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巫师养胖狼》 正文 第1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文案: 小演员展沿重生为高手如云的先巫院中一名“不会说话”的末席巫师。重生当天他救下一个落难的“大萌物”,这萌物却是披着纯良外表的霸道大将军己熔川。被外表迷惑的展沿对己熔川掏心掏肺,而坏心眼的己熔川心安理得的享受展沿的“宠爱”。当真相水落石出,己熔川选择放下自尊,甘愿为毫无自觉的言灵师展沿承受言语反噬的伤害。己熔川并不认为这是牺牲,而是一场深谋远虑的“算计”。所以很难说到底谁栽进了谁的手里_(:3ゝ∠)_神奇的楚巫世界,异能频出,怪相纷呈;阴谋陷阱,王权纷争,战争戎马,烈火如歌;不说话的末席与身陷困境的将军,向力量顶端艰难靠近的展沿与试图征服权利巅峰的己熔川,一路同行中两人迅速成长蜕变,为了彼此愿意生吞活剥整个世界;有甜有宠有虐,1v1,heps嗷不(╯‵□′)╯︵┻━┻这个“狼”是大尾巴狼的意思,虽有兽化情节,但不限于狼……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沿,己熔川 ┃ 配角:肆师,满果,公子燃 ┃ 其它:楚巫世界 ================== ☆、胖”云” 仲夏端午之夜。 位于炎国边境的军队驻地一片沉寂。主帅所在的大帐外篝火将熄,值夜的守卫盯着跃动的火苗昏昏欲睡。 忽然间一群不速之客突入层层防卫迅速靠近大帐,挥刀长驱直入杀死看护的医师潜入屏风后。 床榻上的大将军己熔川蓦地睁开双眼,迅速抽出枕头下的匕首。他因高烧而视线模糊,费力的舔舔干裂的嘴唇,呼吸间胸前的伤口剧痛难忍。 “咔嚓。”寂静中极为刺耳的一声。己熔川苦笑着看匕首从自己瘫软的手中掉落,转而被捂住嘴动弹不得。 帐外的守卫发觉异样后拔刀小心接近。黑影中,为首的潜入者紧盯守卫投射在大帐上的身影,嘴唇轻启。 “杀。” 一时间并无刀剑之声却鲜血四溅,守卫紧捂脖颈猝然倒下。毫无声息的杀戮顷刻而始顷刻而止。 潜入队伍中一人随之跪倒在地呕出一口血。为首者掀开面罩,前额上一道朱砂横纹鲜红刺目。轻抚倒地之人战栗的后颈,“要怨就怨你比上一个绊还不中用,这次的反噬根本不算什么。”话音刚落快速扭断对方的脖子。 “速速将己熔川带至与太宰的汇合处。” “是。” 一年后。 炎国九凰山顶鼓声隆隆亮如白昼。灼眼的火光中高台殿宇巍峨耸立,琉璃朱轩浮光跃金;灯笼层悬,巨幅大红丝绸铺展而下。整座山头如同燃着一把通天的大火。 一年一度的端午祈雨大典正在山顶高台前的祭坛上如期举行。盛夏之始招徕雨水以祈丰年,这对于边境战祸不断的炎国至关重要。 仪式内容庞杂繁琐,参与的神职人员多达百人。上到大巫下到杂役,主持者均来自先巫院。与祭坛上仪式的庄严肃穆相映照,高台另一侧的先巫院繁忙中一派秩序井然。 直到三个黑影鬼鬼祟祟抬着一个人穿过大门一侧的矮树丛,避开值夜的守卫,趁着夜幕偷偷摸摸向山崖边的危险区域靠近。 “啊!蠢货你要踩死我!” “嘘,小声点,被发现我们就完了。” “怕什么,一会儿把他往悬崖下一扔这事就跟咱们一毛关系都没有了。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哑巴,死了谁也不会察觉……”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三个人正抬着的毫无生气的“尸体”霍的睁开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嘿嘿一笑呲出一口白牙。 “你们说谁‘死了没人察觉’呢?” 三人顿时吓得浑身乱擞直往地上坐,“说话了,鬼鬼鬼……” “死而复生”的展沿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脑袋顶上华丽的高台回廊宫殿灯火通明,“哇——”他傻仰着脸伸手隔空摸了摸溢彩流光的屋檐殿脊。 想了想又觉着不对。展沿掀起身上灰突突的长袍子原地转了个圈。 我这是到什么鬼地方了?!刚才我明明正在大马路上劝架。 “唉,这哪儿啊?”展沿抬脚一跨骑到正哆哆嗦嗦往外爬的甲身上,踩住乙的衣摆,搂住丙的脖子。 仨人以为死去的“哑巴”用回魂禁术招来了厉害角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从不远处先巫院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儿,“你们几个又打架!也不瞧瞧今天什么日子……” 甲乙丙三人突然挣开展沿连滚带爬的扑向那老头儿,“老师救命!哑巴他他他……” 展沿眼瞧着这是恶人先告状的阵势,心想要先发制人,于是张牙舞爪的挥起两条胳膊浑身僵硬的一头栽倒,一路滚到老头儿脚边挤开三个家伙,一边翻白眼一边口吐白沫。 “这小子是谁?”老头惊吓中往后轻盈一跃抱紧手里的酒壶,“你们仨怎么把他欺负成这德行了。” 甲乙丙被展沿闹出来的阵势唬的不轻,心虚的支支吾吾没敢辩解。 这时从老头腰后面冒出个小胖子,小心提醒说,“老师,他是往山下送信的哑巴,不会说话。你忘了,半年前是你把他从外面带进先巫院的。”小孩说着悄悄踢了踢展沿,给展沿打了个手势。 只可惜展沿光顾着翻白眼没瞧见。 “哦?带回来的人太多根本记不住。”说话间老头脚尖勾起展沿的腰轻轻一挑,展沿没回神就已经站起来了。 白胡子红脸蛋的老头抓着展沿的脑袋草草摸了摸,“我看你没什么大碍。不如这样,免了你今晚该干的活儿,替我到山下送封信给太宰大人。深夜打扰虽不妥,但事出紧急。你轻车熟路,我正放心。” 展沿虽然脑袋里糊涂,但面上挂着傻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他恭恭敬敬双手接下老头的信,毫不掩饰的拿眼睛使劲瞟畏畏缩缩站在老头身后的三个家伙,怕老头看不明白,硬是又使劲飞了两个眼。逗的粉白的胖小孩捂住嘴偷乐。 老头哭笑不得的说,“小哑巴你心眼倒不少。行行别对我挤眉弄眼了,今天晚上罚他们仨干两倍的活。别撇嘴,还不够?那就再加罚扫七天茅房。” “老师!” “住口。” 看着仨人吃瘪展沿立马就眉开眼笑了,想到不能太得意,撩起袖子半掩着脸特意矜持了一番。 提着忽明忽暗的小灯笼展沿摸黑下了山。 “冷静冷静……”他边走边整理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面试了大半年后终于接到角色通知,虽说是个小龙套但乐傻了。大街上边走边计划打算明天满血开工,突然撞见两人打架。我寻思不能打女人啊就去劝,结果那糙汉子一巴掌把我忽到马路中间,然后一辆黑色的越野……” 大意了! 展沿按住步道一侧的山石双眼酸溜溜的抬头看了会儿月亮。行走江湖阅人无数年轻貌美专业技能过硬的自己八成已经……没了。 然而他的伤感没超过咽下一口唾沫的功夫,展沿抹了一把脸朝四面低伏的群山兴奋的大喊,“可惜我又活啦!” 空荡荡的山道上突然响起展沿的回声让他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他回头看了一眼火树银花的巍峨宫殿,悠扬吟唱的女声和着摇铃徐徐传下来。 “吉日兮辰良,表独立兮山之上;盍将把兮琼芳,奠桂酒兮椒浆;火摇落兮夜之华,五音纷兮降九凰;东风遗兮端阳水,雷填填兮雨纷纷……” “东风遗兮端阳水,雷填填兮雨纷纷。真好听。”展沿跟着砸么两句。 这时前方山道拐弯处出现两个穿黄衫的人,除了跟刚才几人衣服颜色不同其余的打扮都相似,肯定也是从那什么先巫院出来办事的。 展沿乐哉的走上前想打听打听太宰住什么地方,两人的交谈传到展沿耳朵里。 “……就刚才所见太宰大人果真气度非凡。王的身体欠佳,自上次大战后大将军己熔川已经失踪近一年,王长子燃伤势未愈又再次出征。即便辅佐国政的太宰大人不辞辛苦隔三差五的上山为他们祷祝,眼下的平静局面也持续不了多久……” “我看未必,只要左右国家力量的先巫院依然稳固,不论出现什么异祸都不会危及炎国的根基。” “我听说大将军……” 两人抬头看见展沿止了声。 展沿笑着往两人跟前又走一步,刚摆出问路的架势两个人已经漠然从他身侧绕过。 “别挡道。我们不跟末席的废物说话。” 碰了一鼻子灰的展沿无奈的耸耸肩。那两人刚从太宰府上回来,看他们不急不喘的样子,展沿猜想地方肯定不远。 与展沿预料的一样,再次拐弯后临河一侧的山岩凹陷处赫然有栋大宅院。房屋式样与用色并不奢华铺张反而透着股沉稳大气,展沿打眼一扫就知道这儿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 大门上模样奇怪的青铜门环看上去与整栋房子格格不入。展沿拨开门环耸着肩膀在鬼气森森的长长廊道里走了半晌,眼看要进庭院展沿突然想起进来时忘了敲门。冒犯权贵铁定小命难保,他提着灯笼正左右为难,前头门栓轻磕漏出一束光。 “你怎么进来的。” 悄没声息走出的这人身穿青黑色滚边长衫,眉目习惯性的低垂,问话的语气却不容人犹疑。 展沿眼珠子溜溜一转,“啊呜啊呜”演的简直是个真哑巴,掏出怀里的信弯腰双手呈上。 对方看起来是管家,提起灯照了照展沿的脸。 “原来是你。” 就像小胖子说的“自己”经常送信,不然管家不会认识自己。 展沿忙抬脸扬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斜眼瞟着对方手里精致的镂空雕花铜灯,相比之下自己纸糊的小灯笼寒酸的可怜。展沿顺着灯杆一直看到对方绣黑花的袖口,眼尖的发现上面有一大片水渍。 不对!展沿倒吸口凉气,是血。 “信我会交给大人,请回。” 管家说完进院合上门。随着门关上,进到展沿鼻子里的除了血腥气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真香,这气味让展沿浑身麻嗖嗖舒服的不得了。 香气勾的展沿咽下满嘴的口水,着魔一般想要一探究竟的渴望压过对危险的顾虑,展沿踏过地上未干的红脚印,吹灭灯笼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展沿一路尾随管家潜入府院深处,上下左右打量着管家最终进入的房间——门上有重锁,窗户全被木条钉死,吸引展沿过来的气味源源不断的溢出来。 眯起眼睛陶醉的舔了舔嘴巴,展沿确定屋里有宝贝。他猫腰悄悄接近墙根,把耳朵贴紧窗户缝仔细的听。 “……肆师那老家伙果然怀疑我,不过凭他现在无权无势闹不出什么动静,准备好东西我们躲开他明天一早就下山。” “是。” “你究竟要关我多久。”突然出现第三人的声音让展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听见锁链在地上拖动,很显然里面至少关着一个人。 “来一次难得见你清醒,别挣扎了,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不对,说不定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你!” “不要误会,你这副模样与我无关。除了飞兼你手下中但凡多几个人真心寻你,你的伤不至于拖到现在。先前耳闻你母亲家族血脉特殊,没想到你也是个异类。抓你的时候以为你重伤无人诊治不出几日就能断气,可你竟然能自我恢复拖延至今。” “放了我!” “放你?想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吗?‘犯大错被王室驱逐除名’,‘为躲避家国责任和女人私奔’,或是‘醉酒后意外跌落山崖’……” “住口。” “我替你感到不值。明明为了保护民众自幼就随你父亲浴血奋战,可一旦无法继续树立战功就遭人口舌如此羞辱。” 窗户外面的展沿不满的咂舌,什么“太宰大人”这分明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正在这时房间里锁链剧烈作响,“唔!”“大人小心!” “你咬我!” “咬你怕脏我的嘴,我不过想看看你到底有几张脸。”对着恼怒的太宰,原本处于劣势的家伙气势不降反升。 “让你嘴硬也无妨。以你现在的蠢样子怕是谁也认不出你。明日我带走你的血,若是有用日后我就留你一命。” “哦?是吗。” “哼!我们走……” 太宰与管家从房间里走出时展沿早已机灵的趴地上隐藏起身形。 “大人,还有一事属下觉得怪异,今晚来的信使竟然可以毫无声息的穿过门口所设的结界……” “哦?怎么回事……”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对方灯笼的光看不见了展沿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瞧着门上的大锁挠了挠头。 此事凶险。 展沿对自己的判断满意的点点头,一板一眼的敬了一番天地的庇佑。转而就将顾虑抛到脑后,舔舔嘴唇两眼放光的抽出脑袋上的发簪□□锁孔。 他没想到簪子比钥匙还灵,摸摸发簪另一头不规则的边沿,心想这情形简直像小哑巴造好了工具经常出入这屋。一边疑惑着展沿推开门,看清楚房间里被囚禁的人后控制不住的张大了嘴。 这是啥?软绵绵的一团小山一样堆在墙角,在蜡烛的映照下看起来像云一样的蓬松柔软。 对方慢腾腾的动了一动,“谁。”就是这把低沉的声音,实在好听。 展沿胸口砰砰直跳,三两步蹿到“云”的跟前,“云”也正看着他。“云”炸毛的头发异常帅气,一双好看的眼睛黑而亮,是个人没错,身上的轮廓但凡能变圆的都最大化圆润了。莹白,芳香,温暖,十足的和谐统一,怎么看都是个宝贝。 明明有这么一副外表,眼神冷冷的一瞥间却带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骄傲劲。这巨大反差让展沿瞬间沦陷,像生吞小鹿一样激动不已。 短暂人生中展沿一直偷偷热爱着胖乎乎的一切事物,毛球一样滚动的兔子,眼眯成条缝的猫咪……有损男子气概所以他从来不表露。而眼前的宝贝“命中注定”般满足了展沿所有的幻想。 展沿蹲下抱住“云”的胳膊,心疼的瞧着他身上的血口子。撩起袖子想给他擦擦,一瞧衣服太脏于是不好意思的作罢。抬头看见对方眼睛里跃动的火苗,展沿有点晃神。转过脸尴尬的挠挠头,这才发现是墙根的一排蜡烛在闪光。 在展沿一连串不安分的小动作中,“云”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总是趁我昏睡潜进来。” 展沿连忙摇头,“啊呜啊呜”的比划着心说那是以前的哑巴不是现在的我。 见展沿否认,“云”故作忧伤的看向钉死的窗户,心说:等了两天我可算逮着人了,让我变成这模样我看你往哪儿跑。 展沿以为他伤心了,着急的连连摆手。 “愿意帮我逃出去?”云“可怜巴巴”的问展沿。 愿意愿意。展沿忙不迭的点头。 “不图回报?” 不图不图。展沿握紧拳头捶了捶胸口,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步入“狼口”。 为表决心展沿当即站起来舒展了一番筋骨,手脚麻利的把“云”的胳膊腿从墙上的镣铐里解下来,咬紧牙打算死扛也要把这胖胖的家伙救出去,可转了一圈硬是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时胖“云”从地上站起来,原本坐的地方竟然藏有一个洞口。展沿趴地上看见洞口边刻的一行字,“山石知你所想,出口由你决定,用过即废”。 这是哑巴挖通的洞?!还体贴的留着温馨提示?! 展沿心想周围的人真是有眼无珠,以前的被人随意欺负的哑巴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展沿又一想不对啊,早知道有出口你还试探我。 “我们走。”一改刚才可怜巴巴的模样,胖“云”有意无意无视了展沿所有的小表情。 慢着! 展沿挡住胖“云”,这洞口怎么看都太小。 他示意胖“云”抬起胳膊,快手扯下门帘给对方紧紧束了个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谁知对方一把揽过展沿两人一齐跳进地道,展沿当下被挤的几乎背过气去。 两人磕磕绊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后通道豁然变得开阔顺畅起来。 展沿大睁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侧飞速驶过的墙壁,急速前行的惯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一想过会儿不知道会从哪儿窜出去展沿觉得更兴奋了。 可惜他还没高兴够,前方通路突然拐弯,打结一般到了死胡同。两人顺着倾斜的隧道接连打了好几个转,晕的七荤八素的时候展沿的脑袋猛然撞向凸起的岩壁。 “唔!”他瞬间觉得眼跟前蹦出一大片焰火,彻底人事不省。 坏心眼的胖“云”借展沿这一撞得以稳住身体,他一边给展沿揉脑袋一边在通道四面摸索,手势像挠痒痒。 太宰自以为是的以为把己熔川藏进九凰山就无人能察觉,却忽略了九凰山岩石的灵性。但凡是石头“看上”的人,想去哪儿就能被送去哪儿。 没过多久头顶哆哆嗦嗦敞开一个出口,胖“云”用与身形极不相符的敏捷带展沿爬出洞口,进入地上的一间小室。 “谢了。”他话音刚落,洞口“叽叽咕咕”的消失不见。 小室内点着长明灯,四周纤尘不染。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 胖“云”轻手轻脚把半晕半睡的展沿放在床榻上,推开窗看了会儿山脚下的河川和空荡荡的泊船。艾草和香脂燃烧的气味弥漫整座九凰山。 原来今天是端阳。 异变的身形令人匪夷所思,烦躁不已的己熔川长久的凝视火色中辽远的群山。 己熔川从没想过早已废弃不用的密室如今竟能救他于危难。他取出灯座里的火石点燃窗外的火把,幽蓝的火苗用以传递信号。九凰山离军队驻地不近,但对日行千里的人来说这距离不算什么。 一个时辰后门外响起脚步声。 “飞兼失职,求主人责罚。” “进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话,快跟我讲!(╯‵□′)╯︵┻━┻ ☆、伪君子 山腰上的小室内飞兼因愤怒全身战栗,趴伏于地长跪不起。 “属下没有料到太宰竟敢趁主人重伤将主人囚禁于王的旧宅。属下今日发誓,豁出性命也要太宰加倍偿还所做的一切。我立刻动身将消息……” “飞兼你做我侍卫多久了。”大将军己熔川站在窗前贪婪的打量着久违的山色。 “从主人十五岁到现在已有十年了。” “但你还是如此不长进。” 面目刚毅黝黑的老实男子一时语塞。亏了这说话声音和语气,不然他到现在也无法断定眼前就是侍奉多年的主人。 “你想想看,如果不是我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的密室里点燃火种向你发出信号,若是我不会说话,你一定不会轻易相信我是谁。就算我回到王城说服了众人,现在我能力全失又成了这副模样,迟早沦为笑柄任人摆布。” “王他不会……” “王已年迈我不能寻他庇佑。我直觉仅凭太宰一人难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寻到转机前不可妄动。” “属下明白。” 说话间己熔川快步走到床边把即将滚下床沿的展沿抱到里侧。 飞兼早就看见床榻上睡着一个少年,看衣着不过是先巫院末席,不知道怎么值得主人如此细心照顾。 “伤重昏迷后我直到前些日子才醒,虽然家族的庇佑使我免于一死但若是无人照料我无法活到现在。” “您是说这少年帮了您?” 己熔川没有回答。 他捏起展沿的脸蛋,迷迷糊糊的展沿扒拉开他的手扭脸打起了小呼噜。 长时间昏迷中己熔川并非全然人事不知,他觉得自己的异变与这个好玩的小哑巴不无关系。小哑巴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己熔川不知道,但他相信不受利害关系驱使的行为根本不存在。 “查明真相前暗中监视他。” “是。”短暂迟疑后飞兼连忙俯首回应。 “属下忘了一件喜事,您失踪后不久夫人发现怀有身孕月余,产下一女现已半岁了。” 己熔川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反应平淡,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眼下战况如何。” “边境异民侵扰,王长子燃大人带兵驻扎在形式最严峻的地段。”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事不宜迟今晚我们连夜上山去见肆师大人,他一向熟知神异变故的解决之道。眼下能信任的只有他,先巫院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走这一趟。” “是。” 展沿一觉睡的结实。第二天大清早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棵香甜诱人的大桃树下面躺着。眼前依山层叠而上的宫殿正面挂着硕大的牌匾——先巫院,四周开阔的院庭里这会儿没什么人。 一定是胖“云”把自己送回来了。 摸着脑袋上的肿包,展沿回想昨晚的经历跟做梦似的。 那肯定是只百年难得一见的精灵。不然怎么那么招人稀罕呢。 如果是发生在神话故事里,男主角英勇救下美人就相当于捡了个媳妇儿,要是救下身陷绝境的神奇动物……展沿立马扒开四周的树叶,到处寻找对方答谢自己的金子宝石。 “你找这个吗?”从草窝里钻出的小胖孩怯生生的双手捧给展沿一个烧饼大小的蛋。 ?!没防备的展沿吓得差点出了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放心这是咱俩的秘密。” 展沿认出这是昨晚跟在老头身后的五六岁胖小孩,接过小孩手里的蛋,疑惑的左右端详。 “不认识了,你的蛋啊。” 我的蛋? 展沿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连连对小孩摆手,这么大我可生不出。 “昨晚他们来抢,你把蛋托给我就不见了。我缠着老头去找你们,你果然被欺负了。” 展沿揉揉小孩光溜溜的脑袋若有所思,突然咬牙切齿的捂住头故意露出后脑勺上的肿包,对小孩比划着说自己昨晚被打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原本乐呵呵的小胖子着急的抱住展沿的后脑勺,眼看就要哭。 一边摇着头,展沿掩嘴笑的一脸无赖。转而认真的看着小孩的眼睛比划说再告诉自己一遍。 见小孩迟疑展沿提起他麻利上树,摘下一个大桃子怀里蹭蹭塞给小孩。转脸伸长胳膊给自己摘了俩更红的。 “唔甜……满果……”小孩吸溜吸溜咬掉小半只桃,甜的睁不开眼,“没关系,你忘的我都重新告诉你,说不定明天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小胖子太善良,心里这么感叹着展沿笑眯眯的对满果竖起大拇指。 满果年纪小但十足的聪明,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从他嘴里展沿把周围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在这个诡奇的国家人们重巫祀,并因此通天地智慧受山川神灵庇佑。人们凭借世代相传的血脉获得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而先巫院就是专门引导杰出者熟练运用这种力量的地方。 由于力量媒介多样因此先巫院院派众多,但占主导的主要分为五个类别。长于吟唱与乐舞的巫女,擅用草药、酒类的巫医,通过卜筮測吉凶预判未来的巫卜,神秘变幻的他能力者,以及力量最为强大同时人数最稀少的语言操控者言灵师。 遵循自然平衡的法则,力量的使用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言灵师,语言产生作用的同时话语会反噬言灵师的身体留下不易痊愈的伤口。因此任何能力的运用都有额度。 “人们说像先巫院这样的地方是国家的基柱,对于普通民众,进入先巫院是扭转平庸命运的难得机遇,所以先巫院有严酷的选拔制度。即便进了先巫院也要按能力大小严格分级,末席穿灰衫,初阶黄衫,中阶蓝衫……” 砸么着满果的话,展沿想起昨晚山路上遇见的人轻蔑的叫自己“末席”。心想以前的哑巴在先巫院里过的肯定不容易。 看着眼前巍峨屹立的大宫殿展沿两眼放光的打起了别的小算盘。明天充满不可预知的变数,因此他感到跃跃欲试的兴奋。 “……只有老头说先巫院不应该从属于个人或是国家意志,应该属于山川大泽。虽然我不懂,但我相信他说的话。” 老头就是昨天晚上的? 展沿眼前浮现白胡子醉老头红红的脸蛋。 满果舔着沾满桃汁的手指头接着说,“老头前不久还是掌管祭祀大小事宜的厉害肆师,权力大着呢,只不过后来……” 突然间轰隆一声把展沿吓得精神一振。脚下打磨平坦的山顶咧开十米左右一条长缝,“哈——”吐出一口雾气。 山是活的? 展沿当即蹦下树,没等他一探究竟裂缝又没了。 “上课和睡觉的地方可都在山肚子里呢。你别说他坏话,心里想的也不行,这山皮的很。” 从树枝间伸出圆脸的满果幽怨的瞧着展沿,“以后别再畏手畏脚的被他们欺负了,我看着怪难受的……” 展沿全神贯注的趴地上没应声,下面还真有动静。 “起开,别碍事。”展沿屁股上冷不丁挨了一脚,想都没想顺势一滚把踹自己的人绊倒,站起来半仰着脸用鼻孔挑衅对方。 对方是个眉眼细长的狐狸脸,透着股令人讨厌的尖酸刻薄。一瞧见来人还有五个穿蓝色长衫的同伙,展沿立刻收起了鼻孔,有点后悔。 “区区一个拖后腿的末席如此嚣张,你没看见我比你厉害几个等级吗。” 展沿转身打算开溜却被几人围住。抬头见满果一手一个举起俩大桃,早已准备好掩护展沿撤离。展沿连连摇头,他可惜那俩桃儿。 正在这时先巫院前响起震耳欲聋的钟鸣。 “有临时集会我们快走,这小子留着以后收拾。”几人说着脚步匆忙的前往院庭中心。 一时间地面微微晃动,就像满果说的,山肚子里忽然钻出不少人。展沿怎么看这一大片一大片都像雨后森林里疯长出的蘑菇。 “我们……我们也去。”满果笨拙的踩着展沿的肩膀小心翼翼爬下来。 展沿二话不说扛起小胖子混入人群。 喜欢看热闹的展沿趁乱往前凑,左推右挤没多会儿就到了队伍前头。 “错了错了。”满果一个劲儿在他肩膀上扑腾,“我们在后面。” 展沿大眼一扫周围黄的蓝的白的都对他一个灰的怒目而视,被盯的心里发毛只好掉头。 “慢着。”身后台阶上突然有人出声叫住展沿。展沿一回头,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是昨晚那个太宰的管家! “请上前一步。”语气虽然客气但管家一只手铁钳一般迅速抓住了展沿的胳膊,转身恭敬的说,“太宰大人,人找到了。” 展沿第一次跟太宰打照面,对方虽人过中年但身形挺拔面容冷峻,颇有严正不阿的气势,看外表根本不像伪君子。 和太宰并肩而立的几个人中,有一位脸色青白频频擦汗,对头顶的太阳感到十分不适。展沿听见周围的人叫他“太卜”,想必就是测算未来的厉害巫卜。 见太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自己,展沿摆出一脸的无辜哆哆嗦嗦的耸起肩膀,打定主意一装到底死不认账。 太宰紧盯着展沿不急不缓的开了腔,“太卜大人,你们的学生趁昨晚送信的机会偷了我的重要文书,我怀疑他是个奸细,人我必须带走。”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能让台阶下头排学生听的清清楚楚。看准了展沿是个哑巴怎么诬陷都无法辩解,故意置展沿于众人的非议中,用心阴险。 但展沿不是忍气吞声的“哑巴”,他当即“呜哩哇啦”的叫嚷起来,满含热泪的捂住胸口一手指天又指地。 你个黑心老贼,如果老天长眼非要把你揍的满地找牙。 骑在展沿脖子上的满果摇头晃脑的认真翻译道,“他说他心中坦坦荡荡,苍天黄土可鉴。” 展沿心中窃喜,小胖子的机灵跟自己有的一比。随即双手大开大合左一下右一下的接着比划。 那大宝贝一定是你从哪儿偷的,你贼喊捉贼。我高兴救他,他现在肯定跑远了,等着遭报应吧你。 满果瞟了声情并茂的展沿一眼,跟着一板一眼左右甩起两条胖胳膊,“他说大人你说话要凭证据,你可以搜我的床铺,要么在这儿搜我的身我也不怕,因为我是清白的。” 展沿原本想引来嬉笑借此耍弄太宰,但台阶下的一众学生鸦雀无声,面色各异的盯着展沿,沉重的视线使展沿越来越不自在。 “放肆!”突然从斜前方闪过一个人影轻而易举化解了管家对展沿的钳制,毫不含糊的使力将展沿推下台阶。 “不可对太宰大人无理。”看似病弱的太卜提着吓傻的满果,面色微愠的站在展沿面前。 展沿不服气的爬起来,“趴着别动!”太卜高声喝道。 灰头土脸的展沿吐出嘴里的血,周身过于冷漠的注视让他觉得奇怪。看来自己把这个“学校”想的太简单。 “人我现在可以带走了吗。”太宰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 太卜与其他几位师长交换了眼色后说,“待我们查明真相必将还大人一个说法,他若偷了大人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您说的算。遥淼遥森,此事交给你们学监司处理,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带下去。” “是。”太卜身后两位虎背熊腰的眯眯眼应声而出。 “慢。”太宰伸手制止,“如果我今天非要押走他呢。” “太宰不要为难我们,春官回来后若问起为何少了一个学生我们没法交代。” “别拿春官压我,他掌管偌大一个先巫院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末席……” 展沿托着腮帮子心里计较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一向自担风险。即便被捉走他也有办法逃出来,何必像个猴子一样被争来推去。 这么一想展沿拍怕屁股站起来准备“投降”,可是只走了两步就动弹不得。低头一瞧,两个到展沿膝盖高的小矮子拉着他的腿。 “肆师……肆师大人悄悄吩……咐了,得把你带下去……”两个小矮子说话时结结巴巴,也不敢正眼瞧人。“就这么……这么说定了。” 啥?肆师是指那个醉老头? 没等展沿反应,小矮子陡生怪力一人一只托起展沿的腿绕开人群飞速撤离。 此时展沿忽然察觉身后袭来一股森然的冷意。来人口中轻念诡异的字眼,矛头分明指向展沿却奇怪的没有动手。 “有……有追兵……” 见远离众人,小矮子们一个急刹把展沿扔到身后护住,其中一个站到另一个肩膀上,掏出两把大刀摆足了拼命架势。 追来的是太宰的管家。 管家并不着急动手,他冷淡的凝视展沿,“折断双足。” 咄咄逼人的杀气使展沿汗毛倒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直觉自己要中招,展沿咬紧牙准备扛下这一击片刻后却安然无恙,倒是管家垂于身侧的两只手顿时淌满鲜血。 管家依旧冷着一张脸,眼中却难掩惊愕。 “言灵师不准对学生出手!”小矮子们愤怒的挥刀扑向管家,落刀处留下手掌宽的深痕。然而徒有力气的他们不是管家的对手,见他们晃晃悠悠要被击倒,展沿捡起掉落的刀撸起袖子就要加入混战。 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按住展沿的肩膀。 展沿回头看时吃了一惊,来人身披黑色连帽斗篷脸戴鬼面具,像座小山一样罩着展沿。 能有这种身形的展沿只见过一个——昨晚他救出的“大宝贝”。 ☆、九凰山 胖“云”的出现立刻引起管家的注意,不逃反而主动接近管家,看似笨拙实则脚步轻盈无比。他不和管家正面交锋,左一下右一下十足的挑衅,见管家穷追不舍,引着管家就往山下跑。 两人动作极快,眨眼功夫就没影了。 与此同时,太宰接到先巫院外驻守的下属传来的口信,知道逃跑的己熔川已经现身他便不再需要一个无用的哑巴,他立即换了一副口气,“太卜既然坚持我就给先巫院一分薄面,还望对此事的定夺不要偏颇。” “太宰尽可放心。” “我尚有公务在身,就此告辞。” “大人请。” 山顶上学生纷纷散去,太宰一行人穿过院庭前往下山的通道,正遇上和小矮子拉扯的展沿。 “肆师大……大人说了你不能离开…” 展沿顾不了那么多,他担心好不容易逃脱的胖“云”再被太宰抓走。想起昨晚被锁在墙上的胖“云”可怜的眼神,展沿心里就不是滋味。 太宰经过时轻蔑的瞟了一眼焦急的展沿,对太卜说,“先巫院盛名在外,在几个大国间是王的脸面。若继续收纳这样的无能无礼之徒,我看前景堪忧。” 展沿听到声音猛的扭过头龇牙咧嘴的指着太宰,恨不得全身是嘴马上拆穿对方。 这时一只酒壶“嘣”的砸上展沿的脑门,弹落到太宰脚边。从不远处慢慢悠悠走过来的老头朝展沿挤挤眼。 “太宰,太卜,冒犯了。我这就带他去重泉交付他人审问。” 太卜微仰起脸,鼻子轻哼一声作为回应。太宰弯腰捡起酒壶递给老头,手伸一半又收了回去。 “这酒壶……莫非是过去王的赏赐?” “太宰好眼力。” “肆师,不,是前肆师大人,现在日子难得清闲,不过看来您操心的事情还不少啊。” “谢大人关心,春官知道老夫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特意把先巫院大小杂事都交予我处理。” “这么好的酒壶一定要收好,以后恐怕无法再得到像样的赏赐了吧,唉呀……”眼看要将酒壶放进老头手中,太宰故意失手打落。 看不下去的展沿盯着太宰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骂道,“赶快滚。” 话音刚落,太宰膝盖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展沿见状捂住嘴偷笑,没注意手背上崩开条细细的血口子。 “大人当心。”老头作势扶起太宰却只是捡起了酒壶。太宰爬起来不悦的拂袖而去。 面色阴郁的太卜临走时有意无意朝展沿看过来,展沿忙抬头装作看天上的云彩。圈着他不让动的两个小矮子学着展沿抬头,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瞧。 “行了哑巴,人已经走了。” 听到老头的话展沿垂下脑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着老头瞅了又瞅支支吾吾的想跟他说胖“云”的事,两只手刚画出一个大圈被老头戳了一下脑门打断。 老头一双眼睛比展沿还要狡黠,“稀奇了,我竟然知道一个哑巴要说什么,想知道他在哪儿你只能跟我走。”说着脚跟轻磕地面。 等了会儿见没有动静,老头面露尴尬的换了一只脚又磕几下。对老实等在一边的小矮子摆摆手说,“藻兼我来时见先巫院大厅空荡荡没人管,你们去吧。”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2节 看着神经兮兮的老头展沿无奈的耸耸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模样。没曾想脚下的岩石突然变得软塌塌像水一样。 “总算听回话,走喽!”老头长舒口气,把溺水乱扑腾的展沿使劲往下一摁,带展沿进了真正的九凰山。 下落中展沿头发四散飞起,嘴皮子“噗嗤噗嗤”灌风,涨满的袍子鼓的像癞□□一样。抓着他脖领的老头提着展沿像提着个大灯笼,脚步凌空慢踱,飞扬的几缕胡子透着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展沿刚窥见山肚子的全貌,正发自肺腑的惊叹,“唔!”一张嘴牙花子露的彻底,他连忙捂住。 说好的与神异世界的完美初遇呢。 整个被掏空的山体内壁层楼倒悬,奇树成林。中间一巨木拔地而起,柯枝或屈盘或舒展,窈窕多姿。巨木上行走的人对从天而降的老头和展沿视若无睹。 展沿还没瞧过瘾,被迎面而来的树冠弹进山岩,在老头的笑声中顺着山壁内的孔洞继续乱七八糟的下坠。 突然间周身隔断了所有声响变得漆黑一片,正当展沿开始不安的四处抓挠时,老头推了一把他的后背说,“到喽。” 展沿一个不防四仰八叉的滚进豁然洞开的出口,被一双大手接个正着。 咦? 正纳闷着展沿抬眼瞧见胖“云”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展沿情不自禁的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麻利的蹦下来围着胖“云”比划问他怎么逃的。 “引开他们的是我伪装的朋友飞兼,我一直在这儿……” 在两人身后的老头含笑捋着胡须没出声。失而复得的大将军己熔川对于边境不断受侵扰的家国意义非凡,早晨见到己熔川时他大吃一惊。 现在己熔川膨大到滑稽的外形像极了随身携带的保护层。眼下的情形与其说己熔川能力全失,不如说像经了一位厉害又糟糕的医师诊治,补充过于充盈的治愈力后连同自身能量一起实体化了。 这情况老头第一次见,一时间不知从何处下手。 己氏兄弟几人肆师老头看着他们长大,三子己熔川自幼母亲不在身边因此对外人一向霸道强势,成长后在军队龙虎之辈中更是树敌无数,纵使有天降之才但他的性情已经成为他前进的障碍。 但眼前己熔川对小哑巴有问必答的耐心模样老头真怀疑自己长久以来看走了眼。虽然只是己熔川自己的猜测,可一个小哑巴会跟他的异状有关?老头将信将疑。 即便满果提醒了,但老头对这小哑巴一点印象都没有。傻是傻,可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孩自己不应该没印象,简直奇了怪了。 刚想到满果那小胖子,满果就咕咕咚咚破墙而出,后面还跟着俩尾巴。 “老头你先别骂我,藻兼们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我就做了好人……”满果捂着脑袋满地乱跑,生怕被老头打。 “一会儿再收拾你。”老头故意把手里的戒尺舞的呼呼生风。 小矮子藻兼一个支支吾吾拽住老头的衣摆,另一个强拉同伴往后拖。 “别……别拉我,肆肆肆师大人,刚才按您吩咐护送学生时有卑鄙之徒对哑巴使用言灵……”说话的藻兼一脸皱纹声音却像个小孩。 “言灵?”老头心惊,言灵师只有对同类无法造成伤害,若是遭受言灵还能安然无恙的话……他看着活蹦乱跳的展沿面色凝重的问,“你真的不会说话?” 展沿歪着脑袋无辜的眨巴眼睛,十足的懵懂少年模样。 “言灵师说了什么。”己熔川抓起藻兼放到桌子上面对面的问。 原本就胆小的藻兼顿时被己熔川吓掉半条命,“……断……双双足……快放放我下去,怕高……”藻兼落地后拽起同伴钻进洞口迅速逃走。 展沿对己熔川摆手说自己没事,他的注意力正被靠墙铜盆里的水吸引住,总觉得从那盆水里能看见外面的先巫院。 己熔川弯腰从下到上仔细摸索展沿的腿。 “有没有哪儿疼?” 展沿忙摇头。 己熔川不放心的又摸了一遍,“别的地方呢。” 展沿又摇头。 无意中己熔川的拇指抚过展沿手背上的血印子,他瞥见自己的手指随即缩小一圈,很快又恢复原有的尺寸。而展沿手背上的伤口立即消失不见。 被笨重躯体包裹的己熔川心思微动。 藏在桌子底下的满果眼睛一直绕着己熔川打转,“好想吃白馍馍……” “小子你嘀咕什么呢。”老头揪住满果的耳朵把他扔到椅子上。 满果也不说话,看着己熔川一个劲儿傻乐。 正在这时房门响了。 “大人,遥淼遥森奉命带哑巴到重泉问话。” 展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说是哑巴了还怎么问话。 “知道了,这就过去。”老头思索一番对展沿说,“我们一起去,我帮你求个情。” 被一片死水包围的锥形石屋——重泉,从下到上稀稀拉拉的开着几扇圆窗。 “啊——”展沿连滚带爬的沿着滴水的走廊一口气跑到尽头,钻出铁门淌过漆黑的死水朝对岸奔逃。 “当心。”河这边的己熔川嘴上虽然这么说,看展沿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跑过来趁机把展沿绊倒。 毫无察觉的展沿一头扎进石头堆里,脸上手上立马擦伤出血。己熔川作势扶展沿起来,展沿一把抓住己熔川的手寻求安慰似的捂住脸。 暗中观察展沿的己熔川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治愈哑巴伤口的同时自己身体的尺寸会短暂回归正常。己熔川知道极少部分言灵师可以找到甚至造出与自身属性相合的搭档——绊,用以承受自身无法承担的言语反噬。 现在与哑巴的关系像极了“绊”与言灵师,己熔川认为这不是巧合。 这时展沿抬头,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捏捏己熔川的下巴。他对胖“云”没有防备,因此丝毫没有察觉出己熔川的变化。 展沿被虎背熊腰的眯眯眼审问时老头不知使了什么招,总之维持了展沿的“清白”。 倒是后来。 展沿哆嗦着回头看一眼,底层的窗前现出一个人形,对方乌发及地满面病容,斜倚着窗口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手指,随即指向展沿的方向。 就是这人让展沿吓破了胆。 “五运相错,迭生迭死,少年你最近可曾遭遇血光之灾啊……” “……啧,过去被碾的七零八落将来又多起伏波折,我要是你我就再死一次,说笑的说笑的别当真……” 一想起刚才那怪人一边掰开自己的眼睛一边说出的话,展沿控制不住的浑身打战。 房间里老头看着外面哑巴的狼狈相悠闲的抿了口茶,“子舟你吓唬人的毛病也不能改改。” 窗口的人跟太卜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用头发遮盖住面容悠悠叹气道,“这是我的乐趣,庸碌之辈哪里能懂。” “方才你的话有几分真假。” “半分真半分假。” “浅显些浅显些。” “半分。” “子舟!不要欺侮年长者。” “好。”子舟懒洋洋的倚着窗沿打了个呵欠,看见对岸胆小的哑巴不但没逃走还频频回头偷看,实在有趣。 往常那些因为好奇来窥视他的人被他一吓总能跑个七七八八,难得剩下两个也都半晕半傻。 “我说看不透绝无半句虚言。黎明交接黄昏,野心紧缚于弯折的剑端,红色的星辰纷乱如雨,话语长出锋利的牙,虚实真假,如此繁杂的象我参不透……” 老头索性封了耳朵等子舟把话说完,“怪我自己不长记性,问你也是白问。” “唉?那是个什么东西。”子舟突然一改倦容半个身子探出窗口。他说的是正弯腰跟哑巴说话的己熔川。 “那是……”老头一时语塞,先巫院奇人众多,即便做了伪装躲避追捕己熔川膨大的身形仍特立出众。 “有趣有趣,多少日子没见过这番奇景了。” “你指哪一个。”老头难得见子舟对人有兴趣。 “他们两个一起才有趣。” 老头一听有门道,再问时子舟却笑而不语。 “虽然老头你不告诉我缘由,但我的直觉说你从那少年着手是正确的。你若想知道那少年是不是真哑巴,与其让我来占卜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直接有效的方法。” “洗耳恭听。” “十天后就是考试,你尽可以趁机验证你的疑虑。”子舟一边说一边掩嘴窃笑。 老头顿时心领神会。 “星辰被重新赋色,长夜将躁动不息,黑白之舌交错缠绕……我真想看看将来你们究竟谁能吃了谁。” 子舟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的两人悄声自言自语。 ☆、木匣 没了老头就没捷径可走。回去的路上展沿和己熔川老老实实的爬起了台阶。 老头临走时交代展沿好好照顾“胖云”,展沿求之不得。偷瞄着步伐轻盈的“胖云”,展沿心痒的想,要是能跟他多说说话就好了。不过在先巫院一个哑巴突然开口说话像是件危险的事,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 正跑着神展沿突然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他不信邪的麻利爬起来,没走两步又一跤。一点儿没察觉全是“胖云”在使坏。 展沿坐在地上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不过半天功夫自己新伤不断。肯定是这地头跟自己犯冲,展沿故作凶狠的捶了两把地。眼珠子溜溜一转,死皮赖脸的对“胖云”伸出两只手。 背我。 展沿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这两个字。 “胖云”半蹲下来歪头瞧着展沿,这模样在展沿看来简直可爱死了。 “让我背你?” 展沿笑眯眯的点点头,自顾自的爬到“胖云”肩膀上搂紧他的脖子。 “抓好了。”罪魁祸首的“胖云”心情复杂的重新上路。 展沿一路乐哉哉的晃着两条腿,好奇的四处打量。走出修葺整齐的灌木台阶后,外面变得热闹起来。来时见的那棵神异树梯的庞大根系悬垂在远处,人们上上下下往来不绝。 兴奋的展沿从“胖云”背上滑下来,落地处竟分外柔软。他绕着“胖云”像兔子一样蹦了一整圈,直到“胖云”不耐的一手按住展沿的脑袋。 “哑巴!”等候多时的满果一眼发现了展沿,溜着排列整齐的房檐一路跑过来,还没到地方就要往下跳。 展沿慌张的伸手去接满果,小家伙却大叫着“让开!”转眼像摔在蹦床上一样弹的老高,安然无恙的落地后着急的拉住展沿的衣摆。 “等你半天了,快跟我来,他们要抢你住的屋子。” 听到满果的话展沿微微挑眉。欺负惯哑巴想继续欺负我可没那么容易。 大义凌然的往前一指,示意满果带路,大跨步的跟上去。 靠近树梯的房屋一排排整齐又华丽,展沿原以为里面也有自己的一间。现实是满果带着展沿越走越偏,快到山壁内侧时展沿打眼往四面一扫,奇形怪状旁逸斜出的房子比比皆是。 树上结网,屋顶开花,山中打洞,简直怎么高兴怎么来。 虽是被排挤到犄角旮旯里搭建出的“棚户区”,却到处透着股“我就爱自己跟自己玩儿”的高傲劲儿。展沿越发想见识见识“哑巴”的品味如何。 “在这儿!” 见满果停在山壁前,展沿跟着往上看。三米高的山岩上有个蘑菇形的洞,洞口上方一排大灵芝凑成天然屋檐,左右各一棵枝条婆娑的树,清澈的水流从洞旁的石壁上缓缓流出。 哇—— 展沿心中赞叹,很是满意。 正在这时不知谁开始从展沿屋子里往外扔东西,哗哗啦啦很快堆了一地。展沿捡起书本大小的木匣子让满果保管,撸起袖子眨眼间爬上临近的房顶进了洞。 上去后发现,洞口虽小房间里面却很宽敞。即便察觉屋主人回来了,抢占房间的家伙也没打算停手。俩人踩床上试图拿屋顶闪闪发光的挂件,俩人往外拉木桌。 以前的“哑巴”真古怪,展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厉害技能一大把,非活的这么低调到处被蠢货欺负。 任凭几人旁若无人的肆意糟蹋“哑巴”用心布置的陈设,展沿不慌不忙的蹲洞口边洗了把脸,站起来拉伸四肢,对下面的围观“群众”悠悠的挥手示意。 转身间展沿气势一变抬脚狠狠甩上门,拱起脊背慢慢舔了舔嘴里尖尖的犬齿。 “咦?哪个多事的把门关了,快打开!”四个人不耐烦的回头,只瞧见黑洞洞的门口悬着一口寒光四射的牙。 “啊啊啊——” 被落在后面的己熔川跟着惨叫声找对了地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形状奇怪的洞口传出来,每叫一声下面围观的人群就发出一声“喔——”的感叹。 “嘶,听起来真疼。”站房顶上仰着脸的满果认真的揉着腮帮子。 己熔川兴趣缺缺的倚在不知谁家房子前,等着小哑巴鼻青脸肿的被揍下来。 洞口很快大开,展沿的后脑勺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连踹出四个人。展沿手撑山岩一跃而下,顺着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后麻利的腾起来,像个矫健的小豹子一样眼神锋利。 己熔川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有点意思。 展沿抬眼瞧见人堆里的己熔川,忽的就变回了傻不拉叽的模样,掂起脚大力的挥挥手。指指趴地上不敢动的怂包们,又指指上面自己的房子。 “让我跟你住一起?”己熔川走到展沿跟前顺手抹掉他脑门上的划伤。 展沿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是个奸细,你不配住这儿。”被揍花脸的家伙们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展沿听到这话心里一哆嗦差点爆粗口。气势汹汹的抡圆胳膊用拳头指向对方的鼻尖。 你管我是什么,只要我打的过你,是我的就绝不给你。 几个人见展沿嚣张心中自然不服气,邻里街坊都在输的太难看以后简直没法做人,于是扎足架势想靠最后一搏来翻盘。 这时展沿身后魁梧圆润的己熔川朝几人瞥过来,似笑非笑的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快快……撤!”四个人顿时气势大减,快速逃走。 看着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背影,展沿得意的朝房顶上的满果飞了个眼。没察觉出真正把人吓走的是自己身后的己熔川。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满果捂住眼睛小声说,“雪怪真吓人,别别看我。” 进屋后满果寸步不离的跟在展沿屁股后面,展沿嫌满果碍事把他绑在己熔川手腕上,顺手接过满果怀里的木匣子。一人一个小板凳,让满果和己熔川坐门口别乱动。 展沿哼着小曲儿,手脚麻利的规制房间。花花绿绿实验用品一样的瓶瓶罐罐很快嵌满整个墙壁。 墙面桌椅床铺,展沿快速的收拾了一个来回。从门口折了根树枝做鸡毛掸子,一边弹灰一边把玩木头匣子。 展沿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木匣,但凑近了发现这东西像个魔方一样另有机巧。他向来喜欢捯饬小玩意儿,非常好奇木匣打开后里面会有什么宝贝。 忽然房间里咣当一震,展沿将木匣随手搁在书案上,弯腰捡起飞到脚边的凳子腿。 原来己熔川把板凳压爆了。 受到惊吓的满果哆嗦的像个小耗子一样,眼里含着两包泪在己熔川跟前压根不敢哭。 “不不关我的事,别吃我……” 己熔川不耐烦的冷着一张脸,弹跳蚤似的把满果扒拉开。 见满果在己熔川跟前一脸惊恐,展沿心里疑惑:软绵绵的大家伙有什么好怕的,小胖子的喜好真是奇怪。 这时桌上的木匣自己“咔哒”开了一条缝。听见声音展沿拿起木匣从里面掏出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黑色的小字和各式各样的符号。 秘籍? 展沿舔舔嘴唇两眼放光,飞快的翻看前面几页。 “……遇垂死者,施救多日无果焦急万分。归途见异星坠,倾尽所有入酒成药,得治……私心成绊,身躯日渐膨大如云。心惶恐,又不忍弃之不顾,彷徨无措……” 展沿似懂非懂的搔搔后脑勺,木匣底层散发暗淡光泽的酒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闻到一股香气,跟“胖云”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 听到声音展沿心虚的把手里的东西踢到木桌下面。手忙脚乱的功夫“胖云”己熔川已经来到展沿身后。 为掩饰慌乱,展沿抓起两条树枝挥舞着绕己熔川跳了一整圈。看清己熔川的模样后立刻傻眼了。 他在发光。 展沿这才意识到山肚子里也有夜晚。拽着己熔川小跑到门口,头顶并不见夜空却满是繁星。垂悬的树梯伸展开所有的枝干,不断向空中抛洒发光的种子。 就像受到召唤在夜晚苏醒,山壁顶端层楼延阁点亮红色的灯火,山石草木在夜幕下纷纷显现各色生动的轮廓。承载房屋的柔软“蚌床”在脚下缓缓晃动,催人速速安睡。 置身于悄然来临的动人夜晚,展沿抬头对发光的己熔川瞧了又瞧。美滋滋的想:这地方宝贝真多,我身边就有一个最大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展沿把床让给己熔川,自己高高兴兴的紧挨着床脚打了个地铺。睡到大半夜他又兴奋的爬起来,托着腮帮子跪床头看己熔川一呼一吸间安静的发光。偷摸的用脸贴着己熔川凉丝丝的胖手背,笑的一脸傻样。 睡眠轻浅的己熔川对展沿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展沿刚躺下,房门“吱呀”打开条缝。展沿以为是白天打的那几个小子不服气来寻仇了,半眯起眼装睡。 溜进来的是昨晚的甲乙丙。三个人边走边嘀嘀咕咕小声说个不停。 “把蛋送回来他就能饶我们?” “还能怎么办,你们没有看见白天哑巴多厉害,还有他身边的帮手,单是一双眼睛就像能杀人似的。” “那我们求他的事他能答应?” 说话间不知谁脚下拌蒜,三个人你推我挤全摔倒了。展沿听着动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笨成这样了还总喜欢干坏事。 展沿飞快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想吵醒己熔川,手提肩扛把吓呆的三个人一股脑扔出了房间。仨笨家伙却顽强的扒住洞口的边沿,晃晃悠悠像萝卜干一样挂了一串。 展沿也不生气,蹲着一根一根耐心掰他们的手指头。 “给给给……这蛋你今天上午忘桃树上了,我们给你送回来。” 展沿打眼一瞧还真是满果拿给自己那只,高兴的收下。轻手轻脚的回房间,特意把蛋放在己熔川的肚皮上。重新来到门口,两手抱臂倚着门框,寻思拿这三个人怎么办。 启三见展沿没什么动静,憋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知道你会说话,装什么哑巴。” “别乱说!” 启大和启二使劲把老三踹下去,对展沿赔笑脸,“他不懂事,你别在意。你深藏不露的本领高超,再说我们不长眼,以前竟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欺负你。现在想起来后悔的睡不着觉……” 启二低眉顺目的说,启大连连点头附和。 展沿挑眉,受用的听着两人一个劲儿拍自己马屁。矜持啊谨慎啊,全抛到了脑后。往后瞟了一眼,轻轻合上门。趴两人耳根小声问,“说吧,求我什么事。” 启二咽了口唾沫,“马上就要考试了,再不合格我们兄弟几个就要被赶回家,你那么厉害能不能……” “这个么……”听出对方的意思展沿眼睛溜溜一转,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那得先跟我说说有什么好处。” ☆、测试 一连几天“胖云”总被老头叫走,两人之间看起来有秘密,就连满果也不见踪影。