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穿越之德妃》 1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1 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重生为德妃,一心弥补和四四的母子关系,努力让自己孩子不早夭 可,为什么会有这些故事? 好吧,反正宫廷生活很寂寞, qynn,平清,红楼梦,来吧 主角:乌雅氏德宛配角:康熙,四四,五五,六六,等 清朝穿越之德妃 当德宛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仍是古香古色的摆设,一身酱色宫妆的清秀宫女见她醒来,忙端了药给她。 药很苦,但对于常年与中药打交道的德宛来说,这点儿苦却算不得什么。 把空药碗递还给宫女,德宛笑了笑,道:“小佩,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的笑容很飘忽,声音也很虚弱,小宫女小佩看着她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静静退了下去。 揉揉脑袋,德宛苦笑着想起方才梦中见到的人。 她本是未来的一介宅女,因为生了孩子之后身体极差,不能工作,所以平日里看看小说,玩玩游戏就是全部的生活了。可谁知道一个月前居然发现自己穿越了,只看身边人的打扮就看得出来这是清朝,而那一声“德嫔娘娘”险些没把她吓傻了。幸好在这之前的正牌德嫔因为有身孕和儿子被抱走性情也有些变化,宫女也就没在意她的反常。从宫女劝慰的话中,她总结出了正主的一些情况,比如她刚刚由贵人升了嫔没两天,唯一的儿子被抱个皇贵妃抚养了,于是德嫔病倒了。对着这些资料,德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再笨也可以根据这么多情况推断出一个结论——她变成了雍正他妈,那个有名的,偏心的,在清穿文中常以反面形象出场的德妃,未来的孝恭仁皇后,乌雅氏。 她绝对不要当那个傻冒儿,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是怎么做,她还真不清楚,结果,就导致了她接下来的举动——装病。她病了一个月,康熙只来看了两次,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满。德宛惊出一身冷汗,暗自揣度是不是皇贵妃说了什么,让老康对自己不乐意了,左不过是关于儿子被别人养有怨气的话吧。想到这儿,自是要装出一副恭顺感激状来,说一些皇贵妃身份尊贵,儿子被她养育自己只有荣耀高兴的份儿bbb,只是,毕竟骨肉情深,心中难免思念,再加上如今已是入秋,不注意受了风,才落下病来,让皇上挂心,臣妾实在惶恐,最后一个结尾,只是皇上龙体贵重,怕过了病气,请皇上保重身体。 结果老康看德嫔既没有为了儿子诉委屈,也不是借病博宠,看着那样苍白羸弱却还是尽力做出一副恭顺端庄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失礼,心肠就软了些,对这个迄今为止后宫最美的女子,他还是有些喜欢的,而且德嫔现在也有了身子,很需要安心静养,便好好安慰几句,让她安心养胎,又赏了些东西才走了。 其实,德宛倒是很乐意向看过的反qy文里的令妃学习的,用病来博取皇帝怜惜,多经典的桥段。可惜,德宛照过镜子了,这副模样真的不适合,太不适合了。不是说长的不好看,说实在话,这副皮囊确实非常美丽,若是不漂亮的话,也不能从一个卑微的“宫女子”被皇帝宠幸并生下孩子。但这个女人的气质,怎么说呢,应该是属于那种沉静到了极致的美,淡然而灵秀,用这样这样的面孔去打造一个狐媚子,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哪。幸好生下孩子后的十多年里,因为身体原因,自己的性子也变的安静下来,否则真不知道会把这张脸糟践成什么模样。况且挺着一个大肚子,想勾引人也难呀。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象一下,不久之后出现的良妃卫氏,那个据说“美艳冠一宫”“体有异香”的女子,该是怎样的美丽,比起这个德嫔来说,谁高谁低。 就这样装了将近一个月的病,她竟然又在梦中见到了真正的德嫔。从她的口中,她知道了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子,原来根本不愿意飞上枝头,可惜这是佟贵妃的命令,谁人敢拒?因为不在意宠爱,所以她淡然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再淡然,她也是个母亲,自己的儿子被人抢走,而且还是那个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女人,她如何受得了,佟贵妃的这一系列举动,生生把这个无辜的女子逼迫到绝望而死。就像看电影一样,她看了乌雅氏的一生,虽然包衣出身,但父亲威武英勇能干,得了正三品的护军参领官衔,自幼父母宠爱,兄弟和睦,被选入宫之时,家人流着泪说,等她满了25岁,出来给她找个老实能干的丈夫。在宫中,小心谨慎,规行矩步,数着日子盼着自由到来的那一天。然而,在她十九岁的时候,自由永远离她而去了。看着她因为孩子而燃起希望,又看着她因为孩子而绝望,德宛的心也开始随着她痛了起来。二十岁,正是青春的年纪,她却离开了人世。 德嫔向她道歉,并希望她能够替她照看那个孩子。德宛没有拒绝,为什么拒绝呢,这个未来皇帝,她巴结还来不及呢。德宛想,其实德嫔没有必要道歉的,毕竟在那一个世界里,除了一双儿女,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父母去世,公婆的冷眼,丈夫的出轨,她都已经无力去怨恨,对这样一个药罐子,丈夫在离婚后还愿意负担她的生活,她也说不出太多的不满来,毕竟她也不愿意耽误丈夫。而那对孝顺贴心的龙凤儿女也都已经考上了重点大学,况且有那样有钱的父亲,他们的未来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只是,偶尔还是会想,继母对他们好不好,母亲去世他们会不会太伤心。 现在,德宛已经没有了刚来到这里时的茫然,她的脑海中有了德嫔的记忆,那么她就不必担心会被发现不对了吧。 第二天,德宛的“病”终于好多了,于是,德宛开始了她的第一次请安。 因为没有皇后,德嫔向佟贵妃请了安。虽然已经是嫔位,但她因为生病没能迁宫,暂时还住在承乾宫的后殿里。此时位分最高的就是这位佟贵妃。一起住在这宫里的是贵人,之后,便由佟贵妃带领着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估计是之前的德嫔给两位太后的印象不错,两人都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还赐下了一些赏赐,并且表达了对她能够生下小皇子的期望。 大家都按次序坐了,最上的就是佟贵妃,往下依次是惠嫔那拉氏、荣嫔马佳氏、宜嫔郭络罗氏、僖嫔赫舍里氏、端嫔董氏、安嫔李氏、敬嫔王佳氏,都是康熙十六年封的嫔,德宛这个十八年才封的嫔只能在她们之下了,德宛之下是布贵人兆佳氏和贵人郭络罗氏,本来贵人以下没有什么资格来慈宁宫请安,但因着布贵人生了皇五女,贵人郭络罗氏生了皇六女,上面就给了她们这个面子,有了请安的资格。不过德宛疑惑的是,她似乎以前听说清朝的规定是嫔六人吧,怎么看起来嫔这么多呢? 德宛小心的观察了这些后宫女人们,佟贵妃相貌并不出色,看起来很像是被规矩牵着的木偶,德宛很难想象自己儿子会被她教导成什么模样;惠嫔看起来比佟贵妃要顺眼一些,只是很有些得意的样子,大约是因为生了皇长子的缘故;荣嫔马佳氏相貌已有些显老了,大约是因为她之前接连死去的四个皇子吧,不过相貌还是不错的,只是看起来有些刻板,身后跟着六岁的三格格,奶妈怀里抱着才两岁的胤祉;宜嫔相貌倒是娇俏明媚,性子也活泼,很爱说笑,只是肚子已经很大了;僖嫔、端嫔、安嫔和敬嫔虽然也都是嫔,然而她们无所出,而端嫔的皇次女又是个夭折了的,腰板不硬,又不受宠,也就只是老老实实的猫着;而布贵人呢,位分最低,又只有个五格格,也只好杵着当灰尘,能不开口决不开口。结果这么些时候,找两位太后搭话最多的就是佟贵妃和宜嫔,惠嫔也时常能说几句,偶尔太后还问问几个孙子孙女,其他人都成了布景板了。 不多时,康熙就带着皇长子和太子来给两位太后请安了。皇长子胤禔已经七岁,看着很神气,太子胤礽五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去年刚出过痘的他和父亲康熙一样脸上都有几粒不是特别明显的麻子。在皇帝给两位太后请安过后,诸位妃嫔、皇子女们又开始了他们的请安,一拨接着一拨,倒让德宛觉得有些想笑。 康熙一样问候了德宛的身体,对她恢复健康也是高兴的。也问了问佟贵妃有关胤禛的情况,德宛也趁着这个机会能近距离看两眼自己这具身体的儿子。虽然分开了一个月,但胤禛显然还是认得德宛的,含含糊糊的叫着朝德宛伸出手,被可爱宝宝煞到的德宛立马扬起大大的笑容,刚抬起手就瞧见了佟贵妃骤然沉下的脸,不由得顿下了动作。胤禛看母亲不再和往常一样抱自己,顿时委屈了起来,小脸皱成了包子,看得德宛那叫一个可怜,只能暗中朝宫中这见鬼的制度比画一下中指了。 六六 清宫规定宫女不得识字,不过德宛不得不佩服这个身子的原主儿,就凭着在佟贵妃那里几年的偷学,她已经认识了不少的字。德宛很是感激这个规定,毕竟她自己认识的繁体字就不是特别多,毛笔字也只是小学和中学的书法课写过几年罢了,只怕还不如才五岁的太子的书法强呢。如果这德嫔是个才华横溢的主儿,只怕德宛只能抹脖子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德嫔对认字有了兴趣,不久就连康熙都知道了。 康熙来的时候,德宛正在看着《千字文》写字,康熙探头一看,顿时乐了,握笔姿势还算是有个样子,只是这字就实在是难以入目了。不过转念一想,刚开始学,这样已经很是不错了,是个上进的。康熙本就是个喜欢汉学的,对妃嫔中爱学习的也多会高看一眼,不自觉就开始了为人师的历程,再加上几次抬头都看见德宛这一双大眼中闪过的不是崇拜就是恍然,那股子劲儿就更高昂了起来,干脆握着德宛的小手一笔一划亲自指导了起来。 等到康熙发现两人姿势暧昧的时候,已经写了不少张纸了,而德宛也一点儿没有发觉,仍在认真的思索着康熙方才的教导,一点儿也没有借机勾引自己的迹象,于是康熙感慨了,德嫔是个多么认真端正的学生呀,一点儿都不像那些借着学习来使狐媚手段勾搭自己的女人,结果康熙一个激动,决定了德宛未来暗无天日的学习生涯——每天康熙亲自教授督促她学习功课一个时辰。 当然,这个时候德宛还不知道康熙是一个多么严厉的老师,她现在正在被这个大大的馅饼砸的晕头转向。康熙是谁呀,千古一帝呀,大文化人呀,自己居然能找这么一个比博士后还牛的老师,德宛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看德宛这副模样,康熙的虚荣心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满足。要知道他印象中的德嫔常常就是一副安静淡然的模样,这样的激动和崇拜的眼神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于是,德宛在伴了一下午的驾之后,康熙又歇在了她的住处。 当然,对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康熙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两人只是合衣而眠。一整个晚上,德宛居然都能睡得很好,丝毫没有因为旁边躺了个康熙而辗转反侧。 一大早,在她打理好自己之后,康熙也准备起床了,德宛小心翼翼地服侍康熙穿衣净面。 康熙看她一副笨拙的样子,笑着道:“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后不必这般,小心累着了。” “能够伺候皇上,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累了?”德宛可不敢就这样应承下来,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让皇帝觉得自己不恭敬。康熙看起来心情不错,临走还捏了捏她的手。随后,一道旨意下来,德宛移了宫,搬到了永和宫。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进入了康熙十九年。德宛有仔细算过,每个月,佟贵妃侍寝三晚,几个嫔都是两晚,剩下的除了康熙偶尔独自歇息以外都被那些低分位的贵人、常在、答应们瓜分,实在可以称得上是雨露均沾的典范,至少她看不出来康熙有特别偏爱哪一个。 在这段日子里,康熙的心情明显很好。先是十八年底宜嫔生下了皇子胤祺,过年的时候成贵人被发现有了身孕,然后十九年二月德宛也生下了一个皇子胤祚,连得两子又有一个小妾怀孕,这是对康熙男性能力的一大肯定,康熙的精神头都看着比往常高了许多。看着他这副模样,德宛也暗自揣测了一下当初康熙连丧七子二女九个孩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又是如何。 因为记得胤祚是在康熙二十四年早夭的,德宛对他格外关注。毕竟对她来说,这才是她的长子,她自然希望孩子能够摆脱历史上的命运,健康长大。然而或许是因为怀孕的时候的那一场病,胤祚生下来身子骨就有些弱。看着这个安静柔弱的孩子,德宛的心情很是复杂。 晚上,让奶妈把胤祚抱去侧殿,德宛只身入了后面的小佛堂。对着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德宛跪下诚心祷告起来“南无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吾子平安健康长大,信女情愿折寿二十年,愿斩来世福泽,以求吾子一世平安。”说着,已是泪流满面,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遭了那样大的罪才生下来的,日日在眼前看着,怎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就算前世不信神佛,但是在经历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对鬼神充满了敬畏之情。 磕了三个头后,德宛起身走出了佛堂,却看见康熙直直立在门外,身后站着太监总管和几个永和宫的宫人。 德宛心中大惊,老康今晚不是没有翻牌子吗? 康熙看着德宛微红的眼,走过去拉起德宛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胤祚只是身子弱了些罢了,他不会有事的,朕是天子,朕不会让他出事的。”许是想起了刚夭折不久的胤禶,康熙眼中也现出一丝悲伤。 就算你是天子也管不了这种事吧,要不然之前你早夭了的八个儿子是怎么没了的,然而德宛虽不信这话,对康熙的安慰也是感激的,于是想了想,说道:“那拉氏好歹也为万岁爷添了两个儿子了,如今却只是个庶妃,瞧着怪可怜的。臣妾也是个母亲,瞧着胤祚身子不好都害怕得要命,再看看那拉氏,臣妾就觉着担心。”那拉氏在十四年和十八年所生的两个儿子万黼和胤禶都是早早就没了的,尤其是胤禶,在胤祚出生没几天就殇了,看着那拉氏那样绝望的模样,德宛难免心生不忍。 康熙本来就想起了胤禶,再听到德宛的话,心里也柔软起来,道:“罢了,就让她晋贵人吧。”那拉氏毕竟容貌才情都不出色,若非运气好有过两个儿子,只怕康熙早已忘记她了,此时想想,又觉她可怜,便把平日里瞧到的不妥之处也忘了几分,“德嫔好生休息吧,朕去看看那拉氏。” 德宛浅笑着道:“现在那拉氏心里正痛着,皇上去看望她也许能让她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呢。臣妾恭送皇上。” 康熙也点点头,道:“不必往外送了,好好歇着几是了,别担心,胤祚定然是个有福气的。” 虽然康熙这样说了,可咱不能这么不规矩吧,仍是送了老康出去,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带着一群宫人们回转。 第二天,那拉氏封通贵人。这消息一出,大家的眼睛都瞄向了德宛,倒是皇太后想起那两个可怜的孙子,抹了抹眼角,道:“那拉氏也是可怜见的。” 只是荣嫔看着这一幕,眼中划过失落。当初她连丧四子,不也都无封吗,便是诞下胤祉之后也还是无封,一直到十六年才封了嫔,这那拉氏倒是凭着两个没了的孩子拿捏住了皇上,得了贵人的封号,心里就越发不顺意起来。 通贵人新获封,也来拜见两位太后。德宛看她一身素蓝旗袍,头上只戴了些绒花,太皇太后最厌恶妖娆的女子,看通贵人朴实规矩,心里就先受用了,再想想两个可怜的孙子,便越发和悦起来,很是安抚了她几句,又赏了一对玉镯子给她。 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出了东西,下面的妃嫔们也不敢不出血。德宛打量了一下自己,她素来不爱奢华,不喜欢一大堆东西压着沉甸甸的,身上的贵重物件就不多,只得拔下头上一只簪子予了通贵人。看着通贵人那般恭敬的对自己行礼,德宛暗中叹息,看来以后要适应的东西太多了。 日子 通贵人的晋封并没有给这个皇宫带来什么波澜,德宛也不过是过着请安、看孩子和伺候皇帝的日子。 上辈子虽然有孩子,但孩子小的时候她实在病得厉害,没办法带孩子,孩子长大以后能与她相处的时间又不多,所以德宛并不懂得怎样带孩子。她能做的只有向太医请教,仔细关注孩子的身体状况,并且时常敲打孩子身边的人,免得她们不尽心。 对着皇帝,德宛倒是觉得比应付孩子容易多了。她跟康熙的相处除了陪睡之外,就是给他当学生和当厨娘了。 康熙父母早逝,又幼年登基,因此对家庭的温暖总是有些渴望的。然而两位太后对他要求严格,后妃对他也是恭谨有加而亲近不足,便是最活跃的宜嫔也多是讨好的言行,当他突然间发现德嫔喜欢下厨做一些家常小菜之后,他就迷上了这种感觉。菜色普通,偶尔还可能有些不到位,然而只要看到一旁德宛那温柔淡然的笑容,想着这是德宛亲手所做,就觉得实在是世间少有的美味。他想,他知道家的味道了。 而作为学生的德宛,也是很能满足康熙的虚荣心的,除了对康熙才华的敬仰,德宛的聪明也很让他满意。除了教授汉学,康熙还会教授一些西洋学科,比如数学。虽然德宛早就把从前学过的还给了老师,但毕竟是学过的,很快就能重新捡起来,虽然要装成初学者的样子,但学习进度还是令康熙非常满意。康熙喜欢聪明的人,对于身边聪明的妃嫔也很是喜欢的,当然前提是这个女人不要把这点儿聪明用错了地方。 经过这么多月的相处,德宛发现自己开始不怕康熙了。两人在一起时,她很难像从前那样恭恭敬敬,康熙也会时不时偎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说笑打趣。当胤祚醒着的时候,康熙也会打破“抱孙不抱子”的习俗,由着胤祚在他怀里胡闹,两个人一起观察孩子的成长,什么时候会翻身了,什么时候会坐起来了,都会给他们带来惊喜。有时德宛也会奇怪,康熙也有了不少孩子了,还有一个亲自照顾的太子,怎么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当父亲一样。 时间就这样流逝到了二十年十二月,康熙已经有了八个儿子,三个女儿,德宛也再次有了身孕。 回到永和宫,看着手中的金册,德宛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她已经是德妃了。后世所说的康熙四妃,惠、宜、德、荣,就是在今天真正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妃。 然而德宛现在记忆中,关于晋封仪式的种种细节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现在她想的是,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有名的良妃,当然,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册封的女子。 虽然卫氏已经诞下了八阿哥胤禩,但因为她一直没有册封的缘故,德宛这是第一次见到她。 卫氏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美,不是小说里常说的那种飘忽淡然的美,而是艳极了的美,绝对可称为“艳绝六宫”。怪不得康熙这段时间对后宫都淡了不少,有这样一个娇娃在等着,也难怪了。 胤祚已经一岁多了,可以走的比较稳了。现在的他不喜欢被奶妈抱着,更喜欢自己摇摇摆摆在地上装鸭子。看见母亲手里拿着的金灿灿的金册,小东西兴致勃勃冲了过来,伸手要玩。德宛哪里敢给他,忙让宫女收起来,抱着儿子哄了他玩。 康熙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母子俩凑在一起打闹着玩,温馨极了,而德宛脸上腾起的红晕,倒真是添了几分妩媚。 胤祚首先发现了康熙,兴冲冲就往过冲,康熙看着儿子这副摇摇摆摆的模样,忙蹲下身子把他抱起来抛高玩儿。胤祚身子骨已经壮实了不少,肉肉的像只大肉丸子,甚是可爱,康熙很喜欢这个对着他不但不拘谨反而更能闹腾的儿子。 “好了,我的万岁爷,你也不怕把孩子摔了。”每次看到这一幕,德宛的心脏都会小小的受一下刺激。 康熙抱着儿子笑得很得意也很欠扁,“你也不看看朕是谁,哪能摔得了他?再说我们家小六最喜欢皇阿玛抛高高了是不是?”说着,就一口亲在了儿子嫩嫩的小脸蛋上。 若是平日里,胤祚定然会又叫又跳的附和康熙,可今天,小家伙歪着脑袋看了康熙半天,突然张嘴叫了一声“阿玛”。 德宛愣住了,康熙也愣住了。胤祚已经快要两岁了,可一直都没有开口过,康熙和德宛也担心过,只是孩子不开口他们也不能硬是橇开,只能一直忧着盼着,今天这小祖宗终于是开口了,而且第一声就是叫的“阿玛”,康熙听得那叫一个舒畅,抱着孩子一个劲儿要他继续叫,结果德宛灌了一耳朵的“阿玛”。 当康熙终于惊喜完的时候,父子俩发现,德宛靠在罗汉床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一径抿着嘴扯手帕玩儿了。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一头雾水,谁招惹她了? 康熙抱了儿子一起坐到德宛身边,把着儿子的小身子,轻声说道:“来,小六,问问你额娘,是谁惹你额娘生气了,我们小六这么孝顺的乖宝宝,一定会帮额娘报仇的,对不对?” 德宛看康熙这副模样,哪还撑得住,噗嗤一声笑开来,伸出指头就往儿子脑门儿上使劲儿戳,“谁惹我生气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就是你这个小坏蛋!跟你皇阿玛一起欺负我!” 康熙一愣,忙道:“朕哪有欺负你,这个罪名朕可不认,不能认。” “你还说没欺负!儿子是我辛苦十月生下来的,我每天辛苦照料大的,第一个叫的不是我也就算了,第二声第三声也都被你赖走了,那我这个当额娘的脸往哪儿摆?”德宛当然不可能真的为这个生气,不过借此撒撒娇罢了,毕竟康熙不喜欢私下里她还那么规矩恭敬。 果然这样的撒娇家撒泼让康熙很是喜欢,那话音落下时的一瞪在他看起来倒更像是媚眼一般,更觉心中一动,然而再往下,看到那已经微微显出来的肚子,又泄了气。只能一把抓过胤祚开始教他喊“额娘”了。 在德宛这里吃了晚膳,康熙就摆驾承乾宫。今日不仅是四妃的晋封,同样获得晋封的还有佟贵妃,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同时获封的还有贵妃钮祜禄氏,今年十五岁,刚进宫就封了贵妃正是借了她姐姐孝昭皇后的光。按说,今天康熙倒确实应该去皇贵妃那里看看她的。 这一次怀孕德宛很是小心,凡是彩釉的一概不许拿出来,吃的用的也小心再小心,拿不准的也一定要问过了太医。 康熙时常笑她,“都生育过两次了,怎么还像第一次一样。没事儿,你身子好,定然能再给朕添个健康的小阿哥。” 德宛嘴上说“上次生小六的时候就是没注意才让他这么弱的,这次当然要注意些,才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再说了,都两个儿子了,这次我就是想要一个小格格,能在我怀里撒娇的小格格。”她记得这次生的确实是个格格,而且刚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想来可能和母体的健康状况有关吧。 康熙想了想,觉得有个像德宛的女儿也挺不错,便也开始幻想起女儿来,两人也时常凑在一起给女儿想乳名。康熙甚至列出了一串儿单子,害得德宛笑了半天,说他把这辈子所有女儿的名字都起好了。德宛记得历史中德妃就是有三个女儿的,虽然已经决定改变一下历史,可还是鬼使神差的从里面挑了三个备用,一个是哈宜呼,是满语袅娜多姿的意思,第二个是萨伊堪,是美丽的意思,第三个是噶卢岱,意为凤。 在怀孕六个月以后,两位太后就免了德宛的请安,让她安心养身体。不过德宛仍是常出来走动的,有时候也会走到慈宁宫去和老太太说说话。虽然太后有些担心,但在她解释了孕妇多走动对身体好以后也就放心了。 闲的时候,德宛常给孩子做做小衣服,却很少和其他的妃嫔们串门。德妃在宫中的形象就是清冷淡漠的,看着温和实则疏远,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敌人,当然,事实上这皇宫里谁都可能是朋友,也都可能是敌人。 德宛不喜欢热闹,说实话,让一个之前孤单寂寞了十多年的人突然间长袖善舞起来,也确实是件困难的事儿。能让她真心展露笑容的只有孩子了,也许康熙也算半个。 女儿 康熙二十一年六月初一,永和宫再次响起了婴啼声,德宛有了她的第一个女儿哈宜呼。 哈宜呼身体很好,是个结实的小家伙,不过德宛仍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孩子能活过一岁仍然健康她才能放心。哈宜呼长得很是可爱,只是瞧着她的脸,德宛开始嘀咕了,四阿哥胤禛长得七分像自己三分像康熙,六阿哥胤祚七分像康熙三分像自己,可这丫头怎么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康熙呢?憋了一年,最后还是跟康熙抱怨了出来。 抓周宴上,康熙抱着小女儿,看了半天,脸色有点儿奇怪。 太皇太后见状问道:“皇帝,可是有什么事情?” 康熙边把孩子递给太皇太后边说:“德妃曾抱怨说哈宜呼长的既不像父也不像母,可孙儿瞧这孩子却似乎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听了,把孩子接过来看。虽然哈宜呼已经一周岁了,可太皇太后硬是还没有细看过她,这一瞧,却是怔住了。 皇太后看她不对,刚想说什么,在看到哈宜呼的脸的时候,也定住了。 太皇太后抱着哈宜呼险些掉下泪来,康熙一惊,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太皇太后止住了,缓了缓情绪,安抚道:“没什么,哀家只是想起了你雍穆姑姑。” 康熙再一想,可不就是,哈宜呼长得像极了太皇太后的长女固伦雍穆公主雅图。雅图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康熙六年不幸中年丧夫,晚年生活忧戚,儿子又为人暴虐,雅图只能与外祖父母相依为命,最后相传于康熙十七年在外祖父母忠亲王及其贤妃墓前痛哭致死。这个抑郁而终的女儿是太皇太后心中解不开的结,雅图去世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当即泪流不止,悲痛欲绝。 结果哈宜呼的抓周礼就因为太皇太后的心情低落而草草收场。 结果,事儿还不算完,第二天,太皇太后就说昨晚梦见了她可怜的女儿雅图,并且认定了哈宜呼就是雅图的转世,结果哈宜呼刚满周岁就不得不离开母亲被抱进了慈宁宫。 德宛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抱走,眼睛酸酸胀胀的,还得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谢恩。不过令她稍微好受一点的是,宜妃的五阿哥也不得不离开了母亲。 原来皇太后看着太皇太后身边有了孩子,看起来很是温馨,心里也痒了起来,也想要一个孩子来养。 于是两位太后看了看,年纪大了的不好,太小的有点儿麻烦,只有五阿哥和六阿哥最合适,只是六阿哥体弱多病,加之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已经各抱走了德宛一个孩子,仅剩的一个儿子她还是留在德宛身边好了。于是,宜妃一边伤感一边荣幸的把儿子送给了皇太后。反正她现在又怀上了孩子,也没法好好照顾长子,正好给皇太后看着也能图个放心。 不过让宜妃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个德妃似乎跟她别上了苗头一样。在她看来,虽然上面还有一个皇贵妃一个贵妃,但都不得宠,也都没有亲生的孩子,并不被她放在眼里,而四妃之中,惠、荣二妃所剩恩宠也已不多,唯一能给她压力就只有这个德妃了。当初四、五、六三个阿哥她们别着劲儿的生,然后这次,一个把女儿给了太皇太后,一个就给了皇太后,现在自己好容易有了身孕,结果德妃也有了,还只比自己晚一个月,宜妃觉得自己的光环都被德妃分去一半,实在可恨。尤其是,就算加上肚子里的这个,自己也只有两个孩子而已,可德妃就是四个了,这对一向好强的宜妃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德妃出身高一点,可能她还能接受,可偏偏德妃还是个包衣出身,实在让她难以服气。 许是康熙担心德宛因为女儿离开自己而多想,便招了德宛的母亲进宫来看望她。 德宛的母亲萨克达氏是个小心的女人,自从女儿成了皇帝的女人之后就开始低调起来,在德宛封妃之后更是严令全家人都夹起尾巴做人。不过萨克图氏确实是德宛上位的既得利益者,萨克达氏虽然貌美,但母家薄弱,性子又耿直,所以没几年就失去了丈夫的宠爱,空有嫡妻身份的她在唯一的女儿生下四阿哥之后才又重新得宠,竟在十九年以四十岁高龄又生下了嫡子博启。据说这个博启天生沉稳又有毅力,小小年纪就被寄予厚望。 这次萨克达氏特地带了小儿子博启来见德宛。 “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萨克达氏恭敬的给自己亲生女儿磕头,德宛心头发酸,忙叫了人起来“额涅快免礼,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很不必如此。咱们娘仨好好说会儿话。这就是博启吧,到姐姐这儿来。” 博启小小圆圆的一个,甚是可爱,德宛正是母爱充沛的时候,抱着博启就不撒手了,还是萨克达氏顾虑到女儿那大大的肚子才没让儿子真的坐德宛腿上。 德宛第一次见弟弟,喜欢极了,吩咐人拿了金项圈和金锞子给博启,又问了博启的生辰。 萨克达氏这时才见了不好意思,小声道:“回娘娘的话,是十九年十月初八生的。” 德宛哑然,对弟弟笑道:“我们博启这个舅舅当的真有趣儿,你瞧这个小侄子都比你大呢。” 然而博启却突然开口问到:“侄子?我只看到一个呀,可是额涅说我有两个亲侄子,那一个呢?” 萨克达氏张了张嘴,却最终只伸手拍了儿子一巴掌,什么都没说出口。 德宛摸着博启的头,苦笑一声,自己好象都快要忘记这个儿子了,却不好这样说,只能道:“四阿哥呀,姐姐也很久没有见到了,虽然是我儿子,可我见不着呀。只怕他早就忘了我这个额娘了。” 博启想了想,抓着德宛说:“那他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不是亲额娘,不会真心喜欢的。这是额涅说的。” 德宛一愣,萨克达氏忙解释道:“那是奴才平日里跟他说的,谁晓得他竟然……” “好了,我知道的,咱们家那些,确实要防着点儿,博启还小,额涅也要千万小心呢。” “奴才知道,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多年,哪能不小心这事儿呢,就是放不下娘娘你,这宫里可比咱们家里险恶千万倍,你可要步步小心。虽然咱们家因为娘娘从内务府抬进了满洲正黄旗,虽然额涅因为娘娘可以扬眉吐气,可是只要一想到亲闺女被关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苦熬,奴才心里就……每次听宫里有消息,奴才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娘娘或是小阿哥小格格有个什么……咱们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就成,争不争的都在其次,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德宛看萨克达氏越说越不象话,忙喝止了母亲。萨克达氏也不是傻子,就是一时情绪激动罢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忙抹了眼泪,道:“瞧奴才这张嘴,真是昏了头了。” “罢了,这儿也没外人,只是以后小心点儿,别被人抓了把柄就是了。”想了想,德宛才又接道,“今日额涅进宫来,是皇上的恩典,本宫久未归家,很想知道家里人现在可好,另外也希望额涅能够给阿玛带个话,请他务必约束家里人,万不能有什么胡闹之事。本宫现在虽是一宫之主,却是出身卑微,人家也未必真的瞧得起,若是外面再有个胡闹的,本宫恐怕只好一头碰死好了。本宫不求外面有个能长脸的,只求你们安安分分的,不该想的千万不要乱想,不该做的也千万不要乱做,当今是个明君,只要你规矩总不会有事的,可若是你们不规矩,本宫断不会求情,你们也不用来求本宫,大不了本宫以死谢罪,也决不包庇你们的。”当然不会这么严重,不过这种话还是说的越严重越好,不然吓不住人呀。而且印象中,乌雅家的还都是安分守己的人。 萨克达氏忙应道:“娘娘但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们家虽没有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却也绝对没有敢胡闹的。” 德宛虽不敢十分相信,但只要一想到外面比乌雅家贵重的人家多的是,想来这些便宜亲戚们也没这个胆子出什么夭蛾子,才放下心来。 博启似乎有点不乐意话题中心从自己这里偏移开,又拉着姐姐问四阿哥会不会被虐待,看得萨克达氏惊出一身冷汗。 德宛想到四阿哥也有些黯然了起来,摸着博启的小辫子道:“四阿哥的养母是个慈悲的人,素日里也很是和气,况且她只有四阿哥一个儿子,如何会待他不好。好了,姐姐知道你是关心他,姐姐替他谢谢你好不好。” 博启看姐姐不想再说,也闷闷的闭了嘴。萨克达氏忙换了话题,说起家里其他人的情况,“你阿玛这些年一直在参领位上没有动,这些年年纪也不小了,怕也就是这样了。你那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也都是老实人,既没有出息也没什么坏处,就这样凑和着过呗。就是崔氏的女儿,你七妹妹,正赶上今年选秀,想托奴才给娘娘带句话,只是那丫头,不是奴才说,除了脸能见人以外全没个好处,性子尖刻吝啬,无法无天,不是个省心的。” 德宛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之后又话了几句家常,见德宛乏了,萨克达氏忙起身告辞。 德宛道:“以后额涅每月都是可以递牌子进宫的,本宫能时常见见家人,也算是熬出来了。” 萨克达氏抹抹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道:“娘娘在宫里总是有些需要的,咱们家里没本事,只有这点儿孝敬给娘娘,指望着娘娘别受了气才好。” 德宛忙道:“额涅这是做什么,本宫在宫中也不是没有年俸,家里也不容易,还是拿回去吧。” 两人相让再三,见萨克达氏很是坚决,德宛才收下小包。待晚上偷偷打开看,却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叠银票,面额都不大,数了数,竟有五千两之多,想想乌雅氏家里也不容易,还凑出这么多银钱,倒让她流了半晚的眼泪。 四四 康熙二十二年九月,德宛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平时走动也不大方便了,康熙看着觉得比前三次都危险,于是六阿哥胤祚被康熙勒令不得靠近德宛,免得小孩子淘气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胤祚已经习惯了每天睡前听额娘讲故事,没奈何,康熙只好命奶妈抱好孩子,不得滚进德宛怀里去。当然,如果康熙无事的话,都会亲自来监督这个捣蛋的小东西。 现在胤祚已经在康熙的指导下开始了学前班教育。皇子们在六岁就要进上书房学习,而在那之前,并不是就什么都不学的。就像胤祚,康熙总会抽出时间来教他功课,现在才三岁多的他已经能够背下《千字文》了,现在正在学习《三字经》。 看着自己的小包子这样一点一点进步,德宛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每天都不断祈祷上天不要夺走自己孩子的性命。而且,在哈宜呼已经一岁多的现在,她改变孩子命运的信心已经越来越足了。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已经行动困难的时候,她见到了已经许久未见的长子四阿哥胤禛。 已经五岁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小正太,德宛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胤禛?你是胤禛,对不对?” 四阿哥看着这个据说是自己生母的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我亲额娘吗,是吗?” 德宛一个激灵,皇贵妃从不希望四阿哥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是别人想害四阿哥吗?一股子寒气逼上心头,她忙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四阿哥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这是自己额娘,总不会害自己,便老实回答,“是我偷听来的,皇额娘的小妹妹没了,皇阿玛安慰皇额娘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当时他真的是被吓了一大跳。他一直都是知道德妃的,可他从不知道原来德妃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原来不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他犹豫了好久,好容易才鼓起勇气来瞧一眼亲额娘。 德宛这才放下心,轻声道:“四阿哥,听额娘的话,千万不要让你皇额娘知道你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好吗?”想了想,接道,“你知道,皇贵妃娘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是她未来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一定会对你好的。可是如果让她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亲额娘的话,额娘怕娘娘会生你的气,觉得你靠不住,你明白吗?” 四阿哥很明白,如果皇额娘觉得自己靠不住了,自己就不被皇额娘喜欢了。他知道,生母处他是回不去了,养母若是也厌了他,他就完了。宫里的孩子,只有早熟的,精明的,才能活下来,更何况他还是未来的皇帝了。只是心里还是不由的生出了一份依恋来,他轻声道:“我以后不会来找额娘了,额娘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可是,我想摸一摸额娘,可以吗?” 德宛觉得自己被瞬间征服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历史上那个德妃怎么就能忍心伤害他呢。 看德宛点头,四阿哥很开心的跑过去,伸出手摸着德宛的肚子,问:“这里面是小弟弟吗?” “有可能是小弟弟,也有可能是小妹妹,不过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四阿哥都是会喜欢的,对不对?” “恩!”感觉到母亲善意和信任的小家伙狠狠点了点头,“胤禛一定会是最好的哥哥。” 看着可爱的儿子,德宛忍不住落了泪。四阿哥拿出小手帕给德宛擦了擦,倒安慰起德宛来,“额娘不要担心,胤禛过的很好,大家都对我很好,上次皇阿玛检查功课还夸了胤禛呢!” 德宛实在忍不住,把四阿哥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了几口,“心肝儿”“宝贝儿”叫了半天才放他离开。 结果四阿哥直到回到自己屋里,脸上都还是红彤彤的,从来都没有人叫他“心肝儿”“宝贝儿”,也没有人这么亲过他,皇额娘对他总是严肃的,刻板的,挑剔的,和额娘的感觉完全不同。突然间,他有点儿羡慕起能跟在额娘身边的六弟来。 德宛严令身边的宫女们闭紧了嘴。虽然母子间的对话是遣散了宫女们才说的,可是四阿哥到永和宫,这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事情。躺在床上,德宛微微翘了翘嘴角,皇贵妃,你别怪我离间你们母子感情。如果你真能长命,也许我还会让儿子跟着你沾光,可是你注定是个短命的,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四阿哥和生母不睦,我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着想。我可不希望连你死了以后我儿子居然还是你的,我决不容许。 九月二十二日,德宛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女儿,康熙的皇九女,乳名叫做萨伊堪。 萨伊堪虽然不如她姐姐壮实,却也是个小胖妞儿。而最叫德宛开心的是,四阿哥偷偷送来了一只小金锁给妹妹,她想,历史上雍正母子的僵硬关系总算开始改变了。 四阿哥的生日在十月三十日,德宛利用坐月子的一个月为四阿哥精心做了一只荷包。荷包上的花纹都是她精心构思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要让四阿哥感觉到她的用心。虽然她永远都难以做到皇贵妃的威严尊贵,但是对于孩子,还是温柔的关心更能贴近孩子的心。 在孩子满月宴的时候,德宛派出了自己的一个心腹晴雯。晴雯是德宛身边的六个宫女之首,其他五个分别叫做茜雪、侍书、绮霰、清霜、喜雨,都是从新入宫的宫女中挑选出来的,晴雯能够获得信任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不会出宫。晴雯虽是嫡出,但母亲早逝,相貌也不够出色,继母对她很是冷漠,她担心以后出宫继母也不会给她找什么好的归宿,因此宁愿跟在德宛身边伺候一辈子。 四阿哥正要去找太子玩儿,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极快的细语“这是主子给小主子的生辰礼物”,随后就感到手中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背影快速离去。想到那人传的话,四阿哥下意识的想德宛看去,正笑着和六阿哥说着什么的德宛正巧一个抬头,与四阿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那样的温柔似乎顺着空气和眼波一直流入了他的心里。对着德宛轻轻绽开笑容,点了点头,才终于转身离去。 甩开身边跟着的宫女,四阿哥拿出了他的生日礼物,荷包上绣了群猫嬉戏图,一只大猫身边围着四只小猫,在花丛中扑蝶玩。四阿哥的心突然热了起来,用手指着,默默念叨“这是额娘,这个是我,这个是六弟,这是哈宜呼,这是萨伊堪”。想起方才额娘的那抹温柔,他努力想着,皇额娘是不是也曾这样温柔对待过他。可惜,在他印象中,皇额娘从来没有亲手为他做过什么,也没有这样温柔的对他笑过。皇额娘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要争气,只有你争气了你皇阿玛才会更看重咱们,才会常来承乾宫。”难道皇额娘的心里自己只是争宠的工具?想到那日皇额娘对皇阿玛哭诉的那句话“臣妾好想有一个儿子,一个臣妾亲生的儿子,而不是别人的儿子……”,四阿哥黯然了,也许对皇额娘来说,自己永远都不是她的儿子,永远都只是别人的儿子,即使自己曾经真的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额娘。误以为的额娘不爱自己,亲生的额娘又不能靠近,想到这儿,突然觉得眼里有股热热的感觉,控制不住的泄了出来。 看着一旁端着架子如牵线木偶一般的皇贵妃,德宛在心里暗讽,佟佳氏,你最珍贵的身份,和用来堆砌身份的所谓“庄重”和“肃穆”,也许正是把你和丈夫、儿子隔得越来越远的罪魁祸首呢。 这以后的日子,德宛很是忙碌,既要照料留在身边的一双儿女,还要常去慈宁宫以免让长女忘记了自己,更要重点关注自己的长子,随时传达自己的母爱。比如说,当她听说康熙夸奖了四阿哥,就要派晴雯偷偷与他接个头,哪怕只是说一声“主子听万岁爷说小主子最近很是用功,很是夸奖了一番呢,把主子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主子让奴婢跟四阿哥说一声,用功也要当心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 四阿哥听了生母的关心,又想起皇额娘对他严苛的要求,心里的天平自然就要晃一晃了。其实从前皇贵妃也对他严苛,但他也没觉得如何,只认为是理所当然,然而一旦感情中出现了裂痕,自然凡事都会让反面去想了。现在他看来,皇贵妃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信任和理解也就无从谈起了,毕竟皇宫里的人,疑心病都是很重的。 看向那个偷偷在夜幕中往承乾宫的方向而去的影子,德宛淡淡笑了起来,“你确定她什么都知道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定,而且都是她自己发现的,都是她自己亲眼看到,亲眼听到的。”晴雯的声音听起来无辜而干净,就像这时德宛的笑容。 慈宁宫 四阿哥很敏感的感觉到皇额娘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甚至有一丝冰冷的寒意。 对着这个冰冷的宫殿,冰冷的养母,四阿哥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像从前那样对着她说笑了,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之后,他竟然无法长时间陪着她,他会害怕那冰冷的气息,那让他直觉感到了危险。 年幼的他还不是那个演技一流的九龙之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迷茫而又惊恐的孩子。 他最新找到的避风港就是慈宁宫。他知道,慈宁宫里的那个小姑娘是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这里有亲曾祖母照顾,有亲妹妹陪着,他才能觉得安全起来。 “哈宜呼,来,到哥哥这儿来。”四阿哥和哈宜呼已经成了慈宁宫里最常见的搭档,对这个肯陪着自己摸爬滚打而不是一直叫着不许这不许那的哥哥,哈宜呼显然更感兴趣。看看不如哥哥会哄自己疼自己的小狗鸿福,哈宜呼选择了这个小哥哥。 “好了,老四,玩了这么久,到哀家这里来歇歇,吃点儿点心。”太皇太后笑吟吟的看着重孙子和重孙女,招招手把两个一起揽进怀里。 四阿哥答了声“是”,就拉着妹妹坐在太皇太后怀里。 因为认定了是德妃把女儿的转世重新带到了她的身边,太皇太后对德妃和她所出的孩子都很有好感,虽然四阿哥由皇贵妃抚养,可看着那张酷似德妃的小脸,就直接把她归到了德妃那一头。况且她也知道自己年岁大了,怕是没几年了,看他们兄妹感情好,她也能放心了。 四阿哥在这里还有一个惊喜,就是能够常常见到自己的额娘。在他看来,太皇太后对额娘似乎比对皇额娘好多了,笑的那么舒心,跟对着皇额娘时的端庄模样很不一样。 “老祖宗,德妃娘娘给我们做了菜吃,这是专门给老祖宗准备的,德妃娘娘看得可严呢,就怕我们偷吃。”四阿哥端了一小碟小菜来。 太皇太后看着懂事聪慧的曾孙子,和一旁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笑了起来,“瞧你们这馋嘴猫的样子,想吃了就过来和老祖宗一起吃。” “老祖宗可别老惯着他们,这是臣妾新尝试的好东西,当然要老祖宗先尝尝,只要老祖宗觉得好吃了,以后还能短得了他们两个的吗?就算臣妾忘了他们,老祖宗也不会忘了不是?”德宛带着几个宫女捧了些吃食进来,亲自试了菜,才放到太皇太后面前的桌子上。 太皇太后身边站着的苏麻笑道:“瞧这饭菜,可说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真不愧是娘娘的手艺。” 德宛一边给太皇太后布菜,一边谦虚,“苏麻姑姑可真是太抬举臣妾了,臣妾就是一点儿小手艺,皇宫里的御厨比臣妾强的多了,能入了老祖宗的眼呀,那是老祖宗看得起。”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笑着说:“傻丫头,哀家爱的就是你这份家常的味道,取的就是你的这份孝心。这厨艺什么的呀,反倒是末枝小节了。哀家呀,只是恨你到哀家身边儿太晚了,哀家真不知道还能吃几年你做的饭菜了。”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德宛、四阿哥和苏麻都变了脸色,苏麻跪下对太皇太后泣道:“求主子再别说这种话了,主子定然会长命百岁,主子身子还健朗着呢,再活几十年也绝对没问题,咱们大家都离不了您呀。” 德宛也跪在了太皇太后脚下,道:“老祖宗,您就是咱们的主心骨,您再说这种话,可叫咱们怎么活,臣妾还要给老祖宗做一辈子好吃的。”说完,一把拉过四阿哥和哈宜呼,“老祖宗还要看着哈宜呼出嫁,看着四阿哥娶媳妇生儿子呢,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您再说,臣妾可一万个不依的。” 四阿哥也忙跟着道:“老祖宗,您可得好好活着给妹妹准备嫁妆,小四的媳妇儿还要给老祖宗敬茶呢,以后小四生的小小四也给老祖宗玩,老祖宗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看着眼前这一幕,太皇太后叹道:“好啦,是哀家胡说八道,哀家要好好活着,看着你们,看我们哈宜呼嫁人,看老四娶媳妇,给你们两个小东西看小宝宝。有你们两个小家伙在呀,哀家就不能先走了。还有你们两个,行了,多大年纪了还流猫尿呢,也不怕孩子笑话你们。” 德宛抹掉眼泪,耍赖道:“只要老祖宗好好的,臣妾不就是丢个人吗,算得了什么?只要老祖宗您呀,肯心疼心疼臣妾,不要再说这些,臣妾想丢人都没地儿丢去。” “可不是,闹了这一场,主子怕也饿了,让奴婢服侍主子用饭吧,不然呆会儿浪费了德主子的心血,奴婢怕德主子真的能哭给主子您看呢。”苏麻笑着道。 “老祖宗,您看,苏麻姑姑欺负人家,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呀!”德宛作势扑到太皇太后身边,一副见到青天大老爷的架势。 “哈哈,你们两个的恩怨,哀家可管不着。来,老四,哈宜呼,咱娘仨一起吃,让她们两个斗气去吧,咱们呀,看戏。”太皇太后直接扭过头,拉过两个孩子就要一起吃东西。 “打量着老祖宗原来是想看戏了,这还不好办?臣妾呀张口就来。”德宛见状站好了,兰花指一翘,还真有模有样。 “哦?哀家可不知道原来德妃也懂戏?”据她所知,这德妃对戏曲没多大的爱好吧。 “老祖宗呀,今儿臣妾和苏麻姑姑往这儿一站,可不就是一出戏嘛,还是出有名的呢!” “还有我们苏麻的份儿?德妃给哀家说说,是哪出戏?”太皇太后还真来了兴致。 “回老祖宗,这答案可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就叫做《窦娥冤》。”德宛做出一副含冤受屈的窦娥样来逗太皇太后开心。 “呵,”太皇太后笑了出来,“这么说德妃变窦娥了?”德妃的模样,做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引人发笑,完全不搭调,太皇太后乐了。 “岂止呀”德宛耷拉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臣妾这是比窦娥还冤呢!人都说‘心宽体胖’,看看臣妾这身形就知道臣妾是个心宽的了,哪能像苏麻姑姑说的那样小气?再说了,臣妾虽然不能像苏麻姑姑那样自小就伴在老祖宗身边沾您的福气,可臣妾跟着老祖宗这么些年,就是个没福的也变得有福了,不看别的,就看臣妾这张脸,可是老祖宗亲口说的‘有福气的好面相’呢。”说着还指了指自己那张银盆一般的丰润面庞。 “得了,哀家可总算是知道你这猴儿成日在哀家这而杵着不走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是为了这个,以后哀家不给你沾了。”太皇太后做出一副要远离德宛的样子来。 “老祖宗真是小气,您这福气全天下都沾得,怎么臣妾就不能近水楼台一下了?不过呀,老祖宗您就是不要臣妾,臣妾也有的是法子。您身边儿不还有苏麻姑姑吗,她跟了您多少年了,这福气呀也绝对少不了,臣妾就在她身边蹭一蹭就够使了。要是老祖宗把苏麻姑姑看紧了,臣妾大不了就在您这慈宁宫赖着了,臣妾赖一辈子,就不信老祖宗挡得了一年两年,还能挡得住臣妾十年二十年不成?”说着,拉住苏麻就不放了,还真是一副无赖模样,直让人哭笑不得。 “得啦,别在这儿叫屈了,哀家现在就挡不住你这猴儿了。看你平时那一副锯了嘴的葫芦的样子,这会子倒是油嘴滑舌了。”太皇太后看着德宛,笑得牙不见眼。 “臣妾这嘴呀,最会扬长避短了。和姐妹们在一起,她们都是能说会道的,臣妾可不就是笨嘴拙舌了吗,还不如真就什么都不说,也显不出臣妾嘴笨来。现在姐妹们不在,老祖宗和苏麻姑姑哪里会跟臣妾这样的小辈抢风头,就是臣妾前言搭不上后语的时候,您二位都还会给臣妾搭座桥让臣妾顺顺当当过了呢。不在这个时候显,臣妾可就再没机会显摆了。” 看太皇太后现在心情大好,德宛和苏麻对视一笑。四阿哥拉着哈宜呼在太皇太后两边说笑逗趣,插科打诨,以期老祖宗忘了刚才的低落。 当四阿哥带着满脸的笑意回到承乾宫,看到的就是佟佳皇贵妃那张冷肃严厉的面孔。 “胤禛,你今天下午上哪去了,这么晚回来?” “回皇额娘的话,儿子今天下午去慈宁宫孝敬老祖宗去了,陪老祖宗吃了饭,说了会儿话,没注意到时间,累皇额娘担心,是儿子不孝。”四阿哥跪下,强自镇定的伏在地上。 “是吗?孝顺太皇太后是好事儿。在那儿的还有谁?” “回皇额娘的话,还有哈宜呼妹妹和德妃娘娘。”他分明看到在自己提到“德妃娘娘”四个字的时候,皇贵妃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你这段日子经常去慈宁宫尽孝?常能碰到德妃吗?” “是,儿子常去慈宁宫,有的时候会碰到德妃娘娘去看望老祖宗和妹妹。”四阿哥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皇额娘是不是不高兴了? “本宫听说,前段时间,你曾经去过永和宫?可有此事?”皇贵妃的脸冷,声音更冷,硬邦邦的刺得人生疼。 筹谋 “本宫听说,前段时间,你曾经去过永和宫?可有此事?”皇贵妃的脸冷,声音更冷,硬邦邦的刺得人生疼。 四阿哥顿时僵住了。那一次是他小心翼翼把身边的人都甩开了才去的,难道还是被皇额娘的人……而且,这是皇额娘第一次对着自己用了“本宫”这两个字,他惶然了。“回皇额娘的话,儿子只是无意中走过永和宫附近,儿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是儿子真的有什么地方错了,还请皇额娘责罚。” 皇贵妃彻底怒了。错了,责罚,她难道要说他错在去见亲额娘吗?被自己养大的儿子堵的回不了嘴,这还是第一次。硬生生压下这股气去,皇贵妃看也不看四阿哥一眼,“没什么,本宫只是关心一下四阿哥。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四阿哥走出正殿,才发现自己后背满满的湿湿的全是汗。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行,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瞧他这副模样,哪里靠得住?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本宫还不如喂了狗呢!养只狗还会冲本宫摇尾巴,养了这么个玩意儿,只怕哪天扭头就能咬死本宫!”皇贵妃气得脸都青了。想起小时侯的四阿哥,什么都不懂得,把自己当亲额娘,那时候自己也以为将来有了保障,也曾真心关爱过他。谁知道,孩子长大了,翅膀还没变硬就留不住了。想起这些年来付出的心血,皇贵妃越发认定了四阿哥是只中山狼了。 “好娘娘,您快别伤心了,为了他,不值得。您这副模样,奴才心疼呀。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孩子。这次就算咱们长个记性,下次,就让那生母再也没可能冒出来跟娘娘争也就是了。”皇贵妃的心腹李嬷嬷忙贴上来给她出主意。 若说皇贵妃刚才只是伤心失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居然跟自己离了心,还光明正大的撒谎骗自己,一时受不住说了气话而已,过段时间说不准还要使劲把孩子拉回自己这边来。可李嬷嬷这话一说,倒把她的心思又搅活了。这个养子靠不住,自己宫里可以再出一个,她能抬举了乌雅氏德宛,也能抬举了别人。到时候,留子去母的法子多的是,只要没了生母,那孩子也只能乖乖跟着自己一条心了。想到这儿,皇贵妃简直恨死了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当初怎么没想到。如果当初结果了乌雅氏,就没有今天的麻烦了,反正生孩子不就是在黄泉路上走一遭吗,谁能找出错来。 “咱们宫里,有没有长相不错的,性子伶俐些的?”皇贵妃已经重新理清了思绪,开始了新的谋算。 “回娘娘的话,虽然像之前的乌雅氏那样出挑的不好找,不过奴才看,倒是有两个不错,一个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彩霞,一个是在后殿的小佩。彩霞各处都不错,只是心眼儿太活,只怕也是个想往上爬的,咱们呀,可以利用这一点。那个小佩,原先是安排在乌雅氏身边的,这几年样子长开了,也有了几分姿色,举止似乎也越来越像当年的乌雅氏,乌雅氏的经历她都是见过的,奴才可不信她就真的不动心,不然何必处处模仿呢?” “恩,那你明天就把叫小佩的调到本宫身边儿来,本宫还要再看看她们两个。还有四阿哥,先别亏待了他,毕竟那两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儿子来,这一个咱们也不能贸然就放弃了。等那两个有了消息再说吧。”不过想到那张和德妃越长越像的脸,她开始不舒服了。 突然,“咯哧”一声传来,两人一惊。李嬷嬷忙出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李嬷嬷抱着一只白猫回来道,“娘娘别担心,就是团圆在外面呢。怕是团圆见不到娘娘,出来找娘娘呢。” 可惜,李嬷嬷没看到,当她抱起团圆回转殿里的时候,不远处的矮树丛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小身影。 小佩最近很快活。因为几年前服侍过乌雅氏,所以不得人待见,她是知道的。偶尔她也会不平,同样都是宫女,为什么有的人能高高在上,她却要伏低做小。尤其是,这几年自己越来越好看的情况下,自冤自怜的心情就更家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最近,突然之间,自己就走了好运。先是被调到了前殿,再来又被皇贵妃娘娘看中做了贴身宫女,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娘娘看自己和看大宫女彩霞的眼神是一样的。甚至,和当初她看乌雅氏的眼神也很是相象。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她还记得,当年乌雅氏也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供人使唤的人,不过是运气好,一夕承欢就有了小阿哥,娘娘也看得起她,那样抬举她,那个曾经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人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了。也许,如果自己能够被娘娘看中的话……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烦恼。近来四阿哥似乎有点怪怪的,看她的表情很不对劲。有的时候让她有种被冰锥子钉到心里面的感觉,像是在看死人一样。可是再细看,还是那个安安静静的孩子。于是,她只能在心里嘀咕,真不愧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一样的怪里怪气。 虽然皇贵妃嘴上说暂时不放弃四阿哥,但是终究有了芥蒂,再难像从前那样揣着真心待他。而四阿哥面上虽和从前一样恭敬,心里却开始觉得原来自己皇额娘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两人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母慈子孝,然而真正的情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四阿哥仍然常去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和哈宜呼。康熙看太皇太后被这两个小鬼哄得心情很好,而且四阿哥的功课也没有落下,于是便也纵容他日日赖在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年纪毕竟大了,朝廷也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宫内皇贵妃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松懈,太皇太后也就把大半心思都收了回来。这时候,小孩子是最能打动她老人家的了,于是,在四阿哥有心的讨好和德宛的推波助澜下,四阿哥终于成为太皇太后心里除了太子和哈宜呼以外分量最重的孩子。 “四阿哥,主子吩咐奴婢跟您说一声,呆会儿主子会想法子劝皇上去慈宁宫。”照例是轻轻的一声,四阿哥微微点头,向慈宁宫行去。这些日子,他和皇额娘关系有些冷淡,于是他见到皇阿玛的机会也少了很多,这个月,除了在上书房他甚至一面都没有见到皇阿玛。宫里的孩子,最清楚的就是皇宠的分量,虽然现在皇阿玛还看得见自己,可这样下去,皇阿玛很有可能把自己忘在脑后,毕竟,他的儿子可不只自己一个。而皇额娘,当初可以让自己得到皇阿玛的注意,那么现在,让自己在皇阿玛的视线里消失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他除了求助于额娘以外,再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他真的很想见皇阿玛。 永和宫 德宛和康熙正哄着胤祚吃德宛新做出来的小点心,小萨伊堪在一旁喝着奶糊糊。 “娘娘,奴才刚刚看见四阿哥了呢!”人还没进来,声音倒先飘了进来。晴雯笑着闪进殿来,才发现康熙坐在上首,顿时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 “行了,你们主子性子软,倒把你们一个个惯的越发没了样子。”康熙知道晴雯是德宛身边最得力之人,因着爱屋及乌,也素来由着她,最多就是说上几句罢了。 “请皇上不要怪罪晴雯了。臣妾看晴雯也是一片忠心,因着臣妾不能常与四阿哥见面,晴雯每次在外面听说或是见着了四阿哥如何如何,总要回来和臣妾说上一声,可见她对臣妾是用心的,臣妾心里也是感念的。” “恩,不错,肯为主子着想,是个好丫头。好了,你说说你看见四阿哥怎么了?”康熙心情很好,看晴雯就更顺眼了,连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孔上似乎都写上了“忠仆”二字。 “回皇上的话,奴婢看到四阿哥似乎是往慈宁宫的方向去的。” “皇上……”德宛一双大眼直直盯着康熙,眼中写满了恳求。 康熙想想德宛也怪可怜的,虽是母子却不敢多见,便软了心肠。说实在话,他自己都觉得皇贵妃做事有点儿过分了,宫里养别人儿子的也不是没有,却没见哪个硬拦着不许见生母,更不许知道生母的。况且,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康熙基本上很少会在这个时间去慈宁宫,这个时候,慈宁宫通常是最寂寞的,这样一想,就觉得四阿哥是真的孝顺,想去陪老祖宗打发无聊。 至于德妃,康熙在这种感性的时候可绝不会怀疑自己喜欢的妃子会算计自己。如果德妃可以引着皇帝去看四阿哥,也许康熙还会觉得不痛快,可现在,在他看来,去不去的决定权可是在自己手里的,自己只是怜惜德妃才主动带她去看儿子的,一切都是自己主导的。而他,早已忘记那个小小的,不被注意的晴雯所说的话才引出了这之后自己的决定。 孝顺孩子 “孙儿参见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了。” “臣妾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吉祥。” 康熙携着德妃来到慈宁宫,见到的就是四阿哥正在为太皇太后揉腿,哈宜呼正坐在一边儿剥盘子里的瓜子。 康熙顿时被感动了,这就是朕的儿子,才六岁就知道孝顺长辈了。忙止住了停下动作,让到一边,准备行礼的四阿哥,“好了,你继续吧,不必行礼了。” 可四阿哥仍坚持着行了礼,道:“儿子给老祖宗尽孝是本分,给皇阿玛行礼请安也是本分,皇阿玛不叫儿子行礼是您对老祖宗的孝顺,可儿子不敢仗着老祖宗就不知分寸了。” 康熙看着这个恭敬有礼的儿子,心里满意极了,再看看四阿哥那张酷似德妃的小脸,越发觉得德妃会生,瞧她生的这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又漂亮又聪明。 看到哈宜呼在嬷嬷的帮助下行了礼,康熙过去一把抱过女儿,问道:“朕的小哈宜呼在做什么呢?”边说边伸手向盘子里的瓜子进攻。 哈宜呼一看急了,叫了起来,“是老祖宗的,不许!”两岁的小丫头已经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太皇太后听到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哈宜呼最乖了,最疼老祖宗了,对不对?” 哈宜呼眨着大大的眼睛,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哈宜呼,最疼老祖宗了。” 四阿哥见状在太皇太后怀里开始扭麻花了,“老祖宗偏心,刚才您还说是小四最疼您的,现在又是哈宜呼了,小四不干!” 康熙见四阿哥这副模样很是惊奇。平日里,他对四阿哥的印象,就是和皇贵妃在一起时端庄严谨的模样,哪里见过他这副小儿女娇态,便觉得好玩起来,拉过儿子问道:“你瞧,老祖宗一见哈宜呼就偏心了,我们小四生不生气?” 四阿哥从没见过皇阿玛这样慈祥温和的面孔,心里越发欢喜,道:“回皇阿玛,儿臣不生气。孔子云:‘吾日三省吾身’,皇阿玛也常教导儿臣要常常反思自己。老祖宗喜欢妹妹自然是儿臣还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儿臣想了,妹妹两岁就知道给老祖宗剥瓜子了,可儿臣从没听说儿臣两岁的时候有做过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所以,从这点来看,儿臣确实不如妹妹。儿臣这个做哥哥的在这一点上要向妹妹学习的。” 一个漂亮的小正太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确实招人喜欢,康熙乐得大笑起来,“看来还是皇祖母最会调理人,才多久,四阿哥看着就出息多了,比以前越发懂事了。” 太皇太后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推辞道:“哪里的话,我们四阿哥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哪里是哀家的功劳?” 德宛在一旁笑道:“老祖宗这会子倒谦虚起来了。都是臣妾生的,可年纪小的哈宜呼都知道给老祖宗剥瓜子了,做哥哥的胤祚却还得臣妾哄着吃饭呢。可见老祖宗是会调理人的。” “可不是嘛,”提到除了太子以外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康熙眼都亮了,“那个混小子,淘气的不行,莫说德妃一个妇道人家,就是朕都管不住那小子,哪有当初的瘦弱模样?朕看呀,他跟混世魔王也没什么差别了,若是不看着些儿,把房子烧了也不是不可能。今天跟哈宜呼一对比,真的是,惨不忍睹呀。” 老人家最喜欢听小孩子的事儿,尤其是自家的小家伙。听说六阿哥不再是当初的小病秧子,太皇太后只有高兴的份,“瞧你说的,男孩子就是淘气些才有出息,都管的死死的,还有什么意思?至于女孩子,跟男孩子当然不一样了,女孩子就应该哈宜呼这样乖巧可人才讨人喜欢。” 因为太皇太后高兴,康熙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终究是做父亲的,不放心一点儿大的儿子这么晚走夜道儿,太皇太后也有些担心,结果,在两大巨头的直接干预下,四阿哥歇在了慈宁宫,一直到次日上书房下了课才回到承乾宫。而已经不再对四阿哥关心备至的皇贵妃竟然在第二天才知道儿子竟然彻夜未归,居然也没有想到要派人来跟自己这个养母禀告一声。 为此,愤怒于自己被忽视的皇贵妃罚了四阿哥,理由就是没有派人来通知自己他不回承乾宫休息,累母亲担忧,实在不孝极了。 听到这个消息,德宛险些晕过去,若是四阿哥真的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未来可就真的要不好了的,只好跑到慈宁宫求见太皇太后。 当然,去慈宁宫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太早,毕竟那是别的宫的事情,你若是比太皇太后他们这几大boss更早收到消息的话,只怕就要被怀疑了。当然也不能太晚,毕竟她是一个忧心如焚的母亲。 当德宛感到慈宁宫时,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正坐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情。 说起来,三个人都觉得这次皇贵妃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尤其是康熙和太皇太后,他们还记得昨晚四阿哥那困到迷迷糊糊的模样,好象下一刻就能倒下去好好睡一觉,这种时候自然不要指望这孩子还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若四阿哥真能做到,只怕康熙只会觉得这孩子可怕了。这样一来,当时在场的还有太皇太后和康熙,四阿哥困倦到了不能派人通知的地步,那他们两个还可以呀,只可惜昨晚这两人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四阿哥和皇贵妃的关系。于是,太皇太后和康熙脸色都不好看了,皇贵妃这不就等于是打了他们两个的脸吗? 而且,太皇太后和康熙在这宫里可绝对不是瞎子聋子,皇贵妃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四阿哥没回宫休息的事情他们也很快就知道了。这样一来,两大boss脸色更阴沉了,这皇贵妃看来对四阿哥很不关心呐。太皇太后想到骂四阿哥“不孝”,而康熙想到了皇八女去后皇贵妃说的那句“想要亲生的儿子”,便认定了皇贵妃对养子“不慈”。 现在,再看人亲额娘是什么模样,虽然头上身上都还算整齐,可脸上脂粉未施,焦虑之色是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众人心里叹了一声,毕竟皇贵妃不是亲生的呀! 再听德妃的哭诉,倒是半句皇贵妃的不是也没提及,只说:“四阿哥彻夜不归累得皇贵妃担忧焦虑,实在是不该,皇贵妃罚的也没错,只是四阿哥毕竟年幼,思虑不周也是有的,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可是皇贵妃这句‘不孝’实在是太严重了,怕孩子受不住,恳请老祖宗、皇太后和皇上去了四阿哥‘不孝’之评语。”又抽噎着说,“四阿哥实在不是个不孝顺的孩子,平日里对长辈很是关心,对皇贵妃也是恭敬有礼,无半点逾矩之处。皇贵妃恐怕也是急坏了,才口不择言的,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只是无意中说的话,轻飘飘的微不足道,可对四阿哥来说却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啊!”实在是处处为儿子担忧,又处处为皇贵妃开脱,根本连梯子都给人准备好了,只要他们把梯子给皇贵妃搬过去就行了。 于是,皇贵妃和四阿哥被宣进了慈宁宫。 当脸色苍白,行走尚且不顺的四阿哥走进来的时候,殿内众人都止不住心疼了起来。太皇太后、康熙和德宛自不必说,就是皇太后也与四阿哥关系不错。皇太后常和太皇太后在一起,四阿哥也是常见的,对这个懂事的孙子太后也挺待见的。现在一看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家伙被罚成这样,心里的恼怒自不必说。 其实,事情的解决还真的挺简单。不过是母子和好的戏码罢了。但是皇贵妃在认错时那一副不情不愿,受了委屈的模样让大家都很是不舒坦。 其实皇贵妃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若是收回这话的话,有点儿下不来台罢了。原本正在想怎么安抚四阿哥的时候,却被宣进了慈宁宫。她很清楚,这下糟了,若是平时,她也不会这么莽撞的惹太皇太后和皇帝不高兴,可这次,看见德妃那副自己儿子被虐待了的模样,再一瞧,四阿哥和德妃之间的眼神交流那叫一个明目张胆,四阿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好像在跟德妃告状,说自己平日里都在凌虐他一样。这样一想,心头的火气哪里忍得住,虽然不得已顺了上面的意思,但那副贤良公正的面具却戴不住了。 看看四阿哥那么懂事,再看看皇贵妃就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最终的结果,“不孝”之评从来没有过,皇贵妃被太皇太后和皇帝斥责了一番,四阿哥又向皇贵妃请了罪。然而,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却使皇贵妃掉进了冰窟里,“四阿哥是个孝顺的孩子,最近就是有了他哀家的精神才比往常更好了。哀家实在喜欢这孩子,舍不得他,皇帝,你看……” 皇帝是个孝顺的,忙顺着太皇太后的话道“既然太皇太后喜欢四阿哥,这是他的福气,就让四阿哥在老祖宗身边尽孝好了,朕也能更放心一些。” 虽然以后四阿哥名义所有权还是归皇贵妃,但管理权已经转到了慈宁宫。 于是,大家都满意了,只有承乾宫又换了一批瓷器。 宫廷 不愧是培养出千古一帝的太皇太后。每次看到四阿哥,德宛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 可以想见,太皇太后一定是想将四阿哥培养成一代贤王,将来做太子的臂膀。四阿哥的变化很快,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有皇族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都尽显皇家尊贵,而且,不显得呆板。 四阿哥入了慈宁宫的四个月以后,康熙开始了他的首次南巡。呆在宫里无所事事的德宛就带着儿女一头扎进了慈宁宫,开始了她长达数月的孝顺太皇太后与太后顺便加强亲子联系的生活。 于是,慈宁宫里这段时间最长出现的情景如下:德宛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地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带着六阿哥、哈宜呼和萨伊堪玩耍,一起玩的还有小狗鸿福。 每日请安完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会在德宛的陪伴下用些爽口的小菜。然而就是检查功课,因为皇帝不在宫里,上书房就呈现出了半放假的状态。这个时候,四阿哥在书房里跟着师傅学习汉文化,五、六两个小阿哥的汉文化启蒙则由苏麻和德宛来完成,四阿哥从书房回来以后,三个阿哥就开始了集体教学,太皇太后教授满文,皇太后教授蒙文,苏麻起辅助作用,而这个时候,德宛大约应该算是旁听生吧。德宛自从有了前主人的记忆,满文还算有些模样,蒙文就一塌糊涂了,而几个小家伙本身就有一定的基础,结果德宛的进度明显落后于几个小家伙,皇太后无奈之下把她踢出班级,扔给太皇太后进行单独辅导去了。 结果等年底康熙回京以后检查功课,四、五、六三个阿哥让康熙非常满意,连小六都能说一口极流利的满、蒙语,《论语》也已经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写字也有很大进步。再看德宛,真是能把康熙气得胡子直翘,其他都还不错,可就是语言问题让康熙同志很是无语。德宛好歹是个满人吧(康熙认为),可本民族的语言文字居然还说得结结巴巴,还时常出点儿小错,蒙语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有问题的还有五阿哥的汉语,但他是皇太后养的,皇太后是蒙古人,对汉文化没多大热情,康熙也就不对他的汉语做要求了,可怜的五阿哥只能抽空从四阿哥那里偷偷摸摸学一点儿汉语。 于是,康熙纳闷了。明明几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怎么这当额娘的脑子就不怎么灵光呢?终于,康熙得出了一个让他很得意的结论:孩子们之所以聪明是随了朕嘛。就算是长得最像德宛的四阿哥,脑袋瓜也没随了他额娘,真是万幸。 不过,为了以后的孩子不随他们笨笨的额娘,康熙开始了疯狂的压榨德宛的历程,力求把德宛笨笨的细胞都压榨死,也许新长出来的就是聪明的细胞了。可怜的德宛,白天得面对康熙那张不停数落“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都学不会”的血盆大口,不停的学习学习再学习,晚上累得半死的时候还得承受康熙那绝对不轻的体重。德宛发现自己好想哭,这几个月,康熙除了宜妃和贵妃那里去过几次,有孕的通贵人那里去了探望了两次,以及他独自休息的时间以外,竟然都宿在了永和宫,害得德宛就是出门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被哪一束哀怨的激光给射穿了。 好在到了二月十六日这一天,终于有更耀眼的光芒把德宛给遮蔽了。 这一天,康熙的第十个女儿出生了。这也是通贵人那拉氏的第三个孩子。虽然对她是个女孩子有些失望,但通贵人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还是很珍惜的。 皇贵妃抱着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也许她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也许是想起了已经不在身边的四阿哥,不管哪一个,都让她满心的凄凉。从前皇帝还会给她体面,每个月的十六和三十两日都会到她宫里去,而且每月都有四天的机会侍寝,可最近几个月,自己见皇帝的次数少的可怜,就算到了自己宫里也是淡淡的。想到这里,就更觉得未来无望,空有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却膝下凄凉,反倒不如其他嫔妃,她们虽地位不如自己,可却都是一个个儿女绕膝,热闹得紧。 贵妃在皇贵妃一旁,看着小格格的模样,笑道:“瞧我们小格格,长得多好看,这眉眼像足了皇上。” 皇贵妃一撇嘴,“这眼睛都还没睁,模样也没长开,许是本宫眼拙吧,实在看不出来像谁。再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好说。” 哼,不下蛋的母鸡,摆个什么谱呢。贵妃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仍端庄的笑着。 贵妃身边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十阿哥胤礻我,十阿哥虎头虎脑很是讨喜。贵妃让奶娘抱着十阿哥给他看妹妹。宜妃挺着大肚子带着自己的九阿哥胤禟也凑上来看小格格。旁边一下子就围上来一群小阿哥小格格。 几个小阿哥都是小家伙,一时间唧唧喳喳,谁都想说却又谁都说不清楚。贵妃、宜妃和这些做额娘的在一旁看着高兴,皇贵妃却觉得像是一群麻雀在自己耳边又吵又闹,更是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而非常不巧的是,“啊,小格格尿了!”皇贵妃惊叫一声,忙移开了小格格,自己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这时,她只记得怕被小格格弄脏了衣服,却忘记了身边绕着的可都是年纪尚幼的龙子凤女。 于是,她的胳膊一伸,撞开了十阿哥,起身后退时又带倒了椅子,砸倒了刚五岁的七阿哥。 七阿哥的额娘不在,可十阿哥的额娘贵妃娘娘可就在跟前。儿子的安全和自己的形象相比,自然是儿子更重要,于是,大家就见到贵妃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成功接住了十阿哥。而贵妃也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的时候,贵妃想的是,幸好十阿哥没摔到,这地板可真硬哪,要是十阿哥,非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贵妃就觉得自己肚子不对劲了,这时旁人也都看出来了,尤其是准备去扶贵妃的宜妃。 “快宣太医,贵妃流血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皇贵妃仍保持着手捧孩子的站姿,原先想扶贵妃的宜妃也立住了再也不敢靠近,小阿哥小格格们一时间噤若寒蝉,唯一的声音除了“快传太医”叫声,就是贵妃躺在地上的呼痛声。十阿哥明显是被吓住了,呆坐在母亲身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大大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叫不出声音来。 亏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清醒得快,忙命人小心的抬了贵妃进了屋子。 这时,又一声哭喊响了起来。 人们往出声处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七阿哥的腿被椅子砸到了。那椅子可不是现代的椅子,轻飘飘的,那时侯的椅子沉得很,七阿哥的腿被压在下面,年幼并且体弱的他根本弄不出来自己的腿。 一开始他只是被吓到了,回不了神,一旦醒过神来,腿上的痛楚就让忍不住的七阿哥大声哭叫起来。 太皇太后已经很清楚了。刚才贵妃的模样明显是小产的迹象,这边七阿哥的腿又被砸到,这可都是皇家血脉,太皇太后无法想象,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本来就多灾多难的皇家子嗣就又出了问题。 宫女们忙把七阿哥解救出来,抱着哭个不停的七阿哥哄了又哄。 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慢。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脸已经阴沉到谁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步了。 在屋子里面,太医们全力为贵妃保胎,另一件屋子里,检查过七阿哥的腿的太医已经冷汗涔涔了。 “微臣无能,七阿哥的腿被重物砸中,已经是断了。就算治好了,腿部行走也会有不便,而且不能做剧烈运动。” 听到太医的话,刚赶到的七阿哥的额娘成贵人戴佳氏当场栽倒。成贵人本就不受宠,只是凭着儿子被封了贵人,现在唯一的指望没有了,她想死的心都生出来了。 听到儿子成了残废,康熙实在是出离愤怒了。 事实不必再陈述,大家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罪魁祸首就是皇贵妃佟佳氏。 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皇贵妃自知绝无幸理,不得不跪倒请罪,“全是臣妾的错,臣妾万死,求皇上责罚。”没有泪水,没有求饶,祸闯大了的皇贵妃声音里一片空洞和绝望。残了一个阿哥,里面贵妃肚子里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皇贵妃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她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频频出错,还都是这样不该出的错误。 德宛也很纳闷,历史上颇得康熙怀念的孝懿仁皇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或许是因为她和四阿哥关系的疏远导致的?德宛想,大约是如此吧,四阿哥的离开应该让她很受伤吧,心中的痛苦积累起来却无从发泄,导致心情暴躁或是抑郁,最终一个无意的举动酿成了此次大祸。 权利变更 皇贵妃跪在地上,没有人发话,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面,都是一语不发。皇贵妃觉得,好象身上都扎了刺一般。 宫里的大小主子只要能来的都到齐了,满满当当的院子里却是连咳嗽声都没有一丝。 德宛紧紧搂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幸亏哈宜呼和萨伊堪一个在慈宁宫一个在永和宫,都没有带出来,否则德宛还真的忙不过来了。 四阿哥很害怕,刚才贵妃和七阿哥的惨状他都是亲眼看到的。他知道皇贵妃就算受了责罚也是罪有应得,他以为自己会觉得快意的,可是看着皇贵妃这副模样,心里却觉得难受起来了。皇额娘曾经是怎样的高贵,那样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现在却匍匐在地上,比旁人更卑微、更狼狈。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太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回太皇太后,皇太后,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胎现在已经保住了。只是娘娘凤体受损严重,以后还需要好生保养,不能太过劳累,不能情绪起伏太过,否则,胎儿仍有危险。” 虽然不算很满意,但至少孩子现在保住了。 事情的结果已经差不多了,然而还有最重要、最受关注的一项:人们齐齐看向了皇贵妃。 “皇贵妃佟佳氏,你犯此大错,虽并非有意,然皇室血脉不容轻易损伤。今贬为妃,收回凤印,在承乾宫里礼佛吧。今后后宫事物交由贵妃钮祜禄氏,不过贵妃毕竟年轻,此次又身体有损,由惠、宜、德、荣四妃从旁协理。另,成贵人戴佳氏升为成嫔。”太皇太后轻轻的一句话,顿时改变了整个后宫的格局。 从副后之位落入凡间的佟妃除了磕头谢恩,什么反应都没有。在承乾宫里礼佛,又没说时间,其实就等于已经被无限期的禁足了。 “娘娘,当奴才们听说宫里出了这种事的时候,真是吓坏了。幸好娘娘您没有事儿,不然咱们可……不过这也真是好事儿,娘娘这才是因祸得福,能协理宫务,咱们也不必担心娘娘会被人欺侮了。”萨克达氏在第一时间递了牌子进了宫。当她真的确定女儿安然无恙后,才流泪痛哭起来。 “说实在的,这点子权利除了能确保本宫不被欺侮以外,也没有别的用处,额涅也别太当会事儿。” “奴才知道,无论如何不能给娘娘惹事,奴才会再次约束家人,夹着尾巴做人的,您放心。” “这才是正理儿呢。本宫跟额涅说句实话吧,虽说有了协管之权,可女儿却是地位最低的一个。贵妃是先皇后亲妹,一等公之女;惠妃出自那拉氏,又是权倾朝野的明珠之妹;荣妃虽然出身不高,可也是正经满旗出身;宜妃出自满洲镶黄旗,父亲也是个佐领。这其中可不就女儿最低吗?不过其实呀,事情都有两面,从另一面来看,这反而是好事。贵妃出身名门,一身骄傲,虽然此时体弱不好多做什么,可以后却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权利的;惠妃、荣妃久已无宠,对她们来说,权利就是她们最后能抓住的东西,又怎么舍得轻易放掉呢?而宜妃现在的安稳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罢了,等孩子生下来,以她好胜的性子,本宫都可以好好想象一下到时候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了。” “那,娘娘您是要,坐山观虎斗?” “没错,咱们呀,摆盘瓜子,看戏得了。其实说实在话,在这后宫里最重要的不只是权利,还有上宠,趁着她们混战的时候,本宫正好可以多去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说说话,跟皇上多亲近一些,反而能得更多好处。反正在她们看来,臣妾既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胆子跟她们争权,其实呀,要本宫说,更没有那个必要,本宫要的是一世而不是一时。” 萨克达氏不聪明,难以理解女儿的深意,但她知道家族给女儿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艰辛,所以她并不敢置喙,何况她很清楚聪明的女儿一定不会听她的。再说,女儿看起来很自信,所以她也对女儿充满信心。反正对她来说,什么权利都不如女儿的安全重要。 这个皇宫真是个无情的地方。德宛再一次确定。 那件事情的第二天,当德宛再次踏出永和宫的时候,宫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之前那场使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事件和消失了一个宫女没什么两样。若不是碰到的那些较往常更加热情恭敬的妃嫔们,她几乎要以为前一天的事情真的是发生在梦里的。 对着众人的讨好,她不打算接受,当然也没打算拒绝。只是淡淡笑着,温和却疏离。 当众人发现她们以为会拼命捞取权利以弥补出身缺陷的德妃没有按照她们的设想行动的时候,失望之余,她们也开始暗中嘲笑起来:真是出身决定一切,不愧是包衣出身,太小家子气了,真是个懦弱无用的家伙,做了宫妃和做宫女时候一样窝囊,若不是运气好有了这么多孩子她哪能有如今的风光? 连四阿哥都觉得母亲太奇怪了。 皇宫中的孩子,即使年岁还小,对权利这种东西也有一种特别敏锐的感觉,他们似乎天生就知道权利的妙处。 当初决定背离皇贵妃投向生母,除了对血缘亲情的天生的渴望和生母的温柔相待以外,在感情上对皇贵妃极度的失望自然也是重要的催化剂。