没有说话,听着侍卫头子的分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人大概是听到祝痕喊有蛇,以为败露了,肯定慌张,结果放蛇放成被蛇反咬一口。 侍卫头子提议将整个冷宫都搜一遍,祝痕摇摇头。如果是祝倾,她只要命,不会做多余的事。如果是花脸老头,那更简单了,他只需要等花脸老头将祝倾算计过来就行了。 祝痕吩咐侍卫头子,让他去找花脸老头,不需要多说,只问拔蛇毒的药藏哪了。 侍卫头子无奈地看了眼早就被翻个底朝天的药炉,总算明白过来祝痕是在干吗了,嘴角抽抽,心疼的要命还是点头去办事。 这里还在吩咐,祝倾已经一脚踹进门来,恶狠狠地盯住祝痕道:“果真是妖孽,怎么弄也弄不死的妖孽。不过你也别得意,看看那边。” 祝痕顺着灯笼的光火往祝倾所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有人拿箭指着远处的小壮壮,眼前一黑,嘴巴张张,没有声音。 小壮壮依稀是趴在小娇娇的背上的,还有笑声传来。小娇娇则弓着身子看向这边,一爪又一爪地刨着树干…… ☆、第二十七章 祝倾笑着走向祝痕,护卫想拦还是被祝倾一把推开,“天冷,蛇不太好抓,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她歪头瞧了眼之前被毒蛇毒死的护卫,啧啧数声,“真毒,太毒了,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你要是笨一点,他就不会被你害死了。对了,我现在要是给把匕首你,你是会杀了这些每天护卫你的,还是任由……” 祝痕任由祝倾得瑟,捏紧了之前顺的药丸,默默数着祝倾的脚步,‘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祝倾见祝痕白汗直冒,嘴皮抖个不停,又是一笑。被关了这么久的佛堂,心中早就嫉恨冲天,整个人干干瘦瘦,笑容已经遮不住眼里的恶毒。 不过脑子还算清楚,她要在这里慢慢地将祝痕折磨死,弄死今晚的知情者,至于小太子,留着的用处比弄死大的多。她还想靠着小太子重新出了那该死的佛堂! “今天真是意外,本来是要射死那畜生为上次的事出气的,竟然买一赔小。忽然想起来,傻弟弟你似乎还没沾过血?要不今儿试试?反正这些护卫都不中用,不如都杀了,姐姐给你换一批?” 护卫骚动了下,很快安静下来,有人悄悄地挪步往大门的反方向走。 祝倾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已经没跑了,也别想通风报信。就算你们活着出去,情深的陛下要是知道他儿子,他迷恋的贱人因你们而死,怕是会死的更惨。小心连累家人哦。” 此话一出,异动的护卫都停下脚步,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祝痕没有关注任何事,一错不错地看着祝倾。见她忽然停下的脚步,眼珠子乱转着想主意,心中满是绝望。闭上眼睛定定神,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一定要等到机会去控制祝倾。 祝倾没有在意祝痕的目光,都到了这个时候,祝痕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兴奋地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把刀光雪亮的匕首,凌空比划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哐当一声丢在祝痕脚下,意思极为明显。 祝痕见祝倾压根就没有靠近的想法,随着匕首落地的铮然声,他整个人抖了抖。睁开眼时,忽然下了个极其危险的决定。控制好表情,抬头,安安静静地说了句, “想拿小壮壮来危险我?你还是这么蠢。他是韶冬的儿子,生下他之前我没有记忆,那也就算了。现在恢复了,正愁着怎么解决掉他。你愿意动手最好不过。” 说完他就往里走,看也不看地看向祝倾,一副随她处置,置身之外的样子。 祝倾手指握成拳,厉喝,“站住,再走就射死!” 祝痕没有转身,无所谓地摆摆手,“杀吧,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反正前朝都没了,我这个前朝太子还留着给当今陛下羞辱践踏?还是像只老鼠一样只能缩在洞里,除了冷宫就没能去的地方?” 祝倾以为计划已经天衣无缝,没想到接二连三地被祝痕破解,还不吃她这一套,怒火瞬间盖过理智。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咬咬牙,一把捡起匕首就往祝痕后背扎去。 “明明都是因你而起,你却能超脱事外?告诉你,本宫还没将手段一一使出,你就得给我哦留下。” 身后风声尖锐,祝痕脚步一错,身体晃了晃,反手就抓住祝倾的喉咙,双指夹住快要捏化了的药丸,直往她喉头塞进,见她睁大双眼要吐。直接就往她肚子打了一拳,见她咽下,厌恶地一推。 他自己蹬蹬地往后退了数步,捂住已露刀尖的肩膀,往地上一坐,喘息粗重。 祝倾惊恐极了,捏着火辣辣的喉部,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催吐,只吐出点黑红黑红的血一样的东西,药丸已经下肚…… 尖叫数声,爬到祝痕身边,一把掐住刀柄,往里一推,祝痕的半边身子很快染红。 “见鬼的贱人,给我吃了什么,吃了什么?解药,解药!不然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 祝痕想笑一个,也没了力气,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觉得好累好累,好想睡觉,只是小壮壮要可怜了。他不想这样,不想将这么可爱的孩子将来冷血如韶冬,走上孤冷的龙椅,也不想他过于良善,像他一样,不是死在荣耀的皇权争斗中,只是卑微的利益牵扯中,恶心的人性中。 他松开紧捂住伤口的手指,一把抓住祝倾的脖子,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血液流的更加疯狂,看的侍卫骇怕的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有宫女来阻拦,一刀一个,一直干干净净的佩刀上,血液侵染。 “祝倾,就算你是来杀我的,但我还当你是姐姐,告诉你真相也无妨。药丸是花脸老头给的,你的计划也是他告诉我的,所以你安排放毒蛇的人死了,毒蛇也被清理了。至于那个孽种,哼,更是我安排放上树的,就等你杀了他后,你万劫不复,我轻松一生。” 祝倾听完,厉声尖叫,将祝痕打的脸颊一歪,身子轰然倒地,鲜红的血像是流不完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她抓抓头发,疯狂地往花脸老头的居室跑,嘴里疯狂地喊着,“花脸老头呢,解药,解药,我要解药……” 那里早就被祝痕破坏的一塌糊涂,药庐那更加了。一无所获的祝倾疯了一样又跑了出来,胡乱抓着人,问花脸老头去哪了。 她自己的人并不知晓,侍卫们忙着清理冷宫与替祝痕止血,哪会理她,巴不得她死了。 祝倾见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惊恐地抱住头,死命地往外跑,嘴里还叨叨着解药解药…… 弓箭手本来就是花脸老头借给祝倾的人,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不然也不能轻易地出入后宫。见祝倾失败,冷宫乱成一团,也没了之前的镇定,万一祝倾被人抓住,最后供出他,他和家人都完蛋了。 想了想,瞄准包裹着火红小被的孩子,射出了一支冷箭,然后看也没看地去追祝倾。 当他听着里头凄厉至极的猞猁啸叫与重物落地的声音,整张都被蒙死的脸看不出什么,不过脚步没有了之前的慌张。他想着应该已经按照御医老头的意思除掉了前朝余孽。 至于杀不杀祝倾,御医老头既然没说,那么他为了自保去做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 ☆、第二十八章 祝痕醒来时,身体不能动,周围黑的没一丝亮光,也没有感到哪里疼,记得他中了祝倾的一刀,然后又狠狠地刺激了祝倾。 大概是死了…… 茫然了会,心中十分惦记小壮壮,也不知道他最后说的那些话……起没起作用。 他说了那么多,只有半句是真的,全都在吓唬祝倾,更不能确定那诡异的药丸带不带毒,不过药丸确实是花脸老头的东西。 以祝倾这么个贪恋权势的人,肯定害怕极了,所以无论中没中毒,想来她肯定不敢耽误任何时间去查证。 只要算准了这一点,祝倾肯定会立刻去找花脸老头,花脸老头当晚肯定是要守着韶冬的,在韶冬的地盘,做的再隐秘,韶冬也会被惊动。 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惊动韶冬,只有这样,小壮壮才会有暂时的安全。 如果放过祝倾一命就能救他的儿子,他愿意放过。他要是还能活下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要是死了……祝倾就是谋害者,花脸老头是同谋,只要韶冬还当自己是小壮壮的爹,就不会容忍这两人还活着。 祝痕想了一遍,没有漏洞,放心不少。不过他还是觉得能活着是最好,能亲手报仇雪恨,能抚养小壮壮长大。可惜命运如此…… 也不知道他死了后,蛰伏在暗处的势力会不会因为没了他一哄而散,也不管小壮壮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愁的揪心。 难怪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祸害! 他眼睛湿了湿,奇怪的是眼泪没往下掉,而是润在眼眶周围,感到眼皮上还还压着一层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男声。 声音很哑,也很难听,带着狂喜的情绪更明显。所以,不用猜,祝痕很快就知道这是谁了。 在眼睛能看见东西后,还来不及适应,一个满脸长毛,鬼一样的家伙就悬在他头顶,面贴面,眼对眼地看着他。 祝痕觉得对方的眼睛有点熟悉,但又不敢相信这个鬼一样的人是韶冬。 可能是他不停怀疑,反复辨认的态度刺激到对方了。那家伙的眼睛直接一湿,委屈的不行,表情也是哭唧唧的。 祝痕这才相信,除了韶冬,应该也没人会为他哭了。当然,如果换成是韶冬,他也会哭一场。这不是懦弱,是在怀念过去。 不过他还活着,那算不算是老天爷给他的下辈子了?既然看破一切后的无视与想要清净的躲避都不能解决问题,那就主动出击好了。 何必沉浸在过去,韶冬想要留他,他就留下来拿皇位,祝倾想要他的命想要他的儿子,他就给祝倾一次彻底走向毁灭的机会。 强求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这次伤的太重,全身都无感觉,肌肉僵硬的像块石头也是因为浑身上下都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据说是为了防止他疼的咬舌自尽,才用了一种蛇毒,可以让人没有任何感觉的蛇毒。 还有他已经昏迷了十五天,小壮壮很好,猞猁的一条前腿伤的很严重,箭伤摔伤外带中毒,医治好后,走路会颠簸,只能上矮树,不能爬高树了…… 韶冬贴着他絮絮叨叨个不停,就像一个不会说话,忽然发现能说话的人,片刻不停。他由着韶冬,反正他现在也睡不着,听听,了解些事情也不错。 不过让他愤怒的是小壮壮竟然在这十五天里叛变了,从最喜欢他,次要喜欢小娇娇,变成了现在的最喜欢韶冬,次要喜欢小娇娇,最后才是他。 老子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子,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爹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能忍受十五天都不整理胡须与头发的坏家伙? 祝痕很想教训下小壮壮,可惜不能够。眼神里刚迸射出愤怒,就被小家伙吧叽一口,坐在他肚子上咯咯笑。 他这才发现,小家伙竟然能坐起来了,跟着孜孜不倦的韶冬单个单个的字往外蹦着,不过很糊,听不出小家伙在说什么。而且才过了几天,竟能长的更加圆润,更像一只糯糯的水滑白汤圆了。 这可不只是喂多了就能喂出来的。 当然分量更是不轻。他现在还是个没感觉的人,被小壮壮这么一坐,好想想要尿尿…… 这个只负责收债的小家伙,回头一好,肯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竟然在没他管的时候,养的这么好,心里肯定没他了…… 他心里哼哼着,眼睛往一旁的韶冬看去,不知怎么,看到才重新整理过自己的韶冬,心里有些发酸,想哭。 过去十年是如何,似乎因为韶冬逗着小壮壮的画面变得更加遥远了。眼前的这个韶冬,才像是沉淀出最美好父爱的韶冬。 包容、耐心、专心、稳重、可靠…… ☆、第二十九章 韶冬见小韶臻趴在他肩膀上,头一点一点地困的不行,就想放下,但每次一放下,小家伙立马睁开布满水汽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满是控诉。 见祝痕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眼神,他得意的笑出了声,还当着祝痕的面,抱起小家伙,亲了口,嘴里说着,“他可能是习惯和孤一起睡在大龙榻上了,这样太不乖了,会熬坏的。不然你随了他,和我一道?” 祝痕完全不想搭理笑的分外奸诈,一眼就能看穿目的的韶冬。儿子被韶冬放在身边养,这个是他之前就预料到的,且让他得意两天吧。 韶冬见祝痕闭上眼睛,又是一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小家伙往祝痕的肚子上一搁,一把抱起大的,连带小的。 心满意足地往蹭蹭住痕的头顶,像只正要度过严冬的兽类,严肃又隐蔽地藏好了他的救命冬粮。 安置好一大一小后,熟练地在每个人额头都印下一吻,掖好被角。由此可见,祝痕没醒来之前其实三人都没分开过。 装睡的祝痕听着走开的脚步声,松了口气,他还没准备好与韶冬你侬我侬。就算要做个倾覆一国的妖妇,好吧,妖男……也还是需要心理建设的。 就在祝痕东想西想时,韶冬已经由秘密通道进入一间刑房,祝倾与花脸老头就被关在那里。 这次他没将祝倾交出去,而是扣了下来。他不能任由任何的官署凌驾在他头顶,处置身边的人,就算祝倾已罪无可赦。所以之前,他没有答应大理寺的最终断决,留了祝倾一条命,让她尚在韶华风貌的年龄,日日夜夜都与青灯古佛作伴。 毕竟,娶了她是事实。 第一次容忍是因为登基前,祝痕的托付,第二次容忍是尚有夫妻之名,这次他再也不想姑息,只想解决了这等毒妇。 既然祝倾喜欢用毒蛇,他就让祝倾活在养满蛇的刑房里,里面虽然只有一条毒蛇,也不是那种一下就能毒死人的,只要有足够的猎物就不会攻击人。 但那里是刑房,哪会提供猎物,所谓的猎物只是那些无毒的蛇。 祝倾想要活下去,就得时不时地猎杀无毒的蛇去喂那条毒蛇,喂的饱饱的。一旦它吃不饱,祝倾的死期就到了。 之前进这个行房的人是来暗杀他的,武艺超凡,信念坚贞,才扔进去十多天,就疲累致死。 这里没有看守,也不需要审讯的人,求生意志再强,也熬不过各种各样的刑罚。韶冬不需要他们张嘴,也不需要他们活着。 这样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 韶冬每隔一天来看一次祝倾,本来是明天来看的,现在祝痕醒了,他忽然想来看看祝倾。 祝倾瞪大双眼,惊恐地缩在房间的最角落,神经质一般地盯着那条唯一有毒的小蛇,时不时地傻笑一会,任由身上爬满无毒的蛇,撕裂着她身上的血肉,来饱餐。 而毒蛇所在的那一整片都扔满了无毒蛇的残肢,像一条防线。 祝倾杀无毒蛇喂食毒蛇,无毒蛇吃祝倾的血肉,祝倾生食无毒蛇。如果不是蛇饱餐一顿后就能很久不进食,祝倾早就变成骨架了。 不过就算祝倾这样做,也只是饮鸩止渴,最后的结果,不是无毒蛇吃光了祝倾,就是被毒死。杀手正是看穿了一切,才在坚持了十来天后,绝望地放弃。 韶冬冷冷地看了几眼房内的情况,转身就走,果然身后传来祝倾的咒骂与求饶。听着越来越凄厉的声音,他出奇的冷静,继续往里走。 花脸老头的待遇比祝倾好点,被关在水牢里,水里养着同样无人投喂的鱼。鱼比蛇温顺多了,食量也是小的很。只吃花脸老头泡在水下,泡烂了的皮肤。 由于要养鱼,水是活水,水牢也比蛇牢来的干净,好闻、 不过花脸老头年事已高,再加上事情败露,遭到韶冬的厌恶,一直想不太开。 他是真正的萎靡,心如死灰地等死。 韶冬站在门口,略站了站,垂下眼眸,转身出去。他能理解花脸老头的做法,但无法原谅他的行为。 花脸老头是他父亲的人,王朝覆灭后,花脸老头便蛰伏了下来,秘密地将剩余的力量纠合起来,是要报仇。可惜大势所趋,不是反扑失败就是被剿灭了。 剩下来的人只好藏起来,不再过问世事。只有花脸老头一人,影藏了身份,剃光了头发,跟随寺庙的一名和尚行医杜世。 花脸老头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名和尚死后,他继承了和尚的衣钵,随着他广积医德,名声越来越大,最后被招入宫内,蓄发做了一名御医。 不过等花脸老头当上御医,头发胡须皆花白。韶冬对此一直不知情,直到他小动作频繁,得到花脸老头暗中相助,才知道了花脸老头的真实身份。 正是因为信任花脸老头,才安排他住在冷宫照料祝痕。现在将花脸老头关入这里,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只能说,这种对立的局面,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祝痕与儿子,就得保护好他们…… ☆、第三十章 由于祝痕已经醒来,用药相对轻了不少,就连控制他疼痛的蛇毒也随着针灸只用在伤处。 这么一来,祝痕也能慢慢地恢复行动能力,免了不少的尴尬,最起码不用眼睁睁地看着韶冬以一副神魂颠倒的表情来替他洗浴,穿衣。 至于韶冬,虽然十分遗憾着再也不能义正言辞地占便宜了,但这样一来,来自宫外的李大夫,总算能让他信任几分。就算他不愿穿官服,习惯糟糕,礼仪糟糕,还喜欢穿乞丐一样的烂布片,也能包容下来。 要知道,蛇毒能救人也能害人,就怕积累到一个连李大夫都无法把握的程度,然后害死了祝痕。当然也幸好李大夫确实有本事,能救回祝痕,祝痕也醒的早。 不过韶冬还是没撤回派去时刻监视李大夫的人。见过在名利中翻滚的人,还真没见过不要真金白银,也不要官位,更不要御赐名声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豁达到每天只要饿不死就行,要么就是大有图谋,总之无论是那种,都是胸有丘壑的人。 能用就用,不能用也要防着。 祝痕与韶冬的感觉差不多,第一次见到李大夫时,就感到这个人挺违的,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开始还以为是在宫里见到穿着不得体的人,才有这样的突兀感。 不过防范肯定是有的。 这次他睡饱醒来,发现韶冬不在,平常用的玉制药碗换成了木头刻制的,担心里面有夹层,就死活也不肯用药了。 小壮壮不明就里,还以为爹爹在逗他,也加入进来闹腾。 长相平淡的李大夫,眼见韶冬即将出现,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个正在发愁生活的老头一样,将药碗里的药腾到原先的玉碗里,然后把没了药汁的木碗往两边一掰,果然,就是祝痕想的那样,里头是有夹层的。 夹层里没有祝痕想象的□□、毒粉、毒水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张薄薄的纸张嵌在里头,只要一拉,就能出来。 李大夫手指一动又将木碗合了回去,然后与玉碗搁在一起,嘴里大声说了句,“抱歉,药汁可能还有点烫。” 祝痕楞了下,木着脸赶走守着他的所有人,包括李大夫。然后他又一脸严肃地弄出了那张纸。 落款是李大夫,里面写着他本来是祝痕爹,也就是前朝皇帝招纳的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专门负责拔除前前朝遗留的势力。他是第二代魔教教主。 有腥风血雨的地方就有他爹的身影,本来他是接替他爹来辅佐祝痕的,谁知这个太子当的忒短命,他没了用武之地。所以希望祝痕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干死韶冬及群臣,重新夺回皇位! 祝痕额上青筋直蹦,黑着脸将纸条给烧了。 李大人再次进来时,他还不能控制住满是嫌弃的表情,这回轮到李大人看的一愣一愣了。 不过李大人还是颇为镇定地一边替他扎针,一边说着祝倾和花脸老头的事。 许久后,李大人还没见祝痕吱声,顿时快要吓趴下了,万一祝痕叛变,将他捅给了奸夫韶冬,那他逃命去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幸好祝痕见李大人对他还算尊重,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他决定还是要试用试用再说,万一是韶冬派来试探的呢? 当然也没告诉他,就算没有他,祝痕也是有秘密势力在暗处的。 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李大夫调查出祝痕与花脸老头是生是死,生的话,现在何处?死的话,是何因? 李大夫正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一得祝痕的令,就屁颠屁颠地去查了。他觉得属于他的威慑朝代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两天过后,他发现了那条密道。没敢深入,怕撞见什么人,就赶回去告诉了祝痕。 祝痕想了想,一样觉得不适合去探寻密道。成功了,最多是找到了祝倾或是花脸老头,但同时也会暴露他另外保存着别有居心的势力。失败了,直接暴露,等着手下一个个被干掉,然后他变成光杆司令,跑路都不能。 晚上韶冬带着一大堆事务回来时,还带回了一只还没睁眼的小花豹,说是给小韶臻玩的,毕竟猞猁伤了腿,该放它回寺庙了。 祝痕没点头也没摇头,别说小壮壮舍不舍得小娇娇,就是他也是舍不得。宁愿以后什么都不养了,也不想找个代替品。 但如果小娇娇真的要回寺庙的话,小壮壮确实需要来个能分他心的,等移情了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5节 韶冬见祝痕不吭声,弯腰揉起祝痕的手脚,也没再说什么,只专心替祝痕活血。 躺了这么久,又用蛇毒治疗,身体肯定不好受。 整个房间,除了懵懂活泼的小壮壮在发出声音外,安静的美好。 小娇娇在小豹子进入冷宫时,就感觉到了,炸着毛,焦躁地走来走去,也不肯吃东西,更没有随意地进入祝痕的房间去找小壮壮,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同样,它也不肯让人喂食小豹子,甚至叼起小豹子就要往外蹿。只要有人来阻拦,它就亮出锐利的爪牙。 侍卫们没办法,任由猞猁将小豹子叼出冷宫范围,等猞猁走了,他们才抱起怕得瑟瑟发抖的小豹子,蹲守在原地。 ☆、第三十一章 按往常,小壮壮喝饱了,就困了。今天他非要韶冬抱,还一个劲地扯他的脖子与帽冠,疼的他老子呲牙咧嘴,表情抽搐。 祝痕抬头看了眼,平静地收回目光。 韶冬只好扛起儿子,让他坐在肩膀上,满屋子乱转。他发现儿子成精了,走的地方不是儿子想要的,就大力扯他头发,走对了就摸摸他耳朵。 等他顺着小壮壮的意思走出寝房,找到小娇娇时,沉默许久,最后面色无奈地将小壮壮交给了小娇娇。 小壮壮立马放开折磨已久的头发,扑上小娇娇,摸摸它带着凉意的鼻尖,开心极了,然后也不嫌站着吃力,就这么搂着小娇娇的脖子乖巧地睡着了。 韶冬撩起袍子原地坐下,看了许久的火烧云,待火烧云一点点退去,夜幕慢慢更替完天空的亮光后,他伸手拍了拍小娇娇的脊背,得到并不买账的胡噜声。 他淡淡地笑了笑,一把抱起已经躺在小娇娇肚皮上,睡的口水横流的小壮壮往回走。 进寝房前,吩咐吉利去将小奶豹送回去,至于小娇娇,封它为忠烈大人,担任太子护卫总管,今后宫内所有人见到它都得恭敬地唤一声娇大人。 吉利听了立马抹干眼泪,笑嘻嘻地跑走,边跑还边喊,“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韶冬嘴角抽抽,继续往里走。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一个是吉利说今天李大夫借口药烫,准备了两只碗,一只常用的玉碗,一只从没见过的木碗。回来时,祝痕什么都没说。 连吉利这种脑子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偏偏当事人什么都不说,他心里闷的难受。 还有一件事,他来这里之前,又去了趟密道尽头的刑房,祝倾似乎被毒蛇咬了,整个人都陷入癫狂中。他犹豫着要不要带祝痕去…… 祝痕见韶冬抱着小壮壮进来,伸手接过已经颇具分量的小壮壮。 韶冬以为祝痕原谅他了,为了表示感恩,他贴上祝痕的后背,弯下身子蹭了蹭祝痕的脖子。 祝痕浑身一僵,汗毛刷刷地全部竖起,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十分想放下心里的谋算,先恶狠狠地揍一顿韶冬。 韶冬还贴着祝痕的脖子,祝痕的丝毫变化都逃不过因过分关注,而变得分外敏感的五感。 他也是浑身一僵,慢慢地挪开身体,又后退几步,嗓子干涩的发苦。过去的十年,祝痕每次碰到他的衣角,都能欣喜若狂好几天,现在怎么…… 是心里上的厌恶,造成了身体上的诚实反应吗? 他抹了把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面无表情地让人拿件厚实点的披风。 又努力地挤出一点苦涩的笑容,故作神秘道:“阿痕,孤带你去个地方,敢不敢去?” 祝痕静静地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刚才的一点反应没逃过韶冬的眼睛,配合地接过披风,默不作声地跟在韶冬身后。 在他的印象里,皇帝的寝宫应该就那样了,金碧辉煌,每一片角落都展现着只有站立在权力巅峰才会有的享受。还真没见过越走越黑暗,越走越阴森,寂冷的的小偏殿。 也没听说过,韶冬继位后对殿阁动了什么手脚,难道是父皇在时就有的?或者说,花脸老头与祝倾其实都没死,是被韶冬秘密地关在这种地方了? 他还在猜测,前面举着灯笼的韶冬忽然一回头,对远远跟在后边的祝痕招招手。 韶冬耐心地等着祝痕慢吞吞地靠近,皱着眉,忽略掉祝痕还差五步就站定的摸样,长腿一跨,一把握住了祝痕的手。 一直安静的他加重手的力道,并在这时开口了,声音很沉稳,似乎就是为了安抚住祝痕而说。 “别怕,孤在。从这里走到尽头有条密道,直通一所刑房,刑房里有各式各样的特殊牢房,看痕迹荒废了很久。你父皇应该知道,但没用。或许是当年孤太过年幼,不知道宫里还有这种地方,但孤更相信,这里是你父皇登基前三年,某个被你父皇彻底抹去痕迹的某位短命的帝王建造的,目的是秘密杀害掉与灭了国的邵氏皇族有关的一切人员。” 祝痕彻底愣住,呆滞地任由韶冬拖着走,直到看见韶冬打开密道,听着他说,“阿痕,孤真的喜欢你还有小韶臻,想一辈子的。并不是发现了真相才接受的你,你一定要相信孤。孤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不想再有误会隔膜了。过去的应该让他过去,我们过好现在才最重要。” “真相?” 祝痕毫无波澜地问了句,回应他的是韶冬的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手脚冰冷地推开韶冬,按住突突跳的额角,望入不带一丝光的密道,疲惫地问了句,“韶冬,你究竟要我看什么?是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十年都那样,只是错认为我是杀你遗族的后人?那么祝倾呢,她又算什么?只是你成就皇位的踏脚石?” 韶冬一个用力,再度将祝痕抱入怀里,这次他抱的死紧死紧,无论祝痕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到后来声音竟然梗咽了,“我错了,真的错了,请允许我回头好不好?” 祝痕见挣脱不开,站直了身体任由他抱着,只是冰冷掉的身体,再也暖不过来,他冷冷一笑, “韶冬,你真渣。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为了所谓的仇恨,看我讨好你十年,也不来割断我的妄想。见我有去意,又慌张地用卑劣的手段将我留下。是不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看他们翻滚、哀嚎、呼痛,你就很开心,很愉快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又不是捂不热的石头。那时候我本来就是伪装成女人的,恨你喜欢女装的我,也恨你偏偏是仇人的儿子。肯搭理祝倾,也只是她与你长的像,又是女的,来气气你。但每次你难受的走开,我心里也不好受,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除了那两次……” 韶冬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热,有好多话想说,又无法说出口。他觉得幸好这里昏暗地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又觉得可惜,如果能看清,祝痕的态度大概会软和点吧…… 祝痕无力地闭上眼,“我已一无所有,除了小壮壮。无论你再来做什么,或是自欺欺人也好,小壮壮都只是我一人的儿子。” 话已经到了这里,韶冬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彼此的难受,不再吭声,并沮丧地松开祝痕。不过他依旧握紧祝痕的手腕,继续往里走。 ☆、第三十二章 韶冬一手握紧祝痕,每走一段都停下脚步点燃墙上的油灯。油灯的间距恰好能彼此照映,通道里还算亮堂。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祝痕始终都觉得有股寒意,粘附在身上,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 韶冬回头看了他一眼,抿抿嘴,将他由身后拖至身边,张开双臂就是一楼,加快速度。 随着越走越深,空洞又狭窄的密道内渐渐潮湿起来,漏水嘀嗒。祝痕看韶冬的眼神越来越怪,就在韶冬挂上锁链准备推动磨盘打开密道最底部的石门时,一把抓住韶冬的胳膊,问了句,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看了灯油,上面的清亮底下的浑浊,都是新添的?” 韶冬脸色顿时大变,将祝痕往身后一塞,去看那油灯。确实如祝痕所说,上面的清亮,下面的浑浊。 是有人添过新鲜的灯油才会有的状态,这种无聊的事,他才不会去做,更不会真正地启用这里,毕竟有太多的与韶氏有关的人死在这。 他凝目想了会,捡了块长条的碎石,搅了搅,嗅了嗅。 宫里的灯盏都是特制的,除了灯芯泡醋,灯盏外有水隔热,防止灯芯点燃后油温过热而消耗的过快外,里面还搀着不少香料甚至是药材用来遮盖灯油燃烧时的熏味。 规格高的,里面还会加玉沫、珍珠沫、松脂、龙脑、白檀、甚至直接用深海鱼膏,鲛人膏等物, 上面的味道鲜活地让人沉醉,竟然是活人能用的最高规格。韶冬惊住了,将下面的浑浊撩上来又嗅嗅,虽然也有经岁月沉淀的香味,但这只是官署用的规制。 韶冬将祝痕又往后推了几步,摸出匕首持握在胸前,然后推动磨盘。 磨盘扎扎声中,韶冬想了很多,享用过这种灯油的目前只有三人,他自己,祝痕,还有还是元后时的祝倾。 改朝换代后,祝倾虽然从公主升为新朝元后,看上去风光无限,权势滔天。但没了祝痕,早就如飘零的浮萍,只要韶冬吹一口气,就散了。如今她自己都在里面享受毒蛇的环伺,手下的宫女也树倒猢狲散。会有人来救她? 韶冬觉得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撇清了祝痕,只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身边伺候的人,照理说,不是自己人的都收拾干净了,或许真的只是为他加了灯油也说不定…… 祝痕见韶冬蓄势待发的摸样,神情也严肃了下来。看来韶冬确实只一人来过这里,另外出现的人或人们让韶冬很紧张。 石门打开,里面一团漆黑,这次韶冬没再急着点灯,而是摸了摸灯盏,触感温热,仔细嗅嗅还能闻到未散尽的香味。 点亮后,和外面密道的灯盏一样,底部浑浊,表面清亮,区别于密道的,它已经呈半凝固的琥珀色。 看来人已经离开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现在需要赶紧去查看下各种牢房以及祝倾与花脸老头。 转头看了眼祝痕,对他笑笑,重新握上,脚步加快。 想不到的是,关祝倾的那间蛇牢,所有的蛇都被一刀断成两截,包括毒蛇。生命力强的还在蛇堆里蠕动着,将血液染的整间蛇牢如人间地狱。 而将死的祝倾竟然不知所踪了。 韶冬赶紧拉住祝痕的手快跑到最里头的水牢,花脸老头赫然在里面,只不过被一刀割喉。 原本的一池活水变得红的吓人,血腥味扑鼻,不停有鱼越出水面。 韶冬只楞了会就去捂祝痕的眼睛,祝痕一把拍下,不过他没再去看花脸老头,而是认真地望入韶冬的眼底,“出事了?” 韶冬手指动动,双目发直地看着花脸老头的惨状,过了好半天才嗯了声,转头就带着祝痕出了这里。 他说,“你出事后,我就将祝倾和花脸老头关在了这里,祝倾是关在蛇牢,就是你看到的蛇都被斩成两截的那间。她中毒了,时日无多,我想让你来见她最后一面。结果她不见了,本该没事的花脸老头被人杀死。应该是添灯油的人做的。” “你不知道添灯油的是谁?” “对,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出去,再派人进来细查。或许添灯油的人也没想到我今天来过后,又会来第二趟,才出现了这样的漏洞。不然就是两天后才能发现了。” “这样干脆利落的刀法应该很好排查,你心中可有人选?” “还没有,我们快走吧。” 韶冬含糊了句,带着祝痕速度地离开了这里。随着他们的离开,整个小偏殿很快就被韶冬的侍卫团团包围住,监守的极为严密。 他到底怎么发现这里的至始至终都没对祝痕说,现在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各种猜测,极度紧张下忙的完全没有时间来占住痕的便宜。 祝痕回来后也没歇着,极为隐晦地问了李太医,李太医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竟然是十分的懊悔。 “是啊,已经知道有这么条密道了,就是不敢进去,完全不知道里面是啥啊。早知道公主殿下被关在里面,无论如何都得去救啊,不然也不会像这样生死不知了。不过您进去过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祝痕盯着李太医半天,最后扯出了一点笑容,“里面有十九间漆黑如墨的牢房,之所以漆黑,并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一层层干涸凝固的血浸润的。行走在那里,毛骨悚然,冰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就像有无数的冤魂在耳旁痛苦地哀号,啸叫。我想,能布置出这些牢房的完全不是人,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李太医似乎被祝痕阴测测的笑容吓到了,直往后退,嘴里说着,“这种事,也就您不怕了,我可是怕鬼的很。” 祝痕又笑了笑,“你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就连我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如此医德医术,还怕什么鬼。” 说完就让他下去了。 他始终都没法相信李太医,这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妙,就像恰准了时间在你最需要有帮手的时候出现,很容易得人信任,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真信了李大夫,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到底谁掌控谁还是个未知数。 他决定按兵不动,绝不联系他的人,就等唱大戏的上台,看看究竟是谁在点兵点将。 至于祝倾,如果活着肯定会回来,如果死了,也轮不到他来收拾,自然有阎王爷的公断。 ☆、第三十三章 最近几日,韶冬越来越沉默,明显能感到正暗藏着一股子的怒火,憋而不发。 祝痕只作不知,趁着韶冬没空管小壮壮,接手过来。也不知韶冬给小壮壮灌了什么汤了,这小家伙竟然对他表现的极为无所谓,只喜欢黏韶冬。 祝痕觉得要疯了,韶冬还没进门,小家伙就摇起小屁股,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高兴,好几次撒手慢了点,就要挨好几脚。 韶冬要去上朝了,本来睡的好好的小家伙,忽然就哭嚎起来,揪心的就像生离死别。 最让他气愤的是,才长了两颗小米牙屁孩竟然知道护食,还只为韶冬护食。 大冬天的,刚落了雪,正冷着,韶冬忙的很,就让吉利送来一盆刺莓。据说是顾凛追捕江洋大盗追到了一座暖煦如春的山谷内,发现的。 雪白的玉盆里装着红艳艳,水润润,叠成小山尖的刺莓,一下就吸引住了小壮壮。小家伙咧开嘴,吐着舌头向吉利招手。 吉利高兴的直喊祖宗,赶紧将玉盆凑近小太子,嘴里还讨好着,“这果子长的可真讨喜,肯定是个稀罕物,祝公子您尝尝?”。 祝痕只是笑了笑,就是笑着,面色看上去还是不太好。“陛下这是在忆苦思甜,不过是小型走兽爱吃的东西。” 吉利见祝痕说完就尝,顿时吓个半死,慌乱的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祝公子,陛下没那意思,你可真别生陛下的气。陛下让吉利送小零嘴给娇大人,结果吉利没见识,弄错了。您大人大量……” 又是噗通一声,坐在一旁的小壮壮竟然抱着玉盆,直接从榻上翻了下去。大概也没觉得疼,开心地裂开嘴,露出小牙。 祝痕吓了一跳,赶紧去捞小壮壮,结果这小家伙整个肚子都盖在玉盆上,划拉着肥短的四肢,死活不愿意祝痕靠近。不是哭就是嚎。对闻声奔来的小娇娇也只是停了那么一会,只要祝痕再次靠近,他又开始嚎。 最后祝痕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将每一颗刺莓都啃了口,也不是真吃,除了被门牙磕破的,大部分都是糊了口水,然后认认真真地堆放回去。 他心里满是惊奇又十分发闷,小壮壮怎么知道涂了口水,就能保证他不碰了?就为了他不去抢,竟然做出这样丢脸的事,韶冬似乎也不会教这么失礼的事吧? 不过小壮壮真的对他不太惦念,不然早来讨好了。也幸好所有的布置都铺上厚厚的棉垫,才没摔坏。 再说他哪里表现出对刺莓感兴趣了? 当年他为了讨好韶冬,偷偷下厨做了韶冬最念念不忘的青团子,他一直等一直等都没等到韶冬。完全没想到韶冬竟然为了祝倾,亲自跑去深山,采来一背篓的刺莓,那可是一颗一颗亲自采摘的。 祝倾那时候新鲜的玩意多了去了,哪会在乎这种小果子,看了几眼后直接倒到池水里洗脚玩。 不过他的青团子,韶冬同样也没瞧一眼。 所以祝痕一看到刺莓心里其实是恨的,恨的好想抽自己几耳光。韶冬是一路乞讨回京,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对贵族皇族来说,把刺莓拿来喂看门狗都嫌差,但对韶冬来说却是最珍贵,最具有美好回忆的甜果。 那时候愿意摘来给祝倾,不管祝倾糟不糟蹋,都应当说明一切,为何当时的他就这么的死脑筋,认为这个姑娘就是好,好到恨不得挖出心肝来给“她”,从此着魔十年,无怨无悔…… 吉利见祝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将自己团成团,从开着的窗户处弹出去。也幸好,他的主子没让他死在这里,来的很快。感动的热泪盈眶地迎来了主子。 韶冬看了眼怪怪的吉利,指了指他,意思是有事等会说,犯了事也等会再算账。 听着里头激昂的咿呀声,赶紧踏进门内。 就见小壮壮高兴地抓起早被捏的汁水淋漓的刺莓,正往门口爬,来接他了。 等韶冬一把抱起小壮壮,竟然看见一只糊满红汁水,嗅上去甜丝丝的白嫩小肥爪正往他鼻子上撞。那力道,好是鼻酸。 韶冬眨眨眼,忍下眼泪花子,亲了口依旧在奋力举高的爪子,然后发现了小壮壮手心里攥的只剩下一层壳的刺莓。 韶冬顿悟,开心地哈哈大笑,也不嫌弃,直接吞了,还拿袖子擦了擦小壮壮的花猫脸。一大一小黏在一起又是一顿玩。 而祝痕终于爆发了。 一把夺回笑的正欢的小壮壮,冷着脸,不由分说地就将韶冬赶了出去。 受此冷遇的韶冬瞪住了吉利,很想问他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将他赶出来了?但又觉得问了尴尬,气呼呼地来回走。 吉利哪里还敢吱声,总不能说时他把东西装错盘,给错人了?想到这里,他偷瞄了眼他主子嘴角还沾着的朱色汁水,立刻收回目光,表现的正经、正直的不得了。 韶冬忽然脚步一顿,竟然和小壮壮的笑如出一辙。只见他嘴巴一咧,满眼的甜蜜,并在吉利狂乱的表情下,愉悦地砸起了门,“阿痕,你气性也太长了吧,孤做过的蠢事都改回来如何?明日孤亲自去摘,摘一车回来,比当年祝倾得的多多了如何?所以阿痕不要再记着当年的事了,你就看看孤现在的诚意好不好?” 门里面只有小壮壮抽抽噎噎的声音,及小娇娇的喵嗷声,他又笑了笑,见怪不怪地让人在门外抬张软榻来,他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了。 还没到半夜,他招来一堆的护卫,一半留在这里保护祝痕与小壮壮,另一半则跟着他进山,准备在早朝前赶回来。 这一天的夜晚过的似乎特别的漫长,祝痕几次心神不宁地醒来,掌灯瞧瞧睡着了也眼角挂泪的小壮壮,又看看天色,重新睡下。 他知道韶冬肯定和平时一样就睡在门外,还有一堆护卫守着,应该不会有事,不过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睡不着了,只好坐在窗前,就这么看着月色,静静等待天亮。 ☆、第三十四章 今日来上朝的大臣们既没等到他们的陛下,也没人来传话,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去吃个便饭再来继续 偏偏象征陛下心情好坏的顾凛,顾少将军也没出现,大臣们一个个地在大殿内嘀嘀咕咕,不停让人出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的都是宫人,消息来的速度应当是最快的,只是当每个宫人都说陛下昨夜忽然兴起,连夜去山里打猎了,许是路上耽搁了时,大臣们也听烦了。 谁会大半夜,乌漆麻黑地去打猎?火光一照,猎物早就躲远了,而且凶猛的野兽都是昼伏夜出的,脑子进水还是嫌命长啊? 他们觉得最靠谱的还是陛下收拾人去了,也不知道又谁这么倒霉,得连夜被收拾,连安生觉都不奢一个。 在不停猜测的大臣中,有几个是特别的老神在在,一副与尔等凡人站在一块都赃污了他眼睛的摸样,似闭非闭着眼睛,悠闲地捋须。 等到一片晚霞映天时,宫门处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回来了,让久候的大臣们先回去,早朝的事须得信才能进宫。 那几个一直都没开口过的大臣神色顿时紧张起来,竟然满头大汗地抢着先行离开。 韶冬回来时,祝痕正半抱着小壮壮在教蹬腿走路,忙的是满头热汗,咬牙切齿。 小壮壮一直都不太配合,大眼睛里全是委屈,泪眼蒙蒙,手脚也都是软趴趴的,不停地扭头求抱,就是不肯多站,这娇贵劲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他当年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而且上有父皇、皇叔宠溺,下有群臣忠心,左右又无兄弟争宠,日子过的如在做梦。所以当他在韶冬这里受了挫,反倒激起执拗,撞上南墙,吃够了苦头,还是造成今日的局面。 不想小壮壮也这样,从来不许小壮壮随便掉眼泪,除了可以要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给。 谁知韶冬只养了小壮壮十五天,就让小家伙尝到甜头,懂得了如果正确使用撒娇这种利器。现在祝痕再严厉,小家伙只会撒娇,不愿执行。 幸好小壮壮还知道哭嚎对他没用,只会在韶冬面前使用,不然他绝对不止是在心里骂韶冬,而是狠狠地揍一顿了。 当他看到面白如纸,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韶冬被护卫们抬进来时,压了一天的怒气与不安忽然全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脑子一片空白地拎着小壮壮,看着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进进又出出,个个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像是皇帝要驾崩了一样。 就连吉利也憋着眼泪,只是对他弓弓腰,跟着御医忙活成一团。 祝痕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团住小壮壮就往地上一坐,茫然地看着帘帐里躺着的人影,没用察觉怀里的小壮壮已经爬到地上,正昂高了脖颈,一个劲地往龙榻爬去。 爬累了,一屁股坐下,回头看看祝痕,又扭头望望韶冬的方向,总以为韶冬没来抱他是在和他玩,扭扭屁股继续爬。 诸位御医都素手无策时,李大夫终于来了,吉利看到李大夫手里抱着的小祖宗,终于记起了陛下昏过去前的吩咐。面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祝痕。 见他还在,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笑着对李大夫拱拱手,“将小太子交给我吧,他这是来找陛下了。” 李大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丝绢制成的帕子,擦了擦小壮壮满头满脸的汗水,看的吉利瞳孔又是一缩。 吉利掐掐大腿,一本正经道:“李大人,陛下情况危急,您还是先看看陛下吧。来吧,小太子,我们一起去看看祝公子。” 李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托着小太子掂了掂,交还给吉利,嘴里还说着,“当村野大夫当惯了,见到什么人都想看看身体情况,真是让您见笑了。不过小太子健康的很,陛下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小祖宗抱到手了,吉利才对李大人点点头,往祝痕那里走去。走的太急,心又慌,只觉得腿脚发软,没出息的很。也还好李大夫自以为没暴露,只是来查看陛下到底死没死,还不会对小太子怎么样。 吉利咬着牙,一把拉起失了魂的祝痕,与小壮壮一道去了偏殿…… 灯火通明下,吉利对着祝痕及小韶臻噗通一声大力地跪下,深深地拜了三拜后,哭的不成音调,又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布帛捧给了祝痕。 “陛下自觉危矣,匆忙地写下传国诏书,还请前朝太子祝痕接旨。” 祝痕喉头咯吱一声,茫然低下头看着跪在面前吉利,“你说什么?” 吉利又磕了磕头,重述了一遍。 祝痕这次就算脑子轰鸣着也听清楚了,垂下眸子默默地接过那卷布帛。布帛是随手从身上撕下来的,上边还沾着几滴浅色的汁水,正是昨夜与小壮壮胡闹时沾上的刺莓水。 是韶冬撕了的一截袖子。 现在才来说断袖,他可不是断袖,他明明喜欢的是总爱端着冰冷冷表情的小姑娘,小姑娘要么不做,做了就能感化人的心,就算对象不是他,也足够了。 祝痕鼻子一酸,可眼泪就是流不出,胸腔里的心紧缩,发闷,像是被榨干了汁水的刺莓,就剩下一层壳了。 没有打开布帛,而是小心地将它塞入小壮壮的怀里,听着小壮壮的咿呀声,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不停地说着, “小壮壮,你想留在宫里吗?或者跟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这里悲伤的事这么多,就留给留恋权势的人好不好……你别不信啊,你看爹的父皇,皇叔,生死未知的祝倾,你另一个爹的一家人,还包括他,全都因为这里,都没了……” 小壮壮完全不知道他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在哭,但又没有眼泪,抬起肥爪子摸摸他的脸,又凑近了亲一口。 似乎韶冬爹都是这么对他的,但奇怪的是,似乎他这么做了,祝痕爹的表情更丑了,然后他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嘹亮而委屈。 吉利擦擦眼泪,面上浮现了个扭曲的表情,赶紧抬袖遮脸,并让人带来娇大人,安排好严密的守卫后才赶往陛下那。 那里的应该快结束了,他要去收尾。至于祝痕与小太子……他还真没资格说什么。 断袖世界的复杂程度,已经让他严重地怀疑智商这东西来过他脑子没,所以,说媒、对八字、提亲、娶过门已经是够幸福的了。那些成了婚的,不要再嫌弃说媒钱太高,丈母娘要的提亲礼太多,老婆不好看,老公不会养家……等等等等,好不好,毕竟你们已经成家了啊。 看看陛下和祝公子,儿子都生了,还没个家啊!!没家也就算了,祝公子完全不信任已经是陛下的陛下啊,时刻想跑路啊!!还是带着孩子跑啊!! 陛下,你作为男人尊严,已经捡不起来了…… 吉利默默地将剩下的泪花擦干,垂头丧气地推门进去。里面还有一匹野心狼要对付,腿在打颤怎么办!! 陛下身边都有个顾凛在时刻跑腿,为啥作为陛下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用的?别提那个愚蠢极了的六队队长! 那家伙现在还被陛下关在茅房里洗马桶!这么凶残的主子最好能祸害千年…… 想到这里,吉利的眼眶又是一湿。 ☆、第三十五章 李大夫面色沉稳,如往常一般,要求御医与守卫在侧的侍卫都出去。 祝痕是他救回的,宫里人也知道他技法特别,不外传,而且医术精湛。所以都没有犹豫地出去避嫌。 浑身上下都被包扎满了的顾凛没有急着走,他拍着折了的手臂对李大夫笑了笑,好像李大夫在,他就放心了一般,毫无戒备。 “说也奇怪,陛下出行时,还没等遇上猎物,就碰见了山贼,好家伙,那些山贼个个功夫了得,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纠缠了好久才得以逃脱,谁晓得运气这么不好,临了陛下还被山上的滚石砸到了,昏迷到现在。” “哦?那山贼呢?可捉拿起来。”李大夫急忙问道,似乎又觉得不妥当,眼神飘忽地补了句,“京都出现山贼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伤到了百姓还好说,要是一个不长眼伤了皇宫贵族可怎么办?也就陛下和您才能吉人天相。” 顾凛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不太清楚,我急着送陛下回宫救治,侍卫们应该能搞定吧……李大夫你先忙,我出去等着。” 顾凛走出帘幔后一改散漫,眼神锐利地看向映照在帘幔上的人影,嘴里嗤笑一声,站在门内开门关门,动作两下后绕了个屏风,扶住一根柱子轻巧地跳上一根颜色看上去特别新的横梁。 这横梁是为小娇娇特别新制的窝,现在正好方便了他,压着气息,趴在龙榻顶端,一眼就能清楚地看清李大夫的动作。 李大夫对此一无所知,认真地把了脉,又检查了韶冬的身体,确定他确实昏迷了,原本听闻消息后忐忑不安瞬间被狂喜代替。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扉处,贴耳细听了会,又装作不以为意地拉开窗户,就像是要通风一般。 他望见一位少年往这里跑的飞快,带在头上的侍卫帽随着狂跑而一掀一掀的,如果不是有扣子,几乎都要飞上了天。 少年跑的眼睛泛着水光,面颊通红,他对着一位恰巧站立在窗户附近的侍卫不停地弯腰鞠躬,手里还做着手势。 原来是个哑巴。 侍卫直皱着眉,想对少年责骂又忍了下去,只好说了几句让他下次别误了站岗的时辰,出了疏漏谁也吃罪不起,还要全员受罚。 少年表情急了,几乎要哭出来,侍卫只好转身就走。他没见到少年忽然变了样的,透着杀戮的笑容,李大夫看的一清二楚。 李大夫待望不见之前的侍卫了,才敲了窗沿,少年回头对着李大夫又是一笑,点点头。 得到消息的李大夫这才回转,打开了一只漆黑的匣子,盒子的第一层铺满了碎冰,第二层还是,直到第四层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棉布,展开后,一排银针闪烁着黑色幽光,枚枚带毒。 顾凛看到这里眉头一皱,不过当他看见韶冬胸口的衣襟被李大夫全部解开,抚摸穴口位置时,韶冬的手指狠狠地抽了下,浓浓的厌恶感透过忽然迸发的青筋上恶狠狠地透出来。 他狡黠地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李大夫这次死定了,可能会提早收网。 韶冬的洁癖症很严重,也就小壮壮,从没嫌弃过,把屎把尿都亲手来。当初大婚时,他还怀疑过韶冬能不能人道,祝倾再怎么漂亮,也是个人,身体也是带温度的不是?不过有了小壮壮后,总算知道了答案。 他正等着韶冬起来拿住李大夫,窗外忽然传来说话声,李大夫刚要刺下的针方向一偏,收了回去。 顾凛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站岗的侍卫又回来了。 大概意思是侍卫不放心连换岗时间都会误掉的少年,他已经向队长申请过,让少年去守不太重要的位置。 少年似乎不答应,抹着眼泪就是不肯走,看上去可怜极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眼看其他地方的侍卫将要过来,顾凛眼神忽然一狠,但愿守在暗处的那些崽子们聪明点,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现。 老天没眷顾他,顾凛咬牙切齿地看着藏在对面屋檐的人似乎正在蠕动着要探身看情况,忽然少年五指成掌,手心银光一闪,握住侍卫的脖子就是一划。 轻微地噗嗤一声,汨汨的鲜血自侍卫的脖颈处淌下。少年下刀下的极为有分寸,侍卫突着眼睛,就这么软了下去,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包括划破的脖子。 少年干完后,踮起脚,对着里头的李大夫招招手,见李大夫还没动手,也急了,“快啊,韶帝死了,另一边应该也动手了,这些人都死了,剩下个只有半条命的祝倾,还不由你说了算!” 瞬间听清楚的韶冬与顾凛哪里还容得他们动手,韶冬猛地睁眼,一拳打向毫无防备的李大夫,将他的手打的改了方向,毒针瞬间落地。 顾凛看韶冬不会有事,翻身飞跳下横梁吹响了竹哨,影藏在暗处的士兵们个个都穿着软猬甲,一部分化作人墙隔离了帝宫的侍卫,一部分则快速地向少年攻去。 顾凛没有加入,跳出窗后,速度一手捂住之前侍卫的脖子,狂喊着御医过来止血。 御医都在偏殿窝着,一听见声响,也是狂奔而来,有一位干瘦的老头,跑的最快,见侍卫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怕,三下两下地缠住他的脖子,还不停地揉着他的四肢替他活血。 见侍卫睁眼,不知怎么了,干瘦老头竟然双手合十宣了声佛。顾凛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干瘦老头的肩膀,“喂,老头子,你现在可是御医,不是和尚!” 干瘦老头毫不客气地一头皮拍了回去,火气颇大地跳脚骂道:“兔崽子,别以为你现在是韶冬那贼子的红人,老子迟早会率领千军万马踏平这里,救出太子爷的!” 顾凛挠挠头皮,觉得老头子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当初一巴掌可能将他从墙头扇到墙尾,现在最多就疼下。他对此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往窗户跳回去,留下句,“老头子,等你不再要死不活,喊打喊杀,再多活十年或许就能实现了。” 说完理都不理再次暴躁起来的自家老头,自刚才的窗户跳了回去。 里面只剩下个被吊在横梁上,不知死活的李大夫,韶冬不见了…… 不见了!!顾凛顿时感到极度牙疼,呲牙咧嘴地又从窗户处跳出来,往远处望了望。 那个衣冠不整正在朝偏殿狂奔的不是韶冬是谁? 他刚想追过去,竟然被他老子揪住了耳朵,大喝着跪下,背家规! 顾凛看了看被拿住的少年,又看了看直腰挺背等待他下一个命令的崽子们,干涩地对他老子说了句,“我官衔比你大,真要我跪?不怕电闪狂雷,六月飞雪?” 顾大将军,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医,毫不客气地,狠狠地,狠狠地扭了下顾凛的耳朵。 顾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用响亮的,膝盖要碎了的声音及老头鼻孔出来的哼声,回答了到底会不会电闪狂雷,六月飞雪这个严肃的问题…… ☆、第三十六章 韶冬寝宫的两侧都有偏殿,他在中间这么一跑,御医们纷纷侧目,并感叹着以陛下的身体绝对能上山打虎,伤的这么重,还能飞奔。 将自己站成红缨枪的侍卫们对着越职而来的兵丁们怒目而视,但又没办法,见刚拿了犯人的兵丁想要围观他们的陛下,也手挽着手,将身体挺成一堵墙,就是不让兵丁越界。 谁让他们长的又高又帅,大长腿,身材好呢? 兵丁们刚撸高袖子,露出黑亮结实的臂肌想要炫耀,他们的顾少将已经念经完毕,重新站起,“走!” 这个走字说的就像滚字,刚还嘲笑过顶头上司的兵丁们瞬间泄了气,拖着伪装成侍卫的少年,乌泱泱地走了。 