按约定展沿跟着启氏三兄弟早出晚归过起了久违的“学习生活”。 这天一大早,展沿随有序的人群缓缓向树梯靠近。 树梯大名叫长夜木,展沿不久前刚知道。长夜木生长周期以天计,清晨枯败傍晚蓊郁冠如巨伞,夜晚抛洒发光的种子。主干上宽广的螺旋形台阶缓缓上升,空间充裕却不是每个人都敢贸然上前。 先巫院里等级和能力即是一切,九凰山腹中成精的山石草木更是深谙此道。草木虽然不会说话,但看好苗子的眼光比经验深厚的老学究还准。因此久不长进的末席们不但受众人的轻视,连草木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比如说搭树梯这样的日常琐事:白衫的高阶者不用费力气,眨眼功夫就被送上去了;蓝衫的中阶和黄衫的低阶偶有几个人能享受被树叶摸脸的“高级待遇”;而像展沿和启氏三兄弟这样的,想爬楼梯办法只有一个—— 得求她。 可展沿不信这个邪。像往日一样,前面一片黄压压的人还没走完展沿已经挤到长夜木树根的短须前。并不是什么“进取心”在作怪,他纯粹是因为喜欢这棵树,想跟她搞好关系。 一旦展沿不按规矩的“插队”,长夜木会用根把展沿甩开。这一甩对展沿来说,如沐春风。 每天每天,展沿一边心里高叫着“抽我啊抽我啊”一边分开人群往前冲。靠这每日一抽展沿在方圆几里内已经小有名气。 而今天当展沿做好准备迎接长夜木“爱的鞭策”时,伸向他的根突然打了个卷把展沿缠住了。原本光秃秃的枝条在靠近展沿地方开出一簇簇粉白的小花,像极了意淫帅哥的小姑娘脸上的红晕。 正苦哈哈的求长夜木放行的启大无意间抬眼一扫,顿时张口结舌,用力拍启三的肩膀往上指。 “咋滴了。”启三挖着鼻孔懒洋洋的抬头,只见展沿兴奋的大叫着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被送到了山顶。 “二哥二哥,你看这怎么回事。” 启二早已跪在地上朝天磕起了头,“感谢祖宗庇佑,我们兄弟三人今后有靠山了。” 这时身边经过五六个中阶的巫师,为首的狐狸脸看着消失于树顶的展沿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耳朵上别着长夜木送的小花,接近山顶的展沿在回廊连接起的悬空阁楼间走了好几个来回却迟迟不见旁的人上来。 肯定因为自己昨天刚洗的澡,所以今天受到了长夜木的优待。 这么想着展沿往太卜掌管的灵修殿前一坐,仰着脸看不断大口呼吸的山顶。蓝色的天幕随裂缝不断闪现,像极了眨动的蓝眼睛。 这时斜前方岩壁上的旋怀馆顶层窗口飞出一大片乌鸦,像黑色的烟雾一样飘散于馆阁上方久久不散。眼尖的展沿看见大红色的裙摆从窗口一角闪过,他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仔细,乌鸦围上来遮挡住他的视线。 围绕长夜木的主干,乌鸦盘旋着迅速下行很快不见踪影。展沿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骚动,疑惑的挠挠后脑勺。上方仅剩的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展沿小心摊开的手心中,转眼变成了一张纸。 “测试即将开始,哑巴,改写你未来的时刻到了!抛开肉体的枷锁,勇敢奋飞吧少年,我在前方手持象征希望的黄色之光等着你!” 言辞激昂浮夸,但展沿偏偏很吃这一套,目光灼灼的舔舔嘴唇,立即动身去找启大他们三个。 长夜木知晓测试时间提前,一改慵懒的态度毫无耽搁的将学生送至树顶。陆续到达的人们脚步匆忙却无半点嘈杂人声,周围透着股跃跃欲试的紧张感。 没过多大会儿展沿在人群里找到了启氏三兄弟。三个家伙脸色像阴天一样难看,见到展沿后抓着展沿的衣摆死活不松手。顺着他们的视线,展沿看见长夜木的枝条上风骚的晃着一红一黑两张榜。 黑榜上名字有十多个,是再不合格就卷铺盖走人的最后通牒。三兄弟首当其冲,写着“哑巴”的金色大字在中间靠下的位置。 见自己不是“老末”,展沿心里有点高兴。为了多见几眼“胖云”,他打算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先巫院。 回廊交汇处高悬于树冠之上的圆台越展越开,自主聚集起的学生有序的按等级站好队。展沿和启大他们排在队伍的末尾。 “末席都到齐了?”圆台中心说话的人身条细长头上绑着红头巾,从远处看像个迎风飘扬的红旗杆。 “旗杆”话音刚落,展沿身后响起哆哆嗦嗦的啜泣声。有个末席因为过于紧张情绪崩溃了。 “嘘!”周围连忙制止哭泣的人,但是为时已晚。 人群自动分开,“旗杆”提着裤腰三两步来到展沿面前,指着展沿的鼻子尖说“不仅无能连胆子也没长全,想成巫师我看回家回炉重造比较切实。干脆别再挣扎,现在就抱头走人如何。” 展沿矮身绕开“旗杆”的手指,特意对“旗杆”翻开自己的眼皮,意思是“你瞧我眼睛没红,哭的不是我”。但旁人看来展沿分明在做鬼脸挑衅。 启二赶忙往下拽展沿的手,展沿身后偷哭的家伙见势不妙悄悄溜走。 “头回有人敢这么对我翻白眼。”“旗杆”说着提起展沿的领子半空中来回晃了晃,“刚才耍小聪明让长夜木开花的也是你吧,既然这么想出风头不如这样……” 展沿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笑,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哪儿出了问题就被倒提着悬到了圆台边上。房子从这个高度看来只有蚂蚁大小,三晃两不晃展沿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掉出来了。即便底下的蚌床柔软,但急速坠落跟死一遍没什么区别。 生死关头展沿脑门子上沁出一层汗,来回扫了一圈根本没人敢帮他一个“哑巴”澄清。展沿颤抖着嘴唇装的可怜巴巴,一边作揖一边颤颤巍巍的趁晃荡的惯性向“旗杆”靠近。 “旗杆”不屑的看一眼展沿,回头对默然注视的学生们说,“看清楚了,不仅资质天生残缺,有的人连骨气也没长全。” 对方言语刻薄但展沿没空计较,说话功夫展沿抓住时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旗杆”的两条腿,坏笑着解开“旗杆”松松垮垮的裤腰带。 “旗杆”话正说的起劲,大红裤衩已经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中与头巾一同迎风招展。 哇!眼前胜景使展沿心中赞叹不已。 “老师!”启二惊恐的扑过来狗腿的提起“旗杆”的裤子,启大半跪着麻利的给“旗杆”系好裤腰,启三偷摸拽紧展沿的衣摆生怕他掉下去。 启二替展沿解释道,“老师他是哑巴,刚才那哭声他弄不来。他也没对您翻白眼,他开玩笑呢……老师?” 展沿察觉“旗杆”抓着自己脚腕的手越来越烫,红艳的头巾上蹭的冒出个火苗。展沿一瞧情况不对连忙推开启三。 “敢愚弄我,烧死你烧死你……”恼羞成怒的“旗杆”双眼圆睁。 “够了。”突然极低的一声。 来人立于圆台边沿的栏杆上,身体倾斜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蓬乱的头发遮挡住脸,脖子上一大串钥匙压的脊背略微弯曲。他从“旗杆”手中夺过展沿扔到安全的地方。 “太好了,‘门’来了,他是敢为的克星。”启二拉起展沿附在展沿耳边悄声说。 这时敢为一双通红的火眼越过“门”的肩膀朝展沿看过来,指着展沿一字一句的说,“小子下次当心点,别再落我手上。”说罢推开“门”迈着外八字穿过人群,边走边咆哮。 “中阶的跟我下去,低阶的老实等着别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老子今天心情糟透了。” “门”看着敢为的背影摇摇头,从脖子间取下一把钥匙隔空一拧,跟前凭空出现了一扇真的门。 “末席的跟我来。”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展沿,先一步跨进去。 门的另一端竟与一片繁茂瑰丽的深林相连。展沿随队伍走进林中的开阔地带,发现四周的岩石草木动物都比通常大上一倍。 “哑巴我在这儿!”不远处满果蹦蹦跳跳的朝展沿跑过来。 展沿往满果的方向一瞧眼睛顿时亮了,挥舞着双手兴高采烈的迎面跑过去。到小胖子跟前时却没停,绕开直扑向后面的己熔川,哼哼唧唧的往己熔川肚子上蹭脸。 不胜其烦的己熔川面带冷笑,打算甩开展沿时想起肆师的嘱托,只好动作僵硬故作温柔的抚弄了一番展沿的后脑勺。 “末席十三名和新增的四名一起接受考核。期限为两日,两日内寻找并解决这片森林的隐患,完成者经判定无误后即获易色资格。” “门”不温不火的对在场神情各异的人做了一番解说,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手段不限,轻重自己考量,切勿踏出红色边界。”话音刚落与出口一同消失。 新增的四名中除了己熔川和满果外有个红头发的家伙,上前对己熔川伸出手说,“交个朋友,我们以后肯定还会见面。” 己熔川对眼前笑容可疑的人不做理会,倒是展沿趁机□□来握住了对方的手,礼貌的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其余的人陆续散开,迅速前往森林深处。 展沿斗志满值,从袖口里掏出小手绢使劲绑在脑门上。 “怎怎怎么样,有把握吗。”启大紧张的舌头打结,小心翼翼的问展沿。 展沿笑着挑眉看了启大一眼,抓起坐草坪上闹别扭的满果扛肩膀上,随便找了个方向兴奋的跑进树丛翻身不见了。 “就这么开始了?等等!”启氏三兄弟紧随其后。 己熔川打量四周,展沿走的方向与旁的相比透着不自然的冷清,多半死路一条。 能察觉出满果的特异之处却找不对路,不知道小哑巴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果不其然,灌木丛里很快再次露出了展沿的脑袋。但展沿并没有马上折返,而是咧嘴笑着朝己熔川招招手。 “他说,来跟我一起吧。”满果不情愿的说。 正在这时展沿身后突然传出猛兽怪异的咆哮声,惊起黑压压的一片飞鸟迅速掠过上空。 “快过来。”己熔川不由自主的朝展沿跑过去。 ☆、狰 就像金属撞击在岩石上,咆哮声震的人脑子发蒙。 展沿兔子一样窜出树丛飞快的跑向己熔川,半是惊吓半是兴奋。安抚似的摸摸己熔川的手,打算把满果交给己熔川照看自己一个人回去找启大他们。 “我们一起。”己熔川说着先一步走进树丛。展沿带着满果快步跟上。 满果像个人形司南,领展沿和己熔川潜入丛林深处,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抱团打哆嗦的启氏三兄弟。 “嘘!”启二拼命朝树另一面指。 展沿听见打斗声,小心翼翼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 打架的是四男一女。男的是前些天不自量力占抢房子反被展沿收拾的那四个怂包。女的展沿头回见,对方肤色黝黑一头爆炸小辫子,身形娇小但看起来非常结实。 看热闹的展沿很快发觉几个人的行动透着古怪,这时其中一个男的向姑娘炫耀着举起怀里的东西,得意的说,“来呀母老虎,有本事抢走就是你的了……” 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幼崽。赤皮,琉璃眼。独角,四尾。皮毛上布满豹纹。通红的小仔有小猫大小,懒洋洋的张开嘴。样子像打呵欠却发出声咆哮,周围的山石铿然作响。 哇!展沿兴奋的伸长脖子。 “他们抱的是什么。”己熔川瞥了一眼神情亢奋的展沿,转头问启二。 启二用启大的袖子抹掉手心里的汗神色紧张的说,“……凭我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是狰没错,要是被狰的老子发现幼崽被偷了这片林子怕是要被毁干净。我们快跑吧,趁还来得及。” “跑?”己熔川冷哼道。启二顿时被吓的噤了声。 毫无预兆的转变忽然发生。 懒洋洋任人摆弄的小狰突然竖起浑身的毛,挣开钳制迅速向展沿他们所在的方向扑过来。警觉的己熔川早已捕捉到幼兽的意图,他不闪躲打算捉住那只幼崽。这时展沿挤到己熔川前面紧张的踢开小狰,拉着己熔川的手往后退。 狰拱起背不死心的紧盯己熔川,嘴角接连不断的淌下口水。 满果小声嘟囔,“它想吃雪怪……”启大忙捂住满果的嘴。 不用满果说己熔川也知道小畜生想干什么,但挡在身前的小哑巴比己熔川更在意,不讲什么策略技巧“嗷——”的一声张开双臂冲上前把狰压在身子下面。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展沿用衣服包住狰满地打滚。 启二想去拉展沿但怯弱的不敢伸手,“快放开,那东西会喷火。”话音刚落展沿浑身哆嗦一下,胸前衣服烧出个大洞。挣脱出来的狰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倒地上累的直喘气。 展沿麻利一滚从地上站起来,呼扇着烫的通红的胸口,看见自己衣服上的洞笑的乐不可支。本想向己熔川炫耀一番,发现对方的脸色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只好不自在的垂下视线。 “别动!”满果突然大叫一声。原来另一边窥视多时的四个怂包想趁混乱再次抓走小狰。己熔川三两下把四个人收拾干净解下他们的腰带扔给启大。 “绑了。” “别绑!我们谈个条件,这东西还有两只往那边跑了,我们四个可以找出来送给你们。” “嘴也绑上。”己熔川说。 “是是。”启大立刻应声。 “饶命饶命。我们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那女的,那女的想抓了这幼崽回去向老师邀功。” “放你的屁!”突然间一声暴喝。展沿只瞧见一头小辫子从眼前掠过。 “不仅仗着人多敢伤你姐姐我,还把你们自己的龌龊心思安我头上,活腻了吧你们这群孙子。”脸上挂彩的姑娘骑在说话那男的身上一顿狠揍,解气后抓起狰的尾巴打了个结,狰立刻昏睡过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测试的一部分,或者只是这四个人太自以为是。狰的幼崽生性顽劣一旦被惊醒不会轻易回巢,我们要赶在今天太阳下山前把所有的幼崽送回巢穴。不然狰发起怒来烧掉整片森林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危险。” 展沿弯下腰,询问的眼神看着满果。 “她没撒谎。”满果一边小心翼翼的提起昏睡的狰一边对展沿说。 关于小豆丁满果的特异之处展沿早就察觉了。是读心。不过前提要有强烈愿望让小家伙知道。所以往往展沿不说话满果就清楚展沿在想什么。 至于山石草木这些心思单纯的事物,满果一看一个准。满果进森林就像遇见一群老熟人,问路找东西比旁人容易很多。小半天功夫一行人找到了第二只幼崽,但第三只迟迟不见踪影。 事态紧急,展沿的心思却丝毫不在幼崽身上。一路上展沿遇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拿给己熔川,锲而不舍的百般讨好。己熔川步伐轻盈迅速,分开层层的密林故意挑难走的路。展沿脸上尽是划伤却乐哉哉的穷追不舍。 “他俩……太快了。”启二连滚带爬的跟在后面。启大俨然累的生无可恋,幽怨的抬头看着从叶子间漏下来的蓝天。 启三像条狗一样呼哧乱喘,费力的拖着启大往前走。“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本以为那凶巴巴的肉团是哑巴的手下,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 “嘘,不可说不可说。”启二自己脑袋里也一团浆糊。 “雪怪不是好人,哑巴是个笨蛋。”满果气哼哼的经过,像个保镖一样紧紧跟在展沿屁股后面。 顺着满果指的方向,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己熔川突然停下脚步弯腰察看地面。展沿屁颠的凑上前摸了摸地上被烧焦的痕迹。不远处隐约传出狰的吼叫声。 “就在前面。”己熔川说着悄悄拿掉树杈上的黄绳,那是肆师给他准备好的提示记号。 “我去把幼兽抓回来,你们在这儿休息。”己熔川对身后的几个人说。 启大启二启三往地上一坐连连作揖,“有劳有劳”。展沿绕到己熔川跟前用力指指自己,怕己熔川不同意,一溜烟朝狰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启二拉住想跟展沿一起走的满果,“小孩子别碍事,你腿太短撵不上他们。” “我也帮把手。”叫姚木果的姑娘咬牙包好腿上的伤口。抬眼正对上己熔川打量自己的视线,惊诧的顿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用。”己熔川说罢快步离开。 摆脱其余人和己熔川一同上路后,展沿更加清晰的察觉到己熔川的急躁。 “跟紧我。”己熔川说着滑下斜坡,却因为估错身形被卡在两棵大树间。展沿不是头回这么觉得,己熔川以前肯定比现在小好几码,不然不会犯这些不相称的错误。 兴是被关太久养胖了。不知道是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这么一想展沿有点心痒。 己熔川终于费力的从树杈间挣脱。展沿光明正大的带着一脸垂涎上前给己熔川揉揉蹭红的胳膊肘,毫不在意自己满脸是伤的狼狈相。疑惑的抬头瞟了几眼己熔川,觉得己熔川比刚才更烦躁了。 “你到底……”己熔川半跪着用力揉了揉展沿的脸,眉头紧皱的抹掉上面的伤口。 展沿抓住己熔川凉丝丝的手,舒服的长叹口气。这时从树丛里钻出两只五颜六色的大鸡,差不多一人高,托着长长的尾羽大摇大摆的绕着两人踱了一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冲展沿翻了好几个白眼。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3节 挑衅?!展沿被逗的咧嘴大笑。 己熔川注意到一只鸟脖子上绑着黄绳,“我们走。”说着托起展沿放到鸟背上,鸟停止翻白眼愉快的带着两人继续前行。 两人一鸟蹚过浅浅的河流,没过多久到达一个岔路口。按肆师老头的计划,鸟拐进路口后会急速狂奔带展沿进入伪装的危险区域。面临绝境时人的本能会出声呼救或求饶,到时便知道展沿是否是真的哑巴。 在即将拐进其中一条路时己熔川突然停下拽住了鸟脖子。被大鸡晃的昏昏欲睡的展沿强打精神定了定神。 己熔川盯着展沿的眼睛说,“我只问一次,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知道原因吗。” 展沿摇头。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听到己熔川这么问展沿心虚的移开视线,四周扫了一圈。心想反正没别的人,不如告诉“胖云”自己不是哑巴。 展沿刚张开嘴,突然有人沿着前面的路惊叫着跑出来。大鸡被吓的猛然伸直脖子,挣脱己熔川甩掉展沿从地上腾起迅速飞走不见。 “救命啊有怪物。”跑出的两人一个红头发一个身后背着大药箱。到展沿和己熔川跟前才停下脚步,红头发的一边抹掉脸上的汗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应该追不上了。” 眼看计划落空己熔川难免不悦,他拉起展沿掉头就走打算找其他的机会。但展沿原地没动,一双眼睛狡黠的眨巴两下,对己熔川悄悄指了指。 红头发的巫舟怀里抱着第三只幼狰。 背药箱的那一位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直“嘤嘤”的哭泣。倒是巫舟,没过多久就回复正常。 “我说的没错,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巫舟这次识趣的没有再对己熔川伸出手。见展沿一直兴奋的盯着自己,问道,“你们在找这幼崽?正巧我们想把它送回巢穴,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展沿故作苦恼的思索一番,勉强点点头。回头跟己熔川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跟满果和启大他们汇合后,一行人进食和短暂休整,计划按初衷原路返回将幼崽送回狰的老巢。但重新上路后没过多久满果突然往地上一躺,说什么也不走了。 “它们说有浑身沾满血腥气的人跟着,不敢跟我说话了。还要改变道路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展沿以为满果累了在耍赖皮,只好把他扛起来接着往前走。 “放我下来哑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找不着路了。” 发觉满果没撒谎,展沿匪夷所思。难得严肃的往后扫视一圈,一起行走的这九个人离究竟谁会带着满身杀意。太离谱了。 “完了完了,马上就要天黑,我们会迷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狰喷的火烧死。”启大抱着头痛哭流涕。 启二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问姚木果,“你是巫女,一个人能求雨吗?救救我们呀。” “我……我不会。”姚木果连忙后退。 “说什么低三下四的就能找到靠山,这下好,连命都搭上了。”启三靠着树干,不屑的瞥了眼展沿。 看到人们的反应展沿难免心情低落,不过只有那么一瞬。他低头笑笑转而再次骄傲的扬起脸,朝启三翻了个白眼。麻利的爬上树冠顶端,像个猴子一样朝远处眺望。 出乎意料的是,展沿他还真的啥也没瞧见。 展沿尴尬的从树上下来时,己熔川伸手接住他。 一直观察着展沿委屈又不服气的样子,红头发的巫舟突然笑出声。“刚才没好意思打断,其实他也能找路。”巫舟指向身边背药箱的人。 毫无防备的置于众人的注目中,那家伙紧张的直打哆嗦。“各……位好,我是子祥,给大家添麻烦了。刚才没出息哭的太厉害,现在好了,这就用我的鼻子闻一闻……” 正在这时地面骤然动荡颠簸起来,不远处的吼叫声震耳欲聋。三只小狰全被惊醒,不安挣动着浑身瑟瑟发抖。 “不需要找路了。”己熔川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说。 然而谁也没料到终于摸索到狰的巢穴时却会是眼前这番场景——树木倒伏,岩石上布满交错的划痕,大片喷溅的血迹将树叶染的发乌。最令人震惊的是,狰死了一只。 “这不可能!”启二惊恐的说,“再怎么逼真这也只是测试场地,安全区域以内的地方不存在能杀死狰的猛兽。” 眼尖的展沿发现倒伏的树木另一侧显露出一片深广的黑色丛林。傍晚太阳明亮的余辉射进去却不见任何反光,黑的密不透风。展沿出神的越走越近,即将跨出边界时被提起领子及时拽了回去。 己熔川刚刚站稳,粗鲁的按下展沿的脑袋,“看清楚自己在往哪儿走。” 红色的界限向两头延伸,但惟独展沿面前缺了一段。展沿面上强装冷静,心里不寒而栗,不由自主贴紧己熔川。 太瘆人了。这树林会吃人。 展沿正庆幸自己侥幸脱险突然身后有人大喊,“小心!” 发狂的狰挥动锋利的指爪向来不及反应的展沿扑过来,对着己熔川张口就咬。危急关头分不清谁拉过谁,视野上下颠倒,两人一齐被冲撞进幽黑的深林。 对面安全地带树丛与岩石构成的隐秘处,三个人影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快!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鬼 癫狂奔跑中狰为伴侣的死亡悲痛嘶鸣,左突右撞将森林夷为平地,坚韧带刺的长尾击碎岩石猛烈刮擦出火星,毫不吝惜的用尽全身力气直至遍体鳞伤。仰头间双眸血下,吼声已然嘶哑。 “抓紧别松手!”随狰急速前行中己熔川死死抠住狰脖颈的项圈。展沿屁股朝前紧紧抱住狰的长耳,双眼圆睁脸吓的煞白。 黑暗幽深的密林中钢筋铁骨的树木虬结盘错,头顶满月冷清的光为周身平添三分死寂。 杀意。 狰狞可怖的丛林使己熔川苏醒了原始野性的直觉。他嗅到久违的血腥气,舔舔干裂的嘴唇。展沿察觉到相同的危险,猛然回头四顾。 “别看!把手给我。”己熔川费力的向摇摇欲坠却浑然不觉的展沿靠近。 展沿顾不上己熔川的提醒突然用力拍打狰的头顶想让它停下来,见不起作用咬牙向上撕扯狰的眼皮。不为所动的狰撞破岩石从山坡上滚下,一路狂奔至开阔的河谷地带。 一条漆黑的死河横穿河谷,这里俨然是包藏危险的腹地。 己熔川愕然惊觉狰深入禁区是要自取减亡,他拨开狰厚重的毛皮终于碰到展沿,这时狰突然甩动头颅,两人重重跌落后一直滚到河边。 头发散乱的展沿先一步站起来后吃力的拉起己熔川。跟前的狰早已气喘吁吁,因为浑身疼痛垂落在地面的尾巴不停抽动。展沿和己熔川交换眼神,他们明白真正的危机已然来临。 忽然间狰炸起全身的毛,前爪刨地耸起肩膀高昂着头,充满威慑力的咆哮使地面震颤山石具裂。河谷四周的高地倏忽点亮一圈幽蓝的鬼火,火光摇曳中窃窃私语声不断。 己熔川和展沿很快发现众多“鬼火”的真身,上百只皮毛黝黑的野兽低伏着悄然将狰包围,发出荧光的双目暗影中如同漂浮的灯盏。伏击的野兽外表像极了土狗,唯独脊背上生有一对肉翅,它们就是杀气的直接源头。 野兽在距离狰十米的地方停止靠近,这时兽群分开,缓缓走出的这只身形矫健,将嘴里衔的东西吐到狰跟前。 那是死去的狰带血的指甲。 狰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而漫山遍野挑衅的窃笑声从未止息。毫无预兆的,野兽发起攻击。展沿果断将己熔川护在身后,即便惊吓过度脸变得有点僵,依然回头目光灼灼的对己熔川锤锤胸口。 我跟你一起。 周身迅速被腾起的血雾包围,跟前的展沿让己熔川瞬间的心神恍惚。视线交错间一种烈度在身体里急速绽放,己熔川双眼凛然,按住展沿的头把他推到身侧。 “管好你自己。” 己熔川的话展沿没有来的及听清,狡诈的野兽绕到狰的身后一眼发现了手无寸铁的两人,腥红长舌舔掉嘴中溢出的口水,一个个猛扑上前。 为了壮胆展沿呜呜啦啦乱叫几句,躲闪中抬膝猛击野兽的腹部,当展沿以为轻易得手时野兽侧身一翻抓伤展沿的腿。 展沿心说成精的动物果然不好对付,要不是我练过早就被撕成片了。 身手不凡的己熔川主动为展沿承担了大部分攻击,挥拳直击野兽的脑袋,一砸一个准。心生羡慕的展沿有样学样,手砸的生疼不说,险些被咬掉半根手指。己熔川故意在展沿跟前又敲死一只,展沿再学一次,得手后得意的朝己熔川飞了个眼。 狡猾的野兽先利用丧偶之痛耗费狰的精力让狰哑火,引狰深入自己的领地后借助数量优势层层围攻。成年狰虽说有卡车一般大小的身形,但被困在狭长的河岸上根本施展不开。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计划周密的单方面虐杀。 没过多久寡不敌众的狰轰然倒下,血目微睁动弹不得。眼瞧着偷袭者挥动肉翅从地面腾起想抓取狰的眼睛,展沿顺着狰的尾巴攀上它的脊背一脚飞踹将对方击落。 这么一来展沿脱离了己熔川。展沿很快发现事情变得不妙,他的大腿被死死咬住眨眼功夫变成了活靶子。狰身前虎视眈眈的野兽越聚越多,一个个竞相上前袭击展沿。 疼。 展沿就像块肥美的腊肉,周身尽是饥饿的利齿和尖爪迫不及待的要撕扯他。危急关头狰用尾巴将展沿扫向河岸,己熔川接住展沿,展沿晃晃悠悠的赶快站好,不愿给己熔川拖后腿。 己熔川不由分说拉近两人的距离,对展沿说“靠紧我,左边交给你了。” 展沿连忙点头,虽身处险境却因并肩作战的滋味感到雀跃不已。 野兽寻着血腥味刻意袭击展沿重伤的右腿,它们卑劣的意图早就被己熔川看破,己熔川牢牢守在展沿右侧,将展沿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中。展沿快速瞟了一眼行动迅猛有力的己熔川,为捡到如此可靠的“宝贝”心生得意。 眼下狰重伤,但野兽消减大半,两人尚有余力。展沿对最后的逃脱充满信心。正在这时身后死水微动,展沿心惊。 忽略了水面! 己熔川与展沿同时察觉到异样,侧身后顾的瞬间水中已迅速跃起一庞然大物。前后夹击两人腹背受敌,形势急转直下。 “快趴下。”见庞然大物利爪挥来己熔川带展沿就地一滚,尚未停稳对方悄无声息的又是一击。 己熔川不吭一声将展沿护在身下,展沿扶着己熔川的胳膊摸到满手的血。即将登岸的野兽亮出嘴里交错的尖牙,舔过指爪上沾染的血后突然兴奋起来,对己熔川接连猛击。 己熔川紧皱双眉仍不出一声,血顺着他的脖子滴落到展沿额头。被血的热度贴紧,展沿脑子里的弦“刺刺拉拉”断的干净。 突然间巨兽将己熔川抓离展沿,后退着拖入水中。岸上趴伏的众多野兽挺起上身,迅速逼近。 “逃!”己熔川对展沿吼道。 头顶圆月鲜红刺目。展沿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头发被血浸透粘在脸上,他紧追巨兽跌跌撞撞蹚进河里,死死抓住己熔川。 “别碰他!”久未出声的嗓子声音嘶哑。 巨兽俯下上身慢慢接近展沿,威胁性的亮出一排利齿。展沿仰起脸,双眼泪痕未干,搂紧己熔川凝视巨兽的双目沉声道—— “滚,不然杀了你。” 河谷中萦绕不绝的窃窃私语声骤停,一时间空气凝滞不动。 巨兽身形微晃,嘴角流出的唾液混杂大量黑色的血。 “杀了你。”展沿逼近一步,“绝不让你带走,所以……杀了你”。 诅咒的字眼使话语爆发可怕的力量。巨兽痛苦抽搐转瞬间僵直死亡,浑浊的河水散发暗红的妖异光芒,漫山野兽的哀号如风般迅速刮过河谷。 哀嚎声中展沿身上崩开数道血口,嘴里涌出的血淋漓不断,“杀了你……” “够了。”己熔川挣扎着站稳捂住展沿的嘴,“够了,它死了。” “嗯。”展沿长舒口气靠在己熔川身上,苍白着脸自嘲的小声嘀咕一句,“原来言灵这么疼。” 体力流失的展沿双腿打战很快站不住。己熔川咬牙背起展沿,快速走向河岸。 展沿趴在己熔川背上疲倦的眨动眼皮,在己熔川散发的莹白光芒中展沿的伤口接连愈合。己熔川渐渐消失了圆润的轮廓露出肌肉紧实的背部,散乱的长发搔的展沿鼻子发痒。 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展沿看见己熔川伸手生生按碎上前袭击的野兽头颅,在兽皮上擦掉手上的血,缓步走向不远处的狰。 于此同时的九凰山顶。 隐蔽处屏息潜伏的三人终于等到迟来的另一人。 “端午夜交换情报的约定已过多日,安插的潜入者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前额上一道朱砂横纹。 三人躬身同时回到,“禀大人,‘哑巴’近期目的不明,已在今日测试中施以惩处以做提醒。” “提醒?” “我们悄悄破坏了测试场中的红色结界,‘哑巴’现在怕是已经被上百只饥饿的‘鬼’围攻了,吃一番苦头在所难免。” “做的好。太宰那个蠢货弄丢了己熔川,己族与先巫院的肆师向来交好,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回大人,肆师太过狡猾行动毫无破绽,但我们近期在‘哑巴’身边发现了可疑的人。” “什么样的可疑人物。” “大人赎罪,属下蠢笨实在难以描述。” “哦?‘哑巴’若是再有异动,下次绑来见我。” “是。” ☆、燃 隔天展沿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山洞长满绿毛苔藓的顶,床边摆着一排慰问的大红花。 满果正盘腿坐在床沿上嘀嘀咕咕编花环,展沿枕头边儿全是扯碎的花瓣。展沿抓起一把扔嘴里嚼了嚼,一边嚼一边四处寻找己熔川。脑子里全是那个驮起自己的健硕脊背,手上留存的触感还很鲜明。 “胖云”的正脸肯定特别好看。只可惜自己那会儿太困,啥也没瞧见。 越想越遗憾,展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长叹一声。 “你醒了!”满果雀跃的爬上床晃动展沿的肩膀连珠炮似的问,“前天晚上你们两个怎么安然无恙的从禁林里逃脱的?受伤的狰是你们救回来的对不对?遇见林子里的鬼没有?雪怪欺负你没?” 见满果着急的都结巴了,展沿垂下头用袖子挡住脸瑟瑟发抖。面儿上看着像受到强烈刺激后身心俱创的脆弱青年,实际上憋了满脸猥琐的坏笑。 “你你别难过,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满果同情的看着展沿,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忸怩的说,“我想雪怪兴许是个好人,我开始看错了也说不定。直到刚才被一个长相吓人的家伙抓走前他都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没去。” 被带走了? 展沿没多想,光脚下床奔向门口往外张望了一番。 “来。”满果小跑过来拉起展沿的手,“我带你去我的秘密通道,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满果的“秘密通道”就是山壁里可以自由活动的气室。展沿一个人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过山车一样上下翻转的晕头转向。没过多久他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眼前的岩壁上这时豁然打开一个小洞把展沿吐了出去。 展沿一个不防没站稳,顺着湿滑的台阶咕咕噜噜滚到一扇门前。揉着红肿的脑门展沿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这地方像个隐秘的地下室,四处冷飕飕的连个窗户也没有。 “……引到了百里外的弯月谷?好,这样的话至少能再拖延半个月的时间……”门里传出肆师老头的声音。展沿轻手轻脚的贴近门缝,心想虚惊一场,还以为又冒出了什么厉害角色。 “前天测试场的末席有十三名?”己熔川突然开口打断肆师。 “对,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事情我很在意。有三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难怪您心中有疑虑,结界被破坏这事的确不寻常。时机也是,未免太过蹊跷。既然照您说的小哑巴不会讲话,那我们至少不用担心他从属于关外那群对王权心有不轨的言灵师。” “他……只是个普通的哑巴。”己熔川的话让门外偷听的展沿心里一沉,两个耳朵顿时烧的通红。 “若是这样最好不过。不说这些,最要紧的事我们依然没有太多的进展。我以前没有发觉,您在暗处会发光啊。像极了一种星的光芒,是什么来着,老夫一时想不起哈哈哈……” 展沿心里得意的说,发光算什么,还会“变身”呢。正想着,从哪儿看过的一串话突然从脑子里掠过。 “……归途见异星坠,倾尽所有入酒成药,得治……私心成绊,身躯日渐膨大如云……” 坏了!展沿用力拍了把大腿。那个木匣里的小本本儿上画的星星八成跟老头说的是同一种。以前的哑巴果然干了不得了的事,技艺全能还深藏不露,简直像个卧底。 正在这时许久不说话的房间里突然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眼看偷听要被发现,展沿拎起宽松的大袍子甩动着光脚丫迅速的原路返回。 推开房门的己熔川眯起眼睛把展沿慌慌张张逃跑的背影看的一清二楚。 “有什么异样吗?”房间里的老头问道。 “不,”己熔川轻笑一声说,“一只小老鼠,已经逃走了。” 展沿风风火火返回住处,一心想找到木匣把里面藏的重要东西弄明白。刚到门前他停住了,出门时他明明上了锁,现在锁怎么不见了。 气哼哼的撸起袖子展沿“咣当”一脚踹开门。没见着小偷的人影,屋子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展沿着急的奔向墙角的木桌,没走两步屋门悄声合拢。 自从见过面目狰狞的怪物,展沿相信这地界什么都能发生,包括大白天见鬼。艰难的咽下口唾沫,展沿哆哆嗦嗦往回看,靠近门口的山洞顶像蝙蝠一样倒悬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人。 展沿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吓得看重影了。 “蝙蝠”动作一致的轻盈翻转身体,无声的落在展沿跟前,“跟上百只‘鬼’度过一晚后还能安然无恙,几日不见你本领见长。但你记住,若是还不听话下次的提醒就没这么简单了。” 连连后退的展沿虚晃一步绕开对方冲向房门。没跑两踉跄着栽倒,被反扭双臂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人轻蔑的拍着展沿的脸说,“在我们跟前不用装哑巴。别忘了自己还有把柄在滕大人手中,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收集肆师和己熔川的消息,老时间老地点交给信使大人。明白没有。” 展沿脸蛋贴地“唔唔……”的答应。 “我的眼睛会无处不在的监视你,放聪明点。”话音刚落“蝙蝠”消失不见。 展沿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顾不上扭伤的胳膊钻到桌子底下把卡在岩石缝里的木匣子抠出来。翻开小册子,果断撕掉跟星星有关的记录塞进袖口。 “威胁我?!”展沿一边藏木匣子一边不服气的嘟囔,“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虽说心里犯迷糊,但事情前前后后经历下来,再加上今天听见老头讲的话,展沿明白了五六分—— “胖云”以前很厉害,吃了太宰一类货色的亏后变了模样,过去的哑巴也莫名其妙在其中参了一脚。要想恢复如初“胖云”非常需要展沿手里的东西。 展沿仰躺在地上瞅着洞顶的绿毛,缓慢的滚到门口又磨磨唧唧的滚回来。一手攥了个大拳头,一手攥了个小拳头,对着大拳头“吧唧”亲了一口。存有私心的并不想让胖云马上恢复原本的样子。 因为现在的胖云满足展沿自幼对“伙伴”的一切幻想。展沿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手。 己熔川回来的时候展沿正躺床上四仰八叉的打着小呼噜,搭在床沿上的两只脚底漆黑。房间刚被打扫过,透着股好闻的气味,枕头下面压着一堆红艳艳的碎花瓣。 坐到床边,己熔川捏了捏展沿被花汁浸红的嘴唇。掀开展沿的衣服,难以想象前天晚上这副身体从上到下都在淌血。 展沿赶蚊子似的挥挥手,从袖子里掉出几张纸。己熔川弯腰捡起来看了一会儿,放进自己的袖口。 这时洞开的门口凭空出现三捧大红花,己熔川朝外看了看,并不见人。刚准备关上门,听见“哎呦”一声,循着声音快速出手,从门口提起“一串”人。 隐身的启大启二启三渐渐显出人形,一边小声抽泣一边往屋里瞟。己熔川故意抬脚带上门,“来干什么,这儿没人能做你们的靠山。” 话音刚落启大启二放声大哭,被绑住嘴的启三愧疚的垂下头。启二断断续续的说,“幸亏被哑巴一吓激出了我们兄弟几个的潜能,不然我们早就被踢回家了。哑巴好心帮我们度过测试,我们却只想利用他还一直心生埋怨,明明他要的报酬那么少。” “什么报酬。”己熔川不耐烦的放下哭成一团的三人。 “不……不能对他撒谎。” “倒是要了个聪明的报酬。”己熔川笑着说。 三人见己熔川面上带笑,战战兢兢的后退扒紧了墙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说,“别,别杀我们,以后都听你的……”三人话没讲完,地面突然猛烈震荡,山顶响起短促有力的鼓声。 己熔川抬头望向开启一线天的九凰山最高处,长夜木突然展开黑色的屏障将顶端的楼阁殿宇与以下的空间隔离开。启氏三兄弟趁机逃的不见踪影。 从肆师老头那儿返回的飞兼悄然出现在己熔川身侧,“主人,燃大人出事了……” “什么?”己熔川一脚踩烂地上的花束,面色凝重的问,“来的是他?” “是。属下刚得到消息说燃大人……” “慢。”己熔川打断飞兼,回身看了一眼床上酣睡的展沿,合上门说,“我们路上说。” “是。” 两人走后展沿忽的睁开眼。鼓声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展沿已经被惊醒,他坐起来一边嘟囔着“燃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一边往袖子里摸索。越掏脸色越难看,索性脱掉衣服光着身板满床乱找,一会儿功夫急出满头大汗。 “丢哪儿了?我梦游了?”展沿捧着鸡窝似的脑袋欲哭无泪。 ☆、装 一连好几天,展沿像个蔫萝卜一样无精打采。天没亮就从房间里窜出去,人都睡了他才悄悄溜回来。半夜里圆睁着眼睛老实窝床脚连连叹气,难得有回私心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心里后悔的不得了。 此时的展沿丝毫没有察觉以前的“哑巴”之所以伪装为哑巴的辛苦用意。无意踏入言灵世界,他对于自己在纷乱涡旋中所处的位置并无自觉也全无兴趣。至于来历不明之人的威胁和莫名其妙的间谍身份,展沿更是觉得不痛不痒。 然而这成了展沿日后源源不断后悔的开端。 这天晚上长夜木彻底熄灭后展沿偷偷推开房门,像往常一样摸黑溜回自己的地铺。躺下没多久听见己熔川从床上坐起来,展沿慌张的闭起眼睛装睡。 己熔川清楚展沿为什么心神不宁,他捂住胸口故意装作很痛苦的说,“疼。”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展沿小心翼翼的爬到己熔川身边,“怎么了,哪儿难受。” “前几天晚上伤的地方疼。” “让我看看。”展沿着急的凑到己熔川脖子前,己熔川顺势一带用胳膊把展沿压在枕头边。 “别动。你晕过去后为了救你我现在很虚弱,你非但不道谢还躲的不见踪影,让人伤心。”话没说完己熔川先被自己酸倒一排牙。 “不是,我……”憋不住秘密的展沿垂着头,心里非常挣扎。 “你什么,我没听清。”己熔川耐心的等着展沿往下说。 “我有苦衷,怨我不小心……” 眼看展沿憋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己熔川忍住笑打断他,“你有苦衷可以,现在我需要你照顾我。” 展沿内疚的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门外隐蔽处值夜的飞兼尴尬的咽下口唾沫,自家主人这性子恶劣的连他都觉得不好意思。真替小哑巴捏把汗。 这时飞兼脚边突然冒出个光溜溜的脑袋。满果靠着飞兼的腿悠悠叹了口气。 飞兼吓了一跳,自认为一向行事谨慎警觉,却没察觉到这小孩什么时候来的。 “你跟我一样吗?”满果毫不认生的仰脸问飞兼。 “什么。” “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啊?算……是?” “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里面有我喜欢的人,所以我要守着他。”满果说话的口气跟年龄一点不相符。 “小孩子晚上老实睡觉,这儿有我在足够。” “你才是小孩。”满果不服气的嘟囔一句,死皮赖脸的盘腿坐飞兼腿边半晌憋出句反驳的话,“我不是小孩,我不用睡觉。” 晚上答应照顾己熔川后,展沿有了不用再东躲西藏的理由。但第二天出门的场面还是有些惊人。 “主人,燃大人所在的旋怀殿仍禁止任何人靠近。” “知道了。” 己熔川和飞兼结束对话后返回房间,再出来时却变成了病秧子的模样,一步一拖的被展沿搀出来。展沿担心的眼神没有一分作假,宁可自己做肉垫也不愿让己熔川摔倒。 飞兼本想上前帮把手,己熔川回头一瞥把飞兼吓的不敢再多管闲事。倒是满果,炮弹一样冲过去撞到己熔川身上大叫着,“我看错你了,你果然不是好人,我昨天见你时还好好的,不许欺负哑巴!” 展沿一手搀着己熔川,一手拉起满果。满果这才安心的不作声了。 面上看着己熔川这么个小巨人压展沿身上很是惊人,但己熔川只是虚虚靠着展沿根本没使力。这么招摇过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有己熔川自己明白。 经满果一闹腾,原本就很醒目的展沿和己熔川更是吸引了众多的视线。人们悄声议论的重点都默契的落到了展沿身上,力大无比深藏不露不可轻易招惹云云。 听见这些话己熔川面带得色,眉头一皱扭扭晃晃看上去更孱弱了。展沿本不是傻的,甚至偶尔很机灵。但一遇到跟己熔川有关的事展沿利害得失的衡量标准就变得异常扑朔迷离,心甘情愿托着己熔川的胳膊走的越发卖力。 到长夜木前时站在高处的“红旗杆”敢为正公布测试结果。展沿头次见先巫院的学生毫无秩序乱做一团,都争先恐后的拼命往前挤。 “前面谁啊,别挡路。”很快后面的人开始对大块头的己熔川心生不满。 己熔川挑眉看了一圈血气方刚的小毛孩们,满不在乎的叉开两腿站的稳稳当当,托起展沿骑到自己后脖根,“你看你的。”低头对眼巴巴的满果说了俩字,“求我。” “我……哼!”满果架起膀子不屑的撇开脸,却被身后硬挤过来的人绊了个倒栽葱。 展沿嘿嘿傻乐着对满果比划:你爬上来,他逗你玩呢。 看不下去小胖子笨手笨脚的样,己熔川抬脚一勾把满果踢的腾空打旋。满果晕头晕脑的落座在己熔川肩膀上,终于老实了。 末席的测试结果中,除了开始想偷走狰的四个傻子被直接遣送回家外,连同满果在内大部分人都顺利易色为黄衫。松了口气的展沿看见榜单末尾处有一行小字—— 姚木果测试结果作废,改日重测。 展沿知道姚木果身手不凡,可一个巫女不愿求雨在先巫院无处立足。展沿借着高度优势在人群里四处寻找姚木果。长发垂腰窈窕多姿的巫女团体很好辨认,而被孤立的姚木果孤零零的站在外围,看上去非常落寞。 带着“战友情谊”展沿朝姚木果大力挥手。姚木果看见展沿后精神一振,但发现展沿下面的己熔川后立刻萎了,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忽然间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立于众人之上的敢为中气十足的大声宣布,“接下来我们划分合作团队,以及最为重要的,选择挑战对手。”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迅速打破沉寂。 “我选他!”一位着蓝衫的中阶巫师轻巧攀上长夜木站到敢为身旁伸手指向展沿。 这个人展沿刚来到先巫院那天早上见过一次,就是那个嚣张跋扈又被展沿踹了一脚的狐狸脸。展沿没想到一个人记仇能记这么久。 展沿挺直腰板对满果使了个眼色,满果了然大声道,“他拒绝。” 一时间众人哗然神情各异,即便只是切磋但先巫院中极少有人会舍弃荣誉拒绝挑战。然而展沿对这些毫不在乎。 “懦夫!你胆怯了吗!”狐狸脸趾高气昂的质问展沿。 展沿忙不迭的点头,像招呼狗一样对狐狸脸甩甩手:去去,你自己玩,算你赢了,你真棒。 “你不是喜欢出风头么,”狐狸脸冷笑道,“吹嘘自己救过狰闯过禁林,该显真功夫的时候怎么偏偏没胆了……” 一听这话原本跟在己熔川后面的启氏三兄弟吓得神色大变。早先拿展沿的事四处吹牛,光顾着自己过瘾没想到给展沿树了不少敌。 “先跟我比!”突然姚木果粗声大气的打断狐狸脸对展沿的穷追不舍。 她踩着几个人的肩膀翻身落在敢为另一侧,“老师,我要是比赢中阶能算我合格吗。” “别问我,这事我做不了主。”时刻处于燃烧状态的敢为不耐烦的回答道。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凭什么浪费我的功夫。”狐狸脸用眼睛的余光上下打量矮个儿的姚木果。 “凭什么?”姚木果解下脚踝上的铃铛,突然间接连快速出脚指向狐狸脸全身上下各个要害。“就凭我是个巫女,是你从没见过的那种巫女。”姚木果高昂着头骄傲的说。 被姚木果的气势感染,展沿兴奋的鼓起掌。己熔川冷不丁□□一句,“我想喝水。”声音不大但展沿听的清楚。 展沿拍拍己熔川的肩膀,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分开人群给己熔川找水去了。 测试结果公布后挑战者间互相切磋交流的比试对于顺利晋级的人来说是难得的娱乐节目。九凰山上下精心布置,气氛比过节前还要热烈。 整个下午展沿被分了不少体力活,再加上己熔川有意无意的使唤,晚上回到住处展沿刚沾到床就睡死了。 这正合己熔川的心意,睡熟后免去了乱跑会惹的麻烦。 深夜四下无人时己熔川出了房间。经过奇模怪样的各式住所,穿过蚌床沿山壁登上螺旋形石阶。前方长夜木的主干上手掌大小的发光点在葱绿树叶遮挡下若隐若现。展沿脚踩岩石借力一蹬,整个人毫无阻碍的撞入长夜木树干内部。 飞兼早已等候多时。 “我们开始吧。”己熔川对飞兼说。 “是。” ☆、绊 第二天展沿找到姚木果和狐狸脸的时候他们的比试刚开始,场地位于长夜木顶端旋怀殿前临时搭起的平台上。展沿本想叫上己熔川一起,但眼看快到中午己熔川一直熟睡没醒,展沿不忍心吵醒他就悄悄的自己来了。 展沿爬上旋怀殿最顶层的屋檐,找了个又隐蔽视线又好的绝佳观看位置。 比试规则简单,使对手丧失反击能力者胜。赢的人可以在下次测试中获得加分。姚木果迅速的动作旁人肉眼几乎分辨不清,狐狸脸躲闪不及连连吃痛。但狐狸脸胸有成竹的表情始终没变,这让展沿觉得十分蹊跷。 很快,姚木果不再占有优势。她的战法跟她的人一样直率没心眼,但作为对手的狐狸脸显然有经验的多。姚木果脚踝上的铃铛没有全部褪去,她看起来在为什么犹豫。 旁观的展沿咬牙切齿的干着急,他猜想要是没那些铃铛的话姚木果肯定眨眼功夫就能把狐狸脸打趴下。 从开始一直退避躲闪的狐狸脸突然反攻。比试的平台上“嘭”的笼起一层厚重水雾,在雾气掩护下狐狸脸频频偷袭,看不见敌手的姚木果只剩下挨打的份。 姚木果当初是为展沿解的围,所以展沿不想让她输。 展沿试探的轻声说,“散开。”然而笼罩的雾气并没有变化。他索性全部都试一遍,“刮风,打雷,下雨,金木水火土,玛尼玛尼哄开!趴下,倒,打滚,晕,崴脚……” 见没起什么作用展沿尴尬的挠挠头,“难道上回是意外?”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从身后提起展沿的领子,展沿挣扎中蹬掉几片琉璃瓦,毫无招架之力的被拖走。 楼下看台边上观战的巫舟猝不及防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脑袋,他回头时什么也没看见。 这时姚木果和狐狸脸的对战局势忽然间发生扭转。浓雾散去,众人的视野重获清晰。狐狸脸围着姚木果跳起了支令人匪夷所思的舞。劈叉下腰空翻,行动间处处破绽。观战者窃笑不断,姚木果趁势反击。 巫舟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瓦,抬头对旋怀殿顶端看了很久。 来人气势汹汹倒拖着展沿进了旋怀殿顶层,将展沿扔进墙角安置的兽笼内。宽广的大厅内门窗紧闭,不见火把但温度高的让人烦躁。 “你是谁派来的。”对方身穿正红织锦长袍剑眉高挑话语间不怒自威,一看就不是善茬。 展沿呜呜啦啦的装哑巴,低头挤出两大滴无辜又纯良的眼泪。 “会不会说话你我心知肚明,你最好如实回答。原本这旋怀殿不让人靠近,唯独今天撤下守卫想借外面的比试去去浊气,不想却招来了你这东西。快说是谁的眼线,我今天不想见血。” 言语的威胁令人毛骨悚然,展沿忍不住后退。但眼前的人什么地方跟自己一样,展沿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 “燃。”这时大殿尽头的回廊里走出一个瘦弱的男人,身后尾随两位低眉顺目的侍女。展沿跟前的人突然转身,径直走过那男人紧紧扼住一个侍女的脖子。 “我说过他刚醒不能出房间,你们没听见吗。” “主人饶命,时与大人我们劝不住……” 瘦弱男子自顾自的走到笼子前敲敲展沿脸旁边的铁栏杆,“你干什么坏事了,专惹不该惹的人。” 展沿有点愣神,虽然对方病怏怏但长的真好看唉。 “别靠近他,他是言灵师。”燃拽住时与的胳膊却反被挣开。 “是么,没有登记在册的言灵师的确危险。但我觉得他只是个学生,并无杀意。即便是真的,一个傻小子能害我多少,反正我活不长了。”时与说着把手伸进铁笼笑着弹了弹展沿的脑门。 “我不是……”装不下去的展沿想解开对方的误解。突然间响亮的一声,时与捂住脸踉跄一步。 展沿吓的大气不敢出,那个叫什么燃的是真下狠手打啊。 “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东西锁进房间,既然九凰山不安全我们明天就离开。”燃拽起时与扔给侍女。 这时传来敲门声。 门外的侍卫说,“燃大人,不知什么人送来一封信。” “不知什么人?” “像是从九凰山里送来的。” “扔掉。” “是。” 燃踱了两步突然转身说,“慢着,把信拿给我。” “是。” 燃燃燃燃……展沿盘腿坐在笼子里使劲想从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难道是胖云他们想见却见不着的那个燃大人? 这么一想展沿来精神了,“来人啊快来人,我招,我全都招。”喊了半晌嗓子快喊哑了也没见个人影。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年龄不大的侍女慌慌张张的走过来。 “你别叫,时与大人刚睡下。” “好,那咱们小点声说。”展沿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姑娘你看我是被误会的,坏人绝对不长我这模样,真的。我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穿红衣服凶巴巴的人是干什么的……” 侍女大惊失色连忙制止展沿,“嘘别再说了,不可以对王长子无礼。别再乱嚷嚷,不然你会吃苦头。”姑娘说着就要走。 “等等,他不是说要审我,你请他过来,求你了。” “不行,燃大人正会见要客,没空管你。”姑娘说着提起裙子快步消失于走廊深处。 正当展沿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王长子燃在偏殿后的一间小室内见到了己熔川。久别后重逢的两人相见时并无体恤问候却杀气四溢。 “我从不相信己熔川会因为畏惧逃离战场,也不认为己族人会轻易客死他地。但你一个模样蠢笨的东西竟说自己是我弟弟,我怎能轻易饶了你。”王长子燃架在己熔川脖子上的剑越逼越紧。 己熔川嘴角抽搐的冷笑道,“己燃泽你别冷嘲暗讽说那些没用的,老规矩,不用言灵跟我打一架。打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粗鲁的口气学的倒有十分像,依你无妨。”