而事实上,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母亲在这个皇宫的最高掌控者心目中的地位。四阿哥虽然年纪小,但他那时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观察和思考的能力。皇帝和太皇太后在皇贵妃和德妃二人面前所展示出来的不同的面貌,使四阿哥敏感的意识到,虽然皇额娘地位更高,权利更大,但似乎亲额娘更加受上位者喜爱,与其关系更加亲近。皇贵妃和太皇太后、皇帝二者之间,谁的地位更高,权利更大,四阿哥自然清楚,而得到太皇太后与皇帝宠爱的亲额娘其实比空有权利而不得喜爱的皇额娘对自己更加有利。皇额娘的权利只对不得上位者心意的人有震慑力,对得宠者则未必,除非你自己更加得宠,可显然皇贵妃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四阿哥选择自己的亲生额娘除了感情因素以外,利益也起了大作用。否则,即使其他情境一样,可德宛只是个嫔甚至是贵人的话,四阿哥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背离皇贵妃。 然而,四阿哥终究还小,他还没有认识到权利其实是柄双刃剑,可以伤害别人,但用不好同样也可以伤害自己。 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问出口的问题。他想起了额娘和老祖宗都曾经和他说起过的一句话:在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多听,多看,多想,少说。 于是,他决定自己来看,来听,来想。 贵妃娘娘紧张兮兮的躺在自己宫里保胎,无暇顾及权利,毕竟想要权利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宜妃的肚子也到了最后关头,不可轻忽,尤其在太医确认这胎是个小阿哥的时候,她决定在四个月后养好精神再入战场。惠妃和荣妃对争夺日渐减少的帝宠已经不再热衷,她们都身体健康,精神十足,又各有一子,二人之间的对决在所难免,然而荣妃毕竟在出身上差了惠妃一大截,排序也在四妃中居末,甚至还在宫女子出身的德妃之后,这就注定了最后荣妃所取得的要少于惠妃,不过,能够在贵妃和宜妃掺一脚之前完成权利分配,她们都很满意。 再观德妃,依然故我,不焦不躁,不争不抢。然而惠妃和荣妃可没忘记她也是拥有后宫协理权的人,而且没有任何理由被排除于争夺圈之外,不管是为了面子好看,还是为了堵住德妃的嘴,亦或是为了拉拢她,德妃依然得到了她们拱手捧上的一小部分的权利,负责宫里两名孕妇和阿哥所里居住的阿哥们——当然,这是她们都没什么兴趣的部分。照顾皇子皇女,假如身在之前的任何一个王朝,惠妃和荣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权利,毕竟自己也有儿子,每淘汰一个皇子,自己的儿子的实力就相应更增长一些。想想汉朝赵飞燕姐妹可以残害皇子,唐朝武则天在高宗尚在的时候就害死了废太子李忠,高宗其他的儿子李孝、李上金、李素节,甚至武则天自己的儿子也都被害死,宋朝刘皇后还能使出一招“狸猫换太子”(纯属戏说,非史实),明朝的万贵妃因无子甚至敢于公然杀害皇子。想想这些历史上的彪悍女性,也许惠妃和荣妃还会遗憾为什么自己要身为康熙朝的后妃,毕竟康熙不是个好糊弄的,而且在孩子年幼的时候他很不介意扮演慈父形象。在这座宫廷里,照顾这些小主子大约是最鸡肋的差使了,不但油水不多,一点儿都不能克扣,小家伙们有个三长两短,人家亲额娘可都盯着呢,照顾好了是本分,照顾不好就是大麻烦。而两名孕妇更是麻烦,宜妃还好说,贵妃那胎可看着凶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真吃不起这责任。况且现在住在阿哥所的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结怨 德宛也不多话,更不挑三拣四,人家给她什么事儿她就认真去做。 她交代了精通妇科的太医每天都要给贵妃和宜妃请脉,加之如今太皇太后对她们两个的肚子也很是关注,德宛每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都要回报清楚。至于小阿哥们,够了年纪去阿哥所的只有五个,其中太子由康熙亲养,四阿哥住在慈宁宫,五阿哥在皇太后身边儿,现在到了阿哥所的其实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他们的额娘正是惠妃和荣妃,对儿子的一举一动都很不能眼珠不错的盯着呢。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淌到了五月,在初七夜里,宜妃诞下了康熙的第二十个儿子胤禌,这是宜妃的第三个孩子。连生三胎都是皇子,宜妃走路都带着风。出了月子就满腔热血、匆匆忙忙地投入了后宫的战场之中。 德宛倒是很乐意把手中的权利转交给宜妃,可人家宜妃也不乐意管这种既没油水又棘手的事务人家有着更加高远的目标。 而贵妃看着几个人把后宫权利瓜分了个彻底,心里顿时不乐意了。就算自己到时候身体好了,可人家已经吞下去的东西自己也没法强要人家硬吐出来,毕竟自己只是贵妃而已。 荣妃虽然出身不如惠妃,宠爱不如宜妃,但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荣妃,哀家看你最近似乎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一日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看荣妃脸色似乎不大好。 “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一切安好,劳太皇太后担心,臣妾真是惭愧。”荣妃顿了顿,“臣妾只是突然间发现三格格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才一错眼不见就已经十三了,想着女大不中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臣妾就再也留不住她了,心里一时调不过来。” 太皇太后看向荣妃身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的三格格,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复杂地看着女儿一个一个离开自己,那时的自己和荣妃大概是一样的吧,便缓了脸色,“天下做母亲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总会长大,只要看着他们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荣妃应道:“太后说的正是。昨儿皇上也说起三格格的事情,虽然不舍可是还是决定把她嫁到蒙古去,皇上和臣妾也商量了一番,可看来看去,出类拔萃的竟然也只有漠南巴林部的乌尔衮。皇上说了,太皇太后是三格格的亲曾祖母,断没有绕过太皇太后的道理,臣妾也想着太皇太后眼界见识都不是臣妾能比的,请太皇太后给三格格掌掌眼过过目,可不比臣妾这见识短的要靠谱多了吗?” 这乌尔衮是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两宫太后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虽然不是一个部,但总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听着这个姓氏都觉着亲切。而且乌尔衮的亲祖母正是太皇太后最喜爱的次女巴林淑慧公主,也就是说,乌尔衮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孙,这曾孙女儿嫁给曾外孙,太皇太后很是乐意,当场拍板同意,对荣妃的刻意讨好也就笑眯眯的收下了。当然,为了显示自己对小辈的慈爱,亲自发话三格格年龄太小,等她再大些,十八九的时候再去她才能真正放心。 对此,惠妃和宜妃很是懊恼,可谁让她们没有女儿可用来讨好太皇太后呢,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妃搭上了太皇太后的船,自己躲在寝宫里面咬被窝玩儿。 三格格也瞬间繁忙起来,此时的她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和学好蒙语。 得知自己就这样被亲额娘卖到了草原上,三格格很是愤怒,“为了你能讨好老祖宗,跟别人争斗,你就不管自己亲生女儿了吗?蒙古那是什么地方?我真的是额娘亲生的吗?人家做额娘的哪个不是怕把女儿嫁去蒙古,可额娘呢,自己上秆子把我往火坑里推!” 女儿要去蒙古,虽是荣妃自己想好了跟皇上提的,可她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女儿远嫁,“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额娘虽然没学问可也听过这句话。你不只是额娘的女儿,也是大清的公主,公主和亲蒙古是多少年的规矩,额娘改不了,只能尽力让你嫁的最舒坦。那乌尔衮是鄂齐尔郡王的儿子,以后袭爵也不会辱没了你。他也是太皇太后的曾外孙子,祖母是太皇太后最喜爱的女儿。而且漠南总是要近一些,若是额娘不先打算好了,万一你皇阿玛为了安抚漠西或是漠北,把你嫁了去,那才真的是没地方哭了呢。额娘就是在深宫也知道漠西不安分,额娘能容忍有这种可能吗?额娘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你好吗?”虽然荣妃是有自己自私的目的,但却绝对不会想害自己亲骨肉的。毕竟她已经失去太多的孩子了,再失去哪怕任何一个对她来说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噩梦。 三格格怔住了,扑进荣妃怀里,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最后,三格格还是接受了现实。其实,就算她不接受又能如何,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与其浪费时间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来为将来适应蒙古的生活做准备。幸运的是,她还有五到六年的时间,这对她来说,足够了。 荣妃巴结上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人太皇太后,又取得了女儿的谅解,重新斗志昂扬起来。贵妃虽然看不上她却也没工夫理会,惠妃和宜妃虽然也看不上她但想想太皇太后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避其锋芒,反正时候长着呢,太皇太后年纪可不小了。 而德妃呢,仍然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也就慢慢没有人再曲意讨好于她了。 德宛合上书,看向晴雯,“话已经递过去了?” “回娘娘,话已经传过去了,途径保证可靠,不会有人查出来处的。” “好,皇上快来了,本宫还要再准备两个小菜,时间有点儿赶了。” 夜里。 “娘娘,娘娘,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德宛顶着朦胧的睡眼强自挣扎起来。 “回娘娘的话,才有人来报,贵妃娘娘出事儿了!” “什么?”康熙大惊。方才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就被吵醒了,只是听到此时才觉事态严重。 德宛忙服侍着康熙穿好衣裳,两人匆忙赶往景仁宫。 景仁宫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惊慌失色。 “太医呢?太医在哪里?”因为贵妃这胎实在不好说,为安全起见,德宛派了太医常驻景仁宫。 太医到的很快。 经过太医的解释,情况很快就明了了。贵妃本就不能情绪不稳,今晚又被不知道哪里溜进来的猫叫声惊着了,结果动了胎气,早产了。虽然情况有些麻烦,但是现在还是有把握平安生产的。 宫里面跑得最快的就是消息。不过一会儿,景仁宫里就挤满了“忧心忡忡”赶来的妃子们。连两宫太后都派了人来表示一下关心。 听到隔壁屋子里贵妃的惨叫声,心神不宁的康熙直接吩咐人查清楚那只惊到贵妃的猫是哪里来的。 这简单的很,罪魁祸猫早就被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抱琴逮住了。大家一看,都知道了,这是常常在的猫,可问题是,这猫一个月前还是荣妃的,她看常常在喜欢就好心送给了她。现在大家眼神一对,都觉得自己真相了。荣妃能有那么好心?刚得了没几个月的挺漂亮一猫就这样送给一个地位卑微的常在?有阴谋,绝对有阴谋。证据嘛,不就是贵妃娘娘吗? 不过这话在诸位后宫的舌尖上不知道绕了几圈,却没有人真的把这话吐出来。位分高的没打算招惹敌人,毕竟这事儿可不能真的把荣妃完全打趴下,谁知道以后荣妃能不能再爬起来报复自己,倒不如装不知道。下面位分低的看位分高的都不说,自然也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说。 于是,倒霉的常常在就被堵了嘴巴活活打死了,而那只猫,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到天大亮的时候,贵妃生下皇十一女,只是小格格身体极弱,贵妃抱着明显比别的孩子小了一大圈儿的女儿,心疼得直抹泪。 “我姐姐小翠是荣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宫女,她亲耳听见荣妃娘娘说的,‘贵妃算什么,病歪歪的,又不得宠,就是以后她养好了身子想跟本宫争,也没她的好果子吃’,我记得真真的,那荣妃娘娘胆子可真大,连贵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想起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总也睡不着,心情烦躁极了,只得带着抱琴和翠柳到屋外走走,却见到树丛后有人影,过去查看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的话。 虽然一直平抑着自己的怒气回到床上,但这时候她已经无法入睡了。正巧外面传来猫叫声,声声凄厉刺耳,又惊又怒之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而这猫虽然是常常在的,可谁不知道常常在是和荣妃住一起的,那猫原先也是荣妃的。谁知道这猫是不是荣妃的一石二鸟之计,既害了自己,又可除了那个近来颇得皇上宠爱以致渐渐不把荣妃放在眼里的常常在。 看着小女儿这副可怜模样,贵妃暗自咬牙,好孩子,你放心,额娘绝对不会让害如此的那个贱人逍遥快活的。 美女 小格格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贵妃抱着女儿的尸体痛哭流涕。 同样悲伤的还有德宛,这绝对不是猫哭耗子。 小格格早产后,德宛其实是愧疚的。她其实只是想要激起贵妃对荣妃的痛恨,可谁想到中途又冒出来一只猫,造成了这样的影响。 可对小格格,终究是心存愧疚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在小格格出生之后,德宛当即向两宫太后和康熙请罪。因为贵妃的肚子这段时间毕竟还是她负责的。 不过三位boss最终还是没有追究德宛的责任,贵妃也并不认为德宛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可德宛还是尽力帮着体弱的贵妃照料孩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小格格是活不了的,连贵妃都已经不报希望了。太医那样油滑的人都一个个只知道磕头请罪了,大家也就都没有什么指望了。可德宛却一径的不信,请医问药,日常照料,竟比贵妃这个生母还要细致。 贵妃虽然素来瞧不起德宛的出身,可看着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了些感动。不忍心她这样,贵妃也多次劝过她,这本就不是她的错,也没有人会把责任归到她的头上,她一直都做得很好,这是孩子的命罢了。可德宛看着孩子那软软的笑容,总是会说“孩子还活着呢,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没有到了最后,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 结果,每次劝到最后,都是贵妃和德宛相对垂泪,互相鼓励了。 十月一日,小格格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格格还小,也没有什么隆重的葬礼。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德宛可以关心的了,因为在太医说出小格格没了的消息之后,德宛就人事不知了。 不过太医对德宛的诊治无疑让多日以来阴云密布的皇宫三大boss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德妃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子了。 康熙很高兴,总算宫里头有了件喜事。 贵妃虽然伤心,但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还能接受。只是看着其他人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被气着了。 德宛抚着肚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因为小格格的死带来的阴影,也终于烟消云散了。而且,这一次的怀孕也让德宛有了机会把那些烫手的差事扔给别人了,毕竟太医说了,德妃因为劳累和悲伤,坐胎不稳,要好生养胎。 四阿哥很是好奇,之前德宛有了身孕的时候,他年纪太小,而且也不方便接近德宛。现在,他总算可以尽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这一次德宛害喜比较严重,着实把小小的四阿哥吓到了。 “老祖宗,当年额娘有了小四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吗?” “是啊,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事儿。”说实在话,德宛当年有了四阿哥的时候,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太皇太后哪里能够知道了的,只不过想想肯定是这样的。而且四阿哥一个小阿哥,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因此太皇太后不过糊弄了四阿哥一句,就转而问起学业上的事情了。 可四阿哥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又想起太子来,他记得先皇后就是为了生太子而薨了的,他心里便害怕起来。 德宛在这段时间里非常喜好酸食。四阿哥想,若是他给额娘买些酸食回来,额娘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 四阿哥抬头望望天,小小的,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才七岁的他,怎么可能被允许出宫呢? 机会来得很快。 几天以后,四、五、六三个阿哥到御花园玩儿,正巧碰到了康熙和裕亲王、恭亲王三个兄弟。 过程嘛,很简单,四阿哥引着两个弟弟拼命打听宫外头的事儿,再表达出自己的羡慕。然后,康熙看着三个儿子亮得惊人的眼珠子,同意了他们三个出宫的请求。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康熙先检查了三个小阿哥的功课,很满意。然后要求哥儿仨必须紧紧跟着裕亲王和恭亲王,不准淘气乱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可是盯紧了六阿哥的。最后,还给他们派出了十几个御前侍卫跟着。 虽然对层层的束缚很是不满,但想想出宫以后的自在,三个小家伙还是选择了带着一大串粽子出去。 四阿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裕亲王介绍的四九记的果脯。可惜本来可以很快到达的目的地,却被五阿哥和六阿哥生生拖了老久。 第一次出宫,五阿哥和六阿哥尤其兴奋,看着路边的摊子羡慕得不得了,看到冰糖葫芦更是连路都走不动了,最后恭亲王没奈何只得给他们三个每人买了一个。 四九记的果脯有八种最受欢迎,四阿哥便每种都买了些,希望额娘能够喜欢。 “这里的果脯是挺好吃的,可惜品种太少了,颜色也不够鲜艳。要是色香味俱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娇娇脆脆的声音,三个小阿哥一同回头望了去。 ‘真漂亮!’这是五阿哥的心声。 ‘挺好看的,就比额娘差了一点儿。’这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心声。 说话的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弯弯的眉毛,大大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白嫩细致的肌肤,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美貌。她穿着嫩红色的小旗袍,领口、袖口都结着小小的粉白色蝴蝶结,细看去才发现那蝴蝶结上闪闪亮亮的竟是些水晶,纽扣更是别致,竟是一粒粒圆润的珠子,头发梳得齐齐整整,鬟髻上插了好几支缀满了宝石和流苏的簪子。 三个阿哥仔细看去,都被小姑娘通身的富贵惊到了,连宫里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吧。其中四阿哥尤其诧异:想到老祖宗无意中说起的“八旗糜烂,积重难返”,再看看这个小姑娘,心里怒火高涨,不知道她出自什么样的人家,但可想而知,必定是贪污腐败的混帐贵族。 这么一想,再看这小姑娘,原先还觉得漂亮的小脸蛋此刻却刺眼得很。真是张狂,居然比宫里的妃子的穿用还要奢靡,不知死活。 六阿哥被康熙宠惯了,性子素来直接,小手揪着四阿哥的衣服,大眼睛湿漉漉的,“四哥哥,这个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咱们萨伊堪太小了,哈宜呼穿了肯定比她还漂亮,要不三姐姐穿了也一定好看。” 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自负美貌,在家里也是个称王称霸的,这时候听到有人说比自己好看,就不大高兴,再一看另外两个还连连附和,眉目之间就带出了情绪来。 “你的姐姐妹妹很好看吗?”小姑娘走上前来打探敌情。 “恩,反正比你好看。”六阿哥说话连康熙的面子都从来没有在乎过,更不要说一个陌生人了。 “我最喜欢交朋友了,我可不可以和她们做朋友啊?我叫艾欣,你的姐妹们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努力使自己的脸回复正常。 “怎么可能?她们才不会和普通人做朋友呢!你们家世还行吗?”六阿哥一副鼻孔看天的拽样。 “哼,我们家是正黄旗李尔佳氏,我玛法是堂堂二等伯,我阿玛是堂堂的三品参将,有什么人是我不够资格结交的?” 好嚣张呀,三品的参将,很高吗?似乎他们的郭罗玛法也是三品官,可额娘却从来都说他只是个小官呀。那么三品究竟是大是小呢?四阿哥和六阿哥纠结了。 而且,不就是二等伯吗?他们记得贵妃娘娘家的女孩子进宫时,他们也碰到过,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张狂吧,他们记忆中,贵妃娘娘家是一等公,要比一等伯高多了吧,难道他们记错了? “好了,小妹,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还是早些回去以免长辈们担心。”一旁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忙走出来劝道,又看了三位阿哥一眼,目光中包含着歉意和无奈。 “行了,二姐姐,我做事儿你少插嘴,反正你也未必懂。”虽说是称呼着姐姐,可瞧起来却没有一死对姐姐的尊重,倒更像是对着自己的下人一样。 这个姑娘容貌不及艾欣,却也白净秀丽,浑身透出一股子温柔气息。只是这穿戴上就比那个艾欣差了许多,身上一件豆绿色旗袍,唯一的修饰就是在袖口和下摆处各滚了一道边罢了。头发整整齐齐梳成大辫子,垂在肩头。 四阿哥看了一眼这个姑娘,点了点头,显然对她的印象要好于对这个艾欣的。 “咦?这不是艾欣和舒鲁吗?”不远处有人似乎认出了熟人,出声招呼了。 “啊,是秀慜。”看到了朋友,艾欣立时兴奋了起来。 跟着那个秀慜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她们两个略有些想象的容貌,艾欣突然抓住了那个小姑娘的手,笑道:“这个姐姐我见过的。” 那秀慜笑道:“可见你惯是个爱胡说的,我姐姐可从没和你见过面的。姐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艾欣。艾欣,这是我姐姐,乌拉那拉秀龄。” 艾欣笑道:“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怕不是上辈子的缘分,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说是上辈子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想来我们两个上辈子缘分足够深了,这辈子才能有缘结识。” 秀慜笑道:“若是照这样来说,你我缘分岂不更深?” 秀龄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心里对这样自由自在的女孩子充满了羡慕。两人竟然就真的像久别重逢的旧相识一般亲亲密密说起话来。 四阿哥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乌拉那拉秀龄看上去还是挺端庄稳重的呀,怎么跟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这么投缘。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怕这个秀龄也未必真的是个着调的。 番外梅花烙1 正在那三个姑娘说得高兴的时候,六阿哥冒了声。 “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姐妹俩长得像,见过一个再见另一个自然觉得面善,倒是搬出这样的话来更显得巧言令色。”从来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抖威风,更何况是忽视自己,六阿哥觉得不爽极了。 “你!”艾欣气极了,张口就要训斥出声。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艾欣和你有什么误会?俗话说相逢即是有缘,冤家易结不易解,倒是不如咱们大家一起吃顿饭,一笑泯恩仇好了。”看了看这几位的穿戴不似普通人,深知艾欣骄傲性子的秀慜忙站出来打圆场。 “哼!有缘?你是说六爷我和她?嘁,爷还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和这种人有缘吧。”六阿哥瞪了她们一眼,扭头就走,“四哥,五哥,咱们走吧,再不走,皇阿玛那儿怕要不好交代了。” 皇阿玛?虽然六阿哥说的声音不大,可艾欣三人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得罪了皇子,这几个大字直接从天上砸到了艾欣脑袋上。尤其是,那个男孩儿方才说的“四哥”,难道就是那个刻薄寡恩,睚眦必报的抄家皇帝?艾欣觉得自己悲摧了。不过,难道这就是“清穿定律”?就连上个街都能巧遇皇阿哥,难道自己真的是清穿女主的命?艾欣鸡冻了。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个阿哥早已没了踪影。 没关系,有一就有二,总会有机会的!艾欣狠狠给自己鼓气。 而这个时候,几个阿哥已经逛到了东城的帽儿胡同。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落霞孤鹜! 关山万里,无由飞渡, 春去冬来,千山落木, 寄语多情,莫成辜负, 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靡靡之音,绝对是靡靡之音!”此刻的裕亲王和恭亲王只怕恨不能立即化身成棉花团堵住三位小阿哥的耳朵眼,好让他们不要被污染。 “叔王,这唱的是什么呀?好难听。” “既然曲子难听,六阿哥,那咱们就回宫去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看看,太阳马上就落山了。” 正在恭亲王正在劝这些侄子们回去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了胡同。 也许是因为他们正站在大树后,所以没有被人看到(有这么大的树吗?),马车上下来的人自顾自的大声敲着门。 “好吵。”六阿哥皱眉。 院门才打开,敲门的人已经闪身入门,他们离了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那人大声喊叫着“白姑娘!白姑娘,我家福晋来了!” 这时,一个老嬷嬷扶着一个中年贵妇人走进了院子。 ‘是硕王福晋?’两位亲王对视一眼。 而六阿哥自小就是个好奇的,他看到了两位亲王的眼神,知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发生了。 拗不过六阿哥,再加上恭亲王自己也是个好八卦的,于是一行人正式从树下转移到了树上。 这棵大树又高又壮,靠在树上,正好可以把院子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那个自称白吟霜的女子出现在他们视野的时候,恭亲王低呼一声,“这不就是那个在龙源楼卖唱的人吗?整天唱些淫词秽曲,把好好的酒楼搞得乌烟瘴气。”这女人在京城可还是小有名气的。 “原来就是她?我也听说过。只是亲见却是第一次。”裕亲王也想了起来。 “哥哥也听说过她?”恭亲王真没想到自己一向正经的二哥竟然也听说过她。 “可不是,我一直在奇怪那个敢给自己标价五十两银子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什么五十两?我怎么不知道?” “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呀?”裕亲王取笑起他来。 “好伯父,快告诉我们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六阿哥在一旁开口求了起来。 “好,既然小六开口,我就告诉你们了吧。”裕亲王靠在树上,拍拍六阿哥的脑袋,“那天,我们家保泰那臭小子偷跑到天桥上去玩儿。回来就跟我要五十两银子,说是天桥那儿有个姑娘挺可怜的,没了爹,要卖身葬父。说是要五十两银子才肯卖身。保泰看她可怜,长的也挺漂亮,就回家来要钱了。我就奇了怪了,她是金子做的还是什么做的,居然要五十两。就要那小东西带我去看看,结果去了以后人倒没了,听说是被人给买走了,似乎是什么很有身份的人看上了她,人家这次一文钱都没要,乖乖跟着走了。” “什么?一文都没要?她不是说要五十两吗?”小六有些迷惑了。 “好了,小子,那不过是她的小伎俩罢了,就是想找个有钱的主儿。后来见着一个有钱的,可不就兴匆匆跟着走了吗?” “有钱人?那怎么会把她藏在这种地方?”小六很看不起这个院子,太小了,太简陋了。 “都说硕王爷怕老婆,看来是真的。这不,才金屋藏娇没几天,就被福晋找上门来了。”恭亲王很是幸灾乐祸起来。谁叫那个硕王爷总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模样,难怪恭亲王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她要做什么?”大家都愣了。看着白吟霜突然爆发起来,从前院直直冲到了后院,就要往井里跳。 “她如果想死的话,可以撞墙呀,干嘛要跑那么远到后院儿去跳井?”六阿哥的问题真是多。 “你不知道吗?我曾听陈大人说过一句话,是这样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不要,心里肯定就是要’,现在看来,她说不要活了,那肯定就是一定要活了。”恭亲王教导起小侄子。 “哦,是这样啊。那我额娘也是这样吗?”六阿哥眼睛都亮了。 “女人不都一样吗?”恭亲王想都没想就抛出话来。 “是这样呀,那太好了!”六阿哥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什么太好了?”四阿哥不明白弟弟怎么了。 “恭亲王叔说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那额娘天天叫我一定要努力用功读书,那不就是说,其实她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吗?也就是说,以后我可以不必天天用功了!”六阿哥兴奋极了。 四阿哥脸立即黑了,问道:“那皇阿玛呢?他可不是口是心非的吧?” 六阿哥立刻蔫儿了。 “皓祯——”痛哭声和呼喊声传来。他们一看,那白吟霜被拦住以后,就那样趴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皓祯?那是谁?”好奇宝宝六阿哥立刻又精神抖擞了。 “皓祯,那是硕王爷的宝贝儿子嘛。我说呢,原来不是那个老头子金屋藏娇,而是他儿子呀……”突然,恭亲王声音戛然而止。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恭亲王脸色忽青忽白,神色莫测。 裕亲王乍然低低叫了一声,“那皓祯,不是兰馨的女婿吗?”他那侄女才嫁进去几天呀,这额驸就养了外室了! 然后,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福晋和白吟霜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白吟霜就开始不停的磕起头来,那福晋居然双手扶起她来,看起来很是亲热。 恭亲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颓然放开,倒在树上,脸埋在了袖子里,只见到他的肩膀不停抽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又转过身来,面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了。“罢了,兰馨的事情也不是我该管的。毕竟她现在是皇上的养女了,我也只能是她的王叔了。”虽然自己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现在她的皇阿玛是皇上呀。 “恭亲王叔,你还好吗?”四阿哥有些不忍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没什么,四阿哥,叔叔很好。” “王叔请放心,他们如此蔑视我皇室,皇阿玛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兰馨姐姐的委屈不会白白受了的。”三个阿哥一起安慰起他来。 “是,我放心。你们也别担心王叔了,王叔没事儿。”只是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番外梅花烙2 “你说什么?”德宛真的是大吃一惊。 刚才几个小阿哥说的话真的像是一颗重镑炸弹,把整个慈宁宫都炸懵了。 不过,别人惊愕的是硕王福晋和白吟霜诡异的对决,而德宛却对自己所在的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感。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方才听到的那个硕王福晋和白吟霜,天,德宛简直不敢想象,这是qynn的世界吗?可是原书中,这个故事似乎是在乾隆年间的吧?最令人愤怒的是,他们皇家的公主居然这么掉价? 太皇太后很不高兴,把所有人都轰走了,德宛也浑浑噩噩回了永和宫。 第二天,恭亲王福晋马氏带着庶福晋晋氏进宫来了。原本端庄娴雅的晋氏如今面色苍白,眼圈浮肿,很是可怜的样子。 “太皇太后,您可给臣妾做主啊。臣妾至今只站住了这一个女儿,蒙皇上收为养女,又对她疼爱有加,臣妾满心感激。然而这硕王府欺人太甚,他这么做,根本是在打咱们皇室的脸呀,求太皇太后您给纯禧做主啊!”晋氏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太皇太后虽然不乐于见到晋氏如此失态,然而太皇太后毕竟也是母亲,仍然理解了晋氏的痛苦。 纯禧公主是恭亲王长女,由庶福晋晋氏所出,乳名叫做兰馨,自幼被康熙收为养女。因为她为人孝顺懂事,很得太皇太后的青眼,最后竟然降下恩典把她嫁在了京里,赐婚于异姓王硕王的嫡长子皓祯。 这是对纯禧公主的宠爱,更是对硕亲王的恩赐,然而他们竟然敢于如此无视皇家公主,皓祯成亲多日却未曾和公主圆房,而硕亲王福晋甚至想出这样的歪主意,将一个尚在孝期的狐狸精带入王府,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皇家也没逼着他们尚主,是硕亲王府努力争取来的,难道他们既想得到皇家的看重又不愿意善待公主?这绝对是对皇家的蔑视。 太皇太后愤怒了,皇太后愤怒了,众位后妃尤其是有女儿的愤怒了,此时下朝后听完恭亲王哭诉的康熙也愤怒了。 很快,纯禧公主被接进了宫。 “兰馨,”太皇太后亲切地称呼着她的乳名,“额驸待你可好?” 兰馨想到这几日的独守空房,眼神黯了黯,却只是强笑着回道:“回老祖宗的话,兰馨过得很好。”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过得不好,太皇太后脸色又沉了一些。“哀家怎么听崔嬷嬷说,额驸居然至今不曾和你圆房,是怎么回事?” 兰馨的脸色立即白了,泪水终于再也收不住了。“回太皇太后,额驸他这些日子夜夜醉酒,从未进过兰馨的房间。” 虽然早已知道,但此刻从兰馨口中吐出,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失了态。 同样的,此刻,皓祯这“御前行走”就被召进了皇上的御花园。 “皓祯,你可知罪?”康熙面上看着很是平和,可惜,对康熙并不了解的皓祯不知道,这平和的康熙比暴怒的康熙有的时候更要可怕。 “皇上圣明!”皓祯用一种“勇者无惧”的神情,坦然的对皇上“推心置腹”起来:“奴才与纯禧公主,闺房失和,弄得皇上要亲自过问,实在是辜负天恩,罪该万死!但是,男女间的事,是人生最最无法勉强的事,奴才对兰馨抱愧之至!至于牵涉进来的另一个女子白吟霜,与奴才发生感情,早在婚礼之前。虽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将来她毫无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计较,她的一片真心痴情,强烈到可以为奴才粉身碎骨。这样一个女人,无法不令臣刻骨铭心。如果‘情有独钟’也是一种罪过,奴才只有以待罪之身,听凭发落!” 康熙怔住了。注视着皓祯,“你这样说,是根本不准备接纳兰馨了?别忘了,不是皇家强要把公主嫁给你,而是你们家求来的恩典。” “奴才不敢!只要兰馨不过问吟霜,奴才与兰馨,仍是夫妻!奴才保证相敬如宾!只怕兰馨不容吟霜,这才会闹得举家不宁,惊动圣驾!况且,求公主下嫁之事,并非奴才所为,若奴才知道, 1 欲望文 2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2 ,定不会明知不爱却还要做出此事。” 听得此话,一向自诩孝顺的康熙怒了,这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做父母的身上。“那之前朕为纯禧公主办的择婿宴上,你怎么那么积极?既然无心于此,为什么不藏拙?” 皓祯愣了,难道要他说,是因为那天他整日混在龙源楼,根本没有注意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那一次,他只知道皇上要考验各亲贵子弟的文才武功,根本不知道那是为了给公主选额驸举办的呀。 看皓祯说不上话来,康熙冷笑起来。看你还能把责任推到谁的头上? 于是,下一个被带进宫来的就是白吟霜和硕王夫妇。 太皇太后那里也得到了皇帝的口信。 当白吟霜和硕王夫妇被太监带进御花园,三人神态间尽是惶恐。白吟霜看见皓祯跪在地上,前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穿着龙袍的威严男子,她清楚,这一定就是皇帝。还有两个威严的老妇人,怕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吧。宝座后面是一座大大的屏风,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摇晃。 “奴才叩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硕王夫妇跪下请安,但皇帝并没有让他们平身,这使得他们心中更加不安。 吟霜面如死灰,发乱钗横,神态仓皇。学着福晋的样子跪在皇帝面前,她匍匐于地,双手横摆于地面,额头轻触着自己的手背,动也不敢动。 “抬起头来!”皇上沉声说,声音威严极了。 白吟霜颤抖着,抬起头来。 “白吟霜,你可知罪?” “皇上”皓祯一急,就跪着膝行而前,仓皇伏地,冒死谏辞:“皇上开恩!吟霜绝非如传闻所言,请皇上明察!公主受了委屈,是奴才的过失,不是吟霜的罪过,请皇上降罪于奴才,奴才自愿领罪,以替代吟霜……” “住口!”康熙见皓祯开口,不禁更加有气,“朕有问你吗?” 转头看一公主,只见公主那对目光,竟凄凉到几近空洞。康熙心中一紧,已做了决定。“白吟霜以邪媚功夫,迷惑额驸,引起家宅不和,已失去女子该有的优娴贞静,和品德操守,原该赐死!今天看在额驸求情的份上,免其死罪!着令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白吟霜脑中,轰然一响,伏在那儿,万念俱灰了。皓祯更是如遭雷击,面色惨变。 “等等,皇帝。”随着太皇太后出声,皓祯和吟霜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目光直直盯住了太皇太后。 “哀家听说,这个白吟霜似乎尚在热孝之中,现在哀家看来,她不穿孝服,又在孝期失了贞洁。身为子女不知孝道,身为女子不知自爱,在府中公主为君汝等为臣,而你们不知忠君甚至要为难于公主,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哀家还担心污了佛门清净之地。” “是呀,皇帝”皇太后也附和起太皇太后来,“哀家也听说了,这个白吟霜一支曲子就迷惑了额驸,一照面就迷惑了福晋,哀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若真是凡人,谁能做到此事呢?” “没错,哀家看皇太后想的有道理,也许这白吟霜就不是人,而是什么妖精呢!”反正不管是人是妖,太皇太后要把一个“妖精”的帽子扣上去。 康熙点点头,也同意了这个推断。不管信不信,这个女人就是“妖精”。 硕王爷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宠爱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硕王爷无法面对现实,这个时候他宁可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如皇上所说是个妖精了。 番外梅花烙3 德宛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 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也许是为了“胎教”(清朝有这说法吗?),她没有获准随着一起去御花园看看皓祯和白吟霜的故事。 “晴雯,”德宛看向一旁,“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娘娘,”晴雯犹豫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吩咐了奴婢,这些事儿不能给您听着。娘娘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让太后们放心。” “本宫现在身子很好,有什么不放心的?”德宛瞪了请问一眼,“你连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本宫的了?你就不怕本宫赶你出去?” “扑哧”晴雯笑了起来,“主子,您要是真的舍得把奴婢赶出去,奴婢这就走。奴婢是没什么,就怕娘娘到时候又不乐意,反反复复,岂不麻烦?为了娘娘着想,奴婢还是留着好了。” “你这死蹄子!”德宛也知道这晴雯是个难缠的,只要她认准了对主子好的,莫说是九牛二虎,便是主子要打死她她也绝对不会改。对她这个性子,德宛也还真是又爱又恨。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娘娘这会子是看奴婢不顺眼了,奴婢哪里敢走,万一这一走,又有个知冷知热的上来得了主子您的眼,奴婢可怎么办?奴婢呀,不走!就在这儿守着主子,主子要什么都由奴婢侍侯着,看到时候谁能凑主子眼前头讨了您的巧,夺了奴婢的宠去!”晴雯知道德宛的性情,也知道她这样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也就在一边儿说笑起来。 “罢了,孩子们呢?” “回主子的话,小格格玩累了,被保母抱了歇息去了。小阿哥在练习写字呢,要不奴婢叫了小阿哥来?” “罢了,让他好好用功吧,不必打扰他了。本宫也困了,先休息一会儿。”德宛钻进被子里,心里还在怨念着。这么大的一场戏,怎么就看不上了呢?当初是在电视上看的,忒没真实感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真人版本了,自己又看不着,真是的,自己这命咋就这么不顺呢? 让她好好想想,剧情似乎是这样的,被“狸猫换太子”的假贝勒和卖唱的真格格相爱,人家相爱也就罢了,偏偏还害了一个真公主。你说你们爱就爱吧,既然要选择爱情就别选择权势,既然要娶公主想要权势,那就放弃了爱情得了。结果呢,人家倒好,既想要娇滴滴的小美人,又想做额驸,真是痴人说梦。难道公主还怕嫁不出去吗?谁稀罕你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就拿着一个十二岁时捉放白狐的故事扬扬得意的纨绔子弟。 在御花园里,硕王爷看着自己的福晋,脑子已经彻底一团混乱了。 这个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尤其是几日前成功娶到了公主,在硕王看来,这不只是权势荣耀,而是保命符呀。他们家毕竟是异姓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不容于帝王的。想想之前被平了的几个南方汉人异姓王,自己和他们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是满人了吧。如果尚了公主,只要自己家里不搞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总还是保得住的。哪晓得这个逆子竟然如此……难道,他不考虑他的家人了吗? 硕王爷顿时老了十岁,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这一切都是奴才教导无方,治家不严,以致出此逆子。奴才罪该万死!” 说完,便看向福晋和皓祯,“难道你们也被那妖精所迷惑吗?还不快向圣上请罪?” 福晋看看康熙,又看了看王爷,最后视线在皓祯和白吟霜之间游移。 王爷,是她立身存命的根本,而皓祯,是她得到王爷看重的资本。她接受那个白吟霜,一方面是因为她看着实在面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皓祯。在福晋的眼中,儿子永远是最好的,即使他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那个公主,虽然尊贵,但其实也不过是皇上的养女,她本身不就只是一个亲王的女儿吗?而且还只是一个庶女。她一个亲王的庶女嫁给身为亲王嫡子的皓祯,在福晋眼中,根本不是他们硕王府高攀。 原本为了儿子高兴,她可以允许白吟霜进府。那么现在为了儿子,她依然可以毁了白吟霜。 白吟霜,你别怪本福晋,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 福晋不过略顿了顿,便在地上磕起头来,“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只是看到这白吟霜的第一眼,奴婢就觉得好生熟悉,像是见过一般,之后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皇上明鉴呀,奴婢这脑子只要看见她就常糊涂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她一定是妖精,是妖精,没错的……若不是太皇太后慧眼,奴婢还想不到她是妖精呀!” 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皇上,奴婢知罪了!奴婢罪该万死!” 白吟霜呆了,她无法相信,之前还那么和善、那么温柔的福晋,竟然突然间就指称自己是妖精。 皓祯也愣了。明明昨天晚上,额涅还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的对他们两个。额涅说的话,现在还在他的耳边呢,“额涅老了,看着你们这些孩子们过的好额涅就觉得满足了。只要你们好,额涅什么都无所谓了。”言犹在耳,额涅怎么突然就要把吟霜往火坑里推呢?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吟霜就必死无疑了吗? “不!不是的!”皓祯泣道,“吟霜她不是妖精,她不是的,皇上,她不是……” “皓祯!”已经快要绝望的白吟霜看着仍在为她辩白的皓祯,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滚了。 “吟霜!”皓祯看着她,越发不愿意相信,这样美丽纯真的姑娘会是妖精。她哪里妖了?只是这些俗人无法理解他们的爱情罢了。 “皇上,看来额驸对此还有异议呢。”太皇太后微笑着,声音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太皇太后!”皓祯把头重重磕了下去,“你们一定是误会了。如果你们能够和吟霜接触一下,多了解她一下,一定会发现她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纯真,这样的吟霜怎么可能是妖精呢?太皇太后,请您明鉴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哀家和一个歌女多接触?哀家看你才是被迷昏了头,搞不清楚身份了!你别以为你现在尚了公主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皇室里少个把额驸,这算不得什么。” 白吟霜自幼走街串户,在江湖上打滚,别的不懂,人情世故还不是一窍不通的。她眼见皓祯似乎是要保不住了,太皇太后那句“皇室里少个把额驸,这算不得什么”给了她太大的震撼。原来人家是没有顾忌的。也是呀,依皓祯之前所说,那个公主又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人家又何必投鼠忌器呢? 白吟霜对皓祯确实是喜爱的,况且在这里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她怎能眼看着他去送死?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我是妖精,我真的是妖精!求你们,求你们饶了他,我不会再迷惑额驸了,再也不会了。”白吟霜匍匐在地上,低声泣道。 “哀家有叫你说话了吗?”太皇太后怒瞪她一眼,“没有规矩,还敢自称‘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来人,掌嘴!叫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白吟霜愣住了,她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烦。该怎么办呢? 她哪里想得到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架起来,板子在自己脸上抽着。 疼,这是她唯一的感觉了。她现在恨不能立刻就死掉,也好过受这样的罪。 为什么呢?她不过是想活下去,为什么最终却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而她却只能吃糠喝稀?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掌控别人的,而她却只能无法反抗地等待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她不服,所以,她坚决退掉了爹爹帮她订的婚事,她不想嫁给一个庄稼汉。她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不可以走一条更好走的路? 她不服,所以,她坚持要到京城来。因为,她听说过,京城里面的大官和有钱人最多了。 她有什么错呢?除了出身,她哪里比不上那些千金大小姐? 番外梅花烙4 “白吟霜,你仍然不认为自己有罪吗?”掌嘴之后,太皇太后问道。 吟霜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前面的太皇太后,“如果真情也是一种罪,那么吟霜罪无可恕。” “是吗?”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为了你的真情,你可以在父亲新死,尸骨未寒之时就委身于人。你以为,一句真情,就可以掩盖你的不孝吗?” “太皇太后,对我爹,我是亏欠的,吟霜不敢否认。可是我爹临死的时候,曾对我过,他最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我能够幸福。而在我看来,找到皓祯并且能够和他相知、相许、相爱,我已经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我相信,我爹一定不会怪我的,他一定会祝福于我的,因为他爱我,父母的爱最是无私,我也爱我爹,所以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幸福,让他放心。”想起爹爹,吟霜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温暖的笑意,那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不是亲女胜似亲女。白吟霜面容有一丝恍惚,爹,你会怪我吗?可是,你说过,女儿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现在,女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爹,你会懂我的,对不对,爹,你那么爱我,不会对我有什么误解的,一定是这样的,爹,请你祝福女儿。 “哼!”康熙不再看向死不悔改的白吟霜,他的眼神在其余的几人中移动。硕王爷的瘫软,福晋的抽泣,侧福晋和皓祥的茫然,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皓祯脸上。 “皓祯,你应该知道,朕把公主赐给你,是对你多大的恩宠。你这样辜负皇恩,牵累家人,实在是不忠不孝!朕对你太失望了。不过,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朕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康熙看着他。 “朕可以处死你,但是朕舍不得大公主年纪轻轻就守寡,所以,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这是两把刀,你和白吟霜一人一把,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死去。”康熙用看那样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皓祯激动了。皇上对我那么宽容,也许他是看中了我的才能,不舍得失去人才。没错,皇上对臣子最是宽和的,尤其是有才华的臣子…… 白吟霜看着被太监端到眼前的匕首,轻轻举起,口中喃喃道:“皓祯,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在我的面前,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和我爹行走江湖,遇到过多少风浪,都闯过来了。从前,我从没软弱过,可自从看到你以后,我就软弱了。很多明明知道不该做的,可我却发现我的果断不见了。我变得爱哭,爱依赖人,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了。你知道吗,我好累,一直都好累,那样的生活,真的好累。我告诉自己,对着爱情,软弱没有关系。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眼,就陷了进去,陷进了世上最美丽的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你,让我变得不像自己了,可是我,仍然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你。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那个不再和你印象中的‘梅花仙子’一样纯洁无暇的,善良柔弱的女子。不是‘梅花仙子’,只是白吟霜,你,还愿意吗?你还愿意爱这个不再完美的我吗?” 皓祯被震动了。他看着那样决然的吟霜,那样美丽,那样爱他。“吟霜,我会永远爱你,让我们终结掉自己的生命,做一对生死鸳鸯,好不好?让我们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李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皓祯,我愿意。”看着眼前坚定的爱人,白吟霜的视线模糊了,定定的最后看了一眼皓祯,她紧握着匕首,刀尖面向了自己的胸口。 皓祯和白吟霜一同动作,白吟霜看着这个要和自己天上人间不分离的人,眼中洋溢着幸福。 然而,只是一瞬间,白吟霜瞪大了眼睛,低下头,她胸口和腹部各插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而皓祯,只是哀伤的看着她,身上溅满了她的血。 “这样,也好。”白吟霜笑了,笑容那么淡,淡到几乎透明。她的眼睛,仍然深深看着她的爱人,直到黑暗降临。 白吟霜去了,那样安静的,陪伴她的,只有那浅浅的笑容,和她眼角的泪珠。 兰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满是失望。 刚才他们两个山盟海誓的时候,她是嫉妒的,虽然她不爱他,可自己的额驸跟另一个女人这样深情,怎么可能不愤怒。可是那样的愤怒痛苦之下,却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羡慕,羡慕他们可以拥有这样忠贞的爱情。 可是,现在,这份忠贞被皓祯打破了。 皓祯,在她的眼中,已经成了地上的泥。 “皇阿玛,求皇阿玛恩典,让纯禧和额驸合离。”兰馨跪在地上,已经不再是方才的凄迷模样,那坚强的目光告诉康熙,她又变回了那个骄傲的大清公主。 “好,兰馨,你重新坚强起来,朕很是欣慰。”康熙开口道:“和硕额驸皓祯,文武双全,实乃国之栋梁,朕处于一片爱才之心,以和硕纯禧公主妻之。然和硕额驸英年早逝,朕实痛之。念和硕纯禧公主年轻守寡,朕心有不忍,命公主回宫,待三年孝后另行赐婚。”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皓祯呆住了,为什么,他已经打败了吟霜,为什么他还要死? “不,皇上,你不能这样,您说过的,只要我杀了她,我就可以活下去的,您说过的!”皓祯大喊着,他已经牺牲了他一生的爱情,他的爱情怎么可以这么廉价,廉价到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他。他挣扎着,向皇帝的方向扑腾、怒吼,双手伸向前方,满眼的不甘和愤怒,只汇成了四个大大的字:我不想死! “把他的嘴给朕堵上!”康熙现在连看他的兴趣都没有。那样的话,他何曾说够,他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这样话。 白吟霜和皓祯的尸体被硕王爷带走了。 然而,当晚,硕王府不知怎么传出了一阵痛呼声,里面隐隐可闻“女儿”“梅花”之类的字眼。 第二天,京城传出消息,曾经风光无限的和硕额驸皓祯死了,硕王福晋伤心过度也随之而去了,福晋身边的秦嬷嬷自尽殉主。 一个月后,硕王酒后失德,又被查出收受贿赂等事由,由亲王衔降为贝勒,封皓祥为世子。 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引起太多的震动,只是为京城里无聊的人们又提供了一桩有趣的谈资罢了。 兰馨重新回到了皇宫,依然过着公主的奢华生活。 有时候,会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子,她最后后悔了吗?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她把一生最真挚的爱情捧到他的面前,可最终收获的,却是破碎的心和飞溅的鲜血。 如果最后一幕可以重新来一次,她依然会刺向自己吗?还是,会…… 爱情,终究还是戏曲里的玩意儿,现实中的爱情,只能让人一声长叹。 她们两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见面,留给她太多的东西。从那之后,她再也无法相信爱情,无法相信男人的承诺。可也正因为此,她是康熙一朝所有公主中最最幸福的一个,因为她不在乎,不期待,所以,不必担心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觉。她永远是草原人民眼中坚强骄傲的公主,是可以依靠的坚实后盾,是独立勇敢的苍鹰。她可以独立抚养儿女,使他们都成长为真正的雄鹰。她是最受尊敬的公主,即使晚年回到了京城,她依然是草原人们心目中近乎神话的存在。而那些崇拜着她的人们,也许做梦都想不到,她也曾有过那样软弱而绝望的时候。事实上,她自己都常常忘记,而以为自己天生就是苍鹰一般的女子。 她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她的过错太多太多。然而,当兰馨满头白发的时候,那明亮到让自己嫉妒的眼睛,那柔弱羞涩的笑容,每当看着皓祯就会浮现在脸上的幸福表情,那曾让自己深深厌恶,几乎无法承受的柔软声音,都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了,她甚至回忆不起那张记忆中无比美丽的脸孔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对这个女子最后的印象,就是最后那样浅浅的笑容,和那滴晶莹的泪珠。 死亡 已经是二十五年的五月了,德宛在生下了第三个女儿噶卢岱。 出了月子之后,她才知道五阿哥变得喜欢出宫了,因为外面有个小美女艾欣在勾着他的魂儿。 作为五阿哥口中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词汇,“艾欣”二字为两宫太后和宜妃所熟知。 生下噶卢岱后,萨伊堪也离开了永和宫。 这是因为五阿哥进入上书房后,学习开始占他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而皇太后的日子也越见寂寞了。 德宛很自觉地把萨伊堪送到了皇太后身边。 德宛记得,似乎原本德妃的次女就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逃脱远嫁蒙古的命运。不过最终因为身体不好,她还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可现在不同,萨伊堪被她养得壮壮的,用康熙的话说,就是比小阿哥们看着都壮实。所以,德宛对改变她早逝的命运也还是有信心的。 永和宫里新来了一个庶妃章佳氏。她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章佳氏原本是住在承乾宫的,可是佟妃死后,章佳氏害怕那里的阴气重。看着她的肚子,康熙把她迁到了永和宫。 佟妃是在二十五年六月去世的。她的离去并没有给康熙带来什么感情上的触动。 曾经的后宫之主,康熙的表妹,就以这样孤单而凄凉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一生。 那一日的早晨,宫女去伺候佟妃起身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冰冷了,表情痛苦狰狞,显示出死前曾经极度痛苦。 于是,那天的清晨就是由一声响彻云霄、震惊皇宫的“啊~~~~~~”拉开了序幕的。 虽然佟妃淡出人们视线已久。但是此事性质太过恶劣,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贵妃命人检查佟妃使用的香料、药物等,以期能有所发现。 然而太医在药渣和香料中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知道宫女彩霞发现了一副还未曾用过的药。 太医掂了掂,仔细看了看,脸色终于变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药中多的这点儿本来没多大问题,就算加上也只是起个解苦的效果,不会引人关注。但是关键就是还要考虑到贵妃使用的香料。二者分开都没有什么危害,可放在一起使用,对有心病的人来说,就会起到巨大的危害作用。而佟妃的心脏,恰巧属于那种不大健康的类型。(纯属胡编乱造) 佟妃就这样死了,死于被恶意激发出来的心疾。 然而后续发展令人心惊。 是谁害了佟妃,到底是为什么要害佟妃?这个问题一日查不出来,大家都无法安心。 情形似乎胶着住了。佟妃身边亲近的宫女有六个,彩霞、小佩两个都是侍侯过皇帝的,另外四个也是跟她多年的老人。住在承乾宫后殿的就是章佳氏。 章佳氏还大着肚子呢,所以也没什么人会去怀疑她,只是把其他人叫来分别审问。 审理了几天,正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的时候,章佳氏身边的青青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启禀皇上、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前天半夜主子睡不着,说突然想吃腌梅子,主子有了身子之后就不是很舒服,口味也常常变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吃什么东西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奴婢不好总是劳烦别人,就只好自己在小厨房里做些东西。那天晚上,奴婢到小厨房的路上,似乎看到树后头有影子一闪而过,当时还出声问了一声,可是没有人回应,天又黑,奴婢想着可能是看错了呢。后来主子吃完了,让奴婢把碗送回去。回来的时候,奴婢鼓起勇气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了一张旧手帕,奴婢想,大概就是那个人不小心落下的。”说完就将手帕呈上,双眼紧张地盯着贵妃,额头上隐隐有点点亮光。 康熙和贵妃拿了手帕看了看,料子很是平常,上面绣了一丛浅色的菊花。 “啊。”当帕子传到荣妃那里时,传来一声轻轻的惊疑声。 “怎么回事?”康熙看向荣妃的方向。 “回皇上的话,”荣妃身边的浅菊站出来跪下回话,“这个帕子是奴婢早先丢失的。” “是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可以确定。这帕子奴婢只绣过这唯一的一方,而且是刚绣好还没有拿出来用过就突然不见了。奴婢找了几天没找到也就不再多想了,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又见到。奴才能认出,这绣功正是奴婢当时初学刺绣的时候的功夫。” 荣妃再一看,果然手艺有些毛糙,不大拿得出手,和浅菊现在的手艺完全不能相比。 这下,线索又断了。帕子不能提供证据,而且康熙身边的李德全李大总管可以证明那一晚,浅菊绝对没有出去。因为那一晚,康熙宿在荣妃处,浅菊就是和李德全一起站在门外守了一夜的。 后来,又查了宫里到太医院取过那味药材的几个人。荣妃、德妃、成嫔和文贵人四人曾在近期派人取过。 文贵人身体一直不好,不久前病故了。成嫔为了给七阿哥治腿,一直用着药,七阿哥怕苦,开点儿有甜味的药是常事。德妃生了小女儿后亏了身子,也在服药,这味药是太医明明白白开了药方的。荣妃也有点儿着凉,也正喝着药,用那味药去苦味的。 宫里用什么都是会有记录的。着侍卫们一搜查,数量上对不上的竟然只有文贵人那里的。而文贵人去世之前,记录的也是清清楚楚,想来是后来被人拿了。能够知道文贵人曾在太医院取过什么药以及药的用量的,只有能够管理宫务的高级妃嫔。 而文贵人去世的时候,贵妃虽然是名义上六宫管理者,可那时她身体还没调理好,没有参与宫务,德妃正在安胎,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权利,一直到现在还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那么有可能探知并弄到文贵人用剩下的药材的,只有惠、宜、荣三妃了。 然而,佟妃毕竟已经没了威胁,而且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大家也想不出其中哪一个有什么理由去杀害佟妃。 那么,究竟是谁呢?又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呢? 最后,没能查出真相,佟妃只好满腹冤屈的下葬了。葬礼按妃的仪制,封号为宁,是为宁妃。 因为看到佟妃惨死的模样,有着身孕的章佳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做梦都常常梦到佟妃的惨状而日渐憔悴。为了孩子,康熙把她移到了永和宫。但是,太医对章佳氏现在的状态很不安,他们很明白的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了,情形非常危险,难产的可能性极高,最后也非常有可能要面临二选一的难题。太皇太后和皇帝也明确表示,一切以肚子里的那一个为考虑的基准。 之后,在六月的时候,皇宫里就来了一位小美女。她正是李尔佳氏艾欣。 艾欣时常和五阿哥一起玩,也喜欢去找四阿哥和六阿哥,一来二去,德宛就知道了关于这个小姑娘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撺掇家人在小汤山买地,设计新款式的服饰,在读书方面有特别的天赋,对西洋事物有特别的兴趣,在五阿哥他们说起前头三个哥哥时隐隐露出的不屑一顾…… 类似的事情太多,多到德宛不得不相信,这也是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麻烦的穿越者。 因为五阿哥的喜爱,她终于获得了进宫见世面的机会。 德宛对这位穿越同仁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把孩子们约束在永和宫里,连四阿哥、哈宜呼和萨伊堪都接了回来,免得那位太过活跃的艾欣姑娘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来,吓着小孩子。当然理由也是现成的,哈宜呼的生日嘛,虽然只是个孩子,没必要办什么宴席,但自家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玩一天也不错。 然而艾欣很懂得“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在她假装乖巧博得皇太后的喜爱之后,便借口要对以前和六阿哥发生的小误会亲自去道歉。在五阿哥的推波助澜下,皇太后使了身边的桂嬷嬷送她到永和宫来。 艾欣穿的是一件亮兰色的旗袍,这次倒是没有弄出什么太过花里胡哨的造型,然而袖口、领口与下摆处还是绣了不少玫瑰花,而且用的是缎带绣。 德宛看着这个瞪大了眼睛的女孩子,若是在几百年后,也许她也会喜欢的吧,可惜,这里是清朝,而她是一个被清穿文迷昏头的孩子。 “德妃娘娘,真是对不起,我太失礼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您真的太好看了,艾欣一时看呆了去。”她一副很是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样。全然没能顾及五阿哥在旁边挤眉弄眼的提醒她要自称奴婢。 “无妨,你不必这么拘束。五阿哥,你也莫拘着她,小孩子家家的,第一次进宫,规矩不过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别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失了礼数就是了。”德宛笑了笑,还真是个孩子,连演戏都不是特别过关,真应该回去对着镜子重新练习。 “啊!”艾欣终于想起了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忙扑通跪了下来,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忘形……” 规矩 “啊!”艾欣终于想起了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忙扑通跪了下来,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忘形……” 不待她说完,德宛就打断了,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长点儿记性就是了。老五,还不快把人扶起来,瞧你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倒成了孙猴子了。”五阿哥和德宛还是很亲近的,也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五阿哥不好意思的看了德妃一眼,道了谢,把艾欣拉起来,笑着说:“德妃娘娘,今儿艾欣来就是想给六弟陪个不是,之前出去的时候有一些误会,六弟也跟您说过的。艾欣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就想来跟六弟道个歉,彼此和好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呀,值得你记到现在。你放心,爷不会计较你。”六阿哥虽然很不大待见这个之前比他还嚣张的女人,但人家已经服了软,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五阿哥在,在兄弟里,除了四阿哥,他最亲近的就是这个五哥,因此,就算不乐意也得卖这个面子了。不过,她既然觉得不好意思了,怎么不自己说,还要叫五哥替她赔罪,难不成是在拿五哥压他?小六呀,不得不说你想多了,只怕艾欣同学还没有这样的脑子想到用五阿哥来压你呢。 “娘娘,之前五阿哥说过今天是七格格的生日,奴婢今天早早的起身做了一点儿小点心,不见得多贵重,就是一点儿心意。”艾欣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德宛禁不住怀疑她要做的该不会是生日蛋糕吧? 果然,艾欣拿出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来,上面用奶油堆出一朵大大的牡丹花,旁边零星散着各色各样的小花,确实挺漂亮。 艾欣亲自抄刀分成很多小份儿,并主动拿起一份放到哈宜呼的嘴边,“来,七格格,你尝尝,很好吃的。” 哈宜呼瞪着眼睛看着嘴边的东西,愣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艾欣四下一看,大家都皱了眉头,连五阿哥都有点儿脸色不对。 完了,又出岔子了。艾欣直觉地冲五阿哥望去,眼中的慌张疑惑立刻让五阿哥的心软了下来。 “德妃娘娘,艾欣她对宫里的规矩不大清楚,儿臣一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的。”五阿哥的眼中满是祈求。 “好了,在本宫这里还好,万一以后惹到了哪个不好惹的,有你哭的。回去把这些忌讳全都给她说清楚了。”德宛怎么说也要卖五阿哥一个面子的。 “是,儿臣一定好好教她规矩。” “行了,本宫也累了。你带她到各宫里见见吧。别让她得罪了别人。”德宛揉了揉太阳穴,对着身旁的宫女道,“喜雨,拿我那只翡翠镯子来,给小姑娘做个见面礼。” 艾欣忙跪下谢了恩。 看着他们出了宫门,德宛回头问哈宜呼,“要吃吗?” 哈宜呼摇摇头,看都没有看一眼。 德宛又问其他孩子,都摇头。德宛这才笑了起来,“好了,撤下去吧。” 看着众人都退下去,德宛才缓缓道,“这个李尔佳氏,很是没有规矩,你们以后离她远一点儿吧。至于五阿哥,罢了,也不是咱们该管的。”想想那些清穿文中,那个女主们都喜欢在一堆阿哥中间左右逢源,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几个孩子都祸害了。 而在外面,垂头丧气的艾欣可怜兮兮地问道:“五阿哥,德妃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想想她在德妃那里的表现,五阿哥怎么也没有办法为了安慰她而撒谎,只能说:“没关系,德妃娘娘是个温和宽厚的人,最喜欢规矩的女孩子,只要你以后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五阿哥自信满满,可艾欣却觉得自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她对规矩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看《还珠格格》里面的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容嬷嬷。 想了想,艾欣还是不明白刚自己哪里做错了,“五阿哥,刚才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五阿哥想起了艾欣刚刚的失误,对她说:“在宫里,吃东西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跟你从头说吧。宫里做饭的过程特别严格,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菜做好了以后要有人盯着放进银制的碗碟里,银制的东西可以验毒。然后就交给太监,,用黄云缎包好,挨次递上。不到桌前包袱是不准打开的,在主子用饭之前还要有人先验了毒才成。像你刚才没有人验过就喂给七格格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想了想,五阿哥觉得还是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好了,便又说起一些她其实没有必要知道的一些事来:“还有侍膳的时候,也是有规矩的。主子眼睛瞧哪个菜,下面的照做就是,最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爷在你们家一起用饭的时候听见的有些话在宫里是绝对不能说的。像‘这个菜好吃,您尝尝’这类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这是皇宫,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谁要是说了这话,指不定还要受罚呢。不过这些和你没多大关系,这些事情都是奴才做的,我也是之前无意中听人说起才知道的。” 光一个吃饭就这么麻烦,而且可能还不止。艾欣开始有些头昏了。她记得小说里那些女主角不管是被指给了贵人,还是留在了宫里做宫女,都混得风生水起,幸福得不得了,怎么就没说还有这么多规矩呢? “五阿哥,你再给我说说吧。万一以后选秀我让留下当了宫女,也好少受罚呀。” “宫女?谁给你说秀女会留下宫里当宫女的?留在宫里的都是做了贵人的。”五阿哥讶然了。 “啊?难道不是?可我怎么好象听说过这种事呀?”艾欣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头雾水。 “那准是你听错了。你听的那肯定是小选,小选选的是宫女。像你这种贵族出身的参加的是大选,大选选中的不是留在宫里做贵人,就是指给宗室们。落了选的就送回家。你想想,参加大选的都是官员的女儿,哪个当官的养女儿是为了送进宫里做宫女,等二十五了再出来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旗人家的女儿都是贵重的,自小都是用金堆堆出来的,怎么舍得用来伺候人。你放心吧,别担心了。”五阿哥真有点儿郁闷了。平时看她听精明的呀,懂得的也多,怎么在常识性问题上就什么都不知道呢?五阿哥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呀。 此后,五阿哥每个月都会出宫那么一两次。他真应该感谢疼爱他的皇太后,否则他见美人绝对不会这么顺利的。 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之嫌,但是德宛还是很高兴自己的两个儿子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至于五阿哥,毕竟不是她亲生儿子,她也管不了那么宽不是。 五阿哥常会对六阿哥说起艾欣对他的关心,“艾欣对你可真好,每次见到我都会问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真奇怪,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她对你比对我都好,我都要嫉妒了。”五阿哥明显是陷入爱河了。哎!才七岁的孩子,皇家的孩子,真的是太早熟了 六阿哥当面笑笑,背后就跟四阿哥和德妃告黑状,“那个李尔佳家叫艾欣的,肯定是记我的仇了。要不然怎么老盼着我生病呀。五哥也真是的,都被她骑在头上了还不自知。哼!五哥现在是被他迷惑了,我就不信她能祸害五哥一时,难道还能祸害五哥一世不成?她也不想想她算什么东西,傍上了五哥就敢诅咒我生病,爷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敢咒我!现在爷不跟她计较,等以后,爷一定要告诉皇阿玛,看她有没有本事真的当了五哥的福晋!” 四阿哥立马也不高兴了。六阿哥自幼身体就不好,连四阿哥对着这个弟弟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就算现在看起来健康了许多,四阿哥仍是不放心。现在居然有人敢拿六阿哥的身体说事儿,四阿哥能乐意才怪! 而德宛想的就没有那么多了。她想,这个艾欣定然是知道老六会早夭,而且一定会在十四阿哥出生前死掉。只要是资深的清穿迷恐怕都知道十四比老四小了十岁,而现在老四已经八岁了,也就是说,在她眼中,老六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没了。也许她还会利用老六的死来拉近跟老四的关系也说不定。 但是德宛很清楚,历史已经改变了,本来应该在二十四年去世的老六现在已经活到了二十五年了,并且还是健康可爱的。德宛相信,他还会继续健康的活下去。而艾欣小朋友,清朝的选秀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再加上一个脾气糟糕又小心眼爱记仇,偏偏又很得康熙宠爱的六阿哥给她背后捣蛋,德宛突然开始希望时间快点儿,她想看好戏了。德宛拍拍额头,原来自己也变得恶趣味了。 疑问 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康熙的第二十二个儿子,也就是未来的十三阿哥,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伴随他的降生的,还有章佳氏的死亡。 这四个月里,因为佟妃的死状在睡梦中萦绕不去,章佳氏的精神迅速的衰弱了下去。这使得她很难在生产中活下来。 定定的看了儿子一会儿,章佳氏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大家都觉得章佳氏的死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她的情况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然而德宛心里却很是没有底。章佳氏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皇宫里死的人那么多,章佳氏就真的没见过死人吗?大家都瞧见了佟妃的死,也有人多少受到了点儿惊吓,但像章佳氏这样的可只有她一个。太医说是因为她是孕妇的缘故,可德宛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尤其是她曾听宫女说,章佳氏做噩梦的时候有时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什么“我只是害怕”、“又不是我下的手”、“我不敢说”一类的话,让德宛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对章佳氏的死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说是章佳氏对皇室血脉有功,封为敏贵人。毕竟,这是大家早就料到了的。然而,能够添一个小阿哥,康熙还是有些开心的,尤其是从如此衰弱的母体中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居然还说得上健康。随后康熙为这个顽强的来到了世间的儿子赐名胤祥,并且下旨由永和宫德妃抚养,毕竟章佳氏身在永和宫,小阿哥也生在永和宫,这样的安排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尽管这个决定很理所当然,德宛还是要开始面对整个后宫歆羡的眼神。因为德宛自己已经有了二子三女五个孩子,现在又得了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已经没了母亲的,只会完全属于她的儿子,德宛成了后宫拥有孩子最多的嫔妃了。就算只看儿子,这宫里也只有宜妃能和她相比。宜妃有五、九、十一三个阿哥,德妃有四、六、十三三个阿哥,势均力敌。 可能是觉得宫里快过年的时候死了人有点儿晦气,也可能是太皇太后突发奇想了,反正没几天,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腊月里皇上要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祭拜福陵和昭陵。 这下大家暂时不羡慕德宛了,毕竟德宛刚接收一个热乎乎的小包子,根本不能跟了去。那么,有望随驾的妃嫔就少了个对手。 这段时间,妃嫔们一个个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康熙面前晃悠,或是一副孝顺媳妇的模样在两位太后面前尽孝,一时间宫廷治安好上不少,大有奉行圣人之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架势。 结果走的时候,康熙带走的只有生下了十二阿哥的万琉哈氏以及另外几个贵人。带去的皇子除了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竟然还有一个八阿哥,这很是出人意料。 而皇太后在临行前偶感风寒,只能留在宫里,望着好好的出行机会扼腕不已。 德宛看她这样,倒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做婆婆的心疼媳妇儿。太后看臣妾眼睁睁看着别人出去自己不能动弹,想来是怕臣妾闷了,太后留下来臣妾也总算有个能走动的地方了。每天孝顺孝顺太后,看看孩子,这日子才充实呢。” 皇太后知道她是在开解自己,便也放开心思说起家长里短来,这几个月过得倒也松快。 圣驾最终是在上元节前后赶回来的。 估摸着太皇太后休息好了,德宛和宜妃一人一边儿扶着皇太后来找太皇太后蹭听的,当然五阿哥也领着哈宜呼和六阿哥做小尾巴来了。 负责给大家讲解的是四阿哥,估计大阿哥在请安之后就直接跑惠妃宫里给自个儿额娘单独讲解去了。 四阿哥讲了不少关于盛京的见闻,其中最详细的就是康熙建圣德神功碑亭的经过。四阿哥可是全程观看了康熙御制碑文的经过,并对撰写碑文的顾观庐的书法赞不绝口,还特特央了康熙求得了一幅顾观庐的书法条幅。 而且,这是四阿哥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康熙身边的朝臣。他对高士奇的博闻强识印象很深,在他的嘴里,康熙不管问什么他都能详细回答,把四阿哥看的两眼冒光。康熙看儿子这个样子,又好好勉励了他一番,鼓励他好好念书,争取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随后,为了安慰德宛的思子之情,四阿哥被允许回永和宫住一晚。 “额娘,儿臣此次见到固伦温庄长公主了。她似乎对八弟特别的喜欢,而且对儿臣兄弟几个很是冷淡。”四阿哥心里很不舒服,想不出来自己哪里不如八阿哥了。 “固伦温庄长公主?”德宛对这个人似乎不大清楚,是谁呀? “是孝端文皇后的长女,先嫁了察哈尔部蒙古林丹汗之子博尔济吉特氏额尔孔果洛额哲,后来额哲没了以后就嫁了额哲的弟弟阿布鼐。结果康熙十四年阿布鼐被削去爵位并被处死了,他两个儿子布尔尼和罗布藏也都一并被射死了。” 听得阿布鼐这三字,德宛才想起这个公主是谁了。