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正文 第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章节:共 86 章,最新章节:第86章 择城终老与君共 备注: 史书称他“才策谋略,世之奇士”奇士又如何?谋算了天下又如何?到头来,不过一个“鬼才”之名,不过一纸“遗计定辽东”。何曾见三国一统?何曾见江山兴定?奈何桥畔,将军入梦;此一世,若得轮回,所愿亦为何?简要版概括:因为那一眼的银枪白甲,先生义无反顾重生转世,为蓝颜,入蜀营。扫雷指南:1、某作是历史大白,设定可以看作是平行空间,故事中的时间轴略有调换,请考据亲们手下留情。2、本文cp已定:赵云x郭嘉,也真是冷得不要不要的,能整出这对cp,某作也是蛮拼的,自己顶锅盖……3、扫个大雷:人物会各种ooc,主角可能会出现“令人不适之诡异性格”,比如软萌之类,囧╮(╯▽╰)╭请看文的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重要的事说三遍】……4、本文坚决拥护能逗比时绝不含糊,不能逗比时坚决严肃的战略方针。5、本文yy,切勿对号入座。 ================== ☆、第1章 银枪白甲入梦来 猎猎长风,卷起战场的硝烟,万马蹄踏,践踏千军的血肉。 厮杀! 被鲜血掩埋的大漠,被白骨垒砌的城墙。 白狼山下,战鼓声隆隆作响。 喊杀! 振聋发聩! 数万骑兵,将白狼山顷刻浆染成血。 乱军中,单于蹋顿挥舞着弯刀:“杀!” 杀! 只一字! 乌桓不能退! 他是乌桓的王!乌桓不能退!他更不能退! “乌桓王!那里!” 那个是乌桓王! 一骑冲锋,破乱军而出,长戟着血,遥遥指向己身。 一瞬! 兵刃相击,蹋顿举刀格挡。 “哐”,弯刀脱手,一回合,来人将他的弯刀直接劈开,戟身速度不减,那人借着冲劲,手腕陡转,“噗”,透甲而过,一戟将蹋顿挑落马下。 复一枪,结果性命! 张辽枪挑蹋顿尸身,大吼:“单于已死!” 漫天价的喊声,刹那传遍整个战场,惨呼声,雀跃声,唯一不变的,只有刀枪入肉,血涌骨断。 曹军勇猛,一路北来,杀得乌桓人人自危,溃不成军。 攻下白狼山,柳城,近在尺咫。 而百里之外,易州。 屋外是谁急促的脚步,连门都来不及敲么? “先生!先生!主公赢了!咱们打下柳城了。主公快要凯旋了!先生!” 苍白的面容,连唇上的血色几乎都已褪尽,原是清秀,此一刻,形销骨立。 他仍记得,并州新定之际,诸将皆建议曹操班师回朝,袁熙、袁尚兵败,若此刻引兵西进,万一刘表乘机攻打许都…… 那该如何是好? 他眼前是小仆模糊的身影,慌乱地唤他:“先生,主公就要回来了。” 主公信他,信他力排众议之言。 他说,沙漠之人恃其边远,必不设备;乘其无备,卒然击之,必可破也。 他说,袁绍与乌桓有恩,而袁尚和袁熙兄弟犹存,不可不除。 他说,刘表自知制不住刘备,故而不敢重用他,然不重用其,刘备又有何用。 他说,虽虚国远征,公无忧也。 曹操遂率三军,远征乌桓。 长路漠漠,人马难行,他本就身体不好,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军来到这易州,却是连马车都坐不住了。 曹操意欲回军。他力拒:“某感丞相大恩,虽死不能报万一。” 建安十二年七月,曹操又再听从了他的建议,抛弃辎重,率领轻装部队千里奔袭。 终于…… 窗外,斜阳渐落,秋风乍起之时,卷走了这年秋季的第一枚落叶。 “先生!” 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曹操的凯旋,公廨里越来越冷,冷得他连再看一眼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时冷时热的身子,像极了他死前的那一刻,犹如被煎熬的脏腑,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痛楚 。难道是之前没有死透么?所以,要再来一遍。 不!不会! 他亲眼见着自己的灵柩入土,也亲眼见着那一年之后的火烧赤壁。 曹操因那一战之败而退居北边,刘备因那一战之胜而盘踞西南。 自此,和江东孙吴三足鼎立。 他有些生恨自己,这一场旷世之战,他没能在场,若他尚在,战局会不会依旧如此,历史又会不会因其而改变。 直到看见了司马的崛起,他忽然明白,他们不过是青史长卷下的一记笔墨,留于后人的,亦不过一道名字。 年幼时,他曾读过: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 于是,为名而战,站在这一世的巅峰,俯仰了天下,到头来,他的魂魄依然冷得瑟瑟发抖,史书卷不成温暖,笔墨画不出情之一字。 遍及全身的刺痛,如一把把被轧断的钢针,狠狠地钻入了骨髓。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场的赤壁之火,险些将他的魂魄都烧尽。 没有人能够瞧见他的这一缕残魂,自易州来,飘零于三国,然而,在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场大火焚尽之时。 有人破空而来,一杆银枪,一袭白铠,似天将踏云,枪影倏转,竟是将其残魂劫出,纵然他深知,这人救的并非是他。 但自那一战之后,那抹身影,常常入梦,许是他的魂魄在那一瞬沾染了那人的气息,融入了三魂,化入了七魄,便再难拔除了。 那战之后,他知道自己这抹的残存越来越弱,当真是被炽火燃去了他的灵力啊。 有人曾言,言其乃昆仑镜转世。 那这一世呢? 重生。 他是否仍是那一位惊采绝艳的…… “鬼才”郭嘉。 “咳咳……” 一连的急咳,将他从梦中咳醒,昏昏沉沉的脑中,前尘旧事,错综交杂,令他几乎分不清眼前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依然在那场故梦之中。 颠簸的车身,摇摇晃晃地赶着路,他觉得他再躺下去,胃都快被颠出来了。他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探进来一颗脑袋。 “先生,你醒啦?”一张稚嫩的脸庞,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先生,父亲说,按着咱们这赶路的速度,大约明日便能到真定县了。” “嗯。”他应了声,却是用被褥将自己裹得更牢了些,他本打算下车走两步,结果那颗脑袋带进了一阵寒风,让他冷不防一个哆嗦。 “先生,父亲说,前方不远有间荒弃的宅子,今晚咱们就宿在那里,先生要不你再歇会,等到了,我再来唤你。” 他重新躺回车上,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感受身体上的不适。 那一日,他在袁绍军营中醒来,他终是确信,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又或者,历史重又倒转,而唯一没有倒转的,却是他,郭奉孝。 郭嘉记得前一世他在袁绍的军中待了三十三天,他对郭图说:“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之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从此是六年的赋闲生涯。 郭嘉蜷着身子,一下一下地轻咳,前世的他,欲寻明主,欲定天下霸业,然而,天命未遂人愿,三国尚未初定,他却已早早地退出了这场霸业之争。 纵使曹公如何哭诉,哀哉,痛哉,惜哉! 也只因,若他在,赤壁一战曹公便不会有如此大失也。 身为谋士,能得主公这般器重,换及前世的郭嘉,定会感其知遇,鞠躬尽瘁。 可是,今世,他已沧桑阅尽,再有高官厚爵,再有名垂青史那有如何,何况这名,他已垂过一世,这厚禄,他也已享过半生。 曹公再痛惜他,为的也不过是其自己的雄图伟业,金銮殿再大,坐在上头的,也终不过只一人而已。 “奉孝要走?”袁公的话,与前世无异。 他答:“嘉身体羸弱,又染风寒,如今正值主公行军备战之际,岂可因嘉一人,延误军情。还请主公恩准嘉归去养病,咳咳咳。” 前世太累,身心俱累。 此生,不再济天下大难,不再谋霸王之业,他只愿一世平淡,愿……只为布衣。 那几声咳,也不是他佯装,是当真感染了风寒,而他也察觉,这一世的身子,比前世还要差了许多,至少前世,他入袁绍军时,意气风发,健壮得很,哪像现在,动辄便是风寒入体。 好不容易睡得沉了些,却又被徐路唤醒,下了马车,甫一着地,郭嘉方觉双腿虚浮得都不像自己的了,而双颊却又滚烫。 跟着众人进了宅子,徐路的父亲想来已是打扫过了一阵,招呼着他:“先生,此处干净些,过来这边吧。” 七七八八的一行人,悉数围坐在宅子的前厅,宅子虽大,除了有人去找了些干柴来生火,也没有妄想图个软床暖枕的,毕竟这一路上的血腥,他们还是觉得众人聚在一起,活下去的可能性才高。 从石邑的黄巾乱军中逃出,那天也幸好他们中有个郭嘉,若不然,他们这群人和那些死在石邑的同胞的下场应该是一样的。 纵然这一路上,郭嘉也给他们添了不小的麻烦,但几人却也颇有默契,谁也没提要把人丢下。 倒是徐路对郭嘉甚好,鞍前马后的伺候得妥妥帖帖。 “先生,父亲他们煮了点粥,你要不也喝点吧,我瞧你路上都没啥吃过东西。”徐路端了碗薄粥过来,还冒着热气,刚盛出来的。 郭嘉颠簸了一路,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胃里翻腾得难受,他也想不起来吃东西,这会儿好不容易安生下来,却是倦意起了:“我不饿,你喝吧。” 徐路今年十三,生得和他父亲似的,圆脸大眼,身材魁梧,精气神备足,哪像郭嘉,虽比他长了三岁,但一身骨头瘦里吧唧的,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哎,怎么会不饿呢?先生,我那边还有,就算没了,还有烙饼啃呢,父亲说你身子不好,那烙饼太硬太冷,怕不对你胃口。” 郭嘉见他固执,便也接过了碗,慢慢喝了几口:“那就对你胃口?” 徐路一拍胸脯:“我壮硕如牛,便是石头,也能嚼烂下肚。” 郭嘉失笑,一双桃花目却似染了秋水,唇上沾着薄粥的水润,皙白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偏生了一抹暖意。 他这一笑,却是将徐路看得痴了,木讷地吐出一句:“先生,你真好看。比我家隔壁的幺沫儿还好看。” 郭嘉问:“那是谁?” “她是……” 徐路话音未落,宅子外骤然响起一片喊杀声,杂乱的马蹄声顷刻奔进。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挖坑,目标:一锹一锹,慢慢填满,嗯,酱紫~~ ☆、第2章 前尘旧梦始相遇 众人慌忙起身,各自拿起武器,尽数聚集在门前,却无一人敢在此刻外出探查。徐路亦扶着郭嘉避入后厢。 透过摇摇欲坠的大门,门外火光冲天。 “砰!” 门倾,直接纵马入庄,四下铁箭横飞,当先一人,一柄狂刀,跃动的火光,映照着那人狰狞的面容。 “徐文闯,今夜便是你是归西之日!” 徐庸翻手一双阴阳钺,大喝一声,直冲那人座下的马腹。 被围堵在宅院的众人,几如瓮中之鳖。 敌人长//枪撩起,带起一蓬蓬血雾,越发浓郁的血腥夹杂着凉夜的森冷。马蹄生乱,扬蹄,踏落,无不踩得人筋断骨折。 踹翻在一旁的汤锅,倾倒进火堆,发出“兹兹“的响声。 