王长子燃扔了手中的剑,“放马过来。” 门外等候的飞兼听见屋内叮当作响反而松了口气。自从长子燃被伪装的异能力者冒充过一次后,这对兄弟即便相见时满身是血也要打一场分出胜负辨个真假。飞兼曾目睹两人边出手狠辣的过招边神情自若的交换进攻策略,从此真的懂了什么是高手。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飞兼被唤进房内。 “……慢着,救你那人我觉得蹊跷,不是他别有目的就是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没告诉我。不如这样,你把人带来让我审问一番。” “不用你插手。”己熔川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显得心不在焉,“外面谣传你伤重难治,现在看来你没事。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在我恢复之前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 “慢着,我听说你妻子她……” “我没有妻子。”正推门走出房间的己熔川突然回头打断王长子燃,“从她生出不知谁的孩子开始我就不再有妻子。” “你说什么!” 己熔川抓住己燃泽的手郑重的说,“先巫院人多眼杂我不便再来见你。反常的事层出不穷,敌手隐藏在暗处。一切小心,等我恢复立刻与你汇合。”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4节 “边境虽暂时得以保全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一切小心。”己燃泽重重回握己熔川的手。 饥肠辘辘的展沿干巴巴坐着捱到半夜。他不知道第几次打盹后醒过来,懒洋洋的擦掉嘴巴上的口水,苦哈哈的揉了揉干瘪的肚子。 突然间笼子前面晃过一个“鬼影”,惊吓过度的展沿腾起来几乎挂到笼子顶上。 “别怕,我不吃你。”半醉的时与对展沿晃晃后手里的酒瓶,慢悠悠的往袖子里摸索半天掏出把钥匙。“你看,我偷出来救你的。”说着打开铁笼上的锁。 展沿站在敞开的笼子口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好看的时与。“为什么。” “不为什么。”时与靠着铁笼滑坐到地上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就当为死后积德,反正我坏事干了不少。” 丧气话听太多展沿心里也忧伤起来,蹲到时与旁边小心翼翼的问,“你……病了?” “你这家伙真有意思,是说你善良呢还是没有危机感呢。”时与挑起展沿的下巴调笑着说,“锁我给开了,就不送你到家门口了。” 展沿向来见不得他中意的人难受,蹲着没吭声。 “我是他的绊,我早该死了。怨就怨我怎么也不愿死,就想赖他旁边。硬活成个招人厌的累赘现在后悔却也晚了,不过快了,很快了……” 展沿禁不住眼泛泪光,“你说……” 时与突然打断展沿,“既然你也是言灵师,如果以后能活着找到绊的话听我一句劝告,千万别对他们好,像工具一样使用他们就是最大的仁慈。”时与话刚说完忽然痛苦的捂住嘴。 “怎么了,快来人!”看见时与不断呕出血展沿惊慌失措的大声呼救。 “你快走,等燃过来不会轻易放你出去。”说话间走廊尽头映出灯光。 “你保重。”展沿向着灯光的相反方向迅速逃离。 见展沿的背影看不见了,时与抹掉嘴上的血轻声说,“我又在做一件坏事也说不定。” ☆、坦白 己熔川从旋怀殿回来后不见展沿的影子,入夜前派飞兼出去找仍是没有踪迹。 晚上在长夜木主干的密室内训练时,一整天没有见到展沿的己熔川心神不宁,最初的形态没有控制多久很快又垮成肥胖松软的模样。飞兼被己熔川过大的力气掀翻,爬起来后捂住肋骨半晌说不出话。 “不如这样,”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肆师老头不慌不忙的说,“索性选择你最舒适的形态到这山中走一圈。深夜四下无人,九凰山最富灵性。在行走中感受自身五脏六腑与自然万物同调,尝试在收纳吐息间毫无拘束的收放能量,找到属于你的节奏,让它们顺服。” 己熔川伏在地上轻轻甩头,轮廓逐渐改变,化作雄狮一跃而出。 室外长夜木正处于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花开繁茂气味芬芳无比。四周人声尽褪但鸟兽声不断。烦躁不已的己熔川顺着长夜木盘旋的枝干快速上行,步伐越来越迅疾,嘴里隐约发出压抑的咆哮。 这时的展沿正从旋怀殿逃出来。眼看身后火光尾随,爬上屋顶的展沿来不及一步步走,索性往下一蹦抓住长夜木伸过来的树枝。他穿过茂密的枝叶紧紧抱住毛糙的树干刺刺拉拉往下滑,两只手火烧火燎。 好不容易到了能站脚的地方,展沿气都来不及喘连滚带爬的继续往下跑。从出了大殿开始展沿的心脏就一个劲咚咚乱跳,那个叫什么时与的人说的话更是让他莫名其妙的难受。 什么言灵,什么绊,什么生死,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展沿反复安慰自己,心情却越来越沉,沉到最下面整个肚子变得凉飕飕的不舒服。 长夜木突然抓起展沿轻轻往下一甩,展沿咕咕噜噜往下滚,情急中拽下来不少发光的小花。他昏天暗地的从木梯间隙掉到下一层,还没坐稳,一道白光“嗖”的从头顶掠过。 展沿下意识缩起脑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白狮子?!”展沿连忙回头,看到身后伫立的己熔川。展沿使劲揉揉眼,确定是己熔川无误。 己熔川沉默了很久扶起展沿,“找了你一天。”说着拍掉展沿身上的树叶。 心虚的展沿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己熔川摊开手,“给。”满手皱巴巴的花骨朵递到己熔川脸前。 话锋转的太过生硬,但己熔川没有点破,抓起展沿的手抬高到嘴边轻轻一吹。舒展开的花朵缓慢飘升,忽然亮的像小灯泡一样。 映着光展沿看见自己胳膊上有道奇怪的口子,又深又长血痂未干。这时己熔川的手有意无意抚过展沿的胳膊,伤口很快消失。展沿最初只觉得神奇,突然间慌忙撩开己熔川的袖子,心里一沉。 在己熔川身上相同位置看到条浅浅的痕迹。 “怎么了。”己熔川抬起展沿的脸。 展沿惊慌失措的躲开己熔川,双手绞紧衣摆垂下头。己熔川怎么会让他逃,把展沿拽到跟前,“说话。” “你快逃……”展沿半晌憋出这么几个字。 “为什么。”己熔川哭笑不得看着展沿一边让自己逃一边拉紧自己的袖子不松手。 展沿把胳膊伸给己熔川“你看这儿,刚才的伤口到你胳膊上了。”展沿边说边观察己熔川神色平静的脸,忽然间醒悟,“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还……” 己熔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见己熔川不吭声展沿越发内疚。 “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不当心我以后会害你更多。不管你信不信这不是我的本意,什么言灵师什么绊我不稀罕……喜欢你才愿意救你,没想图你什么……” “以后你要害我?准备好了?”己熔川憋笑憋的难受,“你要害我得再过一百年。我们回去,再过一会儿天要亮了。” 见展沿原地站着没动,己熔川提起展沿扛到肩膀上沿台阶往下走。 展沿软哒哒挂在己熔川身上,两个眼皮沉的睁不开。“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件非常严肃的事。你看,你一碰我就把伤分给你,对你来说岂不是很危险。如果你也伤了,那疼就会加倍……” “是是是,你说的对。”己熔川敷衍的应着展沿,对道路一侧出现的飞兼使了个眼色。没过多久背上的展沿不再出声,己熔川以为他睡着了,扭头一看展沿却在偷摸抹眼泪。 己熔川一向厌烦男人哭,到展沿这儿却品出了点旁的滋味。心旷神怡的看着不吭声。 “……我是真心喜欢你。”展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明知道展沿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己熔川依然忍不住心动,他故意不说话,让展沿变得越来越不安。展沿不断偷瞄己熔川,脸憋的通红,突然搂住己熔川的脖子。 被折腾心软的己熔川拍拍展沿的背苦笑着说,“说不定我们现在天南海北的分开最为正确。趁你还软弱,趁你我都一无所知,趁没有察觉的东西正在萌芽。” 展沿热乎乎的脸贴着己熔川的脖子根,“可我不愿意。” “巧了,我刚好也不愿意。” 目送己熔川和展沿离开,飞兼心情复杂。他行事准则向来简单,凡是对主人有利的就努力保全,不利的就铲除。原本他对救出主人的小哑巴心存感激,然而现在一旦言灵师与绊的关系形成,“哑巴”的存在就成了主人最大的隐患。 接下来要怎么做飞兼十分犹豫。 这时斜上方树叶浓密处突然发出细微响动。长于在暗处视物的飞兼清楚的看到一个窥视的人影,放缓呼吸迅速接近。然而对方警觉异常,眨眼功夫消失不见。飞兼果断放弃追踪,前去向己熔川报告异常情况。 早上醒来后展沿的眼睛肿成一条缝,己熔川装作没看见但说话声音忍不住带笑。展沿委屈又惆怅的坐在门口晃了一会儿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长夜木上面的旋怀殿,反复品着昨晚己熔川的话。 正想着展沿猛拍大腿,跑到己熔川跟前说,“那个什么王子燃你是不是想见但见不了。他在旋怀殿最上面,我知道怎么进去。”展沿把昨晚被抓起来的经过告诉己熔川,但没有提起时与。 “我知道了。”在书桌前写信的己熔川不在意的应着展沿。心说己燃泽喜欢用笼子关人的毛病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己熔川随口一问,“你有没有遇到一个叫时与的人。” 见展沿支支吾吾不敢言语,己熔川神情一变严厉的说,“收了你的好奇心,旋怀殿以后不要再去。时与的心跟他那张漂亮的脸正相反,没跟他说话最好,如果说过了就赶快把他的话忘掉。” 两人说话间满果从门口跑进来,气势十足的对己熔川吼道,“再凶哑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己熔川看都懒得看满果,伸手把聒噪的小胖子从身边弹开。力气大了些,小胖子一路滚到对面,撞倒的瓶瓶罐罐洒了一身。展沿过去把满果拉起来的时候忍不住乐了。 小胖子光溜溜的脑袋上突然冒出一堆小卷毛。这只是前奏,很快嘴唇上又冒出两撮小胡子。 ☆、深潭 “嗷~我长头发了哑巴,我变成大人了哈哈哈哈,那我明天找个木瓜来送给你,是不是我们就可以订婚啦?是不是,你快说。”满果雀跃的来回蹦跶。 展沿原本蹲地上笑的站不起来,冷不丁被满果后面的话噎了个半死。 啥木瓜,订啥?展沿呆傻的看着满果像野狗一样疯癫的在跟前晃。总觉得听见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己熔川扔了手里的笔,扭头对问满果,“小子,你今年几岁。” 满果掰着指头认真数了一会儿,两眼放光的说,“50岁!我还小呢,不过这年头对你们来说够了。”一边说一边腻歪的蹭展沿的胳膊,“难道你不喜欢木瓜?那玉你要不要,很大块的那种,我知道哪儿有。” 己熔川把满果从展沿身上撕下来,提起小胖子半空中前后左右晃了晃,“我早应该发现,你是只山精。” “山精怎么了,除了生长周期长其他跟你们人都一样的。”满果挣脱不开索性在己熔川手里荡来荡去。 听了半晌展沿才明白山精是山石草木灵气所化的人形,本来就长的慢到满果这儿更出了岔子。满果长成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后就再也没长过,但这小胖子装小孩倒也装的自在。 满果得意的把卷毛捋成中分,对展沿抛了个媚眼。“我太爷爷说我好像缺了点什么才长不大,让我跟着肆师老头到九凰山这风水宝地里找找。不过现在不碍事了,我已经长出头发,趁你还没被抢走,我先下手……” 展沿被满果的滑稽模样逗的笑个没完,满果的话听一半扔一半。眨眼功夫己熔川走到门口“咣当”关上房门,再回来时手里空空如也。 “人呢?”展沿抹掉笑出的眼泪。 “扔了。”己熔川不悦的甩甩手,接着写信。 展沿悄悄推开门,刚爬回来的满果正坐山沿上掉眼泪,那模样看上去是真伤心。但展沿一瞧见他打卷的两撇小胡子,忍不住又乐了。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们,人们都一样,一发现我长不大尽瞧不起我笑话我欺负我,哼!”满果说着冒出个鼻涕泡,这下展沿捂着肚子几乎乐傻。 “别笑。”满果恼羞成怒的大叫一声,在袖子上胡乱揉揉脸,“我今天忍不下去了,这就到九凰山最底下把那宝贝找出来。” 宝贝?哪儿有宝贝?有了宝贝的话就不担心己熔川以后变的跟时与一样。 展沿顿时来了精神。对满果比划说: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你说真的?不反悔?”满果突然扭捏起来,心虚的四处乱瞟。 展沿坏笑着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没等满果反应把他往门外轻轻一推,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跟在满果屁股后面走了一路,展沿对小胖子佩服不已。怪不得满果总能悄无声息的出现,找不着的时候连个影都没有,原来平时走路都在山里穿来穿去畅通无阻。 “要不……咱们回去吧。”两个人在山的气室里缓慢下行的时候满果突然小心翼翼的问。 展沿嘿嘿一笑,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满果越是不情愿展沿越觉得他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当然不愿意半途而废。 “肆师老头警告过我……” 说话间展沿忽然打了个喷嚏,四面八方从石头缝里渗进骇人的凉意,张嘴哈出的气眨眼功夫变成白雾。展沿收紧袖口忍不住牙齿打颤,瞧见满果脸蛋都冻紫了。 气室终于停下时展沿兴高采烈的往外走,想要活动筋骨暖暖身子。满果抱住展沿的腿慌张的说,“我我后悔了,咱们回去吧,那地方太危险上次我去的时候……唉?” 满果话没说完气室已经打开把两个人一块吐了出去。展沿两个膝盖摔的生疼,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并且上下左右的不停晃动。刚想爬起来只听见满果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别动,碰到就回不去了。” 满果那样的语气展沿还是第一次听见,果断紧紧扒地一动不敢动小心观察四周。上方密布的阴云翻滚不息,四面不见什么草木植物,但不远处透着红光。随处可见的黑色岩石长满碗口粗细的尖刺,尖刺被透亮的冰覆盖,看起来异常锋利。 “岩石能把人同化,千万别碰。” 展沿被冷风吹的哆哆嗦嗦,他相信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有好东西,于是不要命的兴奋起来,手脚并用嗖嗖的朝发红光的方向爬。 “等等我,小心!”满果在展沿身后紧赶慢赶,两人在风雪中有如神助般缓慢但顺利的前行。 进入由交错堆叠的岩石形成的密林后冷风渐熄,满果和展沿终于能站起来行走。 展沿为了有用的宝贝摆足拼命架势,满果知道他不是为自己,忍不住心生羡慕。 “明明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满果一边小声嘟囔一边闷闷不乐的跟在展沿后面。展沿雀跃的左顾右盼什么也没有听见。 指路的唯一标识就是那片红光,但行踪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定。当两人以为在迷宫一样的乱石中迷失方向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汪深潭。岸沿焦黑肥沃的土一直延伸到展沿和满果脚下,但潭中的深水却尽是刺目的红色。 四暮低垂的阴云映照下的血红深潭,让人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美还是恐怖。 展沿弯腰从土里扒出块比手掌还大的鳞片,很难想象什么东西的鳞能有这么大。 “快走,我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到这里。水的颜色太不吉利,要是有龙就坏了。”满果虽然说过自己岁数不小,但依然被风都吹不皱的死寂水面吓的两眼通红。 看着满果的模样展沿感到内疚,把鳞片揣进兜里拉起满果准备原路返回。盘算着改天自己一个人再来一次,硬把别人吓坏就太不地道了。 展沿拽了一下满果没拽动,又拽一下满果直挺挺的摔倒。满果话也说不出来,哆哆嗦嗦朝潭水中央指。 感觉到冰冷的视线展沿猛然回头,看见水中缓缓浮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太伤心了(╯‵□′)╯︵┻━┻ ☆、飞兼 对方满头黑发在水面上飘散开,仅露出一双眼睛。短暂凝视后很快消失不见。展沿紧张的向远处眺望寻找对方的身影。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突然极近的地方传来耳语,展沿捂住耳朵连退几步。 面目不清的男人倏忽现身于岸边,撩开头发露出光裸的上半身,懒洋洋对展沿说,“少年,性命这种东西可是非常珍贵啊。你要是不想要可以送给我,何必糟践。” 展沿对眼前的男人印象深刻,前不久肆师老头带自己去焦渊见的就是这叫子舟的人。明明姿态慵懒孱弱,但眼风锐利异常,说出的话更是让人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子舟你为什么在这么吓人的地方。”惊魂未定的满果小心翼翼的问。 子舟不屑的轻哼道,“果真是凡夫俗子,如你所见,洗澡。倒是你们,不要命的找来是要跟我一起赤身裸体的水中嬉戏么。那未尝不可,若是求我的话……” 展沿一向眼尖,瞥见子舟从颈间往下延伸的浅红色鳞纹。他察觉水中有古怪,偷偷摸摸绕开子舟想探一探。不料子舟早已察觉,转身迅速抓住展沿的手腕。 “少年,这龙潭千万年水深,掉进来我可没闲心捞你,劝你不碰为妙。” 未及展沿挣开,子舟转而似笑非笑的低声说,“少年,你担忧的事必将发生,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在你手里。第一场风暴正悄然接近,刚建立起的维系或许将被吹散,但就此屈服是最有益的选择也未可知。我若是你……” 满果见展沿脸色不对忙打断说,“哑巴我们快走,他的话不能听。” 子舟不依不饶的拉近展沿的领子,“难得遇见让我中意的命格所以我要把话说完,眼前的安逸只是假象,对于自身的无知必将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好自为之。” 说罢猛然将展沿和满果往后推,“看在老头的份上送你们一程,快滚。” 地面应声扭转,□□处的陡峭山壁凭空出现。两人落入山中等候多时的气室,迅速上升。 见展沿和满果安全返回,子舟强装的云淡风轻垮的干净,鲜红的鳞纹快速爬满他整个脸。 “真是羡慕无知者可恶的无知,老头又欠我一个大人情。”自言自语中他再次潜入水面以下。平静即刻被打破,岸沿上钻出虬曲的尖刺,潭水翻滚沸腾,灼热的蒸汽形成一片浓雾转瞬间将周遭覆盖。 上下颠簸翻转的过猛,展沿和满果着地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分清眼前是哪儿。蚌床就在头顶不远处,再爬上两道坡就是。好在这一趟并非一无所获,展沿得意的朝满果晃晃捡回来的五彩大鳞片。 原本闷闷不乐的满果兴奋的嚷嚷道,“龙鳞!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真厉害!”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展沿把龙鳞挂在满果腰间靠近肚脐的地方,心想这么补补钙满果说不定真能长个儿。 满果难得扭捏的说,“哑巴这样真的好吗,宝贝跟人是讲缘分的,你把缘分用光以后再也找不到宝贝怎么办。” 展沿悠哉的哼着小曲儿,毫不在意的帮满果系好腰带。既然子舟说“你想要的已经在身边”,那展沿自然乐意把多出来的好宝贝跟朋友分享。 “虽然子舟是个很厉害的巫卜,但他从小到大说过那么多预言,说到现在肯定已经不准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说我永远长不大,长不出头发,你看他错了吧。什么风暴厄运的,他那些吓人的话也就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满果一心安慰展沿,但展沿对巫卜子舟语所测预言十之准九早有耳闻。“对于自身的无知将招来厄运”,这句话眼下展沿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秘密自己还能不知道,除非是屁股上的痣耳朵后面的毛。 现在外面正值伏天但九凰山肚子里凉爽怡人,展沿和满果就着坡道边的小溪水洗掉身上的疲乏。远处巫女们正学习祭祀舞,一阵一阵鼓点时紧时缓,和着摇铃的吟唱婉转动听。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动不停,分不清源头在上还是在下,分外神奇。 展沿把脸在水里冰了一会儿,舒服的长叹口气。 “哑巴我跟你说件好玩的事,”满果吊在展沿胳膊上荡来荡去,“我听说狐狸脸和女金刚比试时突然像中邪一样,该使的招都不会使了,出了大洋相。这还不止,比试完他也没恢复过来……” 听着满果的唠叨展沿拧干袖子擦擦脸,心里爽快无比,没有察觉所谓的“中邪”全是自己惹的。刚抬起头后脑勺被飞来的一只鞋砸个正着,作为“哑巴”展沿不好爆粗,气恼的跺脚反而溅了自己满身水。 “咦?”满果从溪水里捡起条腰带,不大一会儿又从上游漂下来件蓝色的衣服。展沿对满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猫腰悄悄向上游接近。 离的越近噪杂的人声越盛,一片葱郁的竹林后面五六个蓝衫的学生围着不知什么东西不停窃笑。 展沿以为有稀罕玩意儿,脖子伸的老长却什么也没瞧见。揉着脑袋兴趣缺缺的看了半晌,手里提了一路的靴子不断往下淌水。展沿对满果使了个眼色,瞄准一个家伙的后脑勺正准备把靴子扔回去,“等等,你看。”满果突然拽住展沿。 被扒光的“狐狸脸”□□在人堆里被来回推搡。狐狸脸的视线跟展沿对个正着,屈辱的扭开脸,一声不吭。 打架欺负人展沿不是第一次见,但欺负的这么“彻底”展沿头回遇到。 原本与狐狸脸形影不离的“同伴”现在却冷面相向,不断挑衅说,“……若不是看你厉害,谁愿意做你的随从。整日嚣张跋扈对人口出恶言现在终于遭报应了。专门找的有水的地方,你不是跟水最亲么,倒是叫它保护你,叫它帮你揍我们啊哈哈哈……” “你们这群蠢货,等我恢复饶不了……唔!”狐狸脸反驳的话没说完被人按进水里。 “哇——可怜。”满果捋直头发挡住眼睛小声说。 展沿对狐狸脸的不喜欢有五六分,对落井下石的家伙们的厌恶却有七八分。抡圆胳膊将手里的湿靴子狠狠砸向按住狐狸脸的家伙,“哎呦!”靴子像个炮弹一样应声溅起大片水花。 “快跑呀!”沉不住气的满果大叫着把展沿和自己暴露的干脆,展沿捂住满果的嘴慌不择路的往下游跑。狐狸脸逮到机会挣脱出来紧紧跟在展沿他们后面。 身后追兵穷追不舍,展沿扛着满果跑的满头大汗。小胖子却趴展沿肩膀上悠哉的和后面的狐狸脸聊起了天,“你不穿衣服羞不羞啊,不过你真白,比姑娘还白。” “你别乱瞧,我……这是天生的。” 两人的话让认真逃命的展沿憋笑憋的两腿发软,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瞄后展沿“咣当”撞树,捂住脑门疼的满地打滚。一边觉得疼一边又想笑,那个狐狸脸是真白,瓷白。 “你想笑就笑,反正我欠你人情。”被展沿绊倒的狐狸脸狼狈的爬起来。往日嚣张的火苗全萎了,脸上透着股破罐破摔的凶狠。 展沿当即捂住嘴,“哼哼哼”乐的全身哆嗦。这时展沿脑袋后面突然传出姚木果的声音,“不年不节脱这么光就是献祭老天也不收。一个男的,输给我打击就那么大么。” 姚木果难得穿长裙,外八字的走姿却十足爷们儿气势。她不屑的瞥了一眼光溜溜慌张躲藏的狐狸脸,把展沿拉起来。 狐狸脸不说明缘由只顾气哼哼的瞪着姚木果,捂住关键部位嘴唇几乎咬出血。 见场面尴尬满果叫着“姐姐,姐姐,姐姐……”像个小苍蝇一样围姚木果转了好几圈。“后面有坏蛋追我们,姐姐快帮我们打坏蛋。” 心花怒放的姚木果豪爽的抄起满果半空中颠了两颠,极温柔的说,“没问题,你等着。”说话间迎头朝追兵杀过去。 己熔川将几封信封好交给飞兼,“传信给各部将领前务必先打探口实,留意反叛者但不可轻举妄动,告诉值得信赖的弟兄不出月余我一定能顺利回营。” “属下明白。”飞兼接过信后却没有立即动身,神色犹疑。 “有什么话直说。”己熔川站起来活动筋骨,不小心把椅子撞的粉碎,放松下来他的手总会忽大忽小。 “……飞兼认为哑巴不可信任,趁现在还来得及主人最好斩断与他的联系以永绝后患。如果您不愿动手的话我……” “既然这么说,你知道多少。”己熔川不动声色的问。 飞兼低目垂首恭恭敬敬的答道,“知道属下该知道的。” 沉默许久后己熔川长舒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要泄露给任何人,特别是燃。” 未及飞兼回答门外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细微的晃动延绵不断。 己熔川推开门看见长夜木树根处烟尘飞扬,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忽然神色微变从门口跃下朝长夜木奔去。 尘土散开后一个人抱着歪斜的树根慌乱的大声呼救,那人正是展沿。 作者有话要说:  快跟我说话,快搭理我(╯‵□′)╯︵┻━┻ ☆、长夜木 原本展沿正乐哉的看热闹,以为姚木果把那群穷追不舍欺负人的家伙打趴下后大家手拉手和好这事就算完了。可坏就坏在混战中哪个不长眼的扯掉了姚木果脚上的铃铛,姚木果一个出腿没收住,横扫一大片,气势惊人。 展沿稀里糊涂被股冲击弹射出来,一路上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被长夜木悬垂的根系挂住这才停下。 真倒霉。展沿沮丧的倒吊着,浑身咔嚓咔嚓疼。 “真倒霉,安分守己走路我招惹谁了。”满头红发的家伙从展沿跟前晃过。他的腰被缠住,看起来比展沿好受很多。 展沿不顾狼狈热情的对处境相同的人挥挥手。红头发的的巫舟,测试的时候展沿记住了这个面相温和彬彬有礼的家伙。 “手给我。”巫舟伸手努力拉了几次都拉不住展沿,这时长夜木突然发起脾气,缠紧巫舟和展沿不停上下甩动。周身剧烈晃动尘土飞扬,颠簸中展沿哇哇乱叫,非但不害怕还倍感刺激。 长夜木发颠月月都有,但这回颠的格外厉害。树梯上来往的学生抱住栏杆一动不敢动,在长夜木顶端树冠上教课的敢为刚对学生演示完如何隔空点火,眨眼功夫被扔的老高。 己熔川赶到的时候树根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包括姚木果和狐狸脸。长夜木张狂舞动粗韧的根系,任何讨好一概拒绝,想上前帮忙的人都被抽的无法接近。 “……再晃下去肯定会出事。” “这树不喜欢人靠近它下面的根,得赶快把那两人弄下来。” “不行,这已经是根最少的地方,没法再往前走。高阶的前辈们还在上面,这下难办了……” 人们纷纷议论中,急于弥补过失的姚木果正要往前挤被狐狸脸拦住。 “别去,现在你控制不住力道会把整棵树毁了。” “我……” 在姚木果急的满脸通红却无计可施时,己熔川离开人群绕到长夜木另一侧。根系从上方窥伺着突然抽向他的脸,己熔川微侧过身牢牢抓住,两方角力互不相让。 见相持不下己熔川腾出另一只手用力一扭,树根脆生生被折断。接连折断五根后长夜木疼的直打卷,不敢再贸然靠近己熔川。 找到展沿时己熔川发觉自己低估这家伙了。上下翻腾的展沿根本没有惧怕的样子,反倒一脸享受。 展沿正玩的带劲,根系突然像受到惊吓一样哆哆嗦嗦松开他。展沿情急中捞住巫舟的脚,这才看见底下的己熔川,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不知道看多久了。 “跳下来,我接着你。”己熔川皱着眉对展沿说。 展沿虽然心里痒痒,仍是一本正经严肃的拒绝了己熔川。自己眼下满身擦伤,不想离己熔川太近给他平添伤口。 一直旁观的巫舟这时有意无意晃了晃腿,展沿毫无防备跟着巫舟的鞋一块被蹬下来,躲闪不及被己熔川接个正着。展沿慌慌张张的挣开己熔川,没站稳就地打了个滚后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 己熔川往前走一步,展沿就往后退一步。己熔川停下脚步,展沿却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哎呀,逃的这么快。”轻松脱身的巫舟脚步无声的走到己熔川身侧,对着展沿的背影有些遗憾的说。 明明可以轻易脱身却拖到现在,带着虚假笑容的双眼随时在窥探审视。己熔川自始至终都认为巫舟疑点重重。冷冷瞥了巫舟一眼,不做理会的快步离开。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巫舟无奈的摸着脸,“难为我了,装好人总也装不像。”虽然时间短暂,但巫舟已经注意到展沿和己熔川接触瞬间两人的奇异变化。 “真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是这种关系,这样方便的‘朋友’我也想要。” 虽是场小风波,却在不同人心里扎下了不同的根。 长夜木平息后展沿、姚木果和狐狸脸被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叫去训斥了一番,事后被罚给长夜木修剪枝干。回来的路上姚木果和狐狸脸不停相互埋怨。 狐狸脸酸溜溜的对姚木果说,“跟我一起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卷铺盖了,而我,今后一定会记住今天的耻辱变得更强……” “我看你的面相以后不会有多厉害。”姚木果一边掏耳朵一边干脆的否定狐狸脸。 展沿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浑身疼的走两步就要喘一喘。面上装着云淡风轻,心里早就哭爹喊娘了。恨不得两眼一闭直接滚回住的地方。 “区区一个巫女,你倒说说什么是我熊森战胜不了的厉害。”狐狸脸不服气的问姚木果。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这儿肯定是言灵师。” “言灵师的确是……可是反噬一旦超出肉体承受能力就不能再用了,对自己对别人的危害太多又不容易控制,哪里比得了我跟我的水这样不竭的维系。” “不,我说的言灵师不是那一种。有种言灵师从不恶言攻击他人,说的都是美好的祈愿,拥有难以比拟的强大力量。在我从小生长的地方一直有这样的传说,每隔百年就会出现一个毫无污浊之气的言灵师,他是丰饶与富足的征兆,满足人们向往幸福的所有愿景。” 展沿不知不觉中听的着迷,但姚木果的话却被狐狸脸打断。 “那只不过是传说,根本不合自然平衡的法则。有施予就会索求回报,说不定代价是所有人充当他的绊。言灵师就是言灵师,想要强大就永远与厄运相伴,谁也改变不了。” 展沿对狐狸脸的讨厌瞬间上涨到十二分,猛扑上前跟狐狸脸扭打成一团。狐狸脸虽说满头雾水但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哑巴你是条疯狗吗,怎么了突然。” 听见狐狸脸这么说展沿真的狠狠咬了他一口。姚木果一时间谁也拉不开。 等两人都打不动了,展沿强忍满身的疼大摇大摆的离开。较劲的走了半晌,终于远远甩开姚木果和狐狸脸后展沿再也扛不住,坐地上呼哧乱喘。 “厄运相伴,你才厄运相伴。即便有厄运也不碍事,我运气一向好,两两抵消绝对不给谁添麻烦。” 嘀嘀咕咕中忽然有人对展沿说,“抬头。” 展沿疑惑的仰起脸,“哗哗啦啦”红亮亮的小果子从他眼前掉下来,掉了满台阶,滚的哪儿都是。展沿双眼一下被点亮,大捧的果子塞进嘴里一口吃了好几个。 “甜不甜。”等候多时的己熔川靠在路边的树上问展沿。 展沿眯起眼睛盯着己熔川连连点头,一张嘴甜丝丝的果汁就往外冒。 “慢点吃,这棵树上的全是你的。”己熔川说着抬手再次摇动沉甸甸坠满果实的枝头。 甜蜜芬芳的汁水唇齿间炸裂的短暂时刻,展沿将所有的担忧扔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 ☆、时与 一晚上展沿在地上睡的极不老实,敞着肚皮像司南一样换了好几个方向。美梦里他在漫天繁星下的开阔草地上颠啊颠的疯跑,雨后的泥土沁人心脾,香喷喷的星星哗哗啦啦往下掉,展沿一个猛扑抱住最大的一颗星张嘴就啃…… 啃着啃着展沿醒了,发现已经是早上,而自己正紧紧搂着己熔川的胳膊,胳膊上赫然一个大牙印。 展沿蓦地红了脸。小心翼翼擦掉上面的口水,拉低己熔川的袖子盖住牙印,心虚又带着点如愿以偿。他抬头偷摸瞄了己熔川一眼,却吓得立刻翻身下床。 这谁?!头发、衣服、气味都是胖云没错,但模样差太远。 展沿跪在床沿上茫然四顾,刚睡醒的脑袋炸成朵蘑菇云。他凑到对方脸上比了个圆,忽然间恍然大悟。胖云的脸经一番斧削刀刻后肯定就是这模样,即便闭着双眼,眉宇间凛然之气彰显无疑。 “可惜了。”展沿颇遗憾的小声说,他独特的审美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己熔川眼球微颤,听个正着。 这时房门猛然被推开,满果大喊着,“起床了起床了,干活啦。”旁若无人的长驱直入。 展沿慌忙坐到己熔川身上甩开袖子,虚张声势的做了一番遮挡。变回“胖云”的己熔川故意撩起展沿的大袖子,衣冠不整的揽上展沿的腰,让满果看的一清二楚。 满果像见鬼一样扔了手里的扫把和大长剪,满含泪光的捂住脸夺门而出。 “我要回家,这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破廉耻啊啊啊啊……” 因为昨日“打群架”造成骚动,展沿几人被罚给长夜木修剪枝干。旁逸斜出的枯枝败叶都要收拾干净,检查合格才能重新上课。 展沿不怕高所以爬到长夜木的上端从上往下剪,姚木果和狐狸脸从下往上剪。虽然从早上开始满果一直气鼓鼓的不搭理展沿,但依然跟在展沿后面帮忙。 没发现早晨满果看见了什么,展沿还以为满果在为被姚木果掀起的歪风吹走的头发而生气。展沿寻思改天从那堆瓶瓶罐罐里逐个试一遍,再帮满果弄出点头发来。 这会儿外面天刚亮,正值九凰山大口换气的时刻。展沿站在树冠上跟着山顶一张一合的节奏做了一番广播体操,随后抄起长剪灵巧的在枝干间穿梭往来。 灵修、旋怀、宵长等殿阁这会儿都悄寂无声。展沿双腿交叉倒吊在粗壮的树枝上,晃荡着剪掉顶端的杂枝,没有察觉旋怀殿顶悄然洞开一扇小窗。 休息的间隙展沿听见一声轻笑,旋怀殿窗前露出时与的脸。时与手持蒲扇轻轻扇风,脸色比几天前又苍白几分,明明看的一脸兴味却故作不屑的对展沿说,“你是猴子么。” 展沿倒着爬向时与,开口前警惕的先往窗户里面瞧。 “放心,那个凶巴巴的家伙还没醒。”时与瞥见展沿满头的汗珠子,说话间有意无意给展沿扇着风。 展沿舒服的眯起眼睛,贼兮兮的把另一边的脸也凑过去。 时与轻轻缓缓的扇了一会儿,忽然翻手用扇柄快速敲了展沿的脑门。倚着窗框说,“老子不干了。歇够了赶快继续干你的活儿去。”说着神色异样的关上窗户。 展沿不免觉得遗憾,没挪两步听见窗户后面传出剧烈的咳嗽声,侍女慌慌张张说,“时与大人您怎么又出来了,清早天凉,要是被……”展沿叹口气爬回原处,骑到树枝上,盯着那扇窗户又看了一会儿。 “你到底是谁。”不知何时接近的巫舟在展沿身后突然出声。 展沿转身长剪“咔嚓”合拢减掉巫舟一大撮红头发,跳到靠近树干的地方。看见巫舟的头发被自己剪的半秃,展沿歉疚的连连作揖。巫舟一点没有不高兴,仍是笑容满面。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都怨我唐突。我只是惊讶你连旋怀殿里的人都认识,我听说那里住着来休养的王族。没想到你人脉如此广,帮我引荐一下如何。” 展沿摆摆手,绕到树干对侧继续干活。满果正从下面爬上来,忸怩的到跟前对展沿说,“我们和好吧,我知道不怨你。”展沿揉揉满果的脑袋比划说:用不着伤心,改天给你弄出一头黑亮结实的头发。 “不是头发的事。”满果小声嘀咕,抬眼看见展沿身后的巫舟后紧张的躲藏起来,悄悄对展沿说,“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巫舟装作没听见满果的话,抽走展沿身后背的大剪刀利索的给自己削了个板寸。“既然不乐意我就不打扰了,回见。”说着把剪刀扔给展沿,从枝头纵身跃下。 满果伸长脑袋往下看,“哇他这么跳下去就一次到底了。胆子真大。” 展沿不以为意的轻哼一声,单手抓着最细的树枝荡出个大圆。成功俘获满果的崇敬心后又带劲的荡了好几圈,结果没收住力气鞋子甩飞一只。 下面应声传来狐狸脸抓狂的咆哮,“欺人太甚,岂有此理,谁的臭鞋!哑巴我跟你不共戴天,你给我等着,我这就上去!” 傍晚展沿他们顺着人流从长夜木上下来时狐狸脸还在抱怨,“这些天简直倒霉透顶。我得求个护身符帮我度过难关。”跟展沿打过架后狐狸脸两只眼肿成条缝,一整天都没消,看人费劲的很,被展沿好一顿欺负。 展沿跟在后面用袖子掩住嘴嘿嘿直乐。狐狸脸憋气憋的脸蛋白里透黑,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抓住展沿的衣领子,“小人得志你笑什么笑,我……”话说一半突然捏起展沿的脸,“不对,昨天我在你脸上揍的伤呢。你用什么药治好的,交出来。” 展沿心虚的躲开狐狸脸紧盯不放的视线,几乎把这事忘了。昨天拼命跟己熔川保持距离谁知到晚上破了功。展沿一直没有想明白,知道会承担伤痛,己熔川却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 “白狐狸别挡路。”满果挤开狐狸脸给展沿使了个眼色,跑到前面搂住姚木果的胳膊,“果姐你怎么不说话,不开心吗?” “我没事。”姚木果不自在的拢拢满头的小辫子。 “她在害怕,过两天要补办求雨仪式。也难怪,巫女求不来雨只有回家走人的份。”狐狸脸难得占上风,趾高气昂的从姚木果身边经过。 不招人喜欢的家伙们有个共性,就是不会突然变得招人喜欢。这点从狐狸脸身上表露无疑。 “果姐你别伤心,回头我替你欺负他。”满果拍拍胸脯对姚木果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都是果字辈的我会帮助你的……” 若不是狐狸脸那么说展沿也没往深处想,早晨在长夜木顶上活动筋骨时,随着九凰山张口换气展沿看见外面来来往往不少人。原来是忙活这事。 每年炎国国家收入四分之一用作储备,剩余部分单是祭祀开销就要用去十分之一,可见全国上下对祭祀与巫神力量的重视。 求雨仪式虽说重要,但展沿眼下却在惦记旁的事,这事展沿琢磨的时间不算短,今早看见时与那一刻展沿终于下了决心。 入夜后,趁己熔川呼吸逐渐变得沉缓展沿悄悄离开房间。爬上长夜木熟门熟路的再次来到旋怀殿。潜入大厅路过上次关他的兽笼时,展沿仍心有余悸。 循着记忆里侍女每次出来的方位展沿摸索到住人的里间。桌上的小灯忽明忽暗,侍女趴在灯前睡着了。画有凤凰牡丹的屏风后,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展沿挠挠头重新回到走廊里,猫腰小心翼翼溜着墙边寻找白天看见时与时那扇窗户。快到尽头还是什么人也没瞧见。正当展沿垂头丧气准备原路返回时,刚一转身听见谁在哼歌。 借歌声引路,展沿往前走发现拐弯处另有一截走廊。捧着酒壶的时与正撩起衣摆晃晃悠悠往窗户上爬,察觉到有人来他迷迷糊糊的回头,一只脚踩空上身危险的向外倾倒。 大惊之下展沿三两步冲到时与跟前拉住时与的腰带把他拽回来。 时与拍开展沿的手调侃着说,“坏了我的好事,你要怎么赔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话!跟我玩! ☆、果子 展沿心说掉下去反倒是好事了?他黑亮的眼睛狡黠的眨巴两下,抢下时与的酒壶,“我……可以给你变个戏法。”说着伸手从窗外捞了一把空气塞进袖子里,晃荡着挡住酒瓶。 “你神神叨叨的要干……”时与不耐烦的要抢回酒瓶。 “马上就好,你再等等。”展沿窘迫的躲闪。又过一会儿后故作神秘的把酒壶重新递给时与,“你尝尝看,味道肯……大概不错。” “这是我见过最蹩脚的戏法。”时与嫌弃的凑上去嗅了嗅,仰脸喝下一大口。见展沿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时与故意皱着脸砸了砸嘴。 “好甜。” “是吧是吧。”展沿连连点头,“这是昨天胖云找到的,整棵树上全是这种像玛瑙一样红亮的小果子,非常好吃。” 果子是普通的果子,但展沿拿来前在房间桌子下面的宝贝木匣里泡过。 时与索性从酒壶里把展沿放进去的果子捞出来,嚼了嚼觉得除了果香之外还有股神清气爽的滋味。不忘问展沿,“胖云是谁?” 展沿不回答,一个劲的傻乐。 “猥琐至极。”时与拉着展沿靠墙根坐下,一口又一口的接着喝酒。“什么姑娘能叫胖云,肯定是个丑八怪。” 展沿颇骄傲的说,“才不是姑娘。胖云像宝物一样神奇,从头到脚都是一般人体会不出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微醺的时与仰脸笑了一会儿,“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喜欢,像你这样光明正大又浑然不觉的是头一回。你小子真有趣。闲话不多说,大费周章的让我高兴想要什么回报,说来听听看。” 原本乐哉哉的展沿忽然往后挪了一大截,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时与。转而眼睛溜溜一转,煞有介事的思考一番后说,“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先攒着吧。等你病好了再告诉你。” 时与噙着酒壶嘴儿嘟囔一句,“那你怕是等不到了。” 展沿没有吭声,偷摸撩开时与的袖口。瘦是在意料之中,但胳膊上的伤痕比展沿想象的多。 “干什么,老子不卖身。”时与收回胳膊遮挡严实。忽然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与其说你对我本身有兴趣不如说对作为绊的我有兴趣,对不对。” “啧啧,可惜了。”展沿刻意摇头卖了个关子。 “什么可惜。”时与颇为意外,毫无察觉眼下的交谈情形变成自己被展沿牵着鼻子走。 “其实没那么复杂。我的确想顺带问你如何切断言灵师与绊的维系,但最主要的是……” “不可能。”展沿话没说完时与突然打断他。“除非两人之中谁死了。在此之前言灵师每次诅咒所遭受的反噬都会直接作用到绊的身上。这是血脉造就的不可破的羁绊,从产生那一刻起将束缚两人一生,除了死亡,除了死亡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切断。” 展沿很快察觉到异样的地方,“仅限于诅咒的反噬?”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时与忽然站起来烦躁的看向窗外。“讽刺的是近来有传言说关外一群不断壮大的言灵师正大批的制造‘绊’,无节制的摧残他们奴役他们,以此毫无约束的长久使用言灵。太过可耻。” “你呢。” “什么。” “你怎么知道会成为谁的绊,是身上有标记还是……”展沿盘腿坐在地上摸着下巴认真思索。 时与低头长久注视展沿,“像你这样寻根究底的人我还从未见过……”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5节 展沿抬头眼巴巴的等着时与往下讲。被这么看着时与动起了坏心眼,“今天不告诉你。想知道的话明天再来。” 就在展沿和时与交谈的时候,走廊另一头的一扇门推开条小缝。 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长夜木隐约的光正好把展沿看清楚。“就是他?”己燃泽问身后隐匿于黑影中的飞兼。 “是。” “难怪我设下的结界对他没用。看起来胆小怕事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竟敢觊觎我己族人的血肉。”己燃泽见窗前时与说话间不断轻笑毫无防备之色,心中产生几分疑惑。 “主人尚未表明态度,但属下认为长此以往必成隐患。一旦成为敌人的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己燃泽轻合上门,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即便再信任己熔川也不会轻易带人回营,动身前这小子必有动作。是狐狸早晚露出尾巴,究竟是误打误撞的野路子还是身后另有主谋很快便可见分晓。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我都不会轻易饶他。” “大人所言极是。”低眉垂首的飞兼心头掠过寒意,己燃泽口中己熔川显然成了诱饵。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为着己熔川的安危,他顶着背叛主人的罪名甘愿赌这一把。 接下来的几日,展沿白天和满果他们修剪长夜木晚上去找时与。把从时与那儿获得的有关绊和言灵师的知识认认真真整理到本子上。 正常情况下绊只能承担言灵师由于诅咒所造成的反噬,己熔川和展沿的关系明显不止如此。更为特别的是己熔川的身体恢复力远超众人,就展沿所见还可以变幻形态。 展沿趁己熔川不在缩桌子下面专心写写画画,把装宝贝的木匣塞到墙壁缝里用带着植物根系的土盖住,任谁大眼一扫都只瞧见朵生动活泼的小野花,不会觉得下面藏了东西。 他寻思想办法换个房门,这些天在外总觉得有人暗中窥视,还有突然热情起来的巫舟,一有机会就寸步不离的粘着自己。 “我明明不是小肥羊,为毛身边跟了不少大尾巴狼。” 藏好东西后展沿忍不住抱怨两句,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展沿一听就知道是谁,奇怪满果这些天怎么如此有礼貌,进门前总是千呼万唤的反复确认,这回也是。 “我进来了,准备好了吗,我这就进来了……” 展沿猛的把门拉开,双手抱臂挑眉看着鬼机灵的满果。没想到满果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姚木果和巫舟。 作者有话要说:  (╯‵□′)╯︵┻━┻ ☆、雩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展沿把人请进屋,唯独挡住巫舟。但巫舟左躲右闪硬是挤进门里。满果帮着展沿把巫舟往外推,边推边说,“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巫舟说着走到门口。展沿刚松口气,巫舟转身快步窜回房间,一屁股坐床沿上翘起了二郎腿。四处打量着说,“地方不错啊。我那儿到处跑风漏气,哑巴你收留我吧。” 展沿白眼一翻,懒得继续跟巫舟扯皮。请姚木果坐下,殷勤的拿吃拿喝。 姚木果整理好裙子又捋捋头发,半晌才开口说,“绕弯子我也不会,找你帮个忙。舞师说巫女的舞能悦人后方能悦神,我想请你们看看我跳的舞跟她们比起来差在哪里。” 展沿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求雨仪式上跳舞的事。他这些天听说山外面久旱不雨,几处森林频频失火,很多人遭了灾。什么样的舞蹈能求来老天下雨展沿非常好奇,姚木果的提议展沿自然求之不得。 “哑巴的东西你别乱看。” 听见满果的声音展沿往后瞧,小心肝顿时悬在嗓子眼里。巫舟趁展沿没注意溜到墙角的木桌前,正弯腰往展沿藏了宝贝的桌子底下看。满果挤到巫舟跟前左蹦右跳,千方百计的阻挡。 “哑巴你快来,这个坏蛋……” 展沿嗖的窜过去坐到桌子上,双手往后一撑两条腿往前乱蹬。巫舟躲闪不及被踢了满身鞋印子。 “等……别踢,我看石头缝里那朵花挺好看,没别的意思。不让看就不看,有话好好说。”巫舟嘴上这么说,却厚脸皮的不肯往后退半步。 这时己熔川从外面进来,难得看见展沿气急败坏的对人发火。走过去用肩膀把巫舟挡开,“够了。” 巫舟不以为然的后退两步,突然凑近己熔川深深闻了一口,“上次就想问你,知不知道一种叫夜华的星星。坠落后长日莹白闪光,气味芳香,百年难遇。书上有入药治人的记载,若非有强韧的肉体极易造成猝死,但一旦相合就是另一番不可测的光景。我在别处见过夜华极小的碎片,你身上的气味跟那些碎片一模一样。” “是么。”己熔川淡淡的答道,把展沿惊讶中张大的嘴巴合上。 展沿面色紧张,心想巫舟肯定别有来头。当时连肆师老头都没记起星星的名字,巫舟却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几人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姚木果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步走到几人跟前手往木桌上重重一拍。 “帮不帮忙直说,都什么些乱七八糟的。麻利的,想看跳舞现在就跟我来。”姚木果上下打量巫舟一番,“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懂的不少,就你了,走。”姚木果说着抓住巫舟的衣襟往门口扯。 “别急,我的鞋。”巫舟挣不开力气极大的姚木果,不情不愿的被拖出房间。 展沿长舒口气把满果从桌子下面拽出来,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和己熔川一起随姚木果出了九凰山顶,热辣辣的太阳光下展沿很快出了一脑门子汗。展沿拉起己熔川的手护住自己的头顶,己熔川瞥了他一眼,随他折腾。 这时满果从后面紧赶慢赶的追上来,附到展沿耳朵边小声说,“照你说的都弄好了。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算数。” 展沿的大拳头跟满果的小拳头碰两下,俩人心照不宣的嘿嘿一笑各呲出一口白牙。 展沿最初醒来的地方在先巫院一侧靠近悬崖的地方,而位于山头另一侧高台上的祭坛他还没有去过。离近了看,通体朱红的祭坛边沿刻有繁复的花瓣形卷云纹,祭台中央留着木柴燃烧后的灰烬。 “哇。”到达最靠近祭坛的平台上时满果突然惊叹一声。几位巫女站在祭坛一侧,姿容姣好,细腰肥臀,丰腴可爱。她们看见姚木果后挑衅般的翩然起舞,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你们在这儿看,我一会儿就回来。”姚木果说着奔上祭坛。 相交之下舞姿优劣的确十分明显,并不是技艺的问题,而在于性情。 “难怪我果姐会吃亏,”满果说着用力啃了一口桃子。坐在树荫里的展沿撩起袖子极为风骚的甩了甩,自己被自己逗乐,笑个不停。 “对,你刚才这一甩就比她跳的好。”巫舟贼兮兮的把脑袋从展沿身后伸过来,“愉神讲究一个‘媚’,而她跳舞就像打架,过于英姿勃发。索性你打扮一番替她得了。” 不胜其烦的展沿毫不留情拍开巫舟的脸,此时他并未在意巫舟的话,却在几天后站上祭坛时彻底傻了眼。 用以求雨的盛大雩祀举行的当晚,负责祭祀琐事的肆师老头给展沿分配的活原本是点燃祭坛周围的灯笼。点灯一事实在轻松,于是在众人紧张忙碌时展沿东看西瞧乐哉哉的到处瞎逛。 正当展沿好奇的摸着祭台上一圈一圈浅浅的沟槽时,身后突然有人用扇柄敲了展沿的脑袋。 “那是血槽。”时与从祭坛北侧看台上走下来,火光掩映中气色看上去很好。 展沿围着时与左看右看总觉得哪儿不对,凑到时与跟前小声说,“你怎么胖了。” 时与翻了个白眼,故意冷笑着说,“这倒要问你了,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展沿眨巴着眼睛狡黠的说,“啊呀,我想起谁说的喝酒伤身啊,我看你是浮肿了咔咔咔咔。”说着眼疾手快的从时与手中抢过扇子,大大咧咧扇着风。突然想起件事问时与道,“你知不知道巫女她们人在哪儿。” “用力求我……”时与半扬起下巴瞥了展沿一眼。 时与话没说完展沿就作了个大揖,学着时与贴身侍女的口气说,“求求你了时与大人,你不告诉我的话,燃大人他……” “打住,难得清静一会儿。跟我走吧,刚才来时看见了。” 巫女们在高台后面临时搭起的帐子里忙乱的作仪式前的准备工作。离的老远展沿就闻到了浓烈的香草气味,身后的时与已经早一步离开。 展沿仗着自己个子不高,解开发髻弄散头发装模作样的混进帐子里去找姚木果。进去前他没瞧见,打扮好的姚木果正在帐子后面的台阶上系脚踝上的铃铛。 当展沿被叽叽喳喳的一片人声吵的头晕眼花时,一个姑娘慌慌张张的与展沿擦肩而过奔出帐外。 “你干什么去,刚才老师说今天吉时提前了。” “我的钗子不见了,我出去找找马上就回来。” 姑娘跑走没多久,人堆里漫无目的寻找的展沿突然被抓住胳膊。展沿回头看见一个穿轻纱白裙的中年女人。 “你的妆容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衣服呢。快跟我来,时间来不及了。”说着把展沿往帐子另一头带。 展沿来不及说明,稀里糊涂的被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热 随吉时的钟声响起,山顶人声尽褪,祭坛中央巨大火树熊熊燃烧。鼓师手持重槌敲击悬鼓,于群山中回响的鼓声隆隆有如雷鸣。二十位巫女身披江离辟芷跪坐于篝火前,面向南方广阔的天幕垂首吟唱。 “吉日兮辰良,表独立兮山之上;盍将把兮琼芳,奠桂酒兮椒浆;火摇落兮夜之华,五音纷兮降九凰……” 看台外围的时与放下手中寡淡无味的酒,看了一眼天色。夜空晴朗无云,今夜兴是仍不会落雨。 吟诵进入尾声时祭坛四周的灯盏渐次点燃,时与这才记起今晚点灯的是“哑巴”。