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看过一些关于良妃卫氏出身的讨论。有的说她的父亲是正黄旗包衣、内管领阿布鼐,姓觉禅氏。还有的说,她就是这个蒙古亲王阿布鼐和固伦温庄公主的女儿,后来阿布鼐被定了罪,她才从云端跌到了泥地里。德宛来了以后,倒是见了这卫氏确实出自觉禅氏。可这次温庄公主待八阿哥和其他阿哥的不同却让她很疑惑,难道卫氏的身份还有什么谜团吗?可是卫氏的脸,怎么看都不像蒙古人呀。 但是,她记得温庄公主的寿命似乎没有这么长吧?她应该是死在阿布鼐之前的吧,怎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卫氏真的是蒙古人的话,八阿哥以后想要夺嫡应该会更难了吧。 “罢了,许是他们有缘吧。谁都不能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吧。我们老四还有额娘,还有太皇太后呢。” “嗯。额娘,这次出去老祖宗跟皇阿玛夸儿子了,说儿子……”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害羞,还有一丝小得意,“说儿子性情坚忍,行事有礼,能当大任,以后必能辅助太子,做个贤王能臣。还让皇阿玛多教导儿臣呢。” 他才多大呀,太皇太后就能看出这些来?怎么自己就没看出来呢?德宛怨念了。 在二十六年四月的时候,德宛从太医的口中证实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这时,她仍忍不住想猜测艾欣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 从五阿哥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艾欣,真的彻底惊呆了。 这十四阿哥都快要出生了,怎么六阿哥还活蹦乱跳的。 自她和五阿哥交好后,就了解到了太多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历史。 她曾问过关于佟佳皇贵妃和四阿哥的关系,原本在小说里被渲染得温暖无比胜似亲生的母子关系在五阿哥口中却充满紧张了猜疑,而原本冷漠的德妃母子在五阿哥口中却显得温情脉脉,而且四阿哥现在居然是被养于孝庄名下,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过?而印象中现在还高居皇贵妃宝座并在最后成为皇后的佟佳氏,在这里却被贬失宠,并且已经凄凉死去。 人,还是那些人,可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了改变。 艾欣害怕了。虽然曾经看小说时见过“蝴蝶效应”的说法,但是她很难相信自己这只还没有来得及扇动翅膀的蝴蝶能造成这么大的改变吗? 一定还有其他的穿越者,一定是他们改变了历史。 看到艾欣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五阿哥开始好奇了,“艾欣,你发什么呆呢?” “啊?哦,我没什么,就是觉得德妃娘娘好能生啊,这都是她第六个孩子了吧。” “恩,是啊,德妃娘娘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嘛。” “那皇上最宠爱的都有些谁呀?你跟我说说她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后我要是进宫就不会再丢脸了。” “好啊,皇阿玛最喜欢的就是我额娘和德妃娘娘了,其他人既没有我额娘和德妃娘娘得宠,位分又不高,我也就没有在意。” “可是我之前好象听说过有个章佳氏也挺得喜欢的,据说还生了个小阿哥,大概是十三阿哥吧。” “扑哧,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没这回事儿。你呀,以后别道听途说了,皇家的事儿,外人哪里真的清楚了,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之辞罢了。”五阿哥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人吗?”章佳氏呀,有名的敬敏皇贵妃,短短几年连生三胎,甚至听说三阿哥还因为她丢掉了刚到手的郡王头衔呢,难道现在她还没有那么受宠? “有啊,章佳氏,生了十三弟胤祥,不过难产没了。皇阿玛念她诞育皇嗣有功,封了贵人,但是却是按照嫔礼下葬的。而且她也一直不甚得宠,若不是偶然有了十三弟,皇阿玛恐怕都未必记得她是谁。若她受宠,皇阿玛就不会把她安置到形同冷宫的承乾宫了,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有了身子。不过,她完全是被佟妃的死吓坏了身体的,据说她每晚都会梦见佟妃的死状,就是活活吓死的。” 艾欣再次迷茫了。她记得章佳氏死的时候是被封为妃的,可现在呢,不但她早早死了,她的两个女儿也没有了。而她命运的改变恰恰是由于佟佳氏命运的改变,那么影响了佟佳氏的又是谁呢?在宫内还是宫外? 在这样的变化之下,四四还会是雍正皇帝吗? 反应 此时,宫里的反应同样也不小。 “你确定?德妃真的又有了?”这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反应,“好,赏,德妃为我皇家开枝散叶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在该好好的赏她。” “真的吗?德妃又有了?李德全,赏!等等,朕亲自去看看她。”这是皇帝的反应。 “什么?德妃又有了?”一声尖利的女声,“她都多大年纪了?这个老女人,都快三十了还不消停!”“噼里啪啦”声声刺耳。这是气急败坏的后宫妃子们。 “哦,德妃又有了?呵呵,如果这胎她能得个阿哥,可就是后宫无人能比了呢。不知道那时,她还会不会这样缩手缩脚,看着吧,几个月以后指不定又是一场龙虎斗了。”这是坐山观虎斗,随时准备见缝插针的后宫妃子们。 “天哪,德妃娘娘又有了?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快,快,还不快备车,我要去庙里上香去为娘娘祈福。娘娘年纪不小了,可一定得平安哪。”这是消息传到乌雅家后,萨克达氏的反应。 “什么?德妃又有了?真是的,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肚子这么争气,怎么咱们家姑奶奶就……唉!最近得递牌子进宫,让咱们家姑娘趁着德妃有孕不能侍侯皇上的空挡,最好能也怀上一个。”这是家有宫妃的人家。 “什么?德妃又有了?你看,丫头呀,这德妃原先跟咱们一样,都是包衣出身,进宫伺候人的命,可你看看,人家现在是怎么样?闺女呀,论相貌,论才情,论规矩,你都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家以后就指望着你了。你呀别怕吃苦,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德妃能做到,我就不信我们闺女就做不到。”这是家有好女的,以乌雅家为榜样的包衣人家。 总之,这一天,宫里宫外因为这一胎动静还都不小。永和宫里进进出出赏赐不断,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其他宫殿呢,宫女太监们忙得热火朝天,没办法,地上的碎盘子碎杯子碎碗实在是不少呀。 而送走了五阿哥的艾欣呆呆的在府里晃来晃去。 她刚刚从五阿哥那里得知的两件事都太过惊悚了。 第一就是敬敏皇贵妃没了。这也就罢了,反正十三阿哥还在嘛。 第二就是良妃的出身,这可就是大事了。方才五阿哥说的固伦温庄长公主和八阿哥的关系,让她和德宛一样想到了八阿哥出身上头了。 若八阿哥真的是蒙古亲王和固伦公主的外孙,他的出身其实就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卑贱了。那么他的筹码是不是又增加了? 这样一来,四阿哥没了做皇后的养母,八阿哥却多了一个做公主的外婆,以后夺嫡的格局会有什么变化呢?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那个早就该死却还好生活着的,肯定是穿越者的公主? 虽然阿布鼐和两个儿子都死了,可公主却过继了一个儿子宝音德勒格日承了亲王爵,宝音德勒格日虽非亲子,却是公主自幼亲自抚育,两人感情很好。若是八阿哥能得到一个蒙古亲王的支持,胜算岂不更大? 此刻,艾欣的心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到底该如何抉择,是四四,还是八八? 不过,四阿哥那里还是不要丢开手的好,历史也未必就真的会变。八阿哥那里也该想法子接近,万一历史变了也好见机行事。 罢了!反正时日还长,自己如今也还小,慢慢看着呗! 不过,一想起那个公主,她就忍不住怨恨起来了。 你说你穿越也就罢了,何苦改变这么多东西。你改了历史难道就不考虑会不会还有别的穿越者了吗?穿越者最大武器是什么?可不就是对历史的了解吗?你这样一来,我的优势就全都没了。这样的话,除了比别人略聪明点儿(?),她可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而此刻,四阿哥正和哈宜呼一起听太皇太后话当年,旁边的苏麻不时的补充着。 “原来是这样呀。那鳌拜如此骄横,皇阿玛为什么不杀了他以儆天下。以他的罪行,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四阿哥对鳌拜的所作所为真是痛恨极了。 “傻孩子,你呀,太过感情用事了。如果像你这样斩尽杀绝,怕是要人心惶惶,导致朝政不稳了。首恶自然是非杀不可的,但还是一些只是谄附而无大恶的党羽,则没有必要这么严厉。既达到了皇帝的目的,又分化了鳌拜党羽,我大清的稳定也有了保证。你呀,还小,现在还不懂,以后就知道了。”这样一个严谨自律的孩子,就是稍稍有些冲动,不过他还小,长大以后自然会好一些的。以后多教导些,太子也能多个臂膀,就像皇帝和福全那样,多好。 “老祖宗,皇阿玛好厉害!”四阿哥现在常常听太皇太后讲古,对康熙的崇拜也已经到达了一个可怕的高度,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皇阿玛做不到的吧。“还有鸿福,没想到它也那么勇敢,竟然在擒拿鳌拜之时也立了一大功呢。”他抱起一旁的鸿福来,鸿福以为他要跟自己玩儿,也“汪汪”撒起娇来。 “可是皇阿玛一定好累吧。老祖宗都说了皇阿玛连觉都睡不安稳,好可怜。”哈宜呼大眼睛忽闪忽闪,对康熙好不同情。 “所以呀,做皇帝是件辛苦的活儿。你皇阿玛这么多年走过来,太难了。以后你一定要孝顺你皇阿玛。”太皇太后笑着拍拍两个孩子。 “是,老祖宗放心。我们一定会做最孝顺的孩子。” “好孩子,你们都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是皇帝的孩子。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祖宗,胤禛是大清的皇子,胤禛会像裕亲王一样,为皇阿玛和太子分忧。老祖宗放心,胤禛不会像明朝那些王爷们一样,只顾着醉生梦死。”胤禛年纪虽不大,可这样的志向却让太皇太后很是欢喜。 “哈宜呼也一样!”虚岁不过五岁的小丫头哪能想到什么豪言壮语,只能跟在哥哥屁股后头叫一叫罢了。 “好!”太皇太后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你们虽然有着尊贵的身份,这身份可以给你们带来富贵和荣耀,但更多的是责任。一个国家好不好,不能只靠帝王。四阿哥,你是太子的弟弟,又都是皇帝亲自教养出来的,众兄弟里,你们关系也最是亲密。俗话说的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一定要记住了,皇家的责任,重于一切。” “是,胤禛/哈宜呼记住了。” “呵呵,好了,老祖宗累了。下一次再给你们讲你们皇阿玛灭三藩好不好?” “好,我们伺候老祖宗休息。”两个小东西说着就要替太皇太后脱鞋铺被。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好啦,你们自己还得别人伺候着呢,哪里做得了这些。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休息去吧。” “是,胤禛/哈宜呼告退。”两个孩子乖乖的行了礼,下去了。 可躺在床上,四阿哥却总也睡不着,眼前总会出现当年皇阿玛含屈忍辱等待时机的情景。鳌拜假传圣旨将大臣害死,皇阿玛甫一亲政就被他来了一个下马威,竟不得不处死了苏克萨哈,之后更是提拔亲信,排除异己,把持朝政,目无君上。可皇阿玛竟然能作出柔弱贪玩的模样,就是发现鳌拜手持匕首都能装作毫不在意,将其稳住,之后还能暗中培养自己的人手,出人意料的拿下鳌拜。想了又想,就越发觉得自己皇阿玛实在是沉稳果敢,为自己所不能及。在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他脑中不期然出现了他额娘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看谁笑得最好,只看谁能笑到最后”。 嗯,以后我也一定会成为像皇阿玛一样的巴图鲁的!在睡梦中,小小的四阿哥发誓。 薨逝 十一月的时候,原本身体还很健朗的太皇太后突然间病倒了。 谁能想到,前一天还精神矍铄的和皇帝开玩笑,还在教导四阿哥和哈宜呼的太皇太后,第二天就病重,难以起身了。 宫里立时乱了起来。 大家都认定太皇太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当然谁也不敢对此有异议。 妃嫔们轮流侍疾,再后来,德宛和康熙几乎要在慈宁宫生根了。 自从她到了这里以来,太皇太后一直很是照顾她。后来因为彼此了解加深,太皇太后对她已经近乎宠溺了,在皇宫之中,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就是德妃最大的靠山。她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在她眼中,这就是一座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大山,就是为她撑着天的柱子。可她忘了,太皇太后,毕竟也老了。 虽然有着身孕,可德宛坚持一刻不离太皇太后左右。当然,她现在的状态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太皇太后精神好的时候陪她说说话,逗她开心。 哈宜呼和四阿哥两个也没日没夜守在太皇太后床头。对他们来说,太皇太后是一个太过重要的存在。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生母是谁,也很亲近生母,可是他们有记忆以来,根本没有在永和宫生活。哈宜呼是在慈宁宫长大的,而四阿哥在最害怕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充当了他的避风港,给了他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怀抱他只能拥有三年。 六阿哥也没有离开过慈宁宫。他知道,这个常常哄着他,护着他,不许额娘罚他的长辈已经没有力气再护着他了。“老祖宗,你快点儿好起来,以后小六再也不淘气了,以后再也不要老祖宗护着小六了,小六会变得很厉害,然后护着老祖宗的。” 太皇太后抹掉六阿哥脸上的泪珠,笑了,一旁的康熙、德宛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两个一哭,四阿哥、哈宜呼也忍不住了,结果一屋子的人都哭了开来,只有太皇太后还在笑着。 最后太皇太后还是走了,这么多的泪水也无法留住这个老人。 德妃因为伤心,动了胎气。康熙也怕她在灵前又触动愁肠,伤了孩子,就免了她的守灵。 哈宜呼在灵前哭得连哽带咽,险些喘不上气儿来,康熙一看,没法子,赶紧喂了药,抱了下去。再哭下去,康熙真怕这个孩子也跟了太皇太后去了。就这样,哈宜呼也还是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恢复过来,其间好几次,还真就差点儿过去了,直把老康吓了个不轻。 四阿哥也一样。这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守完灵之后,看起来真是只剩下了一根棍儿,神情也是呆滞的,仿佛丢了魂儿。康熙和德宛一面感叹这孩子孝顺,一面又为他着急,最后几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说实在话,若不是四阿哥和哈宜呼这样糟糕的状态,也许康熙和德宛还要在悲伤中沉浸更久,其实,倒是几个人互相抚慰了。 看着德宛和几个孩子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康熙觉得老人家真是没白念着他们。 太皇太后走的前一天晚上,精神特别好。她赶走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下了苏麻和皇帝。 “皇帝,以后,哈宜呼大了,请不要让她重复你姑爸爸的悲剧。如果可以的话,把她留在京里吧,如果不行,就尽量指一个可以留京的蒙古藩王吧,哀家舍不得她受苦。” “皇祖母,你放心,孙儿一定会保护她,让她过得好。” “太宗皇帝封陵太久,别打扰他了。就在东陵外划块地吧,我想看着子孙们。” “皇祖母!”康熙眼眶又开始热了。 “皇上这些年做的很好,我也能安心了,我的东西已经让苏麻收拾了,该怎么分我都已经标好了,给大家留个念想;还有些东西是留给哈宜呼做嫁妆的,你点一下,帮她封存起来,到时也是我这老祖宗的一点心意。” “是!”康熙含泪点头。 “还有德妃,她是哀家这么多媳妇里第一得意人,性子稳重,孝顺,对孩子也好。皇帝,哀家知道你很喜欢她,可是,这宫里需要平衡。瞧,哀家真是罗嗦,你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可能不明白。德妃这胎若是个阿哥,就给她赐了药吧。三个阿哥,足够了,再多,只怕反而会害了她。”人的心,真不好说呀。虽然她现在看着还好,可要是阿哥多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是。”康熙知道这些年德妃也不是一个真的多纯净的人。不过后宫里谁能是干净的?若真是个心地纯净的他还不敢要了呢。不过德妃也不过都是小手段,在宫里和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来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康熙也没敢想过真的能让自己后宫干净起来,只要她们不做太过了,他就可以当看不见,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当戏看一看。太皇太后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德妃可以有手段,这是必须的,但别让她以后生出太大的野心,去想不该要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全了她,也才是真的全了彼此的情意。“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怎么做。” “还有这个”太皇太后取下手上的镯子,“哀家答应过四阿哥,要看着他长大,要受她媳妇的茶,要给他看小小四,可惜,哀家看不见了。这对镯子,就当哀家给他媳妇的见面礼吧。哀家的鸿福,陪了哀家那么多年,哀家放心不下,就把它交给四阿哥养着吧,反正这几年也都是四阿哥照料它的。”” “皇祖母……” 想想那时的太皇太后,最后惦记的人,还是永和宫这头。这么些年,每天大部分时间,德宛都带着孩子们呆在慈宁宫,只是陪着老人打发寂寞,却从未有所求,也难怪老太太临终之时仍满心念着她。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永和宫再次传来了婴儿啼哭声。 德妃此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康熙的第二十三个儿子,十四阿哥胤祯,来到了人世间。 宫里总算有了件喜事,还是太皇太后生前就惦记着的,康熙自然也就上了心,一本正经的到太皇太后灵前汇报喜讯去了。 宫里有人欢喜了,宫外同样也有人家欢喜了。虽然不敢大摆宴席笙歌燕舞,但是暗地里偷着乐还是可以的。 太皇太后生前身边有个宠爱的宫女,长得漂亮端庄,为人也体贴细心,是慈宁宫里除了苏麻以外最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人。此次太皇太后去后,这个宫女太过伤心,竟然想不开欲要殉了去。幸亏被人发现才救了下来,苏麻感叹她一片忠心,又恐她再想不开,才开解她道:“我朝已是废了生人殉葬的,主子生前也最是注重法度,你如此而为,虽是忠心,却违了法理。虽然没有人敢当面说些什么,但对主子的一世英明终归有碍呀。” 那宫女闻言也就没再说些什么要死要活的话,只是每日里神思恹恹,时常还要背着人掉几滴眼泪。 康熙听说了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下人,很是欣慰。苏麻要为太皇太后守灵三年,已是出宫去了。德宛现在的状况,康熙也不敢再提太皇太后来招惹她伤心。正好有了这个宫女,康熙可算是有了一个可以陪着她怀念祖母的人了。 当康熙走到慈宁宫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名宫女在修剪枝叶,一边修剪一边说着话。康熙好奇心一起,略走近了去听。 “你们也觉得寂寞了对不对?当初主子最是喜欢你们,可现在主子没了,谁还能像主子那样喜欢你们?主子喜欢看你们把花开满一树时的样子,今年主子没了,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看你们开花了。你们呀,都跟我一样,主子走了,却不带着咱们,你们咱们离了主子还能做什么?如今我就是想跟了主子去也是不能了。” 康熙听着听着,便觉得眼中湿润了起来。 于是,过了几个月,这名宫女就被封了贵人,人都称作贾贵人。因她相貌美丽、为人温柔,行事更是小心谨慎,便很得了康熙的看重,有事儿没事儿到她那里去跟她谈一谈太皇太后的往事。 那宫女虽然家有爵位,却是汉人,又是包衣,在宫里待至二十出头,也没引得皇帝垂青,得了什么造化。只能把心思都放在太皇太后身上,希望能靠着这个主子以后出宫的时候能配个侍卫,毕竟这宫里的侍卫也多是世族功勋之家的子弟。却不料自己没两年就要出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又没了,一腔希望生生化为乌有,不心痛才怪。不过她也是在宫里待了差不多十年的人了,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识过,竟是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想看能不能换来一场泼天的富贵。 她获封之后,家中不免满是得色。想想当日德妃不也是包衣出身,做了多少年宫女的,今日自家姑娘能走出第一步,日后未必不能成一宫主位的。 此家中,唯一对此不甚在意的,只有这位贵人的同胞亲弟,他一面担忧着身体怯弱的友人,一面又盼着理了父丧的表妹快些回来,对亲姐的喜事竟一概视若无睹了。 元春 虽然这个慈宁宫忠婢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宫皆知,但德宛却没那个兴趣去探看探看。 不过德宛没有想到康熙会把这位新封的贾贵人分到她的永和宫来。 风姿绰约,眉目宛然。已经二十多岁的贾贵人身上的变化让德宛很是诧异。 这个贾贵人,德宛从前也是时常见到的。不过那时的她,虽然长得不错,但因为宫女不能打扮自己,唯一能涂脂抹粉的几天她也不甚打扮,是以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不过有两分颜色的地步了。 现在,穿上鲜艳的衣服,脸上也画了淡妆,她整个人倒是立即鲜活明媚了起来,原先的两分颜色顿时变作了七八分。 “好了,贾妹妹,咱们素日里也是常见的。只是现在成了皇上的妃嫔,便也该改回你先前的名字了。姐姐还不知道你原本叫作什么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家时因为生在正月初一,故唤作元春。太皇太后因此唤奴婢作春儿,并未给奴婢另取了名字。”贾贵人敛目垂首,倒很是恭敬。 “还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咱们现在都是皇上的妃子,你只叫我姐姐就是了。”德宛的笑容很完美,堪比空姐,不过内心却已是如同滚了的开水一般了。姓贾,名元春,总不会还有个弟弟叫宝玉吧? “是,姐姐。”贾贵人柔柔笑了起来。 “你如今的身份,只怕不能和以前一样,还能见到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了。”德宛想着,“不如姐姐试着帮你求个恩典,看能不能让你和家人再见一面。也不知你家总还有什么人?父母可都健在?姊妹兄弟可好?” “妹妹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年迈的祖母。长兄已去,只留一个年幼的侄儿,幸而家母膝下还有一幼子名唤宝玉的可慰母心。至于姐妹倒还有三个,分别唤作迎春、探春、惜春,俱都年幼,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究竟怎样了。” 德宛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真的开始惊诧了。《红楼梦》呀,竟然在自己眼前上映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朕不会打扰你们了吧?”康熙从外面进来。 德宛知道康熙在这里不爱有人通报的,便起身迎上前去,“皇上说什么呢?贾妹妹才来,我们不过说些闲话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帮康熙解下披风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贾贵人忙跪下接驾。 “起吧。”康熙和德宛走上主位坐了。 看了一眼有些心思不宁的贾贵人,德宛笑道:“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爽快,没去看望贾妹妹。今日一见,倒真真不敢认了。臣妾可算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贾贵人顿时不安起来,又没有她插口的地儿,只能低下头极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哈哈一笑,“什么时候德妃也晓得谦虚了?”他可是知道的,德妃素来看中容色,对自己的容貌也是相当自信的,就连对上卫氏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如的话来。如今对着这样一个贾贵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康熙还真有些奇怪,大约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吧,他只能这样理解了。 “皇上,臣妾今儿看着贾妹妹倒想替妹妹跟皇上讨个恩典。” “哦?说吧。” “贾妹妹一直以来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得意人儿,以前每年还是能见见家人的,可现在虽然是主子了,但她现在的位分怕以后也不容易见到家人了。臣妾想着,就是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让她能回家看看,也算是谢了她这么些年对太皇太后的忠心耿耿了。”贾妃省亲呀,《红楼梦》里的重要一幕,虽然现在要改成贵人省亲了。 许是提到了太皇太后的缘故,康熙面色柔和了下来,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贾贵人顿时激动起来,忙又跪到地上,双目含泪,拼命谢起恩来,“臣妾谢皇上,谢德妃娘娘恩典。” “罢了,回去也好好准备准备吧,以后相见的机会可就不多了。”看她的样子,德宛也不由得伤感起来了。 “好了,既是恩典,你们两个伤感什么?若是不喜欢,朕收回就是了。”对着自己的大小老婆的时候,康熙还是很温和的。 “皇上!”德宛横他一眼,“你也不怕真的把妹妹给招惹急了。” 看着贾贵人感恩戴德的下去,德宛想着,如今贾家就要走到极盛了吗?盛极而衰,也不知道贾府中那些人这次会不会又仗势欺人了,这次的靠山可只是一个贵人,而不是妃子了。 宫中生存本就不容易,若是真的再有那样一门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而只能拉后腿的亲人,倒还真不如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呢。 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艾欣。她在听说了贾元春的名字之后就愣神了。 后来她又打问到了贾元春的母家。这太容易了,贾家原本就是极为高调的人家,一点儿小事儿都能传得满城风雨,更何况是自己家里终于出了个主子,早已在京里沸沸扬扬了。 暗中嘲笑他家的自是不少,不过区区一个贵人,就得意成这样了,那其他家中有女儿做了嫔甚至做了妃的,也没见人家这样过。实在是眼皮子浅的。 要说贾家,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们原是明朝的臣子,皇恩浩荡,一门出了两个国公。然而他们家却不思报国,清兵入关后他们率先投降,又掉转头帮着清兵打江山。多尔衮为了收服汉人的心,便封了他们个三等轻车都尉,让他们做了包衣。 多尔衮在的时候,他们阿附于多尔衮,腰杆子自然直得很。可多尔衮一死,贾家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顺治皇帝没有收拾他们,那也不过是怕汉臣寒心罢了,但对他们也是多有打压的,康熙登基以后,对贾家继续延续了顺治时期的政策,他们也不过顶着一个爵位,官职也都很低微。一直以来被打压惯了的贾家,突然被皇帝抬举了一下,难免就欢喜过头了。 而艾欣在听说了这家人之后,兴奋值就一直居高不下了。 一定要促成宝黛姻缘! 一定要揭露薛宝钗的虚伪面具? 好吧,艾欣现在的状态,就如同刚吸了鸦片,想冷静一下是不大容易。 宝黛情缘呀,多美好的感情。为什么这个世界容不下如此美好的事物呢?艾欣一直都想不明白。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一样的!艾欣在心里狠狠叫嚣着,她一定要让这些封建老古董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才是美好! 林妹妹,你一定会感激我的。我会努力为你们的爱情扫清障碍!可惜,艾欣想要见到林妹妹也不那么容易。人家养在深闺,轻易可是不出门的。而且人家正在父丧期间,所以艾欣只能等林妹妹孝期过了再说。 省亲 虽然不似原著中的煊赫,但贾家还是有点儿底子的,用了半个月把后头一个大园子修葺一番,弄得漂漂亮亮,作为“省亲别墅”来迎接元春省亲。不过因为太后去了不到一年,也就没敢请什么小戏之类的。 不过虽然园子不同了,还是得了元春一句“不可奢靡”。 德宛虽然知道此道“大观园”定不再是彼“大观园”,不过对于元春带回来的诗稿还是很有兴致的翻看了一遍。 果然,还是那几首。德宛暗想着,也不知道那仙子下凡的林妹妹究竟是怎样的绝色。 正看着呢,康熙便领着下了学了四、六两个阿哥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德宛笑着起身行礼。 “起吧。”康熙将她扶起后,四、六两个阿哥也连忙给德宛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好了,你在看什么?”康熙心情似乎很好,随手拿起诗稿翻看起来。 “倒也有几个不错的。”点点头,康熙点出那几首他还比较满意的,德宛一看,正是薛宝钗和林黛玉的诗作。 四、六两个阿哥也从康熙手中接过来看了一看,也点头称是,“能将应制诗写成这样,可见还是真有些才华的。” “可不是,”德宛笑道,“那贾贵人也说了,这薛、林二人是她的表妹,一个十四岁,另一个更小,方才十一岁,能写出这些,真是不简单。” “是吗?”康熙也有点儿惊愕了,“看看人家,十一岁就能写出不错的诗来,你呢?快三十了还诌不出一句象样的诗句来呢。” 得,怎么说到什么地方这位都不忘打击一下自己呢?德宛又傻眼儿了。难道你的老婆全身都是缺点你就觉得很光彩了?真是难以理解。 “说实在话,臣妾现在可真是想见见这两个小才女,看看她们究竟是什么模样?臣妾呀,可真是好奇。” “那有什么难的,想见就宣进来见见,有什么?” “还是算了,臣妾这儿不过一时好奇,只怕别人又要多想几道弯儿了。臣妾可不想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上面的人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下头的大脑思考到当机,更何况宣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家进来,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呢。没什么也要变有什么了。“再说,这个薛家不也是包衣吗?这个年纪正是该参加小选的,以后选进来瞧着就是了。” “贾宝玉?”六阿哥指着纸上的一个名字笑道“四哥,你看,这个恐怕就是那个有名的贾宝玉了。” “哦?此人很有名吗?难不成又是一个可造之才?”有那样两个姐妹,康熙直接把这个贾宝玉往人才的方向去联想了。 “噗嗤!”六阿哥掩口一笑,“不过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纨绔罢了。只是来历奇了些,都说那是个有造化的。” “有造化?”德宛心道,该不会就是灵通宝玉吧? “儿子最近在外头听到的,说是这贾宝玉,打落草口里就衔了一块宝玉,上面还有些字迹,才起名叫做宝玉的。儿子就觉得怪了,一块宝玉,上面还有那许多字迹,又怎么能给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口里衔得?当日十四弟出生的时候儿臣也是见了的,那样小的嘴,能衔住什么呀?对吧,四哥。”六阿哥一开始还大声答着,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变成小声嘟囔了。 “是,这贾宝玉近来虽说有这来历奇特的名头,不过儿臣看来,他奇的可不只这一桩,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样的话,要说到不忠不孝上头,也是使得的。”他的父亲总是男子吧,更何况皇帝还是男子呢,他倒觉得浊臭逼人了,可见不是个规矩的,而这样的儿孙还能被当作宝贝,四阿哥简直想不明白了。 “听说贾家省亲别墅的园子里好多匾额和对联都是他题的,想来还是有几分才气的吧,不然怎能被家里当了宝贝来看?”德宛记得似乎贾宝玉还是有几分才情的。 “省亲别墅?”六阿哥又开始多嘴了,“不就一个贵人回趟家吗?作践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不过用几个时辰,以后便要锁起来了,真是浪费人力物力。” “省亲别墅?臣妾还没见过所谓的省亲别墅呢。不若找来跟了去的宫女,问一问情形。皇上你看如何?”德宛很想知道那个“大观园”还是不是书里的那一个。 “德妃既然有兴致,朕自然奉陪。”康熙显然也来了兴趣。 很快,就来了一个陪同回贾府省亲的宫女,叫青娥,是德宛拨给贾贵人使唤的。青娥口才很好,又是得了主子意思的,便想方设法把本来只还算是漂亮的园子渲染了一通。不过虽有夸大,却也是把园中原就有的拣了来说,毕竟同去的未必没有皇帝的人,现在德宛行事都要比往常小心个十倍。 “……奴婢还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园子,什么奇山怪石、鲜花佳木、楼阁山水之类的,真真没迷花了奴婢的眼,只石栏上系的水晶玻璃各色风灯,树上也都用了通草绸绫纸绢之类做出的花儿呀叶呀的,每一株花树上也都悬挂着灯盏。还有池子里的荷花儿呀水鸟之类的,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呢,细细看了才知道都是螺蚌羽毛之类做出来的,真是有趣儿极了……奴婢见那两个姑娘,真个儿娇花软玉一般,……那贾家的小公子的诗作也是那两位姑娘帮衬着作好了……” 两个阿哥倒是听得有趣儿,待青娥说完了,六阿哥突然开口道:“这贾家真漂亮呀,这要多少银子呀?” 康熙眼神一凛,立刻又恢复了原状,拍拍六阿哥,“以后你长大了,皇阿玛给你更漂亮的。” 六阿哥滚到康熙怀里,“皇阿玛疼儿臣,儿臣是知道的。不过再漂亮能漂亮过皇宫吗?儿臣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什么好的景致见不着。皇阿玛倒不如以后让儿臣和四哥做邻居呢。这样在宫里有皇阿玛和额娘疼着,出了宫有四哥护着,儿臣可就等着享福啦!” “你个小没出息的,就想着靠人?”康熙对孩子乐意亲近他的举动还是很高兴的,伸手敲敲他的头做出一副嫌弃样来。 “这可不是儿臣的错,是四哥说的。四哥答应了的,以后他养我。皇阿玛可得做个见证,若是将来四哥不记得了,皇阿玛可得给儿臣做个见证,万不能让四哥寻个借口赖了儿子的帐。”六阿哥冲四阿哥挑挑眉,看这样子,德宛脑中不禁冒出一个词儿来:小人得志。 “得了,你四哥疼你,倒招来你这一通排揎。你可当心着,万一你四哥恼了你,再不疼你,可有你哭的时候。”康熙很不介意消消他的气焰。 “那怎么能?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呢。四哥若是恼了儿臣,可不还有皇阿玛吗?只要皇阿玛一瞪眼儿,看他还敢不敢恼儿臣。”六阿哥笑眯眯的,趴在康熙怀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四阿哥性子本就有些严肃,不会像六阿哥一样插科打诨,尤其这时候康熙还在,虽然心里想亲近,但毕竟是大些的阿哥了,只能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看着弟弟耍宝,连平日里的冷笑话也不讲了。现在六阿哥开了个头儿,倒叫他也能松口说几句话活泛一下。不过却还是一副端正恭谨的小大人样。 “四阿哥呢?最近忙些什么?功课可有落下?”听六阿哥逗了一会儿趣,康熙见四阿哥在旁边正襟危坐的模样,又开始盘问起他来。 “他平日里能做什么?不过就是糟蹋糟蹋东西罢了。”德宛笑道。这四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爱好,竟是喜欢把新的旧的各样用具都来个重新利用,努力发掘新的用途。不过也因此糟蹋了不少东西。德宛却觉得有趣儿,有时候母子两个还凑一起商量改造什么东西。康熙见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康熙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考问功课了。 德宛听得很是无趣,觉得康熙真不愧是严父,随时随地都可能把功课拿出来考校。做为他的儿子,真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现在还好,年纪都不大,只要在功课上注意些就是了。等到以后大了,领了差事,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康熙是个什么模样了。她记得从哪里看过的,康熙老了的时候还曾经把某个四十多岁的儿子骂得痛哭流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十四 十四阿哥一天一天的长大,德宛总觉得他比其他的孩子要更聪明许多,虽然康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聪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了。 小十四很乖,这是奶妈和保母们的原话。 他不爱哭闹,只有饿了或是要排泄的时候,才会“啊啊”叫几声。奶妈和保母们都说这是她们见过的最好带的孩子。 他很会讨好人,一丁点儿大的娃娃,只要见到了康熙就会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硬生生把康熙“除了太子以外最宠爱的儿子”的殊荣从小六那里抢了去。为此,小六很是愤愤不平了几天,不过小十四太会讨好人了,被他那样依赖的瞅着,当他那样对自己甜甜笑着的时候,小六心里那原本发誓永志不忘的“夺宠之仇”就化为青烟在空中飘散了。 德宛想着十三十四年纪差不多,本来打算把小哥儿俩抱到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十四看到小哥哥,张开小嘴,露出无齿的笑容,那叫一个谄媚。 可惜,已经会走会说的十三看了眼摊在床上的小乌龟一眼,没了兴趣。 媚笑僵在脸上,十四彻底悲愤了,你丫的太看不起人了,不久是会说会走了吗,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会……还会……还会哭呢! 于是,向来安静的永和宫,拉开了鸡飞狗跳,鸟叫鱼跃的序幕。 康熙、德宛带着身后一串大小包子,看着一卧一坐两个眼泪包。 “这是要水漫金山寺了吗,还附带雷公电母助阵?”德宛头疼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因为小十三这次刺激,小十四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一向懒散的小十四居然变勤快了,不论是翻身、起坐、学爬和走路,他都比别人要早一些,康熙很得意,觉得不愧是自己的种,就是聪明随了自己,要是像了他额娘,只怕就真的是个笨蛋了。说着,一脸骄傲的看了眼德宛,眼中满满的写着“你就是个笨蛋,朕才是最聪明的人”。 德宛很不服气,这康师傅咋能这么污蔑人呢,“臣妾看呀,咱们小十四不是太聪明,而是太过要强了。没见当初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被小十三鄙视了一次,这才多大呀,就知道男儿当自强了。看来以后照此办理就很好。”哼,小东西,挫折教育就是老娘我专门留给你的,多余的鼓励,就给你的哥哥姐姐们吧。 可怜的小十四,现在你知道为啥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遇到的挫折总是比你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多的多了吧。(小十四哭道:“额娘呀!儿子再也不争强好胜了,咱重来一次成不?儿子这次一定彻底实行混吃等死战略!”德宛怜悯地看着小儿子,“儿呀,这怪不得额娘,要不你再等等,看下次还有没有人等着穿德妃了,下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呀实现梦想呀。”) 当小十四刚能摆脱爬行动物,正在向后肢行走的高级动物演变的时候,他终于获得了十三的承认。 在哥哥姐姐们看来,十三太小了,陪他玩很没劲儿。孤单寂寞了许久的十三终于决定,虽然小十四又笨又傻,既不会像自己一样说话,走路还跌跌撞撞,不时的摔跤打滚,但有的玩儿总比没的玩儿好吧。于是,小十三终于痛下决心,昂首挺胸,以大无畏的精神去接受这个小废物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废物也可能废物利用嘛,额娘说过,这世上本没有废物,所谓的废物,不过是放错了地方罢了。十三决定,努力发掘小十四不废物的地方,看看他究竟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其实,小十三真的很知人善任。因为有了小十四的存在,从未上过战场的十三小将军居然能够把敌寇打得落花流水,瘫在地上起不来。 几天不见宝贝小儿子,康熙带着一片还未变质的慈父心肠来到了永和宫。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慰问小家伙了。 第一个进入康熙视线的,就是我们十三小将军,握着小木剑,穿着小皮靴,一脸的志得意满,小帽子后面还挂着一块小花布,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大将军”三个大字。下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们小十四了,小东西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背上贴着一张已经破破烂烂的大白纸,上面也是三个跟鸭子脚一样的大字,康熙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大贼寇”,小十四这下子可真成了被打烂龟壳的小乌龟了。忍不住,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似乎知道自己出了大洋相,小十四立时扁起了小嘴,大大眼睛霎时雾蒙蒙的,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呀转的,实在可怜极了。 德宛没法,只能上前一把抱起小儿子,正要出言安慰。小十四却用一只小手撑着她,另一只手笔直伸向康熙。 康熙一看自己更受儿子欢迎,立即堆起笑来,把儿子抱进怀里,一面还得意的瞅了德宛一眼。 原本满腔的怜惜呼啦啦飞了个彻底,德宛咬着牙,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老十四的挫折教育一定要加倍。 趴在康熙的怀里,小十四那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眼泪终于发现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地心引力这种东西,小家伙哭得就跟开闸泄洪似的,那叫一个山呼海啸,那叫一个气壮山河,直哭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风雨雷电,飞沙走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悲惨世界来临了,人间惨剧开始了。 小十四在康熙面前从来都是以喜娃娃的形象出现的,他哪里见过这小子如此不顾形象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宝贝,而是一颗大大的炮弹。当初前明的大炮打死了自己祖宗努尔哈赤,那现在这颗炮弹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杀伤力呢。 看着康熙犹豫的样子,小十四知道,他的护身符可能就要离他而去了。于是,这小东西停下了号啕,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满含委屈的直瞅着康熙,嘴里还小声小声的抽噎着,顿时让康熙有了一种不能不保护他的冲动。 这时,小十四又抓紧时机重弹出击了。他的进攻方式非常简单,只是小小的嘴巴,软软的三个字,“皇阿玛”,康熙立即就缴械投降甘当俘虏了。 德宛更加愤怒了。 自己陪这臭小子的时间可比康熙长多了,怎么这小子半点儿看不出谁才是真的疼他的人呢?居然敢把宝贵的第一次说话给了别人而不是自己。 妒火攻心的德宛低头一看,小十三正满眼羡慕的看着被康熙抱在怀里的十四。心里一软,抱起他来,哄道,“来,宝贝儿,他们两个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要他们了,来,咱们走,不管他们了。” 小十三委委屈屈看了康熙一眼,小手抱住德宛的脖子,“嗯”了一声。 德宛抱着小十三,一边大步往门口走,一边偷瞧康熙。哪晓得正巧被康熙逮了个正着,德宛觉得这下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彻底挂不住了,一发狠,走就走呗,老娘儿子多的是,不差这一个。 于是,眼睛一扫四阿哥、六阿哥和哈宜呼、噶卢岱,要他们也跟着自己走。 小家伙眼睛在康熙和德宛之间游移不定。 康熙拍了拍小十四,小十四居然非常配合的喊了声“哥哥,姐姐”。这一下,连康熙都惊讶起来了,这默契,真不愧是亲爷俩。 小家伙们心中的天平顿时倾斜了,一个个兴奋的跑去哄着小十四喊自己,只留下德宛抱着小十三两个人在门口石化。 和好 这打击太严重了。 自尊心严重受损的德宛臭脾气上来,连着几天都对小十四爱答不理的,就连小十四天天在她面前用可怜兮兮的眼泪攻击她,用甜甜蜜蜜的“额娘”声收买她,哪怕用他那几乎没什么力量的小拳头给她捶腿捶肩,哪怕在她吃饭的时候殷勤服侍把一筷又一筷的菜不慎掉到桌上,她都一直监守阵地,决不投降。虽然中间有几次差点儿投降变节,不过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小十四没了办法。用自己热乎乎的小嫩脸硬贴了几天那个冷冰冰的屁屁之后,小十四看自己额娘还是一副晚娘脸孔,只得垂头丧气去向哥哥姐姐们求助了。 可惜,哥哥姐姐们也毫无办法。因为他们的变节,德宛的怒气也牵连到了他们头上。 看着自己额娘抱着小十三笑得温柔可亲,可一面对自己就生人勿近,几个小家伙终于明白了,额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最后,几个人只能带着最最谄媚的笑去拜托康熙了。反正,在他们看来,都是康熙惹的祸,你说你要是不那么胡乱显摆,我们也不会被额娘记恨呀。当然,心里活动不能表现出来,他们只能说,“儿臣不孝,惹了额娘生气,不知道该怎么补救。皇阿玛您是天下最大的孝子,是我们的榜样,儿臣们只能来向皇阿玛请罪了,请皇阿玛责罚。”这样,皇帝肯定得去解决一下问题了吧。 康熙也被咽住了。永和宫的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别看在外面,德妃的心情看上去不同一般的好,害得不少人偷偷看她肚子,怀疑她是不是又有了。可是一旦回了永和宫,就变成了冰块儿,只对着小十三有丝热乎气儿。 虽然他很清楚,是自己把她弄得下不了台了。虽然他清楚,儿女们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了。可是,他也没有逃脱冷气的照应啊。让他去天天对着那么大一块冰块儿,他自己也受不了呀,又不是受虐狂。 但是,最后康熙还是被孩子们那双眼睛盯得不得不去了。谁让他们的眼中□裸的写着“皇阿玛最聪明最伟大,什么事儿都难不住皇阿玛,我们最相信皇阿玛了,皇阿玛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爱面子的康熙皇帝只能面上带笑,内心流泪,悲愤不已的答应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 永和宫里,帝妃二人相对着,小阿哥小格格们都借口有事都溜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傻呼呼的小十三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笑得一脸满足。 康熙很憋屈,德妃站在一旁布菜他没意见,可她也不能这么差别待遇吧。给小十三夹菜,就那么耐心,又劝又哄,细心温柔得不得了。再看她对着自己时,虽然也伺候周到,可那脸孔板得又死又硬,一丝不苟,害他差点儿以为佟妃借尸还魂又回来了呢。 康熙为自己哀悼了一会儿,想想儿女们那饱含着信任和期待的崇拜目光,才又勉强找回了一点儿信心,化悲愤为食量,狠狠的吃了好几碗饭。旁边的李德全连劝都不敢劝,主子呦,祖宗的规矩,没有吃这么饱的呀。可惜,看看德妃,再看看康熙,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人家两口子闹脾气自己插什么嘴呢? 结果呢,鼓了一晚上的勇气,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最后在那张严肃的脸前头连嘴都没张一下。晚上,看着躺在身边的德宛,康熙含泪想着,这是自己老婆呀,怎么自己连碰都不敢碰了呢?可是,虽然德妃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但是狼爪刚伸出去,就看见那张刻板面孔,最后,那一丝丝的绮念就消失无踪了。呜呜,朕的睡前运动…… 可是,康大大,为毛你没有再深入的想一想,你咋就对自己一小妾怕成这样呢? 最后,德宛的怒火还是没能过了夜。 当然,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康熙发情了。 晚上,德宛正沉睡着,却突然听到身边的细微的呻吟声。德宛一惊,立即弹坐起来。 这时,值夜的宫女也被惊动了。掌了灯一看,康熙额头都是汗水,脸色煞白。 德宛险些吓软掉,忙叫李德全传太医来。 听说皇帝病了,胡太医吓得一蹦三尺高,拎了药箱就一路狂奔。 康熙是吃太多了,常年七八分饱的肚子实在是撑着了,胃开始闹意见了。不过开了点儿促进消化的药,没多久,病情就好转了。 康熙这才让李德全去慈宁宫传话,说是前几天食欲不是特别好,德妃因为担心龙体就做了点儿开胃的菜。结果,好几天没吃饱的自己给吃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想来皇太后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还是不要让老太太担心的好。 皇太后果然已经知道了,大半夜的已经睡不着了。招来胡太医一问,果然是吃撑了,也就没有再多想,反正她听说前些日子皇帝因为朝中明、索党争心情不好,认定了皇帝是为了这个生气没食欲,就把错全推到明珠索额图头上了,竟然丝毫没有想过是德宛给皇帝吃撑了的。 第二天,康熙顶着苍白的脸色,还是按时起来上朝去了。 德宛很是内疚,一脸心虚地服侍康熙,还真的做到了无微不至。饱受身体摧残的康熙在精神上终于得到了享受,精神上的愉悦打败了身体的不适,康熙又恢复了龙腾虎跃的精神境界。 知道了自己皇阿玛居然为了他们的请托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小家伙们内疚极了,也感动极了,纷纷对康熙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和问候。 当着自己孩子的面,康熙哪里拉得下脸来说自己是被憋的没话说才硬塞了那么多东西进嘴里的。只能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自己是假装生病好换取对方的同情。 几小听了,纷纷表示佩服,居然能想到苦肉计,自己咋就没想到呢?不就装个病嘛,几小在心里捶胸顿足打小人儿了。 不过,康熙同志呀,您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您居然沦落到靠装病博人可怜的地步了吗?我同情你。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在德宛这里经历了一番彻彻底底的寒气袭击,康熙怎么可能放过现在终于能够好好抱抱美人的机会? 两个人开始了冷战后的破冰之旅。 康熙对破冰之后化身为一江春水的德宛非常满意,要知道,以前,虽然德宛对康熙也很周到,但是柔情似水这样的词语却绝对跟德宛无缘的,现在见识到了德宛在端庄、温馨之外的第三种面貌,顿时觉得虽然德宛已经不年轻了,都三十岁了,可风韵依旧,那些年轻小姑娘哪有这般的成熟风韵呀。就连今年年初南巡时带回来并一直宠爱有加的美人王氏都抛到脑后了。 不过新得宠的王氏也没安分等着康熙再想起她来。毕竟帝王的宠幸,谁知道能有多可靠。必要时候,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才能抓住他的心。 “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来看过我了,你说皇上已经忘了我吗?”这两个月,德妃风头最盛,宜妃和刚生了小格格的袁贵人也很受宠,可就是自己,似乎是被忘记了一样。“小翠,去请太医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头晕恶心,吃不下饭。” “是。” 然后,宫里这潭水再次不复平静。康熙今年带回来的美人王氏有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 王氏?是历史上的密妃吗?印象中还有几年他的儿子才会出生呀。惊讶过后,德宛倒是很快就释然了。反正现在改变了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何必抓着历史不放呢? 于是,德宛就总是看着王氏的肚子,暗自揣测着,那里面的是不是十五阿哥?若是个格格的话,会不会是历史老人觉得敏妃的女儿被扇没了不好意思,又把人送了来? 可怜王氏进宫才没几个月,看到德妃的眼睛频频在自己肚子上打量,更是吓得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难道德妃娘娘看自己的肚子不顺眼了?她会不会对自己的孩子起什么坏心眼?想想自己随圣驾进京,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就是被害了也没有人会为自己做主。又想起临行前爹娘流着泪对自己说的话,“丫头,别看你爹在咱们县里没人敢惹,可你爹我也只是一个知县,真的进了京,没人会看在眼里。爹只能把你送到这一步,以后是好是歹,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出身咱比不过人,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对娘娘们一定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千万不要惹她们不快。别看你现在被皇上看上了,可在宫里,最靠不住的就是皇上的宠爱,她们想踩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她们吃人可都是不吐骨头的,你这么小的年纪,涉世未深,斗不过她们。所以一定要做出最卑微的姿态来,在宫里,一辈子都要记得卑微恭敬,这样才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王氏对着德宛更加战战兢兢,楚楚可怜。看在德宛眼里,就想到了qynn笔下的女主角们,顿时抖了抖,不再理会她。真是的,对自己摆出一副委屈模样,难道本宫没事干跑去欺负你了不成? 而王氏看到德妃这副模样,更是吓得要死。自此以后,就躲在自己院里,死都不肯出来一步,直到自己闺女生出来为止。 喜怒不定 德宛对王氏没了兴趣,王氏也没有胆量在康熙面前说德妃有谋害自己肚子的嫌疑,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了。 在王氏每天千方百计防止德妃害自己的同时,德宛正忙着自己的小包子们,早就把这个王氏扔到脑后了。 德宛怕热,在大夏天,她常常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即使宫里有冰块也仍是不舒服。 这时候,正是捣蛋年纪的小十三和小十四,就常常会被有空闲的哥哥姐姐们抱去一边儿玩,不去打扰母亲。 这日,老四和老六去上书房了,其他孩子们在一群奶妈保母的包围圈里出去玩儿了,德宛就懒洋洋地瘫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 可惜,平静的时间太短暂了。 “娘娘,不好了,四阿哥和九阿哥闹起来了!”外面响起了宫女急切的声音。 “什么?”德宛大惊失色。康熙最希望儿子们兄弟和睦,这一下,老四一个当哥哥的欺负了弟弟,怎么可能还讨得了好去。连忙爬起来,更衣,出门。 德宛在辇上一边想着有没有可能缓解康熙的怒气,一面疑惑着,素来懂事的儿子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听方才小六子的话,似乎是在课间的时候,两个兄弟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大约是九阿哥哪里冒犯了四阿哥,又死犟着不道歉。结果,脾气实在说不上好的四阿哥一时间怒火难以控制,竟然拽住九阿哥的辫子把那根辫子齐刷刷剪了下来。 天哪,德宛简直不敢想象,这景象落在康熙眼里会怎么样,做哥哥的居然剪了弟弟的辫子,德宛完全想不出来该怎么给四阿哥脱罪。 当她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宜妃先她一步到达。 两人先给康熙请了安,然后,宜妃看也不看德宛一眼,就打量起儿子来。 德宛也跟着看了过去。天哪,如果自己儿子不是肇事者的话,她真想大笑出声。 原本这时候清朝男子的脑袋可是连月亮头都算不上的,那辫子细细的,铜钱眼儿差不多,可以想见脑袋后面是怎么景象了。现在连那点儿小辫子都没了,脑袋后面就剩下一小撮毛,配上九阿哥胖乎乎的模样,实在引人发笑。 再看四阿哥,虽然低着头跪在那儿,可毕竟是自己儿子,他的不服气自己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德宛犹豫一下,跟着儿子一起跪下请罪,“皇上,臣妾教子不严,请皇上责罚。” 宜妃是个炮仗性子,刚才是被自己儿子的新造型给吓傻了,这会儿看四阿哥母子都在,哪里忍得住脾气,顿时给儿子伸张起正义来。 “德妃姐姐,看在您比本宫大那么几岁的份儿上,本宫叫您一声姐姐。原本看着您是个安静淡和的性子,本宫还敬你三分,结果呢?这就是本宫处处敬着你的结果吗?德妃,四阿哥是哥哥,如果我们家九阿哥真的做错了什么,做哥哥的要说要骂,甚至是要打,本宫都没有话说,可是四阿哥这做的是什么事?本宫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因为四阿哥的一只宠物,九阿哥就被亲哥哥剪了辫子。难道对四阿哥来说,自己的亲弟弟还不如一个玩意儿重要吗?皇上,你可得给臣妾,给九阿哥做主呀!” 德宛却愣住了,宠物?难道是鸿福?想着,她看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看懂了德宛的眼神,点了点头。德宛见状,心里顿时松了下来,有了点儿底气。 那鸿福是谁呀?那可是太皇太后临终前还不忘交代的宝贝,自太皇太后去了以后,四阿哥简直就是把鸿福供了起来。 对四阿哥来说,鸿福是他怀念的太皇太后的纽带。对康熙来说,也是一样,康熙也常常和四阿哥一起照顾鸿福。 鸿福不只是一只狗,也不只是陪了太皇太后多年的“老伴儿”,还是“一门忠狗”呢。它的父母就曾经救过太皇太后的命,它自己在还年轻的时候也在除螯拜那会儿出过力,还从螯拜手下救出了险遭毒手的康熙,在康熙看来,鸿福还是他的救命恩狗呢。 康熙对鸿福的感情和深,据说当年为了给它找一只配得上它的母狗,康熙据说还亲自为它选秀,由康熙和两位太后把关,从品种、模样、性情等各方面入手,才从整个后宫所有的母狗之中选了三只做它的后妃,由此可见康熙对鸿福的重视程度。 “宜妃妹妹,这事儿是姐姐对不住你。你方才说事情起因是一宠物,姐姐也没想到,四阿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宠物伤了弟弟,你看先把那个宠物找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姐姐任你泄愤,怎么样?当然,也不是一个宠物就能顶了四阿哥的错,不过咱们先看看是个什么玩意伤了他们的兄弟感情,可好?” 见德妃先摆低了姿态,宜妃也不好太咄咄逼人,就看向了康熙。 康熙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生气了,还没有看看是哪只祸害胆敢挑拨自己儿子的兄弟情谊。康熙知道四阿哥爱狗,也给他搜罗了不少好狗,可现在,这小子也犯不着为了狗收拾自己亲弟弟呀,康熙实在是气极了,压根儿没往鸿福身上去想。 见康熙点了点头,四阿哥鼓起勇气说道:“回皇阿玛,它现在只怕不愿意见人,旁人也未必能拉得动它,还是儿臣叫它出来吧。” 康熙点了头,四阿哥这才出声唤道:“鸿福,出来!” 当四阿哥嘴里吐出“鸿福”两个字的时候,康熙已经呆了,等到他看到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鸿福的时候,也不禁火冒三丈。 那只浑身光溜溜,被人剃光了毛的萎靡不振老狗,哪里是自己记忆中那条威风凛凛又忠心耿耿,即使年纪大了也依旧老当益壮的鸿福,这分明就是一快要死掉的可怜兮兮的乞丐狗。 康熙似乎又看见了太皇太后临终时的样子,想起了她说起“哀家的鸿福,陪了哀家那么多年,哀家放心不下”时满怀留恋的样子,想起了当年自己还小的,年幼的鸿福为了保护自己冲向螯拜,即使被打了个半死仍死死咬住螯拜,给自己换取了救命的时间的场景。 这世代忠良的狗,这救了自己的狗,这陪了皇祖母多年的狗,变成了这样。 太皇太后才走了几年呀,她心爱的狗就被人这样欺侮了。 康熙觉得自己好象看见了太皇太后失望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宜妃也呆了。 九阿哥还小,对太皇太后也不是特别熟悉,可宜妃不同,对鸿福她还是了解的。 完了,自己儿子可能不但要白白被欺负,指不定还要反过来被罚了。 康熙果然怒了,他指着九阿哥怒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就是长辈房里的猫猫狗狗都是金贵的,做小辈的都要尊重吗?鸿福是太皇太后生前最心爱的伴儿,也是当年从螯拜手底下救过朕性命的,你竟然也能下这样的狠手?” 九阿哥被吓懵了,忙请罪道:“皇阿玛息怒,儿臣之前实在是不知道它是老祖宗的狗,请皇阿玛恕罪。” 他不知道?康熙更怒了。这意味着什么?要么就是他在说谎,要么就是他对太皇太后实在不孝顺,这两者不管哪一个都是足够火上浇油的了。果然,康熙的火被这一桶油浇下去,烧得更旺了。 宜妃已经软倒了。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笨儿子,刚才就应该什么都不解释,直接认罪的。再说,你解释了半天,说的都是什么呀。本来就做了蠢事,现在又说了傻话,这孩子怎么就没随了自己的机灵劲儿呢? 康熙看也不看九阿哥和宜妃一眼,“九阿哥胤禟,对太皇太后不敬,着禁闭十日,罚抄《孝经》和《礼记》百遍。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你顽劣的模样。宜妃,以后别只忙着揽权,好好教教孩子,要不,朕就该考虑你到底适不适合为朕养育孩子了。” 这话就很重了,宜妃母子只能磕头谢恩。 至于四阿哥,自然也不能轻易过关的,毕竟九阿哥的辫子确实是他剪的。 德宛见康熙对着四阿哥时表情已经缓了下来,才开口道:“皇上,虽然四阿哥确实事出有因,但是终究是伤害了弟弟。四阿哥脾气急噪,喜怒不定,求皇上御赐‘戒急用忍’四字,让他悬挂于墙壁,不忘于心。” 康熙道:“四阿哥,虽然你事出有因,但终究失之急噪,朕之后会赐你‘戒急用忍’四字,罚你抄写一百遍,以静心凝神。你可有话说?”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德妃,四阿哥虽然脾气急了点儿,但喜怒不定还不至于,以后你要多稳稳四阿哥的性子。不然以后难免吃亏,可记得了?” “是,臣妾记住了,皇上放心。” 终于,“喜怒不定”这四个字不会落到老四头上了,以退为进这招果然好用。 到了晚上,皇帝御笔亲书的“戒急用忍”四字条幅已经赐到了乾西五所四阿哥居住的地方。 四阿哥跪接了条幅,恭恭敬敬挂于墙壁。此后几十年,四阿哥和这个条幅一直相伴着,这条幅已经成了他书房的固定装饰品。 不久之后,可怜的鸿福就离开了人世。四阿哥和九阿哥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一结就是一辈子。 孩子大了 二十八年有两场选秀都得了德宛的注意。先是年初的小选,因这年有薛宝钗和贾家的迎、探两个姑娘参选,德宛自然有了些兴致。 太后见这个从来都对小选不甚在意的德妃突然一反常态,便在请安的时候问了起来。 德宛一窘,总不能说自己好奇红楼十二钗里的姑娘吧,“回太后的话,臣妾是看着小格格身边还少一个妥帖人,因这次有贾贵人的姊妹,臣妾想着贾贵人那样细心的,她的妹妹自然也差不了。” 太后点了点头,结果让德宛没料到的是,太后亲自选了贾探春,说她是个敏慧的姑娘,分到永和宫照顾噶卢岱去了。 “奴婢贾探春叩见娘娘。” 德宛看着这个刚满十三岁的女孩子,霎时罪恶感涌了上来。这姑娘原本可以在家里做主子的,却因为她的好奇心而被困在了深宫里做奴才。罢了,以后待她好些就是了。当然,前提是她能够安分一些,最好能够跟贾元春也保持一点儿距离。 “起吧。”德宛仔细看了她的模样,确实还是长的不错的,也确实一副精明相,怪道会被称作是“玫瑰花”呢。 “小格格年纪虽小,但万事不可轻忽。香橼是小格格身边的大宫女,以后就由她带着你吧,她是个性子好的,你也要安分守己,好生学着些。”香橼是噶卢岱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处处稳妥细心,不过年纪大了,过两年就会被放出宫去,现在正好给她一个徒弟。探春看起来是个聪明伶俐的,以后说不得还能取代了香橼的地位呢。 “好了,去见小格格之前,香橼,你先带着探春去见贾贵人一面吧。她们姊妹也有些日子不见了。还是,小格格离不得你,你们在贾贵人那儿也不要呆太久了。”反正有香橼盯着,也不怕贾家这姐妹两个耍什么心眼儿。 而康熙则对大选的关注程度显然比德宛还要更高一些。 “这次选秀,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老四也已经十二岁了,去年也已经给他指了房里人了。你是做额娘的,也要好好注意一下了。” 德宛眉头一跳,十二岁,还根本是个孩子好不好。去年虽然给他一个格格宋氏,但已经耳提面命过了,十五岁之前绝对不许胡来。要说,德宛更希望的是,这孩子在二十岁之前都不要尝试这些最好。自己可是亲娘,不带这样残害亲骨肉的。 可惜,这该死的封建制度,不只摧残妇女,连这些发育都没完全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四阿哥也才十二呢,臣妾看着还是孩子呢。不若再等些年,下一次再给他好好看看就是了。” “小?都十二了还小什么?朕十二的时候都大婚了!你呀,也不怕慈母多败儿。你总把他当小孩子看他自然总也长不大的了。小六也不小了,下一次选秀,你还要操心小六呢。”康熙觉得奇怪,人家别的额娘对这事儿都热衷得不得了,怎么德妃倒是一副死活不情愿的模样,难道是担心儿子被媳妇儿抢走了? 小六也快了?德宛还觉得小六还只是在自己怀里撒娇耍赖发脾气的小霸王呢,康熙都准备下一次就给他选媳妇了? 看着德宛一下子就委靡了,康熙想着该是一时接受不了儿子突然间变成大人了吧。便笑道:“德妃如此伤感倒是全无必要。觉得孩子年纪小的话,也可以先不给他们圆房,过些日子年纪大些了,再圆房就是了。” 德宛点点头,如此正合己意,再说就是不乐意也没奈何的,便强笑道:“臣妾也是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老四自幼不在臣妾身边,也就是被太皇太后抚养了以后臣妾才能常见着,现在到臣妾身边儿按规矩也是住在乾西五所,可就这样也仿佛还没几日呢,突然间就大了,该娶媳妇了,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好啦,难道老四娶了媳妇儿就不是你儿子了吗?他是个孝顺的,再娶个媳妇儿,不就又多了一个孝顺你的?”康熙见她这样,开解道。 “罢了,孩子总要长大的,万没有为了做额娘一时的情绪而不娶媳妇儿的。那岂非害了孩子一生?今次就好好给他相看一个好的。”德宛叹了一声。才三十,就要娶儿媳妇了。虽然这容貌依旧,却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待康熙走后,德宛便差人去乾西五所叫了四阿哥来。 许是已经猜到了德宛的目的,四阿哥来的时候倒是比往日多了丝羞涩之感。 “老四呀,今日你皇阿玛来同额娘说了你的事情,只是额娘想着,这种事总也要看看你的想法的。你先告诉额娘,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是活泼些的,还是稳重些的,或是别的,总要你说出来,额娘才好帮你找不是?” 四阿哥低下头,顿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一切但凭额娘做主。” 德宛掩口一笑,道:“一切但凭额娘做主?那你告诉额娘,究竟是你娶媳妇儿还是额娘娶媳妇儿?这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当然得你喜欢才好。” “额娘,什么喜不喜欢的,只要她守着规矩,为儿子管好后院,不惹是生非便是了,儿子自会好生敬着她,给她应有的体面。可若是她实在是不好了,也不过是养一个人罢了,难道儿子堂堂一个皇子还出不起这份饭钱不成?”四阿哥脸上虽然还有些红晕,但却也没有太多的重视。这封建社会的男人呀,尤其还是个皇子,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毕竟他自幼所看所听所学的皆是如此。可是作为母亲,德宛还是希望孩子能够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的。 皇族的女人呀,可真是苦命人。 虽然选秀还有几个月,但来宫里请托的人已经不少了。 “娘娘,这事儿奴才本不想烦扰娘娘的,只是,你也知道你那个二哥,自从娶了那个汪佳氏以后,家里就被闹的鸡飞狗跳。那个汪佳氏现在死了,你二哥又被逼到军营里面,轻易也回不得家。这芊芊丫头也长大了,你二哥暂时回不来,倒是全托给奴才了。虽然你二哥不是我亲生,可这芊芊却是奴才看大的,这孩子从来都是好性子的,奴才看着都心疼。今年芊芊也要参选了,奴才想着跟娘娘求个恩典。娘娘您放心,芊芊可没沾上她额娘一丁点儿的毛病,很是个端庄娴淑的孩子。”萨克达氏带着孙女儿来了。 见提到了自己,芊芊站起来,对着德宛盈盈一礼。 德宛将她拉到身边。这个芊芊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看起来也是端雅贞静的。德宛想起她的父亲玉启也曾经带着儿时的自己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下水捉鱼,那样好的一个人却不得不配了那样一个妻子,便越发怜惜起她来。 “确实和她额娘很不一样。”德宛还记得,汪佳氏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在宫里做宫女了。汪佳氏虽出身不错,却因为品行不好,不得不嫁给她从来都看不起的包衣人家,心里就带了气,自然不肯安分。乌雅家因为惹不起他们家,只能忍着,倒助长了她的性子。直到德宛封了妃,家里抬了旗,她才算安静了,不过也安分了没多久就病死了。玉启不愿意在家里承受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便把一双儿女托与萨克达氏,自己跑进军营里面去了。在平定三藩之乱中立了功,得了升迁的机会,现在已经做到了五品守备。 不管怎么说,芊芊总是她的侄女儿,又是自己额涅亲自来求的,德宛便不得不打起精神为这个孩子着想一下了。 自己儿子?绝对不行!他们是表兄妹,天知道他们的孩子究竟能不能成活呢。 宗室子弟?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出路。皇家的女人都不好过。 额涅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这么巴望着她能得到指婚。其实落了选,然后嫁一个小户人家也能过得不错的呀。 罢了,不管怎么样,自己尽到了做姑母的心意也就是了。想想玉启对年幼时候的德宛的好,她也不忍心让芊芊过得不如意。 番外林黛玉 黛玉坐在母亲曾经的屋子里,满脸的茫然。难道自己还是不能有所改变吗?娘亲还是没了,和当年一样。 去年,她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侯,那会子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呀。虽然父亲的脑袋突然光了一大半,还留了一条难看的辫子,虽然这里的风俗似乎变了许多,可她认得,父亲还是她的父亲,母亲也还是她的母亲。那么,就算有了这样那样的变化又如何呢? 她不想再做那个任人欺辱的林黛玉了。 可是,她还是要到贾府去了吗?想到那个嘴上对她百般疼爱可最后却弃她不顾的外祖母,那个待她亲热却最终推她入深渊的二嫂子,那个口口声声念着她可最终另娶他人的宝玉,以及那么多的白眼儿和为难,她真的不愿意去。上辈子已经受过一次的苦,为何还要再经历一次? “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 黛玉看着满脸不舍的父亲,泪水漫了出来,“爹爹,女儿知道爹爹是为了女儿好,可爹爹如今身体也不好,女儿如何舍得抛下爹爹离开?再者,贾家诸人,女儿并未见过,便是亲戚,也未敢全信。倘或贾府之人欺女儿年幼孤苦,女儿又当如何?女儿虽小,也知道大家之人各各勾心斗角,爹爹如何忍心让女儿去那虎狼之地?” 林海若是有法,自然也不会舍得将女儿远送。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若早早去了,女儿岂不更是可怜?又想起贾家老太太露出的结亲之意,便觉得贾家很是去得。“为父年老,将你托付与贾家,你也终身有靠,为父也能放心了。” 若是原先的黛玉,未必真能懂得父亲的话,可现在的黛玉,是那个在贾家历过一世的黛玉,其实也是十多岁的女孩儿了,如何不知道那句“终身有靠”是何意。 父亲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难道是贾家的意思?可若真是这样,为何他们却偏偏弄出一个“金玉良缘”来?难道就是为了谋自己家的家财吗?黛玉不是傻子,自己家里这么多的财物最终到了哪里,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贾家。想到这里,就更是心灰意冷了。 “父亲既云年老,女儿若不在父亲身边侍奉着,若有不忍言之事,却又叫女儿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如何活下去?贾家究竟是怎样的人家女儿就是不知道也想得出来。只怕到时候女儿,女儿……”黛玉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黛玉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什么确切的答复,只能满腹心事离开。而林海却在女儿走了之后寻思开来,原本是因为黛玉年幼,不得不如此,可现在看来,黛玉却是个聪明的孩子,竟能想到这么长远的地步。贾家,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人家不好,当初若不是因为贾敏为人好,而父亲又早先和贾家有了约定,他也必不愿意去娶一个包衣做妻子的。他是一个汉人,自有汉人的傲骨,若是身体再好一点他哪里能够愿意让女儿嫁入包衣之家? 罢了,先在朝中几个清流汉臣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吧。 至于贾家,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再看吧。 没多久,黛玉终究是跟了荣府下人踏上了进京之路。不过,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昨晚她曾偷听奶娘的话,似乎父亲有意在朝中择家世清白的人家……黛玉微微红了脸。 到了贾家,一切似乎都和上一世相同,却又似乎是不同的。人还是那些人,可穿着上却是和她不一样的旗装,宝玉的脑袋也一样,光光的0。 现在再看宝玉,似乎就是一个长得可爱的孩子。是的,就是这样,竟没有了其他的感觉。看着他做出的事情,竟有了一丝想笑的感觉,是呀,真好笑,就是自己那个早早就夭折了的弟弟,他三岁的时候也已经有了规矩了哪里会像宝玉这般? 上辈子究竟看重他哪里呢?才学?其实并不是特别出众的。样貌?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清俊了一点罢了。温柔?他的温柔害了多少女儿家呀。那自己上辈子究竟在想什么呢?她自己也迷惑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待会儿给爹爹写封信,告诉他这里的不好,尤其是这个贾宝玉,要着重说一说他的“特异”之处。爹爹呀,您的眼睛千万不要只盯着一个贾宝玉呀。 还有,以后要多写信跟爹爹说说自己的委屈,让爹爹知道贾家的不好。这次再也不能和上次一样总是报喜不报忧了,也许爹爹一担心自己,反而存了心事能努力活下来呢。 一切似乎都跟之前的事情一样,直到那一天。 “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 2 欲望文 3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3 姑娘的了。”听着周瑞家的说的话,她冷笑一声。她还真没见过哪户有点儿规矩的人家是先把东西给自己家的人挑选完了才把挑剩下的东西给客人的,又不是打发叫花子。何况她父亲还在呢,就这般轻视于她,今晚再给父亲写一封信吧。 “倒是叫周姐姐费心了,不过我母孝还未过呢,这颜色……,周姐姐还是去回了姨太太吧。”说着,将红艳艳的宫花和匣子一并退了回去。看着周瑞家的一脸尴尬,贾宝玉又在一旁跟她说起别的,方才解了尴尬。黛玉心里疑惑,当初怎么就觉得他可依靠呢,明明连这种事他都不会去护着自己。罢了,明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又想这些做什么。 这么些年,看着贾元春成了贵人,黛玉心里冷嘲,如今不再是贤德妃了,你们以后又如何仗势呢?看着探春入宫,贾家盼着家里能再出一个元春,黛玉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不已。看着迎春被磨折而死,黛玉更是冷了心肠。 “林姐姐,怎么倒走神了?”问话的是李尔佳家的姑娘,叫做艾欣,是老太太很是巴结着的人,每次她来都要她们姐妹们陪着说话。 “没什么,”黛玉一笑,“不过想到,过不几日,我爹爹就要进京述职,心里欢喜罢了。”到时候,自己回林家去看望父亲,希望到时候能躲开这个总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的艾欣姑娘。 这一次,父亲并未早早逝去,想起父亲信中所写,已为自己相好了人家,此次进京便是要先办下嫁妆的。其实她们这样人家的千金,嫁妆是自小就开始备办的,此次不过是先运送进京,顺便买一个庄子做自己以后的陪嫁庄子。据说,那人出身书香世家,为人很是出众,家中也最重教养,他自己也是个上进的,想来自己这一世总要比上一世要好过的。至少,有为官的爹爹,又有了一个弟弟,还有丰厚的嫁妆,总无人能小瞧了自己了。 而这个时候,艾欣却想着,林家老爹健在,林黛玉身份可是高于薛宝钗的,贾家总不至于舍黛玉而就宝钗了吧?自己这蝴蝶翅膀扇得真远,风力强劲呀。 心事 康熙阻止了宫人的通报,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德宛蹙着眉头,一脸烦恼的模样。 “怎么,刚才你家人来看你,可是为了选秀之事?”康熙口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关心。 “是呀,臣妾那侄女儿,人漂亮端庄,看着很是规矩,绝对是个出挑的,她阿玛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可惜,偏偏摊上汪佳氏那么个额娘,怎么嫁得了好人家?臣妾倒是想帮她,可若没有那个汪佳氏还好办,可现在,臣妾就是想把她嫁个好些的人家,只怕人家还要以为臣妾跟他们有仇,是在报复他们呢。”深知康熙耳目之聪的德宛也没打算隐瞒,若他真的想知道什么事儿,怕也没人能瞒得过他。 “至于那么夸张吗?” “怎么不至于,皇上,您知道最好的报复仇人的法子吗?”德宛想起当年反qynn文流行的时候的一句流行话,具体的话语已经忘了,可意思还记得呢。 “什么法子?”看她那副贼兮兮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统路子。 果然,“就是把自己女儿宠得无法无天,然后把这个养坏了的女儿嫁进他们家,把他们家搅得鸡飞狗跳,才是最好的报复法子呢。我们家芊芊虽然是个好姑娘,但是有那样一个额娘,谁会相信她的好呢?只怕她以后也是个苦命的。”想想他们家当年不就被那个汪佳氏搞的乱七八糟吗?也不知道他们家哪里得罪了汪佳家。 “罢了,不如朕帮你看看吧,有些关系已经远了的宗室,倒还是有可能的。你呀,别烦心了,明天,朕带你和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还有哈宜呼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咱们呀,微服私访。”康熙看起来心情不错。 在宫里闷了十多年,好容易得了出去的机会,又是皇帝金口玉言说的,德宛也就不去管合不合规矩的问题,兴致勃勃准备起来了。 次日早朝过后,德宛带着换了衣服的哈宜呼坐上康熙派来的马车,直直出了神武门。出了门一看,康熙正带着三个儿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后头跟着十来个侍卫,不过其他的看不见的侍卫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不过虽然说是微服私访,其实德宛和哈宜呼只能在马车里呆着,不时偷偷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往外头瞧瞧罢了。正经是那几个阿哥在外头蹦得欢。 正在路上玩得开心,六阿哥却眼尖的看见了前面马车旁的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 “舅舅!”六阿哥大叫一声,德宛朝那里一看,可不就是她弟弟博启。 博启见状忙上前打了个千儿,道“三爷吉祥,三奶奶吉祥,几位小阿哥小格格吉祥。”看样子他们是经常在外头碰见了,动作那叫一个顺溜。阿哥、格格在京里到处都是,也没人会怀疑到宫里去。 康熙摆摆手,随意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哈宜呼是第一次见到博启。她搬回永和宫以后,博启已经七八岁了,便不好再带他进宫,是以小丫头倒是第一次见这个舅舅。 “博启,和你一起的还有谁?不好好用功读书时间都浪费在闲逛上了。” “回爷的话,奴才二哥今日正好休沐回来,奴才陪着二哥父女出来走走,顺便为奴才这个侄女儿准备选秀用的东西。” 康熙点了点头,就在街头问起博启的功课来,又背又解释的,看样子博启常常被康熙考校,倒是一点儿不怕。博启回答的不错,这点可以从几个阿哥的星星眼里看出来。不过康熙还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恨批了他一顿,又布置下一堆作业,督促他好好用功读书。 之后,德宛就见到和博启一道的玉启、芊芊和其葳。玉启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木讷性子,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坚毅和勇武,康熙看着他似乎比较满意,点了点头,说:“听说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靠你阿玛到达今天的地步的,这很好,肯上进,据说是个在战场上肯拼命不怕负伤的。我大清需要的就是这样塌实肯干,不怕牺牲的人。” 得到了康熙的夸奖,玉启显然很是激动,本来就黝黑的脸庞居然也透出红光来,“是,谢爷的夸奖,奴才会继续努力,保家卫国!” 其葳虽然已经十四,但身体瞧着却不是很强健。据说他自幼身体就弱,不能习武,就只能把心思全用在读书上了。因此,虽头脑平平,但功课还是拿得出手的。康熙也问了他几句,回答的也是中规中矩,康熙倒是也说了句不错。 这就很能看出差别来了。对博启,虽然回答的很好,但康熙仍是一顿训斥。而其葳,虽然年纪比博启大,答的却只是一般,并不如博启,可康熙却认为不错。康熙是个对外宽松,对内严苛的人,看来他对博启倒是真的比较亲近了。不过也难怪,博启聪明伶俐,之前似乎也见过几次面,想来一定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又勉强算是他的内弟(其实应该是妾弟吧?德宛还不是他妻呢,不过康大大已经刻意忽略这点了。),就真的当他自己晚辈来看了。 回了宫,康熙很是在德宛面前好好夸奖了博启一番。听到别人夸自己弟弟,她自然是高兴的。看来康熙对博启是看在眼里的了,这孩子以后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看来仕途是不会有多大问题了。 不过,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选媳妇。 德宛一边感叹着青春易逝,自己居然也从媳妇熬成婆了,一边翻阅着各种资料。 不过,她操心的只是自己的儿子。这次选秀,她不过挂了名,真正操持的,还是其他几个妃子。 当然,她也不能只担心自己的儿子。宫里放出的宫女,她跟萨克达氏荐了两个,一个是她身边的侍书,跟了她也有八年了,如今刚□好接班的新人,准备出宫了。新的侍书上来的,旧的就改回了原名,容蕙仙。另一个是承乾宫的齐嬷嬷,曾经也关照过德宛,因为有一手好的推拿工夫被佟佳氏硬留在了宫里。 而现在,我们未来的皇帝,正思考着一件大事。当然,这事儿跟选秀无关,跟未来当皇帝更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想的是,小弟弟该怎么教导呢? 他亲生的弟弟就这两个,大弟小的时候他没赶上,这个弟弟可一定要教导好了。虽然老六那样也挺可爱的,可万一这两个弟弟都是这样一副德性,一样难缠霸道,那四阿哥准得哭死。所以,四阿哥决定在小弟弟还没有定性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一个要把他教导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恂恂君子。 虽然四阿哥没有做过老师,可做学生的经验却是丰富的。再说他的课本也不少,找一个初级识字的本子不算什么难事儿。 不过,十四阿哥还真可怜,不过两岁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罪了。 十四阿哥这辈子接触到的第一本书,就是《三字经》。 说实在话,其实四阿哥实在算不得一个好老师,毕竟他年纪还小,又好教训人。现在书还没开始教,就已经从坐姿到学习态度再到学习目的之类一大串儿的开始了训话。 四阿哥虽然在平时会刻意压制一下语速,但天性难改,他自幼语速就极快,又是个话唠。十四阿哥一个小孩子,就算一开始还能瞪着眼睛好奇一下,可他这样滔滔不绝下来,谁能受得了? 于是,在四阿哥终于演讲尽兴以后,拿了课本准备开课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小弟弟坐在自己腿上,闭着眼睛,打着小呼噜,嘴角还有一滩可疑的印记顺着一直流到自己的衣服上。 真是太可恶了!小小年纪就如此不敬兄长,长大还了得? 下次要不要直接给他讲一讲《礼记》,让他明白一下为人当有的礼仪。或者讲《大学》?