收拾完儿子的顾老头双手合十,又宣了声佛,不过立马骂出了声,“没出息,本将军当年帅的掉渣,拉扯起来的小崽子们也是帅的掉渣,谁敢随便说自己帅,我让他入我行伍,哈哈哈哈~~” 带着兵丁走人的顾凛听见他老子如此嚣张,翻了个白眼,嘴里叨叨着,“都剃光头当过和尚了,还不知道悔改,一个糟老头子帅个毛。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吾命休矣,吐口唾沫都要带口血了……” 韶冬胸口忽然一冷,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垂头看了看重新理好的衣襟,再次透过树叶的缝隙往里望。 为了继续用苦肉计攻下祝痕,也只能这样,只要看一眼就行,时间长点也没关系。 他正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张望,一声轻微的喵嗷声随着草叶的悉索慢慢从树后面靠近。回头一看,心脏都要吓出来了。 只见小娇娇带着一群侍卫正在靠近这里,还昂头看向他这,圆圆的兽眸里全是奇怪。侍卫们虽然没有接到娇大人的指令,但不妨碍他们神情严肃地逼近韶冬藏身的树。 韶冬:……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担心引来更多的侍卫,韶冬只好机智地解下随身佩戴的龙纹玉佩,扔下了树,希望这些人看到后能赶紧退开。 果然侍卫们认出这是陛下的东西,再者娇大人神情放松地看着树,应该就是陛下了。他们个个低咳着离开这里,去别处巡逻了。 韶冬:识相,回头都升职! 他一点点地探出头,看向已经摊开四肢,慵懒地添起爪子的小娇娇,小声地说了句,“他们还好吗?” 小娇娇抬头嗷了声,继续添。 韶冬想了想,忽地笑了出来,怎么会这么笨,差个人过来问问消息不就知道了,还非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来,亲自看一眼。 他对小娇娇招招手,指了指玉佩,意思是让小娇娇将玉佩叼回来。然后他就看见小娇娇叼起玉佩后,风一般地冲向偏殿内…… 韶冬:……我真的只是想要回玉佩好走人啊 他不甘心地从树跳上了墙沿,最后忍不住回了个头,祝痕竟然抱着小壮壮出来了。吓的他双手使劲扒拉着摔出墙外,疼的呲牙咧嘴还是一瘸一拐地往回飞奔,就像身后有鬼在赶。 祝痕不像宫里的其他人,只知道这枚玉佩是陛下的,象征着陛下的身份。若是仔细看,龙纹与一匹肥壮的马匹是后来雕上,玉佩上原本只有一匹孤马一行小字:风帘渐卷秋日痕,一片冬色自此来。 他紧紧地攥着玉佩,神情恍惚地跟在小娇娇的后面。刚踏出殿门没几步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将小壮壮抱的更紧,头也不回地返回去了。 汗水自眉上落下,掉在脸颊上,湿湿的,就像眼泪。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敲皇帝驾崩的钟声,还不算最后的告别,玉佩还回来了,也算是件好事。 以后……可以省下不少力气去要回,要知道,他从来没从韶冬那要回过一件东西。回头就将玉佩恢复原状,不需要龙纹也不需要另外一匹肥而丑的马陪伴那匹小孤马…… 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像小兽悲伤的呜咽。 小壮壮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是在祝爹怀里,他歪歪扭扭地吧叽一声亲上祝爹的脸颊,又蹭了蹭,赖着不想起来。 渐渐地有湿湿的东西淌下,小壮壮奇怪地抓了把,是水,仰头看看天,然后揪揪祝痕的脖子,咿呀一声。 祝痕嗯了声,低着头快步往里走,一直走到没路可走才停下来。 今天小壮壮分外的高兴,祝爹终于没有再逼着他学走路,学说话了。只是没见到韶爹,心里很失望,也很想念。看在祝爹似乎心情低落的样子,他决定乖乖的,多亲亲祝爹。 韶冬回到寝宫,重新招来顾凛,看到走路同样一瘸一拐的顾凛,他动动腿,嘴角一抽。 顾凛径直走来,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说,“陛下,你将老头子弄来,我要住宫里,不然日子没法过。” 韶冬僵着脸,看了眼顾凛通红的耳朵,慢悠悠道:“你爹现在是宫里的御医,念及他还是和尚,暂时住在宫内的皇家寺庙内。” 顾凛眼睛顿时一亮,急切地问,“真的?” 韶冬没搭理,问起了祝岐与祝倾。 顾凛本来说的还算起劲,看韶冬听的三心二意,他就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表情严肃且又带着好奇地说了句,“韶冬,你有心事。没事,来和哥说说。” 韶冬抬起眼皮,淡淡地瞥向眼顾凛,慢慢勾起嘴角,化去一脸冷硬,侧脸问了句,“凛哥哥想要听什么?” 顾凛双眼一鼓,喊了声妖孽,一屁股跌落在地。终于想起当年他追着,逼着假扮女装的韶冬喊他凛哥哥的情景,瞬间牙疼了起来。他只占了一次便宜,然后他的牙就掉了好几颗,幸好那时候也该换牙了,不然长大还不变瘪嘴!简直丑的可怕!! 紧紧捂住嘴,狂喊,“陛下,陛下,我错了,错了,这就和那糟老头子住一起去!” 韶冬瞬间收回笑容,木木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发呆。 顾凛这时候什么也不管了,赶紧跑路,就怕陛下回过神来拔光他的牙。 这一夜韶冬什么也没做,枯坐在原地,时不时地摸摸原本挂玉佩的地方,想起了不少十年往事,分外神伤。 ☆、第三十七章 韶冬醒来时,摸摸心脏处,还隐隐作痛,又摸摸脸,湿湿的。 想来是回忆了一夜的十年过往,才做了这样一个让他在梦中哭了的梦。 无声落泪的余韵还没过,总让他清楚地回想起在泛黄的梦里,讲述了个让他无限惊惧的故事。 他想活着,好想要一直活着,青涩的脸庞满是渴求的沧桑,却始终有不怀好意的人来想带他走。他不顾一切地厮打抓咬,状若疯癫,日子也过的浑浑噩噩,直到有一日。 连接着晚霞的天空,轻轻地下着雪,他裹着一件好心人舍的一件破旧的女式薄裙,绝望地看着晚霞,雪花渐渐盖满他全身。 直到有一位身穿裘衣,额勒红珠的小孩摔倒在他的不远处,小孩养的极好,肤白红润,眼睛里带着光彩。摔倒了也不哭,摸着结冰的地面乐的咯咯笑。 无忧极了。 看到他时,明显地楞了楞,然后对着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冻的通红的鼻子和嘴巴里不停有白气冒出,“姐姐,躺雪里是不是特别好玩?我能不能和你躺一起?” 韶冬没有回答,黑峻峻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小孩,将他从头看到脚,最后的目光落在小孩的裘衣上,艳羡极了。随着艳羡,身体似乎越来越没知觉。 唯一的安慰是小孩的目光依旧善意,丝毫不像其他贵族,也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回答。 直到一双大手将小孩整个儿拎起,并打了顿屁股,那小孩才委屈极了地落泪了,看的韶冬心疼不已,却连动个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大人粗鲁地胡乱擦了擦小孩的脸,才几下就擦的满脸通红,见小孩憋着泪还想哭,大声地呵斥了句,然后拉着另外个和小孩长的一摸一样的女孩儿就要走。 小孩挂着泪珠,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挣脱大人的手,跑到他面前,说着,“姐姐,躺雪里好玩,但你穿的太少了,我的这件可暖了,下次我们再一起躺好不好?” 似乎小孩身份真的了得,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了一枚玉佩,漂亮的不似凡物,就是他在宫里时,也没见过这么美的。竭力仰起脖子细看,上面有一匹小孤马还有一行小字:风帘渐卷秋日痕,一片冬色自此来。 读完句子,他心中忽地一颤,眼睛什么时候蒙上一层亮光也不知道。 小孩解了半天扣子也没解开一颗,大人已经抱着小女孩,一脸黑沉地过来了,只听他说,“阿痕,你知道规矩的,这个天色我们必须得回去了,就算再磨蹭也没用,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韶冬想着,原来小孩唤作阿痕,是小字里,秋日痕的痕吗?那他是不是就是冬色?等着秋日痕的到来? 他的眼睛泛起一阵暖色,浮在表面的黝黑薄冰似乎正在融化,心也怦怦跳动起来。 小孩似乎被他惊艳到了,没有理会大人的催促,反倒蹲下身来,暖暖的手盖上他的眼睛,但很快被冻的往回缩了缩。 只听小孩很快就一声惊呼,“皇叔,这位姐姐的眼睛好冰!”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6节 一声皇叔绞断了韶冬的任何想法,也因为这一声皇叔,他踏上了对百姓来说是另一个世界,却是他的归宿…… 小孩渐渐长大,变得清俊帅气起来,越来越吸引宫女的目光。他也渐渐长大,在小孩绕着他转的时光里,野心、仇恨、绝对不想承认的爱意也膨胀起来。 他恨小孩是个男的,也恨小孩偏偏缠着他,让他爱恨不得,只能无视。但小孩远离了,他又想方设法地将他勾搭回来。都是小孩的错,弄的他断了袖,就别想远离。 等报了仇,也要将他拘在身边,只能呆在他身边,就算最后暴露他不是女的,也要小孩与他一起断袖! 只是现在他不能接受小孩,以他的身份一旦接受了小孩的感情,哪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他只好与小孩的姐姐虚与委蛇,正好也借此刺激小孩的不服输,让他一直一直保持着那颗对他始终如一的心…… 其实品尝小孩亲手为他制作的吃食是最幸福的时刻,就算这些都是从御膳厨的垃圾篓里检出来的,但他就认得,那是小孩亲手做的。 所以他时不时地透露点什么好吃,谁谁谁做过什么他吃,其实这些都是他想象的,唯一替他洗手羹汤的只有小孩。 直到他无法控制,有一日亲了睡着的小孩后,他决定提早获得皇位。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注定,在小孩姐姐面前暴露了身份后,一切都很顺利,包括皇帝与皇叔的暴死…… 他看着数次哭厥过去的小孩,很想抱抱他,亲亲他,但这时候也是他夺位的最佳时机。将手心掐的鲜血直流,才装作一脸淡漠地说出了真相, 站在身边的祝倾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着小孩:亲人都没了,也唯有小孩退步,她才能得到幸福。 小孩面白如纸,如失了魂魄,双目里没有丝毫的色泽,直到一口鲜血喷出。带着血色的痛苦才结束。 与现实相反,梦里的小孩一直一直没有醒来,他娶了女皇祝倾,又废了她,然后顺利地登了基…… 一个曾经一直为他神伤的小孩,穿着一袭白衣,在渐渐远去,最后化成初遇时的摸样。 小孩露着开心的笑容,欢快地说,“姐姐,躺雪里好玩吗?一起不?你冷吗?我解衣给你取暖?” 最后一句,“姐姐,我的时辰到了,抱歉,没有下次了……” 韶冬在这一刻,回到了初遇的时刻,孤身一人躺在雪地上,心冷的要死掉。唯有梦中,在泛着冷光的晦涩里,在含着泪水的呼唤中,在埋藏了的名字中,才有那个小孩在抚慰他的心伤,身伤…… 回想完毕梦境的韶冬,擦去眼角还泛着光的泪水,忽然做了个决定。他不要用苦肉计了,他要将皇位还给祝痕,他要光明正大的恢复祝痕的身份…… 他忽然悟出,没有什么比爱着的人重要,当初祝痕肯让出皇位,也是爱着祝倾,爱着自己……不想失去仅剩下的情感。 就算祝痕已经被祝倾,被自己背叛…… 眼角不受控制地再次湿润,韶冬深深地吐了口气,让人再将顾凛叫来,要快! ☆、第三十八章 自认为帅的掉机智的顾凛,虽然因为一句嘴贱的凛哥哥,被陛下狠狠地报复了,但他还是没有去寺庙找顾老头,而是大摇大摆地回了少将军府。 为了记住即将到来的痛苦,他扑上了榻就蒙头大睡。可惜睡的并不那么好,做了一夜的噩梦。 擦擦嘴角可疑的不明液体,刚迷惘地伸出一只爪子挠了挠屁股,就被破门而入的皇宫侍卫按倒在榻上,被子一裹,也没穿鞋,就这么扛回了宫…… 被整个儿闷在被子里的顾少将军当然不答应,在被子里一阵拳打脚踢,并挣出鸡窝头,对着依旧淡定地扛着他往前跑的侍卫大喊,“报上名来,等会就到我的麾下来报道!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扛屁股的侍卫脸部一阵扭曲,嗅着新鲜出炉的屁肩膀猛地使劲,将顾凛的屁股扛的冲天高高撅起。 同时顾凛的脸也是一阵扭曲,喉咙发出一声难言的呃了后,夹紧双股,再次狂喊,“老子的儿子,儿子要被你们,你们给碾,碾没了!卧槽!!!” 扛屁股的侍卫再一次痛苦地捂了捂鼻子,双眼饱含祈求地看向扛着其他部位的同仁,却被无情地无视了。 顾凛就这样保持着屁股冲天,脑袋外露的奇异姿势一路从少将军府到了韶冬的寝宫。他好后悔之前为啥非要费那么大力将脑袋挣扎出来,而不是脚。 最起码能熏死扛脚的那混蛋!就像他已经用屁崩死扛屁股却总碾住他蛋蛋的那混蛋一样! 好在他是站在顶端的男人,应该没人能认出他…… 当顾凛被放下时,已经只能夹紧大腿,呈内八站立,蛋裂开的感觉好酸爽,十分怀疑韶冬的目的是不是要他生不出儿子来! 顾凛:韶冬!本少将军能文能武,机智的脑袋帅破天际!真要与我相爱想杀就不能事先通知下吗?好歹我们也是竹马竹马,说好的手拉手,吃果果呢…… 韶冬抬眼看见顾凛的摸样,错愕了好一会,眼睛也是一阵疼,背过身去,无力地挥挥手,“谁的主意,谁脱下外袍,绕整个宫殿跑一百圈。” 负责速度带顾凛来的侍卫们个个裂开嘴,开心地解下外袍,然后撒欢般地往外跑。看的顾凛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报复,绝对是在报复昨天我的崽子们比你的人威风!” 韶冬颇为头疼地揉揉额头,随意指了指地上的一件侍卫袍道:“先穿上。” 顾凛恶狠狠地看向韶冬,风吹胸口凉,连带蛋蛋裂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情绪,开口就是约架,“韶冬,什么都别说,先来打一架!不打不是男人!输了的也不是男人!” 韶冬无所谓地点点头,又重复了遍,“穿上。” 顾凛一脸嫌弃地啧了声,就是不穿,嘴里还嚷嚷着,“我一堂堂的少将军穿侍卫服,传出去还怎么见人?不穿!”。 韶冬也不耐烦了,“不穿就都别穿,待会就这么回去。” 顾凛哽咽了下,耷拉着脑袋缩到一旁,还是没穿。 弄的韶冬每次抬眼想说话,都感到眼伤,不得不让步,拿来件全新的侍从衣裳。 这次顾凛不再嫌弃,屁颠屁颠地快速穿上。 顾凛:全身都冻僵了,陛下太无情,为臣的好无奈。 顾凛在心里叨叨叨,韶冬同样无法理解顾凛的智商,侍卫的品阶比侍从高多了,难道穿侍从的衣服出去,就不丢脸了?他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木着脸,思维全被带歪。 两人炯炯有神地互相对视着,直到云板一声响,吉利进来送早膳,才各自嫌弃地挪开目光。 韶冬心情恶劣极了,完全没有用膳的想法,但一想到他不说,顾凛就得在旁边候着,也就拿起筷子,慢里条斯地吃了起来。 边吃还边想着该怎么传位才能自然。 本来是故意凉着顾凛的,到了后面完全忽略身边还有这么一只饿的咕咕叫的货,完全沉浸在自我意识中。 顾凛要疯了,伸长脖子,看韶冬吃一口,他就咽一口口水。他觉得韶冬再不让他尝一口,他绝壁会生出叛变的心来。 果然老天注定要他生出叛变之心,韶冬吃完后,明明还剩下不少平时吃都吃不到的花样,依旧无视了他嗷嗷待哺的强烈心情,让吉利速度地收拾干净了。 好想干掉韶冬,然后找个不会这么虐待他的主子。 他看着韶冬擦嘴时露出来的白皙脖子,在心中磨刀霍霍。 “好了,你可以走了。” 顾凛的脸瞬间裂了,你你你了半天,气势忽地一转,掐起兰花指扯扯韶冬的领子,细声幽怨道:“阿冬,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我可是只对隔壁的阿花感兴趣,虽然我花容月貌地让你不看我的脸就吃不下早饭……” 韶冬反应激烈地一把甩开顾凛,倏地站起身,往后退了数步才一脸冷淡地吐出句,“滚。” 说完还不算,直接脱了外袍就往里间走。 顾凛估摸着韶冬能恶心好久,开心地露出个邪恶的笑容。不过闹归闹,他离开前还是叫来了吉利,问了些问题。 他总觉得韶冬喊他过来绝对是有事要说,还是件十分重要的事,下意识地不想让韶冬说出来。 不过什么也没问出来,吉利的嘴巴很紧,最后才模糊地说了陛下心情不好,一夜没睡。 顾凛想了想,心中也是一阵不安,本来按照计划,应该由他去找祝痕,说明一切事情的真相,然后由祝痕将一切事情都结束,包括还活着的祝倾。 最后才是韶冬死里逃生地醒来,既消灭了反叛,又得到了祝痕的心。虽然最后的一纸诏书会无法实现,但也是一种承诺,计划的天衣无缝,为何韶冬临了停下? 不会是这位仁兄真的想传位,改朝换代? 顾凛心中骂了声娘,重新闯入,径直就往里间冲。 ☆、第三十九章 韶冬进入内室后,只穿着内裳磨墨,取来空白圣旨,斟酌半响后终于点墨,落笔。 这是比之前给祝痕的还要正式,一经宣读即刻生效。 “念及吾稚儿尚幼,吾爱身份特殊,孤若有不测,吾儿将孤苦无依,吾爱将命运多舛。孤此生无甚功业,有愧先祖,有愧期盼能过的更好的芸芸众生,在此叩谢列为的恩眷。如今孤身边只剩此两人,惟愿他们平安顺遂,百福至臻,荣华百年。若孤驾鹤西去,将还朝前太子祝痕。唯有一样要求,吾儿韶臻始终姓韶,他始终是孤的吾儿。” 顾凛进来时,韶冬正好落完最后一笔。 他任由顾凛张头来看,紧皱着眉,面色难看地转身去屏风后新找了件外裳穿,忍了好久才没将顾凛呵斥出去。 顾凛看到韶冬不善的脸色后,才发现他犯了韶冬的忌讳,尴尬地摸摸鼻子,嘀咕着,“我又不是女的,被我看过穿内裳的样子难道就这么恶心?早些年受训时,我还和一堆兵丁混在一条河里洗澡。搁在您身上,还不要杀人。” 韶冬没有违和地点点头,赞同道:“会杀人,祝岐已经被我挖了眼,砍了手。” 顾凛冷汗刷地一下爬满后背,往后退了退,一脸警惕。 祝岐就是化名为李大夫的家伙,是祝痕五服之外的远方,血脉浅薄的很,也算的上是皇亲。 现在祝氏正宗的皇脉只剩下祝痕与祝倾,祝痕显然是个不好掌握的,当他发现关祝倾的蛇牢,当然就将主意打到了祝倾身上,救出她还治好了她。然后野心勃勃地谋划好一切,打算将韶冬与祝痕还有韶臻用计制造意外,并杀死。 这样他就可以扶持祝倾登上皇位,等权势掌握,立刻废了祝倾。就算登上皇位也算师出有名,必要时也会娶了祝倾。 顾凛知道,祝岐也算是个人才,如果不是运气不佳,遇上了韶冬这样的皇帝,或许就成功了。谋划的计谋真的丝丝入扣,让人惊叹,被这么干掉,真的可惜了。 韶冬眼珠如冻结的黑琉璃,轻轻地瞟了眼顾凛,明明很正常的举动,偏偏让顾凛看出了鄙视。 顾凛:…… 赶紧挺胸解释,“完全没有为祝岐那色狼心酸,他活该如此!谁让他对您不轨!” 韶冬:……怎么办,好想打死眼前的蠢货,绝对不是杀人灭口! 收回目光,敲敲桌案,“未召闯进孤寝宫的罪还是要问的,说吧,顾少将军。说完我还有事。” 顾凛:还是觉得被鄙视了怎么办。 为了挽救垂垂危矣的性命与垂垂将死的智商,顾凛重重地咳了声,指着墨迹已干的圣旨道:“我是为它来的。陛下,您知道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泄露,我想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刺杀您。我不能让您如此轻忽性命。” 韶冬摇头,“要么去向大理寺报道,要么拿着这个去给祝痕,并告诉他一切事情,祝倾我没动,由他处置。” 顾凛顿时嘴巴紧闭,但脸色黑沉的很快,他久久望着韶冬,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最后却不得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两个都是傻子,偏偏都是位高权重时来犯傻。” 他一把夺过圣旨,头也不回地往祝痕所在的偏殿走去。没看到身后的韶冬,伸手虚虚地握向天空的朝阳,神情落寞而悲伤,久久没将手放下。 离开时,韶冬低沉缓慢的声音消散在空中,“过于温暖的东西,总让人眷恋,就算明知道自己是块冰,靠近会融化,会没命,还是会选择感受下不一样的触感。致命的诱惑,从你的手盖上我冰冷的眼睛那一刻就开始了。我追逐着,自欺欺人着,以为让你生气,伤心至极,就能永远记住我,爱上真正的我……因为母亲就是气着父皇的无情,但又因为他的无情而深深爱着他,直至生命终结……” 祝痕自从收到玉佩,整个人更加地魂不守舍,也幸好小壮壮聪慧,没哭也没闹,更没表现出极为想念已经好久没再出现的韶爹。只是乖乖地依偎在小娇娇的身上,专注地看着他的祝爹。 顾凛的到来,祝痕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抱起咿呀了声的小壮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见小壮壮紧张的不肯睡,也就随他。最近他状态不好,小壮壮紧张起来是自然的。 顾凛默默地观察着祝痕,觉得他表现的过于平静,没有将圣旨拿出,而是慢慢说起了最近的事。 从韶冬发现灯油不对劲开始说起,直到遇上假扮成山贼的叛党,被困在山谷内。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而是紧紧地盯着祝痕。 祝痕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壮壮的后背,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也没问一句,包括现在。就像顾凛说的事是与他无关的,韶冬的生死也与他无关一样。 顾凛心中一阵失望,越是确定不能将圣旨给祝痕,他觉得维持住现状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失去两个儿时到现在都是最重要的伙伴。 最后他说了句,“韶冬可能不太好,祝倾关在我的府里,还有相关的叛党们,或许您可以帮着处理下?” 没有等到祝痕的答案,他呆了也有点久了,只好告辞,说明日来看。 祝痕没有站起,依旧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壮壮的后背。 小壮壮睁着眼睛,微微昂头看着晶亮的水光缓缓顺着祝爹的脸庞,往下落,掉在他的手背上。 温温的,湿湿的,忽然他的眼睛也一阵难受,就这么搂住祝痕的脖子哭了出来。 顾凛听着门内忽然爆发出来的小孩哭声,愁眉苦脸地自语道:“韶冬要是知道我依旧按照苦肉计来,会不会立马要我的老命。不过连小孩都能哭,祝痕偏偏无动于衷,看来是真恨上韶冬了。那苦肉计还有没有用了?算了,还是为自己悲伤下好了,马上就要接回我家的糟老头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韶冬算账的时候……” ☆、第四十章 祝痕没有去等顾凛第二天找上门来,冷静下来后,抱着小壮壮,带上吉利去了顾凛的少将军府。 他要独自去问祝倾,问祝岐。顾凛的话经不起推敲,他甚至怀疑韶冬只是在使苦肉计,等收拾完想收拾的人,立马就会活蹦乱跳。要不然处在如此周密的计划中,怎会受如此重的伤,看上去马上就要离开人世,情深的不得了的摸样? 这么一想,祝痕怎么看,韶冬都像只奸险狡诈的狐狸,难怪载他身上十年不算,还被牵着鼻子走。 他冷笑一声,眼内全是冰冻了的冷漠:何必装情深,何必来测他心,只要明说,他能耐已经是皇帝的韶冬如何? 吉利很好用,几乎他一露脸,将军府的守卫立马就让行了,不过问及关押的犯人时,守卫头子一直在犹豫,推说必须要有少将军的手令或是由少将军亲自陪同才可见到。 祝痕反应不大,让将军府的人赶紧去问。这么一来,一行人只好干等着。等的有点久,祝痕抱着小壮壮坐在一棵粗壮的腊梅树下,嗅着冷香,眼神渐渐涣散。 吉利对小壮壮特别的喜爱,眼神热切地盯着裹在黑狐皮内的小白汤圆,趁祝痕走神,悄悄地拿出一只红艳艳的小皮鼓,轻轻地转动两下,做个鬼脸,又转动两下,又做个鬼脸,逗的小壮壮咯咯直笑。 忽然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在门口,“你们这群兔崽子,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请人到屋里,再不懂事也升个火盆,还看着我干嘛?赶紧着啊!” 原本绕着祝痕几人围成一圈的兵丁们立马一哄而散。吉利站起身来,打千作揖,祝痕坐着没动,冷淡的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顾凛挠挠头,站在原地傻笑了会,刚要说话,后脑勺就狠狠地了挨了下。 扇他的是刚接出来的老子,还真不敢怎样,赶紧让出位置,扶好他老子的手臂,狗腿地搀出马车。 刚还鼻孔朝天的顾老头子一见坐在树下的是祝痕,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没一会就眼泪汪汪,呼天抢地地奔了过来,不是要请礼,就是四处乱窜着找能给祝痕用的坐垫。 祝痕打量了会顾老将军的太医衣着,陷入沉思。 父皇在时,最信任与重视的除了皇叔就是顾老将军,不然他还是个屁孩时,贴身侍卫就不会是顾凛。 顾老将军也对得起这份信任,父皇与皇叔莫名地暴毙后便一蹶不振,颓废的如街上的乞丐。韶冬登基后,更是直接出家,无声地宣告世人,他不侍二主…… 但现在……那么父皇与皇叔的出事,究竟是顾老将军说的天灾还是他认为的…… 祝痕悄悄地握紧拳头,慢慢抬头,慢慢说,“不用了,请问顾少将军,我可以见见犯人没?” 顾凛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府里设有私牢,只好将那几人关猪圈了,您先上我那屋,我把那些人洗吧干净了,立刻送来。” 祝痕嘴里冷笑着反问,“你让两个姓祝的都住猪圈?” 顾凛心中一惊,他只是随口瞎编拖延时间而已,没想到祝痕的反应会这么大,紧赶着解释:“怎么会,他们俩我……怎么说肯定不能吓着小太子不是,拾掇拾掇是应该的。” 说完他就丢下老头子,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一路急走一路擦汗。说实话,祝痕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少有果决,安于现状的人,只适合做个闲散的王爷,不适合做皇帝。 所以就算早就看穿了韶冬的野心,也只是故作不知,小心结交,做好本职。 现在看来,皇室中人果然都是深不可测的,不然祝痕也不会这么突然并且提早到来。如果不是事先特别吩咐过,等他回来,里面的人都被审个一干二净,不留汤了。 看来接下来真的要小心谨慎了。 也幸好祝岐的命还掌握在他手里的,稍微一威胁,就答应不会透露韶冬装死的事。至于祝倾,他现在看一眼都觉得不忍心,也就没对她说啥,直接开工。 祝痕一开始还没认出祝倾来,还以为只是祝岐的同伙。见到祝岐除了少两只胳膊,瞎了眼,还活的好好的,心里麻木的像装了块冰。 已足够能确定韶冬是在施展苦肉计,审问的心也就淡了下来。 直接问了他最想知道的,“祝岐,你一直都是祝倾的人?” 祝岐整个人缩成一团,瞎眼又断手让他惶惶如惊弓之鸟,被提出地窖时,甚至拼命挣扎过,就怕韶冬那个杀星再来对他做些什么。 认出祝痕的声音,还是习惯性地往后倒退,一边退一边侧耳听动静,还没等他分辨出屋内还有谁,就被顾凛一把揪住,踢了好几脚。只好认命地点点头,声音沙哑的厉害。 “先皇在位时喜好收罗人才,谋士一类的是为您准备的,能工巧匠则给公主。按照计划,陛下将会在公主出嫁时送出三座城郭作为嫁妆。我是能工巧匠的后人,公主让我做什么,自然得从命”。 祝痕听了只是点点头,不想去分辨祝岐究竟是野心爆棚还是听令于祝倾,只要知道得到答案就够了。接着,平静地问出第二个问题,“祝倾呢?” 顾凛沉默了会,将一直缩在祝岐身后的人,还算客气地拉了出来,动动嘴,干巴巴道:“她是……” 祝痕眼皮撩起,眸光轻轻一带,只一眼,就速度地收回目光,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眼前的祝倾就连性别都分辨不出,而且自以为傲的容貌也尽毁了,恐怖的让他恶心直泛。 祝倾现在成了什么样都是自作自受,他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木木的,冷冷的,没有难过。但还是无法接受韶冬变的这么狠辣,连毁两个姓祝的。 “顾凛,是陛下下令的,还是你私人所为?” 顾凛咽咽口水,摸不透祝痕的心思,显得分外紧张,“不是我,陛下见到她时也已经是这样了。脸上,身上的伤都是蛇咬的,好几处都见了骨头,后来又中了毒,能活着已经是大幸。” 祝痕听到这里目露嘲讽,“说的好像她不是你的陛下扔入蛇牢一般。放心,我也不是来算账的,她和我无关,我只想知道,她身上有什么让陛下这么费劲,甚至用如此极端的手法来逼迫!” 顾凛垮下脸长长地叹了口气,并不知道祝痕只是在诈他的话。他心里一掂量,还以为是瞒不下去了就直爽地不再拖拉,将正在看壁画的顾老头子拖到身边,指着老子道: “陛下知道您始终没放下您父皇与皇叔的事,现在有了小壮壮,陛下就不愿一辈子都背着黑锅,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将我家糟老头子请出了山,让他再讲一遍当年的事,必须当着祝倾的面讲。” 祝痕默默地站起身,从吉利手里抱回小壮壮,冷声道:“转告你的陛下,他这样做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左右不过是祝倾或是他。难道我要为祝倾是杀害父亲与小叔的凶手而感到欣喜,还是要为我瞎眼看上的人原来还保留点人性而欣喜?他既然选择了皇位,一切事情皆因他起,那他就不该对我这个前朝余孽有诸多要求,我与他断无可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吉利也没告辞,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一个劲地在后面喊着,“哎哟,祝公子,慢点慢点,小心小祖宗兜着了风,回头不舒服。哎哟,你们没长眼啊,还不打开车厢门!” 祝痕走了,顾凛傻眼了,祝岐难掩眼中的失望,就连顾老将军也是唉声叹气,唯有祝倾一人木木地站在那,像是不知道祝痕来了,也不知道祝痕走了,嘴角无法控制地往下淌着口水。 顾凛见了也没去擦,只挥了挥手,让手下将两人仔细地关入地窖,没有注意到祝倾被拖走的那一刻,眼睛里的怨毒如毒蛇一般向外吐着信子。 她的神智并不像祝岐所说的那样,已经痴呆…… ☆、第四十一章 回宫后,吉利急的嘴角冒泡还是没能说服祝痕,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这么抱着小壮壮去了冷宫。 等吉利回复完陛下,又带着一大波人马来服侍祝痕时,发现冷宫内竟然热闹非凡,各类人才齐全,干的热火朝天,就连厨子都是御膳房里多年不曾颠锅的总管。 这些人明显不是陛下安排的,不过吉利也没多想,看到还缺个奶娘,赶紧将人往里推。 祝痕知道吉利是真心喜爱小壮壮,给了他几分脸面,只是摆摆手,推说小壮壮已经长牙,该老老实实地吃糊糊了。 吉利带来多少人,就带回去多少人,看的韶冬直瞪眼,稍微想了想就知道顾凛那边肯定是捅娄子了。火急火燎地叫来顾凛,听了他的形容后,韶冬差点当场就撕了顾凛。 现在好了,就算拿出传位诏书,祝痕也不会再相信,只好满心忧愁地赶去冷宫,然后吃了个闭门羹。 一面委屈,一面又穷凶极恶地让顾凛爬墙拆砖头,将原先围高了的宫墙至少要拆一半下来,方便他吃闭门羹时,天天趴墙头装可怜。 顾凛颤着小腿儿,崩溃地干起了应当万众一心,却变成大包大揽的独活。 底下的韶冬也是抖着长腿儿,只要顾凛动作一慢,他就拿把躬来射顾凛的屁股。 虽然箭上没有铁头,射中了也是够呛的,顾凛常常是饱含着泪水,深情地凝望着宫墙里头的祝痕。 希望他能放已经半疯的韶冬进去,这样他也解脱了。可惜祝痕完全不搭理他们,一面墙都拆了三分之一,还是没抬过一次头。 顾凛绝望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干活。他这么一老实,韶冬又不满意了,不弄出点声响拿什么吸引祝痕,拿什么来逗他最可爱的儿子? 于是他就让人在顾凛的脚上再吊上两袋沙袋,吓的顾凛哇哇大叫,才露出个带着恶劣的满意笑容。 顾凛将一面宫墙拆下一半时,五天已过,心急成灰的韶冬迫不及待地就趴了上去,当然还是没放过顾凛,让他继续拆其他的。 又这么多天没见,韶冬忽然觉得小韶臻竟然长高了不少,软趴趴的身体,也带上了骨头。 更让他惊喜的是,小家伙竟然已经学会抓着祝痕的手指,由祝痕引领着往前走。小脚丫子迈动的频率特别快,屁股一颠一颠,大大的眼睛里光彩闪烁,显然小家伙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韶冬就这么趴在墙上,呆呆地看了一下午,冻的浑身直哆嗦,手脚麻木的没了知觉,还是舍不得下来。 眼里心里全是悉心地带着小家伙,动作柔软的出奇的祝痕,还有活泼好动,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家伙。 小家伙长的还是像祝痕多一些,就这么看去,完全就是祝痕儿时的翻版,很容易就能勾起回忆。 记得当他知道,他会被带回宫时,他茫然了很久。也幸好是那一阵子茫然,才打消了宵王,也就是祝痕皇叔的怀疑。然后他就躺在唯一的马车内,听着木制的车轮压过坑坑洼洼的黄泥路,鹅软石铺就的路,最后才是齐整的青石板路。 才醒悟过来,是真的要入宫了。 那时候,祝倾一脸嫌弃地坐的远远的,时不时地拿手帕捂鼻子。其实他是干干净净的,原本躺的地方也都是雪白的积雪堆成的,只是饿的很,冷的很。 宵王对着烛火,一脸淡定地翻动着书页,对他并无多大感觉。只除了小祝痕,眸光闪闪地一口一个姐姐,甜的他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低头一看,原来小祝痕真的解了裘衣,盖在他身上。而小祝痕扒拉着他皇叔的下摆,不停地往身上裹。 好乖,好可爱的小太子,可惜……但没了这层身份,没了仇恨,他只会呆在一个小地方,根本不会来京都,也不会遇上小太子,更不知道少时的小太子不骄纵,不跋扈,只有一颗柔软的心…… 韶冬眨眨眼,掩去浮上来的一层水光,又定定神,往下望去。院子里已经没了这对父子的身影,也对,晚上了,更冷了。 扒拉在墙头的陛下呆的太久,久到已经无法自己下来,还是顾凛将他吊在绳索上,慢慢地放了下去。 回去后,韶冬立马就风寒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似乎还带着他一直郁结在心里的悲伤,迟迟都不见好。 等他再一次来冷宫时,发现小韶臻已经能抱着只小藤球,在院子里跑的飞快。摔倒了也不喊,一个轱辘站起来,接着跑,和小娇娇玩的脸颊红彤彤,热腾腾。 而祝痕就坐在不远处的廊下,抱着只小暖炉,正低头翻着书页,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直到身边有人出现,才会对小韶臻唤了声。 小韶臻听见祝爹喊他,立马抱着小藤球跑回祝爹身边,昂起脸,双眼晶晶亮,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话,“爹,糕,糕……” 声音响亮的连趴在墙头的韶冬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时间形容不出是个什么感觉,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手一软就这么摔下了墙。 还在拆墙的顾凛吓的面色一白,连跳带跑地冲了过来,结果看到韶冬以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表情,傻呵呵望着天空。 顾凛:这就摔傻了?为啥不早点摔傻?偏偏他已经被群嘲的麻木,立志做个最优秀的拆墙工匠时,这家伙傻了?那他是继续拆墙还是继续拆墙? 这么大的动静,祝痕当然知道,他弯下腰,擦了擦小壮壮脸上的汗水,重新拉上小手,继续往里走。 小壮壮感到手被握的有些紧,祝爹走的有点快,困惑地眨眨眼,扭扭肉肉的小屁股,回头看了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再眨眨眼,乖乖地跟着走。 ☆、第四十二章 韶冬醒来时,居然见到了小娇娇,还以为摔下来后被接进冷宫了,激动地看也没看,立马坐起喊了句,“阿痕……” 小娇娇动动耳朵,懒洋洋地站起身,像是准备离开。 顾凛递给他一碗黑漆漆的药,没好气道:“陛下,还在犯傻呐,赶紧把药喝了。” 看到是顾凛,韶冬的心顿时冷却,不用看也能猜出这里绝对不是冷宫,不然顾凛不可能犯蠢。 他木着脸盯住顾凛,不说话也不接药碗。 顾凛叹了口气,一副老妈子的摸样准备喂药,嘴里还叨咕着,“期盼好久的事终于实现了,但我竟然没有揍你而是照顾你,真的太伟大了,回头要不要假传个圣旨,弄点赏钱?” 韶冬张了嘴,没喝药,“原来顾少将军看孤不顺眼已久了。” 一旁的小娇娇轻嗷了声,扭头看向顾凛,上上下下地打量,时不时地拿爪子点点地。 顾凛听着韶冬的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非常矜持地点点头,但他很快在一片杀气腾腾中,顿住了搅动药汁的勺子。 一人一兽都以打量将死猎物的目光盯住了他。 他头皮一阵发麻,干巴巴地对着韶冬扯了个笑容,“那个,药还挺有效的,竟然不傻了……哦,对了,药冷了,我去重新热热……” 韶冬冷飕飕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速度飘远,转头一把扯祝小娇娇的耳朵,虎着脸问,“祝痕让你来的?是就嗷一声,不是就嗷两声。” 小娇娇没有嗷,扭头对他亮出尖长的两根牙,凶相毕露。 韶冬木着脸没有动,唯有一双眼睛湛湛有光地盯住小娇娇,饱含期待。 小娇娇不为所动,恼怒地举起一条前腿对着韶冬的脸就是一爪子,留下黑黑的一团泥巴印。 这只是开始,小娇娇弓着背拉回尖耳朵,对着韶冬的脸就是一通乱踩,嘴里还喵嗷喵嗷地叫个不停。 韶冬一把掀开小娇娇,小娇娇立马就蹿个没影。厚厚的积雪中,除了一串轻巧的梅花爪印,什么都没留下。 韶冬失望地看着小娇娇消失的地方,摔下宫墙伤到的肋骨又开始疼了起来,连带着里面的心也在伤心。 养伤期间,反常地没去装可怜,而是认真地处理了祝岐的摊子,在他看来,还没找到刷好感的点时,去做什么都会被打脸。 不过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能工巧匠虽然微末的不入流,也的不到重视,但真正发挥出来,建个新皇城,辟出新天地都是够够的。 他没有采纳顾凛的建议,将这些人流放,心底有种隐隐的感觉,祝痕父皇既然能搜罗的这么齐全,应该不只是为了博取女儿的欢喜,出嫁时的无上风光。 能做开国皇帝的,眼光肯定毒辣,做事也是别有用意。总觉得是想用最底层的这些人改变些什么,可惜他暂时还想不出,祝岐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这些人总算也能帮他解决一件十分紧要的事。 想到这里,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眼珠子里能冷出渣的皇帝陛下,嘴角微翘,眼睛微眯,竟然露出个奸笑。吓的伺候在一旁的吉利冷汗直冒,后背凉飕飕。 韶冬再次踏入冷宫时,一改之前的偷偷摸摸的流氓之风,竟然走的昂头挺胸,步态从容。 既没爬墙,也没偷窥,只光明正大地让吉利捧着圣旨在冷宫墙外大声地叨叨了半天,然后光明正大地让顾凛将已经矮了一半的宫墙彻底拆除,要拆干净。 并且下令堵死了冷宫附近的所有宫道。 现在的冷宫就像是座围了三面网的猎场,唯一的出口就在韶冬那。 听闻这个消息的祝痕刷地一下黑了脸,放下小壮壮就撸袖子,一旁的谋士赶紧拉住了他。 “太子殿下,韶冬那贼人蹦跶不了多久了,他再厉害也不知道收到手的兵权只是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连顾凛也不知道。不过顾老将军态度暧昧,正在试探中,若是能成功,定能出其不意地拿下皇宫的。” 祝痕按按眉心,挥手让谋士下去。 他没有接受韶冬的人员安排,而是私自让人住进冷宫,并安排的井井有条,也算是暴露了部分暗藏的实力。按照韶冬的智商,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想到韶冬竟然嗅不到夺位的气息,而是这么地闹。 可见当初的眼光真的差的可以…… 完全不知道祝痕想法的韶冬,心情极好地挥着他的马鞭,对着能工巧匠们的图纸指指点点,时不时地让他们修改,颇有指点江山的豪迈。 而顾凛压根就没有看图纸的机会,连着得罪韶冬这么多次,还全都是毁灭性的,也不再哼哼唧唧,光着膀子,干的拼命又卖力。 韶冬要求拆光的那面墙很快就被彻底消灭,宫道也被磨好的巨石堵的死死的。 当顾凛累的瘫倒在地时,才发现韶冬的险恶用意,心中全是百感交集。他想不太明白,人和人之间怎么就差距这么大,韶冬能从一个路边乞丐做成皇帝,而他身出将门,也只是做了个少将军。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吗?他双目茫然地看向冬日的天空,深深地觉得,肯定是他老子太埋汰。韶冬儿子都生了,他还处在整天挨老子揍的日子中。 这明明是三岁小孩才有的待遇,为啥他还不能反抗…… 还没等他悲愤完,冷风当头兜下,冻的他浑身一哆嗦,赶紧起来穿衣。 ☆、第四十三章 小壮壮抱着藤球想要出去玩,祝痕没让。小壮壮顿时眼泪汪汪,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不明白,不理解,依旧想要出去,他甚至指了指经常会跟着他的叔叔。 平时的小壮壮不太喜欢有人看着他玩或是跟着他走路,他称那些人为摇手叔叔。就是他做什么,跟着他的人基本都是对他摇手打断的。 所以比较排斥他们,一发现他们跟着就发脾气,现在肯让步了,结果祝痕也是摇摇头。 小壮壮瘪了瘪嘴,没有哭,只是一把拍开祝痕来抱的手,然后跑开了。 祝痕没有让人跟着,他去看了会,见小家伙只是蹲在窗沿下的床榻上闷闷不乐,顿时放心了不少。摸摸小家伙的头,塞给他一只小家伙还从没见过的草编马头,也就随他窝着了。 完全没想到,小壮壮竟然胆子大到就着床榻的高度,从窗沿这边翻出去。 小家伙滚下去时落在了个怀抱冷凉的人怀里,他忽地瞪大双眼,咯咯一笑,反手搂住了来人的脖子,亲昵地蹭蹭还亲了口。 韶冬一把搂紧大胖小子,无声地笑的开心。守了这么久,终于让他守到一只胖汤圆,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就举着他的胖小子,让他坐在脖子上,屁颠屁颠地往外跑,速度快的一溜烟。 韶冬带着小家伙回来后,立马派顾凛去守着那扇窗户,一有动静就速度来报告。 已经变成杂兵的顾凛,看到韶冬还未消散干净的笑意,牙根忽地一疼,心口处砰咚一声,整个人迷迷糊糊。 等反应过来满心悲凉,骂了句妖孽,祝痕也是妖孽。不过话说回来,韶冬端着脸冷冰冰时,霸气的凌然不可犯,稍微勾嘴一笑,又干净的像隆冬的雪,绵密又霸道地侵犯着每一寸呼吸。 当初祝痕怎么就这么二缺地只认定如此气质的韶冬就是个女的?当年韶冬确实干干瘦瘦,骨架纤细,那也是生活所迫造成的。宫里的油水足,成年后的骨架彻底拉拔开来,破绽满地捡。 那家伙怎么还认定韶冬是个女的,有女的还需要仰头伸脖子看的吗? 幸好鬼迷心窍的他当年及时想明白,马上就抛开继续吃吃喝喝,混水摸鱼。绝壁不承认猛然发现看韶冬需要仰脖子后,他心碎又痛苦地寻找下一个比他矮的目标。 顾凛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怀凄凉地去执行韶冬给的任务了,而且还是认真执行…… 韶冬见碍事的顾凛走掉,继续开心地颠着脖子上的小家伙,眼前忽然一黑,鼻子一痛,一个绿油油的东西罩在脸上。 面色突地一变,扒拉下来看了看,原来是只草编的马头,里面还插着根小木棍,是扶着骑的。鼻子的酸爽基本就是这根木棍造的孽。 眉眼耷拉地拔下小家伙,眼对眼,脑门贴着脑门,低沉道:“好重,好肥,可以煮了吃了。知道吃是什么吗?就是啊呜一口把你吞下去。” 说着他长大嘴巴,将小韶臻的拳头往嘴里塞了塞,不错,还有点空余。 小韶臻似乎有点被吓到了,刚还神采奕奕的眼睛就那么停在那里,动也不动,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爹大张的嘴巴。 韶冬顿时被逗乐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韶臻,就像在找哪里可以下口。忽然咦了声,手贱地弹了弹小韶臻肥白嫩的小雀雀,顿时一股热流迎面冲来,浇的他满头满脸热腾腾。 小韶臻的眼珠终于动了,脸上红云再次升起,羞涩地夹夹小腿,还悄悄地扯扯韶爹的袖子盖住小雀雀。祝爹刚还以为他窝着是要睡觉,就松了他绑尿布的带子,让他舒服点。 可能是翻窗的时候掉了,难怪下面凉飕飕……尿了,竟然就不怕了,觉得韶爹头冒白气的样子好好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韶冬楞了半天,撩袖抹脸,也是一笑,但很快就虎下脸来,他目的还没达到呢,怎么可能放弃吓唬。 “笑也没用,必须吃了你,不过喊声父皇,还是可以把你再养大点。” 小韶臻眨眨眼,鼻子抽抽,盯住变的臭臭的韶冬,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完全没用要理会韶冬的意思。 韶冬无奈极了,不甘心地让人过来洗脸又洗头,洗的时候还不忘威胁扭成麻花的小韶臻。 “父皇,知道吗?不会喊就是笨蛋,笨蛋知道吗?你想做笨蛋吗?” 如此重复数遍,小韶臻终于停下摆弄马头的手,茫然地盯住韶冬,张张嘴,舌头吐吐,忽然出声,“笨,笨……笨……” 一旁的吉利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收到韶冬透心凉的眼神一枚。 韶冬捏了捏额心,“是父皇,不是笨笨笨……” 小韶臻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张嘴的依旧是笨笨笨,说完他自己又乐了。 韶冬无奈了,退而求其次,“喊声爹,也行。爹,总会的吧?我听你喊过。” 小韶臻听到爹字,眼睛腾地亮的惊人,一边吐口水一边去拍韶冬的鼻子,“糕,糕,糕……” 韶冬折腾的汗都下来了,结果他也只是从笨笨笨进阶到了糕糕糕,心力交瘁,鼻酸眼涨之下,一把捏住小韶臻肥鼓鼓的脸颊,恶狠狠道:“父皇,父皇,父皇,父皇!父皇,父皇……” 小韶臻依旧眼神闪亮,满怀期待地盯住韶冬,露出三颗隐隐约约的小米呀,吐口水…… 吉利想了想,放下韶冬一头还湿漉漉的头发,狂奔了出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盆酸梅豆糕。 韶冬颇为赞许地看了眼吉利,然后麻利地取走一块,当着小韶臻的面就吃了起来,吃了一块又一块就是不理眼巴巴的小韶臻。 小韶臻不哭也不闹,抱住双手,搁好双腿,收回下颚,还往里吸了吸圆肥圆肥的肚子,努力摆出最优雅的姿态来等韶冬喂。 韶冬轻轻地瞟了眼小韶臻,耸眉淡定勾引,“想吃?”然后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一块,眼看一叠见底。 小韶臻毫不犹豫地点头,点头的幅度有点大,看来确实急了,不过依旧坐的端正,肚子一吸一吸的还在努力收腹,乖的让人心软。 韶冬心中更加满意,祝痕确实很花心思,儿子养的不错。夹起一块新的酸梅豆糕举起,晃了晃,“喊一声父皇,就给你,好不好?” 小韶臻吐吐舌头,小眉紧皱,张嘴数次后,腔正字圆,“笨!” 韶冬刚勾起的嘴角迅速往下耷拉,再次盯住小韶臻的眼睛,中气知足,“父~~皇~~” 小韶臻眨眨眼,又眨眨眼,终于在韶冬万分期待中吐舌张嘴……“喵,嗷?” 韶冬都来不及黑脸,雪白的毛发上缀着黑点点的小娇娇呼啸着奔来,对着小韶臻亲昵地喵嗷了声,还拿脊背蹭蹭他。唯独没理那么大个的韶冬。 小韶臻左看看小娇娇,右看看韶冬还拿在手上的豆糕,最后选择扶着小娇娇站起,在韶冬措不及防之下,猛地前冲,冲到韶冬怀里,惦着脚就是一口啃。 酸枣豆糕酸酸甜甜,没有豆沫,入口就化,喜的小韶臻眉开眼笑,灿烂的露出三颗米牙,直接吧叽一口亲上了韶冬的脸,半天吐出个“笨”,然后扶着小娇娇,还不抱起忘他的草编马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韶冬傻乎乎地摸摸脸,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他觉得这么聪明的儿子,下次肯定能叫父皇了。 ☆、第四十四章 小韶臻一天天地大的很快,已经能带着草编马头吭哧吭哧地四处疯跑了。祝痕对小家伙依旧管的很严,但也止不住撒手没的渴求。 稍微一松手,小家伙就跑的无踪影,然后满头大汗,面色红润,肚子更加圆滚滚地回来。 对于韶冬用糕点勾儿子的小伎俩他是知道的,所以每次都将儿子喂得饱饱的,甚至极为花心思地去做糕点。希望他能嫌弃韶冬勾引的糕点。 似乎很有效,吉利借着往里头送东西,说了点他主子的话,什么上火,心焦满嘴燎泡等等…… 祝痕好脾气地笑笑,问,“能发出来的火气不算什么,憋在五脏内服发不出的那才叫严重。你帮我问问陛下,啥时候放我一条生路,不再需要靠你们的施舍过日子,嗯?” 说着他还指了指吉利让人驱赶进来的,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 吉利对于陛下像围猎一样准备逮捕祝痕,没有自豪,只觉得脸上臊的慌。就算爱到想将人揣在胸口,也不能用这么蠢的,压迫式的方法。 他只好支支吾吾了句,“陛下有了小太子后就童心萌发,要是玩的有点过头了,您别在意……” 说完后见祝痕没有说话,他拱拱手打个千,连小壮壮都没逗,就火烧屁股一般地赶紧走人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7节 祝痕揉了把小壮壮的软肥肚子,上挑着音尾,哼了声。 小壮壮像是看懂了祝爹的脸色,眨巴眨巴眼睛,用着最无辜最干净最可爱的表情回应了祝爹的那一下揉肚子。还扭扭肉墩墩的小屁股,想要再来一次。 祝痕没理他,牵着他去吃晚膳。 小家伙睡的早,不会喂太多,韶冬似乎也知道这点,不过从没来打搅,只在白天动些小手脚。 这天晚上,有人传话说是顾老将军松口了,不过详细的顾老将军只想和祝痕谈。祝痕想了想,他这儿和顾少将军府都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而且心中还有一根刺,只想要回秘密的兵权而不是顾老将军这个人。 最后将地点定在前朝皇陵,他的意思是,顾老将军如果是忠心,请一直这么忠心下去。 然后假扮成换岗的自己人,趁着夜色出宫去了。 这一路上走的十分顺利,别说韶冬与吉利,就连顾凛都不在。如此反常,祝痕始终都没法安下心,但没了顾老将军手里捏的这股势力,翻盘不易。 别说要逼韶冬退位,就连要控制已经是韶冬人的那些臣子,都做不周全。一个不小心,天下大乱。 鱼死网破是下策,出其不意才是上策。 前朝皇陵带上了个前字,倒也符合现在的情势。原本宏伟庄严的地方,只剩下几位年迈昏聩的前朝侍从还在颤颤巍巍地照料着,冰凉的月色下,一眼望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几分凄冷。 祝痕看了心里不好受,小壮壮不在身边,他也没遮掩表情,悲痛地依次拜服了父皇皇叔,最后才是没机会睁眼的小儿子,祝颂。 那次来安排祝颂墓穴时,他还另外准备了两个,一个是祝倾的,一个他自己的。 祝倾最后会不会用这里,随便,当年是她自己磕破了头,并信誓旦旦只要他让出皇位,她一定就能幸福。 这得要多大的胆子,多么的天真烂漫,才会有将皇位当做嫁妆来送给未来夫君的愚蠢?最后的结果呢?韶冬再也没提原来他还有一位总是作死的元后。 朝内也没人关心元后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祝痕对着空白墓碑冷笑,大概不需要指望她临了还会悔悟,最想的大概还是韶氏的皇陵吧。 有人过来耳语,说是有好几辆马车过来了,他起身去迎。 双方对上眼时,全愣住了。 韶冬一改初下马车时的霸气与冷气乱飙的态度,低眉顺眼地靠近祝痕,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媳妇般地期期艾艾。 “你一直没说要如何处置祝倾与祝岐,孤就做主让他们来这里守陵外加忏悔。其实也是因为顾凛胆小,对孤哭嚎了太多次。他总担心府里关押比他来头大的,死人了负责不起。” 他比祝痕高了一个头,骨架舒展时包裹住祝痕还是简单的,但要挤入祝痕怀里,难度较高,外加不纯熟,将祝痕差点挤倒在地。 祝痕冷着脸,一把扯回袖子,也没有搭理韶冬,转身就走,看也没看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顾老将军,还有套着枷锁的祝倾及祝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一直在抖,不是怕,是在愤怒。 一股子邪火就这么闷在祝痕的胸口处,憋的他眼睛都泛着杀气。 韶冬也见过沉默的祝痕,但没见过走路姿势如此不自然的祝痕。皱紧了眉,快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这声怎么了,是祝痕曾经十年中最想听到话,象征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实的关心,就算是浅浅的关心,也足够让他心暖。 因为只有心里有这么个人,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但绝对,绝对不是现在。 祝痕眼珠一颤,再也压不住怒气,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动作粗暴地顺势拽住了韶冬的领子,将他下拉,一直拉到平视,手指上的青筋毕现。 “韶冬,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你。扪心自问,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让我一生都不得安宁,一无所有的,都是你?” 韶冬神情一肃,挥手清场。 顾凛皱眉想说话,被顾老头一把拉走。祝倾与祝岐也由吉利扯着锁链,拉离了这里。 韶冬望入祝痕的眼睛里,动了几次嘴巴,都心慌的没法发声。他也知道,要是这个时候不说些什么,祝痕会真的做出决绝的事来。 许多人都看错了祝痕,包括祝痕的父皇,他却是用了十年时间来观察祝痕,一丝一毫从未厌烦也从未忽略。 要一个生来就拥有太多东西的人发脾气很难,入他的眼很少,在意的就更少。说到底,他自己只是面冷,但祝痕是心冷。 皇位是祝痕真正在乎的东西吗?并不是,所以他才敢拿。 祝痕站在只差一步的位置太久,哪里看不清那个位置象征着什么,必须要付出什么?所以堂堂的太子爷明目张胆地去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女”,愿意低声下气,甚至洗手羹汤地来百般讨好乞丐“女”,就是希望他的父皇对他失望,从而能纳妃,能再生个儿子…… 真心也好,利用也罢,韶冬不愿配合,也不想配合。既然这样,何不纵容了野心,来亲自掌控住这个让他沦陷了的小太子? 不管爱或是不爱,一切从头开始。 只有祝倾的行为才是计划之外的,她不但能对别人狠,还对自己狠。 对自己狠了的人,才能让在乎她的人让步。祝痕退位前喷出来的那口血,不是为了皇位,而是在哀悼他的皇姐,走向自绝之路的皇姐,还有作为背叛者的他。 韶冬完全小看了这个女人,栽的一败涂地,陷入情感的绝境…… 破坏掉心冷的人在乎的东西,就像是粉碎掉了他活下去的理由,不是崩溃,就是发疯。 韶冬庆幸祝痕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但心里还是慌极了的。只好去制造能让他们分割不开的事,小韶臻的诞生,是最让他惊喜又意外的事。 本来都做好了没有子嗣,后半生没有小孩绕膝的准备。真的很惊喜,很惊喜。 但今天,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触怒到了祝痕,祝倾与祝岐,这样的安排,祝痕应该是无所谓的,为何会这样? 他嘴皮颤抖地大力地握上揪住他领子的双手,过了好半天才哑然地唤了句,“阿痕……我是不是哪里又错了?” ☆、第四十五章 祝痕气的嘴皮都白了,拽住韶冬衣领的手不停地打滑,反倒被韶冬一把楼住,安抚个不停。 “阿痕,你是不是气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带他们来了?也是,你穿成这样悄悄的来,真的委屈你了。以后你想来就来,绝对没人敢拦。” 祝痕咬咬牙猛地挥拳砸向韶冬,韶冬见祝痕肯对他动手,反倒神情一松,抱着双手,动也不动地任由祝痕揍他。 第一拳揍的比较很,一下就将韶冬打的嘴角出血,外加上韶冬那眼巴巴又委屈的表情与小韶臻闯祸被发现时的竟是一摸一样,看的祝痕完全打不下去第二拳。 韶冬见祝痕停手了,弓腰缩背地挪步靠近祝痕,小指勾住祝痕的袖子,小声道:“我还挨的住,不要心疼,打吧,打到不气为止。” 祝痕不想理他,抽回勾住的袖子转身就想走,谁知韶冬竟然装骨头轻的能飞,他这么一扯就扑了过来,顺带将他圈的极紧,挣扎半响,头依旧埋在韶冬的胸口。 “阿痕,不要不理我,我们冷战的也太久了,你摸摸看,我的胸口都暖不过来了。” 韶冬耍过太多次的无赖,也没这次这么不要脸。祝痕抽不回手又被圈牢,不由讥笑道:“陛下,您已稳坐天下,何必与一个前朝余孽在此拉拉扯扯,又何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要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韶冬弓腰蹭蹭祝痕的脸颊,舒服的眯起眼睛,对着祝痕的耳朵低喃,“阿痕,我只在乎你……” 祝痕沉沉地闭上眼,韶冬的怀抱还是与从前一样的冷,一旦没了要去温暖对方的心理,身体的每个部位就会冻的就像冰坨。 心存侥幸不过是在自欺欺人,都已经证实当年父皇与皇叔是,他为何还是要相信已经欺君了的顾老将军会念旧情,给他军权? 真要他亲手杀了韶冬才能夺位?睁开眼,一字一句道:“韶冬,我还有没有能走的路了?” 韶冬浑身一颤,慢慢站直了腰。这么一来,变成了他在居高临下。只是他再怎么伪装,也掩盖不掉慌张害怕的眼神。 