他四处打量没有寻到“哑巴”的身影,倒是不远处的执火者吸引住他的视线。对方手持火把穿黑色斗篷,挺拔的身姿于一众巫者中很是引人侧目,背影跟己燃泽有几分相似。 就在时与出神远望的功夫篝火变暗,放缓的鼓点与编钟音律相合,摇铃声点缀其中。身披轻纱着红裙手握香茅的巫女鱼贯而入,在祭坛上围成半圆,求雨仪式的重头戏雩祀舞即将开始。 往祭坛上懒懒的一瞥间时与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一字排开的巫女中有位个头稍高的让他分外眼熟。那人举止怪异忸怩,在婀娜的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纵使对方用袖子挡住自己半张脸,时与还是立刻认出来,他是展沿。 “不妙了。”时与握紧手中的酒杯。 破坏祭典是大罪。 立于祭坛之上的展沿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毫无觉察。他脚步虚浮,无措的拨弄着满脑袋的香花,脸蛋子被火把映的发烫,眼前尽是晃动的火色和幢幢的人影。 来之前每个巫女都被舞师灌了酒,酒性极烈,巫女们早已练出酒量展沿却醉的彻底。他抬眼对看台上的时与哉哉的挥挥手,见时与打翻酒杯展沿嘿嘿乐个不停。 周身被烈火和香草浓烈的气味围绕,展沿觉得胸口一股异样的灼热越烧越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忍的非常难受。他扯开前襟,觉得渴。 突然间火光大亮五音齐鸣,伴随骤急的鼓点巫女发出一声响亮的呐喊甩袖起舞。残留的意识指引下展沿紧跟舞步踏起光裸的双脚,有样学样的旋转摇摆。他抬头望见漫天的星星纷纷坠落,掉在祭坛上铿然作响。 展沿从地上挺起上身,迷离的双眼跟祭坛边的执火者对个正着。朝向斗篷下己熔川真正的脸,展沿慢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使周遭所有跃动的火光黯然失色。展沿着迷的往前走想要看仔细,被身后一只手及时拽住重新返回巫女舞动的队列。 “跟着我做,别走神。”姚木果紧张的压低声音,快速嘱咐展沿。 展沿顿时清醒两分,学着姚木果的动作向夜幕缓缓扬起脸,撩起裙摆一直到大腿根,从腰间抚摸到脖颈,扭胯然后旋转再旋转…… 分不清心跳或是鼓声,己熔川紧盯因醉态微显而无比撩人的展沿,胸口腾起一股燎原的热望。 原本今晚恢复原状的己熔川简单乔装后想趁祭典人员混杂找己燃泽商量事宜,祭典开始前路经祭坛看见混在巫女里茫然四顾的展沿。己熔川一时好奇展沿要搞什么名堂,于是等在祭台外围当起了执火。 他庆幸自己等了。 魅惑上天的舞如何不使人心旌动摇,虽然这场景的出现仓促偶然,但展沿映着火光的指尖,脖颈,嘴唇,浓烈的香气和滚烫的热度,这一切使己熔川深陷其中。与展沿四目相对的瞬间己熔川不禁想。 没有什么能比无意的诱惑更为动人。 此时山顶上方突然响起滚滚的雷声,乌云迅疾的靠拢,雨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祭台四周人们一阵骚动。 雩祀正进入独舞的尾声。眼看要轮到展沿,己熔川快步离开祭台来到悬鼓前,打晕鼓师提前敲响结束的鼓点。巫女放下香茅挥洒鬯酒的刹那,大雨倾盆而至,九凰山上下响起一片欢呼。 顶着雨水从祭台退下后在姚木果的掩护下展沿躲开舞师迅速逃离巫女的队伍。 一热一冷间展沿酒醒了大半,眼前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不停晃动。他确定自己看见胖云,那张脸才是真的胖云。明明一点也不可爱,但展沿止不住心跳。 困惑的展沿在大雨中停住脚步,全身很快湿透。他透过雨幕回头出神的寻找己熔川,想再次确定无端的心悸发生的原因。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展沿的嘴,把他拖到高台后的背阴地。 展沿被黑色的外衣兜头罩住,己熔川一把揪紧展沿的头发用力亲上展沿的嘴。展沿从己熔川眼里没看到别的,只看见黑色的火,燃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天不怕地不怕的展沿在此刻感到畏惧,畏惧到想要屈服,又很快被自己的念头惊醒。 己熔川用拇指抹掉展沿眉毛上的水,展沿喘息着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己熔川愣了一下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只一句“你很快就会知道”让展沿彻夜难眠。接近清晨时展沿从梦魇中惊醒,腿间一片湿黏。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顿时烧的通红。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展沿手忙脚乱的往床边挪,这时身后的己熔川睁开了眼。 “怎么了。”己熔川拽住展沿的手腕,“天还没亮。” “我我……呃,出去散散步……”经过昨晚展沿现在更是不敢回头看己熔川的脸。 “……出去至少穿上鞋。”己熔川没有松手,“你的鞋在床这边。” 展沿心里咣当一声,硬着头皮往另一头挪。己熔川也不让,似笑非笑的看着展沿慢腾腾的动。展沿小心翼翼跨过己熔川的腿眼看到了床边,刚松口气腰突然被己熔川按住往后拖。 己熔川覆在展沿的背上用低的再也不能低的声音说,“你看起来像哪里不舒服。”说话间毫无预兆的一把握住展沿。 “唔。”展沿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说,“没有。” “那这里是……”己熔川的手越收越紧。 “不……放开。”展沿攥紧床沿,声音变了调。 展沿颤抖的声音让己熔川很难再保持从容,己熔川撩开展沿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嘘,别说话,很快就好了。”说着缓慢动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跟我说话![咬手绢] ☆、影 身体里聚集的酒气一夜未散,展沿脑袋又疼又蒙,于此同时不断堆叠的愉悦感却让他越发难以自控。展沿每往前爬动就被己熔川拖回去,惊讶,无措,疼痛,甘美,他一边拒绝一边渴求更多。 “呃……”展沿用力咬住手腕,眼角飞红,头发被汗水湿。忽然间昂起头在己熔川手中到达顶点,眼前尽是闪光。 己熔川轻笑着把展沿拉起来,猝不及防被展沿推开。展沿回头羞愤的瞪视己熔川,气喘吁吁的指着己熔川半晌说不出话。 己熔川仰躺着捂住眼睛笑了会儿,“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我不穿!”展沿在奇怪的地方执拗起来,自暴自弃的叉开腿坐在床上。 展沿浑身潮红未退,胸前一层薄汗。无意诱人但在己熔川眼里诱人的彻底。皮囊之下的展沿并非初涉人事的毛头小孩,己熔川的行动就像昨晚度过漫长酝酿期后突然降下的大雨,兜头兜脸的把展沿浇蒙了。 清楚的看出展沿心里的困惑和挣扎,己熔川感到焦躁。他起身逼近展沿,“你以为我忍了多久。从今天起我不想再顺着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以前那个温和可欺模样蠢笨的家伙,现在你眼前的我才是真的,必须让真正的我扎根到你心里。” 心爱的胖云忽然长出锋利的棱角,这让展沿束手无策。“这跟我想的不一样。” “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己熔川又近一步,依旧咄咄逼人。 “那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有愿不愿意。”说话间己熔川垂下视线,前额的头发落下来,展沿莫名感到心如雷动。 纵使改变模样的己熔川不再掩饰骨子里近于凶恶的独断,他看向展沿的双眼却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傲慢,他的真诚在展沿眼中一如往常。 展沿心想我又没说拒绝你,凶什么凶。越这么想越觉得委屈和不甘心,赌气的转了个身背对己熔川。 己熔川下巴靠在展沿肩膀上哑声说,“赶快接受我,我现在给你机会投怀送抱。有什么可别扭的,逼急我就让你无处可逃。或者说现在让你选,你跟我走,或是我永远的离开。” 展沿一把揪住己熔川的前襟慌乱的问,“去哪儿?!”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雪怪雪怪快开门,肆师老头找你呐;雪怪雪怪快开门,不然我就溜走啦;雪怪,不许对哑巴做苟且的事情,不能欺负他,我可都看着呢……” 己熔川听的腮帮子抽搐,恢复胖云的模样猛的拉开门,满果一个不防摔的五体投地。 “何必多礼。”己熔川从小胖子身上跨过去,到门外洗了洗手。 满果从地上吭哧爬起来,本想发作突然奇怪的盯着展沿感叹道,“哑巴你的脸真红。” 话没说完的己熔川出门后展沿靠在椅子背上半晌没动弹,脸上满是惊恐。满果围着展沿来回蹦跶,见展沿没什么反应猛的大叫一声,“哑巴!” 展沿胳膊一软按翻椅子直冲进桌子下面,想要马上站起来立刻撞了脑袋。 满果内疚的看着抱头乱滚的展沿,“不赖我,你想什么呢。” 展沿翻了个身后突然不动了,他看见桌子下面遮挡木匣的那朵野花没了,慌忙爬过去翻找,木匣还在但里面空空如也。 从昨晚开始一直轻飘飘的心忽的冷下来。展沿环顾整个房间,毫无闯入者留下的蛛丝马迹。想到长久以来有人暗中窥视,耐心的等待祭典当晚的可乘之机好轻巧的偷走自己的东西,展沿感到脊背发毛。 满果踮脚拿起桌上空荡荡的木匣,见展沿捂着脸双肩颤抖担心的问他,“怎么了,东西丢了?丢的什么,我去找更好的给你啊。不要伤心。” 谁知满果话音刚落展沿腆着肚子扬起脸,咔咔咔咔笑出声。笑完拉起满果在屋子里兴高采烈的蹦了好几圈,非但没失落,从头到脚透着股得意洋洋。 满果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那天让我……” 嘘!展沿警惕的制止满果,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发着光。小跑过去打开房门,故作悲伤的搂紧满果呜呜呜“哭”个不停。 眨巴眼的功夫满果懂了展沿的意思,脸上惊现观音菩萨般的慈爱面容,僵硬的“安抚”展沿道,“谁啊谁,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造了孽啊。做小偷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啊。那么重要的宝贝怎么能轻易交给旁的人……啊……我好替你伤心……” 展沿被满果逗的几乎破功,埋头哆哆嗦嗦的忍着笑,憋的好生辛苦。 此时的展沿没有料到“对手”不止一个,更没有料到这场“虚惊”是紧接着一连串急转直下事件的开端。而己熔川口中原本呼之欲出的答案,展沿日后拼了命的寻求也难以得到。 祭典后先巫院休整一日。平时乌泱泱的人们全都不见踪影,躲到犄角旮旯的僻静处刻苦钻研习得的技能。展沿游离于热烈的苦学气氛之外,带着满果给长夜木的修枝事宜做个了结。 见到提前到达的姚木果时,反倒是对方更加尴尬,看上去被昨夜的事吓的不轻。展沿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寻到就被姚木果逃走了。 酒量这事不能赖我。展沿苦笑着挠挠头。 “我果姐她怎么了。”满果边剪枝边问展沿,没留神剪错了枝被长夜木抖落到下面一层。腿短胳膊短半晌爬不上来,长剪一扔升起了闷气,展沿拉他也不起身。 展沿哑然失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门窗紧闭的旋怀殿,总觉得什么地方透着古怪。 枝头间穿梭的时候展沿时不时往长夜木下面看,隐隐期待己熔川赶快回来把没说完的话告诉自己。展沿预感己熔川说出的话将左右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展沿心中顾虑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危险正不断靠近。当他惊觉四周许久不闻人声时,已经太迟了。 像被密不透风的玻璃罩住,展沿敲打四面无形的墙壁无处可退。面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三个黑影早已被淡忘,眼下正面无表情的注视他。 “你忘了我们说的话。违抗必须要付出代价。” 对方人多势众要动真格,展沿见势不妙忙说,“不不,有话好好商量,我没有忘记你们的话,只是一直没有收集到足够重要的消息。你瞧,肆师老头手里的酒壶是王的赏赐,他宝贝的很,用来威胁肯定有用。还有己燃泽就在上面的旋怀殿里,那人可恶至极,你们可以教训教训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展沿心中大念阿弥陀佛。 “你说的我们早已知道。看来你还是不老实,为何唯独不说最重要的己熔川。” “我……”展沿一时梗住,虽朝夕相处但他现在并不知道己熔川是己熔川。 “那就没办法了。”黑影话音刚落展沿立即被掀翻,五脏六腑摔的生疼。刚爬起来对方又是凶狠的一脚,展沿疼的话也说不出,趴在地上直哆嗦。 “不能对我们使用言灵你整个人便一无是处。不要以为惩戒已经结束了,这才开始。”黑影抓紧展沿的头发,“我们猜想你不听话的原因是交了新朋友所以忘了自己的任务,忘了命是谁的,忘了自己从哪儿来。既然如此若是你重新变成独自一人……” “你们要干什么。”展沿脊背上泛起一阵恶寒。 “只是做我们本分之内的事,你看……”黑影说着往蚌床的入口处一指,己熔川正从那儿朝长夜木走过来。 “不要!别过来!”展沿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大声朝外喊,转瞬间被剩下两个黑影人死死按住。 “别白费力气,外面的人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接下来你可要看仔细了……” 展沿只瞧见黑影指间一道白光迅疾的刺向己熔川。己熔川毫无防备,捂住胸口虚晃两下栽倒,浸在血泊里抽搐着向远处爬动。 满目血红的展沿疯狂嘶叫后已然失声,只感到周身撕心裂肺的绝望。“不……我不相信……”展沿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 “所以说你要感谢我们再次赐予你的机会。”黑影说着打了个响指,己熔川消失不见。 “是假的……”展沿怔愣的瘫坐在地上。 “如果再不按上面吩咐的做,你看见的就将变成无法更改的真实。” “我会做,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动他,其余的人谁都不要动。”展沿抱住黑影的腿苦苦哀求。 “你若早这么听话,我们也不用这番大费周章……唔!”黑影说话间浑身僵住。 展沿散乱着头发缓缓扬起脸,手中发簪直抵黑影的大腿根,眼中尽是狠戾之色。“如果动他,就跟你们同归于尽,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 ☆、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力量相较后淘汰弱者的法则。然而捕食者极易错估自己的位置,自大的以为自己是最后那只黄雀但事实上却是最为可悲的螳螂。 当三个黑影离开展沿,连日来追踪多时的飞兼紧紧跟上。飞兼一直在等待对方志得意满后放松警觉的这个瞬间。他追踪中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将黑影逼至早已设下的陷阱——涂有使人麻痹毒物的茂密树丛。 言灵师强大却也脆弱。这是飞兼习武第一课便记下的至理。一旦拔除产生话语的舌,言灵师与常人无异。 三人中毒后顷刻晕厥不醒,飞兼暗中观望多时后将三人绑做一团。单手抓起扛上肩膀,行动毫不拖泥带水,快步前往与己燃泽的约定处。 大雨连降三日。翻滚的浓云中雷鸣不息,到深夜越发震耳欲聋。 自从几天前己熔川被肆师老头叫走就没有再回来,展沿鼓足勇气去找,连老头一并不见踪迹。 距离答应黑影做个本分的探子窃取机密已过两日,今晚就是交付情报的日子。此刻时间已过夜半,九凰山外的风雨声却让展沿愈发清醒。他咬咬牙将空白的纸塞进信封,依照黑影交代的在封口处抹上一道红色横纹作为标记。 做完这一切后展沿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仰脸数了一会儿山洞顶上渗下来的雨痕。祭典那晚酒后淋雨加上前日的惊吓,眼下展沿头上像缀着铅坠,晃晃荡荡的疼。 直到今天展沿才想明白,以前的哑巴背后的主使就是时与口中游离于王权之外的“黑言灵师”。无数偶然中包含着早已蠢动的必然性,没有察觉,便是自己的错。 处于被监视中的哑巴为不引人注意甚至甘心忍受小角色的欺侮,不单是为保全自己同时也是保全他人。对于现在的展沿,即便想与他人保持距离也为时已晚。 他并不想以身犯险再次无足轻重的英年早逝,然而不因自己牵涉无辜的人是他做人的底线。尤其是胖云。 这么想着展沿用力拍打脸颊猛然起身,抓起桌上蜡封的信塞进袖口,气势汹汹的推开门。没有看见门外房檐下的满果盖着芭蕉叶睡的正香。 出了九凰山展沿放眼望去满目风雨,成片的绿树摇曳成海,远处先巫院正殿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剪影。耳边雨声轰鸣但展沿感到极静,静的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雨幕中窥视他。 展沿放缓脚步,到达先巫院东南角的围墙下后迟迟不见黑影人出现。他身披雨蓑与斗笠但挡不住被大雨浇的透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攥紧袖子里的信不安的四处张望。 来了! 展沿听到细微响动后摸向腰间的匕首猛然回头,积水的院庭空寂无人。雨水混着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展沿用袖子擦干净脸无意间抬头,惊的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墙头蹲着一个人,漆黑不见底的双眼冷冷注视展沿。是己熔川。 展沿心头一热,“你怎么跟来了?不对,你快走!” 己熔川扔掉湿透的斗篷从围墙跃下,“走去哪儿,”他俯身到展沿耳边哑声说,“走进你夜以继日精细布下的陷阱里吗?” “我不跟你说笑,你快走,不然……”展沿边说边焦急的推搡己熔川,碰掉的斗笠在雨水里滚了很远。 “不然什么。”己熔川握住展沿的手快速从展沿袖子里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低头看了一眼后脸色又沉几分。“原来是怕我坏你的事。” “还给我,这与你无关。” “再说一遍。” “与你无关!”被逼急的展沿用力朝己熔川吼道。 己熔川忽然攥紧展沿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只这一下撞的展沿头晕眼花。 “他们说的我不信,所以今晚我亲自来。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己熔川遭受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背叛。是我愚蠢,竟然想带走你,带走一个敌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己熔川的额头温存的紧贴展沿滚烫的前额,握住展沿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 发不出声音的展沿一动不动的紧盯己熔川,他感到己熔川正飞快的远离自己却没有力量阻止。随着视线变的越来越模糊,展沿逐渐失去意识。 很久以后的展沿才明白,危机总喜欢隐藏在充当假象的平静之下。安逸,平和,容忍,这些温吞的自在是让人丧失戒备的□□。 昏昏沉沉中展沿被关进笼子,不久后又在激烈的争吵中被粗鲁的拖出来。他嘴巴里塞满布,那气味让他舌头麻痹。 “起来!” 脸颊被用力拍打,展沿吃力的睁开眼睛。刚才没有出现的黑影人就在身侧,已然成为三具冰冷的尸骸。展沿猛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这下自己坐实了是个出卖情报的奸细,纵使有口也难以辩解。 展沿挣扎着四处寻找己熔川。己燃泽抬脚用力踩住展沿的胸口,“跟一般的杂碎不一样,你知道下本钱,放长线钓了条大鱼。只可惜你太过贪心,钓了条根本咽不下的鱼。”己燃泽手中晃动着展沿未拆开的信封,转瞬间化为灰烬。 展沿洗脱罪名的唯一机会就此消失。 “他曾心怀不轨的向你详细打探有关绊的事,对么时与。”己燃泽抬眼看向展沿身后。 “是。”时与漠然的声音让展沿不敢回头。 “既然如此……是将祸患连根拔除的时候了。”话音未落己燃泽猛然抽出长剑砍向展沿毫无防备的脖颈。 这时己熔川的身影迅速掠过展沿,单手握住己燃泽锋利的剑刃。己熔川的血接连滴在展沿眉骨上,展沿没有撇开脸,双眼被刺目的红色灼痛。 “不需要杀他,他的命没有用处。”己熔川对己燃泽说。 “松手,我是为你好。你已经成了他的绊,杀掉他就能解开束缚。”己燃泽急于从己熔川手中抽出剑,但剑在己熔川手中纹丝不动。 “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己熔川骤然发力将剑锋一折两段。 “愚蠢!”己燃泽一时间怒不可遏,强忍着没有与己熔川动手。 “束缚我的将不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舌头。我只要夺走他的声音,其余的我不在乎,第一次见他的那日他原本就是个‘哑巴’。我知道己燃泽你做了两手准备,把东西拿上来吧。”己熔川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展沿。 “哼,也罢。时与,把东西端过来。”己燃泽后退一步让时与走到展沿跟前。 己熔川原地没动,看着时与手中黑色的药碗凑近展沿的嘴。浑身高热的展沿哆哆嗦嗦的躲闪,时与附到展沿耳边低声说,“喝下它你就安全了,相信我。” 头脑混沌不清的展沿仍是本能的抗拒。己熔川再也看不下去,半跪着把展沿放到膝盖上手指撬开展沿僵硬的唇舌,对时与说,“灌。” 只此一字展沿听的清楚。苦涩的药水灌下后展沿口角即刻涌出鲜血,他痛苦的抓紧己熔川的手腕,直盯盯看向己熔川的眼中满溢泪水。直到人事不醒前再没说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 卷一到此完结,莫担心,卷二将按计划继续往下写。 暂时完结,两日后连载再开,跟我一起投身烽火连天的边境战场吧!!!(╯‵□′)╯︵┻━┻ 下卷预告—— 哑巴“千里追夫”之边境异民篇 ☆、岩木城 半年后。 隆冬将至,炎国边境岩木城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 天色尚未破晓,城东驻军大营主帅帐中己熔川忽然从梦中惊醒,展沿饱含痛楚的眼睛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昏暗的火光中己熔川端详自己的右手,像再次看见展沿灼人的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沉默良久后己熔川翻身下床,披了大氅掀门出去。 趟过及膝深的积雪,己熔川手持火把只身一人登上黑黢黢的城墙,听见靠近台阶口两名倦怠的士兵正搓着手闲聊。 “仗打了半年多却没有一点起色,眼看就是寒冬,今早点人数的时候又逃走十个。不说他们,就连我也想回家想的紧。” “谁说不是,入冬后伙食越来越差,防寒也跟不上。照这么下去,撑不到下次交战人数要再减一半……” 己熔川像鬼影一样脚步无声的从两人身后经过,两个士兵察觉到一股飘忽的寒气后猛然噤了声,视线小心翼翼的尾随己熔川直到城墙中段。 将滚烫的手指按进墙垛上的积雪里,己熔川远望被大雪遮盖的茫茫原野,身侧己族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舞动。己熔川比谁都清楚,白雪营造的安逸假象之下是连绵无尽的血污和焦土,此时河川对岸的幽深丛林比往常更显得杀机四伏。 “大将军您怎么……”管理城门值夜兵卒的士官战战兢兢的跑到己熔川跟前,话未说完被己熔川抬手打断。顺着己熔川的目光士官看见城前雪地上几个黑点缓缓移动。 “准备!”士官一声令下。值夜守卫各就各位拉开弓箭,屏息静待身份不明者靠近城门。 不断接近的人们多为衣衫褴褛的难民,老年男性、女性、小孩,甚至有名孕妇。几个人稀稀拉拉的站成一排,在黎明的寒风中哆嗦着等待城门打开。 己熔川盯着那名被厚实头巾包裹严实的“孕妇”看了很久,对身侧的士官说,“开城门。” 士官面有难色,忽然跪地扣首道,“大将军恕罪,可司农大人说城中的粮草怕是撑不了几日了,若再接收难民进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己熔川的声音沉缓不容人犹疑,“逃难的人你尽管放他们进来,粮草的事我会想办法。”沉思片刻后对士官说,“通知司农,隆冬将至,明日煮酒肉犒赏全军兄弟。” “谢大将军。”士官感激的对己熔川深深作了一揖,即刻对城下兵卒高喊,“开城门——” 伴随着沉重木门吊起的咯吱声,己熔川转身从城墙另一侧下。经过城门时看了眼东方泛白的天际,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紧搂包裹飞也似的从他身侧跑过,己熔川不做理会拉紧大氅快步离开。 “小蟊贼给我站住!” 己熔川前脚刚走身后追来一个横眉怒目的小胖子。小家伙破头巾下面戴着顶红色小绒帽,腿脚生风像个疯狂滚动的雪球一样紧追前面瘦骨嶙峋的小孩。路过凌乱的民房将鸡鸭牛羊猪狗一并惊醒,一不小心成为死气沉沉的寒冬清早唯一的一抹亮色。 七拐八拐追进狭长的胡同,“包还给我!”小胖子话音刚落吓了一跳。从胡同深处犄角旮旯里突然钻出一大群小孩,黑压压站在抢了包裹的半大孩子身后对小胖子怒目而视。 小胖子眼睛滴溜溜四处扫了扫,掉头就跑。边跑边没出息的扯着嗓子大叫,“展沿救我——” “来了。”展沿轻笑着从墙头飞身跃下,趁人不防夺回包裹扔给满果。恶狼似的孩子们哪能放过他俩,张牙舞爪的往前扑。 “慢着。”展沿挺起“大肚子”,右手扶墙左脚蹬向另一侧,把胡同口堵了个严实。 “看在你们都是孩子的份上不跟你们认真,老实回家找爹妈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不然把你们都抓走……” 展沿一本正经的恐吓还没说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捂住脸突然放声大哭。颇有感染力的声音很快引哭一大片,孩子们脸上的鼻涕眼泪没一会儿就在寒风中冻成了小冰柱。 “别啊,我还没怎么你们呢。”展沿抓耳挠腮的说。 “我们没有家了,我们饿……” 跟前一张张两腮塌陷的红脸蛋个个可怜巴巴的瞅着展沿,像巢里没人喂的小鸟仔似的无助的哭闹。展沿心软的一塌糊涂。满果拉拉展沿的手,撇着嘴眼里也是汪满了泪。 展沿清清嗓子说,“那咱们做个游戏,我让你们吃饱,你们告诉我哪儿能找到没人住的房子。” “说话算数?”偷包裹的孩子头壮着胆子问展沿。 “算数。”展沿得意的摸着肚子说。 眨眼功夫展沿被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包围起来。“谢谢大姐姐。”“谢谢漂亮姐姐。”“姐姐你真好。”“姐姐带我们吃肉可以吗?”“姐姐你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展沿面带“慈爱的微笑”轮番摸着小孩们的脑袋。无所谓称呼,只要被人夸他什么时候都高兴。 满果紧紧搂住展沿的腿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不许碰,不许碰。你们怎么不谢我,我也很好呀……” 孩子们总能知道些大人不知道的事,带着展沿和满果通过地道进了座被封的废宅。 久不住人的屋子里潮湿阴冷,展沿进门连打好几个喷嚏。满果紧张的围着展沿团团转,“又发烧了?嗓子又疼了?告诉你别说话你偏不听,这下难受了吧。都是雪怪的错,你明明病的那么重他却逃的不见人影。你还非要来寻他,要不是你愿意我再也不想见他。非但不见还要狠狠揍他一顿,用我从果姐那儿学来的新招式……”满果边说边义愤填膺的挥动双拳。 “我没事。你怎么比小老头还唠叨。”展沿哭笑不得的说,对门外指指吩咐满果,“你身上的银子够带他们吃顿好的,快去吧,他们等的眼都绿了。” “那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满果说完一溜烟的跑走。 满果走后展沿立刻在屋子里升了火,围着火堆哆哆嗦嗦的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满果跟前展沿强打精神,因为怕小胖子担心。 半年前风雨大作那晚多亏时与偷换己燃泽的药,展沿保全声音却损伤了身体。或许是认为失去声音的言灵师再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己熔川没有将展沿的身份告诉谁,给展沿在先巫院留下了容身之处。 在满果看来大病一场的展沿半年后的这场出走是一时心血来潮,实际上展沿已经盘算很久了。坏就坏在九凰山里待久的展沿忘了考虑外面的冬天到底多冷,所以一路磕磕绊绊的多耽误了半个月的功夫。 身上暖和过来的展沿爬上二楼,推开积灰的窗户。东边太阳正从高耸的城墙上露出头,驻军大营中燃起炊烟。展沿解开藏着“宝贝”的假肚子,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营中操练的兵卒。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展沿一会儿眼神发直一会儿扭捏的抠手指头,要么就是陶醉的傻乐,转而又悲戚的连连叹气。忽然间一个激灵,用力抓紧窗台龇牙咧嘴的朝军营的方向吼道。 “给我等着,话不说清楚咱们谁也甭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  (╯‵□′)╯︵┻━┻ 老子来了 ☆、卫三儿 吃饱后展沿一觉睡到半夜。满果缩成个团在展沿身边睡的正香,展沿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白天被抢的包裹里有两件兽皮,都是满果从山里弄来的稀罕玩意儿。轻薄柔软极其保暖,一张能抵好几床大被子,不然他们俩不会玩命追。眼下满果盖着一张,展沿裹着一张,阴湿的宅子里并不觉得冷。 展沿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懒洋洋的烤了一会儿手。裹紧皮毛坐在床榻上一边抖腿一边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往外看。阴沉的天幕落下零星的小雪,不远处的城墙上火把通明。 哼着小曲儿,展沿解开挺了一路的“假肚子”,掏出一包小金豆,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子,还有一个烧饼大小圆溜溜的蛋。 展沿摩挲蛋光滑圆润的表面,手指蘸着火堆的灰烬在上面画了两只眯眯眼,正正经经开始了每日一次的“恐吓”。 “快出来快出来,不然我就把你吃掉。你自己选,火烧水煮还是油煎啊……” “展沿你在干什么。”被吵醒的满果揉着眼睛老大不情愿的嘟囔着。 “胎教。”展沿回头一脸坏笑。 见满果翻身睡着,展沿偷摸抱着蛋往火上晃了两晃,“说真的,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久,即便丑你也该出来见我了。往后我还有别的事要操心没空照顾你,到时候你出来闹我也不管你……” 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展沿不知不觉又打起盹。天大亮的时候,军营方向响起热闹的鼓声,展沿猛然惊醒。窗外匆忙经过的人群带着过节才有的欢欣气氛。 展沿迷迷糊糊的揉揉发酸的脖子根,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眼睛的余光往地上一瞥,“坏了!” 他光脚下地手忙脚乱的把掉进火堆里的蛋扒出来,两只手烫的通红。小心翼翼抱着蛋到窗户口吹风,不放心的凑上去使劲闻闻,反复叮嘱道,“千万挺住,别熟。” 话音刚落蛋壳上“咔嚓”裂开条缝。展沿心说完蛋,这时缝里却哆哆嗦嗦露出两撮红艳艳的毛。展沿眯起眼睛使劲往缝里瞧。 “呐?!”火红的毛团子突然破壳而出,见展沿被自己吓住,得意的来回扭了扭。“呐呐吶。”金黄的小尖嘴不停开合,两只眼睛……展沿左右端详,还真是眯眯眼! 毛团子抖掉身上的碎蛋壳,爪子使劲一蹬窜上展沿的颈窝腻歪的来回蹭。浑身热乎乎让展沿觉得十分舒服。 “哇!毕方!是毕方!”睡醒的满果围着展沿兴奋的大叫。 “毕方不是一条腿么。”展沿一边将信将疑的问满果一边轻轻给鸟顺毛。 “它是神鸟,高兴几条腿就几条腿。要是先前喂它吃点火说不定它早就出来了。它什么时候能长大,真想看它喷火。” 毕方对满果的话非常受用,转而临幸似的钻进满果怀里。小胖子疯癫的举着鸟满屋乱跑,“我说带上蛋走没错把,你开始还不愿意哈哈哈。叫个什么名字,展沿你快给取一个。” “火烧云。”展沿话音刚落毕方像炮弹一样撞向展沿,边扭动边用翅膀扑扇展沿的脸,高兴坏了。 展沿忍不住笑出声,不忘推开窗户往外看动静。昨天遇见的那个偷包小贼正从窗下经过,展沿叫住他。 “嘿,出什么事了,过节?”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6节 男孩脚步没停,边跑边回头对展沿说,“大将军犒赏全军,对百姓发放救济。再晚就抢光了。” “怎么,说什么?”满果急切的扒着窗沿,可惜太矮压根露不出眼睛。 展沿猛的拍了一把满果的脑袋,目光灼灼的说,“有门了。” 展沿怀揣火烧云手牵满果踏过厚厚的积雪来到军营西门,门前早已被饥饿的百姓堵的水泄不通。展沿踮起脚往人堆里面看了又看连连咂舌。 “看见什么了。”满果急的直蹦。 “我昨天以为也就那群没人管的孩子们,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没饭吃。这军队真大方,连日征战后大雪封城,再分下去怕是他们自己的存粮也要见底了。” “但是师父说过饿极的人要闹乱子的,人心不齐可打不赢仗。唉?我记得给了你一块视肉,你该不会没……” 展沿故意装作没听见似的皱着眉左看右看,扛起满果绕过人群朝大营里炊烟燃起的地方走。沿军营外围溜达大半圈后看见道小门,门并不结实但有卫兵把守。大冬天里两个握□□的士兵一脸严肃站的笔直,怎么看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展沿和满果猫着腰躲墙根后面嘀咕。展沿问满果,“你不是会遁地么。” “你才是田鼠!”满果气的鼓起两腮,“我只跟有灵性的东西玩。靠近战场的地方杀气太重满眼死物,我也没辙。” “这下难办了。”展沿急的挠了会儿墙皮,眼神犹疑的躲开满果咽下口唾沫刚要张嘴。 “不许说!”满果的两只小胖手捂住展沿的嘴,“不许用言灵。你才刚好,要是现在又受伤十天半月都没法痊愈。”说话间满果眼圈泛红。 正在这时小门开了,一个男的腰系破围兜推着辆独轮小车慢腾腾的走出来。车上装满泔水一类的厨房废物,看上去是个帮厨。 展沿和满果相视一笑,偷摸跟上。 走出守卫视线后肥头大耳的帮厨哼着曲儿从怀里掏出偷带的大鸡腿,看四下没人边走边小口慢嚼。展沿眼神发直的盯着那个油光发亮的大鸡腿使劲舔了舔嘴唇。 正走着斜前方拐弯处窜出个老头,扑通跪地上抱住帮厨的腿连连磕头。“可怜可怜吧,家里人好几天没饭吃了。骨头渣也行,行行好分我点吧。” 帮厨舔舔手指重新把鸡腿藏好,不耐烦的把老头踢开,“叫花子滚滚滚,西门分粥呢跟我装什么可怜。眼下肉是你这种人随便吃的么,沾了荤腥拉肚子拉死你。” “我刚从西门过来,老胳膊老腿抢不过他们。你行行好分我点,我不吃肉,你吃剩的骨头就行。”老头趴地上连连作揖。 “啰嗦。”帮厨从牙缝里吐出块骨头渣,“你要的给你了,捡去吧。这可是军营的车,别挡我道。” “谢谢,谢谢。”老头边说边埋头在脏污的雪地里翻找。 “混蛋。”展沿咬牙切齿的说着飞身扑向帮厨,扯下头巾蒙住对方的头一顿乱揍。满果哼哧哼哧小跑着追过来,用脚踢帮厨圆滚滚的屁股。 “让你偷吃,让你胖,让你欺负人。” 把帮厨揍晕后展沿扒下对方的衣服,掏出鸡腿走到被吓傻的老头跟前。 “给。” “不不不,我不要,太多了。”老头忙往后躲。 展沿把鸡腿硬塞进老头手里,“藏好回家吃,别被旁人抢了。”展沿说着搓搓冻红的鼻子尖,拉着满果转身离开。 换上帮厨肥大的脏棉袍,展沿背后藏着满果两人一起大摇大摆混进军营厨房所在地。厨房掌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腰身与胸前一样波涛汹涌。展沿掀开门帘进屋的时候她正挥着大菜刀飞也似的切菜,眯眼回头看了一眼。 “卫三儿?” “有事您吩咐。”蒸汽缭绕中展沿麻利的卷起袖子走到厨娘跟前。 “哦?”厨娘放下手中的活,伸手摸摸展沿的双肩,忽然放声大笑,“别想欺负你彭婶眼神不好,我心里亮堂的很。你爱当谁当谁,别给我添乱,别偷吃,手脚利索,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听您的。”展沿恭敬的应着。 “哈哈哈脸蛋白净讨巧的小伙子我多久没见过了。”彭婶粗糙的大手使劲在展沿脸上揉了两把,“赶快把你身上脏衣服脱掉,腿脚机灵些,今天怕是要忙上一整天。在帮手来之前先辛苦你了。” “没问题,我干活包您满意。”展沿说话间悄悄把满果放出去,眼疾手快的将窜到灶台上的火烧云抓回来塞进袖口。到门口的大缸前弯腰洗起白萝卜。 夜幕降临。 军营中央点燃篝火,冰天雪地里摆满大小不齐的桌椅。各将领士兵就位后,朝南主桌上的己熔川举杯站起,一时间嘈杂声尽褪。 己熔川黝黑刚毅的脸被火光照亮,环顾四周举手投足尽显威严。并无过多言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大将军!”军中将士举杯齐声高呼,宴饮就此开始。 熊熊烈火中天空又开始落雪,热气腾腾的菜肴烈酒滚烫喷香。展沿背靠栅栏站在己熔川对面,隔着乌泱泱的众人双眼直勾勾盯着己熔川的一举一动。 展沿在心里测算两人间的距离,若是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走过去中途究竟会被守卫拦下几次。看得见够不着这滋味展沿还是头一次品,品在嘴里又苦又酸心却越发骚动起来。 正琢磨着前面突然有人喊,“添菜。”展沿甩甩肩膀上搭的抹布,转眼换了副笑模样,“大人稍等,这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 快跟我说话,收藏我!快! ☆、角抵 己熔川喝下第三杯椒子酒时负责后方供给的司农大人手下缓步到他桌前行了一礼。 “大将军,司农大人说由于今日的宴饮与济施即便我们从明天开始缩减口粮也难以度过寒冬了。” 己熔川眉眼冷冷扫过跟前的从属官,不做理会。 毫无眼色的从属官又说一句,“大将军,司农大人还说战前饮酒过于放纵兵卒,势必对未来战况不利。您的考虑实在欠妥。” 己熔川身后的飞兼握刀的手已然青筋暴露,而己熔川两侧几位副将神态各异的互使眼色,无人出声,无人放下酒杯。 手指从案几边沿抚过,己熔川沉默着看向不远处开怀畅饮的人群。酒足饭饱后几位孔武有力的士兵袒露赤红的胸膛在雪地上角力,周围叫好声阵阵。己熔川起身解开大氅朝围拢成一圈的士兵走去。 “大将军……”司农的从属官仍紧追不放。己熔川回身握住对方的两腮干净利索卸掉对方的下巴,冷淡着一双眸子看从属官跪在地上疼的吭不出声。 “告诉司农,若要议事直接来见我。至于今晚的宴饮,希望他明日亲自将未出席的缘由告知于我,看在他心系战事的份上我会按军规酌情处置。”己熔川说话间沉缓的视线掠过几位副将,转身走向兵卒聚集最热闹的地方。 角抵这种比试在军中既是新兵训练的必备课又是战士平日里的娱乐活动。规则简单:比试中双方赤裸上身,不能接触腰部以下位置,迫使对手肩背同时着地者胜。 一位身形高壮虎背熊腰的兵卒一连战胜三个同伴,引发观者震天的喝彩。壮汉单脚踩在凳子上自得的朝人们大喊,“老子今天吃的饱,来一个撂一双。还有谁!” “我来。”己熔川低喝一声分开人群。周围欢腾的气氛骤冷,士兵们纷纷警觉的交头接耳。 壮汉的身形像极了胖云时期的己熔川,大大咧咧的挺起胸膛说,“将军您来是要逼俺手下留情么。我看您坐在那层层守卫的帐中安闲的看着就好,您这身子骨远不及俺们当兵的耐操,万一碰坏了俺十条命也担不起。”一群兵痞顿时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放肆!”紧跟己熔川的飞兼愤怒的上前,刚迈出一步被己熔川伸手拦住。 己熔川将剑扔给飞兼,脱掉上衣系在腰间,一身紧实的肌肉在火光下展露无疑。猛然间抬腿把壮汉身下的矮凳踹的粉碎,只这一脚令群情瞬间成倍高涨。 “好!” 从地上爬起的壮汉恼羞成怒的扑向己熔川,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己熔川的动作眨眼功夫直挺挺的躺倒。壮汉憋着一股气连战五次,次次大败,碰不到己熔川一根汗毛。 己熔川端起酒碗翻身上桌,仰头将酒大口咽下。傲然俯视众人沉声道,“谁还要来,打赢我就给他加饷。还是说正如鼠辈担心的一样,我己族战士一沾酒个个都变成了软脚猫。” “我来!”“我!”“还有我!”……不断有士兵出身应战。 抹掉嘴上的酒己熔川甩手摔了碗,“好样的。索性想挑战我的一起上,看看到底谁不耐操。” 己熔川嗓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半个军营的士兵都骚动起来,个个兴奋的圆睁双眼哄笑着往前凑。人堆里有不怕事的起哄道,“光比试没意思,先说说输的人怎么罚。” 己熔川脚尖一勾单手抄起桌上的一坛酒举向跃跃欲试的人群,沾染火色的剑眉碧青飞扬,眼睛越发黑亮,“扒光衣服在这冰天雪地里喝掉今晚所有剩下的酒,如何?” “好!哈哈哈哈哈……”一众正值青壮年的士兵热情前所未有的燃烧起来。有赖皮的趁机从背后偷袭己熔川反被毫不留情踢回人堆里。 己熔川环视营地四周高举的火把,他知道不止一双眼睛在暗处窥探着他,被酒水浸透的手指越来越滚烫,身体里日渐聚集起的热即将胀破表皮。他挑眉低声道,“尽管放马过来。” 展沿在后厨忙的抽不开身,满果却端坐在营中最高的旗杆顶上悠哉的嚼着花生米。满果心中数着己熔川撂倒第十个人,敷衍的拍了会儿巴掌。 “坏心眼的臭雪怪,以为你不屑跟手下这么玩呢,没想到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时几位副将从旗杆下经过,在热火朝天的人群外围观望了一番。其中几名副将很快兴趣缺缺的离开,剩下三位小声交谈。三人中间站着的是位五十岁出头的年长者,剩余两位副将问他,“敢当大人,大雪已封城月余,城外这两日势必有所变动。究竟何时动手。” 敢当注视着被士兵包围的己熔川,“老夫最终的目的从来不是将谁取而代之,传闻中己熔川虽勇猛如战神但一意孤行嗜杀成性,依老夫多日所见此次重返军营的己熔川并非如此。所以按我的意思不如继续暗中观察。” 剩余两位副将脸色微变,“既然如此就依敢大人说的做,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敢当转身向人群密集处走去,输给己熔川的士兵已经开始赤足站在雪地中大口饮酒。 两位副将见敢当走远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宴饮结束的当夜。厨房忙活完的展沿坐在门框上休息。吃饱了火苗的火烧云撅着肚子像个小火炉似的躺在他手心里,展沿把冰凉的脸蛋在火烧云身上蹭了又蹭,舒服的长舒口气。 军营里大小的帐篷密密麻麻,展沿到现在也不知道哪个里面住着己熔川,放出去打听的满果八成正在哪儿打盹,一直不见踪影。 这时厨房里的彭婶唤展沿进屋。“我煮好的解酒汤,你给将军送去。” “己熔川?!在哪儿。”展沿心生雀跃的说。 彭婶用围裙擦擦手,将汤盘递给展沿,“直呼大将军姓名的人我头一次见,可惜他看不上我老婆子煮的汤。我要你送给敢当将军,来我告诉你在哪儿……” 展沿心情顿时萎了,但他转而想到说不定领兵的都住在一处,双眼放光脚步轻快的走出厨房。 积雪的路面到晚上冻成滑溜溜的冰,旁人走来都十分费劲但展沿不是。他刺溜刺溜边跑边滑,能急刹能转弯灵活异常,手中的汤碗却不洒半分。 眼看快到彭婶说的城墙边的草绿色大帐,展沿身旁突然经过横冲直撞的一队人马。飞驰而过的马在雪地上留下血迹,展沿看的心惊肉跳。他原地看了一眼绿色军帐,又看看马绝尘而去的方向,最终忍不住沿着马的足迹追过去。 结果证明展沿押对了宝。深夜突至的负伤人马有急事向己熔川禀报,顾不上礼节通报后慌忙进入大将军的帐中。展沿跟到帐外费力的向里看,跟前的军帐除了篷顶有一圈不易察觉的火焰纹外其他的外观看上去平淡无奇。 “什么人。” 鬼鬼祟祟的展沿很快被守卫抓个正着。展沿眨巴眨巴眼睛恭敬的举起汤盘,“厨房给大将军送的解酒汤。” “交给我吧。”守卫伸出手但展沿却没有往前递。 展沿礼貌的笑着说,“厨娘吩咐说这汤喝起来有讲究,得我亲自送进去。” “这……”守卫犹豫不决。这时大帐里突然传出案几的碎裂声,紧接着是己熔川愤怒的咆哮。 展沿心里一沉,端着汤盘就往前走。没等守卫拦住他展沿自己又停下了,他手忙脚乱的把汤碗塞给守卫捂住脸飞快的逃走。 面色凝重的飞兼正从帐篷里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 收藏!快跟我讲话! ☆、坏消息 负责粮草供给的司农从属于王城中掌军权的大司马,与己熔川素来不合。自从大雪封城后司农一直推脱自己无计可施,没有足够的供应只有缩减战士的口粮。己熔川深知司农是个什么货色,于是早在十天前就派出百余名精干人马悄悄前往己燃泽的驻地借粮。 然而今晚借粮的士兵不仅空手而返还带来了更为不利的消息,己燃泽被边境敌军所俘,驻地攻陷,兵卒四散溃逃。 己熔川喝退大帐中其余的人,用力扯下帐门前垂手而立的人身上的斗篷。时与露出的脸上血迹斑斑,神情恍惚像仍没察觉到了什么地方。 己熔川揪起时与的头发逼他看向自己,“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为什么己燃泽被俘你却独自逃脱。说,是不是你出卖了他,你也被什么人收买了么!” “我没有!”几近崩溃的时与颓然跪在己熔川面前,“都是我的错,求你去救他。该被抓走的是我,我没想到燃会亲自来换我,你一定要救他,我的命根本不值这么多……”时与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己熔川难以掩饰心里的焦躁,紧紧逼问时与。 “我……没有听燃的劝告擅自出城,遇到了城外埋伏的敌人。” “为什么出城。” “我想离开。” “当初费尽手段留在己燃泽身边的人为何偏偏在战争的关键时刻想逃了,还说你没有二心!” “我没有逃,我只是气不过他撒谎所以故意……” “撒谎?”在己熔川看来时与在推卸责任。 己熔川提起时与的前襟一字一句的说,“我没空跟你兜圈子,你最好全盘托出,不然己燃泽被俘这件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跟敌人串通设下的陷阱。” 时与猛然抬起头又很快躲闪开,“不能说,不要再逼我。用我的命换也行,快救燃,带走燃的人里有黑言灵师……” “说,事情的源头是什么。”己熔川愤怒的眼睛恶鬼一样紧盯时与。 “我……不……说……”时与咬紧嘴唇。 “好,你不说。”己熔川把时与甩到地上朝帐外喊道,“来人!” “是,大将军。”飞兼带着两名守卫走进来。 “把这叛徒给我关起来。在他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前不许给他吃饭喝水,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几日。”己熔川端起侍卫拿进来的汤碗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下。 “是。”守卫将时与押离大帐,飞兼却原地站着没动。 飞兼刚才在帐外听见了时与的每一句话。关于时与无法对己熔川开口的己燃泽的“谎言”,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半年前“哑巴”身上搜出的密信里空无一物,但己燃泽为扭转己熔川绊的身份迫使时与和自己一同撒谎,咬定“哑巴”是个潜伏已久的奸细。 过去的半年里飞兼也曾怀疑自己对“哑巴”的判断,他明白己熔川把“哑巴”看的有多重,在这半年中己熔川经常在半夜醒来,沉默的坐到天亮。 万事皆有因果,飞兼没有想到当日的谎言会在半年后爆发。若对“哑巴”真的是误解,那当初最先背着己熔川擅自将行动对准“哑巴”的自己无疑是造成今日己燃泽被俘局面的元凶。 “还有什么事。”己熔川烦躁的在帐中来回走动。 “我……”飞兼刚开口帐外传来士兵的急报,“大将军,城墙守军刚刚收到敌人射来的箭矢,上面有一封信。” “快拿进来。”己熔川拍拍飞兼的肩膀掀开帐门。 次日早晨。正躺在厨房余温未熄的炉灶前打盹的展沿被彭婶晃醒。“昨晚让你送去的汤碗你回来放哪儿了,我找了半天怎么也没找到。” 展沿眼神发直的四处望了一圈,随手对彭婶指了个方向后倒头接着睡。 “快起来!你指的是水缸。没拿回来的话现在就去拿,早上我要给敢当大人再做碗汤。”彭婶说着直接把展沿从门口扔出去。 展沿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抱着火烧云缩成个团接着睡。昨儿一天干了他半年的活,半个晚上哪里睡的够。火烧云急切的从展沿怀里钻出来啄他的下巴,生怕展沿在外面冻成冰块。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醒。”展沿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用力拍拍冰凉的脸蛋。忽然想起汤碗是忘在己熔川那儿了,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火烧云像个围脖似的塞进领口。 “出发。”说着一溜烟跑向军营腹地。 “谢守卫大人。”展沿笑眯眯的接过守卫端来的汤盘,眼睛一直不老实的往大帐里瞟。好奇昨晚闹那么大动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可以下去了。”守卫警觉的对展沿说。 “是是,我这就走。”展沿慢腾腾的原路返回,边走边往后瞧。心想要是己熔川这会儿走出来该有多好。见汤盘上凉透的解酒汤还剩下大半碗,展沿眨巴着眼睛盯了半晌,偷摸端起来喝了一口。 “呸呸!真苦。”看四下没人,展沿撅起屁股在雪地上刨了个坑,坏笑着将汤一股脑倒进去埋好。 这时身后传来人声,展沿汗毛忽的竖起来。转身看见不远处从大帐走出的己熔川翻身上马,独自一人策马快速离去。展沿张了张嘴,嗓子却哑的没叫出声。他着急的原地跺脚,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追上前。 己熔川像有要紧事,马骑的飞快。展沿憋着口气跌跌撞撞的在雪地里追赶,绕过大小的军帐直跑的脑袋冒烟,边跑边奋力在己熔川身后挥手。按住呼哧乱喘的胸口展沿在心里大喊,快回头看我一眼! 从城墙上爬起的太阳忽然晃了展沿的眼睛,展沿撇开脸的功夫跟谁撞个正着。 “找死么。”对方气势汹汹的把跑到双腿发软的展沿踹倒。展沿肚子抽痛,忍住没有吭声。 来人是比早前展沿见过的帮厨还要肥胖的司农,棉袍都裹不住的大肚子被硬生生勒成三段。司农身后跟着从属官,腮帮子上赫然两个黑青的指头印。 “大人恕罪,小的没长眼。”展沿趴在地上连连作揖。 “滚滚滚,就知道被那姓己的叫出来今天准没好事。”司农提起肚子甩袖离开。转身正遇到己熔川手下的两位副将。 “真巧啊司农大人,您若是要到大将军那里领罚的话今天可以不去了。” “是巧。两位副将不是经常和敢当在一起,今天怎么想起跟我搭话了。不去是什么意思。”司农不在意的给从属官使眼色让其帮自己整理沾了雪的衣摆。 “我们二人今早打听到一些重要消息,事关整个军营的安危,不知大人您是否感兴趣。” “哦?”司农转瞬间换了副模样,笑着说,“既然这样两位将军不妨来我住处,我们喝茶慢慢聊。这边请……” 几人走后展沿才起身,垂头丧气的坐在雪地里盯紧己熔川策马离去的方向。脸上腾起的热气在眼睫毛上结了一层霜,展沿恶狠狠的瞥了两眼大摇大摆升起的太阳,突然感到委屈。他捂住脸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展沿你怎么了,哪里疼吗。”突然出现的满果用热乎乎的手摸摸展沿的头。 “没有,跑的有点累。”展沿捂住脸的手没放下,睫毛上结的霜在手心里都化成水。 “跑?在找我吗咔咔咔。你的脸怎么了,让我看看。”满果说着往展沿怀里钻。展沿拧不过满果,终于放下手。 “哇!”满果的胖脸蛋凑近后瞧了又瞧,“你的眼睛真好看,太阳照着会发光的。”满果兴奋的在展沿身边滚来滚去。 “咦?”展沿按住满果捧起小胖子的脸,没憋住噗嗤笑出声,“你脸怎么花了,昨晚跑哪儿去了。” “我昨天在旗杆最上面帮你收集情报呢,结果不小心睡着掉下来了,唉你来看看我的屁股还在不在,真心疼啊。”满果说着屁股撅给展沿使劲晃了晃。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展沿笑着抱起满果扛到肩膀上,边走边帮他揉屁股,“别管屁股了,走我带你找好吃的。” “展沿展沿展沿……” “说。” “我给你讲,这地方比九凰山危险多了,到处都是坏蛋和凶巴巴的家伙,喝酒吃肉比狼还吓人。昨天晚上雪怪那叫一个嚣张,把一堆人打的乱七八糟的。然后两个狐狸脸和一个老头嘀咕着想干坏事,然后半夜的时候一个人被拖走关到不知什么地方了,还有……” “别着急你慢慢讲。”