徐庸先头一刀,削断马腿,马上那人一个纵跃,狂刀点地,跟着欺身而上。 钺影、刀风。 谁都不得生错。 来人一手狂刀斩落,宛若惊雷,重重地斩在那柄钺刃之上,徐庸被压得单膝跪地,那人双手发狠,刀锋竟是将钺刃生生劈断,刀锋断刃一同斩入徐庸的肩背。 “唔!” “爹!”徐路红着眼,便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郭嘉牢牢摁住。 “放手!”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到发颤,徐路一下挣脱郭嘉的擒制,他的气力远非郭嘉可比,何况此时他发起狠来,竟是将郭嘉推拒在地。 “咳咳,你不能去!”郭嘉拼命忍着咳意。 “他是我爹!” 徐路那还顾得上那么多,抄起怀中的匕首,就要踏出。 “徐路!“ 徐路回头:“先生,我一定要救我爹,哪怕和他一起死,先生,你从后门走,我们护不了你了,若是有幸得活,他日再见。” 墙角立着一根原木,裂纹斑驳,也不知有多少时日了,郭嘉扯下残破不堪的帐幔,裹在其上,呵斥道:“燃火啊。” 徐路恍恍然,取了火折子,“嘭”地一下,整条木头烧了起来。 郭嘉缠帐幔的时候,特意空出了一截,当下,徐路大吼一声,猛地将火木扛起。 “先生,多谢了。” 几个踏步,人已跃出。 郭嘉撑着墙壁,慢慢缓着呼吸,喃喃自语:“原来……是黄巾余人哪……” 耳畔的厮杀声,渐渐隐去,这场夤夜屠杀,想是已到了尾声,郭嘉心知自己就算冲出去,也不过是多添一条人命而已。 是以,他在徐路出去后,也勉力寻找出路,只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背运,他还没走几步,前厅的一人被直接撞穿了墙壁,砸落到他的面前。 四肢被绑着,郭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若不是挨在他身旁的徐路给他借了力,他估计立刻就能倒下。 “先生,对不起,拖累你了。” “……” 徐路依着初生牛犊之势,抱着点燃的木头闯出去的时候,倒是一下搅乱了战场,这么粗的木桩子撞过来,谁扛得住啊。 怎奈他气力再大,也终究只是个孩子,何况,对手人多势众,几番下来,死的死透了,没死的,都被绑在了眼前。 徐庸肩背上挨了一刀,胸前被一支长//枪惯透,睁着眼,站靠在墙上,却是悄无声息。 为首的那人走了过去,长刀一转,竟是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丢给身边的侍卫:“带走。” 这一幕,徐路没有瞧见,他们几个尚且活着的,都被赶上了路。 天际隐隐泛白,露出晨曦的那一道白痕,天光渐亮,他们从此路而来,却是又踏回原路。 马鞭猛地挥下,马上的人一声厉喝:“走快点啊!” 郭嘉本已是双腿发软,再被一鞭砸中,整个人陡然往前扑倒,眼前一黑,背上传来火辣的疼痛。 “他有病在身!”徐路赶紧将人扶起。 “那就去死吧!” “哗!” 眼见又是一鞭,径直朝着郭嘉的顶门砸去。 “咻!” 银光闪过,鞭子尚未落下,马上那人却已被一枚羽箭贯穿额心,摔下马来。 “敌袭!” 马队瞬间乱作一团,未见踪影的敌人,只有一支一支的冷箭。 郭嘉靠在徐路的身上,朦胧间,但见一骑白马,一将白袍银铠,似碧落而来,卷云乘风,前尘旧忆,恍惚刹那重演。 冉冉赤壁火光,模糊了那人的面容,不曾变过的,却是那一抹白衣,威风凛凛,担得天地之浩气。 一杆银枪,名曰涯角,海角天涯无对。 长//枪泣血,惹来鬼哭神嚎。 昨夜还自耀武扬威之人,而今竟如丧家之犬。 银枪宛若游龙,呼啸九天,坐下白马踏燕,掠过处,唯见血起人落,唯见刃断锋毁。仿佛只一人,便得纵横疆场,举手翻云,顷刻便覆了这天下。 十数人的冲杀,不消半刻,已然锁定了战局。 徐路等人望着前一刻还颐指气使的敌人,这一刻却如己一般,成了阶下囚,无不拍手称快。 “赵哥,这几个,怎么办?”跟着那名白衣将士同来的一人问道。 白衣走近匪首:“你们究竟是何人?囚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匪首:“要杀要剐,何须废话!” 这群人不说,徐路他们又着实不知,事实上,从昨夜惊//变起,到被绑成囚,他们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打杀了一夜,然后他们败了。 “擒到我们,应该能同袁绍谋个差事吧。” 一道弱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匪首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你们又是谁?” 郭嘉低头咳了几下:“徐庸,徐和的胞弟。” “黄巾余党?” 白衣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人,清眉秀目,一双桃花眼眸,幽邃如沉渊,不可及,不可辨。双颊潮红,是明眼即能看出的不正常的潮红。 郭嘉道:“多谢义士相救,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白衣举枪抱拳:“赵云,表字子龙。” “呵呵,子龙……”郭嘉浅然一笑,旋即人已往前软倒。 “小心。”赵云眼疾手快,扶稳了人,再低头瞧去,可这人哪还有半分的知觉,双眼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屋中,点着一方火盆,窗户斜斜的支开了一线,偶有一缕冷风拂进,却是直接消散,吹不到远处的床头。 赵云敲门而入,一眼望见那人裹着件原白色的中衣,靠着枕垫,倚在床首,神情中显出的萎顿,难以掩盖。双目轻阖,只有羽睫微微翕动,薄唇比昏厥的时候,稍许添了些血色,但整个人颓靡在那里,依旧憔悴得厉害。 赵云犹记得那时那刻,那人的笑容,仿似溯尽了红尘,世间所有的业障,尽皆融在了那抹笑容里。 他不记得,自己何曾见过这样的笑容,但却宛若自魂魄深处,浮涌而出。 “先生,伤可好些了?” “多谢子龙记挂,好了很多。” 那日昏迷之后,赵云直接带人回到真定,郡守府的医官诊治之后,是言此人乃先天之疾,体弱气虚,易受外邪侵扰。 医官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还是赵云撂下话:“速去煎药。” 郭嘉挨的那记鞭子,外伤,敷了药,便应无所大碍,奈何他风寒本就未退,这鞭伤更是加重了病症,休养了数日,方才缓了过来。 这几日,倒是徐路尽心照看着他,赵云也来过两次,大多时候,是医官来了,诊了病势,再作回报。 医官禀赵云,说是先生今日精神还成,伤势好了大半,风寒也已不再反复了。 赵云巡城回来后,便来了这厢。 赵云就着床尾的软凳坐下,整了整袍沿:“先生那日何以断言,那群匪人是为擒了你们去换官职?” 郭嘉垂下眼睑,哑着嗓子道:“黄巾余孽乃是各方征伐的对象,若能擒获徐庸,对扫平青州的徐和等人更为易于。”说完,他却是低低一笑。 “先生所笑为何?” “嘉只是笑那人太过痴愚,袁绍又岂会是区区徐庸便能打动得了的人。” “先生竟是熟悉袁本初?” 赵云今日前来的目的,他未曾同任何人说起,常山如今正处几方势力胶着之地,郡内众人皆劝其择一方而依附,但赵云始终没能下得决断。 他不知为何想听取番郭嘉的想法,却是心中隐隐觉得,此人不若与常人吧。 “嘉便是从袁绍营中而来。” 幽邃的眸子,不闪不避,潋滟着水光,盈盈若桃花,唇角含笑。虽是颜容苍白,但那般模样,赵云从不曾在他人身上见过,温润素雅,恍似谪仙入凡。 “嘉自荐入袁营,然后,约莫只待了一月,便又自黜而出。” “为何?” 郭嘉掩着口,虚咳了好几下,赵云忙是倒茶递水,郭嘉喝了口水,缓了缓道。 “子龙……可是在犹豫,究竟该择哪一方归附?” 赵云提着茶壶,怔然望向他。 “常山本属冀州,若是照常推断,确是该投袁绍,只可惜袁本初早年尚可礼贤下士,而今好谋却无断,闻善言却不纳,量小而难成器。” 郭嘉一句一句说得极慢,赵云也是听得认真,待郭嘉说完,赵云却情不自禁多添了一言。 “空有贤才,而不用。” 郭嘉闻之,哑然一笑,手掌覆上眉眼,轻声道:“子龙……言过了……” “云虽尚武,亦非莽撞之人。” 那日之后,赵云便连着几日没有出现,郭嘉知道这人在准备投诚一事,便也不再多提什么。除了每日医官的照例诊治,空闲之余,郭嘉陪着徐路去拜祭了趟徐庸。 纵然徐庸一门乃是黄巾余党,可如今,也已成脚下的三尺黄土,斯人已故,尘土相忘。 郭嘉问徐路日后有何打算 徐路言:“日后,我就跟着先生,可好?” 郭嘉笑着摇头:“男儿生逢乱世,自当建功立业,岂可陪着我这个病秧子。” “那先生呢?不曾想过逐鹿天下,指点江山么?” 逐鹿天下,指点江山…… 他何曾不想啊,他自是想过,上一世就已经想过了…… 山上风起,卷起阵阵寒意,郭嘉不由得扯紧了狐裘的领子。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节 对上徐路期盼的目光,郭嘉淡然道,却不知是说与徐路听,还只是喃喃自语:“不想了,这一世,嘉已无太多的心力可以耗费了,只求,一世平安……” 来人的脚步蓦然停在半途,那两人背对着他,都没有注意到他,可郭嘉的此言此句,却是叫他全数听去。 赵云剑眉微蹙,因为他在那一席话里,听到的是万念俱殇的寞然,还有那一抹仿似参悟了红尘,却依然无助的倦意。 郭嘉转身,见到赵云,先是一愣,随即道:“子龙来了。” 赵云道:“先生,云已打点妥善,想问先生,可愿随我,北投公孙瓒。”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惹,好吧,就这样见了,晕了。 嗯,为什么晕了,因为受伤了? 当然不是!是被某人帅晕的~~囧。 某作真是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哈哈哈。 ps:三国时期无马镫的这一事实,呃,请看文的亲们无视无视无视哈,谢谢~~ ☆、第3章 从此同君入乱世 此次跟随赵云前往投奔公孙瓒的义从,个个俱是身强体健之辈,一行人白日行军,夜傍宿营扎马,速度亦是极快。 郭嘉也同他们一样,纵马疾行,也不曾拖慢了队伍,只不过,每每夜晚驻兵扎营时,他却是第一个用罢晚膳,缓步回帐的,第二天早上,又像个无事人一般,上马赶路。 赵云看在眼里,心思却是转了一路。 直到听到两个吏兵在刷锅时说:“这山路,颠得老子的腰都快断了。” 另一人捅了他一肘子,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一先生,还不照样天天和咱们一样颠簸,你这还虎背熊腰的,嚎什么呢?” “不过,我看着先生今晚好像没怎么吃饭啊。” “嗯,昨日就没吃多少。” 郭嘉和徐路住在一个帐篷,赵云唤门时,里面传来的鼻鼾声像是和他打着招呼。 因着帐篷里已经熄了灯,赵云不敢胡乱闯入,便在帐门外道:“奉孝,可是睡了?” 赵云等了一会儿,见帐内没有回音,便打算离开,不想身后的帐篷内慢慢亮起了灯光。 赵云回头,见着郭嘉草草裹着件狐裘,掀着帐门,站在门内。 帐内幽幽的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却照不清他的眉眼。 “子龙,可是有事?且进帐再言,可好?” 赵云知这人畏寒,此际夜冷风寒,他是怎的也不愿呆在这外头的。当下便随了郭嘉进帐,右侧支着一张木榻,榻上一人,睡得正酣,阵阵的鼾声便是从徐路鼻中发出的。 