道德修养也是重要的,还是讲《大学》罢! 十四阿哥呀,可怜的孩子,从此以后就开始得天天听哥哥嘴里冒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了。 最后还是康熙无意中来偷听儿子的课程,才赶忙把小十四解救出来:“你倒是能耐了,你两岁的时候朕给你讲《大学》了吗?弟弟字还认不好呢,就开始讲这些,他听得懂吗?”这几天的教学,充其量不过是让四阿哥重新把之前的课程复习了一下罢了。 康熙也是个好为人师的。马上就摆好架势,要给四阿哥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启蒙教育。 拿出一本《三字经》来,先开始教他认字。四阿哥在一旁边看边懊恼:明明自己一开始是打算先教他认全了《三字经》的,怎么后来就拐到别的上面了? 小十四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是康熙得出的结论,太聪明了!虽然还太小,写起字来搞笑得紧,小肉爪爪死命抓着毛笔还是抓不稳,写出的字倒像是鬼画符,但一个两岁的孩子能乖乖听话认字就很不错了,更何况小家伙在他教导的这一个时辰里就牢牢认住了四五个字,让康熙很是自得。虽然还不能写,但能认就是好的,多聪明的孩子呀,比旁的儿子都聪明,一看就是随了朕的。 而四阿哥却在一旁满脑袋黑线,皇阿玛,您老人家教的这些字都是儿子已经教过他的了。 秀女1 德宛以为,自己的儿媳妇在儿子不能去看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应该由自己选的,可谁知根本不是这样,在初选还没开始的时候,康熙就给她扔过来一本小小的薄薄的小册子。看来康熙老大已经自己内定了选择范围了,而且只有七个人选。 册子里的都是秀女的情况,当然不是每个都能上来。在里面的,有两种,一种是家世不错,品行良好,温柔贤惠,可以做皇子嫡福晋的那种;另一种是家世稍逊一筹,但品格温良恭顺的,可以做皇子的侧室。德宛越翻越吃惊,几乎要冲到康熙面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锦衣卫、东西厂之类的东西了。一个秀女平时的表现,脾气性格,为人处事,还有他的亲戚族人,竟然统统记录在案。德宛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个册子,当然她也不敢问,不过对自己可是有了大帮助了。 德宛有时候还会想,自己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特务存在?康熙这样是为了敲打自己还是为了别的? 不管康熙是出于什么原因,从此以后,德宛行事、说话都注意了很多。当然就算有什么小手段也再也不敢随便使了。特务呀,太可怕了。 当然,这种能够获得特殊关注的秀女自然只有少少的几个,毕竟特务机构应该是做大事的,这种调查秀女的事情不过是特务们顺便的任务吧。 其中,最得她注意的有两个。 一个是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秀龄,一个是知府李文烨之女李蓝芝。 特务们对秀龄的评价是“为人温和恭敬,勤俭孝顺,朴素端庄,友爱兄弟,曾于某日如何如何……”反正就是好话一堆啦。 再看对李蓝芝的评价“貌美,恭顺,行事端正,为人简朴,具体如何如何”看起来就是一个做小妾的命,还是一个规矩老实的小妾。 而且,她们出身在本类秀女中都是中上等级的,既不显眼,又不跌份儿。 康熙对她的眼光也比较满意,说等到正式选的时候再好好看看。 初选的这一天到了,乌雅家的两个秀女芊芊和云芳就着落日余晖上了门前的小骡车。长辈们焦急的看着,暗自担心。 芊芊和云芳是自德宛以后乌雅家最出色的两个女儿,是她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将近十年的栽培,就看这几天了。 芊芊之前进过宫,见过皇帝后妃,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可是,这时她仍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在宫门前下了车,天已经黑了,芊芊和云芳惴惴不安地等在原地,听着太监们的要求按旗排好。 这时,一个小太监问,“有没有宫里娘娘们的亲眷?” 芊芊和云芳走出队列,承受着背后一束束炽热的目光,走进神武门,到了御花园接受阅看。 初选通过是很正常的。芊芊和云芳在经历了难言的困窘之后,心情很是低落。然而看看别人或是泛红的眼眶,或是暗地里咒骂那些傲慢无礼的老太婆,两人再想想那些验身的老嬷嬷对她们那略带谄媚的招呼,顿时发现,原来背后有人真的太方便了。 而且,她们回的也要比别人早。当夜就回到家的两人,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爬起来。不过,当她们在下午听说其他秀女们这时才归家的时候,顿觉浑身疲惫竟都不翼而飞了。 待到复选的时候,上三旗的住在了储秀宫,芊芊和云芳跟着同一旗的进了储秀宫。宫门前站了四位宫女,芊芊认出其中那个自称翠蕊的正是那日到永和宫时恰见过的,那翠蕊姑姑也微不可察地冲芊芊点了点头。芊芊想,这翠蕊想来应该是永和宫的人了,便略略放了一点儿心。 幸亏姐妹两个分在了一间屋子,两人收拾好了东西,这才相对松了口气。 坐了一会儿,翠蕊又专门过来一趟,说是德妃娘娘传的话,别太相信别人,一定要小心谨慎,把自己的东西看好了,千万别被人做了手脚,别人递给你的东西也别吃别用,吃的水也不要用宫女们去打,最好自己提回来,虽然麻烦,但却更安全。平日里要谨言慎行,不可多说一句,多行一步,万不可张扬,凡事务必谨记端庄平和稳重大方,必要时候,宁肯忍一忍也不要和人起争执,所有秀女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呢。 这话一说,刚刚才安了些心的两人又把心高高挂了起来。看来只要一日还在宫里就一日不可松懈,万一真的出事了,德妃娘娘这远水也未必解得了近火。 此后,除了宫中分下的饭食,其余物事两人都亲自打来,从不假他人之手。平日也不和别人多言语,有话也只两人时候悄悄说。只隐约听说有人突然病了伤了的,心里怀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之后行事更加小心,轻易不肯得罪人,也不肯跟人亲近,只一副温润又疏离模样。便有人传出话来,说乌雅家的两个秀女很有些德妃娘娘的品格。 她们的复选是在体元殿进行的。她们等了不久,荣妃就到了,荣妃前脚到,后脚德妃、宜妃、惠妃和贵妃也顺次到了。 秀女们很是好奇,有的忍不住偷眼向上看去。只见眼前一片光耀,众妃们打扮如神仙一般,让秀女们眼睛都险些晃花了。再一看,个个面上严肃,一股庄严肃穆之气扑面尔来,倒把她们吓得忙垂下头,再不敢动弹。 复试不过是考考才艺,芊芊做了针线,云芳弹了古琴,因都是自小特意训练出的琴棋书画女红中馈皆上等的,自然也让众妃看着满意了,就都留下了。 德宛倒是看得有趣。这些秀女中,有些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紧张,却是出了好些的笑话。德宛纵然是最端得住的,也有几次险些笑出生声来。比如宜妃,素来是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的,倒是笑了不少次。 晚上,康熙来德宛这里,闲谈中问起选秀的情况,德宛笑着说:“臣妾看呀,今日阅看一过,只怕明天宜妃就要让皇上认不出来了。” “哦?”康熙挑挑眉,“怎么回事,难道有秀女居然敢冲撞宜妃?怕不能吧。” “臣妾看呀,那些小姑娘们该是怕臣妾们看得累了,特意孝敬给臣妾们几个笑话以博臣妾们一笑呢。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宜妃今日笑得最多,明日不知道能少个几岁呢,万一小太多了,皇上可不是要认不出来了吗?不过呀,平日里虽不是没见过宜妹妹笑,却不知道怎么的,今日见宜妹妹笑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灿若春花了,今天这些孩子们能博宜妃一笑,也是她们的功劳了。” “是呀,这些日子,为了十一阿哥,宜妃确实是憔悴了不少。”想起最近常常生病的十一阿哥,康熙的心情也不免有些黯然。 “十一阿哥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而且又有皇上这么关心他,他这么孝顺的孩子,定然不会舍得让皇上失望的。只是臣妾想着,宜妃妹妹最近心力交悴,皇上还是多去看看她的好。” “德妃,你可真不愧朕亲封的德之一字,真是大度贤惠哪。”康熙虽然笑着,看起来很温柔,可德宛却突然觉得有些阴冷。 “哪里关贤惠的事了,臣妾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当初六阿哥病歪歪的时候,臣妾真是害怕极了,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他还活着。尤其是二十四年五月的时候,本来看着已经好多了的他突然间昏昏沉沉,多少次太医都说他可能会扛不过去了,那整整一个月,臣妾都不敢离开他,生怕一个转身,孩子就真的离我而去了。可能是臣妾的祈求打动了上天,臣妾的六阿哥才真的回到臣妾身边了。想想现在他那一副霸道脾气有时候即使觉得不妥想让他改掉,可一想到他是臣妾失而复得的宝贝,就忍不住继续去宠着他,硬是宠成现在这副让人头疼不已的性子。”想到当初的几近绝望,德宛眼中还是难以抑制地湿润了起来。 “是呀,还有当年四阿哥八岁时候得了痢疾,朕还记得你和太皇太后急成什么样子,做父母的,哪能不时刻挂念着自己孩子的。”看着德宛,想起当初为了六阿哥和四阿哥的病,偏偏两个都病在了同一年,一个在五月,一个就在六月初,直把他们这些做长辈的狠狠折腾了一场。再想起十一阿哥,康熙就觉得心里怜惜起来了。印象中这孩子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不过六阿哥能好好长大,十一阿哥一定也可以的。 德宛也记得,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出巡塞外。初八日,他接到奏报,得知八岁的胤禛染患痢疾,决定立即回銮。他昼夜兼程,初九日上午赶回京师,亲自安排对四阿哥的治疗事宜,并且一直在身边安慰太皇太后和她,直到十六日,胤禛的病已经痊愈,他才再次出巡。这也让德宛知道了康熙对自己的孩子是多么疼爱。那次因为之前担忧照料六阿哥,身体一直虚弱,六阿哥身体痊愈了没两天,四阿哥又病了好些天。这两个月,为了这两个孩子,德宛几乎没有哪一个晚上能安心休息,恨不能时时刻刻贴在孩子床边儿上,结果,四阿哥痊愈之后,她自己倒是结结实实大病一场,让那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很是愧疚了一场。 秀女2 最后,这天晚上,康熙还是去了宜妃的钟粹宫里安慰宜妃去了。毕竟生病的是自己的儿子,忧心忡忡的是自己喜欢的小老婆,不过去看看确实有点儿悬心。 德宛不知道康熙是怎么安抚这么些日子都难见笑颜的宜妃的,反正她是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神采奕奕去看儿媳妇了。而且,第二天看到宜妃的精神也好了许多,面色红润,笑声也多了不少。 昨天阅看正黄旗的秀女的时候,是有看到乌拉那拉氏的,相貌虽然不甚出众,但看起来也是端雅大气的好姑娘,声音清亮,字体庄重,举止也沉稳规矩得很,怎么看都觉得很适合给老四压压性子。老四的性子实在是有些急躁,况且这一世康熙又没有压着他,只靠那四字条幅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稳重一些。 今日又看到了李氏。李氏是汉军镶白旗的,容貌确实娇俏,一出场就把周边的秀女都比了下去,就连有些妃子都皱起了眉毛,眼带防备。李氏声音柔和,面上带着恭敬和谦卑的笑容,做的针线也很是出色,针脚细密、颜色鲜亮、图案喜庆又不出格,很得了德宛的好感。不过,德宛记得康熙给她的资料里写着,李氏最擅长的是弹琴唱歌,据说歌声婉转,琴声悦耳,每当她在家里弹琴的时候,下人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在一旁听呆了(不知道这些下人们是不是在拍马屁)。但是,今天她舍弃了自己最拿手的才艺转而显示自己的女红,看来她倒也是个聪明的姑娘。 说实在话,虽然德宛觉得乌拉那拉氏沉稳的性情更适合做嫡福晋,但她却更喜欢李氏一些,看着这个娇娇嫩嫩的漂亮小姑娘,让她的心情很好。 选秀到最后,留了牌子的不过几十人,其中还有几个年纪尚幼,今年刚满十三的,便被先行送回家,待下一次再行阅看。 德宛明里暗里也派了些人监督着自己看中的几名秀女,决意从中选出最好的给自己儿子。四阿哥见自己额娘对自己亲事这么兴致勃勃,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羞涩,但也禁不住每次自己请安时都要被拉着念叨一顿,直把他说得浑身发冷,脑袋发晕,耳朵发疼,眼睛发直,舌根发颤,手脚发软,以致最后到了见了永和宫的人都想绕道走的地步。结果这段时间他只得每天五更(三点到五点,那时德宛一般还没起身)的时候去永和宫给自己额娘请早安,以求个互不碰面,免得再被抓住念叨到头昏脑胀想夺路而逃。 德宛被四阿哥瞬间变身“报晓金鸡”的行径气个倒仰,这死孩子,这招可真够绝的,自己就是想抓着他念叨都不能够了。不就是嫌自个儿妈罗嗦了吗,老人不还有句话叫“儿不嫌母丑”吗,你倒有胆子先嫌我了!你以为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掉十五,我让你跟我捉迷藏,我不呕死你我就不是你亲妈!(你本来就不是人亲妈,人亲妈早死了多少年了,连身子都让给你了。) 于是,四阿哥这天按例起得早早来到永和宫请安,还等着像往常那样等着守门的说一声“娘娘还没起呢”就转身去上书房读书去。 这次,守门太监郭英却笑着说:“四爷,娘娘就在里面等着您哪。”说实在话,郭英这次是真的很兴奋了,连声音都不自觉的高了八度。 四阿哥还照往日那般,装模作样的带着一副不胜遗憾的表情说道“既然这样,爷就不打扰额娘休息了,你跟额娘说一声……”话没说完,四阿哥先愣上了,“郭英,你刚刚说啥?”他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刚才肯定是他听错了,额娘肯定还没起身呢,肯定是听错了! 郭英憋着笑,硬摆出严肃模样来回道,“四爷,奴才刚才回您话说,娘娘已经起身了,正在里面等着您哪。” 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直劈到自己头上,四阿哥顿时傻住了,暗道,怪不得今早起身的时候眼皮子直跳呢,原来应在了这个地方。 尽管心已经慌了,可还是尽力做出一副乖宝宝模样,四阿哥一步一步蹭了进去,只恨时间过得太快,又恨永和宫实在太小,最后还恨自己腿脚太长了。 德宛正坐在座上,看着四阿哥憋出来的一副可怜劲儿,冷笑道,“早些时候,就有人回了我,说是四阿哥已经来了。结果呢,你自己算算,从永和宫门口到这儿你走了多长时间。你是第一次来吗,居然还能迷路?还是说,本宫这永和宫里全是山高水险,住满了豺狼虎豹,把我们英勇无畏、胆大包天的四阿哥,都给吓住了?我当初何苦生下你这个讨债鬼,我就是生一叉烧都比生你强!生了叉烧还能顶饿呢,生了你有什么用,你说说呀,除了气我你还有什么用?” 四阿哥一听,知道额娘真的气得不轻,脑中就想起上一次额娘迁怒他们一众兄弟姐妹的事情来,顿觉身上如同发了洪水一样,那汗珠奔流直下三千尺,直把四阿哥淹了个透心凉。此时哪还敢多言语,只能反复说着“额娘息怒。” 结果,之后赶来请安的六阿哥悲摧了。请安的时候额娘不但没有和从前一样抱抱摸摸,只是狠狠瞪着他说了什么“现在心疼有什么用,过个几年不定又一叉烧,你自去罢”,结果六阿哥一头雾水傻乎乎出来了,却非常不幸的被早就在宫门外守株待兔的四阿哥一把拎住了。 六阿哥看着自己哥哥那张酷似母亲的漂亮脸孔扭曲狰狞到不象样,从精神到肉体都冷汗直冒,就是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没好事尔,不若先下手为强,便抢先开口道:“四哥,你不开心吗?”再配上一副标准的关心表情,真是一个好弟弟呀,六阿哥从不吝于自我表扬。 “你看呢?”自己的表情已经够郁闷了,他居然还问。 “四哥,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弟弟开心一下?” 四阿哥可绝对不会漏听了什么,眼神一凛,六阿哥忙道:“是开解,是开解,有啥不高兴的,说出来弟弟给你开解开解嘛。” 哼!想看爷的笑话?没门!四阿哥那两瓣漂亮的薄唇只是轻巧的上下一碰就直接把六阿哥砸到了世界末日。 “小六,来,陪你哥哥我到御花园看看去,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就一天,从现在到太阳落山。反正三年以后你也要经历一次,就当给你积累经验了。看哥哥对你多好,咱们同甘共苦啊。”不是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皇阿玛爷不敢找,你这个小崽子总得跟你亲哥哥一起亲香亲香吧?反正皇阿玛说了的,他最喜欢兄弟感情好了,你就陪着哥哥感情好一次吧。以后有了什么好事儿,哥哥也不会忘了你的。 六阿哥在心头狂呼,哥呀,我可是你亲生到不能再亲生的弟弟了呀。现在可是七月天哪,你柔弱可怜的弟弟在太阳底下呆一天,你也不怕你亲弟弟被烤熟了吗?你于心何忍?再说是你选老婆,关我啥事儿,从没听说过哥哥选老婆还要弟弟把关的吧。可惜反抗无效,这可怜的孩子,就这样哭天抢地的被自己亲哥哥拖走了。一边被拖着一边还怒瞪着自己带来的小太监,没看见你主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吗,还不来帮把手,一看就不是什么忠仆,等爷获救了,有你们的好看!小太监们也只能装看不见自己主子的惨状,唉,摊上这么一主子,他们容易吗? 哎,其实这怪不得别人呀,守门的郭英一边同情着这位小爷,一边想着,谁让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每次碰着了四阿哥就变成没脾气了呢? 哈宜呼和噶卢岱坐在一旁,小天使一般的模样,问着德宛,“额娘,一定要四哥哥顶着太阳吗?那多晒呀。”她们曾经看见过在中午顶着太阳送东西的宫女,回来以后脸都是红红的了。 “没关系,男孩子和你们女孩子不一样,女孩子要娇养,男孩子则需要不断的锻炼。”德宛连头都不抬一下。 哈宜呼和噶卢岱顿时对自己的性别无比满意了起来,“可是中午的时候,外头太阳一定会晒得受不了的,四哥哥真的没事吗?”连一旁装乖宝宝的十三阿哥都很是附和的点了点头,而十四阿哥呢,还张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大家呢。 “没事的,男孩子需要的不只是不断的锻炼,还需要磨练。他就是块儿铁疙瘩也得给我磨出根针来。”德宛才不相信那家伙真的会傻呼呼的做这等傻事呢,就算想使个苦肉计也会等发现了“敌情”以后才使的。如果他真的那么老实的话,她可能还不敢这样罚他呢,毕竟这样偷看秀女可实在不合规矩,若不是因为知道康熙今年没打算再做新郎,她也没胆子说这样的话。 两个小姑娘齐齐一抖,脑中不期然出现了铁疙瘩和针的对比,顿时对四阿哥抱以了无限的同情。一旁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猛的扑倒叠到了一起,暗道自己要是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再一看两个姐姐对他们那饱含着怜悯和幸灾乐祸的目光,顿时恨不能回娘胎重新做人去。 德宛见女儿似乎还想张口求情,立刻毫不留情的打断,“好了,别求情了。再求情,小心我让你们和老四一起同甘共苦培养兄妹感情去。” 噶卢岱看了看手中捧着的绿豆汤,想想外头的大太阳,果断决定跟哥哥暂时拉开距离,先保全自己最最重要。她转转眼球,甜笑道,“额娘,人家没有要给哥哥求情,只是奇怪,要是四哥哥不是铁疙瘩而是木疙瘩怎么办?”想起四阿哥那榆木脑瓜,小丫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四哥哥就是根木头。 德宛也觉得没错了,对呀,这个死孩子,对着即将到来的人生四喜之一还能这副德行,真是没有半点浪漫细胞,可见是根木头无疑了,“好吧,如果他是木头疙瘩,额娘也不好勉强他非要变成针,那就牙签吧,把他这木头疙瘩磨成牙签也成。” 两个小丫头缩了缩脖子,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得罪额娘。想着求情是不行了,只能在心里默念,四哥呀,不是我们没义气,实在是我们自顾不暇呀。你可不能因为我们这次的小小过失而记恨我们,以后不给我们买好玩的东西了,这可是绝对不行的。否则,我们一定会在你背后给你告黑状的。 正午时分。 “石嬷嬷,你确实看清楚了,他们一直在太阳底下观察那群秀女?”德宛眼睛直直盯着石嬷嬷。 “是,奴婢确实看清楚了。”石嬷嬷坚持自己看到就是两个阿哥受苦受难的情形。 “真的吗?”德宛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是。”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石嬷嬷还是点头称是。 “罢了,大中午的,叫他们回来吧。”德宛想了想,得,还是顺应民心吧,毕竟是自己儿子呢。 石嬷嬷领了命,快步走了出去。真是的,既然也心疼孩子,何苦这么折腾人呢?石嬷嬷在心里碎碎念。孩子们几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儿长大的,看他们那副可怜样,石嬷嬷的心呀,真是疼死了。 这时候,四阿哥和六阿哥正躲在御花园假山洞里,一边享受着石嬷嬷方才送来的冰块儿和绿豆汤,一边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秀女。 “看,四哥,你看那个,是我今天到目前为止见到的最能看的一个了。四哥,你说额娘真的会让你娶这群丑八怪里的一个呀?真可怜。”六阿哥暗暗下定决心,要是等自己长大了,皇阿玛和额娘要是准备给自己塞这种丑八怪,他就算撒泼发疯,哪怕是在地上打滚都一定要拒绝的。 这个小六,嘴巴真恶毒。虽然真的看不出几个能看的,但也不能说人家是丑八怪吧。真的丑到那样地步的,早在初选时候就撂牌子了,剩下的这些,至少不会长得太吓人的。四阿哥腹诽着,看向六阿哥指的方向。嗯,不错。尤其是在看了一上午丑女之后,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了。 这哥儿俩,都是视觉系生物呀。 成婚 秀女们呆在宫里的时候,时常有各宫的娘娘们会宣些秀女到自己宫里去,一起说说话,也好就近观察一番。不过德宛却什么都没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因为她被罚了,也就没了精神看那些年轻小姑娘。 说来也是她倒霉。她罚了四阿哥的那天上午,正是康熙答应带几个儿子出去走走的日子。结果呢,康熙和五阿哥在宫门口等了老半天都没见人,正往外冒火呢,四阿哥派来的人到了。 康熙一听,得,自己俩儿子都被扔御花园受罚去了。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因为自己这次没打算再添新人,反正从江南带回来的美人还没吃腻呢,也就没有了自己的女人被人偷看的自觉。况且,康熙觉得,少年心性,虽不能沉迷女色,但也不能跟老四这样,听了女人的话题就想跑吧。 只是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情况,就不能装没听说。于是,回宫后换了衣服就直奔永和宫,把德宛从头挑到脚,又从脚剔到头,充分让她见识了一下遗传的神奇:怪不得老四是个话唠呢,原来源头是在这里呀。当然,她可没想过看,自己也是那种不话唠则已,一话唠惊人的品种。 好吧,德宛已经欲哭无泪了,就算本人没敢想做什么十全十美的女人,但也还不至于像老康说的这样一无是处吧,不就是心疼我罚了你儿子呗,至于吗? 然后,在下午的教学时间,德宛再次被康熙数落得好象脑子还不如蚂蚁大。 德宛悲愤了,我当初发哪门子疯呀,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没有职业道德和职业技能的家庭教师。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吗?tnnd,你老康头自己不会教学生还敢怨学生不聪明,想当初念书的时候她还从没出过全班前三名呢!再说,既然我都这么傻了,你还跟我腻在一起干啥,没听过啥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可惜,老康似乎并不满足于单纯的精神凌虐,到了晚上德宛再次体会到了被军用大卡车故意的、狠狠的、再三的撵过的可怜的小小自行车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德宛必须承认,体罚对她来说更加起到了长记性的作用。第二天,康熙精神抖擞的起身由宫女们伺候着穿衣,德宛瘫在床上,连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濒死的老狗,只剩喘气的劲儿了。 眼睛恶狠狠盯着某康雄赳赳气昂昂跨出永和宫的背影,德宛狠狠咬着呀,就好象嘴巴里咬着的就是某康的肉。 呜呜,德宛在心里哭泣。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都快当婆婆的人了,哪里禁得起。你要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虐待狂倾向的话,尽可以去找那些承受力更好的年轻美女呀,何苦来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儿。 能让素□美的女人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勇于并且迫不及待的承认自己老了,康熙大帝呀,真的太不简单了。怪不得你被人成为是“千古一帝”呢,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才是最可怕的。 也许是康熙在前朝没有骂够人,一身王霸之气没有发够了,回到后宫一看,最能显摆自己王霸之气的地方就是永和宫无疑了。 于是,接连几天,永和宫都是一副口水共长天一气的景象,而德宛也都处在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而又火气蹭蹭蹭往上冒的状态中。 “我就是傻子,行了吧?你既嫌我,又何苦来我这儿找不痛快。反正我老了丑了,让你看不顺眼了,还不如去找那些年轻漂亮会讨你欢心的去!” 终于,有压迫就有反抗,因为没背熟康熙老师的指定篇目而再一次被唾沫星子洗脸的德宛暴发了。 装喷泉装得正乐呵的康熙老师被她这一声反抗惊得一口水噎在喉咙里,险些没背过气去。在兴头上被打断,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康熙老师决定表现一下自己的师道尊严,化身喷火龙,让这个后进生尝尝啥叫水深火热的时候。哪知这时候却看见德宛同学一脸委屈,两泡眼泪,无限哀怨的看着他,便霎时熄了火。再想一想,其实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儿刻意挑刺儿了吧,如此一来,理就又短了几截,气焰就又矮了几分。 说实在话,看德妃这样子,康熙自己也有点儿不忍,再看她那神情,不就是等人哄的撒娇模样吗(康老师呀,年纪还不太大呢,咋就老花了呢?您哪只眼看出她是等人哄的撒娇模样啦)?可待要哄哄她吧,似乎又没学过这门课程。从来都是别人哄他的,哪里轮到他哄人了,只能站在一旁搓手跺脚干着急了。 其实德宛在暴了那么一声之后也悔之不迭,都忍了这么多天了,怎么硬是破功了呢?心里不是不害怕的,毕竟帝王之怒,可不是顽的,自己这么驳了他面子,难保不会生气。只是再回想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悲惨境遇,每天受尽摧残,还要面对接连而来的美女眼刀,便觉得一口气硬生生顶在了喉咙口,原本打算服软的话就只能委委屈屈被这口气顶在下面出不来了。 偷眼一瞄,原来康熙没发怒呀。这么一来,架子更得端起来了。 最终,郁闷的康熙只能坐在德宛身旁,身子往德宛这边儿挤挤再挤挤,一手拍抚着德宛的肩背,干巴巴的说:“罢了,背不下来就不背了,又不考状元,再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正合了你的封号。” 一把大大的梯子搬到了眼前,德宛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正好扑哧一笑,就顺着坡下来了。 最后,乌拉那拉氏秀龄被指给了四阿哥做嫡福晋,李氏蓝芝被指做了四阿哥的侧福晋。李氏比乌拉那拉氏先进门两个月。 而德宛的亲戚里面,乌雅氏云芳被指给大阿哥做了侧福晋,乌雅氏芊芊也指给了远房宗室里一个二等镇国将军做正妻。 对这样的结果,乌雅家很满意,德宛却很悲摧。为毛云芳要跟了那个大阿哥呀,那个最后被了二十多年一直关到死的皇子,难道意味着云芳也要被关到死了?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云芳,但好歹是自己侄女儿,还是心疼的。德宛有点儿后悔没有跟康熙说一声,他们乌雅家的女儿不嫁皇子。 四阿哥同样也觉得自己很悲摧,尤其是在揭下自己侧福晋盖头的时候。 看着自己的侧福晋正是那天见过的,小六说的那个最能看的一个。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娇嫩的樱桃一般的嘴唇,望向自己的时候,面上还飘过丝丝红云。眼睛水汪汪的,不时偷瞄自己一眼,被发现后就会又羞又恼垂下头去,真是可爱极了。李氏的皮肤细细滑滑,摸起来舒服得让人不想放手,想着这是自己的女人,血气方刚的四阿哥心里顿时痒痒开了。 不过一想到额娘之前唠叨了不知道几百遍的话,四阿哥挫败的垂下头,咬咬牙,对着李氏挤出一句话来,“先休息吧。皇阿玛和额娘之前说了,要等爷满了十五岁再圆房。”都已经娶了媳妇的人了,可四阿哥这时候觉得自己一点儿不像哥哥们说的那样,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自己这不还得乖乖听阿玛额娘的话吗,跟小时候一样。可是,想要不听额娘的话,展示一下自己的男性本色,却无法不想到额娘那张嘴巴。他简直无法想像,平日里挺安静的额娘怎么就能那么啰嗦呢,难道是把平日里的口水都积攒起来直接往自己脑袋上砸? 李氏悄脸顿时一垮。之前家人曾说的话再次飘过,她的好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蓝芝呀,要记住,你可是比嫡福晋先进门两个月,你一定要趁着这两个月把四阿哥笼络住了。那个福晋是个小孩子,你只要面上顺着她,哄着她就是了。你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四阿哥和德妃娘娘的身上,一定要让娘娘和四阿哥都喜欢你,记住了没有?当然,一定要早早生个小阿哥,只有这样你才能站稳了脚跟。” 可是如果等到四阿哥十五岁才能行房的话,自己的优势不就全都没有了吗?那时候,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可乌拉那拉氏却是最明艳的十六岁。想到这里,李氏决定要趁着这两个月,先摸清楚四阿哥的习惯,让他知道自己的温柔体贴。至于保养自己的方法,宫里最不少的就是这个。只是,想到刚才看到的四阿哥的面容,比自己还要好看,就小小沮丧了一下。但是又想到父母之前打探到的敌情,那乌拉那拉氏相貌一般,很不如自己,便又恢复了一点儿自信。 第二天,四阿哥一起身,就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李氏站在床前,笑如春水,眼泛波光。 “爷醒了?”那软软的声音,一丝丝的钻进他心里去,四阿哥第一次知道了福晋和宫女的不同。 接着,李氏殷勤又亲近地亲手服侍他着衣,又将一个新的荷包系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四阿哥看向李氏。 李氏顿时俏脸微红,如桃花般粉嫩诱人。“是妾身新做的。”说罢,两弯秋水扫过,硬生生把粼粼的波光扫进四阿哥心上。 四阿哥也偷偷红了脸,低下头,握住她的手,软绵绵滑腻腻的,轻声说,“走吧,该给额娘请安了。” 儿子初次成婚,德宛早早就睡不着了。只能起身,精心的打扮了自己。 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德宛很自恋的想着,就我这副模样,在儿媳妇面前一站,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以为我是老四他姐姐呢? 在乾清宫里被康熙训完话以后,四阿哥带着李氏来到了永和宫。 才到厅外,就听到里面有孩子唧唧喳喳的声音,李氏听到一个声音说,“我见过的,这个小嫂子应该是那批秀女里最好看的了”,心里顿时一甜,想着,这应该就是四阿哥的弟弟六阿哥了,据说是个霸道又受宠的,一定要跟他打好关系。 不过可怜的李氏,她不知道,六阿哥所说的好看,不过是相比较而言,而比较对象还是那一群他心目中的丑八怪。 四阿哥和李氏进门,德宛正好刚刚从里间出来。李氏一看,顿时看呆了。怪不得四阿哥那么好看,原来是因为德妃的缘故,只是德妃比四阿哥多了几分柔和温婉。再一看旁边一溜漂亮的小叔子小姑子们,顿时压力剧增。 两个月后,四阿哥迎娶了他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容貌不过中上,比不过李氏。正值慕少艾的青春岁月的四阿哥自然就不是很欢喜。再说性情,李氏对他关心备至,总是端着笑脸,温柔可亲,偶尔还撒撒娇,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状来,怎能让他不喜欢,就是现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去可亲亲碰碰占占便宜也是好的,而乌拉那拉氏,他以前就是见过的,知道她是艾欣的好朋友。那艾欣他不喜欢,作为艾欣的朋友,自然也喜欢不起来。何况乌拉那拉氏听说德妃喜欢规矩端庄的女子,便硬生生憋出一副端庄沉稳模样来,才十三岁的女孩子就显得老气横秋极了。这样一来,她的神情举止倒有几分像四阿哥之前的养母佟佳氏,都是一副守规矩的木偶样子。若是那另一个时空,思念养母的四阿哥可能会喜欢乌拉那拉氏这样像佟佳氏的姑娘,可惜现在四阿哥和佟佳氏虽然远不是形同陌路或是针锋相对,但也没有剩下太多情分。本来佟佳氏去世以后,四阿哥也就刻意遗忘了很多和她的矛盾,但是现在看到一个酷似佟佳氏的乌拉那拉氏,心里却不期然的想起了佟佳氏的坏处,原先那一丝的怀念也暂时又被尘封起来了。 德宛也发现了这一点。原本跟佟佳氏就有些不大对付的她自然也不乐意常见到像佟佳氏的人,此时便后悔为什么不仔细再观察观察,又恼恨康熙那时的“体罚”让她不能再多看看秀女的性情。索性乌拉那拉氏态度恭敬,却又让德宛心里舒服了点儿,罢了,看她以后吧。若是个孝顺的,能帮四阿哥的,也就是个好媳妇了。 七夕 在到了永和宫半年以后,探春终于脱离了挨训斥的伺候姑姑的生活。有的时候,她也会疑惑,自己到宫里,究竟是伺候主子的还是伺候这些个姑姑的。 探春是汉人,在宫里,伺候太后、后妃、格格的宫女,是轮不到汉人的来做的。她能得这么个好差,其实也不过是机缘罢了。这些她在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知道自己的到来肯定让不少人看不惯,她硬憋着性子给她们伏低作小,不停手的伺候她们,认打认罚,好容易熬了这么久,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拧坏了多少帕子,才总算得到了旁人的认同。香橼也看着探春规矩学差不多了,就让她开始近距离伺候小主子。 第一次到小主子跟前当差,探春很是重视,特地换了新衣裳新鞋子,连头绳都用了新编的,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务必一头发丝儿都不乱,才堪堪放下了心。 她见到小主子的第一面时,那个尊贵非凡的女孩子正闹着要吃冰镇荷叶粥。这时已是八月,天气渐凉,早已不是吃这个的时令了,大家谁敢给她乱吃东西。探春亲眼见着那个倔强的,有些任性的女孩子,那个谁的面子都不卖,连奶母的劝都不听的小格格,竟然在香橼姑姑轻声慢语一番之后,就乖乖听话不再闹了。探春看着香橼的眼神就变了起来,这样的宫女,怪不得大家都敬着她,巴结着她,谁都不敢不给她面子。这样的宫女,比那些不得宠的主子还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当德宛第一次看到噶卢岱带着探春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七月了。这时候的香橼已经被放出了宫,探春也取代了她的地位,成为了噶卢岱身边的大宫女,很得噶卢岱的喜欢。 德宛很是打量了探春一番,变化真是不小,现在的她,看起来真是恬静多了,举止也从容端庄,说话也总是轻声慢语,面上也没了刚来时的惶惶之色,看起来很有风度,宫廷真是个改变人的地方,居然能把玫瑰花上的尖刺都磨平了。 “今儿七月初六了,你们可都准备好了?”德宛笑着问身边的宫女们。这乞巧可是宫女们最喜欢的节日了,女儿家的心事也只有这个节日可以宣泄一下。当初德宛做宫女的时候,一年中最欢喜的记忆就是七月七了。 “谢主子悬念,奴婢们已经备好了,今儿午间就去晒水。明儿午间奴婢们可要请主子赏脸去瞧瞧呢。”一众宫女们都喜笑颜开。 用完午膳后,德宛在永和宫里遛弯儿,顺便瞧瞧她们晒的水。每个宫女都晒上三四碗水,放在几个长几上。碗必须得干净,不能有一点儿的油星儿或是沉淀,放在廊檐下面,一丝尘土都不能沾上。每到这个时候,小太监们总要帮着这些宫女们看着水碗的,一般要看到初七,直看到水上晒起了水皮方好。 “明儿呀,你们就好好松散松散,找要好的小姐妹一起顽去吧。”七月七是难得的上头不加限制的日子。往日里不得了主子吩咐,这些宫女们是不得擅自离了宫室的,更不要说像小说里那样随随便便就到别的宫里去逛了,有句话叫做“离开宫门,打死不论”,就是得了许可也必须得二人同行,从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之前有个刚进宫的小丫头想从钟粹宫去别的宫看小姐妹,没经过许可,就直接被打死了。就是碰上个心善的主子,也断不会留下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奴才,就是不打死也会被赶出去。 到了初七的偏晌午,宫女们都要丢针看影,都拉了德宛给她们评判。德宛也乐得陪她们乐上一日,便索性纵了她们疯耍。 晴雯年岁大了,也有些年头不玩这个了,这个时候就总是她给下面的宫女们做评判。中午饭后就是遛弯的时候,遛到了晒水的地方,有一个缸是专给德宛备的。当然德宛这时候已经不乞巧了,可宫女们却也要借这个机会来讨她的好。晴雯一使眼色,清霜就洗了手,向天磕三个头,意为替主子求福。之后把针放在水面上,针尖朝北,针孔向南,要让太阳从针孔中射过去,就是“红日穿窗”。这个活儿,除了清霜和晴雯两个,旁人还真干不好。 在这之后,大家就开始赛着丢针看影了。丢出好兆头的自然高兴,有些人的针没浮在水面上沉了下去的,也会努力做出一副撅嘴跺脚的好笑模样来博主子一笑,晴雯虽然会在一旁斥一声“没规矩”,但声音却是软和的。 当然,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的穿针赛。她们对这个最是积极,什么绣花针、眉针、白线、牙签子什么的,早几天就先准备好了。 吃过了晚饭,天还没黑的时候,德宛就领着宫女们出来到院子里比赛了。 这时候,虽然有月亮,但光却是微弱的,在这种条件下,穿二十根针,还要把每十根一组的针线套在竹签子上,竹签子的头上还要用结上带子,是非常难的。手巧的,稳重的自然好些,有些毛躁性急的,倒常常手忙脚乱了。 德宛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众多的宫女,虽然天色暗了,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可却能清晰感觉到她们身上的快活气息。 “我好了。”先穿好的是喜雨,她两手前伸拿着竹签子请求检验。德宛自是高兴的,亲自赏了她。德宛很喜欢这些手巧的女孩子们,只要能把针穿齐了的都能得了她的赏。 热闹一阵子以后,德宛也觉得累了,便带着哈宜呼、晴雯和几个老嬷嬷先回屋子去,只留下这些小姑娘们玩闹。她们有的会端来一盆水,希望能够从水里看到喜鹊的倒影,那预示着她们以后的好运道。当然,这就是属于这些女孩子们心底最私密也是最深切的盼望了。 而探春此时却正和元春在藤萝架下躲着。这时候大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私会,她们这样也并不显眼。 “好妹妹,你在十二格格那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元春一副忧心忡忡的好姐姐模样。 探春暗暗撇撇嘴,我之前受苦受难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一下妹妹,这会子倒想起你还有个妹妹来了。“贾小主说的哪里话,七格格待人很好,奴婢很好,并没有什么委屈。”语气和动作都很是规矩,绝对谨守主仆分界,坚决不越雷池半步。 “怎么可能没委屈呢?姐姐我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那里头的苦楚,我如何不知道。只可怜你姐姐我位份低,如今又不得圣宠,也帮不得你。”说着又要抹起眼泪来。 “贾小主是真的多想了,奴婢真的没有委屈。”便是有委屈又如何,难道你真能帮我吗?前些日子你受宠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我来,现在皇上不常去你那儿了,你倒想起我来了,当我是傻子呢?一个从来都看不起她们母子的人竟会找她叙姐妹情意?真是笑掉人大牙了。自己熬油一样好容易熬出头了,怎么可能再跟她混在一起,带累了自己。 “好妹妹,你我可是亲姊妹,何苦这么生分,还是叫我姐姐吧。听着你一口一个奴婢,姐姐心里真是难受。我的妹妹,哪里不如人了,论模样、论性情,这宫里也是难得的……”元春目光温柔的打量着探春,伸手就要拉起探春的手来。 “小主,还请慎言。奴婢何德何能敢和旁人攀比?奴婢只求做好分内之事,并无他求。现在时候不早了,恐主子寻奴婢,奴婢只怕得回去了。小主保重。”探春冷冷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元春眼看着探春离开,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要不是现在皇上对自己慢慢淡了,自己肚子又是不争气的,哪里会找这个奴才秧子。真不愧是赵姨娘那个下作娼妇生的,跟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听清楚了?她确定是这样说的?”德宛懒懒坐在榻上,语气和身姿一样的慵懒。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得真真儿的,真的一个字儿都没差。”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晴雯,赏!” “奴才谢主子恩典。” 探春呀,看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不管你是因为真的忠心,还是眼睛看得清,就冲你这次的聪明,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希望你能继续聪明下去。德宛微笑着想道。 “去,把探春叫来。” 探春知道,方才她和元春的见面已经是被知道了的。这时候,她无比庆幸方才对元春说的那些话,否则……想起这些日子一来看到过的那些事情,探春难以克制的抖了抖。 “本宫知道,你是个规矩的。听说你照看小格格很是上心,本宫心里着实感激着呢。石嬷嬷,去取了那两匹新缎子来,赏了探春丫头。”德宛端坐着,笑得雍容华贵,可惜,探春只觉得身上发冷。 “奴婢哪里敢当主子的谢,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她心知这赏必定不只是为了小格格。 “罢了,听乌云嬷嬷说,格格安排你接替了香橼的位置?”能在短时间里越过那么些老人,爬到噶卢岱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可见是个不简单的。 “是,格格说习惯了香橼姑姑的伺候,奴婢是香橼姑姑教导出来的,很多事情都随了香橼姑姑,格格因此看中了奴婢。”探春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五了。” “是个大姑娘了呢。虽说规矩是二十五岁出宫,不过也有降下恩典,十七八就放出去的,也不会平白耽搁了你们。只要你好好照顾小主子,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其实德宛也实在不忍心看她在宫里熬到二十来岁,早早放出去算了。 “娘娘,”探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忙道“娘娘,奴婢情愿一生不嫁,在宫里伺候主子。” 德宛当场愣了,这探春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探春却是铁了心了。今年二月会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二姐姐迎春被五千两银子卖给了孙家,那孙家又是虎穴狼窝一般,生生把好端端的女儿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探春自是心冷不提。她知道自己已是得罪了元春,王夫人岂会容得她,只怕到时候自己连迎春都要不如了。便拿定主意一辈子待在小主子身边,若是能得了小主子的心意,便一生有靠了,何必非要回去受他们的罪? 觉得似乎有人在推自己,探春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是一起的宫女荷花,方才见到的二哥哥和四妹妹都没了踪影。 “姐姐怎么在这儿就睡了小心着凉,还托着腮,也不怕忌讳。”宫女们私下是有不少忌讳的,这睡觉托腮就是一则,据说这是苦相,永远走不了时运。 探春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德妃那里出来以后,想起从前的日子,躲在这里哭了一场,哪知道却睡了过去。忙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明明是在这儿看星星的。”这时候的她,脸上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哭过。这就是在宫里这些年她最大的变化了,脸上裹了一层面具,面具下是什么,谁都看不到。这些年,她一直都只是笑,除了笑模样,别人再没看过她其他的表情了。况且,在宫里,本来就是只许笑,不许哭的。笑不许出声,不露齿。不论多高兴多痛苦,也只能抿嘴笑,脸上只能有这一个表情。 荷花一瞧天上,哪有什么星星呀。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也是才小玲子找姐姐没找着,才出来帮着找的。小玲子说她昨儿个打络子编出一个大蝙蝠来,和活的一样,想送了姐姐顽的,连我也没让多看,回去以后姐姐可得让我饱饱眼福。” 探春一边和她往回走一边笑道:“咱们十二格格身边儿,若要论手巧的,还真就是这个小玲子了。不过我却断是不信她真的就没送过你什么的,不过是你小气巴拉的舍不得给我们看罢了。” 生与死 康熙三十三年,对四阿哥来说,绝对不是一个美好的年份。 这一年三月,他第一次知道了做父亲的滋味。可惜,这种滋味他还没品尝够,不到一个月,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拥有的小格格,就离开了。 四阿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小格格冰冷的身体哭得天昏地暗。四阿哥是个感情鲜明的人,对讨厌的人,恨不能践踏上千脚万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对喜欢的人,他也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摆人家面前让人家看个清清楚楚。而对小格格,他是满怀着希望和宠爱的,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他之前为了给孩子起名字曾经翻烂了字书,为了给孩子找可靠的奶妈亲自查遍了旗下的包衣,也曾经一个人想着以后孩子那漂亮可爱的模样,幻想她用软软的声音叫自己“阿玛”的样子,甚至有过冲动,把京城和驻京蒙古子弟中年龄相近的男孩子看一遍,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计划,他要做个最好的父亲的愿望还没实现,这孩子就没了。 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现代,也许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可是这个孩子已经品尝到了痛失爱女的滋味。 他把自己关了好几天,谁也不见,送进去的饭菜也不大动。等他终于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简直形销骨立,一点儿都看不出原先的俊秀了。 德宛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极了,一时间情难自抑,抱着四阿哥又哭上了。 康熙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 看着看着,康熙就想起来当初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承瑞。承瑞是荣妃在康熙六年所出,那年自己十四岁,初为人父的自己也曾笨拙的守在孩子边儿上却不敢碰一碰这看起来软绵绵的好脆弱的孩子,那时的自己多么的欢喜,也曾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等他长大一定要带他去草原打猎,一定要把他培养成大清最出色最勇敢的巴图鲁。 然而之后,康熙九年,长子承瑞殇;十年,三子承庆和长女殇;十一年,次子,也是嫡长子的承祜殇;十二年,次女殇;十三年,四子赛音察浑、六子长华殇。从九年到十三年,自己年年都要失去儿女,有的时候,一年失去的不只一个。那段日子,儿女出生,他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他害怕,万一自己真的付出了感情,他们却又死去了,自己怎么办?看着孩子一个个死去,他甚至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克子之人。凭什么别人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站住孩子,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总是站不住呢? 到如今为止,他已经一共失去了十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即使到了现在,每次听到孩子去世的消息,仍是忍不住难过。 他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孩子呢? 皇家的孩子不好养,这个还要他以后慢慢的去体味。 摆摆手,康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就像他从没来过。 之后,康熙赐下了很多的东西给四阿哥和宋氏,来抚慰他们的伤痛,虽然未必有用,但却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随着康熙的赏赐,众兄弟们也发挥了手足情,赶来安慰他。 其中,有和他一样经历过这种事情,明白这种痛苦的,如太子,迄今为止,他也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现在唯一的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 也有其他不过面上情的,比如大阿哥,他现在的唯四的女儿都活得好好的;再比如三阿哥,他还没有孩子,对父亲这种角色还没有尝试过,他们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伤心。 也有真心为四阿哥难过的,比如五阿哥、六阿哥,但是四阿哥觉得他们无法感受自己的痛苦。 至于其他的小萝卜头,倒是很想安慰哥哥,可惜,他们实在还只是孩子,有心无力,哪能对四阿哥有所帮助呢? 而六阿哥受四阿哥影响,对让女人生孩子这事儿倒有些害怕了。 在康熙三十一年,他也有了福晋。嫡福晋瓜尔佳氏宝琳和侧福晋富察氏锦心。瓜尔佳氏是镶黄旗人,三等公傅尔丹的幼妹,富察氏则是一等男米思翰的小女儿。其实,对此,德宛还是很奇怪的。毕竟她记得米思翰早就该去世了,可人家现在还活着呢,虽然身体已经非常差,眼看就要断气了。 虽然六阿哥真的在乾清宫来了个一哭二闹三打滚,最终也没能真的把那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推拒出去,还第一次被康熙拎起来训了有小半个时辰。幸而后来康熙为了安抚他这受伤的小心肝,给他找了宫里最年轻漂亮的宫女钱玉容去伺候他,并承诺等他再大一些,可以跟福晋圆房的时候,只要福晋有了身孕,就把那个宫女赐给他做格格。 康熙其实很受伤,他可是费心给这个儿子选了出身好,长相也不差的两个福晋,怎么这个臭小子就这么看不上自己的心意呢?堂堂皇子阿哥,竟然是一个只知道美人的小色鬼,这像什么话?不过康熙也是个倔强的,你不要我就偏给你。不过又怕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又搞出什么来,又不得不找了个漂亮宫女来吊着他。 这不,前头吊了根胡萝卜,叫做小六的犟驴也不得不跟着萝卜朝前走。 现在,他的福晋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可看看自己四哥的样子,他却突然害怕了。万一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好歹可是自己的孩子呢! 于是,六阿哥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从未喜欢过的嫡福晋用正眼瞧了。 其实瓜尔佳氏宝琳一点儿也不丑,可惜清秀的相貌入不了酷爱美丽的六阿哥的眼。然而在六阿哥罕见的青眼之下,宝琳聪明的发现了六阿哥的心思。宝琳用来吸引六阿哥的方法就是母爱。当然并不是说她真的把这种母爱当作了工具,而是她会在他面前完全展示出来,她会和他谈起孩子的性别,孩子会更加像谁,孩子的未来,零零总总。 每当想到这个孩子,宝琳都会笑得很温柔,她很感激上苍。她知道丈夫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康熙的话,也许他根本不乐意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六阿哥虽然脾气糟糕,人又霸道,但他也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他自幼就崇拜他的皇阿玛,并热爱着他的额娘。他喜欢威风凛凛,气度雍容尊贵的皇阿玛,但他最喜欢的却是他的额娘柔软的微笑,温和的抚触。而现在的宝琳,成为准妈妈之后,就蜕去了原先的青涩稚嫩,变的柔软温和起来。这样的宝琳,开始让六阿哥觉得,很舒服。再想到从前,自己喜欢玉容,对她总是爱理不理,冷冷淡淡,就是她有了孩子以后也没有对她好过,可是她却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也从不仗着出身好就胡来,对额娘更是孝顺体贴,便突然发现自己很是对她不住。 就这样,两人一个有心弥补,一个顺势而为,竟然呈现出一派和谐景象。 玉容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好在康熙信守承诺,宝琳有孕后就升了她做格格,但看着六阿哥的心渐渐离了自己,她还是恨恨不已。 而侧福晋富察氏锦心呢,却暗自高兴。从前六阿哥虽然不得已碰了嫡福晋,但眼里只有一个钱玉容。现在总算他的眼睛从钱玉容那里移了开,只要钱玉容那里不再是独占宠爱,自己就有机会了。 果然,宝琳自己不能留六阿哥过夜,又不愿意再便宜了钱玉容,这么一来,就只能劝六阿哥去侧福晋富察氏那里了。 其实富察氏锦心倒是个挺俊俏的姑娘,可惜之前被那个钱玉容的光芒遮了个严严实实。现在六阿哥一看,原来,自己的侧福晋也是个能入眼的,便也开始不时来走动走动了。 富察氏是个性子活泼的,唱歌跳舞都很娴熟。六阿哥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便觉好奇不已。他自己文化素养在康熙的督促下很是不错,富察氏也是自小吟诗作画的,六阿哥比较一下现在不大能动的嫡福晋,大字不识一个的钱玉容,就当找到了知己,日日写写画画,兴头十足。 钱玉容的宠就又被分走了一块儿,气得在屋子里直砸东西。 不过,很快,钱玉容就等来的翻身的机会。 两个月后的一天,她去给福晋请安,路上不知怎么就昏倒了。大家忙找来太医一看,她有孩子了,一个半月。 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有了身子,六阿哥很是开心,忙赏这赏那赏了一堆。 嫡福晋顿觉压力大了起来,暗自祈祷一定要生个小阿哥。 富察氏在屋里扭着帕子心生不平。六阿哥身边就三个女人,从前他不到自己这里来也就罢了,可现在大家都能侍侯他,凭什么其他两个都有了,就自己还肚子平平。 不过,富察氏转念一想,其他两个都不能伺候六阿哥了,这岂不是给了自己天大的机会吗?好好乘这几个月笼络住六阿哥是最好的,若是笼络不住,能得个儿子也好啊。便觉得反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贵妃没了 六阿哥的嫡长子弘憭的出生并没有给皇宫里带来多少笑声。因为在他出生三日后,宫里就迎来了一件丧事。 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是贵妃去世的日子。 在生下女儿之后,贵妃的身子就一直不甚康健,而之后又一直操心宫务,也一步步拖垮了她的身体。 毕竟也是陪了康熙十多年的人,又一直没有犯过什么错,只是一味恭谨守礼,对上对下也都周到得很,康熙对她也是信任的。 虽然知道她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但康熙也没想到贵妃竟然这么突然就去了。这一场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把贵妃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而康熙犹豫了两天,还是追封了贵妃为皇贵妃。 看着十阿哥迷茫的模样,康熙叹了口气。这是宫里除了太子以外出身最尊贵的孩子了,养在谁的身边是一件绝对不可以随便决定的事情。 康熙首先排除的就是德妃。再想想明珠和索额图,惠妃也被排除了。剩下的荣妃和宜妃,想想荣妃之前连死四子,想给荣妃一个补偿,又想到宜妃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素来感情不错,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葬了贵妃之后,康熙终究还是决定把十阿哥交给宜妃抚养。 “九阿哥,朕知道你素来和十阿哥亲厚,你们也能玩到一起去,以后多照顾照顾他。”康熙摸摸十阿哥的头,把他交到了宜妃和九阿哥手中。 宜妃很是高兴。要知道十阿哥可是钮祜禄氏唯一的皇子,若自己能够抚养他,也就意味着自己和钮祜禄家也能搭上线了。 十阿哥也稍稍放了心。在后宫中他最亲近的兄弟就是九哥了。那些年长的哥哥们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再年幼一些的弟弟们他也没什么兴趣哄他们玩儿。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呢,七、八、十二几个他也不大瞧得起他们的出身,最后只剩下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和他玩得来了。正好九、十一两个阿哥都是宜妃的儿子,所以他也就不那么排斥宜妃了。 他一直是个骄傲的孩子,因为他的额娘是贵妃,他的母族是钮祜禄氏。说实在话,他其实瞧不大起除了额娘之外的每一个宫妃的,当然也包括宜妃。可现在,自己却只能寄人篱下,想想前几天舅舅跟自己说的话,十阿哥低下了头。额娘,你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六阿哥府中,钱玉容和富察氏心情也很好。 原本福晋生下嫡子,对她们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这孩子出生的时机真是太好了,他出生之后,贵妃就病重,他洗三之后,贵妃就没了。这一下,本应深得康熙喜爱的六阿哥嫡长子就这样失了圣心 瓜尔佳氏无奈,只能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暗自垂泪。 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德宛还是叹息一声,赏了几样东西下去了。顺便也跟垂头丧气的六阿哥吩咐了,“这孩子是委屈了,可毕竟是你的嫡子,万不可因此就对他不喜了。孩子还小,以后好好教养,未必没有机会得到你皇阿玛的看重。” 六阿哥虽然觉得不怎么吉利,但也没有因此就以为自己儿子怎么样了。其实,对他来说,贵妃就是压在额娘头上的大山,虽然不能说他就真的盼着人家早点儿死了,但是对于贵妃的死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德宛却是实实在在为贵妃的死而烦恼。 当然,也不是说她就真的对贵妃有什么感情了。只是贵妃死后,必然又会引起一番权利的争夺,她虽然不愿意争夺,但更不愿意做案板上的肉。到底该不该出手呢?德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子。 突然,二十八年康熙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出现在脑海中,德宛浑身一激灵。 罢了,还是着力于自保吧。至于权力之类的东西,对现在自己来说,可绝对没有康熙的心意来得更重要。 于是,德宛再次过起了悠闲懒散的生活,每天绣绣花,打理打理花草,哄哄孩子,不时的做几道小菜给太后和皇帝尝尝,反正她手头权力不大,相应的事务也就不多,倒给了她享受生活的机会,再说,她现在发现,每天没事的时候,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其他的妃嫔演的这出清朝真人版《金枝欲孽》,也真的觉得很有趣味。想想看,皇帝和太后是不是也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看这宫斗戏解闷儿,只要不出格就看个好玩儿,要是过了火就换个人来演。 当然,德宛也是信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人,有好戏看怎么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娃。于是,哈宜呼、噶卢岱都成了票友,就连六阿哥和十三、十四阿哥也不时捧捧场,四阿哥呢,虽然没兴趣可奈何不了群众的力量,也不得不偶尔参加一下集体活动。 说实在话,德宛现在的心态很好。只要自己这只蝴蝶不要再乱扇翅膀,只要这历史不要被改动太大,未来自己做太后的日子长着呢,何苦争这一日之长短? 有的时候,德宛不得不暗自庆幸自己穿的是德妃而不是其他的妃子,想想惠妃她们几个晚年的时候还要看着自己儿子受那样的罪,就觉得感慨起来了。然而想到自己这几个儿子,历史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可是敌人呢,现在又多了一个未知命运的六阿哥,德宛也有些迷茫了。万一以后自己还得看着他们兄弟内斗,她就觉得浑身发冷。自己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尤其在关系到皇位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把握。 想来康熙是被其他几个妃子的争斗闹得头疼,倒是来永和宫的次数稍微多了几次。康熙来得多自然是好事,德宛也每每都把自己名下的几个小东西拎出来跟康熙说笑玩乐一番。永和宫的孩子们跟康熙都是亲近的,彼此之间很是亲昵,让康熙很是受用。 作为父亲,自然是喜欢跟自己亲近的孩子。但是在皇宫,跟皇帝接近的机会可不多,即使皇帝是他们的父亲也一样。所以有的很少见到康熙的孩子在康熙面前自然是紧张的、畏惧的,甚至是疏远的,这样的态度也会进一步拉开康熙和他们的距离。而永和宫的孩子不一样,康熙常常到永和宫,这些孩子和康熙的接触自然也多,当然就亲密得多。而他们这样的表现也更能满足康熙做一个慈父的心愿,自然康熙就更加喜爱他们了。 对于这点,德宛是相当乐见的。不过还是会对他们敲打一番,“皇上虽然是你们的阿玛,但他也首先是皇帝,你们小的时候还不打紧,可长大了以后就要注意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你们先是臣子,然后才是儿子。皇上是个好阿玛,他疼爱你们,所以,你们也绝对不可以让他伤心。孝敬皇父,友爱手足,你们可记住了?”当然有些再深一些的话就不好说了,谁知道康熙在她身边安排了些什么人呢。再说有些事也是需要他们自己去体会的,自己体会出来的才会记忆深刻。 “娘娘,贾贵人和徐常在来给娘娘请安了。” “?让她进来吧。”德宛对这种制度很是无奈。看着这些年轻鲜嫩的新进妃嫔,德宛就无法不去想到自己的年纪。所以,德宛对这些年轻的宫妃很是不喜欢。可是别的宫里的可以不见,自己宫里的却是要每天早晨来请安的,所以每天早晨对着贾贵人和徐常在,德宛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不过随便说了一小会儿的话,贾贵人就先退下了,这时候,徐常在却突然跪了下来。 “徐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娘娘,奴婢有要紧事要禀告。”说着,她向两旁看了一眼。 德宛一愣,便挥手让奴才们都下去了,只留下晴雯和喜雨。“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娘娘,这事儿已经憋在奴婢心里多年了,奴婢一直不敢说。可奴婢实在受不了了,再不吐出来的话,奴婢真的……”徐常在哭了起来,“奴婢原先是伺候敏主子的,跟奴婢一起的就是叶子,奴婢一直都没有发现过什么。可是佟娘娘出事的那几天,奴婢就觉得敏主子一直心神不宁的,而且不只是敏主子,连佟娘娘身边的彩霞姑娘也有些不大对劲儿。后来佟娘娘去了以后,奴婢发现敏主子似乎对那个叶子很是忌惮,叶子说什么,敏主子都不敢驳她。可奴婢虽觉得奇怪,却不敢多说什么。直到后来敏主子没了,叶子出了宫。奴婢后来才知道,原来叶子和彩霞姑娘是亲姐妹。奴婢心里害怕,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也不敢说。可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奴婢真的快疯了。求娘娘,查查我们主子的……”说到最后,徐常在已经泣不成声。 德宛浑身一震。她猜想过章佳氏的死没那么简单,可事情真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真的希望自己从没听到过。 余光扫过喜雨,德宛暗自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麻烦事 夜间,茶水间的常顺准备好了吃食。等着值夜的宫女们来休息。 “常公公,”宫女们对这个老太监还是很尊重的,常顺也总是一副和气模样。 “咦?常公公,怎么晴雯姐姐的粥就和我们的不一样呢?” “就是,公公偏心,下次我们也要。” 其他宫女纷纷笑了起来。 “好了,就你嘴多。那是娘娘晚间赏下来的,我当时不饿,才给了常公公,让他夜间给我做上。倒是你们眼尖,平日里做活儿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样争过。”晴雯笑了笑,“罢了,你们实在想要,我的就给你们分了吧。” “好姐姐,我们不过就是说说罢了,哪能真用了姐姐的东西。况且这是娘娘赏下来的,我们怎么好用。”大家哪里敢真的用了她的,忙笑着推了起来。 “你们呀,现在不要待会儿可就没了。” “真的不用,晴雯姐姐快用吧,娘娘可是一时都离不得姐姐的。” 晴雯匆匆用了吃食,又赶忙回了工作岗位上。 早晨,德宛一起身,晴雯就近前来伺候了。 “如何?”趁着旁人还没进来,德宛悄声问了一句。 晴雯冲着她点了点头。 “好了。”德宛拍拍她的手。这时,其他伺候的人已经上前来了。德宛也就停下了和晴雯的交流。 然而,这天中午,德宛正在和几个宫女闲话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当有人发现的时候,徐常在已经成了水下冤魂。 她身边的三个宫女,有一个叫茉莉的失踪了,另外两个,被康熙直接下命杖毙了。 可一直到事情完结,无论是太后还是康熙,都没有说过一句要查查徐常在死因的话。仿佛她这样死去很正常。 德宛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一片冰凉。 “晴雯,以后对着喜雨还和以前一样,就像从没发现过。你们还是好姐妹。”德宛拍了拍晴雯的手。 那人既然已经把喜雨这条线,放在了明面上,她也只能接着了。那暗地里的钉子呢,有几个?会是谁?不过,如果那人不愿意的话,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发现那个暗地里的钉子了吧。 可是,那人为什么会让喜雨化暗为明呢?仅仅为了警告自己别管闲事?这不可能。为了让自己乱了阵脚?也不应该。那是为了什么呢?算了,那个人的想法,只怕自己永远也想不透吧。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就什么也不怕了,到时候喜雨还能做一个护身符呢。 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晴雯、喜雨以及其他的人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德宛自此倒是凡事不避喜雨,对喜雨来说,永和宫几乎透明化了。 只是德宛比往常更沉默了。虽然不喜欢徐常在总来给自己请安添堵,可也没想过要她彻底消失呀。 在宫中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呢?尤其,对那个人来说。 只是,徐常在的死,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或者说,佟妃的死,关系着怎么样的秘密?使他容不得别人去碰触? 罢了,要那么多好奇心做什么?她又不想做第二个徐常在,她还有那么多孩子要照顾呢。敲敲脑袋,算了,忘个一干二净好了。更何况她还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呢。 三十四年一月底,六阿哥的格格钱氏生次子弘旸,三十四年五月,侧福晋富察氏有孕。三十四年四月,四阿哥的格格李氏生次女多西珲(比历史提前了三个月)。 弘旸和多西珲刚出生的时候,身体都很好,看着让人很放心。于是,德宛心情便很好了。 “老六呀,两年得了两个儿子,怎么看着倒不怎么开怀的样子?”德宛靠在榻边,上头睡着两个小家伙,弘憭睡得沉沉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喜气,弘旸才三个月大,看着白白胖胖很像他母亲。 “没什么。”六阿哥虽然这样说,可眼角眉梢却分明写着“我很生气,大家快来安慰我”。 “到底怎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德宛可不信有谁能欺负了这个小霸王去,他不去欺负别人就很给大家面子了。 “哼,倒是没有人欺负了我去,可欺负了我哥哥,不跟欺负我是一样的吗?” “什么?”德宛眉毛一挑,瞪向四阿哥,“老四,怎么回事,倒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 “哪有的事,他说的是五弟。” “才不是,四哥和五哥都被人欺负了。就是那个李尔佳家的叫艾欣的那个,额娘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当年还到过咱们宫里一趟不是?似乎和老五很是亲近。”德宛心里一沉,该不会是她害的吧。 “哼!当年我就看她不上,要不是五哥偏偏喜爱她,我才懒得理会她。结果呢,最近倒是装模作样起来,对五哥爱搭不理,还老说她对五哥没那个心思。我呸!她既没那心思,当初何苦勾引我五哥来?现在又掉转头整天想着勾引四哥,害四哥天天躲来藏去的。还有八弟也被她缠上了,不过八弟性子温和,倒是老让她得寸进尺了。就因为这个,五哥最近也跟四哥疏远了好多,都是她害的!真是不要脸!”上一次选秀时艾欣本就该参选的,可正逢着她祖父过世守孝,便往后推了。为了她,五阿哥好容易才说服了皇太后暂时不给他指婚,只等着她出了孝做自己嫡福晋。谁想到,那会儿没见她说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必成的时候,那个艾欣居然弄了这么一出,给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还害了天家兄弟不和,这可是大忌。 德宛心头一跳,这可是清穿女的必备戏码,总是要弄得兄弟几个之间有了嫌隙,便问道:“老四,你可有去找过老五,我看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吧,免得他误会了跟你生分了。” “额娘,这事儿儿子想大概五弟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早晚他会想清楚的。”四阿哥叹口气,不是他不想找老五,而是这个弟弟现在躲他躲得紧,就是见着了也根本不愿意跟他接近,害他想解释都不行。 六阿哥在一旁打趣起来,“谁叫你随了额娘,咱们兄弟里谁还能比你更好看?” “胡说八道!男儿家谁会只想着一张脸,再说,要论相貌,八弟和九弟也极出色的。”四阿哥有了些不自在。 八阿哥相貌确实漂亮,看见他就很难不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句话: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而九阿哥呢,现在的身条儿也从肉丸子向香肠过渡,相貌又尽随了宜妃,容貌秀美,身段俊俏,举止风流,所过之处,常惹得小宫女们面红耳赤,媚眼乱飞。然而此二人一柔一媚,与四阿哥的清隽,倒是皇子中相貌最出色的。不过德宛看来,还是四阿哥最是顺眼,其他两个生成那样,倒是有了两三分女态,失了男儿家的刚气。 “这般水性扬花,老五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老四,你还是趁早跟老五谈一谈,你们兄弟虽是打小的情分,可人心毕竟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还真保不住五阿哥就因此心里存上一段心事,害了你们兄弟感情。”想起前世所见的,多少兄弟因为女人反目成仇,她就心里直打颤。 “至于吗?不就一个女人吗?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那个婉宁值得五哥为这么件衣服就断了手足?过不了多久五哥就会忘了她的。”六阿哥对此真是嗤之以鼻。 “呸!”德宛怒道,“就算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但你看看去,缺胳膊断腿儿的常见,当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你见过吗?再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眼里的鱼眼珠子保不住在别人眼里就是珍珠了呢。”这个歧视女性的混帐小子,要不是看你现在还算有点儿孝心,老娘真恨不能把你回炉重过一遍。 六阿哥也明白了,自己额娘也是女人,自己这么一说,能得了好脸色才有鬼,当即点头哈腰端茶倒水摆出一副十足的奴才相才把德宛哄得又露了笑脸。 对这些儿子,德宛除了常开些小玩笑,倒也是常常生气的。不管是真气,还是假气,总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额娘也是需要哄的女人。 为此,德宛也时常暗自唏嘘的。上辈子,就因为这一身的病,夫妻感情冷淡多年,也没机会做那种被哄的小女人。而这辈子,做了皇帝的女人,只有自己小心翼翼伺候的份,想被哄一哄?做梦梦到的概率都比现实中的大一些。没奈何,居然沦落到从儿子这里来找平衡了,德宛都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茶几了。 其实,康熙对他的后妃还是很好的,可德宛对这个还真是又爱又恨。作为女人,自然希望自己是丈夫心中的唯一,是他的最爱,可现在置身于这样一个封建后宫之中,德宛又乌龟地希望自己能泯然众人,不要引起公愤。结果这种矛盾心理在康熙十数年如一日的“对她很好,但对别人也很好”的表现的刺激下,使得她那副冷淡的面具越来越不稳了。 德宛想起从前自己看那些清穿文的时候,那些女主们在拥有了一个“真爱”之后,对剩下的那些不是“真爱”的“怜惜”、“敬仰”、“心疼”们总会有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总是在“忘了我吧,这样你才会过得更好”和“那样的感情怎么能真的忘记了呢?”之间来回拔河,结果却使得“真爱”和“非真爱”们都痛苦不堪。对此,自己还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现在自己也走进这样一个死胡同了吗?虽然没有什么“真爱”,也只有这么一个歪脖树充当一下“非真爱”,但她对这种纯属找虐加虐人的感情还是非常愿意退避三舍的。 于是,几位阿哥格格们又发现,他们的额娘似乎又“中邪”了。 然后,他们发现,和额娘一起“中邪”的还有他们的舅舅博启,真不愧是亲姐弟呀。 博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不时的习惯性摇头哀叹,对月流泪,迎风伤情,让几个小阿哥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要长满全身了。 不过一次六阿哥无意中对着康熙说了博启的“中邪”症状以后,康熙也多少留了点儿心。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发掘出来的好苗子,可不能轻易被毁了。得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纨绔子弟给拐带坏了。 爱情与友情 几天后,博启被召进宫。才刚进殿,一摞诗稿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那个姓林的就是你性情大变的原因?”查了半天,康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子竟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看上的还是有主儿的,像话吗? “皇上……”博启跪在地上,脸色大变。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可是觊觎朋友之未婚妻了。若是没有人发现也就罢了,可现在不但被发现了,还是被皇帝发现了,博启心里开始打鼓了。 “你喜欢她?” 博启低下头,默不作声。 “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去战场上立功回来,朕可以把她赐给你。” 博启倏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可是,皇上,林姑娘她,是个汉人。”博启脸色又暗了下来,并不相信康熙肯因为区区一个自己而把林姑娘抬旗。 “哼,满汉不通婚,你的嫡妻朕自然会挑个好的。” 博启脸色彻底惨白,皇上的意思是,林姑娘做自己的妾?这怎么可以! 想起那日在庙里,无意中闯入的院落,那一个葬花的身影。自那以后,博启心里就植入了那个身影,醒时念着,睡时也要在梦中看一眼。吃饭时想着她,写字时想着她,对月时想着她,赏花时也想着她。明知道身份不同,这段痴情定然不可能花好月圆,然而心里却总是不停地想东想西,总想找机会再见她一面。 想方设法查出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竟然已经定婚了,对方正是礼部尚书张英嫡出第三子张廷璐。 手下去查探的人说,她是都转盐运使司运使林海的女儿,因没了母亲才被接到外祖母身边代母尽孝,据说她的外祖母本是想要把她嫁给贾宝玉的,怎奈那宝玉母亲王夫人更看好自己姐姐的女儿薛姑娘,林海对林贾两家亲上加亲也没多大兴趣。而且,两家毕竟身份不同,贾家是包衣,林家却是汉人,才只得罢了。 虽然这林姑娘已是定了婚的,可心里的不甘还是促使他找上了她的未婚夫。以各种方式的巧遇让他相信他们之间有“缘分”,再处处迎合其爱好,使之引以为知己。如此这般努力了数月,才成为密友。 后来在张家,无意中见到了一叠诗稿,皆是女子笔迹,心中就钦佩不已。张廷璐见他喜爱这些诗词,恐他说出去,才告诉他此乃未婚妻林氏所作,求他不要流出去。 此时,博启心中一面羡慕林氏的才学,一面又难免空落落的。 便几度强笑着打趣张廷璐,见他虽然尴尬,但眼中含情,面上也腾起红云,说起林氏来,连语气都柔软上几分,便知道这张廷璐对这个未婚妻心里也是极喜爱的。 此后,博启便新添了一段心事。对林氏,总是放不下牵挂,可想到好友,心中又惭愧不已。人家以诚心待他,他却觊觎着人家的未婚妻,便愈发瞧不起自己了,觉得自己真是面目可憎,禽兽不如。 看着张廷璐因为婚期一日日的接近而气色越发好了起来,时不时的走神,眼中满满的期盼,脸上不时拂过的红云,都让博启几次难以抑制地在心底生出了恶意,暗暗希望两人之间的婚约突然出了什么岔子。事后又自责不已。 然而此时,在他心已灰了大半,心魂俱碎之时,康熙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希望。 博启的心已经难以自持了。一时间因为有了希望而欢欣雀跃不已,一时间又不忍那样难得的女子只能为妾,一时间想着只要自己以后好生护她爱她就是,一时间又添了“近乡情怯”之感,一时间又生恐林姑娘因他横刀夺人之妻而看薄了他,真真是左思也不对,右想也不妥,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配不上那人,又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心里难受。 看着殿上的康熙,博启感念他对自己的好,觉得自己自暴自弃很是对不住康熙。然而若是自己做那等小人,难道又对得起他这么些年对自己的栽培吗? 不觉间又想起张廷璐那张温和的面孔,爽朗的笑容,信赖的话语,他曾说过“我和你是好兄弟,便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茫然了,不知该如何自处。 “罢了,朕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三日后告诉朕你的决定。”许是知道他的矛盾,康熙还是没有再逼着他,而是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奴才谢皇上。”博启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你怎么了?这么神魂不定的?”第二日,张廷璐来找他时,见他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大吃一惊。 “没什么,只是碰到了难以决断之事。”博启甚至不敢看他,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不配和他成为朋友。 “什么事,若是可以说的话,不如说出来兄弟帮你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博启苦笑,只怕我真的说出来,这兄弟就做不成了呢。“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军营里面,我真的下不了决心。” “什么?”张廷璐大吃一惊,“你才十五吧,怎么也要再等几年,成了家立了业再说吧。” 看着博启一副苦瓜脸,心道可能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张廷璐最终还是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兄弟,你放心,你做啥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的婚事,我……”博启还是不大说得出口。 “得了,我知道。要是当了兵,哪能那么方便,就算你不能来喝兄弟的喜酒我也不会怪你的,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你说是吧?”张廷璐笑着安慰他,更让博启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呀,咱们是好兄弟。”博启顿了顿,“不论发生什么,咱们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那是当然,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对!一辈子的好兄弟,不论发生什么,咱们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而德宛这时候才知道博启居然喜欢上了林黛玉,顿时觉得真是天雷滚滚呀。 “无妨,朕看他是跟着京里这些纨绔们学坏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就整日里学着风花雪月的,不求上进!等把他往军营里扔个几年,你看他回来以后还这么儿女情长不?只怕那什么林姑娘花姑娘的都忘到脑后了。”康熙到现在还是觉得不满。 德宛无语。康老大呀,你不要以己度人好不?你自己无情就罢了,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我们家博启这可是初恋呀,虽然初恋多以失败告终,可最最难以忘怀的不就是初恋吗?再说,我们博启眼光不错呢,看上的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呢!只可惜林黛玉是汉人,不然配给我们博启也挺好的。想当年德宛可是最喜欢林了,但凡是能在网上搜到的陈晓旭版的林黛玉剧照都收集起来了,没事就看看偷着乐。这会子倒是起了心思想要瞧瞧林黛玉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臣妾倒是想瞧瞧那个林氏是怎生模样。” “哼!有什么好看的?”康熙倒是对林黛玉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也难怪,康熙毕竟对林黛玉在后世的知名度一点儿都不知道嘛。 德宛只能哀怨了。林妹妹见不到,自己的宝贝弟弟又要被扔军营里去当大头兵去了。不过想想博启若不是因为林妹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到那样艰苦的地方去,顿时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然而,心情低落的人可不只博启一个。 德宛发现最近十三阿哥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粘在自己身边,每当其他孩子们围在自己身边嬉闹的时候,他都安安静静的,让德宛觉得很是奇怪。 原本德宛还担心十三阿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可十三阿哥说没有,整天和他混在一处的十四阿哥却告诉德宛说最近十三阿哥跟自己不向从前那样亲密了,所以他的事情十四阿哥现在也不大清楚了。 德宛愣了,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叛逆期到了?可,他才多点儿大呀,难道叛逆期提前了? 德宛还没找到原因的时候,十三阿哥又经历了一次打击,精神便更萎靡了。 “你说什么?十三阿哥被皇上训斥了?”听到这话,连德宛都不敢相信了。十三阿哥聪明乖巧,康熙素来疼得紧,怎么突然间就训斥上了? “回娘娘的话,今日皇上去检查皇子们的窗课,十三爷没背下书来,皇上提问十三爷的问题也没答好,皇上就训斥了十三爷。” 十三阿哥功课没通过康熙的检查?这可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可联想到最近他的精神状态,德宛只能叹了一口气。看来若是不能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会时常发生的。 叫来十三阿哥身边的奴才们,问了一通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德宛都快要泄气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娘娘,奴才记起来了,似乎几天前,九爷跟十三爷见了一面以后,十三爷就变得很是奇怪了,不爱说话,也少见笑脸了。” 难道是九阿哥欺负十三阿哥了?“还不快把那天的事儿细细说一遍!” “那天十三爷嫌身后跟了一群人实在累赘得很,就把奴才们甩开了。等奴才好容易找着十三爷的时候,爷一个人站在花园子里,表情很奇怪,可奴才瞧着不远处走过去的人像是九爷,还以为是九爷欺负了十三爷,可十三爷却啥都没说。后来,十三爷就不对劲儿了。” 九阿哥跟他说了什么吗?能让十三阿哥变成这样,甚至对自己也…… 德宛突然顿住了,难道是这样? 决定 三日后。 “皇上,奴才愿意去边疆为大清守边,”博启在殿下磕头,“可是,林姑娘,奴才不能要。” “?你不满意朕的决定?” “不,奴才很感激皇上您对奴才的厚爱。可是,林姑娘已经是奴才好朋友的未婚妻了,奴才不能做这等夺友所爱之事。只要……只要她活的好好的,奴才就,心满意足了。”博启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凉,难以自抑的颤抖起来。“奴才会为皇上戍守边疆,做大清的巴图鲁,等奴才回来,会给皇上看到一个全新的博启,一个让您骄傲的博启,一个不枉费您教导的博启!” 看着下面的博启,康熙笑了,这才是那个他喜欢的孩子。 “你这孩子,”德宛看着眼前犹带着稚气的博启,“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才十五岁呀!”