经满果的提醒展沿品着刚才离开的那几个人说话的口气和行为举止,很明显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 不比实打实的攻击与厮杀,这战场外的军营才是真正的是非之地。无论谁,一个不留心都小命难保。 又过三日,大将军借粮失败的消息在军营中不胫而走,更有传言说将接收从己燃泽处逃来的士兵,岩木城上下很快就会断粮。宴饮之后刚刚稳定的军心再次动荡起来,逃兵的数量与日剧增。 握着敌人的信,己熔川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合眼。敌方要求己熔川十天内用整个岩木城交换被俘的己燃泽,这让己熔川陷入两难的抉择。 一旦岩木城失守,多年来靠将士的血肉筑起的与敌军抗衡的边境线就有了缺口,所有的牺牲无疑将付之东流。而亲哥哥己燃泽,己熔川无论如何不会见死不救。粮草,人质,大雪,逃兵,事情纠缠在一起越发毫无头绪。 对时与的话己熔川心有疑惑,即便敌方有言灵师己燃泽也不该轻易被抓走,说不定敌军还有其他杀手锏。这么一想己熔川向帐外唤道,“飞兼。” 守卫进来说,“回大将军,飞兼大人不在。” “知道了。”己熔川起身披了大氅走出大帐只身前往城墙西北角关押时与的地下牢房。 牢房的卫兵告诉己熔川飞兼在里面时己熔川多少感到奇怪,他举着火把下了台阶后没走多远听见时与的声音。 “……己燃泽用心良苦,但对展沿太过不公。我求燃向己熔川说明真相,但他不肯。怪就怪我分不清轻重缓急才铸成大错,而事到如今即便死在这儿我也不能说出事实,紧要关头不能在他们两兄弟间平添嫌隙……” 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己熔川用力踹开牢门,“什么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 收藏!评论!以后要努力多更,快夸奖我! ☆、裂缝[修] 己熔川将火把凑近时与的脸沉声说,“展沿怎么了。”热气灼烤下时与脸颊很快变红发烫但紧贴墙壁不吭一声。 “我最后问一遍。己燃泽瞒了我什么,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己熔川说着将火凑的更近,时与忍痛依然沉默。 “主人!”飞兼双膝着地拉开己熔川的手,“时与大人并无过错,是我对您有所隐瞒。半年前在九凰山里我发现哑巴被身份不明的人监视控制,担心最终会对您不利。所以……” 己熔川抬手甩开飞兼,“所以什么。” “在一切尚未查明前对您撒了谎……哑巴身上搜出的那封将要寄出的密信里什么也没有,他当时腰间藏有利器倒像是要与什么人做了断。抓到的黑影人无论如何不开口,除了确认他们从属于黑言灵师其他一概不知,我一时心急就……” 己熔川忽然拽起地上正埋头解释的飞兼,怒目圆睁。 时与从未见过己熔川如此愤怒,缩在阴湿的墙角一动不敢动。 牢房里死寂无声,飞兼在己熔川注视下呼吸越发颤抖。己熔川最终松开飞兼,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主人……”飞兼刚小心翼翼的开口己熔川挥拳猛击地牢坚硬的石壁。牢房中轰然作响,己熔川手臂上肌肉虬结挥起又是一拳,直到他的血顺着裂开的墙缝淌下来。 “主人!”飞兼面色惊恐却不敢上前。 “住口,单凭你飞兼想不出这周密的安排。是己燃泽太了解我,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根本不会确认所谓背叛的真实性。为了让我死心专注于战事,他从不在乎牺牲谁。” “不,燃大人是为了您的安危……” “可是你不同,”己熔川打断飞兼,“我提醒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你明知道我无论如何不想伤了展沿,可我却亲手……”己熔川回头间双目通红,本想继续辩解的飞兼顿时哽住。 己熔川转身走出地牢,飞兼挣扎着快步追上去。 “主人,你听我……”雪地里飞兼焦急却小心的尾随快步前行的己熔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里是战场不是九凰山,孰重孰轻我分的出。别再跟着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己熔川头也不回的离开,飞兼颓然的停下脚步。 己熔川一言不发的回到帐中后直坐到深夜。炉火渐熄,他脱了衣服走出大帐。头顶朗月皎白,己熔川伫立良久后弯腰用雪擦拭上身和血污的双手。 他经常回想的关于展沿的种种此刻变得越来越不真切,唯有展沿脸颊紧贴他的手背安静凝视的目光变得愈加鲜明。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使伤口痊愈,也足够使仇恨生根。 误解了展沿,伤了展沿,想到会被展沿仇恨己熔川感到不寒而栗。他猛然抬头茫然四顾,头回察觉到自己的惧怕,远在生死之外的陌生畏惧。这微小的恐惧就像忽然间爆开的裂缝,从己熔川久经生杀锻造而出的坚固铠甲上当胸穿过,他再也无法如从先一样坚不可摧。 此时的己熔川本能的拒绝承认这改变,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快走向极端。 清晨时分帐外有人慌张来报,“禀告大将军,捉住五十余名逃兵。”通信兵连报两遍帐中却无人回应,帐门前的守卫轻手轻脚掀开大帐。 帐中昏暗,炉火早已熄灭但闷热异常。己熔川单手撑头侧卧在榻上,看不出是睡是醒。 “大将军……”守卫试探着又唤一声刚想往前迈步黑影中己熔川霍然睁开一双眼睛。守卫不禁打了个冷战,“大将军,有人来报……” “押到城北刑场。”说话间己熔川走到门前望了一眼天色,“通知各位副将速来我帐中,有要事商议。”己熔川声音冰冷但浑身散发热气。 “是。”守卫逃也似的退出大帐。 城北侧门有一个冰封的湖泊,刑场就架设在湖泊南岸。早晨操练后的士兵在各自副将的带领下纷纷到刑场前集合。 刑架一侧伫立的己熔川注视乌压压的众人对行刑人沉声道,“吊起来。” 行刑人略带犹疑的问,“大将军,吊几个。” “全部。”己熔川话音一落台下一片死寂。 被俘的逃兵们惊恐的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我回去,饶我一次再也不敢了……”“将军饶命……”“我不想死……” 己熔川背对刑架面向队列整齐的众将士,任凭身后的哭喊撕心裂肺,“还记得你们成为己族战士的第一句誓言么。” 士兵个个面色凝重,岩木城上空乌云密布。己熔川环视四周缓缓说道,“永不当逃兵。不论什么缘由,叛逃的最初你已经丧失了为人的资格。” 然而队列中不断有人替同伴求情,“求大将军开恩,他们都是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求大将军开恩,我的哥哥在里面……” 己熔川黑沉沉的双目如欲雪的天色一样空茫,沉默着不发一言。刑架上逃兵接连被吊起,四肢抽搐着毫无尊严的死亡。求饶逐渐变为诅咒。 “就像传言一样,你没有心!兄弟们快逃吧,再凶险的仗他也能独自存活,他是踩着我们的尸骨一路走来的……” “姓己的这仗你输定了,不仅你,连同你珍视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被仇恨被唾弃,你会永世不得安宁!” 听见这些恶毒的话己熔川突然笑了,飞快的转身扭断说话者的脖子。台下原本就蓄积着不满的队伍顿时骚动起来,更有甚者恶狠狠的往前冲想要抢人。 己熔川回头轻蔑的扫视众人,抬手制止围拢到身边的侍卫,拔剑指向人群,“不怕死的就给我上来,我今天就是要亲自告诉你们什么叫触犯军纪者当斩。” 哄闹的队伍在己熔川迫人的压力下不甘心的退回原位。己熔川对行刑人说,“继续。” 听闻有骚动匆匆赶来的展沿就躲在离己熔川不远处的雪堆后面。从展沿的位置只能看见己熔川挺拔的侧影,绞刑架上僵直的众多尸体却看的一清二楚。 生与杀全在那人一念之间,这必定不是件轻松的事。 满果捂着眼睛问展沿,“好了么,能看了么。” “不能看。”展沿把满果的脑袋按到身后。 前几日宴饮上士兵与己熔川把酒言欢现在却对己熔川满目仇恨,此时矗立在刑场上的己熔川也是,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冷的不能再冷。 展沿明白当个人意志与集体的目的性相冲突,孰对孰错很难判别。然而人不是机械,除了暴力压制获得整齐划一的力量外一定还有旁的方法。 己燃泽被俘粮草被敌人所截的传言在整个岩木城传的沸沸扬扬,展沿想象不出己熔川现在有多苦恼,他只是猜想或许己熔川还有些不安。 “别担心,我来帮你。”展沿对己熔川的背影小声说。 这时一个人走出刑场鬼鬼祟祟的从雪堆前经过,展沿拉紧满果将身子躲的更低。这一躲展沿与己熔川投过来的视线堪堪错过,近在咫尺的瞬间倏忽而逝两人却并不自知。 展沿随即认出匆匆离去的是司农的从属官,附到满果耳边嘀咕几句,满果连连点头。而刑场上的己熔川压下莫名的心悸,再次握紧刀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们的耐心等待,我已经满血复活了!_(:3ゝ∠)_ 以后更新多在晚上11点左右;请为我加油,抱拳! ☆、陷 要说干追踪和偷听这谨小慎微的活儿,展沿和满果一个比一个不合适。偏偏他俩并无自知之明,卯足了劲跟着司农的从属官直到司农的住所。也幸好从属官是个傻的,满果在后面连打两个喷嚏愣是没被发现。 展沿和满果绕到帐篷后侧,听见从属官对司农说,“大人,今早己熔川把抓到的逃兵全杀了。” “全杀了?!” “是,全部。今早刑场上乱成一团,士兵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恨透了他。” 司农忽然大笑,“好好好,天助我。若这次和王李两个副将的计划成功,太宰大人那儿我也好交代。干的不错,回到王城后你的婚事我一定给你做主。” “还有一件事大人肯定更愿意知道。”从属官一副阿谀拍马的口气。 “说来听听。” “己熔川和心腹飞兼不知生了什么嫌隙,今早士兵骚乱最严重的时候飞兼也只是远观没有像往常一样护在己熔川左右,不如我们趁机收买飞兼……” 正听到关键处展沿突然被满果绊了一脚,两人慌慌张张的滚作一团。 “谁在外面!来人。” 眼看要被捉个正着,展沿抱起满果躲进紧邻的另一个大帐后面,一点一点往后挪。 “你抱的哪家的娃娃。”展沿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提起来晃了两晃。 “嘘!”展沿气急败坏的瞪圆一双眼睛让对方噤声。没注意跟前就是彭婶让他送汤的绿色大帐,当然也不知道这位孔武有力的老者就是将军敢当。 追逐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敢当用胳膊肘把展沿和满果顶进帐里,在门前慢吞吞活动起四肢。对上前询问的司农侍卫说,“老夫刚从刑场回来,人没看见,只看见两只小兔子刚往那面跑了。” 又过一会儿侍卫走远了敢当把展沿和满果揪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农这人想来心胸狭窄喜欢吹毛求疵,你们小毛孩最好不要轻易招惹。”说着捏捏满果圆滚滚的下巴。 因为感激双眼亮晶晶的展沿刚要道谢,敢当摆手说,“不用谢我,看你衣着是个帮厨,在厨房好好帮彭婶干活。”说罢转身掀开帐门。 回去的路上展沿美滋滋的说,“这军营里也不全都是坏家伙,就比如刚才那面目凶狠的老头人就不错。” 满果却难得低着头没有应声。 展沿揉揉满果的脸,“怎么,刚才被他捏疼了。” 满果拉着展沿的手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说,“展沿,我有点弄不懂了,那老头就是我几天前在旗杆上看见的三个坏家伙中的一个,但今天看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爷爷一模一样呢。” 展沿皱起眉头,司农和先前的两个副将已经不是好对付的主,难道要再加上这么个老头? 午间的忙碌过后展沿和满果趁彭婶不在躺在厨房炉灶前小憩。门外天色昏沉,覆雪的地面有灰蓝的反光。 满果小声对展沿发着牢骚,“……这里有什么好,连个床都没的睡,东西难吃,小果子一颗也没有,全是臭烘烘的糙大汉。展沿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雪怪,他看起来是个头头,总能给咱们分个床吧,还是说过了这么久他已经不认识我们了,会把我们俩赶回去……” 炉中火苗悠悠的跃动,从门缝挤进来的风透着股清冷,砖红的窗台上开始落雪。展沿沉默的翻了个身,把手凑近炉火烤了烤。 要么被别人搅了,要么就是自己犹豫,来了这么些天展沿总也把握不住与己熔川接近的时机。展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要不是满果看着,恨不得抓头挠脸抱脚丫子大哭一场。 展沿在与己熔川分开后才知道,人心与时间存在着奇异的错位感。最初安逸和乐的时光转瞬即逝,现如今从他感到煎熬开始,时间的流逝反而变得异常缓慢,展沿正在不明原因的渴求中越陷越深。 “展沿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满果轻手轻脚的摸摸展沿的耳朵自言自语的说,“总觉得心神不宁,今天肯定还要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哎呀呀难道我还有巫卜的能力,太厉害了……” 满果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展沿大惊中从地上爬起来把满果塞进灶台旁的柴堆里。来不及拍掉满身的草杆子,对着门口的彭婶嘿嘿傻乐。 彭婶根本顾不上搭理展沿,抄起砧板上的大菜刀就往外冲。展沿一瞧这架势不对,扑上去一把没环住彭婶的腰反倒被拖出了门外。不远处一队士兵正押着清早帮展沿解了围的老头快速经过。 “放开!让我砍了这帮畜生。敢当将军绝对不会做叛徒,也不会成为篡夺者。什么大将军,那毛崽子瞎了吗!”彭婶一边挣扎一边气恼的高声叫骂。 “您别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己……大将军不会没有缘由乱抓人。”展沿呼哧乱喘的把彭婶重新拖回厨房。 “你乱帮人打什么马虎眼,他认识你么。今天大清早就不知吊死多少人,这会儿又要抓敢当将军,抓抓抓,索性把人都关起来,就剩他一个打仗算了。照这阵势,岩木城完蛋是早晚的事,我看你也快作打算……”彭婶说着把刀摔在灶台上,拿起抹布背对展沿擦眼泪。 展沿掀开门帘朝皱着眉朝远处看了会儿,心里琢磨着得想个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己熔川的大帐外围了好几层严阵以待的人马,帐中人满为患,己熔川和几位副将站在几案前,而司农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嘬着热茶。 对身旁的王将军和李将军使了个眼色后司农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开口说,“敢当那个老贼仗着自己有几分战功一直不服大将军您,他有心造反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多亏大将军您英明果断,这下我们营中日后太平不少。” 己熔川沉郁的脸色一闪而过,正色道,“若不是司农大人与王将军李将军把敢当的异动告知与我,今日隐患的解除也不会如此顺利,待这次度过难关一定报给大司马重赏几位。” “谢大将军。” 这时帐外传来争执声,守卫来报,“大将军,有十余位将士求见。” 己熔川并未转身,冷淡的说,“若是求情的就把他们赶回去,来人若拔剑就和敢当一同关进地牢。” “是。” 骚乱止息不久又有人来到帐前,“大将军,飞兼有要事求见。” 听出飞兼的声音己熔川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回道,“不见。” 司农见状端起茶杯掩藏嘴角的笑意,在他的示意下王将军与李将军悄声交谈后其中一人离开大帐。没过多久慌张的人马声直达大帐门前,险些冲撞进来。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城墙上的守卫方才从城外吊起一个木箱,敌人把王长子大人他……” 己熔川脸色忽变,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掀开帐门,风雪顿时涌进来。己熔川认出跪在门前雪地里的是守城的侍卫官,对方怀中抱着一个漆黑的木箱。 “打开。”己熔川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刀柄。紧接着从敞开的木箱中看见一截焦黑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嗨! ☆、敢当 帐中的将士屏住呼吸看着己熔川拿起箱子里烧的满目全非的焦枯手臂仔细端详。己熔川很快把手臂放下,没有吭声,面色又沉几分。 司农趁机挤到己熔川跟前故作沉痛的说,“岂有其理,城外蛮族太过嚣张,竟对人质这般侮辱折磨,决不能再忍气吞声的纵容他们。” 副将中立刻有人领头附和,“司农大人说的对,只要大将军吩咐,我们今夜就带人马杀进敌营把王长子大人救出来。” 在周身跃跃欲试的应和声中己熔川沉默片刻后说,“不,现在不是时候。” “可如今王长子大人的处境实在危险,若再推迟救援时机怕是性命也难保。更何况处置逃兵后城中军心难平,粮草也即将告急,此时开战不仅可以激发将士勇气也可抢回我军的粮草,可谓一箭多得。若是错失良机必会引来恶果,难道将军您惧怕了么……” 李姓副将话刚说完被己熔川当众提起领子双脚悬空,己熔川黑沉沉的双目跃动着火光,一字一句的说,“你说谁惧怕……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罢将人甩开,转身背对众人轻抚额角略显疲惫的说,“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先下去吧,容我考虑。” “是,大将军。”众人告退后司农悄悄对李副将比了个手势,先一步跨出大帐。 当帐中人全部散去,早已忍到极限的己熔川抬脚踹翻案几,将司农用过的茶杯踩的粉碎。他胸口起伏,赤红的双目紧盯风雪中不断翻飞的帐门。 “你们也太小看我己熔川了。” 己熔川低头抽出腰间的长剑,手指轻抚过鸣响的剑身沉声道,“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叫真正的一箭多得。” 这时大帐上映出一个犹犹豫豫接近的人影,己熔川并未抬头,高声唤道,“飞兼进来。” “主人我……”飞兼垂头丧气的出现在己熔川跟前,头顶和双肩上都是积雪。 “咱们的账以后再算,我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主人尽管放心,飞兼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把燃大人安全带回来。” “不是燃。”己熔川着迷的看着手中剑刃红色的反光。 “什么?”飞兼抬头间心惊。己熔川眼神狠戾却嘴角带笑,是每次临上战场前才有的表情。 己熔川定定的看着飞兼说,“你听好了,我要你今夜放火烧掉我们的粮仓。” 展沿睡觉的厨房离粮仓很近,所以午夜时分火刚一着起来他就惊醒了。 满果抱着火烧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展沿我怎么梦里闻见一股烧饼的香味,好想吃……” 展沿扒着窗户往外看,见火势并没有往厨房的方向蔓延稍微松了口气。他蹲下轻声哄着满果,“你接着睡啊,梦到什么我明天就给你找什么吃。” “嗯,好……”满果听话的翻了个身,吧嗒着嘴很快睡熟了。 展沿帮满果裹紧身上的衣服,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他谨慎的向远处观望,随即意识到着火的位置是粮仓,心中大叫不好,慌忙朝火苗窜动的方向跑去。 天上洋洋洒洒的飘着鹅毛大雪但火势不降反升。展沿越是接近越觉得奇怪,粮仓总有重兵把守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深夜四下无人,雪落无声,唯有粮草在爆燃中噼啪作响。 “来人啊,着火了,再烧大家真的没饭吃啦!”展沿扯着嗓子的喊叫声全被风雪一股脑重新吹回嗓子眼儿里。他着急的原地跺脚,刚准备去最近的营房报信身后慌慌张张追来一队士兵。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7节 “你们来的正好,快……”展沿话没说完被士兵密密实实的包围起来。他这才发现这些兵卒个个酒气扑鼻,有的连站也站不稳。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火烧粮仓!” “啥?!”展沿傻了,忙解释说,“不是我,我刚来。先别说这个,快救火要紧。” “你你……”为首的兵卒挥动长枪指向展沿的脑门,没忍住打出个酒嗝,“别想趁乱逃跑!不是你是谁,这儿就你一个人,下雪天粮仓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起火。兄弟们把他押到司农大人那儿,快!” “哎哎哎?我是来救火的,你们抓错人了,你们不赶快救火的话……”展沿被五花大绑的托起来,焦急的辩解声很快消失在雪夜里。 直到被扔进地牢展沿才想明白,那拨醉酒的士兵是眼见救火无望害怕玩忽职守担当罪责所以硬把纵火的罪名安到了他展沿头上。 “若是每个人都坦率诚实,这世道保准光亮堂皇的连老天爷都认不出。”展沿抱着脚丫子自嘲的说。 黑漆漆的牢房里展沿倒是没感觉害怕,只觉得冷。冷的牙齿打颤不小心咬破舌头。 “啧啧,看你那点出息。挺住了,不能发烧不能冻死,己熔川那儿还有债要讨呢。”展沿自言自语的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蹦跳,蹦一会儿歇一会儿,千方百计的抵挡从四肢百骸涌进来的刺骨凉意。 见不了光的地方时间过的格外慢,半天过去展沿开始胡思乱想。自己被关进地牢里认识的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就这么悄没声的被永远忘在这儿了? 己熔川己熔川己熔川……展沿在地上用力的划这三个字。 他从九凰山出来后第一次扪心自问,值得么。他所做的这些努力,己熔川全都不会知道。即便自己不小心死在己熔川脚底下了,己熔川眼睛也不会眨一下。这种极具可能性的揣测让展沿陷入灭顶的恐惧,缩起身子大睁着双眼一动不敢动。 “怎么不蹦了,累了么?”隔壁突然传来浑厚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累,我就歇一会儿。”展沿使劲揉揉眼睛,用带哭腔的声音应着。 “哦,哭鼻子了。”对方声音掩不住笑意。 展沿脸蛋一直红到耳朵根,故意恶声恶气的说,“没哭!你听错了。别光顾着笑话我,我听出来你是敢当,而且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进来。” 敢当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说,“老夫想起来了,你是那天的小帮厨。告诉我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 两人有来有往的说着话,所以展沿不再感到时间难熬。中途展沿倚墙打了个盹,梦里听见己熔川的声音,许久未听的声音在耳朵里分外真切。睡梦中展沿贪婪的把脸贴紧墙根,没有察觉一个人身披黑色大氅快速从牢门前经过。 己熔川走出地牢后拉起外衣罩住自己的脸,原地伫立看了会儿被积雪覆盖的军营。 飞兼站在己熔川身后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吭声。 己熔川回头看着紧闭的牢门对飞兼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从来都相信他。” ☆、叛军 己熔川穿过军营时察觉到从周围军帐中不断透出冷冷窥探的视线。万余人的偌大军营中这鲜明的疏离感使作为统帅的他感到自己形同虚设。难测的人心比九凰山禁林中的鬼火还要危险,他们耐心等待己熔川露出破绽,然后一拥而上吞食殆尽。 所谓的兄弟情谊比不了力量相较下一方的屈服妥协来的稳固,己熔川从来这么认为。所以他认定现如今使军营陷入躁动不安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己熔川仍不具备将所有的虎视眈眈都碾碎的力量,不具备撼动一切压倒一切的力量。 这时身旁的飞兼悄声说,“主人,后面有人跟踪,是司农的手下。” 己熔川脚步毫无停顿,“无妨,让他继续跟着。” 快到帐门前时突然从大帐后面冲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警觉的飞兼快速拔剑,但见己熔川神色平静,于是又将剑刃收回鞘中。 壮汉气喘吁吁的直跑到己熔川跟前才停下脚步,不远处又有十几名士兵尾随而来。 “大将军!”壮汉大大咧咧的行了一礼,抹掉脑门子上的汗珠摆手示意后面的同伴止步。 己熔川站定了等着对方往下说。 “大将军,石头俺话糙你别在意。身后这几位是俺同乡,个个都是一顶十的汉子。自从宴饮那日比试输的心服口服,俺们几个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追随大将军。营里这几天的传言俺们弄不懂,听着他们胡乱猜测俺们实在憋的难受,索性赶来把心里话告诉你……” 己熔川的视线掠过十几位壮汉结实的双肩看向城墙上猎猎舞动的军旗,低垂的天幕下一只鹰迅疾的飞过停驻在旗端。 己熔川眯起眼睛,“讲。” 石头往后瞧了一眼自己的同伴,握起拳头抵住胸口正色道,“俺们来军营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为不使家乡爹娘妻儿遭遇战火,誓将敌人永远阻隔在边界线上……” 石头的声音越发有力,“……交过手才能判定一个男人的真假,这是俺们的规矩,俺们跟你比试后就决定要铁了心的相信你。眼下人心不齐,粮草被烧光,又被敌人万般羞辱,但俺们想让你知道不论大将军你做什么,不论你开不开口,俺们都愿意跟着你干。将性命交付于你,任你差遣。” “将性命交付于你,任你差遣。”雪地里十余位热血汉子齐刷刷的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声如洪钟。 此情此景使伫立一旁的飞兼眼圈微微泛红,他看见己熔川双目中滚烫的视线一闪而过,心中愈发昂扬起来。 己熔川脱下手套握拳紧抵胸口,于风雪中一字一句的说,“你们的命,我收下。” “谢大将军。”壮汉们从地上爬起来,个个目光灼灼的看着己熔川,脸上欣喜之色难掩。 己熔川余光瞥见斜后方军帐一角露出跟踪者的鞋尖,用对方能听见的音量说,“就在今晚跟我闯一趟敌营,你们敢不敢。” “敢!有什么不敢。”几位语出豪迈的糙汉子大大咧咧的笑出声。 “那好,进来说话。”己熔川说着掀开帐门。 “小兄弟,小兄弟……” 脑袋胀痛的展沿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脑门在墙上磕出个包。他眼泪汪汪的揉了好一会儿,“谁,谁叫我呢。” 隔壁牢室里的敢当说,“这地牢可不能睡,睡了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展沿撇着嘴没有吭声,心说怎么不早告诉我,都睡了好几觉了。 这时外面飘进一股刺鼻的焦油气味,骚动声随地面的晃动隐隐传来。 “又出什么事了,现在外面是几时。”展沿着急的扒着铁栅栏站起来,伸长脖子问敢当。出乎展沿的意料,敢当没有回应却直接走到展沿面前隔着铁栏对展沿说。 “老夫该走了。提醒你小子一句,现在外面比这地牢里还要危险,但出不出去要你自己来选。看你的面相不像个短命的主,不怕死尽管离开这牢房,今晚有的是热闹可看。”说完将钥匙扔进展沿手里,毫不耽搁的转身离开。 展沿随即听见通道里涌进杂乱的脚步声,“敢当将军您的剑。正如大将军所预料,他刚走司农和王李二人就动手了……” “己熔川这好小子,今天真是让老夫开了眼哈哈哈……”敢当在人群的簇拥下大笑着走远。 展沿冻僵的手指捧着钥匙,哆嗦了半晌才把门锁捅开。他说不上眼下自己是兴奋还是不安,用力搓搓滚烫的脸蛋和脑门麻利的追出去。 主帅所在的大帐中今夜无人,这成了军营中公开的秘密。由于军心摇摆,多数士兵持观望态度,于是与司农串通好的王李两位副将的篡夺行径一路毫无阻碍,快速直达主帅大帐将之包围起来。 见大事已成,司农捧着镂空的精致小暖炉悠哉的踱到大帐跟前。 “己熔川果真是一副空皮囊,区区一截手臂就让他乱了阵脚。关键时刻不知安抚军心反倒将之激怒,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关了敢当陷自己于众叛亲离中。昨夜的粮仓起火简直是天助我们,我算准了他今夜不得不去逞这匹夫之勇,若是明日他仍有命回来,我们在城墙上不妨再送他几箭。” 司农话刚说完人群中冲出名士兵挥刀砍向司农,“你这小人,大将军的声名岂是你能玷污的!” 势单力薄的士兵转瞬被叛军按在地上,仍不屈服的朝观望的众人大喊,“你们这群胆小鬼!叛逃者当斩这本就无可厚非,不要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要离开家,不是为了做懦夫也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内斗,我们是为了杀敌,杀敌啊!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现在谁在战场上,只有大将军!是人就不该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 “杀了他,王将军李将军快杀了他!”躲过一劫的司农捂着发髻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怕死,你们尽管来!”稚气未退的士兵倔强的扬起脸。 “既然不怕死我就成全你。”叛军王副将说着提起士兵的脖子。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躲在暗处的展沿刚要张嘴说出久不使用的字句,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插入王副将的心窝。 很快新的一波人马将叛军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匹烈火色骏马上坐着敢当。他□□着右臂手握弓箭,刀疤横穿眉骨眼神锐利异常。 “看来老夫来的正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嘿,双更哈哈哈哈哈 ☆、暗箭 眨眼功夫形势逆转,反叛者折损大半。司农连退几步被王副将的尸体绊倒,惊慌的绕开血迹满地爬动无处躲闪。 追随敢当的众将士个个刀剑血染,手持火把挺起钢硬的胸膛将叛军重重包围。真正的输赢已见分晓。 瘫坐在雪地里的司农哆哆嗦嗦指着敢当说,“怎么会!你不是被己熔川……” 敢当翻身下马,扶起刚才奋力维护己熔川的小兵卒对司农说,“看来不能如大人您的愿了。低估大将军,低估老夫,更低估了我众将士,这下场是你咎由自取。”随即命令左右道,“叛军中反抗者立斩,其余押往大牢等大将军回来发落。” “跟我没关系,都是王副将和李副将,我是被陷害的!”司农眼见侍卫围上来忽然开始声嘶力竭的鸣冤叫屈。他这么一叫反倒提醒了敢当。 投降的叛军上交武器后垂首跪在雪地里,敢当走上前扫视一周,抬起其中一人的脸后摇了摇头。“李副将不在这里,快去搜,绝不能留下祸患。” “是。” 被五花大绑的司农在地上装疯卖傻的打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敢当大人您一定要……” “住口!”不胜其烦的敢当拔剑直插到司农颈侧,司农圆睁着眼当即噤了声。 “你的用心何其歹毒,从战事之初就对筹粮一事万般敷衍,非但不亲力谏言反倒随时伺机调拨,甚至伪造王长子的手臂逼大将军出战。若是大将军没有识破你们的伎俩使军营落入你们手中,老夫的命是小事,不知要有多少将士和百姓无辜惨死,大将军更是有去无回。” 敢当说到愤怒处毅然转身,面向风雪与浓烟中沉默伫立的众人洪声道,“而不作为的你们,同罪!今夜大将军深赴凶险之地,为的是过命的兄弟可不是你们这群懦夫!若是此行出了什么意外,连同我老夫在内,我们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不愧是久经沙场阅历丰富的老将敢当,极具感染力的言语振聋发聩。展沿看见叛军包围主帅大帐时拼了性命维护己熔川的年轻士卒耸动着肩膀捂住脸失声痛哭,军营上方笼罩着压抑的寂静。 地上叛军的尸骸连同周围赤红的血迹很快被大雪覆盖,展沿望向被火光映的发紫的沉沉黑夜,忽然间感到恐惧。 这时找了展沿一天的满果从身后扑上来紧紧搂住展沿的脖子,还没有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打湿展沿的脖颈。 “展沿你不要我了吗,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展沿怔愣的听着满果的话,用力抱紧他。 再也无法相见,这便是所有恐惧的源头。己熔川远离视线所及的安全之地,这让展沿感到恐惧。 接近黎明时分,岩木城东驻军大营中却无人入睡。下了一夜的大雪毫无停歇的迹象,城墙上一排火把彻夜燃烧。城门外视野所及处笼着密密实实的黑,沉寂中连风也收敛了声息。太过安静了,让等待的人担心会这么一直安静下去。 展沿趴在城墙上狭窄的隘口后面,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城门外的茫茫原野。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换姿势,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通红肿胀的手指扒紧冻结的砖石一动不动。敢当经过时拍了拍展沿的肩膀。 敢当看着燃烧的火把想起地牢中己熔川近乎嚣张的托付,他当时笑问己熔川,“放了我,就不担心像他们说的老夫趁机真的反了你。” 己熔川的回答同样嚣张,“反了我也无妨,我知道你并无私心,奋战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为这万里边境的稳固。” “是啊,竟能将他人看的如此透彻,老夫还想和你多过几招。”敢当握紧火把笑着低语。 不远处角落里像个石头一样长久静默的展沿突然抖了两下。敢当诧异的看过去紧接着大吃一惊,展沿正手脚并用的往结冰的城垛上爬。 “快把他拉下来!昨夜就不该答应你上城墙。”敢当说着快步走过去。 展沿滚烫的手指抱紧城垛死活不松,他急的说不出话,连连往远处指。“快,快……” 这时城墙上的其他士兵突然惊呼,“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不好,后面有追兵。” 敢当掰开展沿的胳膊把他甩到地上,高声下令,“弓箭手准备。”说着自己一同拉开弓朝远处瞄准。 十余位突袭归来的士兵拖着抢来的粮草车在己熔川的掩护下快速往城门方向撤退。己熔川凭一己之力殿后,与穷追不舍的敌人周旋。直至与同伴跑出十多米之外后才返身追赶。 “真他爷爷的是祖宗,简直胡闹!”敢当强压焦躁,屏息静待敌人进入己方的攻击范围,忽然斩钉截铁的高喝一声,“放!”数箭齐发,将敌人阻隔在百米开外。 “不要停,要压的那群孙子抬不起头。那边的还愣着干什么,开城门!”敢当再次拉开弓箭的功夫展沿已经飞快跳下台阶朝城门的方向奔去。 奔跑中的展沿双眼像结了冰,胸腔和喉咙都紧的发疼。台阶刚下一半,与己熔川同行的士兵和运粮车陆续冲进城门,展沿难耐的点着人数,猝不及防的看见返回的己熔川。 展沿听见融雪的声音在耳朵里轰鸣,一种温暖的心声不断叫嚣着“融化,快融化”,他的视线从接触到己熔川的地方开始变得温热而湿润。 “己熔川!”展沿探出头喊了一嗓子但很快淹没在众人震天的欢呼声中。被兴奋的士兵围拢起来的己熔川浑身染血但双目异常明亮。展沿看着笑了一会儿,得意的就像自己也成了个英雄。 当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短暂胜利的喜悦中时,异变突然发生。 从劫获的运粮车里突然窜出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敌人,挥动利刃连连砍倒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刀剑所到之处,满目鲜血,欢庆的场面顿时变成人间炼狱。 展沿关切的视线紧追己熔川,他忽然屏住呼吸,看见一个敌人嘴里噙着匕首爬到运粮车顶端,纵身从背后扑向己熔川。 “断。”展沿攥紧双拳冷静的吐出一个字。话音刚落偷袭者的脖颈诡异的折向后方,死的迅疾而悄无声息。展沿强忍疼痛捂住嘴,涌出的血浸透衣服一直淌到手肘,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察觉到异样的己熔川突然抬头准确的看向展沿。展沿刚要挥起胳膊向己熔川招手,看见自己满手血污,狼狈的转过身用力擦嘴。 于此同时发现展沿的不仅有己熔川,还有警觉的敌人。敌人忿恨的拉开弓箭射向展沿毫无遮挡的脊背,己熔川回神时展沿已经从城墙台阶上跌落。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不跟我说话了。。_(:3ゝ∠)_ ☆、伤 混乱的最后关头,穷途末路的敌人点燃自己,站在粮草车顶端笑着对己族战士做了个羞辱的手势与满车的物资同归于尽。己熔川一行人拼死抢夺一夜得来的果实顷刻间化为乌有。 燃烧的熊熊烈火融化了积雪,掺杂血色的雪水四处横流。己熔川头发上凝结着血块,淌下来的血让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赤红。 负伤的士兵在血泊里呻吟求救,众人试图从火中抢回所剩无几的粮草。然而己熔川却兀自伫立不动,直盯盯的看着飞兼朝城墙台阶下方跑过去,从雪地里扒出一个人。 飞兼没做停留的快速返回,气喘吁吁的说,“是展沿,他受了重伤。主人?”见己熔川没有动作,焦急的飞兼先一步奔向大帐。 经过时展沿冰冷的手指擦过己熔川的胳膊,己熔川猛然惊醒。看见从城墙到自己脚下延伸着一道血迹,而颠簸中贯穿展沿肩胛的箭端仍不住滴血。 “大将军!这女人要怎么处置。”石头扛着从敌军大营劫获的人质穿过火海跑到己熔川跟前,一脚正踏在展沿的血迹上。 己熔川忽然凶狠的抬头,吓的块头巨大的石头禁不住后退两步。己熔川推开石头,顺着地上的血疯一般的朝展沿追过去。 石头看向己熔川的背影无所适从的用力搔着自己的后脖颈,低头一瞥惊愕的捡起己熔川遗落在雪地里的剑。 “俺的亲娘啊,有啥事能比战场上的命根子还重要?!” 黑夜过去,风雪渐停。 己熔川走出军帐,外面敢当为首的一众将士早已等候多时。 “大将军恕罪,叛军李副将至今下落不明。”敢当甩开披风单手撑地跪在己熔川面前。这是敢当自从己熔川到岩木城以来在众人前的第一次屈膝。 “将军请起。”己熔川郑重的扶起敢当。 己熔川扶过敢当的地方留下两个血印子,敢当抬头看见己熔川疲倦的面容时吃了一惊。“经过昨夜的恶战大将军你伤势如何,若信的过老夫就暂将琐事交给老夫……” “不必担心,”己熔川打断敢当,“这不是我的血。” 眼前伫立的士兵中负伤者比比皆是,己熔川回头望了一眼重兵守卫的军帐,对身后的飞兼说,“再加派十名守卫。你留在这里,看好人质和……他。” “是。”飞兼领命退回大帐门前。 “我们去见司农。”己熔川先一步走向刑场。 “是,大将军。”敢当说着看向军帐,心中难免疑惑,己熔川口中如此重要的“他”是谁? 军帐里的床榻上,展沿换下血染的衣服,身上的箭已经被医师取出。在飞兼的掩护下,己熔川在离开前先一步为展沿分担了伤口。然而展沿随即发起高烧,昏睡中一直不安的挣动。 医师不断用干净的雪水冷敷展沿的前额,刚要解开展沿的前襟被一旁的飞兼按住手。 “取箭时不是已经包扎过了。” “话虽如此但病人体温过高需要降温,再说浑身是伤血污不清理干净的话我怕……” “我来。”飞兼说着架起屏风将展沿遮挡住,为了安全起见展沿痊愈大半的伤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人看见。 医师虽然困惑不解但只得老实的等在外面。 “他是灾……难。”被捆缚住关在笼子里的人质突然用一种生涩又诡异的语调说。精壮的女人近乎赤裸,但头发上缠满五彩的头绳。 飞兼为展沿擦拭的手猛的顿住,隔着屏风对医师吩咐道,“用药让那女人睡着,她现在不清醒更为保险。” “是。”医师领命后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灌进人质嘴里。 “你们这群将自己圈起来的胆小鬼……抓我也没有用,我们火神的遗族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轻易屈服。”女人说着露出尖牙用力咬向笼子手腕粗细的木条。医师见状又灌进一瓶药水,她终于瘫软着沉沉睡去。 昨夜己熔川遭遇危险时飞兼同样目睹了展沿的所作所为,所以现在他即便心情复杂但尽心尽力的照顾展沿。 飞兼难以理解的是己熔川在最初的震惊后变得出奇的冷静,除了为展沿治伤时再没靠近过。一直站在远处冷淡的注视,没有言语。 作为自幼一起长大的贴身奴仆,飞兼对己熔川在意和厌恶的事极为敏锐。己熔川对展沿的亲近与喜爱早就超出一般,飞兼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对己熔川表现出的克制感到隐隐不安。 接近中午,己熔川带着满身戾气返回军帐。他刚走进去又退出来,洗干净身上的脏污换了衣服后才重新掀开帐门。 展沿还在昏睡。 己熔川神色阴郁的在屏风外站了很长时间,“都下去吧。飞兼你把人质带到紧邻的大帐里严加看守,叫他们把时与带过来。” “是。” 军帐里人都退去后己熔川背靠屏风默然听着展沿急促的呼吸。 “对不起。”己熔川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这时帐外有人通报,“大将军,人带来了。”话音未落时与挣脱侍卫掀开帐门,二话不说冲到己熔川跟前挥起拳头。己熔川没有躲,时与的拳头也没有落下。 “为什么不救燃。”时与蹲在地上泪流不止,“抓人质有什么用,那群蛮族才不会顾及这些。你这么做不是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危险吗,这对你能有什么好处。燃如果出事了我不会放过我自己,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其中的缘由。”己熔川无动于衷。 “你说什么!”时与愤怒的推搡己熔川,推不动己熔川反而撞倒了屏风。一眼看见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展沿。 “展沿?!怎么伤的这么重,他怎么会在这儿?” 己熔川的目光刻意避开展沿,沉默许久对时与说,“我叫你来不是听你质问我,我只想知道你们那天晚上给他喝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治不好他。” “什么?”时与没有明白己熔川的意思,他眼下也无暇顾及。他看见展沿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像猛的意识到什么,捂住胸口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说话啊,小天使们_(:3ゝ∠)_ ☆、言灵 展沿环视军帐,眼神发直的看看床边的时与又看看五六步远的己熔川,忽然歪头困惑的问,“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展沿你难道……”惊愕的时与话没说完被己熔川推开。己熔川一言不发的捧住展沿的头,手掌小心翼翼的在展沿后脑摸索寻找创口,手指微微颤抖。 展沿忽然翻身,搂紧己熔川的胳膊在他手心里蹭蹭脸。狡黠的瞟了几眼己熔川笑着说,“骗你的,终于抓到你了,谁让你都不往我跟前站,演的像不像?” 己熔川眯起眼睛看着展沿苍白的嘴唇,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背转过身。展沿本就毫无防备,再加上正高烧没有力气,扑空后狠狠磕到床榻的围栏,“唔……”眼睛里顿时疼出了泪花。 “唉?展沿你别哭。”时与神色尴尬,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展沿攥紧被子角,“我没哭!”嘴上逞强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己熔川轻啧一声快步走出大帐,展沿一看慌了,不顾时与的劝阻掀开被子跳下床跌跌撞撞的追出去。 外面太冷,展沿哆嗦的根本站不住。他也不喊叫,只是咬牙切齿的在后面紧跟己熔川。己熔川开始竟没有察觉,一个人闷头往前走,直到看见从邻近的军帐中走出的飞兼惊讶的看向自己身后。 己熔川猛的回头,心里突然窜起一股邪火朝展沿吼道,“你发什么疯,赶快回去!” 展沿死盯着己熔川忿恨的揉揉眼睛,弯腰飞快的脱了鞋抡起胳膊扔向远处,踉跄几步坐在雪地里哑着嗓子对己熔川说,“我没有鞋,走不了路。” “站起来。”己熔川攥紧双拳沉声说。 “不站。”只穿一件单衣的展沿冻的脸色发青,等了半晌见己熔川黑着脸原地没动,展沿开始解衣带。 “你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变成冰棍,偏杵你门口专门硌你的脚。”展沿说着真把衣服扒下大半。 己熔川快速解下大氅不由分说把展沿兜头包住扛起来往回走。明知道不该心软却无法对展沿强硬到底。 飞奔而至的飞兼难得显露出慌张的神色,跟在己熔川后面劈头盖脸的对展沿说,“冰天雪地里你这么跑出来,若是内外伤势加重不仅你自己难受还要给主人增添多余的麻烦,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胡闹……” “飞兼。”己熔川向身后瞥了一眼打断飞兼。 “主人我……这就回去。”飞兼强忍不满转身退下,临走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雪。 “……没有胡闹,你不听我说话……”展沿在大氅底下双手搂紧己熔川的脖子。 “什么?”己熔川没有听清展沿断断续续的话,突然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 终于放松下来的展沿蒙着头扑簌簌的掉眼泪,“找你……太辛苦,在你身上刻上印你就是我的了,绝不会再放你走。” 己熔川掀开帐门的手顿住,心弦因为展沿的话而挣断在胸腔里砰砰作响。 这时从帐里走出的时与和己熔川擦肩而过,“现在才开始担心他的处境未免太迟了。燃那么费尽心思都没有拆开你们,这也许是天意。如此瞻前顾后还是你么,己熔川。看来你还没有明白作为‘绊’的真正意义。”时与轻笑着走向飞兼看守人质的大帐。 己熔川在门口伫立良久,回神时才发觉展沿呼吸急促的十分异样。展沿软塌塌的挂着己熔川的肩膀,烧的越发滚烫的额头紧贴己熔川的脖根。说不出话,难受的一个劲流眼泪。 “展沿?”己熔川立刻向不远处的守卫吼道,“快去叫医师。” 展沿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他这会儿浑身没力气,眼皮子都懒的睁。因为生病心情脆弱到了谷底,撇着嘴可怜巴巴的想,我是不是快死了? 屏风外面立着两个人影,听说话声音是己熔川和敢当。展沿琢磨了一会儿委屈的撇开脸,我都快死了己熔川你还跟一个老头聊天,人性呐?天理呐? “……大将军你真是让老夫佩服。这人质我早有耳闻,传言她巫卜预言的能力比子舟还要厉害,王长子大人一定能毫发无损的被救回来,还有我们被劫的粮草,即便吃下去了他们也要再吐出来。” “我们的正式信函发出去没有。”虽然声音疲惫但己熔川思路一如往常的清晰直指关键。 “中午以前已经发出去了,等到双方确定下人质交换的时间估计要五天以后。大将军你这次回来威望大增,只要兄弟们团结一致忍过这几天,有了粮草我们就有救了。” “直到人质交换前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今晚,要小心敌人的偷袭。” 敢当突然大笑着拍了拍己熔川的肩膀,“大将军你说的这些老夫也有考虑,守卫方面已经派最精锐的士兵埋伏好。从昨晚开始你就没有合眼,是时候信任部下休息休息了。” 己熔川沉默一会儿后紧绷的语气未变,“敢当将军有没有听到敌方有黑言灵师的传闻。” “哦?若是这样就真的麻烦了,毕竟我们这儿没有一个言灵师。您放心我这就针对言灵师重新做局。” 听见言灵师几个字展沿竖起耳朵翻了个身,弄巧成拙直接翻下了床。 屏风另一侧己熔川正送敢当到门口,两人同时听到响动。敢当看着屏风后面饶有兴味的说,“说来有件不相干的事,有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今天一整天赖在我帐中不走,求我抓大将军,说你把他重要的朋友关起来不让他见。” “小孩子的话敢当将军不必当真。”己熔川不动声色的说。 “老夫也这么想。”敢当看似不在意的应着,转身掀门出去。 己熔川拉开屏风时爬不起来的展沿只好尴尬的装睡。己熔川并不拆穿,抱起展沿放到床榻上掖好被角,坐在床边不出声的只看着他。 展沿偷摸凑近己熔川,没憋多久就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冷不丁的说,“你们要是缺言灵师你看我行吗,我比以前厉害多了,我很有用肆师老头天天夸我呢。我可以帮你抓偷袭的,帮你救己燃泽,帮你……唔!” 己熔川忽然捂住展沿的嘴,不管展沿是否吓的面无血色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趴到展沿耳边说,“你听清楚了,我不许你再用言灵。”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人! ☆、拒绝 展沿扭开脸目光躲闪着转移话题,“你你听我说,我这些天都在厨房做卧底。粮仓着火那晚我赶过去本想救火但没救成,那些士兵……算了你得对他们加强训练,不对我……呃我是想说,大家不是快没饭吃了么,我这儿有宝贝,你要不要?” 见己熔川没有回应,展沿试探的伸手用拇指揉揉己熔川紧绷的嘴角,“你能不能别这么瞪着我,我有点害怕。” 己熔川握紧展沿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在床边蹲下,连日来挺直到僵硬的脊背渐渐垮塌。 “展沿……” “我听着呢,你说。”展沿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己熔川的额角,他想起在九凰山里有天晚上化身成一头白狮的己熔川,凶狠的猛兽低头的瞬间会显得格外温顺可爱,就像现在一样。 等了半晌己熔川后面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但展沿突然想起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己熔川跟前要做的正事,他郑重的坐起身,一紧张嗓子又哑了,“己熔川我不是奸细,你相信我好不好。虽然我没法证明,但是你看我长的根本就是好人,要是奸细的话被拆穿后不会再来找你……” 己熔川低着头,把展沿的两只手握的更紧。 见己熔川没有回应展沿心里凉了大半,“你走了之后我很长时间都……不好受,我想要是我养好身体还能说话就来跟你解释,既然你还是没法相信就把我关地牢吧,反正那么苦的药我是再也不喝了……” 可怜巴巴的说了半天己熔川依旧不吭声,展沿仰起脸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咬紧牙攒起全身的力气使劲踹向己熔川的肩膀,“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说出刚才那些话吗,你休想己熔川!” 展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着己熔川说,“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必须端正你的态度!唔!”话刚说完牙齿狠狠咬了舌头。 原本无动于衷的己熔川这才起身,揽过展沿托起他的下巴,“张嘴,我看看。” 展沿脾气上来根本不吃这一套,趁机用脑门顶己熔川的额头,见己熔川吃痛皱眉心里爽快不少。但展沿眨眼功夫就心软了,他看见己熔川眼睛里满是血丝,连眼眶也有点发红。 展沿立刻转头麻利的躺倒,“我想睡了,你也赶快歇歇。” “……好。”疲惫到极点的己熔川低低应了一声,刚想离开被展沿拉住。展沿虚张声势的瞪圆一双眼,发红的耳朵将自己暴露的干脆,用力拍拍床上空出来的地方,“你睡这里……我伤的很重你得好好照顾。” 一夜无事,天将破晓。 身后己熔川的呼吸沉缓平缓,展沿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靠近己熔川的脖子深吸口气。还是那股好闻的气味,这让展沿感到非常安心。 己熔川脖子上白天被展沿咬出的牙印只剩下浅色的痕迹,展沿手心贴在上面捂了一会儿。这时己熔川睁开眼,盯的展沿十分心虚。 “吵醒你了,对不起。”展沿说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己熔川却紧跟着凑上来张口咬住展沿的嘴唇轻轻撕扯,翻身上来一手按紧展沿的手腕顺着肩膀往下摸索。 “嘶。”