赵云道:“点了灯,可是会吵醒他?” 帐中的火盆也不知灭了多久,赵云看着郭嘉把一床被子也裹到了身上:“不会,他睡得实沉,想是打雷都唤不醒他。”郭嘉说罢,一抹浅笑衍在唇角,“子龙此时过来,可有要事?” “哦,无事。”赵云道,目光却停留在了他的笑容上,他忽而想起一句话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1]。 赵云四下一转,见火盆里的干柴都烧尽了:“云去取些柴火来。” “子龙。”郭嘉唤住他道。 赵云脚下步子一滞,少顷,转过身来,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酒:“方才问军医要来的,舒筋活血。” 郭嘉亦是一怔,片刻后,欣然接过:“子龙有心了。” 之后几天的行程,赵云刻意放慢了速度,还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徐路。 徐路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哦,好像是有这么瓶药酒,先生有在用啊。赵哥,难道你没闻到这几日,先生身上总有淡淡的药味吗?” 赵云自然是没有闻到,他哪会像徐路这般,天天窝在郭嘉的身边啊。 不过,这一天,赵云还是逮到了找他说话的机会,因为他们就快到蓟县了。 郭嘉坐在火盆前,一双手搁在火盆的上方,竟是几近透明的苍白。 “子龙想问什么呢?” 其实,在来之前,赵云对这个问题,也是想了很久,他想问什么? 问公孙瓒其人?这都已经到了蓟县城门下了,这时再问,难道要在城门口勒转马头吗? 问入了蓟县之后,公孙瓒会如何对待他们这群投诚的人? 赵云苦思冥想了许久,终是让他想出了个原由。 “奉孝,为何会愿意随云北上?” 浅笑停在了嘴角,郭嘉一直胸有成竹地等着赵云来问他,公孙瓒如何。却不曾想到,他开口索问的人。 竟是变成了自己。 为何?为何愿意……随他…… “我……”郭嘉发现自己竟是一时词穷,又或者,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怎样开口,我已重生一世,而你……你的气息,却早在上一世,便烫贴入了我的魂魄,只因那一场在赤壁燃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只因我的那一缕残魂,早已与你相遇…… 子龙,我寻觅两世,此生,却是为你而来…… 郭嘉低着头,细碎的羽睫,轻轻地打着颤,如蝶翼一般,勾勒起一弯暗影。 “奉孝?”赵云惑然唤他。 却见他蓦然咳嗽起来,一下一下,咳得脸颊都生起了红晕。 赵云忙是倒了水过来:“怎的一下子咳得这么厉害?” 郭嘉接过茶杯,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差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打了,赵云只得重新接回,右手犹豫了半晌,还是落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着这人的脊背。 郭嘉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这才慢慢缓了过来,推开人道:“子龙,嘉略感不适,可否容我先歇息会儿?” 赵云的手被他推拒了,停在半空,而郭嘉那堪堪的一抬眸,赵云却仿佛在瞬间跌宕进了他的眼眸,一潭深渊,他越沉越深。 “好,那云不打扰奉孝休息了。” 退出了营帐的赵云,拂袖而立,此时斜阳渐落,晚霞彤云,灼灼地印上他的面容,织起了他的一丝迷惘。 赵云终于带着一众义从吏兵赶到了蓟县。在城门口表明了来意,碰上正在城门巡查的柳远,是让赵云先带上几个人和他入县。 赵云望向郭嘉,刚要张口点他,就瞧见这人朝他微微摇了摇了头。 赵云虽是不解,却还是略过了他,点了几人之后,便随柳远去见公孙瓒了。 等在城门口的徐路,眨着眼睛,问郭嘉:“先生,刚才赵哥明明想让你也一起进去,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郭嘉打量蓟县,回忆起前一世,自打从袁绍军营出来之后,停停走走了六年,却是记得这蓟县也曾来过,只不过,那时的蓟县公孙瓒已然不在此地了,好像……好像是去了易京了吧。 “先生。” “嗯?”郭嘉茫然地看着徐路。 徐路幽怨地叹了口气:“先生,自从有了赵哥,你真的是越来越无视我了呢。” 郭嘉被逗乐,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什么呢你。” “说你为什么不愿和赵哥一起进城啊?非要和我们站在这里吹冷风,你也知道你的身子,不是一般的弱。” 郭嘉佯怒着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陪你不好么?” “哎?!”徐路仗着自己的身高腿长,勉强勾住郭嘉的肩膀,小声道:“先生是不愿见公孙瓒吧。” 郭嘉拍开他的手:“那你知道还问。” “为什么不愿啊?指不定先生自荐一下,公孙瓒他就会给一官半职也说不准呢。” 郭嘉双手拢在袖中,双眸遥遥地望着长街尽头,喃喃自语:“子龙有,就够了,我不需要。” 天色渐沉,赵云才匆匆而回,见众人依是等在城门,竟连郭嘉也是,与他人一并站在那里。 “怎的不上马车?入夜风凉,你这病还没好利索。”赵云对着某人薄怒。 “是啊是啊,我早劝了先生,他却是执意不肯。”徐路赶紧凑了上来,却被郭嘉一眼瞪了回去。 “子龙回来了?”郭嘉转望向赵云,却又是眉眼一弯。 赵云无奈道:“主公赐了府邸,先行回去吧。” 公孙瓒得了赵云的投诚,面上倒也是欣悦不已,出手便是一座宅子,虽说不大,但赵云眼下也没多少人,除却编入军营的吏兵,也没剩下了几人。 正一座偌大的宅子,反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好在赵云几人也是自己拾掇惯的了,入了院子没多久,便乒乒乓乓地整出了一桌子的饭菜。 徐路等人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可以安顿下来,这一餐连饭都多扒了两碗。 “先生,你怎么不吃?”徐路扒饭的时候,无意瞥见郭嘉竟然搁下筷子了,碗里还留着大半碗饭。 徐路这一嗓门,吼得一桌子的人,个个都停下筷子,齐刷刷地看向郭嘉,郭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吃饱了呢,真的。诸位慢用。” 其他人见状,又重新开始扫荡战场了。 “奉孝吃得太少了。” 赵云坐在郭嘉身边,他也已经盛了第三碗饭了,毫不含糊。 郭嘉低低说了句:“太辣。” 赵云一愣,再仔细一瞧桌上,果然每一道菜都是红通通的,这才想起,方才做饭时,那几个莽汉说是要重口味,跟着便放了好些花椒,他们吃习惯得也是没什么,就算是徐路没吃惯这么辣的,反正他是能搁进嘴里嚼的,都能咽下去。 这一串花椒放下去,却忘了郭嘉,只能干瞪眼了。 入夜,郭嘉正要就寝,被一阵拍门声给敲醒。 打开门,见是赵云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面上还飘着几缕蛋花。 郭嘉一时呆住,还是被赵云带进的屋子。 郭嘉一边吃着,一边瞥了眼面前正襟危坐的赵云。 笔挺的腰背,双手放在两膝上,端坐如钟,便如他这个人一般,沉稳大气。 面容俊朗,一双虎目烁烁,目不斜视地……看着郭嘉……吃面。 “咳咳。”这样的目光,郭嘉顿觉两颊上一阵一阵的热。 “子龙,下午见伯圭公如何?” 赵云见他脸颊上竟是晕衍起一片红晕,还以为是叫热气给熏的,那淡淡热气胧在郭嘉的面前,飘飘渺渺,似虚无得不真切。 赵云暗暗叹了声,摇着头,仿佛要甩去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 “主公问我‘冀州那么多人,都是想着依附袁本初,为何云会迷途知返’?” “那子龙是如何作答的?”郭嘉捧着暖茶,温着手,脸上亦带上了一抹暖融。 赵云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忽然就陷入了那抹暖意之中。 “子龙?” 赵云这才回神,正色道:“云答:‘如今天下大乱,云亦不知谁才是明主,而今百姓有倒悬之危,鄙州商定,委云以重任,誓要追随仁政所在,是以,并非因我等原因而疏远袁绍,偏向将军了。” “啪啪啪。” 郭嘉闻之,鼓掌言之:“想必伯圭公定然十分受用吧。” 赵云:“他便与你此时的动作一样。” 郭嘉抿了抿嘴,低下头,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脸备注:(1)摘自诗经·秦风《小戎》。 非正经备注:唉,果然冷得和想象得差不多 ╮(╯▽╰)╭ ☆、第4章 鸳鸯织就红线乱 赵云自投效了公孙瓒之后,便日日赶着点去郡府列席,也不管公孙瓒眼角的余光有没有瞥向他。 此时,正值青州的黄巾军作乱,扛了旗帜,声称举兵三十万,意欲攻打渤海。 公孙瓒来来回回地踱步。 三十万的黄巾军,单是那些辎重财物,便是满满当当了啊。 “主公,可是要阻击青州乱贼吗?”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跨前了一步。 公孙瓒一挑眉,顿住脚步:“文远可有何见解?” 范方上前一步:“方以为,管亥此举,该当是虚张声势,我听闻袁绍正驱兵前往镇压青州黄巾军,管亥这时在青州扛旗,无非是妄图祸水东引。” “哦,此话何解?” 范方笑而不答,只是劝道:“主公,这个机会,实在千载难逢的啊,若是能借此平定青州的黄巾军,定能助主公声势大震。” “那依文远之言,此战该是让何人领兵为妥呢?” 堂上众人,公孙瓒的目光一一掠过,却是不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最后又落到了范方的身上。 范方这才捻了捻须,缓缓道:“此战,需得主公亲征。” 赵云和往常一样回到府邸,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郭嘉。 “赵哥,找先生哪?”程亦,在真定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赵云,“先生和徐路午后就出去了,想来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出去了?” “嗯,先生说在府里闷了好些天,出去逛逛。” 赵云笑了笑:“他倒是清闲了。” 程亦追上赵云:“赵哥,主公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征啊?” “什么出征?” “不是说要打黄巾贼吗?” 赵云定下脚步,厉色喝止道:“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休得胡说。” 程亦一愣,垂着头,“哦”了声。 赵云刚抬起脚,旋即又放下:“奉孝若是回来了,便来报我。” “知道了,赵哥。” 蓟县,依山傍水,山明水秀的,景致也是别致。 郭嘉不太记得前一世的城中是什么样子的了,或许,这街巷不曾变过分毫,而唯一改变的,怕就是他的心境了吧。 蛰伏六年,郁不得志。 