眼泪止不住倏倏落下。 因为博启马上就要离开了,康熙允许已经不再是孩子的他来跟德宛道别。 “姐姐,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你放心。等我回来以后,就会忘记这段感情的。我只求姐姐别怪林姑娘,我只是无意中见了她一面。她并不知道我,我的感情她也完全不知道。求求你,别迁怒她好不好。等我回来以后,就会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那个林姑娘,可就是那个贾家外甥女,贾贵人的表妹,林海的女儿?” “是,正在那个林姑娘。” 德宛看着弟弟,想起那个前世曾极度喜爱的林妹妹来。她从没想过,现在会面临这样的情形,自己的弟弟被她连累到这样地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真的能不能继续去喜爱她了,虽然她确实很美很好,可,她不忍责怪自己已经如此悲伤难过的弟弟,只能忍住不去怪她了。 “你真的确定,不会后悔吗?”德宛定定望着他。 “是,我不会后悔。喜欢不代表就要占有,我只要看着她过得好就好了。那人对她很是深情,人品也正直无私,又才华横溢,我相信他一定会对她好的,这点我可以放心。而我,只是去磨练自己一番,等我回来的时候,姐姐就会发现,原来您的弟弟是这么出色的男子汉,您不必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安的。” 两个月后,博启准备离开家的时候,张家兄弟们来了。 “博启,我爹叫我给你带句话,有志不在年高,虽然你才十五岁,可是他相信你会成为第二个冠军侯的。” “张大哥,我才不做冠军侯呢,我会做独一无二的博启!”博启努力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来。 “就是,我们博启哥哥文武双全,哪需要跟别人比?”张廷瑑满脸的羡慕,他也好想去战场建功立业呀。 “好啦,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好好讲讲战场上的事情。”博启拍拍张廷瑑的肩膀。 “廷璐哥,几个月以后,你就要成亲了吧。做了别人的夫君,就一定要担负起责任来,一定要好好待嫂夫人。”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博启直直望进张廷璐的眼中,神色严肃。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对博启突然的变化,张廷璐有些诧异。 “没什么,”博启低下头,“我已经十五了,等几年以后,只怕连廷瑑都已经儿女双全了,我还是孤身一人呢。”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萧索了,“廷璐哥,嫂夫人才华横溢,怕是再难找到这样的女子来配你了,所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对吧?小弟不能喝哥哥的喜酒了,就只有在这里预祝哥哥和嫂子鹣鲽情深,白头偕老。” “好了,你放心,我和你嫂子一定会幸福的。”顿了顿,张廷璐又笑了开来,“好啦,不说这些了,再说下去,我们博启只怕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现在喝不着哥哥的喜酒没关系,等回来以后,哥哥和廷瑑的孩子都得给你敬酒了,到时候,你这个做叔父的可不能小气了!” “那是,你放心,只要你们的孩子肯给我敬酒,我绝对小气不了!” 大笑过后,博启踏上了征途,心中豪情万丈! 德宛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博启担忧,因为她还要操心选秀之事和十三阿哥的心事。 德宛很郁闷。明明记得才选了没多久,怎么又开始选秀了? 这次选秀任务不轻,太子已经二十一岁了,侧室不少,可嫡妻还没有着落呢,另外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也应该栓婚了。尤其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六阿哥还比五阿哥小一岁呢,跟七阿哥也是同一年出生的,可人家六阿哥嫡子都有了,这两个身边儿连个人都还没有呢。七阿哥腿脚因为那次的意外有了问题,因而脾气有些怪异暴躁,心思也较旁的兄弟更为敏感,万一这次又不能得了好的福晋,心里多想了,怕也是个难办的事情。 至于京城里宗室子弟,等着皇帝指婚的大小伙子也有二十来个,各府福晋最近为了儿子的婚姻大事,进宫跑得腿都细了。 德宛却懒得管旁人怎么想怎么做。反正今年她没有哪个需要娶老婆的儿子,娘家也没有传话求她帮忙指婚,也就清闲了下来。正好解决十三阿哥的问题。 “胤祥,额娘今儿想跟你谈一谈。你最近似乎很不对劲儿,神思不属的,功课眼看着也落下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母子两个,你有什么事情也不必藏着掖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额娘,儿子真的没事儿,累额娘为儿子忧心,儿子心里甚是不安。”十三阿哥规规矩矩回道。 德宛愣了,以前他虽然也守规矩,却不曾对自己这般疏远过。难道九阿哥真的对他说了他生母的事情? 十三阿哥的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德宛也几次想过要不要跟他说,毕竟她也担心以后若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些挑拨的话,倒还不如自己先把话说清楚了。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得一次次想着他还小,就这样拖下来了。看来,现在是一定要说出来了,否则只怕十三阿哥的心结再难解开了。 “胤祥呀,你知道你最近这个样子,额娘有多担心吗?你再这样下去,不只是额娘,就是死了的人也……”果然,德宛发现在自己口中吐出“死了的人”的时候,十三阿哥的神色变了一瞬,却仍是一语不发。 “胤祥,你也大了,额娘也不好逼你。晴雯,带十三阿哥去后殿,让他一个人呆着,好好想想。”后殿就是章佳氏当初住的地方。现在那里还有一个陈嬷嬷,是当初伺候章佳氏的心腹嬷嬷,如今也时常在那里为章佳氏和十三阿哥念经。 陈嬷嬷和十三阿哥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不过德宛只要知道十三阿哥自那之后性子又明朗了起来,对自己也重新亲近起来就够了。 康熙这几日也很欢喜。他的养女,和硕纯禧公主兰馨终于生下了一子。兰馨二十九年嫁给了蒙古科尔沁部台吉班第,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好消息。现在得知兰馨生下了一个儿子,康熙自然不免得意了起来,有一个与大清有血缘关系的继任者也是一件好事。由此也不由得想起了荣妃所出的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她在三十年六月嫁给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至今也没有子女,虽然荣宪过的很好,和额驸关系也不错,但康熙仍然很有些烦躁。同样没有子女的还有布贵人所出的三公主和硕端静公主,她是三十一年十月嫁给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的。没有大清血统的继承人,只嫁个公主过去能有多少作用?然而虽然他是皇帝,却也不是什么都管得了的,比如这生不生孩子的事情他就管不了。 此时德宛的三个女儿中,哈宜呼已经十四岁了,萨伊堪也十三了,这两人一个有太皇太后的余荫,一个有皇太后的爱护,德宛并不担心她们会嫁得过远。而她最担心的是自小就在她身边长大的小女儿噶卢岱,噶卢岱也有十岁了,年纪虽小,却很聪明,这从她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来,有时候她也会说一些自己对某件事情的看法,也确实有可取之处,而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一点。因为康熙似乎也已经发现了这个素来安静的女儿聪明灵慧的一面,并且有意无意的在培养她的能力,这让德宛的神经很是敏感,生怕这是康熙想要把她嫁往蒙古的征兆。 当然,德宛的神经被深深刺激到的是噶卢岱对蒙语和骑射,甚至是政治等都非常感兴趣,成绩也非常漂亮,康熙时常夸她很多方面胜似男儿,有时也会惋惜她居然生作了女儿身,实在是可惜极了。然而德宛却认为这是康熙父女两个达成的协议,虽然她怎么也不能从小丫头的嘴里套出话来。 德宛也知道,两个年长的女儿依靠着两位太后,留在京中还能说得过去,若是小女儿也留京,那些远嫁的公主和后宫的嫔妃们只怕都要说闲话了,这个女儿其实是不可能留住的。于是,在努力无效后,她只能加倍疼爱她,为她多准备嫁妆,甚至允许小丫头常常跟着哥哥们到宫外看看,以期在她心里能留下尽可能多的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 而噶卢岱这一次也很充分的利用了德宛对她的疼爱。 “额娘,我想去看看选秀好玩不?”听说这次参选的就有李尔佳家的艾欣,她哪里能按捺得住。 “那有什么好玩的?”德宛可不认为那是什么有趣儿的事儿。真是个臭丫头,给自己皇阿玛选小老婆的事情都这么积极。 “可我想去看看嘛,试试做秀女是什么滋味。”之前只是听探春说过,可她那是小选,跟这一点儿都不一样。 “胡闹!这种事情是顽的吗?而且你才多大,人家一眼就知道你年龄不够。”选秀可是大事,哪里容得她这样任性。 “可人家在宫里很闷啊,能陪我玩的人又不多,好容易外面来了好多年纪差不多的,人家……”故意留下话尾不说,只是垂头委屈起来。 “不行。”德宛语气很坚决。 “要不,让姐姐去总行吧?姐姐今年岁数可是够了的。”大眼睛水水的,似乎马上就要泛滥了。 不过关系到这种事情,德宛最终还是顶住了她的泪眼攻势,只退了一小步,让她见见那些经历过选秀的表姐妹们。 选秀1 石答应有孕了。一个没多少宠爱的答应有了身孕并不能给高位的妃嫔太多的感想,但是跟她品级差不多的却不是这么平静了,比如说秀答应。 石答应就是原先佟佳氏提拔上来的小佩,而秀答应则是彩霞。在佟佳氏去后,康熙就封了她们做了答应。 秀答应比石答应长得好,原先在主子那里也比她身份高,现在圣宠也要隆那么一点,可是偏偏就是石答应先她有了身孕,她怎么可能服气。石答应却很是惊喜,毕竟她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只怕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不过,这点小小的涟漪对德宛并没有太多的触动,作为协理宫务的妃子,她必须对选秀投注一定的关注。 当然,现在最忙的还是家中有应选秀女的人家。比如李尔佳府。 初选已经结束。回到府里,纳喇氏问起女儿感觉如何,艾欣倒是很自信:“我是一定通过了。” 果然,次日,复选名单出来,艾欣果然通过了初选。 艾欣还在犹豫自己在复选中究竟该如何表现,对五阿哥的心意她很清楚,也很感激,可对于五阿哥她实在没有什么爱情。而且想到宫里的情形,艾欣抖了抖,她进宫的时候常看到死人的情形,死的有奴才也有主子,每当她胆战心惊、无法置信的时候,身边每一个人都表现的似乎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天杀的,这死的是人,不是只蚂蚁,艾欣觉得她快要窒息了。然而,想到宫里的主子们都已经很自然的把自己和五阿哥看作了一对,要是自己做出什么伤害了五阿哥的感情,那自己会不会也被……喀嚓了?已经见识到皇宫的残酷的艾欣现在对清穿文中永远有人出来营救女主的情节早就绝望了。她曾亲眼见过一个贵族千金突然间病逝世,起因也不过是因为后宫争宠,而那位千金也不过是不小心被利用了而已,那一家人最终也被革职的革职,降爵的降爵,猛然间就从上层权贵变成了普通小官员。那一次是一场绝对直接的震撼,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叫给别人来掌控。所以,她想搏一次,她想做未来夺嫡成功者身边的女人,未来的后妃,甚至是更以后的太后。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做一粒小小的棋子被人玩弄于掌心。可最终胜利者究竟会是哪一个呢?真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要不,就搏一次吧,若是自己真的和五阿哥有缘,就接受命运吧,至少那还是一个王爷,也是个最终得了善了的,日子也会好过。若是老天都帮自己,说他们之间无缘,那也怪不得自己了,只能说,这是天意。 而乌雅家,哈宜呼派出来的人也在叮咛着即将参选的荪扎奇,“荪扎奇姑娘,小主子交代您想要落选的心愿已经都跟娘娘说了,你放心,娘娘已经答应了会让你落选的。不过,主子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忘了。” 一旁坐着的荪扎奇很是轻松,“还请格格放心,奴婢自然不会辜负了格格的信任的。” 到了复选的时候,荪扎奇所在的正黄旗住到了储秀宫,也许是有人打了招呼,她和艾欣住到了同一间屋子里。 哈宜乎她们几个对对这场选秀倒是真的很好奇,特地派了探春去储秀宫去做探子。 德宛有的时候闲下来了,也会陪着女儿听听探春的回报,这家的秀女如何漂亮,那家的秀女怎样娇气,有时倒还是有些趣味的。 “你是说,那个李尔佳氏艾欣以前听说过你?”德宛想,跟贾家二姑娘近距离相处,应该能够满足一点儿艾欣的好奇心了吧。 “回娘娘,艾欣小主儿一开始的时候打听奴婢叫什么,后来得知奴婢名叫探春后就问奴婢是不是姓贾。也许是认识奴婢的家人吧。”虽然那个艾欣说她认识宝二嫂子,但其实探春也不敢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她们的出身实在相差太远了。 “罢了,她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一回来。” “艾欣小主儿在初初知道荪扎奇小主儿是正黄旗乌雅氏的时候,似乎特别的惊喜,还问了小主儿是不是娘娘的亲戚。”事实上,那个艾欣当时的表情可不只是惊喜了,看着荪扎奇的眼神简直就像是饿了多日的大灰狼看见一只肥肥的小绵羊。 “后来荪扎奇小主儿回答了她以后,她说小主儿和娘娘特别像。” “?我们两个像吗?”德宛没见过这个荪扎奇,一听这话倒真的来了兴致。 “回娘娘的话,艾欣小主儿不过幼时进宫见过一次娘娘,怕是记差了。娘娘雍容华贵,是他人所不能及的。” “好了,继续吧。” “是,荪扎奇小主儿听了艾欣小主儿的话以后,就问艾欣小主儿是不是见过娘娘,艾欣小主儿说她小的时候见过娘娘一次,说娘娘又温柔又漂亮,还说四爷长的俊就是随了娘娘。还说她不只见过娘娘和四爷,还和四爷、五爷、六爷、八爷是好朋友。” 好朋友?鬼才和你是好朋友呢,哈宜乎在心里奇怪着,怎么她都没有发现其实永和宫的阿哥格格们一个个都恨不能从来都不认识她吗? “然后荪扎奇小主儿就说,她们家的女儿是不能像艾欣小主儿那样随便出门的。可能因为荪扎奇小主儿年纪小,看起来也乖巧,艾欣小主儿就总是跟荪扎奇小主儿说些奇怪的话,像什么最好时时跟好了她,免得受别人欺负一类,让荪扎奇小主儿总是跟旁的秀女不能好好相处。” 德宛真的想叹息了,这五阿哥的眼睛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居然就看上了这样的人。除了长得漂亮以外,她还有什么好处吗?同时也可怜一下这个未曾见过的侄女儿,跟艾欣共处一室,真是难为她了。 “本宫记得,那个艾欣似乎脾气有些急躁是吧?跟荪扎奇说一声,让她撩拨撩拨一下艾欣的火气,还有艾欣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让她不着痕迹的传一传,最好让旁的秀女知道这个艾欣说她们都是些凶神恶煞,专会欺负人的。” “是。” 德宛看着探春离开的身影,心里觉得松快多了。艾欣呀,不是本宫专门要跟你作对,要怪就怪你太自以为是,把持好你的老五就是了,何苦再来招惹本宫的儿子。你该庆幸四阿哥和八阿哥没有被你勾引到手,否则你现在面对的,就不是本宫这小小的为难,而是皇上的毒酒了吧。希望你落选以后能好好反思一下,改改自己的行为吧。这孩子,穿来的时候年纪应该也不大吧,肯定是被那些混的风生水起的清穿小说给误导了。不过都过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没半点儿长进,一副没长大的样子,难道在清朝的这么些年的时间她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再想想,以她的作为,只怕想为难她的应该不只是自己吧,至少五阿哥的额娘宜妃和八阿哥的养母惠妃是不会看她顺眼的。 再回头看看一起叽叽喳喳的哈宜乎和噶卢岱,德宛道:“好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作为也值得你们这样重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趁早做做功课呢。” “可是,额娘,我们真的对这个艾欣好奇极了,额娘,就让我们……” “好了,”德宛连忙打断了她们的请求,她恨不能她们离那个艾欣越远越好呢,“看来我是太纵容你们了,才让你们学得这么没规没矩的。什么样的人该亲近,什么样的人该躲远点儿,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吗?” 哈宜乎和噶卢岱见德宛真的不高兴了,忙跪下请罪认错。 德宛看着两个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也心软了,“罢了,念你们初犯,就不狠罚你们了。你们回去各抄写十遍《女诫》,没有写完不许出来。若再有下次,就请连嬷嬷来重新教你们一遍规矩好了。” 两人同时一个激灵。那连嬷嬷是什么人,她们可是知道的。当初跟着她学规矩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了,只要落在她的手里,多硬的骨头都能被摆布软了。要是再被送她手里重新来一遍,那样的恐怖的情景她们实在是不想再回味了。 选秀2 “什么?荪扎奇出事了?”德宛真的是大惊失色。虽然自己和荪扎奇没什么感情,可毕竟她顶着自己娘家人的名头,这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回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荪扎奇小主儿的桌子上出现了那盒糕点的。”探春暗暗后悔自己的粗心,若是自己注意到了,荪扎奇小主儿未必会吃下去,也就不会被人害了。幸好只是腹泻,若是旁的,自己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好了,先别忙着请罪,你给本宫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是不是她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回娘娘,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奴婢觉得可疑。”探春努力回忆了一番,才犹豫着开口。 “好了,你记得什么都说了吧,自有本宫自己判断。” “前几天,荪扎奇小主儿倒是按着娘娘的吩咐告诉玉华等几个小主儿艾欣小主儿之前说过的话。奴婢看着那几个小主儿怕是恼了艾欣小主儿,尤其是玉华小主儿,时常找艾欣小主儿的茬。荪扎奇小主儿出事以前,玉华小主儿和艾欣小主儿刚吵过一架。玉华小主儿讽刺艾欣小主儿水性杨花,最后准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艾欣小主儿大概是气着了,竟然说出要玉华小主儿嫁个好老公的话来,把玉华小主儿脸都气白了。结果当天晚上,荪扎奇小主儿的桌上就多出了一盒加了料的点心。奴婢无能,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 “老公?”德宛知道,只这一个词,就足够让艾欣完蛋了。也许艾欣不清楚,可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的德宛却是知道的。“老公”这个词,在清朝就已经是有了的,可惜其意义和现在相差实在太远了。老公,是太监的称谓,而且是一个连太监们自己都深恶痛绝的称谓。因为在京城,同太监一样被称作是老公的,还有一种被太监们恨得咬牙切齿的生物,就是乌鸦。艾欣自己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在郭络罗氏等人看来,这绝对是最直白的侮辱与蔑视。若是当众说了这话,只怕玉华就恨死她了,玉华可是内定的八福晋呢,这样一来,八阿哥不也被骂了,八阿哥的养母惠妃和玉华的姑母宜妃,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不快的。而其他的秀女自然也是看不过眼的,只要她们回家以后跟和长辈姊妹们交流一下选秀体会和妇德见解,艾欣的名声可就要全毁了。再说那些太监们可必定被她得罪狠了。这个艾欣,一句话真是要把人得罪光了。 德宛沉吟着,有些头疼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呢?似乎很多人都是有嫌疑的。首先李尔佳艾欣就是有嫌疑的,毕竟是荪扎奇把她平日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给散播出去的,的确很有可能会遭到艾欣记恨的,但是以艾欣的行为模式来看,也不像是能作出这种事情的人呀。再说光凭着进宫时候的检查,几乎是没有可能把这些药品带进宫的,那么要做到这种事情,就要在宫里有人才行,艾欣显然并不符合这种条件。在秀女中,宫里有人的,就是郭络罗氏玉华了,但她和荪扎奇并无过节,她厌恶的人应该是艾欣才对,难道她们本打算给艾欣吃的,可最后却害错了人?那么如果是代人受过的话,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的失误了,另一种就是艾欣怀疑那糕点有问题,故意把祸水东引,这样一来,既可以免于受害,又可以引起做为荪扎奇靠山的自己的重视,她自己却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 不过,还是按兵不动好了,继续看看再说。 然而之后,秀女中就起了谣言,艾欣在大家口中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凶手了,毕竟之前她的名声就已经受损,看她不顺眼的大有人在,能给她制造麻烦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艾欣自己也很苦恼。荪扎奇的遭遇确实把她吓着了。那天回来,看见自己桌子上有盒点心,她以为是荪扎奇的,不小心被放错了地方,就又给她放了回去。哪里知道,那盒糕点竟然是有问题的。荪扎奇被送出了宫,艾欣却被困在宫里胆战心惊,她现在知道对方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荪扎奇只是被自己连累了。 宫里也针对此事查了一通,凡是当日进过那间屋子的都被盘查了一遍,跟荪扎奇和艾欣有交集的也询问了一番,结果却没有任何的定论。 查不出结果,这是德宛是早有准备的。 许是因为德妃的侄女儿受害,所以最近康熙倒是常来永和宫,有时候就是一起说说话,有时候就留下来过夜了。 “皇上,不管怎么样,还是想法子平息一下吧,省的这些秀女们人心惶惶的。不过这几日看那些秀女们的表现,也是有趣儿的很呢。” “?有些什么事儿,说来听听。”毕竟里面有可能做自己儿媳妇儿的人,康熙也来了兴致。 “跟臣妾侄女儿住一屋的李尔佳氏,似乎是被吓着了,这些天只闷头一人待在屋里,不过大家都怀疑是她使坏,她日子也不好过。倒是他他拉家的姑娘说这事儿不是她们这些做秀女的该管的,各人自守本分为好,这话倒是让一些人不再乱传话了。因为这事儿,宜妃倒是宣过她几次,似乎对她很是喜欢呢。还有郭络罗氏,倒是个大度的,虽然李尔佳氏对她说了那么些不中听的话,她居然在这时候也没有去落井下石,真是难得。”德宛笑着说,这两个,一个是宜妃看好的儿媳妇儿,一个是注定的八福晋,她倒不介意多说说她们两个。 这些天,虽然乱了些,但确实有妃嫔从这样的混乱中选出了不错的秀女,就比如说他他拉氏,虽然父亲职位不高,只是个员外郎,但就因为她这几天表现的端庄持重、不跟风也不嚼舌头,才让宜妃看上了眼。还有一个纳喇氏,原本相貌、才艺都平平,也并不引人注意,就因为这些天一来的沉默、低调,以及一直以来的朴素,引起了成嫔的关注。 倒是哈宜乎很是难过。一直以来,能跟她谈得来的同龄人不多,萨伊堪在皇太后那里,规矩极严格,她们在一起连说话都不敢有丝毫随便。而噶卢岱又太小,有很多话题都说不到一起。这次见到了荪扎奇以后,因着彼此性情相投,倒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来。如今荪扎奇出了事,哈宜乎却是最着急的一个,时常遣人去探看。 幸而荪扎奇无甚大碍,不过躺在床上休息了几天便恢复了过来,只是终究还是没能参加最后的皇帝亲阅。 而德宛的心思这时候已经离选秀了很远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祖母,但听说四阿哥得女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孩子太小,还不能入宫,德宛现在能见到的只有四阿哥夫妇。 看着乌拉那拉氏细细跟自己说起小格格的情况,看着她眼中无意中流露出的忧郁和渴望,突然生起了一股深切的同情。别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她不但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乐意,还要殷勤周到的照顾好对方,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呀。 便想起了自己的从前,当她听年幼的儿女哭着说他们的爸爸有了别的女人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痛苦绝望。只是那时自己还可以哭泣,可以愤怒,可乌拉那拉氏呢,她没有哭的权力,没有愤怒的权力,除了微笑,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样的制度,做妻子的痛苦,做小妾的痛苦,做孩子的痛苦。而做丈夫的呢,看起来是享尽了齐人之福,可他们年轻时被当作种马看待,年老了又要看着儿女们相互争夺仇视,不也是痛苦的吗?可这种痛苦,没个人竟都当作理所当然了。 而自己之 3 欲望文 4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4 前对乌拉那拉氏的不喜,也和这样的制度有关吧。她和佟佳氏太像,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曾经的屈辱。然而这和乌拉那拉氏又有何干呢?她只是恰巧和佟佳氏一样重视规矩罢了,自己把对佟佳氏的怨气发作到她的身上,又是何其不公呢? 拉起乌拉那拉氏的手,德宛笑道:“好了,可见你是个贤惠的。” “老四呀,你媳妇儿这般贤惠,也是你的福分。额娘还等着你们快些得个嫡子呢。不管怎么说,长子最好是嫡子,也省的以后麻烦。”既然不再那么不待见乌拉那拉氏,德宛自然就会开始为她想一想了,何况,快些有个嫡子对四阿哥本身也是一件好事儿。 乌拉那拉氏却是真的受宠若惊了,眼泪险些流出来,本来看德妃对李氏的女儿如此在乎,还很是忧心的,却没想到向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婆婆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 她当即决定,为了能够让婆婆满意,自己一定会做最孝顺的儿媳妇,最贤惠的妻子。 新人 过了些日子,秀女们的结果就定了下来。 最后,皇帝和妃嫔们一起阅看了留下来的秀女们。二等侍卫陈希阂之女陈氏和骁骑校昭格之女那拉氏得到了上记名,正白旗都统、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皇五子胤祺嫡福晋,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嫡福晋,六品牧长韩楚翰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侧福晋,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为皇八子胤禩嫡福晋。 而李尔佳氏艾欣和乌雅氏荪扎奇都被撂了牌子,落了选。 在经过了多日的考察阅看之后,陈氏和那拉氏都被封了贵人,陈氏住进了德宛的永和宫,那拉氏进了宜妃的钟粹宫。 那拉氏很是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康熙对这个娇娇柔柔的小美女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同住在钟粹宫的石答应日子便不好过了,即使是有了身子都留不住康熙哪怕是一眼的关注。原本对她的肚子还有几分顾忌的那拉氏时间长了,便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虽然面上姐姐妹妹叫的好听,可言谈举止间还是把她当了下等人来看待一般。 而德宛也迎来了一大喜事,四阿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格格李氏都有了身孕。德宛忙把各种药材补品不要钱般送去了四阿哥府中。 四阿哥因为那个已经活下来的二女儿的鼓励,对这两个孩子的到来也有了十足的信心,连走路都带了飘。 想到这两个孩子在历史上最终都没能活下来,德宛心里就难过起来,又怕四阿哥再受打击,便挑选了最细心,最有经验的嬷嬷们送去长驻四阿哥府,务必保证孩子平安并且健康。 后来也听六阿哥说起过,艾欣落选之后,她的家里正在和钮祜禄氏谈婚事。不过她会乖乖听从父母之命吗?德宛不敢肯定。万一再出什么夭蛾子,可真够人头疼的。不过到时候,只怕跟着自己一起头疼的还有惠妃和宜妃,自己也不寂寞了。 德宛也见了嫁作新妇的五福晋他他拉氏。他他拉氏相貌清秀,看起来是个娴雅的,一举一动也尽显沉稳端庄,很有几分皇子福晋的气派。心里便也有了几分喜欢,待她便也很是和善起来。即使五阿哥待她冷淡,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满、黯然之类的情绪。德宛倒开始奇怪起来,这么好的姑娘五阿哥怎么不喜欢,偏偏看上那个不着调的艾欣。不过想想艾欣的美貌和他他拉氏的秀气脸孔,也能想出点儿缘故来,男人还真是视觉动物,见了美色就什么都忘记了。 德宛把五福晋品度了半天,才拉了他他拉氏对五阿哥说道:“可见你是个有福的。这五福晋一举一动倒是能做福晋楷模的,这模样也真真难得,我们家这两个臭小子后院里的加起来也比不过你的这一个呢。既然你皇阿玛把这别人都得不着的福气送到你身边来,你也得学着惜福才是,成了家可就别再和以前一样孩子气了。” 罢了,又对他他拉氏道:“你可是皇上亲指的嫡福晋,在他府里,任谁也漫不过你去。要是以后他府里有什么妖妖蛰蛰的,你也记得拿出你嫡福晋的款儿来,别被他欺负了。” 两人都连道不敢,又说了些话,德宛才放了五阿哥夫妇出去。 这厢看着那个印象中还是小小的一团的五阿哥已经娶了媳妇,那厢又要惊觉自己最小的宝贝也开始长大了。 “小十四这段时间读书很用功,书房里的先生都夸他聪明呢!”康熙显然很是得意。 “是吗?”德宛简直难以置信。对功课这些她其实知道的不是很多,最多能检查一下孩子的背诵情况。但是想到小十四一向的呆傻表现,德宛很难将聪明这两个字和他划上等号。 “可不是呢,别看这孩子平日里不吭不哈的,在学习上的劲头可真是不小,便是比他大一些的哥哥们也不见得比得过他。”不光是十三,就连再大一些的十二也一样。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皇子,就是身体还是不大好,骑马射箭的成绩实在有点儿让人看不过眼。 德宛瞪大了眼睛,难道自己真的生了个小天才儿童? “不过,朕也看了看小十四的几个伴读,有两个不成,有些跟不上,打算帮他换两个。” “皇上看人必是准的,皇上看中了谁家的孩子?” “硕色和佛标你认得不?” “硕色和佛标?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只是不记得了。”德宛用力想了想,还是没多大印象。 “这两个是小十四自己开口要的伴读,说是之前跟着哥哥们出去见世面的时候,在博启那里见到的,学问很不错,比小十四大个一两岁的样子。正是你的族侄呢。”康熙笑着说,“等过两天朕亲自考考他们的功课,若真的不错,就让他们跟着小十四吧。” “这事儿臣妾也不大懂得,皇上决定就是了。”实际上,德宛很奇怪这几个小家伙怎么能挤出时间跑外面玩去。虽然康熙答应了他们几个只要功课能让他满意,每月就可以有两天时间可以出宫看看,虽然每天只限一个时辰,但是对这些每天在书房里累得像狗一样的阿哥们来说,挤一个时辰出来也很不容易呀。他们每日早晨五点就开始学习,下午七点结束,在外面玩一个时辰,赶在九点之前回来,九点就得准时上床睡觉,这时间掐得多紧呀。 德宛不懂这些,只能在第二天孩子们请安的时候问一问硕色和佛标的情况,哪想到连四阿哥都对他们赞不绝口,说他们功课好,人又聪明懂事,武艺也拿得出手,尤其是硕色,看起来就像一个武将苗子。四阿哥素来是个对人对己都极严的,能得他的赞好,想来确实是不错的。自己族里的孩子有出息,德宛也高兴。 在通过了康熙的考核以后,德宛自然要召见一下这两个族侄。 硕色比十四阿哥大一岁,是个壮硕强健的孩子,佛标和十四阿哥同岁,白净可爱像个小馒头,他二人和硕色一比,倒好象小了硕色三四岁的样子。不过两人出身都算不得太高,硕色的父亲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守备,而佛标的父亲官位更低,只是一个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若不是有个做宫妃的远房姑母,纵使他们再用功也没有这样的好运道。 康熙对肯上进的孩子都是喜爱的,在考核过他们两个之后,对他们也很是满意。出身低的孩子自尊心都是要强一些的,因为自己的用功而得到了康熙的赏识的他们,自此更是努力。可怜的十四阿哥,有了这两个渐渐学习起来不要命的伴读,为了不落后于他们惹人笑话,也不得不加班加点起来,倒被迫成为了最用功的学生之一。 只是这般用功下来,对他本来就不甚强健的身体多少还是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然而德宛虽然心疼,见他的时间却也不多。十四阿哥早已进了阿哥所,每日里多半时候都待在了书房和阿哥所里,德宛也不过是在请安的时候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罢了。 还好康熙还是日日会去检查儿子功课的。接连一段日子看十四阿哥脸色也青白起来了,身子也恹恹的,就招了太医瞧了,说是休息不好给累病的,这才令他好好休息了几日。不过经此一事,也知道了十四阿哥的身子也确实不大结实,对他的武艺方面的学习也就放宽了要求,倒让这个好文厌武的小子因祸得福了。 这面刚看着十四阿哥身体好了些,那里六阿哥又闹上了,整天拉着脸,尤其是见到八阿哥的时候,更是不客气。直把八阿哥吓了一大跳,这种出身比他好,圣眷更比他隆的兄弟,他可是从来都不敢得罪的,难道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冒犯到他了吗?他记得似乎是选秀结束之后六阿哥才开始对自己不阴不阳的,难道是,他不满意自己的福晋长的比他的福晋好看?毕竟六阿哥好色的名声可是摆在那儿的。 这一下康熙和德宛可就纳闷了。难道八阿哥得罪他了?可是明明八阿哥是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孩子,怎么会得罪他呢?把几个孩子叫来一问,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 得了,不猜了,直接把六阿哥拎过来开问好了。谁知道素来直肠子的家伙居然闭着嘴巴死不开口。康熙虽然爱扮演慈父,可对儿子的耐心着实不太多,眼看着就要变身喷火龙。 四阿哥眼看康熙就要发火了,忙拽了他一把要他老实回答。六阿哥虽然横,却也不是没眼色,只能扭捏半天,吞吞吐吐说了。 原来六阿哥本是好奇兄弟们的府邸在哪儿,谁想到八阿哥的府邸居然就在四阿哥府的对面,这一下六阿哥可彻底就变成炸毛鸡了。那可是他亲哥哥呢,他都没这好运气,那个八阿哥凭什么跟他哥哥做邻居! 四阿哥傻眼儿了,这小子就为个这事儿把人家八阿哥吓成那副样子? 康熙素来是知道这个儿子心眼儿不大的,却没想到他居然斤斤计较到这等地步了,当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德宛没办法,只能开口把他安抚下去了,“八阿哥和你四哥是对门,那你和你四哥不也是对门儿吗?他们两个是正门对着,可你们是后门对着的吧。都是对门,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六阿哥还待要闹,四阿哥忍不住了,告了声罪,就把这个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弟弟拎了出去。 后来六阿哥倒是不闹了,大家问他四阿哥是怎么劝他的他也不说,不过据六阿哥府的人透露,六阿哥那天回去之后,全身都是青黑一片。而四阿哥的手指关节处也青了好几天。 小阿哥 三十五年一月,六阿哥侧福晋富察氏生长女。四月,四阿哥嫡福晋乌喇那拉氏生长子弘晖。五月,格格李氏生次子弘昐。也许是调理得当的缘故,虽然弘昐仍是有些体弱,却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不足月就没了。而弘晖身体却是壮实的,这让德宛很是高兴。只是富察氏让德宛有些忧心了,因为小格格是早产,身体很弱,而她的母亲富察氏,也实在是说不上一个好字来。 富察氏虽然已经生下女儿好几个月了,却一直都没能起来床。这一次的生育,对她身体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在一月的时候,原本想着距离生产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富察氏也就没有太当回事儿,仍旧进宫给德妃请安。 德宛倒是有点儿心疼了。看着富察氏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实在是不放心,便嘱咐她等生了以后再进宫便是,这几个月好好养胎是正经。可惜,德宛这话说晚了,富察氏也听晚了。 出宫的时候,富察氏碰到了肚子比她更大的石答应。 石答应的产期已是近了。现在她连行动都困难起来了。不过有人可不管这些,仍拿她当奴才来使唤。 “诶,石姐姐,我的肩膀好困呀,你帮我揉揉?”那拉贵人靠在亭子边上,虽然是请求的话语,却是命令的口气。 石答应一方面口笨舌拙,一方面又不大受宠,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盼着肚子里的孩子争气,给自己点儿脸面。 “好了好了,真是的,不过是用一用你罢了,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可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答应。”那拉贵人眼球一转,看到湖边的一丛花树,“既然你不愿意给我揉揉,那去给我摘一枝花儿吧。” 石答应一看,腿都软了,眼里含着泪珠,请求道:“那拉姐姐,那个地方,实在是……” 那拉贵人也不是真的就一定要她去,万一她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怕担责任呢。不过就是看那个肚子实在不顺眼,想欺负欺负她罢了。每每见着她一副可怜样子心里就快活。 石答应就是再委屈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比自己高了两级呢。俗话说,官高一级压死人,这宫里也是一样的。 这日,要出宫的富察氏和出来散步的石答应在湖边遇到了。 石答应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行礼,富察氏忙止住她,道:“石答应身子沉了,可不必再行礼了。” 两人因为都是孕妇,便多了些共同话题,站在湖边谈了起来。石答应性情和顺柔婉,说的也多是跟孩子有关的事情,两人谈得很是投机,富察氏便觉得欢喜起来,觉得这个石答应很合自己的性子。 那拉贵人每日的这个时候都会到这里来散心,正好瞧见了石答应的身影。 于是,闷得无聊的那拉贵人便带着宫女来到了湖边。 石答应和富察氏站在一棵老树之后,枝条垂下,密密札札,石答应的身子恰恰露了一大半在外头。 “石姐姐!”那拉贵人扬声一唤,石答应浑身便是一抖,原先的言笑晏晏立即变成了双目含悲、欲语还休。 她转过身,面朝着那拉贵人,一副身形不稳的模样。 那拉贵人指指身边的秋儿道:“你去扶着她一把,瞧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可不要赖咱们头上来,毕竟附近可再没别人了。” 秋儿答了一声是,便快步向石答应而来,一面伸手去扶她,一面说着,“石小主,我们主子让奴婢帮您一把……” 话还没说完,石答应突然一声尖叫,上身后仰,倒进了湖里。 富察氏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已先伸出了手,一起被拉进了湖水里。她事后也想过,若是自己当时反应过来的话,绝对不会去伸手的。 富察氏的两名奴婢和石答应的一名宫女都不会游泳,秋儿还愣在一旁未曾反应过来,大家只得大声呼救。 幸而巡逻的大内侍卫正在不远处,就这样,富察氏和石贵人被救起来的时候,情形也已经很是危急了。 动了胎气的两人都被送进了最近的宫殿生产,石答应还好,日子已经差不多到了,几个时辰以后生出了一个女儿。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总算是母女平安。 可富察氏却受足了罪。此时她不过才七个月,离产期还早,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要命。 德宛赶到的时候,正见到宫女们一盆接一盆的往外端血水,她瞧着,觉得脚都软了。 一直到第二天子时,富察氏才产下一个身体虚弱的小格格。而乌拉那拉氏本人则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半个多月才终于保住了性命。 只是,富察氏以后得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再有孕了。看着怀里这个瘦小苍白的孩子,德宛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再想着,就觉得这个媳妇儿实在可怜,不过在皇宫里,做婆婆的表达对媳妇的体贴的方式自然不同于民间,德宛能做的就是赐下去一堆珍贵药品并对她多加抚慰。不过在听说了富察氏即使身体虚弱难以起身也仍然坚持行礼的时候,德宛重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简直不是体贴人而是在折腾病人了,便不再往六阿哥府上赐东西了。 石答应,被晋为常在,而那拉贵人,被贬为答应,那拉氏的宫女秋儿被杖毙,其他宫女也因为护主不利多多少少受了罚。 不管是她所说的意外还是别的什么,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六阿哥的侧福晋和长女都出了这样大的问题,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是逃不了惩罚的。尤其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说出她欺负石答应的事例来的时候,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如果我要害她,时机多的是,怎么会选在这样的时候?”那拉贵人,,不,现在已经是那拉答应了,她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她知道,她失去的,不只是身份…… 其实,后来德宛也想过那拉氏未必就是真的凶手,只怕那当日的石答应,现在的石常在也未必就是什么清白的。不过因着自己孙女也遭了罪,倒把这两个都怨怪上了,就是见了面也极是冷淡。那两人也识趣儿,少在德宛面前露面,倒让德宛少生了不少气。 不过这事在宫里引起的波澜也没有持续太久。平妃和十一阿哥在几个月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月初,十一阿哥因为伤寒被隔离了。伤寒,简直是最可怕的疾病之一,更何况,这次的伤寒,还是别人给招来的。 宜妃在十一阿哥的枕头下发现了异常,在太医确认过之后,宜妃就一直处于洪涝灾害期,而康熙脸色也一直阴沉沉的。 顿时,后宫骤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消消停停的,恨不能把自己埋在沙地里装鸵鸟,敢往康熙跟前凑的除了宜妃以外就再无旁人了。当然,安静下来的还有五阿哥。之前为了艾欣,五阿哥很有些不消停。现在自己亲弟弟生命受到了威胁,才终于把他的心思转了过来。女人什么的,先都抛一边儿去,自己弟弟的小命最重要。五阿哥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进宫安慰宜妃,出宫求神拜佛,大有亲自把京城附近的庙宇全都拜一次的架势。 德宛也常常出现在小佛堂里,默默念着佛经。说实在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记得十一阿哥是夭折了的,况且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平常接触也不多,自然没什么感情。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眼睁睁看着十一阿哥就此死去,还是免不了心里难受的,更何况还是被人害死。 只是,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呢?这么长时间,似乎康熙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可是,康熙是真的没有线索吗,还是…… 德宛已经不只一次的感谢上天,让她的孩子都活了下来。每日里神经绷得紧紧的,对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恨不能翻来覆去检查个遍。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能活到今天。 在大家都精神紧张的时候,一向身体还不错的赫舍里氏病逝了。她虽是孝诚仁皇后的妹妹,却远没有其姐那样的风光,虽然生过一个小阿哥,但刚出生不久就没了,幸好还有个作为太子的亲外甥照应着,不然她的日子还真的要难过了。不知道是因为她本身的原因,还是为了遏制索额图,她进宫多年,也没能得到册封,只是在死后才被追封为平妃。 大家纷纷猜测,此事和赫舍里氏到底有没有关系。若没有关系,怎么向来健康的她突然间就没了,若有关系,也想不出她和宜妃有什么过节呀,而且她死后还被封妃了。 然而十一阿哥这次竟是熬了过来,听着传出来的消息,十一阿哥在生死线上徘徊了数次之后,竟生生挺了过来。 这一下,大家可算是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会有人遗憾没看到宜妃继续痛苦,可是皇帝的心情也很重要,要是皇帝真的生气了,她们也得不着好不是。不过,恐怕整个宫里面真正高兴的人只有太后、皇帝和宜妃了吧,,对了,还有宜妃那几个小阿哥。 八月的时候,十一阿哥终于痊愈了,虽然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总算是好好的回来了。 只有德宛在一旁奇怪,历史上十一阿哥究竟是什么时候没了的呢?他到底是还没到夭折的时候,还是已经闯过了鬼门关,以后就改变了命运了? 为母者 “娘娘,庶妃王氏前来给娘娘请安了。”晴雯进来通报的时候,德宛正在和陈贵人说话。 “好吧,让她进来。喜雨,去叫保母把十六阿哥抱来。”德宛笑着吩咐。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王氏此时已经不复当年的小家子气。 “王妹妹不必多礼。”德宛对着她也很和气。虽然王氏在宫中多年仍无身份,但毕竟是生了三个孩子了,自然与其他的庶妃是不同的,至少现在她的一应用度都是按照贵人的例来安排的。 “十六阿哥抱来了吗?给王氏抱抱吧。”德宛抬头,正看到王氏眼中止不住的欢喜。王氏因为身份低微,三个孩子并无一个可以养在身边。她在二十九年初生下的十四格格现在在惠妃处养着,三十二年生下的十五阿哥在荣妃那里,三十四年出生的十六阿哥则在德宛这里养着。王氏想念儿子的时候就得去这些妃子处来陪笑脸,还得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德宛想想生生被逼死的前身,便不愿意太为难她了,每次她来,只要十六阿哥醒着,必定会抱来给她看看。 “回娘娘,十六阿哥已经抱来了。”保母抱着孩子很是恭敬地送到王氏怀里。 十六阿哥已经一岁多了,会认人了。看到德宛正想往过扑,却被保母拦住,送到王氏那里。十六阿哥看她几眼,也算是熟人了,便也不闹腾,只安静坐在她腿上,由她抱着。 陈贵人看着王氏抱着儿子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已经很大的肚子,脸上也泛起了一层光辉,只怕就在这一两个月了。 在三十五年八月,她被号出了喜脉,那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自那以后,她可以说是步步小心,好容易才终于捱到了快要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后宫之人,谁不想要个儿子,一来做老时的依靠,二来也可排遣深宫寂寞。尤其是像陈贵人这样并不大受宠的,对孩子的渴望更是迫切。 德宛想着这十六和十七两个阿哥似乎都是自己儿子未来的帮手,哪里能薄待了他们。陈贵人那里每日都监督着太医给她调理身子,十六阿哥这里也□周到。 想想前几天,德宛抱着十六阿哥给他讲故事的时候,十三和十四两个阿哥还嘟着小嘴巴说十六抢了他们的宠爱。 那时侯,德宛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她敲着那两个小脑袋瓜笑了起来,“瞧瞧你们,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过不了几年就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粘缠人。” 毕竟年纪还小,听到说要娶媳妇儿的话都扭捏起来,低下头也不说话了,尤其是十三,甚至还微红了脸。 小十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就在这时候“嘎嘎”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把两个小子笑火了,脚一跺、脸一扭自己倒是躲出去了,把德宛乐得抱着小十六两人对着笑了半晌。 虽然有时候看着住在自己宫里的其他低位分的嫔妃不大顺眼,可是想想这些孩子又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她的孩子们,即使是最小的十四都已经搬到乾西五所去了,能在身边的也只有哈宜呼和噶卢岱两个。其他的也只有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有时候也难免孤寂,女儿年纪渐渐长大,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其实能在她身边腻着的时间也不多。这时候,有了这些年幼的孩子,如现在的小十六,将来的小十七,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才能让她的心时刻都被装的满满的。 虽然是她在照料这孩子,其实也是孩子在陪着她。 有的时候照照镜子,也会发现一些细小的变化。虽然依旧美貌,但,终究不一样了。即使看起来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可毕竟已经是要奔四的人了。 有时也会奇怪,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就这样抱抱孩子,侍侯侍侯皇帝,孝顺孝顺婆婆,居然也就这样过来了。怎么时间这么快呢?她抚着脸,忍不住叹起气来。 “怎么了?”康熙凑过来抚着她的脸,“好好的叹什么气呢?” “还能为了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臣妾都老了。”德宛笑道。 “哪有的事儿?朕的德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漂亮。哪里老了?” “怎么不老?臣妾的孙女儿都那么大了,就连小十四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儿了。臣妾每次一想到这儿都觉得时间追得好紧,稍顿一步就要被超过去了。臣妾不想被时间追上,可是,皇上您看,只是前几年,臣妾还能被人当成是没出阁小姑娘呢,现在谁还会把臣妾当小姑娘呀。” “是是是,不是小姑娘了,是小媳妇儿了,成不?” “还小媳妇儿呢,根本就是小媳妇儿的婆婆了。” “那你说谁见过这么漂亮的婆婆呢?就算不是小媳妇儿了,也是最年轻漂亮的婆婆,对不?” “好吧,那臣妾就争取做世上最年轻漂亮的婆婆吧。”虽然对这一“殊荣”非常不感兴趣,但好歹是康熙皇帝人家金口玉言,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不是? 十六阿哥刚学会说话走路,正是好奇的时候,东摸摸西碰碰也自己心里高兴。德宛怕磕着碰着,使人把屋里带角的带棱的都换了圆转的,不能换的也都用软布包了那么些棱棱角角的,虽看着不那么齐整,却最是安全。 “小十六,今儿想听什么故事?”德宛坐在他床边,准备讲完就回去歇息了。 “狐狸精!”小十六兴奋地叫了起来。 德宛眉心一跳,忙问,“这狐狸精是谁说与你听的?” “奶母。”小十六会说的不多,可这个倒知道。见自己能答上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德宛没应他,只是讲了个历史故事与他。小十六也不挑,反正有得听就是。 待把他哄睡了。德宛才板起脸来,把小十六身边一众伺候的都叫到前面儿去。奶母保母宫人太监跪了满满一地。 德宛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倒把下面跪着的一群人吓得发抖。 “你们是谁在十六阿哥跟前说那么些子不三不四的话的?你们打量着主子小不懂事,就在那儿胡乱嚼舌头起来了。你们也不怕教坏了小主子?”德宛气德脸都泛了青。 “有这等事?朕竟不知这些奴才还有如此混来的,当主子们是什么?当真该死!” 德宛一愣,忙站起身来,“皇上多早晚来的,竟也没人通报一声,臣妾不曾恭迎皇上,实在该死。” “哪来这么多该死该活的话,说的怪没趣儿的。朕来时听你在十六那里,便没让人通报,否则也未必能知道这些子刁奴的事儿了。”说着,康熙伸手拉她坐下。 “皇上这次才真是说错了呢。若知道皇上在,臣妾何苦在这儿花这么多心思,只管统统推给皇上就是了。”德宛又瞥下面的人一眼,“今儿晚上,臣妾不过是按往常的例给小十六讲些故事哄他睡,可谁知那小子竟说要听‘狐狸精’,可真是吓着臣妾了。他才多大点儿的人,如何能知道这些,可不都是这些做奴才的造的口业。小孩子不懂事,倒要被他们给教坏了。都说‘三岁看老’,可见小时候最是重要,这时候被这些猪油蒙了心的给耽误了,以后可就不好往过扭了。真是阿弥陀佛,幸亏十六还小,要不然,臣妾才真是……哎!” “这也亏得你是个喜欢孩子的,若是旁的人,怕是孩子已经被毁至差不多了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想想十三和十六都非你亲生,却胜似亲生,便是他们亲额娘也未必能如此的。” “这可不一定。皇上是没见王氏对孩子的疼爱模样。每次见了孩子,都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看个遍,那些奶母保母们也都要一一问个遍,生怕孩子受了半丝委屈,再没有比她更周到的了。孩子有个病呀痛的,都心疼的什么似的,那次见十六身上被蚊子叮了个包,她都心疼成那样,眼泪流了一地,可见是亲生的。臣妾每次看着都觉得心酸,真真可怜见的。”德宛抓着康熙的手,垂着头玩起他的手指来。 康熙微微勾起了嘴角,笑的意味不明。“是吗?她倒是小心的,朕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小心的呢。”看着德宛把自己的手指头当玩具,他倒是惬意起来。 “所以说是生母嘛,孩子不在眼前,总是忍不住担心的,谁知道照看的人当不当心呢。就像今天的事儿,若不是十六不懂事儿说起来,臣妾也难知道的。好了,既然皇上来了,臣妾也能趁这机会偷个懒,把这挑子撂给咱们万岁爷了。”德宛眼角斜飞,软软笑道。 “李德全,把他们先关起来,你们连夜审审,看哪个这么不当紧的,都拉出去了。你再亲自挑几个老实本分的给小阿哥配上了。”康熙吩咐完李德全,拉起德宛,向后面走去,“时间也不早了,德妃也早点儿休息吧。平日里嚷嚷着要睡什么‘美容觉’,这会子倒想不起来了。” 后宫女人的依靠 德宛和康熙在一起的时候到底睡过“美容觉”没有,这一点不管德宛是什么想法,康熙百分百是持肯定态度的。瞧瞧这油光水滑的小模样,可不就是朕给你的“美容觉”滋润出来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时间依旧匆匆如流水,带着德宛在祖母之路上越走越远。 永和宫仍然继续收割着孩子。 三十六年三月初二,陈贵人生下一子,就是历史上的十七阿哥,果亲王胤礼。三十八年五月,六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生下一子,这是六阿哥的第三个儿子,康熙亲自赐名弘昙,富察氏在三十五年生下女儿后一直以来的不甘心也终于被抹平了。 三十七年,一直以来还算平静的后宫了。康熙第一次分封诸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分别被封为直郡王和诚郡王,四、五、六、七、八几个阿哥俱被封为贝勒。惠妃和荣妃腰杆子顿时就硬气了许多,谁让满宫里只有她们俩的儿子成了郡王呢?而已经失宠许久的卫氏因为儿子争气得了康熙的喜欢,又重新可以偶尔见一两次康熙了。 其他的阿哥对上面两个哥哥还只是羡慕,然四阿哥却最是个要强的,见三阿哥只比自己大一岁,平日里圣眷也不如自己,此次居然就成了王爷,而自己只是个贝勒,自己就这样被人狠狠压了一头,面上虽然看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难免有些怏怏的。 而康熙对此的解释是“四阿哥为人轻率”,更是让他心中憋屈。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那以后,他开始慢慢收敛自己的脾气,准备向“忍者”之路迈进了。 三十八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德宛依然留在宫里陪太后。一、三、四、五、六、七、十三、十四这八个阿哥跟了康熙一起出去了,留下了太子在京城当临时盖章机。 十三阿哥在三十七年康熙去盛京谒陵的时候已经随驾过一次了,可十四阿哥倒是第一次,德宛对这个儿子还真是不放心。 “额娘,这东西你都收拾了这个多天了,还没收拾好呀?去年儿子随驾的时候也没见额娘这么经心呢。这次四哥、六哥和儿子都在,还能亏了十四弟不成?”十三阿哥不依不饶起来,拱到德宛怀里撒起娇来。去年他随驾的时候可是只有一、三、五、七、九、十这六个哥哥一起的,虽然五哥很照顾他,可毕竟没有自己的哥哥来得亲近。 “你这小子,瞅瞅你这模样!谁不知道你的性子,谁敢欺负了你,啊?额娘的小老虎?”德宛扭着他的小肉脸,手感真好。 “额娘~~”十三阿哥手脚并用终于逃离了魔掌。使劲儿揉揉脸,真是的,额娘还把人家当小孩子呢,人家今年都十四岁了,皇阿玛都说了过两年就给人家选媳妇儿了,额娘还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德宛对着最小的儿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四阿哥和六阿哥都大了,她也放心得下,十三阿哥性子活跃又得宠,她也不担心,可就这个十四阿哥,她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和清穿文里那个或嚣张霸道或活泼机灵的十四阿哥有哪里相象了,分明就是一个沉默害羞的小家伙,除了在最亲近的人跟前还能伶俐点儿以外,在外人面前,比小姑娘还像小姑娘呢,那真是拎起来一串儿,放下去一摊儿。 最令德宛瞠目结舌的是十四阿哥的武艺课程,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大将军王”的成绩,从来都是倒数的名次,无论骑马、射箭、布库什么的,他都只强于七阿哥,不,人家七阿哥射箭还比他要强得多呢!记得有一次,噶卢岱给他陪练,噶卢岱的成绩都比他强多了,噶卢岱可是个女孩子,只比他大两岁而已。为此,德宛基本已经快要放弃这孩子的武艺了。索性在文学艺术方面这家伙还是可圈可点的。 为此,德宛还专门求过康熙,说是小十四性子是个绵软的,她实在不放心这小子跟了去。 结果呢,康熙为此又狠训她一通,反正是把她定位成了“败儿之慈母”了。 “依朕看,十四那性子就是被你保护太过了!须知道,慈母多败儿,虽然你偏疼幼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孩子总得长大,你看看你把十四惯成什么样子了?下一次选秀都可以给他指婚了,他现在还跟个没断奶的奶娃娃一样,你这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再这样下去,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我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必须是顶天立地的勇士!” 德宛太悲愤了。这个老康,只要孩子有一丁点儿的闪光点,那也一定是像了他的。但凡有一点点的不好,就都是她这个做额娘的错。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老康平日里宠十四也未见得就比她少,怎么这孩子文才好就是随了他的,武艺差性子软就是自己的错了? 算了,懒得跟他争(再说也争不过不是?) “好了,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你们几个去跟苏麻喇姑还有十二阿哥道个别。还有,问问苏麻喇姑最近身体怎么样,顺便把本宫最近抄的那本经书送去给苏麻喇姑吧。”康熙对苏麻实在是极好了,因为孝庄太皇太后去了以后,苏麻生无可恋,竟把年幼的十二阿哥送去给她抚养。四、六两个阿哥自幼也是和苏麻亲近的,每次远行前都必会前去道个别。 不过,康熙走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休息了。 比如哈宜呼,她的长女,已经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了。现在选婿就是摆在她面前的头等大事。 她是个深宫妇人,哪里知道什么好的人选,只得托了父母在外面看看。结果一看他们送上来的外孙女婿候选人的单子,真真吓了一大跳,清一色的公侯子弟。 虽然能够理解他们对哈宜呼的关心,但德宛其实并不打算给女儿找一个太过高贵的人家。虽然哈宜呼是皇帝宠爱的公主,但在姐姐们一个个不得不远嫁蒙古的时候,她却舒舒服服嫁在京城里,已经够让人嫉妒了,要是再找一个不是当公就是做侯的,还不得让人用眼锥子给锥出满身的洞呀。况且在她看来,找个差不多的,不必过高,当然也绝对不能低了,只有性子好,能够对女儿好,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萨伊堪,也只比哈宜呼小一岁,也得开始准备了。不过萨伊堪的事情还得和太后商量着办,毕竟萨伊堪是养在太后身边的。 结果这话头跟太后一露,老太太原本挺好的心情立时就阴了。萨伊堪还不懂事的时候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了,一呆就是十多年,小丫头安静乖巧又孝顺,几乎快要成了太后生活中的一部分。现在突然告诉她萨伊堪长大了,该要准备出嫁了,便突然间受不了了。 太后一生都没有亲生子女,康熙跟她也没有特别的情谊,虽然身份尊贵却难免寂寞。自从有了五阿哥和萨伊堪陪着,才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然而现在五阿哥在外开了府,不能常在太后膝下承欢,太后的生活中就几乎只剩下了萨伊堪一个,乍然听说萨伊堪也大了,就快要留不住了,心里那叫一个舍不得。更何况,太后之前还听皇帝说起过翁牛特部的仓津是个好的,那时没多想,然而现在想想,萨伊堪似乎是跟仓津差不多年纪的,哪里还冷静得了,恨不能现在就把萨伊堪藏得深深的,谁也找不着。 于是,老太太一晚上辗转反侧,老泪纵横。 结果,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第二天一早,就说自己身体不大舒坦,要去泡汤泉去了。 说实在的,她说这些话,还不就是为了带着萨伊堪逃开。 太后年纪大了,俗话说“老小孩儿”,太后就已经在这种状态之中了。小孩子有时候会选择自欺欺人,太后也一样,把自己躲在了乌龟壳里,以为看不见就是不存在了。其实她也不能带着萨伊堪跑到天涯海角一辈子不回来,可她就是扭不过这个劲儿来。固执地相信把萨伊堪带走了,离得远远儿的,就没人能抢走了。 德宛猜出了她的想法,也顿时觉得难受起来了。眼睁睁看着别的妃嫔们哭天抹泪儿劝着太后回心转意,她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觉得现在敲开老太太躲着的乌龟壳,是不是太残忍了。 况且老人总是有些拗脾气的,硬要阻止她做的,她就偏要做,尤其这种时候,拦她的人只怕都要被她当敌人了。倒不如放手不管,也许过一段时间,人家反倒自己先想通了呢。 不过,后宫诸位妃子也不是简单就能说通的,既然病了,就先看太医才是正理儿呀,于是传了一拨又一拨的太医来给老太太瞧病。太医们能说什么,难道要说太后她老人家根本没病吗?那还不如自己动手把自个儿脑袋摘下来得了。没奈何,只能含含糊糊说了些思虑过多,火气过大的症候来,太后的身子自然也就不大可能在他们的手下变得健康起来。 太后的脾气终究是谁也拗不过的,就连太子都没能把她留住。老太太还是带了萨伊堪匆匆忙忙的走了。太子没办法,只得匆匆写了一封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御前去了。 择婿 当康熙回宫的时候,是带着太后她老人家和萨伊堪一起回来的。看看太后满脸的喜悦,至少德宛可以确定,萨伊堪不必远嫁蒙古这个设定已经可以很快从假设变为现实了。 果然,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人家就单独留下了德宛,婆媳两个一起研究萨伊堪未来的额驸人选。 太后对孙女婿的要求很简单:住在京城,出身名门,年龄相近,相貌堂堂,懂规矩会处事。不过,说起来简单,挑起来却绝对不那么简单。老太太实在是个挑剔到极点的人,嫌这个不俊,嫌那个家风不好的,好容易找一个各方面都还差不多的吧,她还嫌人家学问不够优秀。听得德宛那叫一个头大,话说,这是给萨伊堪挑额驸,不是在挑状元郎吧,再说您老人家向来不喜汉学,这时候又嫌人家汉学不好,这纯粹是在找碴呢吧。 于是,选婿活动就在太后一连串的不满意和康熙不停提供朝中俊彦资料的过程中持续着,直到最后德宛和康熙都快要累趴下了,太后才终于选定了一个:佟国纲的孙子,原任銮仪使叶克书的儿子,舜安颜。 不过,用人家老太太的说法,这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过这个舜安颜大约也是不错的,据康熙说他长得还是不错的,家世又好,以后还能承个一等公的爵位,以后萨伊堪住在京城里面离父母和祖母都近,也能照应到她。这样想着,德宛就觉得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 “可算是挑好了,依臣妾看,这想通过重重关卡达到太后的要求成为她老人家的孙女婿,只怕比那些书生们考状元还要不容易呢。”德宛总算是卸下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 “这做妹妹的都已经找好了,那哈宜呼呢,做姐姐的总不能比妹妹晚吧?”康熙对哈宜呼的终身大事也是很关心的,毕竟这可是太皇太后念念不忘的。 “太后也一道替哈宜呼选定了,是前锋参领舒穆祿氏丰盛额。”舒穆祿氏丰盛额是一等公海金之子,是太祖时名将扬古利的后人,他自己也是一个上进之人,康熙听了倒也满意。 其实德宛一开始看中的人是一等侍卫西林觉罗氏鄂尔泰。德宛印象中鄂尔泰似乎是雍正朝的名臣,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人家太后看不上眼,嫌他出身不高。说哈宜呼是堂堂公主,太皇太后的命根子,哪里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找个这样的,这让太皇太后在天之灵怎么接受得了。 好吧,只要把太皇太后搬出来,德宛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说了。况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好的。 之后,康熙特地又招了舜安颜和丰盛额进宫,仔细考校了他们一番,确实满意了以后,才正式定了下来。而这期间,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频频在宫里或宫外与此二人“不期而遇”。 大家都是人精,如何猜不出皇帝的心意,这样一来,满宫哗然。前头的公主们一个个都嫁了蒙古,德妃的两个女儿却得以留在了京城,还得了这么好的额驸,怎么能让有女儿的后妃们心里舒服。 布贵人不敢说什么,可宜妃和荣妃却没什么顾忌。荣妃的亲女儿二公主、宜妃的亲外甥女儿四公主可都是嫁到了蒙古的,看着德妃这副模样恨的那叫个牙痒痒。 “德妃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呢,绑住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两尊大佛。不过妹妹还有一个女儿呢,不知道还能绑住谁。”荣妃冷笑着斜了德宛一眼,不悦之意表露无遗。 “可不是呢,姐姐可要赶紧了,毕竟姐姐的小格格年纪也眼见着大了呢。”宜妃早就看德妃不顺眼了。 德宛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大家的不满了,也就只微笑着,不大说话。反正自己已是得了里子,让她们耍耍嘴皮子自己也掉不了一块肉。 这样的事情在这几天不断发生着,这些妃嫔们整日里无事可做,嘴皮子都闲得不得了,这时候能活动一下嘴巴还不赶紧蜂拥上来活动活动呀。那些有女儿的嘴里个个都长了或长或短的刺儿,没女儿的话里也透着一股子酸气儿。 当然,也不是没有前来示好的,比如说,谨嫔佟佳氏,佟国维之女,已经去世多年的佟妃的亲妹妹,二十五年选入宫中,封为贵人,不过没两年无孕又无功的她就升做了嫔,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姓氏,还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 谨嫔是个沉稳而温和的人,和她姐姐的刻板持重不同,她说话轻声细语,又是待人亲切,在德宛看来,她就是“不笑不张口”这个词的完美诠释。有时候德宛也会想,若是把她们姐妹两个换个个儿,只怕当初自己可就不那么容易夺回儿子了。 对于哈宜呼和萨伊堪的指婚,谨嫔也同样显出了她的喜悦来,甚至亲手为她们二人制作了一套衣服——当然不是嫁衣。 看着那怎么瞧都不似作伪的笑容,德宛心里无法不多想几想。对着曾经是自己姐姐奴才的女人,她真的能够容忍自己位于她之上吗?那么她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是在示好还是别有所图,或者,只是习惯了不去得罪人,处处表现自己的大家风范? 真是头疼,所以她才不喜欢跟后宫众妃嫔相处,累死个人了。 当然,此事也是有后续影响的,比如说王氏。她的女儿济兰已经懂事了,乖巧听话,长得也还算漂亮。见萨伊堪马上就要出嫁了,就把主意转过了这里。济兰一直由惠妃带着,自己想见她也不容易,若是能放在皇太后身边,既能时常见见,也能在太后那里挂上个名号,总是有益无害的,若是得了太后的欢喜,指不定也可以不必嫁到蒙古去了。 然而此事单她愿意也是不行的,先不说皇太后那里,只济兰的主意她就拿不了。虽然是生母,然而济兰跟她并不很亲近,倒是惠妃更能做了她的主。惠妃却是不愿意把济兰送到太后身边的,她带的孩子只有三个,大阿哥和八阿哥都已经长大了,现在能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济兰一个了,她自然是舍不得的。而且济兰也不小了,性子又太过安静沉默,不会说笑逗乐哄老太太开心,就是现在送去慈宁宫也未必就真的能够跟皇太后处出多么深刻的感情来,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也胜过到太后身边战战兢兢过日子。 而济兰的想法也和惠妃差不多。虽然那是自己的亲祖母,可除了请安之外,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太后对她素来是淡淡的,因此济兰也是有些怕太后的。因此,在知道了自己生母的打算之后,济兰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而惠妃也迟迟不表态,更是让济兰心里惴惴的。心里一直装着事儿总是对身体不大好的,更何况宫里的女孩儿身体总是弱些的,这样一来,济兰病倒也就算不得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济兰这一病,倒是把惠妃吓了一大跳。太医说这孩子是思虑太过,能思虑什么呢,不用想都知道。 “好孩子,别担心,你就安心在额娘身边呆着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惠妃怜爱地摸着济兰瘦了不少的小脸蛋。 济兰终于听到这样一句话,知道自己可以留在惠妃身边了,悬了老久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了起来。 王氏也很是担心女儿的病情,可惜这晚康熙翻了她的绿头牌,她要准备侍寝,没法亲去看济兰。晚上,侍候完了康熙,独自一人睡在乾清宫侧殿的时候,王氏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来人只是告诉她济兰病了,并未告诉她济兰到底怎么样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一个情形。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皇太后看着眼眶泛红,面色不佳的王氏,奇怪了起来。素来承了宠的妃嫔,神色有妖娆的,有妩媚的,有娇羞的,却没有见过这样委屈的,更何况王氏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 也许旁人好奇的话,还多少会克制一下,可太后是什么人,后宫第一大boss,哪里会有什么顾及,自然张口就问了。 王氏犹豫片刻,强打着精神回道:“回皇太后的话,臣妾没什么,只是昨晚听说十四格格身子不适,臣妾又不能亲去瞧瞧,心里担忧罢了。不过,惠妃姐姐已经养过了两位阿哥,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敢劳皇太后垂念。” 太后这才发现,原来济兰没来请安。记得那是个安静又恪守规矩的孩子,看来必是病得不轻,不然依那孩子的性子,不会不来请安的。便问惠妃:“十四格格如今如何了?是什么病症?可严重?” 惠妃忙答道:“回皇太后,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太医说是郁结于心。恐是因为七格格和九格格都指了婚,想着姐妹就要分开了,那孩子心里舍不得,才有了这样的病症,过段时间舒缓了心思就好了。” 太后点点头,“这孩子虽心思重了些,但也可见得是个好孩子。让她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就不用来请安了。” 惠妃忙起身应了。只要王氏不要再继续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想来济兰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嫁女 王氏倒是想说什么呢,可惜太后跟前哪有她随便插话的地儿,只能可怜兮兮的频频瞅着惠妃。不过惠妃也没那个心思,便只把王氏当了隐形人。王氏也不是傻子,见惠妃这个样子也只能死了心,只是心里不由得憋屈起来,觉得果然惠妃不是亲娘,并不能和自己一样为了孩子好的。想那九格格,不就是因为被德妃送去慈宁宫陪皇太后才能摆脱了远嫁蒙古的命运吗?若是惠妃真的为了济兰好,就不该只想着自己寂寞不考虑孩子的未来的,倒不如求求皇上去,我做不了主可皇上可是能做得了主的。 德宛自然不会去在意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正忙着给自家闺女查看嫁妆呢。虽然公主们的婚事自有内务府负责,但做母亲的总是要尽一片心呀。而且有些事情她确实是不放心的,比如说护卫、长史、庄头仆从、陪嫁女子之类的人员,万一混进去什么钉子之类的,总是要麻烦一些的。还有陪嫁的嬷嬷,德宛可是知道知道清朝公主是常常要受嬷嬷们辖制的,所以在挑选嬷嬷的时候更是注意。幸好晴雯出身于内务府世家中的大族尚家,她的父亲尚志杰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还是很说得上话的,便通过晴雯传话给尚志杰,要他挑老实的,明白尊卑上下的嬷嬷给自己的女儿。况且德宛他们家原先也是包衣,虽然现在离了,可对这其中猫腻还是清楚的,哪个嬷嬷什么德行也都心里有数,自然不怕找来什么不省事的欺负这俩孩子。 三十八年六月,哈宜乎和萨伊堪正式受封公主,封号分别是和硕昭惠公主和和硕温宪公主,并且正式定下了婚期,分别是三十八年十月和三十九年六月。这样的封号也是康熙想了好久才定下来的。本来他给萨伊堪定的封号是“温悫”,不过皇太后对此显然不大满意,在她看来,萨伊堪自幼聪慧,博闻强识,这是公主中独一份儿的,自然应该强调她这个特点,于是康熙只能改做“温宪”了,正是取“宪”字“博文多能”之义。而哈宜乎的封号也颇费了康熙一番心血,最后,康熙选定了他看来最适合哈宜乎的字眼: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柔质慈民曰惠、爱民好与曰惠,康熙当时还笑言,此二字当是为哈宜乎量身定做的。虽然德宛觉得康熙有点言过其实,但是这正是代表自己闺女得宠,她自然也是有些得意的。 在这之前,虽然知道女儿就要嫁了,但是当旨意下达的这一刻,德宛才真的发现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同时,哈宜乎和萨伊堪也感觉到了变化,这变化绝对不只是她们从“七格格”和“九格格”变成了“五公主”和“六公主”,娇羞和害怕也成了她们最矛盾的感受,上一刻可能还在憧憬未来的幸福,下一刻可能就开始担忧万一自己适应不好为人妇为人母的生活可怎么办。所以,她们的心情也开始潮汐一般起起落落了。 就在这母女三人的心情玩着过山车的时候,时间也霎时快了起来,德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月就到了,她的哈宜乎终于成为了别人的了。可是心里再不舍再难过,她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荣妃她们都把女儿嫁蒙古了都没有这样过,自己若是表现得如此悲痛岂不更戳了旁人的心窝子。幸好她身边还有十三、十四、十六、十七四个阿哥,尤其是十六和十七阿哥,这两个年幼的小阿哥很是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快乐,让她能够很快重新高兴起来,当然,女儿能够时常进宫来也让她母怀大慰。 到了三十九年,牵动德宛心思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件就是萨伊堪的出嫁,另一件就是册封后宫。 萨伊堪的事情其实德宛插不上什么手,皇太后疼惜孙女儿,坚持一切都要自己亲自操持,德宛也自然不敢驳了太后的面子,最后她能做的事情竟然只剩下帮助女儿平抑紧张的心情了。 萨伊堪是个安静内敛的孩子,即使是自己紧张不安都不会表现出来,若不是后来德宛发现她精神似乎不大好,脸色也白了些,还不知道她居然常常晚上睡不着觉呢。可惜德宛这辈子穿来就已经是当妈的了,上辈子待嫁时的心情也忘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抚慰女儿的德宛只能急得团团转了。倒是萨伊堪觉得自己很不孝,带累母亲为自己担心。 临嫁的前一天,萨伊堪独自找到了德宛,遣开了旁人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心里话,“额娘,说实话,小的时候,在我知道是额娘主动把我送到慈宁宫的时候,其实是怨过额娘的,甚至觉得额娘是‘卖女求荣’。可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若不是额娘,只怕我就要被送到蒙古和亲去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德宛愣住了,若不是萨伊堪说出来,她还不能够知道呢。 出嫁前一日,母女两个相拥而泣。 第二天,是萨伊堪出嫁的日子,德宛望着层层宫墙。现在,她在这个大笼子里,而女儿,已经飞出了这个大笼子,只是不知道,外面的是不是另一个笼子。 年底的时候,整个皇宫都弥漫起了紧张的味道。从年中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消息透出来,说是要册封一批后宫了,这一下子,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个上面。毕竟自从三十三年贵妃薨逝以来,后宫里最高的就只是四妃了。惠妃身为四妃之首,自然希望这次能够再进一步,奠定自己后宫之主的地位;宜妃自诩出身高于德妃许多,圣宠隆于惠妃和荣妃许多,早已把自己当后宫第一人了,满怀自信认为自己做贵妃甚至是皇贵妃的可能很大;荣妃自知论出身比不过惠妃,论宠爱和活下来儿子数量又比不过宜妃和德妃,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经也是宠极一时、后宫无匹,如今却要屈居于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德妃之下,心里便很是不甘起来,何况现在儿子封了郡王,她的心思自然也活动起来了;德宛记得历史上这四妃一直没有挪窝,自己也一直没有再高升,也就没有再多些什么心思,她唯一有些印象的就是佟佳氏这次似乎是做了贵妃,不过也不知道记的准不准;而王氏则因为已经为康熙生下了一女二子,心底也隐隐有了期待,希望自己能够获得一个身份,不再像现在这般没名没分。 对这样的事情,上窜下跳的自然不会只有后宫嫔妃,前朝和皇子们也都很看重。 大阿哥自认为样样都强于太子,只是母亲身份不如赫舍里氏皇后罢了,打从册封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便在康熙面前愈发活跃起来了;三阿哥自从成了唯二的郡王,自视就愈发高了起来,这时候仗着自己文才出众,硬是拉拢了一匹文人才子围在身边;五阿哥素来低调,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就不同了,他们都遗传到了生母的高调张扬性子,这时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都已经摆出了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来,连十阿哥都逢人便说宜妃为人好,对不是亲子的自己都视同亲生了;倒是四阿哥,因为之前封爵之事,已经学会了隐忍和收敛,处处低调了起来,六阿哥一看额娘和哥哥都不甚在意,也明白额娘出身不高,知道了额娘定没有升位的希望,也就不去理会,十三和十四还小,自然事事都向哥哥们看齐了;七阿哥自从残废以后便有些自暴自弃起来,对这些事情完全不关心;八阿哥最近正因为好容易得到了皇父的青眼而意气风发起来,自然希望能够让康熙更看重自己一些,给自己生母一个名分,总好过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处境。 叶赫那拉家的领头羊明珠已经遭受了打击,虽然现在官复原职,但已经失去了圣宠,自然不敢蹦达得太欢快了,何况还要防着索额图趁机找自己麻烦呢;宜妃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郭络罗氏可是大族,自然还是能够出来几个吆喝的,就一同为宜妃和八阿哥之母卫氏吆喝上了;马佳氏虽然能人不多,可不代表没有,马佳氏的领头羊图海虽然在二十年的时候已经去了,但是他的儿子诺敏现在也很得看重,历刑、礼二部尚书,正黄旗蒙古都统,圣眷不可谓不隆,也能给荣妃使得上力;乌雅家倒是想努把力呢,可惜他们家底薄,能人少,只能看着别人争来夺去自己耷拉着脸躲一边儿当看客了。 对此,太后倒是没什么表示,每日仍是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只是把石常在的女儿,五岁的十五格格霍珠接到自己身边养着罢了。 康熙也一直没有对此发表过什么看法、意见之类的,只是这段时间在惠妃、宜妃和卫氏处待的时间比从前多了不少。惠妃和宜妃自此更是相看两相厌,卫氏也是再度焕发了青春,重新娇艳了起来。八阿哥也更加意气风发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子——不能子以母贵,那就母以子贵吧。 德宛这段时间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她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年初李氏就发现有了身孕,这足够德宛高兴了。要知道,四阿哥府上的儿子只有两个,其中的弘晖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德宛发现自己已经逐步古代化了,尤其在对待儿子这方面。 八月的时候,李氏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起名叫做弘昀,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可惜刚出生德宛见不着,只能听儿子们说这孩子这儿好看那儿好看,听得她心里痒痒极了,恨不能立时就把孙子抢来抱着。 德宛要想的自然还有别的事情。比如说,第二年的选秀。十三和十四两个小子年纪到了,得给他挑个合适的福晋了。虽然德宛还是觉得有残害幼苗的嫌疑,可自己总是争不过康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是初中生年纪的儿子被残害了。 后宫又有了新的领头羊 三十九年十二月,晋封名单出炉后,整个后宫被炸得目瞪口呆,当然也包括德宛。 好吧,卫氏册为良嫔,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母以子贵嘛,老八出息了,他妈总不能还那样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吧。瓜尔佳氏册和嫔,也没什么怪的,自三十七年进宫,年轻漂亮温柔体贴的瓜尔佳氏也是相当受宠的,这种好事儿康熙自然不会忘了她,不封才奇怪呢。晋谨嫔佟佳氏为谨妃,大家也没什么说的,出身摆在那儿了,又是皇帝的表妹,只有德宛一人纳罕,怎么是妃而不是贵妃呢。最令人惊讶的是康熙和太后敲定的贵妃人选,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博尔济吉特氏。要说起来,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确实高贵了,父亲是蒙古亲王,又是皇太后娘家人,还是世祖悼妃的侄女,可关键是康熙皇帝对蒙古的态度,让后宫嫔妃一致认为蒙古女人在后宫里是翻不了天的,后宫还得是满人的天下,何况博尔济吉特氏入宫多年来,无身份、无子女、无宠爱,根本就一“三无人员”嘛,怎么突然间就冒了尖儿了呢?难道是蒙古又要有战事,需要拉拢蒙古王公了吗? 说实在话,就连博尔济吉特氏自己也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得头昏眼花了。幸好她很清楚康熙并不喜欢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痴心妄想,虽然心里欢喜,不过心态倒还能勉强维持在平和状态上。 要论对这份名单表示遗憾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四妃无一升位,虽然心里难免失落但一看咱四个都一样,也就没有太过纠结了。万琉哈氏已经为皇帝生下了十二阿哥,又是正黄旗人,出身一点儿不比四妃差,甚至还尤有胜之,此次却仍然无封,虽然待遇提高到了嫔的标准,可想想自己居然还不如卫氏,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了。王氏也有些不甘,她现在是后宫最受宠的一个,又已经为皇上诞育了二子一女,现在刚刚诊断出来自己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却连个名分都没有,到现在还是一个无封的庶妃,就算份例是嫔的又如何,没有那个名头总是不大好听,便下定决心继续笼络皇帝,争取早日摆脱庶妃的名号。 此时康熙已经在乾清宫里乐呵呵的看戏了。贵妃人选他自然是有考量的,封博尔济吉特氏,既能给蒙古王公们卖个好,又能让皇太后高兴,关键是这只是一个贵妃,又不是皇贵妃或是皇后,况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个没儿子的,以后他也不会让她有儿子,不过是个高贵好看的摆设,摆那儿给人看罢了。 不过大家很快就从册封余波中回过神来了。马上就又要选秀了,新任贵妃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年纪大的妃子想着给自己儿子挑人,年纪轻的妃子想着皇帝身边又要有新的狐媚子来分宠了,精神自然都高度紧张了起来。皇子们也都兴奋起来了,十一阿哥已经有了一个侧福晋,这次是该选嫡福晋的时候了,十二、十三和十四这哥儿仨还都是光棍儿呢,想着这次自己终于要成大人了,一个个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许是因为册封带来的福气,和嫔在阅看秀女的中途昏倒,叫了太医来一瞧,说是有喜了。 