他不想随便糊弄祝痕,也没法说清楚,有些事,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何况是不愿再相信他分毫的祝痕。 韶冬的喘息越来越重,眼神也越来越锋锐,害怕让他几乎失控,就这么直接上嘴亲。不过终归还记得这里是皇陵,将祝痕抱入马车内,等按住了,手脚麻利地脱衣,解裤。 祝痕惊觉不对,奋力挣扎起来,连抓带踹。 他不好受,韶冬同样不好受。从有了小韶臻到现在,苦行僧般的日子过的太久,久到他都要忘还能用这种方法来挽回一个人的心。 车厢内全是两人粗重的喘息与闷哼,等结束时,两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猴子,满身的伤痕,湿漉漉的泛着自内而出的油光。 韶冬还能呲牙咧嘴,忍着被揍狠了的巨疼坐起,祝痕是连根手指也动不了。 最后,韶冬满意地将祝痕圈在身下,一遍遍地亲吻着他留下的浓墨重彩,极为认真地说着:“我们再生一个吧,就叫韶颂,祝颂也行。江山我是你的也是我的,等百年后,我们共躺一穴,下辈子继续。” 回应他的是祝痕的一口唾沫。 回宫后,祝痕将脸都埋在韶冬给的披风内,蒙头就往冷宫走,韶冬越在后面喊,他走的越是快。 谋士们听到祝痕回来的动静,一个个去打探消息,却吃了个闭门羹。 祝痕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吭声,只是在疯狂地洗刷着自己。 睡在同一屋子的小壮壮睡的正香,隐隐约约觉得祝爹回来了,没有睁眼,嘟囔了句含糊不清的祝爹后,扭身继续睡的天昏地暗,完全不知道祝爹洗了整整一夜的身体。 韶冬这次虽然心满意足,其实心里更加不好受,苦巴巴地站在少了一面的冷宫墙哪里,就这么长着脖子,盯住亮着幽幽灯光的屋子站了整整一晚。 站到第二日必须要去上早朝了才离开。 早朝一结束,推掉所有的议事,又屁颠屁颠地回冷宫了。他忽然想起小家伙对马很感兴趣,又屁颠屁颠地冲到马苑,在一堆捡着眼珠子的宫人中,挑出匹训化过的,长的和小家伙极为相似的胖雏马,希望能拍到小家伙的马屁的同时又能表现出他其实对大人和小孩都很有用。 能文能武,帅的掉渣,要星星能摘星星,要月亮绝不挖地洞,是天底下最大的靠山。 他心里还暗搓搓地希望祝痕能一次就怀上,如果见效了,以后祝痕一生气,他就让祝痕怀小孩,再也没力气来生他的气! 为此,特地请教了无数的太医,包括顾凛家的那个糟老头子。挥斥方遒地将孕妇宜吃、宜用、宜心情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就往冷宫塞。 顿时吓尿了祝痕的人。他们惶惶地认为,主子又怀上敌手的孩子了,那计划还进行不进行? 主子是会选小孩没爹,还是选爹有小孩!!! 直到祝痕知道了韶冬最近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后,变得见谁都会发脾气,并亲自去一把火烧光了那间存放奇奇怪怪物品的屋子后,他们才重新捡回信心与目标。 继续干掉韶冬,让韶冬过着只有痛哭流涕,才能见一面亲儿子的日子! 祝痕暴躁地过了数天后,见他的人也跟着不对劲,慢慢冷静下来,暴躁的次数少了,诊脉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不过只要韶冬敢出现在他面前,绝对是顺手抄起身边的东西就往韶冬身上砸。 顾凛见识过祝痕的彪悍后,咋舌了几次,也慢慢习惯下来,并时不时地让人送点安抚孕妇心情的汤药。 全都是以韶冬的名义送的。 果然,韶冬还是被打,依旧被打,再次被打,看的他乐不可支。 不过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关于祝岐与祝倾归宿,他完全不希望是他家的地牢。 ☆、第四十六章 祝痕感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嗜睡,站久了会累,坐久了会头晕,易喜易怒,心总是扑通扑通跳的急,原本爱吃的看一眼就乏味,酸酸甜甜的吃了就停不下来。 可幕僚们总说他是正常的,没有的事,只是睡眠不好,思虑过度。 祝痕没法相信幕僚的说辞,就连只知道吃喝睡玩的小壮壮都受到他的影响,从一只满地乱滚的白团子,变成了优雅话不多的小皇子。不但在他面前乖的不得了,就连韶冬换着花样来引诱,也只是抱着两只小肥爪,矜持地只对祝痕亦步亦趋,像个专属肥尾巴。 小孩子最是敏感,之前会吵着闹着黏着韶冬,肯定是他的情绪还算平稳,小壮壮就仗着得宠肆无忌惮。现在压住胡闹的本性,有了顾忌,反倒不好,肯定是被他吓到了…… 祝痕想了好些天,觉得就算只是为了小壮壮,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过就算不打韶冬了,还是不待见。 一段日子过后,小壮壮渐渐恢复原本爱玩,爱闹的摸样,冷宫内外全是他的撒欢的声音。响亮又有劲。 祝痕对着回头来看他在不在的小壮壮笑了笑,与曾经的笑容并无二样。 小壮壮收到祝爹的笑容后,眼睛晶亮地带着草编马头继续往前疯跑,心里开心极了。 隔了这么久才抱重新到儿子的韶冬也开心极了,别看他笑的傻乎乎,脑子依旧好使的很。 “阿痕,冷宫对小壮壮来说太封闭,他需要接触外面的人和事,你也一样,想去哪说一声,陪你去。” 祝痕依旧没有言语,韶冬认真地辨别了会祝痕的表情,抓着小壮壮的肥爪子对祝痕摇摇手,转身就带着小壮壮去玩了。他知道,祝痕听进去了。 也知道,祝痕表现的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他,甚至默许他带走小壮壮,不是放下心结,而是在为了小壮壮。 韶冬暗暗地叹了口气,拍着小壮壮的后背慢悠悠地说了句,“韶臻,你长大了一定要对你祝爹好,要最好。他才是对你最好,最花心思的。好羡慕你,当初他也是这么对我,可我就是错过了……” 话太长,小壮壮也太小,不太懂。昂着头,盯住韶冬的眼睛,忽然伸手摸摸,并贴过去拍拍脸颊,亲了口眼睛。 韶冬忽然笑了,笑出了眼泪,大步前进中猛地举高了小壮壮,让他骑上脖子,“来,叫一声父皇,父皇举高高,骑马马……” 一路教一路走,小韶臻开心极了,哪还理会韶冬,坐在他脖子上,咯咯笑,手指乱点,哪儿都想去,已经走过的还想再走一遍。 韶冬也随他高兴,当了一下午的人力马。最后累的不行了,才带着小壮壮慢悠悠地骑马回冷宫。 将小家伙交还给侯在门口的祝痕时,韶冬抿抿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祝痕,忍着没有说话。 祝痕接过已经困的直点头的小壮壮,摸摸小家伙的额头。小壮壮朦朦胧胧中感到了祝爹的气息,一把搂住脖子,蹭蹭,含糊地呢喃了下父皇,然后就睡沉了。 韶冬站的极近,听的一清二楚,狂喜还没来的急浮出,心底接着就一坠。 祝痕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血色尽褪之下,整个人脆弱的可怕。 韶冬瞳孔急缩,颤抖着手,试着去握祝痕的手臂。没有躲开,也没有挨打,只是感到手心下的肌肉僵硬冰凉。同他一样的冰凉。 他是当年吃了太多的苦,又差点在雪地里冻死,才会常年冰冷。但祝痕不一样,暖呼呼的就像个小火炉,不应该这么冰。 韶冬心里一慌,话都不利索了。“阿,阿痕,你,你……” 祝痕抬头看向韶冬,眼内无波澜。他轻轻拂去韶冬的手,抱着小壮壮慢慢地往回走,走的极为小心。 韶冬眼睁睁地看着祝痕的背影,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祝痕死了,离他远去了。 一手推开拦住他不再让他往前的冷宫护卫,对着祝痕大喊,“我错的太多,伤你太多,但韶臻无辜,他应当快乐无忧而不是心细如发,懂看大人的脸色。我们重新开始可好?要是我再伤你,就还你江山,自绝你面前可好?” 祝痕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很快就远离了韶冬的视线。 韶冬没有理会继续来阻拦他的护卫,这些人都是祝痕的人,他无意伤害,只是后退数步,靠在墙上,仰望着天空。 傍晚的时候,气温忽降,没一会天空就飘起了雪,算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雪下的越来越大,韶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拒绝用膳,急的吉利满地转圈。最后只好就地摆上火盆,搭起简易棚,取来兽皮褥子来挡风雪。 吉利本该是守着韶冬的,韶冬没肯让他多呆,连贴身护卫都赶走了。就这么坐在原地。 他在等祝痕的回复,无论如何都得等的回复。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只有恢复关系,他才能一点点地抓回祝痕的心。祝痕用尽心思待他十年,他同样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 与其说是要找回曾经的情感,不如说是他从来都没肯放祝痕离开,半步都不行。 就算要利用韶臻甚至是下一个韶颂,也非要祝痕回到身边,貌合神离也可以,只要回到身边…… ☆、第四十七章 天刚刚擦亮,一个淡淡的白色身影出现在积着厚雪的空地上,没有靠近韶冬,也没离开。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半靠在墙上,姿势端正的韶冬。一夜的风雪已经将韶冬围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眉宇眼睫上也凝结着水珠,应该是冰雪所化。 火盆上也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哪里还有热气,幸好吉利捧来不少的兽皮褥子,不然韶冬大概就和当年初遇时一样,整个人都躺雪堆里,养了好几年才养回来…… 说到初遇,祝痕对儿时相遇的情景已经忘的差不多,只留下依稀的印象,似乎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是个大雪过后冻人的清晨,连吐口气嘴都会麻痹掉。 记不太清穿女装的韶冬躺在雪地里是个什么摸样,唯一记得的清清楚楚的只有韶冬冰雪渐渐融化般的眼神与冷若冰霜的气质,瞬间惊为天人。 一直都以为就数祝倾长的最漂亮,哪见过像韶冬这样剔透的像雪堆砌而成的小姐姐。 就是现在回想起,心依旧会悸动。 冬天的日光来的总是缓慢而悠悠,等朝阳与夜色彻底交融在一起时,祝痕看向韶冬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恍惚。雪地的冷光反射着初生朝阳的辉光,竟将眼前的男人氤氲的仙气逼人。 如此好品貌,世上确实难寻,偏偏是个黑心肠,还是个芝麻馅的。 祝痕很清楚,现在身边除了幕僚,其实也没人了。这些人说话在行,做事真还不如祝倾的那批能工巧匠。最起码能工巧匠没有文人的傲气,随便蛰伏在哪都能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那晚去前朝皇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始终没有说。就算有人猜到他与韶冬春风一度,他也没透露顾老将军早就是韶冬的人,军权不用肖想,复位也是无望。 这些人如果知道了,只会有三种举动,没有一种是他能承受的住的后果。 一是坚持富贵险中求,万一出事,所有人连带小壮壮一起丧命。二是他们同顾老将军一样倒戈韶冬,将他卖个一干二净,将功赎罪,而他与小壮壮丧命。三是内部分裂,有人背叛有人逃命有人去刺杀韶冬,他与小壮壮或许会死在混乱中。 所以,就算韶冬没说那些话,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带着小壮壮安然地退出皇宫的。苦于身边有可用之人,却不敢用。 他正静静想着,韶冬忽然动动腿,也不睁眼,含糊地喊了冷,然后咕囔着阿痕二字划拉着身边的兽皮褥子,紧紧抱住还翻身死死压住才没了动静。 祝痕随着韶冬的这一抱又一压,脑仁一抽,疼的他捏起拳头,深深地吐了口气,又吸了一大口夹带着细雪的冷气,才压下再揍一顿韶冬的暴虐。 直到吉利抱着上朝穿的龙袍跑来,喊起韶冬,他才目光平静对视上韶冬的。 韶冬枯坐了一夜,想了也很多,临近天亮才肯闭上眼假寐。心累身也累,就这么睡着。 睁眼竟然能看到祝痕,眼睛亮的惊人,一边速度更衣一边咧嘴对着祝痕傻笑。 只是傻笑,没去问祝痕考虑的怎么样,穿戴齐整后又拼命地搓手,搓了半天才敢去拉祝痕。 祝痕的手很和上次感到的一样冰,韶冬皱起眉,将本吉利递给他的手炉塞到祝痕手里,拢拢他的披风心疼道:“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走,先回屋。” 韶冬见祝痕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拉着回屋,心中狂喜,忍不住搂住祝痕,撅嘴就啄了口。甜的他笼罩在面上的阴郁一扫而光,眉飞色舞地连连对着吉利打眼色,让吉利晚点再来催。 收回目光时,忽地一凝,落在祝痕原先站立的雪地上。那里有一双脚印特别的深,连边缘都化为雪水,又重新凝结,剔透成冰碴。 祝痕究竟站在那里看着他有多久了? 韶冬拉着祝痕的手一紧,灼灼地望入他眼底。见他眼无波澜,也无情绪,又紧了紧彼此的手,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还是你自己进去吧,我去上朝了,等会再来看你们,能留饭吗?” 祝痕不语,慢慢地抽回手,继续往里走。 韶冬站了会,心里慌的不得了,还是硬着头皮快步离去。 他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厚颜到了极点,甚至无耻。但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别无他选……当初宁愿背叛祝痕也要当皇帝,一开始以为只是为了仇恨,为了家族,报仇才是目的。 现在仔细想想,或许就是已经沦陷在祝痕给予的用心里。知道总有一天会身份暴露,性别暴露,无法想象只差一步就能登天的祝痕会如何收回感情,他会如何被赶出宫。 自此落入尘埃,再无任何机会靠近已站在巅峰的祝痕…… 行为是思想的直接表达,深究下来,原来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害怕失去祝痕。 但为何偏偏就是这么愚蠢地选择了祝痕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情感? 韶冬面无表情地坐上龙椅,听着底下臣子的七嘴八舌,当年睡在雪地里等死的彻骨寒冷再一次席卷全身。 ☆、第四十八章 一散朝,顾凛见韶冬又火急火燎地要走人,赶紧长腿一伸,就这么堵在屏风后。 不过就韶冬居高临下的独特眼神,一瞧见,赶紧扯嘴笑,“陛下,好久没叙叙旧了,为臣想你想的紧。” 韶冬无情地收回视线,手指一拨,将顾凛拨到身后。 顾凛赶紧跟上,隔着一步远的距离,从问候韶冬身体开始,一直问候到韶冬特地为小韶臻挑的小雏马。 说的是流利流畅,不带喘口气。 韶冬本来就一夜没睡,祝痕的事早就塞满了他脑子,现在被顾凛这么一闹,表情都要炸裂。 沉着脸不再步行,选择坐御撵。 顾凛又是咧嘴一笑,扶住御撵的抬扛继续狂轰滥炸。 韶冬最后不得不停下御撵,终于开了金口。 “说!” 顾凛昂昂头,得意写满脸。“陛下,有空了?” 韶冬眼带鄙夷,似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没空,你可以滚了。” 顾凛顿时垮下脸,撸高手臂将一片青紫的伤处戳到韶冬面前哭诉道:“陛下,您怎可以如此不体恤对您忠心耿耿,功劳比天大的本将……” 韶冬立刻打断,“是少将军,孤还没封你为将军。”说着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顾凛这小子的幺蛾子多了去了,就那么丁点大的心眼,竟然睚眦必报地害他背着顾凛套的黑锅被祝痕揍了无数次。要不是祝痕肯揍他也算里理了他,他非得弄死顾凛不可。 在不然也让顾凛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爹还健在,做个靠山足矣,再多要求必然天崩地裂,天昏地暗,天寒地冻,天怒人怨,天愁地惨…… 顾凛顿时想起之前阴韶冬阴的太嗨,竟然没有接到任何惩罚。瞬间寒毛倒立,头皮发麻,一蹦三尺远地抱头嚷嚷,“说好不带歧视好好待我的,说好没有负担照顾我一辈子的,说好……” 还没等顾凛说出第三个,韶冬已经脱下上朝特用的厚底靴狠狠地砸了过去。 顾凛被砸的三魂少了七魄,直挺挺地仰躺在地上,双眼翻白,老半天都回不了神。 韶冬居高临下地看了几眼,淡定地穿回靴,毫不犹豫地走人。 吉利左看看右看看,好心地留下一件黑狐披风,将顾凛从头蒙到尾,还用惋惜的语气安慰了会,“顾少将军,劝您一句,能死的千万要出来作死,陛下的心情就靠你了。” 死尸状的顾凛双目狰狞:……我不过是来说说祝倾似乎怀孕了,还差点咬死祝岐,都来堵了三天了,怎么就这么曲折磨难!还让不让人开口了! 还没到冷宫,韶冬就下了御撵,一脸严肃端正地走入冷宫,颇有谁胆敢来阻拦他来蹭饭,他就灭了谁的气势。 好像是他想多了,祝痕的那些人只是偷偷地观望,没有一个靠近。靠的最近的就是御膳房的大总管正腆着圆鼓鼓的肚子,往新搭起来的灶炉那边赶小羊羔。 小羊羔眼睛湿漉漉的,不住嗅着空气细细地咩咩叫着,就是不愿意往前挪一步,急的大总管的胖脸上爬满了汗水。 韶冬木着脸,擦身而过,刚几步又忽地停下,“小羊找母羊天经地义,还是不杀生,做点蒸乳好了。” 御膳房的大总管不机灵也不可能爬到这个位置,只稍微楞了下,就想到小主子还小,主子肚里可能又有了,这位见到羊崽子起了善念。 看着也挺有人情味的,怎么就做的出夺了救命恩人的皇位这种事? 大总管擦了把汗,让人将小羊牵回去,带回鲜乳,他自己则去挑最新鲜鸡蛋。 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小主子开始长牙,主子都会亲自来做这道蒸乳哄小主子吃,那他是怎么知道小主子能吃蒸乳还挺喜欢,不杀羊羔也不会有事? 已经走到内殿的韶冬挑眉看着蹲在门槛处的小娇娇,见它耳朵动来动去就是没让开,忍不住伸指一弹。 小娇娇猛地跳起,一边举爪挠耳朵,一边炸起全身的毛,喵嗷喵嗷地冲韶冬发怒。很快一串急跑的声音自里面响起,圆滚滚的黑团子跌了出来。 “喵嗷?” 韶冬瞳孔一缩,赶紧弯腰去捞,没捞着,还是小娇娇接住了小壮壮。 小娇娇看上去已经习惯了小壮壮时常会摔出门槛,一声不吭地摊平在地上,任由小壮壮趴在它身上,出奇的安静,完全没有面对韶冬时的焦躁。 韶冬摸摸鼻子,人不如猞猁他肯定是不会说的,赶紧去抱小壮壮,当什么也没发生。 刚要碰到,肩膀就被按住。 “让他自己起来。” 韶冬若无其事地回头,一脸的严肃,“听你的。”其实他已经紧张的同手同脚了。 祝痕瞥了眼韶冬的手脚,轻轻地嗯了声,才对小壮壮招招手。 摔倒的小壮壮好像对自己摔倒感到很好笑,抱着小娇娇笑个不停,过了老半天才肯起来,一把抱住祝痕的小腿,仰头喊了声爹。 祝痕弯下腰,也没说小壮壮将一身白狐袍子玩的脏兮兮,神色平淡地拉上,一起慢慢往里走。 慢吞吞地与小壮壮一问一答。 “今天欺负谁了吗?” “没。喜欢。” “小娇娇呢?” “没。乖。” “要不要学字?” “……” 小壮壮没有回答,大眼忽闪,无辜地看着祝痕,无声地说着他不想学。 祝痕没再问下去,带着小壮壮去洗漱了。将小壮壮洗的白白净净,又换了身舒适的棉袄小衣与小裤,直接抱上案头,画起画来。 几笔勾画,一只黑白色的猞猁跃然纸上,骨架舒展,姿态慵懒,一双兽瞳更是活灵活现。 小壮壮兴奋地扭扭肥屁股,指着纸上的猞猁说,“喵嗷。” 祝痕在一旁添上一行从一到五的字,“学五个就把小壮壮也画进去好不好?“ 小壮壮抱着肥手,双眼亮闪闪,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只是这么普通的一幕,韶冬竟然看的眼角泛光,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取来另一支毛笔,蘸上墨汁也在上边写了两个字,韶臻。 “这个学会了,我们就去吃蒸乳好不好。“ 小壮壮本来还好好的,看了眼韶冬写的字后竟然撅起嘴,一脸的不情愿,再多说,直接就含着泪水给你看。 韶冬慌了,赶紧去抱小壮壮,又是让他骑脖子,又是举高高,才重新逗乐了小壮壮。 不过小壮壮看到这张纸后又开始瘪嘴,没哭,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这样的情况,自然没法继续学字,幸好晚膳很快就上来了,韶冬总算松了口气。 他带小壮壮时,小壮壮还是个只会喝拉撒的小崽子,只要喂饱他,及时换尿布,半刻不离地抱着他,基本上也没什么事。现在看来,不花点心思去了解他,还真的没法懂他的想法。 祝痕的解释是他字写的太大,小壮壮认为没地画小壮壮了才会这样。 韶冬笑了笑,表示并没有在意。走之前亲了亲吃完就困的小壮壮,在原本的画上添了几笔,多了个小团子与两个大人,还郑重地盖上了他的印鉴,然后留给了小壮壮。 走出冷宫时,他吐了口气,心里其实很清楚,小壮壮不高兴是因为要多学两个字还没好处,祝痕没有像之前那样耐心地教导只是不想让小壮壮学韶臻二字。 看来祝痕还是想离开这里,所以干脆不教韶臻的真实姓名…… 韶冬迎着冷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知道了祝痕的心思,他也得更加努力,外加小心了。 ☆、第四十九章 祝倾确定已怀孕,应该是关在地牢之前的事。 顾凛清楚这不可能是韶冬的孩子,但孩子无辜,按身份也算是祝痕的小侄儿,于是好吃好穿好用地伺候着,恨不得一天喂十顿,几乎将她当成了祖宗似地供着。 可能是怀了孩子,祝倾白痴疯癫的症状减轻了不少,顾凛放心不少,时常会陪祝倾出来晒晒太阳,走动走动。 但这始终不是个事儿,天天堵韶冬又都没一次是好好说话,还为此负伤累累。 顾凛心痛的不想再信韶冬所谓的只是暂时将祝倾关在他府里,回头就找个好地方,绝对还能娶房媳妇等鬼话。 说不定这本来就是韶冬挖的坑,现在他跳进去了,哪会让他出来。 顾凛对着太阳,死死地捂住自认为能帅的炸裂苍穹的脸,痛心疾首地终于明白过来,他又被韶冬坑了。 果然智商和外貌是不能共存的,谁让他长的让人嫉妒,包括已经要成仙的韶冬。 还没等他摆好伤痛欲绝的自恋表情,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彻底将他的神智炸的四分五裂。 “混球,都什么时辰了,想饿死老子吗?就你那张脸,还想娶媳妇?伺候好老子,老子啥时候舒坦了,啥时候用老子的脸去刷个胖乎乎的儿媳妇来。保证三年抱两,超过你一直朝思暮想的韶冬!” 顾凛撸起袖子,鼻孔喷气地冲了进去,举高了拳头就往下砸,“你个糟老头子敢说比老子帅?妈蛋,老子要不是有你这么个整天找我打架,输了又哭爹喊娘说儿子揍爹的糟老头子,名声会坏吗?会坏吗?会坏吗!!!” “不是挺对的?”顾老将军看着震的快四分五裂的桌子眨眨眼,“暗恋是不对的,特别是暗恋一只极具品味,只挑最好的下手的黑心狐狸。儿子,你还太嫩,你看,现在大家闺秀都知道你的存在了,完全是好事啊。” 顾凛盯着糟老头子那双故意眨个不停,快要恶心死他的眼睛,简直要崩溃,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 幸好顾老将军只眨巴了一小会,很快就心疼指着刚被砸的桌子语重心长,“在没发俸禄前,你不能再砸坏什么了,这些东西凑吧凑吧也能换几个米钱,回头揭不开锅,你又舍不得割肉给老子吃,老子肯定被你这个不孝子虐死啊~” 顾凛气的脸部通红,绕着他老子团团转了数圈后,终于啊了声,恶狠狠地一拳砸向桌子,将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顾老将军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地抓起一条断腿,一个劲地抹起眼泪。 顾凛再也待不下去,气冲冲地就出了少将军府,往宫里赶。他丫的就不信邪了,韶冬滑溜,难道祝痕也滑溜。 回头祝痕找韶冬的晦气,可不能怪他,贫道不死死太监,一起死吧!! 顾凛要是能回个头,就能看见顾老将军唱功俱佳的表情瞬间就收了回去,反倒眯起眼睛,严肃的很。 宫里没找到韶冬,冷宫内也是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缩在火盆周围。一打听原来是韶冬带着一家大小去宫外玩耍了。 顾凛一脸的卧槽,昨天还看到韶冬依旧是一脸自虐后的闷闷不乐,今天怎么就变成一家大小欢欢喜喜地去开心了?怎么能丢下他欢欢喜喜呢? 怎么能够! 少了他欢喜的起来吗? 顾凛决定也去宫外找他们,顺便继续挖挖坑,踢韶冬下去,再由祝痕亲自填土。 开春本该回暖,谁知下了几场大雪,刚抽出一点嫩绿的树牙再度包裹在冰晶里,远远望去很是漂亮。 这还不算,等成片成片的忍冬结着火红火红的小果子,全冻在冰晶里,剔透漂亮的像裹着最好吃的糕点时,小韶臻兴奋的根本坐不老实。 扒拉着马车的窗沿可怜巴巴地看着一个劲后退的小红果,看了好一会后渴求地望向祝爹,祝爹似是满腹心事,只是摸摸他的脑壳,也没说话。 在祝爹面前,小韶臻总是极乖的,发自内心的乖。见祝爹没说话就坐了下来,但心里又舍不,歪头看了会同样目光铮亮地看着他的韶爹,配合地扭着肉墩墩的屁股扑向韶爹,在他怀里一个劲地扭着。 韶冬得意地笑了笑,这条路是他特意挑的,才不可能哄不了小家伙不黏他。 不过也不敢在祝痕面前表现的太明显,清清嗓子,指着红果子严肃道:“忍冬,那是忍冬结的果子,喊声父皇就带你凑近了看怎么样?” 小韶臻仰头看着韶冬,一样的表情严肃外加撅嘴。 看的韶冬忍不住就抱起小韶臻就放在手臂上颠着玩,不过总算还记得哄小子喊父皇,指着外面的红果子继续诱惑,“再往前走可就没了,确定不喊父皇吗?” “父皇!”小韶臻想也没想,抱紧了韶冬的脖子就喊,还吧叽一下送上一个大大的亲亲。 抱着这么个软绵绵圆滚滚又好玩的小家伙,韶冬觉得心都要化了,赶紧让侍卫停下马车,直接就往忍冬那里奔。 中间他还回头看了眼祝痕,见他有下车的打算,由心而发地笑出了声。 祝痕一触碰到韶冬看过来的灼热目光,眼睫颤了颤,垂下眸子慢慢地下了车。好几次想去抱回小壮壮,都被韶冬避过,看的他心思全在韶冬身上,眉头紧皱。 韶冬也知道反应有些过了,装傻充愣着拉住了祝痕的手,一起观赏起来。 小韶臻完全不知道两个爹之间的怪怪气氛,眼睛贼亮地指着那些红果子,喊着,“漂漂,漂漂。” 韶冬顺手摸着小家伙的脑门就扛着他上脖子。 小家伙也不怕冷,骑在韶爹的脖子上,举手就去捏冰晶,见冰晶变薄,露出红果,还好奇地舔舔手上的水。 没有味道,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了眼祝爹,见他没来阻拦,顿时咯咯笑出声,扭着肉墩墩的屁股,要去够另一颗。 韶冬也只让他捏了两三个就将小家伙扒拉了下来摇晃着往前走,不再上马车。 祝痕捏捏眉心,也跟着走。 韶冬一手抱着小韶臻,一手拖着祝痕,走的特别有劲,就连冷冰冰的神情都化开不少。 京都的划地十分严谨,宫道尽头就是内宫护卫营的所在,韶冬挠了挠祝痕的手心,贴近亲昵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如何见着合适的还可以挑做小太子的贴身护卫。” 祝痕没有反对的理由,手心痒痒的酥麻让他腾地红了脸,抿嘴低头,状似羞涩。 韶冬左右匆匆地观望了下,抬起祝痕的下巴就啃了口,啃完还乐呵呵地对小韶臻说,“你祝爹脸红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看,比那红果子还好看?” 夹在两人中间的小韶臻抱着肥爪子认真思考了会,点点头,“爹漂,父皇,凉,喵嗷,喜欢。” 韶冬装作没听见小家伙嫌弃他的怀抱过凉,欢天喜地地哄着让小韶臻再喊次父皇,同时让吉利往小家伙身上又裹了层毛被后紧紧抱在怀里,一分都不肯松懈。他还不忘拉紧祝痕。 可惜的是小韶臻喊过一次后就不愿再喊,而祝痕则神色僵硬地跟着走,几次想甩开都生生忍住。 ☆、第五十章 替小韶臻找贴身护卫的过程并顺利。韶冬主张要品行端正,武艺其次。 祝痕依旧没开口说话,瞟了眼韶冬,嘲讽味十足。顾凛当初也是品行端正,上有父皇、皇叔看着,下有顾老将军作保。儿时相伴,一同玩耍嬉戏,练字学文,闯祸挨罚,只待年长时感情深厚,互相信任。交托性命。 结果不还是被韶冬拐走,连最后的指令都发不出去? 韶冬看懂了祝痕的眼神,顿时尴尬地改为逗起怀里的小韶臻,指着站成纵横方阵的侍卫,想让小韶臻自己去按眼缘挑。 看小韶臻昂着头,小脸一鼓一鼓,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只放慢语调,耐心地哄着,“挑个陪你玩的好不好?这些人还会打拳踢腿,揍坏人,可厉害了。” 说完还小心地觑了眼祝痕,见他没有反应,速度收回目光,正正衣襟,站的极有气势。 可是刚拉着小韶臻的手,领他就近去看未来的侍卫们,小韶臻不情愿了,一个劲地往后缩,要不是韶冬拉着他,几乎都要往祝痕怀里蹦了。 小家伙像是被吓到了,委屈地眼角耷拉,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嘴里还在说着,“喵嗷,喵嗷……”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8节 韶冬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得罪儿子了。在儿子心里,大概小娇娇的地位无可取代。 说也是,打架护卫谁弄的过凶悍的猞猁。况且还有出生前守护到现在的情谊。或许一只猞猁都比人来的忠诚,专一。小韶臻还小,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不代表感受不到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小娇娇对他来说就像祝痕对他的感觉一样,醒来能见到,睡觉前也能见到,就可以了。 看来是怕他赶走小娇娇,弄个陌生人跟着,所以不安了。 韶冬想通这些后,看向祝痕,嘴角下挂,眼神懵然,一样的委屈。 一大一小的眼神相似,表情相似,祝痕看的脑子有点发懵。好半天才错开与韶冬对视的目光,三步并成两步地迈过来,一把抱起小家伙。 摸着他的脑壳安慰道:“喵嗷一直在的,等会回去了就能见到它了,下次我们出来就带上他好不好?” 小家伙立马笑容满面,抱住祝痕的脖子蹭了又蹭,欢喜的不得了。 韶冬从出宫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他知道,祝痕将心思藏的再深,也不会骗小韶臻,既然这么说了,今天肯定是熄了离开的心思,倒是可以安心了。 于是他提出还是去市坊逛逛,看看新鲜好玩的小玩意,至于侍卫的事还是等小韶臻再大些,懂挑自己人了再说。 祝痕回看了眼韶冬,似笑非笑,将韶冬看的口干舌燥地直摸鼻子,也不来要回儿子了,直接大马金刀地带起了路。 侍卫营里的训练官忙不迭地欢送陛下,还加派了人手去跟着。 祝痕拍拍还在腻歪的小家伙,让他端正点才抬步跟上。他哪里会不知道韶冬是故意来这一出的,还敢对他装委屈,装可怜,现在目的达到了倒是肯让他去人多手杂的地方了。 走着走着又叹了口气,若是当年韶冬肯这么花心思,大概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了,又来强求,何必…… 这里不愧是京都,市坊内的玩意多了去了,其中还不乏外地的奇珍异宝。 韶冬一行人,无论大人小孩,还是身后跟着的侍卫都不像是普通人家,每到一个店铺都是掌柜的或是东家来亲自接待,极懂分寸。 祝痕小时候总是向往宫外的事物,不过吵的再厉害,能出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现在放下心思,低眉赏看的样子就像个温润又矜持的贵公子。 店铺的老板们见抱着小孩的祝痕走在最前面,陪同的韶冬基本不说话,看东西也随意,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再打搅韶冬,只顺着祝痕看东西的目光一样样地细细介绍,见他没有看第二眼也不介意,最多有小孩玩意时会多介绍些。 看过小孩身上的穿戴,他们也没抱有多少想法,直到将这行人送出门外依旧客气有加。 这一来反倒弄的祝痕有些不好意思,出来后对韶冬说几样事物,让他派人回头去买。 韶冬了然地点点头,吩咐下去。趁着祝痕凑近他说话,赶紧一把握住祝痕的手腕,木着脸,装作什么也没干,死活就没松手。挺挺胸,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来叉开话题,“我们一看就是肥羊,怎么就没一个人出来宰,也太没趣了。“ 祝痕还抱着小韶臻的,一下没挣开,也木着脸随他,不太高兴地回了句,“陛下您是在夸赞自己皇帝当的不错,连奸商都不出了是吗?“ 韶冬眯起眼睛,面不改色地接话拍马屁,“那也是阿痕调教的好,以后国家大事阿痕说了算,这种杂碎的事还是让阿冬来办就好。韶臻,你说父皇说的对不对?“ 祝痕不理他,他本来就对商铺里的大物件不怎么感兴趣,出了商铺就翻看起只有小商贩挑担走街串巷才有卖的琐碎小物件。 这些小物件虽然制作的都比较粗糙,但胜在全都是生活的必备品,对于只生活在宫中,并被伺候这长大的祝痕来说,需要了解这些东西确实挺急迫的。 小韶臻抱着肥爪子,撅起嘴嗅着街上飘来的香味,正忙着想知道是什么这么香,听见韶爹喊他,就随便地点点头,然后双眼晶亮地求抱抱。 祝痕还来不及反应,怀里马上一轻,韶冬手脚极快地抱走了小韶臻,让他骑上脖子,屁颠屁颠地满街乱蹿也无法发泄出他的狂喜。 不过韶冬的面色依旧冰冷又严肃,除了行为是完全折在小韶臻的肥短小指头下了。指哪就往那走,大长腿迈的无比豪迈。 祝痕看了会,又抿了半天嘴,最终还是有笑溢出眼睛,看上去奕奕动人。 偶然回头来看的韶冬猛地顿住脚,心跳的厉害,脸烧的也厉害,就连耳朵都在发烫。任由脖颈上的小韶臻扭动的厉害,对着祝痕抬起手,低沉而缠绵地唤出一声,“阿痕,来……我们一起……“ 祝痕如被蛊惑了般直勾勾地看着韶冬冰雪消融,缓缓露出温软的眼睛,熏熏然地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韶冬要抓上他的手时,忽然面色一白,捂住嘴就干呕了起来,吐不出东西,白汗瞬间爬满额头,整个人看上去虚弱的可怕。 吓的韶冬赶紧扒拉下小家伙,也是面色苍白,连连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小韶臻是被韶冬粗鲁的拔拉给吓到了,眨巴眨巴眼,湿漉漉的要漾出泪水来,嘴里喊着“爹,爹……“ 祝痕双目发直,嘴皮渐渐发白,忽地抓住韶冬的手就狠咬了口,咬的双目泛红才肯松嘴。 这次出行就此匆匆结束。 韶冬直到碰上顾凛才醒悟过来,祝痕这是……又有了…… ☆、第五十一章 韶冬急的眼睛都要冒火,祝痕明明不舒服,却对他咬牙切齿,恨的不行,就是想要请个大夫先来看看情况,都被踹了好几脚。 而一旁的小韶臻从被吓到现在都是眼泪汪汪,害怕的死死抱住祝痕的腿就是不放,韶冬怎么哄都没用,就是不理他,只眼巴巴地看着祝痕。 韶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派人先在宫里准备好御医,他则带着一大一小尽量快速地往宫里赶。 先赶回宫的侍卫似乎也被吓到了,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喊齐了,全都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块。原本简单的症状,人一多,太医的心思就变了,尽往疑难杂症上想。 这么一来,没一个是不紧张的。 原本出宫来坑韶冬的顾凛路上碰到了先赶回宫的侍卫,一打听原来是祝痕忽然身体不舒服,就和侍卫一道回来了。 他听了半天御医们的神神叨叨,头疼欲裂,最烦这种明明几个字就能说白了,就算不识字的也能懂的病症,还非要扯出长篇大论,说的好像人立马就要嗝屁了,非他来治不可的御医。 真上了战场,等你啰嗦完了,人还真嗝屁了。 顾凛轻嗤了声,难怪韶冬都不爱用太医院的御医,要不是自己人,要不就是宫外请的,再不行还能拉上他老子:一个行军打仗多年的将军来充当御医。 以好戏的姿态抱着胸,闲闲地站立在一旁,和御医们比起来,有多欠抽就有多欠抽。 由于他最近臭名远洋的家喻户晓,御医们就算看的明白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转而讽刺他连老子都敢打,陛下有事既不能为君解难,也不为君分忧等等。 光靠嘴皮子顾凛哪里说的过学问过人的御医们,不过他也不在乎,脸皮颇厚地对这些人笑的灿烂,尽情打听着这些人家中有无尚未婚配的女子。 御医们个个面色难看地闭了嘴,顾凛怎么逗都忍住气不再呛声。 最后还是侍卫悄声地提醒顾凛生病难免,万一陛下哪天心血来潮赐了御医来看病,小命不就攥人家手里了? 顾凛想了会,觉得陛下要是知道他得罪了御医,绝对会三天两头地送这些人上门来折磨他,这才肯闭上嘴。也不拿眼珠子睁眼瞧人,尽斜睨着了,小摸样还是别提有多得瑟。 被顾凛这么一闹,御医们总算安静了下来,心思全想到一处去了。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做那个最后开口的,不然怎么显得医术高人一等? 顾凛翻了个白眼,又嗤了声。韶冬的德行他算是最了解的,就算祝痕只是喝水噎着,肯定也会紧张地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提溜来,只要不是怀孕这种会让祝痕暴跳如雷的事,作死的完全没负担。 况且这条黑心肠的狐狸祖宗可是绞尽脑汁也嫌弃表现的机会太少,巴不得其他人越蠢,私心越多,他就机会越多。 刚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韶冬的声音,御医们整冠敛容,他则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果然如他所想,韶冬正表情哀怨地对着祝痕拉拉扯扯,死活也要让祝痕看下病。出乎他预料的,竟然是祝痕表现的十分硬气,抱着小太子满脸冰霜地完全不搭理韶冬,就算扯着韶冬在走,还是身姿笔挺。 顾凛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祝痕,干的好,就是不要理这只黑心肠的狐狸祖宗。 歪头想了想,露出个贼贼的笑,“那个,陛下,御医们似乎有更重要的病需要看,我是来请陛下的旨意的。” 韶冬表情不变地盯住祝痕,完全没有搭理顾凛的意思。 顾凛又笑了笑,“陛下事情比较急,看我一眼嘛,不然会后悔的。” 韶冬猛地一回头,眼神凛冽,嘴唇抿成一条硬线,警告顾凛的意味十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祝痕时,又变成了原本委屈的不行的摸样,就差和儿子一般的眼泪汪汪。 韶冬无耻的次数太多,也无往不利,偏偏只今天他越是这样,祝痕的面色越冷。就连韶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心慌慌的,总觉得这时候千万不能撒手,撒手就完蛋。 顾凛顿时乐不可支,抛出了已经积累了数天的恶意。 “祝倾怀孕了,还请陛下允许本少将军带回去几位太医及稳婆,好确定是否属实,生产会是哪日。对了陛下,您也该考虑下祝倾挪地的事了,不然小孩生我府里,那玩笑就开大了。” 韶冬来不及做任何事,响亮的耳光已经响起,打的他的脸狠狠地侧在一旁,嘴角破裂,脸皮上五指印条条清晰。 扇完韶冬巴掌的祝痕,冰冷地瞥了眼顾凛,一把撸下韶冬紧抓住他袖子的手,抱紧吓噎了的小壮壮转头就走,越走越快。 韶冬楞了楞,连忙摆手止住想要动手的侍卫,垂眸站了站,神色反倒沉静了下来,再无一丝的情绪外露。 他对顾凛说,“你闹孤这么久,是不是就想说这个?滚吧,估计会有很长的时间都不想见到你。” 顾凛眨巴眨巴双眼,歪头耍帅,“那御医与稳婆呢?” “滚。” “记得多多益善,不然容易出纰漏。” “滚。” 顾凛走了后,韶冬又站了好久,才举步沉重地往祝痕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确实至始至终都没碰过祝倾,但祝倾怀孕了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他都罪该万死……那一巴掌没有打错,甚至是打少了。 何况他现在还察觉到祝痕今日的表现,可能也怀孕了…… ☆、第五十二章 韶冬在冷宫处扑了个空,立马白汗直冒,火急火燎地往宫门口赶,正好撞上同样急的快要蹿天的吉利。 吉利见到韶冬一把扑了过来,急的话都说不清,“主,主子,走,走了……” 韶冬之前见祝痕执意不肯看病,忽然想起之前打听到的事,有些明白祝痕为什么会明明不舒服却对他咬牙切齿,恨意都要烧着了眼睛。 他跟着担心祝痕气盛了伤到孩子,但又不放心祝痕就这么回冷宫,悄悄做了手势让吉利跟上照应着些。 看着吉利扑来的方向只觉得眼前一黑,赶紧咬牙挺住,边让人牵马边询问具体情况。 问清楚了差点抽自己一嘴巴子。祝痕坐着走的就是之前的马车,别说马车上的印记到哪都能畅通无阻,就连那马都是宫里最好的。要不是为了小韶臻去带娇大人,马车没在宫内又多跑了半圈,早没影了。 韶冬赶紧让吉利通知顾凛,飞鸽送信到各地府县,见到人了好吃好喝伺候,不拦不堵,但必须有人马护着。 吉利气还没喘匀,一下子没理解韶冬这么吩咐的意思,犹豫着多问了句,“主,主子,不追,追回来吗?” 已经冷静下来的韶冬眯眼点头,“顾凛这小子自从见着了顾老将军就开始不对劲,心眼一茬接一茬的整,正好腾出手来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吉利对顾少将军的看法还停留在是个颇受主子器重,信任的层面。顺着韶冬的意思往下想了想,觉得以顾少将军如果要害祝公子或是主子,早就下手了,而且主子也没派人监视顾少将军…… 于是定下心来领命下去。 韶冬则骑上牵来的马匹,往城墙处驰骋。就算心里明知道追不上,也想上最高处看看,哪怕是个车影子也好。 但愿没他在后面死追,祝痕能顾好身体,看好小韶臻,而且有娇大人在,他总归是放心不少。 守备军对陛下的突然到来诚惶诚恐,特别是守备军的军长王有为,他本来就是先前派系争斗中的牺牲品,最终落在这里说幸也幸,说不幸也是不幸。 自认为光鲜的不得了时候也没那能耐得陛下的召见,现在落魄了反倒见着了,就留了个心眼。 王有为不停地偷眼去看,就连韶冬的护卫都白眉赤眼地撸袖子,要揍人,韶冬对他的无礼也还是没什么反应,只目光深邃地四处偱看。 别看韶冬现在面色依旧淡漠沉静,还是能从眼神中看出许多东西。 王有为的双眼亮了亮,最后落在一辆马车上,看上去有些熟悉。回想了会,确定是早先出宫过的马车。他胸腔里的那块肉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脸也是涨的通红。 他想起明明是前朝武将出身的顾少将军,也能备受器重,得陛下的容忍颇多,也想到了一定要抓住这个咸鱼能重新翻身的机会。 马车已出城,连个黑点也看不见了,王有为选择在众侍卫灼灼要杀人的目光下,厚起脸皮地陪着韶冬枯站了一夜。 在韶冬要走时,终于说了句让韶冬撩起眼皮正眼看他的话。 “陛下可是在替那辆白天出宫过的马车送行?我觉得马车里的人肯定会很快回京,才不负陛下的不舍与痛心。“ 韶冬木着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状似随意地问了句,“哦?那怎么样才能很快回京?“ 王有为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韶冬,在这时竟然收敛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紧张之下又吞了几次口水。见韶冬也没催促,只淡淡地收回目光让人重新理发冠,一副马上要走,随便你说不说的样子。 捏了捏已经汗湿的手心,斟字酌句慢慢说道:“陛下,马车没有配备护卫,走的也很急,应该只是有了很急的私事才出的京都。只要陛下肯出手,马车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您说了算?“ 韶冬听完扫了眼王有为的军服,目光最后在王有为直冒白汗的额头顿了顿,开口道:“王有为年三十有一,你父亲曾经是侍卫营营长,本在侍卫营当主教官,后因侍卫营发生严重的乱斗,你父亲被革职,相关的大小官员皆降职,然后你就来了这里。孤说的可对?“ 王有为赶紧点头,“陛下宽宏且英明,事情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陛下觉得我还可琢磨,想必今日也见不到陛下了。“ 侍卫营的那场乱斗究竟是怎么回事,韶冬怎么会不知道,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说起来不费力,也满意王有为的认知与职业素养,点点头,取出块薄如蝉翼的玉片扔给了他。 指了指马车的方向说,“孤有明面的人办事,缺个暗中的,想升官发财的。“ 王有为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玉片,等看完上面的字彻底懵圈。反应过来后赶紧对着韶冬离去的背影磕头,“保证谁也察觉不了我的存在。“ 韶冬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王有为守备军军长的身份也算是顾凛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小的属下,说破了,就算王有为有他给的能执行外派任务的玉片,见到顾凛,也还是要服从顾凛的安排。 给王有为一次能升官的机会,也没有想他能为祝痕做什么事,只是隐隐觉得顾凛身边要是多了个十分想升官的人,肯定会像油里爆入了滴水,足够顾凛乱会。 大概顾凛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能够拖很久。 韶冬想的很周密,还是少估算了王有为的野心,一个连顾少将军的肩膀也想一起踩着往上爬的人。因而获知了个他完全不想知道,也无法接受的秘密。 ☆、第五十三章 祝痕心底的火怎么压也压不住,没了瞻前顾后,一直想做的事,反倒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成了。 但这也只是成了而已,看着小壮壮明明饿的眼泪汪汪,也还是不吵不闹,抱着小娇娇乖的不行,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瞬间冷静了下来。 京都的近郊不是成片的农田就是适合狩猎的密林,附近肯定有农舍及猎人的屋子,还是想办法喂饱了小壮壮再作谋划。 毕竟大人能吃苦,总不能也苦了小孩。 祝痕一连找了几间零零散散的茅草农舍,都没有人,只有一家青瓦白墙,门口有石狮子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当空照,佃户们应该忙着春耕,大概很晚才会回来。又低头看看抱着的小壮壮,小家伙困的不行,又饿的难受,迷噔噔连眼睛都没了神采。 祝痕咬咬牙,放弃了原本想要在普通佃户家借用下厨房的想法,敲起了青瓦屋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腿有点跛的老头,一看到祝痕就被吓着了,瞪大眼睛老半天,还没说话呢,扭头就往里跑,边跑边喊,“老爷,老爷,大老爷来了,大老爷来了……” 祝痕脸顿时黑了下来,拍拍被惊到了的小壮壮,又让小娇娇自己去寻食吃。不管里头的人能不能猜到他身份,会怎么做,他都没有再回头的理。 跛脚老头嘴里的老爷来的很快,肚大圆肥,嘴还油乎乎的,张嘴正想嚷嚷,看到祝痕后,似乎被口水噎到,摸着脖子一个劲地咳嗽着。同时出来的还有几位妇人外加一个穿着开档裤的小孩。 祝痕看的清清楚楚,出来的妇人中有一位还没正眼瞧人,神色间就全是鄙夷,要是他穿的换一身,保证会被当成打秋风的打出三丈远。 他略一思索,收回外转的脚尖,不再防备,客气道:“打搅到贵府老爷了,晚生携小儿路过此地,本应继续赶路,奈何小儿饿的慌,前来讨几个鸡蛋与羊乳。” 说着取下挂在腰侧的一枚玉坠递向跛脚老头。 跛腿老头犹豫着不接,直到神色极为鄙夷又在见了祝痕玉坠后,眼睛都要黏上来的妇甩帕喝问,“跛子,是不是早饭吃多了还想打个盹?” 该妇人穿着打扮不像正房夫人,却能积威盛然,就这么一问,跛脚老头立马哆嗦了下,抖抖抖地接过玉坠,又抖抖抖地递给了老爷。 老爷眼睛掉在玉坠上,一把夺过,拿到手了,黏腻地一个劲摸着,嘴里还叨咕着,“好,好东西,好东西。” 一起出来的几名妇人连忙挤成一堆,伸长了脖子张看,只除了开裆裤的小儿,傻傻地看着祝痕。 这么一试就试出了这户人家的轻重。 祝痕彻底放心,就怕人不贪心,贪心的人不会在意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只会在意好处够不够多。收着下巴矜持地点头,装京里的贵公子一装一个准。 “喜欢的话送老爷您也无碍,不知是否方便借厨房一用。” 老爷一下子也没答应下来,刚想要细看祝痕,就有几只手摸上玉坠,他赶紧一一拍开,将玉坠紧紧抓在手心里,赶忙吩咐,“去,带这位少爷去偏厨房,顺便帮衬帮衬。” 跛脚老头顿时愣住,结结巴巴道:“偏,偏厨房在,在大夫人的屋那头,都,都好久,没用了……” 说着看向祝痕,一脸着急。 祝痕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停在外面的马车,“还要麻烦老爷子去帮我喂点粮草。” 这家子望见马车后,个个两眼放光,全都是见到肥羊的摸样,唯有老爷抚着玉坠的手忽地一顿,嘴皮几不可见地抖了下。 他侧开身挡住控制不住的表情,挥手不耐烦道:“还不快去,偏厨房用不了就用我们的这个好了,不过你可要瞧清楚了,小少爷吃的鸡还炖在上面,断是不能少一口的。” 跛脚老头赶紧解了马套往里头牵,还不住地回头看向祝痕。 祝痕最后看了眼侧着身看不清表情的老爷,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抬脚跟上。 羊乳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里也能有,一边做羊乳蛋羹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跛脚老头聊起了天。 小壮壮嗅到炖鸡的香味,口水泛滥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扑哧扑哧冒着白气的瓦罐,还时不时地耸耸鼻尖,吞吞口水,不过还是乖乖地揪住爹的裤管,依偎在侧,看的跛脚老头眼泪花子都要出来了。 “老,老爷,我不,不太会说话,你家这么金贵的娃子饿狠了,怪可怜见的。你那,那蛋刚下去没多久,不如先喝口鸡,鸡汤……” 祝痕摇着头拨拨土灶下面的火柴,让它们烧的更旺,之前寥寥几句已经将这户人家摸了个透。户主姓王,原本是个土财主,一直想娶个大家闺秀,可惜这样的身份搁在京都,还谈不上有门有脸。 只好娶了几位小妾,先续上灯火。后来这位王员外实在不甘心,攀上了一门同样是王姓的人家,捐了官做了员外,也终于娶上一房闺秀。 成是王姓人家败也是他们,官做不下去了,买了京郊的地,住在这里,还可以时常进京都看看。 攀上的王姓人家是怎么倒的跛脚老头说不清楚,只知道倒了。 祝痕思索了会,觉得还是喂完小壮壮,换了马车就离开此地的好。 小壮壮就像老头说的那样,饿狠了,喂什么都吃的香,完全不挑嘴。 祝痕看的心酸,吃了颗蛋就恹恹的了。 重新见着王员外后,他还没开口,就有妇人开口说话,几句都不离他的马车。 祝痕听到吃饱刚睡着的儿子哼唧了声,赶紧拍了又拍,冷冷地瞥了眼依旧是那名喝过跛脚老头的妇人,见她闭嘴后退才压低了声音慢吞吞地说道: “多谢老爷的仗义相助,家中有人惦记,小儿既已吃饱困觉,晚生也该离开此地速速归家。不过一路驶来,马已疲累,车也染尘,不知老爷家中可有马车供我一换,等归家后定让家中仆人归还马车。” 王员外刚推脱了一句就被那位妇人狠狠地拧了下,痛的直跳脚,指着那名妇人半天,终究没有骂出声,只是低下头扯了下她,“娃他娘,我们已经占够便宜了,那马车一看就不是凡品,我们拿了可别还没享受就招了祸啊。” 妇人又下手拧了几下,在嘀咕什么祝痕没再去听,左右不过是算计,不过是就想要他的马车。 马车终于换了,还多了包银子,为此,出门老远还能听见妇人的骂骂咧咧,指商骂槐。 祝痕掂了掂银子,露出个嘲讽的笑,对着小娇娇说道:“败家的娘们千万不能娶,难怪那位死活都要娶个大家闺秀,不过我看那大家闺秀一直都没出现,大概也在这样的人家里过的不好。算了,也不关我的事,反正这辆马车也不能要,多点银子也好。” 祝痕赶着车重新进京都,转手就便宜卖给了想要出远门的一户人家,又换了身衣服,装扮成落拓书生。小壮壮倒没委屈他,只是扒拉掉宫里的所有东西,穿起初春时,街上老百姓都穿着的肥肥小棉袄。 棉袄没有裘衣轻便,小壮壮走路一颠一颠的,越看越像只滚着走的球。 祝痕看小壮壮和在宫里时差不多,也没瘦,总算有点安慰。 然后再次出了京都。出城的时候有点麻烦,全都在查带着小孩的男子,还好他事先将小壮壮放在背篓里,上面再放着装受伤的小娇娇,假装成卖点掉陷阱的走兽,来还换点钱的样子。 这次运气好,盘问的时候,还碰到了位常年跑在外面的徐猎户,正因为他夸了句好皮子,才免遭细查。 祝痕索性谎称成是进京赶考,结果落榜又不想回家,只好做这种营生的书生。 徐猎户是个粗人,对读书人特别的敬重,也是个生活在外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祝痕的困难,找出间废弃已久的屋子修缮修缮就让他住下了。 一切都很顺利,祝痕觉得韶冬应该猜不到他还在眼皮子底下,至于将来,还是没想好……最紧要的还是小壮壮,还有肚里的…… ☆、第五十四章 坑了韶冬一把后,顾凛也没敢久留,韶冬那气疯了的摸样,就怕真的抄起刀来将他劈成八块。 他赶紧手脚麻利地挑了几位御医后就回府了。 祝倾的去向在宫里早就成谜,不管是谁见到现在的祝倾也绝对认不出。不过他从来都是当面坑韶冬,为了防止出意外,还是将祝倾绑在厚幔帘后,并堵了嘴,才请入御医细诊。 御医看不到后面的人,只看到被拉出来的双手上疤痕遍布,还夹杂着扭曲少肉,看骨头的走向都不像是正经正骨过的。 一想到顾凛这个挨千刀可能在算计他们,个个摇头摆手,就是不敢探脉,哪里还有之前在宫里互呛个起劲的勇气。但他们又不好明了说,表示不知对方身份,不观气色的不看。 顾凛本就不待见御医,认为没有经过战争洗礼的个顶个的软脚虾,甚至还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惜他家的糟老头子只会治内外伤,不懂女人的的事。况且结果是要韶冬认可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下结论。 现在见御医不愿配合还蘑蘑菇菇地找茬,撸高了袖子就想吓唬吓唬他们:他爷爷的还没怕过谁,这帮连韶冬都不用的孙子! 顾老头子正站在门边等结果,见顾凛一副欠抽的摸样,一脚就踹了过去。 没有防备身后的顾凛往前冲了几步,目露凶光地往后一瞪,对视上了顾老头子看来的目光……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嘴角抽搐半天磕磕巴巴道:“爹,您老腿脚不好就一边坐着吧,不用这么辛苦地活动脚,反正你们现在也是同行。” 说着还真去扶顾老头去寻了个就近的座位,按他坐下。 顾老头没理时不时抽风的儿子。一脸严肃地看向那几个御医,将军范十足。 顾凛总算看明白了,他家的糟老头子这是想知道祝倾的情况。之前糟老头子才见到祝倾时就想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当时祝倾白痴又疯癫,问是问不出什么,也不能由着祝岐一人随便说,就提出过要诊看下祝倾。 不过他没答应,也不管糟老头子信不信,反正被他全推在祝岐身上。只说捉拿祝岐时,也找到了失踪已久的祝倾,当时已经是这样了,估计是谁都想要皇位内讧了,然后就被祝岐给祸害了。 顾凛想了又想,反正已经成了烂账,也不怕他家老子来翻,便不太客气挥手催促。 “快点看吧,看完了,出结果了你们写张诊断,签字画押,带回给陛下,这样你们就解脱了。不然本少将军是不会小气到留你们干活,又不让你们睡觉的,最多就睡个柴房猪圈什么的,啥时候整完了,啥时候走人,反正也不是向本少将军交待,想必陛下也等的起。” 顾凛这么一说,三位御医面面相觑了会,顿时熄了想找顾凛麻烦的想法,一个轮一个地去把脉,无比认真,就怕有人诊出陛下想要的结果,抢了功劳。 顾凛费了极大的力气看完三张诊断,差点举起拳头要去揍御医。明明是同一个人,看着就像是三个人在看病。 写的极为严重的那张将祝倾描述的只剩下一口气,生死由天,写轻了的又像是吃饭吃撑了只需要走动走动消消食就没事了,逐字逐句看完都没有提怀孕。 还算正常的那张又将怀孕期提前了两个月,变成个已经怀孕将近五个月的孕妇。别说祝倾的肚子还没鼓起来,明摆着的不可能,就说那时候祝倾还是韶冬亲自下令禁足在佛堂的,难道韶冬还会去佛堂与他恨不得杀死又顾忌的要命的女子好在一起? 这次顾老头没有拦,御医们都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在顾凛的威吓下又重新写三份。这次三份都写了怀孕,月份一致,至于其他的病症,顾凛没管,凶神恶煞地让三位御医签字画押。 不过还是有麻烦,那月份竟然接近祝倾关押在蛇牢的日子,如果说是在蛇牢里怀上,也不为过。 骗谁都好骗,但韶冬与祝痕也是知情者,怕是事情会麻烦。 他坑韶冬坑也坑了,还坑了不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家里的糟老头子为啥非要他这么坑韶冬。 老头子戎马一生又对前朝念念不忘,最后还出了家,都不管他这个儿子了。如果是朝堂上的或是兵马上的还能理解,韶冬眼看着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和祝痕团团圆圆了,竟然出山下管起凡尘里最大的姻缘来。 一开始还没察觉,以为是糟老头子是在不爽姐弟俩都栽在一人身上,所以让他去坑韶冬,给韶冬设置些障碍,也能看出韶冬到底愿意付出多少来爱惜祝痕,祝痕也能看到韶冬对他的执着有多深。 