那时的他,满怀壮志抱负,想必再美的风景,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又怎像此际,一花一木,一街一巷,便能交织成了他如今全部的世界。 “先生,你在笑什么啊?”身旁的徐路随了他一路,头一次见到这人,含在嘴角的笑意,竟是许久未褪。 郭嘉回头:“想笑便笑了,哪有为什么。” 由于城中已是经年久安,沿街的买卖铺子也是不少。 郭徐两人经过一家铺子时,里面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跟着“叮叮当当”的珠玉翠钿,被抛了满地,差点砸到郭嘉的身上。 徐路顿时恼了:“有钱又怎么样!要是砸到人怎么办?” “砸到就砸到呗,砸坏了,赔钱不就得了。”说话间,从铺子走出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生得清眉秀目的,偏生一张嘴丫子损得紧,“我家小姐说了,这些砸坏的,摔烂的,都算我们家的好了。”女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徐路身上转了转,“人要是砸坏了,也可以。” “徐路。”郭嘉将徐路唤回道,“走了。” 徐路冲那刁蛮的女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哎!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家小姐还没赔你们钱呢!” 郭嘉皱皱眉:“我们并未伤着,不劳公孙小姐挂心。” 女子张大的嘴巴,就这么一直张着,直到瞧不见郭嘉二人的背影,才呢喃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经过公孙瓒女儿的这么一闹,郭嘉也没了兴致,在街上卖了些零嘴,便赶回府邸了。 郭嘉刚一坐定,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赵云已经匆匆寻了过来。 “子龙来得这么匆忙,可有何要事?”郭嘉推过方才买回来的零嘴,“味道还不错。” “主公意欲亲征管亥。” 如今,诸雄割据,个个暗地里裂疆自封,而汉末起义的黄巾军,却是不约而同地被其等视为逆贼,都像是师出有名般地争先避后。 “是范文远想出来的主意?” 赵云点点头:“我瞧着主公也有此意。” 青州黄巾军三十万,若能拿下这一战,必定能够声名鹊起,公孙瓒在幽州多年,却是还不及刘虞深入民心,等跨入冀州之后,这里更是还有一个袁绍。 虽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亦是人人皆知,但他依然缺少一战,一场足够他震动天下的一战。 所以,范方力荐公孙瓒出兵,倒不如说是公孙瓒借了范方的口,把他的想法表达出了而已。 此间曲折,郭嘉便只稍稍一提,赵云亦是恍然。 “奉孝的意思是,主公想要凭此战和袁绍一较高下?” “嘉想不出第二种可能。青州之富庶,相较幽州的荒凉贫瘠,不可并论,若能固守青州,想必才是伯圭公所愿吧。” 郭嘉怕冷,这蓟县入了秋,夜里便生起了一阵一阵的寒。 赵云来得匆忙,几乎是郭嘉前脚刚踏进房门,他后脚就跟了进来,郭嘉连火盆都没来得及生。 这会儿,边说,边搓着手,修长的手指,白皙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脉。 郭嘉在真定昏昏沉沉的许多日子,那般模样,赵云只是直觉中的不喜,蹙着眉,暗暗怪责了自己一把,亲自点了炭盆:“是云疏忽了。” 屋内点了暖炉,火星“噼啪噼啪”地冒着,一点一点提升着房里的温度。 也似晕开了郭嘉衍在嘴角的弧度:“管亥在这个时候起兵,无非是想袁绍替他背上一锅。这么大块的肥肉,包括……”郭嘉抿了抿唇,却是掠过了,“虎视眈眈看着青州的人,大概都不会想让袁绍独吞的吧。” 赵云恍然大悟:“难怪范方会说,管亥这是要祸水东引了啊。” “咕噜……” 郭嘉窘迫地看了眼赵云,他一回来,就被赵云拉着一通问,这天可都黑成一团了,他的晚膳还不知在哪里晾着呢。 郭嘉脸上莫名地飞起一抹红霞,很是尴尬地牵了牵唇角。瞧在赵云的眼里,竟是难得的……可爱。 赵云只道自己的心头,突然像被什么挠过了一样,如羽毛般,只一刹那。 郭嘉起身送客,赵云在出神的状态下,被送到门口。 突然,转过身问道:“奉孝,为何不愿入仕,投效主公?” 郭嘉一愣,旋即笑答:“嘉身体孱弱,只适合晒晒太阳呢。” 赵云笑。 “子龙,可是觉得多养了嘉一个闲人?”郭嘉眉心轻蹙,眼神也瞬间暗下几分。 赵云心底猛然一紧,板着脸,却是心疼道:“胡扯!”说着,袍袖一甩,大步离开。 郭嘉站在门前,一双深邃的墨瞳,点点聚起一抹柔软,一弯好看的笑容,爬上他的唇畔。 前世,那一场赤壁之火,燃尽了他的魂魄,终于,一丝一缕地,在今生,补齐于他了么…… 公孙瓒此次出征,以田楷任先锋,亲率中军,范方随军,偏偏把赵云给留下了。 赵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那杆银枪,不厌其烦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赵云投了公孙瓒后,虽说公孙瓒每日的议会,他都有参与,但偏生这来的一场仗,没有带上他。 赵云从武,为的就是征战沙场,为的就是想平定乱世。 至于争不争不世功名,他倒也无意太多。 只是,他原本以为此次应能大显身手一番,不料,真是叫那人给料中了。 公孙瓒点将前,赵云曾问他:“此战如何?” 岂料,郭嘉想也不想:“此战与子龙无关呢。” 然后,翌日,赵云就获悉,公孙瓒果然没有点他随军。 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他有时,也真的是不解。 凭郭嘉的才智,想要在公孙瓒帐下觅得一介谋士之位,估计范方都可以靠边站了吧。 谁想到,这人还提醒他,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他。 而他,也当真日日在院子里,支了张摇椅,晒太阳。 便如眼下。 “子龙,你的那杆涯角都擦了快一个时辰了。” 赵云手中的动作一慢,再瞧向那人,悠悠地躺在摇椅里,不紧不慢地晃着,阖着眼,甚是悠哉。 “奉孝……” “子龙想随伯圭公出征?” 赵云点头:“自然。” 郭嘉望向他道:“可惜,他们已经走了呢。” 赵云窘,无力道:“奉孝又在取笑我。” 郭嘉眨眨眼,笑答:“嘉不敢。” 赵云放下枪,走到他身边:“我听徐路说,你这几日把药给停了。” “嗯。”郭嘉别过头,“嘉都好了呢,不用再喝了。” “大夫同意了?” 郭嘉瘪瘪嘴,不答话。 屑碎的阳光,透透丛丛的树影洒落,清濛的日色,仿佛他的脸上描摹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略显浅白的唇,抿起一道浅浅的弧线。 赵云蓦然。 但觉,时光,忽然静好。 悉索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刻的宁静。 “赵哥,有人找。” 程亦便像一个突然闯入画卷的侵入者,一瞬间。 赵云问:“谁?” “关长史。” “他来做什么?”郭嘉也是站了起来,不悦道。 赵云虚虚把人扶住:“我去见他。”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节 关靖笼着袖子,站在厅内,见赵云来了,朗朗一笑,上前寒暄。 “子龙,多日不见,多日不见啊。” 赵云拱拱手,看座道:“不知士起此来,可有何事?” 关靖笑得古里古怪,一双眼睛倒是不停地在赵云的身上打转:“呵呵,靖今日前来,却是给子龙送大礼来了。” “什么礼?” “子龙随我去见主母便知。”关靖摆了个手势,“请。” “这么急?” “好事自然不得等啊。哪日子龙若是一朝得上青云,可莫要忘了靖啊。呵呵。” 赵云一时没有猜到关靖的来意,后厢里的郭嘉听了程亦的回话,眉心愈敛愈深,那日晚膳都没吃多少。 这一去,赵云在郡府里一直待到了月挂枝头,才回来。 一回来,便让程亦烧了水,洗澡。一身的胭脂香,他闻着不喜。 程亦在门口正要拍门,手上端着的换洗衣物就被边上的人按下了。 “先生?” 郭嘉笑笑:“我来。” 赵云赶得及,忘记带了衣物进去,这会儿让程亦送来,哪知进门的确是郭嘉。 一张屏风横在两人中间。 “程亦,你可知关靖找我到底作甚?” “莫不是要给子龙做媒吧。” 一丝清冷的声音自屏风后面传来,哪是什么程亦。 赵云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整个人淹进了澡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啦啦啦,传说中的炮灰小三出现惹,撒花,花花花~~ 将军:小三是什么鬼? 先生:直接pia飞~~~ 某小三:/(ㄒoㄒ)/~~ 某作:小三同志,你还是乖乖地滚回府吧,嗯,请圆润一点地滚。 ☆、第5章 前路未卜剑光寒 郭嘉一转身,便转到了赵云的面前,赵云在水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昏黄的烛光,映上他肌肤上湿漉的水珠,蜜色的肌肤更显剔透。 “奉……奉孝,怎么是你?”赵云的目光却不知该望向何处,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尴尬地落到面前这人的身上。 “刚巧徐路把程亦叫去了。” 郭嘉瞪着他,好看的秀目中,摆明了“嘉就是睁着眼说瞎话”的意思。 郭嘉递了毛巾给他:“子龙是想一直呆在水里吗?要起褶子了。” 只是,郭嘉说归说,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赵云接过毛巾,只好还是一动不动的。 看着这人微窘的模样,郭嘉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跟着几步退到屏风外面。 里面这才响起了动静。 墨发上,还挂着水滴,赵云将中衣草草一束,走了出来。 郭嘉坐在桌边,还替自己斟好了一杯茶。 “是公孙莞么?” 赵云拉开凳子坐下:“奉孝怎会知晓?” 郭嘉“哦”了声:“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过她,挑的那些金钗珠玉,都是龙凤对的,想来是红鸾心动了。只不过……”郭嘉顿了顿,望向赵云,言语中闪过一抹极短的怅然,“只不过,没想到这人竟是子龙。” 赵云灌下一口茶:“也不知那女子何时瞧见的我。不过,我已和主母禀明,云未曾建功半分,况且天下未定,何谈儿女情长。” “子龙这是当面回拒了?” “正是。” 赵云没能注意到他义正言辞地回答之后,郭嘉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了一颤。 赵云一下午都处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中,关靖来找他,结果竟然是主母给自己闺女提亲来着,也不知那个公孙莞什么时候看见过他了。 再者说,那女子也忒豪迈了吧,只见了人样,连这人心性如何,是否情投契合都不用,直接就要嫁娶的意思? 赵云怎肯,当即拒绝了人,没想到公孙莞也不恼,只是信誓旦旦地说。 自己非赵云不嫁! 赵云恨不得立刻上马出征,他来投效公孙瓒,是打仗来着,不是入赘来着。 “公孙莞也是泼辣,说是明日起,日日要登门拜访。”赵云一面扶额,一面摇头。 “子龙英武,又相貌堂堂,她相中你,也是理所当然。” 郭嘉捧着茶,说出的话,却藏着那么几分揶揄。 赵云按下那人的茶杯,忽而皱眉道:“茶都凉成这般,还喝?” 郭嘉闪了闪神。 赵云已是开口道:“此事便此揭过,云根本不做他想,奉孝……也莫要多想。” 郭嘉呆愣地看着他,讷讷说:“我想什么了?” 赵云浅笑,拉着人起身,将人完好无缺地送回了房。 “天色已晚,奉孝早些歇息。” 翌日,公孙莞倒是依约前来,但是她的巴掌还没拍到门上,大门已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面容不善的厨娘扯着公鸭嗓,冲她吼道:“赵哥天没亮就领兵出城了。连夜急报,北海军情。” 公孙莞就这么僵在了赵府门口,等厨娘把大门“砰”地关上,她才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上大门。 “哎哟!” 公孙莞一瘸一拐地回了郡府。赵云当然是不知道的。 赵云这会儿正在路上疾驰呢。 昨夜刚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军情急报,管亥的黄巾军中道掉头,竟是直接扑向北海去了。 山道上,扬起满地的尘沙。 这次星夜行军,赵云匆匆点了兵,大都是他从常山带来的吏兵。 “主公突然拍了军报回来,让赵哥带兵,可是这又不给兵,那要咋带啊?”程亦策马赶在赵云身边,夜风呼啸着吹散了他的话音,“况且,管亥的这次黄巾军可是有三十万人哪,赵哥,我们扳着指头,也就这些人,不是赶着去给他们祭旗吗?” “住口!”赵云言词道,“你再胡言,扰乱军心,定按军法论处。” 程亦咂咂嘴,嘟囔着:“赵哥,程亦不是怕死,是不甘心就这么去送死。” 从蓟县到北海,赵云在接到军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天夜里,他刚把郭嘉送回房,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接到了公孙瓒亲自发回的手书,令其立刻领兵援增北海。 郭嘉随意瞥了眼,就哼了两声:“这是他想让子龙你当颗马前卒。” 虽说赵云的思考速度没有某人来得快,但也着实不慢:“借我的手,削弱黄巾军么?” 郭嘉半眯着双眼,幽邃的眸色,沉沉难辨,宛如今宵的夜色,深沉不见月。 “也许,他想削弱的,不仅是黄巾军吧。” “那还有谁?” 郭嘉唤了徐路来,收拾包袱。赵云薄怒:“奉孝,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也是想去北海?” 赵云的手掌,粗粝有力,掌心上是常年握枪而成的薄茧,暄暖的温度抓上郭嘉有些冰凉的手,只一手的柔腻,却是纤弱寒凉。 赵云是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抓住这人的手,亦是第一次感到这人指尖的冷。 不由得皱眉道:“莫要胡闹,好好在府里待着。” 暖啊!便如同前一世,救他的魂魄于火海,那样的温暖,那样不曾改变的温度。 郭嘉竟是一时痴了,痴怔到,自己竟是如此眷恋着这抹暖。 好在赵云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郭嘉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开口道:“子龙,我不能随你去北海,但是……你一定要在北海等到我。” “此话怎解?” 郭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守住北海,等我。” 赵云后来去校场点兵,果然如郭嘉预料中的那样,公孙瓒给了他军令,却没有给他军力。而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夜出城,只因郭嘉在他点兵之前,就已和徐路当先离了蓟县。 郭嘉离开前,匆忙准备了件事物,嘴角衍着一枚淡淡的笑意:“怕还是得用上。” 一路南下,郭嘉没有坐车,而是挥鞭御马,昼夜疾驰。 六百多里的距离,即便星夜兼程,即便马蹄不停,也需要一昼一夜,更何况,这只是理论时间。 徐路是在石邑遇上的郭嘉,石邑被围,他们几个好不容易从乱军中脱逃,再到真定县前遇上赵云,随他一起北上,投了公孙瓒。 郭嘉在徐路的眼里,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先生,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云淡风轻的,真的就好像,一眨眼,人就会被吹走一样。 直到遇上了赵云,好像只有在对着赵云的时候,郭嘉面上的表情才会丰富一些,就仿佛那些瑶池的仙子,终是沾染上了凡俗的气息。 而这次,出了城门之后,郭嘉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先生,这马都快要跑断气了哎。” 捡了个空,徐路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他之前也骑过马,但也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这么远的马。 不说徐路虽是年岁小,但身子骨好,跑得累是累了些,但缓了两口,也能缓了过来。反观郭嘉,放着两匹马在溪边低着头,拼命喝水。 自己却是扶着树干,不敢坐下,两条腿不自禁地打着颤,阵阵生疼,而抓着缰绳的掌心,已是磨出了水泡。 郭嘉不敢坐下,生怕自己这一坐下,便懒得再爬起来了。 如今还在冀州境内,黄巾军的势力几已瞧不见踪影,而一旦踏入青州。 郭嘉背倚着大树,望着远处一片荒沫,苍苍茫茫的,没有半点人影,一条路,却是连尽头都望不见,渺茫。 便如他此行的目的地。 郭嘉努力搜索着前世的记忆,想把前世对上今生,然有些事,有些时,依然还是有了些不同,就像他今世的年岁,比前世的他,却小了好几岁。 他已尽量拼凑,可有一些发生的,终究还是隐约开始了改变。 郭嘉依稀记得,这个时候,那人应该就在青州,他在看到公孙瓒的军令之时,就已猜到,这是公孙瓒想要的“借刀”之计,对于那个人,公孙瓒从未信任过。 而郭嘉又不敢确信,此人是否还会像前世那般,发兵北海。 “走吧。” “啊?”徐路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先生,你也要替你自己的身子考虑下,这样快马加鞭,可是受得住?” 郭嘉拽过缰绳,翻身上马。 谁知,两人刚刚踏进青州地界不久,就遇上了一小丛黄巾军。 明晃晃的钢刀,把两人围在中间。 徐路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使着一双阴阳钺,大喝一声,跳下马来,挡在郭嘉的面前。 本是亡命之徒,话都不多一句,挥着钢刀就冲了上来。 “先生,你先走。” 郭嘉却是一手扯出渊虹剑:“走什么走,你每次喊我走,我都是走不成的。” 然后,徐路目瞪口呆地瞧着郭嘉迎了上去。 挽起一抹剑光,似将星光一并淬染剑尖,凛冽的寒芒自其掌中而燃,剑影绰绰,挡者,无不一剑斩落。 “乖乖,原来先生你的武艺这么好啊。” 徐路这话刚一出口,郭嘉一个不慎,叫人一刀砍在了剑刃上,逼得他连连倒退,差点把剑都扔了出去。 “还楞着干吗!”郭嘉终于怒斥道。 两人一使剑,一使钺。 尘扬马嘶,兵刃交接的脆响,不绝于耳。 那些人也当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二人,反倒让他们折损了好些人。 为首的那人瞧出了郭嘉那柄剑的古怪,剑光森冷,竟像是泛着幽蓝的冰寒之光,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这人把刀锋一转,弃了徐路,径朝郭嘉攻去。 突然多了一道猛力,郭嘉暗暗叫苦,他已是强弩之末,全仗着这剑好使,方才撑到现在。 “唔!” 被那人一脚扫上,郭嘉一没站稳,便已扑在地上,再是举剑格挡,已然不及,那柄钢刀刺啦啦地砍了下来。 骤然,一蓬血雾喷溅。 徐路趴在郭嘉的身上,嘴角挂着血,却是笑着说“先生,这一次,我好像又连累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地望一眼越来越缩水的存稿,某作表示要发愤图强!!【握拳】 _(:3」∠)_ ☆、第6章 计定北海平硝烟 这时,却听见一声戏谑:“哟呵,这把剑瞧着不错啊。” 众人但觉眼前一晃,一道白光竟已是轻轻巧巧地挑开了钢刀。 一个年约三十的壮汉,生得好是魁梧,黝黑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似随意地瞟过郭嘉。 混乱之中,这人带来的人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嘿,这位兄弟,要不你把那把剑给我,我就救下你俩,瞧这小娃儿的伤,啧啧,还真不轻的啊。” 郭嘉一手揽着徐路,一手将渊泓剑扔了过去。 那人接住道:“爽快!” 还剩下没几个的黄巾军,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当先道:“你也想来送死?” “哈,某当然不送死,不过某倒可以顺路送你们几个一程,一群人围着两个小孩子,也不怕丢人。” 听这人居然视自己为小孩,郭嘉亦不免垂了垂眼眸。 长刀带风,在空中赫然转了一圈。 “哐!” 这人的气力当真是大得厉害,刀锋竟是压着对手的刃口,把人一招轰了出去。 千钧之势,只听着这人猛然一声大吼,提刀跨步,一杆长刀,翻卷着震天撼地之势,罡风猎猎。 若满山虎咆,人未至,单那一声吼,已够吓得人人自危。 “哈哈,不经打的小儿,给爷爷打牙祭都不够。” 这人将长刀往地上一插,走到郭嘉跟前:“这柄渊泓剑,你哪儿得来的?” “友人相赠。” 这柄剑确是赵云在郭嘉临出发前给他的,赵云用枪,也不知为何竟还会贴身带了把剑。 郭嘉只微微将剑刃拔出一些,便觉寒芒凌冽,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赵云说:“这剑乃云在常山时,故友之物。” “那……给我?” “嗯,剑随吾,亦不能尽其所用,此行,云不能陪奉孝,便以此剑相代吧。奉孝莫要推辞。” 渊泓剑。 “你说这把剑是你朋友送给你的?”壮汉翻弄着剑身,来来去去。 “嗯。”郭嘉点头。 壮汉哇啦啦地叫了声:“好你个赵子龙,居然把舍妹的东西转送他人!看老子下次不替舍妹好好教训你一番!” “呃!” 饶是郭嘉聪慧过人,对着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没能立即接受。 “令妹?” “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人朝郭嘉拱了拱手,算是做了个揖,“我乃黑山张燕,兄弟怎么称呼?” “郭嘉。原来是飞燕将军,久仰。” 郭嘉身上担着徐路的重量,已是有些脱力。张燕一把将人捞过,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徐路:“你放心,这小娃儿伤得不重,歇个几日便成,刚才……我是哄骗你的,呵呵。” 