展沿疼的撇开脸。 己熔川忽然间清醒,怔愣的看着展沿,“不是梦?” 展沿心头一沉,眼神随之荡漾开,笑着说,“谁知道呢。” 己熔川眯起眼睛,俯身贴紧展沿的额头,转而疏忽远离掀开被子下床。展沿歪着头静静注视己熔川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披上铠甲的己熔川像变成了旁的人,让他连耍赖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好养伤,雪停了就送你会九凰山。”己熔川戴上头盔冷淡的说道。 展沿惊诧的坐起来,没等他回答己熔川已经走出大帐。 当夜敌军并没有像己熔川料想的一样前来偷袭抢夺人质,这让己熔川对敌方有言灵师的说法产生了怀疑。即便真的有,最可能的情况是言灵师并不臣服于敌军,两者为相互合作的关系。后一种情况反而更加棘手。 冰河对面的敌人对重要的预言师被劫后的态度比己熔川料想中的还要手足无措。第二日没过中午,一只猎鹰停驻在岩木城城墙上竖立的军旗顶端,带来了要求隔天交换人质的口信。 己熔川将纸条递给身旁的敢当,回身注视着城墙下的军营和操练的士兵。 军营北隅刑架上司农结满冰柱的尸体在风中左右晃荡,即便当时众人劝阻,己熔川一意孤行下狠手杀了司农。 司农,太宰,明明身处战乱但总有用心不良者来趟这碗浑水。或许有更为圆滑的处事手段,但己熔川没有耐心浪费时间。沉潜了大半年安静下来的心神,因为展沿的意外出现变得动荡不已。 “虽说眼下军中伙食缩减为一日一餐,但只要明日交换人质顺利,我们就能从眼前的困境中脱身。大将军你心神不宁难道是为了旁的事?”敢当眼中的己熔川不仅是上司,更是愿意为之掏心掏肺倾囊相授的有为后生。 “敢当将军多虑了。”己熔川却不是轻易表露内心的人。 敢当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笑而不语,果然没过多久己熔川又开口问道。 “将军参军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若说家国大义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来说未免显得太过空泛。” 敢当没有直面回答,“你这么问倒是让老夫想起了一直以来对大将军你的疑惑。从这次压制叛乱的事来看你的胆识、胸襟、谋略都远在众人之上,但老夫觉得你作为统帅少了重要的东西。” “请将军赐教。” “目的性。就是你现在动摇的源头。” 己熔川心思微动,“自幼父亲与兄长就告诉我日后要为国家百姓而战,消灭敌人巩固边界。成长为强大果敢的战士,不能存有一丝弱点。所谓的目的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了。” “王的告诫无可挑剔。这世道从来如此,唯有强大才可肩负更多的重任,担当重任者在王城中才不会被轻易取代。而历史,从来只为为强大者书写。己族得到自然力的眷顾获得强壮的肉体,但心的强大,必须靠情。” 展沿轻抚自己嘴角的触感再次浮现,己熔川不由抿紧嘴唇。“不,情思只会扰人心智,使一个战士学会惧怕变得软弱。” 敢当笑着摇头,“老夫的看法与大将军相反。与这世界的牵绊越多,人越是强大。所以,不要拒绝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 ☆、姜云 清晨己熔川离开后飞兼送进来的汤药展沿偷偷倒在了床底下,眼下一会儿大汗淋漓一会儿瑟瑟发抖,虽然难受但咬牙忍住没叫医师,瞪大眼睛数漆木屏风上凤凰火红的羽毛。 展沿知道一旦痊愈就会被己熔川赶出岩木城,他无奈只得厚脸皮的使出“苦肉计”。只要好的没那么快,己熔川一时半会儿不会狠心让他走。 每间隔一段时间飞兼就进来看一次展沿,见展沿高烧仍然未退难受劲也不像装的,转身出去气急败坏的斥责外面候着的医师。 听着飞兼对医师的责难展沿心虚的小声说,“委屈你了大夫。” 下午的时候医师调整方剂换了新的汤药过来。展沿吃力的翻了个身,装作无意实则故意打破药碗。站在屏风一侧的飞兼识破了展沿的小心思,摇摇头转身离开。 展沿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赖了一整天,身上不好受心里也越来越愧疚。他疲惫的眨着眼皮,自嘲的笑了会儿。这时军帐门口处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展沿慌忙闭上眼,紧张中眼皮不停颤动。 谁知人没到跟前先一步哗啦踹散了展沿跟前的屏风,展沿吓的猛一哆嗦,小心翼翼的往床里侧挪。心想一定是飞兼打了“小报告”。 己熔川用力摔掉头盔,胸口起伏不定,气急了反倒对展沿一句狠话也说不出。 “你!”己熔川刚一抬手展沿立刻捂住脸,翻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屁股颤颤巍巍撅的老高。 己熔川忍了又忍,心平气和的对展沿说,“你起来,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真的?”展沿还真信了,转过身警惕的缩到床另一头。 “过来,我摸摸还烧不烧。”己熔川坐在床榻边上低头脱下手套。难得见己熔川这么温柔,展沿咽下口唾沫迷迷糊糊的爬到己熔川身边,眨眼功夫被紧搂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己熔川对外面唤道,“飞兼,把药端进来。” “我不喝。”展沿看也没看抓住己熔川的胳膊张嘴就啃,没成想被结实的铠甲硌倒一排牙。 己熔川装作没看见展沿吃瘪的模样,拿起药碗凑到展沿嘴边,“你必须赶快好起来,明天交换人质时如果跟敌人交锋我没法照顾你。听话好吗。” “我不需要谁照顾。”展沿万般不配合,来回挣动中己熔川手里的药洒出一小半。 己熔川见状脸色沉下来,掰开展沿的嘴硬往里灌。展沿被这似曾相识的情景勾起了不愿再回想的记忆,胸口泛上来一阵恶心,走投无路中对己熔川喝道,“放开!” 话音刚落己熔川皱起眉,看见自己袖口里缓缓渗出的血,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对我用言灵,你的确长本事了……” 展沿手上也崩开条口子,气头上与己熔川针锋相对,“我不道歉,我说了不喝你却不听。” 己熔川心里的火噌的被展沿点燃。抬脚踩上床沿,粗鲁的把展沿拽到跟前冷笑着说,“让你喝你就得老实喝,不止这一碗,把今天的份全给我喝够。养好病赶快从我跟前消失,你是谁你要去哪儿我都不关心,只要别碍着我的眼。这里是战场不是九凰山,我没空再陪你玩过家家。” “收回你的话,现在收回我就原谅你!”展沿咬牙攥紧己熔川的前襟。 己熔川打开展沿的手,“我再问你一遍,喝还是不喝。” “不喝!喝了药你就赶我走,偏不顺你的意。” “什么?” 正在这时帐外守卫通报,“大将军,城南守军发现城门外有身份不明的人。” “这就过去。”己熔川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像个小豹子一样随时准备伸出利爪反击的展沿,仰头将药喝下托起展沿的后脑喂进他嘴里。 “主人……”门外飞兼小心翼翼的催促。 己熔川无暇应声,捂住展沿的嘴对展沿说,“我离开这个门后你敢吐出一口,我就这么灌你一晚上,咱们可以试试看。” 漫天晚霞映的茫茫雪原一片金红。 城外来的不是突袭的敌军,却是己熔川怎么也没有料到的人。一行十多人,男女各半。最前方骑坐在马上的女人,笨重的棉衣也挡不住的身姿窈窕。红色头巾包裹的脸上仅露出一双眼,直盯盯的望着城墙上的己熔川。 “大将军您没戴头盔,不嫌弃的话……”兵变时被敢当救下的小守卫现在不离己熔川左右。 己熔川摆摆手。这时城下的女人突然拉开弓对己熔川放了一箭。己熔川没有躲闪,抬手握住破空而来射向自己胸口的箭矢。 小守卫惊诧的瞄了一眼被己熔川截获的箭。箭尾点缀朱砂雕刻着精致的流云纹,看上去不是普通的箭。 己熔川面无表情将手中的箭一折两段扔下城墙,对驻军说,“开城门。” 一行人进入岩木城后队首的女人飞快的跳下马,一边跑一边扯下头巾紧紧跟上穿过军营的己熔川。 “熔川你等等我。” “姜云我的话在信上已经说清楚,既然你在我失踪期间选择了他人那我放你自由。现在我们之间毫无瓜葛,你不听劝阻来找我恕我难以奉陪。”己熔川说话间脚步毫无停顿。 “熔川你不要轻信他人的污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除你之外从未跟他人好过。”姜云说着拉住己熔川的胳膊。 己熔川不耐的挣开她,“那你倒告诉我,我被困加上之前未见的时日总共一年半,你自己一人怎么生出的半岁小孩。” “我……说来话长,我今天来不仅要说这件事还带来了其他重要的消息,你一定要听。” “既然如此稍后我会派他人来接待你,判定真假后你说的话我自然会知道。”己熔川把姜云留在原地,快步走回军帐去取落下的头盔。 当己熔川正要掀开帐门时没想到尾随一路的姜云先一步走进去。“这是你住的地方?让我歇歇脚。” “慢着,你……”己熔川没拦住女人柔软又灵巧的身体。 帐中炉火熥干了草药味,屏风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站在床榻上的展沿听见己熔川的声音,刚举起手里的头盔要往门口砸,冷不丁跟进来的姜云对上视线。 “熔川你什么时候开始愿意让贴身侍卫住进自己帐里了,不过这小孩子长的确讨巧。”姜云说着跨过倒塌的屏风拿起案几上己熔川用过的茶碗喝了口冷茶。 展沿尴尬的拉好自己的衣襟,疑惑的打量着脱掉棉服后一身火红绒裙的姜云,右眼皮跳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姜云笑着问展沿。 “我……” 己熔川轻啧一声上前拿走展沿手里的头盔,二话不说将姜云拉出帐外。 “一日夫妻白日恩,不过喝你口茶怎么恼了。”姜云不在意的笑道。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8节 “有话现在就说。”己熔川忍的太阳穴抽动。 姜云是个聪明人,见己熔川不耐到了极点不再死缠烂打的正色道,“我这儿有可靠的消息,今晚河对岸的敌军会在夜半时分前来抢夺他们的预言师……” 原本想跟出去的展沿走到帐门前听见两人的对话彻底傻了,他灰溜溜的重新折返。难受的抱住被子在床上缩成团,一边滚一边自言自语,“己熔川早就有妻子了?不不不,展沿你一定是在做噩梦,赶快醒……” 外面的交谈声继续进行。展沿忽的又从床上腾起来,披上被子往门外走。掀开帐门外面冷风一吹展沿哆嗦的像个皱皱巴巴的小白菜,躲开己熔川疑惑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走错地方了,这就回去。” 走出五米开外后展沿才偷摸抹掉了眼泪,站在雪地里抿着嘴仰脸看了会儿星星。 “再往外走一步我就再也不管你。”己熔川的低语突然出现在展沿耳侧。 展沿硬撑着又跨一步,脚没落地被己熔川连被子带人托起来扛回军帐。 作者有话要说:  (╯‵□′)╯︵┻━┻ 晚上有第二更,但必须跟我说话,不然没啦(╯‵□′)╯︵┻━┻ ☆、试探 如姜云所说当晚夜半时分敌方派出一小队人马企图趁夜幕的掩护翻过城墙抢夺人质。因为己熔川早有防备所以敌人的偷袭顷刻被瓦解。敌人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并不强取,见事不成迅速撤离。 己熔川诧异姜云的情报竟然准的分毫不差,两人一同走下城墙时问她,“这是你做的预言?” “没想到么,你不再的日子里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看,我来岩木城并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姜云低头笑的一脸苦涩。 己熔川没有接姜云的话茬,“不早了,我已经派人给你安排好住处,旅途劳顿你好好休息。” “熔川你等一下,我难道就不能跟你……”姜云后面的话羞于启齿,试探的看向己熔川,目光分外热切。 己熔川冷淡的避开姜云,“多谢你带来的准确情报,但事情一码归一码。在你离开岩木城前我保你安全,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 姜云再抬头时已经泪水连连,“己熔川我知道当初你并不想与我成亲,但我从来都是真心对你。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没想到你竟如此铁石心肠。你我成亲才三日你就带兵出征,半年中我去见你都被你冷落一旁,后你意外失踪生死不明,当时王城中谣言四起,他们都说你投敌背叛,我初为人妇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舅舅逼我改嫁,我是不得已才……” “太宰大人果然是位好舅舅。”己熔川打断姜云的哭诉。 “什么?”姜云惊讶的说。 “你应该听从太宰大人的劝告另觅归宿,你我之间无论如何不会恢复如初了。” “不熔川,求你不要这么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姜云想拉住己熔川但惧于己熔川冰冷的神色不敢上前。 己熔川最后瞥了姜云一眼,转身前往关押人质的军帐。 姜云在雪地里看着己熔川离开的背影独自垂泪,贴身侍女怀抱一个绣花小袄做成的包裹小跑着到她跟前“主人,孩子哭了。” “给我吧。”姜云擦掉眼泪接过包裹,怀中不到一岁的女婴握住她的拇指立刻止住了哭泣。 “阿娘在这儿。”姜云贴近孩子柔软的小脸再一次泪流满面,喃喃的说,“就像术师所说的一样,打破禁忌把你做出来产生的苦果必须由我一人咽下。但你只需要记住你的父亲是己熔川,其余的都由我来承担。” “主人,你累了一天我们快去休息吧。”侍女小心的给姜云披上衣服。 姜云动作轻柔的把孩子揣进怀里用外衣裹好,凝视着周身从军帐中露出的灯火,神情变得愈发坚毅。对身侧的侍女吩咐道,“这些天我不在的时候孩子就托给你照顾了。” “那主人你……” “不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挽回他的心。” 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己熔川回到主帅大帐给展沿喂药。展沿手脚被绑在床榻两端,折腾了一夜没剩多少力气,不配合也无法抵抗。两人都憋着股火,怒视彼此谁也不吭声。 喂完药后己熔川将碗重重放下,展沿气哼哼的撇开脸。己熔川使劲用拇指擦过展沿的嘴,抽身快速离开。 被这么捆着展沿连翻身都难,平躺着干翻白眼。没过多久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展沿以为是飞兼,没有在意。 “怎么能绑你,太可怜了。”进来的是却是姜云。 昨晚第一次见姜云展沿就觉得她是个非同寻常的美人。跟一般大家闺秀温婉可人的气质不同,姜云举止间透着落落大方的率气。 展沿没出声但姜云径直走到床前坐下,“熔川他的脾气虽急但都是为了你好。外面正是交换人质的紧要关头,全营戒严。他让我来照顾你。” 让你来照顾我。听了姜云的话展沿胸口刺痛不知如何言语。 姜云接着说,“我还从未见过熔川对谁如此上心,看你年龄也不大,有十五六岁?” “二十二岁!”展沿气急败坏的答道。 见展沿直着脖子憋红了脸姜云反倒笑了,“你终于肯说话了,不然还以为你是个哑巴。长的嫩有什么不好,若是有人说我十五六岁我送他三车绸缎。” “我跟你不一样。”展沿说着想要翻身,手腕被扯痛后尴尬的作罢。 姜云伸头拨弄两下展沿手腕上的绳索,弯腰从靴子里抽出把锋利的小刀利索的将绳子割断。 “谢谢。”展沿揉着手腕坐起来,心里疙瘩嘴上别扭。 “我问你。”姜云拿着刀突然凑近展沿,“你看起来跟熔川走的近,他平日里都跟这岩木城里什么样的女人往来。” 展沿这才明白姜云想要打探什么,心虚的说,“我不知道,我来也没多久。” 姜云一脸诧异的看着展沿,“你们男人间的情谊我真是不懂,你平日都为他做什么他能这么看重你。” “我……”展沿拿过姜云手里的刀埋头割掉脚上的绳子。与己熔川的妻子共处一室让他万分煎熬,只想马上离开。 “你什么。”姜云抓住展沿的动摇紧追不放。 “我……对不起让我想想。” “你这人真是有趣。好,给你时间慢慢想。”姜云话没说完军营中突然响起用以警示危机的擂鼓声。两人几乎同时站起奔出大帐。 “交换人质中肯定出了什么差错,我得去看看。”姜云焦急的看向城墙的方向。一轮红日刚刚升起,沐浴晨光的古老城墙反而显出一股肃杀之气。 “别动。”展沿拦住姜云。若是城外人质交换中出了事,士兵应该涌向城墙和城门。但从不远处人的走向看士兵正向军营四周散布,像是在紧张的搜寻什么人。 军帐周围的守卫看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握紧长枪。原本贴身跟着己熔川的小侍卫快步走到展沿和姜云跟前,“大将军临走时吩咐了,一旦出事不要轻易离开军帐,外面有我们守着,你们赶快进去。” 展沿认出眼前的就是兵变当夜勇敢维护己熔川的小兵,陡升一股亲切感,“有没有多余的武器,万一出事我不想当累赘。” 小兵犹豫良久从腰间抽出把匕首,“这个借你。不过用完一定还我,是大将军赏的。” 展沿郑重的双手接过,刚要道谢突然从身后军帐顶掠过一个人影。眨眼功夫小兵捂住脖颈挣扎着倒下,血溅了展沿满脸,用最后的力气伸手指向展沿身后。 展沿猛然醒悟,转身要把姜云拉到身边却晚了一步。隐匿多日的李副将无预兆的现身,单手握住姜云纤细的脖颈。姜云并不坐以待毙,迅速抽出靴子里的刀但反被李副将抢去。 展沿往前一步李副将的刀逼近姜云的脖子一分。“劝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李副将说着快速瞥了一眼抢来的刀柄,忽然大笑,“我运气真好,竟然捉住了大将军夫人。这下我要看看己熔川怎么跪着求我。” 大帐周围的守卫都围拢上来,却在眼前危机的情势下不敢贸然上前。 “放开她。”展沿沉声说。 “滚开无名小卒,去叫己熔川过来,我无暇跟你周旋。”李副将语气狂妄但神色掩盖不了的紧张。 “放开她。”展沿毫不退让的又说一遍。 姜云惊讶于展沿浑身的气势随话语叠加迅速改变。展沿不断开启的唇舌中像有什么凶险的东西正向外逼近。直面这样的展沿,姜云感到恐惧。 李副将身处真正的危险中却浑然不觉,“该快滚,不然立刻让你跟这小杂种作伴。”李副将说着踩上小兵尚未闭合的双眼。 展沿脑中的弦砰然断裂,沉沉双目中迅速泛上冰冷的杀意。 “杀……”展沿话未出口被身后赶来的人捂住嘴。 “不许说。”己熔川附在展沿耳边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 ☆、圈套 匆忙赶到的己熔川满身风雪的冷硬气息。姜云心中涌起的欣喜还未胀满忽的冷却下来,怔愣的看着己熔川捂紧展沿的嘴,强硬的扭过展沿的脸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展沿的视线快速扫过姜云,难堪的避开己熔川的嘴唇。 己熔川抬眼看向躲在姜云身后的李副将,“劫持女人只会给你招徕更多骂名。” “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骂名,我抛弃尊严像个鼠辈一样四处躲藏就是为了今天。你的人质已经被我杀死了,换不来敌人的补给整个军营都熬不过这漫长的寒冬。现在你的女人也在我手上,怕了么己熔川。” 己熔川收刀入鞘冷冷盯着李副将,“我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既然人在你手上,说出你的条件。” 己熔川的平静反倒激怒了李副将。李副将咆哮道,“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都是因为你己熔川!我自幼参军戎马半生,一路踩着敌人和同胞的血走到今天,凭什么要屈居你的手下!你初来这岩木城,高高在上将所有人的牺牲都看做理所应当,除了虚名和身后为你撑腰的王室你还有什么!” 被层层包围的李副将像野狗一样吠叫,己熔川依然无动于衷,单膝跪地为早已僵冷的小兵合上双眼。 己熔川起身向李副将走近,“我从未说过不许他人取代我的位置。”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李副将步步后退,用力扼紧姜云的脖颈。 “是你输的太早。输的人没有取代我的资格。”己熔川说着向身后的飞兼使了个眼色。飞兼带领几名精锐离开人群快速潜进大帐。 “我还没有输!输的是你己熔川。”李副将说着横跨一步,因愤怒丧失警觉的刹那飞兼几人破帐而出直取李副将后背。姜云趁机夺回自己的刀反手□□李副将腰侧顺利逃脱。 身中数刀的李副将垂死挣扎中挥刀乱砍。己熔川瞪了跃跃欲试的展沿一眼抽刀上前。 “熔川小心!”姜云突然扑到己熔川跟前,挡下李副将掷向己熔川的匕首后捂住肩膀倒在雪地里。己熔川对展沿说,“看好她。”说着冲进交战的人群。 展沿忙弯腰扶起姜云,谁知脸色疼的煞白的姜云伸手拽紧展沿的衣领笑着说,“你无非是我的替身,想取代女人的男人不觉得可耻么,言灵师。” 展沿警觉的放开姜云,抿紧了嘴。 这时不远处脱身无望的李副将大喊着,“整座岩木城迟早要来给老子陪葬!”说罢刎颈自尽。随后己熔川回到展沿身边抱起姜云快步走向医师所在的大帐。四周的兵卒在指挥下迅速散开,神色凝重无一人有欢欣之色。 伫立原地的展沿怔愣的看着几名守卫将小兵的尸体抬起来,忙走过去把小刀放回小兵腰间,“说好的,还给你了。” 守卫均是小兵朝夕相处的同伴,听了展沿的话忍不住面露凄楚。其中一个掏出随身携带的布巾递给展沿,“擦擦脸上的血吧。” 展沿感激的接过来,看着小兵稚气未退的脸问,“他多大。” “虎子他明年开春十七。昨天还吵吵着让我教他新功夫,我嫌烦没理他,早知道……” “大宇别说了,照这情形下去若是真的断粮咱们兄弟几个要不了多久就能跟虎子重聚了。”几名守卫说着抱成一团默默流泪。 展沿挤到几个人中间陪着哭了会儿,忽然用力抹掉眼泪说,“你们放心,有我在大家不会让大家饿死。”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几个大汉看着慌张离开的展沿面面相觑,“这小兄弟看起来比虎子大不了多少,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得到大将军如此优待。” “不知道,看起来心眼不坏。” 展沿偷偷溜回厨房趁彭婶不注意取走了藏在灶台后面的布囊,没有找到满果让他有些失落。 返回后展沿在医师所在的大帐外焦急的徘徊了一会儿,犹豫许久也没有掀开帐门进去找己熔川。展沿垂着头慢腾腾的走回己熔川的军帐,刚踏进门口跟匆忙走出来的己熔川撞个正着。 “去哪儿了。”己熔川口气犯冲,粗鲁的把穿着单薄的展沿拖进大帐,毫不掩饰脸上的焦躁。 “你看……”展沿刚兴高采烈的从袖子里把布囊掏出来,没想到被己熔川抬手打落。装有视肉的布囊弹跳着滚进案几下面。 “你能不能睁眼看看四周,不要再任性的给我添乱。”己熔川朝展沿吼道。 展沿愣了一下抿紧嘴推开己熔川,跑到案几前伸手往里摸。恼怒的己熔川踹翻案几把展沿拽到身边。展沿执拗挣开己熔川再次蹲下,一声不吭的在坍塌的案几下摸出布囊。 “这是视肉。”展沿拉过己熔川的手从布囊里抖出块巴掌大小的“肉”,除了不停哆嗦看起来平常无奇。“这是我跟满果从九凰山带来的,一挠就能变大。比最好的牛肉还要香,怎么也吃不完。你就说是上回偷袭敌军抢到手的,肯定没人怀疑。” 己熔川皱眉看着一摊软肉在手心里蠕动。 “我就想说这么多,你可以走了,爱照顾谁照顾谁去。我不给你添乱,你高兴的话可以再把我绑床上,我最爱自己跟自己玩。”展沿冷淡的经过己熔川,老老实实躺床上闭起眼。 己熔川在床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临走时说,“好好休息,过会儿让飞兼把药送过来。” “己熔川你混蛋,还真走。”展沿翻身用被子蒙住头。 虽说赌气,但累极的展沿真的在床上打了个长长的盹。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没过多久有人坐到了展沿床边。 “小子,快醒醒。”姜云轻轻拍打展沿的脸。 展沿睁眼吓了一跳。经过今天早上的事,展沿根本不想招惹这个心思细密的女人,偏偏对方穷追不舍。姜云上臂缠着绷带,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伤早晨却表现的要死了一样。 展沿坐起来穿好鞋,准备躲开姜云。 “你是言灵师,为什么不帮己熔川去救回燃。言灵杀人快速无声,最适合偷袭。难道说你是个胆小鬼?”姜云坐床沿上翘起二郎腿,一幅吃透了展沿脾气的口吻。 明知是激将法,但展沿偏偏要上当。停住脚步不服气的说,“才不是胆小鬼。” “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若是不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出可利用的价值,那他的存在有什么用。吃软饭寻求庇护么?而一个男人若是将一个无用的人留在身边,无论男女,时间长了肯定会将之抛弃掉。毕竟人都是没有长性的动物。” “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展沿不耐烦的抖起腿,长时间不犯的老毛病被姜云三言两语的激出来了。 姜云神色了然的说,“我能为熔川挡刀,为他死。你呢,你能为他做什么?什么都不能。他肯定已经开始觉得你添乱了吧。” “我!”展沿的怒气都梗在喉头,惊愕于才见两日的女人竟准确的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不要乱跑,不许用言灵,不要搀和他的事,赶快离开,全都是否定的话。展沿一直在想己熔川为何什么都不让自己做,因为不信任么?这样的心思让展沿胸口刺痛。 眼前姿容姣好身手了得的姜云一脸骄傲的说能为己熔川死,因为己熔川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我能做些什么。 展沿禁不住开始在意。孰不知自己在意的开始就已经踏入了姜云言语堆积出的圈套。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不能屑一天?!小气!(╯‵□′)╯︵┻━┻ ☆、营救 姜云离开后展沿走出大帐,才一中午的功夫早晨还沉闷压抑的军营现在变得喧闹起来。不时有吃撑的士兵憨笑着从展沿跟前经过。多亏视肉这宝贝和彭婶的手艺,眼下整个军营焕发出勃勃生机。 见守卫大宇在修补军帐,展沿挽起袖子上去帮忙。 “是你啊小兄弟。”红光满面的大宇擦掉脑门上的汗珠,呵出的热气在胡子上结了层霜,“进去吧这儿我一人就够。大将军吩咐了,得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乱跑。早上你出去那会儿大将军急的一人在里面发了好大通火,说再有下次把我们几个都扔地牢里。” 展沿帮着移开临时挡风的木板,心不在焉的笑笑。 “嘿你们干啥呢,俺也来搭把手。”不远处块头巨大的石头边揉肚子边剔牙,慢慢悠悠的晃过来。 “石头哥你来的正好。” “可不么。”石头说着把展沿扛到一旁挤眉弄眼的问,“小子俺问你,大将军夫人在里面不。” 展沿摇摇头。 石头不死心的又往大帐里瞥了几眼,泄气的嘟囔着,“自古都说英雄必有美人配,俺还想看看大将军的眼光如何呢。” “的确是个美人,刚走不久。”大宇故意逗石头。 见插不上手展沿蹲的远远的堆起了雪人。 “……大将军真是厉害,大宇你可知道咱们中午吃的美味是什么来头?嘿猜你也不知,告诉你吧,是龙肉!据说大将军为了大家把这岩木城底盘曲的一条大龙给杀了,以后咱不仅不愁吃,说不定还延年益寿呢!” 石头挺着肚皮嗓门洪亮的满嘴胡诌,没多久吸引来一大波好奇的士兵,“真的真的?我们说那好吃的滋味怎么形容不出来呢,原来是龙肉啊。传说里远古贵胄家家豢养巨龙,不是为了骑着飞天,而是为了吃肉。现如今咱们也混上这待遇了,跟着大将军就是好……” “还有更厉害的呢,想不想听?”石头得意的卖起关子。 “快说,快!” “咱炎国的瑞兽是什么你们知道么。” “当然知道,白色猛兽!其中尤以白狮最为厉害,对敌人凶暴无情,给同伴以无尽的庇佑。是真战神。”“对对……” 展沿拍掉手上的雪挤进人堆里听的津津有味,踮脚费力的举起手喊道,“我有问题!白狮子身上是不是有股特好闻的味儿?!” 见展沿兴奋的在人群里蹦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石头窘迫的挠挠后脑勺支吾着回答,“哦哦,这么说还真是,瑞兽身上都有奇香。” 听见石头这么答展沿得意了,脸扬的老高,转而捂住嘴嘿嘿嘿猥琐的笑了一串。周围人都惊讶的问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有一天晚上我在山里迷路了,从一颗非——常非——常大,浑——身发光的树下面经过,突然!头顶掠过一头白狮。那叫一个威武雄壮啊,然后他驮着我,我骑着他……”展沿学着石头的模样半真半假的胡言乱语。 眼看展沿把听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石头不乐意了。两步挤到展沿跟前抬手把展沿扔到人群外面,“胡说,战神怎么能让你骑!”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斥责展沿不能撒谎。展沿从地上爬起来,不服气的又要往里挤。这时听见石头说,“……关键在于,俺和十几名兄弟跟着大将军偷袭敌军那一夜亲眼见到白狮了!我们都猜想说不定……” “白狮子就是己……不大将军!”展沿用刚才堆的雪人垫着脚从人堆里露出个头顶,一边用力挥手一边扯着嗓子答道。 这下石头彻底黑了脸,“俺平生最恨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插嘴,二是提前透底。今天全被你小子干完了,看俺不好好修理你。” “啊!”展沿一见不妙撒腿就跑,石头紧跟在展沿后面两人围着大帐跑了好几圈。最后跑不动的展沿躲大宇身后怎么也不出来了。“我认输还不行,你说,都听你的。”展沿哑着嗓子呼哧乱喘,一众人看着展沿的怂样个个笑翻。 “这还差不多。”石头提提裤腰打算重新开腔,这时突然有人嘀咕道,“那龙肉的事跟我听来的不一样,有人亲眼所见,说是大将军夫人此次冒着危险到这岩木城给大将军送来了一种宝贝。这宝贝的特异之处在于怎么吃也吃不完,不吃它自己还难受。” “真的真的?”人们的注意力迅速转移。“我也觉得龙肉的事太蹊跷了,大将军夫人真是我们的福星。” “才不是她的宝贝。”展沿愤愤不平的插嘴道。 “那你倒说说是谁的?小兄弟,年纪轻轻可不能总撒谎。”没一个人把展沿的话当回事。 “我没有,那是……”展沿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口,扭头灰溜溜挤出了人群。听着身后并无恶意的嘲笑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展沿。” 展沿垂头丧气的走了一路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看见时与正站在自己跟前。 时与脸色煞白,双眼肿的像两颗烂杏,几天不见瘦成了皮包骨头。脸上带笑的摸摸展沿的头,“我正找你。” “你怎么瘦成这副德行了,中午吃饭没,我去找彭婶给你加餐。”展沿说着拉起时与往厨房走。 “我吃过了。我今天来……跟你道别。” 展沿眨巴着眼睛看了时与半晌,越瞧越不对,“什么道别,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能去哪儿。谁跟你一起?遇到敌人怎么办?” “去我早就应该在的地方。我一个人,不碍事。” 一侧军医所在的大帐门帘掀开后又很快合上,隐隐露出一角红色的裙摆被展沿看个正着。展沿拉起时与直把他推进己熔川的军帐。 “快暖暖,你都冷透了。”展沿把火炉搬到时与脚边。时与低着头没有说话。展沿听见炭火发出刺啦声才知道时与哭了。 展沿突然明白了时与反常的缘由,咬着嘴唇在帐篷里踱了两圈。心里琢磨着:己熔川抓来的人质被李副将杀死后被俘的己燃泽处境无疑更加危险了。没有相同的砝码用以安全交换,偷袭敌营上次就损失惨重再来一次成功的几率更是渺茫。时与这是等不及要去送死。 “我知道你要去找己燃泽。但你冷静想一想,如果你也被抓,己熔川救两个的难度不是比救一个更大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不然也不会忍到今天。但已经到极限了,每天都太难熬……我明天就动身。”时与站起来,脸上泪痕未退。看着时与的模样,展沿不忍心拦他。 掀开帐门时与最后说,“那晚冤枉你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还有姜云,她这人时好时坏,离她远些。” 直到时与走远了展沿还站在原地。虽然时与提醒,但眼下展沿禁不住满脑子都是姜云的话。 “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若是不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出可利用的价值,那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言灵杀人快速无声,最适合偷袭。难道说你是个胆小鬼?” 晚上己熔川返回军帐时像往常一样问飞兼,“他药喝了么。” “回主人,当着我的面一滴不漏的喝下了。” “哦?”己熔川诧异的挑眉,明明前两天死活都拗着不喝,怎么忽的就想通了。简直像个孩子一样阴晴不定。这么一想己熔川轻笑着摇摇头。 己熔川正要进门姜云的侍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将军不好了,夫人她难受的厉害。” “医师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己熔川原地站着没动。 “还请大将军去看一眼。”侍女抹着眼泪说。 己熔川回头看见军帐中炉火映出展沿老老实实伫立在床榻边的身影,对侍女说,“走吧。” 己熔川前脚刚走展沿就掀开帐门露出脑袋四处观察了一圈。见巡逻的士兵正向远处走,展沿揣着个木盆大摇大摆的走出大帐。 跟展沿混熟的大宇没什么防备,打了个呵欠说,“干什么呢,大晚上的。” “我去取点干净雪回来擦擦身。”展沿晃晃手里的木盆。 “别走太远,夜里冷。”大宇嘱咐道。 “好。”展沿爽快的答应后快速隐入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 ☆、朱砂纹 一盏茶的功夫里己熔川第二次掀开帐门朝对面展沿所在的军帐察看。大帐周围平静如常,但己熔川总觉得心神不宁。 己熔川原本认为军营中即便有危险,初来乍到的展沿也不应该成为被对付的目标。然而经过早晨发生的事己熔川改变了看法。 展沿太容易被他人的语言和情绪煽动,对有好感的人无防备的舍命相待,遇到困境又不懂给自己留退路。虽然聪明,但也容易自大,破绽百出却从不自知。唯一的优势怕是只有运气好的惊人。 想到这儿己熔川低头笑了笑。 己熔川回头看见医师已经给姜云换好药,“情况怎么样。” 医师小心观察着姜云的神情,紧张的答道,“回大将军,夫人伤处刀口深可见骨极易引起高烧,这两日尤其需要人不离左右的看护。” “这些天就有劳你了。”己熔川说罢准备离开。 姜云心里估算着展沿那个小傻子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城墙,一旦出了城先不说如何对付数量众多的敌人,凭他一人单是守城官兵手中的利箭都难以逃过。她此时要做的就是拖住还未察觉的己熔川。 姜云侧过身悄悄按住肩膀上的伤口,顿时疼的脸冒冷汗痛呼出声。 “夫人你怎么了,大将军夫人她……”贴身侍女焦急喊住已然走出帐门的己熔川。 己熔川脚步停顿了一会儿返身回到帐中,皱着眉问,“又怎么了。” 姜云苍白着脸气若游丝的说,“不碍事,熔川你去忙你的事吧。燃他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了,不赶快把他救出来的话……” “燃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更何况但凡城外的蛮族有些脑子都不会轻易毁掉燃这么大条饵,引我带大军冲进他们的埋伏圈那一日才是燃真正的死期。” 己熔川对己燃泽处境的分析不掺杂感情,准确的近乎冷酷。他缓步走到姜云跟前,审视的目光凝视姜云的脸,“你在顾虑什么,为何不安。” “我……”姜云正不知如何掩饰,忽然帐外有士兵前来通报,“禀大将军,城墙守卫官询问由于早晨的意外今晚是否要加派人手。” 己熔川沉思了一会儿回道,“不需要。若有可疑的人接近不要轻易开城门,行动带有威胁性的,就地射杀。” “是。” 听见己熔川的回答姜云暗暗攥紧了手。 于此同时展沿刚到达城墙脚下。城墙上五道台阶都有举着火把的士兵把守,展沿撞运气选了其中一条路,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趁一个士兵转身撒尿的功夫溜了上去。 多亏敢当上次让他上了城墙,什么地方能藏人展沿早就摸清楚了。为方便攻击敌人所设的射箭平台里侧正好有一个能藏人的死角,展沿躲进去后手脚麻利的把麻绳从射箭孔穿过去在城垛上缠紧。 展沿伸头下去仔仔细细把四周的情况都琢磨了一遍,闭上眼睛记到脑袋里。 城外河对岸吹来的风异常刺骨,密密实实的森林中隐隐有火光闪烁。言灵师彼此间可以互相察觉,所以展沿认为自己找到己燃泽应该比旁人更加容易,顺利的话能比己熔川上次回来的时间还早。 展沿神神叨叨的合掌朝天作揖,活动一番四肢后将长长的麻绳缠在腰间,头也没回的翻身爬下城墙。 安全着陆后展沿站在及膝深的积雪里,背对高耸的城墙沉默的注视眼前寂寥无声的苍茫雪原。被寂静无限放大的强烈紧张感像要把他压垮,胸腔里心脏的跃动此刻成为寒夜中唯一的陪伴。 展沿裹紧从己熔川那儿借来的白色斗篷,用力捶了两把胸口给自己壮胆。缓慢但坚定的向河对岸进发。 展沿原本设想白色的斗篷在雪地里可以遮挡自己的行迹,然而越靠近河岸风变得越大。紧贴地面刮过来的冷风不时掀开斗篷,没过多久一支利箭紧贴着展沿的脸颊射进前面的雪地上。 光想着敌人展沿忽略了会被自己人误认为叛逃士兵的可能性。他像个暴露在雪地里的活靶子,无处躲藏只得闷头向前逃命。 直到穿过结冰的河面展沿才发觉自己跑丢一只鞋。远望狂风中的岩木城,只能看见个黑黢黢的影子。安抚了一番惊跳不已的心脏,展沿跨进敌人驻扎的茂密森林。 四周漆黑一片不见光亮,展沿没料到脚下紧接着就是巨大深坑,一路滚下去别说偷偷潜入了,发出不少惊扰的噪声。当展沿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觉周身气氛骤变。 黑言灵师?!不会这么寸吧。 展沿没敢抬头,忙往后挪了两步。眼睛滴溜溜一转,扑通跪地连连作揖。“饶命饶命别杀我,我身上有岩木城的情报。” 黑暗中有人轻笑着用冰冷的剑鞘挑起展沿的下巴。这时四周亮起一圈火把,展沿这才看清跟前的人——身披白色狐裘,额头上一道朱砂横纹鲜红刺目。举着火把的大多是被称为敌人的异民,雕额漆齿腰间缠绕五彩绳,冰天雪地里赤裸着上身。 “你终于来了,哑巴。”对方突然开口。 对方的神色看不出悲喜,但奇怪的沙哑嗓音使展沿瞬间的心神恍惚。展沿偷偷使劲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清醒,心惊胆战的想:表面上没有杀意的人才最危险。 见展沿没有答话,穿白裘的人身后的手下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抓起展沿的头发,“你不仅哑,难道耳朵也聋了?吭声!”来人一头红毛,语气带着点痞。满脸凶神恶煞却悄悄对展沿挑了挑眉。 展沿抬眼一瞧愣住了,巫舟怎么在这儿?! 当己熔川返回自己的军帐时不见展沿人影,他发觉自己的披风不翼而飞才意识到事情不妙。等己熔川火速赶到城墙,展沿早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守卫看见己熔川深夜出现个个惶恐,“大将军您来的正好,刚才有一个叛逃的士兵趁夜偷偷翻过了城墙。已经照您的嘱咐处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诡异的boss出现啦(╯‵□′)╯︵┻━┻ ☆、挨打 狂风过后雪地上不见任何人经过的足迹。己熔川接过士兵从城外找到的一只鞋,紧紧攥在手心里。 “大将军赎罪,风太大没有找到逃兵的尸体,人若是没有被风雪掩埋就是已经逃到河对岸了。” 己熔川远望苍绿延绵的无边深林,“密切监视森林里的动向。”这时飞兼匆忙赶来,“主人,大帐的守卫刚才发现展沿不见了。”飞兼抬眼看见己熔川手里展沿的鞋,迟疑的问,“这鞋是……” “他已经出城了,鞋落在雪地里。”己熔川往着远处冰封的河面,手里的鞋一下一下磕着城砖的边沿。 飞兼吃惊的说,“出城?难道是去救王长子大人?” 己熔川没有吭声,双眼如止水般波澜不兴。 “怎么能这样胡闹,明知道会给主人……我这就去阻止他。” “慢着。”己熔川拦住飞兼,“我接下来的话你听好,立刻去见敢当将军,传我的命令增兵驻守岩木城各个城门。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就是入冬以来和敌人的第一次交锋。” “可是如果展沿没有回来……”飞兼犹疑的说。 “没有如果。”己熔川冷冷的瞥了飞兼一眼,“无论他回来或是回不来这次我都不会轻易饶他。”己熔川说罢转身走下城墙。 见己熔川返回对面的军帐后很久没有出来,姜云松了口气。 看来展沿对于己熔川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要。不然按己熔川一贯的脾气这会儿早已经骑马杀出城门。 姜云很明白,己熔川最厌恶的事莫过于他人违背自己的命令擅自行事。展沿那傻小子太容易被看穿,在意他人的看法又爱不自量力的逞强。他即便抓住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拼了命把事情做成救回己燃泽,己熔川未必承情。 因为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姜云才旁敲侧击的煽动展沿。 “心思过于简单直率易被他人左右的人不配生存于乱世,你不要怪我。浑然不觉的用你自己选择的方式离开总比我们撕破脸来的好看。”姜云看着远处伫立的城墙面带狠戾的轻声说。 这时身后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姜云放下帐门换了一幅神色走到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孩子,责怪侍女道,“怎么又哭了,现在云儿还不能被旁人发现。亏了这些天风声大作,若是过些日子天晴了就不好办了。你要好好看着她。” “是,主人。” 第二日黎明时分,残夜尚未褪去地平线上一片漆黑。己熔川和敢当如约准时出现在城墙上。每个垛口手持利箭的士兵严阵以待,城门前整装待发的兵卒层层布防。 敢当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与上次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此刻身旁站的是己熔川。己熔川浑身迫人的压力让人不由的绷紧神经,神情专注许久没有言语。 对于敌人行动的消息敢当心存疑惑,“大将军,虽然紧急关头我不该多嘴,但敌人来袭的情报是否准确,若临时有变最好提前做好打算。” “敢当将军放心,我心中有数。”己熔川眼神透着十足的坚决,使敢当突然想起上次等待己熔川返回时叫展沿的毛头小子,虽然前后两人神情极不相同,一个内敛一个热切,但都执拗的不容人置疑。 没有人知道己熔川在赌,这样毫无保证和退路的赌注己熔川从未做过。他赌展沿能安然回来。 “大将军你听。”敢当突然压低声音提醒己熔川。 城外狂风呼啸掩盖了一种刺耳诡异的声响,声音从河对岸传来,不断向城门接近。大风扬起积雪遮挡了视线,四野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拢。 “做好攻击准备。”己熔川果断下令,屏息等待视野变的更加明朗。 当看清来者为何时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我的乖乖。”像周围的士兵一样敢当忍不住上身前倾伸头往下看,结结实实被震了一把。 发出刺耳声响的是一架雪橇,不普通的不是雪橇本身而是拉雪橇的动物——一头毛色纯正的巨大白狼。随距离缩短人们惊愕的发现雪橇上站立着被俘多日的己燃泽和一个红发青年,而骑在狼脖子上的展沿正焦急的朝城墙上的人挥手。 己熔川紧盯展沿的口型忽然命令道,“注意,敌人来了。” 像亲耳听见己熔川的话,雪狼上急速前行的展沿调转过身,对着眼前屏障一样的白色风暴轻声说,“散。” 白茫茫的风雪应声消散,显露出黑压压的大批敌人。在风雪的掩护下他们早已跨过界河,正快速朝城门逼近。虽然眨眼功夫风云重新聚拢,但城墙上的弓箭兵已经掌握了敌人的阵型和接近速度。 “就是现在。”己熔川高举的手快速挥下,“放!”箭雨穿过风雪,阻挡了敌人前进的步伐。 “敌人太近,现在不能开城门。”敢当神色凝重的说。 己熔川手肘支在城垛上撑着下巴,皱紧了眉。“不管他们,先逼退敌军。” 此时展沿几人已到城下,眼见开门无望展沿萌生了更为大胆的想法。麻利的割掉雪狼身上的绳索解开雪橇,对身后的两人喊道,“快过来,我们爬上去。” 然而己燃泽和巫舟一接近,雪狼猛的转身威胁性的露出锋利的獠牙。展沿见状附到雪狼耳边言语几句,雪狼莹蓝的眸光一闪转而驯服的低下头颅。 待三人都爬上背后雪狼纵身一跃,如一道白色闪电迅速掠过陡直的墙面,未及众人反应翻过墙头,眨眼功夫安然降落在岩木城内。 敢当啧啧称奇,“这小兄弟虽不按理出牌但却也算得上是个活宝贝了。” 己熔川冷着一张脸凝视明显由于人质逃走而被激怒前来追赶的敌军阵列,临时拼凑出的队伍杂乱无章俨然不成气候。对敢当说,“将军,这儿交给你了,我下去看看。” 敢当了然道,“您尽管放心交给老夫,快去看看王长子大人情况如何。” 时与冲出人群与己燃泽重逢的感人场面使身处其中的展沿陪着抹了一把辛酸的泪水。守城门的各位兵卒虽说忌惮但忍不住好奇,纷纷眼馋的打量着乖顺的窝在展沿身后的雪狼。 展沿忍不住得意的仰起脸,刚抬头视线跟缓步从城墙台阶上下来的己熔川对个正着。像猛然被泼了满头满脸的冰碴子,展沿忍不住牙齿打战。 “你又玩什么花样呢。”巫舟嬉笑着扛了展沿一把。 展沿忽的转身抓住巫舟的肩膀,脸色惨绿,“你你赶快去厨房躲起来,满果在那儿。我这儿有急事,我们的事随后再说。” “哦——”巫舟贼兮兮的趴到展沿脖子边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没跟那边那位打报告偷跑出去的。完了完了,我也是心疼你,自求多福吧。”巫舟说着不嫌事大的跟己熔川挥挥手,转身钻进人群里溜走了。 虽说展沿并没有奢望己熔川给自己个热情洋溢的欢迎,但也没料到己熔川脸黑的会如此彻底。 我是英雄,我救了你哥,我也是拼了老命呢,你看我还带回头瑞兽,我厉害吧哈哈哈……千万句话从展沿脑海中飞驰而过,在己熔川对展沿挥起手的瞬间随着一声肉贴肉的脆响散的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 嘿嘿哈嘿 打脸真疼啊。。 ☆、伤 挨打是件技术活。想被打的响自己又不觉得疼更是件技术活。当然,前提是挨打的家伙反应得够快。 眼见已经躲不开,在己熔川的巴掌贴上自己脸蛋的瞬间展沿顺着那股掌风“嗷~”的蹦出五步远,看准了跌到雪狼软乎乎的毛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痛感真切态势逼真,引得旁观的众位兵卒一边偷瞄己熔川的脸色一边龇牙咧嘴的捂住了腮帮子。 己熔川见展沿“飞”出那么远暗暗吃惊,心头火顿时消减大半连忙上前但很快又停下,额角抽搐的看着展沿顺着雪狼的尾巴慢腾腾慢腾腾滚回到脚边。 展沿一把搂住己熔川的腿哼哼着说,“好疼啊好疼,大将军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打我真是好让我伤心,呜呜呜……”展沿应景的挤出点眼泪,满脸委屈的偷偷瞧着己熔川。 己熔川像个旗杆似的杵在原地,脸色越来越沉。明明打了人反倒像自己吃了大亏。 展沿心虚又怕露馅,偷摸帮己熔川把袍子拉直,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捂额头表现的越发楚楚可怜,“哎呀,头好疼,我发烧了昂?脸也疼,肿了吗?呀还有胳膊肘,我的腰,腿,脚趾头!哪儿都疼,己熔川……”末了小声唤着己熔川的名字,眼睛眨啊眨的。 感到四周的视线己熔川抬眼一扫,士兵们唰的撇开脸吓的后脊梁直冒汗。唯独大块头的石头一脸傻样的半张着嘴,歪头困惑不解的盯着情绪不明的己熔川以及大冬天满地打滚的展沿,连同伴的踩脚提醒都没有察觉。 己熔川抽不开腿,往前走一步展沿就赖皮似的跟着往前拖一步。“石头你过来。”己熔川对石头招手。 “哦。”石头走出队列的时候莫名被绊了一脚,大大咧咧的来到己熔川跟前,奇怪今天兄弟们怎么都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把他拉起来送到军医大帐里。” “哦……”石头吃力的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展沿的手指,没过一会儿满头大汗的对展沿说,“小兄弟俺干不了这精细活,你再不起来俺就用力扯你了,千万别怪罪。” “石头我在敌人那儿中了一种毒,沾着谁就长谁身上了,你再碰我就传染给你。”展沿眼神特别“真诚”的对石头说。 “没事没事。”石头不在意的招招手,“俺皮厚不怕传染。”说着不知怎么挠了展沿一把,抄起展沿像托小孩似的让展沿骑到后脖子上。“走喽。”迈着外八字朝医师所在地走去。 “唉唉唉?不是,我还,己……”被迫“骑大马”的展沿终于找回了羞耻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原地伫立的己熔川很快被石头带走。 这时雪狼抖了抖毛从地上站起来,四周的士兵见它向己熔川接近顿时心生警觉。 “不用过来。”己熔川制止周围亮出刀刃的士兵。 雪狼围绕己熔川缓缓转了一周,俯身呲出尖牙与己熔川四目相对。己熔川神色沉静一如往常,观者全部不由捏了把汗。己熔川摊开手心向雪狼伸出手,雪狼终于收回利齿缓慢的低头轻嗅己熔川的鞋面。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9节 “如果你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盘,我准你自由行动。好好保护他,他会真心待你。”己熔川的手心抚上雪狼的头顶。 雪狼眸光闪烁,看了己熔川一眼转身尾随展沿而去。 被强塞给医师后展沿满心不乐意。旁边的床上躺着己燃泽,除了时与外献殷勤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己燃泽围了个结实,显得展沿身边格外冷清。 展沿挠挠脖子,苦哈哈的吧嗒着嘴,没过多久几乎要睡着了。感到有人掀自己的衣服,展沿警觉的睁开眼睛连忙坐起身。动静太大把正要给他看诊的医师吓了一跳。 “不要害怕,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添新伤。”大夫和颜悦色的轻声道。 “谢谢你不用了,我好着呢。”展沿攥紧衣襟藏起肚子上的伤,医生若是知道了这新伤告诉给己熔川,那自己偷偷用了言灵的事就要暴露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医师犹疑的盯着展沿的腹部。 “没有没有,你什么也没看见。”展沿两只爪子在医师眼前晃成了无影手。 “但是……”医师的神色十分挣扎,想再劝说一番发觉面前展沿的目光忽然变得很热切。医师疑惑的回头看向门口,见卸了铠甲一袭黑色的大将军低头掀开帐门走进来。 “大……”医师话未出口被展沿拽住衣角,展沿眼巴巴瞟的医师忍不住心软。 “燃怎么样。”己熔川问医师。 “回大将军,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不过心神劳累不时昏睡。” “小心照顾好燃。”己熔川说着走到展沿床边,展沿垂着头没敢看己熔川。 己熔川缓缓叹了口气对医师问道,“他怎么样。”手心贴着展沿的前额,手指伸进发根帮展沿理了理。展沿眼圈泛红,终于老实的不吭声了。 “他……”迫于展沿祈求的视线医师谨慎的斟酌着词句,“现在没大碍吧。” “我知道了,你去忙。”己熔川说着拇指执拗的抚过展沿微微发红的眼角。展沿疼的眯起眼睛,拉开己熔川的手腕。 自始至终观察着两人举动的医师莫名感到耳朵发烫,忙转身退下。 己熔川终于收了手。当展沿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时己熔川忽然捂住展沿的嘴对帐外命令道,“把人带进地牢的禁闭室。” 展沿挣扎着狠狠咬住己熔川的食指,连抓带踹的抗拒。 己熔川把堵住嘴的展沿交给进来的侍卫,强压下不断动摇的心最后对怒视自己的展沿说,“直到你知道哪儿错了为止我不会放你出来。军营里一切以我的命令优先,违背我的人都要受到惩处,我不会给你例外。” 晚上难得没有风雪,天幕四垂繁星闪烁。医师无事时一向早睡,今夜却在大将军帐外心神不宁徘徊不去。 他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不管闲事,却被白天发生的事搅乱了心智。进入军营这么久他总共撒过两次谎,一次是前不久女人用眼泪求他将伤势说的重些,一次就是今天,瞒报了病人的伤情。 前者还可以忍受,后者已经将作为医师的他逼到了底线。他无论如何不能对一个正恶化的病人视而不见,特别是被关进阴湿寒冷的地牢里后,那个少年要如何熬过去。 “都怪我心软。”医师颓丧的拍着自己的脑袋,却迟迟没有勇气走近己熔川的大帐。 “子愈医师深夜徘徊,是有什么事么?”正要去见己熔川的姜云发现了苦恼不已的医师。 “我……”老实的子愈一时哑然。 “医师有恩于我,告诉我详情我定会帮你。”