最终还能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事他是乐见其成的,就这么一次一次无比欢乐地坑着韶冬,完全没察觉所做的一切都是欢蹦在拆鸳鸯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也就今天祝痕打韶冬的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让他觉得事情看上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极其的不对劲。 韶冬确实愿意付出一切,就连让位昭书都写了,也不怕天寒地冻,就窝在冷宫外天天这么守着祝痕,意志力惊人。 但似乎韶冬越是这样做,祝痕的态度越冷。 直到今日的一巴掌,看祝痕表情决绝,韶冬纵然遮掩的好,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怎会看不出他眼里故作坚强的悲伤。 再强硬的一个人,在爱人面前是做不到绝对坚强的……他看了也心里难受的很,差点装不下去。 顾凛头疼的揉揉眉心,难得的没有一丝臭屁的笑容,严肃的就像要上战场一般。 最让他可气又无奈的是祝倾肚子里的小孩就是那个日子,除非真的找出孩子的真正父亲。 虽然难,也算有点下手的眉目。 三位御医离开他府里时闷不吭声地溜的飞快,小胡子一颤一颤,短腿倒腾的也速度,一跑出去,就立马以一副要算账的样子跳脚怒骂,义愤填膺,表达了要向陛下告状的事。 顾凛没有在意,在意的是远远骑马跑来的吉利。 吉利是韶冬身边唯一信任的,这个时辰这么赶来,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预感这事有点大,有点麻烦,还与他有关。 ☆、第五十五章 顾凛听完吉利说的内容,懵圈好久才反应过来,一改往日气死人不偿命的作风,竟然没和吉利说过一句废话,也没管站在一旁的爹,就匆匆点兵点将,一边出城一边令人用飞鸽互传消息。 吉利见了放心不少,不过心里还是一样地讨厌顾凛。每回这厮来宫里准没好事,平时气到陛下也就算了,反正他也能讽刺上那么一两回,而且陛下更不是省油的灯,谁也不怕这厮来犯浑。 但这次犯浑犯的也太离谱,是个蠢货都知道,祝痕与太子出宫会有危险,身边就算有了只猞猁在护着,那也是对付普通人的,万一出事…… 他都无法想象顾凛要是没有顾老将军,没有先人在前面积骨如山,没有陛下的宽容,会混成个什么样。要知道陛下案上还摆着不少告顾凛黑状的上书。 吉利心里急的不行,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策马跟上。 还没出城,顾凛就定好了策略,眼睛里全是认真,与平日里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算着时辰,看着天色一路跑到城郊,果然很快就在一户王姓员外处找到了祝痕出宫时用的马车。 询问时全都是女流之辈在回话,细声细气,结结巴巴,一句话往往要好久才表达清楚,别说是顾凛,就是吉利也是眉头直皱。 原本王员外瞧中祝痕的马车只是因为马车所用的木料虽然不是很难得,但胜在雕工非凡,而且看上去细腻的像块浸润过油脂的黄玉。他觉得车厢内要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位匆匆就走的贵公子也不会看都不看地都留给他。 直到傍晚的时候有小妾提议坐马车去人多的地方溜达溜达,他也就同意了。生养了庶子的小妾是第一个上马车的,他还没上,就被小妾堵在车门口,就是不让他进。 王员外并不是无知的人,等他见了马车内的摆设后,便知闯了完全扛不住的大祸了,气一下顺不过来就晕倒了。醒来几次都是表情着急,说不出话。 小妾们还以为他是欢喜过头了,有良心的喂了点水才不管他了,没良心的全都去抢马车内的稀罕物,就怕手脚慢了车里的好东西都被其他臭娘们拿走了。 王员外醒来后见马车被抢的一片狼藉,过胖的脸上热泪纵横,又撅了过去。 天黑了,小妾才哆哆嗦嗦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祝痕与他们交换的马车特征与走的时辰。 耽搁了这么久才说出顾凛想知道的,气的他拳头直攥,双目赤红。小妾吓的全躲到了跛脚老管家的身后,骇怕地不敢抬头。 顾凛手恶狠狠地一挥,收兵,重新发出消息。他又吹了好一会的夜风,才迎着吉利举高的火光说,“被祝痕那小子算计了,那小子除了看韶冬永远都看不准,看谁都是光溜着。” 吉利想了会顾凛话里的意思,顿时诧异地张张嘴,“你的意思是祝公子算到我们追到这里,这户人家会给我们扯后腿?那也太神了。” 顾凛接过兵丁递来的火把,抬高了往土道上照照,远处漆黑一片,别说树都瞧不出轮廓,就是前面真有马车在跑,也无法辨明。真要派兵追,明天天一亮,京都里的阿猫阿狗都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搞不好还会被打听出祝痕与小太子跑路的事。 如果不想事情闹大,只能放任祝痕跑路,悄悄地追踪。 也太鸡贼了。 他垂下肩膀沮丧地回答了吉利的问题,“是啊,祝痕肯定算出我们找来会有这么一出,如果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立马就派兵连夜挨家挨户,寸土寸皮地搜。在京都这么干,想你也知道后果。别说戴罪立功,韶冬肯定不会顾念旧情,一刀将我斩了的。” 吉利嘴角抽抽,“你就不能让你的手下伪装成大户人家的小厮,是出来找离家的少爷的?” 顾凛摇头,“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伪装了才更吸引人去探究,最后的结果比直接搜更麻烦,就等着那帮整天无所事事,巴不得弄点事的朝臣们直接开口问陛下,我顾凛是不是反叛了。” “江洋大盗呢?少将军不是抓过不少?” “就是因为抓过不少,都抓完了,我上哪再变个出来?” 听出点顾凛话里的委屈,轮到吉利懵圈,张嘴数次,最后出来的话是:“祝公子能有此智慧,想必是能照顾好自己与小太子的,那么我先回宫将此事告诉陛下,然后安心等待好消息。其余的事还请少将军多多费心,不过我想需要少将军出力的地方肯定还不及行军打仗的万分之一,一定能很快完成,不然少将军也不会整出这样的事来消遣。” 顾凛被噎的只得拱拱手,等目送走吉利,一个劲地皱眉,最后还嘀咕着,“吉利这小子怎么看怎么讨厌,嘴毒也就算了,还懂官场上的戴高帽,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最后他决定原地扎营,只等天一亮立马开始追踪,反正马车的特征还有一日能跑的路程是固定的,他也安排好了人侯在各个道路口。唯一麻烦的是万一真有人知道了,并用这件事来动摇朝堂,韶冬肯定够呛。 思考了数遍觉得没什么漏洞后,顾少将军睡着了,一同睡着的还有抱着小壮壮睡的香甜的祝痕。 此时两人相距也不过是半里地……顾凛对此还一无所知,祝痕则早就将这群人的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第五十六章 顾凛简直要疯了,不需要韶冬动手,他都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起先得知了祝痕只是驾着王员外家里换来马车又重新回了京都后,还乐的不行,立马就差人给韶冬送了信,说是马上就要逮着这只出逃的小家雀了。 振奋地往回赶的路上又接到了前边追查的结果。说是,这辆马车进了一所商人宅子,停了会后就又离开了京都,一路上马不停蹄,算着都要跨好几个县才能追到。 顾凛只好扭头又往外跑,跑了一天一夜,腿都成罗圈了才追上。然后就这么跟着前面的俩辆马车走走停停,越跟感觉越不对。 不露丝毫破绽的,别是弄错了吧? 祝痕那小家雀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极少下马车,吃喝都在马车里可以理解,但都跟着走半个多月了,也没瞧见那只宝贝猞猁出来亮个像,更没听见小孩咿呀学语的声音。 按韶臻的年龄不该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吗?怎么也和祝痕一样是个闷葫芦? 而且再往下走就是沿海,陆路也到尽头了,难道要出海?顾凛想到这里浑身哆嗦了下,别是祝痕心一横要出海去蛮夷的国度,再也不想回来了…… 韶冬是说过不许拦着祝痕不让他去哪,但也没说许他一去不回头,再也见不着面。再说小太子爷还在车上呢,那可是韶冬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顾凛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吓到祝痕了,与下属们一道马鞭猛抽,几个冲刺,就将俩辆马车合围在一起。 第一辆马车很快就下来俩男人,看穿着一个像行商的,一个则是随从,哆嗦的跟个鹌鹑似的站都站不稳,还白着脸打千问好。 “各,各位好汉,英,英雄好汉,有话好说,好说,有什么能帮的一定帮,帮上……” 顾凛翻身下马,圆瞪着眼睛打量了会这两人,将人看的往后缩了又缩才看向后面那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寻思着怎么说才能留下祝痕。 这两人见顾凛他们个个孔武有力,马匹健壮还训练有素,不是军爷就是江洋大盗。顾凛这么一不搭理,只往后面的马车看,吓的他脸色更加的白。 前者可能只是来行个公务问个话,后者那可是会连人带货一起劫,杀人就跟砍菜瓜似的,哪会留你一条命? 看领头的面相,长的斯斯文文,但耐不住凶光毕露,煞气外泄,完全就像个狠角色。主动招呼他也不搭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踩着点来抢劫商物的,还是劫道的惯犯。 商贾默念了声天要亡我,抖了抖,又抖了抖。 他是专门做跨国买卖的,在京都有家不小的店铺,这次就是跟着海航的船队去海的另一端做点瓷器买卖,卖完了瓷器,购进香料、银器、金器等紧俏货回国卖。 就这么一转手,利润高的无法想象,不过也正因为这样,风险大的无法想象,稍微有点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好在他也算是老手,一直都很谨慎,运气也好,几年下来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这种船队半年才有一次,要是遇上大风大浪的还不一定会开航,不过也天气好的话也可能会提早。所以两人为了不耽误事,也防止半路被有心人盯上,急赶慢赶,风餐露宿,火烧眉毛似的都不怎么休息, 也就造成了顾凛几人就算跟着,也一样的疲于赶路,就算传递了消息也没用,预测的地点转眼就变,甚至下个马都跟死尸似的,啃几口干粮喝几口水,赶紧休息等下一轮的拼死拼活。 完全没察觉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就算是在歇息的时候也毫无动静,更无吃食进出。 商贾趁着没人注意他们两人,一个劲地对随从挤眉弄眼,让他赶紧跑路去衙门报告县官大人。随从比较机灵,喊了声肚子疼就跑的没影。 顾凛没在意,也没让人跟着,反正能拖延时间也好。 留下来的商贾吞吞口水,勇气在随从跑路的那一刻已经用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喘的像头牛。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好歹也逃出去一个,就算死了,也有人报信。 日光随着太阳的西斜一点点地暗淡下去,跑的了随从一直没回来,顾凛无所谓地挑挑眉,搬救兵有用的话,祝痕早就不跑了。跟着的人也太蠢了。 他没管表情越来越绝望的商贾,嫌他麻烦,就绑了又堵上嘴,然后让人架火取水煮饭,他则握着把弓箭去打猎,准备弄顿好吃的。 祝痕这小子嘴极叼,能吃一口的绝不吃两口,这么疯狂的赶路,别说他吃什么都没胃口,一大一小肯定也不好受。如果能将小太子勾搭出来,后面的事就好说,就算只是那只总看他不顺眼的猞猁也行。 正当他对着马车帘子吹了半天的烤肉香味,弄的下半部分的脸都僵硬了,还是不见动静时,一阵人马喧哗自他身后传来。 顾凛回头一看,是县令与跑路的随从带着一队差兵来了,不怎么在意地让属下去谈谈。 商贾见县令最后竟然对顾凛的一个手下点头哈腰,就差供上香案,心里拔凉拔凉的。 顾凛听了下属结结巴巴的回报后,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一把摔了手里的烤鸡,推开车厢门,掀开帘子一看,里面哪有什么祝痕,什么小太子,连人影都没,全都是沉沉的大箱子。 顿时气的差点吐血,拔了腰间挂着的刀就要去砍了商贾。 “混蛋,耍爷玩了这么久是不是很爽?爷都到跟前了还敢耍心眼子,等会就把你心挖出来让爷数数到底长了多少个窟窿!” 刀身泛着冷光,凑近了还能闻到血腥味,商贾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顾凛冷哼着耍了个刀花,顺势收刀,并对着已经瘫倒在地的商贾随从勾勾手指,“后面的马车哪来的?” 随从哆嗦着半天都说不了话。 县官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你们主仆二人来往此地数年,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官即刻就将你们一道拿下,细细审问!” 随从翻翻白眼,眼看也要晕,顾凛一个跨步就掐上了随从的人中,掐的他死命挣扎才放手了手,转头看向县官。 “此两人虽是在贵县抓住,但事关重大,大人还是将他们交给我便好。一路行来,民风淳朴,乞丐甚少,看来大人管辖的极好,这两人也算是例外,陛下是不会怪罪下来的。” 县官不再问话,躬身行礼,带着差兵退个一干二净。 随从见县官都走了,赶紧一骨碌起来对着顾凛就磕起了头,嘴里喊着,“大爷,饶命,饶命……” 顾凛受用了,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随从摸着之前被顾凛按过的人中,觉得上嘴唇的部分,大概再按会,里边的骨头肯定会碎了,心里害怕的很,赶紧呲牙咧嘴地将知道的都一股脑地倒个干净。 顾凛听完后再也反应不能,呆呆地看着随从好一会,猛地抽了自家一个嘴巴子。脸颊速度地肿了起来。 原来又是一出金蝉脱壳,已经是第二次上当了,而且商贾肯用这辆车,不是便宜,而是祝痕委托了件东西让他们带出去卖。 要说祝痕缺心眼,顾凛以前听了绝对是认同,谁会一心一意地对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韶冬十年?现在看来,缺心眼的只有他。 不但被爹耍的团团转,错误认为是无害的祝痕,只要出手了,同样也能将他耍的团团转。 ☆、第五十七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9节 顾凛自认为这次追踪失败的彻底,将已知的信息重新细致地捋了遍后再也不敢小觑祝痕。 接下来要做的事无异于大海捞针,以目前的认知来看,祝痕怕是早就如鱼入江河,不过也不是没法子破解。 一个比书生还不懂如何生活的皇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困难重重,别说还带着个同样娇养着的小太子。不然也不会将宫里的那辆马车说不要就不要,就连里头的摆设装饰都没拿一点,要知道拆开卖了也还是价值连城。 在他看来,困境在前,心疼一辆耗尽人力物力,观赏价值都是极高的马车还不如心疼心疼自己与小孩。 最起码还能过上一段奴仆成群照旧,珍馐玉液随意的日子,当然是在他找到前。苦与不苦,何必为难自己。 顾凛重新点兵点将,只留下随身的这几位,又与韶冬通了气后将原本就是埋藏在各处的探子全都换成各县府衙里的官差,受他管辖。 官差官差就是听从官家的指令,任由差遣。这些人不起眼,做事的全都是他们,也最清楚管辖范围内的风吹草动。找他们办事,海里捞针,也能捞的起。 至于掩人耳目的理由,他想了很久,第一,不能用他的名头,他树敌太多,第二,也不能用韶冬的,用了比用他的还威胁,第三也不能用他下属的,谁家能养出这样的小孩与大人? 他决定胡诌了个身份给这一大一小:韶冬众多兄弟中的侥幸活下来的,有皇子的骨,又有流转在凡尘吃苦受难的命。 就在顾凛动用起规模庞大的人力时,韶冬也是焦头烂额,就差吐血三尺,恨不得即刻将他召回,一刀砍死了事。自古以来手握重大兵权的人丛不能干涉府、县、郡各地的治安与买卖,偏偏这个短命鬼两样都沾了不算,还引起无休无止的民与差兵的纠纷。 顾凛多做一天,他就得多顶一天。 只好一边让吉利赶紧发信催促,一边将头缩回肚子对外称病,已连续两天没去上朝。这么一歇,韶冬真的就歇出了病,还越来越沉疴。 外界一直以为韶冬是在假戏真做,当韶冬来真的时,纷纷猜测着韶冬其实是知道有这么个兄弟的,一直藏着掖着不愿意承认也是因为怕皇权旁落。毕竟陛下经历过大起大落,对着兄弟防范也是正常的。 现在来找,怕是早知道身体不好,才让最信任的顾少将军不顾一切地去寻找…… 围绕在皇权四周的人看着没什么,私下里的动作没有一个是少的。就连平时与顾凛交恶的,也都与他套起近乎,拿出各种好处来。 京都开始骚乱,紧张,也再也没人非要在韶冬面前状告祝痕,而是文绉绉地夸起了他。 韶冬拖着病体,有一日没一日地坚持着早朝,坚持着等待顾凛的好消息。 只是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越来越缺少年轻人本该有的生气,像个垂垂老矣的人,不甘心的同时又渴望着解脱。 同时顾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这个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差不多,不能得罪的更是得罪狠了的复杂大染缸里,竟然有人对他示好,关心他现在的进展! 绝壁不可能是韶冬太能抗,凶神恶煞地将所有人都搞定了,也不可能是染缸一下清明了,或是大家忽然欣赏起了他。最可能应该是韶冬也出事了,那些人开始指望起他手里捏着的,所谓的韶冬虚假胞弟。 现在不止腿跑成罗圈,身体僵硬的像石头,还很想吐血,不敢将事情再揣测下去。 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起,越闹越大。就算找着了祝痕,还得真变出个什么短命的胞弟来收拾残局。 他觉得在揪出祝痕时,一定要控制好情绪,不然肯定会立马削死祝痕的同时又砍死自己。 不过他也只能是想象下,还是没有找到祝痕。 究其原因,还是许多官差能看到的最大级的官或许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县令。照着县令的光辉形象来想象皇子,找错绝对一招一个准。 这都不能怪那些官差,普通人能见个父母官都是天大的幸事,也不可能再换人了。错误率高他最多辛苦点,只要找的速度就行。 顾凛木着脸,装作没听见下属们偷偷摸摸的抱怨。最大的问题还是他已经想不出招了。 只要不是本地人来买米面粮食都会受到盘查,本地人则按人口定量购买,庄家汉的全都囤积到官家粮仓,必须要事情过了才会归还等等的坏招也使尽了,还是找不到祝痕。 收着韶冬一封封的催促信件,精神崩溃的只想上吊。他这是放出个地鼠还是放出个皇子啊!! 就这么又过去几天,距离祝痕离宫已足有二十五日,韶冬收不到顾凛的丁点好消息,已经开始拒绝问诊、喝药,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新赶制出来的衣袍穿着还是空荡荡。 人高马大的好好一人变成这样,吉利往往守着守着就开始不停地抹眼泪。 韶冬也由着他哭,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星空,一句话也不讲,一坐就坐个一夜,唯有的动作只剩下手掌交握,像是在感知掌心的温度。 ☆、第五十八章 祝痕并没有韶冬与顾凛想象的那么糟糕,反倒渐渐体会出了碌碌生活下的滋味。 这里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也不需要提防着谁,更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等你出错。话可以简单地说,事可以直接地做,这些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 小娇娇抓捕小型走兽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是活的就圈养起来,如果是咬死了的,就交给一直帮他的徐猎户,让他带着一起卖了。 有钱了就去附近农户那里买点蔬果买点粮,有次他还相中了一头母羊,想着等攒够了钱就来买。回头就能天天做乳蒸蛋了。 除了生活上的劳作,他还学会了不少手工活,比如编草鞋,编背篓,卖不完的就送给住在附近佃户,有时对方投桃报李,也会送祝痕些甘蔗丰收后压榨出汁水后熬成的红糖。 糖在市面上卖的极贵,基本都是大户人家在买,普通人家基本只会用替代品,比如蜂蜜,比如红糖。他不管是拖徐猎户买还是自己去买都会惹麻烦。 所以每次收到红糖,祝痕都会开心的不得了,重新熬煮过滤,过滤熬煮,就可以代替糖来做糕点,小壮壮也有了零嘴。 有甜在嘴,日子过的苦点,祝痕也觉得很好。 有空了,他还会扯点蒲苇编些简单的动物给小壮壮玩儿。四周的野菜,能摘的野果子也认的差不多。 由于他去哪儿都带着的小壮壮,小壮壮也跟着改变了不少。 不再是以前人前人后都圆胖圆胖,白糯糯,啥也不懂也能装矜持唬人的小皇子。而是再粗糙的食物也能下咽,再硬的床也能睡着,也能和其他小孩一样撵着兔子就满地跑,比谁抓着的蚱蜢多,见了生人也不怵,看到穿着破烂的也习以为常。 遇到帮过祝痕的人,也不挑剔,全都露出乖甜乖甜的笑容。 还因为心疼祝痕辛苦,好多需要照顾的事,也慢慢学起来。能擦汗,捧水,揉肩膀,虽然揉着揉着就滚到祝痕怀里撒娇,也确实学会了宫里永远都学不会的事:宽容与体谅。 祝痕见小壮壮这样,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如果小壮壮一直都无法适应他给的生活,哪怕是需要付出再多,创造出富家子弟拥有的,他还是不愿小壮壮回到会吃人的宫里。 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已经是奇迹。 只除了一件永远都无法解决的事:小壮壮时常会抓着他的裤管,仰起脸,水润润的眼睛眨巴又眨巴,然后就问韶爹为啥不来看他。 祝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维持着大眼瞪小眼,直到小壮壮郁郁地垂下头,吧嗒吧嗒自己地走开。 看着小壮壮可怜巴巴的背影,他心里也很难受。天性这种东西他无法阻挡,也无法在孩子面前说大人的恩恩怨怨,这一切都与小壮壮无关。 而且……垂头摸摸已经粗了不少的腰身,同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肚子里的孩子。 吉利曾经在他面前说过不少韶冬的好话,其中就包括了为什么一直忍着祝倾的诸多牵制,某一样就是祝倾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安稳地生下孩子的秘法。韶冬要他活,情愿被威胁。 他不知道祝倾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有再多的惊疑,也不可能问吉利,而且吉利所知的也不过都是看到的。 除了弑亲,祝倾身上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揭开,但韶冬同样神秘。如果可以,他不想再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打交道,就算他们能再次救他与肚子里的孩子的命。 最想的还是能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将小壮壮养大,让小壮壮远离权势的漩涡,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这样,他什么都值了。 前提是他能活的好好的。 十月怀胎,一旦他在生产前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可能就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走,那么剩下的小壮壮该怎么办? 被坏人拐卖了?被野心勃勃的人找到?被想要官职巩固的人害了? 这是他假设的万一,每想一次就万分揪心,万分骇怕的万一。 没有将事情做绝了,也是在给小壮壮留条后路,也是在为自己留条后路。也明白一旦重新回头,就等于彻底断绝了宫外的生活,默认了韶冬的情感或是作为。 他不能无视稚子的将来,更不能独留下稚子,也不想放下远离皇宫的希望。 如果命里注定皇宫真的就是他的终极归宿,那他真要解决所有恩怨,了结过往情感,才会留下。 祝痕思来想去,决断异常艰难。除去身份的他,每办件事都会变得难以完成,不是缺钱就是缺人手,消息更缺,亲力亲为也不见得有收获。 比如寻找名医,懂男子生产的名医,哪怕是稍微懂一点的。 替他接生的花脸老头已经死了,那还有谁?吉利说的挺对,韶冬能办到的事,绝对不会受人摆布与威胁,是不是皇帝都办不到的事,他能办到? 万一发现办不到,肚子又显怀了,小壮壮怎么办,他怎么办? 祝痕想的很多,不想接触的偏偏就和他最在意的捆绑在一起,解都解不开那个死结。心中越是恨韶冬,越是忧郁发愁,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 就连粗枝大叶的徐猎户都察觉到祝痕的不对劲,原本懒散卖猎物变得上心起来。他现在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如果不是开春后的皮毛没有隆冬的好,仅仅只卖皮都比现在的价钱番好几番。 一开始祝痕还当徐猎户是在懊恼没卖出个好价钱,听多了也反映过来,这个高高壮壮的家伙在安慰他。 祝痕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托徐猎户穿梭在林间时,如果见到什么野果,能吃的都带点,小娇娇杂食,可以犒劳它的辛苦。至于钱,已经够用,活的小兽也圈养了不少,这样来年大家都不需要这么辛苦地冒着严寒去猎物了。 徐猎户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只是开心地一个劲地挠头,挠头……傻傻地站在原地。 ☆、第五十九章 别看小壮壮跑着跑着都会摔跤,又是附近小孩中最年幼的,但他兜里总藏着各种大家看都没看过的好吃的,身边又总跟着只威风凛凛,完全不搭理人的猞猁,小孩们从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热情。 没多久,小壮壮就融入其中,成为最重要的小伙伴。小娇娇不乐意与其他人接触,总远远跟着,要么藏在高处就这么守着在底下玩耍的小壮壮。 但小壮壮总耐不住小伙伴们的央求,将小娇娇唤了来。他还不懂有些东西是能分享的,比如祝爹做的好吃的,吃的人多才开心。也有东西是不能分享的,比如小娇娇,它也是有情绪有性格的。 小娇娇对小壮壮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凡是他想的,它都试着让他满意,但本性是无法克制的。面对数双来揉它的小手,它动动耳朵,几次想站起来,都被强按回地面,圆溜溜的兽眸里全是不耐烦与暴躁,时时扯起嘴皮,露出尖长的牙,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越来越沉闷。 小孩们不知道那对尖牙有多锋锐,能瞬间咬穿扯开脖子,也不知道藏的好好的爪尖有多有力,能与最凶猛的老虎死战到底。他们只觉得找到了最稀奇好玩的玩具,对小娇娇的警告并不以为意,大胆的竟然去扯小娇娇的尾巴,小娇娇翻转跳起就是一爪子。 扯小娇娇尾巴的小孩直愣愣地看着被刺穿后还挂在小娇娇爪子上的兽皮帽,将目光转到小娇娇毛茸茸的脸上时,忽然打了个寒噤。帽子也不要,直接就跑了。 其他小孩住了手,后知后觉地摸上各自的帽子,试着拿手指戳戳戳个不停,就是没一个人能戳穿。等反应过来时,小娇娇已经一窜数丈远,没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小壮壮抱着手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动动嘴又动动嘴,没有喊出他几乎不离口的喵嗷。 小家伙们似乎很快就忘了之前的那一幕,拉着小壮壮的手要去附近最大的一户人家门口玩,他们说那里有两座石头做的狮子,脚下踏着圆球,嘴里也有圆球。 小壮壮眨眨眼,哦了声就吧嗒吧嗒地跟上了。 母羊刚买来,祝痕赶紧忙着生火摸鸡蛋,欢欢喜喜地做起了乳蒸蛋。出锅后,拿勺子碰碰,软软滑滑,味浓的要甜入心底。 祝痕笑的双眼弯弯,擦了把手,刚要出门喊小壮壮回来,忽然抬头死死地盯住自厨房外倒影过来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渐渐僵硬。 人影越拉越长,一步步在靠近,每一步都像踏在祝痕的心尖上,他眼睛越瞪越大,就在他猛地要转头时,身后的人猛地扑了上来,将他整个人都紧紧搂在怀里。 对方的怀抱没有温度,已经感受到祝痕的恐惧与绝望,还是越抱越紧,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在这间狭小的厨房里。 “阿痕……” “抓到你了……” “我以为能容忍你想要的一切,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搅到你,那只是在自欺欺人,你别信。” “我很痛苦,很彷徨,你懂吗?” “知道你在哪后,连一眨眼的功夫都舍不得等待。你别怪我只肯在附近等你” “我得带你回去了,不管你答不答应。” “小壮壮很好,你别担心。” “是他找到的我,不愧是我儿子。” 祝痕刚说了个滚字,就被快速地翻了个身重新禁锢,一个带着湿意的吻凶狠地吻了上来,伴随着还有同样冰凉的手指在四处滑动,一层层地解着他的衣带。 粗喘而动情的声音敲的他耳膜轰鸣,几乎将他震的要软倒在地。 那双手在摸了圈他的肚子后猛地顿住,死死压住他的力道也随即松开。 祝痕狼狈地抱住肚子连连后退,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韶冬。 除了那双眸子亮的惊人,人已经病态的厉害,唯一带点生气的就是那张刚凶猛地吻了他的嘴,带着妖异的红色,缓缓有血渗出,顺着苍白的下巴蜿蜒而下。 祝痕收回目光,没有去擦嘴,也不再愤怒,肚子里又有了个,韶冬也知道了,再做什么都太过矫情。 刚还语无伦次的韶冬变得更的话都说不出来,亮着眸子一错不错地紧紧盯住祝痕,忽然一步上前,将祝痕逼的贴上墙壁,他再次俯身吻下。 这次的吻轻轻的,带着柔情,就这么贴着蹭着,见两人的嘴和下巴都血红血红的,还默默地扯袖小心翼翼地擦起来,祝痕每次抬眼看他,他都会腾地红了脸,脸部表情僵硬的可怕。 但也只是嘴上轻柔,祝痕怎么推也推不开,牢牢地占据着他的位置,寸步不让。 明明是只凶猛的老虎,还要装无害,装羞涩,祝痕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说出了两人重见后的第一句话。 “将抱小壮壮来,宫外生活的体验确实差不多了,再呆就要野了。” 皇宫本来就是他的地方,既然回去已经成了定局,他不想是被邀请或是其他。他只是出来游玩了一圈,然后回家而已。 只是这次回家后会清理门户,会拿回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而已。 狂喜的韶冬小心翼翼地抱起祝痕,吃力地喘了口气,自嘲道:“你看,你一不在我的身体就差成这样,以后别再离开我了。” 没有听到祝痕的回答他也不在意,死乞白赖地拼了老命也不肯再放下祝痕,直到小壮壮被人护送到面前,他才爆着青筋,努嘴大喊,“回宫!” 这声喊的十分有分量,惊的刚路过的徐猎户赶紧冲了进来,看了会,像是看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明白。 这位憨厚的壮汉慌里慌张地摸出几粒银子想越过雄赳赳的层层皇家护卫靠近祝痕,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说着,“银子,银子还没给……” 祝痕对他笑笑又摇摇头,扶着韶冬伸来的手上了马车,没再回头。 徐猎户跟着开跑的华贵马车追了几步,从掀起的窗帘内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正望着他,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那个人明明病的弱不禁风,看上去还没他强壮,但眼神冷的能带上命令。 深深地觉得,他要是再跟下去,不会有好下场。 徐猎户抬头看看天,好像要下雨,虽然已经开春,但寒气还在,缩着脖子搓搓手,自言自语道:“终于完成任务了,陛下的眼神也太可怕了,护食护的连我都不待见。不过回头应该能升官了,老王家的门楣终于可以重新立起来了。” 周围的人还没散去,都是附近的农户,也包括了王员外。徐猎户一改憨厚,如上位者一般对着王员外淡淡地点点头。 等他收拾好包袱要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了,好奇的人都各自回家吃饭,除了王员外,一直都站在原地,神色期期艾艾,紧张的胖乎乎的肚子一颤一颤。 徐猎户也就是之前主动接了任务的王有为,就这么被王员外逗笑了,笑了半天才正色道:“好好对附近的农户,回头自然有你的好处。小妾贪财跋扈就好好管管,别在捅娄子了,还有,你那儿子也要好好教导,要是伤着了小太子,你十条命都不够填。” 王员外抬手抹眼,没一会一双眼睛揉的通红通红的,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眼睁睁地盯住王有为。 王有为嗤笑一声,将包袱甩到后背,迈开步子就走,不再理会。 他能提点的都提点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再要好处,还真没了。 谁让蠢货体会不到他独一无二的幸运?要知道小太子在这里呆过,未来的国母也在这里呆过,弄好了陛下肯定不会亏待,弄的乌烟瘴气了,哼哼…… ☆、第六十章 顾凛几天后接待了位找上门的信差,宫里来的,说是陛下让他交回调遣各地官差的调遣令,从即刻起不许再插手民间买卖,囤积在官仓的粮食也得马上放还,一粒不少,不得有误。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信,越往下读眉皱的越紧,啪地一声猛地收回信纸,目光不善地看向信差。 信差木着脸淡定地对视回去。 顾凛抿嘴,不悦道:“你新来的?不懂规矩?” 信差挺挺胸,面向顾凛摊开五指。 顾凛盯了会信差,挑眉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做了城门守卫的王有为。怎么,官职越做越小了,谱倒是摆的挺大?让你来我这的信首难道没告诉你我的规矩吗?人缘也太差了,再得罪下去连兵都要当不了了啊。” 王有为微微弯下腰,往前一步。 顾凛还以为王有为是受教了,不再皱眉,刚想问点宫里的情况还有陛下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改主意,却听到王有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 “顾少将军,是陛下让我来的,以后也只用听令陛下一人,你不再是我的最高统领。想知道为什么吗?” 王有为没有卖关子,痛痛快快地给出他的最后一击,“我早在你还在京郊附近转悠时,就找到了要找的人。顾少将军,得陛下信任的,不再只有你一个了。” 顾凛猛地瞪大双眼,一把推开王有为,手窝上刀柄,几乎要拔出。 王有为的父亲王任安,凭借着力大无比又不怕死,一点点地从兵丁升任到校尉,手下都是勇兵悍将,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他家的糟老头子。 但这人脾气固执,在听闻祝痕父皇与皇叔一道出事后,含着热泪辞别了还是太子爷的祝痕,带齐人马又揪着唯一活下来的,前来报丧的他家老头子就去了出事的地方。 然后一去不复返,这么多人去了,一个人都没回来,又是除了他家老头子。 再后来他家的糟老头子出家了,王有为算是和他结上了仇,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能动手绝不动嘴。 韶冬坐上龙椅的第一时刻,王有为孤身一人闯了宫,大杀四方,如果不是他在,差点将韶冬逼至绝境。 从此本该前途光明的王有为变成了站立在城墙上,毫不起眼的小卒,很快,谁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对王氏父子,忠肝义胆。而他一路升至少将军,接管了他家糟老头子的兵权,备受韶冬的器重。 现在,不管是陛下先用王有为,还是王有为自我举荐,还是两者都有,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凛的反应就是陛下已经不信任他,明明在最初的时候就找到了人,一直故作不知,就看他一人在台上唱了红脸又唱白脸,白脸唱完还带黑脸。 而王有为竟然找到祝痕不算还告诉了韶冬,这事绝不简单。一个能孤身闯宫杀新帝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什么事或是什么好处,去背叛一个他曾经忠贞不移的人或者说是朝代。 想到这里,顾凛又紧了紧手里的刀,握的青筋直爆,面色狰狞。 王有为没在说什么,解下刀抱在怀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顾凛,就像是他只是位信差,安静地等着回信,又像是只要顾凛动手,他随时奉陪。 顾凛最后颓然地松开刀柄,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杀了王有为,无论怎么个糟糕,他都得先回去。揉揉太阳穴又揉了把脸,将怀里的调遣令扔给了王有为。 然后没再耽搁丝毫,带着人马跟在王有为身后一起回了京都。这一路跟的明明杀气四溢,还是没有动手,就连嘴架都没打一个。 进入京都城门的那一刻,他们俩才彼此看了眼,谁都明白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若为敌对,不死不休…… 王有为直接入宫复命,顾凛则骑在马上,望着皇宫的方向站立了很久,选择先回家。 这次事情,如果全都是巧合,只能感叹命不好,但如果全都是祝痕策划的……连环计。那么韶冬对他的不信任只会是个开始,他不能还没战斗就一败再败。 但韶冬是也不会容许他再去算计祝痕的。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想到这里,顾凛的眼中泛起悲凉。上位者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退位也可以复位。 那么剩下来的曾经追随过的人该怎么办?说他们选错了忠贞对象,死也是死的理所当然吗? 刚才王有为的眼神中带着疯狂,绝对会报当年的仇。留有这种人一命,让他完好无损地将血脉传承下去已经很宽容,重新启用,就等于是喝着带毒的酒,谈笑风生。 等他喝完这样的酒,韶冬,老爹,大概很快也能喝上。 就算逃过一命,那祝痕那呢,如果是他重新上位,会容许一个背叛了他的人在面前晃吗?这种事不需要想,都能猜到祝痕的选择。 祝痕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时时无害的,等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想一遍时,韶冬的那些完全不够看。 就算够看,韶冬也不会去伤害祝痕,所作所为最多只是捆绑一辈子,死也甘愿。偏偏韶冬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认为只要感化了祝痕,让他重新接受自己,然后让出皇位就能将以前发生过的不愉快都抹干净。 情之一字最可怕,无情无弱点,他宁愿做个无情之人。 顾凛黑沉着脸,满腹心思地回到府邸,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守在门口的兵丁一个都没了,里面的院子也是杂草遍地,枯枝断叶残花落满院子也无人收拾。 就像这里已经好久都没人住过一般。 直到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找到他家的糟老头子,关押在地窖的祝痕与祝岐也不见了,就连府里的兵丁,家丁,护卫也一个人影都没。 他目光发寒地走出少将军府,见有人路过,一把揪住就问起少将军府的事。 路人慌张过后,终于认出抓着他不放的人是谁,赶紧连连摆手,只说大概三天前,来了一批人马将少将军府里的人都带走了,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凛眯起眼睛一根根地松开手指,看着路人屁滚尿流的背影,缓缓吐字,“祝痕,要对顾家二将开刀了吗?” 他立刻迈开步子重新回府,自腊梅树下挖出一只小酒坛子,敲开泥封,揭开纸盖,没有酒香,摸出的是兵符与印鉴。匆匆写了封十分潦草的信,盖上印鉴,按上手印,最后还将兵符也涂了层墨,印了上去。 他不喜欢一目了然,还是喜欢来日方长。 直到信鸽拍着翅膀飞向天空,再也见不到一片羽毛,他又等了会,才装成火急火燎的样子进了宫。 ☆、第六十一章 顾凛刚进入第一道宫门就被一整队的护卫,一本正经地请入一间殿阁内。 顾凛进去时,里边还侯着几人,都是手持上书,官职不大也不小的文官。护卫将顾凛送到后,啥也没说就走了。 顾凛一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气的直咬牙。 以前进宫,哪曾需要侯旨等召,宫内的任何地方都能去,就连受层层保护的冷宫,他没啥事,明晃晃地过去,韶冬知道了都不会说什么。 他转身想走,又抬不起脚。不甘心就这么被对待,也不甘心没有得到关于他家糟老头子的任何消息就走了。 早就候着的文官伸长脖子一看,猛地拍掌大笑,“我说是哪个新来的小官这么不懂规矩,竟然踩这个点来,等轮到了,也是见不着陛下的。原来是顾少将军啊。想想也对,顾少将军哪用得着知道这些,以前不都是您来了,我们多久都得等着吗?怎么,您溜达到这,可是有事要吩咐?咦,我记得你是武官,应该还管不到我们的吧?哈哈哈。” 顾凛抿紧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说话了的文官,对他并无印象,能当面落井下石的也不一定是他得罪过。聪明的会隔岸观火,只有愚笨的才会没利害关系也恨不得咬下你的一块肉来。 手握刀柄,拇指顶住刀,慢慢提上一寸,一截泛着冷光的刀口露出,慢慢逼近那名文官。 见他吓得哆哆嗦嗦,差点尿裤子才冷哼了声,“嘴皮子上下一磕搞死个人,是你们的拿手好戏,爷爷我学不来,只会刀上见血。陛下让你们等还不服?没能力尽搞些蝇营狗苟,办点实事,陛下会让你们等着?哼。” 门后的韶冬听着外头的声响抬手对吉利摇摇手指,让他退后。 吉利收回欲要打开门的手,躬躬身,退到韶冬的身后。 韶冬的面色虽然还苍白着,但比起前段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不再吓人。 他垂头看向抱着他裤管,正透过门缝好奇地往外张望的小韶臻,轻声问道:“你觉得那个拿刀的叔叔说的话有理吗?” 小韶臻除了在王员外家里见到一副要死了的韶爹,被吓的哭个不停,怎么哄也哄不好后,就这么眼巴巴地黏着韶冬。但他见不到祝痕又会怕,扯着韶爹急着找祝爹。 找到了祝爹,就非要三人都在一起,不然他就哭,哭的伤心欲绝。没在宫外时,小家伙哭久了就会睡,醒来了要是忘记了就忘记了。出过宫,吃过苦,又满地跑也没人来阻止,那嚎的时长连小娇娇听到了都选择转身躲开。 祝痕脸黑,韶冬则乐的不行,连连亲了小韶臻数口后就死皮赖脸地将祝痕真正地安排到了他的寝宫。 前殿办正事,后殿养胎。 听到爹的问话,小韶臻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茫然。 韶冬忍不住弯下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蹭蹭鼻子才慢悠悠地指着顾凛说, “那个一脸凶相的家伙,看上去像个坏人在欺负其他人,但要是那个被欺负的有那么点能耐反抗,不会连话都不能反驳。将来用人,就要用这种说出的话,别人都反驳不了,在心里又恨的牙痒痒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心里有傲气,瞧不上任何人,容易得罪人,用起来顺手又无害。你完全不需要提防,就有无数的人想要整倒他,他只能死死地靠着你,忠心耿耿。不过这种人一定要有才,才值得你去用,要是一般,只能稍微用下。最可怕的还是那种……” 小韶臻抱住双手,茫然地盯住一开口就不肯停嘴的韶爹,眼珠最后停在韶爹帽冠上垂下的丝穗,丝穗一摆一摆,小韶臻的眼珠也一摇一摇。就在他想揉眼睛时,忽地一咧嘴,蹬腿扭屁股,对着韶冬后面的人脆脆地喊了声,“爹” 韶冬瞬间放下小韶臻,手忙脚乱地去扶还没显怀的祝痕,还不时地拿腿去挡小韶臻完全停不下来的猛扑。心惊肉跳的总觉得手很痒,小韶臻很欠揍。 祝痕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宫外这么久,就没反胃过一次,进了宫,不干活了,时时反胃,吃啥吐啥。弄的他也面无人色,看到吃的就想发脾气。 刚静下心来想问顾凛回来没,就听见韶冬满肚子坏水地教这些东西,喘口气,对着快要哭了的小家伙招招手,“别哭,来。” 然后韶冬胆战心惊地看着祝痕抱起小东西,小东西还欢天喜地地扭扭肥溜溜的屁股,就差满怀蹦跶了。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小东西,饱含着警告。 小韶臻,歪头看了会他的韶爹,忽地咯咯一笑,“吃醋了。” 韶冬顿时感到脸烧的厉害,赶紧别开脸。 小韶臻收到吉利的一个手势,吧叽了下嘴又歪头想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再次攻击,“想抱抱就来,像个小姑娘。” 韶冬心里一紧,回头一瞧,祝痕果然沉下脸来想要教训儿子,对着吉利连连挥手,嘴里还说着,“顾凛来了,让他进来。” 顾凛还以为会被凉上半天,还是有先来后到的那种,没想到会这么快,楞了会才郁郁地跟在吉利后头进了里边的门。抬头一瞧,如常地收回目光,落在脚尖上。 韶冬皱起眉,看着顾凛握成拳头的手好一会,才赞许地拍拍自主正经危坐在一旁的小家伙,不过对顾凛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外面的事,孤已经知道了。你兴师动众地几乎将孤逼死也没找到阿痕,还留下一堆的烂摊子。一个不起眼,也没有将门熏陶的兵丁却能悄无声息地找到阿痕,不留任何麻烦。你是不是也该反思反思了,嗯?” 顾凛再次抬眼,以前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都没有让他有今天这样的感觉:他与韶冬之间,除了君臣就是君臣。 这么一盆冷水浇的他透心凉,嘴快过脑子,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话,“王有为是祝痕的人。” 韶冬猛地站起身,想要发怒,又生生地忍住,看了眼小家伙,让吉利抱到后面,又看了眼祝痕,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拿起茶杯重新往桌案上一磕,磕完了又看一眼祝痕,见他的面色还是没变才指着顾凛好是一通大骂: “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孤容的下。知不知道外面和你呛声的是来干嘛的?就是来奏请治你罪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所有人都是错的,就你一人是对的?” “王有为刚走没多会,需不需要孤将他召回,让他来教教你,也教教只知道蛮狠的兵将怎么擅算人心?” “你过来,过来看看,这一整柜子的都是来告你状的,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写上几千字。你让孤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你的要求孤都办到了,那你回馈给孤的是什么?烂摊子?怀疑阿痕?或是怀疑孤?” “是不是孤真的用错你,也看错你了?” 顾凛白着脸,绝望地闭上眼睛,最后他嘴皮颤抖地解下佩刀,解下绣有身份徽章的腰带,进出军队营地的统领牌……唯独没有兵符。也没开口提兵符的去向。 韶冬静静地看着顾凛,没有阻拦,也没有再说话,眼底泛着冷光。顾家的兵权大过他手里握着的,但他一直都没想过要收回,包括顾凛行为不正常还制造了那么大个的烂摊子,都没有。 但这一瞬,他忽然有了这种想法。 果然,没多会吉利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着兵营炸营了。 ☆、第六十二章 韶冬听完吉利的话,淡定地点点头,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带着笑意一般随意地看着顾凛。 顾凛反倒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血色尽褪,不停冒着冷汗,顿时后背的衣料看上去都是汗涔涔的。他知道不能再韶冬面前耍小聪明,但就这件事他不得不耍。 只好硬着头皮伏低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些都是我家那糟老头子的旧部,如果可以,还请陛下允许他能和我一道去看看。等处理好这件事,立马回来领罪。” 他觉得随着话越往后面说,身上越冷,冷的浑身直打颤。 韶冬像是没看到顾凛在发抖,若无其事地扭头问了句祝痕,“阿痕觉得怎么样?孤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究竟是谁在闹事?吃着孤拨的粮与饷,在孤的地盘上耍流氓,还真让孤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祝痕回了个白眼,慢慢起身去找韶臻,吉利再这么带着韶臻,还不知道会教出什么话来。再说韶冬想要收拾顾凛,他不凭着顾凛刚才的那几句话去挤兑他已经很好了,才不会去阻拦。 生生死死是天理,就怕自己非要出来作死,哪有什么事是经得起推敲的。就好比他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韶冬要是更疼小的,难道大的就要怀疑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吗? 智商不够还是承认自己笨,自己糊涂的好啊。他最后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顾凛,嘴角微翘。 不求你只对我一人忠诚,背叛也没关系。但这就是你选的路,我会祝福你,跪着也要爬到尽头! 韶冬见祝痕要走,赶紧去扶祝痕,眼巴巴地瞅着祝痕,讨好道:“坐累了?要喝茶吗?还是想吃点小食?热吗?怎么你脸颊潮红,手又这么的冰?” 祝痕被韶冬乘机占了好几下便宜,见他眯起眼,红着耳朵一副享受极了的摸样,顿时不高兴了,冷飕飕地瞥了眼韶冬,刷地抽回手,走的飞快。 韶冬偷乐了会,就在后面还狂喊着,“慢点,慢点,你们还不去扶下!小心点!” 顾凛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惨白的,他死死地盯住祝痕的背影,“他,这是,又有了……” 韶冬斜睨了顾凛一眼,让吉利带着手令点兵点将,集结完毕,他抬步就走,压根就没提顾老将军的事。 顾凛瞧着乌泱泱的将士,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这一路,再也没说过一个字,韶冬也没说话,眯着眼睛,老神在在。 赶到兵营时,才一眼,韶冬就笑了。笑的双目璀璨似带着星光,一漾一漾地像是在和人说话,唇线也弯弯的,看上去柔软的勾人。 顾凛面色一僵,想要挪开视线也做不到。韶冬体温冰凉他是知道的,还以为冷情的人连带体温都是冰的不食人间烟火。就算目睹过韶冬因倒追祝痕做出诸多傻事,他依旧认为韶冬是冷情的,只是不习惯祝痕对他的态度与变化,才想追回过去的时光。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韶冬为什么从来都是冷着脸,对谁都冷着脸,更是从来不笑,就算碰上极开心的事,也只是木木地扯扯嘴角。 他不知道祝痕见没见过韶冬这样的笑容,只知道,每次见到韶冬微笑,他就要脱层皮。算上这次的,也只见过三次而已。 作为少时玩伴,现在的近臣,也只是三次…… 顾凛的思绪乱透了,营里的那些装疯伤人的,拎着还在滴血的刀,直勾勾地看着韶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直视当今皇帝。只有死死捂住致命伤口的士兵在一无所知地哀号喊救命。 韶冬保持着笑容,绕着整个营地慢里条斯地走了一圈,发现死掉的都不是顾派直系后,笑的越发温柔,几乎都能掐出水来。 还拿着凶器的,个个都迷噔噔地随着韶冬移动的身影而跟着走,希望能看的更久,更多。不知不觉中,他们手里握着的刀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韶冬细数完毕,猛地收回笑容,挥手让跟着他来的兵将们进来。很快他们就将所有人都规整的整整齐齐。 装疯的放一拨,轻伤的放一拨,重伤的放一拨,死了的放一拨。重伤的由军医先行救治。 韶冬看了眼满地的猩红,又回看了眼顾凛,顾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于是韶冬扯起嘴角,微笑着指了指头两拨的,“顾凛,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兵?” 又指了指后两拨的,“顾凛,你就是这样对待孤的兵卒的?” “顾凛,孤对你很失望。” 明明这些话的声音都不大,顾凛手下的所有人都惨白着脸,唯有顾凛一直低着头,再也没抬起,也就谁都没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顾凛忽然想起当年他奉韶冬的命,亲手将祝痕关入冷宫的那时,祝痕笑着对他说,“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它。因为我不会容许你后悔……” 饱胀着的眼睛渐渐充血,苦和涩连进心的最深处。 韶冬再次挥手,他带来的兵将一拥而上,瞬间将头两拨都绑了个严实,一个串这一个。由于顾凛一直没下令,这些人没有反抗,如被拉着卖的奴隶一样,一连串地拉出了营地,往府衙而去。 如果顾凛一力承担,他们的命运还是会以残害同僚而被流放…… 韶冬临走前,又将大部分的都留下来看守后两拨,以及暂管营地。 至于顾凛,念在他没有犯下叛变的大错。韶冬最后给了点面子他,没有将他押送去府衙,而是重新带回了宫,关押在花脸老头最后呆过的水牢里。 由他亲自审问,单独审问,任何结果一锤定音。 祝痕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珠轻微地晃了晃,继续写着手里的字。吉利见祝痕没反应,心里原本就不明白陛下让他来说这些的深意,这下更加糊涂了。 不好打搅祝痕教小太子习字,只好躬身候着。可候着候着,眼看都要就寝了还没听见祝痕问他什么,又茫然地去回复了陛下。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一个在前殿,一个在后殿,想说什么凑一起说就得了,干嘛还要他做中间人。他看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语,还要操这份心。 韶冬听了吉利回话后,怔怔地看着手指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他不信我……” 吉利凑近了想多嘴问一句,哪晓得韶冬猛地站起,将他撞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也不管他,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往后殿走,越走越快。 ☆、第六十三章 韶冬气的想吐血,粗鲁地一把推开门,等他冲到祝痕面前,字字地憋了回去。带着怒气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祝痕半搂着小韶臻正在哄他睡觉,小韶臻眨巴着眼睛不肯睡,还将手贴上祝痕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韶冬像鹌鹑一样的小心翼翼地挪到祝痕身边,羡慕地看着小韶臻,见小韶臻昂头看过来,他还对小家伙眨眨眼,无声地传达着他的渴望。 往常,小韶臻都是有求必应,乖的不得了,简直就是有如神助。韶冬因此占了不少祝痕的便宜,他认为父子间的默契无人能挡,特别是在他想忽悠祝痕时。 谁知今天小韶臻看了会他后竟然露出防备的神色,张开肥短的双手去楼祝痕的腰不算,还一个劲地拿屁股去拱被子,一看就是想要将祝痕整个儿遮起来的节奏。 韶冬俯身越过祝痕,面无表情地拎起小家伙,短暂地对视了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敌视。 作为大人的韶冬,果断地将扭成麻花的儿子紧紧抱住,转身就躺上了祝痕的床,还扯扯被子,想要和祝痕同睡一张被子。 见祝痕皱眉不高兴,韶冬理直气壮道:“你肚子里有了个了,不能让这家伙闹你,我看着他,保证你不会难受。” 小韶臻费力地挣扎出一只肥手,一掌拍上韶冬的鼻子委屈地大喊,“我要保护弟弟,你个坏人,不许和我抢弟弟!” 韶冬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果然不能让吉利来教儿子,他明明让吉利和儿子说的是,‘祝爹肚子里有弟弟了,不能总是粘着祝爹,不然弟弟会觉得哥哥不知道害臊,以后就不听你的话了。