郭嘉“嗯”了声,没有跟在张燕的身后,却是自己牵过马:“嘉有急事在身,能否麻烦将军代为照顾这孩子几日。” “你现在就要走?” 张燕没想到这人方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恐怕这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然而,这郭嘉竟然连受伤的小子都不顾了,还要执意上路? “嗯,子龙在北海鏖战,嘉不能在此地耽搁。” 张燕的两条眉毛越拧越紧:“你是说赵子龙在北海?” “正是。” “这这这!”张燕两手叉着腰,踱步在地上来回打着转,“他作甚跑去北海,不知道管亥如今聚了三十万众在攻打北海吗?还传信给老子,要与他汇合。” “这这这……”张燕转了几圈,把渊泓剑抛还给郭嘉,“既然他赠予了你,那便是你的了。他和管亥的这仗,某不太好掺和。你要找谁,我大致也已猜到了,不过你这样孤身上路,要是再有个万一,我对子龙也不好交代。 这样吧,我找人护送你去,至于这个小娃儿,就先搁我那里吧。” “多谢将军。” 郭嘉走后,张燕唧唧歪歪地哼了两哼:“子龙怎么找了这么个病秧子来搬救兵,不要救兵还没搬到,自己倒要人救了先,那脸色白得跟鬼似的。不过……那份心思倒是不错。” 有了张燕派来的护卫,之后的路上没有再遇到是非之事,眼前离平原县越来越近。 郭嘉反而把速度放缓了,却不是他不心急,而是他当真无力再御马疾行。 城楼上,飞檐翚斯,斑驳的城墙上,长满了岁月的青苔。 漠漠尘土中,几可望见影影绰绰的巡逻士兵,枪戟闪烁,密如风林。 郭嘉勒了马,立在护城河道前,望着那一道高高吊起的城门吊桥。 “城下所站何人?还不速速下马。”城楼上,一人高声喊道。 郭嘉抬手遮了阳光,却瞧不清城头上那人的面容,只隐隐望见那一柄黢黑长矛,在日色下,黑得锃亮。 是他。 郭嘉默然想起那人,前世的记忆层层叠叠,这人燕颔虎须,豹头环眼,一杆丈八蛇矛,但教其威风之势,势如奔马,他方才那一声吼,更是响若巨雷。 只是这人,到底是鲁莽了些,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 奔袭数日,加上又耗力战了一场,马不停蹄地奔到这里,郭嘉是连嗓子都跑哑了。 “我领主公之命,来见刘使君,如今北海被围,还望使君能发兵相救。” 不说城楼上的张飞听不清,郭嘉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沙哑的声音。 无奈,只好让陪同而来的护卫喊了一嗓子。 张飞的回话声如洪钟,城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大哥奉主公之命镇守平原县,不曾听闻有别他之意。” 郭嘉暗道,这莽张飞却也不是真的莽啊,而他自己,这时的喉咙疼得像火燎一般,只想着能尽快借到兵。 “主公手谕在此。” 刘备三人正投在公孙瓒麾下,公孙瓒对他不冷不热,把他扔在了平原县,刘备对公孙瓒其实也是不冷不热的,他自视汉室之正统,眼下不过是潜龙困渊。 在平原多日,也不见公孙瓒遣人来问候一句。 这会儿,来了一个人,却是来问他借兵的。 城门前的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下,“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对岸,瞬间扬起浓尘一片。 郭嘉退开几步,看着那两扇城门隆隆打开,十数骑马跨城而出。 当先一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张脸上瞧着和和气气,往深了看,却是喜怒不行于色,和气之意,不过流于表面。 若论识人相面,察言观色,郭嘉绝对是个中高手,更遑论,他前世已知刘玄德,而刘备不曾见过他。 “备见过来使,不知主公有何手谕?” 郭嘉下马,一只手却仍拽紧了缰绳,刘备自是见到,却是声色不动,倒是立在他身旁的关羽皱了皱眉。 “方才嘉已言过,黄巾如今正攻打北海,主公请刘使君发兵。” 刺目的阳光下,刘备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一袭月白直裾,蒙了些风尘,穿在此人身上,却更是一种疏离,清清冷冷。 虽然这刻金乌高照,刘备却依然感到眼前,便是一弯冷月。 不似圆月之满溢,更若弦月,隐于那片云雾之中。 “备随田将军入得青州以来,便奉命镇守平原,田将军有言,备只需固守平原即可。”刘备还仰天抱了抱拳,一张假皮相,看得郭嘉不仅嗓子疼,眼睛都生疼了。 “备镇守平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今,来使匆匆,却只口传主公之意,恕备不敢妄自出兵。” “使君这是要违主公之意?” “若有主公手谕,备立刻点兵。” 郭嘉松开缰绳,步子略略摇晃,将一书函交在刘备手上:“信既已送到,救与不救,单凭使君。” 郭嘉正欲上马,听见身后一声喊。 “来使请留步。” 郭嘉微扬唇角在刹那间隐去,回身时,面色已如常。 刘备捏着信函,这一次,难以置信的脸上,按捺不住飞扬的神采:“这……北海……孔文举竟是知道,这青州……这天下还有备?” “使君乃汉室正统,孔相自然也是知晓的。” “来使如何称呼?” 殷勤的话语连打腹稿的时间都不需要,郭嘉瞧着这人在瞬息变了几遍的脸色,也不得不佩服刘备的御人之术,也难怪前一世的赵云会对这人死心塌地。 郭嘉挑了挑眉梢,缓缓道:“郭嘉。” “表字?” “奉孝。” 刘备当即上前扶住郭嘉的臂膀,热切道:“奉孝远来,一路辛苦,不如暂歇在我平原。至于援救北海一事,备即刻点兵。”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节 郭嘉巧巧然挣脱了刘备的手,虽说他这会儿整个人晕颤颤的,但和这人这般接近的距离,他不喜。应当说,好像除了某人,旁人的接触,他都不喜。 “嘉和使君同往。” 刘备见他刻意和自己保持的距离,眸中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眼神,旋即喝来关羽:“云长,校场点兵,兵发北海。” 青龙偃月,扎在刘备和郭嘉的中间的地上。 一双凤目狭长,关羽捋着二尺长髯,有所思地睨了眼郭嘉,朗声答道:“领命。” 北海城阙,掩不住喊杀阵阵,漫天火光,冲破朗朗青空。 弥散的烟尘,将城头内外尽数笼罩。 刘备等赶到北海时,瞧见的便是这副光景。 坐在马上的郭嘉双唇紧抿,颜容苍白,再无别他,可唯有他自己知道,胸口里跃动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几乎抑制不住地想要冲进战场。 哪管是尸骸如山,鲜血横流。 攻城车一下一下撞击着城门,每一下,都发出隆隆巨响。 震得大地亦为之颤抖。 城楼上,狂风卷过,那些写着“孔”字的旌旗,一面一面,仓皇倒下。 远远可见,云梯尽头,攀上城墙的黄巾军愈来愈多。 满眼望去,密密匝匝的人影,入耳的,是战场的嘶吼。 缭乱的人影,郭嘉根本辨不清人面,蹙着眉心,额前,缀满的冷汗,左手牢牢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 赵子龙,你答应过,会等到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作者卖萌会涨收啊啊啊~~ 哎,可惜某作高冷怎么破捏,咩哈哈哈 卖萌翻滚中:各位看文的亲们,能不能麻烦高高抬起手指,然后轻轻按一下那个【收藏】哇~~ 星星眼的表情显示乱码是什么鬼,汗 卖萌完毕,某作自觉滴滚去码字╮( ̄▽ ̄)╭ ☆、第7章 情深慧极黯自伤 烟尘之中,一道银光乍如九天惊雷。 漫携撼天之势,只一霎,天地臣服。 银光未碎,一骑白马破云而出,银铠熠熠,手中银枪更是犹如疾电,万军鏖战,竟如入无人之境。 枪挑,血溅。 带起声声哀嚎,却在顷刻碎入尘嚣。 “咚——咚——咚——” 北海城中,战鼓骤擂,响彻万里硝烟。 “杀!” 众军怒吼,从两扇城门内杀出。 困城数日的恨怒,即便今朝城破,他们也要战至最后一刻! 儿郎从戎,不能苟活,只愿马革裹尸,为城一战,为民一战,为己一战。 九天之外,流云四合,一轮烈阳,陡破天帷!洒下万千华光,将这一场血海屠戮,牢牢印刻!入青史,存古册! 一阵兵刃相交的清脆,一袭叱咤风雷的横扫,一抹银色纵马跃过,一杆涯角长//枪,马蹄过处,便留下一汪热血,血溅沙场! 赵云打落几柄拦住在眼前的长戟,握戟的人犹如千斤压顶,直扯得他们一同随长戟摔滚在地。他随即高呼一声,朝敌阵中斩将而去,涯角枪迎风顿刺,被刿上者,无一不裂魂丧胆。 赵云投效公孙瓒时,刘备已和田楷到了青州,他只听闻公孙瓒帐下不日又多了一员少年猛将,不过二九年岁。 而今日,却是刘备第一次见到赵云。 在北海城前,在乱军丛中,这人单枪匹马,杀得黄金贼魂飞魄散,那般神采,何等英武,何等光耀。 恍惚,满场,只余他一人入目。 刘备侧身,问郭嘉道:“那人便是子龙?” 郭嘉似有似无地瞥向他:“正是。” 刘备爽朗一笑:“翼德,还不速去增援子龙。” 张飞铜铃似的眼睛一瞪,拖着丈八蛇矛,大喊一声,旋风般的黑影,瞬间冲入战场。 “子龙,某来助你!” 管亥退兵,仓皇而逃。 他满携斗志而来,看中的就是北海相孔融不是个能扛战的主,原以为攻下北海,不过朝夕。 谁料,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无名之辈,将他堵在城外多日,无论如何攻城,始终拿不下北海城。 如今再加上一个刘备。 管亥咬着牙,愤然道:“退兵。” 北海守府,孔融战战兢兢担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 孔融堆着笑容,将刘备迎进府中:“今日多亏得刘使君及时赶到,方才解了我城之危啊。” “孔相言重了,孔相派人专访刘备,备自当要来的。” “派人?” 孔融扫了眼周围,余人个个摇头,都是不解之色。 孔融一脸茫然,刘备瞧在眼里,眼角逸开的笑纹,化作眼底的一抹冷意。 想不到自己竟是叫那人给骗了。 也罢,也罢。 说来,也是那人竟是揣度到了自己的心性,才会对症用计吧。 念及那人,刘备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唇角。 “哈哈,备方才在战场上,见一白马将军,骁勇善战,怎的眼下却不见了人?” 府中,文士列将,刘备独独不曾见到赵云。 孔融摆了摆手:“子龙乃是伯圭公派来助我之人,融自然也不好多话,使君说,可是?” 刘备半敛着眼眸,跟着笑了笑。 赵云一身铠甲风尘染,是连头盔都未曾摘下,便匆匆行来。 只见郭嘉斜倚在门框,泛白的脸上挂着一如往日的慵懒笑容,淡淡地。深眸中,却衍起澄澈,倒映出赵云一刻的惶然,眉宇间,蹙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固守北海,面对管亥日夜不停的进攻,孔融多次想要弃城,都被赵云严词阻下。 战场上生死无度,战场下进退两难。 赵云依然坚持,慌乱之意,亦从未在他脸上闪现。 不曾退过半步,只因为信他,没有理由的相信。 然而,近在咫尺,赵云却没来由地生出一抹慌乱。 心底片刻的悸动。 不是因为终于见到了他, 而是因为怕再也见不到他。 “子龙。”郭嘉盈盈浅笑。 赵云快步上前,一下将人搂在了怀里。 呼吸间,是他盔甲上浓浓的血腥,郭嘉彼时一怔,跟着缓缓闭上眼睛,靠上这人的肩头,身前,是这人滚烫的胸膛,身后,是他强有力的臂弯。 