后宫里立刻一阵腻歪,和嫔年轻漂亮又受宠,现在又有了身孕,万一是个皇子,可真够她抖上天的了。 和嫔自然是高兴的,虽然当下后宫里论宠爱自己和王氏二分天下,自己又比她分位高,可架不住王氏虽然无嫔之名却有着嫔之实,还有着一串儿孩子,底气就比自己足。现在总算自己也要拥有自己的孩子了,但凡能生下一个小阿哥,以后就不愁了。 而德宛呢,却正惊讶于四阿哥居然也会来求要秀女了。 “额娘,儿子郎中顾俭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想求了她做侧福晋。”四阿哥脸色微红,语气也难得的别扭了起来。原本他是打算为生了两子一女的李氏请封侧福晋的,不过他一个小小的贝勒,侧福晋数量有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来求伊尔根觉罗氏了。 “呦,我们四阿哥也开始惦记起这个了?当初是谁连听都不待要听的?”德宛是真的想不到他也有这样一天。 四阿哥最是个脸皮薄的,本来说这个就很不好意思了,结果还被拎出十多年前的事情来糗了一顿,心里就更别扭了。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 伊尔根觉罗氏?德宛侧着头想了想。,原来是他的老师顾八代的侄孙女儿呀。这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伊尔根觉罗氏,闺名宝云,十六岁,性情温和端雅,长相圆润俊秀,据说那就是所谓的有福之相。而最让德宛感兴趣的是宝云的母亲,那可是绝对的牛人呀,在八旗贵妇圈子里很是有名气的一个人,人家可是一连生了九个孩子,除了宝云之外全都是儿子,而且个个身体健康。这让自以为能生的德宛很是汗颜了一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嘛,这人要是生在几百年后的建国初期,那绝对是一“英雄母亲”呀。 儿子好容易为了这种事情找上自己,德宛自然不会让儿子失望,满心好奇的使了人去观察观察这个伊尔根觉罗氏。 至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德宛除了记得他们的嫡福晋一个姓兆佳一个姓完颜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道。看来只能依靠康熙的秀女全攻略了。 其实主持选秀不过就是个熟练活,经历过了这么多场选秀活动,德宛早已快要麻木了,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的后院还有需要,德宛早就请病假偷懒去了。其实这么些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当年痛恨小三,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己,现在不只是自己做了人小老婆,还要不停往儿子后院儿里小老婆,还唯恐塞的不够多不够好,越想就越觉得讽刺,原来自己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到如此彻底的地步了呀。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一想,为什么自己就可以这样毫无负担、毫无愧疚的,或者说颇有些热衷于为儿子们挑选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难道因为婆婆和媳妇儿本来就是冤家的缘故吗?因为觉得自己十月怀胎十几年养育的儿子被媳妇儿抢走了,所以才见不得做媳妇儿的高兴?想抢走我儿子,你想都别想,我看你有没有本事从这么多女人手里把我儿子抢到手!是这样的心态吗?德宛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悲到了一定程度了。 带着这个让她忍不住心情阴翳的念头,德宛面无表情的参加了秀女的阅看。也许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吧,德宛看什么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来,原本还能看出几分趣味儿的活动此时也变得无聊极了,那些秀女们要么规矩不过关,要么被规矩束缚成了木偶人,要么才艺乱七八糟,要么太小家子气,总是没一个能让她看得过眼的,到了后来,她的心思几乎就无法全部放在这群秀女身上了。 “咦?德妃姐姐,你瞧这个舒舒觉罗氏,长得和十四阿哥还真有些相似之处呢。”贵妃眼神一瞟,发现了有趣情况。 德宛一听,顺着贵妃的目光看去,呦,还真是! 这个舒舒觉罗氏的脸型眉眼和十四阿哥还真的有那么两分相像,这就是有夫妻相了吧。只这一眼就让德宛对她的印象分不低了。 叫到跟前来问了几句话,小姑娘吐字清晰,声音轻柔,笑容温软,看起来很是镇定,举止规矩却又不刻板,印象就又好了一点儿。 接下来就是表演才艺,舒舒觉罗氏表演的是弹琴。虽然不能说弹得多么出色,但是却也可以看出来她是下过功夫练习的。 “真是不错,之前看她做的针线活儿也很是鲜亮,真真是个难得的。”贵妃笑着继续说。 这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女孩子,至少德宛是这样觉得的。 只可惜了她的出身,父亲只是个员外郎,看来是做不得嫡福晋了。 至于十三阿哥,她是很乐意给她配上传说中的嫡福晋兆佳氏的,可惜捧着单子上上下下搜索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马尔汉闺女的影子,看来只能留待下次了。于是,德宛只能草草给他找了一个侧福晋先用着。没办法,万一找个太好的,以后人家十三阿哥和兆佳氏你侬我侬、鹣鲽情深了,这不就害了人家孩子吗?虽然这个不出色的也挺无辜的,可德宛也没办法,康熙的指标可是压在自己头上的,她自然不愿意因为这一点儿同情心招惹康熙的不满,只能在心里想想自己可真像那个以羊易牛的家伙呀。 和嫔抱着肚子小心翼翼熬到了十月份,终于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因为印象中,和嫔似乎是没有儿子的,所以德宛对此也不甚在意。后宫里生孩子的妃嫔太多了,两个月前,王氏才刚生下了十八阿哥,这一个应该是十八格格了。 十八格格出生的时候正是傍晚,和嫔那里动静很大,吸引了不少饭后无事的妃嫔们。和嫔这次的生产并不顺利,孩子就是生不下来,一直生了一天多才终于生下一个气息奄奄的小格格。 小格格有多么虚弱德宛并未亲见,只知道她出生时没有哭出来,然后,就一辈子都哭不出来了。 和嫔这两年太过招眼,大家看她也没多顺眼,巴不得她失意一次。这次生了个没福气的格格,大家虽然都应景的滴了两滴眼泪,叹了一回气,可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乐意呢,年长些的还好,年轻的有些上面眼角还擦着呢,下面嘴角就翘上来了。 泰山 有的时候,德宛真的希望时间能够走慢一点。 自从三十九年以后,十六阿哥也开始随着康熙到处跑了,才那么点儿的小豆丁,虽然有做哥哥的照看,德宛还是担心得紧。 四十一年九月,康熙又带了儿子们南巡去了,然而让德宛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一次,康熙居然只带了太子、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去。不知怎么回事,德宛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然而因为四阿哥家的弘昐和六阿哥家的弘恂最近都有些不适,德宛也就更多的把目光投向了孙子们。 弘昐因为出生时受的磨难而多年来一直多灾多病,而弘恂也差不多,德宛也想过是不是因为他出生时父母年纪都太小了,尚未发育好,不过一时没叮嘱到,老六就胡来了。然而和弘恂只相差两个月的弘旸身体却还是不错的。 在弘昐好容易痊愈了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就带着他来给德宛看了。 弘昐一直都比同龄人要瘦小一些,尤其是大病初愈的现在,看着更惹人怜爱一些。 看着弘昐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德宛的心里也软软的,这么乖巧的孩子,偏生得了这样一副身体。 拉过弘昐,看他确实精神还不错,才放下心来,又问起乌拉那拉氏有关弘晖饮食起居各方各面的事情来。 “弘昐病这一场,你也受累了。弘昐呀,以后可要记得孝顺你额涅。”德宛抱着弘晖,心情很是喜悦。看着乌拉那拉氏仍有些憔悴的面容,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不容易,对庶出儿子也能如此上心。 “嗯,弘昐知道,弘昐让太太和额涅担心了。太太放心,弘昐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再也不让太太和额涅为弘昐担心了。”小家伙回答的很是认真。 “老四媳妇儿,你呀,也别担心了。想当初老六也是体弱多病,比这弘昐也强不了多少,可现在不也整日里活蹦乱跳的跟个活猴儿似的。我们弘昐呀,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虽然知道弘昐很可能会夭折,可未必不会出现奇迹,毕竟好些人的命运都已经变了,弘昐也许还能活下来也说不准呢。而且弘昐毕竟是由乌拉那拉氏抚养的,乌拉那拉氏对这个孩子也确实是很关爱的。 “是,媳妇儿知道。”弘昐这两年的身子越发好了,病痛也比以前少了许多,看着弘昐一天天好转起来,乌拉那拉氏的心里就满满的都是感激。因为自己对弘昐的细心照料,再者有了嫡子,四阿哥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再加上这些年婆媳关系改善了很多,自己做为嫡福晋的体面已经是无人敢于冒犯的了。把现在的情形和当年一对比,乌拉那拉氏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虽然弘昐身体好了,德宛很高兴,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无法继续保持好心情了。 虽然皇帝在宫外,但也会时常传消息回来的,而她的两个儿子也会有话递回来。可这一次的消息却让她手足无措了起来。 康熙命六阿哥单独祭泰山。 这是什么意思?德宛不得不多想一想了。太子病在了德州,不能去也就罢了,可康熙单单派了六阿哥去算什么事儿呀? 虽然康熙现在对太子不如以前了,可那也是他的太子,他费心血最多的儿子,这点上,六阿哥再受宠也比不上的。而以六阿哥的本事,德宛可不相信康熙会真的想让六阿哥代替太子,她还没有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呢! 好吧,虽然自从六阿哥正式领了差事以来,确实表现很不错,也受到了不少大臣的赞扬,可这也一直是德宛的心病,她其实倒是宁愿六阿哥更平庸更荒唐一些也不愿意他这么招眼的,可这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是每次办好了差事康熙都会那样明显表现出对六阿哥的宠爱的时候。她除了战战兢兢,就是战战兢兢了,只能暗地里叫四阿哥看着他点儿,免得他忘了形。 而且,事实上,比六阿哥能力强的皇子也不是没有。比如太子,康熙亲自教养多年,怎么可能是个棒槌,不过是这身份的束缚让他不敢像六阿哥一样大展拳脚罢了;再比如大阿哥,能力出众,康熙对这个通晓兵事的儿子可是非常骄傲的;再比如四阿哥,差事也做的很好,有些事情康熙和太子都只放心他去做,就是太铁面无私了一点,自然没有哪个大臣乐意夸这个瘟神;再比如八阿哥,温文尔雅、待人和气,处事也极有条理,又擅长拉拢人心,臣子们对他的赞美倒是最多的了。这样一比,六阿哥只能说个“好”字,却当不得出众,可惜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太骄傲了。 看来,等他们回来,自己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个老六了,免得他忘了自己是谁。 接下来的日子,德宛简直是坐立不安了。万一六阿哥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可怎么办? 等她见到神采飞扬的六阿哥时,一看六阿哥的眼神,德宛就明白了,这个孩子,显然是动心了。忙打发了人出去,母子两个相对独处。 “听说这次出巡,太子病了,皇上命你去祭泰山了?” “是,皇阿玛是命儿子单独去祭拜泰山的。”说的时候,六阿哥眼睛真是亮晶晶的。 “这次不过是因为太子不凑巧病了罢了,不然轮得到你吗?这种出风头的事儿,看着好了,其实可真的未必是好事儿。” “额娘?”他以为额娘会高兴的,后宫那些嫔妃不都盼望着自己的儿子出息吗? “额娘之前的教导你都忘记了吗?你只要想着做一个好臣子、好儿子、好弟弟就可以了,不该你想的不要乱想”德宛现在已经是心惊不已了,虽然语气严厉,可心却是虚的,她知道自己只怕是栓不住这个孩子了。 “可是额娘,儿子不就是在做一个好儿子好臣子吗?儿子不就是想让皇阿玛高兴吗?” “想让皇上高兴法子多的是,可不一定就要这么招眼。再这样下去,你让你兄弟们怎么看你?” “额娘,招眼的多了去了,再说他们管这管那还管得了皇阿玛喜欢谁吗?皇阿玛不喜欢他们那是他们自己不好,关我什么事儿?额娘,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啦?真是的,自己得不到皇阿玛欢心,就这副德行!有本事明着来,何苦在人背后下刀子!” “放屁!”德宛真是被这个儿子气着了,难得的暴了粗口。“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况且你以为这是比武场吗,什么都明着来?你孝顺皇上想让皇上高兴那是你的孝心,额娘只有高兴的,可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做兄弟的,也要考虑一下兄弟们的感情,能跟兄弟处得好总比一天到晚跟乌眼儿鸡似的强吧。” 六阿哥不是傻子,只是太兴奋罢了,现在倒是冷静下来,反应过来了。“是,儿子知道了,额娘放心。”虽然心里难受,可他不愿意驳了额娘。 这天晚上,绝对是德宛的不眠之夜。她知道这次自己能劝住他不过是因为那个想法才刚刚在他心里播种,若是等到以后那颗种子发了芽,长成参天大树,只怕就无法挽回了。 六阿哥是怎么样的资质,她还是知道的,虽然有点儿小聪明但是性子鲁莽冲动、小心眼儿、好色、耳根软,都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是那个位子上的好人选。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康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么,康熙这样的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太子势力渐大,康熙不放心是肯定的,把别的儿子提出来跟太子打擂台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轮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就是受不了。他明明知道六阿哥是多么崇拜他,明知道六阿哥性子有多傲气,明知道六阿哥多么不适合这条路,为什么还要这样撩拨他呢?难道,在他眼里真的只有太子吗,为了太子可以牺牲别的儿子?怪不得太子会有那样的下场,康熙,都是你造的孽呀。 直郡王、诚郡王和八贝勒,这三个做磨刀石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他的六阿哥拉进这样的泥潭里面?康熙,你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这就是你的宠爱吗?如果这就是帝王的宠爱,那她情愿她们母子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像七阿哥、十二阿哥他们母子那样,虽然不受重视,可至少一辈子平平安安、无惊无险。 这次事件一过,只怕太子对六阿哥也难免会存了猜忌之心。 等等,德宛突然想到,因为四阿哥和太子都是由康熙教养过的,所以关系很亲近,似乎也因为这样,自己膝下的四、六、十三、十四、十六和十七几个阿哥都和太子关系亲密,俨然一党。难道康熙是因为这样才…… 要不,倒不如看看太子的态度。若是太子果然猜忌了六阿哥,就让六阿哥趁机跟太子远些吧,也省了招惹康熙的忌讳。但绝不能让他起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毕竟她不想看着骨肉相残的惨剧。 她特特注意了六阿哥好长一段时间,发现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才算勉强放下了一点儿心。希望以后康熙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撩拨这个本来定性就不咋的的孩子了。 然而太子终究是对六阿哥起了些隔阂。幸亏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四阿哥,总算是让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再那般僵硬。 直到次年五月,索额图被扣上了“第一罪人”的帽子,死在了狱中,太子失去了强援,这才不得不掩去了那点儿疑心,至少不再对六阿哥吹胡子瞪眼了挑刺儿了。 看着六阿哥不再为太子的找茬挑刺生闷气了,德宛才放心了些,又嘱咐四阿哥一定要好好看住这个弟弟,毕竟四阿哥现在比以前隐忍了许多,不再是一副暴炭性子,德宛自然更信得过他了。 再看十四阿哥这头,十四阿哥果然对舒舒觉罗氏很满意。 虽然德宛要求十四阿哥十五岁之前不许越雷池一步,不过舒舒觉罗氏的体贴还是很得十四阿哥的喜欢的,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十四阿哥在刚刚“解禁”没两个月舒舒觉罗氏就有了身孕,并于四十二年十二月初一诞下了长子弘春。 在这一年出生的还有四阿哥的第四子弘昶和十三阿哥的长女雅静。 “这伊尔根觉罗氏、瓜尔佳氏和舒舒觉罗氏三个还真是有缘,她们一起被指婚,又一起生孩子,想来缘分真是不浅。”德宛还真是觉得巧极了。 康熙也觉得巧,只是这三个儿子今年都有收获,怎么那个最是活跃的六阿哥却不见动静。 “哪里没动静了,老六府里的一个通房姜佳氏也有了身子,不过是因为她身份不高,才没报予皇上。若是每个阿哥的通房侍妾有孕都要回禀皇上的话,只怕皇上也没工夫忙朝政大事了。不过臣妾想着,毕竟她也是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了的,就过了明路,让她做了妾。” 姜佳氏名叫娅珠,原是福晋瓜尔佳氏的陪嫁丫头,这两年长成了大姑娘,容貌也一天天明艳了起来。瓜尔佳氏见六阿哥对自己虽然还是尊重的,但更宠爱富察氏和钱氏,便把姜佳氏送上了六阿哥的床,用以分富察氏和钱氏的宠。姜佳氏性情爽快,相貌艳丽,不但会唱曲儿,还精于骑射,六阿哥和她都是带些淘气的性子,倒很能玩在一处,六阿哥便这样一日一日顽劣了下去。德宛虽心疼他,但想想他这样总比当出头鸟要强,便也只劝他几次就随他去了。自此,六阿哥对富察氏和钱氏也就慢慢淡了下来,整日里往瓜尔佳氏这里找姜佳氏玩。瓜尔佳氏虽然一开始还担心姜佳氏受宠了会轻狂起来,然而后来一看,这丫头只顾着淘气了,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便把原本那十分的防备减到了五分。 殇 然而到了十二月的时候,接连得孙的喜悦被打破了。四阿哥的次子弘昐病逝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孩子体弱多病,但是眼看着他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坎儿,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努力长到了八岁,正是聪明可爱最是惹人喜欢的时候,居然就这么突然的没了。因为太医说他是受了风才会病倒的,四阿哥恼恨极了,认为都是服侍的下人不经心才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把满腔丧子之痛全都发泄到了他们的身上。 德宛也有些接受不了了。虽然见面不多,可终归是自己的孙子。 她还记得前些天,乌拉那拉氏带着弘晖和弘昐给自己请安的时候,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人儿,那样乖巧的模样。 “太太,弘昐想要一匹小马,太太跟阿玛说好不好,阿玛总是说等弘昐长大了再说,可弘昐已经长大了,十七叔比弘昐还小些呢,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马了。太太,弘昐也想要。”因为他身体弱,所以一直都没有学过骑马,看着差不多大的兄弟和叔叔们都开始学习骑射,他只能躲在一旁满眼羡慕。 “太太,阿玛夸弘昐聪明了呢,阿玛布置的功课弘昐都完成的很好呢。太太,如果弘昐读书好了,是不是阿玛就不会再对着弘昐叹气了,弘昐想要阿玛高兴。” “太太,有人说弘昐长得很好看呢,弘昐好高兴,可是也有点不好意思,太太,弘昐是不是真的长的很好看呀?” “太太,这泥人是弘晖哥哥和弘昀弟弟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他们偷偷到府外买的呢,很像我对不对?以后弘昐也会做一个巴图鲁,不会总是让兄弟们照顾我,我也可以保护他们。” “太太……” “太太……” “娘娘。”弘昐不见了,眼前的是晴雯那写满了担忧的脸。 “好了,我没事了,你也别瞎操心了。” 晴雯犹豫了一下,才劝道:“娘娘,小阿哥已经是去了的,您若还是这样悲伤,小阿哥那般孝顺,又如何走得安心?” “我知道的,你别担心了。”晴雯的忠心,她是知道的,然而她的心里除了伤心,还有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对他好一点儿,后悔自己对他关爱不够。 “娘娘。这些天,奴婢看着四爷也不是太好的样子。本来心里就伤心,还不忘娘娘这里,每次来都会问奴婢一声娘娘最近心神可好些了,也托着奴婢们多开解开解娘娘,说若是因为他而带累了娘娘的身子,四爷自己也心下难安的。娘娘,您就是不看走了的,也要看看还在的。奴婢瞧着,四爷倒是真的瘦了一大圈儿了,奴婢看着都不落忍了。”说着,晴雯还抹抹眼角。 孙子虽疼,可终究是隔了一层的,一提到儿子,德宛总算时候振作起来了,“老四身子不好了?可有请太医看过?” “娘娘,太医看过了,说是郁结于胸,要四爷多休息。可娘娘总是这样,四爷哪里休息得了,就是身子歇下了,心里也是记挂着娘娘的。” 待到德宛见到了四阿哥,才知道晴雯所说虽有夸大,却也相去不远了。这毕竟是一个在他眼前头长了八岁的儿子,小心翼翼呵护了这么多年,也难怪他会如此了。尤其是听说他整日里埋首公务以求暂时忘掉伤痛之后,德宛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点儿悲伤,全部心神都转移到四阿哥身上去了。便觉得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不但没有注意到儿子最近的情绪,还让儿子为自己操心。这样一想,自然就振作了起来,尽想着安慰儿子了。 “你这孩子,本来自己身体就不甚康健,还硬撑着。太医都说了要多休息,你却还这样,身子是那么好糟蹋的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个做额娘的不许,你就不许这么糟蹋我儿子的身子。” “是,儿子知道了,额娘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然而虽然德宛虽然尽力振作了,但是因她身子本就不甚康健,终究还是病倒了。 说实在话,乌拉那拉氏的确是个不错的福晋,对府里的孩子也都一直表现得一视同仁。哪怕现在弘昐没了,她的确是很难过的,毕竟这孩子打从出生就抱在她身边养的,自然感情深厚。然而即使她心底悲痛,形容憔悴,却依然将四阿哥的后院操持的井井有条。现在德宛病倒,她还要日日来宫里侍疾。当德宛病情渐好的时候,六福晋还好,只四福晋倒真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康熙果然是个关心自己后宫的,见德宛这般模样,便有些不忍了。想了想,跟四阿哥打了声招呼就把他的嫡长子弘晖接进宫,养在德宛身边了。 十六和十七阿哥都已经搬去了阿哥所,德宛正是膝下空虚的时候。而弘晖呢,本就长得讨喜,兼之又是个聪明乖觉的孩子,很快就让德宛重新恢复了笑容。 四十三年二月十三日子时,李氏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后世那个倒霉孩子弘时了吧,德宛想着,一定要跟四阿哥说说,好好跟孩子相处,别整天装严父把儿子都赶别人家去了。 在哥哥过世不久生下的弘时,本就因为非嫡非长,宴席就不如何隆重,何况他同母的兄长才没了没多久,他出生之后十天,十九阿哥胤禝也薨了,他的满月和百日就更是低调了。 李氏因为身份问题,所生的儿子都由别人抚养了。长子弘昐之前是由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养育的,次子弘昀在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进门不久就被她抱走了,现在小儿子弘时又归了嫡福晋,她身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女儿多西珲一个了,就这样还是嫡福晋特别开恩才能留在身边抚养的。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都和养母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对自己却不甚亲近,不由得就心生不平,尤其是对伊尔根觉罗氏,本来四阿哥是有升自己位分的打算的,如果不是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自己就是侧福晋了,也就能够抚养自己的孩子了,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 这一年,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娶了嫡福晋,兆佳氏和完颜氏看着也都是妥当的,德宛也就放了心。 唯一让她举棋不定的就是纽钴禄氏,凌柱之女,那个历史上有名的福气太后。不让她进府吧,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让她进府吧,想想她生的那个儿子就浑身不舒坦。然而最后,她还是让纽钴禄氏进了四阿哥府,做了他的格格。毕竟弘晖现在身体很好,又聪明又可爱,很得康熙的喜欢,只要弘晖活着,那弘历就没有上位的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弘晖出了什么差错,那也还有伊尔根觉罗氏的儿子弘昶呢,就是轮也轮不到她纽钴禄氏的儿子吧。反正德宛是决定了,以后多给四阿哥指些满八旗的女子,虽然满人确实不如汉人漂亮温柔,但为了四阿哥未来的大业,还是满旗女子所出的儿子多一些为好。 而六阿哥,德宛实在是不想再把什么名门闺秀送去给他糟蹋了,没错,就是糟蹋。 自从小心埋藏了那颗还没来得及发芽的名叫野心种子,六阿哥行事就愈加荒唐了,甚至连康熙都因为看不过眼而训斥过他几次,不过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于是,六阿哥好色的名头愈发响亮,甚至可以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妾而冷落福晋,虽然还没有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可已经被人瞧不惯了。 德宛也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媳妇。瓜尔佳氏行事有礼,对她这个婆婆也很是贴心,德宛也只能代替儿子来补偿她了。幸而瓜尔佳氏还有个儿子傍身,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她也就算是后半生有靠了。 瓜尔佳氏也知道丈夫靠不住了,倒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孩子和婆婆身上,毕竟她很清楚,抓住了这两样才真的抓住了立身的根本。至于六阿哥,她只希望他不要继续更荒唐就好了。 拉拢 四阿哥对自己的宝贝弟弟的表现也很是无奈。 有心想劝劝他,又觉得至少他这样是安全了,可看他这个样子又免不了心疼。只能希望皇上和太子看在他如此自污的份儿上能少去撩拨他了。 一开始四阿哥还能抽空去陪陪六阿哥,但没几个月,四阿哥就忙成了陀螺。最近为了应付土尔扈特部的求助,他被康熙和太子支使的团团转,没空教育弟弟,只能先放着,打算等自己忙完这一段儿再处理六阿哥的问题。 土尔扈特部首领阿玉奇汗的堂侄阿拉布珠尔带着母亲和妹妹率人到西藏朝圣,结果四十二年的时候在归途中受阻,阿拉布珠尔便只好求助于清政府了。康熙自然没有不乐意的,在次年做出了回应,许了他们在嘉峪关外的党河、色尔腾、马海一带游牧。 对于土尔扈特部,德宛是听说过的,不过在她印象里,似乎土尔扈特部东归是在乾隆年间的事情吧,而且领导者好像应该是叫做渥巴锡,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又有什么穿越者扇动了翅膀? 和德宛抱持同样疑问的还有艾欣。现在的艾欣,可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四阿哥的姻亲了。当年落选以后,她就只能把目光转向了有潜力的贵族大臣之家了。不过,其实她能记得的未来一片光明的人家其实也没几个,只有富察氏、纽钴禄氏和章佳氏罢了。富察氏现在就已经很显赫了,章佳氏那个潜力股阿桂,她又不知道人家老爹是谁,就只有纽钴禄氏了。其实就算艾欣愿意,富察氏和章佳氏也不愿意娶回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媳妇。因为看过不少资料,所以艾欣记得乾隆的外公叫凌柱,两个舅舅一个叫伊通阿,一个叫伊松阿,不过伊松阿年纪尚幼,艾欣瞄准的就是伊通阿。 现在,艾欣已经是伊通阿的妻子,她心目中未来皇太后的大嫂了。既然做不了皇后太后之类的,那就做太后的娘家人吧,好歹以后还有个一等承恩公夫人的头衔等着自己呢。 可惜,自从知道自己府上纽钴禄格格的嫂子居然就是那个李尔佳氏艾欣的时候,四阿哥对这个新格格的兴趣就几乎没有了,当然,这也跟纽钴禄氏平凡的长相和家世有很大的关系。 艾欣对这个疑似蝴蝶了的土尔扈特部回归事件极为好奇。尤其在听说阿拉布珠尔会带着母亲、妹妹和儿子一同来觐见皇帝以谢天恩的时候,她就更好奇了。 当然,她的好奇大部分是集中在阿拉布珠尔的妹妹身上的。带着个女子来,艾欣直接想到了《还珠》里的赛娅和含香,只怕这个女子的作用也是这样了吧。 前朝的事情后宫干涉不了,不过整个后宫的目光也都是集中在阿拉布珠尔的妹妹娜仁托娅身上的,前朝的事情她们也没兴趣。 所以,康熙带着朝臣抚慰阿拉布珠尔的时候,以皇太后为首的后宫诸人则在慈宁宫见到了娜仁托娅。 在众妃嫔看来,这是一个虽然不够美丽但却非常健康、非常耀眼的女子,有着阳光印记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凹凸有致的身姿,不卑不亢的气度,实在让人无法讨厌,当然这是要以她不要被献给皇帝为前提的。 以贵妃为首的众妃嫔在看到娜仁托娅胸前那两根大辫子的时候,笑的就更加温和,也更加真诚了。 “好孩子,你们背井离乡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一路上一定辛苦极了。”皇太后对她很是温和慈祥。 “回皇太后,娜仁托娅不觉得辛苦。看着自己的族人可以安定生活,娜仁托娅只觉得心里欢喜。若不是皇上仁慈,我们的族人只怕……”娜仁托娅对大清是真的充满了感恩之情。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看着这个女孩子,皇太后和贵妃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再也回不去的美丽大草原。皇宫虽然是世上第一温柔富贵乡,却没有草原上那样辽阔的天空和自由自在的人们。 第二天,德宛才知道,娜仁托娅是个新上任的寡妇,丈夫在这次冲突中丧生,只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宝门巴雅尔,女儿叫乌仁图雅。为了感谢大清对他们土尔扈特部的帮助,阿拉布珠尔自愿将唯一的儿子丹忠和外甥宝门巴雅尔留在京城,充当侍卫。 这兄妹两个都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留了下来,足见其诚意。康熙不过稍微推辞了几句,就做出推却不过的样子,接受了土尔扈特部的诚意。 丹忠已经二十岁了,就在宫里做了一个侍卫,而宝门巴雅尔才十岁,就被派到十六阿哥身边,做了习武的陪练。 而就在四阿哥正盘算着等忙完了这一段儿,就找个时间好好跟六阿哥谈谈的时候,八阿哥一伙儿也出手了。 “六哥,怎么脸色不大好?”都住在京城里,碰到几个兄弟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这不,六阿哥就和八、九、十、十一这三个阿哥在茶楼里碰面了,哥儿几个就移步包厢了。 “没什么。”今天又被太子挑了刺儿发作了一顿,还是当着那么多大臣奴才的面儿,素来好面子又是块儿暴碳的六阿哥哪里忍得住,和太子大闹了一场直接撂挑子走人了。不久仗着自己是太子吗?如果你不是太子哪里能这样发作爷? “可是六哥又被太子殿下训斥了?这几天似乎太子爷心情不大好,昨儿个又被皇阿玛训斥了,六哥素来和太子殿下走得近,被迁怒也是难免的,还是想开些的好,毕竟虽然同是皇阿玛的儿子,同是兄弟,可太子殿下是君,咱们是臣呀。”八阿哥一脸的关心。 “那四哥呢?你们素来是一块儿的,怎么也不帮着劝劝太子爷,他说话似乎太子爷还是能听进去的。”九阿哥在一旁问道。 六阿哥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叹口气。一开始四哥也会劝太子,可是四哥越护着自己太子就越看自己不顺眼,这样下来,四哥哪里还敢替自己分说。现在只怕还在被太子奴役着呢吧,想着太子总是把最苦最难最得罪人的差事给四哥,他就觉得不痛快,这分明就是在欺负压榨他们兄弟嘛,亏四哥还对他那么忠心。四哥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迂了些,就是太子负了他只怕他也不肯负太子的,真是太傻了! 九阿哥冲着十一阿哥一瞟,十一阿哥笑道:“四哥就是为人太过认真了,他自己给太子做牛做马也就罢了,还要拉上亲弟弟一起,要是能享福也就罢了,还要累得六哥被训斥,真让人搞不清他到底和太子亲近还是和六哥亲近了。不过,想想他的性子,可不就是这样事事较真吗?我们这些做弟弟的看着他都替他累得慌。” “就是,每天做牛做马累个半死还落不着个好字,便是我们看了都心疼四哥得紧呢。倒不如和弟弟们一起,每天吃喝玩乐,岂不快哉?”十阿哥也立即出言赞同。十阿哥和六阿哥性子有些相似,在一起感情也比旁的异母兄弟好不少,见他不乐意听别人说四阿哥的不好,便忙开口了。 “可不是,每日看着你们逍遥自在,我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羡慕得很哪。可惜不得空,实在是……”六阿哥摇摇头,看起来甚是遗憾,哪里看得出来不久前他还很看不起八阿哥呢。 “六哥何必羡慕咱们呢?咱们倒是想多亲近亲近六哥呢,就怕六哥嫌弟弟们不知上进呢。”八阿哥笑得一脸春风。 “自家兄弟,本就该多亲近的,说这些太外道了。以后六哥家的大门可随时为你们敞开着的,可别怕麻烦了哥哥,哥哥我本就是最爱热闹的人。”六阿哥很是豪爽。 此后,六阿哥和八、九、十、十一阿哥走得倒是越来越近。 等四阿哥腾出空来的时候,六阿哥府里已经多出了许多的美人儿来,甚至还有九阿哥送来的扬州瘦马。 四阿哥脸都绿了。原本他就和九阿哥关系不睦,而八阿哥他们对太子的态度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老六居然和这些人搅和在了一起,真是胡来,太胡来了! “老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还嫌太子对你的猜忌少了是吧?你还嫌现在形势不够乱吗?”四阿哥真恨不能把这家伙拎出去再狠揍个几顿。 “四哥,我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你不必担心我,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没长大的孩子看待,可就算我是个傻子也知道何谓择良木而栖,就算现在没有良木,也不至于靠在枯木上等死。哥,你也别再死脑筋了。” “老六,君臣之道你忘了吗?”祸从口出呀,四阿哥真想缝住他的嘴巴。 “哥,你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儿来呢?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吗?” “这种事情,我只听皇上的,只要他一日还是太子,我就一日恪守君臣之道。” “那他万一……”六阿哥说了一半,目光紧紧盯着四阿哥。 “那他还是咱们的二哥,老六,你别忘了皇阿玛自小是怎么教你的,孝事父母,友爱兄弟,皇阿玛的教诲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四阿哥实在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想一巴掌打醒他的冲动,这个蠢材怎么就是自己的弟弟呢? 儿女 六阿哥和八阿哥一伙儿交好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秘密,他绝对是光明正大的进行着交往活动。 德宛知道了他和八阿哥关系亲近的时候,惊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现在德宛真的有怨恨老天的冲动了,为什么要让她穿成德妃呢?就是穿成太后她也不想再做德妃了,养个儿子都二十多了还得为他操心,还不如皇太后那样能含饴弄孙尽享尊贵呢。 “老六,额娘听说你最近和八阿哥走得很近?”德宛努力摆出慈母的样子来,虽然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收拾他一顿。 “是呀。大家都是兄弟,在一起说说话,喝喝酒嘛。”说着,收起笑脸,对德宛说,“额娘,你放心,儿子不是傻子,有些事儿我看不见也听不见,儿子就专心孝敬皇阿玛了。”皇上不是想过拿自己来磨太子吗,反正现在太子已经对他有了疑心了,自己也再也受不了这份憋屈了,那他就完成皇上的心愿,看看在这么多磨刀石的共同努力下,太子这把剑是能更锋利,还是,彻底断掉。 虽然听六阿哥这般说法,可德宛还是无法放心,毕竟她身处深宫,他在外面做些什么自己根本就是鞭长莫及。“老六,额娘真的希望你能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没走一步都想想,别再莽撞了。咱们平平安安的不好吗,何苦乱掺和那些事儿,让自己也不得平静。” 若是她不知道历史,也许她不会这么担忧,可偏偏她知道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早晚也会开始对那把椅子产生想法,本来担忧这两个兄弟阋墙就够她受的了,谁想到这个本来已经压下去的又跳起来了。 可德宛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压不住他了。可是她是真的不愿意让他去拼去抢,若是他真的有那样的资质,她自然不会太过拦阻,就算他会被碰得头破血流她也会放手让他去搏一搏,可明明六阿哥没这样的能力,明明他一点儿都不适合呀。 然而,德宛还是没能劝得六阿哥回心转意。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孝顺可不代表他会事事都顺着父母,当他犟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罢了,既然自己拦不住他,就只能努力不让他们兄弟反目了,至少,不要做出太伤害对方感情的事情来。 德宛担忧的时候,正是通贵人激动不已的时候。 当然,这不是说通贵人和德宛有什么不对付,只是今年确实对通贵人太过重要了。虽然她生了二子一女,但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这最小的一个女儿十格格尼玛尼。 虽身处后宫,可通贵人还是知道最近准噶尔部有些不稳,至少前些日子见到的娜仁托娅他们一行人不就是受了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的阻挠吗?因此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送去漠西蒙古和亲。结果这次康熙倒是提前跟她通了气儿,她的尼玛尼大约是要被嫁往漠南蒙古的。虽然依然相隔遥远,但是有了漠西蒙古做对比,通贵人对现在的情况真是感激到了极致。 年底的时候,十格格被封为和硕纯悫公主,被嫁与蒙古博尔济吉持氏喀尔喀台吉策凌。 虽然通贵人满足了,可纯悫公主却很是不满意。 虽然一开始很担心嫁往漠西蒙古,可一旦能够到漠南蒙古的喜悦沉淀下来以后,她开始觉得委屈了。 在康熙的亲生女儿中,二公主荣宪嫁的是郡王之子,现在已经袭了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之位了;三公主端静嫁的也是郡王之子,也已经袭了喀喇沁杜凌郡王爵位;四公主嫁的直接就是一个郡王;五公主昭惠和六公主温宪不能比,人家直接嫁京里了,嫁的还都是一等公子孙,明摆着额驸以后定是要袭爵的。可到了自己这里,就一下子变成台吉了。二、五、六三位公主出身比她好,她比不了,可三、四两位公主也都是贵人出的,凭什么她们都能比自己嫁得高?台吉和郡王毕竟差太远了,纯悫的心理自然失衡了。 德宛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德宛自然不会想到别的方面去,只当她是“婚前恐惧症”呢。 对着纯悫,德宛直接就想起了自己的噶卢岱,噶卢岱和尼玛尼年纪差不多,现在尼玛尼一嫁,她的噶卢岱离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德宛看着纯悫也不由得更加怜惜起来,“你好歹也不用两眼一摸黑的嫁去了,这个策凌在京城呆了十多年,一直留在内廷学习。皇上这些年对他的喜爱也不下于皇子。虽然本宫不曾亲见,但你四哥哥却是见过的,说相貌品行都是称得上百里挑一的。可见你皇阿玛是真心疼你的。虽然现在品级不高,但他自己有能耐总要比靠祖荫的强多了,况且人又温厚,你嫁过去也不必担心额驸性子不好。” 纯悫听得这话,又想起四公主的额驸正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便把原先的十分委屈去了七八分。 看过了尼玛尼,德宛自然不能不忧心自己的噶卢岱。这孩子已是十九岁了,正该是出嫁的年纪。德宛想着很快她也要离开,便忍不住心里难过。 然而,没过两天,噶卢岱就闹出了一场事来。 原来为了安抚拉拢土尔扈特部这部分人,康熙就想要给他们降下一些恩典来。况且丹忠是个英武的勇士,康熙对他印象很好,便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康熙看中的是袁贵人的十三格格珠兰。至于噶卢岱,康熙是真的没想过要把她嫁给丹忠的。毕竟土尔扈特部现在回归清朝的属众不过数千,精兵不过五百,虽然土尔扈特人个个悍勇非常,可终究还是势单力薄,又有着一些不确定性,况且距离又太过遥远了。即使一定要把噶卢岱嫁到蒙古,康熙也是宁肯把她嫁到漠南蒙古,找一个势力强劲、生活富裕的部族的。 然而康熙透出这个意思的时候,虽然袁贵人不敢说什么,可珠兰心中却是怨恨的。她怨恨的直接体现就是仇视噶卢岱。 本来噶卢岱和珠兰的感情还是不错的,然而康熙这样偏心的决定确实让珠兰很是伤心。明明都是女儿,做父亲的却偏心到如此明显的地步,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对于康熙的旨意,她自然是不敢反抗的,不过心里却终究存了一个大大的疙瘩。 噶卢岱因珠兰的日益疏远终究有些闷闷不乐,便寻了个稍暖些的日子到外面疏散疏散。一时走到梅花丛里,见红梅映着白雪,煞是精神,便叹道:“这些日子我只因着心情不好,竟不知这满园的梅花开了。若非今日偶然兴起,可真要辜负了这一片美景了。只是太后和额娘俱是畏寒的,一至冬日就整日里难得出来,怕是赏不得这好风光了。”说着便要亲自去选几枝好的送人。 当然,噶卢岱做的不过是抱着手炉在一旁动动嘴巴罢了,正经动手的都是跟了出来的下人。 “你回去跟探春说一声,让她取了前日里四哥哥送的那对瓶子,插了梅花分别送到太后和额娘那里去。” 且不说太后和德宛得了噶卢岱送的梅花的高兴,只说这里噶卢岱的不痛快了。 原来走了这老远,又忙了半天,噶卢岱自己也有些累了,便让人收拾好了地方好歇息。 宫里这些大小主子们出来走动,可不只是带一群人而已,那些零零碎碎的从车轿到吃食甚至连官房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噶卢岱看她们一旁忙碌,自己就站在墙角处边赏景边等着。 不过,皇宫的墙都是会说话的,这话却不假。 “你可听说了,好像皇上有意要把十三格格嫁给那个什么部阿什么珠的儿子呢,好像就是丹忠侍卫呢。” “嘁,这事有几个不知道的,偏你当什么似的跑来嚼舌头子。” “这凡事哪瞒得过姐姐去?不过我就是觉得奇怪罢了。明明十二格格比十三格格还大一岁呢,也是没有择了额驸的,怎么偏偏选了十三格格倒忘了十二格格?” “呸!你这贼丫头,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了还不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吗?主子的是非也是咱们说得的?到时候小心你的皮!” “好姐姐,我以后再不敢了。只是替十三格格不平罢了,并不敢对主子不敬的。” 噶卢岱眼神一暗,手指狠狠揉着帕子。一旁的宫女想劝些什么却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那边的人说的热闹,这里的话题中心人物之一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不过一挥手,立马有人会意离开了。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十二格格独自前去求见了皇帝。父女两个在一起谈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十二格格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没几日,皇帝便下了几道圣旨,阿拉布珠尔被封固山贝子;噶卢岱被封为和硕懿静公主,指婚给固山贝子阿拉布珠尔之子丹忠,定于康熙四十四年六月成婚;珠兰被封为和硕悫静公主,指婚与散秩大臣、一等男孙承运,定于康熙四十四年十月成婚。 公主 虽然女儿不得已嫁给丹忠,虽然丹忠在康熙和德宛眼中都不是什么上好的女婿人选,但是这桩婚事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丹忠暂时可以留在京城,直至阿拉布珠尔年老。 在康熙看来,噶卢岱比珠兰强多了,这不只是因为平日里噶卢岱跟他的感情更好一些,单单针对这件事情来说,康熙就觉得噶卢岱比珠兰更大气、更识大体。要说起和亲,大清这么多公主哪个是自愿的,当初四公主嫁到漠西的时候,明知道对方是多么的庸劣无能,明知道自己所嫁遥远,即使心中凄苦,可却从不曾失了大清公主的气度,他还记得这个女儿离开时挺得直直的脊梁,还记得这些年这个女儿在遥远的喀尔喀蒙古为她的皇父所做的一切。虽然他也曾对这个女儿过度干涉政事有些不满,但是不可否认,自己想起自己女儿的本事也是忍不住有些骄傲的,真是可惜生作了女儿身呀,再跟珠兰一对比,就愈发显得四公主的好处来。 想到了她的好处,自然也就想到了这个女儿到现在还只是个和硕公主,还没封号呢。于是,康熙在感性大发之时大笔一挥,发了圣旨出去,在四十三年底,四公主终于由和硕公主变成了和硕恪靖公主。 到了四十四年二月,康熙的好心情被打破了。十九格格薨,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皇宫里没了的阿哥格格加起来也有十六七个了,只不过十九格格的额娘是最近两年康熙很是宠爱的庶妃高氏,再加上高氏在去年刚没了一个阿哥,今年初就又没了女儿,真是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看着自己这阵子正喜欢的女人悲伤成这个样子,又想起这一对可爱的儿女,也不禁悲从中来。 于是,康熙就带着这样惨淡的心情开始了他的第五次南巡。 德宛依旧没能跟着康熙一起出去。随驾的都是这些年受宠的年轻嫔妃,比如和嫔、王氏和高氏。 康熙走了,宫里女人没了争夺的对象,再加上皇太后和贵妃坐镇,宫里倒是太平和顺。只是最近德宛比从前更加深居简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宜妃见着德宛也不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了,真是亲热了许多,就连那笑都真诚不少,同样惠妃也对她亲近了起来。德宛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六阿哥那个混账吗?德宛虽然不好拒绝宜妃和惠妃的亲近,但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在康熙出巡的日子里,德宛的时间大部分都呆在了皇太后身边。有时候会碰到五福晋带了小阿哥们来给太后请安,弘晖和他们倒是更能博太后一笑了。 五阿哥长子弘升和弘晖同岁,这两个在一起也最是投契。自弘昐没了,弘晖就觉得寂寥了许多,而弘升在府里也一直没有同龄的兄弟一起玩,现在这两个凑到了一起,倒像是铁块儿遇见了吸铁石,再不想分开。太后看他们这样,心里高兴,便把弘升和弘晖哥儿俩都留在了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解闷儿。 其余的时间,德宛都一心扑在了小女儿噶卢岱的婚事上。 “好孩子,你这一嫁,额娘真是……”德宛摸着噶卢岱的小脸,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明明昨天还是个小婴孩,如今就要出嫁了。哈宜乎和萨伊堪都嫁得近,她并不如何担忧,可唯有这个孩子,就算暂时能留在京里,可总归有一天是要跟着丹忠回到草原上去的。 “额娘,你不要担心女儿了。几个姐姐都可以,为什么女儿反倒不行了?恪靖皇姐能做到的,我懿静也能做到。况且我还能在京里呆上好些年呢,额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噶卢岱依偎在德宛怀里,微笑着说道。 “额娘知道,我的小凤凰长大了。”长大了,就要飞走了。德宛真恨不能把她藏起来,再不被人找到。 哈宜乎和萨伊堪也都进宫来看望妹妹。 德宛看着哈宜乎的大肚子,很是有些担心,“怎么肚子这么大?是不是这几个月都只吃不动了,瞧你这模样,都快变成小猪了。”这丫头实在胖过火了吧。 “额娘~~”哈宜乎哼哼着撒起娇来,不过很快就又垮下了脸来,“额娘,我真的胖了很多吗?” “傻孩子,就算有了身子也不能这样的,孩子太胖了怕是不好生。回去以后每天也要动一动,多走动走动,知道了吗?” “是,我记住了。”额娘生了那么多儿女,自然是清楚的,哈宜乎哪里可能不听。 看着哈宜乎圆乎乎的身子,德宛笑得好生满足。哈宜乎嫁了五六年,一直都没有动静,萨伊堪早早有了儿子傍身,可哈宜乎吃了不少补药却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德宛也因此一直都很担心。虽然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可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日子还是不好过的。她也曾想过是不是陪嫁嬷嬷们刁难小夫妻,可那些嬷嬷却都是从内务府里挑的老实有眼色的,并不敢刁难哈宜乎。总算在四十三年下半年的时候,哈宜乎被诊出有了身子,德宛这才松了口气。不管这胎是男是女,至少能生就证明她身子没问题。 “还有萨伊堪,好容易进宫来看看额娘,怎么也不带额尔登额来,这么些日子没见他,额娘可真是想他呢。”德宛说的额尔登额正是萨伊堪的独子,今年两岁。 “额娘,今儿个因为是陪着姐姐来的,哪里敢带那个小魔星呀。那臭小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万一冲撞了姐姐可怎么办。这里面可是有我的小外甥的,哪能不当心着点儿?”萨伊堪对那个宝贝儿子宠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把他宠上天去,也就养出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 德宛的日子就这样悠闲,看看孩子,陪陪婆婆,很是惬意。 当康熙回来的时候,虽然面上含笑,但大家都觉得自打康熙出现,本来就不高的气温似乎又降了些。 果然,从第二天起就有人遭了殃。 康熙下了一道旨意把贵人贾氏降为了常在,过了不久康熙原本还算是宠幸的一个太监也突然间失了宠,然后就消失在宫城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个人一样。没几天,康熙又下令严禁太监与各宫女子认亲戚、叔伯、姐妹,违者置于重典。 这命令一下,倒是让整个后宫既放下了心又悬起了心。 放心是因为总算知道这段时间康熙心情不豫的原因是什么了,总算不必整日里提心吊胆了。而悬心是因为太监与宫女认亲戚是常事儿,哪个宫里都有的,主子们也素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尤其有的主子最喜欢跟乾清宫的太监宫女套近乎,万一皇帝动了真格儿,撸上一边,准能查出不少猫腻的。 不过,好在康熙似乎并不打算太过较真儿,也没有波及太过,不过处置了几个杀鸡儆猴罢了。可是后宫却是因为康熙此举突然间消停了下来。当然这消停能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不过让德宛惊讶的是,居然连太子也安静下来了,而且他的安静,似乎正是从敬嫔变成敬贵人以后才开始的。 大家都消停了,德宛就更加深居简出了,本来她目前追求的就是低调再低调。现在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也都进了阿哥所,等小女儿出嫁以后,德宛这里就只剩下弘晖能伴着了,可弘晖还要分出时间学习和陪伴太后,虽然难免孤独了点儿,却也不似从前那样招人眼了。 许是因为将要嫁人的缘故,噶卢岱时不时就会焦躁不安起来。德宛心疼女儿,只能偶尔带着她出来走走散心。 不过既然出来走动,难免遇到不想见到的人。 “这个时候,怕是书房该是休息了,儿臣想送些糕点给弟弟们。”噶卢岱笑吟吟的,看起来似乎心情好多了。 “去吧,别呆久了耽误他们用功。额娘就在那个亭子里等你。”不远处正有一个亭子。 “是,儿臣晓得的。”噶卢岱说完就带了一串儿粽子离开了。 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德宛叹口气,这就是皇宫,连出来走走都要带着一群人看着守着,这样的阵仗,真是让人无语。所以,她才不喜欢出来走动嘛,太麻烦了。 “公主,前面似乎是袁贵人。”探春眼尖,先发现了前面的人。 噶卢岱四下一看,没有别的路了。可是对着袁贵人,她知道现在自己很难给她好声气,真是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懿静公主?袁贵人看到噶卢岱也有些错愕。虽然噶卢岱一副没看到她的模样,可袁贵人毕竟品级低微,只能忍受着噶卢岱的无视行了颔首礼。 “是袁贵人呀。”似乎才被宫女们请安的声音惊醒,噶卢岱终于施舍给袁贵人一个眼神儿,“悫靖妹妹最近还好吗?似乎总不见她呢。” 袁贵人一滞,赔笑道:“悫靖最近很好,怕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其实悫靖究竟怎样她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悫靖是荣妃养着的,自己哪里插得上手,就连看她几眼都没什么机会。况且虽然都在备嫁,但有个懿静公主在前,悫靖倒是被冷落了。 “是这样呀。那袁贵人想来是要去看悫靖妹妹去了,本宫就不打扰袁贵人了。” 袁贵人看着懿静公主远去的身影,白着脸说了一声“回吧。” 风急浪高 时间就这样快一阵儿慢一阵儿的过去了。 噶卢岱和悫靖先后都嫁了出去,康熙也看罗马教廷死活不顺眼了,六阿哥的新欢姜佳氏连着夭折了两个儿子,四十五年宫里又多了个二十阿哥,四阿哥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又得了个小阿哥,四十六年康熙南巡又带回来三个年轻的妹妹。 日子实在是无聊,德宛每日只能兴致勃勃的看和嫔和王氏这两个旧爱和这三个新欢的闹腾了。 四阿哥依然跟在太子爷后面做他的忠臣直臣,倒是让那些大儒们觉得很顺眼。不过他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少了。据说在外面的时候甚至常常是面无表情,让那些有心讨好他的大臣都不敢上前了。十四阿哥说起四阿哥的威严的时候,真是两眼冒光。 至于六阿哥,德宛已经放羊吃草了。当然,这是因为六阿哥虽然跟八阿哥他们交好,却并未跟着他们一起去交结百官,不过是跟着十阿哥一起犯浑罢了,显然还不是八爷党主力,充其量在外围晃悠两圈。现在六、十两个阿哥也得了响亮的外号——“混世魔王”和“十霸王”。用六阿哥的话说,不管咋地,好歹爷现在也是“王”了。 好吧,就当他是王吧。 然而,现在,康熙四十七年,从年初德宛就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前两年看戏的逍遥劲头。 康熙四十七年,多么汹涌澎湃的一年呀。 德宛看着六、十三、十四、十六、十七五个阿哥,都长这么大了,可在她眼中却还是那样小小的一团儿。 马上,他们就要跟着他们的皇阿玛去塞外了。德宛也想过,要不要想什么借口让他们躲开这一次。可惜,这几个家伙听到能出去都兴奋的脸泛红光,恨不能立时就出发,德宛完全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给他们下药吧。 德宛无法,只能跟他们几个嘱咐了又嘱咐,什么晚上好好在自己帐子里待着啦,好奇心别太重啦,说的人不烦,听的人都想逃了。 这次同去的依然有王氏,也许是因为她的三个儿子都要一同去,所以这几天她格外的容光焕发。 德宛在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似乎心也不若从前柔软了。即使明知道王氏的幼子命不长了,却依然没什么感触。许是因为宫里死掉的孩子太多了吧。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幸好四阿哥还是留了下来的。四阿哥公务繁忙,六阿哥却几乎是闲人一个,便时不时来陪德宛说说话。 然而德宛却还是止不住的慌张,她实在担心那四个小子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康熙一行人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听得德宛那叫一个诧异。 多数消息都是关于太子的,比如说太子暴戾,恣意打骂宗室大臣乃至兵丁,甚至还有太子鞭挞平郡王讷尔苏的实况转播。在比如说,擅自截留蒙古贡品,还有放纵奶爸凌普敲诈下属之类。 随着这些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康熙对此的态度:“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 这样的话一出,后宫诸人都未曾料到。虽然都知道康熙已经渐渐对太子不满了,可是却也仍是以袒护为主的,更不要说是这样严厉的话语了。 其实德宛对太子恶行的真实性是持怀疑态度的。当然,因为康熙的猜忌,太子近些年确实有很多失当之处,可这也大都是康熙逼出来的。而且,虽然太子有些荒唐了,可这绝对不代表他是傻子,在康熙面前他还是很能装样子的。所以德宛根本不相信,和康熙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太子敢做这些绝对会触怒康熙的事情。 而最清楚这些事情来龙去脉的大约就是康熙了吧,这个耳目遍地都是的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么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预示了什么? 德宛这时候终于承认康熙说的对了,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呀。 消息一拨拨的传来,大家的心思不活动才有鬼。至少惠妃、宜妃和荣妃这三个的腰杆子就挺得很直,尤其是惠妃,连贵妃都不敢夺其锋芒。而有惠妃在前面顶着,宜妃和荣妃的得意就几乎显不大出来了。 当然,德宛看着惠妃的时候,头脑里出现的一句话就是: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怪不得大阿哥后来那样狂妄呢,原来根子在这里。 八月的时候,德宛想着,时间怕是快到了。而和她一样情绪低落的还有十阿哥。甚至德宛还听说这小子居然和八阿哥、九两个有了龃龉。后来,十阿哥回府之后,据说还狠狠砸了一通东西,里面也传出什么怒骂生,隐隐能听到“十一”“十八”之类的字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宛总觉得不对劲儿,可却没有时间去思量了。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消息传了回来,德宛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也不过是更加印证了而已。 十八阿哥病重,四阿哥被康熙叫走了。 再接着,布尔哈苏台行宫,太子被废了。而和太子亲近的一些人都被天子之怒波及送了性命,十三阿哥也失去了自由。 一时间,京城混乱了起来,从宫外到宫内谣言满天飞,比如说十八阿哥是无意中发现了太子丑事才被灭口的,比如说十三阿哥两面三刀。三、四、五几个阿哥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德宛管不了别的宫,但自己的宫还是管得了的,当即命令大家都乖乖的闭嘴,谁敢再胡乱传话,一旦发现了当下打死。 许是德宛平日里的菩萨形象塑造的太过成功,果真有个小太监被踢出来当了出头鸟,也最快速度变成了死鸟。 九月份,康熙终于带着儿子和臣子们回到了京城。 德宛见到康熙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被康熙的模样惊着了。走之前英姿勃发,看着如同三十出头的康熙,现在豁然间老了十岁,精神也不济了,身体也消瘦了不少,就连鬓边的白发都多了不少。看来,康熙的打击真是受大发了。 康熙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对废太子的处置:把他拘在了上驷院旁专门安设的毡帷里,又命直郡王和四贝勒一起看守他。 而十三阿哥的事情,德宛也实在是一头雾水。问了同去的几个孩子,可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六阿哥神思不属。 等其他兄弟离开以后,六阿哥单独和德宛说了一阵子的话。 “额娘,儿子怀疑十三弟和十八弟的事情恐怕和十一弟有关。” “噢?你如何得知?” “那日,儿子正和十一弟在一起到外面骑马,无意中听见十三弟告诉十四弟那几日傍晚不要到湖边去。后来十四弟也私下告诉了儿子,儿子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没两天,十八弟就出事了,儿子亲见他神色慌张似乎被吓到了一样回到帐篷里,浑身湿答答的,然后第二天十八弟就生了病。这样,儿子无法不怀疑十一弟。” 4 欲望文 5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5 “还有,”六阿哥又想了想,“那几日十三弟和十八弟好像也不太对付,似乎是因为十三弟母家的什么人在江南被李煦给刁难了,额娘也知道,那李煦是王庶妃的表哥,十三弟素来心气高,自然不高兴,后来好巧不巧的,十八弟就冲撞了十三弟,被十三弟训斥了一顿,却恰巧被皇阿玛撞了个正着,结果十三弟就被皇阿玛训斥了。这事儿也太巧了吧,尤其是,儿臣后来打听到,之前十八弟一直是和十一弟在一起的,谁知道是不是十一对着十八说了些什么。” 德宛听得心底泛起了冷气,这个十一阿哥,真是不简单。 “以后可千万小心一些,别和他走太近了,省的被他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是,儿子知道的。而且,只怕他下一个目标还轮不到儿子呢,大概应该是直郡王吧。” “直郡王?你如何知道?”德宛记得历史上确实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大阿哥直郡王,不过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吗?他自太子被废之后,就和直郡王走得很近。儿子曾亲耳听到他对直郡王说了好些不像样的话,什么立储不以嫡便以长,如今嫡已是没希望了,自然当以长了。还有夸直郡王军工赫赫之类的,儿子看来,直郡王已经被他捧得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然而,这几天,在德宛看来,似乎六阿哥和大阿哥接触并没有那样多,反而是和三阿哥更亲近一些。说的也都是大阿哥的好处,乍一听倒像是替大阿哥拉拢人一般,不过要是细听起来这些好处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大阿哥的排行问题了,无嫡立长,大阿哥占了个长,自然当立。 德宛冷冷一笑,六阿哥果然不简单,这也不知道是在帮大阿哥还是在害大阿哥呢。 长子,若是大阿哥也完了,那长子不就是三阿哥了吗?何况他还是除了大阿哥以外唯一的封了王的皇子呢。 不过,十一阿哥也太活跃了些吧,也不怕被人怀疑吗?这宫里可没有傻子呀。 德宛没想到的是贾常在。自从太子被废以来,她就越来越畏缩起来。康熙回来以后,谁都没想到第一夜就翻了她的牌子。德宛还奇怪了一下,然而次日回来以后,贾常在就卧病在床,没几日竟然就没了。 争斗 果然,没几天,大阿哥就受到了重大打击。 虽然身处深宫,对前朝之事不大清楚,不过德宛还是知道了康熙怒骂直郡王勾结八贝勒欲害太子,还发表声明说他绝无立直郡王为皇太子之意,接着,就有个当初红透了半边天的相士倒了大霉。当然一起倒霉的还有八阿哥、六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八阿哥被大阿哥连累,康熙斥之为“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并要将其锁拿审问,而六、九两个阿哥是在劝阻的时候被康熙甩了俩大锅贴,而十一阿哥则是直接挨了二十板子。德宛不得不怀疑,这挨打恐怕不只是因为劝阻康熙吧,否则怎么六、九两个就没挨板子呢?是不是康熙知道十一阿哥最近太积极了,才给他这样一个教训? 看着儿子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德宛心疼得脸直抽抽。这康熙也太过了吧,不过一巴掌就抽成这样,这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呀。难道这些天要六阿哥都顶着这么一张脸见人吗,该多伤这孩子自尊心呀。 “额娘,没事儿,就看着重,其实一点儿都不疼。”六阿哥连说话都不大利索了。 德宛看着六阿哥一边说不疼,一边猛吸气,哪里还忍得住,抱着他就掉上了金豆子。 “额娘,别,别哭呀。”六阿哥傻眼儿了,他可从来都没见过自己额娘掉眼泪的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儿子真的没事儿,真的。” “罢了,你以后可别再冲动了。你皇阿玛本来最近就难受,你可别再给他添堵了,啊。”德宛一边儿擦眼泪一边儿交代着,万一这小子再犯浑,这会儿康熙可未必会当笑话看了,只怕直接就一龙爪把他摁没了。 “额娘,你放心吧,儿子又不是傻子。” 虽然六阿哥答应了德宛自己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做个乖小孩儿,不过在德宛眼里,他的信用早就破产了,便交代了四阿哥和瓜尔佳氏一起看着他。 不久,诚郡王告发了直郡王用魇术诅咒废太子,然后,直郡王就被康熙斥为可“乱臣贼子”。后来在大阿哥府中搜出了镇魇之物,大阿哥的悲剧从此降临了。十一月,大阿哥被革爵幽禁。 惠妃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在这以后,德宛就几乎没有再见到过惠妃,据说,她把自己关在佛堂中潜心向佛去了。良妃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德宛见到她的时候,还真差点儿认不出来了,这哪还里是那个艳冠后宫的良妃呀! 德宛叹了一口气,惠妃好强了一辈子,谁会料到她最终却落了这样一个惨淡结局。而良妃更是可怜,没事儿招谁惹谁了,被康熙这个色鬼正法了还要被嫌弃,现在连自己儿子都被嫌弃了,这一下,只怕良妃都不太想活了。不过因为八阿哥的势力还是在的,所以后宫里还没有人敢明着踩她俩。 十一月中旬,康熙召集诸位皇子大臣在畅春园召开了大清朝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并向与会代表充分传达了自己完全民主公开的精神。而这第一届大会的议题就是——太子选举。多民主呀,大家投票表决,选出国家未来统治者。 而德宛突然间觉得自己眼花了,她居然在康熙的身上看到了的影子,这不就是文革开始之前使的所谓“阳谋”吗?果然,统治者的思维真的是相近的。 被蒙蔽的人们,变成了右派,未来的命运,只能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了;而被康熙蒙蔽的人们,好歹暂时还保住了一条小命,没被整死,当然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这一次的结果也确实和历史上一样,八阿哥以高票当选,然后在目瞪口呆中从云端跌落,被盖上了谋求储位的大帽子,还削了贝勒爵位。 而德宛也终于解开了自从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这八阿哥应该不会不知道康熙对皇子和臣子结交的忌讳吧,那怎么还这么兴奋的对着康熙展示自己对臣子的影响里呢,难道他不怕康熙认为他是在“逼宫”吗? 答案呢,就德宛这些天所看,八阿哥这只出头鸟显然是属于被出头的性质。 仅仅她知道的,就有六阿哥跟十二阿哥说起的“八阿哥人缘极好,众臣皆欲立八阿哥”,而十二阿哥的嫡福晋就是马齐的嫡女。 而之后马奇、阿灵阿、佟国维都推举了八阿哥。阿灵阿是谁,十阿哥的亲舅舅。佟国维是谁,十一阿哥的岳父。 于是,这结果就很是耐人寻味了,而德宛对八阿哥也真切的生出了几分同情来。虽然他很优秀,但出身确实是一大硬伤呀。瞧瞧他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什么人,不是贵妃的儿子就是宜妃的儿子,顺便再加自己的一个儿子,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对八阿哥未必就是真心的顺服呀。 而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现在心里很是舒坦。因为他们选的是废太子,使得康熙现在对他们非常的满意。 接下来,德宛真是不得不佩服康熙编瞎话的本领,或者感慨一下太子在康熙心里的地位。 梦见了太皇太后和赫舍里皇后?谁信呀。与其说她们不满意你废了太子,倒不如直接说你后悔废太子了嘛。德宛在心里撇撇嘴,是不是下次二废太子的时候再做个梦,太皇太后又要你废了这小子了,或者赫舍里大义灭子,给你提供个好借口呢? 不过谁敢对着康熙说个“不”字呢? 废太子就这样被放了出来,重见天日了。 然而令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是,没几日,康熙又复了八阿哥的贝勒爵位。这就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了。 德宛也想着康熙的用意,是用一个贝勒爵来补偿八阿哥吗,看着不像呀。或者是对太子还是有些疑虑,所以又把这个能牵制太子的八阿哥又重新提溜出来,互相牵制? 在这样阴森沉重的气氛中,王氏所出的十四格格济兰草草被封为和硕温恪公主,于十二月被嫁去给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大家现在哪里顾得上温恪公主,她的婚礼只能冷冷清清的了。只有惠妃抹了一整天的眼泪,把自己的私房搬了一大堆给她带上。温恪一走,惠妃马上病倒了太医说是抑郁之故,大家也都不能说什么了,毕竟亲子被圈,养子遭厌,养女又远嫁,惠妃的病来得可真是不突然。 虽然这个时候,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皇帝也还是那个皇帝,太子也还是那个太子,可大家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次年三月,康熙兴冲冲的再次立了太子,不过德宛还真看不出来他的兴冲冲之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不过,康熙的奖励也足够让担心紧张的后妃和皇子们重展笑颜了。 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六子胤祚哲郡王,皇七子胤佑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一子胤禌、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子;和硕荣宪公主晋固伦荣宪公主。 而最得意的可能就是荣妃了,不仅是因为她的儿子成了亲王,也因为她唯一的女儿成为了康熙皇女中唯一的固伦公主。固伦公主是什么,那可是中宫所出之女才得的封号呀,荣妃的心立时活动了起来。康熙对此给出的理由是今年他生病的时候,“公主视膳问安,晨昏不辍,四十余辰未尝少懈,迨即安之后,乃优旨褒奖”,让不少后妃都暗自撇嘴。要说侍疾的皇子女可不只荣宪一个,三、四两个皇子就不说了,单公主就还有昭惠、温宪、懿静和悫靖呢,她们花费的心力也未必就比荣宪少,可这几个公主却只得了赏赐并没能晋位。那些看德妃不大顺眼的就又开始猜测纷纷了。 可惜,十三阿哥虽然也被放了出来,却没有封爵,这对一向受宠的他来说,真是一个大打击。 德宛拉着他,止不住落泪,嘱咐了不知多少遍。虽然十三阿哥一直保证自己很好,可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心情。 最后他们要出宫的时候,德宛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这是额娘在宫里这么多年积攒的银子,额娘也一般用不着什么花销,这些钱也没什么用处,你们现在日子紧,就先拿去救救急吧。虽然不多,可还能顶些日子的。”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有六千两银票。又叫人找了些药材、绸缎之类的给他们两口子带回去。 “额娘,这怎么可以。儿子不能孝敬额娘已经很是汗颜了,怎么还能用额娘的银子?在宫里花钱的地方多了,额娘攒些银子不容易,儿子还有些积蓄呢,额娘不必担心儿子的。”十三阿哥两口子已经是眼圈泛红了,声音也有些不稳。 “好了,本宫可不是给你们两个的,这是给本宫的孙儿们的,若不是那些小家伙,你们想都别想本宫的东西。好了,快拿回去吧,要是你们敢让本宫的孙儿们受了委屈,本宫可是饶不了你们!”德宛无法,只得板起脸孔来用身份压人了,不然平日里对着他们她可是很很少自称“本宫”的。 对前朝的事情,德宛可以说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她也并不大干涉儿子们的举动,只是每日花更多的时间或是去礼佛或是去陪伴皇太后。 不过,从几个儿子的表情上,德宛也看得出来,现在的斗争很残酷,他们的压力很重。连德宛都隐约听到些杀呀打呀的消息,不过她并不敢特特去打听,只能继续表面超然,内心油煎了。 而六阿哥又在夭孩子了。现在六阿哥的新宠是钱氏,十一阿哥赠的极品美女,不过就是身子弱了点儿,从四十六年到五十年这四年,连生四胎却无一长大,让德宛有些皱眉了。德宛很清楚,六阿哥是在防着十一阿哥,可是死的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吧,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让那个钱氏一直生呢,这孩子死得,他不心疼,德宛都替他心疼了。 德宛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远距离看看儿子们的后院了。 比如说,四阿哥的格格李氏终究还是抬做了侧福晋,毕竟她也为四阿哥生了不少孩子,又逢着女儿出嫁,四阿哥就上书亲自给她求封了侧福晋。还有格格耿氏,也为四阿哥生了一个小阿哥,名字就叫做弘昼。 德宛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格格钮祜禄氏也在五十年八月十三生下了孩子。说实在话,从钮祜禄氏怀孕开始直到她生下孩子,德宛都处在纠结之中,等到孩子生下来,报信儿的一张口,生了个格格,笑容马上就挂上了德宛的脸。 总算那个nc龙没有出现,一定是菩萨显灵了。德宛当即决定,马上给佛堂里的菩萨添点儿供奉。 然而,中间还是出现了些另德宛不胜唏嘘之事,比如说端静公主和纯悫公主的死。端静公主的死因很是模糊,不过端静的额驸噶尔臧却让德宛印象深刻。噶尔臧在公主丧期内霸占□,德宛简直无法想像这是怎样一个混蛋。再加上四阿哥暗示的,端静的死恐怕是人为,似乎是发现了噶尔臧的叛乱意图被害的,德宛就觉得皇家的公主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苦,康熙居然只是削了他的爵,关押在京师真的太便宜他了。而纯悫公主呢,和额驸策凌倒是夫妻恩爱,可惜幸福太短,德宛这样一个深宫妇人都听说策凌因丧妻之痛悲伤不已。 再看自己的噶卢岱,德宛就觉得心惊肉跳,若是土尔扈特部真的忠心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有了异心,噶卢岱可怎么办?难道还要变成第二个端静公主吗? 感触 在五十年十二月的时候,德宛听说了良妃似乎不好了的消息。 毕竟相处几十年,德宛还是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去探病了。良妃这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素来和她关系不错的惠妃和宜妃也没了影儿。宫女太监们也多有不在,只两个宫女还守在她的身旁。 良妃的身体已经很弱了,德宛甚至有种一碰她就会碎掉的错觉。不过,她虽然已经起不了身了,却还是强撑着给德宛行了礼。虽然良妃现在已经是妃了,可她心里自卑,总还把自己当从前那个没有身份的卫氏看待,说话行事都把诸位妃子看得比自己高上一截,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看着良妃的样子,德宛也不能不感到悲哀。曾经,康熙也是盛宠过她的,她也有一段时间是康熙心尖儿上的人。可是现在,康熙却对这个曾经宠妃如此冷漠,也难怪良妃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了。 “良妹妹,你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何苦呢?就是不考虑自己也要为八阿哥多想想吧。”德宛已经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了,只能拉着她的手说些套话。 “德妃姐姐,臣妾这不是在折腾自己,正是在为八阿哥着想。有臣妾这样的额娘,还不若没有呢。”这时候的她,形容惨淡,面色灰白,却奇异的透出一股绝艳来。 之前听宫人说,她是连说话都喘气喘得困难的,现在瞧这样子,德宛便知道,准是回光返照了。便忙使了眼色,要人去给八阿哥传话了。 出得内室,看这宫中一片衰败,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败之气,竟看住了,不自觉掉下泪来。 却听得一串脚步声,德宛方才回神,转头一看,正是八阿哥。此时八阿哥已经没有平日里的翩翩风度,只强耐着给德宛行了礼。德宛叹口气,道:“此时还讲求这些虚礼做什么,还不快去看你额娘去!” 八阿哥就等着这一句话,忙冲了进去。 没过一刻钟,屋里就响起哭声一片。德宛心知良妃定是没了,不知怎的,眼泪就又成串儿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了。想来这么些年,她和良妃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自己对着她也多是淡漠,然而在看了那么多死亡之后,今日竟真的伤心了。 只是,这泪水,德宛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为了良妃,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 从良妃生病到去世,康熙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就算怕过了病气,可连问一声都不曾,却实在太过薄情。 德宛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已是不如从前康健,况这时候本就冷得紧了,德宛素来畏冷,又因为发呆在外面吹了冷风,回来就病倒了。 康熙听说了德宛病倒倒是匆匆赶来看了。德宛一边想着原来康熙对自己还是好的,一边又暂时并不愿意见到他,只能挣扎着劝他,“小心……病气。”因为烧得难过,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康熙见德宛这般模样,也觉心酸,又听着她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担心自己,怕自己过了病气,也心下感叹一番。不过终究他还是没呆多久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政务繁忙,还是德宛那“病气”二字,让他离开的,只是走之前不忘呵斥太医一番。 因为她的病,几个孩子都有些着紧,可德宛此时却谁都不想见,只是觉得心里麻烦,想要自己清净。便让晴雯传了话出去,“本宫身体自有太医和宫人照看,你们自当为了大清,为了皇上用心办差,便是你们的孝心了。” 几个又想要自己的福晋来侍疾,德宛也拒绝了。她连亲生儿女都不想见,何况是媳妇儿呢。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看着这些孩子都觉得心情很好的,怎么现在就变了呢?难道是更年期到了?可是这更年期来得太晚了吧,她记得一般是四十多岁进入更年期吧,难道古代女性更年期来得比现代的晚?还是这是穿越的副作用?德宛完全想不通了。 几个孩子又哭又求,德宛更觉心烦意乱。晴雯只得出去说了他们一顿,“娘娘身子不好,太医说需要静养呢,小主子们这般哭闹,岂不扰了娘娘清静,反不能好了。”他们这才退了下去。 养病的日子,德宛自觉日趋向猪靠拢了,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当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都说心情会影响身体。之前良妃因着心中存了死志,身子便一日日垮下去。而德宛因心里懒懒的,只不想动,竟就缠绵病榻起来了,还真合了她懒散清静的心意。 才不久刚没了个良妃,这会子又一个德妃久病不愈,皇太后就觉得不大吉利,到了二月,陈贵人生了小阿哥,皇太后心里才高兴了点儿,然没过十日,小阿哥就薨了。还没过多久,又传来了温恪公主难产而亡的消息,皇太后就越发觉得今年是不祥之年。老人家总是迷信的,而她身边的人为了讨好她自然要顺着她的话的,如此几遭,皇太后就更信了这不吉利的说法。还时不时念叨着,希望德宛能够撑过今年去,今年不祥,到了明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呢,只要撑过今年,明年定是能好的。 德宛听人说了这话,心里对皇太后也是感激的,毕竟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情意的。又听说自己那些孩子都吓到了,尤其是看了八阿哥的样子,甚至忍不住陪着他掉泪。德宛一面感动自己孩子对自己还是孝顺的,一面又生气他们掉泪,她还没死呢! 这一气,德宛倒是觉得有了些力气,慢慢的病竟好转起来。又过了没几天,就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德宛病愈,在这后宫里自然是撇嘴的人多翘嘴角的人少,毕竟有不少人都盼着她早死早超生呢。 “德妃姐姐,你可算是好了。当日你病重的时候,妹妹可真是日夜担心,天天都求神拜佛,希望姐姐能能早日好起来,果然,姐姐这不就好了吗?”宜妃虽然也是五十上下的人了,不过保养得当,仍然风韵犹存,这一笑起来,还是春光灿烂的。 德宛也抿嘴一笑,谁知道你求神拜佛求的是什么呢,指不定是求佛祖赶快把我收了去呢,“好妹妹,咱们姐妹多年,姐姐自然是明白你的。” “可不是。想想德妃姐姐一生病,皇上就那样着紧的样子,实在让妹妹羡慕得紧呢。” “妹妹说笑了,这哪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呢?”德宛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自己生病了她还羡慕?而且康熙不过就去看了那一次而已,其他时候不过是问两句罢了,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就算是自己上辈子的丈夫,就算后来分手了,没感情了,可他也时常会过问一下自己身体状况的呀。 何况,他现在最宠的应该是那年南巡带回来的三个美人吧,你怎么不到她们面前说什么羡慕之类的话,却在我这老太婆面前说。而且,说实在话,你宜妃的圣宠怎么说都是我要强的吧,何苦在我这儿来做出这副模样。德宛很有些不耐烦的想着。 没几个月,太子又被废了,被禁锢在咸安宫里。 硝烟又起了,德宛心里想着。这次她的感觉很复杂,想知道详情,毕竟自己儿子已经卷进去了。又害怕知道情况,就一直这样纠结着了。在她看来,十一阿哥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要是十一阿哥当年没了该多好呀,谁知道他会长成这么一个奸诈阴险的德性。 不过风声还是能传进来的,今天这个惹了康熙生气了,明天那个办差好得了夸奖了,后天又给另一个赐了女人。不过看起来自己的孩子们都还好,德宛也还不至于太紧张。 然而,终究六阿哥还是受了伤害。 五十三年初,六阿哥的一个两岁多的小阿哥没了。他不是病死,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毒死。 而最令德宛惊心的是,下毒者的目标可不是这么一个小阿哥,而是小阿哥的阿玛,六阿哥。 那天傍晚,德宛得到了消息,六阿哥的小儿子没了,六阿哥受打击过度,现在情况不大好。 德宛当场被吓了一跳。六阿哥的儿子没了的也不少了,以前也没见他怎么伤心过呀,怎么这次反应如此之大? 第三天,六阿哥进了宫,一见德宛,连安都没请,直接趴在德宛腿上哭了起来。 德宛看着他这模样,也觉得心酸,陪他掉了半晌眼泪,又见他精神仍不大好,便有些紧张,想再叫太医来瞧瞧。 “额娘,没必要再叫太医了,儿子就是心里难受。如果儿子再小心一点儿,小阿哥就不会出事了。” “究竟怎么回事?”德宛这些天很有些云里雾里的,正好正主儿在这儿,也省的她胡乱猜疑了。 “是钱氏,绝对是她!”六阿哥咬牙切齿起来。 钱氏,德宛还是有印象的,十一阿哥送给他的绝色美人,为六阿哥生了四个孩子也死了四个孩子。 “那日,儿子正在房里百~万\小!说,那个钱氏就端了一盒点心来。儿子从来都不吃她送的吃食的,虽然收下了,却让石头放在一边儿,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瞧瞧扔了去。可谁知,第二天,小阿哥就……”六阿哥顿了顿,“小孩子好乱跑,不知怎的就跑到儿子房里了,又不知怎的就找着了那盒点心,小孩子嘴馋,结果就被毒着了。后来,儿子要找人算账的时候,石头和小阿哥的一个嬷嬷就莫名其妙死了。额娘,这是谋划着要害儿子呢,小阿哥只是替死鬼,他是替儿子受了呀!” “那两个已经死了?那其他人呢,当日所有在你房里的和小阿哥身边的人都问过了没有?”虽然可以认定石头和那个嬷嬷是可疑人士,但是也有可能是在转移大家的视线,让人以为死了的是凶手,那真凶反倒逍遥法外了。不过,看起来,那个石头总是嫌疑极大的。 而且,德宛还有些怀疑。小阿哥是怎么进了六阿哥屋子,还找到了那盒点心的?肯定是有人暗中把这孩子引去的。可这有什么好处呢,只能让毒点心事发呀。难道是有人想对六阿哥示警?但是如果是对六阿哥存了善意,那小阿哥怎么就…… “哼!那些吃里爬外的狗奴才,儿子都杖毙了!”六阿哥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死了?怎么不留下来审审?” “没必要,儿子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那个钱氏呢?” “死了,暴毙了。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献礼 之后,德宛隐隐发现,八爷党开始有了分化。九、十一和十五阿哥是一派,六、十两个阿哥是一派,八阿哥仍是党首。 “额娘,你是没见着,老十一给八哥弄了两个驯鹰的好手,他们养出来的鹰,那可真叫一个气派。虽然不是最好的‘玉爪’,不过‘十三黄’也是不错的了。”六阿哥很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老十一手脚可真快,皇阿玛前面儿刚夸了海东青,这老十一转头就弄出俩驯鹰好手来。”四阿哥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 “皇上是怎么提起这海东青的?”德宛想了想问道。 “还不是老十吗?他那蒙古媳妇儿之前在蒙古的时候养过鹰,老十一就撺掇都他给皇上献只鹰去。可额娘也知道,老十家那个蒙古福晋都没了好几年了,哪还能有什么好鹰呀。