比如睡觉时哥哥就应该做好表率:单独睡觉,弟弟肯定会很崇拜哥哥的。’ 怎么就变成他被排除在外了?阴测测地瞄着小韶臻,就像个寻找下嘴点的狼外婆。 小家伙也硬气,瞪圆了眼睛,像只气鼓鼓的鱼,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瞪回去。 韶冬又不能将小家伙得罪狠了,这可是萌友啊,萌友。没辄的他,讨好地蹭蹭小家伙气鼓鼓的脸,轻摇慢哄着,“韶爹不是坏人,韶爹帮你保护弟弟和祝爹怎么样?你看,韶爹手长脚长,还有使不完的劲……” 说到这里他箍箍嘴,耳朵通红,一看就知道没在想什么好事。小韶臻不懂,见韶爹这么一本正经地与他说话,抱着肥爪子思考许久,终于点头答应。 可能是想起之前的态度不好,也讨好地蹭蹭韶冬的脸,软糯糯地喊了声父皇。 祝痕听到这里,实在无法再忍下去,抬脚就踹。 而韶冬凭借着无人能挡的厚脸皮,被赶了无数次,还是牢牢地占据了床榻的另一半位置。最后他见小家伙不停地打着哈欠,只好一手蒙住小家伙的眼睛,就这么吻上了祝痕。 一吻完毕,小韶臻已经睡着。祝痕双手低着他,一个劲地喘气,湿润的眼睛中带着怒意。 而他将小家伙放到最里边后,委屈地垂头向自己的某个已经完全起立的部位努努嘴,“你继续赶,我继续亲好不好?” 压根就没有等祝痕回答的意思,一口叼住被他吻的鲜艳红润的嘴,猴急的就想将人整个儿吞下。 这一夜祝痕过的极为混乱,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身体极度敏感,韶冬稍微撩拨两下,他就浑身软绵绵,燥热空虚,渴望着什么。 什么时候被韶冬抱到外间去厮磨,他都不知道。 韶冬做的克制,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条被浪花不停拍打着的鱼,身体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安抚成一只顺乖的小兽,不再带着火气肆虐。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祝痕睁着眼,直直地看着这座就算再黑夜里,也依旧庄严肃穆的宫殿。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问韶冬,如果没有先辈的仇恨,是不是就不会相遇,不会有今日的纠葛? 整个事情就可能变成这样:韶冬要么在诸多兄弟中成为最后的皇,要么做个王爷,操操兄弟的心,养尊处优。而他可能在哪个角落里参照所有人的轨迹,要么做个书生,要么成为商户,也有可能是个种田的,攒够了银子,娶妻生子,一辈子安安稳稳。 如果是这样,他或者韶冬会甘心吗?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没有感觉,没有认知,没有惦念,没有私心…… 韶冬爱不释手地抚着祝痕的皮肤,一寸寸摸过,最后一个吻轻轻地亲上祝痕的肚脐上。抬头时看到祝痕涣散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捂住祝痕的眼睛低喃,“阿痕,你重情又心容易软,让我来护住你与小家伙们可好?”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0节 祝痕转目,极为认真地望着韶冬,手指抬起,划过韶冬浓密的头发,抚过英挺的黑眉,点点不再冰冷的双眼,抹去鼻尖上残留着热汗的热汗。 还没看完,就见韶冬紧张地吞起口水,喉结一上一下,他忽然出声问了句,“韶冬,我能信你吗?” 韶冬抹了把脸,赶紧点头,点头还不算,激动地贴上祝痕,身体再次火热起来。 祝痕皱眉推了推。 韶冬这次总算没强来,亲了几口就不再乱动,老老实实地搂着祝痕的后背说,“阿痕,我能猜到你这次肯回来时为了什么,你想怎么样都行,只求你留我一命在你身边。” 感到祝痕一瞬间的肌肉紧绷,韶冬继续道:“我说了,就是将性命交给你了,不用紧张。等一切查明,你想如何都可以。看在小家伙们的份上,试着接受次我吧。” 韶冬很久都没有等到祝痕的回答,感受着重新软下来的身体与慢慢恢复节奏的呼吸,他缓缓勾起嘴,闭上眼睛,就这么抱着祝痕入睡。 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轻抚上祝痕的手,将他紧握的五指摊开,悠悠道:“阿痕,我明天带你去见顾老将军,你最想见的人。” 一直睁着眼的祝痕只觉得心猛地一跳,很想回转身体去看看韶冬,也想问他,在想要夺位的那些年都冷冰冰的,现在肯用心了,真的只是想得到他? 祝痕梗着脖子,想将事情想个明白,但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倦怠以及握着他手的温度在告诉他,或许事情真的没他想的那么坏。 神情随之一松,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第六十四章 眼看着要早朝了,韶冬还在一本正经地把着祝痕的脉。他憋着脸,半天也吭哧不出一句话,对着前来催促的吉利更是冷下了脸。 小韶臻抱着肥手乖乖地站在一旁,就这么眼巴巴地东看看韶冬,西看看祝痕。 祝痕微微垂着头,目光自然地落在还在摸脉的那只手上,看上去美好而平静。 韶冬被吸引的心跳如擂鼓,咽咽口水,又咽咽口水,终于感受到怀孕特有的脉搏走向后,滕地站起身,夹腿,弓腰,保持着怪异地姿势逃似地快走,嘴里的话也说的极快,“阿痕,他,他很健康,你,你,也光彩夺目。等我回来一起……” 小韶臻见韶爹跑的飞快,竟然将他都忘了,鼓鼓脸颊,跟在后面闷闷不乐,就连眉眼都是耷拉着的。 等走入早朝的大殿,这小家伙恰到好处地摆出副严肃脸。等百官拜服完毕,他就站在角落里侍父奉朝。 自韶冬立下规矩,小家伙也站了有三天了,回宫的第二日开始就每天跟着韶冬上朝下朝。 韶冬不主动要他做什么,记什么,站那里就好。而百官也不以为然,小太子站的笔挺也还没小腿高,虽然绷着脸,看上去严肃无比,也只是个小奶娃,能听懂什么?自己的话能说溜了,不吵也不闹就不错了。 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地看了三天,今天觉得韶爹的表情有点僵硬,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高兴,好玩地学起韶冬来。 韶冬每做一个动作,他都先看一眼韶冬,跟着做,然后才看向吉利。 隔空接收到小太子信息的吉利绷紧了脸皮也是一阵挤眉弄眼,直到小太子学的有八成像了他才点头。 韶冬察觉到两人的悉悉索索,冷冷地瞥视过去,带着警告。小家伙立马收到,挺挺胸,也冷冷地瞥视回去,乍一看,和冷着脸的韶冬还不是一般的像。 吉利一个没忍住,极为轻微地嗤了声,就像哪里漏了气。大殿空旷,还有聚音的效果,下面的人,无疑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正在长篇大论也没说到重点的一名文官。 文官慷慨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可落针,而韶冬适时地将手里拿着的上书往桌案上轻轻一放,慢里条斯道:“这篇上书,从构思到成文,耗时多久?” 这位文官摸不清陛下的意思,犹豫了好久也没决定是往殚精竭虑里说,是往文思如涌,呵气而成?忽然头皮一麻,身边多了双绣有龙纹的脚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韶冬看的直皱眉,背过身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 等人哆哆嗦嗦地站起,韶冬指着上书问道:“如果没有开篇的歌功,中间的浮夸,结尾的颂德,剩下来的能将各地米粮顺利抵京并入了官库说清楚吗?” 文官楞了楞,瞧着陛下极近的背影再次软腿。他听说过新帝在位的这几年做事讲究效率,总说自己什么事也没办成过,不喜门面,极为务实。也想过扼要了写,但文人的私心作祟,他总想让陛下看看他寒窗苦读十年奠定下来的功底,就算不拿刀枪也能变换言论,为陛下效力。 毕竟陛下得到皇位的过程并不那么名正言顺,能让他名正言顺又平稳朝局的那位皇后似乎又失了踪。不但如此,站在殿前的小太子竟然不是皇后所出,而是她的胞弟,前朝太子爷…… 如果不是陛下手段了得,这殿里的任何一位朝臣都能将新帝给活吞了。仅仅只是口伐笔诛,传言四起,都够他受的。 韶冬看文官眼神闪烁,也只当没瞧见,将上书退还给他后,表情淡淡,“看来你是想当个史官,而不是升入决策中枢。不过会舞文弄墨还是不够的,先去丞相那里备录个,等调查结果吧。” 这位文官瞪大双眼,错愕中又带着不甘心,咬牙切齿地跪下,谢恩。站起来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完全没了之前的文质彬彬。 周围的朝臣个个鼻观心,除了被点名的丞相回头认了下人。他刚好将这人的表情收入眼内,若有所思…… 散朝后,文官当然没有去找丞相,不过丞相还是令人去调查起他来,往细里查。 丞相那边一无所获,回来的人都说碰到了另一批人,看不出身份,不过只是拦着他们不让查,也没有对那个文官下手。 丞相抚着胡须的手一顿,差点扯下数根胡须。赶紧召回派出去调查的所有人。并严令,谁都不许再碰此事。 许久后,老丞相才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轻叹了声,“陛下,您明知道对方的目的还刺激了他,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呢?” 此时的韶冬迈着大步正往寝宫里回,小韶臻抱着肥爪子,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跑的气喘吁吁,眼睛却越来越亮,追的更加起劲。 直到追的摔了跤,吧唧一下翻了个滚,速度站起又追。 隐没在树丛间的小娇娇看不过去了,嗖地一下从一颗树上跳了出来,几下跳跃就落在韶冬前面,兽眸倒竖,呲牙威胁。韶冬全当没见到,冷哼了声绕过小娇娇继续往前走。 只有一直等着挨罚的吉利注意到,陛下看向小太子的目光中,带着隐晦的赞许。 韶冬一踏入寝宫,赶紧让吉利带着小韶臻去散散汗,解解乏,然后他又风风火火地拐走了一直等着他的祝痕,去间不起眼的大院。 这里原本是前朝宫女、侍从的住宿处,因为破旧需要修缮,后来又缩减了人员干脆就这么空置着。 现在正好拿来软禁顾老将军与祝倾等人。 两人还没推门进院,就听见里面有争吵声,男的女的都有。祝痕看了眼韶冬,韶冬总觉得祝痕的这一眼,看的他浑身冷飕飕。 赶紧讨好地推门,又转身扶上祝痕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他跨过门槛。 院子里的人谁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他们只顾着争吵、推搡。 祝痕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心惊胆战地看着其中一个浑身上下蒙的不见一块皮肤的大肚婆竟然在与一名干瘦无臂也瞎眼的男子推推搡搡。 没一个人上前劝架或是劝说,全都在起哄,甚至还有人在用不堪的话语刺激着推搡的两人。 祝痕忽地想起来,那日去顾凛府里见到的情景以及得知祝倾怀孕的月份。算了算,狼狈至极的大肚婆应该就是祝倾了…… 那么顾老将军呢? 他皱着眉想去阻拦,又不想。 所有的亲情早已消磨殆尽,剩下来的全是陌生。他的心没有那么宽,也没有那么大。 就算知道祝倾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韶冬的,也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悄悄响起:让她就这样摔倒吧,就这样摔倒吧,让老天爷来决定她继续活着还是就这样死掉吧!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韶冬见祝痕的目光一直凝在祝倾的肚子上,死死地握住祝痕的手,越握越紧,但祝痕就像个被控制的傀儡,只知道目光直勾勾,不知道身边还有个人在不安。 最后韶冬实在压抑不住,大喝一声,“成何体统!” 起哄辱骂的兵丁一哄而散,祝痕一直想见的顾老将军竟然也坐在不远处,正皱紧的眉,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 算起来也才一小段日子没见。这位将军竟然老了好多,没有曾见的气势,也没有一点神采。像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带着最后的岁月,颓然等死中。 ☆、第六十五章 韶冬见祝痕的注意力终于从祝倾那转移到了顾老将军身上,顿时松了口气。 将顾凛府里所有人都控制起来是王有为提出的,那时候韶冬刚接回祝痕,心里很清楚祝痕这么干脆地肯回来是做好决定了,他不能插手,只能顺势而为。 也就一口答应下来,将这件事交给同样想知道真相并为父兄报仇的王有为。 王有为太聪明了,就算不知道秘密关在地窖里的祝倾与祝崎是什么身份,也从他们俩的明显受刑过的模样与顾老将军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了点什么。 他挑了个这么个地方,借口房间破旧,就不来安排,谁看中哪个就哪个。接下来的事就是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着这些人互相攻击,攀咬。 就算不奏效,最起码还可以羞辱下顾老将军,他的仇人。 没想到,这么个一眼就能看穿的阳谋还真的起作用了。 一起控制来的还有一堆的小兵,那都是顾凛亲自带出来的兵丁,个个凶悍无比,也就顾老将军被他们拱卫着找到一间还能住人的。他们安排好了顾老将军,便一哄而散,无比迅猛地占领了最有利的几个方位。 这样无论是外头来人,还是里头有什么动静,都能一目了然。 这帮军事素质优秀的兵丁认为,既然换了地,看管的犯人应该也一起交接给了王有为,自然就忽略了祝倾与祝崎。 顾老头则认为,祝痕回来了,给他吃什么果子都正常,又不会要了他的老命。但祝倾应该会另外有地方安排,总不可能真和一堆臭男人住在一起。祝倾这样的,照顾好了没嘉许,照顾差了要搭命,由此将她脱手了去,也算是件好事。 这么一来,还没有得到住处的就剩下祝崎与祝倾。也不知道祝崎是怎么想的,眼睁睁地看着兵丁瓜分完毕住所,静默了会后就指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祝倾破口大骂,毫无尊重。 难听的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呆了,就连已经躺下休息的顾老将军都闻声赶来。 顾老将军又听了几句后,看了眼还伫立在门口的王有为,硬生生将汹涌而出的怒气忍下。 他不能指责祝崎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骂一个身份地位都比你高的人,还是个痴傻了的妇道人。也不能去揍一顿这种丧心病狂的人,选择进了另外个王有为下好的套。 顾老将军最后摇着头将屋子让给了祝倾,说祝倾是孕妇。兵丁们面面相觑了会,默认下来,另外找个了地给顾老将军。 王有看到这里满意地勾嘴一笑,他才不信这个老头子的说辞。孕妇就能让他让出最好的房间?原来击破点在这里。 而什么好处都没得到的祝崎,脸色难看的像锅底灰,就像他无论是什么身份地位,无论做了些什么,都没人在意,永远都是只蝼蚁,令人瞧不上的蝼蚁。 他冷笑着走近祝倾,指着她的肚子大声说,“我是孩子的爹,既然有了房间,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说完还推了把祝倾,大大咧咧地越过她,然后自顾自地躺在唯一的木板床上。 祝倾晃了几晃,差点往前扑倒,还是一直不放心的顾老将军及时地扯住了她。 祝倾被拉起时,与刚才被指着鼻子骂时表现的一模一样,毫无形象地流着口水,嘴里嗬嗬出声,偶尔还夹杂着饿,饿等含糊的话。 在场的,也就顾老将军与祝崎知道祝倾的真实身份,就算明白她是个毒妇,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不禁老泪纵横,喃喃着,“作孽啊,作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祝倾嗬嗬一笑,又念了句饿,这次的清晰多了,顾老将军觉得手背一疼,惊愕地看向祝倾。 祝倾通红着眼睛,死死咬着嘴里的那块肉,疯狂地甩头撕扯,两手抓挠,凶猛的就像真正的野兽。不会思考,也没有感情。 经历过血腥战争的顾老将军,一口喝住想要对祝倾动手的兵丁。他眼神痛苦地看着祝倾,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撕咬下一块肉,才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地被兵丁们架走。 剩下来的兵丁眼睁睁地看着顾老将军的那块带血的肉被祝倾放在口里嚼着,咽着,然后这个疯女人笑着,叫着冲向祝崎…… 祝崎脸上一痛,睁眼一瞅,一张血盆大口就悬在他的头顶,嘴里头还残留着血淋漓的生肉,吓得大叫一声,看也不看,就狂叫着逃了出去。 那间最好的房间里,响彻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女人笑声,疯狂而可怖。 这次事情过后,本来对祝倾还有仁念的兵丁们完全就变了个样,他们仇视祝倾,期待着她的再次发疯。 顾老将军少了块肉后,人颓然了不少,总是沉默不语地抽着旱烟。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再没选择保护祝倾,而是由着她自生自灭。 不管是来自自家兵的不礼貌,还是祝崎让人难堪的寻衅滋事。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兵丁在起哄,祝崎也越来越过分,嘴里说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手下却一点也不客气。 祝痕与韶冬的忽然到来,也没能让这些人有丝毫的察觉或是收敛。 原本还在流着口水,牙咬,指甲挠的祝倾忽然浑身一震,对着韶冬与祝痕的方向,双目垂泪,默默委屈,渴求救赎。 她就像是等待韶冬与祝痕的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自我保护。 韶冬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就算祝倾是在从前,摆出如此温婉可人的模样,他都会觉得那张面皮下深藏着毒计,何况是现在这种容貌尽毁时…… 韶冬的这一避让,就显得已经错目看了好一会祝倾的祝痕,厚道许多。虽然他的目光只是落在祝倾鼓起的肚子上。 祝倾像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很慌张地扯扯兜帽,摸遍全身上下,像是在检查是否有皮肤露在外面。发现并没有,小心翼翼地捧着肚子,目光幽幽地盯着韶冬的方向,踟蹰又害怕,还是抬脚往韶冬站立的地方走了两步。 韶冬已经猜出祝倾想干嘛了,忐忑地瞅瞅祝痕,又瞅瞅,见他一脸淡定,摸不清他是不在乎祝倾肚子里的小孩是谁的,还是不在意祝倾将要做什么? 嘴里一阵发苦,还是挥手让护卫们去拦祝倾。而他认真地看着祝痕的眼睛慢慢说道:“阿痕,你想问的人,问的话,是否不需要我在场?” 祝痕手指一颤,眼皮缓缓垂下,动动嘴刚要回答,就听见一声厉喊:“韶冬,我怀的是你的骨血,你怎可以不认我!” 韶冬正紧张的直冒汗,被这么一打断,眯起眼睛,对着祝倾缓缓地勾嘴,慢慢展露出一丝笑容。 “孤自认向来洁身自好,也心胸狭隘,只容的下一人在心中,也只许他碰孤。” 说着目带深情地握住了祝痕的手,双手都搁在自己胸前才继续慢慢吐露心声“孤的元后看出孤爱的不是她,默默制造事端将孤送入冷宫……如今孤已满足,只是元后自此失踪,只为让出后位,对孤,对胞弟真是情深义重,让人感叹。” 他语气忽地一厉,指着祝倾怒喝道:“你又是谁,敢站在这里侮辱孤,侮辱曾经的元后,侮辱孤唯一的爱人,侮辱孤的太子!?” 祝痕听完嘴角抽抽,觉得说的太好,对付祝倾这样的,就得比她更不要脸。反正也不是他不要脸,是韶冬。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配合韶冬?所以他光明正大地整出个悲天悯人的表情看向祝倾。 祝痕本来就长得再也没人比他还好看,气质又和顺,一装之下竟然自然的不得了。看的韶冬目光发直,傻乎乎地绕着祝痕直转悠,就像是守着财宝的地主,目光热乎地急着找下爪的地方…… 其实祝倾这么一正常,姿态这么一摆,话这么一说,就算韶冬啥也不说,也没人信她,要么觉得这女人城府深的可怕,要么就觉得这女人是真疯了。 明明还在和一个受刑过的男子夹缠不清,明明装疯卖傻地咬下并吃掉一块人肉,现在见到穿龙袍的,竟然立马就来神智。如果她能指着肚子说怀了陛下的孩子,那么普天下,所有女人也可以这么做了。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陛下的名讳的?他们略想了想,也对,陛下登基为帝前,用的都是这个名,前朝宫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兵丁们听到这里,其实也明白再知道下去,或许命都要没了,所以当有侍卫队指示他们离开这里时,一个个都乖乖地罗列着出了这里。 顾老将军看着这一切,瑶瑶头又摇摇头,叹息不已。 刚还嚣张至极的祝崎在祝倾对着韶冬喊出那句话时,就已经软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求饶。还是没人理会他。 就连来巡视还有没有闲杂人等的护卫队,走近他也全都视而不见。 因为这个人必死无疑,听多了也是死,听少了还是死! ☆、第六十六章 祝倾被韶冬这么拐外抹角地打了脸,意外地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继续胡言乱语,愣怔地对视上祝痕看她的眼神,久久不能回神。 韶冬的反驳,能反驳道何种程度,她将面对的最差结果是什么,早在得知怀孕时就已经想的妥妥当当。唯一没料到的是祝痕对她的态度。 这个被她一直愚弄在股掌的胞弟从来都是疼她如昔,十年的求而不得,唯她享受到了韶冬的青眼也没动过任何的小心思,甚至在她言明背叛并求他让出皇位时,都只是吐了口血,默默忍下一切。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祝痕的底线,抢他爱着的人,让他绝望;抢他的皇位,让他无所依;陷害他,让他名声狼藉;激怒他,让他差点一尸两命…… 可惜的是,祝痕还是那个祝痕,没有改变,就连失忆的不明白为何大着肚子时,都是那副教养极好的太子样。 显示着无论发生了什么,淡定坦然已经渗入到他的骨子里。 祝倾承认自己有野心,有欲、望,不愿离开皇宫嫁给个碌碌无名,永远都是做着闲职的驸马爷,可以想象的出,一旦出了宫,就要接受门前奚落,门后落寞的日子。 那么同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为何就因为她是女的,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而另外个因为是男的,就能走上权利的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子孙后代荣光无限?谁还会记得出过这样一位公主? 她不愿意是这样的,不想被遗忘,不想祝痕在享受父皇留下的权势时,她却要在某个角落默默地怀念曾有的,哀悼失去的,然后一文不名地化为史册上的一句话,和公主祝倾,生于某年卒于某年,嫁给谁为妻。 所以有改变的一直都是她,只是她。 祝倾看出这点时,绝望的就像是溺水的人,没有依靠,只有痛苦与窒息在折磨着她。好想毁灭这一切,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后来发生的事,她觉得是时运到来,以为是命里注定得以翻身,可惜都是悲剧的开端。 ‘那么祝痕,你现在终于放弃我了吗?如果我的容貌已尽毁,怎么肯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怎么肯让你如此地幸福,幸福的碍眼!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父皇与皇叔,还有那么多将士?如果不是任何人,只是你自己呢?还是和我一起毁灭吧!’ 祝倾眼神忽地转为凶悍,没关系,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捏着最致命的一击。不过还没到时候,来点小打小闹吧。 她假意晃了晃身子,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流泪,但地上一点点的湿润是看的见的。 她沙哑的嗓音里全是凄凄的哀伤,“阿痕,我是阿倾啊,是你的姐姐啊,你是真的真的没认出我吗?好难过,阿冬认不出我,你也认不出吗?“ 祝痕奇怪地看了眼祝倾,叹了口气,指了指院门又指了指自己。他的意思是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再弄这些费力气的,还不如拾掇拾掇自己。 韶冬完全忽略了祝倾,东张西望了会,发现顾老头坐的那个位置最好:树下清凉,有风,还有日光自翠色的树梢、叶片间漏下来,显得分外的生机勃勃。 忙拉着祝痕,赶紧往顾老头那里走。 不过他冷不丁地回了个头,漠然地瞥向还留在门口的王有为。 王有为头皮随之一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那目光看的纷纷竖立,升起一种想要拔腿离开这里的冲动。他大概能猜出,那位大肚婆确实是消失已久的元后,祝倾。 不过就算他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要是留着命知道的。 犹豫了没多会,取出一枚银铃铛抛向韶冬,见他接下,便躬身退出,末了还将院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韶冬收下那枚银铃铛后,觉得做工颇为细致,还是个常用之物,不然怎会如此铮铮发亮?见祝痕看过来,随手就将它递给了祝痕。 他自己则抖抖袍子,大大咧咧地叉开长腿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祝痕的袖子,小声道:“这里脏,还硬,不然坐孤腿上?阿痕,阿痕?“ 祝痕看着手里的铃铛,怎么看都觉得熟悉,一时半会的又想不起来,正翻来覆去地看着,听韶冬唠唠叨叨地反复嘀咕,还喊了他,就随口嗯了声。 话刚落下,俩条手臂就缠上了腰,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被拉入微带凉意的怀抱。惊的他瞪大双眼,差点咬着了舌头。 韶冬听着声音不对,赶紧垂头去看祝痕,见他张着嘴,发红的舌尖微露,整个人呆呆的,于是急的声音都慌了。 “阿痕,可是咬到舌头了?伸出来我瞧瞧?“说着等不及地就拿指尖去碰,另一只手则十分自然地摸上了祝痕的肚子。 什么都还没看出来,韶冬的耳尖已经红了。 一旁的顾老头看不下去了,拿旱烟杆子敲敲身旁的乱石堆,咳嗽了数声。 顾老头看到了韶冬摸祝痕肚子的行为,还以为是韶冬完全被迷住了才有的举止,根本就没想到什么。 祝倾不一样,她抱着肚子,死死地盯住祝痕的肚子,一步步地靠近着。 韶冬警觉地看向她时,还在一步步地靠近着,靠近着。就像她的视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祝痕的肚子。 伴随着拔刀的脆响,一把瓦铮雪亮的单刀毫不犹豫地削下祝倾的半幅袖子,露出祝倾畸形的手与坑坑洼洼的小臂。 祝倾一看到露出的可怖部分,直直地举着手臂,锐声尖叫,叫个不停。 向来讨厌噪声的韶冬立刻收刀,拉着祝痕后退,一直后退。退无可退,见祝痕依旧没住嘴,心里一横,腾地举刀跃起,就往祝倾的方向劈下。 他劈的利落,但还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顾老将军将手里的旱烟往韶冬的刀刃上一扔,阻了阻他后一把抓起祝倾,就往后退。退的过程中解开外衫将祝倾的手臂绑了一圈,再也看不到一丝皮肤后才住了手。扶着墙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祝倾顿时不尖叫了,垂头盯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老将军喘匀了气,对着韶冬一拜,“陛下,您并没有任何资格处置前朝的皇族。如果您非要这么做,将天理不容。“ 韶冬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顾老将军道:“顾老将军,您终于肯开口了?我还以为非要将顾凛请到您面前,您才肯开口的。不过就以您来说,又是以什么身份,拿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这样的话?“ 顾老将军见韶冬杀气收敛,也收刀归了鞘,才抹着额头上的虚汗叹道:“所有的事都与顾凛无关,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吧,不过我不能主动说,只能回答。“ “不能主动说,只能回答?“韶冬眯眼重复了遍,若有所思。 祝痕也是皱着眉重新靠近。为什么用能这个字眼而不是会?顾老将军是答应了谁,永不提起吗? 韶冬看了眼正在靠近的祝痕,又看了眼重新死死盯住祝痕肚子的祝倾,毫不犹豫地解下腰带,又不客气地扯了顾老将军的。 将祝倾绑的结结实实的,才肯让祝痕站到顾老将军跟前问话。 这一次,他又重复问了遍先前就问过的话,不过这次的更为直接明了。“阿痕,是你愿意让我在这,还是暂时离开,等你问完?“ 祝痕垂眸,静静地思考了会,抬眼看向韶冬,目光淡然平和,像是不在乎韶冬在,也不在乎他不在。 韶冬看的眼皮直颤,最后半捂住脸,蹲身留了下来。 不管怎样,没说让他滚,就够了……只要没有恨,大概能重新培养出爱吧。 他这样劝着自己,劝完了,心中还是苦的发涩,没有丝毫的作用。 ☆、第六十七章 三人重新坐下后,韶冬已经少了俩件袍子,就这么穿着内衫,一脸严肃地准备好听祝痕与顾老将军的问答。 顾老将军则严肃地看着被祝痕垫在屁股底下的龙袍,时不时嘴角抽抽,时不时地走神想着,究竟是龙袍当屁股垫好,还是陛下当屁股垫好……话说他为毛非要去想什么做屁股垫好?就不能想想祝痕为毛非得要有个屁股垫? 同样严肃的祝痕,没有在意韶冬火辣辣的目光,也没在意顾老将军时不时转悠在他屁股上的目光。 总之在韶冬已经对着顾老将军分外炸毛,外加马上要动手之时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知道父皇与皇叔会发生那样的事?“ “是也不是。“ “你当年说的不是真相?“ “是也不是。“ “你参与其中?“ “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祝痕霍然站起,攥着拳头双目通红地盯住顾老将军,韶冬的眉目也冷了下来,嘴角却在勾起,像要露出微笑。 顾老头子显然不怕祝痕,不过韶冬的微笑,他确实怕。毛毛糙糙地把头皮抓了个遍后,顶着鸡窝头一脸烦恼地说道:“我只能说陛下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参与这件事是真的。“ 祝痕就算闭上了眼,眼皮也在跳着。他竭力忍耐,回想着当年刚得知事情时,顾老头子对他说过的话,然后缓慢地细捋着所有。 “如果你所有的回答都是真话,也不是敷衍,那就是说父皇与皇叔会发生那样的事,事先有预兆,但发生时完全是人为?而你要么就是知道这件事预示了父皇与皇叔,要么就是你参与到发生中,害了他们。“ “顾老将军,我说的可对?“ 顾老头咬牙半响,挤出一个字,“对。“ “我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路经西河谷时,暴雨路滑,有不少士兵滑入河内,被河底的尖锐碎石伤到,有几个还伤到了头,需要紧急止血治疗。所以本该停营休整,等暴雨过后再继续你们的连夜赶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路上竟然遇上了泥石流,最后在即将出河谷时还遇上了山贼。父皇与皇叔是在那场泥石流中与你失散,你急着搬救兵,所以没杀山贼,摆脱了他们就往宫里跑。“ “顾老将军,我说的可对?“ 顾老头心底发虚,犹豫了会,还是点点头“对。“ 接下来祝痕没有再急着问话,再压抑,手指还是颤抖了起来。 韶冬见他这样,没有摆脱嫌疑后的轻松,也想到了什么,缓缓握上祝痕的手,死死地握住,收拢在掌心里。 他皇位到手的极为顺利,顺利的不正常。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差点真也如外界认为他一般地认为了。 但他还是无法理直气壮地对祝痕说,我什么也没做过。 韶冬沉默着自怀里取出几张开始泛黄的纸张,慢慢打开。明明只是白纸黑字,不仅韶冬的情绪开始不稳,就连祝痕都忍不住泪眼盈眶。 在上面的字迹显然是分属两人,一个是韶冬的,一个是祝痕的。内容看上去稀松平常,像是份功课问答。 韶冬的字迹提了个问题,祝痕的字迹则跟在后面回答。如果再细看,就能发现,这份东西就是祝痕之前问话的内容。 一字不差,就像是过去的几张纸提早记录了未来发生的事。 也就是这几张纸,吞没了无数人的命,更是夺去了祝痕的父皇与皇叔。 谁都知道,轻飘飘的纸不会夺人命,黑色的字也不带诅咒,只有里面的内容被人实施了,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连环计是祝痕自己想出来的,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他不用想也知道,陷入里面的人会如何的全军覆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外面的人。明明是一场最为平常不过的功课,为什么他写的东西就成了收割了自己亲人还有无数将士生命的镰刀。 含泪送走同样含着泪水的王有为父亲,希望他能找到父皇与皇叔。他宁愿两人都失踪了,也无法接受事实,拖了五天也还是不肯登基称帝。 直到顾老将军的再一次一人归来,没有任何人跟在他后面。他悲伤地看了眼祝痕,然后昏去。 那一眼看的祝痕几乎崩溃,忍着喉头的腥甜,让太医来弄醒顾老将军。 当顾老将军再次醒来说出事实时,祝痕仰面直直地摔倒在地。他发不出任何的指令,也动不了身子,连手指都是麻木冰凉的,就这么像个半死的人,躺在地上等所有的人散去,将门关上,留他一室黑暗。 再次听到开门声时,他已经分不清过去多久,只感到一双柔软温热,还带着花香的手将他慢慢扶起。逆着门口处的光线,他看到韶冬穿着男装,英武又朝气地披着一身五颜六色的霞光,手捧龙袍在慢慢靠近。 喜欢的人依旧在,扶着他的姐姐也还在。 不知怎么了,祝痕的眼泪掉个不停,再也看不清那个他渴望了十年的身影。随着眼泪汹涌地流出,他感到胸腔内的那颗冷掉的心,似乎又重新跃动起来。 他扶住祝倾的肩膀,使劲全身力气站起来,眼神越来越明亮。一定会查明真相,一定会将所有人都重新找回,他是男子,有责任将最美好捧给爱人,捧给姐姐。 祝痕动动嘴又动动嘴,等喉咙湿润够了才终于发出一声,“你们……来了,外面,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祝倾忽地放开扶着的祝痕,转身就走到了韶冬身边。 祝痕晃晃身子,还是没坚持住,半跌在地上,仰头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他感到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太对,也没往深里想,又说了句,“是,是他们让你们来劝我的?” 第一句时还艰涩的很,第二句竟然渐渐顺畅,不过语速依旧很慢。他有些困惑,为什么两人都不回答他的问题。 可能是位置的关系,祝痕总觉得视线内的两人看上去竟然无比的匹配,一个温婉,眼内情愫满满;一个冷淡。嘴唇抿成一线。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只知道要重新站起,然后……登基…… “祝痕,我真名叫韶冬,不再是没有姓的阿冬。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韶字,所以,皇位我会拿走,不管你同不同意。” “还有,我是男的,不是女的。从没喜欢过身为男人的你,从来都没有。不过我会先称帝再娶你姐姐。” 祝痕懵了,一开始还茫然地眨眨眼,以为听错了,但随着祝倾的下跪磕头,磕头,一个劲地磕头,他的心疼的直抽抽,不得不缩起身体来缓和这种疼。 但祝倾还在继续求他,要他让位,要他给她想要的幸福。他惨白着脸茫然四顾,不明白为何姐姐的幸福要他来给,不明白为何阿冬忽然就变成了韶冬,不明白那明明是次普普通通的功课测试怎么就让他一连失去两位亲人。 他眩晕的厉害,也心疼的厉害,张嘴急促地吸进一口气又一口气,看着头破血流的祝倾,落着眼泪终于说了声“好”字。 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世上再无比她还亲的人了,如果她有要求……是有责任让她达成的吧…… 随着这个字,他喉咙一腥,一口血猛地喷射出来。闭眼前似乎看到阿冬,不对,是韶冬,一把扔掉了手里托着的龙袍,急忙向他奔来。想想,似乎也不吃亏。 他总算让心中的那个人,为他着急了一次……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警告所谓的韶冬,让他必须对姐姐好,不然……不然,他就掀翻了皇宫,让他不好过,不好过,永远都不好过…… 他有种感觉,仇不能报了,或许现在死去赎罪是最好。没有想过,还有醒来的那一天。 此时,七天已过,面对的是身穿龙袍,面带点倦意的韶冬。 韶冬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敲了敲床沿。然后祝痕就看到了消失已久的顾凛。 顾凛一句话也没说地将他领入一所冷宫,直到落锁走人,他都没听到顾凛对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一句解释。 也是从那天开始,祝痕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第六十八章 冷宫破败但也清静,祝痕在这里度过了最混乱的时光,也度过了头脑最为清醒的时刻。他在失控了一段时间后,渐渐安静下来,想通了里面所有的关节,原来如此拙劣的计谋就能将他打败。 太子有太子要做的事与要承担的责任。他从小到大的责任就是将自己培养成合格的继位者。所以就算已经行了冠礼,他还是有每日的功课。 以往的功课都是父皇直接考问,忙的没空就让皇叔来,再不然他们两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时,也是让贴身侍卫送来功课,会等他答好再一并带回去。 当功课是由顾凛送来的,打开后,里边的字迹还是韶冬的,他困惑地张望了会,没有见到父皇的随身侍从。于是他问了顾凛,也才半句,一旁的祝倾就小女儿态地不停摇着他手臂,撒着娇。 他问话的意思并不是怀疑这份功课的真假,毕竟都是身边人,他只是觉得奇怪,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祝倾忽然眼带泪光,委委屈屈地说出她只是追着刚得的猫咪进了书房,然后猫咪弄脏了桌案,于是被罚了,得重新抄好所有弄脏的书件。她又嫌累,所以拉了韶冬来帮忙,功课上的字迹当然就是韶冬的了。 祝痕见祝倾眸光闪烁,举止不自然,还以为是怕被他说,哪里想的到那只是谋划者见猎物即将陷入圈套前的激动与急迫。便信以为真,没有说她半句,垂头认真地看起考题。 考题对祝痕来说似乎不难,但总感到怪异。上面问,若寥寥数人的残兵弱将在西山林遇上数支强悍又训练有素的敌军该如何不费一兵一张地剿灭? 西山林靠近京都,左有密林,右有河谷,背靠青山,里边有无数的野兽禽类出没,一直都是皇家狩猎的圣地。祝痕牙都没长齐就随着父皇皇叔出宫狩猎,闭起眼睛都能画出那片的地形。 如果利用地形设成连环计,这问题根本就不难。联想到即将到来的多暴雨天气,他觉得似乎手到擒来,洋洋洒洒地写出一大篇。 本来功课做好就该马上上交,因为题目是韶冬誊抄的,祝痕基于孔雀遇上求偶的心思,也给韶冬看了一遍。 韶冬的表情依旧冷,不太给面子,只瞅了几眼就走开了。 所以当祝痕在冷宫彻底清醒时,自然就想到了那份功课本就是一场阴谋,韶冬负责出题,祝倾转移他的注意力,顾凛或是顾老将军实施计划。 所谓的忠诚,所谓的亲情,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友情,早就在皇权面前崩塌成灰。 这几人,只要少一人,韶冬再怎么狼子野心,也只是只什么都没有的小毛鸡崽,不可能成事。 若要问祝痕最恨的人是谁,大概会是祝倾。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能给,唯有参与害死亲人,他无法原谅,始终无法原谅。一个本应傲然一生的金枝玉叶怎么就活的这么愚蠢与悲哀? 再次见到韶冬时,竟然是韶冬大婚前一晚,他不明白韶冬穿着一身火红的吉服来冷宫有何意义。成王败寇而已,看他过的不好难道就这么满足?还是只是来通知下作为阶下囚的可怜妹夫? 如果中间没夹着祝倾,他不会认输,哪会做这么屈辱无骨气的事,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怪! 所以,韶冬算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韶冬第一句开口的竟然是不承认是他动手杀了他的父皇与皇叔,只承认确实是受益者。 祝痕当然不信,任由对面的人说的口干舌燥,完全就没搭理。后来还是韶冬让人抬酒来,说只要喝一壶,就让祝痕揍一下,但要认真听他解释。 祝痕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笑的分外的灿烂,恶从胆边生,啪啪啪地按响了手指关节:这送上门的挨揍,哪能不要,恨不得杀死眼前的这人。不过唯一的姐姐既然求过,还等着韶冬施舍点爱意给她,那么只揍的剩下半条命应该可以的。 一开始祝痕揍的还算顺利,韶冬真的不动也不躲地任由他喝完一壶就挥拳,然后从帮忙祝倾誊写他的功课题目开始说起。 祝痕一遍遍地听着,实在不耐烦,气愤中,也不知道灌下去多少的酒,不过还记得他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大概不顾礼仪地大骂一通过,其实没事,碰上个上下没一处不禽兽,还不许他骂?更何况揍都揍了不少了。 大概也义愤填膺地警告过,其实也没事,作为姐夫,一定得忍妻弟的警告。更何况还是互为仇敌的姐夫与妻弟? 再继续喝下去,祝痕似乎感到自己胆子又壮了不少,没喝一滴酒,还是对韶冬不停地动手,压着他往死里揍,兴奋地嗷嗷嗷,嘚吧嘚吧嘚。 似乎边揍边问韶冬杀人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为什么不杀了他,留着做后患可不太好。 也问韶冬夺位的路有千万条,为何偏偏选了扮女人,还是个无视他的女人? 他喜欢的并不是男人,这么如珠如宝地讨好一个男人十年,他接受不了。而且这个男人最后还杀了他的亲人,夺了他的皇位,抢了他的姐姐,将他关在冷宫羞辱。 为什么不来一场正正经经的夺位对战,中间不牵扯任何人,要是死了也甘愿。 越说越憋屈,拳头打出血了,还停不下来。可能正因为打狠了,韶冬开始反抗,三下五除二地反压住祝痕,死死的,然后下嘴。 祝痕差不多醉了的身体,都被疼的醒酒一半。 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摸着感觉要掉了的嘴肉,接着就又被韶冬支起,按在墙上强灌酒。他再怎么反抗,怎么对韶冬挥起拳头都了任何用处。 很快又醉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中韶冬似乎问了他很多话,他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只要他摇头,就灌酒,只要摇头,就灌酒…… 本能让他一个劲地点头,点头,再点头,直到全身再无桎梏。 但随后的一句话,他无法点头,被灌了无数次,至始至终都没让他点头: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扮过女人,你还是喜欢我!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现在爱着我?以后也爱着我? 他不想点头,完全不想,鬼特么的会喜欢一个杀了自己亲人的人。但被灌的太难受了,就好像马上就要死去,可惜拼酒输了,揍人又输了。 竭力睁开眼睛,但眼睛就像被糊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感觉是贴着韶冬的,手使不出劲了,也不管会咬到什么,上嘴就咬,恶狠狠地咬,使劲吃奶的力气咬。 似乎没听到韶冬的求饶或是喊疼,十分不甘地松了嘴昏昏睡去。 然后他疼醒了,是被针灸扎醒的。 一开始还没想到发生了什么,喝酒喝过度,身体的感觉很差,只觉得视线之内的东西都在摇晃,近的能数清睫毛根数的韶冬,也在一同摇晃。 脑子完全迟钝的祝痕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韶冬,看久了,竟然觉得韶冬还是身为女人的好,如此魅惑的像只妖精。 无瑕疵的皮肤润出了光泽,眼睛亮亮的,湿润的眉毛微微皱起,嘴唇红润的像要吃人。 没力气再打架,没力气喝酒,身体疼的只想睡觉,然后他真的闭回眼睛。 再次疼的睁开眼睛时,随着韶冬恶劣而满足的笑容,他视线一晃,整个人随之被抱起,他低下了头,发现,发现……韶冬在对他做什么。 他任何的反抗,都只会让韶冬更加兴奋,两人再次一架打到天亮,他的还好,韶冬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走的时候竟然是保持着笑容,发自内心的笑。 祝痕诅咒了声变态,就沉沉睡去。 后来又发生了一次,祝痕无法接受,选择失忆…… 祝痕想到这里,恶狠狠地剜了眼韶冬,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明知道不可能,就用这种方法,一遇上难题,就用这种方法。 如果不是顾老头的坦言,彼此也是图穷匕见的命运,强迫了也只是一时,没有永远。 ☆、第六十九章 收到祝痕犀利眼神一枚,韶冬浑身一凛,立马收拢双腿,正经危坐。 他大概也猜到祝痕在想什么,看着祝痕还拿在手里的那份算是最后的功课,眼神渐渐复杂。 照理说是应该感谢这份东西,不然他怎么顺势上位?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也大概会一辈子都不敢接受祝痕,不敢对他说出真相,更不会如现在这样,有了彼此的骨肉。 就算祝痕恨他,也不愿意又怎么样,他可以照着心意将他圈在身边,圈一辈子。 不过能查明真相,让他心甘情愿地呆在身边是最好的结果。 韶冬垂眸思考半响,抖着只剩下薄薄内衫的身子,抿抿嘴眼巴巴地看着祝痕,委屈道:“孤冷。” 祝痕顿时黑线,一把揪出屁股底下的龙袍,扔了回去,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写满了滚蛋两字。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1节 韶冬一把抱住扔过来的衣服,继续委屈地眨眨眼,将小韶臻撒娇时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果然看到祝痕皱眉撇开脸,笑嘻嘻地黏了过去,随便将龙袍一披,抱起祝痕就将他往怀里塞。 最后还拉起了没系上带子的龙袍,笼在身前,只将祝痕露出一双闪着怒火的明亮眼睛。 他笑着低头啄了口,在祝痕真要发怒前叹道:“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等我把这老家伙的一切都说破了,你是不是将你的心给我?” 有顾老头的那几句话其实已经很够了,但还有部分细节他还没想通。比如顾老头为何要背叛。 他本就手握兵将的重权,麾下兵将听话,朝堂上说的任何一句话分量都很重,顾凛也跟在身为太子的他身边,备受皇储信任,将来的前途就算没有军功打底,也能左右朝堂的最终决议。 对于这样的结果,两父子有何不满?非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帮一个毫无根底前朝皇子,最终还落的个背主、叛主,被人戳着脊梁骨,死了也抬不起头的下场? 而且韶冬竟然像是完全不知情,上位了也没给俩父子多少好处,也就一个少将军,顾老头现在还是个宫内行走太医的身份。 难道他上位了就不会给吗? 这一切都太过邪乎。如果韶冬有解释,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祝痕挣了挣,没挣开还被韶冬一把搂住了肚子,小心摩挲。韶冬的身体包括手都是温度偏低的,没想到身体快与想抗拒的思维,竟然直接依偎入韶冬的怀里。 他紧紧抿住嘴,眼睛里蒙上一层晶亮的水光,像是欢喜,又像是压着怒气。“要么说,要么滚,再动手动脚,看我不揍死你!” 韶冬可以确定,祝痕是压着怒气的,嘴上可以口是心非,动作却是假不了。不然怎么会被这么恶狠狠地掐了把。 手背上的肉都要掉了。竭力忍着不喊出来,目带杀气地看了眼顾老头,又看了眼祝倾,过了好半响,觉得没那么疼了,才开口慢慢说起。 “其实开头应该是祝倾想的,只有她能进御书房而不被阻拦,也有那个便利偷换功课而不被怀疑。至于为什么还夹上了孤这个可能破坏了你们计划的人,完全是因为孤是最终受益者。” 韶冬说到这里又低头看了眼祝痕,见他情绪还好,继续说了下去,“后面的事,祝倾就没那么大的本事来算计了,应该是顾老将军的手笔了,包括祝倾对阿痕磕头求皇位,也是你设计好的最终结局。” 顾老头不像是被说中,像是烟瘾上来又没烟抽的样子,紧夹着眉头,神色焦急,竟然捡起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子,一个劲地拿手指捻动着里头的烟丝,还时不时地拿到鼻尖嗅着。 祝倾则从被绑住开始就安静的像只等待啃草的顺服羊羔,不动也不响,对外界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 韶冬看在眼里,冷冷地收回目光。再怎么作态,也不可能放开她。接下来的话他不愿意再说,也不必说,祝痕应该猜出来了。 祝痕久久没听见韶冬继续,上挑着眼尾,睨着韶冬垂下来的面容露出个冷笑。 他不承韶冬给的这个人情。 “所以,结论是,顾老将军,顾少将军,祝倾,是一伙的。祝倾可以迷惑我,更可以从我手上要走皇位。至于顾老将军,你有的是实力杀主并且害死第二批过去的大队人马。韶冬……” 说到这里,祝痕忽然顿了顿,然后弯着眼睛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主谋,最多顺势而为。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你夺位成功,而我沦为阶下囚的目的去的。但矛盾的是除了祝倾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他们不要从龙之功,反倒急于用你来洗干净嫌疑,然后在我面前表现的铮铮铁骨。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韶冬浑身僵硬地抱着祝痕,抬手去遮祝痕笑着却像是在哭的眼睛,心疼的不得了。“别说了,既然弄清楚了,我们走吧。” 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抱起祝痕,对外喊了声王有为。 祝痕捧着肚子哈哈笑出声,手指间还夹那枚王有为给的铃铛。他笑到眼泪淌出才指着已经背过身的顾老头道:“因为,他知道父皇有留我秘密势力,他想要让我无力东山再起!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他说着一下又一下地晃起夹着铃铛的那只手。明明晃了很久,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顾老头白着脸看过来,神情像是见了鬼。 祝痕抬眼看了下悬挂着太阳的天空,又一声轻笑,眼泪汹涌的再也止不住。 “这就是父皇来不及交给我的秘密势力的号令印记。拆了它也只是个没心的普通铃铛,任谁拿到他也看不出什么。但银质柔软,只要顺着花纹剪开,然后重新拼接,就是半枚兵符。那时候皇叔问我喜欢什么形状的兵符,我也只是随口说了最好永远都用不到,所以做成普通的饰品,让我能送给心爱的人就好了。” 祝痕说完了,眼睛也变得红彤彤,然后他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孩子终于有家长来帮忙一样,一手揪住韶冬的衣角,一手指着顾老将军说,“你,将另外个铃铛拿出来,不然我杀了顾凛,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韶冬垂眸拿过铃铛,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像是得到了祝痕最真挚的心意,面前轻松,语气森冷,“顾老将军,你让我很为难,我不知该如何处置你。但铃铛还是得拿出来,毕竟是遗物,更是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顾老头望着韶冬许久,才叹息着摇头,“冤孽,真是冤孽,铃铛可以还给你们,算是物归原主,但陛下,让位的念头千万别再有了,不然那么多人,真的就白死了。东西我没带在身上,不如跟我去取吧。” 祝痕听见猛地一把推开韶冬,杀气四溢地一步步靠近顾老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对前朝如此忠臣?我父皇与皇叔可对你有半分的亏待?让他们做了你的垫脚石,晚上睡觉能睡着吗?告诉你,铃铛我不要了,顾凛是一定要杀的。” 顾老头没有激动,只是沉默地抚着只剩下半截的烟杆,沉沉地说了句,“走吧……” “你……“祝痕还想说什么,韶冬一把拦住他,将人重新抱回,轻声劝道:“别激动,当心孩子。铃铛不能不要,那是你父皇与皇叔花心思做的,我们先拿来,然后一切都再说好不好。” 祝痕听见韶冬说起父皇与皇叔,咬着嘴,不想在仇人面前哭,憋气憋久了,还是发出声细细的呜咽,韶冬听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最后绷紧了脸,一把抱起祝痕,飞快离开了这里。 并吩咐王有为带上顾老将军,祝倾与祝崎则打入天牢。 顾老将军麻木地看了眼再次歇斯底里的祝倾,抬脚走人。 祝倾原本的算盘就是死活都要让祝痕认定是自己杀了父皇与皇叔,也正是那份功课流落在外,才给了韶冬机会铲除仇人,夺得皇位。一切都是祝痕自作自受,还怀着仇人的孩子。 最好无面目再活下去。 唯独没想到,最应该遮掩这件事的韶冬,竟然毫不犹豫地点破了他们。她目呲欲裂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而来锁铐她的兵丁也慢慢走进,几乎能看到枷锁上幽冷弄厚的凶气。 她恐惧地颤抖起来,不甘心地对着韶冬大喊:“韶冬,你别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为了你,我弑父屠叔,算计胞弟。如果下地狱,也会拖着你。更别忘了,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就算你坐稳了江山又如何?有的是人指责祝痕!啊!!” ☆、第70章 明天凌晨的更将会挪到早上十点,大概有一万字 祝倾疯狂的喊叫着,咒骂着,与来往她头上套枷锁与脚链兵丁扭打撕咬,竟然不顾肚子里的小孩。兵丁不敢对大肚子的祝倾下重手,拉拉扯扯中竟然也退到了院门处。 走在末尾的王有为刚上马,就被一小兵拦住,侧头听了几句,皱眉往后望。 祝倾原本严严实实不露丝毫缝隙的兜帽披风已经扯下大半,外露的脸就是他这个混迹在军营的见了都无法直视。 陛下已经下令,哪容的她放肆,就算是那个身份,前朝的太子不管,当今的陛下也不管,他做什么烂好人? 侧开脸,低头对小兵吩咐了几句,重新跟上车队。 祝倾在看到祝痕的身影真的消失在眼前时,终于崩溃,完全不能接受祝痕如此冷漠地对她。不要命地抵抗中,还是没看到祝痕的回头,眼中仅剩的希翼彻底破灭。 她以为祝痕来查真相,至少会问下她,和她说上句话,以为他会介意他肚子里的孩子,就算看穿了肚里的孩子不是韶冬的,也会看在是侄儿的份上由着她点,对她好点,然后当着她的面收拾了祝崎,让他生不如死。 结果不但什么话都没有,无论她怎么表现,对祝痕也毫无影响,就好像她不存了在一般,更别说祝崎。 既然都入不了眼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屈辱地怀着孩子,而让祝痕好好地怀着孩子,备受宠爱? 祝倾猛地掀开帽兜,在所有人都避开视线的那一刹那,捡起地上顾老将军还没捡走的另一半烟杆,对准了喉咙。 顾老将军的烟杆只是随手可得的老竹材质,也正因为是老竹,切开喉咙轻而易举。凡是明眼的人,都看出只要这女人动真格,还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真弄的玉碎瓦不全,他们拿什么去向陛下交代?就连王有为也不会饶了他们。他们犹豫了会,没再靠近,只是推搡出个算是能说的上话的头儿来。 祝倾掀掀下巴,眼神轻蔑极了。她也不和他们废话,眯起只剩一半眼皮的眼睛恶狠狠道:“叫祝痕来见我。” 兵丁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没反应过来她嘴里的祝痕是何人,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才会这样的口气。 