不过,仅仅一瞬,瞬间到,郭嘉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赵云拉着他进屋,换去一身血污的战甲,着了常服,步了出来。 “奉孝到底是怎的问刘使君借到兵的?” 郭嘉道:“嘉说孔北海很是想念他。”说完,狡黠一笑。 赵云叹了叹,旋即,却是正言:“奉孝,此行辛苦你了。” 郭嘉颔首垂眸,两颐上,尽是温柔。 黄巾军自北海战败,便急于和黑山军会和,岂料被公孙瓒率军堵在了东光南,残兵败将再经公孙瓒那么一折腾,当即被斩首了三万余人。 管亥只得命弃了辎重,奔逃渡河,十数万人的队伍,却在横渡时,被公孙瓒拦腰截断,再损兵力,俘虏七万余人(3)。 此一战,公孙瓒之名,大震青冀两州。 赵云带兵回到蓟县,顺道把在张燕那里养伤的徐路一并带了回来。 一踏进府邸,郭嘉即刻便没了踪影,一连几日,又恢复成之前的那般模样,吃吃喝喝晒太阳。 郭嘉躺在摇椅上,听到脚步声渐响,也懒得睁眼:“伯圭公给了什么赏赐?” 赵云走近他身边,瞧见日头已经斜了去,而这人竟是没有挪动位子,想来又是躺了许久:“怎的还躺在这里,傍晚起风了都。” “嗯?”郭嘉睁眼,还是一脸的似醒未醒,紧了紧身上的薄毯,“难怪越睡越冷,徐路这小子,也不知道来唤我一声。” 赵云扶着人站起:“晚膳准备好了,走吧。” 郭嘉转头瞧了他一眼,唇角淡淡地一牵,这人答非所问,当是另有心事了。 一顿饭,桌上的人吃得个个静默,只有轻微的箸碗碰响。 徐路瞅了眼程亦,程亦默默扒饭,第一个吃完,放下筷子,正要说话,却被赵云出声打断。 “程亦,徐路,你们俩先下去吧。” 徐路刚把最后一口汤咽下,赶忙拉着还在发呆程亦撤了出去。 郭嘉吃得很慢,半碗饭,这会儿,还剩下小半。 “奉孝,你想问,便问吧。”赵云凝视着他道。 郭嘉摇摇头:“嘉已经问过了,既然子龙不愿回答,我又何必再问。”按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烛芯的火光一阵跳动,噼啪作响,却是爆裂了几簇火星,烛泪缓缓淌下,渐渐地凝固成缺。 晕黄色的灯光,勾勒出赵云脸庞上的怅惘,唯有一声暗夜般的叹息,研碾进了这夜色之中。 翌日,晦暗的天色,半空中,偶尔传出道道闷雷。 “赵哥,你来找先生么?” 徐路正在院子里练武,一双阴阳钺被抓在手中,舞动中,风声肃肃。 “他不在?” “先生一早就出门了呢。” 徐路庆幸自己起得早,不然郭嘉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 赵云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怎么你没有和他一起?” 徐路抹了把头上的汗:“先生不肯带着我,他说他去去就回。” “去了多久了?” “赵子龙!” 赵云的话还没说完,院子外蓦然闯进一声娇矜的喊声,一道青碧色的人影直冲了进来。 咧着笑容,竟毫不顾忌地挽上赵云的胳膊,唤他道:“子龙。” 徐路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子,眼珠差点没掉出来,结结巴巴地说:“赵……赵哥,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公孙莞晃着赵云的手:“子龙,你昨日答应了要陪我逛街。” “四小姐。”赵云拂开她的手。 眼前的女子,眉似柳叶,眸胜皎月,面容姣好,一身青碧交领襦裙,腰间环佩玉声。 但见她唇角含笑,掩不住的春意,坦坦然地展在他的面前。 “子龙不要叫我四小姐,唤我阿莞呢。”言罢,又上前勾住了他的臂膀,“走啦走啦,我带你逛逛蓟县。” 不知何时飘落的蒙蒙的细雨,赵云打着伞,身旁的女子却是欢愉得很。 公孙瓒的论功行赏,赵云怎么都未曾想过,赏了他一堆虚名也就算了,竟然还多搭了个女儿。 更听闻,是这位公孙莞自己去找公孙瓒求来的,而公孙瓒更是眉眼都没抬,还沉浸在大败黄巾军的喜悦中,对这个子女中的一员说。 “你若喜欢,那便随你。” 赵云没有对郭嘉说明此事,可昨夜之后,赵云隐约觉得,那人,该是早已猜到了吧。 慧极之人,点滴之间,便能料得所有啊。 “子龙,这是蓟县最有名的红苏酒。我一直想来尝尝,可是母亲都不许,今个儿有子龙作陪,来来,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二层的酒楼,沿街而坐。 公孙莞这个那个点了满满一桌的佳肴,而她的目光,落在那两坛封存的酒坛上,两眼只能用发光来形容了。 青瓷酒盅,一杯醇酒,未入喉,清香已缠绕鼻尖。 公孙莞替赵云布菜:“子龙,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见到你的?” 赵云心思有些燥乱,外面的雨势渐盛,陪着公孙莞闲逛了一下午,此时坐在这里,然盘桓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却是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那人回没回府。 “子龙?”公孙莞见他出神,只得又唤了声。 “什么?” 赵云转头看她,眼角的余光里,蓦然闪入一个身影。 “其实,你第一次来见我父亲之时,我就已经瞧见你了,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将军,真是英武不凡,丰神朗俊……” 红苏酒,清冽之味。 却似在此时,醉了他全部的心魂。 那人苍白的脸颊上,沾染了酒气的嫣红,被身边的人搂腰扶着,脚步踉跄,手中还晃着一只未尽的酒壶。 赵云见他仰头灌了口酒,对着旁人那人浅笑。 涩然的笑容,刹那刺痛了赵云的眼眸。 慧极之人,慧极必伤。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3):此段摘自百度百科。 咳咳,某皇叔的心思啊,啧啧啧~~~ ☆、第8章 女子情牵君子醉 赵云撇下公孙莞,三步并做两步,慌忙跑出酒楼。 “赵子龙,你这是要做甚么?!”公孙莞趴在二楼扶栏上,对着楼下大嚷。 赵云拦下两人,伸手就要去拽那个醉得快不省人事的男子,却被旁边的人一手挡下。 “兄弟,你这是何意?” 赵云扫了那人一眼,乍一看,确是衣冠楚楚,可眼底挑起那份邪欲,赵云眉心一紧,劈手将人拉了过来。 “奉孝,跟我回去。” 郭嘉到底是醉了,只是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醉的了,又是怎么回到的府中。 断续的情景,在脑中胡乱地拼凑着。 他早上出门,真的是去见了熟人,上一辈子,这一辈子,都算得上是他的友人。 荀彧。 荀彧和他,相识于袁绍营中,只不过,郭嘉两次都率先离开了袁营。 此次荀彧途径蓟县,告诉他,他打算去投效曹操。 荀彧劝他:“奉孝,论智谋,你不在我之下,论人心,你更比我通透。你又怎会认不清公孙瓒。此人既非胸怀天下之英豪,又不足为暗藏祸心之乱臣,单是他腹中点墨,论作小人,都不够奸诈啊。” 郭嘉捧着温热的酒盅,不说话,眼神恍恍,不知心思几何。 “虽然他是卢子干之门下弟子,可他至多也只是一介武夫。”荀彧喝了酒,酒性上来了,说的话也愈加直白,“奉孝,你离了袁本初,我能理解,可是……可是,你又怎会投到了公孙瓒的麾下?不如随我早早去见曹操,此人才会有番作为。” “嘉没有投靠伯圭公。” “那你这是?” “文若,我知你关心我,不过,此事,嘉不愿解释。” 前世的郭嘉,对酒,素来不会吝啬,后来早殇,与他毫无节制的喝酒也不无关系。 而今世,他的身子更不是几分的弱,重活一世,心性亦转变了太多太多。 纵然爱酒,他也已能几下克制,近乎滴酒不沾,清新寡淡得和僧侣都差不多了。 遇上荀彧,红泥小炉,酒暖芳香,想起前世曹营种种,这才多饮了两杯。 果然,不胜酒力的身体,小小几盅,已有些薄醺。 荀彧瞧着他微微涣散的目光,夺下他手中的酒盏:“奉孝当真不愿随我同往曹营?” 郭嘉支着头,揉着渐渐发烫的额际。 “罢了,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勉强。奉孝,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府吧。你醉了。” 郭嘉抬眼看他:“文若这是要走?” “马车已在城门外。” 郭嘉摆摆手:“那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当真?” “自然。” “若是想明白了,便来曹营寻我。” “嘉知道了。” 郭嘉躺在床上,木然地望着床顶,檀木雕花,云纹凹凸,一刀一刻,细细瞧去,却是夺天之功,可惜,暗隐在床顶,又能得几人的赏识。 郭嘉自嘲地弯起唇角。 宛若上一世的自己,事无巨细,都想着表现一二,结果…… 凡事太近,缘分已然早尽…… 赵云推门而入时,就见他呆呆地靠在床头。 “奉孝,该喝药了。” 碗里的汤药,浓浓的棕褐色,热度还没散开,一股苦味却先飘了过来。 郭嘉紧皱眉头,一勺一勺,愈喝愈慢,仿佛每一口,都是一场博弈。 口中蔓延开的苦涩,是让他连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不许再有下次了。”赵云坐在床头的锦凳上,“那个人……不是好人。” 赵云憋了许久,斟酌了好些词汇,最终只说了“不是好人”。 郭嘉刚把最后一口药勉强喝下,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又笑了出来。 “我知道。”弱弱地接了一句。 “知道还和他走?”赵云一双剑眉登时竖了起来。 郭嘉有些委屈地看向他,不知是药太苦,还是他的话太重。 “因为嘉醉了啊。” 昨日荀彧走后,郭嘉又要了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亦是快哉。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已经醉得晕晕乎乎了,只迷迷糊糊地听见那人在他耳边诡笑着说,不如和他去快活。 郭嘉想要推拒,却是醉得浑身发软。 想着跟这人出了门,方能有机会逃脱,这才假意和那人同路。 其实,赵云见到他之前,郭嘉早已远远地就察觉到了赵云所在。 或许,这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一世,魂魄之说,亦是当真存在的吧。 他故意大笑,故意灌酒……只是,是要惹得赵云的注意,还是…… 因为赵云和公孙莞同座…… 由来曲直,郭嘉似连自己都还未能想明白。 赵云见他殊无血色的面容,再重的话语,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奉孝,云与你相识这些时日,你的玲珑心思,谋断如神,皆让我钦佩不已,只是这次……奉孝,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为何还要……醉酒?” 深邃浓黑的眼眸,眼底燃起一片炽热。 郭嘉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却被猛然烫着,自灵魂深处而来,洇满今生的寒意,竟是抵不住这人灼灼的目光。 郭嘉只觉得双颊上,仿佛被这片炽热点燃,慢慢晕开一层不正常的殷红。 “那子龙以为我是因何事……” 赵云插话:“是因为公孙莞么?” 