姜云说着拍拍子愈的肩膀。 子愈咬牙下定决心,对姜云恭敬的作了一揖,“多谢夫人,我的确有要事要告诉大将军,深夜不便打扰希望夫人能代为传达。”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将军你想干啥啊(╯‵□′)╯︵┻━┻ ☆、预言 “来人啊,救命啊,冤枉啊,好冷呐,都大半天了,给点个火也成啊。”展沿踮起脚晃晃荡荡的扒着黑铁牢门的通气口,外面黑黢黢的连个火光都没瞧见更别说人影了。 比起展沿现在身处的这间巴掌大的单人牢室,上次进地牢时待的那个隔间能算上是窗明几净视野开阔通风良好的上房了。展沿摸了一把墙面,湿哒哒黏糊糊把他膈应的连忙收回手。 “走两步就能撞着鼻子,唯一透气的地方就是门上那个洞。隔板上着锁,连脑袋都伸不出去,脚底下全是臭烘烘的积水。早知道是这样就跟医师说我病的很重,再不治就要死了……”展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越说越觉得委屈,不甘心的使劲抹了一把脸。 这时墙上一个粘滑的东西突然跳到展沿手背上带来烧灼的疼痛感。展沿吓了一跳使劲甩手,从地上腾起来咣咣拍门,“我不跟你们玩了,放我出去。我没有错,不相信我的人才有错。己熔川你个大混蛋,白眼狼,最好赶快后悔,不然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再也不原谅你。” 外面依旧漆黑不闻一丝人声。 “呃——”展沿捂住肚子弯下腰,冒出一头冷汗。他怕自己手脏也不敢摸,以为很快就能痊愈的伤口却越来越疼。展沿的前额贴着冰凉的铁门,心里翻搅着难受。 他原本千里迢迢来寻己熔川的全部动力就是解开己熔川对自己的误解,但没想到误会解开后会依然如此狼狈。将人心揣测的过于简单,到头来只会使自己越发的无所适从。或许九凰山求雨祭典那晚己熔川的话只是随口一说,而自己太当真了。 “总是让我在后面追着你,我也会累的啊己熔川。” 展沿身后突然响起趟过水面的诡异脚步声,窄小的牢室里这声响清晰的骇人。展沿瞬间绷紧了全部的神经屏住呼吸猛然回头,黑影中站着什么人。 “谁在那儿!”展沿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单人牢室里除了自己不可能装的下别人。 “你是灾……难。”一张女人瘦削的面孔突然贴紧展沿的脸。 展沿大惊之中后背紧靠铁门,在方寸之地中无处可躲。紧闭双眼撇开头,“滚……滚开!” 一串嘶哑的笑声中对方伸出手指抚过展沿侧脸的轮廓,“应该现在就毁掉你,可惜他们全都不赞同。不如现在跟我走,看看森林里的火种会对你做出什么判断。” 展沿想起在哪儿听过这声音,哆嗦着把眼睛睁开条缝,看见一团红艳艳的火忽的在女人捧起的手心中燃烧起来。他见过这女人,精壮黝黑的脸,头发上缠满五色头绳,嘴中两排尖锐的利齿——被己熔川抓来的预言师!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快走……走,我没招惹你,别来找我。”展沿转身拼命的撞门,越是紧张嗓子越发不出声音,“来人,快!救……命!” “我没有死。听过这句话么,‘白昼夺去了预言师的肉身,预言师会在黑夜的胎血中无数次重生。’但是我要报复,让这座城受到惩罚。” “别!杀你的人已经死了,李副将他已经死了!”展沿咬紧嘴唇不敢回头看。 “言灵师啊,你是永夜中的森火选定的人,现在为何如此软弱。血肉浇筑的城墙要被推翻,这座城死亡的命运在所难免,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个提醒。你若想阻止我就找到最坚实的木头□□我的心脏,不过现在看来,你被遗弃了呢。” “你住口!”展沿堵住耳朵,不愿听见不祥的话语。 “丑陋的欲望正在你心里疯长,然而你却毫无察觉。言语之舌本应用于杀戮,你却渴望甜蜜的舔舐,愚蠢只会引领你失去心爱之物。” 女人漆黑不见眼白的双目突然出现在展沿跟前,被逼到极点的展沿歇斯底里的惊叫出声,“离开!快从我眼前消失,消失!” 嘭。随着单调的声响女人手中的火焰骤然熄灭。“我果然没看错,你跟他们不一样。”话语悬浮于空中,终于消失了声息。 展沿脱力的瘫坐在地上,惊恐的圆睁双眼,胸口起伏不定。这时身后的铁门再次发出轻响,展沿猛的一颤,嘴唇咬出了血。 铁门下端隐藏的挡板忽然从外面掀开,露出一张肉墩墩的脸。“展沿我来啦。”满果急切的把手伸进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知怎的冬眠了,要不是你让巫舟来找我,我到现在还没醒呢。雪怪为什么要关你,你饿不饿,我给你带好吃的了,展沿?” 满果举着火把往前凑了凑,越看越不对,“展沿你怎么了,你跟我说话啊。” “满果。”展沿鼻子一酸没出息的哭出声,紧紧抓住满果伸进来的手,“满果我害怕。” 满果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展沿,心疼又焦急,眼泪吧嗒吧嗒陪着往下掉。“展沿别怕,再忍忍好吗,我去叫人救你出来。” 脸色煞白的展沿捂紧肚子上的伤口哑着嗓子说,“好。” 满果把焐热的两颗大冬枣塞进展沿手里,抹掉眼泪转头飞快的跑了。 溜出地牢后满果在夜幕下的雪地上跌跌撞撞一路奔向己熔川的大帐。 此时的帐中,己熔川正在灯下翻阅王城寄来的信件。案几对面的姜云喝掉第三杯热酒,手指上下抚弄着灯台的基座。 她面色微醺,子愈医师略带焦灼的话语从她脑海中闪过。“……他受了伤,不及时医治的话在地牢里会有危险,请夫人一定转告大将军,即便非关不可,让那少年先治好伤再关也不迟……” 姜云凝视着己熔川专注的神情,心里有些挣扎。若展沿对己熔川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重要,不如……姜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己熔川的右手——食指上一排见血的齿痕。 她心跳乱了几步,看见己熔川抬手间嘴唇从齿痕上轻轻擦过。那是谁咬的,她不愿多想。 姜云放下杯子猛的站起来,绕到己熔川跟前挡住他的灯光。见己熔川不耐的移到另一侧,姜云轻推了他一把,解开颈间的衣扣跨坐到己熔川身上。 己熔川当即推开姜云,案几上打翻的酒盏浇湿姜云的前襟。姜云捂住眼睛靠着桌角笑出了声,“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 嗷不,竟然是新的一天了。。 ☆、木箱 “夜深了,拿好你的信我派人送你回去。”本就心烦意乱的己熔川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姜云。 姜云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襟,看似无意的说,“他就那么好么,那个言灵师。” 己熔川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看着姜云。 “藏了一个言灵师却不向王城通报,不仅不愿用他还煞费苦心的把他栓在身边,己熔川,我还从未见过你对谁如此宠爱有加。那少年真让人嫉妒。”姜云苦笑着轻戳己熔川的胸口。 己熔川挡开姜云,“你醉了。” 姜云像没听见似的贴着己熔川继续说,“不愿意承认么,男风虽然自古就有但从来难登大雅之堂,别为着一时的欢愉损害了你辛苦建立起的名誉。作为男人,成家立室,繁衍子嗣,赡养父母,守卫国土,这些责任你己熔川一个都逃不掉。做成这些事你离不开的是我,而非另一个滑稽的男人。” “名誉和责任……”己熔川转身冷眼看着姜云。“战场上没有未来可言,多少战士赌上自己的未来保这区区一时的安稳。与看不见的生死相比名誉算什么,只有贪生怕死之徒才贪恋声名。至于责任,战争结束时再去顾及也不迟。” “想不到你竟是这样想的。”姜云脸上惊讶之色难掩,“原来这些你都不在乎,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姜云感到心思骤冷,没有余力再与己熔川辩驳。脚步虚浮的走到门口,掀开帐门走出大帐。 姜云站在己熔川的帐门前迟迟没有离开。自嘲的想:真是可笑,到现在还妄想己熔川会来拦住我。 她头回发觉岩木城的冬夜是如此的寒冷彻骨,抱紧双肩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 己熔川口口声声说名誉与责任不重要,唯有当前的战事大于一切。若真当战事大于一切,为何唯独在乎展沿一人。在乎到想要限制对方的行动,到习惯性的贴近展沿给自己留下的伤口。 你那里有没有我的归属之处我从来不奢求,但是现在不同了,即便变成最丑恶的模样我也要硬给自己挤出一片位置,我非要看看是哪里输给了展沿。 至于被关进地牢后他现在会有多么难熬,与我无关。 姜云正这么想着身后的守卫大宇战战兢兢的问,“夫人,大将军吩咐将您安全送回。” “不必了,我自己走。”姜云说罢快步离开大帐。刚走出一小段距离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姜云顿时心生警觉抬眼远望。远处正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慌慌张张的朝自己跑过来。 森林里从不迷路的满果到了军营里成了实打实的路痴。大帐全都长的一模一样,各种气味掺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呜呜……展沿你等着我,很快就找到雪怪了,看我揍醒他给你出气。”满果用力揉着红肿的眼睛,边跑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刚在空气中寻到一丝己熔川的气味,锁定不远处格外明亮的一顶军帐以为自己终于找对了地方。要奔过去时突然被斜后方飞出的刀鞘砸中后脑勺,当即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偷偷潜出的姜云拖起满果的一条腿,四处打量着快速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 没过一会儿满果醒来时发现被姜云绑了个结实,他焦急的解释说,“我不是坏人,快放开我,我有要紧事。” “山精,不论你是谁派来的,人我不会还回去。”姜云抽出匕首逼近满果的眼睛,侍女紧张的围在姜云身后。 “什么?没人派我来,放了我,求求你们了。”满果正说着突然闻到了同伴的气息,猛的抬头看向大帐后侧的帐幔。“这里有我的同伴,在哪儿?不对不对,现在展沿的事更重要。求你们把我解开,我个子这么矮做不了坏事的。” “呵,又是展沿。被这么多人关心,展沿还真是不简单。若是有关展沿的要紧事就更不能放你走了。”姜云说着不由分说堵住满果的嘴。 “唔!”满果扑腾着两条小粗腿,惊恐的看见几个侍女抬来一个大木箱子。他答应好展沿很快就回去,展沿还在等他,怎么能在这儿被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困住。 “把这小东西塞进去,钉死。”姜云命令道。 侍女见满果小脸通红一个劲往下淌眼泪,犹疑的说,“主人,他看起来只是个孩子,不如我们……” “你说什么?!”姜云猛然转身抬手一巴掌把侍女扇倒在地,“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是个山精不是普通的人,若是趁我不备偷走云儿,你几条命都抵不了。你们几个不要再傻站着,快动手,一会儿趁夜把箱子沉进城北河里。” 姜云扔下大气不敢出的侍女们甩掉外衣掀开帐幔隐去了身形。 听见沉河几个字后满果吓的全身僵硬,带着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凳子偷偷往外滚。可惜远没到门口就被侍女抓住放进木箱子里。 “这是主人的命令,我们违抗不了。” “唔唔……”满果挣扎着坐起来又重新被按回去,紧接着眼前漆黑一片。 随着木楔钉入箱盖的击打声,帐幔后响起婴孩的啼哭。 “手脚放轻些,不要吓坏云儿。”姜云轻声吩咐道,声音里透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温柔,缓缓唱起一支哄孩子入睡的歌谣,“云轻移兮月初上,目渺渺兮思君郎……” 温婉悠长的歌声中,帷幔另一侧夺人性命的事继续悄然进行。 把满果支走后巫舟在厨房里翻了大半晌依然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宝贝“夜华”。在九凰山时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了,没料到出了九凰山才发现被展沿和满果这两个鬼灵精摆了一道。 然而缘分这种东西人不信都不成,在边境外和展沿重逢时巫舟就明白机会又来了。 对于己熔川的身份巫舟早就有所察觉,现在唯一让他困惑的就是己熔川和展沿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强势的绊他不是没有见过,但能把言灵师折腾的如此狼狈的绊他生平第一次遇见。 眼看过了大半夜满果那个小胖子依然没有回来,火烧云站在窗台上对巫舟爱答不理,无所事事的巫舟在房间里再也待不住了,裹起毛皮外衣出去找乐子。 偌大的军营里除了糙汉子就是胖厨娘,想找女人只能溜进城。厨房的位置靠近城北,要出军营巫舟只得往南走。巫舟的红发在夜晚像火一样醒目,行走中跟四个抬箱子的人擦肩而过。 他原本没在意,直到他嗅到满果身上山精特有的草木香气。巫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摇摇晃晃被拖向城北河岸的箱子,“今天真是撞大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嗷嗷嗷嗷嗷~ ☆、蚀虫 长夜漫漫,时与守在昏睡的己燃泽床前寸步不离。他趴在床沿上小睡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抬眼看时己燃泽已经醒了。 时与哽咽的说不出话,手忙脚乱的叫医师。但大帐另一侧的子愈趴在长案上睡的很沉,怎么喊都不醒。 “别急,先去叫己熔川过来。”己燃泽对时与说。 “好。”时与狼狈的起身,己燃泽的手却没有松开,“让守卫去,你在这儿陪我。” “好。”时与飞快的擦掉眼泪,回头唤帐外的守卫。 本就没睡的己熔川很快赶来,还未开口己燃泽先一步问道,“展沿在哪儿。” 己熔川没有料到己燃泽第一句话会问展沿的事,冷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这时帐外响起嘈杂的吵闹声,一个人挣开守卫的阻拦闯进军帐。来的人是巫舟,他浑身湿透头发上结了冰,焦急的大声喊,“大夫快来救人。”旁若无人的经过己燃泽兄弟两人直接走到子愈跟前抬脚把人踹醒。 子愈猛的跳起来,迷迷糊糊摸着脑门上硌出的印子,看清巫舟背上的满果后吃了一惊。满果脸蛋发紫,浑身哆嗦呓语不停。 “快放下,这么冷的天怎么掉水里了。”子愈刚要接过满果,小胖子紧闭着眼睛收紧胳膊把巫舟搂的更紧,“别别碰我,我不要在箱子里,我不是坏人,求求你们了展沿还在等我……” 己熔川遣退跟进来的守卫走到巫舟身边时正听见满果嘴里的话,沉声问巫舟,“谁做的。” 一听见己熔川的声音满果打了个激灵,睁开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清明,攥起拳头软塌塌的打到己熔川脸上说,“臭雪怪都怪你,快放了我的展沿,他肯定哪里不舒服。他说他害怕,他从没跟我说过他害怕……”满果说着埋头哇哇大哭。 巫舟抱着满果无奈的耸耸肩,阴阳怪气的对己熔川说,“你问谁做的,问的是哪件事?若是说满果,大冬天想把小胖子沉河里的家伙呃……天太黑我没看清;若是说展沿,满果刚才不说了么,‘臭雪怪都怪你’,怪你喽——” “你把展沿关起来了?!”时与吃惊的快步走到己熔川面前,顺带从巫舟身上把满果拽下来塞给子愈,“展沿刚把燃从敌人手里救回来,即便没有受伤也得好好休息,己熔川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一旁手脚麻利的帮满果脱湿衣服的子愈小声附和,“就是。”巫舟一边擦头发一边挑眉看着医师,脸上似笑非笑。 “这是我的事。”己熔川不想多费口舌,转身眉头紧锁的朝帐门走。 “等等。”时与挡住己熔川,“为了展沿我今天豁出去了。己熔川,展沿这次救了燃还带回头雪狼,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也能抵。他千里迢迢来找你不是为了受你的委屈,你天天黑着一张脸吓唬谁。赶快放人,不然今天我缠上你了。” “让开。”己熔川心情越差声音越是平淡。 “放人。”时与毫不退缩。 巫舟托着腮帮子乐得看热闹。子愈医师喂满果喝下驱寒的汤药后小声嘀咕着,“多懂事的少年啊,怕给人添麻烦受伤都没敢说,自己硬抗。若是换了旁人早就……” “你说什么?”己熔川猛然回头。 “唉?难道……”子愈没有来得及看清己熔川的动作就双脚离地的被提了起来。 “说展沿没大碍的不是你么子愈医师,说话!” 子愈被攥紧脖子哪里发的出声音,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因为他不想……但是后来我不是求……”话没说完又被己熔川不耐烦的甩开。 己熔川一阵风似的离开大帐亲自前往地牢。 “大将军。”地牢门前的守卫刚要给深夜到访的己熔川问安,己熔川毫无耐性的用力踹开紧锁的大门,“上午关进来的人在哪儿。” 守卫战战兢兢的连忙应声,“回大将军,第三层最里间。” “随我来。”己熔川抓过墙上的火把急步走下台阶。 “是……是。”狱卒瞥了一眼凹陷的铁门,拿好钥匙紧紧跟上。 下到第三层后狱卒小心请示,“大将军我先去开门。” “快些。”己熔川没有放慢脚步。 狱卒由于紧张,手指发颤迟迟打不开门锁。己熔川听不到门里面的任何动静,愈发焦急。 “我来。”己熔川拿走狱卒的钥匙终于打开门。 窄小的囚室里展沿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地上,积水没过他半个身子,暴露的手腕和脖颈上有多个红肿渗血的咬痕。 己熔川扔了手里的火把,一言不发的抱起展沿快速奔出地牢。听到消息不放心追来的飞兼和己熔川迎面遇上,看见己熔川脸上的神色后愣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小腹上的伤口长久浸泡后感染化脓,我需要先割掉腐肉。但和身上多处咬伤相比这还不是最棘手的,蚀虫的咬伤我只听师父讲过,‘十字纹,深入骨。一昏迷,二恶痛,三妖幻自残’十分凶险。”子愈一改唯唯诺诺的弱气书生模样,像换了个人一样对展沿的伤情冷静快速分析。 此时天快大亮,帐中己燃泽、时与、巫舟深知情况危急都没有出声。见子愈剥开展沿的衣服拿起被火烤红的小刀,时与突然抓住子愈的手回头对站在远处的己熔川愤怒的喊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展沿的……” “时与!”己燃泽制止时与。 己熔川在几人的注视中默然走出帐外。刚一合上帐门己熔川捂住眼睛颓然的低下头,“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治不好你了展沿。” 暗淡的朝阳越过城墙照在己熔川身上,己熔川抬头仰望寒冬的寂寥天空,茫然的同时心如刀绞。 正在这时有士兵连滚带爬的匆忙来报,“大大将军不好了,好多兄弟一夜之间染上怪病,浑身红肿疼的满地打滚,神志不清的要跟自己人拼命。” 很快有更多的士兵接连赶来通报相似的情况,有的说是怪病,有的说是不知名的瘟疫。他们的话使己熔川的神色越来越严峻。 最后来的是飞兼,“不是病。”飞兼说着走到己熔川跟前,摊开的手心里卧着一条拇指粗细浑身布满通红鳞甲的两头虫,已经死了。“主人,我在出事的大帐里发现好几条这样的虫子。” 作者有话要说:  (╯‵□′)╯︵┻━┻ 谁敢虐我小天使! ☆、报复 “哦,蚀虫。”从己熔川身后露出头的巫舟伸手快速拿走了飞兼手里的虫子,在阳光下一脸痴迷的左右端详。“反正你们也不要,就由我收下了。”巫舟说着把死虫子像宝贝一样包起来放进袖子里,笑的极猥琐。 “慢着。”己熔川拦住要走的巫舟,“看样子你知道这虫子,刚才为什么不说。” “大将军您真会说笑,难得医师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我怎么好打断呢。再说蚀虫咬人什么样我真没见过,不好插嘴;喜阴冷,沾酒就死,我懒得说;晒干后是极好的壮阳药您肯定没兴趣知道;至于我真正想说的只有最后一句,哎呀帐篷里面展沿好惨啊,刀刮肉的声音啧啧……”巫舟抱紧肩膀装模作样的抽搐两下。 己熔川冷冷瞥了一眼故意煽动自己的巫舟,对飞兼以及后面几个报信的士兵说,“立刻通知众位负责的将领,组织人手向营房洒酒杀虫。死虫子收集起来集中焚烧,腾出大帐集中安置被咬伤的士兵。早饭前务必保证全员用酒擦一遍身,告诉他们不要惊慌,我随后就到。” “是。”几人领命后快速离开。己熔川低头返回大帐。 巫舟看着己熔川的背影不屑的轻笑一声,“蚀虫出现必生事端,己熔川你得小心了。”随即反应过来,“什么集中焚烧?!等一会儿,我也去帮忙。”慌慌张张的追上飞兼。 己熔川掀开帐门时抬头看见躺在床上的展沿正盯着他。 “展沿……”己熔川刚一出声展沿撇开了脸。 子愈正在处理展沿伤口一侧的腐肉。 “大夫你轻点,我疼的头发都要掉了。”展沿虚弱的没法动弹,对神情紧张的子愈开起玩笑。子愈无暇应声,脑门上沁出一层薄汗。 闻着刀子烧灼皮肉的气味展沿突然轻叹一声,“哎呀,我的肉真香。”子愈被这句话惊的手猛一哆嗦,“嘶——”展沿脸色又白几分。 己熔川快步走上前抓起子愈的手,“怎么不先止疼。” “因……因为蚀虫的毒和止痛药药效相克。”子愈缩起脖子不敢正视己熔川的脸。 “大夫。”展沿晃晃悠悠抬起胳膊半空中甩了甩,“你应该挂个帘子弄个木板什么的挡一下,贴个告示,治病的地方闲人免进。不然我浑身不舒服。” 己熔川听了展沿的话放开子愈把大帐后侧的屏风搬过来。 “谢谢大将军……”摸不着头脑的子愈正要道谢,展沿打断说,“不够,脚趾头还露着呢。” “啊?”子愈手里还拿着刀,见展沿明明疼的打颤却不知在赌什么气,不由着急的对展沿说,“流血了,你先让我把口子清理干净我好上药……” “就是不够。”展沿突然拧起脾气躲闪着死活不配合。 己熔川垂着手原地站了会儿,闷头出去很快又扛了两扇屏风回来。 展沿扭头咬紧嘴唇,“还是不够。” “唉?”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子愈左看右看手足无措。 己熔川沉默半晌沉声说,“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先处理伤口。” “你走,不想看见你。”展沿捂住脸。 “……好。” 展沿刚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就后悔了,慌忙放下手却但己熔川已经不见了。展沿抬脚气恼的踹翻床脚的屏风,说不出话啪啪用力锤床板。 子愈抱起药箱左躲右闪,小心翼翼的问展沿,“你……出了气没有。” 展沿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疼的龇牙咧嘴,破罐子破摔的对子愈说,“我才没有生气。大夫我不怕疼也不怕留疤,你不用顾忌直接一刀到底来个痛快的。什么蚀虫,我皮糙肉厚咬几口能怎么样,活了这么大难道还有我没见识过的疼?甭看我现在没有力气,明天早上一觉起来我还是一条好汉……” 听着展沿滔滔不绝壮胆的话,子愈麻利的动起刀子。 可展沿越说气势越弱,末了倒抽着凉气小声问一句,“就不能不留疤?浅一点也行。”说话间扭头瞥见屏风底下露出己熔川的一双脚,展沿傻眼了,原来己熔川并没有离开。 “己……”展沿正要开口叫他,突然听见姜云的声音,“熔川,我听说军营里出现蚀虫,你出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己熔川脚步渐行渐远,展沿看着愣了会儿神。 “哼,坏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满果趴在屏风边上偷偷往外看。转头一瞧展沿的模样立刻委屈的汪了两包泪,“展沿你疼不疼,你赶快好,好了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现在还不行。”这时己燃泽在时与的搀扶下移开屏风走到展沿跟前说,“趁你现在还清醒,我有话要问你。” 帐外士兵们正有序的进行着除虫清理事宜。 姜云直截了当的对己熔川说,“蚀虫是异兆,单凭酒和烧无法根除,术师以前告诉过我要想彻底杜绝蚀虫祸患需要举行仪式寻求自然神的庇佑。” “术师?”己熔川并未听说过这样的人。 “术师……是个很博学的人,”姜云眼神游移的说,“在我出发离开王城时术师把你今天要遭遇蚀虫的事已经告诉了我。” “他如何说的。” “蚀虫易死也易生,伤人无形但创口极痛,若要彻底清除需取雪狼的血浇灌蚀虫的尸体,在向北的祭坛上焚烧歌唱一天一夜,依照此法便可起到对灾异的威慑作用。” “巧了,军中正有头雪狼。”己熔川注视着姜云的眼睛缓缓说。 姜云见己熔川并未否定她的话松了口气,忽略了己熔川审视的目光急切的说,“所以我们要尽快……” “不必了。”己熔川打断姜云,“雪狼是难见的瑞兽,伤了同样会招致祸患。更何况虽说雪狼隐在军中,但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我还有事先走了。” “熔川你听我说……”姜云追了几步又停下,看着己熔川的背影双手不甘心的攥紧裙摆。 “坏女人,活该。”身后突然一声小孩的嘲弄。 “谁!”姜云转身只看见晃动的帐门。 从早晨到傍晚的短暂时间过后,被蚀虫咬过的士兵接连病发陷入癫狂。虽然蚀虫的确沾酒就死,但同时也正如姜云所言易死也易生,伤患不断增加。 事态走向愈发危急,与此同时己熔川对展沿的担忧有增无减。当他返回军帐时发觉气氛不对,子愈慌里慌张的打翻了药箱,满果趴在床上断断续续的抽泣。 己熔川推开屏风,床上不见展沿。连同己燃泽和时与,一样消失了踪影。 “人去哪儿了。”己熔川强压着烦躁,声音变得极低。 吓得面如土灰的子愈脚一软索性钻进桌子下面,满果从床上爬起来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气哼哼的说,“展沿走了,再也不和你好了,你高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又吃掉一章哈哈哈哈哈哈哈 ☆、舔舐 “展沿生病受伤都是你害的,你不喜欢他还尽是欺负他让他害怕,他就该离你远远的让臭雪怪你再也找不到……” 许久没出大营的己熔川在岩木城空荡荡的街道上驻足远望,脑中不断回响着满果的话。 狭窄的胡同围绕高低错落的民房,深夜已至大多房屋漆黑不见光亮,唯有岩木城中心矗立的废弃高塔顶端隐隐有火光闪烁。刚才出西门的时候守卫对己熔川说看见三个人朝塔的方向走了。己熔川拉紧大氅,紧盯着高塔快步前行。 己燃泽和展沿前后从塔内的暗道里走出来,己燃泽说,“那预言师现身时告诉你最找最坚硬的木头,对我说了琉璃塔,故意把线索拆成两半分别说给我们两人,目的无非是引我们一起来这塔中。” “但是什么也没有。”展沿沉思着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倚着入口的石兽歇了一会儿。 “岩木城,岩木,你相信那女人的话么。”展沿一边小心翼翼挽起袖子避免蹭到手腕上的咬伤一边问己燃泽,没等到回答疑惑的抬头。 “我确实小看你了。”己燃泽盯着展沿的手腕若有所思。“今天够了,我们赶快回去。”说着对展沿伸出手。 “不用。”展沿按住石兽的头吃力的站起来。两人正对的门无法打开,他们俩需要绕到另一侧从窗户翻出去,外面有时与接应。 墙面上的彩绘图案已然斑驳的无法辨认,地板上隐约浮现出繁复的雕花纹。走了两步展沿突然停住对己燃泽说,“你说的事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答应。不过我也有条件。” 己燃泽回头眼眸淡淡的一扫,那神情与己熔川极相似,展沿移开视线心中有些动摇,虽感到喉头发紧但咬牙再次抬起头说道。 “你的言语恢复力量前在必要的时候我暗中替你使用言灵可以,但我不要官位和钱财,我要你教我,把有关言灵的一切都教给我。肆师老头说过,你是数一数二的言灵师。” 己燃泽并不反感展沿这样的算计,但也毫不掩饰心中的轻蔑,“你倒是算了笔好帐,但我很怀疑在没有人帮你分担反噬力的情况下,你自已一个人能撑到几时。”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们的约定就算定下,反正你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用的言灵师了。”寒冷的冬夜月色清冷,展沿贴身的衣服全然湿透,他时不时抹掉额角淌下来的冷汗,紧张的等待己燃泽的答复。 己燃泽沉吟片刻,“答应你也……” 这时塔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巨石打造的塔门承受不住力量不断震颤中突然间轰然倒塌。墙壁上碎石纷纷掉落,扬起的尘土遮蔽了火把的光亮。 看见有人从门口走进来展沿不由后退一步,不慎绊倒直挺挺摔在地上。“唔——”屁股被石头块硌的生疼。 “呵,倒是不惜力气。”己燃泽朝黑影里径直走来的对方说。 己熔川的脸逐渐被火光照亮。展沿看清是己熔川,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站的笔直。己熔川却只是看了展沿一眼,毫无预兆的突然向己燃泽挥拳。己燃泽没有来得及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己燃泽踉跄一步擦掉嘴角的血,立刻反击。兄弟两人都不吭声,一招一式使足力气全无儿戏。 “你们……”展沿捞了一把什么也没抓住反倒被不知谁的掌风掀翻,这次是真的摔狠了,躺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听见动静从窗户翻进来的时与看见地上疼的倒抽气的展沿顿时恼了。跑过来把展沿扶到一边,捡起块碎石头抡起胳膊朝己燃泽和己熔川冲过去。 “时与你来干什么。”从没见过时与动手的己燃泽吃了一惊。 “我打人!”时与并不会打架,对着己熔川和己燃泽的脖子脸一通乱挠。兄弟两人不好还手异常狼狈。 展沿扶墙站起来,虽然哪里都疼但依然忍不住笑。他瞥见地上刚才绊了自己的石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弯下腰捡起,在月光下反复端详。手里颠了颠,缓慢的顺着墙从己熔川打破的门里挪出去。 “够了。”己熔川抓住时与推到己燃泽身边。 “己燃泽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的人你不许再动。王城有给你的信,王命你养好身体即刻返回。在此期间我营中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若是真的聪明就应该求我留下来帮你,这蚀虫的祸患你一人绝对应对不了。别用他人的性命来做自己逞强的砝码。” “丢了城池和军队的人没有资格教训我。己燃泽你先管好你自己,不会用言灵是你自己的事,你休想利用谁。”己熔川伸手挑衅的攥紧己燃泽的前襟。 己燃泽不为所动,“真是野兽的耳朵。既然你听见了就应该明白,被逼急了要咬人的家伙可不是我。妄想把狼像狗一样养的你也真是可笑,你自己可以看看,你的狗到底承不承你的情。” 狗?狼?在窗户外面趴了许久的展沿无奈的摸摸自己的脸,伸头对塔里面的几人喊道,“嘿看这里。”说着轻磕手里的两个石块,碰撞出的火花顺着窗台滚落,照亮了地面上一些细小的纹路。 己熔川抬头只看见展沿被映的异常苍白的脸。放开己燃泽,翻窗出去在展沿身边落定。二话不说夺走展沿手里的石头扔的不见踪影。 展沿看着空荡荡的手难以置信的愣了片刻,“己熔川你干什么,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岩木!”说着就去追。 己熔川拉回展沿吼道,“我才不管什么岩木。你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说,折磨我吗?自作聪明,擅作主张,以身犯险,别以为靠着你那一丁点的运气就能次次躲过危机。我已经多次说过禁止你使用言灵,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该救的人不用你操心,我只要你安全,不要再越过我的底线。” 展沿咬牙甩开己熔川,“越过人底线的是你己熔川。你给我记好,我追着你来不是为了寻求你的庇护。我是个男人,只凭我自己的意志行动。更何况现在我的伤只用我一人承担,我用不用言灵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己熔川的双眼突然沉的映不出光。展沿本能的感到危险,刚一转身被己熔川死死攥紧手腕。展沿起初还强忍疼痛,指甲抠进窗框里硬撑着没有动。但他很快熬不住了,“放开,疼……” “就是要你疼。”己熔川冷冷的说,拽着展沿的胳膊头也不回的把人拖走。 “己熔川要吃人?!”从头看到尾的时与惊讶的问己燃泽。 “这让我想起他小时候极爱的一种鸟。那鸟年幼时通体雪白小嘴像被朱砂点染,鸣声婉转入耳不散,但性子高傲喜高飞不喜停驻。母亲不愿他养,他偏不。终于有一天他从深山中抓来一只,果然如母亲所说,鸟第二日就死了。” “那鸟自尽了?” “不,被他捂在手里捂了一夜,闷死了。”己燃泽像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坚硬却又很轻的“石头”。 “什么,那岂不是要出事?!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展沿……” 见时与大惊失色己燃泽拦住他说,“话虽这样讲,你觉得那小傻子像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小鸟吗?我说了,他更像狼,只是还年幼罢了。” 展沿一路跌跌撞撞的被己熔川拖回军营,到大帐时嗓子已经喊哑了。己熔川仍没有松手,单手解开大氅摔到地上。 “疼……”展沿连腿都在打颤。己熔川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把展沿推到木桌前厉声说,“站好。” 展沿歪歪扭扭的倚着身后的木桌,来不及擦掉的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抬手。”己熔川贴紧展沿,解开展沿的衣带扒开他的外衣。 “你做什么。”湿透的贴身衣着暴露出来,展沿禁不住瑟瑟发抖。 “我从未想过做谁的绊,所谓的人肉盾牌与无畏的自我牺牲简直不能再愚蠢。但你的伤,我治定了。”己熔川说着扯开展沿最后一层衣服,退掉展沿的绷带绑住他的手腕,几乎带着股凶恶的俯下身。 伤口被舔舐的触感让展沿猛的拱起背,“不要不要,别这样……” 己熔川握紧展沿的腰身,“与我无关的话还说不说。”己熔川抬眼定定的看着展沿,伸出舌头缓慢的舔过展沿胸腹上长长的伤口。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无措的展沿带着哭腔连连应声。 “我的话以后听不听。”己熔川半跪着捧起展沿的手腕,在蚀虫的咬伤上重重的反复的舔。 “……我听。” “还用不用言灵。”己熔川起身低头舔吻展沿脖颈上的咬伤。这次展沿却没有回答。 “也罢。”己熔川眯起眼睛张口咬上展沿的侧颈,听着耳边展沿压抑的喘息轻声说,“我们慢慢来。” 姜云见己熔川大帐夜深仍亮着灯,叫侍女熬了消除疲劳增补精力的药膳亲自端到帐门前。 帐前的守卫拦住姜云说,“夫人请回,大将军吩咐今晚谁也不得入内。” 姜云推开守卫,“我的路何时轮到你来挡。”说着掀开帐门柔声说,“熔川……”话未出口看见帐中倚桌而立的己熔川和展沿。姜云惊愕中连忙转身快步走出,滚烫的汤药浇满了手背却浑然不觉。 桌前的己熔川回头瞥了一眼轻轻晃动的帐门,抱起低头啜泣的展沿快步走到屏风后。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姨妈走了我回来啦,必须谅解我(╯‵□′)╯︵┻━┻ 看!为表诚意我这章写的好色啊对不对(╯‵□′)╯︵┻━┻ ☆、岩木 第二日离天亮尚早,忙碌一夜的医师子愈被窝还没暖热迷迷糊糊中被人拽起来。半睡半醒的走了一路,只知道自己又走进一扇门。对方手一松,子愈趴在厚实的毛皮毯子上接着睡。 听见停在自己脸前的脚步声,子愈不在意的翻了个身。直到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忽的醒了神,麻利坐起来。 “大大将军!”子愈扒住床腿飞快站起,睡意全无。 己熔川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衫,头发松散的批在肩上,前襟大敞。他经过站的笔直的子愈在床边坐下,将银灰色的裘皮掀开一角露出展沿熟睡中的脸。 “来看看他的伤。”己熔川垂下视线,拇指习惯性的在展沿红肿的眼角轻轻摩挲。 子愈怔愣的看着展沿脸上的泪痕,被己熔川抬头扫了一眼才回神,忙说,“是。”在己熔川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察看展沿的伤处。 “咦?”子愈心惊。展沿身上蚀虫的咬伤虽并无明显改观但胸腹上昨日被清理过腐肉的伤口一夜之间好了大半。瞥见伤口周围暧昧的青紫,子愈尴尬的移开目光对己熔川说,“刀伤恢复速度惊人,蚀虫留下的伤怕是……” “子愈你有没有医治过受伤的绊和言灵师。”己熔川重新把被子盖好,像并不在意子愈的诊断,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子愈心里没底但如实回答道,“跟老师学习时打过几次下手。” “那你是否遇到过主动切断与绊之间的维系的言灵师。” “大将军是说有了绊却自己承担反噬的言灵师?” “对。” “容我想想……”子愈低头沉思半晌说,“老师似乎随口讲过这种极少见的情形。当心理牵绊过深,有的言灵师不忍绊替自己受伤会切断联系独自承担伤痛。能够这样做的言灵师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强大但也因此短命。”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10节 子愈话音刚落己熔川猛然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夜华你听说过没有。” “夜华?!”子愈没有察觉出气氛的紧张顿时来了精神,“若说绊是上苍对言灵师的怜悯,那夜华就是上天对绊的补偿。夜华可以强化绊的生命力以对言灵师提供持续的补给,不止是反噬甚至能治愈言灵师所有的伤口。虽然老师说这只是古人的妄想,但我相信夜华一定存在……” 己熔川打断沉浸在臆想中眉飞色舞的子愈问道,“被言灵师拒绝的绊是怎么做的。” “哈?”子愈起初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挠头想了又想试探着小声说,“以死相逼?我不知道。言灵师的心结不解能怎么办。按理说,通常意义上绊对言灵师伤痛的分担是通过无形的维系交换了生命力,若是维系被切断用其他方法从伤口灌注力量应该也行的通。啊!” 子愈捂住嘴,把己熔川的问话加上展沿的情况联系起来突然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抬眼见己熔川面色阴狠的朝自己走近子愈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大将军饶命,我只是个看病的,多余的话绝不多说。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任您处置。” 这时展沿被子愈闹出的动静吵的皱起眉,伸手往枕头旁边摸了摸。 “你下去吧。”己熔川跨过子愈走到床边握住展沿的手指。 子愈连滚带爬的起身跑向帐门,他刚才真切的从己熔川眼中看到杀意。 “记住你说过的话。”己熔川并未回头,语气平淡却透着十足的威慑力。 “是。”子愈不敢转身看,飞快的离开大帐。 展沿醒时己熔川已经穿戴整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靠在桌案前。展沿瞥见桌上的狼藉忽的红了脸,闷头胡乱穿好衣服,直到他离开己熔川也没有吭声。 帐外满果看见展沿后蹦蹦跳跳的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我正找你呢,展沿我昨晚替你好好欺负了雪怪一顿,他肯定被我吓坏了。”满果小心翼翼拉起展沿的手,生怕碰疼了哪儿。 “什么?”展沿回头看见己熔川出了大帐前往姜云的住处,不由停下脚步。 “展沿你听我说嘛。”满果急切的想要吸引展沿的注意,来回不停蹦跶。 “嗯,听着呢,你说。”展沿收回视线,眼神中有什么变得更加坚定。 “算了,还是不告诉你。”满果脑袋晃悠一圈卖起了关子。 这时几个被同伴搀扶的士兵缓步经过展沿和满果,个个眉头紧皱满脸冷汗,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天还未亮,刺骨的寒风像要将人穿透。展沿裹紧外衣,看见即将升起的太阳被阴云遮蔽了光芒。 “他们也被虫咬了?我还以为医师是吓唬人的,展沿你是不是也很难受。”满果仰着头心疼的问展沿。 “我不好吃,虫子只咬了我两三口。不如他们伤的重。”展沿伸手帮满果焐了焐冻僵的脸蛋。 “真的?你再骗我我可就真生气了。”满果抱着展沿的腿扭捏的在雪地里蹭脚,“被咬的人真可怜,雪怪腾出的三个军帐都已经装满了。医师在想办法配药,昨晚一夜都没睡,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对了,你们昨晚找到那个重要的东西了吗?” 满果的话正好提醒展沿,“满果你知道己燃泽在哪儿吗。” 烦躁的搓搓鼻子尖满果慢吞吞的回答说,“不行,这地方我感觉失灵了,只会迷路。”话音刚落不远处轰然一声响,一顶大帐刹那间燃起熊熊大火。 士兵以为遭遇敌人偷袭,迅速将着火的军帐包围起来。展沿和满果赶到时看见帐前巫舟正仰头一脸陶醉的看着舞动的火舌,身旁的己燃泽拍打着身上的灰烬很是狼狈。 “王长子大人真是对不住了,你要理解人遇见喜欢的东西难免会高兴的手失了轻重,这不能怪我。”巫舟摩挲着手里的“石头”无赖似的对己燃泽耸耸肩。 火燃的快熄的也快。己燃泽对周围聚拢的士兵说,“都下去吧,稍后我会跟己熔川说明情况。”听了己燃泽的话后士兵们并没有动作,静默的看向己燃泽身后。己熔川正走过来。 “下去吧。”己熔川沉声说。 “是,大将军。”士兵得令后随即撤离。 巫舟看着面对面僵持不下的己熔川和己燃泽两兄弟,撇开脸轻声窃笑。一眼瞧见展沿身后躲藏的满果,抓住没来得及逃跑的小胖子托起来颠了颠,把满果的脸蛋捏了又捏。 “你手里的是……岩木?”展沿问巫舟。 巫舟挑眉对展沿说,“是岩木,也是燃木。大吉大凶,可镇魂也可作祟。看来我的选择无比正确,跟着你总能遇见宝贝。你上辈子肯定倒过大霉,不然此世的命格不至于如此之好。” “不许这么说我的展沿,你才倒过大霉,你天天都倒霉。”满果骑在巫舟脖子上,两只胖手往巫舟脸上胡乱拍打。 “你个小白眼狼,我好歹从那些女人手上救了你,不然你现在就是块河底的冰坨……唔!”巫舟话没说完嘴巴被满果捂住。 “嘘嘘,我们不是讲好了,不能说。”满果附在巫舟耳朵边偷偷摸摸的说。 展沿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什么女人,被欺负了怎么不告诉我?” “展沿!”己燃泽突然过来拉住展沿,面色微愠怒,“我的话他不信,你来跟他讲那预言师的鬼魂都说了什么。巫舟你也过来。” 己熔川站在帐篷的余烬前背对展沿,但展沿察觉到他比往常都烦躁。 展沿对满果说,“子愈医师那里你能找到吧,你先去他那儿帮忙,我稍后就来。” 满果不情愿的低着头没吭声。巫舟见状对展沿说,“我送他去,反正没我什么事。关于岩木,你把刚才我对你说的告诉他们就足够了。” 巫舟走后展沿身旁的己燃泽冷不丁说道,“我还从未见过谁像巫舟这样,让人看不出目的难以揣测。” 岩木城要失守的警示,蚀虫之祸,琉璃塔和岩木,预言师的心脏。 军帐里,从展沿口中了解事情缘由后己熔川说,“预言师说是要报复却将解决之道告诉给我们,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展沿紧接着己熔川的话说,“更像是借由蚀虫引发的祸患逼人走入早就设下的局。最为可能的情况是想借我们的手得到他们无法触及的东西。” 己熔川回头定定的看了展沿一眼,展沿正不自在的将视线从桌案前移开。 “你们觉得会是什么,预言师的尸体还是岩木?”己燃泽沉思许久问道。 “管他是什么。索性照着对方的引导来行事,做他们最想我们做的。”己熔川话语中尽是不屑。 “为什么,就不怕中了圈套?”展沿惊讶的问。 听到己熔川的话己燃泽却笑了,“这样狂妄的话也就你己熔川说的出口。的确,被逼迫至此想躲已经不可能。要想捉住狐狸得先引狐狸把尾巴露出来。” “对。”己熔川和己燃泽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展沿第一次意识到这两兄弟间真正的相似之处——随时可以孤注一掷的果敢。 作者有话要说:  (╯‵□′)╯︵┻━┻ 哼! ☆、撒娇? 隔日正午。 己熔川命人砸开城北冰封的河面,从里面打捞预言师的尸体。交换人质那天预言师被李副将射中后直接坠入河中,当时混乱所以无人有空闲顾及她沉没的尸体。谁也没有料到多日后要如此大费周章。 河水刚刚没到人的胸口,但连日来的阴天和狂风使打捞变得十分艰难。 展沿像个侍从一样谨慎的跟在己熔川和己燃泽身后。他们站立的地方是往日的行刑台,身后刑架上几个锁圈随风不停发出单调的磕绊声。感到四周警戒的士兵不断投来打量的视线,展沿不自在的往后躲,在寒风中搓了搓冻僵的手。 己熔川转身走到展沿跟前站定,展沿刚缩回手被己熔川抓住。己熔川抬头瞥了展沿一眼,脱下手套给展沿戴上,低头仔细把绑带系牢后站回到原处。己燃泽挑眉看着己熔川,没有做声。 展沿垂下的手藏进袖子里,被厚实毛皮包裹的手心很快暖和起来。 打捞的时间比预想中的长很多。正午已过,下水的战士换了好几波却仍然一无所获。己熔川走下刑台到岸边亲自指挥。这时己燃泽将展沿叫到身边说,“今天我来给你上作为言灵师的第一课。” “现在?”己熔川趴在自己伤口上舔舐时的眼神在展沿脑海中一闪而过。 “怎么,反悔了?”己燃泽像已把人看透,不在意的接着说,“现在反悔也来得及,其他来代替我的言灵师并不是真的找不到。” “没有反悔。”展沿将目光从己熔川身上移开,低着头说,“下定了决心我就不会反悔。我们……开始吧。” “你在恐惧什么,受伤,夺人性命,还是被他舍弃?”己燃泽抬起展沿的头。 “我……” “不用回答,我对你的恐惧没有任何兴趣。”己燃泽不屑的放开展沿,转而换了一幅凛然的神色凑近展沿低语道。 “若想真的使用言灵,你要随时记住你会恐惧,记住承载力量的你的这具躯体,从内到外遍布痛感无比脆弱。忘记你那由情绪驱使丝毫不加控制的言语方式,低级,粗野,简直辱没了语言的力量。” 展沿周身嘈杂尽褪,己燃泽口中说出的字句在他耳中反复回响。展沿惊异于这样的变化。 “言灵的本质是意志,以命令获得遵从,效果并不只有肉体伤害这一种。集中比分散作用更强,但凡流动的事物均可操控。”己燃泽缓步绕到展沿身后抬起展沿的下巴。 展沿的脸正对己熔川的背影,想要扭开头但己燃泽没有放手。 “我就是要你的集中力。”己燃泽附在展沿耳边低声说,“你现在要破开己熔川面前的河水,用你的言语穿过他直达河心,让水翻搅出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不。”展沿拍开己燃泽的手,转身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做任何会伤到他的事,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 眼前战战兢兢的幼兽转瞬间露出獠牙,己燃泽愈发相信自己对展沿的判断。 “你果然愚钝,我说过言语是你的意志,作为操控者的你若不想伤他,那你的言灵永远对他无害。来吧,他现在需要你这样做。” 己燃泽最后一句话使展沿动摇了。话语如同蛊惑般继续引导展沿,“穿过他,你的言语只行使你的命令,选择最为有力的字句,就是现在——” “开。”紧盯己熔川挺拔的背影,展沿与身后的己燃泽同时开口道。 延绵的冰面应声全部碎裂,展沿恍惚的后退一步,脸上崩开条细细的血口。他捂住脸,看见己熔川猛然回头咬紧了牙。正当己熔川向展沿走过来时,岸上的士兵突然大喊,“大将军快看,水里有东西上来了。” 己燃泽抱臂站在展沿身侧,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得,“用最小的反噬达到你的目的,这就是我们的第一堂课……” 没等己燃泽说完展沿跑下台阶,他更在意水里捞出了什么。 河水中漂浮上来的是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玄色圆木盘,圆盘中央躺着预言师冰一样的身体。 “是祭台。”“祭台怎么会在水里。”士兵对着打捞出的圆盘议论纷纷。 “压上雪好生看管。”己熔川对周围吩咐道。经过展沿时说,“你随我来。” 展沿低头弓背慢吞吞的跟着己熔川往回走,己熔川突然停下回头说,“我从未说过让你跟在身后,到我身边来。” “我……”展沿抬头正看见朝两人方向走来的姜云,脊背一僵尴尬的不知如何应对。 犹豫中姜云已到己熔川跟前,“我听说了刚才的事,大将军辛苦了。” 听见姜云恭敬又透着股生分的话展沿愣了,这语气若是不看脸还以为是旁的人,哪里像嚣张泼辣的姜云。她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不小改变,换下红裙一身内敛的素色,神情从未有过的淡然。 “你要去哪儿。”己熔川问。 “伤患太多,我去子愈医师那里帮忙。基本的药理多少懂些,还不至于添乱。”姜云低垂着视线,模样温和。 “辛苦你了。” “大将军慢走。” 平淡无奇的寒暄过后两队人就此分离,直到进了己熔川的大帐展沿还在伸头往后看,百思不得其解姜云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性情大变。 己熔川握住展沿的手拉上帐门,在展沿毫无防备的时候捧起展沿的脸低头舔了他的伤。 “你怎么又……”展沿惊的舌头打结。 “这是我的条件。”己熔川双臂牢牢锁住展沿,“我已经知道你跟燃的约定。想限制言灵师使用言灵,我确实很可笑。” 己熔川垂着头懊丧不已的模样让展沿觉得非常新鲜。明明刚才在门外还是那样盛气凌人。展沿两只手松松的搭在己熔川肩膀上,歪头等着他往下说。 “使用言灵是你的自由,但你要答应我的条件。”己熔川说出的话近乎恳求,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脆弱。 “是什么。”展沿不知不觉中已经心软的一塌糊涂。 “所有的反噬都由我来承担。只要答应我这一点,我不再限制你。” 展沿忽然清醒,“不行,我……”话未说完被己熔川紧紧搂住。 “答应我好吗,答应我。”己熔川放软了声音,察觉出展沿的动摇乘胜追击。如同撒娇般的不断祈求,嘴角却挂着意义不明的坏笑,直到听见展沿支支吾吾的应允声。 作者有话要说:  嗷~︿( ̄︶ ̄)︿ ☆、女娃 展沿笨拙的捋着己熔川的头发,心虚的祈祷不经意撒出的谎不会被己熔川发现。 但凡你想要的都愿意给你,从你还是个胖乎乎不讨人喜欢的大家伙时就愿意了。即便你现在很厉害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也不会让你做我的盾牌。 这些话展沿没有对己熔川说出口,对于己熔川提出的“条件”他打算能拖多久算多久。 “为了确保你我的约定奏效,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己熔川下巴蹭着展沿颈侧的咬伤突然开口说道。 展沿疼的皱起眉却没有躲闪,“什么事。” 己熔川没有回答,张口咬住展沿的咽喉轻轻撕扯。直咬的展沿呼吸变得急促后放开展沿沉声说,“让我就这么吃了你。” “嗯?”展沿着迷的盯着己熔川湿润的嘴唇,根本没有听清己熔川的话。凑到己熔川嘴边试探的贴上去又很快分开,“你再……说一遍。” 己熔川轻笑一声突然发力把展沿反身按在大帐绷紧的毛毡上。展沿终于回神,慌乱的挣扎。 “别动。”己熔川搂紧展沿的腰,手心重重的从展沿大腿外侧往里摸,“我知道你想敷衍我,可惜我从不相信口头的承诺。所谓誓约,只有打上刻印那一瞬间才会变得永远无法改变。”说着伸手解开展沿的腰带。 展沿按住己熔川的手着急的说,“什么刻印,大白天己熔川你不要闹。” 己熔川不为所动的继续动作,分开展沿的两条腿俯身到他耳边,“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什么样的维系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打破。你以为那样蜻蜓点水的触碰就能满足我?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交换生命力最为原始的方式。” 见说话无用,展沿憋足了力气要掰开己熔川的手。己熔川并不焦急,任凭展沿胡乱挣扎,耐心的等着展沿耗光力气。 突然一声儿童清亮亮的喊叫打破了大帐中凝滞的沉默。“驾!”满果骑着一团白毛飞快的冲进帐门。“进攻!”直冲着己熔川挥起右手。 “出去。”己熔川怒不可遏的回头吼道,这时一支红色的“箭”准确的撞上己熔川的鼻梁,己熔川吃痛捂住鼻子的功夫展沿终于逃脱。 “胜利啦,嗷嗷嗷~”满果在案几上来回蹦跶,缩成正常大小的雪狼随着呲了呲牙,火烧云趴在火炉上故意吃光了火苗。嫌不过瘾的满果兴奋的叫着说,“狼宝来叫几嗓子吓吓雪怪……” “够了我们快走。”展沿提起满果的领子,带着雪狼和毕方慌忙离开大帐。 己熔川并不追赶,看着摆动的帐门说,“你逃不掉了。” 