只有站的最远的一个小兵忽地哆嗦了下,悄悄地往后撤了几步又停下来,犹豫着是要听完再去报告,还是现在就去。 最后他咬咬牙,决定听下去。 祝倾以为这些人不愿意,冷笑一声“叫他来见我,等他知道最终的秘密,自然会奖赏你们。想想你们现在的地位,做的事,再想想同样没有军功,却能对你们呼来喝去的那群人。如果想做一辈子的怂蛋,那就杵着别动。” 刚才被推搡出来的头儿似有意动,又担心这是个陷阱,还是紧闭着嘴巴没有开口。 祝倾又是一声冷笑,“怎么,怕死还是不信我?你觉得我都要去天牢了,是会寻死还是找活路?” 这话中听,但祝倾从伤了的喉咙里吐出来的声音,听着就是毛骨悚然,再配上毁的一塌糊涂的脸简直就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白天看着都脚底似有股寒气往上蹿。 他们一个劲地搓着各自的手臂,拍着额头,试图清醒点。 头儿是个三五大粗的汉子,站直了比祝倾都高上俩个头,外加健硕的身体。但在祝倾面前就是如此的底气不足,小鸡仔一般地惨白着脸,支吾了半天才含糊地问了句,“祝,祝痕,何许,何许人也,哪,哪里能,能找到?” 站的最远的小兵听见有人开口,也扯着嗓子喊了句,“是什么秘密?好歹也要让我们知道点,要是不愿意来,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祝倾听见前一个人的问话骂了句蠢货,听到后一个人问话,没有开口,想看清是谁在问她。奈何眼睛也曾被伤到,看远了就看不清,只好指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说。 “既然你知道祝痕是谁,那你去,就告诉他,‘前朝皇帝心仪的继位者本来就是韶冬,某人当了挡路者还怪有人背叛。’哼,他听了肯定回来。” 小兵没再问话,听完了扭身就跑,追的方向就是韶冬他们走的方向。 等他闪出所有人的视线,吹了声口哨,一匹油光闪亮的高头大马嘚嘚嘚地向他跑来,还亲昵地蹭蹭他的手背。 他一把揭了闷重的头盔,露出汗湿的脸,还道是谁,原来是混进兵丁里的吉利。 韶冬早就猜到祝倾会出幺蛾子,他们在院子里问话推测时,吉利就按照韶冬的吩咐装扮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等他们走了,他就负责盯住祝倾,直到她被关入天牢。 按吉利自己的判断,祝倾刚透露的那句秘密有七成是真的,但整个儿去听,或许就是假的。 吉利一路追一路追,发现去的方向并不是少将军府,而是西河谷的方向,顿时吓得心脏狂跳,赶紧快马加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竟然被说成了诅咒之地,还言之凿凿地在京都中流传起凡是皇族中人,只要去了那里铁定没命。那顾老头将陛下与怀着少皇子的祝痕往那里领,是何居心! 就在吉利追逐时,韶冬一行人即将到达西河谷。在还差两里地时,韶冬忽然喊停了整支车队, 他发现不远处的颜色极为不正常。按这个季节,花草树木应当郁郁葱葱,就算没有化,也该是翠绿的,而不是只有灰败的颜色,毫无生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之前的伤心有关系,还是韶冬过于紧张,只肯在外面骑着马盯住顾老头的一举一动,影响到了祝痕的情绪。总之,祝痕在车厢里孕吐的厉害。 他感到马车停的很突然,还以为出事了,赶紧拿袖子擦干嘴角,又拍了拍脸,强打着精神推开车厢门看了看,见韶冬夹眉毛望着就在眼前的山头,也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心脏骤然快了数拍,刚拍红润了的脸又变得惨白惨白,连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都失了光泽。 许久,他眼神一厉,凶光毕露地指着还坐在马上的顾老将军喝道:“将他拿下,我们撤。” 同行的王有为一听是绑了顾老将军,都不用下属去干,他自己拿了绳子毫不客气地一把拖下顾老将军,利索地将他绑了个结实,完全不考虑他绑的过紧,对顾老将军的身体会不会造成影响。 不过韶冬还是抓着缰绳,出神地看着那片怪异的山头,所以人马没一个有动作。 祝痕抿住嘴,垂头摸了摸肚子,转身就往车厢里回。韶冬忽然出声,“阿痕,你觉得是陷阱还是只是当年的情景再现?顾老将军,你将我们往这里领,银铃铛是否在前面?” 顾老将军沉默着点点头,没有反对祝痕将他绑起来,也没有回应韶冬的猜测,只是慢悠悠地说道:“东西就在西河谷内,可能在水里,也可能在砸下来的山石下,或是埋在土里,混迹在滩涂上。” 韶冬转目看向前方,不再说话,只是深思。 祝痕轻轻地瞟了眼顾老头,问王有为,“你给我的这枚铃铛是哪来的?” 王有为毫无犹豫,对祝痕抱抱拳,直剌剌道:“当年来收敛时,所有人的血肉都混一起了,只发现这个竟然完好地落在一旁,觉得这个应该是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凶手的,所以捡了回来。又觉得您在查真相,干脆就给了您,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有啥用,就什么也没说。” 祝痕垂头一下又一下地摸着铃铛上的花纹,幽幽道:“如果还能有一个,想必藏的地方也是要人命的,对吧,顾老将军。或许还要经历我父皇与皇叔经历过的飞石阵,泥流阵……里面的陷阱比比皆是,就连出口处说不定还有所谓的流寇守着。是不是,顾老将军?” 顾老将军依旧没说话,似乎他的职责只是带他们来寻找另一枚银铃铛的。 ☆、第71章 我早就爱上你,比你的还早 韶冬见顾老头还是如此的做派,按捺住自心底涌出的杀气,拿马鞭指着前面的路冷笑道:“孤谅你没这个胆子再来弑一次君,既然铃铛是祝痕的东西,孤就一定要找到。” 他回头唤了声,“来人,三分之一的人马随我入谷,三分之二的留在这里保护孤的阿痕,等吉利赶到,你们即刻启程回宫。” 祝痕心里一急,快步走向韶冬,死死拽住韶冬手里的缰绳急道:“都到这份上了,他是个什么居心你还看不出来吗?难道想重蹈我父皇与皇叔的覆辙?” 韶冬垂眸看着祝痕,目光从他的发冠一直往脸上滑,滑的很慢,最后停在祝痕的并无多少血色的嘴唇,璀然一笑,眼睛里闪着明明白白的欢喜。 “阿痕,你已经好久都没主动走向孤了,还担心孤的性命,好开心。”说着急急地俯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祝痕的嘴。 刚被轻咬了口,祝痕就一把推开韶冬,态度坚决地表达着他的想法。“不行,如果铃铛背后的势力就是他,在真正的主人没出现前,他是有权利来调动那股势力的。你……总之不能去。” 韶冬听了后笑的更为灿烂,平时有多冷漠,现在就有多温暖,就连冰冷的指尖都带上了暖意。他干脆跳下马,一把搂住祝痕就又亲了上去。 喉咙里含糊出声,“我没了,你可以重新夺回皇权,小壮壮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你在,长大成人完全没问题。而你只需要告诉未出世的小家伙,他的母妃病逝了,就和你父皇曾经告诉过你一样。有没有我,他们都会像你一般长的玉树临风,谦谦君子。告诉我,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愿意了?” 说着他蹭了蹭祝痕彻底僵硬的面颊,眼内带出的湿润明明白白地印上彼此。感到怀里的祝痕随着他的话开始颤抖,一股黑沉慢慢凝聚在眼眸深处,又很快消散。 祝痕是个怎么样的人,韶冬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等不下去了,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来攻占祝痕的心,所以逼祝痕来做选择。他有自信不会失望,不然杀他的机会有千千万,祝痕也还是没动过手。 但如果祝痕真的推开他了,那他也不会就这么任由被推开。只会不再给祝痕任何的自由。将他关在一个只有他能去的屋子里,哪都不能去,只能看着他,等着他,爱着他,就连死都只能和他一起面对。 就算卑鄙,也要将祝痕的心重新打开! 韶冬合上翻腾个不休的眼眸,软下腰身,将怀里的祝痕啄个够。 后边的王有为刚瞧了一眼,面皮立马就涨的紫红,不过他还没忘瞪住抬头偷瞄的手下们,哪个还敢抬头,他就拍哪个的脑袋。 韶冬听见后边的动静,嗤地一声轻笑,睁着眼看了会满脸红晕,眼内似有水流在晃动的祝痕,抬起袖子遮住所有人的视线,双唇紧紧贴上祝痕的,又缓缓转向他的耳垂,轻舔。 男人独有声线在轻喘中低喃,“回答我,阿痕。告诉我,你不愿没有我,不愿小壮壮和未出世的孩子没有了他们的韶爹。” 祝痕浑身都笼罩在韶冬的气息下,耳尖不由自主地发红颤动,身体发软。还剩下一丝清明的他只微微地挣了下,很快放弃,在韶冬连问之下,终于恍恍惚惚地地点点头。 韶冬深吸一口气,发现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一改刚才的温柔,一手握住祝痕的后颈,极为用力亲吻上去,找到里边的舌头,缠住叼出,含着抿着,又拿牙齿细碎地咬着祝痕的嘴巴,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祝痕只觉得头脑眩晕,胸口发烫,嘴里呜呜出声,软面条似地挂在韶冬身上,任由亲吻。一波又一波的酥麻,从嘴上一直蔓延到心间,再扩散在脑子里。 被韶冬亲吻过那么多次,就算肚子里又有了,也没有这次的酣畅与身心皆愉悦。呜咽一声,双手紧紧揪住韶冬,如一只被吓到的可怜小兽,满是踟蹰。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躲开他,还是贴上去感受韶冬给于的情感。 韶冬瞅着开始回应他的祝痕,笑的毫无顾忌,恨不得头晕目眩的祝痕彻底迷倒在他脚下。 他保持笑容,压低身体,小心地摩挲了遍祝痕的肚子,保持着贴近的动作,悄悄说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带着追来的吉利回宫。他知道我的传位诏书放在哪,对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 祝痕懵了,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韶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口怒气将他的脸憋的通红。一掌拍下韶冬扶住腰部的手,“什么意思?你还是要去?” 韶冬的手抖了抖,耷拉下情潮未退的湿润双眼,委屈极了地瞅着祝痕明显红肿了的嘴,不过还装不过一会,就忍不住再次扑了过去,搂住再吻。 急急地吸了两口,听着底祝痕的可能是疼了的吸气声,马上就改成细细碎碎的如蜻蜓点水,里面没有欲,念,全都是满溢出来的珍惜。 祝痕忍了会,还是侧开脸,抓挠挣扎起来。他似乎有点明白韶冬为什么非要去,但那里太危险,也无法再接受一次同样的痛。双手揪上韶冬的领口,往下扯了又扯,含着怒气眼对眼,一字一句,“我心里明白了,我们回去!不然我再也不会等你,你死都与我无关,然后告诉家里的小子们,他们只有一个爹,母妃病逝了。” 韶冬对着祝痕笑了又笑,又弯腰啄了口,没亲到,闷笑出声,“我知道你喜欢我的笑容,所以从来都只给你看,看过我笑的,都被我整的脱层皮了。所以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还有,如果能拿到铃铛,我们就能重来,我愿意一试。特别是听到你说那铃铛其实是准备送给我的礼物,更要去拿。” 祝痕知道韶冬是要来真的,忍不住红了眼眶,摸着跳的厉害的胸口凶道:“我都说了,知道了知道了,那不用证明了,还去什么去!” 韶冬摸摸祝痕的额皮,那里有他爱不释手的温度,嘴角一弯,徐徐叹息,“我怎么舍得你呢,不过是还你十年的亏欠而已。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比你更早,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我只是不敢说,不敢回应,就怕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了个男人,还要死要活。而我卑微的得不到你,还要丧命,与你再无瓜葛。” 他慢慢说,慢慢拆下祝痕的发冠,抽出里边的发簪,小心地取帕包好放在心口的位置,然后继续慢慢说着,“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你最多也只念我几年,然后你登上帝位,就算念着我也要一个又一个地娶女人,生下一个又一个聪慧又像你的继承人。对我越来越淡忘。你知道的,这样的结局我绝对不会要。还不如藏起所有的感情,蛰伏起来,就算伤了你的心,也要夺得帝位。所有的孽与罪由我来承担,世人的唾骂与轻视都对我来。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都将你死死地圈在身边,一辈子不放手。触手可及,抬眼可见,享那鱼水之欢。” 最后的几个字缠绵嘶哑,还带着韶冬喉咙深处发出的,带着满足的喘息,就像真在鱼水之欢一般。祝痕楞怔怔地抬着头,披散着长发,随风微荡。他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韶冬,判断着他话里的真实性。 如果是假的,韶冬还需要执意要去西河谷内吗?祝痕不停地问着自己,心一下又一下,跳的极快,一个没忍住,眼睛又湿了起来。 擦了又擦,泪水不断,视线总是模糊,一漾一漾地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不止是现在,韶冬这个人,从来都没让他看清过。深情的这般可怕,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毁了。如果没有祝倾的那场跪求,他是不是还要和自己来一场夺位大战?然后将京都搅个天翻地覆? 这样的爱太浓烈,浓烈的让人害怕,祝痕觉得他已经无路可走,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走向韶冬的路。 父皇曾经感叹过他太过手软,将来做了帝王,不会威慑群臣,有再多的大仁大智,百姓还是会受苦。人总有好有坏,有强有弱,有私心有他念,一味的扶持与一位的压榨用在江山社稷上,是一样的只会滋生黑暗,再强盛的国也会由此衰弱,也会由此崩塌。 这么久的观察,祝痕哪里会不明白韶冬是比他还适合来当这个皇帝,所以就算没想明白真相,手下人催促他动手,他只是推说如果一件宝贝放在别人那里比在自己手里得到的回报还更多,那就让别人来暂时保管,反正要拿回,随时可以,包括积累的回报…… 祝痕闭了闭眼睛,喉间哽咽,他十年的付出还是宣诸于口的,就已让他心神俱疲,不愿再来一次。如果他是韶冬,将爱藏在心里,不能说,不能做,不能表达,悄悄说都不敢。还要与祝倾虚与委蛇,来遮掩,来努力营建出一个虚假的感情世界。 苦苦等待,花未开,果未结,放在心里的人却在一直很他,怀疑他,漠视他…… 祝痕死死揪住韶冬的领子,无论韶冬亲他占他便宜还是劝说,他就是死不肯撒手。 韶冬摸摸祝痕的脑袋,纠缠在手心里的发丝顺滑冰凉,轻嗅手指,上面还带着皂角的清香,与他是同一个香味。 愉悦地勾起嘴,今天笑的次数太多,越笑越自然,脸部的肌肉也是柔软的溺死人。 “阿痕,我一定会证明,我值得你爱与托付一生,所以不要害怕,我只需要等我回来,放开让十年前的事,你只是做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功课,你的父皇与皇叔只是游山玩水忘记归家,而我只是错过了一次与你相爱的机会,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祝痕擦擦泪水,极为认真地盯着韶冬,一字一句道:“不管里头有没有铃铛,我都不要了,你也别去。” 韶冬不动声色地捏上祝痕的后颈骨,手指微动,刚要使劲,又停了下来,将祝痕整个儿小心抱起,神色间似有怅然,“好,听你的,你先别激动。” 韶冬改口的太快,祝痕不但没有相信,还扯住他的袖子看的紧紧的,弄的他心里好生欢喜,但也哭笑不得。 西河谷内他迟早都是要去的,如果他不去,祝痕也不去,那么就算死在这里的人不是祝痕杀的,祝痕也都会有个没解开的心结,将来如何发号施令?如何管治国家?就是教养小太子时,也会规避这类涉及无数性命的计策。 同时也有一件必须是他亲自去看的事,那就是顾老头既不是韶朝的某个遗部下,遗孤,也没与前朝有深仇大恨,为何会毫无理由地背叛前朝? 而且顾老头明知道顾凛在他手里还这样的态度,说明还瞒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和他的叛变有关。 就算在这里什么都没查到,还有个算的上是父辈给的定情信物。 归根结底,他敢去还是因为顾老头胆子再大,谱摆的再高也没用,顾凛在他手里,如果他出事,顾凛必定没好下场。 祝痕或许猜的是对的,顾老头就是秘密势力的背后首脑,但他就是谅顾老头有心也还是不敢下手。如果是两人同去,或许会毫不客气,毕竟还有个小太子在宫里,只要有兵有威望,就能把控,而顾凛也能得救。 韶冬冷冷地瞥了眼看上去老老实实的顾老头,杀气犹如实质。在收回目光时又纯良的不得了,哄着祝痕喝点茶水解解乏。 由于担心用激烈的方法会伤到孩子,茶水里加了点少许的迷药。这些迷药还是王有为提供的,平常都是打猎时撒在诱饵上,用来迷晕皮毛特别漂亮,完全不能有伤口的兽类。 韶冬不敢多放,只兑了一点点在茶水里,耐心地等祝痕喝下,又缓缓地闭上眼睛,歪头睡去。才万分忐忑地把了半天的脉向,直到确定确实没问题才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这里,缓缓向西河谷内推进。 他没有带走王有为,令王有为无论出现何事,都得寸步不离地保护祝痕。而他赶到西河谷边缘时也没盲目地进去,直挺着后背,轻夹马肚,缓缓绕着山壁走了一圈,过程中看的极为细致。 一圈完毕才派出五人作为探子前去探路,查明一切并半里范围内都无事,原地休整发信号,等他出现再行探路。这样虽然麻烦,但胜在安全。 韶冬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奇怪,飞禽走兽时隐时没,偶有兽叫鸟鸣交辉呼应。祝痕功课内所写的阵法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利用了地形与气候,可循环利用。 如果不是所有的阵法都遭到了破坏,这些个最善于趋吉避害的动物怎么可能还能在此做窝挖穴?看上去还挺欣欣向荣,自成一套。 韶冬走遍了西河谷,没有遇上任何危险,还在河谷的另一头找到了另一枚银铃铛,不过他也找到了不少其他人的痕迹,看上去十分规整,只出现在有利监制位置,或是便于攻击的位置,应该是支十分训练有素的兵队,而且数目不小。 他估摸着顾老头掌握的,极有可能就是祝痕父皇留给他的秘密势力,这个地方大的离谱,而且自从出了那么大的事,就算没有诅咒之地的这种流言,也会被认为是不详的死地,无人会靠近。 足够藏一支十分庞大的兵队,也足够无人发现。 同时,韶冬想起翻过的前朝纪事簿,里面对这件事有过详细的记载。其中就有这个细节:两批军队前赴后继,数量庞大,几乎耗尽国之四分之一兵力。收敛时,由于分不清你我,也担心造成瘟疫,就地焚烧,各户家人建的全都是衣冠冢。 如果全员被消灭,且无一逃出,那河谷内的破坏力度应该是极为恐怖的,但查看了个遍后,似乎没有达到能吞没这么多人性命的程度。 假设破坏的地方都只是做做样子,就地焚烧也只是个幌子,而所有人都活着,那他们会在哪里?顾老头掌握着这些人? 那祝痕的父皇与皇叔呢?也还活着? 韶冬腾地发亮又忽地熄灭,再次环顾起河谷。检索完毕,他没有急着离开,也没急着下结论,一边推想,一边继续观察,看看有无遗漏的地方。 他觉得这次果然是来对了。曾经也派出不少人来此地调查,不是有去无回,就是什么也没发现,包括顾凛也是什么都没发现。看来背后的人铁定是顾老头,没得错了。 但是他还是没找到任何有关顾老头叛变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叛变,祝痕的两位亲人肯定还活着,那他们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夺了祝痕的帝位,也没有行动?这可能吗? 而且顾老头的心,确实没向着祝痕,只是显露出一副前朝忠臣的模样,实质性的好处却是一桩都没。 如此完全说不通。 如果是叛变,吸收兵将,扩大势力的话…… 韶冬不忍心再往下想。 在查无可查之下,终于下令收队,回城。 祝痕这边下药下的量小,韶冬进谷才半个时辰,他就清醒了过来。而吉利也恰巧赶到。 吉利气喘如牛,下了马后就摊在地上,好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祝痕见少了三分之一的人马,韶冬也不见了,顿时沉下了脸,谁来说都没用,就是不肯离开 见到吉利来了,更是啪地一下将车厢门关了个严实。 吉利喘匀了气,一打听,陛下还真的进了西河谷,大喊一声,“我的祖宗喂~”再次软倒在地。这下他总算明白陛下为什么让他去打探祝倾,晚点过来了。 陛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了解祝倾或是防止祝倾出幺蛾子,他刚才盯着祝倾的事谁都可以做,唯有带回祝痕,只有他能做。因为他晚来了,祝痕可以迁怒在场的任何人,对他却无法责骂。或许还料到了祝倾会说些什么吸引祝痕回去…… 而且韶冬最信任他,已经将重新收拢的兵权与传位圣旨的藏放位置告诉了他。 陛下什么都想到了,也什么都早早地在暗地里做好规划与布置好万全之策。 吉利忍不住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 祝痕听着哭声,心里更加难受,猛地打开车厢,“王有为听令……将吉利的嘴塞上。” 他原本想说的是王有为开路,他要带齐人马去找韶冬,但目光一接触到顾老头,立马改了口。 顾老头看向谷口的目光太过复杂,看他的目光有太过淡漠,就好像他不该存在一般。 他不知道如果下了这样的命令,会不会连累韶冬。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其实就是简单的一句话,顾老头对韶冬没有加害之意,对他则有。 祝痕垂眸看着韶冬没有拿走的铃铛,默默不语,直到被堵了嘴的吉利靠过来,一个劲地拿嘴去蹭车厢壁,企图蹭下塞嘴的布条时,祝痕才红着眼眶看向他。 吉利停下猪拱一般的傻叉动作,看了眼祝痕的肚子,双眼忽地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将脸凑近祝痕。 祝痕也不问他会不会还嚎的这么难听了,也不看他一眼,抬手就将布条拿了下来,然后双目涣散地看向谷口。 吉利看祝痕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觉得陛下也算是值了。狠狠地抹了把脸,指着顾老头铿锵有力地说了句,“祝倾还未进天牢,在原地等您,她说,您要是不去她就自戕,如果这句话没用,还有一句您肯定想听的。” 祝痕眼珠子动也没动一下,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谷口的方向。 吉利心道,果然对祝倾已经无视了,扯扯嘴皮,继续道:“她还让我给您带句话,‘前朝皇帝心仪的继位者本来就是韶冬,某人当了挡路者还怪有人背叛。’所以您和我一道回去问个清楚吗?” 祝痕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吉利以为他没注意听,又说了一遍,祝痕还是沉默着。 吉利后来又硬着头皮说了遍,祝痕依旧不接茬,总算明白过来,心中默念了句,‘陛下,不是我不做事,是您幸福的时刻到了,只是您为何要去西河谷这么危险的地方?大家都好好的多好……’ 他颓然地蹲下身,捡了个小木棍在地上泄愤般地抠挖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保佑陛下平安无事,保佑那些小人个个没好下场,保佑小太子快快长大,早日惩奸除恶,三皇子能健健康康白白胖胖,顺利落地,再带个四皇子来,保佑娇大人……” 祝痕皱起眉,踢了踢吉利,“安静点,我心里很慌,你一吵,我就犯恶心。” 吉利抬头太猛,往后一仰就坐在了泥地上,见祝痕真在犯呕,一个轱辘起了身,将祝痕重新扶到马车里,倒了杯水就递给了祝痕。 被药倒过一次,祝痕哪里肯喝,摆摆手,闭上眼睛靠着车厢壁假寐。 被这么一打岔,吉利完全忘了祝倾的事,绕着车厢一个劲地转悠着,心里急的抓耳挠腮。可惜他不懂医,不然就去把把脉。 陛下盼着这个孩子盼了好久,又小心翼翼的,万一在他手里出了事,如何是好。 吉利脸色变幻的厉害,完全就静不下来。祝痕看着安安静静,沉默无话的样子,其实吉利在说第一遍时他就听的一清二楚。 在韶冬没有归来之前,他只想等回韶冬,要是等不到,他自然会大开杀戒。 祝倾将他当成弟弟,他就将她当成姐姐,如果顾老头将他当成需要效忠的主子,他就将他当成可信的臣子。 既然什么都不是,那么他们对他来说自然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不能伤害到他。无论事情的真相有多残酷。 只有在乎的人与在乎的事,才能动摇到他的心神。 王有为见韶冬一下子回不来,祝痕又不肯回宫,而吉利来了也没什么用处,不由急了。他可是将陛下的吩咐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出了岔子,他担当不起。 脑子又动到了迷药上,茶水不喝,东西肯定会吃点。于是吩咐两下属出去猎点味美肉嫩的野味,剥洗干净后由他亲自烹烤。 天色将暗前,他终于烤好了一只土窑鸡,扒拉渐渐熄灭的炭火与依旧火热的烤成黑硬的厚土,露出里面的草叶锦鸡。还没拆开外头的草叶,勾人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吉利率先耸了耸鼻子,欢快地跑到王有为身边,眼睛晶晶亮地盯着那团黑乎乎的草叶,口水都要挂下来。 王有为对自己的手艺万分自信,见吉利傻乎乎地只顾着流口水,竟然都不去取个盆子来装,只要自己动手。 王有为在祝痕跑出宫时,还伪装成徐猎户照顾过他二十多天,也略了解祝痕不喜欢浪费。锦鸡这么大只,祝痕一人吃不完,要是见到唤他一起来吃,那就糟了。 于是专门切肉的小刀刷刷刷,几下就切下了鸡腿,鸡翅,还有一份胸脯肉。 吉利没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能有他的份,就差抱住王有为狠狠地亲一口。他屁颠屁颠地抱着两盆鸡肉捧到祝痕面前。 祝痕还没动手,他就狼吞虎咽起来,吃的那个满嘴流油,差点吞下自己的手指头,一个劲地嗯嗯嗯。 祝痕瞧了会,见吉利一点事也没有,又摸了摸肚子,拿起鸡胸肉,慢慢地吃了起来。刚吃了两片,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还留有一点力气的祝痕猛地打翻还有不少鸡肉的盘子,死死揪住一脸莫名的吉利,不甘心地昏睡了过去。 王有为瞧着祝痕再次睡去,搓搓手,靠近看了几眼,确定祝痕没事,才对着一脸求死的吉利,傻呵呵地一笑,“药都下在鸡胸肉里了,吃两片没事,回宫了肯定就醒了。” 他放好车帘,关好车门,又搓搓手,下令回宫。 就在王有为启程没多会,薄薄的雾气中一队人马疾驰而出,护卫在中间的赫然就是韶冬。 他紧抿着嘴,一脸冷然,除了衣服上带了点褶皱,可以说是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 跟着祝痕去的这些兵丁原本也以为是要送死去了,现在能回来,个个高兴的不得了,他们不像韶冬这般冷静,带着笑意,归心似箭。回头他们还可以和同僚们好好吹吹牛皮,进了毕死之地原来都是噱头,也不过如此。 祝痕与韶冬分别一前一后地赶到宫中,本该静谧的宫中竟然沸腾如油锅,宫人侍从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说着什么,就连平时最严肃的侍卫们也神不守舍。 祝痕还没醒来,马车一直将他送到皇帝寝宫前才停了下来。韶冬看了几眼因他忽然出现而下跪的宫人侍从们,没有说罚,也没说不罚。 这些人跪着了,没听叫起也不敢起来,韶冬走了,她们还跪着。 韶冬木着脸,小心翼翼地将祝痕抱下马车,本想说王有为几句,小腿忽地一重,原来是小韶臻抱了上来,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全是看到他与祝痕后的开心。 小家伙肯定是守在门口,才会这么快地扑过来,想到这里,韶冬神情一软,压低声音对着王有为摆摆手指,让他退下,不过还是说了句,“药下重了!没有下次。”。 王有为赶紧点头闪人。 娇大人也在,它守着小韶臻到现在,见人都回来了,默默地舔舔爪子,扭头就走。 韶冬就这么拖着挂在腿上的小肉球,一步一沉地将一大一小带回了卧房。 小家伙除了他的喵嗷,一天都没看到两人,就连吉利也没见到,撒娇似地就是不松手。他现在也知道祝痕肚子里有弟弟了,要爱护要小心,所有歪缠着韶冬,一个劲地求抱抱。 韶冬还想把脉的,被闹的实在没办法,只好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等他安静下来,才开始把脉。 药确实下多了,如果不是脉象平稳,看着等会就能醒来,韶冬几乎想抽刀和王有为打一架了。竟然如此的不分轻重,他走之前被下了一次药,现在又下一次,万一药性积累,伤着了祝痕与孩子怎么办。 韶冬胸口痒痒,垂头一看,原来是小韶臻在挠他的胸口。小家伙嘴噘得老高,像是在生气为什么一天都没不到他们,但一双眼睛生的过于水汪汪,就算生气了也像是在眼巴巴地撒娇。 韶冬闷笑一声,点着小韶臻的鼻子道:“还真像阿痕小时候的样子,今天乖不乖?” 小家伙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虽然亲近韶冬,但最喜欢的还是祝痕,因为祝痕比韶冬温和许多,虽然严厉起来比韶冬还严厉。如果换成祝痕来问,他大概就会噘嘴说个不停了。 韶冬了然地摸摸小家伙的脑壳,叫来伺候他一天的侍从,细细询问起来。但刚问答了几句,韶冬就问不下去。 不是小家伙出了问题,而是侍从从一开始,表情就不正常,还答非所问,看的韶冬随手抓起矮几上的一只茶杯就砸了过去。 小韶臻听着脆响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膀,爬出韶冬的怀抱,往榻上躺。 韶冬见小家伙并没有去滚祝痕肚子的意思,也就随他去黏祝痕。他冷厉着双目,呵斥着瑟瑟发抖起来的侍从道:“孤平日里是不是都太纵容你们了?如此的没规没距?” 其实自从祝痕住进这里,向来冷面无情的韶冬温和了不少,侍从们一如既往地忠心耿耿,却也松弛了下来。被这么一砸,陡然想起韶冬过往的不讲情面。 赶紧求饶,也不敢大声,就这么一头接一头地磕着,还将宫内不对劲的原因抖了个干净。 原来是宫内一处本该没有人迹的地方忽然闹个不停,有好奇的宫人去看,谁知道听到一个完全毁容,还大着肚子的女子在疯言狂语,旁边还围着一圈的兵丁。 女子胡言乱语的内容大概就是说自己是元后,怀了小太子云云,除了她肚子里的,没一个是正统。 开始还没什么,可能是去看这么寡廉鲜耻的人越来越多,大肚女人也就越来越疯癫,说出不少内宫辛秘,听上去似真又似假,其中还牵扯到了前朝太子…… 侍从说到这里偷偷地看了眼韶冬露在外头的手指,骇的赶紧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韶冬不用猜也知道寡廉鲜耻还胡言乱语的人是谁了,反正这样的人嘴里也吐不出好话,他不想再问,只让侍从下去领罚。 “慢着,回来,你且来说说,她是怎么说我的?” 韶冬回头一看,面色一软,十分自然拿起靠枕往准备坐起的祝痕身后塞,还顺手捞回见祝痕醒来,扭着肉屁股,满脸兴奋的小家伙。 侍从转回身,面如死灰,再次一个接一个地地磕头,“奴才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乱嚼舌根,还请祝公子饶命。” 韶冬不言语,见怀里的小家伙还是不老实,故作严肃,捏着两只小肥手吓唬道:“今日练写大字没?韶爹来教你,咱们写不完一百个就不睡觉好不好?” 小家伙顿时吓得脑袋一缩,眼泪汪汪地抱着韶冬的脖子一动不动地装死。逗得韶冬哈哈大笑。小家伙见韶冬笑了,呆呆地看了会,然后开始猛蹭起韶爹的脸皮,就好像在比谁的经蹭一般。 韶冬笑的停不下来。 祝痕被这么一打岔,也不想问了,挥手让侍从下去,就这么歪着身子,看俩父子腻歪,也笑的开心。 侍从这么一走,韶冬过了会就不再笑的这么厉害,捏着小家伙的肥爪子,说要和他比推力。 小家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算他的韶爹总是无耻地用一根手指将他推的满榻滚,还是开心的笑个不停。 祝痕又一次擦去小韶臻笑后流出来的口水,忍不住推了把韶冬,将他推的顺势倒下,也对着小家伙眨眼哄骗,“小韶臻,祝爹是不是最厉害,韶爹都甘拜下风了。” 小家伙昂昂头,糯声糯气道:“是我,我才最厉害!” 话一落下,三人滚成一团,韶冬看好祝痕的肚子,其他都由着他闹。 随着这一通闹腾,之前的害怕与气愤也随之散去,谁也没再提西河谷的事,就这么你抱着我,我抱着儿子,胡乱地躺在榻上累的直喘气。 不过祝痕还是对韶冬说了句,“祝倾要是真不愿意去天牢,也没地方搁她这么个人了,不如问问她是想死还是去天牢就这么活着。” 韶冬嗯了声,吩咐了吉利几句,又见吉利对他一个劲地挤眉弄眼,只好重新整理好滚乱了的衣袍,跟着吉利一道走了出去。 韶冬一走,祝痕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力气,直挺挺地仰身横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家伙的后背。 小家伙忽闪着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地安静下来,任由祝爹目光迷离。 吉利将祝倾吩咐他告诉祝痕的话重新说了遍给韶冬听,韶冬听完后彻底暴怒,锵地一声抽出一旁侍卫佩戴的刀,杀气腾腾地往祝倾还不肯腾地的地方走。 一步一沉,眼珠子泛着幽冷的光,就像里边不带丝毫的情感。 ☆、第72章 剐你的理由随便编 夜晚凉风习习,伴有淡淡花香,给内宫带来了点清幽小调。韶冬一路走来,面上不显,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畜生都知道护窝,偏偏这么个畜生不如的祝倾,竟然搅合的宫人不安守本分,毫无规矩。也不用韶冬吩咐,吉利一脚一个将这些私议祝痕,传播流言的轮番踹翻,并令侍卫带走,等候发落。 韶冬提着刀,寒着脸靠近祝倾时,她还在眉飞色舞地与看管她的兵丁及闻风赶来的几名宫人继续说着祝痕的事。 吉利想要去喝止,韶冬抬手止住,又动动手指让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他听着侍卫佩刀出鞘的声音,黑琉璃般的眼珠子在晕黄的灯笼下折射出一线泛红的幽光。 “你认真记下她说了什么,不要有漏,等会她要是少说一个字,说错一个字,多说一个字,我会亲自在她身上多划一刀。至于那些听的兴奋的,不如也一起好了。” 吉利打了个寒噤,赶紧竖起耳朵细听,越听手指颤抖的越厉害:祝倾竟然绘声绘色地在讲祝痕如何在冷宫怀上小太子的事,末了还极为鄙夷地说祝痕能受孕生子,也是证明了血统不正,完全是被男人压,做不了皇帝的命。 他的视线绕了圈听到这里还不离开走开的,能确定,这些人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又极为小心地偷瞄了眼韶冬,发现韶冬竟然神色淡然地拄着寒光湛湛的刀就地坐下,云淡风轻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也不知道是谁在祝倾的那一拨中惊呼了一声,陛下二字很是清晰,还算聪明的什么也没瞧就赶紧跪下求饶,笨的等瞧清楚了侍卫们的阵势才一个接一个地跪满了地。 站在外围的韶冬冷哼一声,任由祝倾一步步地靠近。他只是懒洋洋地站起,举起刀吹吹刀刃,然后又无聊地放下,随意地晃动着。像是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产生兴趣。 他会过来,也是有人在这里妄论皇族…… 跪地的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陷入了怎样的境地,顿时汗如雨下,承受不了的,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祝倾没有下跪,在一片跪着的人群中,昂首挺胸。虽然只有韶冬来了,但流言已经传遍整个内宫,不日就能散播到宫外,她就不信,到了这种程度还不能拉着祝痕一起死。 在她眼里,韶冬是这样的状态似乎很正常,过去年少时也经常这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韶冬在不能专注时,并不轻易碰刀。 还差五步就站到韶冬的面前,祝倾及时地停住脚,不在靠近,她两颊的肌肉已经不能控制,所以也勾不起笑容,欢喜的语气还是能表达。 “韶冬,你来啦。拿着刀做什么呢?杀我吗?听了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很生气?生气也没用哦,这些都是事实。” 韶冬抬眉露齿微笑,语气平和,就像在和儿时同伴在说话。“你说了什么?说来我听听。”说着还向祝倾招招手。 祝倾犹豫了会,还是没有再靠近韶冬,睨着韶冬握在手里,寒光闪闪的刀,嗤地一声笑,嘲讽意味十足。 “韶冬,也不用做戏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包括我。但没关系,我想说的,要说的都传播出去了,祝痕那个贱人很快就会下来陪我了。” 在其他人的哭嚎求饶声中,韶冬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拎着刀十分随意地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反问着,“是吗?那你的意思是已经活够了?我觉得不太够,最起码也不能死的很快。” 韶冬说完立即后退一步,早就将这里围死的护卫们迅猛地将所有人都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上,吉利则将祝倾捆了手脚,扔在地上,任由她咒骂。 韶冬摸摸耳垂,苦恼道:“耳朵有点烧,看来阿痕在想我。祝倾,你说我要不要先放了你,等今晚过后再处理你,还有这些即将被你害死的宫人?” 祝倾眼睛一亮,立马抱着肚子皱眉喊疼。 韶冬又摸摸耳朵,“祝痕喜欢听我讲故事,要不然你再来一个好了。” 说道这种程度,祝倾哪里不明白韶冬将她当成了耗子在逗弄。那她偏偏就是不要他得逞。反正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想要,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了用来保住一条命。 不在挣扎,高傲地示意吉利过来扶起她。 吉利看了眼韶冬,见他并不反对,哆哆嗦嗦地扶起祝倾,然后退到一旁。 祝倾瞟了眼吉利,掀嘴讽刺,“就你这么个无情的人,身边竟然会有个还算淳厚的人,也是稀奇。” 韶冬摇头,“别白费劲了,他是伺候在我身边的人,你是个什么货色,他和我一样的清楚。再说我在这,他也不敢帮你,还是开始说吧。” 祝倾冷笑着收回目光,“真是有眼无珠,朱玉在前,却挑了颗烂草。” 韶冬半垂下眼眸,抬手就是一刀。“你说错了,这句话你没说过。” 说着举起手指,往下一放。被侍卫们拎在手里的宫人立马哀嚎着出声,身上某处同样都被割了刀。 祝倾的脚踝被割到了,疼的差点没厥过去,白着脸刚看了血淋淋的脚,眼看要晕,被韶冬又在另一只脚踝处割了一刀,这下连晕都不敢晕,就怕又被割。 韶冬满意地点点头,耐心地戳着她的心窝,“你还真不该这么歹毒。本来都不想动你了,就连阿痕都不想搭理你。好奇怪,保住性命不好吗?继续说吧,说完了我好早点去陪阿痕。” 祝倾咬着牙齿,几乎咬出血才忍住没破口大骂,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备受折磨而死。这种算不上极致的疼痛还是让她想起在蛇牢里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不想再回蛇牢,不想再经历了。颤抖了好久才嘶哑着嗓子按照韶冬的意思来说话。之前说给其他人听的那些其实都是假的,唯有一样是真的。 看了眼韶冬,发现他压根就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在细看刀刃上带着的血液。他的眼中有红光闪烁,那两刀似乎只是份开胃菜,再不满足他,下一瞬或许就会再割上来。 祝倾彻底慌了,肚子似乎也开始疼起来,手指抠挖着地砖一字一句地开始说起来。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2节 “韶冬,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是真的。我与顾老将军会背叛祝痕,也是因为这个。” 韶冬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在翻看着手里的刀。 祝倾能感到脚上的伤口在往外淌血,裙摆也开始濡湿,她吸口气又吐口气,冷汗自额上冒出。都不用韶冬再催促,赶紧往下说。 “你的身份不是被我发现的,而是父皇与皇叔早就知道的。我也说过,祝痕的功课之所以要重新誊抄是因为我抓猫咪抓到了御书房。其实真相是我抓猫跟着进了御书房,听到了父皇与皇叔的话,才知道你的身份。同是他们也说祝痕无论做多久的太子,皇位也应该是你的。” 韶冬早就停下耍刀的动作,目光锐利地盯住了祝倾,不停地分析着她话中的真实度。 祝倾疼极了,深吸了数口气,就算这样,还是注意到了韶冬态度上的改变,她竟然觉得在这一小会中,疼的让她愉悦。 “知道那时候除了父皇与皇叔,在座的还有谁吗?喊御医来,保证不再动我,我就告诉你一切。” 韶冬眸光闪烁,缓缓靠近,过于英俊的容颜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祝倾的视线内,倒映在她眼中。 然后祝倾发现,她丑陋的模样也分毫不差地出现在韶冬漂亮的眼睛里。 这种认知让她崩溃,伸出手,不知道是该抓住韶冬的手臂还是将他推远。明明这副样子是他害的,为何还会沉沦? 是了,是祝痕那贱人,如果不是他,韶冬怎么会狠心将他关入蛇牢,说不定还是祝痕出的主意。 祝倾望着韶冬,神色迷离地喃喃道:“我是你的元后,一生一世的元后,你明明答应会对我好,却变成现在这样。继续对我好不好吗?就连父皇与皇叔都不向着那贱人,你为何要疼惜他?他就是个灾星,没有他,父皇与皇叔也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都是他害……” 韶冬又往祝倾那凑了凑,就在祝倾期待看到他的温情时,再次被割的浑身颤抖,停也停不下来。 明明平淡至极的话里,竟然被她听出了疯狂。“是吗?就算都是他的缘故,你什么也没做,我还是喜欢他喜欢的想一起死,怎么办?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有问题,我只会开心的不得了。真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似乎也不是这些,而且错的字数太多了,有点麻烦。不过看在你是他姐姐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地亲自动手吧。” 韶冬一刀刀十分缓慢地割开祝倾的血肉,从祝倾开始大声哀嚎到悄无声息,态度都分外的认真。 他动手完毕,周围的侍卫也一起完毕。韶冬随手扔掉依旧光洁如新的刀,细细地将手指擦拭干净。带血的帕子,最后被他扔在毫无动静的祝倾脸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 吉利没有跟上,他还需要留下来将这里处理干净。而且防止流言扩散的最好方法就是将这些被千刀万剐了的,全都放在宫人们的必经路上,以儆效尤。 ☆、第73章 流言止不住 韶冬走后,吉利走近祝倾瞧了好久才弯腰去探她的鼻息与脉搏。 她身上所有的伤口,细而小,层层叠叠,没有弄破一块肉,所以韶冬的每一刀都下的恰到好处,不为杀人只为折磨。 虽然气息时断时续,但她确实还活着。 听她肆意造谣的那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侍卫毕竟不是刽子手,下手有轻有重,轻的那些也都血尽而……也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皇家的辛秘不管是真还是假,都不是可以听的。 招来杀身之祸也是活该。 就算是他,吉利想了会,或许只有忠心不二,真心真意豁护主,大概还能一生顺遂。 他将地上的宫人都堆上板车,对着侍卫们吩咐几句,就有人推着车离开了这里,板车路过哪里,那里都会留下带着斑斑血迹的木轮印。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吉利吩咐下去不许收拾这些痕迹三天,也不许任何人来收尸,堆在要道上曝晒三天。 当他再一次看向祝倾时,为难了。如果不管她,应该是过不了天明,如果管了她,陛下不高兴了怎么办?就是现在不管她,最后还是要来善后。 吉利想了又想,最后让侍卫将她抬到宫人住所的大门前放下,与板车并排着堵在大门口。让宫人们看看,这些人的最终下场。 如果有人救了祝倾,是生还是死都与他无关,如果没人救,也是顺了陛下的意,更没他什么事了。 吉利这么一弄,宫内显得更是冷清。当值的行色匆匆,就怕被问责,不当值的更不敢出来了,躲在住所深处,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也就帝寝那边没受到丝毫的影响。 韶冬就着夜色遥望着寝宫的殿门,没急着进去,直到心中翻涌个不停的杀意彻底淡去,才抬起袖子,使劲嗅嗅周身的味道,就怕有血腥味。 顿时脸色发臭。 他已经很小心地处理祝倾了,没想到还是染上了血腥味,踟蹰了会一如往常地进入内殿。特意脱去外袍,在熏炉旁站了会,才靠近祝痕与小韶臻。 祝痕与他都不喜欢过浓的香味,点的都是若有似无的迦南香。担心味道还是遮不住的韶冬,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没有像平时那样抱会小家伙,听他说一段祝痕刚教的内容。 只是略站了站,就对着祝痕点点头,忙不迭地转去后头沐浴更衣去了。 祝痕抬头看了会韶冬,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眯起眼睛问了句,“吉利呢?” 侯在门口的侍从赶紧跑出去找人,找了圈没找到,只好一边让人注意着吉利,一边向祝痕回复。 祝痕不再说什么,让侍从退下,继续让小壮壮跟着他念。幼童特有的软嫩声回荡在殿内,越来越顺畅,祝痕听的眉眼弯弯,全部念完,他才夸了句好儿子。 韶冬沐浴的挺快,带着一身湿气,披散着头发就这么大步走来。还没靠近跟前,他就仗着长手长脚,一把捞起一受到夸奖,就害羞个没完的小家伙,亲昵地蹭蹭。 就连坐着的祝痕都被他半搂起,就这么黏糊糊地说了好一会的话。 待韶冬抱着开始困倦的小壮壮去沐浴更衣后,祝痕对着琉璃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搁在手心里的银铃铛,思绪早就飘远。 韶冬抱走小壮壮前,极为严肃地让他将其中一枚银铃铛拿丝谛绕了数圈然后挂在脖子上,塞入松松垮垮的衣襟内。然后也有样学样地弄好另一枚,挂上了他的脖子并塞好。 顾老头的叛变,秘密势力大概早就荡然无存,银铃铛自然就成了毫无实质用处的定情信物。当时祝痕说的重点并不是定情信物,而是在哀悼物是人非,揭开顾老头明明叛变还装衷心的假面目。韶冬那时候听了什么也没说,悄悄记在心里,随后又不顾生死地将失落的另一枚找到,现在又这样。 当一个对谁都冷漠,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在意的人开始将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记牢,并知心知意地做到时,这种捧人在心口的举动就显得尤为的真诚。 从韶冬平安地自西河谷回来后,暖融融的滋味就开始缠绕在祝痕心间,蔓延到四肢,升腾到唇齿间,也还是不肯离去。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绵软软地要化成一滩水。 是以韶冬的为何会异常,他怎么会猜不到原因。 他想的是,能让韶冬亲自动手并急着沐浴的大概也就那几人,顾凛还没那个本事去惹韶冬,大概就剩下顾老头与祝倾。顾老头城府深的可怕,不会与韶冬硬来,正好祝倾愚蠢又无脑,韶冬大概还是听了吉利的话去处理祝倾不愿去天牢的事了。 急着沐浴大概是被祝倾碰到,心里焦躁的没法忽视吧。 祝痕人猜对了,事情没有猜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祝倾竟然会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冲上死路,一下就将她自己推入黄泉,与皇权再无瓜葛。 就连肚子里本该只要生下来,也能衣食无忧的小孩也随之腹死胎中,一命呜呼。 为达目的,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准备利用着害死,况且是旁人。只有当她将身边的人都害个够,才会轮到自己…… 浓浓夜色中,祝倾不停地张嘴呻、吟着,呼唤着,宫人们完全就不想去沾染她,都躲的远远的,如果不是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喊着孩子,孩子,根本就不会有人来靠近。 她靠着对她丧子的怜悯,度过了最为靠近地狱的一个夜晚。 同时,在这个晚上,韶冬极为热情,将重新接受了他的祝痕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睡觉了也牢牢圈住,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一小会。如果不是祝痕怀着小皇子,得小心,他大概早一口吞掉,再也不肯吐出来。 就这昏暗的烛光,祝痕迷蒙地看着因动情而艳丽无双的韶冬,抬手抚上润着一层汗水的脸颊,手指轻轻滑动,将五官都描摹了个遍后呜咽一声,埋入韶冬的怀里。他羞的耳朵通红通红,任韶冬怎么使劲都拔不出他来。 韶冬随了他,十分满意祝痕今晚刚做的,小家伙不许再与他们睡一起的决定。 天还未及全亮,韶冬已经要出发去上朝,临走前还一再吩咐祝痕等他回来再陪他散步。 祝痕抿着嘴没有回答,脸颊红润润的,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去看正等着他回答的韶冬。 韶冬笑着索到一吻后,就匆匆地走了。 祝痕晕陶陶了的脑子,直到陪着小壮壮用完早膳才稍微清醒了点。小壮壮前两天得了匹韶冬特意为他挑的小雏马,新鲜劲正旺着,也喜欢的不得了,本来也都是韶冬陪着才肯让他摸摸小雏马。 偏偏父皇临走时没说要陪他骑马,他就可怜巴巴地看着祝痕。那不说话的样子比说了话还让祝痕心软。 祝痕了解过,小雏马并不是和一群马养一起的,为了培养它对小壮壮的忠诚与信赖,只它一匹养在一所宽阔的马苑里。所以到了那里,不太会有意外发生,他也自然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小家伙会受到惊吓。 等他安排好了侍卫,牵着开心的不得了的小壮壮一道去找小雏马。 韶冬与吉利完全就没想到内宫弄清静了,马苑那边却是流言满天飞,就像有有心之人在推动、传播一样。 祝痕才在马苑呆了没多会,就将祝倾之前的胡言乱语都听了个遍……他冷着一双容易蒙上水光的眼睛,透着股快要失去理智的杀气。 一旁的小壮壮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话里的具体意思,但自家爹的名字肯定是知道的,见祝爹阴沉着脸,他也不害怕,反倒觉得肯定是这些人欺负了祝爹。于是一口一个本太子说的极为顺溜,三言两语就让侍卫们将这些人通通拿下。 眼看着马苑里的人,一个不拉地都拿下了,祝痕还是无法释怀,连吐数口气,强忍着对祝倾的恶心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壳,让他继续去和小雏马说话儿。 小壮壮看着祝爹冷静的样子,总觉得觉得他要是在呆下去,祝爹说不定就要杀人了,赶紧提议要回去。 他觉得只要有韶爹,祝爹大概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 ☆、第74章 试探 小壮壮走个路都会摔跤,如此的乖巧与敏锐,祝痕看了怎会无所动容。每当收到小家伙水汪汪的贴心眼神,他心里总是软的一塌糊涂。 小壮壮的纯粹,造就出一个完整的情感世界:时时需要他,紧张他,依赖他,甚至是刚才的保护他。这是作为小孩所能给的所有情感,他得到了。 而韶冬给的情感浓烈真挚却又复杂,已经让他无法交托全心全意的信任,面上不显,但每走一步都学会了观望。 他慢慢静下心来,摸摸小家伙的头顶,牵起手,不紧不慢地离开了马苑。 至于马苑里的所有被侍卫拿下的人,祝痕没有按照侮辱皇族的罪责马上治了他们的罪,而是拖着这群人去见韶冬。 他不知道现在的身份算什么?前朝太子?还是当今太子的亲爹?或是等待赐封的后宫妃嫔。无论是哪个,他都认为他没有资格出手整治并不归属他管束的内宫中人。 更不愿先行处理了这些人,然后像个女人一般去韶冬面前哭哭啼啼。明明是越矩了,还要诉说委屈,让韶冬继续宠着爱着,辱没了自己也辱没了韶冬。 除非他有这个资格够做这件事。 他承认他认死理,明明受宠很好,可以□□夺势,甚至夺回皇权。但他首先是个男人,就算被驱逐出宫,也可以用双手养活自己与小壮壮。 曾经没想过,现在也不会去想这种方式。而且别人要的不代表他也想要,比如祝倾想要的永世尊荣,想要的死也藏入皇家陵寝,想要的嫁入皇家而不是嫁出皇家,这些他不想要。 又比如韶冬想要的皇位,这就是一副沉重的担子,上面压着数以万计的国富明强,不是拿来就是自己的,做不好照样有人反。如果韶冬做不好,或是做的太好,下面的人立马会转头来扶持他。 有这种想法,说不孝也好,胆小也罢,真实的一面只有自己知道。皇位从来都不是你选他,而是它在选择你,并要你舍去无数拥有的东西。 所以他带着小壮壮一度逃出宫,费尽心机甩开韶冬的眼线,以企图避开这件事。不想有一天,小壮壮连个笑都要忍着,只能严肃地站在大臣面前。 就算他现在已经和韶冬和解了,但彼此心里都明白,那只是暂时的,他们之间只要留有隐患,问题永远都会层出不穷,不管是感情还是处在某个位置上的自我体现。 现在正好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想看看韶冬对他的真实想法。看看韶冬是将他当成宠妃来治了这些人,甚至为他挖出背后的不轨之人,还是给他足够的权利,不止是能治这些人,还有更多的。 如果是宠妃,还是什么皇后,祝痕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或是夺位。如果是彼此成就,成就彼此,或许真能白头偕老…… 祝痕回寝宫的这一路都在配合小壮壮的步子,在他脚一软时及时拉一把,同时也在思索着未来的道路。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宫道的另一头响起,恍然地看见韶冬满头大汗地迎面扑来,见到他们也不下马,急促的喘息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劲地绕着他们俩转,圈子越缩越小。 韶冬一把捞起小的递给尾随在身后的吉利,然后扯住祝痕的手臂非要他上马。 祝痕弯弯眼睛,侧开身点点身后绑缚着的一大群人。 韶冬闪过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马苑的这些人得罪了祝痕或是小韶臻,但很快他就否定了。祝痕不是心胸狭隘没有肚量的人,也不屑搭理鸡毛蒜皮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坐在马上俯视了遍这些人,马鞭指着里头的其中一位道:“你,出来,给我说说怎么着了?” 被指着的那名穿着马苑管事的服饰,看上去机灵劲儿透顶,人称钱管事。他察觉到陛下叫他,立刻双股战战。他往后瑟缩了会才站出来,就算跪着也如鹌鹑一样抖个不停。 如果是有后宫妃嫔的皇宫,马苑就相当于养老的地儿。从前朝到现在,马苑早就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只要伺候好了马,奖赏从不会间断。 所以都懂得只要伺候好小太子的马,小太子开心,陛下自然会开心,如果长久以往,何愁家中不富贵?是绝对是再也没的挑的好差事。 能获得这个差事的都是挤破了头的,当然不愿意出什么差错,更别提嘴碎着议论不能议论的人。但他们没办法,最宝贝的东西都被人握着,比如亲人,比如相好,比如老婆……他们能不照着意思做? 钱管事机灵,不但想活命,还想保住差事,保住他的相好。他在没被当场格杀而是绑了走,就猜到了祝痕的用意,现在虽然怕的要死,还是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情倒了个一干二净,包括说祝痕听的那些话,完全不废韶冬的定点口舌。 他刚说了有人教他怎么说祝痕,韶冬就果断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没让他再说下去。 祝痕侧目看了眼还没听一句脏话的韶冬,竟然表情惊怒,杀气腾腾。 只这么一眼,他完全明白过来,这些话或许在昨天就传开来了,说的人是谁大概除了她还能有谁,至于马苑的幕后推手是谁,不用脚趾头更能猜到? 不过他去马苑也只是随兴而去,那人竟然能如此的神通广大,也真是该死。 既然韶冬已经听过一遍,祝痕完全不介意让他在听第二遍,对着钱管家抬抬下巴,嗤笑一声,“继续说,好叫陛下救你一命啊!” 