后来老十一就当笑话儿说给皇阿玛了,皇阿玛素来爱鹰,自然爱听这些个,怎么可能不提起来。” “这么说,他们是打算驯只好的海东青献给皇阿玛了?”四阿哥继续发问。 “那可不,不然这人还不就白找了?都不知道之前藏了多久了,好容易派上用场了,哪能不用起来?”六阿哥语带讽刺,“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要送给老十呢,可惜老十说他对鹰没兴趣,他更喜欢那些小巧的鸟儿,结果,这人就送老八府上了,倒是把老八乐坏了。” 难道六阿哥又要对付八阿哥了吗?毕竟现在八阿哥还是一党之首,想来十一阿哥的心已经大起来,不甘心屈居人下了。不过八阿哥也不是吃素的吧,总不会对六阿哥一点儿不设防的。难道老八是故意的? 德宛想着的时候,也没忽略下面几个的神色,看着他们互相使的眼色,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到什么地步。 “八阿哥想着送皇上礼物讨皇上欢心,怎么你们没想想?”德宛笑道。 “嘁,他那礼物?”六阿哥嗤笑一声,“大不了我跟皇阿玛事先透露一下老八的礼物,让皇阿玛高兴高兴,指不定就把这送礼的功劳分一半儿给我了呢。” “你皇阿玛眼睛就盯在这些礼物上了吗?有这心倒不如帮皇上解决一点儿烦心事来的好。”德宛道。 “额娘,你放心,儿子这不就正在想怎么让皇阿玛不那么烦心吗?”六阿哥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德宛也知道,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多言,毕竟他们在前边儿的争斗,自己并不是很明白。最后还是转到了自己最能插上话的家事上头。 “老四,你最近看过老十三没有,也不知道他日子难过不。反正在这儿他是没一句实话,永远都只会说他好得很。你是最年长的哥哥,时常照应照应他也是好的。”想起十三阿哥,德宛就一阵心酸,这孩子,现在都被打击成什么样子了,原先那样活跃的孩子,现在却变得暮气沉沉的。 “儿子时常会去探看十三弟的,额娘请放心。就是十三弟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儿子瞧着他的腿脚好像有些不大好,一到阴冷的天气就有些疼。” “腿脚不好?可有请太医去瞧了,可别落下什么毛病才好。”德宛记得十三阿哥的腿似乎就是落下了毛病,最后让他后半辈子受了大罪了。 “儿子已经叫了太医去瞧了,太医说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那些太医说的话,谁知道能不能信。要不你们再看看民间有什么医术好口碑也不错的大夫,悄悄请了给老十三瞧瞧。腿脚的毛病可不能小瞧了,不然可是一辈子的问题。”德宛还真信不过那些太医,要么是不想惹事儿的,要么就是被收买了的,指不定历史上十三阿哥的腿脚成了那样子也跟那群庸医脱不了干系呢,“还有,老十三那孩子自小就是个不爱苦药的,你可看住了他,别让他又偷偷把药倒了,他可没少干过这事儿。” “是,儿子会看着他的。” “还有弘晖那个妾侍怎么样了?太医说什么了?”德宛想起弘晖的妾侍有了身子,最近就要生了,心里也很是惦念。 “额娘请放心,太医说一切都好,章佳氏也是个贤惠的,照应的很好。”四阿哥也有些感慨了,原来自己马上就要做玛法了。弘晖去年就娶了嫡福晋章佳氏,尚书尹泰之女。章佳氏相貌虽不能说美丽,却丰润大气,用皇太后的话说就是有福之相。现在弘晖的妾侍先她有孕,她也能尽心照拂,乌拉那拉氏对她满意得很。 “额娘,儿子有事儿想跟您说一声。博启舅舅家的博永,儿子看着甚好,挺机灵一孩子,想着做我们家弘明的伴读正好。可舅舅硬是不答应。额娘,您劝劝舅舅吧,儿子就看着博永好,弘明也挺中意博永的。”十四阿哥素来少言寡语,这次可是难得说这么多。 “你这孩子,博启到现在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宝贝得紧呢,送你那儿糟践,怎么舍得?”德宛笑了。博启是二十来岁的时候回来的,娶了三等护卫阿思哈的女儿,倒也没再纳妾,加之他在京里的时间少,在军营的时间更多一些,所以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舍得送去给人当奴才去。 “儿子怎么会糟践博永,怎么说也是儿子的表弟呢。”十四阿哥憨憨的笑了。 “你呀,怎么眼睛尽盯着乌雅家了。你看看伴读里你最亲近的是硕色和佛标,现在又要给你的嫡长子找乌雅家的伴读,你就认准了乌雅家还是怎么了?难道其他王公家里就没有好孩子了?”德宛看十四阿哥的眼神很有些复杂,这孩子到现在基本上还没有几个门人,而且那几个门人也都是平平的。 “身边儿的人自然选看着顺眼亲近的了。反正儿子就每日写写画画了,那些正经王公只怕也不乐意让他们的子弟跟着儿子这样没出息的。”十四阿哥这样的性子德宛真是不知道该说啥,也看不出来他的淡然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四阿哥和六阿哥已经够她担心的了,这个小儿子能这样也好。 十一月的时候,康熙启程去热河了,八阿哥也去祭奠良妃了。 德宛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当然,德宛是不会为八阿哥紧张的,她紧张的是,她的儿子可能会出手。八阿哥不是笨蛋,他肯定不会有兴趣给他人做嫁衣裳,而六阿哥这样的举动,八阿哥怎么可能不怀疑。如果八阿哥没有什么安排的话,德宛死都不信。 如果说从前,八阿哥还会因为良妃而顾及一下,可现在良妃已经没了,八阿哥心里应该也清楚自己做太子的机会有多么渺茫了,那么,这时候的他会做出什么来谁都说不准,尤其是他的身后还十一阿哥这条毒蛇的时候。 在德宛眼中,现在的八阿哥和当年的太子太相像了,都有一群虎狼兄弟虎视眈眈的想要把他弄下来取而代之呢,就只看八阿哥会不会像太子一样被逼到发了狂了。 果然,这一年底的毙鹰事件确实和德宛记忆中有了偏差。 至少德宛记得,似乎那两只海东青是活着从八阿哥那里离开,却奄奄一息的在康熙面前出现的。然而这一次,八阿哥献给了康熙的那对本该垂死的海东青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更是在之后的捕猎中为康熙大大立了一功,康熙甚至作诗赞美这对海东青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可见康熙对它们的喜爱。 然而这样神俊的鸟德宛却是无缘一见了,因为,在康熙回到京城之前,这对让他极为喜爱的神鹰居然死了,而且死状甚惨。康熙怒不可遏,不仅杖毙了照看海东青的太监和侍卫,还狠狠罚了随驾的皇子们跪了将近一天。 圣驾回到京城以后,德宛见到的随行的四阿哥和六阿哥。 四阿哥和六阿哥本来身体就不是非常健康,这一次被康熙狠罚了,倒是消瘦得厉害。 做为一个母亲,见自己儿子成了这样,不心疼才有鬼,拉着他们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终于在儿子们的抗议下停了手。 “到底是怎么会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德宛耳朵里已经灌了一耳朵传言了,就等着听实况转播了。 “额娘,这老十一这次可真是,嘁,把别人当傻子的人也被耍了一回。”六阿哥冷笑一声,“就揭开鸟笼幕布的时候,那两个驯鹰的都傻眼儿了,只怕他们都没想到笼子里居然是一对那么神气的海东青吧,是‘玉爪’,额娘,那一对可是海东青中最最上品的‘玉爪’呀。” “是吗?这些鹰的品种额娘也不懂,不过想来定是神俊非常,可惜见不着了。”德宛真是有些想见一见这最上品的海东青是什么样子的。 “额娘,这有什么可惜的,以后儿子们也亲自驯一对给额娘瞧瞧。”四阿哥是哥哥,此时倒真是很有哥哥的派头。 “那是你们的孝心,额娘心领了。不过这驯鹰可不是容易的事,又危险,就不必了。只要你们好好儿的,额娘比见一百只海东青还高兴呢。” 回草原上去 “老十一倒是够光棍儿的了,直接就在皇阿玛掀开幕布见了玉爪的时候,问老八派的一个护卫说不是一开始说驯的是十三黄吗,怎么倒成了玉爪了。结果倒是老十回话了,他说一开始献十三黄是因为那时这对最好,后来又有了更好的,自然要把更好的献给皇上。还说如果老十一喜欢的话,那对十三黄是和玉爪放一起带来的,是他跟老八借了打猎用的,老十一若是喜欢的话倒是可以俩人一块儿用。皇阿玛听了有了兴致,让护卫把那对十三黄也带上来瞧瞧,那护卫倒是兴匆匆把鹰带了上来,结果一掀幕布,才发现那对十三黄都快要去见长生天了。老十当场就跟炮仗似的给炸了,说那是老八最宝贝的命根子,若不是老十磨了他好些日子,他还不愿意借呢,结果就这样死了,老十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八交代了。后来查了出来,那对似乎是被喂了药的。这对鹰儿,倒是够可怜的。”六阿哥说起来倒是兴致勃勃。 “是这样吗?”德宛垂首。这十一阿哥恐怕要被气死了吧,“那对玉爪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这两个下的手吧? “这事儿,四哥和儿子可就不知道了。”六阿哥回了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不好说,德宛也就不再多问了,反正只要不是他俩做的就成了,想来康熙心里恐怕未必没数儿。 之后,六阿哥和十阿哥整日里凑在一处,八阿哥也似乎慢慢向他们倾斜起来。而四阿哥呢,却开始做起了富贵闲人,时常住到康熙赐给他的圆明园里头,又是种地又是参禅的,几乎快把自己弄成佛爷了。 这些年虽然也有些不平静,德宛也听说了什么废太子借着太子妃的病情又小动作频频,这一小动作不要紧,又不知害了多少人陪他一起倒霉,至少德宛就听说辛者库里又多了几个姓贾的年轻女孩子。这些阿哥们也是今天闹明天笑的,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好过多了。 宫里头,贵妃多数时候都陪在了太后身边回忆草原,惠妃越发成了隐形人,荣妃和宜妃也斗得不可开交,德宛不是念佛就是侍奉太后,要么就是含饴弄孙。下面年轻的宠妃们倒是噤若寒蝉,虽然在康熙面前还能妖娆一番,可对着上面的嫔妃,她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的。毕竟她们虽然年轻一些,更受宠一些,但是未来还是握在那些“老太婆”的儿子们手里的,她们的儿子太小了,只能依附于年长的哥哥们了。 五十五年,德宛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了。 “娘娘,出事儿了。”德宛正午睡的时候,素来是不许人打扰的。这时候大呼小叫,看来是有大事儿了。 “怎么了?”该不会是阿哥们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回娘娘的话,土尔扈特部的阿拉布珠尔贝子没了。” 阿拉布珠尔贝子没了干嘛来跟我说,这是前朝之事与我何干?德宛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正在发怔,突然,恍若一道天雷劈下,德宛终于想到了。阿拉布珠尔=丹忠的父亲,阿拉布珠尔没了=丹忠要离开京城回到他们部落了=噶卢岱要离开自己了。 德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噶卢岱进宫的时候,也是脸色白白、眼圈红红,招得德宛更加伤心了。 “额娘,女儿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额娘。只盼着额娘保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 “额娘的噶卢岱,我的小凤凰呀。”德宛抱着女儿泪流成河。 “额娘,可快别哭了。女儿已是多在额娘身边呆了近十年了的,这已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女儿已经知足了,额娘也别再挂念女儿了。” “不挂念你?你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呀,怎么可能不挂念你。额娘这么多孩子,所亏欠的唯有你一人而已,想着你以后远离父母亲人,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了那里的生活,也不知道那儿危险不危险,毕竟那地方离准噶尔不远,万一准噶尔又叛乱的话,你可怎么办哪?” “额娘,你放心,女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最终,噶卢岱还是跟着丹忠离开了京城,去往遥远的北方。不过康熙说那里路途遥远,康熙不放心年幼的外孙,便把噶卢岱所出的一双子女罗卜桑达尔加和宝音留了下来,养在德宛身边,以示恩宠。噶卢岱也舍不得孩子跟着自己去吃苦,就留了探春来照顾他们。 也许是恩宠吧,不过德宛倒觉得更像是人质。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德宛都是欢喜的。虽然女儿走了,可好歹还有外孙在身旁可以聊以慰藉。 然而到了十一月,就传来了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的消息。这也就罢了,德宛不过担心一下,可没几天,又有人传来的消息,说是丹忠他们一行人在途中遇袭,袭击者正是准噶尔部的人。 德宛当场昏倒,醒来之后就再度生病了。罗卜桑达尔加和宝音两个小家伙,年纪不大,可却十分懂事,一直守在德宛身边陪伴着她。 他们知道自己的父母可能有危险了,在没人的时候也会抱在一起害怕、哭泣和互相鼓励,然而在人前却总是坚强的笑着说他们的父母一定会没事的。虽然他们那双兔子眼早就把他们的心思告诉了所有的人。 “额娘,儿子想着,您现在身子不好,不如儿子把他们两个接回去照看吧。”四阿哥看着病倒在床的母亲和一对年幼的外甥,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回四王爷,我们知道王爷是为我们好,可是那样太麻烦王爷了。”罗卜桑达尔加很是恭敬的回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既喊我一声那克出,又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们额娘是我亲妹,我怎么可能放着你们不管。现在你们郭罗妈妈身体不好,顾不上照顾你们了,你们就在那克出家住一段儿,等你们郭罗妈妈好了,你们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还是不劳王爷了。”罗卜桑达尔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娘娘病了,额娘身为亲女,却不能亲侍左右,定会心中不安的。现在我们两个在这里侍奉娘娘,不只是为了我们的孝心,也是为了代母尽孝。王爷一定了解我们的心情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里了,四阿哥也无可奈何了,只能让他们继续留下来,不过还是叫了他们身边的宫女太监来训了老半天的话,以免他们被怠慢了。 康熙也时常会来永和宫,有时候看看德宛,有时候也会叫来两个孩子抚慰抚慰。 “皇上政务繁忙,还不忘关心奴才兄妹,奴才不胜惶恐。”对着这个做皇帝的郭罗玛法,罗卜桑达尔加还是有几分拘谨的。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多礼,真是可怜见的。不要担心,你们阿玛和额娘都是有福气的,定然会平平安安的。在宫里,要是有人欺负了你们,就跟朕说,朕可是你们的亲郭罗玛法呢,在朕面前,你们不必拘束。若是不方便,还可以找你们那几个那克出。他们和你们额娘感情很好,定不会看着你们受委屈的。”康熙摸了摸外孙子的头,心里觉得堵得慌。 “奴才谢皇上关心。” 没几天,康熙又宣召了几个孙子和恩养在身边的外孙时常进宫和他们两个说说话,宽解一下他们。比如说已故纯悫公主之子成衮札布,原本就和罗卜桑达尔加关系不错,没了母亲,父亲又常年在外打仗的成衮札布倒是很能宽慰他们。还有雍亲王的六阿哥弘煦、哲郡王的三格格葳蕤、十三阿哥的二格格宝云、十四贝勒的五格格和四阿哥弘暄、昭惠公主的两个儿子丰安和费扬阿、温宪公主之子额尔登额。他们年纪虽然都不大,但毕竟都是皇家的孩子,懂事是一定的,对于康熙交代下来的任务自然会好好完成。罗卜桑达尔加和宝音在一群兄弟姐妹的抚慰中,心情也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不再那样害怕无助了。 为了让这兄妹两个在后宫不致被人小瞧,康熙又大笔一挥,赏了不少的东西下来。甚至,他还偷偷写了一份旨意,由罗卜桑达尔加袭丹忠之位,封宝音为固山格格。虽然希望自己女儿女婿能够平安,虽然每次想到此事都大为不忍,不过康熙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派出那么多人去搜查,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康熙心里尚存的那点儿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的减少着。 然而德宛却不像康熙这样悲观,既然没有找到尸体,人就可能还活着。 也许因为这样的信念,德宛的病并没有恶化,而是一天天的好转着。她常常对人说,“我梦见噶卢岱了,她要我别担心,她会好好的。她既这般说了,就一定会没事的,这孩子从来不曾食言过,这次自然也不会。” 有些人听了她的话当面点头背后抹眼泪,比如晴雯和她的孩子们,有些人听了她的话当面安慰背后高兴,比如后宫嫔妃们,还有些人听了她的话就坚信不疑,比如探春、罗卜桑达尔加和宝音。 太后 也许母女之间是真的有感应的。没多久,就传来找到了丹忠夫妇的消息。两人都伤得不轻,但好在都保住了性命。 听得女儿还活着,德宛身上的病一瞬间跑了个精光,精气神全都回来了。 当德宛见到女儿的时候,险些都不敢认了。噶卢岱瘦得皮包骨头,脸色惨白,身上的伤口也还没有痊愈。 罗卜桑达尔加和宝音见着了母亲立马扑了过去,然而一见母亲的模样,都不忍心了。德宛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问话。 问了半天才搞明白,原来这乱子也算是祸起萧墙了。丹忠有一个堂兄,也是随着阿拉布珠尔一起的,原本还算是个本分的,不过可能是因为丹忠久在京城,近十年都再没有回过部落,那位堂兄就渐渐起了野心,想要取而代之。于是,阿拉布珠尔死后,他就勾结了策妄阿拉布坦,一起袭击返回部落的丹忠一行人。可惜,他没算准两点,一是丹忠虽回,可其子却仍在京师,即使他们杀了丹忠,可丹忠还有一个有皇帝当靠山的继承人呢;二是他们没算准一行人的实力,因为康熙还派了人一路护送,所以实力强于他们的预期,才让丹忠夫妇最终得以活命。 虽然丹忠也是受害者,可毕竟是他们土尔扈特部的人先起了歹意的,所以尽管还不能起身,丹忠还是写了请罪折子。 康熙自然不会怪罪于他,同时还答应了他内迁的请求。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属地已经受到了准噶尔的威胁,丹忠为了族人的安全,向康熙请求内迁,对这么女婿,康熙还是很照顾的,再加上其父阿拉布珠尔这些年也积极配合清军平息骚乱,建立了军功,就把额济纳绿洲做为牧地划给了他们,并建了额济纳旧土尔扈特特别旗,授予丹忠扎萨克印。也算是对这个女婿的特别照顾了。 “郭罗妈妈,我听人说我们和旁的蒙古人、满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是大清的子民,是西边儿的国家的,早晚要滚回去的,这是真的吗?”宝音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了这样的话,居然跑来问德宛。 德宛真是大吃了一惊,“这是哪个烂了舌头的说的,你就该当场骂回去才是。你祖父是皇上亲封的固山贝子,你父亲是现任的贝子,你母亲是大清的公主,你还有什么怀疑的?” “这么说,我们不用被赶走了?”宝音显然很是兴奋。 “谁说要赶你们走的?你是皇上的宝贝外孙女儿,谁敢赶你走?”德宛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是九安布说……”宝音还是觉得很委屈。 “好了,你不必管她怎么说的,她的话说得再多也比不过你郭罗玛法的话顶用。”德宛真是觉得愤怒起来了。这个珠兰是怎么回事,就算她不满当初皇上偏心,但噶卢岱不是已经代她嫁去到了土尔扈特吗?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时候来挑个孩子不痛快。 “喜雨,小格格方才跑了半天身上也汗津津的,你带她出去洗洗吧。” 然后,没几天,袁贵人就无缘无故招来了康熙的一顿训斥,并罚她禁足一月。 在康熙五十三年的时候,康熙就派人到伏尔加河那里找到了土尔扈特部的阿玉奇汗,询问他们是否要求阿拉布珠尔一行人回去。阿玉奇汗当时就说,阿拉布珠尔在清朝,有了身份和牧地,他们很是放心。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永远在大清,不必回去了。 皇太后看着这个可怜的孙女儿居然活着回来了,很是高兴,待她伤养得差不多了以后就召见了她。 皇太后摸着噶卢岱眼角、额头和手臂上的伤痕,叹了半天的气。 “哀家的噶卢岱原先那么俊俏的人儿,现在可怜见的,添了这么些疤,可疼吗?” “皇祖母,噶卢岱早就不疼了。噶卢岱有皇祖母和皇阿玛福气护佑,才得以再见到皇祖母,噶卢岱现在只觉得自己真是好运,这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是,”皇太后拍拍噶卢岱的手,笑道,“哀家记得汉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这样?” 一旁的嬷嬷笑道,“太后说的正是,八公主必定是有后福的。有太后这般记挂着,可不是有福的吗?” “嬷嬷说的正是呢,噶卢岱生在这富贵繁华之地已是幸事,又有皇祖母这样的天下至福之人怜惜爱护,自然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这不就遇难呈祥了吗?” “你这孩子,自己都这样了还只顾着宽慰人,还真不愧这个‘温柔贤善’的评价。别人都说哀家和皇帝疼你,可他们也不看看我们为了什么疼你。若他们也跟你一样乖巧,哀家也一样疼他们去。” “皇祖母谬赞了,其实依噶卢岱看,这宫里谁不孝敬皇祖母呢,尤其是皇阿玛,那可是个大大的孝子,我们兄弟姐妹们谁不是以皇阿玛为榜样的呢?” 皇太后这一段身体很好,也时常招些自己素日喜欢的孙辈曾孙辈来自己宫里说话,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和乐。 十一月的时候,皇太后可能是在出来看梅花的时候受了风,次日就有些不大舒爽,太医来了也没把这当大病来看。太后躺了十来天,身子也就舒爽了起来,大家就都以为皇太后身体是好了的。 然而,第二天,众位妃嫔们刚起来准备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却接到了消息,于这日一早,皇太后薨了。 皇太后是在睡梦中去的,嘴角还带着笑,宫女们准备服侍她起床的时候,素来早起的皇太后竟然一直没有动静,几个胆大的掀开帘子去唤她,才发现她原来已经薨了。 康熙对皇太后的逝世非常的悲痛,紧接着也病倒了。然而他还是强撑病体主持了皇太后的丧礼。 德宛跪在灵堂前,还无法相信,这个老太太就真的走了。 虽然德宛知道,皇太后也就在这几年了就要走了的,可知道和经历却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儿。 当初百~万\小!说的时候,这位皇太后的死也不过就是一行冰冷的文字,可现在,这个对自己好了几十年的老太太,这个会拉着自己的手取笑自己、会偶尔耍耍小性子、还会护着自己的儿女的老太太,就这么走了。 德宛觉得,自己的脑子几乎已经空了。这些日子,她几乎快没了知觉,只机械的做着动作,旁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旁人哭着喊着,可她却一点儿都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就像一抹幽灵一般穿行在皇宫之中。 直到敦恪公主霍珠的去世。 霍珠自从两个月前生了女儿之后身子就不大好,太后还要她多歇息的。可这时候太后的薨逝让这个自幼由太后教养的娇弱公主更是悲恸不已,竟就这样去了。 大家都说敦恪公主果然不愧是太后养的,最是孝顺,怕是别人伺候不好太后才随了太后下去继续尽孝去了。 德宛闻言也撇了撇嘴角,她的萨伊堪和宜妃的五阿哥不也都是很太后养大的吗,难道这就因为着他们两个没有到地府伺候太后就都是不孝顺的了? 守完了灵,康熙马上就支持不住,病倒了。而德宛,也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了永和宫的小佛堂里。 一直到次年四月,皇太后才终于入土为安,被葬入了孝东陵。 五阿哥本就在太后去后添了病症,听了那些流言更是干脆称病不出了,把宜妃恨得送了不少奴才去下头伺候太后去。萨伊堪更绝,直接找到了康熙那里,满面羞愤的对康熙说宫里流言纷纷,让她觉得自己确实不够孝顺、无颜见人,自愿一生青灯古佛为皇太后诵经。康熙虽然对萨伊堪这样的行为有些不满意,但对这样的流言也是愤怒的,尤其是身体不适的时候怒火更容易点燃。于是,宫里又消失了一批人,与这些人一起消失的,还有这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德宛虽然几乎足不出户了,可还是知道六阿哥似乎在和十一阿哥争夺领军的机会。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然而,一直站在六阿哥和十阿哥这一边的八阿哥居然转而支持十一阿哥了。 可德宛没想到,四阿哥居然也有心争那统兵之劝,甚至还上了折子进行了一番军事分析。可惜,康熙看了他的折子以后,倒是温言抚慰了他一番,可惜就是没有打算要发挥他的军事才能。这让四阿哥非常沮丧。 不过德宛却觉得,康熙这决定,太英明了。不说别的,就看四阿哥这身子骨,虽然德宛和乌拉那拉氏都给他补了不少,可还是个排骨精,就这样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德宛都担心他能不能适应那地方的环境呢。话说,那可是西藏呀,高原地带。 虽然自打二废太子以后,八阿哥党的矛盾就有了公开化的趋势,但此时却已经到了白热化。几人见面时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用十四阿哥的话说就是,看得人都觉得瘆得慌。 而从乌拉那拉氏和四阿哥的几个侧福晋的口中,德宛也知道了四阿哥最近的新宠正是年氏。那个五十三年由康熙赐给他的侧福晋。 她见过这个年氏的,确实长得好,看着也是个纤细可怜的姑娘,不过身体确实有些孱弱,怪不得她的孩子不是流产没了就是早夭。不知道是因为在现代时就有了的印象,还是做母亲的都不愿有人抢了自己儿子的心去,或者是这个年氏确实不讨女人喜欢,反正德宛就是瞧她那副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大顺眼。 虽然不大喜欢她,可毕竟她的哥哥年羹尧对四阿哥的大业还是有用的,德宛也只能安抚乌拉那拉氏她们几个了。幸而乌拉那拉氏是个大度的,其他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侧福晋也都有各自的小阿哥,四阿哥也没有对年氏真的到了独宠的地步,所以她们提到年氏的时候虽然还是酸味四溢,可还不至于太过仇视。当然,德宛觉得最关键的是,年氏没有孩子。宠爱什么的是靠不住的,这年头的女人,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 而讽刺的是,和年氏同一年进府的乌雅氏,虽然没有多少宠爱,却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五十七年五月出生的十阿哥弘曒,现在白白胖胖,非常健康。所以,现在年氏最厌恶的人就是乌雅氏了,不过乌雅氏虽然只是个格格,又没有太多宠爱,却是德宛的族亲,她也没那个胆子动自己婆婆家的亲戚。 谣言 最终,六阿哥还是没能争过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终于如愿以偿,被封为抚远大将军,两个月后又成了大将军王,带领军马准备入藏了。 德宛担心四阿哥和六阿哥因为没争过十一阿哥而不快,便召了他们兄弟来。 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还是面具太厚了,至少德宛是完全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失意的情绪的。 “如今,你们十一弟身负重任,不过你们的担子也不轻。虽然额娘不懂这些朝堂之事,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四,你管着户部,可不要做意气之争,这场仗关系的可是咱们大清朝的脸面,关系着咱们成千上万的将士。知道了吗?” “额娘放心,儿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儿子绝对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损害我大清的利益的。”四阿哥肃容说道。 “那就好,额娘有了你这句话可就放心了。” “额娘,你自然该放心的。我们这些兄弟可都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就连老八都尽弃前嫌,全心全意去帮老十一了,就更别说别人了。”六阿哥说的倒是爽快,不过德宛听着总觉得那语气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 德宛也没有什么工夫去思考六阿哥怎么就那么幸灾乐祸,宫里的年轻妃嫔们最近更家花枝招展了,对高品阶的妃嫔们也愈发恭敬,恭敬到了近乎讨好的地步,就连素来不怎么掺和事情的永和宫最近都热闹了起来,更别替别的宫了。 没了清净不说,耳边还要听着这成百上千只鸭子赶集一样的嘎嘎乱叫,德宛的脑壳儿那叫一个疼。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德宛还不得不强忍着不耐烦,对每个人都微笑以对。可心里恨不能冲到康熙面前狠狠骂他一顿。你说你要升那些年轻美人的位分也就罢了,你挑几个你自己喜欢的美人儿拟个名单不就得了吗,何苦还要放出风声要贵妃和四妃一起操持呢?你纯粹是看不过我过得悠闲是吧?你爱过劳死是你的事,可不代表我也爱这么多麻烦事儿! 可惜,德宛只能在脑子里yy一番了,回到现实,眼前还是鸭子大卖场,各鸭子纷纷在推销着自己,推销得德宛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已经一跳一跳的了。 德宛是典型的光收礼不办事的家伙。看着美人们送来的礼品,她直接叫人收进库里,用她的话说,就是“她们叽叽喳喳用声音荼毒了本宫的耳朵这么久,本宫不过收点儿精神损失赔偿而已,算什么呢?这种升位分的事情,说来是我们几个负责,其实还不是看皇上的意思,本宫何苦揽这些麻烦?” 之后公布出来的升位名单,自然不可能是几个主事妃子的真是意愿,按她们的希望,巴不得皇帝再也不升哪个狐狸精了呢。 晋和嫔为和妃、成嫔为成妃,贵人陈氏为勤嫔,册封庶妃王氏为密嫔,万琉哈氏为定嫔。 这份名单还是比较公允的,当然除了和妃。勤嫔、密嫔和定嫔都为康熙生育的阿哥,现在她们的阿哥也都大了,做母亲的得个位分也算不得什么,成妃在宫里时间也不短了,又有儿子,就是熬资历也该熬到了妃位了。可和妃就让后宫议论纷纷了。她不过有了女儿,还是出生当日就夭折了的,其他的功劳更是一件没有,居然就这样蹭蹭蹭爬了上来,还爬到了妃位。这段时间,和妃虽然心情很好,到哪里都昂首挺胸,可是她收到的白眼仁儿比黑眼球多多了。还有最后几个为康熙生育了子女的庶妃,原以为康熙喜欢老来子,自己也许也能有个位分,可惜,最后自己还是庶妃,依然无封。不过再想想密嫔和勤嫔,她们也是在宫里呆了近三十年才有了身份的。可看看康熙的年纪,她们沮丧了,她们只怕是等不到康熙朝的下一次晋封了。 而十一阿哥离开后没多久,各种流言就开始轰轰烈烈在京师里横行肆虐了。 第一个版本: “你瞧见没,那大将军王出城的时候,那真叫个好看。” “可不就是呢,当时我看着,就有种感觉,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仿佛天地之间仅剩他一个了似的。” “那可不,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呢,是龙的儿子。龙是什么,是天的儿子,真龙天子,他岂不就是老天爷的孙子了?” “也是,怪不得呢。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第二个版本: “大人,最近还真是奇怪。怎么这些爷们倒都不斗了?好久没见过这些皇子们这么齐心了,西边儿有什么要的,这儿都不用催的,准备的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好,真是咄咄怪事。” “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这是会看风向。皇上对大将军王那么看重,铁定是选中大将军王做太子了。那些皇子们怕是见未必争得过,先求个不得罪未来的皇帝呗。暗地里咱们不知道,可这明面儿上卖个好算多大点儿事儿呀。” “也是。不过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皇子们这副模样,估计……” 两人相对点点头,心照不宣了。 第三个版本: “老兄,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去十一王爷的府上呀。” “十一王爷?那可不在京里了,在西边儿呢。” “嗐,我能不知道吗?可人家在京里不还有家呢吗,几个小阿哥也聪明得紧呢。我得去拜访拜访。还有五爷和九爷府也得去拜访。” “这才什么时候呀,太早了吧。” “早?不早了,我现在去都得排队预约了。那队伍排得跟条长龙似的,真不愧是皇子的府前,连排队都像龙。我媳妇儿也赶着拜访这几位府上呢,你是没见那盛况,什么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的,在人家十一福晋面前一个个垂头敛目的,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的。就连十一王爷府里的小丫头都比那些贵太太们金贵得多呢。” …… 第n个版本: “听说了没,大将军王打了胜仗勒石留念呢。真威风。” “那可不,大将军呢,能不威风吗?” “我家一亲戚就跟着大将军王出征的,写的信里还说了石碑的事儿呢,从头到尾把大将军王的功勋说的清清楚楚,那真叫一个激动人心。” “是吗?你亲戚也是跟大将军王一起出征的?那据说好像大将军王身边儿有个美人儿同进同出的,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我就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呀。” “我发誓,绝对不跟别人说。” “那美人儿可是有夫之妇,是大将军王强抢来的,那女人长得真叫个美,怪不得人都说红颜祸水呢。” “原来是这样呀,我知道了。” “宫里传这话的多吗?”德宛斜倚在榻上,声音平静。 “回娘娘,这宫里宫外怕都是传遍了。” “贵妃知道吗?她就没有做什么?” “贵妃那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罢了,这事儿本宫不掺和,你们也少嚼舌根,要是让本宫知道了谁的舌头长,可别怪本宫事先没有警告。” “是,奴婢知道了。” “弘晖阿哥呢?不是说要来的吗,怎么现在还没到?” “回娘娘,刚刚大阿哥身边儿的小喜子来了,说大阿哥被皇上宣了去了。” “哦,是这样呀,罢了,把两个小阿哥抱过来吧。”永瑜和永玘是弘晖的儿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德宛喜欢他们,就把他们抱在宫里自己养着了。而康熙对他们也喜欢得紧,得了空也常来抱着他们玩儿。 当康熙来的时候,德宛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德妃,你这故事可讲了几十年了。” “可不是,臣妾从六阿哥小时候讲到六阿哥都有孙子了,可不几十年了么。皇上一说,臣妾倒觉得,臣妾这一生,似乎就是在讲故事了。”德宛笑了笑,又问道,“弘晖呢?他不是说会来的吗?” “朕又给他派了差事,他忙他的去了。那小子,当年那么点儿大,现在也能帮朕分忧了。” “弘晖还年轻呢,皇上可别派些麻烦的差事难为孩子了。臣妾看着弘晖这阵子忙得脚后跟儿打后脑勺儿的,真是心疼极了。” “德妃呀,这句‘慈母多败儿’朕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可你到现在还是这样,一点儿也不改,还跟以前一个样子。弘晖哪里还小,这小子,现在可是能干得很呢,朕这么多孙子里,他也算是拔尖儿的了,他办事,朕还是放心的。” “皇上,您夸弘晖,臣妾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您可别当了他的面儿夸他。万一把他夸上天下不来就不好了。年轻人,可别让他飘飘然了。”德宛笑得温婉。 “朕还不晓得这个,还用你来提醒?”康熙斜她一眼,“来,永瑜、永玘,到乌库玛法这儿来。” 看着康熙抱着小家伙们玩闹,德宛的心也变得软软的。历史上不都说康熙觉得儿子都好,才看孙子的吗?现在,虽然没有了弘历,可还有一个更加出色能干的弘晖在康熙眼前时时矗着。况且弘晖自打八岁进宫,也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康熙对他的情分也不一般,除了弘皙,康熙最亲近的孙子大约就是弘晖了吧。何况,现在还有永瑜和永玘也因为聪明伶俐而深得康熙的喜爱。 弘历 自太后去世以后,也许是悲伤太过,也许是年纪也到了,康熙的身体也一日日的差了起来。因着身边能实心干事的只剩下不多的几个儿子,所以四阿哥和弘晖就苦命的被他们的皇阿玛的皇玛法物尽其用了。六阿哥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了也吱吱唔唔不肯说,德宛也只知道他现在跟十阿哥越发好了,也跟九阿哥他们越发生疏了。十三阿哥最近倒不常进宫,似乎是身体又有些不好了,德宛也让他尽管安心将养身体为上。十四阿哥被康熙扔去跟着三阿哥编书,本来就有些书呆子气的他现在看着更加呆头呆脑了。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年纪也不小了,也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四阿哥东奔西跑,乐此不疲。女儿中噶卢岱已经到了额济纳,哈宜乎和萨伊堪也不能总时不时就进宫来的。德宛开始觉得寂寞了。 儿子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事情,德宛险些变成“望儿石”。 唉!儿子倒是好事,可惜他们孝顺的不是他们可怜的额娘,而是他们的皇阿玛。 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不平,不过既然对他们的未来有好处,德宛就算看着他们忙也是高兴的,只是还是会担心他们的身体会不会太过疲惫了。 然而德宛没想到的是,弘历居然还是出生了,只是晚了将近九年而已。 五十九年四月十三,格格钮祜禄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康熙赐名为弘历。虽然历史拐了一个弯儿,可弘历还是来到了人世间,德宛一面想着乾隆皇帝的自大糊涂心中担忧,一面又想着他已经晚生了这么多年,四阿哥现在也不缺儿子,只弘历之前活下来的就有六个儿子,其中满人所出的儿子就有四个,况且弘晖现在很是出色,怎么轮也是轮不到弘历的吧。 这样一想,德宛才放了心。 “老四家的,这些日子老四一直忙得很,这府里还是多亏了你了。” “娘娘谬赞了,媳妇儿实不敢当。” “听说有相士说老四新出生的九阿哥是个天生有福的?”因为李氏所出的弘昐和弘昀都夭折了,所以弘历现在虽是老四的第七个儿子,排行却是第九。 “娘娘也听到了这话?”乌拉那拉氏一脸吃惊,“都是臣妾治家不严,请娘娘恕罪。”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德宛才笑道,“罢了,你每日里也是忙的,有个把疏忽也是难免的。可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闹闹嚷嚷的,老四已经够累的了,你们府里面再闹出这些烦心事儿来,招他不痛快。这些话也是混传的吗?生在爱新觉罗家的哪个没福气,用得着这样吵吵嚷嚷的吗?是想让满京城都看了你们雍亲王府的笑话不成?”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回去以后马上整顿。” “这才是正理呢。本宫也是担心老四罢了。你是老四的福晋,这个时候自然更该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不然他这样忙碌,难道还要他为了后院之事着恼吗?那个九阿哥是不是还在钮祜禄氏那里养着?” “回娘娘的话,因为九阿哥刚出生的时候身体有些弱,臣妾看钮祜禄氏一片慈母心肠,心疼孩子,臣妾也是做额娘的,也就让她多养一阵子了。”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德妃会问起这个来。当初格格耿氏和乌雅氏有了儿子,德妃还怜惜她们养不得亲生儿子,感叹了一番,她想起德妃和四阿哥的事情,为了讨好德妃,就让她们两个自己养了孩子,德妃不也没说什么吗? “你真是糊涂了。规矩也是擅改的吗?不过他身子弱,你现在又忙,怕也顾不上他。本宫记得耿氏和乌雅氏孩子都养得不错,不过弘暾年纪还小,乌雅氏怕是脱不开手,就让耿氏养着九阿哥吧。跟她说一声,九阿哥既然体弱多病,也就别拘管得太紧了,不管诗书还是武艺都不必太强求了,先紧着孩子的身子,让他快快活活的长大了就是好的。”德宛记得耿氏可是个会养儿子的,历史上的和亲王可让她印象深刻呀。可惜,也许是因为老四儿子不少了,弘昼也不那么打眼了,现在这孩子竟没有半点儿糊涂的倾向。无妨,反正那个耿氏不是傻子,自己的话只要带到了,她总不会不明白。 乌拉那拉氏微微一愣,立马笑道:“额娘放心,媳妇儿晓得的。可怜九阿哥体弱,幸而得了娘娘关切,也是他的造化了。有娘娘的护佑,九阿哥自然是能逍遥快活的长大的。” 德宛点了点头,乌拉那拉氏见她似乎有些乏了,便告退离开了。 德宛想着那个弘历,微微笑了。虽然这等于剥夺了他的机会,可至少算是防患于未然了吧,虽然他年纪太小,可谁知道历史会怎么变,这个历史上的乾隆皇帝会不会再次得到上天的眷顾。想想老四已经长大了的有弘晖、弘昶、弘时、弘煦四个。弘晖既是嫡又是长,还颇得康熙和四阿哥的喜爱,优势相当的明显;弘昶和弘煦同母所出,母家也是望族,不过却是远远比不上乌拉那拉家,而且这两个现在也还没有办过什么差事呢,没有经验;弘时的母亲是汉人,这就是他最大的硬伤,至少在有满人所出的儿子的时候,弘时确实是吃了大亏了。剩下的弘昼母亲出身不好,而弘暾年幼,自然没什么竞争力了。想来只要弘晖一直好好活下去,他的地位基本上就不会动摇了,雍正朝也未必就会出现太过激烈的夺嫡争斗。 德宛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依旧乌黑的头发和雍容的脸庞。这样的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近四十的样子,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皮肤已经渐渐松弛了,若不是染了发的缘故,也能看出来两鬓其实也已经泛起了明显的霜色,自己的精神也越发不大好了。真是老了呀,一转眼,就已经六十一岁了,真的变成老太婆了。 “娘娘,方才十七阿哥府派人来说了,十七阿哥嫡福晋钮祜禄氏刚刚生下一个小阿哥,母子均安。”晴雯满面笑容的进来回禀。十七阿哥二十来岁了才终于有了孩子,晴雯倒是打心眼儿里为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高兴。 “真的吗?”德宛真是又惊又喜了。“勤嫔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话,十七阿哥已经遣人去回报了。” 德宛记得似乎十七阿哥是无嗣的,唯一一个儿子也是在雍正朝晚期才有了的,而且没几个月就没了的。所以这次十七福晋有孕,德宛虽然赏了不少药材和嬷嬷,却并没有对她这胎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每当想到别的儿子哦读子女俱全了,就他还是膝下荒凉,也免不了叹息一回。只是看他自己也觉得着急,各种药也都用了不少,德宛也不好催促,只能用八阿哥来安慰他。八阿哥也是二十大几了才有了儿子的,十七阿哥这才会好转些。 可钮祜禄氏还是生下来一个小阿哥,而且还是母子均安,德宛就不能不开心了。马上吩咐了人去回报皇帝,又使人去十七阿哥府上送赏赐,自己也立马转身就往佛堂里去祈求佛祖保佑小阿哥平安健康了。 当十七阿哥进宫的时候,很是遭了亲近的几个宫女的调侃,他也一直乐呵呵,说什么都接着,平时顺溜的不得了的嘴皮子也落在家里了。 “可是做了阿玛的人了,以后就要稳重些了,再不能像往日一般孩子气了,可记住了?”德宛看着十七阿哥,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是,儿子记住了。”十七阿哥的面色微微红了些。 “你媳妇儿还好吧?”钮祜禄氏可是大功臣,德宛现在想起她来都欢喜。 “回额娘的话,她挺好的。”十七阿哥越发扭捏了。 “你皇阿玛可赐了什么名儿?” “皇阿玛赐名弘杲。” “是个好名儿,这可是你的嫡长子,得好好对待。额娘知道你喜欢孟氏,可嫡福晋你万不能冷落了,记得了吗?”想起钮祜禄氏这样伶俐大方的媳妇儿,可老十七却偏偏对那个侧福晋孟氏更上心一些,知道钮祜禄氏的阿玛阿灵阿去世之后才对她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钮祜禄氏母家太盛的缘故。可德宛终究是希望他们能够夫妻和顺的。 “扑哧,儿子怎么不记得?每次见了额娘,这话您是必要提一次的,现在儿子那媳妇儿每每说起娘娘来都得意得跟什么似的,说她有娘娘这个大靠山,才不怕儿臣欺负她呢。” “呦!你还越发能耐了,敢欺负媳妇儿了?你这臭小子!”德宛伸手就要扭他的耳朵,可惜十七阿哥经验丰富,早早就躲开了。 “额娘,您可开眼哪,儿子哪敢欺负她呀?她欺负儿子还差不多,儿子但凡多说她两句,她就把额娘这尊大佛抬出来了,还说儿子再怎么怎么样,她就来告状了,儿子现在连重话都不敢跟她说的。何况现在她又立一大功,怕是以后额娘眼里越发要没了儿子了。”十七阿哥立马就扮出一副可怜模样。 “你这会子倒和你媳妇儿吃起醋来了?也不怕臊得慌。你也不看看你媳妇儿的好处,论模样论家世都是顶尖儿的,论说话行事谁不夸她的,对我对你勤额娘都是孝顺有加,现在又给你添了儿子,你不说多谢谢她倒变出这多脸色来,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德宛白他一眼,嘴角却满是笑意。 “儿子就说呢,额娘果然眼里只有她的好处,忘了儿子了。难道儿子不孝顺额娘了吗?这话倒要招儿子伤心了。以后弘杲再大些了,能给额娘逗乐儿了,额娘岂不就只记得她娘儿俩了,额娘不说自己偏心却要怪儿子没良心,儿子可不依的。”若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十七阿哥几乎就要像小时候一样扭到德宛怀里撒娇装样了。 母子两个又说笑了一回,德宛才问道:“可去看过勤嫔了?想来她也一直等着你呢!” 十七阿哥笑道:“儿子马上就去给勤额娘请安去。” “你这孩子,她辛辛苦苦生下你,倒是白疼了你一场了。” “额娘好歹养了儿子二十来年,儿子若是这就忘了额娘才是该打呢,到时候莫说儿子自己过不去,就是勤额娘也是要打儿子一顿的。勤额娘也常说,若不是有额娘照应着,儿子也未必能长这么好呢。儿子再想想跟儿子差不多的,十五哥身子就不大好,十八、十九两个弟弟也是没了的,下面几个弟弟不是身子差就是难得见生母一面的。也就儿子跟十六哥命好,养在额娘身边儿,不但身子养得壮壮的,还能时常见见生母,若儿子再不知道感恩,可真就该死了呢!”说着,十七阿哥眼圈儿倒泛了红。此语虽有讨好德妃的意思在里头,可也不乏真情实感,毕竟他也有眼睛能看能听,自然知道这个养母对自己有多好,况且勤嫔也常常要他不能忘了养恩,要多多孝顺德妃的。 “你这孩子可是糊涂了,都说了些什么?额娘待你好是因为你本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其他娘娘待养子也是亲厚的,那些没了的,只能说是缘分不够。你勤额娘就你一个孩子,平日里也难免寂寞,你也要多去孝顺孝顺她。”德宛摸了摸十七阿哥的头,这个勤嫔也是个聪明人,她最喜欢这种守分寸知道进退的人了,只要勤嫔能一直懂事,她也不介意给她几个甜枣吃吃的。 “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一时口误,额娘可别生气。”十七阿哥这时候也想起刚才说的话不妥了。 “好了,去看看你勤额娘吧,多陪她说说话儿,想来她现在心里欢喜着呢。” “是,儿子告退了,额娘保重。” 康熙六十一年 康熙年纪越来越大了,病痛也多了起来。可只要他好些的时候,却总是要召幸嫔妃的。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有能力想这种事情,还是在做出自己身体还很好的假象。不过德宛更相信这只是他做出的假象,毕竟光用眼睛看都知道他衰弱了很多。 个中滋味,德宛是不会知道了,那些年纪大了的妃子早已不承宠了,便是和妃王氏这些都已经好久没有承幸了,现在他常常召幸的都是一些地位卑微又无所出的汉女。 六十年的时候,巡视塞外的时候,他遇了刺客,据说是策旺阿拉布坦派去的。具体情况,德宛并不知晓,只知道康熙没有什么大碍。 可让德宛心惊肉跳的是,这一次的遇刺,竟然有两个皇子出了事。 当时离康熙最近的皇子正是六阿哥和十阿哥。当刺客冷箭袭来的时候,六阿哥挡在了康熙身前,手臂中了一箭。而十阿哥指挥侍卫捉拿刺客,却没想到马鞍突然断裂,他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几个刺客见刺杀康熙无望,自己也难以逃生,都咬碎了牙齿中藏着的毒药身亡了。只有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可以证明是准噶尔的东西。 后来,现场的人发现,十阿哥的马鞍有用刀割断的痕迹。 太医说,六阿哥所中箭上是涂了毒的,虽然治疗及时,可以后左臂终究会有些不便。而十阿哥,情况更加糟糕一些,虽然性命无碍,可摔的却很是严重,要好好修养,会不会有其他的妨碍还要再继续观察,而六阿哥和十阿哥也乖乖的休起伤假来,而且这伤假似乎在他眼中恨不能是遥遥无期了。 不过九阿哥却说过一些怪话讽刺他们伤病来的真及时,知道没戏了就玩儿这一手。不过六阿哥和十阿哥都装成了聋子哑巴,只闭起门来休养。 德宛自然是担忧的,药材便源源不断进了六阿哥府,以至于六阿哥每次听到药字都想吐。 康熙怒火无处发泄,那些日子,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遭了殃,而远在西北的十一阿哥也连连被康熙催促出战。 到了六十一年年初,康熙又抖擞精神办起了“千叟宴”来。 六阿哥是个闲的,过后就跟德宛讲了这千叟宴的情形。说实在话,排场绝对不如五十二年的那一次千叟宴。不过想想康熙毕竟身体不大好了,再来那样盛大的一次只怕以他现在的精气神儿也未必能继续扮健康老人了。 德宛觉得,康熙至少还是骗过了很多人的,大家都觉得皇帝精神健旺。若不是德宛知道康熙的薨逝就是这一年的话,也未必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看出什么来。而那些关注康熙身体健康的皇子们,德宛可不知道他们对此有何认知。 不过德宛也作出深信康熙身体健康,寿命还很长的样子来。时常让几个聪明伶俐会说话的孙子曾孙们承欢康熙膝下。 人老了,对亲情的需要更是迫切,尤其是跟那些年长的儿子们一对比,这些孩子们的崇拜敬仰和孝顺就让康熙更加受用了,也更喜欢无事的时候到永和宫来坐一坐,跟德宛说说话,享受一下子孙绕膝的快活。 这日,康熙来永和宫的时候,德宛正在听身边年轻些的宫女们玩闹。年纪大了,看到活泼年轻的女孩子,倒是越发喜欢了。 “皇上这会子来的可不巧,小家伙们现在正读书呢,可没空儿陪皇上说笑。”德宛见康熙心情甚好,便开起了玩笑来。 “怎么朕来这儿就是来看那些小家伙儿的,就不能是来跟你说说话的吗?” “皇上想跟妃嫔们说说话又何必找臣妾这样色衰之人,那些漂亮又活泼的岂不更好?臣妾现在也只有靠那些孩子才能见皇上几面了。” 康熙听着德宛的话,弥漫着一股子酸味,让他的自尊心大为满足,倒是跟德宛坐下来话了半天当年,才一起往后面书房去看看孩子们偷懒了没。 透过窗子往里看,永瑜正拿着一摞儿纸,上面真是墨迹淋漓、惨不忍睹,至少德宛就没认出几个字来,亏得永瑜还有耐心一个个下批语。在他的对面书桌旁,永玘抱着六阿哥的长孙永璆给他讲书,康熙在外边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正要扭头跟德宛夸一夸这几个曾孙子,却看到德宛怔怔的,虽然眼睛是看着屋里,可明显是神游天外了的。 “想什么呢?”康熙拍拍德宛,让她醒过神来。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起来当年,老四也是这样抱着弟弟们教他们念书的,这一晃都多少年了,连老四的孙子都知道带着弟弟读书了。”德宛现在真是感慨万分。 “是呀。”康熙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原本早已忘记的事情竟桩桩件件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脑海,“朕也记起来了,当年老四教那几个小的读书的样子,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十三、十四、十六和十七这四个阿哥的启蒙基本上都是由四阿哥负责的,现在想想,这几个孩子都被他教的很好。心里软和了下来,再想到十三阿哥,也心软了。毕竟是自己曾宠爱过的儿子,后来也知道他其实也有些无辜,只是为了太子,还是狠下了心来,这时候再想起十三,难得的康熙生起了一丝内疚。 两个人没有打扰孩子们用功,而是重新折返回去继续聊天了。 “十三最近怎么样,朕听说似乎身体有些不大好。” “这孩子身子时好时坏的,都有些年头了。幸好兆佳氏是个好的,对他的照顾也是尽心尽力。有她在,臣妾才能放心些。老四他们哥儿几个也时常帮衬着,日子也不难过。就是看着可怜,才多大的人,头发都白了好些,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足足老了有十岁。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生母,臣妾看他就和自己个儿亲生的一样,也就补贴了些,省着用还是能行的。”说着,德宛擦擦眼角。 康熙沉默了,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德宛见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再替十三阿哥说些什么了,生怕求情不成反又替十三阿哥招了什么祸事来。只是她心里自然难免生出了些许不痛快出来。 然而德宛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多久,十三阿哥就被康熙派了差事。 十多年来,康熙终于又启用了这个儿子,十三阿哥激动得连话都快说不顺溜了。康熙看着他半百的头发,微有些蹒跚的脚步,心里也酸涩起来了。 虽然四阿哥这辈子有了和自己亲厚的亲兄弟,可对十三阿哥还是很维护的,此时见十三阿哥否极泰来,也难掩激动,背地里还掉了几滴眼泪。 这是的十三阿哥就已经和前几日的他很不一样了。眼睛也有了光彩了,脊背了直了许多,笑容也灿烂了不少,连说话都比往日中气要足得多。看到这样的十三阿哥,德宛也高兴,一直拉着他嘱咐了半天,十三阿哥也一直认真的听着。只是听到最后,还是落下泪来。 “你这孩子,哭什么?这可是好事儿,得高兴。”虽然这样说着,可德宛也被十三阿哥招出了点儿酸涩。 “儿子只是没想到,额娘,谢额娘还记得儿子,不然……” “你胡说什么呢!”德宛忙打住了他的话,“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皇阿玛自然是心疼自己儿子的,跟额娘有什么关系?你皇阿玛心疼你,你也要多孝敬他,听说你身子不好的时候,他也是着急的。所以,你可得赶紧把身子养好了,免得你皇阿玛每日那么忙还得担心你的病。” “是,儿子自然知道的,额娘不必担心。”十三阿哥抹干眼泪,重新笑了起来。 十三阿哥重新得了任用,回京陛见的大将军王十一阿哥可不乐意了,整日里就想着法子找十三阿哥的不自在。可十三阿哥好容易又入了康熙的眼,哪里会轻易做出让康熙不乐的事情来,每次十一阿哥的挑衅他都全当没看见,倒显得十一阿哥无理取闹了。 而更奇怪的事情是八阿哥的身体状况居然也每况愈下了。自打前一年年底开始八阿哥就衰弱了起来,而那时,正是十一阿哥回京陛见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十一阿哥的手段还是八阿哥的苦肉计,也想不出来。但到现在为止,八爷党中六、八、十这三个阿哥却全都在相近的时间里出了事,而另一派的九、十一、十五这三个却活蹦乱跳的,很是引人疑窦。 到了十月份,不服老的康熙带了永瑜和永琛,后头跟了几个年轻的儿子一起打猎去了,似乎还是打到了不少猎物的,就连年纪尚幼的永瑜、永琛哥儿俩都有所斩获,这让康熙很是得意。 然而,似乎是因为这次打猎而受了凉,第二天康熙就有些不适,还驻畅春园。还命四阿哥代他去祭天。 德宛觉得自己心跳快了起来。 前面那些事情德宛其实是无法知道的。当她知道的时候,康熙已经病逝了,而四阿哥被指定为下一任的皇帝。 德宛不知道四阿哥究竟是怎样稳定下局势的,那不是她能够关心的事情。她只知道,现在,她宫里的人一个个都陡然精神起来了。虽然面上带了悲伤,眼中落着泪水,可毕竟还是欣喜的。 她明明知道的,在之前就预料到了,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突然间茫然了。 那个人,那个压得自己不敢动弹,那个让自己战战兢兢的人,已经不在了。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了,她要成为这个后宫的真正的主人了。 她应该高兴的,应该轻松的,不是吗?没错,她确实觉得高兴,觉得轻松,可仍然觉得茫然。 那个人,真的走了吗?就这样,走了呀。 只是留下了一份遗诏,封德妃为皇后。 剩下的事情就是大家一起哭灵罢了。一开始,德宛哭得倒是绝对的真心实意,毕竟一起四十多年了,虽然不但不爱他,还要防着他怕着他日日小心翼翼对他,可要说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倒是假的了,因此也是发自内心哭了好一会子。可惜眼泪虽多也有个尽头,第二天德宛就得带着特制的手帕来哭灵了。 等到三天后,四阿哥灵前继位成了雍正皇帝的时候,德宛因为这几天的哭灵都头昏脑胀了。 不过德宛还是心里不快的,倒不是因为老四的继位,而是因为宜妃。都这个时候了,宜妃还摆着康熙朝第一宠妃的谱,甚至还给了自己下不来台,德宛就不痛快。不说自己是嗣皇帝生母,就只看康熙临终封她做了皇后,宜妃这样也实在太过不敬。就是心里不满也该想想自己的儿子吧,她可还有三个儿子呢。 做了太后了 这一次,雍正的等级大典可以说相当顺利。一来他的母亲可没有煞他的风景,二来,康熙临终亲笔写下遗诏封德妃为后,很明显的表明了态度,也给雍正的继位正了名,雍正占了个嫡子的名号,也没有什么人再说怪话了。 不过德宛还是很不客气的提前就拒绝了仁寿皇太后的徽号,因为一听这两个字她就直接想到了譬如“人寿”或是“人兽”这样的词来。雍正没办法,又提议改成“慈寿”,德宛一听,这算什么呀,自己好歹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咋一转眼就变“雌兽”了? 雍正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母亲原来这么无理取闹。最后只得让礼部拟了一串儿徽号,让德宛自己去选,德宛看得花了眼,直接叫啥都不懂的小曾孙子替她选了一个“敬穆”,虽然也不怎么好听,但是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同音词,也就不再挑挑拣拣了。 宣读官读过了奏书之后,鼓乐齐奏,雍正恭恭敬敬对着德宛行了三跪九拜之礼。到了正式上徽号的日子,德宛再次在身上压了厚厚重重的一堆华而不实的身份象征,等着皇帝带着二品以上的大臣来献册献宝,然后接受了皇帝和臣子们的三跪九拜之礼。待他们退出去之后,皇后又领着一串儿妃嫔、公主、福晋之类的来恭贺。 虽然这种事儿吧,挺荣耀的,尤其是看到平日里瞧着自己不大顺眼时常冷嘲热讽的人如宜妃之类现在都得乖乖给自己下跪行礼,心中也难免有了些小人得志之感。可是这样一身行头,自己又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还真是觉得受罪,便没留她们多少时候就打发了出去。 人一走,德宛马上软了下来,让宫女们把自己身上的累赘都卸下来,又端了水来擦了一把才总算清爽了许多。 没多久,雍正就准了诚亲王请将诸皇子中胤字改为允字的上疏,同时又把十四阿哥名字改成了允禵,一偿多年夙愿。又于十二月封了允禩为廉亲王、允祥为怡亲王、允禵为恂亲王、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以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十一阿哥还是赶了回来,对着康熙的梓宫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德宛在这时才第一次见识了十一阿哥对康熙居然还是有这么一点儿孝心的。 而宜妃也因为称病乘软轿见皇帝而受到了训斥。德宛听说以后只是冷笑一声,她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她是太妃了,宫里已经变了,她再这样下去,倒霉的恐怕不只是她,连她的儿子都落不着好处。 德宛也不管其他,只管在慈宁宫里抱着孙子曾孙子享福,儿媳妇每天来给自己请安时说上几句话,每天看着原先的“姐妹”们对着自己低眉顺目,心情很是舒畅。 一晃眼就到了雍正元年,后宫的册封正是在二月十四日。德宛虽然也知道前朝有些风起云涌之态,不过她相信雍正在当年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都能做到那等地步,如今就更不成问题了。也就一心只关心后宫了。 原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封了皇后,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年氏都封了贵妃,李氏封了齐妃,格格乌雅氏封了顺嫔,耿氏封了裕嫔,钮祜禄氏封了熹嫔,武氏封宁嫔,宋氏懋嫔,剩下的那些侍妾里瑚图氏、喜塔喇氏、郭氏、张氏等俱封贵人。 又封了大阿哥弘晖为荣郡王,四阿哥弘昶、五阿哥弘时、六阿哥弘煦为贝勒,又追封齐妃所出皇二女为和硕怀恪公主。 过了段时间又传出了些流言出来。 一则是先皇本不欲立雍正为帝,其属意之人本为十一阿哥。两封继位和封后的遗诏都是被雍正改了的。这话虽然可信性不强,大家也不敢多说,可居然还是传了开来。 另一则是关于年家的,什么年氏受宠,年羹尧又为皇帝所倚重,若是年氏这胎生下皇子,只怕未来的嗣皇帝就说不准是谁了。 这两则流言都挺无稽的,甚至有些好笑,可德宛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直接叫了皇帝过来。 “皇帝,最近宫里的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流言?朕并未听说。”雍正脸上似乎就写了“我没说谎”四个大字。 “许是皇帝这些日子太过勤政,未必注意得到这些,还是回去好好查一查才是,毕竟咱们皇家事务被人这样胡来传来传去,实在不像话得很。”“不过,哀家看着,先帝所剩的妃嫔中,履郡王之母定嫔侍候先帝多年,很是个谨慎的,在嫔位这么多年,也该晋封了。十六和十七阿哥的额娘密嫔和勤嫔,也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况且还生了那样好的两个孩子,也升一升吧。还有你那几个年幼的小弟弟,也要好好教导了,以后也许还能有些本事,能帮衬帮衬你们,他们的额娘你看着办吧。”对这些安分的弟弟们施施恩,也能再得几个助力。 “是,儿子也有事儿要跟皇额娘商量呢。先帝之前就说过,要太妃们随了各自的儿子住,儿子这不就来请皇额娘的示下了吗?” “既是先帝的意思,你照办就是了。其他的还好说,就是惠妃,直郡王已经被圈了,总不能叫惠妃跟了儿子去受苦。正好廉亲王也是惠妃养大了,良妃又早早去了,不若让惠妃去廉亲王府上好了。” “是,儿子也正有此意。” 两人不过说了些话,忙得团团转的雍正就马上又处理朝政去了。德宛并不相信这个习惯于把一切握在掌心里的人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大约是有他的自己的考量的吧。 不过,十一阿哥,年氏,只怕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吧。也不知道这是那些八爷党一起做的还是只十一阿哥那一派做下的好事儿。待会儿得叫老六来问问。 雍正做事果然有效率,尤其是这种施恩于下的事情。册封后宫没几日,雍正就晋密嫔为皇考密妃、勤嫔为皇考勤妃、定嫔为皇考定妃、通贵人因其女婿策凌有功晋通嫔,还有几个生了二十至二十四皇子的几个庶妃都被尊为了皇考贵人。儿子已经分了府的可以跟着儿子出宫一起居住。 当然,雍正要施恩的话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公主皇子们也都是为大清做了贡献的,也要晋封。于是几个还尚在的姐妹们,无论是否同母所出,都晋了固伦公主,连已经薨了的和硕纯悫公主也因为额驸策凌有功而被追封固伦纯悫公主。而允禄过继于庄亲王、允礼封果郡王、允禑封贝子。 “皇上和娘娘的恩典,臣妾感激不尽。可庄亲王……”密妃眼泪汪汪的看着德宛,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德宛皱了皱眉,美人蹙眉是美景,可密妃四十大几的人了,还作出这样一番模样来给人看,这根本就是想着法子恶心人呢是吧。难道康熙以前就喜欢她这样的吗?真不愧是千古一帝,连喜好都与众不同。说实在话,虽然她跟宜妃不怎么对付,可平心而论,她还是觉得宜妃的性子比密妃要好许多的,至少爽快、利落,没那么多腻腻歪歪劲儿让人恶心。然后再一个个数过去,突然发现,似乎康熙早期嫔妃的性子不是爽利就是安稳的,而后期嫔妃的性格多是柔弱或是娇媚的,德宛这才觉得,康熙的眼光是越来越退步了。不过幸好在挑选继承人的方面,他还是很有眼光的,不然德宛真能哭死。 “好了,”德宛忙打住她未说完的话,实在不想听她说出什么不想听的,“密妃,你在宫里也待了三十多年了,这君无戏言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圣旨已经下了,自然不可能再有更改,再说,这是皇帝的恩典,你该谢恩才是。” 密妃嘴唇哆嗦半天,哪里能说出什么谢恩的话来。她生了一女三子,长女已是没了,幼子也夭折了,两个儿子里长子眼看是靠不住了,本来还庆幸还有一个次子能依靠,哪想到皇帝一张口,这次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变庄亲王的过继子了。那自己以后怎么办?自己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勤妃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跟着果郡王做她的老祖宗去抱孙子玩了,可自己难道要跟着那个一个劲儿跟老九他们搅和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上身的长子去住吗? “好了,王妹妹,你也该准备准备出去含饴弄孙了。虽然允禑爵位不高,可他还小呢,等以后长大了,为皇帝为朝廷出了力立了功还怕没有爵位封吗?况且允禄虽然过继出去了,可毕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还能不认你不成?在外面,母子之间时常见面,也让允禑和允禄多走动走动,原本好好的亲兄弟硬是被人拆开不得亲近,想来妹妹心里也是担忧的。现在可好了,有你在外面看着,想来也没有什么魑魅魍魉的能再间了他们哥儿俩了,毕竟疏不间亲,你说是不是?” “没错,太后说的是,臣妾自当好好看着他们,娘娘放心。允禑他必是一时糊涂,现在想来已经是清醒了的。”王氏这时候已经重新燃起了斗志,一定要把自己的长子从泥潭里拔出来,万不能再让那些人带累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改名记 这日,小四正式准备教小十四写字。 先写什么? 当然先学写名字了。 来,小十四,哥哥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名字,来跟着哥哥写,胤祯。 咦?怎么觉得有点儿别扭呢?再看一遍,没写错字呀。 到底哪儿不对劲儿了? 啊!我知道了。 祯,这个字有问题,我的弟弟怎么能叫这样的名字呢? 皓祯呀,那个无耻的家伙也叫祯呀。 再一想,好像十三的名字也被他们家用了。 不行,我弟弟这么可爱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名字。小四毅然起身往乾清宫为弟请命去了。 去做什么? 这还用问呀,当然是要跟皇阿玛说明一下情况,给弟弟改名儿。 可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小四摸着后脑勺上的亮晶晶的凸起,心下郁郁。 皇帝拒绝了?当然没有,改名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二天,皓翔就改名叫皓强了,而皓祯呢,墓碑上抹去了祯字,改上了一个渍,皓渍。 这种事情,哪有皇家为了避他们的名字的,应该是别人改名才对嘛。康熙如是想。 可小四还是非常郁闷,他是个有洁癖的人,物质加精神的洁癖。在他看来,这名字虽好,却已经被那样的混账弄脏了,怎么可以给自己弟弟用? 以后,小四再没叫过小十四的名字。 以后一定要给他改名儿,太子爷答应了的,以后一定会帮自己这个忙的。为此小四私下翻烂了字典。 禄字不错。可没几年,十六用了。 礼字也不错。可没多久,十七用了。 祎字很美好。可很快的,也有主了。 小四悲愤了。 我只是想给我弟弟起个好名字,怎么就这么难! 手段 想来最近的推恩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在几个月后,雍正提起允禑的次数也开始慢慢增加了,想来密妃和庄亲王做了不少工作。 而令德宛没有想到的是,宫里那阵子的关于十一的流言,竟是出自宜妃和允禟的心腹何玉柱和秦道然。 “怎么可能?”宜妃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何玉柱,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这狗奴才是想陷本宫于不义吗?” 何玉柱看着宜妃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忠诚,然后转向了雍正,“皇上,这些不关主子的事儿,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先前奴才听说先皇看重十一爷,大家都说先皇是要传位给十一爷的。如今皇上登基,奴才才知道那些人的话是做不得准的,先皇的心思哪里是别人猜得到的。后来就跟几个老伙计感慨了一番,怕是这样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后来奴才见传得越发不像了,也知道事情的厉害,可奴才怕死,不敢作声。现在奴才也不敢再狡辩什么了,只求皇上和太后相信,这事儿真的跟宜妃娘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奴才愿意以死为证。” 话音刚落,何玉柱身旁的一根柱子就染上了血红。 雍正怒极了,指着倒在地上的何玉柱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当着皇帝做出这种不敬的事情,何玉柱就是死了也得不了好去,被证实已经没气儿了的时候,还被拉了出去鞭尸。 秦道然显然被何玉柱的死吓呆了,看着何玉柱被人拉出去,顿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叫起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皇上,奴才招了,奴才什么都招,皇上……”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瞪着眼睛,看着胸口多出来的那一抹寒光,他抬头看向允禟,“主子……主子……奴才不……”话未说完,已倒地身亡。 允禟却已经彻底瘫了。倒不是因为没见过死人,他见的死人多了去了,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也不少。可他惊呆的原因是,杀死秦道然的人正是自己身后的亲信太监。 那太监杀死秦道然之后,趁着大家还未反应过来,也自尽了。 查到这里,线索就全都断了。可宜妃母子还是没能逃脱雍正的怒火。宜妃被幽禁于寿安宫后殿之中,虽然并未克扣份例,却不得随意出入,服侍的宫人也有了严格的限制。而允禟和允禌也被禁锢于府邸。但恒亲王允祺并未受到波及。 德宛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以他们母子的本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查出来?而宜妃和允禟那诧异的神色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欲要跟雍正说说,又觉得以他的精明未必就真的不知道。皇帝已经很累了,德宛也不愿意再打扰了他,也就放到了一边儿,反正就算真的不是他们做的,他们的心里也确实是不服雍正的,德宛可不想给儿子找麻烦。 对于宜妃的遭遇,同情的少,幸灾乐祸的倒更多一些。 “老八,你这样做不会有事儿吧?”惠太妃很有些焦急。她已经圈了一个儿子了,可不希望再失去另一个。 “额娘放心,儿子这也算是向皇上投诚吧。”廉亲王眼神一暗,脸孔狰狞起来,“儿子只是把他们当日对我们母子所做的,再还给他们而已。”他想起自己的身体,若不是他们竟然收买了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太监,自己也不会中了毒,变得体弱多病。一个皇子,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皇子,变得连骑马打猎都困难了,便是不小心吹了风都要当心会不会受寒,还能有什么前途,自己除了灰心还能有什么选择?这次就让他们也尝尝信任之人叛变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雍正还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只要自己安分一些,对他表明了态度,他也未必会为难自己这个跟废人没什么两样的弟弟了。 惠太妃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她的大阿哥。那样聪明优秀的儿子,却被允禌那个笑里藏刀的小贱种给毁了,她真是恨不能亲手撕了宜妃母子为儿子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以前的老姐妹都离了宫,剩下的都是无子的或是儿子还小的。一开始这种尊贵的感觉还能让德宛爽一把,再加上雍正虽然事务繁忙,可仍坚持没日来问安,这都让德宛心情很是愉悦。可架不住时间长了,日日都是一样的过,早早起来接收请安,然后和媳妇儿或是太妃之类的闲聊,然后就是逗弄孩子,又不像从前总是把身体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时日久了,德宛也就觉得日子变得没趣儿了。 不过,这一天,德宛却是见到了一个第一次出现在她这慈宁宫的身影。 “年贵妃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不好生休养着?”看着年贵妃形容憔悴的样子来,德宛却根本生不出什么怜惜来。想想她兄长的所作所为,再想想她素日的做为,总觉得这个年氏根本配不上贵妃这个头衔,可惜雍正还要继续捧着年羹尧有用处,她还不能太不给皇帝面子,万一坏了儿子的事儿可不好。但心里堵着一股子气,看年贵妃就更不顺眼了。 “给太后请安是臣妾的本分。之前臣妾身子不好,怕病气冲撞了太后,现在既然已经好了,臣妾自是要来尽孝的。”年贵妃声音娇娇柔柔,让德宛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密妃来。 “是吗?倒是让贵妃多心了。不过哀家听说年贵妃身子不好,平日里就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这身子太弱可不好,还是多休养才是。平日里也不必到哀家这儿来了,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不过若是因为到哀家这里来让你这身子又出了什么问题,哀家也担不起这责任呢。”德宛在“又”字上加重了语气。前些日子年贵妃生下个死孩子,结果也把自己虐待成一副死人样。出了月子跑到齐妃那里一趟,回去就说自己又病倒了,倒还得齐妃被训斥了一顿。 看年贵妃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德宛直接越过她,看向了齐妃,“齐妃,你的身子没事儿吧?前两天哀家听说你像是被人过了病气,是怎么回事儿?哀家听得糊里糊涂的,这宫里都是懂事的,谁会病着还往别人宫里跑,你没被过了什么病气吧?” “蒙太后关心,臣妾无事。”齐妃小心回道。 “也是,哀家看你素来身子就好,不像那些病西施风一吹就倒的。这人哪,最大的福气就是身子好,看你们一个个身子好,哀家就高兴了。不过以后也要小心一些,免得被那些没眼色的给冲撞了,可记住了?” 齐妃虽然力图保持端庄,但一直往上飞的眼角眉梢却泄漏了她飞扬的心情。 “皇后,”德宛看向皇后那里,“你是一宫之主,又素来是稳重能干的。这宫务交给你哀家也是放心的,不过宫里不比府里,你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心慈手软了。只有后宫平静了,皇帝才能更好的处理朝政,皇后你的担子可不轻啊。” “是,臣妾明白。何况还有皇额娘坐镇呢,臣妾便是有什么不懂的不还可以请教皇额娘吗?” “你倒是净想着偷懒了。可哀家年纪大了,谁知道还有几年呢?你也要尽快上手才是。”记得历史上德妃的命就不是很长,德宛对自己能活多久可一点儿都不确定。 “皇额娘!”皇后一惊,马上带着一众嫔妃跪了下来,后面的嫔妃们也满脸慌张叫着“皇太后”跪到了地上。 “你们这是做些什么?”雍正来得倒是时候,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的后妃都跪下请罪的样子,便以为她们做了什么冒犯了太后,心里不高兴了。 “罢了,不过哀家白白发句感慨,倒把她们吓得这可怜见的。起来吧。”德宛知道自己虽然是随便说的,却足够把她们吓到了。 “皇后留下,其他的都下去吧。”雍正看来是有正事要说,其他妃子虽然想多见见皇帝,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皇帝有什么事?”德宛想了想,雍正能跟自己商量的只能是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却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情。 “皇额娘,儿子想着,二哥从前也是深受皇考宠爱的,如今看他这样,心里实在难过。二哥儿女众多,挤在咸安宫里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儿子想着从那些格格里挑出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养在宫里,也能稍稍安心些。还有八弟,皇额娘也是知道的,被人害到如此地步,身子越发差劲儿了,儿子看了也心酸。他只有一儿一女,弘旺还好,那小格格生母又没有名分,皇额娘您也知道老八那个福晋的,儿子想把八弟的小格格也接到宫里来养着。既全了兄弟之情,又有女孩子们陪着皇额娘解闷儿。皇额娘您看怎么样?” 怎么是廉亲王的女儿?德宛愣了一瞬,便想通了,只怕这兄弟俩在私底下恐怕也达成共识了。也是,廉亲王现在的身体状况,对他也没有什么威胁了,雍正倒不如卖一个好,他自己也能有个和亲的工具,倒是一举两得了。 这种事情,雍正怕已经是决定了的,恐怕现在也就是跟自己打声招呼,显示出自己也是尊重太后的意思的,德宛自然不会白目到驳了皇帝的面子,笑容满面的答应了。 之后便又是一番母慈子孝了。 结局 也许是德宛给足了雍正面子,雍正自然也愿意让德宛有面子。 没几日,廉亲王的小格格毓秀就送了来,一起来的还有废太子的六、八、九三个格格,这就是让德宛自己挑选喜欢的孙女儿的意思了。 德宛看着廉亲王家的毓秀,想着真不愧是良妃的孙女儿,和良妃长得像极了,那样精致的五官,斜飞的凤眼,真是把妩媚娇俏演绎到了极致,现在又正是十六岁这样花儿一般的年纪,实在是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而废太子的三个女儿,为首的是年纪最大的六格格,容貌虽不及老八的女儿,却也称得上是个美人儿了,只是身子有些单薄了,皮肤也过于苍白了,再看她笔管条直的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都很有风范的样子,想像她出生后正是风云变色的时候,她的额娘唐氏居然还能把她教得这样好,便觉得很是难得。尤其是看到那两个小些的格格的时候,德宛对唐氏教导孩子的能力就更加肯定了。八格格和九格格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本来也该是懂事了的,可也许是这些年过的真的太苦了些,生得比六格格瘦弱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站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隐约看着似乎有些发抖的样子,让人很难不生出些许怜悯来。 “这孩子,真真可怜见的。”德宛叹了一声。 “可不是,好歹也是咱们皇家子孙,可惜……”一旁坐着的惠太妃也很是感慨。她本是不放心孙女儿才跟了来的,现在看看这几个,多年吃斋念佛吃出的慈悲心肠开始发作了。孙女儿进宫也算有了个不错的身份,只是弘旺也大了,不能总是承欢膝下了,自己就有些寂寥了。又想想,反正老八已经和皇帝和解了,若是自己想带个年幼的女孩子回去养只怕皇帝也不会想东想西的,自己不孤单了,也省了这好好的女孩子受罪,真是一举两得。 德宛叫了六格格上前来,问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太后,奴婢叫做佳琦。”想着额娘对自己的嘱咐,要自己一定得到太后的喜欢才能有活路,她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太后和皇帝的喜欢,也许能惠及额娘和弟弟,让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佳琦,倒是个好名字。”不只是长得好,规矩好,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纪也足够大了。雍正的女儿本就不多,现在唯一的一个年纪太小,若是用于指婚,自然选个年纪大些的好。 等只剩下德宛和惠妃两个的时候,惠妃笑道:“太后,娘娘,臣妾和您几十年的姐妹了,今儿有一个请求,臣妾也就不拐弯儿抹角了。”惠妃清楚德宛最喜欢爽利的性子,也就直说了。 “你我姐妹,有什么直说就是,可是放不下毓秀?”德宛道。 “毓秀能被皇上看中收为养女那是她的福分,臣妾只有欢喜的。只是弘旺如今也大了,臣妾倒觉得孤寂起来了。方才又见老二家的女孩子们,实在是可怜,就想着,抱一个还未记事的回去,也能打发寂寞。”说到寂寞二字,惠妃越发萧索起来了。 “这算什么,哀家倒是听说老二家的女儿最小的两个都是生在五十六年的,倒都是记事了,你若不嫌弃,都抱回去也无妨。”废太子的孩子,确实不容易。惠妃养一个女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那臣妾就先谢过太后了。”惠妃很高兴,从太后的态度也能看出来皇帝对老八的态度。 “你就只顾着有孙女儿抱,难道忘了你还有个孙子已经不小了吗?弘旺到现在都还没有福晋呢,你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明年的选秀你就没有惦记着找孙媳妇儿?”雍正二年的选秀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求到跟前来了,她以为惠妃也会替弘旺求指婚的。 惠妃一笑,她自然知道弘旺年纪不小了,不过她这也是试探,试探皇帝对老八的态度。“臣妾自是相信太后的。有太后在,臣妾自然不必担心什么了。不过,臣妾也不求什么家世之类的,只要孩子性子好就是了。太后也知道,老八身子越来越弱了,还是找一个稳重懂事的好。那些出身太高的,臣妾担心性子太过娇纵,倒闹得家宅不宁。” “你呀,别担心了,老八的身子养一养定是能好起来的。弘旺的事儿也不能随便了,毕竟这可是老八唯一的儿子。”德宛对惠妃的表态很是满意,看来老八这头儿是没问题了。老十早就和老六凑一堆的,早就想开了,乐得当逍遥王爷呢,现在就看老九和老十一那两个了。德宛真是不希望自己儿子背上弑弟的名声。 晚上,德宛跟雍正说了惠妃的请求,雍正倒是很大方,“朕抢了她一个孙女儿,便是再还她两个又何妨。还有弘旺,朕都忘了,这孩子也确实不小了。”想到弘旺,自然也想到了老十家唯一的嫡子弘暄也到年纪了,似乎前几日老十就一副火烧火燎的模样跟他求儿媳妇儿来了。哼!这个老十,跟着老六果然越混越没出息了,自打落马以后他不一直都卧病不起经年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好了? 第二天,惠妃果然从咸安宫抱回了废太子最小的两个女儿十一格格和十二格格。德宛听说,倒乐了。她以为惠妃只会挑一个的,没想到倒是把两个都领回去了。 若是那些兄弟们能够安分一点该多好呀,他们也不必每日战战兢兢,老四也不必背上骂名。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虽然后宫不能干政,可并不妨碍她们探听前朝的消息。 看来允禌还是很厉害的,都被幽禁起来了还能煽动弘皙的情绪,真是个人才呀。 而雍正显然心中大为不快,可在妻妾儿女那里又不好说什么。这时候,做母亲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气急了的雍正跑到了慈宁宫来发泄怒气了。 好吧,就算德宛很了解雍正本来就是个话唠的,可毕竟他因为练习“忍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大喷口水了,德宛真的觉得自己太悲剧了。人家做皇太后都那么舒心,自己怎么就还得兼职做儿子的垃圾桶呢? 德宛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座钟,嗯,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倒了杯茶递过去,免得明天就传出皇帝变成哑巴的传言来。 这一杯茶一递,雍正立刻不好意思了。自己为了面子把人都赶出去了,结果倒要太后来给自己倒茶了。雍正觉得自己很不孝了,夹着尾巴坐下来,“皇额娘,儿子实在是气急了,倒是累得皇额娘为儿子担心了。” “傻孩子,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不担心你担心谁。哀家倒宁愿你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吐出来,也不愿意你憋坏了身子。”德宛笑了笑,“弘皙那孩子,怕是被宠惯坏了。不过你的恩典给的是废太子的儿子,这亲王封的也只是废太子的儿子,废太子的儿子多了,可不只一个弘皙呀。” 雍正也是被气坏了,这时候气消了,又听德宛这么一说,自然豁然开朗了。 然而还没等雍正对着弘皙开刀呢,废太子就得了重病。雍正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没多久,废太子就病逝了。德宛一样愣,死早了点儿吧,她记得废太子是死在雍正二年的。不过对废太子来说,早死早解脱吧。也没什么。然后,废太子逝世没多久,理郡王弘皙就因哀思过甚,也随父而去了。 雍正感叹半天,又回忆起昔日和二哥的情意,追封了废太子为理亲王,谥号密。又妥善安置了理亲王家眷,又挨个亲自考查了理亲王的几个儿子,选中了佳琦的同母弟弟第六子弘曣承爵,为多罗理郡王,其母唐氏封为理亲王侧妃,准其随子居住。另外两个雍正看着顺眼的孩子,七阿哥弘晀和九阿哥弘暚也被接进皇宫的上书房里读书去了。至于弘皙的儿子,雍正完全忘到了脑后。 佳琦很是激动,一个人暗地里抹了半天的眼泪。 德宛知道佳琦的心思,就召了理郡王来慈宁宫。 新任的理郡王弘曣今年十二岁,长得白白净净,和佳琦很有几分想像,说话做事也很守规矩。看来唐氏确实是个好母亲。 “好了,想来佳琦也等急了的,尚嬷嬷,带理郡王去跟佳琦格格见见面,也让她们姐弟好好说说话。”德宛瞧着弘曣也有些喜欢,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就让他去见佳琦了。 “弘曣,怎么样,今天第一天进书房,能跟上吗?习惯不?”佳琦抓着老久不见的弟弟,激动得眼圈儿都泛红了。 “姐姐,我很好。兄弟们也都很好相处,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弘曣看着姐姐,很认真的说。 “不,你不需要多么出色,姐姐只要你平安快乐就是了。你不要想太多了,跟兄弟们好好相处,咱们只要安安分分,快活到老。”佳琦抱住弟弟,在他的耳旁小声说。 弘曣已经不小了,听了姐姐的话也明白了。他出生的时候太子已经被废了,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什么尊贵荣华,虽然见识不多,可心智却还是很早熟的。“姐姐,你放心,我明白了。” “来,这是姐姐这几个月积攒的一些东西,都是太后、皇上和皇后赏下来的,我也用不完。现在你开了府,总要有些开销的,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也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了。”佳琦打开了一个小箱子,一样一样的对着弘曣清点一遍。 “姐姐,”弘曣的眼圈儿也红了,抓住她的手腕,“姐,你也需要钱,在宫里又怎么会不需要花销呢?弟弟是郡王了,也有自己的俸禄,这些姐姐留着吧,总是有用处的。” “傻瓜,对姐姐来说,你和额娘才是最重要的,听话,乖。” “不,弘曣不能收。姐,你放心,皇上对我很好。如果以后真有一天我需要了,肯定会来找姐姐的,现在姐姐你就当作是替弟弟我收着成不?” “他们是这么说的?”