许久没见展沿的火烧云卧在展沿脑袋顶上怎么也不挪窝,雪狼抬头跟在展沿身后看了一会儿,缩的更小从地上跃起钻进展沿怀里。 展沿胸口砰砰作响,离大帐很远了手依然哆嗦不停。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满果没有察觉展沿的异样,“啊,是子愈!”说着拉起展沿的手朝安置病患的军帐跑去。 子愈抬眼看见展沿后不自在的撇开视线,展沿心里觉得蹊跷,“大夫你人手不够我可以帮忙。” “哦哦……谢谢。”子愈支吾了半晌也没敢抬头看展沿。 “子愈你吃坏肚子啦,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满果赖皮的用胸脯扛着子愈的腿,恍然大悟的说,“难道是我的展沿太好看你害羞了吗?” “满果!不要胡说。”展沿捏了捏满果的脸蛋,小胖子回头作了个鬼脸。 “不不不,我没有。”嘴上拼命解释,子愈却不禁红了脸。 “展沿你不是一直没有找到狼宝吗,我今早才发现狼宝跟子愈在一起呢,舒服的睡在床上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越是发觉子愈在不好意思满果越是要跟他说话。 雪狼在展沿怀里附和的叫了一声。 “谢谢你大夫。”展沿被子愈的羞怯感染,尴尬的挠挠脖子。 “别抓!”子愈突然提高了声音,见展沿僵住更加难为情的说,“你的伤没好,不能挠。” “噢,是。”展沿慌张放下了手。 “你们堵在门口干嘛,子愈医师,病人在叫你。”掀开的帐门里露出巫舟火红的头发,他手里晃动着一件雪白的毛披肩。 “啊呀。”满果大叫一声没逃开,像往日一样被巫舟捉住抱起来。“放开我,现在我连雪怪都打的赢。你小心点。”满果徒劳的扑腾着胳膊腿。 “医师,不知谁把这东西落下了。”巫舟一脸惬意的晃动满果浑身的软肉,把披肩递到子愈手里。 “是大将军……夫人的,她刚走。”子愈偷瞄着展沿的脸色,伸头往大帐里瞧了瞧,“怎么办,我现在走不开。” “找个士兵送去不就得了。”巫舟不在意的说。展沿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侍女提着裙子慌慌张张朝子愈跑过来,“医师不好了,夫人劳累过度晕倒了,你快来看看。” “稍等,我去拿药箱,这就来。”子愈刚随姜云的侍女离开,满果从巫舟身上跳下来一溜烟的追上去,边跑边大喊,“哼坏女人准是在搞什么鬼名堂,我要报仇!” “满果你别乱跑。”展沿放心不下满果只得跟着追过去。 满果抢在子愈前面先一步闯进姜云所在的大帐。展沿和子愈赶到时发现满果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满果。”展沿刚出声满果转身扑过来,伸手往后面指。瘫倒在地上的姜云正被侍女扶起,前襟上尽是触目的血。 “怎么回事。”子愈连忙上前。姜云忽然弯腰猛咳,咯出的血溅到子愈鞋面上。 展沿不由瞪大双眼,看见帐幔偷偷掀开一角,一个白胖的女娃娃哭闹着跌跌撞撞的爬出来。 谁的孩子?! “云儿别过来。”姜云在几位侍女的搀扶下吃力的起身,吩咐一位侍女将小娃娃抱回帐幔后的床上。转而对子愈说,“医师不必管我。在王城时我早已身染重病,知道时日不多所以才赶来想在死前再见一眼熔川,谁知……”姜云冰冷的视线从展沿身上扫过,展沿猛的一颤。 “夫人既然重病为何还要掩盖病况辛劳于琐事,先不要说话,让我来给你诊治。” 姜云面含痛楚的握紧子愈的手,“医师这是个意外,今天你所见之事不要告诉熔川。他本就待我冷淡,离世前我不想他只记得我病容憔悴的模样。” 子愈不忍的抹了把眼泪,“夫人你不要这样说,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放弃。” 姜云突然抽噎起来,“医师我是不怕死的,我只可怜我的孩子。亲生父亲被无耻小人迷惑,不愿与她相认,她以后要如何生存于世。” 正要离开的展沿听见姜云的话脊背发冷,咬紧嘴唇迅速的冲出大帐。 作者有话要说:  (╯‵□′)╯︵┻━┻ 不管,就是双更。。 ☆、鬼 当夜。 安置伤患的三顶军帐中,因疼痛而难以入睡的士兵们不断发出压抑的呻吟。为避免虫毒发作陷入疯狂伤害同伴,他们全被绑在床板上无法动弹。子愈虽然于心不忍但别无他法。 轮番给伤者喂过药后,仔细的跟手下交代完注意事项的子愈步履沉重的返回军医主帐。主帐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现在不仅用来调配药物,也安放了几个为数不多的重要伤员。 掀开帐门后子愈立刻察觉出主帐与其他几间大帐的不同,这里的伤员没有呼痛,都在安稳的沉睡。伤患的用药没有分别,与平时唯一的不同在于…… 子愈将视线投向桌案前托着腮帮子打盹的展沿。展沿脸侧一边一个卧着雪狼和毕方,脸前的灯火飘忽着已快燃尽了。 即便满果不说子愈也早觉得展沿很好看。薄唇桃花眼,时而狡黠时而倔强,不论瞧谁都带着股别样的神采。不然大将军也不会……子愈猛的回神,用力捏住自己的脸颊小声说,“赶快忘了,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子愈想起下午时姜云一口一个的肮脏之徒,想必是骂展沿。可他不觉得展沿会是工于心计依附权贵的人。谁抢了谁的东西,没人能说的清,这世上唯有人与人的关系分不出先来后到。 心爱之人,无论来的早或迟,都只有那一人而已。是你的他人抢不走,不是你的空等再久也无益。 人心难测,只有痛感直接而真实。所以他只在面对病人需要医治的伤痛时最为安心。想到这里子愈悠悠叹了口气。 这时巫舟抱着熟睡的满果晃到子愈跟前轻声说,“医师,从你进来这片刻时间里变的脸色可以演一出好戏了。” “呃……”巫舟带着不明笑意的目光像能窥到人心中所有的想法,子愈为掩饰难堪说着“今天辛苦你了”飞快绕到巫舟身后。 “不用跟我客气,再说杂事都是展沿做的,我只是动动嘴而已。”巫舟不紧不慢的跟在子愈身后,伸头看着子愈取出层层套嵌的大药箱中一红一白两个木匣。 “你能不能……”子愈配药的时候不习惯被人盯着看,但巫舟故意曲解他,摆手不在意的说,“没事没事你干你的,我不打扰。” “那好吧。”子愈无奈的摇摇头。清理好桌案,洗干净手后子愈撩起袖子打开木匣,一一取出药物。 与自己允诺的完全相反,巫舟将头放在子愈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轻轻嗅着一边缓缓说,“阵痛消炎的川芎和白芷,补肾阳的蛇床子,驱邪的泽兰,罔草,呵还有尸罗。和为人不同,医师你用药真是大胆。” “你!”子愈躲闪中打翻药箱,“咦?我的药怎么……”惊愕的发现木匣中药的数量有少许变化。 “怎么了。”巫舟把满果放到椅子上,帮着捡拾满地散落的药材。 “虽然不多,但尸罗的确是少了。” “哦?这就有趣了。尸罗煎煮可惑人心神,若是和着酒水烧灼会引人情动,虽然我没用过但听说后者药效绝佳。” 子愈百思不得其解,“话虽这么说但军营里不该有人需要这么用。” “那可未必。”巫舟将药匣放回原处,拉起巫舟。“医师应该想想除了在你手中这药匣都去过什么地方。尸罗是性子诡异的药,两厢情愿的时候用好了未尝不可,但若落到心存不轨的人手里,可是要惹祸的。” 听着巫舟的话子愈猛然抬头,他去给姜云看诊时随身的药箱中带了装有尸罗的药匣。 于此同时,巫舟和子愈身后不远处伏在桌案上的展沿正深陷噩梦。 梦中头发蓬乱满脸是血的姜云抱着燃烧的包裹在身后追赶他。慌忙逃离中展沿跑没了鞋子,双脚被雪地里锋利的冰刺划伤。屈辱感像重锤不断碾压他,他衣不蔽体却无处可藏。 “身为一个男人却想要趋附于另一个男人,上苍绝对会替我谴责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终有一天你要悉数返还!”姜云厉声尖叫着出现在展沿跟前。将燃烧的包裹塞进展沿手中。 展沿低头看见自己被灼痛的手掌间躺着一个僵死的婴孩。那婴孩像极了己熔川,忽然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展沿说,“诅咒你。” …… 展沿的睡梦之外己熔川正走进大帐,瞥了一眼清点药物的子愈与巫舟的背影,放轻脚步来到展沿身边,脱下外衣给展沿披上。 己熔川很快发觉展沿呼吸急促睡的并不安稳,手指抚过展沿的眼角,指尖带着点湿润。己熔川将手放在灯下看了会儿,吻了吻拇指,低头抹掉展沿的泪水。一手放在展沿眼前挡住灯盏的光,一手轻缓的拍打展沿的背。 “己熔川……” “我在。”虽然知道是展沿的呓语,己熔川还是应了声。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像自己也能获得某种安慰。 听到己熔川的声音展沿终于摆脱了梦境,怔愣的看着己熔川近在咫尺的脸,用己熔川温热的手心捂住眼睛。 “做噩梦了?” “嗯。”展沿像经过长途跋涉一样异常疲累,靠在己熔川腰侧心想:他的声音是这么好听的吗。 “梦到什么。”己熔川并无他意但这几个字却如同炸雷一样强烈的惊扰了展沿的心神。 展沿惊恐的站起来,推开己熔川。“你应该去看看她,她现在很不好。” “谁?”己熔川皱着眉重新拉近展沿。 “姜云……你的妻子。”展沿抿紧嘴唇艰难的说。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不要在意那些不该听的话,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她的事除非必要我不会比旁人涉及更多。我与她的关系早已解除,她已经不是我的妻子。” 己熔川的声音放的极低,语气却很坚决。然而他没有料到展沿听了他的话后比刚才更加不安,低垂的双眼中显露出不忍与痛楚。 “到底怎么回事。”己熔川发觉展沿知道了什么他不曾了解的事。 “己熔川你的孩子怎么办,你不管了吗。”展沿低头捶着己熔川的胸口。 “孩子?” 这时桌上的雪狼突然跃起朝帐门的方向叫了两声,紧接着帐外大营中骚动起来,有士兵匆忙来报,“大将军,不好了。” 己熔川离开展沿掀起帐门,“怎么了,不要慌。” “预言师,预言师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在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几人全部吃了一惊。 “太不吉了。”走到展沿身后的巫舟事不关己的插嘴道。 “大将军交代了要严加看守所以兄弟们个个举着火把围着那个圆祭坛根本不敢合眼,可是不知怎的就在刚才,眨眼功夫就没了,明明死了多天怎么会……”士兵着急的解释,话还没说完远处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己熔川快步走出帐外,看见姜云的贴身侍女面色惊恐的在雪地里乱跑,“有鬼!来人啊,快救命,夫人被那个预言师……” 跟着己熔川出来的展沿看见姜云所在的大帐散发着妖异的蓝光,“快去救人。” “你不要去。”己熔川神色冷峻的挡住展沿,“在这儿帮着照看好伤员。”说着拔出剑头也不回朝姜云的住处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来啦 ☆、驱邪 己熔川赶到时看见姜云帐外守卫横七竖八歪倒在门前,雪地上脚印凌乱,一条从帐门前延伸出的拖拽痕迹十分醒目。拖痕持续到三米开外戛然而止。己熔川扫视四周,见并无异样快速走进大帐中。 帐篷内氤氲着一股热气,地毯上遍布正在融化的碎冰,静的无一丝人声。靠近门一侧,昏倒的侍女与门外守卫无异。己熔川从熄灭的火炉边扶起人事不省的姜云。 “醒醒,究竟出了什么事。” 姜云苏醒后忽然挣扎起来,“滚开!污秽的东西别碰我,我不是言灵师!” “你冷静点,她已经走了。”己熔川说着将火把照亮自己的脸。 “熔川……”姜云看清后恍然回神,双眼顿时溢满泪水。握住己熔川的手不住颤抖,尖锐的指甲抠进己熔川的皮肉。“熔川,我好害怕。那个预言师掐着我的脖子问我言灵师在哪儿,差一点儿就……” “言灵师?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要找到这军营中唯一的言灵师帮她复活。” 己熔川心思一沉,看向门口昏睡的侍女接着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原本我们正要就寝,那浑身冰冷的预言师突然凭空出现扼住我的脖子,不知使的什么妖术迷晕了前来帮忙的侍女和守卫,逼问我言灵师的下落。只有一名侍女逃出去报信,我绝望中踢翻炉火烫的那预言师惨叫逃离,后来体力不支什么都不知道了。” “竟然是这样,事情太过蹊跷。”己熔川察觉出姜云话语间的漏洞。那名报信的侍女他认得,与飞兼与他的关系一样是从小就陪伴姜云左右的贴身奴仆。无论如何不会在主人发生危险之时逃出去。 但己熔川没有在此刻表露自己的怀疑,注意到姜云脖子上的瘀痕,起身伸出手说,“走,我扶你出去。马上给你另外安排安全的住处。” 姜云捂住自己的脖颈站起来,“不必了。她本就不是冲我来的,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何必大费周章。当务之急是震慑住预言师四处徘徊的尸体,不然她迟早要找到她想找的人。” 己熔川眯起眼睛看着姜云,她话中有话他听的清楚。己熔川收回了手不以为意的说,“她想去找谁尽管去找,我倒想看看一具死尸究竟能掀得起多大风浪。” 姜云垂下视线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我料到你会这么说。”弯腰扶起火炉,手缓缓从炉子边沿擦过。 己熔川没有在意姜云奇怪的动作,环视大帐中满地的狼藉说,“这地方今晚是无法住了。一会儿医师帮你处理好伤口后我叫人带你去新的住处。”说着就要离开。外面吵吵闹闹早已围了不少人。 己熔川刚一转身闻到股怪异的香气,于此同时姜云开口叫住他,“熔川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他有你护着自然无需担心,但其他人一定会深感不安。即便只为安抚人心,驱邪净化的仪式也是必要的。我带来的侍女中有几位是巫女……” 姜云后面的话己熔川没有听见,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回头看见姜云立在不知何时点燃的炉火旁,脸被映的分外红艳。 己熔川扭转脚步出神的走上前,抬起姜云的下巴。 “大将军。”帐外士兵的声音忽然将己熔川惊醒。己熔川放开姜云,一言不发的快步走出大帐。 预言师的尸体离奇消失后除了在姜云住处出现过一次再未现身。即便如此也在军营中制造出一股恐怖的气氛,到了夜晚尤为明显。几个大男人手拉手出门撒尿的事屡见不鲜。 己熔川并不相信姜云漏洞百出的话,他猜想姜云动了什么手脚要引起他的注意。于是对尸体有关的危险揣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被蚀虫咬伤的士兵仍在继续增加,己熔川可以耗费的时间已经接近极限。 从姜云那里离开后己熔川一直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喉咙焦渴身体一阵阵发热。察觉出展沿在四处躲他,有时一整天下来见不到展沿一面己熔川更加烦躁。 两日后的傍晚,己熔川正要从城墙上离开返回大营,驻守的敢当拦住他,话语中毫不掩饰担忧,“熔川我知道棘手的事情层出不穷,但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硬抗。未必阵地上的两军厮杀才是战争,战场之外不见刀光的地方更要留心。过于疲惫降低自身判断力,反而会给敌手留下反击的机会。” “您说的对,我记下了。” 见己熔川仍是心不在焉敢当更加疑惑,“即便是上次情势严峻也不见你这般焦灼,这次是怎么了,是因为女人?我听说今晚驱邪仪式的巫女是你夫人带来的,如此有远见处处为你考虑的佳人伴侣在身边你应该勇猛百倍才是。” “或许看起来是这样。”西沉的太阳悬垂在地平线一角,己熔川心中莫名苦涩却无法言说。征战与杀戮让人看不到尽头,漫长黑夜中他终于遇到一束温暖的火种,使出浑身解数却不知如何温柔相待。 己熔川摩挲着粗糙的城砖,寒风扬起乱发拍打着他的脸,“牵绊并未使我变得强大,我反倒觉得自己更加软弱了。软弱而且沉重。失了冷静和克制,明知不可却想要做。想要珍惜的同时将之毁灭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引诱着我。” 敢当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打着己熔川的肩膀说,“老夫看错了,以为大将军你性子冷,没想到用情竟然如此之深。年轻一辈的烦恼老夫果然不懂,但老夫唯一确信的是察觉到自己软弱的时候就是又一次成长的开始。” “是么。”己熔川轻笑着应声,脑中浮现出展沿的脸。 天黑后听到远处隆隆的军鼓声展沿最终也没忍住,掀开大帐露出头。这么远的距离他当然看不见己熔川,虽然他想见己熔川,非常想。 他相信己熔川解释的都是真话,像他这么厚脸皮的家伙一个女人原本是挡不住他的,然而中间还有一个孩子。这让展沿充满了负罪感。 见展沿偷偷摸摸想去看热闹又不敢去的模样满果不乐意了,拉起展沿的手,“你想去看巫女跳舞吗,想去我陪你啊。我们带着狼宝和火烧云,打得过雪怪,不怕的。” “没有没有没有,不用不用不用。”展沿心虚的话都不会说了。后退中还把仰着脸思索的子愈撞倒了。 “你们俩不干活的话别碍事,这满屋病号呢。去去去,玩儿去吧。”巫舟说着把满果和展沿一齐推出门。 这下满果乐了,拍拍脚边的雪狼悄悄说,“狼宝,变大一点。” 即便展沿反应再快也快不过一头狼和一个鬼机灵的小胖子,眨眼功夫被雪狼叼起来。 “走,我们去最亮的地方。”满果抱着狼脖子,得意的指挥道。 作者有话要说:  (╯‵□′)╯︵┻━┻ 好吧,赶在今天结束前。。大戏就放明天了。。︿( ̄︶ ̄)︿ ☆、压制 说到巫女展沿就发怵,九凰山那回他误打误撞当了次巫女,不但差点破了大忌,事后还被己熔川占尽便宜。所以展沿非但不愿去看今晚所谓的驱邪仪式,想躲都来不及。 “快放我下来,不然饶不了你们两个。”展沿焦急的伸手揪了一把雪狼下巴上的毛,谁知雪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很是享受展沿的“抚摸”。 “展沿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满果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把展沿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火光越来越盛,鼓声越来越响。颠簸中展沿几乎眼冒金星,眼看雪狼要径直冲向人群展沿神色突变,“停……” 话没说完斜前方忽然一个人朝雪狼飞身跃起,扯下满果抬脚踹向狼腿。随雪狼倒地展沿吃了满嘴的雪,打了个滚坐起来,察觉身后有谁的影子正罩着自己。回头只看见己熔川背光处发亮的一双黑眼睛。 “展沿救我!”被己熔川倒提着的满果脸憋的像个番茄,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 “活……活该你,险些闯祸。”展沿心不在焉的应着满果,躲开己熔川执拗的目光,心脏扑通乱跳。他想立刻逃跑却又舍不得,偷偷瞄了己熔川两眼,见对方收回视线心里竟有些许失落。 己熔川放下满果,低头帮展沿拍掉身上的雪。 “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己熔川的沉默让展沿十分不自在。 “你在闹什么别扭。”己熔川拉住展沿终于开口。 “我没有。”展沿抬头看见己熔川身后雪狼正无声接近,呲出尖锐的牙齿歪头朝己熔川的脖颈张开嘴。展沿来不及多想踮脚揽住己熔川的脖子避开雪狼的尖牙,又担心被己熔川发现后雪狼要吃苦头,情急中伸手用力搔了几把雪狼的下巴。 雪狼顿时消失了被己熔川踹倒后的报复心思,乖顺的卧倒让展沿挠。一点没个狼的样子,在展沿脚前反倒像条大狗。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都啧啧称奇,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回到被火焰包围的祭坛。垫高的圆坛上架着四面牛皮大鼓,鼓面上舞动的巫女用脚踏出热烈激昂的节奏。她们浑身涂抹红色,跃动起来如同浮动的火光,分外耀眼。 “我现在不怕你,我已经变得很厉害啦!”满果团起个大雪球气哼哼砸向己熔川,可准头不行,越过己熔川砸的展沿一个激灵。 “满果,你今天是真的皮痒了。”展沿放开己熔川,抖落肩膀的雪冷笑着朝满果追过去。雪狼高兴的尾随着展沿,去哪儿它跟哪儿。两人一狼搅和在人堆里好一顿闹腾。 展沿在追逐中和满果双双滑倒,两人互指着对方的蠢模样仰脸高声大笑。己熔川远远看着这样的展沿,脸上显现出一种极淡的温柔之色。 “他果然不是寻常之辈,被蚀虫所伤后痊愈的这样快。”来到己熔川身旁的姜云依旧是一身素淡的打扮,在身后巫女华美的红裙映衬下反倒显露出一种别样的美。周身兵卒们小心翼翼为她让路,目光中带着难以忽略的热度。 “我还要让他好的更快,快的不需要忍受疼痛。”激越的鼓点中己熔川低声说。 “你刚才说什么?”姜云装作没有听见,凑近时绊住裙摆跌到己熔川胸前。 己熔川扶起姜云,姜云脚下打滑身子又是往下一坠。己熔川从姜云袖口闻到股浓烈的香气不由皱起眉问,“什么味道。” “泽兰,医师说可以用来祛除邪瘴。”姜云说着取出袖子里的香囊放进己熔川手心里。 身后的祭坛上巫女赤足舞动燃烧的香草在鼓面中心急速旋转。蓬勃的香气从四面涌来与香囊散发的奇怪气息混杂在一起愈发辛辣强烈,己熔川捂住太阳穴踉跄着后退一步,香囊从他手中掉落。 “熔川你是不是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姜云芳香柔软的身体贴上来。 “我没事。”己熔川呼吸越来越急促,祭坛四周的火光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他感到热,急速燃烧蔓延的热度在表皮之下由压抑的嘶鸣转瞬间变成疯狂的喧响。 “熔川……”姜云不断在己熔川耳边轻声呼唤。 这时几米开外的人群外围,满果被展沿逮到后耍赖的往展沿身后己熔川的方向的指,“快看快看,雪怪在做羞羞的事。” “哈?”展沿转头的功夫满果爬起来带着雪狼麻溜逃走。满果本是胡乱说的一句话,展沿却真的看见了不想见的场面——己熔川紧搂着姜云的腰身,两人脸颊相贴旁若无人气氛很是“甜蜜”。从展沿身边结伴经过的士兵发出了然的窃笑声。 展沿僵立在原地。寒意从脚底漫到头顶,转瞬间却又被汹汹燃烧的怒火取代。什么负罪感,什么常伦,什么牺牲忍耐,在展沿心中统统烧成了灰,展沿攥紧手中的雪球奋力砸向己熔川。 “混蛋!” 展沿的声音淹没在鼓声里,雪球也打偏了方向。他愤怒转身的瞬间己熔川忽然回头看向他。 “熔川?!”姜云精心安排的一切在己熔川回头的刹那被全盘打乱。己熔川失了冷静被药物煽动到极限的双眼依然本能的选择了展沿。 “熔川等等,你别走。”在姜云的苦苦哀求中己熔川松开手,分开人群径直奔向展沿。 祭坛四周环绕着一阵一阵的惊叹声,酒水与香草和着雪融化蒸腾出的热气萦绕不散。巫女将持续一整夜的舞蹈才刚刚开始,而有些事情已经戛然而止。 姜云双手掩面,浑身战栗不止。 “主人,药我还有,不如……”一直隐在姜云身后的贴身侍女小心说道。 “不必了,何苦再自取其辱。若真的如术师所言,我的机会就只有明天了。在明日天亮前我们一定要抓到那头雪狼。”姜云抬手抹掉嘴角咬出的血。 展沿没走出多远就被己熔川赶上,未及反应被己熔川捂嘴扛起。极度愤怒中展沿忽视了己熔川急促到反常的呼吸声和烫的吓人的手,被带回大帐后刚一下地就和己熔川厮打起来。 可展沿很快发觉厮打变了味儿。己熔川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死死盯着他,下手不知轻重摸的尽是奇怪的地方。展沿觉得受到了侮辱,愤怒更盛,“己熔川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吗,把我当成发泄欲求的玩物?!与其这样你不如去找那女……唔!” 己熔川不耐的把展沿的脸按在床上,喘着粗气往下撕扯展沿的衣服。 “放开我混蛋,我不愿意!我看错你了,放开!”濒临崩溃的展沿声音已然嘶哑,但此时的己熔川什么也听不见,理智断弦,唯余兽的本能。 展沿卯足力气朝己熔川挥拳,被己熔川轻松挡开。己熔川抓起展沿的脖子,前额贴紧展沿的前额,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力卸掉展沿的胳膊。 “呃!”钻心的疼痛让展沿几乎昏厥过去,他在己熔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11节 己熔川焦灼的解开衣带,把展沿翻转过来。如噬咬般张口吞下展沿所有的呜咽,重重的挺身。 大帐中粗重的喘息交替缠绕,灼热的身体如同手掌般紧紧包裹却无一丝甜蜜温存可言。承受着己熔川的碾压和摇晃,展沿像被风暴袭击过的土地一样遍体鳞伤。 帐外喧闹嘈杂的人声之下鼓声越发激昂猛烈,己熔川捂紧展沿的嘴贪婪的凝视因自己而起的所有表情。身下的人是谁己熔川认不请,但一种比鼓点还要鲜明的疯狂渴求不断煽动己熔川,吃掉他吧,快吃掉他。 痛楚,恐惧,这眼神让己熔川感到异常愉悦。满足的舔舔嘴唇,俯身咬上展沿的胸口。 展沿的头倒垂在床榻边沿,视野剧烈晃动,他失神的盯着炉火中深浅的蓝和深浅的红。大帐四周蹲踞的暗影缓缓起身,静默的注视他被一点点吞食啃咬。 渴望丰实的心,尚未说出口的话,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却隐含杀机的夜晚被尽数撕裂。然而暴力的表皮下温暖的血脉透过己熔川不断灌注给展沿。 “我想要你……”己熔川在展沿耳边呓语般反复说,但展沿什么也听不到。 第二日天微微亮。展沿独自起身,没看己熔川一眼漠然的走出大帐。他像鬼魂一样脚步无声的掠过守卫,初晨冰冷的空气中他的眼睛表面产生结冰的错觉,每次眨动眼皮都经历一次破冰,融雪,然后新的冰封。 展沿漫无目的的行走,想要找寻明亮闪光的东西。因为心是如此料峭萧索,他已经无法承受。在看到城墙上喷薄而出的朝阳时展沿终于泪流满面。 他至今为止为了获得与己熔川并肩而立所做出的全部努力在一夜间被破坏殆尽。他同样渴望己熔川,但在昨晚他没有感到一丝的尊严。所期望的并肩或许从来都只是他一人的妄想。 这时展沿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强烈的不安袭来,他四处寻找气味的源头,朝城北河边跑去。 越接近河岸四周越静的奇怪,展沿远远看见被打捞出的黑色祭坛横陈在岸边,但不见守卫的影子。起初展沿诧异祭坛的颜色比印象中的红太多,直到他看见圆坛中央通身浴血的雪狼。 展沿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指尖全然发麻。姜云从祭坛边起身,笑着看向他,手中提的长刀扔不住滴血。缓缓对展沿说,“起初我只在右前腿上开了一个口子,可是血流的太慢,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四条腿都划开了。血不能少,又不能让他死的太快,果然不好办。” 展沿冲到祭坛中央托起奄奄一息的雪狼,“别死,是我把你从森林里带出来,绝不会轻易让你死。”可浑身遍布伤痕只有一条胳膊能用的展沿根本无法抱起雪狼。 “为什么,你为什么杀它。”展沿全身颤抖的吼道。 “我没有杀它,这只是仪式的一部分。”姜云盯着展沿脸上、颈间、手腕上遍布的青紫指痕冷漠的回答。 “去你的狗屁仪式,要做什么冲我来!别逼我让你吃尽苦头。” “你是说言灵吗。”姜云不在意的在裙摆上擦着刀口,“你可以试试看,还能不能走出这祭坛,能不能说出一句有效的言灵。” “折……”全然不信的展沿想要说出诅咒的话语,却愕然的发不出声。 “别急,我的仪式还有呢。”姜云说着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昏睡的满果,“山精的血,想来也是极珍贵的。” “放开他!”展沿踉跄着在血里摔倒,爬起来后又摔一跤。“你要血可以用我的血,求你放了他。他还那么小,怕疼。” “求我已经晚了,你抢了我的人,我要你一辈子深陷我给你设下的梦魇。” 听了姜云的话展沿绝望的笑出声,“原来是因为己熔川……我抢了你的人……” 展沿突然间爆发,用尽力气朝姜云喊道,“给你!你想要的全部给你!你心爱的大将军我从来不稀罕。他有什么好,自私,独断,嚣张,霸道,随意践踏他人辱没他人。他从来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他只看见他自己,他只配一个人孤独一生!” “你住口!”姜云恼怒的喝止展沿,迈出一步又顿住了。她抬头看向展沿身后,转而用一种极温柔的声音说,“熔川,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这场戏够不够大,不够明日加戏!反正日子是无法继续平淡下去了。。 ☆、诅咒[一] 城东高耸的城墙外,被阳光照射下的雪地异常刺目。敢当揉揉酸痛的双眼,再次看向河对岸的深林。 “将军,难道敌人有什么异动吗。”敢当身旁的副官问。 “没有。不仅没有,反倒是太安静了,静的反常。” “将军你看。”副官说着指向远处。一大块阴云正在森林上方迅速聚拢,转瞬间遮盖初升的太阳并继续壮大。 “现在的时节出现如此大的乌云实在反常。通知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暴风雪要来了……”就在敢当下命令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攀上城垛从敢当身侧闪过。 敢当猛的回头,疑惑的皱紧眉头。只看到身后旗杆上安然停驻的一只鸟。 此时城北河岸的祭坛边。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己熔川对着展沿的背影说。 若是以往的己熔川一定会察觉到祭坛鲜红的异常,会看见姜云空茫到不自然的神情,会感受到空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冷。但此刻的己熔川眼中只有站立于祭坛中心展沿不断战栗的身影。 早晨清醒时若不是满床斑驳的血迹,己熔川还以为昨晚经历的是一场梦。是展沿的噩梦,对他来说……同样是噩梦。 “展沿……” “不要叫我的名字!”展沿起身冲到祭坛边沿紧紧攥住己熔川的前襟。 “你曾说过蜻蜓点水的触碰无法满足你,你以为我不是吗,但我能怎么做!你有妻子,甚至还有女儿,我能去跟她们抢?!我无处可走,尽我所能的帮助你不阻碍你是我占有你的唯一方式,可你从不相信我,从不愿意给我机会。我以为是因为我太弱小让你不放心,所以我愿意付出任何努力让自己变强,可我昨晚我发现我错了。” “展沿你听我说……”己熔川伸手想要抚摸展沿泛红的眼角,被展沿躲开。 “我的意志在你眼里统统不值一提,你之所以愿意对我付出耐心原因只有一个。”展沿站立不稳拉紧己熔川后退一步,己熔川怕他摔倒随之走上血染的祭坛。 展沿脸上带笑却满眼痛楚,“己熔川你不过是想换一种口味。经过昨天整整一晚,现在我让你满足了吗。” “住口。”己熔川被展沿话语中的轻蔑刺痛,但他无法对现在的展沿生气,“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回去,你冷静下来我会解释。你的胳膊怎么了?!”己熔川这才注意到展沿不自然下垂的右臂,却没有发觉脚下不祥的血越聚越多。 “到现在也是,你根本不听我说什么……我累了己熔川,来找你是我的错,再也不打扰你了。”展沿前额抵着己熔川的肩膀苦笑着说。 这时他们身后刑架顶端悄然站立多时的人无声的咧开嘴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打了个响指对着祭坛前的河水轻声说,“起来吧。” 展沿和己熔川脚下的祭坛应声剧烈震颤,己熔川反应迅速的将展沿往祭坛下推,但两个人无论如何触不到祭坛的边沿。展沿和己熔川四目相对,两人看向河面上迅速开裂的浮冰,预言师的头颅忽然间破冰而出。 “上当了上当了……”她原本黝黑的脸变成暗红,全然黑透的眼球四周遍布怒张的青筋。张口发出的笑声像尖锐的指甲从鱼骨上划过。 她的嗓音沾染嘶哑的风声,“蚀虫是谎言,岩木也是谎言,这祭坛就是为你准备的,己熔川。森林深处的火种早就做下了预言,你才是我们族人前进道路上真正的障碍。奈何你平日毫无破绽,身旁又有这贴心的小东西不离左右,我们步步为营终于等到这一天。” 随着她的话语祭坛上的血迅速聚拢到己熔川脚下,包裹住他的脚面,爬升到他的小腿。己熔川推开怔愣的展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 “血液是最好的媒介,而用狼血做引设下的诅咒无人能解。从你踏上这祭坛脚底沾染鲜血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深陷我的诅咒中。” “骗人……”姜云忽然瘫软在地上,怔愣的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术师明明告诉我这血祭是为了让熔川永远倾心于我,让尸罗的药力永远生效。” 预言师僵硬可怖的脸突然转向姜云,“呵,被贪欲迷惑的女人啊,区区魅惑术何以用的上珍贵的狼血。若是没有你的贪念助我迷惑那两人的心智,计划的进行也不至于如此顺利。” “不不不,我不相信……”姜云抱住头陷入混乱。 “我倒想知道所谓你们费尽心机施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己熔川目光沉静的缓缓开口。 预言师忽然兴奋的睁大漆黑的双目,“己族受神庇佑的肉身啊,我要将你深埋于心底的嗜杀欲释放出来,然后摧毁你,让无所畏惧你自己,成为你恐惧的源头。” 随话语袭来的是扑面的寒风,空气冷的像要冻结。这是浸透了力量的语言,让人不寒而立却使展沿瞬间的怒不可遏。 “闭嘴!再对他多说一个字我就扯掉你的舌头,堵住你的喉咙,封死你的嘴巴!”然而祭坛之上言灵无效,展沿呛咳着吐出口血,预言师却毫发无伤。 “展沿,不要说!”被血缚住的己熔川眼睁睁看着展沿脱力的跪倒。 于此同时预言师诅咒的话语仍在继续,“……让己熔川你的身躯沾染七日的血和怨恨,胀破你的魂,永世深埋地底无法重见天日!” 展沿身体猛的一震,回头准确的看向刑架。白色裘皮,朱砂横纹,两排嗜血的尖牙,正是他去救己燃泽那晚遇到的黑言灵师头目——彭疆。 “我早该知道的。”展沿擦干净嘴角再次爬起来,定定的看着从刑架顶端跳下来的彭疆。 “啊呀呀,竟被你察觉了。难得我想演出双簧,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木偶戏。”彭疆说着打了个响指,预言师的脸瞬间干瘪枯萎化作一滩烂泥漂浮于河面。 “是哪句话暴露了?是我说要摧毁己熔川,还是让他永世深埋地底无法重见天日?”彭疆说着一步步走上祭坛。 “住口,收回你对己熔川的诅咒我现在还能饶你。”展沿每对彭疆说出一句反抗的话嘴中就溢出鲜血。 “啧啧,我刚才分明看见你撕心裂肺的说要跟他决裂了,无趣无趣,这么快就反悔了。”彭疆遗憾的轻拍手背,语声沙哑,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处处隐藏杀机。 展沿强撑着退缩的恐惧将己熔川护在身后,挣扎着对彭疆说,“别过来。” 这时己熔川从身后搂紧展沿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的事过后我跟你好好道歉,接下来你看准机会就逃走,听话好吗。” “不好。”展沿抓紧己熔川的手,感到更大的危机正悄然接近。 “那就由不得你了。”己熔川说着神色一凛,用力将展沿推向祭坛的另一头。仰头化身为白狮,束缚他双脚的黑血飞快的退散。己熔川甩头发出凶猛的咆哮,祭坛应声碎裂,对展沿的约束即刻被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 ☆、诅咒[二] 化为兽形的己熔川直取彭疆的咽喉,彭疆堪堪躲过,颈侧被己熔川划伤。 己熔川知道幕后黑手彭疆是不可小觑的黑言灵师,言灵师口舌可为利剑,若失去了拔除利剑的机会唯有避免利剑出鞘。己熔川的速度快过视线所及,瞄准彭疆的各处要害接连出手。彭疆的行动转眼被压制住,根本没有张口说出言灵的机会。 被己熔川吼声惊醒的人们接连朝河边赶来,彭疆见状抬手划出一道结界将河岸广阔的地段与外界间隔开。 展沿从未想过一人独自逃走,面对彭疆即便是己熔川也难以取胜。这个言灵师太过深不可测。 交锋中的己熔川与彭疆地上和半空中如光斑一样飞速跃动,展沿目光勉强跟上两人的动作。形为白狮的己熔川借着兽无可比拟的爆发力暂时占有上峰,但展沿很快发现己熔川后脚不自然的僵化,黑色从他脚底迅速向上爬升。咒术生效,白狮转瞬间变成通体黑色。 “让我好等。”一直游戏般躲闪的彭疆骤然发力将己熔川从空中击落。顿时冰雪四处飞溅,己熔川从砸出的深坑中匍匐着爬出,身后蜿蜒着黑色的血。 展沿疯一般朝己熔川跑去,“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敢快逃走,这是个圈套,我们下次再打,下次再打好不好。”展沿手足无措的抱住己熔川的巨大腰身,满手滴落的血滚烫却是浓稠的墨色。 己熔川猛然回身,看向展沿的双目中尽是血红。展沿心疼的捧住己熔川的脸,己熔川重重舔过展沿的眼角,张口衔起展沿轻轻甩头。见展沿一路滚到结界边沿己熔川重新振作朝彭疆发起反击。 “滋味如何,别样的新生。”面对己熔川的进攻彭疆敷衍的应对,“我最喜欢看强大的对手陨落的模样。现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使用言灵,反正诅咒已经生效,不如我们熄战你回去慢慢等死可好?” 己熔川愤怒的咆哮却越发显露出颓势,所经之处留下血染的脚印但丝毫没有放弃继续战斗的尊严。两者的交手很快变成单方面虐杀,己熔川身上不断增添伤口但彭疆除了最初后再没有受伤。 倾斜的视野中展沿看见己熔川一次次跌落又吼叫着重新爬起,颇有余裕的彭疆张大口型对展沿吐出几个字,“胆,小,鬼。”展沿浑身猛的一震,挣扎着蜷起身体。 “展沿站起来!”展沿耳边突然传来己燃泽的声音。被隔在结界外的己燃泽焦躁的对展沿骂道,“我教你的话都忘了么,凡事先照顾好自己的命不要给别人拖后退,你要在路中间趴到什么时候,别碍了己熔川的脚。” “我伤不了彭疆,他太厉害谁也赢不了他,己熔川怎么办,再不逃走的话……” “混账住口!”暴怒的己燃泽踹的结界嗡嗡作响。“再说出逃走的话我就活活撕了你!一个彭疆算什么,面对强敌任何时候都不能退却!你死皮赖脸留在己熔川身边的初衷就是像现在这样躲在他身后如丧家犬一样哭号吗!” “他伤了,他身上全都是血你看见没有,这还怎么打!”展沿用力捶打地面,失控的朝己燃泽怒吼。 己燃泽字字铿锵,“站起来。” “听好了,今天我教你的第二课是,再强的敌人都有弱点,再危急的情势都存在转机。他人认定不可能的事未必真的不可能,因为你不是他人。你的言语不会对彭疆全然无效,你要找到他无法被言灵保护的薄弱处,用所有一切你可以想象到的方式,攻击那一点。”己燃泽说着看向冰封的河水。 展沿猛然醒悟,撑地艰难的站起身。几乎同时己熔川喘着粗气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拱起脊背朝彭疆扑上去。 己燃泽的话在展沿耳边不断回响,“用你的言语之舌做他的剑他的盾牌,这才是并肩的真正意义。”展沿望着己熔川的背影深吸口气,凝视河面上的浮冰轻声低语。 彭疆察觉到异样时为时已晚,锋利的冰刃随展沿的话语刺进彭疆的左眼,鲜血立刻喷溅而出。己熔川看准机会猛然张口撕扯掉彭疆的右臂。 “呵,大意了。你也是,他也是,都比我想象的顽固。忠心的小东西太过碍事,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半身被血浸透的彭疆忽然看向展沿。己熔川心生警觉,先发制人的咬向彭疆的心脏。 彭疆绕开己熔川捂住眼睛气喘吁吁,突然轻笑着说,“你别忘了,鬼魂也可以杀人。”彭疆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河水中窜出掠过己熔川袭向展沿。 己熔川惊愕的转身却听见身后彭疆鬼语一般拉长声音说,“啊呀,己熔川你又上当了。”己熔川忽然间感到胸腔刺痛,紧接着听见嘭的一声响,彭疆的仅存的左手从己熔川胸口穿出。在迅速暗淡的视野中己熔川最后看见的是展沿陷入绝望的脸。 展沿的嘶叫声响彻军营上空。他翻过恢复人形的己熔川的身体,看见己熔川胸前赫然一个血洞。“不要不要,己熔川你睁眼看看我……”喷涌而出的鲜血之下己熔川的心脏却不再跳动。 展沿搂起己熔川,脸颊拼命紧贴己熔川的脸。“你醒醒好不好己熔川,你醒醒。”这时血泊中的雪狼挣扎着爬到己熔川跟前,舔了舔他的额头。 “突然不想让他活那么久了,咬的我好疼。”彭疆耸动着肩膀毫不在意的对展沿说道。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展沿圆睁的双眼中接连不断的淌下泪水,咬牙切齿的对彭疆说。 “算了吧,明明刚才那一招用的很漂亮。你现在这么说不仅对我没用,反而会伤你自己。”彭疆话音刚落展沿低头呕出口血,但依然不停的说,“彭疆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啧啧,随你怎么说。走之前我得好好谢谢你,原本除掉己熔川几乎没有希望,直到我们利用预言师在军营中潜伏多日终于发现了他真正的弱点,那就是你。你是他无坚不摧的铠甲上最大的裂缝,用你做诱饵再好不过。” “你闭嘴。”展沿的眼泪从己熔川血污的脸上滚落,低头将己熔川搂的更紧。 “有什么不对吗,你是迄今为止最好的诱饵。别忘了是谁引己熔川上的这血祭坛,就连刚才也是,我只不过用你撒了个谎他就上钩了,真是无趣。” 展沿猛的一颤,僵住了。他惊恐的抬头时彭疆却已消失不见,空气中唯余彭疆的话,“你我之间的事还没有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 伤感…… ☆、离开 随结界消失,焦急观战多时的己燃泽飞速赶到展沿身边。他半跪下身握住展沿怀里己熔川的手腕,忽然间惊愕的站起朝身后大喊,“子愈在哪儿,快过来!” “我在这儿。”子愈背着药箱紧随其后,刚到近旁被己熔川的血滑倒,爬起来看见眼前的惨状后怔住了。己熔川浑身血污,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虬结的血块已然结冰,展沿搂紧己熔川一动不动,低垂着头看不出是否清醒。 “愣什么,快救我弟弟!”己燃泽歇斯底里的吼道。 子愈艰难的咽下口唾沫迟迟没有动作,指着己熔川的胸口对己燃泽说,“大将军他……他已经……” “别胡说,我要你现在就给他治!”双目通红的己燃泽提起子愈的领子一字一句的说。不断围拢来的将士越聚越多,人群中弥漫着窒息般的死寂。 这时姜云厉声尖叫着挤开众人,“抓住他!是他害死了熔川。若不是他引熔川上血祭坛,熔川绝不会中诅咒。”姜云指着展沿对人群哭喊。 人们顿时骚动起来,群情激愤中不断有人上前拉扯展沿。 “你们冷静点,他也受了重伤。”子愈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众人不明真相的咒骂中。 任人拉拽撕扯展沿仍死死搂着己熔川,凶狠的凝视己熔川胸前的伤口,不发一言。 “拉开他,别让他的脏手碰大将军的尸体!”“无名鼠辈,休要辱没大将军的的遗体!”失控的众人嚎叫着如浪涛般危险的向前涌,就连己燃泽的阻止都没有人顾及。 忽然间重伤的雪狼挣扎着爬起来,向四周发出威胁性的咆哮。理智全无的人们纷纷拔剑,不再忌惮雪狼锋利的尖牙挥刀上前。 “己熔川没有死。”展沿毫无起伏的嗓音从人群中心响起,众人狂热的行动像突然被这声音冻住。展沿抬起头,血染的脸上眼神如恶鬼一样凶戾。 “谁若再说出一个我不喜欢听的字……我就永远剥夺他说话的资格。”展沿依次看向人群中刚才带头大声吵嚷的几人,突然指着神色最为惊恐的人说,“比如你。” 话音刚落对方的舌头应声断成两截,颤动的舌尖掉进雪地里。四周的人怔愣片刻迅速散开,恐惧又警觉的注视着展沿。 “让我想想还有谁。”展沿歪头笑着说,他的视线扫过被推挤受伤的子愈,“大夫,你怎么说。” 子愈感到毛骨悚然,不敢看展沿的眼睛,“大将军……还活着。” “够了,先把熔川带回去。”己燃泽说着要将己熔川托起,展沿僵持中最终松了手。被子愈搀起来后展沿跟上己燃泽,不再有人敢上前阻止他。 突如其来的恶变使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己熔川心脏停跳身体僵冷呈现出死相。在王城新的任命下来前,军营由敢当与己燃泽暂时代为执掌。满果多日不醒,雪狼被子愈医治保住了性命。到最后也想将责任推给展沿的姜云被己燃泽关在住处不得随意外出。 然而伤重拒绝治疗的展沿守在己熔川的大帐里,用言灵竖起屏障不让任何人靠近己熔川。 当夜下起大雪,气温降的更低。展沿在帐中却没有生火,只点着一盏灯。他的耳朵贴紧己熔川寂静的胸口,执拗的看着己熔川的脸。 “我不是真心不要你,那些都是气话,己熔川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能醒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展沿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但依然不住落泪。 展沿从未感到如此恐惧,他突然明白了己熔川一味对自己强硬的缘由。己熔川总是说“我只要你安全”,也许己熔川早就知道,与死亡相比形式上的并肩显得太过苍白。所谓尊严与声名在战争之地比不了个人安危来的实在,对展沿的严苛正是己熔川对于珍爱最为笨拙的表达。 想到这里,展沿捂住眼睛笑了一会儿又哭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己熔川的手心,己熔川却无法回握他。 又过两日,展沿怪异的行为招致了军营中多数人的不安。 己燃泽气势汹汹的闯进大帐将己熔川床榻前的展沿推开,“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不吃不喝的守着熔川就会高兴么。” 展沿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原处,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己熔川。 “不能再由着你来了,熔川今天必须要运回王城。”己燃泽说着叫人,帐外的士兵很快进来,抬着一口棺木。 “出去,如果你们还想活的话。”展沿没有回头,冷冷的说。 “动手,现在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使出言灵。”己燃泽话音刚落脖颈上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他不无惊讶的对展沿说,“你倒是很会学以致用。” 展沿起身挡在己熔川身前,“再说一遍,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你非要逼我这样说么。”己燃泽并不畏惧的逼近展沿,双眼中同样饱含痛楚,“熔川他已经死了。” 展沿从己燃泽双眼中看见自己的脸,那神情绝望的让自己感到陌生,但展沿依旧说,“不,他没有死。” “你给我醒醒!”己燃泽用力摇晃展沿,展沿歪头看着己熔川始终无动于衷。 这时帐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军鼓声,士兵慌张赶来通报,“禀告王长子大人,敌人夜袭!” “来了多少人。”己燃泽刚走到门口外面的风雪忽然间涌入大帐,一时间灯火熄灭桌椅倾覆,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己燃泽和守卫奋力将帐门挡住。 漆黑中展沿察觉到身侧床榻上的异样,他的心脏像要跳破胸口,摸索着重新点燃火把。 僵死多日的己熔川不知何时坐起身,双目空茫的盯着前方。 “己熔川。”展沿不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上前握住己熔川的手。身后的守卫惊恐的跪倒在地。 己熔川转过身双眼却没有看向展沿,机械的低吟道,“……第一日。” 展沿浑身猛的一颤,张口忘了发出声音。 “他说什么。”己燃泽走到展沿身边,肩膀微微颤抖。 帐外又一阵激昂猛烈的军鼓声,在将官的指挥下列队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脚步经过帐前。己熔川像受到召唤,骤然翻身下床。在展沿与己燃泽的注视中漠然的穿戴好铠甲头盔,径直经过棺木走出大帐。 ……身躯沾染七日的血和怨恨,胀破你的魂,永世深埋地底无法重见天日…… 展沿想起预言师的话,大惊失色的冲出帐门。 正如诅咒所言,苏醒后的己熔川比以往勇猛百倍。孤身一人闯入敌军队列,挥刀将敌人砍杀殆尽。士兵们起初以为是神迹降临,崇敬的将重生的己熔川奉为战神,但很快察觉出异样。 交战时己熔川伤口淌出黑血,行为毫无章法可言。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躲避刀剑,再深的伤也能在转瞬间愈合。 敌人一天进攻多次,次次人数一致,没有战法不讲排兵布阵。明知来者会被己熔川尽数杀光却仍不停止。就像为野兽投喂的饵食,一天一天喂养着己熔川不断膨大的嗜血欲。 不闻人声,目空一切,只知挥剑杀戮。伫立于血海中的己熔川如身处地狱,只在用剑劈开肉体时他木然的神情才会出现一丝波动。在毫无知觉的凶猛砍杀中,己熔川的生命力急速耗损。旁观者惊叹于他所表现出的强大,真正的知情人心急如焚却全然束手无策。 每天日落时分持续一天的杀戮结束,浑身浴血的己熔川会按时返回军营。最初雀跃的蜂拥上前的士兵不再翘首等候己熔川,他们畏惧的躲藏起来,盯着己熔川淌血的剑尖和萦绕在己熔川四周越发浓重的黑气。然而展沿会在帐前迎接己熔川。 帐中木桶里已经盛满热水,解下铠甲的己熔川跨进木桶中后展沿卷起袖子为他洗掉身上的血污。 即便己熔川如一具空壳一样与自己全无交流,但展沿依然视眼下的时光为恩赐。只要己熔川的身体依旧温热,对展沿就是莫大的安慰。 可是随七天的时限不断接近,己熔川的身体显露出早衰的征兆。脱落在水中的头发越来越多,展沿的心早已不堪重负。他给己熔川擦干净身体,己熔川沉默的经过他到床上躺下。展沿疲累的蹲在地上,抱着己熔川的断发失声痛哭。 “感觉如何,噩梦开始的滋味。”跟前突然响起彭疆沙哑的嗓音。 展沿抹掉眼泪缓缓起身。 “你看来并不感到意外。”彭疆坐在桌沿上,翘起的二郎腿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 “是你说事情还没完。”与彭疆同处一室展沿除了极力压抑的愤怒外不可避免的感到紧张。 “耳朵倒挺好使。” “深埋地底不得重见天日是什么意思。” “并无深意。你也见识到了,姓己的有些家伙肉体无法被杀死,但是可以囚禁、可以诅咒、可以打散无限重生的魂。”彭疆不在意的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 展沿忽然醒悟,“这么说太宰囚禁己熔川也是你指使的?” “不不不,别太低估我,做那件事的人因为太过心慈手软已经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唯独针对己熔川。”这是展沿最为想不通的一个疑问。 彭疆长舒口气,“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换了个姿势蹲在桌沿上转而笑着说,“可惜你最好永远不要问一个坏人为什么,结果只会让你失望。” “告诉我……” “闭嘴。”彭疆突然不耐的打断展沿,“实话说我今天是偷偷来的。有些事不亲自试试看实在睡不安稳。”彭疆说着看了一眼沉睡的己熔川,突然跳下桌走到展沿面前,“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有方法可以让己熔川暂时恢复正常,将诅咒最后发挥作用的时间延长一年,你愿意拿什么跟我换。” “只要是你想要的。”展沿凝视彭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用你一辈子做交换也愿意么。”彭疆进一步试探。 “愿意。”展沿毫不迟疑。 “若我要你背叛他,被他仇恨,成为与他针锋相对的敌手你也愿意?” “愿意。只要己熔川能活着。”展沿神色依旧不改。 “嘁,竟被他说中了。真不知道看上了你什么地方。”彭疆不甘心的嘀咕一句,“也罢,就当找乐子了。”彭疆说着俯身到己熔川耳边轻声低语。 与彭疆嗓音相衬的嘶哑语言游蛇一般钻进己熔川耳中,己熔川浑身震颤,很快又回复平静。 彭疆头也没回的说,“现在别想着杀我,杀我解不了诅咒。明日结束刚好满七日,你可以验证我现在的言灵是否生效。记住你刚才的承诺,后天天亮前出城找我。” 展沿收敛充满杀意的眼神,垂下头,“你若是骗我……” “有些谎就连我也是不屑于撒的。”彭疆话音未落,大摇大摆的消失于门外。 第七日午夜。展沿在雪地里仰头紧盯渐渐向中天爬升的月亮。 他想起从前在九凰山一到深夜,他就喜欢悄悄爬起来托着腮帮子看己熔川在长夜木的照耀下一呼一吸间安静的发光。那时的己熔川还是个浑身软绵绵喜欢欺负人的大宝贝,展沿怎么也不会想到己熔川竟是个大将军,也不会想到日后两人的牵绊可以深入骨血。 月上中天,午夜已至。己熔川所在的大帐中忽然传出一阵轻微的惊呼。看来真的如彭疆所说,己熔川醒了。帐中有己燃泽,飞兼和子愈,己熔川不会缺人照顾。 展沿也想亲眼看见己熔川醒过来,但他见了肯定就不愿意走了。 “己熔川,我……”展沿一时哽咽,低头潸然泪下。 “也许你以后会恨我,但我不怕。我只要你活着。我只会因为你感到真正的恐惧,你会让我退缩,同时让我无畏的前进。只要是你。”展沿拉紧身上己熔川经常穿的大氅,转身一步步踏过积雪融入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二卷完结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