韶冬扭头就盯住祝痕好一会才滑下马,又左右为难地捏额许久,最后才期期艾艾地绕住祝痕的小指,让吉利先背小太子回去。他可不想让小韶臻听到污蔑祝痕的什么话。 钱管事就算不抬头也知道有两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他,或许还带着杀气,而宫道内虽然挤满了人,依旧鸦雀无声,让他心中满是肃然又怕死的要命,也明白过来想要活命只不过是异想天开。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他只是个卑微地活着的小人物,虽然凭着机灵劲贪钱贪的厉害,所以本姓不是钱也变成了钱管家。但哪能个个都好命的如吉利?他咽咽口水又咽咽口水,干涩道:“禀陛下,罪奴认罪,在说话的那会就该下地狱,连带九族,还是想请陛下成全罪奴的一心愿。” 韶冬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还要成全你?”说着又凑近祝痕小声嘀咕,“咱们不听了怎样?” 祝痕只当做完全不知韶冬已经知道内容,对着他也是一声冷笑,“可以,你准备拿这些人怎么办?” 韶冬只僵硬了那么一会,赶紧严肃道:“查,当然查,你说,不说凌迟处死,说了毒酒一杯!” 钱管事啥也不敢多提,说一句磕一个头。 祝痕也算是第二遍了,面色比听第一遍时好了许多,唯有在听到,‘祝公子不是前朝正统,只是个给外面人看的摆设,等正主来了自然要腾地方。而当今陛下就是正主,能这么轻易地获得皇位,全都是前朝先皇安排好的事。而且祝公子极有可能是前朝皇子,也就是,就是……和陛下是同胞手足!’时,眼皮终于剧跳起来。 韶冬也一个没忍住,破口大骂,“大逆不道!简直大逆不道!来人,将这些人通通拉下去绞死!除了这个赐毒酒!还有带顾天来,来之前将他带上镣铐关在囚车内游街示众,罪名叛国,我要他绕遍京都的大街小巷,一条道都不能漏,我还要锣鼓喧天,一声都不能拉下!谁敢来反对,即刻以叛国罪一同拿下!” 他说完了,额上的青筋还在爆跳着,扭头看向祝痕时也带着极重的戾气。自觉不对,闭了闭眼,但并没有效果。 他拉住祝痕的手,渐渐使劲,“痕,跟我来。” 一把抱起祝痕放上马,他自己也极快地翻身上马坐在祝痕的后头,他纵马飞驰的方向是宫人的住所。吉利对他说过,他将还留有一口气的祝倾丢在了那里,以禁效尤。 如果知道祝倾还造谣了他与祝痕是亲兄弟却生下太子的话,何止才割了那么几刀,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去心头怒火。 而且他也以为吉利这么处理很妥当,宫人们应该也没什么胆子来流传了,似乎也没什么胆子来对祝倾发善心。如果她死了,也没关系,祝痕问起就实话实说,不问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哪天祝痕想要问罪了,反正还有死鸭子嘴硬的顾天在,不差祝倾这么个浑身是毒,万万留不得的毒妇。 哪里会想到顾天那个贼老头竟然会连收买带威胁地将马苑拿下。 手那么长,他还没察觉,那是不是顾天想要做皇帝,他都要死了才知道为什么死? 祝痕不知道韶冬是要带他去看祝倾的惨状,就算知道了最多也是杀死祝倾。那么然后呢? 被当成宠妃一般对待吗? 祝痕心中一片冰冷,漠然地感受着坐在身后的韶冬正紧紧地圈住他,挤的他全身发疼也没吭一声。 ☆、第75章 私心 韶冬表情压抑,骨骼似乎都在愤怒地嘎吱作响,到了宫人住所的正门后,先行跳下马背,在想要抱下祝痕时,被拒绝了…… 他看着祝痕避开他,利落地一跃而下,漆黑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冰冷。 “你在介意。” 祝痕疲惫地看了眼韶冬,停顿了会后终究还是摇摇头,“有些累了。” 韶冬慢吞吞地握上祝痕的手臂,像是在给祝痕来反应是要拒绝还是要接受他的好意。等握上后,力道平缓,若仔细看的话,贴附在手骨上的皮肉紧缩,如在小心翼翼地禁锢一只心爱的脆弱宝贝。 显然,他并不允许祝痕再来拒绝。 换成以往,祝痕拒绝韶冬的次数早就多的数不清,甚至算的上是无视。现在看来韶冬也被那句话给刺激到了。 祝痕想明白了这点,动动脚,将大半的力道交给了韶冬。果然,韶冬手上的皮肉立马就平缓了下来,就连眼神都放松了不少。 这么一耽搁,住所里的宫人听闻陛下来了,都不需要韶冬下令,个个面色惨白如鬼魂地飘了出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了正门的石阶上,乌压压的。 石阶最下边是一辆堆满了宫人尸体的板车,板车下边全是凝固了的血迹。 跪着的宫人中有一小撮人接近崩溃,看上去双目呆滞,神态恍惚,竟然直愣愣地看着韶冬,都不知道低头。 韶冬没有治罪,眯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会吓破胆的这几位,慢悠悠地开口问话,“门口这里少了点东西,孤的意思,明白?” 他的话,不参与救治祝倾的都不会听懂,意思是让做了这件事的人主动将祝倾交出来,免得他麻烦。 但韶冬的话似乎没有起到该起到的作用。大概是因为所有跪着的人都算的上是共犯,就算有人一无所知,有人担心命不久已,依旧会是最好的遮掩人。 站出来了那就是真的死定了。 韶冬扶着祝痕没有动,他偏了偏头,对祝痕耳语,“痕,祝倾昨天被我拿刀给片了,没伤她经脉,也没伤骨肉与內腑,更没让她流多少血,只是会很疼很疼。不过我有点后悔昨天下手轻了,她就该在刑场上生受活剐,肉没片完,都不许死。” 祝痕瞳孔骤然紧缩,被扶住的那只手反手抓上韶冬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抓痕,深的都见了血。 他过了好半天才撑着韶冬的力道干涩道:“所以,马苑那群人说的话都是祝倾教的?昨天她要我回去见她,我没去,她就开始说这些话还传播了?晚上的时候你还出去了一趟,就是处理这件事去了?” 韶冬点头,承认下来,“是,原本想着她是孕妇,打算秋后算账,奈何她就是这么地找死。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大概也猜到了,要是不忍心,你可以先回寝宫。” 祝痕摇头,“她已经与我无关,她若不是已经成了你的元后,早就在她跪地向我求皇位时就该是将她除了宗籍,夺了姓氏。” 韶冬顿时尴尬,皇位确实是祝倾要来的,没有祝倾,最起码没能这么快地夺得皇位,而且也确实娶了祝倾,以他的立场来说,回避比亲自处置好。 祝痕只一句话就将他噎的说什么都是错,他像是忽然感到很热一般,故作镇定地扯扯衣襟,僵硬地说了声“那就好”立刻就闭嘴不言。 不过韶冬被祝痕揶揄了,不代表跪着的宫人们能逃过一死。他看着这些宫人,想着都处置了,内宫会不会瘫痪,要不要留一两个。 许是韶冬的目光太过冰冷,底下跪着的其中有一位十分明显地哆嗦了下,看上去连浑浊的眼珠子都被吓的清明了不少。这位老宫女干瘪的嘴唇上下开阖,像是在哆嗦,又像是要开口说话,另一名跪在边上稍微年轻点的,却是扯了下老宫女的衣摆。 随着拉扯,本就心惊胆颤,来点风吹草动就觉得要死的老宫女全身猛地一颤,正好对视上韶冬的眼神,双眼一番,竟然晕了过去。 韶冬顿时失了耐心,手一挥,一群侍卫紧跟着冲了进去,踹门,搜每一间屋子,就连茅房,洗浴间也不放过。 没多会就提出了个全身缠满绷带,药味极重的一人形物体来。拎着人形物体的侍卫毫不客气地一使劲,手一松,啪嗒一声巨响,将手里的扔入跪着的宫人群里。 宫人们吓的想尖叫,却死命忍住,缩紧身体,拼命往角落挤,人形物体落地的地方很快就腾出一大片空来。 祝痕抬眼细看,看了会后只是点点头,没说要赶紧弄死祝倾,也没说要救祝倾,一句话。就像他刚才说的,祝倾已经与他无关,他也没资格去管当今陛下的元后。 韶冬见祝痕这样,心里不知怎么了,怒火全都变成了化不开的难过,压的他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他一直都是私下处理祝倾,无论她做了什么事,禁足,蛇牢,地窖,所谓的养牲畜一般养着她。就连刚才他将顾天以叛国罪论处并执行游街都不没经过正规的审案,再论罪的。 若是有朝臣跳出来反对,他要是想反悔马上就可以收回。 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为他的皇位来的并不光明正大,就算有人知道里头的猫腻,那也只能是隐藏在黑暗里,偷偷知道的。 他不想全天下人都以为他是靠着前朝公主才得到的皇位,就算是事实也不想和祝倾扯上任何的关系,他宁愿是浮在表面上的,大家都以为的,是他胁迫了祝痕,要他让位给他。 而他等祝痕同意并正正经经地娶了祝痕,或许还能成为一段因爱夺位,再修成正果的佳话。 他宁愿被说成是无耻,是得不到也要颠覆着得到,是因爱成狂,也不要被瞎说成忘本,移情别恋,被公主的弟弟给勾引了等等等等…… 不然小韶臻长大后如何看待他?如何继承皇位?如何坐稳皇位? 韶冬心口疼了半天,脑袋也疼了起来。将祝倾交给大理寺严办,就是对最祝痕的最好交代,还有顾天,顾凛。或许还能敲开顾天的嘴,将所有的真相都挖出来,不用再猜测。 但他就是不敢,不敢…… 捧住头埋入祝痕的胸口,就差抱着祝痕委屈,求安慰,眼泪汪汪。但他是小韶臻的父皇,不能和小韶臻一样,只偷偷地蹭了下祝痕的脖颈,就这么挥手闷哼。 “将地下的人通通拿下,杖毙,不许填死因,就这么空着。还有去看看那怪物还活着不,活着就让她一直活着,每天片五百刀,要片成一丝一丝的,和头发丝一样细。吊着她的命,片她个三年五载!” 宫人们哭喊着被带走了,祝倾也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祝痕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依旧晴朗气清,舒服的让人暖熏熏的想睡觉,但在这一刻,他很想落泪,无端地想落泪,只好就这么抬着头,一直看着天。 韶冬以为祝痕是在留恋他的拥抱,让身边所有人都退下,并不许任何人来打搅,他就这么矮着身体,保持蹲身的姿势埋入祝痕的胸口,缓缓地闭上眼,压下心中挥之不去的不安。 他是帝王,但祝痕更是悉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储君,怎么能看不出他心底的算盘。不说不代表不知,纵然他现在强势了,在祝痕面前也永远都是当年的小乞儿: 明明心中渴望的不得了,也喜欢这份温暖,还是强装着冷淡,以为冷淡就能保护好现有的一切,就能吸引祝痕对他更加好,更加地关注他,更加的占据祝痕的心房…… 韶冬的姿势让他无法长久,腿麻的不得了,还是咬牙在坚持,能多抱会就多抱会,万一祝痕翻脸了,就啥都碰不到了。 就在他磨磨蹭蹭地不肯撒手时,王有为忽然闯了进来,神色慌张,整个人都是汗水岑岑。 一到跟前扑通一声大力跪下,并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手指颤抖,几次将信件飘落掉地,又几次捡回。 王有为说,“陛下,顾老将军集结了旧部与守备军对峙,他说,陛下真要论他的罪,判他游街示众,他就将罪名落实了。而且他还一再强调,请您务必先看看这封信。” 韶冬没有接信,脑子里全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76章 陷阱 韶冬见祝痕似有了然,似有困惑地看着他,清清嗓子,支着红彤彤的耳尖道:“我这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祝痕配合地点点头,还跟着说了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奈何红颜祸水。” 韶冬顿时急了,扯住祝痕的袖子梗着脖子半天只突出句可怜巴巴的话。“就算是祸水,也是我的祸水,心甘情愿。” 祝痕白了他一眼,捡了根树枝,就近地将花圃里的花草都清出一片空地,让王有为将现状画出来。 两人看了会,当即蹲在地上勾画起布防,你画我修改,默契是默契,一下子还是没法下定论。 最大的关键点在于顾天手里掌握的人马到底有多少,得到的信息太少,也模糊。京都的兵力如果够打,最好采取快狠准,在顾天以为他们会受威胁时就给他迎头痛击。如果不够打,就需要从他地调兵,采用能多拖一天是一天的办法。 如果相对应的策略用反了,那么可能就会在韶冬拖时日时,顾天发现后要么采用强攻,要么逃跑。也可能在韶冬强攻时,忽然出现另一股力量,压倒性地胜过了韶冬,而救援还没赶到。 王有为站在一旁听了会,越听越迷糊,顾天的旧部有多少人,不是算都不用算,大伙都知道的事,哪来的另一股兵力?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韶冬轻睨了眼王有为,没有说话。祝痕和气地笑笑,又点点头,“还真有,顾天备受我父皇信任,大概本该直隶属我的人马都在他手里,具体有多少人,我这个主人还不知道。” 祝痕还有一句没说出,与韶冬彼此对望了眼。韶冬恍然大悟地对王有为吩咐道:“你派支主力去西河谷,对了,拿上这个……” 韶冬解下脖子里的铃铛递给王有为,继续吩咐,“如果看到除你队伍以外的人,要求见能说话的,然后将这个给他们看。他们有疑问,你就说另一枚在祝痕手里,其他话都不要讲,看他们怎么做。如果他们动手,格杀勿论。” 王有为盯着晃荡在眼前的银铃铛有些反应不能,他先是听到前朝太子光明正大地表达着他手里其实是有秘密势力的,只不过被不乖的奴才给吞了,而且这件事陛下不但知道还不介意。 再有,西河谷疑似有军力,这是怎么回事?西河谷距离京都也才没多少距离,那里集结了军力他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韶冬见王有为迟疑,冷哼一声,将铃铛直接放入他怀里,“这东西怎么拿走的,回头给孤怎么拿回来。孤的定情信物懂吗?好好护着。” 吓的王有为哪里还有疑问,屁滚尿流地就往外飞奔。 祝痕眼皮重重一跳,他按着眼皮竭力平静道:“有一颗是他自当年现场捡回的,还佩戴了多年,陛下的定情之人是指他吗?他要被陛下吓死了……” 韶冬猛地回头,双眼瞪的大大的,显得无辜又震惊,看了会面无表情的祝痕,眨眨眼,速度转向王有为跑掉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影……张着嘴巴想喊,半天也想不到要合不上。 祝痕不理会韶冬的故作呆傻,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伪装,“你将顾凛下天牢前就收回了顾凛的所有兵权,为了避免顾姓人马只认人不认兵符,还特地打散了原有的编制,不断往里充入你的人马,又按照充入的人数,抽调入你的兵营。除了不能动的那几支最为嫡系的,还有姓顾的将士吗?” 韶冬撩起下袍,施施然地盘腿坐下,就好像他不是坐在泥土地上,而是龙椅上。他向着祝痕满意地颔首。 “说的对,除了那几支嫡系的,如果再动,就会引起其他将士的自危。也是明知道顾凛的罪搁在顾天身上算是毛毛雨,而留下顾天,不动他,也不动那几支最为嫡系的,不过都在我的算计中。那么,然后?” 祝痕见韶冬这副欠抽的傲娇小样,眼皮又跳了跳,几次忍下才没伸脚踹,“如果不是你忽悠王有为忽悠的太明显,我完全就没想到这一层。既然顾天的人马也就表面上看着还是他的,你为何还是信不过王有为?毕竟当年第二批去西河谷的将士们,究竟是全军覆没还是被顾天重新收编也都只是我们的怀疑,没得到证实。” 韶冬挑挑眉,点头道“我知道啊,如果西河谷里真藏了人,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只是去迷惑顾天的。” 听到这句话,祝痕顿时放松了下来,也学着韶冬的样子撩起下袍,就要往下坐。 韶冬赶紧将人抱入怀里,自己当了坐垫。周围没人,但这里不是寝宫,他只是爱不释手地捏着祝痕的手指,戳戳又蹭蹭。 祝痕伸手就糊了把韶冬,低头又看起地上画的的布兵图,思索了会,眼神忽地一沉。他指着顾天所在的方位快速说道:“王有为对顾天有仇,这次领兵去了,西河谷又是顾天积兵的后方。我觉得他说不定直接从背后包抄了顾天。” 韶冬不要脸地又凑了过去,按在祝痕的肚子上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主力的话够他打了,他要功劳就给他,反正他迟早都要打那么一次的,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第二个顾天。而且我没下令他就去打的话,只会比我更在意输赢。什么烦恼事都丢给他了,我们多舒服?” 祝痕刚唔了声,就被韶冬叼住了嘴,急的祝痕对他又抓又挠,等终于挣扎出来了,也已经呼吸凌乱,衣衫不整。理了半天也理不好,气哼哼地指住韶冬就骂:臭不要脸。 韶冬只是笑笑,涂掉地上的地图后拉上祝痕回了寝宫,当然也带上了那封还是没拆开的信。 信件的内容在他们俩看来确实没有必要看,顾天除了威胁还有什么?最多就是马苑里的那些话传的更广,速度更快,更无法控制而已。 但那又如何?任由一个不守君臣之道,不忠不义的人欺侮到头上吗?如果是背叛前朝,已经改朝换代的韶冬没有理由去惩治,但也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容的下顾天兴兵要求还清白?再说顾天清白吗? 反正左右都占理,当然是要打,打到顾天求饶认罪为止。他有胆子反叛就要有胆子来接受一切后果。 到了半夜的时候,在西河谷一无所获的王有为真的去偷袭顾天了,但打了个旗鼓相当。王有为见一下子拿不下,只好回来负荆请罪,并又带回了一封顾天的信。 韶冬半夜被喊起,虽然不舒服,还是安抚好一同被惊醒的祝痕,匆匆披上外袍,又净了把冷水脸,就让王有为进来了。 皇帝寝宫,王有为也来过数次,都在前殿,后殿还是第一次来。他发现相对前殿的庄严肃穆,后殿布置的都挺实在,看的出陛下与祝痕都不太在意表面的东西。 发现陛下眯眼看过来,赶紧收敛心神,背着粗粗的荆条,噗通一声大力跪下。 韶冬早就将王有为料个透彻,连结果都估算出来了,但样子还是要摆的,面上如平时无表情,语气上带了点惊讶,“王将军,您这是何故?可是在西河谷遭遇了什么?先起来说话。” 祝痕也披衣起来了,不过他没出来,只是坐在帷帐后听着外头的动静。韶冬这么一说,别说王有为吓的面无血色,就连祝痕都被一口口水给噎住。 韶冬赶紧扔下王有为,亲自捧去茶水,喂了祝痕几口,见他不呛了才放下杯子出去。 重新出来的韶冬收敛了许多,默不作声地看着王有为。 王有为几乎都要哭了,这副样子更可怕了好不。 他也不敢让陛下再开口问话,直接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不过说到他为什么没回来复命并等候下一道指令,而是去偷袭了顾天,他倒是不显得那么心虚了。 “顾天那贼子竟然四处传播流言,全都是关于祝公子的,我是听不下去的,于是阻止着阻止着就打了起来。” 韶冬似笑非笑地瞟了眼王有为,觉得这理由也挺有趣,就没说破大半夜人都睡觉了,哪来的人来传播流言?大概是看了信封的内容了。 他还是喜欢聪明人,最起码聪明人能让他不费力气。王有为看了信件内容,他还要找点借口来处理了王有为。 毕竟关于祝痕的,不管真假,他都不希望有任何的流言传下。 他伸手接过王有为一直捧着的信件,拆开,原本一扫两三行,但越往后看眉头皱的就越紧,眼珠子也越明亮,灼灼地都像是要能烧穿王有为,显然压抑着暴怒。 他手边正好有只小韶臻扭着玩的机关木马,抓起就往王有为的脸上砸,将他砸的鲜血淋漓,还是不解气。 大喝一声,“简直一派胡言,我亲自去宰了顾老儿!至于你,等孤回来再收拾你!” 韶冬已经失去理智,一会我一会孤,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去取配刀,刚一抬眼,就见小韶臻赤着脚,白着脸,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他忽然想起,沾了血的机关木马是小家伙的最爱,玩好了总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在睡觉前会抱会,说会话,最后才放在龙榻的枕头上,说是他不能陪着弟弟睡觉,所以小马来代替。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视线内的亲儿子让他的眼睛分外的刺痛,急促地喘息一声,狼狈的别开脸,取下挂着的刀,穿好鞋,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还想着,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及时地去安慰小家伙,但这时候他真的无法面对。就算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无法面对,在拆开信件的那一刹那,已经踏入了顾天挖好的陷阱…… 而他只能面对,用面对来击败顾天,告诉他,他不信。 ☆、第77章 自寻死路 祝痕走出帷帐,蹲身搂住几乎要被吓哭了的小壮壮,摸摸脑袋又摸摸脸,惊疑地看向同样面无人色的王有为。 “王将军,这是怎么了?” 王有为见到祝痕比见到韶冬还害怕,脸颊两侧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喉咙咯吱作响,发出奇怪的音节。祝痕的靠近更是让他软倒在地。 祝痕若无其事地捡起机关木马,让人取来热水,细致缓慢地洗干净上面的血迹,又熏灼过迦南香才对小壮壮说道:“去睡吧,就让它陪着爹好不好?明日咱们再做一只,这样你一只我一只开心吗?” 小壮壮摸摸小马,重新露出笑容,在亲了口祝痕后乖乖地抱着手跑回他的卧房。 中途出现的小娇娇安静地看完一切,小壮壮跑回去了,它也没跟上,而是绕着王有为数圈,拍爪落地极为有力,忽地嗷了一声露出一对尖牙,才去追小壮壮。 此时的王有为双目发直,冷汗直冒,无形中他已经得罪了韶冬,得罪了祝痕,连小太子都得罪了,更不敢开口说话。重新跪好,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姿态谦卑恭顺。 祝痕见王有为这样也明白他不会告诉他些什么,抱着胸冷笑一声,随便他跪。刚才与木马一起拾起的还有被死捏成一团的信封,展开信封,已经被捏烂,里面没有信纸,上面也没有署名。 他忽然想起之前还有一封顾天的信,沉吟片刻还是将它取来一看,果然也是一样的没有署名。抬手撕开封口,将里头的信纸抽了出来,才看了两行,面色就已铁青。 [陛下如亲启,微臣跪禀。 微臣观陛下对前朝太子日渐眷隆,忧心不已。本以为陛下只是丢不下当年的情谊,随性一段日子也能回归正途,岂料越陷越深。元后受辱,陛下身侧也再无亲近之人,皆乃微臣之过。 时至今日,也知道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大概也如前朝公主也就是当今元后这般的凄惨命运。 祝皇称帝时隔前韶覆灭三年,此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我猜陛下会问,为何要三年后才称的帝,中间的三年又发生了什么事?中间是否有过另一个短暂的朝代,然后被祝皇给抹去了? 答案是否,您父皇活着的时候祝贼当然不敢称帝,那时候你在外边生生死死地挣扎,而祝贼的肚子里也有了对胎儿,这对胎儿加速了您父皇的死亡。 祝贼称帝,九个月后,一对双胞胎降生在弗林池畔。 他虽然算的上是您的兄弟,但流有一半祝贼的血,陛下真是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中间是否相差三年,陛下可以查前朝的宫中纪事,而弗林池畔的一间密室内除了有祝氏男子生子的眯录也有一具深埋在底下的石棺,您启开了应当就会信微臣了。 微臣叩拜,再叩拜,望陛下千秋万代] 祝痕看完,冷冷一笑,观全文,明明没一句话是针对他的,却每一句都将他往死里推。 真是好一篇忧国忧民,掏心挖肺,为君肝脑涂地以示衷心的文。如此的好文,看来顾天也是能文能武,只做个大将军确实是委屈他了。 难怪要背叛,以祝朝来说,纵然寻遍全国,大概也无适合的职位给这么个顾天了。 只这么一封就如此的要他命,也不知道第二封会是个什么内容了。而韶冬明知道顾天挖了陷阱,也要往里头跳,也是情理之中。 他想了会,觉得顾天确实擅用攻心计,事实上,前韶朝与前祝朝确实差了三年,宫中无人提及,那时他也没在意过,所以就没问过。至于密室,他想,可能也是有的,甚至韶冬是知道的,不然他最后也不可能产下小壮壮。 越是像这种具有事实主干,只要胡乱添加枝叶就能成树的东西,似是而非,除非在对主干信以为真之下一样样地摘除枝叶,证明枝叶是假的。 他真的没想到,顾天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如此的疯狂,就是不肯放开他。前朝留下的唯二亲近的,还算熟悉的,都要弄死他不可。 会有这么单纯的背叛,单纯的要置人于死地吗?韶冬会不会从这个角度想问题,然后觉得他或许真的是韶冬的亲兄弟…… 但父皇已不在,就是韶冬的父皇也不在了,留下的事实全只有顾天给出的那三年胡扯还有密室。 就算密室下有什么,快二十年了,衣物成灰,身体成白骨,能看出什么?难道还要白骨重新活过来,告诉所有人,他是谁,谁又干了什么事,明明□□三年,还不称帝,送上门去怀上被夺了权的皇帝子嗣,为这样一个人因无能而灭国的男人绵延后代,忽然又在怀上的时候又杀了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然后称帝吗? 既然要称帝为什么还要这么复杂,还没一点的好处?就算爱上了前朝韶帝,那为何会杀了他? 虽然都是推测,没有证据,但明显不合乎常理的,他都能看的出问题,韶冬更不会上当,弄这封信过来只会加速顾天的死亡。 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第二封信上。 祝痕惦记着第二封信的内容,又担心韶冬被激怒的状态下会中计,顿时坐卧不宁。 他再次看了眼依旧跪伏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王有为,“王将军,我在宫外的那几日得蒙照顾,学会了如何生活下去,这点是要记在心里的。您成也是我,败也将是我,懂吗?” 王有为终于抬起头,嘴皮哆嗦了半天,想要说话,被祝痕阻拦了。他说那句话并不是要王有为对他说些什么,而是在提醒他,既然是因为找到了他,又衷心办事,一路升至将军,但如果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而他又倒了,就是有那个相帮的心也帮不了了。 祝痕吩咐侍从捧来衣物,重新穿戴整齐后,再次吩咐了些看好小太子,不许他出宫等话,才带上侍卫也去了顾天的所在地。 祝痕的反应不慢,但韶冬已经失去了理智,亲自带兵镇压顾天。 顾天没料到看上去兵强马壮,就是单个拎出来也能以一敌百的竟然刚与韶冬的兵马照面,就溃如散沙,完全坚持不到他另外安排的队伍的到来。 眼看又一名心爱的下属被杀红了眼的韶冬砍死,顾天想也没想地下令去后方与安排好的队伍汇合。 韶冬的穷最不舍,顾天的没命溃逃,让这一夜都过的无比漫长又短暂。 顾天是越逃越心惊,觉得韶冬并没有失去理智,也不是在狠辣地报复他,而是在故意追击。为了他,也为了他背后的嫡系军队,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不得不逃,唯有汇合才有一线生机。 祝痕赶到顾天原本积兵的地方,发现除了战后的清理人员,再无他人,问了其中一位抬伤员的小兵。 小兵认了祝痕半天,没认出他来,不过看他带着这么多皇宫侍卫,指向一个方向结结巴巴道:“大,大人,陛,陛下带兵去追,去追逆贼了……” 祝痕点点头,让开地方,让小兵继续做他的事。他则绕着战场大致地看了圈后,稍微放下心来。韶冬掌握的兵都直隶于他,实属帝师,所以铠甲的纹饰会不同于普通的,很好辨认。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比较多,但顾天倒下的基本都是军衔比较高的。 看来顾天以为韶冬进入了他的陷阱,岂料,他早就被韶冬算计了个透了。今日一战过后,顾天的势力应该会被彻底消灭,韶冬从此再无后顾之忧,真正地大权在握,未有一处旁落。 祝痕彻底放下心来,下令掉转马车,即刻回宫。至于顾天,如果韶冬再次私了了他,那么他也该考虑考虑未来了。 或许该按照信里提示的,去趟弗林池畔,找找密室,看看生子秘籍还在否…… 坐在马车里的他慢慢地紧握的拳头松成手掌,放在了肚子上,眼里一片清明。 ☆、第78章 密室1 祝痕回寝宫时,王有为依旧跪在原地,也没搭理她,径直往小壮壮的卧房而去。 他还没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只隔着半片屋子,一围厚帷帐。 等他脱去外衣,重新洗漱更衣后,轻轻地撩开床帐,发现小壮壮的睡姿齐整,也睡的很香。窝在一旁的小娇娇只是对他弹弹耳朵,也没没睁眼。 祝痕心中一暖,更加放轻手脚,慢慢躺上床沿。他也没往里靠,就这么侧着身看着小壮壮的睡容,缓缓闭上眼睛睡去,嘴角还遗留着一点点的笑意,一点点忧愁。 天还未亮,韶冬就夹带着一身夜露与浓重的血腥味,就急匆匆地回了寝宫。他看见王有为竟然还跪在原地,也不知道挪外头来跪,原本来挂着笑容的脸立马拉长,拉黑。 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去,喉间含糊地骂了句,“滚,别这么急着来求治罪,该是你的,怎么也逃不掉,不该是你的,不需要多想,孤还没那么无聊!” 王有为跪了一晚,哪里还站的起来,跟在后头的吉利赶紧让人将王将军扶了出去,然后就绕着韶冬,脱起他的铠甲与战袍来,中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等碍事的都除去了,韶冬身上舒坦了许多,甩着手臂就让王有为退下不用伺候了,而他则兴冲冲地去掀帷帐,想要和祝痕分享他的喜悦,可抬眼一看,榻上哪里有人,又摸了摸被褥,凉的…… 吓的他瞬间睁大双眼,惶急地喊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吉利赶紧跑了进来,刚想问,也瞧见了空无一人的床榻,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人骂道“作死啊你们,祝公子哪里去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3节 侍从们也慌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说着,“祝公子是出去过一趟,就是跟在陛下身后去的,但过了一个时辰光景就回来了,然后就没见他出去过了。奴才真不知道啊……” 韶冬沉着脸想了会,忽地再次骂了声王有为该死,人就大跨步地往小壮壮的卧房走去。打开房门,绕过屏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仅隔着一层轻薄床帐,里头果然躺着一大一小,还有一只猞猁。 猞猁有所感觉地抬起头,一对兽瞳灼然有光,完全是清醒的状态,不过它没有动,只是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看着韶冬,似在无声地驱赶他。 韶冬扭头对着紧跟而来的吉利做了个噤声的手指,也没过去掀床帐,而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等洗净一身血腥味,擦干头发,才再次进去。这次小娇娇态度好了许多,只是动动鼻子,就随便韶冬往这边靠近。 韶冬屏住呼吸,一点点地掀开薄纱,又慢吞吞地弯下腰,刚抱起人想要移回龙榻就见对方弯着眼睛在对他笑。他忙不迭地也挤出一抹笑容来,完全不敢带点脸色或是抱怨祝痕怎么跑这里来了,都让他着急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两人都没吵到小壮壮,悄无声息地回了龙榻,韶冬放下祝痕时,忍不住亲了好几口。祝痕没有拒绝,伏在韶冬身上抚着韶冬的发鬓,脸颊红彤彤,时睁时闭的眼睛水汪汪。 韶冬显得有些激动,但都克制了下去,他宁愿用一夕的欢愉换取一瞬的温情。欢愉可能是意乱情迷,但脉脉的温情却是只能是情感到了,才会有的东西。 他与祝痕之前夹杂了太多事,如果没有这份温情,缺少了容忍与理解,不过是一对感情随时会消逝的怨偶。 每次见到祝痕耐心地对待小壮壮,他都心生羡慕。祝痕成长在皇家,没有吃过苦,没有见过苦,自从有了他的存在后,才从云端掉落到泥潭。但骨子里的矜贵是改变不了的。 祝痕在意的东西少,不骂人,不打人,连斥责都很少,也几乎不太说话,就像是将所有的感情都束缚在一个皇太子应有的匣子里,很少会打开它,就算是现在,多年的习惯也不会有过多的情感表达。 所以他很羡慕小壮壮,他得到了他渴望的一切,祝痕的各种情绪对小壮壮毫不吝啬,却对他吝啬至极…… 韶冬眨眨眼,就这么保持着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地任由祝痕抚摸着他的发鬓,慢吞吞地捏住他的耳垂,然后呼吸缓缓,最后彻底平静。 这个时刻,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享受着此刻,谁也没提有关顾天的半个字。 才过了半个时辰,守在外头的吉利照例等到了启明星亮起。他洗了把冷水脸,拍拍额头,烘干双手就进殿去叫起。发现陛下竟然已经起榻,并更好了龙袍,不止精神抖擞,心情看上去还挺不错。 吉利垂下眸子,让人前去伺候洗漱,他则去请小太子。 小太子睡的迷迷糊糊,还是半睁着眼睛依言起榻,乖乖地伸手伸脚更换衣裤,带好太子冠,最后洗漱。吉利心疼他,领出去前往他手里塞了块雪花饼,让他路上啃着吃。 以昨晚发生的事来说,不说耳聪目明的朝臣们早就得了信,就是京都的百信也应该知道了。那么陛下势必是要在朝堂上说些什么的,早朝的时间随之也会拉长,而小太子不但要久站,还要挨饿…… 吉利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他只准备了一团,连陛下都没有,是不是太过偏心了?但小太子好可爱,怎么办…… 其他伺候的侍从见吉利又开始走神,纷纷撇嘴,这位总管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小孩,宫里又只有这么一位小主子,如果不是有只猞猁在一旁虎视眈眈,怕是早扑上去嘤嘤嘤了。 小壮壮抬头看了眼吉利,又偷偷地捏了捏手里的雪饼,软软的,还带着热气,于是他扬起脸对着吉利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祝爹韶爹也有吗?” 笑容太暖,太贴心,直面笑容的吉利恍惚了会,然后就这么梗直了脖子,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住看上去软乎乎的小太子,心里再次升起好想好想蹭蹭小太子圆鼓鼓,雪雪白的脸颊的强烈念头,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点了头。 熏熏然的的吉利摸摸暖融融的胸腔,又快速捂住开始发烫的脸颊,赶紧让人去吩咐御膳房再弄一份出来,不然小太子就要拿雪饼去喂俩大人了。 小壮壮出来时,韶冬已经和祝痕说了好一会话了,都是闲聊,还是没涉及顾天,不过他在临出发前还是拉着祝痕的手,表情认真地告诉他,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在宫里随处走走,哪里都能去。 然后他牵起小壮壮的手,迎着日出的辉光去早朝了。 祝痕静静地目送走俩父子,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别开脸,等早膳送来,随意地用了些后,就去弗林池畔了。 他觉得韶冬应该知道他想去哪了,才特意这样说。 果然弗林池畔站满了侍从,他站在池畔,没有侍从前来打搅,他要是走动起来,立马就有侍从前来引路。大大方方地将他引至一处用各色美玉拼凑出的万佛朝宗的影壁前。 侍从对着祝痕行了个礼,走了这么一路,终于出声,“祝公子,请往后退三步,这就打开影壁,前往密室。或许会有点声音,请不要害怕,陛下已进出过这里数次。” 祝痕点点头,依言后退三步,淡淡地看着侍从扭动影壁上的玉块,等将一块杂色的角落终于拼出一对银铃铛时,影壁震了震,扎扎打开。 他没有马上进去,死死盯住那对银铃铛,感到无比的熟悉,只是影壁上的下边多坠了对玉佩以及长长的流苏。 侍从弓着腰安静等待,直到祝痕重新抬起脚,他才举高了刚刚点着的琉璃灯,小心而缓慢地率先走了进去,让祝痕看清他所有的动作。 密室只有一小段是黑暗的,再往里走就镶嵌了许多油灯,等依次点亮,祝痕终于皱起了眉。 连接寝宫偏殿与秘牢的密道他虽然只走了一次,但油灯的样子,青砖的排列俨然是出自同一批工匠,或者说是出自同一位设计好手。 那样的秘牢太过可怕,没有人能想出这么多惨无人道的刑罚,而这里也与秘牢一样的阴森潮湿,就算没走到最里边,也能猜到密室并不会比通道好哪里去。 他无法相信,父皇会将他生在这样的环境里。 ☆、第79章 密室2完 侍从察觉到祝痕的犹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点着一盏又一盏的石壁油灯,等全都点亮了,他才推开尽头的木门,并高举起琉璃灯,像是让祝痕能看到木门里头的样子。 木门在烛火的照耀下,竟然莹莹润润,就像新的一样,祝痕先是观察了会依旧恭敬且并无异样的侍从,才朝里头望去。 他没想到,木门里边竟然是比通道亮堂的,依稀能看清摆设:古琴架在琴架上,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桌子有一张,椅子却有一对,再往近些,能看到一架雕花屏风挡在床榻前,有画作挂在墙上,似乎还有鸟笼与盆栽。 祝痕看着最为不过熟悉的摆设,顿时惶然失色,双目直勾勾地继续往前走,一步步靠近着,等他走入木门内,面色再变,格局竟然是窗开四扇,为对墙各开两扇,其余四扇未开,屏风后的床榻就摆在东面的窗户这,而床榻对门博古架上摆满了文房四宝,每一件皆是不出世的珍品。 韶冬来看了,最多说一句,‘俨然就是一间好风雅之人的居所。有琴有鸟有花还有文房四宝,此生大概足矣。’而祝痕看清了所有瞬间泪流满面,哪里还会质疑父皇到底是不是在这里生出了他…… 侍从见祝痕抱着膝盖蹲身哭泣,哭的就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既伤心又悲愤,他也慌了。陛下吩咐的也没有这一出,这到底是怎么了?左右踟蹰了会,还是跑出去说明里头的情况,让人赶紧传讯给陛下。 他说完了,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看祝痕还蹲在原地哭,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自叹倒霉。 韶冬一散朝,吉利赶紧将这件事说了,韶冬稳重地应了声,抱起小壮壮就一道赶往弗林池畔。 小壮壮胆子颇大,抱着韶冬的脖子扭头看着眼前昏暗的通道,有时还会扯扯韶冬的脖子肉,让他往边上靠靠,他想摸摸正在燃烧的灯盏。 韶冬眯起眼睛,看了眼小壮壮,脚步不停,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小壮壮睁了睁湿漉漉的大眼睛,哦了声就安分下来,继续抱住韶冬的脖子。 但过了才一瞬,他又开始扭着肥肥的屁股喊饿,韶冬没搭理他,三步两步跨入木门内,小家伙顿时眼睛一亮,对着蹲坐在脚踏上的祝痕开心地唤了声爹,然后扭着屁股扭着腰,还翻转着身体,就是要韶冬放下他。 祝痕听到小壮壮的声音,抬起头,坐在原地笑了笑,小家伙收到回应,开心地拍拍掌。 韶冬见了这样的笑容却是心疼不已,赶紧将小壮壮交给吉利,不过他还记得吩咐了声,“弄点吃食给他,还有别让他下地,里头黑,外头又是湖畔,至于其他人,都候外头去吧。” 吉利赶紧抱紧了小太子,如果不是韶冬还在眼前,早就笑的牙不见眼。先给了块总是会随身带着的糕点,抱着小家伙亲自跑了趟御膳房,挑了顿太子想吃的,又提着赶了回去。 一路上就这么抱着。 小壮壮现在已经习惯自己走路了,被抱来抱去的反倒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也亲耳听见父皇说的话,也就什么也没说,乖乖地窝着,眼睛时不时地对着吉利眨巴眨巴。 吉利看的喜爱的不得了,趁着韶冬不在,得了空就去逗他,一大一小没多会就说的不亦乐乎。 而站在密室里的韶冬没有急着去问祝痕怎么了,觉得他不哭了也好,然后大概地扫了一遍所有物品,发现祝痕只动了里头放着的书籍或是纸张。他想起来,刚进来时,祝痕正低着头在翻阅着东西,膝头上也还搁着两本。 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学着祝痕的样子蹲坐在脚踏上,然后将人慢慢搂入怀中。韶冬蹭着祝痕的脖后肉,缓慢而低沉地说道:“阿痕,顾天造反,他最好的结局应当是被我当场格杀,但我已将顾天送入天牢与顾凛团聚,十日后他将受审,若到时候反咬我一口,你可要好好安慰我。” 他没有问祝痕怎么了,而是说着自己怎么了,这样的做法就是正在伤心中的祝痕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哭过的眼睛红肿而水亮,里面还沉淀着情感整理后的沉默与通透,祝痕对着韶冬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他沙哑着嗓子问了句,“韶冬,如果事情的真相查到最后,不是中伤的流言而是事实,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后悔没有在昨晚将唯一的知情人给杀了?” 韶冬想也没想地捏了把祝痕红肿的眼皮,笑道:“我可没你这么可爱的兄弟,而且我的兄弟个个贪恋皇权,如果不是我那时候还小,母亲也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宫女,大概早在灭国前就会死在兄弟手里了。只要不是这个,什么真相我都能接受,要不然我们两滴血试试看?哈哈……” “如果是呢,韶冬……” 韶冬皱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喜,哼哼两声,“如果是,你又不要我了,我会拉全天下来陪葬。” 说完动手捏了捏住痕的脸颊,就像是祝痕问的这种问题不可能发生,他也没必要认真回答一样。不过他收回手指时,指尖沾着他刚悄悄替祝痕抹去的泪痕,回答的到底认不认真,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祝痕叹了口气,将头靠上韶冬的脖子,闭上眼睛,像是累了一般。 韶冬试着将他抱起,见祝痕没有拒绝,就直接将人抱了出去,回寝宫。至于祝痕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深究,就连顾天也是顾忌着祝痕想要真相而没杀。 其实他对于过去一点也不想知道,和祝痕就这么过下去,然后将子嗣们抚养长大,就够了。 过往的恩怨与现在的他都没有关系,也不想被影响。如果问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还不如不问,就当是彼此的信任。 一连数天过去,韶冬的毫不过问态度,让祝痕将事情看的更为清晰了,也明白韶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反倒即将受审的顾天,在天牢里也是小动作不断。不过韶冬也一改往日的作风,但只要有不利于祝痕的流言出来,他一律杀,就地格杀,毫不留情,也不留活口。 只是这么一来,朝廷内外的气氛显然就紧张了起来,本来决定下的审官都在这几日,不是病了就是骑马摔断了腿,一时之间,顾天与韶冬暗潮汹涌,越演越烈。 韶冬无论在外面如何,在祝痕面前一字都没有提,也不许伺候的人透露半点风声。就连小壮壮,在传播流言的人首次出现并被他及时下令杀掉后,就不再带着上朝了,只让他在寝宫内自我总结这么多时日的上朝心得,总结的不好就不许再随他上朝,直到能让他满意为止。 小壮壮听到父皇这样的话后,没有开心,反倒委屈的不得了,默默掉了几次眼泪后,肥肥的小手抓着毛笔,一写就是半天,努力写出让父皇满意的东西。 其实他跟着韶冬上朝,从来都不是享受,明明才够着小腿的小孩,天天都要站的又累又困,还要维持太子应有的姿态,不许弓腰娄背,不许说话,不许插嘴,不许不礼貌,不许偷懒等等等等的诸多规矩。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因为他是太子,不能跟着去,或许就不是太子了。所以,小家伙现在还分不清太子头衔与儿子的区别,在他看来太子就是儿子,儿子就是太子,而他这么乖,还是被可恶的父皇抛弃了。 就在小壮壮日日咬牙切齿,夜夜受韶冬嫌弃,被虐的眼泪汪汪,还是不肯放弃中,日子过的飞快。眼看十日之期将到,韶冬决定,既然无人愿审顾天,他就亲自审问顾天,钦定祝痕陪同。 默默观察着一切的祝痕没有去管朝中忽然响起来的反对声,眼神越来越清明,神色也越来越稳,虽然对韶冬并没有热情多少,但偶尔的关心也越来越多。 韶冬见祝痕这样的改变,惊绝对比喜多,心中还隐隐地不安着。直到祝痕提出他要提早,单独地审问顾天时,韶冬的不安更加的强烈。 ☆、第80章 审问 韶冬还是同意了祝痕的要求,垂眸捏着小壮壮软乎乎的肥手,动动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目送走祝痕。 他没有留在宫里,而是带着小壮壮出宫狩猎。 满山遍野地纵马追逐,搭弓射杀皮毛华美又桀骜不驯的小兽,不止是韶冬的情绪发泄,更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用生命描述的教学…… 宫里,祝痕拢着手,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就好像走的不是昏暗阴森且充满哀嚎叫嚷的天牢,而是庄严沉稳的国之朝堂。 韶冬给顾天定的罪是叛国,牢房自然是在最深处。那里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呆个两三天都会身体寒凉,血气不畅,更何况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 只这么十天,顾天已经有气无力,浑身刺痛。 祝痕到来时,他还在昏昏而睡,叫都叫不起。狱卒头子使了个阴狠的眼色,立马有狱卒上去抽鞭子,人已经醒来,鞭子还是不停,抽够了十鞭才停手。 整个过程,祝痕还是拢着手,没说一句话,也没阻拦,直到收鞭,顾天乖乖地跪好看过来,他才对狱卒头子点点头。 狱卒头子显然是接到韶冬吩咐过的,临走前还让人搬来一张桌子,一张太师椅,准备好软垫,火盆,笔墨以及热茶,看着祝痕坐下了,他才带人离开。 祝痕以为顾天看到他会恨的咬牙切齿,情绪激动,甚至会叫嚣着弄死自己。谁知这老头一改狱卒在时的畏畏缩缩,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改跪为盘腿而坐。 他说,“我的膝盖,你受不起。可惜韶冬陷入美色,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违。” 祝痕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要与顾天耗,不但要问,顾天说的也全都记下来,再来分辨真假,要是没一句是真的,他也就让顾天带进土里了。 对于前一句,祝痕只哦了声,拈起毛笔,边写边问,“谢谢夸奖,想我一前朝太子在你眼里已经成了即将祸国殃民,取回皇位的美色,而韶冬已经被我牢牢掌控,这感觉还真不错。只是可怜你这个前朝旧臣接连两次叛国,还是只能任人宰割。父子俩都在天牢,你是要你是精忠报国,铁血丹心受人陷害吗?” 顾天鼻哼一声以作回答。 “哦,你说的大不违是指兄娶妹,还是兄娶弟?祝倾嫁给韶冬,甚至做了元后怎么都没见你跳出来说大不违?而且你说的密室其实我也已经去了,父皇确实在那里住了三年,可惜我的生父并不是囚禁我父皇三年的韶皇,而是另有其人。” 顾天又是一声冷哼。 祝痕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将脚搁上火盆边沿,自脚底侵入体内的冷寒之气瞬间散去,舒服地喟叹了声,“虽然不知道你第二封信的内容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密室的存在,韶冬知道的比我早。他不说不代表没查到真相,这只是他对韶皇的另一种尊重方式。” 顾天终于不再冷哼,竭力挺直腰板盯住祝痕,冰冷的目光宛如实质, 祝痕笑着摸了圈杯沿,眼里的温柔怎么也无法忽略。 顾天看的心惊胆战,嘴皮哆嗦了半天才勉强没抖音,“有何证据证明祝贼怀的并不是韶皇的骨肉?并没有。你好好一男人不做为何要去学祝贼?”。 祝痕的笑容瞬间退去,冷若冰霜,不过话还是说的慢里条斯,“承认韶皇囚禁我父皇三年了?你觉得一个亡国之君有能力囚禁新君吗?还你一句,并没有!所以,那场韶朝的颠覆也不过是韶皇自编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屠尽不听他话的满朝官员,以及与官员拉帮结派,左右韶皇决议的后宫妃嫔们。我的父皇蒙他青睐,受尽苦难最终登上皇位,韶冬因亲母无权无势又无见识,蒙韶皇留得一命,一路流亡至京都,历经生生死死,最终也登上了皇位。你下去的时候,请务必替我谢谢你的主子,好好谢谢。” 顾天嘴皮一直在颤抖,最后他死死地闭上眼,还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是,韶皇确实是我的主子,你们以为的是我受祝贼提携才有今日,事实却是相反,如果没有我,祝氏俩兄弟也不过是边陲远郭的俩名小将而已,或许到老也不能见到京都的繁华。” 祝痕也慢慢地闭上眼,隐隐有水光溢出,“所以,你一得知他们有特殊的血脉,就进献给了韶皇,韶宫覆灭时,我父皇恰巧进宫,去救韶皇,反而被他囚禁。顾天,我与你的仇,不共戴天!” 顾天睁眼一笑,笑的十分大声,声音里还带着疯狂,“你在我眼里有何身份?我和顾凛栽也只是栽在韶冬的手里,与你有何相关?就算我们死了,也不过是在下边等着你而已。” “是吗?那你得等好久,好久,我就算不与韶冬夺那皇位,我的子子孙孙也会继承江山。而这个孽全是你造的。当年你若是对我父皇有半点仁念,事情绝对不会发展成这样,他们好好地守着边陲,韶冬也不可能受那流亡之苦,早早登基成帝,坐上龙椅。你所谓的忠心也不过是自我私利的膨胀,我的存在,我父皇的皇位,全是你一手造的孽!” “孽?你是要说你是我的孽子吗?哈哈哈,你要来杀我吗?杀顾凛吗?你所谓的子子孙孙难道没流淌着属于我的血脉吗?皇位,我不用付出任何就得到了,这是孽吗?只有你才是孽,一个不受控制的棋子。祝贼相信我,只是因为他是被我压的,你们父子俩都是这么可怜又可悲。” 顾天索性一口承认下来,在祝痕一脚踹翻了火盆,火光四溅,甚至飞上祝痕的袍角时笑的更加疯狂,他继续残忍地说着真相。 “韶冬喜欢你,十分之喜欢,就在你还懵懵懂懂时就喜欢了。但他的经历注定不会爱,无法爱,每做一件事,只会伤害你。我很高兴,很开心。等你行了成年礼,我故作忧愁地装作发现了韶冬的身份,并告诉了祝贼,他很惊讶,并接受了我的建议,故作不知。祝倾所谓的说你不是亲兄弟,血统不纯,祝贼永远都不会让你做皇帝等话,其实也只是听了半截而已。真实的你还想听吗?或者你想知道祝氏俩兄弟是怎么被我算计死的吗?而你,被人算计着出谋划策害死亲人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哈哈哈!” 祝痕瞪着慢慢充血的眼睛举起茶杯就往里头砸,砸完了不算,也失去理智,用身体撞起牢门,似要同归于尽。 顾天还在叫嚣着,“来啊,来啊,让你肚子里的一起来陪葬吧,哈哈哈,爷孙俩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 狱卒头子一直守在暗处,祝痕刚撞了第一下就赶了过来,也顾不上尊卑,一把抓住祝痕的双肩,将他拉离了牢门,并下令让狱卒进去鞭打。 顾天像是彻底疯了,鞭鞭到肉,肉又连着骨头连着筋,他也没瑟缩一下,全是冲着祝痕大喊孽子。 祝痕气的浑身发颤,嘴皮早就咬破,一缕缕的血顺着下巴蜿蜒而下。狱卒头子真怕出事,让人接着打,狠狠地打,而他看着祝痕的后脖颈许久,终于抬手敲上。 祝痕的一霎那软倒,顾天的疯癫也随之戛然而止,恢复成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一个劲地喊疼,喊救命。 狱卒头子丝毫不敢有耽误,看也没看顾天,架起祝痕就往外走,门口有吉利候着,看到祝痕是被架出来的顿时吓个半死,煞白着脸,手抖啊抖。 狱卒头子也是一脸紧张,他都不敢说是他打晕了祝痕,支支吾吾半天,拐弯抹角地说他见祝痕在里头自残,只好敲晕。 吉利不想追究什么责任,祝痕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要是出事,别说狱卒头子,他也要掉脑袋。况且陛下临走前是吩咐了一遍又一遍。 他哆哆嗦嗦地摸摸冷飕飕的脖子,赶紧让侍卫去备御医,找回陛下,而他架过祝痕,将他往马车里送。 ☆、第八十一章 侍卫带着吉利的令牌直接找来时,韶冬也刚结束了一次猎杀,正牵着小韶臻,踏草缓缓而行,欣赏着热烈如火的红枫林。 猎杀漂亮鲜活的生命又欣赏着另一种姿态的生命,这是韶冬今日教给小韶臻的内容:当你的权利到了能随意生杀予夺时,懂的欣赏才会懂得克制,不管他是敌人还是身边的人。 韶冬明白,小韶臻还小,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懂,在听完侍卫的话后,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下令即刻回宫。 小家伙被放入马车时,还抱着手,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地往后看,韶冬又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转回头来看他时,韶冬才问他,“是喜欢出宫,还是喜欢这里,或是喜欢和父皇在一块?” 小韶臻点点头又摇摇头,闪亮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蹭到韶冬的怀里,“都喜欢,要是祝爹和喵嗷也在就更好了。祝爹是不是生病了,那弟弟呢?也生病喝苦苦的药吗?” 韶冬弯腰将小家伙往怀里拢了拢,捏着他的小肥手慢悠悠地说道:“祝爹不高兴很久了,才会生病,生病了当然要吃药,吃了就好了不是吗?上次小壮壮咳嗽流鼻涕,也是吃药好的对吗?至于弟弟会很乖很乖地等小壮壮去看他。” 小韶臻使劲地点点头,随着马车的摇晃,没一会就打起了哈欠,转个身,趴在韶冬胸膛上,渐渐睡深。 韶冬打开一旁的矮柜,取出小被盖在小家伙身上,他自己也闭目养起了神。 回到寝宫,将睡的脸蛋红扑扑的儿子交给吉利,并让他将小太子抱回卧室,要脱去他的一身累赘。 吉利行了个礼,一脸认真地抱起小太子,缓慢而又稳当地往后头走去。 韶冬进屋看了眼祝痕,发现他还没醒来,脸色自然就冷了下来。太医赶紧行礼汇报,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 耐心地听完后就让他们都下去了,他则上前把起脉来。 自从有了这一胎,韶冬就学起了把脉,竟然也让他学了七七八八。其实在有了小韶臻时他就想这么做了,关心照料祝痕,也感受着未出生儿子的脉搏与心跳。 再也没有比这还能让他开心的事了。 把完脉,还真的就像太医所说的,问题不大,没醒来只是郁气未解,待通窍的药粉自鼻腔里吹进去,人就会慢慢醒来。顿时放下心来,赶紧让人将外头的太医喊进来吹药。 他看着睡得安安静静的祝痕笑了笑,“看你睡着,我也好想陪你怎么办?不过也正好,天气转凉,借下你的热气,这你总不会拒绝吧?” 一旁的太医还从没见过露出温柔的陛下,别说前几日亲自追击斩杀顾系叛军八千骑,清场后也足有五里地都是鲜血四溅,就是平日里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光登基那日宣布要娶前朝公主为元后,弄的谏言官接二连三地撞死在金阶前,也没见他眉头皱过一下,并且下令谁再来谏言,谁就做好坐穿刑部大牢的打算。 而且躺床上的祝痕明明睡的极度不安,陛下心疼了,竟然还能如此说话……御医的手一个哆嗦,差点将药粉连着小银勺都戳进祝痕的鼻腔。还没等他抽会手,后背就猛地一寒,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勺子几乎拿不住。 “把药给孤,下去!要是觉得年事已高无法御前侍疾,自可去太医学院做个传道授业的老师。” 太医跪下请罪,韶冬没再说重话,还是让他下去。太医垮着脸,如丧考妣地守在寝宫大门外,见到了吉利赶紧将这件事一说,并塞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吉利哪里敢收,不过还是与他说几句,“宫里这么多御医,陛下哪里会去记谁是谁,在乎的只是是否能及时地妙手回春。不过陛下的话也没错,教学确实比御前侍疾轻松多了,最起码您不用担惊受怕,是不是?我这还有事呢,先走一步啊。” 御医的眼睛亮了又暗,吉利的话在理是在理,但都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说了等于没说。叹了口气,蹒跚着离去。 韶冬细细又慢慢地将药粉一点一点地吹入祝痕的鼻腔,观察了会,才下榻宽衣解带沐浴更衣。等他带着一身热气冲冲进来时,祝痕还是睡着。 他摇摇头又耸耸肩,将睡美人脱的只剩贴身衣裤,他才满足地将人牢牢锁在怀里,就这么挨着蹭着,轻吻着,叹息着,慢慢睡去。 祝痕自噩梦中醒来时,眼神愤怒而焦躁,神态却是愣愣怔怔,像是还有部分的思绪陷在噩梦中,没有完全醒来。 但此时的他又因吃了药,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极为舒服,体内也充盈着热流,而且贴在一起的冰凉让他脑袋空空地只想眯起眼睛蹭蹭。 直到被他蹭着的韶冬愉悦地胸腔振动,憋不住一轻笑,祝痕才愣愣地抬起头,呆呆对视上韶冬清凉的双眼,瞬间清醒了过来。 韶冬看出祝痕的清醒,故作不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夸赞了句“真乖,有多少年没见过你这样了?来,再蹭蹭。”说着目露渴求地望入祝痕的眼睛里,并将他又往怀里挖了挖,将胸自动贴上祝痕的脸。 