德宛一边翻着书,一边淡淡的问着。 “是,他们正是这样说的,奴才保证一句都没落。” “你下去吧。” 这对姐弟倒是相亲相爱,想来是在咸安宫里关着的时候相依为命的结果吧。 果然,之后弘曣一直老老实实,功课也一直在中上游徘徊,和皇子的关系也都不错,至少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一个因为自幼就只有小小一片天空而使得性子十分单纯老实的孩子。对人也很是厚道,对这样的兄弟,大家也都愿意照顾照顾他。这样一个月后弘曣就完完全全在书房里站稳了脚跟。 这一年的选秀是德宛唯一一次完全没有插手的选秀。她所做的不过是把托到自己面前的那些请托交给了皇后罢了。 雍正亲自为廉亲王的独子弘旺选了一个嫡福晋叶赫那拉氏,一等侍卫阿林幼女。虽然叶赫那拉氏的阿玛现在只是一个一等侍卫,但她的祖父苏永祖好歹还有一个三等阿思哈尼哈番的爵位,到时候阿林总是要袭爵的,说起来也算不得低了。廉亲王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当然他更满意的是随着指婚一同下来的还有封弘旺为廉亲王世子的旨意。 而弘旺对叶赫那拉氏也是满意的。在他看来,这个福晋出身好,相貌好,性子也好,怎么看怎么喜欢。结果洞房过后的第二天,他真的是逢人就笑。 德宛见到新婚过后进宫来请安的弘旺小两口的时候,弘旺的嘴角还有些收不拢的趋势,而新娘子的脸也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德宛拉了叶赫那拉氏到身边好好打量了一番,确实好看。跟毓秀不一样,叶赫那拉氏的五官并不是特别出色的,但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好看。 许是因为羞涩吧,她话不是很多,但声音柔和,很是好听。德宛很高兴的赏了不少的东西给他们,又让他们跟毓秀见见面。 毓秀对于新嫂子的到来也是惊喜的,早晨早早起来换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才找找一件看着凑乎的,从天还没亮就开始等着了,只觉得有满腹的话要说,可当她见到了哥哥嫂嫂的时候,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弘旺和毓秀同岁,两人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分开过的两人突然分开了好几个月,再见面就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弘旺顿了老半天才问出一句来:“毓秀,最近可还好?” “在宫里有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自然是好的。也不知道太太、阿玛和额娘可好,新的妹妹怎么样?哥哥如今是正经的世子了,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懵懵懂懂了。咱们家里一起终究是有些……可皇上仁慈宽厚,对咱们一家真的算是皇恩浩荡了,哥哥可不能忘了皇上的恩典,以后要为皇上尽忠,一心为朝廷办事。皇上虽然看着严格,可只要心里是忠诚的,皇上自然是明白的。”毓秀觉得眼睛有些酸酸涩涩的。 “妹妹放心,我都是知道的。家里都好,只是难免会惦记着你。两个新妹妹也是懂事的,也让太太、阿玛和额娘不至于太过孤单。” “那就好。以后我再不能尽孝了,只盼着哥哥以后连我的份儿,一起尽了罢。”说着,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把泪水使劲儿眨回去。 想来弘旺是真的喜欢这个福晋,这不,新婚三个月以后,叶赫那拉氏被查出有了身孕,廉亲王府一片欢腾,德宛和皇后也都赏了不少东西去。 很快的,弘晖的侧福晋苏完瓜尔佳氏、弘煦的侧福晋费莫氏也被诊出有了身孕,雍正大为欢喜。 次年弘旺长子永类、弘晖之子永玫和弘煦之女的相继出生,使得大家都忽略了年贵妃的身体状况。自从福沛去后,年贵妃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日日抱着药碗过活,再加上最近雍正不再需要年羹尧,对她也就冷落了下来,年贵妃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渐渐的,大家就都习惯了她苍白的脸色、风絮般的身子和浑身的药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即使年贵妃病气渐渐加重大家也都没能很快的发现。至于太医嘛,那些只知道明哲保身的家伙们哪里可能救得了年贵妃。 就在即将跨入雍正四年的时候,年贵妃去世,但并没有能够被封为皇贵妃,只是加了敦肃的谥号罢了。而年贵妃去世后没几天,她的格格年羹尧就开始了他如同乘坐滑梯一般的贬官历程。在德宛正为这个本来才能出众却走错了路的年羹尧惋惜的时候,却听说雍正在年羹尧临死的时候送给了他一句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德宛风中凌乱了。 怎么回事,是她的思想太过不纯洁了吗?是她上辈子看耽美太多了吗?为什么,她嗅到了jq的味道? 为了不让自己在人前失态,她挥手让宫人们下去,才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狂笑半天。没办 5 欲望文 6 清朝穿越之德妃 作者:背着壳的蜗牛 6 法,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总会幻想出来雍正含情脉脉、无比煽情的对着年羹尧说出这句话的画面呢?苍天哪!大地哪!这两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这样的画面,她真的觉得快抽搐了。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太过单调,不过每天哄哄小包子,听听今天这个生了,明天那个死了。然后每天早晨还要接收儿子和媳妇儿的请安,似乎没有了一丝的变化。现在雍正做的已经很好了,没了那些兄弟们捣蛋,他做事容易了许多。 老十一前些年就病死了,没了这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弟弟,老九也消停了。再加上现在皇帝的地位稳固了,又拿着自己亲额娘威胁着,老九虽然不可能真的服气雍正,也只能乖乖做他的闲散宗室,没天喝点儿小酒,提溜个鸟笼子满大街乱窜,其实日子还是过得的。当然,雍正看他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心里也痛快不起来,老九知道了以后就故意让自己过得越来越舒服来气一气这个做了皇帝的四哥,而雍正只能背地里咬牙切齿,明面上却得为了自己的名声做出一副仁君模样来。这样,也算是两方满意了吧,一个满意于对方没了威胁,另一个满意于自己时不时能气一气对方。 而德宛最奇怪的是,当初的她对权力还是很向往的,可惜上头压着个康熙,她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抓着后宫大权耀武扬威而自己只能宅在永和宫里混吃等死。现在上头的大山没了,自己就是后宫第一人了,可却全然没有了对权力的那种渴望,整个人都懒散了起来。 这就是老了吗? 也是,都是七十的人了。 人都喜爱漂亮,这是不论男女老幼的。虽然太后已经七十多了,可也是一样的爱漂亮。身边伺候的人除了晴雯一个年老的以外,其他的无论宫女太监都是年轻俊俏的,看着喜气的。喜儿长的虽然不是多么美丽,可就因为长得喜气,就分到了慈宁宫,一直伺候皇太后。 今晚喜儿是守夜侍寝的宫女。按着平日里的感觉,她已经醒来了,就等着太后有什么动静她就起身服侍。 因为过两天就是太后的寿日了,皇上说要给太后的七十整寿好好大办一次。所以,最近太后心情总是很好的,每次她服侍太后梳妆打扮的时候,总是能哄得太后心情很好,也能得不少赏赐。喜儿现在想的是,待会儿要说什么好听的话,不能讲那些已经说过了的,也不能讲得太俗气了,又要能哄太后开心的。 然而,眼看着外面的天都亮起来了,太后仍没什么动静。喜儿她们觉得不对劲儿了,蹭一下站了起来,面色苍白了起来。 很快,慈宁宫里里外外都忙了起来,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皇帝连早朝都没有上,直接守在了慈宁宫。 后宫嫔妃和太后所出的两位公主都赶了来,可最后留在了慈宁宫的只有皇帝、哲亲王、恂亲王、怡亲王、庄亲王、果亲王、固伦昭惠公主和固伦温宪公主,其他的嫔妃、福晋、公主、阿哥都退了出来。 几个儿女亲侍汤药,不假人手,希望自己的诚心可以感动上天,让自己的母亲可以继续留在身边。 “皇额娘,您撑着,噶卢岱就要赶回来了。”雍正握着母亲的手,嘴唇抖得厉害。 “哀家怕是见不着她了。皇帝,等哀家去了,你给哀家宫里的孩子们一个恩典,放了她们去吧。哀家有一个乌木箱子,里头的东西分给她们,好歹伺候哀家一场,权当个念想了。还有晴雯,她跟了哀家一辈子,你们要好好待她。”说了这么多,德宛已经有些喘了,想说的说了,便停了嘴,只是笑着把自己的儿女们一个个再好好的看一遍,像是要牢牢的记在心里。 “皇额娘,你胡说什么呢!只是一场病而已,等过些日子,就又好好儿的了。你别吓我们好不好?”哈宜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额娘的傻孩子,你们,是额娘的骄傲呢。”德宛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几个孩子,从额头到下巴,从鼻尖到脸颊,一寸寸的抚过,包含了那么多的眷恋。 宫外,几匹马狂奔着。打头的是一个蒙古打扮的中年贵妇人,她鬓发散乱,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懿静公主到!” “懿静公主到!” …… 德宛似乎听到了什么,“是……噶卢……”她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可外面一声声由远及近的通报声,她听得真真的。 “是,皇额娘,她到了,她到了!” 固伦懿静公主到达慈宁宫外的时候,里面传出了一片哭声。 她几乎瘫软在地。 在内侍的帮助下,她进入了慈宁宫。里面,她的长兄,大清的皇帝,已经伏在了床头痛哭不止,她的兄姐们,也都只顾着自己的悲伤,没有人顾得上她了。 这一刻,她失去了母亲。这世上,再没有人会那样爱她了。或者说,不只是她,里面的几个人也是一样的,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真正全心全意的爱恤他们、心疼他们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了。 雍正八年,敬穆皇太后薨,年七十,谥孝恭仁皇后。 番外:格格 在皇宫之中,雍正和兄弟们的斗争硝烟已经慢慢散去,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荆州,正是端亲王唯一的嫡女新月格格的生辰。 “新月,你瞧,这是阿玛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这些可是阿玛特地花了好多心思给你搜集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阿玛最可爱的月牙儿只有最好最珍贵的宝物才能配得上。”端亲王拍拍手,一行人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个嵌满了各色珠宝的金托盘,新月兴冲冲地揭开托盘上盖着的明黄色绸缎,露出了下面盛满了的珠宝玉器、古董字画。 “咦?”新月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拿起一副古画,细细品鉴一番,才露出欣喜的笑容,“阿玛,这是阎立本的真迹。真奇怪,戴佳侧福晋不是说画主人说这是他们传家宝,就算全家都死绝了,也绝对不卖吗?新月以为人家真的得不到这副古画了呢,只是虽然好伤心好难过,也不愿意让阿玛为难,阿玛您为了新月,没有少受那些刁民的刁难对不对?其实,对新月来说,能不能得到古画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再难过再遗憾也比不上阿玛重要呀。所以,阿玛可不可以不要新月担心你,只要阿玛好,新月无所谓的。” “哼!谁说的,谁敢刁难本王?你别听那些舌头长疮的混帐胡忒忒,那些刁民,不过杂草一般,算得了什么?在这世上,只要本王的月牙儿想要的东西,阿玛都会给你弄来。我的月牙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当然要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来配了。” “阿玛,你对我真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玛了。”新月感动极了,眼眶立即变得湿润润的,满脸崇拜看向端亲王,“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有这样好的阿玛和额娘,你们一定会继续这么疼爱我的对不对,我们一家还会继续这样相亲相爱下去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被新月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端亲王觉得自己真的是最伟大的英雄了。“我们可爱的月牙儿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止你,没有人可以让你难过。谁敢让你难过,阿玛绝对不会饶了他。你放心,阿玛的月牙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没有人可以配得上的宝贝,没有人可以不喜欢你。” 至于这些生日礼物,让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让多少人含冤屈死,这从来都不在端亲王府从上至下各色人等的考虑之中。每年新月格格的生辰,都是端亲王上下数百人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猛赚银子的时刻。那些草芥之民,死了就死了,一家的死亡,能给他们带来享受和快乐,这在端亲王府人的眼中,是那些草民的功德和幸运。你不见,旁人想家破人亡还没这资格呢! “这是怎么回事?”端亲王看着云娃捧上来的彩釉描金瓷碗,面色很是恼怒,“本王记得你们格格最喜金碗玉碗,什么时候由着你们作践她,竟拿普通瓷碗来委屈主子?本王记得前几日才给你们格格寻来的一只翡翠碗呢?”那翡翠碗可是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手的,一到手就赶忙送到宝贝女儿这里来讨她开心了。 “王爷,是……”云娃刚要回话,新月就立马打断了她,“阿玛,请您不要再问了,新月觉得瓷碗也没什么不好,新月不觉得委屈的。这样也很好的。阿玛,你看,和别的碗也没什么差别嘛。” “好了,新月,你别说了,云娃,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见状,担心女儿又滥好心,便只问云娃。 云娃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昨晚上,克善小阿哥来……” “阿玛,”新月再次打断了云娃的话,“请您不要再追究了,那碗是新月看克善喜欢,自动给他的。请您不要责怪克善,真的,真的不是克善要的,真的都是新月自己的主张,阿玛,您不要为新月气坏了身子,那新月才是真的不孝极了。” “哼!克善!”端亲王想起他,心里就来了气。 克善是端亲王侧福晋戴佳氏的儿子,聪明伶俐,很受宠爱,几乎都要漫过了嫡福晋所出的两个儿子了。不过在新月面前,再受宠的儿子也不行。 “叫克善来!”端亲王沉下了脸,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仗着自己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儿子。 过了一会儿,克善才走了来。刚跨进房门,迎面就飞来一只碗。 克善吓坏了,却也不敢躲闪,只能生生承受住这一下子。 “啊!”看着克善下一刻就变了模样,脑门上顿时血肉模糊,新月低呼一声,拿帕子掩住面,转头再不敢看。 “好了,云娃,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把格格扶进去?”端亲王见女儿受了惊吓,顿时心疼不已。 克善拼命忍着脑袋上的痛楚,心里不停念着额娘曾告戒自己的话,要忍耐,身为庶子,只有忍耐才能活下去。 新月在云娃的搀扶下挪进了里间。 新月的手开始抖了起来,“云娃,我是不是错了?那一下,打得好严重。虽然克善不是额涅的孩子,可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我觉得好难过,我是不是变坏了?” “格格,这不是你的错,是福晋让你做的啊,福晋可是格格的额涅,格格应该要孝顺福晋的不是吗?再说格格也没有说谎啊,确实是克善阿哥看了那支碗喜欢,也确实是格格送给克善阿哥的呀。格格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云娃耐心的哄着新月,若是让福晋不满意了,格格是福晋的亲生女儿当然不会有事,可自己只是一个丫头,好容易跟了个受宠的格格,可不能被赶走。 “是这样吗?”新月犹如抓住了一根浮木,“我没有错,我只是实话实说,对不对,就是这样?” “对,没错,就是这样。”云娃笑了。 过了一会儿,新月才平静下来:“你去门口看看去。” “格格,”云娃道:“咱们先梳妆一下好不好?格格这个样子不好见人呢。王爷那么疼爱克善阿哥,格格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过了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嘈杂声,云娃忙进来回报,“格格,王爷请了板子打了克善阿哥,现在克善阿哥已经晕过去了,侧福晋也赶来了,正求情呢。” “天哪,”新月站起来,叫道,“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不知道会这样啊!克善会不会出事?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会心怀愧疚的!” 出了外间,只见克善已经趴在凳子上生死不知,侧福晋正跪倒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情,王爷显然也心软了,却仍是拉不下面子。 新月霎时间涌出泪水,哭着跪倒在端亲王面前,“阿玛,克善还是孩子,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是他的错,他这么小,能知道什么呢?以后好好管教也就是了。何至于此呢?阿玛,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您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却不怕克善太小,不能明白吗?好好跟他说说就是了。” 见新月出来求情,王爷感叹着果然这个女儿贴心,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计较,还知道及时给自己这个阿玛搬梯子让自己能够下台,真是个懂得孝敬父母,爱护手足的好孩子。一边忙叫人住了手,请了医生来看诊。 然后,新月那流水一般的恭维再次把端王爷包围了。 京城。 “弘暄哥哥,你再借我点儿银子吧,就十两。”再有十两,就可以买到那个据说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缬彩坊里据说是最高级的胭脂给额涅做寿礼了。哲郡王最疼爱的三格格葳蕤可怜兮兮看着十四贝子的四阿哥弘暄,扭糖似的缠着弘暄不放手。 “借你银子是没问题,不过,你房里那只均窑的瓶子……”弘暄奸诈一笑。 啊?葳蕤纠结了。均窑的瓶子和十两银子,小丫头又习惯性的皱起了包子脸。 “好了,葳蕤,给。”弘晖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弘暄,净欺负老实人。 “谢谢弘晖格格,弘晖格格最好了!”葳蕤看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荷包,又开始双眼放光的看着弘晖。 弘晖笑着摸摸葳蕤的头,又回头看着弘暄撅了有半天高的嘴巴。 这时,不远处一个浓眉大眼的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死死盯住了葳蕤捧着的荷包。 一行人往胭脂铺走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挤了过去。 “啊呀!”一声惨号响起。 葳蕤看着那个被自己撞倒的小姑娘,忙问:“怎么样?有没有摔坏了?” “没事。”小姑娘忙低下头,起身就要走。 “小燕子,快点儿!”不远处一对兄妹冲她喊道。 “哎!我这就来了。”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啊!我的荷包!那是小偷,那个女孩儿是小偷,快,抓住她!”葳蕤突然叫了起来。 霎时间,人群动了起来。不知从哪处角落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向女孩儿跑的方向追去。 “天哪!”小燕子吓坏了,今天居然捅了马蜂窝了。看了眼手中的荷包,舍不得,得了,跑吧,这北京城还真未必有人跑得过自己呢。 然而小燕子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哪能真的比过大内高手呢?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小燕子一狠心,将荷包扔了出去,自己身子向另一个方向跃起。 一个人抓住了荷包,其他人继续追去。 在一群人追过了一条短胡同以后,胡同口角落里放着的一个桶的盖子自己起来了。里面钻出来一个一身污秽的女孩子。 “天哪,恶心死了,谁把夜香桶子放这儿了?我记得以前这里是菜筐子呀。”小燕子狠狠地咒骂着,狼狈不堪地跑走了。 小燕子前脚刚走,后脚院门就开了。 “呸!挨千刀的小贼,这些天偷了我们多少青菜,哼,这次让你尝尝夜香的滋味,稀的稠的都有,老娘看你还敢不敢再长第三只手了!” “小燕子?”十四贝子听了儿子弘暄讲的事情,却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小燕子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一样,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却又不知道到底恶心在了哪里。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夜里,十四阿哥躺在床上,身体绷得笔直,眼睛紧闭,嘴巴一闭一合,若是靠到他嘴边,才能模糊听到几个子“皇额娘……对不起”泪水溢出眼眶,身子颤抖着,“皇额娘,儿子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而这时,在江苏的洪泽湖边上的一座宅院里。 “娘,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可紫薇就没有呢?”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儿眨着水蒙蒙的大眼睛,满眼的问号。 她的娘亲,一个娇柔而美丽的女子,正斜倚着栏杆,看着水中的游鱼,眼神清冷。“什么叫你没有爹?你有的,你爹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只是,他太忙了,不能来看咱们母女。可是,他一定会来的,等他不那么忙了,他一定会来看咱们的,紫薇,记住,不可以怀疑这一点,你爹爹他一定会来接我们的,他答应过的。” “娘,真的吗?”纯真的脸上,写着单纯的欣喜和希冀。 “是呀。所以紫薇,你一定要做你爹最喜欢的那种孩子,那样,他才会喜欢紫薇呢。等到紫薇达到了你爹的要求的时候,你爹就会来了。所以,紫薇,你一定不可以偷懒,一定要做最好的女孩子。” “娘,您放心,紫薇一定会努力的。”紫薇又歪着头,想了想,“可是,娘呀,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你爹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娘一身的柔弱,让他有保护的欲望。还有娘亲一身的才华。”女子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说,他遇到这么多女子,只有我才能和他一起谈诗论词,只有我才是他的知己。他最喜欢的就是娘的柔弱、善良和才气呢。”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泛起了光华,那般美丽耀眼。 紫薇看着娘亲的模样,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爹爹最喜欢的那种孩子。不就是琴棋书画吗,不就是诗词歌赋吗,只要能让爹爹喜欢,只要能让娘亲高兴,我都可以学的,哪怕再不喜欢也没关系。 所以,爹爹,请你一定要来看紫薇和娘亲,在紫薇真的做的很好以后,紫薇会成为能让爹爹骄傲的女儿的,对不对? 番外:新月格格1 第二天,十四阿哥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模样,似乎前一天晚上的眼泪只是幻觉,过了一夜就了无痕迹了。当然,也许对他来说,确实是了无痕迹了。 德宛也依旧大量挥洒着母爱,同时接收着儿女们的孝心。 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还有一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真可谓,至理名言。 在康熙五十五年年底,荆州的端王府就经历了这由自作孽引来的旦夕祸福。 八百里加急——“荆州民乱”! “端王爷?哪来的王爷,怎么臣妾从未听说过?而且,咱们大清的王爷,除了在蒙古的和奉天的,其他不都在京城吗?从没听说过荆州还有个什么王爷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众后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无法解释什么,毕竟大家都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拿来当闲聊的谈资也是可以的。一众竟然都未听说过这个王爷,倒真真有趣。 “嗨,那算得什么外八路的王爷呀。”皇太后倒是知道,看着下面一双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立马来了兴致,讲了起来,“这端王爷虽说也姓爱新觉罗,可关系已经是极远的了,他们这一脉本身也没出什么有多大能耐的。那头一任端亲王在入关的时候不过是不个贝子,只是善于逢迎拍马,讨了多尔衮的欢心。多尔衮就把他安在荆州封了个世袭三代的亲王。后来多尔衮死后,因为隔的远,先帝爷也没想起他来。当今圣上登基时翻出这个人来,却因为那人是个谨慎的,寻不着他的空子,只得放到了一边儿去。倒是没想到这接任的端亲王却是个胡作非为的。哀家听说这荆州的民变就是他年年为嫡女新月格格搜罗珍宝做生日礼物,使得民不聊生,才激起来。真真是无耻至极。” “天哪,”贵妃惊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想来这新月格格也是个祸水了,只为她一人竟激起一地的民变。” “可不是,这端王爷也真是个糊涂的,竟为了一个女儿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来。” 一时间,众妃议论纷纷。本来好容易捡了个亲王位,就该好好守着,夹起尾巴做人就是了。偏偏还这么招摇,当真以为是天高皇帝远了呀,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康熙皇帝也没怎么理会这封八百里加急求救信。 康熙心里正呼哧呼哧地不知道憋着几把火呢。你说朕强忍着不去找你麻烦朕容易吗?朕懒得跟你计较你倒开始给朕惹麻烦了。都快过年了,你还来烦朕,你还让不让朕过个安稳年了?反正朕现在已经封了笔,这几天不理政务了。还求救?呸!朕没看见,过了年再说吧,不让你全府上下以身殉国朕就不是一国之君! 于是,众位大臣在苦等多日未见皇帝针对此事做出什么圣裁的时候,便心知肚明了,这端王爷,终究是走到末路了。那咱们也,天大地大,过年最大了。 硬是熬了一两个月,连德宛都觉得有点儿过分了。你说你恼恨端亲王也就罢了,可民变却不能不处理,万一事情闹大了可不好了。 而康熙正发愁这个呢。要是派什么要紧的大将,可这面还要防备西北那头,这可比荆州要紧多了。 于是左挑挑,右拣拣,看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什么合适人选。 于是,有一天,康熙在出宫寻找灵感的时候,灵感终于光顾了这个已经有准备了好久的人了。 那日,在正在街头,眉头紧锁。冬日的阳光很淡,他抬起头,满脸迷茫。正在这时,一道光芒射入他的眼帘,上书“二等靖远伯府”四个大字。 有了,就是他了。 次日,一纸圣旨打晕了李尔佳纳穆。 “什么?”艾欣惊叫起来。一大早就叫家人把她从婆家接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彻底坐不住了。 荆州、端王府、新月格格……这些在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了的名字,对她来说更是耳熟能详。然而,去救人的不应该是叫做努达海的吗?怎么变成阿玛了?本来都退了好几步只打算做未来乾隆的大舅妈了,现在又冒出了这么一桩事情来。 艾欣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新月格格》里面写的可是前去救人的努达海和新月格格相爱的。以前为他们感动哭泣,那是因为看的是别人的事情。可现在,难道真的要容忍那样一个狐狸精来破坏自己的家庭吗?自己的阿玛取代了努达海,那阿玛会不会爱上那个“柔弱的、善良的、坚强的、美好的”新月格格,他会不会像努达海一样,不顾妻子儿女的感受,生生毁了这个家?同是这个府里的男人,为什么皇上不叫大伯父去呢,他才是真的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人呀,比自己阿玛能力强多了。 艾欣觉得自己真的坠入了一个冰窟窿里,可是自己能怎么办? 阻止阿玛去荆州?不可能,圣旨都下来了。告诉自己阿玛不要去招惹那个叫新月的女人?不行,万一阿玛因此而注意到她呢?天哪,究竟该怎么办?难道要她真的去面对那样可怕的事情?她不愿意,死都不愿意! 然而,无法从自己阿玛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艾欣,最终决定从新月身上下手了。 于是,突然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关于端王府的话题又重新火热了起来。 “你知道吗?那个端王府的新月格格,看上去特别柔顺善良,最爱装好人,其实王府里好多小阿哥小哥哥都是被她给害死的。” “是吗?我还听说那个新月格格是个骚娘们,最喜欢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毫不避忌。而且只要对着男人,就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惹人心疼呢!据说荆州城不少人都占过她的便宜呢,你摸一把我亲一口的,人家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不说,指不定还巴望着多摸几下,多亲几口呢!”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十七八岁还嫁不出去呢?这种女人,男人玩一玩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可娶回家的话,谁乐意当只现成的绿头乌龟呀?万一养个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可怎么办,啊,你们说?” “爷还听说呀,这新月格格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姐儿爱俏,她可倒好,就爱那种年龄大些的,能够当她爹的最好。你说呀,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女人呢!” “嘿,你还真别说。这新月格格喜欢年龄能当她爹的。她亲爹可是喜欢她喜欢得紧,喜欢到什么荒唐事儿都做得出,这格格又老大年纪不出嫁,你说,这父女两个,是不是……啊?” “嘿!没错!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你小子,真有你的!” “你说这新月格格,怎么不是咱们京城的格格呀,咱们也能尝尝格格是啥滋味,你说是不?” “哈!滚一边儿去!你个下流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 “咋啦,她能卖骚,咱还沾不得?那窑姐还得出银子呢,这个,谁知道要不要钱呢!” “管她要不要钱,她要卖,老子准第一个上去!” “就你那德行?你行吗你,可不要到时候连个妞儿都弄不了,还得老子帮你去!” “哈哈哈哈……” “要说咋也轮不到你吧,那去荆州打仗的将军和当兵的可不得比你早呀?” “就是,人家一到了地头儿上,可不就有香喷喷的王府格格抱了嘛。妈的,早知道老子也参军去,能玩一玩格格,这批兵哥儿可真他妈好运气!” 李尔佳府 “老爷,这几天外头传的乱糟糟的。虽然不知道真假,可您也千万躲这个什么新月格格远一点儿吧。你也知道流言这玩意儿,没的事儿都能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呢,何况这种事,还是大家都最爱捏造的。”纳喇氏紧张的嘱咐着丈夫。 “你放心,”纳穆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皇室的格格,我自然是能远着点儿就远着点儿的,哪有硬往上凑的,你把爷看成什么人了?” “我这不是担心吗?毕竟流言猛于虎呀。” 流言还在慢慢扩散,最后,不知怎么的,居然连宫里也传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了这种污言秽语的皇太后愤怒了,第一次发了脾气,摔了杯子。 下面的妃嫔们顿时跪了一地,战战兢兢,惟恐被怒火扫到。 太后目光扫了一圈。低分位的妃嫔管不了,再看贵妃和四妃。贵妃最近病歪歪的管不了事了,连太医都说得好好静养着。德妃正忙着照顾二十一阿哥,陈氏几个月前产下的二十一阿哥正在生病,她哪有精力管后宫的事呀。宜妃自己的养子二十阿哥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大约也着急上火担心孩子呢。就剩下惠妃和荣妃了,这两个没用的,白做了后宫的老人了,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 “惠妃、荣妃,这事就交给你们了,回去以后马上给哀家查个清楚,谁再敢混说,决不轻饶!听见了没?” “臣妾尊旨。”惠、荣二妃振作精神。这回太后专门指明由她们管理,看来太后还是信任资历深的老人呀,两人在心里暗自嘀咕,发誓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向太后邀功。 新月格格2 纳穆现在万分后悔。既然发现端王府已经死差不多了,就少了两姐弟,又找什么,就当已经死了也就罢了,何苦还要做出一副出去寻找的样子来。既然找不着,回去就罢了,他又和人赛什么马呀?要是不赛马就不用跑那么快了,不跑那么快就不用正巧碰上求救的端王府格格,碰上就碰上了,可偏偏身后跟着的还有几个正义感十足的小伙子。没奈何,顶着他们热辣辣的目光,纳穆只能冲上去救了这对棘手的姐弟。 莽古泰战死了,云娃为了救新月也死了。新月就只剩下克善了。 新月除了克善,什么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新月跟着纳穆,开始了她从未经历过的生活。纳穆奉命护送端亲王的灵柩和遗孤进京。虽然路上条件很艰苦,所幸的是,纳穆的队伍中,有最好的军医随行,克善很快就恢复了健康。这三个月中,新月的眼前,始终浮现着纳穆救她的那一幕,在她眼里,他不是个人,他是一个神!他浑身上下,都会发光!新月对纳穆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在阿玛去后,她以为自己的世界崩溃了,可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在他的身边,她就会拥有一个崭新的世界了。 他们回到了京城,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亲王的葬礼备极哀荣。虽然皇家并不十分情愿,但面子工程总是要做一做的。葬礼之后,皇上和皇太后立刻召见了新月、克善和纳穆。新月被封为和硕格格,纳穆晋升为副都统。克善年幼,皇上决定待他长成后再加封号。 皇太后见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样子,脸上显出十二万分动容的样子来,沉吟着说:“这皇宫之中规矩重重,你们刚刚失去了家人,为了抚慰你们,还是找一个亲王贵族之家,让你们过一过家庭生活才好。”还是不要留在宫里让我们烦心了,毕竟已经有了那样的名声,若是留在宫里,岂不连诸位公主们的名声也要带累了吗?宫里的公主可是比她一个和硕格格金贵多了。 “回皇太后的话,新月一路上和纳穆大人都熟了,能去纳穆大人家,是我们最高兴的事了!”如果能住进纳穆家,如果能常常见到纳穆,自己就不至于举目无亲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种安排,简直是一种“恩赐”! 纳穆一愣,谁跟你熟了呀?老子可是路上躲了你一路的。果然,外面传言没错,这新月格格就是传说中喜欢老男人的类型。可是老男人多的是,你干吗就看中了我呀。难道在路上我躲得还不够明显吗?那些兵坯子哪个不知道老子被那个没皮没脸的格格追到没地方躲藏了。每次被那双含怨带愁眼睛一看,他都觉得好象自己杀了她全家似的罪大恶极了都。 可惜,康熙一看纳穆想要张口拒绝了,这哪能成,这么好的冤大头哪里找?马上拍板,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新月姐弟,将在将军府中暂住,等到新月服满,指婚后再研究以后的事。 克善却不乐意了。 一路上,新月对他确实是关心体贴,简直让他受宠若惊了都。可是他在那种环境中生活了八年,已经是个早熟的孩子了,新月在想些什么他也能大致猜出来。可惜,他一点儿都不乐意做她的护身符。然而,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办。 罢了,大不了先到李尔佳府上去,然后见机行事,看有没有机会摆脱这个讨厌的姐姐。 到了伯爵府门口,纳喇氏带着儿子、媳妇们以及总管、家丁、仆佣等,全都匍匐于地。“格格吉祥!小世子吉祥!” 新月慌忙去扶起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吧!千万别行此大礼!我的命是纳穆救的,现在又到府里来打扰,我充满了感恩之心,把你们都当成家人看待,希望你们也别对我太见外了!”她一定要让这家人对她有最大的好感,新月暗暗发誓。 纳喇氏一听,牙都快咬碎了。哪个姑娘家会这般毫无避忌的叫着男人的名字?要叫就叫声李尔佳将军或是纳将军就是了,偏偏还酸不溜丢的叫什么“纳穆”,真是不要脸,果然传言是真的。 新月在看向纳喇氏的时候,很是仔细。那拉氏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总是带着笑容,却感觉有些高深莫测。不过,新月觉得,没什么,自己比她好看多了。纳穆大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自己呢?阿玛说过,新月是最好的。 纳喇氏把府里一座自成格局的小院落,拨给了新月姐弟住。还给这座小院落取了个名字,叫“望月小筑”。又十分殷勤地另外拨了四五个丫头来侍候他们。新月就这样,在将军府中,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 然而离开了新月姐弟,李尔佳家的氛围顿时冷了下来。 纳穆很是懊恼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大家都为这样的阴差阳错感到很是不乐。为什么不晚几步去呢?为什么不往别的方向去呢?偏偏就是那个方向、那个时间,大家都觉得很不舒坦。 纳喇氏还说:“幸亏咱们家的姑娘们都已经出嫁了,不过得通知三房一声,暂时先别回来了。他们的女儿还小呢,小心被带累了名声。这新月的名声可是够臭的。” “可不是,流言还真的不假。我可算领教了一番,以后咱们家的上点儿年纪的男子,见了新月格格就要远远的绕道走,免得被缠上了,指不定还要被皇家迁怒呢!”纳穆接着嘱咐道。 “啊?难道格格行为不端竟是真的?”纳喇氏呆了。原来流言变成了事实,她再一次感谢自己的女儿们都已经有了人家了。 “是呀,你一定要给这个新月格格多派些人,看守好了她,别让她乱跑,万一闹出些什么事来,咱们一大家子的名声可都毁了。咱们是老了,可不能不考虑那群小的呀。”纳穆叹口气,怎么就招惹这样一个祸害呢? 在钮祜禄家,艾欣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气疯了。怎么做了这么多工作,阿玛还是把那个新月格格带回家了? 艾欣在那里暴跳如雷,伊通阿忙拦住妻子,劝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不如你先回家看看,要是情况不好再做打算就是了。只怕是那个新月格格自己贴上去的也说不定。” “算了,在这里胡乱猜疑也解决不了问题,明天我就回家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欣冷冷一哼,“如果那个格格真的这么没皮没脸,我不介意让她的脸再好看一些。” 坐车回了李尔佳府。一进门,艾欣就眼都不眨的先盯着纳穆和那拉氏看。纳喇氏还是那么雍容华贵,纳穆也还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便略略放下了心。 坐下来,大家拉开架势一谈,纳穆对新月格格嗤之以鼻,“艾欣呀,你可一定要做个端庄的好妻子。千万别学那个新月格格,明明挺尊贵的身份,却偏偏要自甘下贱,也不知道那端王爷是怎么教的女儿,把女儿养成那么一副小家子气的小妾模样。”还有一句话他一直都没说,这格格不像格格,倒像是扬州瘦马了。再瞧瞧自己女儿,虽然稍嫌活泼好动了一点,骄傲了一点,但是和这位现成的格格一比,倒觉得艾欣实在是更加可爱了,连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地方现在看来也都成了闪光点。 新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艾欣曾经猜想过,是个无耻的,像柴禾棍一样的柔弱女子吧。然而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艾欣真的没想到,原来新月还真的挺漂亮的。表情温柔,待她也和气,乍一看真长了一副挺讨人喜欢的模样。 艾欣想,如果她先前没有看过那部叫做《新月格格》的电视剧,如果她先前没有听过荆州之变和新月的关系,也许,她也会像那个傻呼呼的、没心没肺的珞琳一样,轻易被她迷惑了去吧。 可惜,艾欣的眼神恢复了冷漠和苛刻,可惜她已经知道了新月绝对不代表什么荣耀和幸福,她就是一个掠夺者,她掠夺了别人的幸福,还要被害者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她就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一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她的世界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要围绕着她转动,她永远都是对的,如果有人说她错了,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残忍的,是不懂得人间最纯洁、美好的感情的人。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 新月格格,你以为这里还是荆州吗?你以为这里还是以你为天的端王府吗? 新月格格,我会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到底是哪里。 艾欣以最慢的速度蹲下身,做出要对新月行礼的姿态来。 “不要这样,请你千万不要这样!千万别行此大礼!你的阿玛是我的恩人,我对你们一家都感激极了,请你别对我太见外了,把我当成家人好不好!”果然新月忙忙拦住了她。 “新月格格,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见外了。”艾欣笑得很是亲切,非常迅速的直起了身子。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只是希望我们把你当成家人看待,只怕你最想的是真正□我们家里来吧。当然,以后你也别想我再对你行那些礼,你不配! 番外:新月格格3 这守制的二十七个月,对新月来说,是一种煎熬,可对李尔佳一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好吧,新月因故教训弟弟,他们不敢管,可看着克善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们一家可吓的浑身发抖。虽然皇帝不喜欢端王一家,可要是世子在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皇帝固然没有不高兴的,可自己家里的黑锅却是背定了的。所以,他们宁可好好供着这两尊大佛,力图在这二十来个月里不要出事殃及自己。然而,看着克善被打,然后生病,他们一家对新月的怨念就更强烈了。 再者,纳穆还有躲避新月的少女情怀,气得他对着妻子纳喇氏大吐苦水:“这格格难道忘了她还在守制吗?孝期里面就勾引男人,我看她是一刻都离不得男人了。夫人,咱们家女儿虽然已经嫁出去了,可孙女还是有的,一定不要让她们跟新月见面,免得被带坏了。夫人,女孩子们的教养可就全都交给夫人了。” 新月还给纳穆传过小纸条,上面写了“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缘相守,沧海月明,天长地久!”纳穆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修养真是太好了,居然没有当场爆发起来。天知道,他有多想大骂一声,“tnnd,老子和你的相遇绝对是孽缘,是老子一辈子最大的噩梦!天涯海角你有多远滚多远去,老子一家只会放鞭炮庆贺,决不会再回忆这场噩梦!老子没这份儿荣幸和你相知,更没心情跟你享受,你爱和谁天长地久去就和谁去,别来烦老子!” 而纳穆的独子佳珲也知道了这事儿,给气着了,这个新月格格,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呢?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没人知道,今天又来这一出,她究竟是不是想要恩将仇报呀?是不是她觉得阿玛不该去救她,想要报复阿玛没有让她成功当了押寨夫人?混帐!你自己不要脸现在自己去也成,我们绝对没有人会拦着你! 如果不去找新月,佳珲的挫败感还不会有那么强烈,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然而当他被新月的眼泪直接冲出望月小筑的时候,他顿时对自己的阿玛充满了同情。 这是怎么样一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呀,枉费她长了一张还算能看的脸皮,却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他死命的回想,似乎自己和这个新月格格也没见过几面呀,更没有和她亲近过,怎么她会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思呢?佳珲百思不得其解。 佳珲娶了心里喜爱的女子章佳氏为妻。得到了意中人的佳珲这几年过得很是满足,漂亮贤惠聪明体贴的妻子可比新月格格那个奇怪的女人好得多了,他怎么可能舍爱妻而看上她,她也太自信了一点儿吧? 一直到五十八年,大将军王要出征了。为了逃避新月的围追堵截,纳穆使劲浑身解数进了出征的队伍。 然而纳穆没想到新月竟然会单独找上门来,还坚决不许他上战场,甚至说出了“不要去打这一仗!告诉我,我要怎样做,可以不让你粉身碎骨!请你告诉我!”这样的话来。 纳穆脸都绿了,什么叫“可以不让你粉身碎骨”?他都要上战场了,这女人怎么还要跑来诅咒他?她就这么盼望着他打败仗,在战场上“粉身碎骨”吗? 真是扫把星,丧门星,怪不得把她自己一家都克死了! 接下来,等待的日子,对新月来说,度日如年。 一个月以后,新月开始陆陆续续的收到纳穆“最新”的“消息”,这些“消息”一天比一天坏,一天比一天更加让她无措。 她不能出望月小筑,只能靠一个同情她的老嬷嬷带回来一些零星的消息。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承受不住了。就在此时,太后的懿旨又到了,要新月回宫,照顾病愈后体弱的克善。 新月现在哪里有心思照看克善,她的天神在外面生死未卜呢。 可是她没有奈何,又无力反抗,只能跟着宫里的人乖乖回了那座华丽的金笼子。 宫里的人都是这样冰冷的,毫无人情味吗?新月在宫里呆了两天以后已经觉得无法忍耐了。这样的地方怎么适合她居住呢?她应该住在温暖的,充满的温情的地方,就像端王府一样。她讨厌这座皇宫,每个人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眼神带着嘲弄和轻蔑,就好象,从前的她,看着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的眼神。她可是端王府唯一嫡出的新月格格,端王爷的掌上明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看着她? 就连克善,她的弟弟,都时时刻刻和她保持距离,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怎么敢?他凭什么这样对她?难道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最终,她决定,她要逃离这里,她一定要去西北找纳穆,只有他才能给她安全和温暖。 可是,这样一座坚固的牢笼,要想逃出去,是多么的困难呀,何况,是她这样柔弱无助的少女。新月觉得自己真的要绝望了。 小云正在门口等着和她一起走的小太监。小云原本是西内的宫女,被暂调过来照看克善。这天正是她到神武门外去和亲人见面的时间。然而宫女是不能一人行动的,听说一会儿会有一个叫小柱子的太监来和她一起出去。 过了一会儿,真有一个小太监到了。小云看了他一眼,差点愣住,这个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看的太监了,她怎么不知道? “你就是小柱子?”虽然男生女相不希奇,更何况是太监呢,但小云还是出声确认了一下。 “是,我正是小柱子。”娇滴滴的声音,让人浑身都酥了。 看了他的牌子,再瞧瞧他手里拿着的包袱,小云笑了,“来,把包袱给我吧,我帮你拿着,太监出宫可是不许带东西的,这是你攒的钱吧?想要带出去给人?放心,我一定会帮忙的。” 太监们有攒了银子,都要想方设法弄出宫去的。可是因为太监出宫是要被搜身的,所以这样一来宫女就被瞄上了。宫女和亲人们是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在神武门外见面的,捎东西也是有的,便是有些值钱的,只要说是主子赏的,侍卫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为了省事,宫女们帮太监携带包袱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都不好得罪谁。 小柱子就跟在小云身后出了神武门。 “小云姐姐,我的包袱。”小柱子怯生生的眼睛瞅着她。 “你个猴儿,给你,我还会贪你的东西吗?你先去找你等的人,快一点儿,待会儿就到这儿来找我,听见了没?” “是,小柱子听见了。” 和家人们说完了话,小云目送着亲人们远去,然后……小柱子不见了! 小云被带到了贵妃的翊坤宫回话。 “回娘娘的话,那个小柱子陪着奴婢到了接见处,许是见我和家人有贴心话儿说,就主动避开一边儿,奴婢当时还以为他是个细心的。谁知道等奴婢和家人们说完话,送他们走了以后,却发现小柱子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奴婢这才发觉不对了的。” 而这时,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却有带来了一个矮胖的小太监,“回娘娘的话,奴才查过了,克善阿哥身边只有一个小柱子,奴才已经带来了。” “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先离开?”小云愤怒了。 然而,在看到带进来的人的时候,小云彻底傻眼了。 “小云,你说的小柱子可是这一个?” “回娘娘的话,不是这个,奴婢可以确定,绝对不是这个。那个小柱子长得特别好看,跟个姑娘家似的。” 姑娘家?贵妃一愣,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了新月格格那里去了。 “去!到新月格格那里看一看!”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贵妃还是叫人去看了看。 “回娘娘的话,”来回话的宫女已经变了脸色,“新月格格她,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新月格格她不见了!娘娘,她只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留给太后,一封留给了李尔佳夫人,她出走了。” “混帐!”太后拿信的手都是颤抖着的,“还不派人去追!务必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哀家抓回来!” 纳喇氏被宣进了宫里,在太后面前把头都磕出血了,还没能完全平息太后的怒气。 艾欣看着面色苍白,额头缠着绷带的那拉氏,泪水立即流了下来。 “好了,艾欣,不哭了。至少太后现在已经答应暂时不追究咱们了。你应该庆幸呀,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新月,要不是她,咱们家哪里会遭遇这些事情?”想起那个新月格格,纳喇氏就止不住的愤恨。 艾欣不说话,只是哭。她只是想传些假消息让那个新月忍不住做出什么,像原著那样才够现眼呢。她只记得自己阿玛对新月没兴趣,却忘了新月的身份,而一个和硕格格淫奔战场去找自己的阿玛,他们家完了!艾欣恨自己想事情怎么不多想一想,闹上这么一出反倒把自己家害到如此悲惨境地,艾欣真的是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过,艾欣可不是那种出事会怪自己的人,过了么一会儿,她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到新月格格的头上了。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做出这么傻这么蠢的事情来,都是她的错。 而新月呢? 在接见处,她离了小云,换下太监装扮,换上衣裙,一副普通民女的模样,跟着其他进宫探望的人们离开了宫门口。 当然,新月根本不可能真的找到战场去。她一个姑娘家,除了到处碰壁,还能如何? 宫里的人找到新月的时候,新月正在一家客店里哭天抹泪。虽然新月是个和硕格格,但那些侍卫也知道这个格格是个不被上头喜欢的,哪里能有什么恭敬怜惜。 新月一见抓她的人来了,情知不妙,立即跪下开始求情,将她心目中她和纳穆两人的爱情渲渲染染大讲一通,哭着喊着求他们放过她。 侍卫们很是呆了一呆,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有“个性”的格格,不过他们哪里会管这些,伸手就要去抓她。 “今天谁要拦我,谁就是要害死我!我要去找纳穆的心意已决!不让我去,你们就拿刀来杀了我吧!要不然,我自行了断也成!阿玛留给我的匕首还在!”说着,她拔出匕首,就要抹脖子。众人见新月已经豁出去了,再难劝阻,立即做了一个决定,做出被她感动的样子,要网开一面。新月见状,以为是自己的深情感动了他们,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侍卫们趁机一个手刀劈昏了新月,将她带回了宫里。 新月醒来后见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得闭口不言。太后却恼了她,把她关了起来,待康熙回宫之后才和康熙商量干脆把她嫁到外蒙古去和亲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新月哪里肯,不能和她心目中的天神在一起本身就已经是要了她的命了,何况还是要被送去千里之外的荒凉之所,她哪里能够受得了,立时抬起头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句能生生把人震晕了的话来——“新月已经是纳穆的人了,从我的心到我的身体全都已经属于他了,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都奉献给他了。” 太后脸色铁青,一茶杯下去,新月的额头就开了朵大花。“无耻!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我爱新觉罗家的脸面,我皇室的荣耀,生生就要毁在你这个贱人手里了!你真是一代奇女子啊!女中豪杰啊!我爱新觉罗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胆大妄为,不顾廉耻的格格?” 新月被带下去验身了,而结果,直接让太后的脸又黑了一层:新月格格已经不再是完璧了! 康熙虽然愤怒,却不相信纳穆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据他的人所回报的信息来看,倒是新月一直想要勾引纳穆,却从未成功过。纳穆看见她躲都来不及呢。何况她的名声,康熙也听说过,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她的身子是谁破的呢,纳穆可能倒是背了个大大的黑锅。 太后听了康熙的想法,也觉得有道理,便传了纳喇氏进宫。 纳喇氏怎么肯承认,她很清楚自己丈夫晚上的情况,自然知道是新月胡乱攀扯的,只能死命在下面磕头。 太后瞧了一眼纳喇氏头上的伤口,心里也软了,觉得他们一家也怪不容易的,那新月倒真是个祸害,把好好的一家人祸害成这个样子。只是事已至此,皇家的脸面已经丢完了,新月连和亲的价值都没有了,宫外有渠道知道消息的人家恐怕也都知道了,事情不得不处理了。 于是,几天后,新月格格病重身亡。而克善面前剃了头发身穿缁衣的了缘师太哀哀戚戚的看着他,殷殷嘱咐道:“克善,你一定要用功,以后重振端王府。还有纳穆,等他回来以后……”话没说完,她就被拖走了。 御史们发挥自己特长,把很久以前端王府的那些破事儿全都抖落了出来。结果嘛,就是端亲王除爵了,而克善呢,反正他还小,以后看他的造化吧。 只是艾欣很是不满,觉得新月死得太过容易了,要是太后能像原著一样把新月赐到李尔佳府多好,她就能把满清十大酷刑全都使一遍了。纳喇氏听了一窒,拎着女儿的耳朵就训了一气。 就算纳穆恨上了新月,不会喜欢她,可毕竟人家曾经是皇家的格格,他们要是敢虐待新月也是绝对讨不了好的。倒不如现在的情况,新月死了,他们家里也安稳了,不必担心那个新月拖着他们下地狱了。 番外:噶卢岱 “唉!” “嬷嬷,您老叹什么气呀?” “我为什么不叹气?我叹的是咱们十二格格。你也看见了,皇太后有多疼爱九格格。” “那不是因为九格格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吗?咱们格格不也照样得了皇上和娘娘的疼爱吗?” “你呀。七格格蒙太皇太后教养,这宫里谁不知道太皇太后说了不叫七格格嫁到蒙古的,皇上最是仁孝,恐怕会在京城里给七格格找一个额驸了。再看看九格格,只怕皇太后也未必舍得她远嫁。可咱们十二格格呢,虽然有皇上娘娘宠爱,却是恐怕……” “嬷嬷,您老年纪大了吧,这话也是混说的?主子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我知道您老是心疼格格,可再这么不注意怕就是在给格格招祸了。” “瞧我这嘴,真的是老了。以后再不说了。” 一个小小身子蜷缩在床上,听着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忍不住落下泪来。狠狠咬住被角,不叫自己哭出声来。为什么,同样是一个母亲所出,境遇就差这么多呢? 她也想留在京城,留在皇阿玛和额娘身边,她不想被送去和亲。 “端静姐姐,请你保重。”噶卢岱看着对面的盛装女子。这是她的姐姐,一个马上就要离开去蒙古的姐姐。 到了明天,她们可能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说来奇怪,她心里素来是有些瞧不上这个生母卑微的姐姐的,可现在,却平白多出几分难过来,不愿意她就这样远嫁。这就是同命相怜的感觉吗?她们都会成为皇家的棋子,不是吗? “十二妹妹,”端静公主对着这个素来没多少交集的妹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 “你害怕吗?”鬼使神差的,噶卢岱问了出来,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吐出这样的话来。 “啊?”端静公主显然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嫁到遥远的蒙古,姐姐不会害怕吗?” “害怕呀,怎么会不怕?”端静公主的神色顿时庄严了起来,“可是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给了我尊贵的身份,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 噶卢岱看着她,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姐姐,自己原来一点儿都不了解。 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姐姐呀。 “而且,”端静公主笑的很是温柔,可眼中却有晶莹的亮光在涌动,“如果我能够为大清做些什么,也许我的额娘,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公主,布贵人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噶卢岱起身告辞,给她们母女两个一个清净。 站在门口,噶卢岱看着已经泛黄的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到地上。树叶还能落叶归根呢,可她们这些做公主的,只怕死了也只能埋在草原,苦苦遥望着故乡了吧。 要是下辈子,不做公主,只做一片树叶该多好。 不需要很长的寿命,也不需要富贵的生活,只要让她能够落叶归根,这就够了。 “额娘舍不得你呀。那么远,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如果咱们只是普通人家多好,额娘宁可自己的女儿不那么高贵,只要夫妻和顺,能让我照顾到你就好了。”显然,布贵人有些失态了,是太伤悲了吧,不然平时的她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这就是一个做母亲的心意吗? 可是,额娘,女儿只怕以后不能守在额娘身边了。可是有两个姐姐在,她们会孝顺额娘的,不是吗?你放心,我会让自己过的很好,我会学会坚强的。 “十二格格,累了吧?来,嬷嬷抱你,咱们回宫了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七岁了,早就不要人抱了。” “德妃,咱们十二格格看着就和别的格格不一样,瞧瞧,这骑射、这功夫、这蒙语,竟是比阿哥们还强些呢!”康熙显然很是得意,“噶卢岱,你做的很好,皇阿玛很高兴。” “谢皇阿玛夸奖。儿臣喜欢这些,真的特别喜欢,所以才学得好。”噶卢岱笑着回答。 我不喜欢,我才不喜欢这些,又脏又累,总是弄得一身臭汗,我根本不喜欢这些!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大叫着,却被她狠狠压下去。噶卢岱,记住,你喜欢这些,你最喜欢这些了。只有这样,额娘才能放心自己,相信自己可以过得好吧。 额娘,我会是皇阿玛眼中最优秀的公主,我会给你争光的。 慢慢的,她也长大了。她知道,皇阿玛很快就要给她指婚了,她也知道皇阿玛会给她挑选一个好的额驸,让她尽可能的过最好的生活。 可是,皇阿玛,对不起,也许,我要让你失望了。她想着。 宫里越发压抑了。 她知道,太子被兄弟们包围了,大哥、三哥、八哥,一个个都对他虎视眈眈。 太子,她从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哥哥,她的同母哥哥们,他们跟太子走得太近了。连她都知道太子恐怕要倒了,可哥哥们,该怎么办? 六哥被也皇阿玛提了出来磨太子。皇阿玛,太子和六哥,不是都是你宠爱的儿子吗?你明明知道太子这把剑眼看着就要断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你明明知道六哥不想掺和进去的,一旦卷入,很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也许最后六哥会没命也说不定呢!皇阿玛,这就是你的爱吗?对你宠爱的儿子们,也这么狠心。 这就是,天家无亲情了吧。 看着六哥不得不装疯卖傻,听着耳边那些对六哥的嘲讽,她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皇阿玛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情而又慈爱的阿玛了,而她,现在才发现。 真是迟钝的笨蛋。是被宠坏了吗?还是因为,皇阿玛在对着自己的时候,还蒙着那层温情的面纱? 皇阿玛,从前的那个皇阿玛,你回来好不好,噶卢岱好想你。 “虽然太子越来越不被皇上待见,可四爷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唉,实在是难得。” “哼,说你傻你还真傻呢。你看看,现在这几方,太子一方有四爷,六爷又跟大爷和八爷走得近,十四爷又跟着三爷编书。你看看德妃这几个儿子,可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吗?都说别人精明,依我看,德妃才是真的精明呢。”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原来是这样呀,德妃真是不简单。” “那可不,要是简单了她能从一个和咱们一样伺候人的奴才爬到妃位吗?” “对呀。而且她的儿女都那么得皇上喜欢,现在就剩下十二格格了,到时候再嫁到蒙古,德妃的势力岂不又涨了?皇上难道不会防着她?” 流言越来越盛了。 额娘真的会被皇阿玛猜忌吗? 为什么不会呢?连最宠爱的太子都可以猜忌,额娘凭什么能够幸免? 听说皇阿玛想把珠兰妹妹嫁给丹忠,那个据说身上有一股腥膻味的土尔扈特人。 皇阿玛对自己还是喜爱的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可是,为什么不把自己和珠兰的婚事一并定下来呢?那样就不会有这么纷纷扰扰的流言了吧。 宫里已经传遍了,自己已经听到很多次了,还有珠兰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过分了。 土尔扈特部留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的听说至少还有二十万户呢,那是怎样的概念? 皇阿玛要赐婚是为了什么?为了安定他们的心吧。 似乎,他们的族人在异国被奴役,他们很想回归,他们想回来。 可是,珠兰那样的态度,那样的心态,她能做到吗?万一,她搞砸了,是不是皇阿玛的计划就…… “我是大清的公主,大清给了我尊贵的身份,为了大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失去生命。”端静姐姐当初的话,她还记得呢,一直没有忘。 如果和亲能够让他们感受到大清对他们的欢迎,大清就可以再拥有土尔扈特部的那二十万户人口了吧。听说,那是最最强壮而又善战的部族呢。 而且,皇阿玛,这样能不能让你有些许的愧疚?就像汉景帝对王娡那样,王娡可以用一个女儿换来皇帝的愧疚,自己也能做到吗? “啪!”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额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她呆住了。 她印象中,额娘从没有愤怒过。即使生气,也只是冷淡些,从没有这样,全身都冒着火光。 额娘没有再多说什么。圣旨都下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可是她的背影,仿佛老了十岁,连背都不那么挺直了。 晚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她知道有人进来了,她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是药膏的感觉,还有温热的泪水。 额娘,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我知道,你和皇阿玛都想让我有一个尊贵的丈夫,这是你们对我的爱。 而我对你们的爱,不知道会不会落空呢。 皇阿玛,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对土尔扈特部的全体回迁做出什么,可我会努力的。 额娘,我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对我有愧疚,更不知道即使有愧疚的话会不会延到你和哥哥们的身上。 几十年后。 她已经很老了,现在,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都走了,丈夫丹忠、儿子罗卜桑达尔加也都走了,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已经很老了,几乎不能动弹了。她的孙子正在跟她说着,渥巴锡率领土尔扈特部十万多人回来的事情。她看不到了,可她还能听。 皇阿玛,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还珠格格1 廉亲王府,刚刚得了宝贝孙子的廉亲王允禩乐得合不拢嘴。这个儿子可是比自己强多了,年纪轻轻就有儿子了,自己终于也能过含饴弄孙的日子了。想想当年因为生不出儿子而受到的嘲弄,他真是想大笑三声。 “你说什么?紫薇进京了?”才到书房,就听到了这样扫兴的消息,廉亲王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得孙之喜也去了一半儿。 “你这杀才,怎么没想法子拖住她?直到现在人走离开了才来报?” “奴才该死!奴才那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庄子上巡视,谁知道回了苏州城才发现那院子给卖了,人也走了。不过爷放心,奴才已经派人跟上了,一直在暗地里护着。” 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儿呀。廉亲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 四十六年,皇父最后一次南巡的时候,他也跟了去了。回銮时,经过清口,康熙让随行的儿子们出去走走,他这一走,就遇上了一场大雨,又在避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做夏雨荷的美丽而单纯的姑娘。本来对着这样的美人,总是难免心里有些想法的,再加上一旁老九的撺掇,说什么无后为大,他这也是为了后代考虑。于是,事情发生了…… 当夏雨荷有了身孕被他的门人传回京城的时候,他的妾张氏已经有了身孕。 这就是夏雨荷的悲哀了。如果她有孕的消息能早一步传回来,想孩子想疯了的胤禩也许会顶住福晋的压力把夏雨荷接进来。可这个时候,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孕妇的时候,胤禩的喜悦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而且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安抚福晋。 况且那是什么时候,夺嫡的关键时候,马上就要有子嗣的他哪里敢把这样大的尾巴露出来给敌人们揪着。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被那些兄弟们揭出来再鼓捣上一番也未必就是小事儿了。 等到了十一月,胤禩知道了夏雨荷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儿的时候,就彻底绝了把她接回来的心思,只是吩咐了在南边儿的心腹暗中照看着她们母女,毕竟那也是他的女儿呢。 当然到了第二年,胤禩的两个妾张氏和毛氏让他儿女双全了的时候,夏氏母女在心里的空间就越发被压缩了。 本来想着,等孩子长大了,偷偷给她备一份儿嫁妆,看她一眼就是了,没想到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居然要找上门儿来了。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就算自己现在身体弱了,只能做闲散王爷了。可自己的贤王名声也是大大的,若是这事儿捅出来,让人家在外面说原来廉亲王也是个偷吃了不擦嘴的,自己的名声可就要蒙上一层灰了。 到了京城以后,紫薇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是在贴身婢女金锁的提议下先买了个小院子住下。 “小姐,咱们虽然到了京城,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爷。倒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做打算,免得到时候爹没找到,钱也花光了,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金锁说的很是恳切。 紫薇一听,确实有道理。就把事情全权叫给金锁去办了。 第二天,她们就有了自己的院子居住。这个四合院并不算大,不过两进,但以紫薇她们现在剩下的盘缠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不过紫薇是不懂得这些的,她也没有想过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怎么金锁的办事能力这么强。当然,紫薇也不会知道,金锁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和一些人说说话,而那些人总是会在廉亲王府里出现。 而廉亲王府的这一系列举动也并没能逃过雍正的耳目。当然,也不排除廉亲王跟本没想对雍正皇帝遮着掩着,他很清楚这个哥哥的耳目之灵敏的。 雍正看着廉亲王府的趣事儿,一甩头,往慈宁宫去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找自己皇额娘一起分享乐子去吧。 “什么?紫薇?老八的私生女?”德宛很是惊讶了一番。 虽然之前就知道了这是个奇怪的时空,但因为经历了《梅花烙》和《新月格格》以后,就再也没见什么异常了,她就没再多想。可谁知,自己临老还又要看一场叫做《还珠格格》的大戏了。 只是,紫薇身边有了老八的人,那个小燕子还能出头吗? 不过,德宛心里一动。现在毓秀在她身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对这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也很是喜欢,也就有些不忍她嫁去蒙古了。 佳琦已经定下了额驸,是孝惠章皇后母家的从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虽然是蒙古人,可却是在京里任职的,这孩子也免了远嫁之苦。现在轮到毓秀,她就有些不忍心了。 “皇帝,毕竟是咱们皇家血脉,就这样流落在外只怕不大好,不若皇帝也派人看看,要是不好也就罢了,若是个好的,也找个名目认下了。毓秀那孩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难受呢。” 好歹是亲母子,雍正一看她的模样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忙道:“额娘心疼毓秀自是应当的。这孩子聪明伶俐又孝顺,连朕看着她都心疼得很呢,想想将来她要远嫁,朕也实在舍不得。”雍正也有自己的思量,虽然现在老八看着好了,可也得防着。毓秀和老八父女情深,而紫薇呢,长到十多岁还不曾见过生父呢,只要自己笼络了她,把她嫁到了蒙古去,她和老八勾结的可能性也要低很多的。再加上老八、弘旺他们对毓秀的感情自然要比对紫薇深得多,把毓秀留在京里,找个不高不低的贴心些的额驸,既不会让他们有了助理,又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恩典,希望这些恩典能让他们继续消停下去,最好消停一辈子。 这话一出,德宛安稳了点儿。至少毓秀不远嫁是有可能的了。 离紫薇的院落不太远的地方就是一座大杂院,里面住了老老小小一大群人。 大杂院里还有个惯好偷东西的女孩子,名叫小燕子。 这一天夜里,小燕子又按习惯出来踩点儿了。 紫薇正和金锁商量事情,却猛然听到外面有声响。紫薇一个年轻女孩子,自然害怕极了,“金锁,你听到什么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坏人?” 金锁自是不怕的,毕竟外面还是有王爷派的人暗地里守着的,“小姐别怕,奴婢出去瞧瞧去。” “不要去,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紫薇忙一把抓住金锁,不敢让她出去。 最终金锁还是说服了紫薇,出了院子里。 “诶呦,可疼死我了。”墙角出黑漆漆的一团,还在出声,正是小燕子。 金锁一个眼色,立马有几条黑影跃出,小燕子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拎走了。 “小姐,没什么,就是一个小乞丐。奴婢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点儿钱,把他打发走了。” “是吗?那就好。”紫薇听得无事,这才放下了一直吊着的心。 紫薇因为不知道如何认爹而愁得团团转,廉亲王因为不知道如何让紫薇打道回府而愁得团团转,雍正和德宛却因为看戏而乐得团团转。 果然当初留下老八还是有好处的,这不,朕累的时候还有人送免费的戏来给朕看呢。 最终,紫薇还是鼓起勇气找上了廉亲王府,金锁这次实在劝不通了,赶忙使人告诉了廉亲王,于是紫薇和金锁到达廉亲王府门前的时候,廉亲王一家刚刚集体进宫看望太后和皇帝去了。 雍正当然知道廉亲王进宫的原因,可在见到这个弟弟的时候硬生生不知道从哪儿直接冒了一肚子坏水儿出来。 于是,在廉亲王还在进宫的路上的时候,他的宝贝女儿毓秀就出宫回家探望亲生父母了。 还珠格格2 毓秀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家在自己王府外头行藏鬼祟。 有问题! 想到自己阿玛的相貌,虽然已到中年,可看上去就跟三十出头一样。难道这两个是妄想勾引阿玛的狐媚子? 一面狐疑着,一面命人把她们关了起来。既然知道了家人都进宫去了,毓秀也就立马回了宫。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阿玛说,万一勾起了阿玛的好奇怎么办。就只能偷偷跟她额涅郭络罗氏说了。 郭络罗氏是个怎么样的人?呵呵,大家都是知道的,人家头上还挂着一个“大清第一妒妇”的桂冠呢。 在宫里,再高涨的怒火也是要忍的,脸上虽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可心里已经把那两个疑似狐狸精千刀万剐了。 晚上,郭络罗氏第一次大度的叫老八到小妾毛氏那里歇息去了。把老八吓了一跳。自从儿子出生之后,他可是再没踏进别人屋里半步,那两个妾完成任务就退居幕后了,怎么太座大人今儿又不对劲儿了? 老八开始绞尽脑汁起来,最近他不但没有和别的女人说过话,旧时候靠稍微近一点儿都没有呀。今儿个唯一亲近了的异性除了福晋就是毓秀,可毓秀是自己闺女,她自然不会吃这个醋,那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最近好像没有出现什么生活作风问题吧? 当即,老八对着老婆开始赌咒发誓,总之是一定要把她那颗怀疑的种子掐灭在萌芽状态。 郭络罗氏额头青筋直冒,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对男人的教养是不是太过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强忍着酸味儿,恨得几乎要吐血才总算开口说出要他去别的女人房里的话,他再这样下去,这个晚上都要浪费掉了,自己还哪儿来的时间考查敌情呢?在她看来,两个年轻漂亮的狐狸精和那两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自然要先清理外面的危险敌人。 现在,她终于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样欣喜于老八终于闲闲没事做可以整日在府里陪自己了。要是他还是权,哪怕只是还可以上朝都好呀,自己也有时间能自由支配,越想越对,郭络罗氏差点儿都要开口叫老八结束着无休无止的长期病假了。 最近老八还是被自己老婆一脚踢了出去。 “王爷确实进了张氏的屋子?” “是,奴婢亲眼见到的。” 郭络罗氏一扯帕子。这个挨千刀的,这时候怎么就听话了,叫你去你还真就去了? 不过时间紧迫,郭络罗氏带了两个心腹就往毓秀说的关狐狸精的地方去了。 紫薇和金锁正惶惶不安呢,虽然两人不安的原因各不相同,可结果是一样的。 喀嗒一声,门开了,外面的月光露进了一些到了柴房里面。 都说月下看美人,郭络罗氏在月光中看着两人,更是怒火中烧。 狐狸精,这不就是两只典型的狐狸精吗? 迎着这刀子一般的目光,紫薇和金锁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情绪波动最大的,不是郭络罗氏,也不是紫薇,当然更不会是金锁了。 情绪波动最大的,正是躲在树后头的老八,郭络罗氏想尽办法要独占的丈夫,紫薇心心念念要认的爹,金锁只见过一面的主子,廉亲王允禩。 担心老婆大人又有什么事儿的老八,在张氏屋门口走了两圈儿就直接出了门,一路跟踪郭络罗氏到了这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紫薇。毕竟,紫薇跟夏雨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老八对这个自己唯一偷吃了没擦干净嘴的对象,还是很有些印象的,认出紫薇也就没有什么奇怪。 尤其,当看到紫薇跪在地上拿出一柄折扇和一副画的时候,他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恨不能自己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再发现郭络罗氏全身的气场开始出现明显变化的时候,他真想跟他已逝的额娘说一声,额娘,您行行好,这就收了儿子去吧! 也许良妃也觉得看自己儿子难得的可爱表情实在有趣儿,舍不得收了他。所以,老八只能继续受煎熬了。 第二天一早,老八居然起了个大早跑十弟敦亲王家联络兄弟感情去了,直把敦亲王吓了个屁滚尿流:老子还想过安生日子呢,老哥哥你也安生点儿吧!可老十毕竟是个厚道人,说不出赶人的话来,只能焦躁的听着自家八哥言不及义的絮絮叨叨,听得他眼冒金星,怀疑自家哥哥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老十确实是个实在人,有啥说啥,有了怀疑也要问一问:“八哥,您最近身子骨儿还好吧?”您脑子没进水吧? 老八一听,呦,这个大粗人老十原来也会出好主意的。于是,老八在老十家昏倒了,还回不了自己王府了,一动就头疼心疼胳膊疼总之全身无一处不疼,恨不能就此长住敦亲王府了。 老十是真的傻眼儿了。这八哥不是素来讲求风度的吗?怎么突然间转型变无赖了?不行!照这样子下去,指不定那位多疑的皇帝又要想东想西了。自己受了多大的罪才好容易安全了,可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 于是,赶紧的,老十亲自进宫跟雍正搬太医去了。当然,宣太医本来是没这么麻烦的,可老十现在已经被老八整得草木皆兵了,恨不能在雍正面前表一万遍忠心才去了自己的怀疑。 “你说廉亲王可能是中邪了?”老六和老十关系一向不错,就由他先问话了。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廉亲王昨儿个还携家带口的进宫来了呢,怎么今儿就中邪了?”老十三开口了。 老十心狠狠一跳。这是啥意思?才从宫里出来马上就中邪,这不就是说宫里有邪祟吗?要是有人抓了自己话柄,这可是要命的呀! 正斟酌着怎么回了话,把这不敬的罪名也给抹了盖了,雍正就乐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雍正已经知道了,先前才和德宛乐了一气。现在再看见弟弟们,觉得也该让他们分享一下,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不必担心皇家的名声问题。 于是,伺候的太监包括苏培盛在内都被赶了出来,,他们在门口只听到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或惊讶或爆笑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苏培盛看着这些王爷们脸皮涨得通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养心殿,心里就像十八只猫在挠一样,好奇得不得了。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只能把这份儿好奇强压在心底了。 不到两天,圣祖爷的儿子们只要年纪到了,在外面住着的,都知道廉亲王病倒起不来了。 大家都是兄弟,自然要表表兄弟感情了。一串儿又一串儿王爷们纷纷跑到敦亲王府去探望重病卧床的廉亲王去了,连雍正都派了皇子前来慰问。廉亲王一面感叹着自己在兄弟间的人缘儿还是很好的,一面又奇怪着为什么兄弟们看着自己的脸色都那么奇怪呢,一忽会儿红,一忽会儿白的,看得让人瘆得慌。总不能是兄弟们一起都发病了吧? 可怜的老八,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兄弟间的笑柄了呢。 而各王公大臣们也在奇怪,这天家兄弟的感情啥时候这么好了?还是,要变天了? 想想年家倒台之前,各大臣们开始火力全开,决定好好盯着廉亲王,等皇帝一表态他们就上弹劾折子好好对皇帝表达一下忠心。 而郭络罗氏呢,倒是又气又乐。要是这样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还不如一头碰死了好呢。 惠太妃对这个儿子也哭笑不得了。记得小时候,老八似乎也这么淘气过,自己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可现在老八的洋相一出,她可不觉得丢脸之类的,倒是觉得怀念起来了。 当然紫薇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第二天福晋要找她爹对质的时候,当她激动于就要见到父亲的时候,却有人传了话来,说是廉亲王病倒在了敦亲王家里。廉亲王是谁,她爹呀,她好容易才差点儿见到的爹呀,就这样病倒了,据说还病得很严重。不知道自己就是病根儿的紫薇担心了,焦急了,真恨不能跑到敦亲王府去以身相代。 看紫薇的表现,惠太妃原本对她的那点儿隔阂也慢慢消了。刚知道的时候,她是大为吃惊的。而且因为夏雨荷是婚前失贞,未婚生女,自然是有些偏见的。等见到紫薇,又是一个娇娇弱弱的有三分像密妃的姑娘,心里的喜欢就又少了些。再一看,身上穿的花花绿绿,压根儿不像在守孝的,印象分就又滑下去一点儿。 然而终究是自己孙女儿,也就叫了人教她规矩。过了些日子,再一看,规矩也好多了,人也不再那样小家子气了,等看到她满面的担忧,就觉得还是知道孝顺的,想来是路上穿孝服不方便才没穿的。这么一来,虽然不能说多么喜欢紫薇,但也是开始接受她了。 廉亲王的病其实很好治,病得突然好的也神速。 廉亲王福晋带了一串儿人往顿亲王府一探病,廉亲王就瞬间不药而愈了。 过了几个月,敦亲王眼圈儿通红的要为自己的二格格报丧去了。这孩子好容易长大了,他正四处看着想找一家好人家嫁了呢,就这样没了。谁料一出门就被廉亲王堵住了,“十弟,来,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这重要的事情有多重要咱们不知道,可这一下,敦亲王的二格格就硬是没死成了。 雍正四年,雍正皇帝的养女佳琦被封为和硕淑慎公主,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观音保授理藩院额外侍郎,在京城建了公主府。 同年,廉亲王之女毓秀封和硕格格,嫁敬穆太后侄孙乌雅氏博永。 同年,敦亲王次女紫薇被雍正收为养女,次年,封和硕端柔公主,嫁科尔沁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博尔济古特氏齐默特多尔济。 和硕端柔公主出嫁的时候,一个因为偷盗被抓,刚刚从牢里出来的姑娘,看着浩大的仪式,羡慕得直流口水,“真威风,要是我小燕子也能过这样一回瘾就好了。” 6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