祝痕不太明白韶冬话里的意思,他何时这么蹭着他过了?臭着脸将他推开,只想起来静一静。 韶冬没有放开,一个翻身将祝痕放平,悬在祝痕的头顶,既不占便宜也不说话,表情认真而严肃,足矣让祝痕放下心思,也注视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眼对眼,鼻子靠着鼻子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久,韶冬眼神忽地转为炙热,他飞速地低下头咬了口祝痕的嘴,极为克制地喘息一声,“你喜欢上我了,可能比喜欢还多。别动,我告诉你你何时蹭过我好不好?” 祝痕扭开脸,不想理韶冬,但想着想着心里又有一股气,冷哼一声,“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你,也不可能这么幼稚过。” 韶冬笑的连眉角都带着喜气,耐心解释,“你心里有我,会因为我的反常,耐心等待,没我的话,连我的反常都无法察觉。所有嘴硬没用,我会把你的嘴给吞了。” 祝痕的回应是直接的一爪子,抓的韶冬下巴发红。 “看,还不承认,你以前会有这种不稳重的行为?” 话刚落,他肚子上立马挨了一脚,疼的他声音都开始颤抖,却还在说个不停。 “你小时候,那么乖,那么软乎乎,连手都是粉嘟嘟的让人想咬一口,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 “你,你……竟然恋童!” 韶冬倏地抬眸,眼神有一瞬的犀利,又很快隐没在瞳孔深处。他记得从没讲过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祝痕,偶尔有次说了,祝痕也是压根不信。 他闭上眼睛啄了口祝痕,“你救了我的命,喜欢你不应该吗?那时的喜欢只是纯粹的喜欢而已,其实我也从没想过会喜欢一个男的,带把的,而且还是你害得,那段时间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祝痕顿时气的不行,举手要打,又打不下去,只好气冲冲地发脾气,“我害你什么了?韶冬,再倒打一耙,揍死你!” 韶冬又亲了口,继续蘑菇,“你忘记啦,你小时候宫里什么都有,但你就爱出宫玩,有一次被你躲在送粮车里,隔了一夜才出宫,你那时身体已经在发烧了,幸好被发现了,送回来的时候已经烧的跟个煤炭球一样,谁的手冰凉,抓谁的手。最后我的清白当然都被你占完了。你父皇为此还特地找过我一回,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的侍妾,将来还有机会做个宠妃。” 祝痕翻了个白眼,这次使了劲,韶冬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松了开来。 见祝痕披衣站起,左看右看还是止不住地心痒痒,于是他笑嘻嘻继续道:“别不信啊,不过也没的差,我喜欢你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生同寝死同穴,我们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祝痕慢慢靠近窗户,望着外头如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等它一点点地散去,暮色合围,才抬眉轻轻笑了,“韶冬,就算你不承认祝倾,等你登仙的时候,就是找不到她,也会立个衣冠冢在你身边的。而我并没有资格陪在你身边。无论哪朝哪代,都没有男皇后,就算出了一两个男宠,也没有一个是得了善终的。” 说到这里,韶冬听着也急了,“那我提早退位,实实在在躺你身边,衣冠冢就衣冠冢,反正那不是我。如果你真不喜欢皇宫,只要韶臻能独挡一面了,我也可以退位。阿痕,你要相信我!” 祝痕抿嘴不语,韶冬则眼巴巴地看着。直到吉利前来点灯,询问是否用晚膳,两人才坐了下来。 等用完膳,韶冬去前殿处理政务,还带上了小壮壮。祝痕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晚膳前,韶冬的这场带着真心的反常胡闹,是为了什么。 祝痕越是思考,心底越是一片发沉,忽然多了种感觉,韶冬什么都做了,他是不是也可以站在韶冬的立场来决定事情? 或许顾天的叛国罪,就这样依律处死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第82章 当朝追真 这是韶冬下旨要审问顾天的最后期限,第十天。 韶冬从祝痕醒来到安静,到现在,都没有提顾天,也没问祝痕在天牢里问出些什么,与往常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地该干嘛的干嘛。直到临上朝的那一刻,他才摸摸祝痕的脸颊,亲上他的额头,过了很久才退开。 在踏出寝宫殿门的那一刻,他牵着小韶臻的手,放松地看向祝痕,并留下一张温和的笑。 这个笑容给祝痕的感觉就是韶冬历尽了千帆后,疲倦又伤感,但同时还有释然与开心。 祝痕楞靠在殿门上,久久不能回神。寝宫内外的侍从与侍卫在经过殿门时都放轻了脚步,低着头,默默走来,默默走开,不敢有惊扰到祝痕。 “哎呦,祝公子,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地靠在外边啊?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都不长心的吗?” 从朝堂上匆匆赶回来的吉利指着侍从一通教训,又赶紧拉着祝痕回到殿内,手忙脚乱地更衣穿戴。 小韶臻抱着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祝痕,糯糯地唤了声,“祝爹”,十分自然地拉上祝痕的手指,跟着走进去。 祝痕莫名地盯住吉利,距离韶冬离开这里也没多会,按脚程算,也应该是刚到朝殿,吉利在这个时候带着小壮壮赶回来是怎么回事?韶冬出事了?还是小壮壮在金殿上闯祸了? 但看小壮壮的神色不像是被韶冬训斥了的模样,那是韶冬? 祝痕脑子一懵,刚要问话,身上突然一重,对镜望去,吉利竟然替他穿戴起他还是太子时的朝服,配饰,束冠,金靴,这些许久没看到的都让他眼睛腾地一热。 吉利并没有上手,他检查完无一缺漏后,就紧张地围着祝痕绕圈,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又忍不住地嫌弃摆弄祝痕的侍从们。“动作快点快点,仔细点,错一处就等着被遣送出宫吧……” “韶冬是要我去朝堂?穿的是这身?”祝痕恍了下神,打断吉利热气腾腾的着急样,将揣测问出了口。 吉利顿时住了嘴,表情呆呆,身体僵硬,但没一会他又指着侍从开始着急,“错了错了,那串珠子是往后坠着,不是放前面晃来晃去的。哎,你也错了,这是该挂在束冠上压发鬓的长丝带,不是挂腰上的。还有你,这两条是垂脑后的吉祥带,不是系腰上的……” 小壮壮则站的毕恭毕敬,没像往常一样一见到华美精致的东西就往上扑,就要摸摸碰碰。而是一直在默默地盯住祝爹,眼睛闪亮闪亮的。 祝痕摸摸小壮壮的头顶,半阖着眼,配合地转身,抬臂,低头……吉利平时尽心竭力地伺候他,恨不得化出二十四双手来。现在反常地只说不做,也不敢抬头看他,肯定是受到韶冬的吩咐,不能明说,只好火急火燎地没话找话。 穿戴齐整后,祝痕望着镜子里的那个似将皇权披满身的年轻男子,并没有没有重新穿上太子朝服的喜悦感,心里反倒沉沉的,有点压抑,不太舒服。 韶冬让他这样穿着上朝是为了表示尊重与庇护,但也说明了这不是一般的事。能让韶冬觉得不一般的事能有几样呢?祝痕略微一想,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什么话也没说,扶着吉利的手,一步步走向前朝太子规格的肩辇,往朝殿行去。 迈入朝殿时,祝痕没有看向站立在两旁的大臣,而是专注地盯住站在金阶上等待着他的那个男人,眼角慢慢渗出泪光。 韶冬对着慢慢靠近的祝痕微微露出个笑容,待他走进,沉声吩咐,“赐坐前太子,带顾天上来,孤要当朝审问,列位大臣今日的朝事如紧急,现在递上来,不紧急的,晚点再递。” 座位是靠近金阶的,祝痕只好又往前走一段,还没等他谢礼,韶冬已经下来一把扶住了他,并将他带上软椅。 韶冬趁着靠近的机会偷偷地捏了把祝痕的手,划拉了几下他的手心,然后维持着冷肃转身上金阶,安坐在龙椅上。 顾天是被侍卫提着走进来的,就算他穿戴整齐,也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神情萎靡的直到被扔在祝痕脚旁,他都是茫然的。 韶冬冷哼一声,也不与他废话,“顾天,你竟然敢公然在京都内积兵反叛,若不是吾等兵将不畏生死,英勇地与尔等此周旋厮杀,也无此时的孤。如此大罪,天都不会饶了你。如果不想连累顾凛,将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否则大刑伺候,当然伺候的不是你,而是代父受过的顾凛。” 顾天闻言浑身一颤,他自知事到如今,手下的亲信全都被杀了个精光,无可辩驳,无从辩驳,更是难逃一死,就连顾凛都会受他牵连。 顾凛不知道任何事,也都是他吩咐的,最后因为怀疑祝痕,愚忠地去鼓动顾系兵营炸营,没伤到祝痕丝毫,反倒被当场拆穿。也是要蹲一辈子天牢的命。 韶冬之一直都没动顾凛,也是因为他。如果他没了,顾凛肯定也完蛋了。所以宁愿激怒祝痕,让祝痕动杀心也不愿说出实话, 但韶冬始终都是棋高一着,如此心狠手辣,那他还能怎么办?慢慢睁开不复锐利,已经浑浊了的双眼,刚想说话,却像见到鬼一般地张大嘴巴,最后竟然激动地落下了两行眼泪。 祝痕被顾天的这一举动弄的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想耍什么花招,一动不动地任由顾天对着他落泪。 直到韶冬询问,“是否要孤将顾天带上来?”顾天才浑身骨骼咯吱响地跪好。 这一跪似乎花去顾天的不少力气,他断断续续地问着韶冬,“陛下想听什么?” “你在前韶朝,前祝朝,还有我朝,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这句问话狠辣,也不拖泥带水,就是不明真相的朝臣们都能感到韶冬想要马上了结了顾天的心思。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垂着头,无一人出来质疑。 他们心里明白,陛下既然敢让他们听前面俩朝的辛秘,想必也有足够的办法来对付他们。这位帝王心之果决与狠辣从叛军被杀的血流成河,凡是顾天的人无一幸存中就能看出。何况此时的兵权,陛下已经全部到手,皇位坐的稳如泰山。 顾天痉挛着吐出一口血,用尽力气抬头看向韶冬,露出一抹半是悲伤,半是苦涩的笑容,“陛下,公布真相是需要代价的,您可是做好准爆了?” 韶冬冰冷地瞧了眼顾天,端着脸没有说话。 顾天将第二口涌出的血咽下,摇摇头,“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还望陛下说话算话,放过顾凛。” “当然,来人,再喂点提精神的药给他。”,韶冬回答的很快,与祝痕表情一致地半阖上眼,不过他比祝痕淡漠的许多,像是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顾天一口口咽下喂来的药汁,撑在地上喘息了会,面色慢慢地显得不那么灰败,力气也渐渐回到了身体,不再无力。他知道这药并不是在治疗他,而是在燃烧他最后的生命。 他也不再耽误,终于开了口。 “我本是前韶朝皇帝还未登基时就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一开始只是为他铲除异己,等他登基后,便为他杀尽所有不听话的大臣。 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才登基了一年,就杀的人心惶惶。人心越是不稳,就越难控制,所以到了后面几乎一句不对,就当场动手。 残暴,似乎起了点作用,他觉得暂时用不到了,我就蛰伏起来,伪装成小小的守城门兵丁,一呆就呆了五年。 五年后,他发现又开始有人不听话了,于是又开始虐杀,但这次不管用了,越杀他的皇位越是不稳,就连宫女侍卫都敢用各种办法刺杀他。 于是就有了清洗皇宫,清洗大臣的计划,也就是后来人说的前韶朝被叛贼颠覆,却又空了三年才有祝皇的登基的事情。 那只不过是前韶皇帝策划下的一场绝杀任务,他不信任何人,更不信育有子嗣的嫔妃,所以将她们都杀了,一个不留,包括皇子。 他如此狠辣地杀光这些人并不是不要继承人,而是早在暗地里就物色好了人选,只要重新得一个没有母族,也没接触过母族的继承人,就可解决一切。 祝氏血脉之特殊,他在登基前就早有耳闻,嗜杀的同时就在各地打探,更是令我与其他死士放下无穷尽的杀戮,在清洗计划还在酝酿时就跋山涉水,搜遍全国。 他谅身为男人的祝氏就算生了孩子也不敢声张。如此的氏族在他眼里就是块宝贝,更是他培养下一代傀儡的最好的选择。 我们在折损了不少人后,也终于将隐在无人之地的祝氏一族都绑了来。这一路上抵抗的抵抗,自杀的自杀,被杀的被杀,只留下一对兄弟。 那时候他想要的对象并不是前朝祝皇,而是他的弟弟。 但我们竟然无一人察觉,那个弟弟被掳来时就是怀着身孕的。这对兄弟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乖乖地跟着来到宫里。 他们对陛下下迷药,陛下误以为日日享受鱼水之欢,八个月过去,孩子呱呱落地,他将还没睁眼的孩子急急带走……直到孩子年满三岁,流亡他地,那对兄弟也没再见过那孩子……” 顾天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抬起脸,眼神奇怪地看向韶冬,并突兀地说了句,“陛下,下面的还要我说吗?” 韶冬一瞬间杀意勃发,手握住刀柄,死死地盯住顾天,就在祝痕也以为韶冬会下来杀了顾天时,韶冬突然地放下紧握着的刀柄,咬牙切齿地漏出一个字。 “说!” ☆、第83章 恶人之语 祝痕听着韶冬那声似是从灵魂里努喊出来的话,心尖也随之一颤,如果韶冬,真的是皇叔的孩子,那他呢?他岂不就是韶冬的堂弟! 难怪藏在密室里的秘录上只写了生了个男孩,当时他看了还以为是因为祝倾是女孩,才不记录。但与祝倾撕破脸后,祝倾曾经不止一次地四处放话说他没有坐上皇位的资格,到底是因为他不是前韶皇的儿子,还是因为他不是父皇的儿子? 如果他不是前祝皇的儿子,祝倾的疯狂,丧失理智地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特别是他,似乎就说的通的。 但无论哪个他都接受不了,无法接受与韶冬是堂兄弟,也无法接受不是前祝皇的儿子。 在他眼里,前祝皇将他都疼到骨子里了,而皇叔对他很严厉,要求极其的高。但就因为这样,一个像慈母,一个像严父,就算生来就没见过亲母,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或是委屈。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坐在上边的韶冬看了会祝痕,忽然站起,走下金阶,站在了祝痕的身旁。 这一举动并就算引起了大臣们的主意,大臣们也无人说话。韶冬站的位置,可以说是贴着祝痕,也可以说是站在顾天面前,急于知道下文。 韶冬眯起眼睛,悄悄地捏了下祝痕的后脖颈,发现他的脖颈已经附满了冷汗,手指一动,又悄悄地扯出内衫袖子将他脖子处的汗水擦干。 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他只好嘴皮微动,小声道:“别怕,有我在,无论是什么,我都有打算。”说完了又捏了把祝痕的脖子,才看向顾天。 顾天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往下说。原以为说到这里,韶冬会震怒地将他杀了,或是打回天牢,后面牵扯在一起的皇家丑闻能就此消失,那么就算是将来,韶冬也不会拿顾凛出气。 疲累的声音继续响起在殿内, “前韶皇逐渐走向最终灭亡的三年中,前祝皇一直都是由我监守,那时他年纪小,长的又水灵,而我是个死士,说不定下一个命令就能将我送回地狱,也就放纵了自己。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他如果有要求,我肯定要尽力完成。所以在不知不觉的三年中,他竟然掌握了宫内守卫将领的所有弱点。 可以想到,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然后在第三年的第一场大雪来临时,他做了想推翻前韶朝的内应,悄无声息地掌握了宫内守卫兵力,并打开宫门,放入前来找前韶皇复仇的所有人。 我那时随时可以收回他掌握着的守卫兵力,但又不想这么做,因为他对我说,他怀孕了…… 韶皇死后,他没有选择退回深山老林,而是想要称帝,做一个站在顶端的男人,从此没人敢觊觎他这一族,也没人敢动他。 他很聪明,没有急着称帝,而是保持着宫门大开的姿态,等着惊闻前韶覆灭而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但这些人早就被前韶皇杀怕了,就怕又是个引他们入瓮的杀招。 虽然乖乖地来了,但带的只有两三个抓鸡都抓不到的随从,顺理成章地纷纷被他拿捏住,扣押在京都,只有拿土地,钱财还有兵丁来交换,他才肯放人。 有的不愿意,他就当场杀了,愿意的则契约书签好,收到一半必须给的,他就放人。 有前韶皇在前,就算他不嗜血,别人也怕他,完全不知道他只是个空有壳子,可用的人也不比他们多。 所以绝大多数都降了他,没降的,他收拢了一切后,兴兵讨伐。王有为的父亲就是这样被提拔来的。而我当年看过这一场精彩地大戏后,也表了衷心,跟着他征战讨伐,收复失地,拓展疆土。 这个一步步走向皇位的男人,在最终得到时,抹去了一切过往,重新编撰史书,不但删去了祝族血脉的辛秘,也删去了祝族从古至今出现过的任何一男宠的姓氏。他还为自己制造了另一个身份,乃是前来灭残暴韶皇的正义之师。 我之所以选择在前朝太子成年后动手,也只是因为得知了,他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前祝皇的。他不过是宫妃与侍卫苟合下的产物,不愿有我一半的江山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占去。 恰巧……” 顾天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气无力地一个劲喘气,渐渐软倒在地。 韶冬这次没再让太医前来灌药,而是挥手让侍卫将他带到偏殿。他不安地看向祝痕,哪知祝痕慢慢站起,对着他深深地做了个揖,眉眼顺服,压鬓用的丝带软垂在地,红彤彤的就像一抹血。 他心中猛地一跳,急着去搀扶,面无人色低唤一句,“阿痕……” 祝痕再次躬了躬身,“陛下明鉴,后边的话想必就是顾天如何利用祝倾,如何利用您,又如何利用了本罪臣亲手书写的功课,让罪臣误以为亲手杀了亲人,从此一蹶不振,半分皇族应有的气概都拿不出,就怕又是一场伴随着帝王的逝去,又有无数人死亡的血战。幸好罪臣懦弱又无能,才没伤害到陛下,不然将来就是死了也无面目再见他们。” “阿痕,你不要这样。” “陛下,顾天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将本罪臣清除,虽然手段狠辣,心性阴险狡诈,但对您却无半分的伤害,就连他刚才不想继续说下去,其实也是在为陛下掩盖您身上流淌着祝氏血脉,或许也能怀孕生子的事实。” “阿痕……” “陛下,请容罪臣先回去脱了这身太子服可好?或许您有个男宠,也算是上天对祝氏的补偿,百官都不会反对的。” “阿痕!” 韶冬喝住了祝痕,深深地看了眼他,然后对着他单膝跪下,举高手中的刀一字一句道:“头上青天,脚下有黄土,我韶冬在此发誓,若有一丝的对不起祝痕,黄泉路上没来生。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马上离开,这就走。” 祝痕没有回答,转回了头,跄踉着走出了这里,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漫无目的地随处走。 他想着,难怪祝倾会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原来她早就知道,皇宫对她来说一去不回头,若有一天真相出现,她面临的怕是会比他凄惨无数倍。不如离经叛道,一步步掌握权势,将伤害自己的转为伤害别人。 也难怪祝倾会为了韶冬几次想杀了自己,那不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吗?更是难怪,在最后彼此都撕破了脸后,直接说他没有资格坐上皇位。 他不就是没资格?这哪里是流言,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 祝痕连落泪的力气都没有,但他不想停下脚步,想也没想地一头扎入湖水里。 深秋的湖水已经冰寒刺骨,太子服虽然沉重,但也是珍品堆积,除了让他一下子沉到底外,似乎也没有多让他不舒服,甚至里头都还干着。 他在水里呆呆地眨眨眼,然后惊慌失措地看着数条金光灿灿的龙对他张牙舞爪地逼靠过来。 还没等他躲开,韶冬已经一把扯住了他,真是气急了,就算在水里,也揍了他好几下,然后渡过空气,与其他跳下水的侍卫将人拉了上去。 救的及时,祝痕本身也有水性,连呛水都不曾。不过他在韶冬摸遍了全身检查有无事情后,也摸摸头,摸摸脚,然后呆呆地盯住韶冬怒火滔天的眼睛,指了指湖面,“太子冠与金靴都落水里了……” 韶冬怒气冲冲地瞪了眼祝痕,没有让侍卫下水而是脱了外袍要亲自下水去捞。不过临下水前恶狠狠地冲着祝痕怒道: “老实点,就呆在那里,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我,再想想小壮壮。还有你就是祝朝太子爷,无人可质疑。不是血脉又如何,关顾天个屁事,你从小就是受人喜爱的太子爷,学的也是治国之道,帝王心术。顾天他叛了前朝又叛旧朝,半点情分都不念。归根结底还是自卑又狂妄。死士又如何?短了他吃穿还是没让他有权势?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被人算计,还袖手旁观,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改朝换代了,他也是如此,坑杀了那么多的兵将,亲手害死两位主子,你不去杀他却来和我胡闹。祝痕,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死了,我陪你下地狱!” ☆、第84章 一睡不起 韶冬的一番话,别说祝痕听的眼眶红红,彻底清醒过来,就是侍卫也是吓一跳,本来就不敢马虎了,这么一来,更不敢马虎,也都不用韶冬吩咐,都自觉地喊太医,喊御辇,喊更换的衣袍。 剩下的死死围住祝痕,就怕他当场给飞走了。 韶冬一次次下水,又一次次上来,每次都是上来换口气,冷冷地瞥一眼祝痕,并没有东西扔上来。四次过后还是如此,祝痕也急了,对着湖水大喊,“韶冬,我不要了,你快上来!” 韶冬上来了,喘息着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盯住祝痕。 祝痕一个劲地招手,让他来岸边。韶冬歪歪头,一个转身又往下潜。 祝痕赶紧让侍卫下去把韶冬给拉上来,侍卫犹豫着不敢动,不过只要祝痕动了,侍卫就会拦住他。 而韶冬又这么三次后,祝痕急哭了,“韶冬,你上来,上来,我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了,我是你的还不行吗?你上来。” 韶冬在第九次浮上来时,瞧见祝痕竟然在抹眼泪,嘴动了动,默默地往岸上游,被拉上来时,手里显然多了双流光溢彩的靴子,怀里也是鼓鼓的。 他就这么滴答着冰冷的湖水,嘴皮发白地一步步靠近祝痕,然后弯腰想摸摸他的脸,觉得手不但湿,可能还是冰冷的。只好慢吞吞地问了句,“哭什么,哭成这样。给,你掉的靴子和发冠。” 祝痕猛地扑入韶冬的怀里,哭的更大声了,就像个小孩哭个不停,伤心又害怕。 韶冬推了两把,都被重新扑抱牢,只好就由着他,反正穿身上的太子外袍稀罕的防水,也保暖。 这一场大哭,哭干了祝痕的泪,也耗完了他的力气,最后还埋在韶冬怀里不肯松手。 韶冬到底是在冷水湖里泡久了,回到寝宫时,被里头的暖熏一蒸,胸口就开始发闷,头也晕晕沉沉。他什么也没说,等御医来过,确认了祝痕没事,并开了驱寒温润的药后,破天荒地没等祝痕的药熬好,偷偷喝了碗驱寒的姜糖水,就早早睡去。 他前一刻还紧紧地拉着祝痕的手,后一刻立马睡沉。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14节 祝痕看韶冬这样,又红了眼眶,摩挲着小壮壮额头有一会,强打起精神,去了隔壁间教授小壮壮的课业。 直到连喝了两趟药,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不会再有问题,才放下小壮壮,去找韶冬。 他爬上榻,挪开韶冬缩起来的手脚,将自己塞了进去,又把韶冬的手臂摆成死抱着他的样子,才肯闭眼。只是这一晚,围着他的韶冬一改往日的冰寒,竟然火热的就像个炉子。 祝痕在梦中惊醒过来,也察觉到了韶冬的不对劲,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胸口。发现额头火热的烫手,胸口却是冰冰凉凉,吓的他忘记了摇铃,直接就往外扑。 帝寝连带皇宫在这一夜开始忽然就乱了,韶冬的病来势汹汹,险恶的让祝痕哭了一场又一场。每个看过韶冬的御医都和他说,陛下有陈年旧疴,应该是五脏六腑都被冻坏了。当年能救过命来,想必那位救人的也是难得一见的医界圣手。而陛下经过这么多年的精心调养,如今又是金贵的身子,一般也确实不会引发陈年旧疴的,所以陛下他自己也是疏漏了。 祝痕每听一次就难过一次,人消瘦的几乎脱骨,唯有肚子越来越显怀。但他还是将所有的御医都清了个遍,甚至是只要京都还算出名的大夫,也都请进了宫。 全都束手无策。 祝痕不想放弃,就算当年的医界圣手不可追查,或许二十来年过去,人都不在了,但他觉得,当年父皇能为一个他捡回来的小乞丐做到,那他也能为了将要相伴一生的人做到。 一面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宫廷侍卫,让他们到各地去打听,一面借了小壮壮的名义贴榜全国的每一个角落,躬请医术过人的医者入宫,若能证明医术过人,不但可以钱帛任取,还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开医馆。 此榜一出,就有人络绎不绝地涌向京都,但同时,陛下一病不起,或是被身边人所害的流言四处溃散,速度快的一夜之间就众人皆知。 局势随着流言而再次不稳起来。祝痕对于这些都料到了,还是顶着压力继续为韶冬寻医,并就算再被白眼,明嘲暗讽他也天天带着小壮壮上朝,批阅上书,处理国事。 他没有处理任何人,也没有去反驳任何一句话,只是沉默地都记了下来。 他要等所有的或是有异心的,或是有异动的都浮出水面,才肯动手。 其实吉利在韶冬倒下后的第三天,祝痕必须带着小壮壮去上朝时就将韶冬早就想拿给祝痕的兵权虎符,还有让位诏书都给了祝痕。只要祝痕肯拿出,就不会有这些事。 但一路陪着韶冬到现在,甚至也服侍着祝痕的吉利明白,祝痕这么做是想等韶冬醒来,原来是怎么样的,醒来时还是怎么样,祝痕只是替他暂管了会。 而且上位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躁动的局面,不要也罢。一起收拾好了,再交还给醒来的韶冬,想必也是祝痕的想法。 吉利对朝堂上的事真不担心,只担心韶冬再睡下去,祝痕的身体熬得过熬不过。如此形销骨立,殚精竭虑,还胃口不好,肚子却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便。 一开始他真的怨恨祝痕,害得陛下重病,但看过几天后发现祝痕也是个可怜人,他不但要负起这个责任,还要比任何人都坚强都清醒。 有韶冬在,可以软弱地哭一场,发顿脾气。韶冬不在了,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还要安慰小壮壮。 之前的跳湖何尝不是一次过分的脾气?如果心里没有喜欢陛下,就不会痛苦,没有痛苦,怎么会有这种明显是寻找安慰的举动? 所以说皇家的人就是爱不起,也不会爱。爱之前会怀疑对方的心意,用各种方式来试探,不是想要的就毁坏,想要的还是会有各种顾忌。爱了又不愿意承认爱了,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三个月过去,祝痕肚子大的已经无法久坐,他没有拿出传位诏书,只拿出了兵符,清理了反派势力最强盛的,其余小股的拿住了头子,收缴了违禁刀具。至于朝堂上的,凡是相关等人,一律捉拿下天牢,等秋后一起问斩。 朝廷里干活的人又少了不少,反倒效率奇高,也难怪朝堂内外皆是诚惶诚恐。谁会不怕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就是死对头的一点算计,或许都会全族覆灭。 做好这一切的祝痕,不再上朝,专心守着韶冬,看各方大夫的各展本事。也吩咐小壮壮,上朝只是代父点卯,不许多嘴也不许下决议, 小壮壮经过了这一次,又懂事了不少,也没再有闯了祸需要祝痕去收拾的事。 祝痕知道韶冬为他学起了医,正好留在宫里的大夫与御医之间百花争鸣,将民间口口相传与历代御医的精华相互碰撞出新的治病方子,他也趁着这个机会一天天地学起来。 现在是不敢往韶冬身上扎针,但还是敢探脉与专业按摩的。 与过去的话少心思重的模样截然相反,他都能在韶冬耳边絮叨了一天也还有说不完的话,更是将照顾韶冬的任何事都不假手他人。他容易累,站不久也坐不久,就慢慢来,一点点地来。 唯一没想到的事,韶冬的这一睡会这么久,久到他都躺上榻都没法转身,也经常会小腿抽筋,直到临近生产了,也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如果不是感觉到韶冬的身体一天天地在恢复,祝痕也早就崩溃了。 ☆、第85章 离不了你 隆冬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殿内一直熏着的迦南香早就换成了新鲜的腊梅枝,摆在各处的窗台那。 香味嗅上去幽幽的,冷冷的,还带着苦寒下才开出花朵的勃发姿态。就算没法去赏雪景了,也能感受到隆冬季节里还有不服输的傲然。 祝痕刚在俩名侍从与吉利的帮助下才得以翻了个身,就气喘吁吁地一手抱肚子,另一只继续去拉韶冬搁在一旁的手。 韶冬现在都是吉利在悉心照料,从洗漱穿衣到喂汤喂药按摩,都由他一手照料。而祝痕负责说话,就像韶冬醒着那样,和他说话,和肚子里的小孩说话,和小壮壮说话。 并常常向韶冬抱怨,“你怎么还睡着啊,儿子欺负我,你怎么就能睡的这么香?不起来教训教训他,让他老实点?” 祝痕每次说到这里就会红眼眶,不过最后还是揉揉眼睛,挂上笑容,然后说起其他的事,什么都说,就是不提肚子里的儿子刚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害得他现在的肚皮又痛又麻。 在怀着小壮壮时,祝痕正好失忆,也因此对小壮壮的感觉最为单纯。但也常常会忽略大大肚子里多装了个小孩的事,而做些危险的动作。 所以也多亏了小娇娇,可以说小壮壮是小娇娇守着出世,守着长到现在。 但小壮壮那时候乖巧安静,悄悄花熟蒂落,完全没有现在这个的魔性:随时随地地在他肚子里打拳踢腿,活泼的就像他揣着的是只整天蹬蹬蹬的老鼠,而不是个孩子,为此吃尽苦头。 所以就算什么都准备好了,越是靠近生产期,祝痕就越是害怕,一遍又一遍地吩咐吉利,一定要让韶冬躺在他旁边,他要能握住韶冬的手才行。 吉利也是神情紧张地觑着祝痕的肚子一遍遍答应,然后安慰祝痕,说他这一胎应该是只有一位小皇子,不会困难的,而且还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话是这么安慰,但表现却是一连好几天都是低头走路,嘴里叨叨咕咕地不停,数着自己要做哪些事,还有哪些事,更有哪些事…… 没韶冬看着,就像没了主心骨,两人就这么一起过上了‘你紧张,我比你更紧张,你这么紧张了,我是不是需要装的不紧张一点的日子’。 但临产期的最后一天都过去了,肚子里的魔王还没有出来的打算,依旧折磨着连眼睛都越来越黯淡的亲爹。 作为亲爹的祝痕,木木地捧着肚子,仰靠在枕头上,就这么呆呆傻傻地看着韶冬刚泡完热水澡后的脸。韶冬削瘦脸颊被水蒸的红扑扑,水润润,浓眉濡湿地将整张脸都软化了下来。 祝痕现在的心里是一片空白,最怕的这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切照旧。韶冬还是没有醒来。 如果小魔王真的机灵到感到父皇没醒来,所以就不肯出来,似乎也可以接受,就这么揣着吧。 祝痕刚下了这么个决定,忽然肚子疼了起来,还有一股大的离奇的下坠感。 他煞白着脸,紧抓住靠垫,扭头看向一旁的吉利。 吉利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过了好半天才狂喊着往外冲,“要生了,要生了,来人,快来人!”完全就忘记了开产道的药就在他怀里时刻揣着,他只要喂了药,带着祝痕走上半天,然后帮助祝痕站着生产,其余人则准备好热水,金剪子,小皇子的小衣裤与小裹被就行了。 他这么一喊,内殿顿时嘈嘈杂杂地热闹起来,人还没在生,盆盆水水地就一连串地捧进来,还有捧药的,捧汤汁的,准备擦汗的,来看脉的……几乎能想到的,都齐了。 你挤我,我挨着你,将原本清清静静的内殿挤得什么声音都有,人也是满满当当。 最离谱的,还有好几个人抱进足有几人高的新被褥,绕着祝痕一个劲地转悠着。窝在最里边的小壮壮也被吓了出来,一看这样的阵势,直接喊来了侍卫。 但侍卫来刚来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地退了出去,并将小太子也抱离了内殿,将他守在外殿,并告诉他,“恭喜太子殿下,过不了一会,您马上就会有小弟弟了。但现在不能去打搅,不然小弟弟会害怕,会不肯出来的。” 严肃的汉子似乎比里头的那些人更能博取小壮壮的信任,小壮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努力端起还长着肥肥腮帮的大哥脸,但过了没多会,他又抱着一起过来的小娇娇,打起了瞌睡。 侍卫看看天色,这个时候虽已经是新的一天,但天还亮,太子没睡醒,再睡会,也比强撑着等小皇子出来的好。赶紧让人取来丝被,裹住小太子,往外殿的小榻上一搁,继续守着他。 而里头的祝痕,并没有侍卫说的那么简单,他的产道还没开,儿子却一个劲地要出来,此时的祝痕已经疼疯了,还有这么多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嗡嗡嗡地闹个不停。 于是恶从胆边生,一把扑向平时看的比眼珠子还受疼惜的韶冬,抓到手了就开始抠挖,挠,实在忍不住了就咬一口骂,“韶冬,你个混球,流氓,只会种,不会生的流氓,下次你生!我再也不要生了!你敢再让我生,就咬死你,咬死你!还有你敢再不醒来,我也要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韶冬的手背已花,脸上也带了数条红痕,看上去可怜又好笑。已经被挤在外围的吉利原地转着圈,也不知道是转得头昏眼花,还是急的头昏眼花。 反正他看到了陛下的嘴角似乎抽了抽,紧接着眼皮子也跳了跳,等他擦擦眼睛,发现陛下似乎还是原样。他继续转圈,想着孩子怎么还没出来…… 一声镇定却有气无力的声音夹杂在吵闹中,很快被淹没,过了一会又是一声,这次的清晰是清晰,但干涩,“都给孤安静,脑袋都要炸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孤是个什么,还在七嘴八舌地着急。 “安静!孤,说,安,静。还有你,阿痕,这么狠地挠孤,难道是在嫉妒,孤,吗?” 这下有人诧异地看向韶冬,慢慢一圈圈地静了下来。然后默默地弯腰低头,一个接一个地退了出去。 祝痕疼的直打滚,整个内殿,就剩下他一人在浓重的喘息。韶冬想抬手摸摸,抬不起,只好叹道:“吉利,你还是这么靠不住,还不把怀里的药拿过来,赶紧喂了,再扶牢他走会。等这股疼劲变成产道打开的疼,你再让他拉住垂带生产。” 吉利完全来不及惊喜陛下竟然就这么醒来了,还可以亲眼看到小皇子落地,实在太好了等等。他一脸羞愧地跑了过来,赶紧倒水喂药,又唤来个力气大的侍从,一左一右地架着祝痕绕着内殿转圈圈。 药一下去,才走了没多会,疼的方式就改了,比之前疼的更烈,但祝痕竟然能疼的直往地上软,还坚持着抬脸望向韶冬,泪中带笑,甜蜜又开心。 走进韶冬时,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出句,“就,就知,知道,你,你,没胆,没胆子,不,看,我,生!” 韶冬目光直直地看着殿顶,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天天向我说爱我要爱死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生小皇子,不醒来不行了啊。再这样下去,等你恢复好了,说不准就把我给办了。真是山中无老虎……” 默默收到一枚通红的眼神,他又默默地改了口,“山中无老虎,自有猎人来……” 有韶冬在一旁指示,祝痕安心了不少,吉利也没再出现慌乱的什么都忘记了的模样,一切都很顺利。 当祝痕累的闭眼睡去时,韶冬身边已经多了个软绵绵,肉呼呼的包裹。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就吐了韶冬一脸的口水。没牙齿的第一顿,更是差点将送入他嘴巴的木勺子给吞了。 韶冬不想说小儿子有魔性,只会说他奇特。祝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醒来瞧见折磨了他足有十个月的小儿子,冷哼一声,直接就点着小家伙的鼻子取了个小名,“小馍馍”。 一旁的吉利还以为是小魔魔,担心小皇子长大后懂这个名字的含义了会伤心,“祝公子,这名字,会不会……” 祝痕气汹汹地打断,“就这个了,没错。谁敢反对,以后就由他带小馍馍。” 吉利惊喜地眼珠子都铮铮发亮,刚要点头,猛地捂住嘴笑了出来。 小馍馍依旧没睁眼,吐了个泡泡,十分给面子地翘起小,尿了祝痕一脸的童子尿…… 以后的日子,凡是有人喊他小馍馍的,他总能奇准无比地尿人一脸尿。直到有一天,作为哥哥的韶臻抹着湿漉漉的脸对袒露小的小魔王说,“你的怎么长的像条小肉虫子?不对,是小小小肉虫子” 还不知道小肉虫子是什么的小馍馍,觉的太子哥哥的问话并不是什么夸赞他的好话,难过的再也不敢随便露,就连祝爹前来替他换尿布,他都怏怏不乐地不会再尿祝痕一脸了。 ☆、第86章 尘埃落定 韶冬醒来后发现朝堂上似乎没了他也能照常运转,曾经烦的不得了的鸡毛蒜皮小事更是不会出现在上书里。上朝也是三言两语就过去了,压根就没人在他耳边吵吵。 诧异地翻出祝痕决议记录,才发现祝痕将公衙人数全都缩减至一半,司职人员一环扣一环,一环错全盘错,谁也无法推诿,更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决策中枢的大臣们在这段时间内更是战战兢兢,马虎都不敢打一下。上书原本全是皇帝看过,愿意给大臣看的大臣才能看。被祝痕改革成,上书的第一道关卡就是他们,每一份都必须阅过,写上自认为最佳的处理方式并署名。 要是祝痕看了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并在后头批上,那就得十分注意当月是否发生过三次,三次一过,这位大臣就得滚回家三个月,好好清醒下头脑才能再进朝堂。 这么一来,就算祝痕不拦着鸡毛蒜皮,歌功颂德的上书,他们也会警告下边的人:凡是上书都要有水准些,能处理的都自觉地处理了,别整天只顾着嘴皮叨叨叨,双手一摊弄了篇上书,就天下大吉,不干事了。 这还不算妙,最妙的是祝痕也设了巡查使数名,主司将各地发生的大事上报,要是官员的上书比巡查使来的晚或是没有,相应的官员一律革职…… 韶冬看完所有的革新,心中莫名地爽。还没开始做事,就让吉利先跑回去替他传个口讯,好好夸夸祝痕。 至于接下来要干的,就是趁着上朝,顺道来第二次庭审顾天。这次不打算再让祝痕介入,要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顾天,达到最终目的。 之前的当朝庭审,顾天如果不是想要将他一军而让祝痕方寸大乱,失了神智。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会是在没有证据佐证顾天的情况下,采取提上祝倾,来与顾天对峙,彻底坐实他杀害前祝朝皇帝与皇叔的滔天罪孽。 只要坐实了这一样,朝中大臣就不会认为,顾天之说以会说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不过是想要保住顾凛而顺着他的意思在编故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容忍下顾天说他是祝痕皇叔血脉之事。 是又如何,是了才更好,他有把握坐实了顾天的罪,自然也能顺水推舟地将韶朝改回祝朝,甚至做个太上皇,与祝痕共享江山百年,将来祝痕要是不想呆宫里了,他们也可以离开,反正已有继位者,只需待他长大。 想到这里,韶冬神清气爽地跨入朝臣已久候了的朝殿,并让人将顾天与祝倾一并提来。 又是几月没见,顾天竟然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个什么结局。或许他也是故意将事情一股脑地说出来,因为说了也没人相信,也没有证据。 韶冬将站立在一旁的小韶臻抱起,放在怀里,一边捏着他的肥手,一边满意地勾起嘴角。 他就喜欢顾天这样的,以为算计了所有人,其实也不过是只露出爪牙却没能力自保的老鼠。他等着看他露出算计反被算计,希望全部落空时的表情。 一定会很有趣。 至于祝倾,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面时,她的状态,现在也就刚披上没多久的元后裙袍能看,反正能说话就好。如果祝倾这次够聪明地帮他达到目的,或许会让她选择是生还是死。 对视上小韶臻软乎乎的目光,韶冬忍不住又捏了下他肉鼓鼓的腮帮,“父皇接下来要审坏人了,你要听就坐着不许动,害怕就去偏殿待着,然后等父皇来接你。” 小韶臻默默地揉着肯定被捏红了的脸颊,严肃地看了会下面跪着的两人,然后放下手,抱在一起,坐姿端正。 韶冬弯弯眼睛,偷偷地往他手心里塞了块糕点,让他等会没人注意的时候啃啃,终于开口。 “诸位大臣,今日照旧来个见证,上次孤无法相信顾天说的是真还是假,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就像个编好的故事。想必诸位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孤让重新回来的元后勉为其难地与他当朝对质。” 韶冬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多了点悲戚,语气沉重,“对她想必你们也认不出了,孤一样地深感痛心。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胆大包天的贼人从宫内将她掳走,毁了容,伤了身体,然后又大摇大摆地送回来,不但羞辱了孤,也羞辱了你们,这件事你们必须彻查到底。来人,给元后看座!” 他这一声令下,惊呆了所有朝臣。 他们认为元后在宫内失踪一事或许有□□,最奇怪的陛下的反应。竟然是在元后失踪两年,重新找到后,才要求彻查。两年中,不但另外有了祝痕生的小太子,现在又生了个。 而且陛下还为祝痕豁出命过。 元后回是回来了,还变成这样,看着都恶心,重新选也不会选她,真是一场悲剧。 目不斜视地诽腹完,谁都不会愚蠢地站出来来问韶冬,都是皇家事,皇帝说了算,手太长,命会短。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们膛目结舌,再无脑子来控制表情。 元后竟然跌跌撞撞地跑上金阶,想要一把拉下小太子。如果不是陛下迅速护住,这么个小孩还不被摔下金阶? 底下的顾天嘲讽一般地笑了笑,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 韶冬没有呵斥祝倾,也没有放开儿子,摸着他的爪子默默安抚,见他安定下来才对着祝倾说道:“你要是觉得不想帮孤佐证顾天,就回去吧,鸾和宫孤已经让人重新整理好。如果还想用原来的宫人侍卫,就写份名单给吉利,他会去办。” 祝倾原本凶狠的目光渐渐涣散,喃喃着,“鸾和宫?” 韶冬点头,继续勋勋诱导,“对。你如果不想帮孤佐证顾天,你可以现在就回去。” 祝倾转身看了眼下面的顾天,又看了看身上的元后裙袍,终于明白韶冬是在和她交易。 如果想要不再受折磨,就得同意,不同意的结局毫不意外地会被生生折磨,还要苟延馋喘地活着,继续,直到寿数尽头。就昨天,她还被划了无数刀,割下无数刀头发丝细的肉。疼的连自杀都做不到,而身上早就没有一块是好肉,包括脸。 但如果同意,好日子都没能过上半天,就亲手将自己送到菜市口问斩。 无论怎样都是个死。不想选却必须要选。 她怨恨地看着韶冬,这个人怎么可以对谁都冷血,只对一人热血?就算那人生的孩子才两岁光景,就急不可耐地带上朝堂…… 两人对视许久,韶冬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小韶臻转了个身,搂入怀里,避开祝倾恶魔般的容貌后,一下一下地拍起小家伙的后背。 如此的熟稔,看的祝倾忍不住想要上前掐死小孩,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动动嘴,声音极地说了句,“韶冬,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名字了。如果我一定要死,请让我死的体面。还有你从没碰过我,现在抱抱我好不好?” 韶冬头也没抬,继续轻拍着儿子,“要不要让祝痕来抱抱你?这里事了,孤只会说你选择自杀,留下一封信,信里全是忏悔。最多就这样,再多就没了。” 祝倾一直看着韶冬,手指动了数次,终于放弃要对小韶臻动手,木木地走了下去,又眼神呆滞地坐上椅子,等着韶冬问话。 顾天看到祝倾这样,面色终于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好几次抬头看向祝倾,但都被她避开了目光,一点交流都没。他十分后悔当初怎么会留着祝倾当棋子,偏偏一次次地害过祝痕,祝痕还是没杀了她。 在他被下天牢前,失去祝倾的消息已经很久,一直都以为祝倾被祝痕或是韶冬给秘密杀死了,原来一直留着,就是为了今天。 他脸颊抽搐,面色扭曲。 “祝倾,辛苦你了,孤让你来这,委实无奈之举。前一次,顾天说他利用了你算计了祝痕,将他的一次功课变成一场绝杀,为的就是让祝痕在得知背叛又亲人全逝时崩溃自杀?” 祝倾回答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是。” “绝杀里包括杀死前祝朝的皇帝与皇叔?” “是。” “也包括分属皇帝亲自掌控的兵将?” “是。” “所有人都是死在顾天手里?” “是。” “可知顾天为何要这么做?能否将真实的过程说一遍?” “顾天奉命与王有为的父亲一起追查一名失踪或是死在前朝宫变中的一名三岁小皇子。王有为的父亲查到,将结果给了我的父皇。 父皇直言要将皇位传给当年的三岁小皇子,也就是阴差阳错进了宫的韶冬。 皇叔却是不同意,两人争执的厉害,被顾天与我听见。他利用我不想出嫁的心理,与我合谋扶韶冬上位。当时说好的是他得从龙之功,而我得皇后之位。 然而事实是,他没显露分毫的实力,将自己伪装成对祝朝忠烈的义士,继续算计祝痕,直到祝痕彻底消失。” 韶冬敛容,慢慢停下拍打的手,“为何要祝痕彻底消失?” “不知,他没说。” “过程。” 祝倾低着头,语速极快,“顾天说要用祝痕出的策略来实行,这样才能彻底毁了祝痕。确定方向后,我偷进御书房,弄脏了父皇出的那份功课,然后撒娇说自己能抄一份。 但如果是我的字迹,祝痕肯定会怀疑,因为御书房是不许我进去的。所以带着弄的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功课找上顾凛,和他说明一切,并故意撞上你,让你按照设计好的问题誊抄。 只要是你写的东西,祝痕不会怀疑,所以事情很成功。 我将祝痕写的功课给了顾天,然后在夜色深沉的时候对父皇撒娇说忘记了,让他明天去找祝痕。父皇生了祝痕的气,觉得他一点也不主动做功课,就没找他。 第二天就是父皇与皇叔狩猎的日子,也是因为功课的事,父皇第一次没带祝痕,将他留在宫里。 后面的事,就是顾天的事了,我在宫里不方便参与。但在父皇与皇叔死后,顾天又找了我几次,全是害祝痕的事。那时候祝痕昏迷,醒来后又被关入冷宫,我没处下手,也就专心等陛下按照诺言做元后。 再然后,陛下想必也知道了。” 韶冬听到这里点点头,让侍卫扶祝倾回去,看向面色各异的大臣们,问,“各位大臣,可都听清楚了?与顾天前一次的话可有出入?” 没人回答,他也不急,还吉利递来一床小被子,将已经睡着了的小韶臻裹在里头,抱在怀里。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躬身贴膝,“陛下英明,看来顾天确实是犯了杀人罪,所谓王子与庶民同罪,欠下的命就要还。” 韶冬抬眼一看,这人算是前朝旧臣,以前上朝也就是点个卯,从不做事,他原本想赶他回老家,但后来竟然找他说了一大通的娶祝倾十大祸处,就留下了他。 用了才发现,此人有才,用起来十分能处理事情。 有了这么一声,后面的大臣纷纷附和。顾天忽然嘴角抽抽,手也抖的厉害,然后头一歪就这么晕了过去。 韶冬轻轻浅浅地露出个笑容,“那就月末在菜市口千刀万剐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希望我看到的不止是今天看到的这些。事情就交给大理寺了。” 然后他看了眼吉利,吉利立马一甩袖子气沉丹田,“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哪里还有什么事,就怕大理寺闻讯后立马赶来说他们人手不够,需要抽调,赶紧一个个地绷住面皮,将韶冬送走。 ☆、第87章 白头到老 顾天的罪还没弄出来,韶冬在第二日宣祝痕上殿,并让小韶臻去下头的蒲团那好好跪着,等候祝痕到来。 小韶臻今日的太子袍饰与往日的端正严肃完全相反,红彤彤的就像是烈日,衬的他就像是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子,任谁看了第一反应是喜爱而不是需要恭敬的太子殿下。 在场的以为韶冬是要让大家看看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皇子,或是还封个后宫的什么身份给祝痕,虽然快了点,但都在预料中,所以他们也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祝痕到来。 吉利来请时,祝痕还呆在寝宫养身体,逗小馍馍玩。小孩儿似乎对自己总被欺负而欺负不到别人而敢到不满,他不哭,只会吭哧吭哧地继续来够你的手,一直够不到也不放弃,就这么瞪大双眼,里头带着怒火。 “祝公子,陛下请您去朝殿一趟,小皇子也一起去,我这里都准备好了。” 祝痕停下逗弄,摸了摸小馍馍的脑门,又起身看了看他捧出来的喜庆袍饰,也是理解成了是要正式对朝臣介绍小馍馍,就点点头,让吉利近前来服侍。 穿戴完毕,又看了眼同样颜色的小馍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吉利,我同小馍馍都穿成一个颜色,他成了红汤圆,我也有种成红汤圆的感觉。” 去侍弄小馍馍的吉利显然也开心的很,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红汤圆多喜庆,生下小红汤圆的您更应该将喜气也分点列位大臣们。” 话刚说完,吉利猛地往旁边一跃,摸着胸口,一脸惊吓地躲过了一串童子尿。然后小心地抱起还是一团肉的家伙,轻手轻脚,就怕惹怒了他。 重新沐浴,更衣。 小家伙还小的很,摸摸皮肤都要小心的很,穿的也都是交叉软料,没有绣纹,一系一裹,也没有带金玉,最外头的小被子倒是像件珍品。 吉利弄完后,让祝痕上了撵,再将小皇子递上去。 与上次来的感觉不同,祝痕心中干净的只剩下喜悦,眉梢都像是带着笑,就这么看着已经走下金阶的韶冬也一步步地靠近着。 韶冬抱过小馍馍,扶着祝痕坐上软椅,让他坐下听昭,他则转身将小馍馍放在小韶臻一旁的蒲团上。 也就只是这么一瞬,韶冬的表情显然扭曲了。瞪着吐泡泡,懒得睁眼的小馍馍好一会,才抖着湿漉漉的手悄悄地藏在背后。 小韶臻看了个清楚,凑近小馍馍朝他吹了口气,板下脸故作持成道:“弟弟不乖,胡乱尿尿,羞羞羞。” 韶冬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地重新归座,偷偷地一把扯过吉利,撩起他的两片后摆,一个劲地擦着。 擦完了,好心地帮吉利理了理已经皱成一团的后摆,让他去宣读圣旨。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预备备地等听已经猜到的内容。岂料越听越不对劲,没一会就被里边的内容炸的双目发昏,耳朵发聋。 陛下这是疯了还是疯了还是疯了?尚还年轻力壮,竟然下旨传位小太子,封祝痕为翼国公,两人一道做了太上皇。 这么疯狂,难道就是为了前朝往事?昨天不惜拉上祝倾,让她也认罪的作态,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么一出? 陛下肯定是疯了! 朝臣们也顾不上朝堂礼仪,就地与旁人窃窃私语,有的则蠢蠢欲动地挪脚出列准备反对。 其实别说是朝臣,就是祝痕也被吓到了,呆呆地盯着上头,嘴巴成圆形,韶冬如此决定,他都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是做过太子,但也变得身份不明。做过乞丐,艰难地活下来的真皇子韶冬,都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谁知这人,就这么急急地捧着天下来告诉他,‘你就是我心中的太子,有资格坐那个位置,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不坐,给儿子吧。’ 心里不知道是该甜,还是该酸。 看着韶冬与群臣舌战,好几次激动的差点拔刀。他还是不想拒绝这份坦然的示爱,沉默不语。 直到韶冬明确地答应,小韶臻行了成年冠礼才会放手,那些人才做了罢。 此时完毕,朝臣退离,韶冬来扶祝痕时,悄悄在他耳边来了句,“留下的这些人太讨厌了,竟然没一点私心。” 祝痕扶上韶冬的臂弯,眼神晶亮,灼灼又专注,“你也挺讨厌的,达成目的不算,还又想对他们下手,还好他们都不上当。” 韶冬哈哈一笑,亲了口祝痕,扭头抱起小韶臻也亲了口,在吉利配合地递来大名为韶颂,小名为馍馍的小家伙来时,他却是扭开了头,哼了一声,“朝堂之上,连父皇都敢尿一手,无法无天,抱走抱走!” 见小家伙哼唧都不哼唧一下,他直接戳上小家伙的小,再次恶狠狠道:“再这么大胆,割了!” 小馍馍依旧没理他,踢腾着脚丫,踹上韶冬的脸才不太乐意地浇了他一脸热。 韶冬瞬间委屈地看向祝痕,那表情就像是要哭。祝痕只当在看笑话,只有小壮壮一把扑到韶冬小腿上,拍着他的腿,糯糯地安慰,贴心的很。 “父皇,别哭,弟弟不是故意的。” 韶冬垂头对视上小壮壮,继续委屈道:“你的祝爹不帮我,我们相依为命算了。”说着就抱起了小壮壮。 小壮壮摸摸韶冬眼睛,将脸贴上去,似乎也开始伤心了,“父皇,我们不要祝爹和弟弟了吗?虽然弟弟不太讲理,但他好小只,我们不理他,会很可怜……” 韶冬一看,他把小壮壮都招的眼泪汪汪了,赶紧改口,“好吧,听你的,小弟弟就交给你教育了,可不能再让他欺负你父皇了好不好?” 小壮壮用地里点点头,又摸摸根本不存在眼泪的眼睛,才扭扭腰要下去。 韶冬清清嗓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迈步就走,唯有耳尖红红。他目前还无法适应被远没腿高的儿子安慰,很是不好意思。 祝痕没急着走,等小馍馍重新收拾干净了才一道回了寝宫。 自韶冬宣诏退位给韶臻,宫内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新皇登基的一切事物。而后的第十一日,就是顾天被凌迟处死的日子。 这一天风雪交加,原本空无一人的菜市口挤得满当当的。韶冬也带着祝痕大张旗鼓地出了宫,端坐在高台上观刑。 整个过程,顾天都没发出一声声音,连呼痛都没有,就像个忠节义士。来此观刑的人都有些懵,原本骂骂咧咧到指指点点,然后是现在的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叛国又杀害俩朝皇族的人还是个有节气的或是被冤枉的?但陛下也在,或许是宫闱□□不成功的?似乎前一段日子确实有血味冲天的两兵交战…… 韶冬不屑地嗤笑一声,转头看了眼祝痕,轻语,“冷吗?” 祝痕睨了眼韶冬,放开手里拢着的手炉,默默地握上韶冬的,无声地反问,‘陛下,您说我冷吗?’ 见着这样的眼神,韶冬有些恍惚,让他又想起初遇时也是这样的眸光潋滟,碰来的手指温暖的很。 顾天上半身的肉片完,终于得以咽气。韶冬站起身,牵着祝痕的手头,走的也不回。 风雪未停,些许从华盖外飘进来,落在肩头,落在斗篷兜帽上。韶冬没有去掸,而是就这么紧紧地拉住祝痕的手,直到寝宫前,他才指着彼此兜帽上的白雪,极为认真道:“阿痕,我们白头了。” 祝痕抬头瞧,还真是,韶冬的是黑狐皮制成的斗篷,看上去比他灰狐制成的还明显。抿嘴一笑,牙齿微露,看上去越发的唇红齿白。 韶冬喉结连滚,就这么抱着祝痕在宫门口亲吻起来。 紧紧跟在后头的吉利咳嗽一声,见韶冬并不理会就撇开了脸看向旁出,似乎漫天的飞雪也不是那么冰冷,两位主子都不介意,他还操心个什么劲。 又一个月过去,刚三周岁的小太子韶臻登基为帝,懵懵懂懂的三年太子,一辈子清清爽爽的皇帝,还有两位父皇一手扶持。他的命比命运坎坷的韶冬以及经历过太多背叛的祝痕都好的太多太多。 唯有不让他省心的就是小馍馍,最后他想说的是,‘父皇太狡猾,当年只是答应教育小馍馍,怎么就成了抚养弟弟的事,归他了?’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