赵云惊觉失语,郭嘉也猛然抬头看他。 四目相撞,目光流转。 一双凌凌的凤目,眼中刹那的失态;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节 一双温婉桃花眸,眸中片刻的失神。 细不可闻的喃语:“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和公孙莞,所以,借酒浇愁?” 赵云不置可否,只是有些茫乱地注视着他。 所以你以为,嘉喜欢你? 这一句,郭嘉当然是不会问出口的。 只得任由一丝怪异的静谧,在两人间蔓延。 夤夜,风骤。 有快马扣城门而入,公孙瓒连夜召集议事,赵云亦奉命前往。 灯火通明的大堂,公孙瓒沉着脸,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大司马意欲派兵袁术,不知诸位有甚看法?” 堂下众人,个个目不斜视。 “怎么!难道你们都认为我拦下大司马之举是错?”公孙瓒提高了嗓门。 赵云目视着不远处的烛火,望着它被风吹得一跳一跳。 就好像公孙瓒此刻的火头。 刘虞帐下的魏攸连夜赶来,告诉公孙瓒说,刘虞的儿子刘和被袁术留下了,袁术还托人转告刘虞,可以一起出兵,迎献帝回西安。 较之公孙瓒的狠断不同,刘虞算得上是宅心仁厚,其麾下众人,与公孙瓒交好的,也就了那么一个魏攸。 而魏攸今夜来此,怕是内中原由,并非那么简单了。 赵云知道自己在公孙瓒面前的分量,虽然他解了北海之围,但对公孙瓒而言,更重要的是削弱了某人的兵力,不论多少。 范方左右瞟了一眼:“主公,方以为,我们眼下所要应对的人,不是大司马,该是袁公路。” 公孙瓒捻了须,竟是仰天长叹了一声:“大司马执意如此,我又能如何?”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下首的范方也跟着诡异一笑。 “子龙听命。”公孙瓒突然喝道。 赵云一愣,踏前一步。 “属下在。” 天光微亮,赵云草草收拾了行装,出房门时正巧遇上徐路。 “奉孝还没醒?” 徐路揉了揉睡眼:“嗯,先生还睡着,赵哥这是要出门?” “嗯。” “我去叫先生。” 赵云挡下他道:“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哦,赵哥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秋尽之时,初冬的冷风开始卷起片片的黄叶。 乍凉时节,院子里的暖阳已不再是那般温暖,郭嘉那张常坐的摇椅,已经让人抬回了屋里。 这会儿,他裹着狐裘,负手立在院中,清泠的声音:“子龙陪公孙越去见袁术了?” 徐路在他身边应了声:“是。赵哥说主公半夜急召。” 郭嘉随手摘下一枚枯叶,暗红色的经络,纵横交错在枯黄的叶面,弯弯绕绕,像一道破不开的谜。 “他想要交好袁术,呵呵,就不怕别人拿他当填刀口的么。” “先生,你说什么?”徐路觉得自己应该听到了郭嘉的话,但是却完全又没听明白。 郭嘉转过头,问他道:“四小姐今日可有来过?” “来过了,一大早就来了,还说来送赵哥,不过,她连赵哥的影子都没有送到。”徐路偷偷笑道,“不过,她倒有说,主公已经答应了她了,只要等赵哥这次回来,她和赵哥就成亲。” “哦。” 徐路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追问:“先生,赵哥要成亲了哎!” “嗯。” “先生,赵哥若是成了亲,这府里以后就会多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主人了啊。” 郭嘉摊开掌心,掌心上,那片残叶轻轻一抖,便卷入了冷风,就如同他散入风中的絮语。 “大丈夫,理当成家立业。” “那先生要怎么办?” 徐路发现自己好像已是习惯了,这府中的主人,是赵云,还有……郭嘉。 郭嘉笑:“不怎么办,找地方搬走便是了。” 风中凌乱的徐路,呆呆地看着郭嘉返身进屋,不多会,又是整齐了装束出来了,那柄渊泓佩在腰间。 “先生,你也要出去?”徐路惊呼,“你不是晨间还起了些热度么?” “现在已经退了。”郭嘉径直朝马厩走去。 “我也去。”徐路跟上。 郭嘉横了他一眼:“伤好透了?” “快好了。” “那就是还没好,在家呆着。” 徐路不满,也自己牵了匹马,被郭嘉呵斥说:“留下,若是我一月不回,你和程亦就离开蓟县。” “啊?” “去……去南边,越南越好。” “啊。” 郭嘉勒马,烈马长嘶,铁蹄踏在尘上,铿锵有力。 徐路眼瞅着这人上马,扬鞭,突然傻傻道:“先生,你这是要去找赵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硝烟漫漫是非暗 远芳古道,荒草凄凄,一骑快马绝尘。 风啸耳边,刮得人面阵阵生疼,明明是朗日高悬,明明是阳光浊洒,马上之人,却感受不到片刻的温暖。 反倒是自体内发着寒症的战栗,缰绳在双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怕是自己一不小心,便能从马上堕下。 郭嘉那夜醉酒,又在雨中走了许久,当夜便起了寒症,徐路言他风寒未好,他自己又怎会不知。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郭嘉越发觉得自己这一世,大概是来还前世放荡不羁,惹下的债。 否则,怎么动辄便病得糊里糊涂的。 思及前世,在曹操身边,江山指点,青衫纶巾,胸藏点墨,尽数化作凿凿青史,曹操夺下的寸寸山河,无处不见他的身影。 郭嘉指尖微微发着颤,眼前的景象却是越发模糊,只有侧过的风声,宛如叱咤天地的雷霆,在耳畔回荡,越来越响。 脑中的晕眩亦随着狂风,生乱。一息一息,击碎着他片片前世。 郭嘉终于支撑不住,翻下马来,扶着路旁的树,弯腰吐了出来。 郭嘉无力地跌坐在路边,慢慢喘着气,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方才的一阵呕吐,几乎把疸水都吐出来了。 突然,远路尽头扬起滚滚沙尘,噪杂的马蹄声逼近。 郭嘉暗咳了几下,撑着树,站了起来,却见一群士兵飞驰过他面前,凌厉的马鞭在半空甩得“啪啪”作响。 来人横冲直撞地穿过路人,哪个要是走得慢些,立刻就是一鞭子,挥砸在身上。 被迫退往路边的人,俱是摇头不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闪避不及的老人被人一鞭劈在地上。 “唉……”退到郭嘉的一人叹气道,“听说这南边又打起来了,这次好像祸及阳城了啊。” 另一人搡了他一肘子:“别胡说八道。” 两人见队伍走远,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重新赶路。 道路中央,那位老人如同一块破絮般,横躺在地上,经过的人,至多漠然地瞥上一眼,随即又匆匆走过。 郭嘉牵着马走过去,将人搀扶到旁边,老人哼唧着爬了起来,背上的鞭痕直接撕裂了衣服。 “老人家,你这是一个人?” 老人脸上是被痛得抽搐的表情,僵硬的嘴角勉强扬了扬:“一把年纪了,又有谁想到头来孤苦伶仃呢?”老人抓着郭嘉的手,“可惜我的两个儿子,都被抽去当了兵,这一去,杳无音讯啊。”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的目光,怆然,恍恍落在前方,黯哑的声音,抹去眼底一滴的晶莹。 “南阳……却不知,我还能不能走到那里。” 南阳。 郭嘉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豫州,南阳。 之前的路人曾说,南边在开战,却不是南阳了。 “我也正欲南下,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老人惊愕,连连摆手:“不不不,先生若是带着我这个老头子,定会拖慢先生的行程。先生快马而来,想必是有要事在身,不过……” 郭嘉轻轻挑了眉梢。 又听这老人道:“不过先生,你面泛潮红,双唇却是苍白干涩,方才我无意搭了下你的脉。体弱气虚之症,竟是先天而来的么?” “老人家,你是……” 郭嘉恍惚记得上辈子,一道幽魂,他流连最多的地方,依旧还是曹营,后来的曹操曾有过一名名医,治他的头风,那人医术高超,却性子执拗。 最后……最后…… 郭嘉按着额角,最后那人如何,他是不记得了…… “先生,听老朽一句劝,你这身子,唯有好生养着,经不起半点折腾啊。” 郭嘉将马绳塞到老人手中:“南阳路远,老人家还是有匹脚力方便些。” “不行,这使不得,先生怎可徒步?” 郭嘉强势着扶他上马:“我不到南阳,此行已是不远。” “难道你想去?” “老先生,保重。”郭嘉朝他拱了拱手,接着在马臀上一拍。 “先生,万事当以身体为重啊。” 老人的话音刚散去,郭嘉却已是掩着嘴,不住地咳嗽起来。 阳城。 袁术的大营安扎得满满当当。 主帐内,一人广额阔面,此际却是阴翳着脸,来回踱步,袁术让他领兵攻打周昂,却派了个公孙越给他做援手。 “砰!” 孙坚猛地砸落一方墨砚:“我军连日攻城,都不得门而入,区区一座阳城,竟至如此折损兵力。”孙坚扫了圈周围,“不知今日,谁愿于我去叫阵!” 上将雷薄跨前一步:“末将愿往。” “好。”孙坚大声道,“公孙将军,此战由你掠阵,可行?” 帐中刹那静默,公孙越沉闷的呼吸,尤为突兀,睨了眼身边的赵云,竟是瞧也不瞧孙坚,略低着头,应了一声。 “呜——” 营中,低沉的号角声,作响耳边。 大门拉开,雷薄手握一杆长戟,当先出了辕门,身后一众骑步兵。公孙越提着剑,坐在马上,领着一队人马,堕在最后。 “子龙,我等与周昂交战数日,你看今日此战如何?” 公孙越没有想到,他老哥让他来结交袁术,这袁术为了让他表明诚意,居然把他扔到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来了。 公孙越翻了翻眼皮:“袁公路心机缜密,我看我那个大哥是铁定斗不过他的了。” 赵云远眺阳城,巍峨的城楼,甚至还能望见前几日的硝烟,滚滚蔓散,在城墙上,勾勒着道道血痕。 那些喊杀,似乎仍留战场,日复一日地叠加,仿佛不曾褪去的幽魂,在两军阵前,压抑着,肆虐着,横行无道。 只听得雷薄的如虹气势,叫阵那一嗓子,吼得城上城下,人无不一震。 金戈银甲,踏风而来。 城门掠起狂沙,弥天而起的喊杀,如暗雷一般,自天际尽头翻涌而出,连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杀!” “咚——咚——” 两阵中,唯有战鼓惊破天幕。 战场上,潮水般的士兵纷纷至两侧杀出,没有人退缩,没无人敢退。 刀光迸裂,顷刻碎成满天的星屑,噬饮人血,噬夺人命。 一时间,两军相斗,刀剑交错,迸发出激烈的响声,金属叩击的声音。空气中,渐渐弥漫出刺鼻的血腥。 雷薄斥吼一声,长戟舞动,似蛟龙腾挪,一将勇猛,斩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 “乒!” 长戟对上狂刀。 “周昂!今日我定要拿下阳城!”雷薄几乎钢牙咬碎,溢于胸腹的怒意,融成手中巨力,猛得大叫,将人逼得步步后退。 将旗瞬间砍倒,跟着的是袁军的欢呼声,喊天价的欢呼,更像是阳城的丧钟。 硝烟下,血肉尸骨,被千军踏过,踩入血海的军靴,让人宛若身处地狱。 雷薄步步紧逼,周昂步步退居。 “弓箭手!准备!” 周昂突然朝城楼上,大喊一声,随即狂刀猛然一翻,将雷薄堵在三丈之外。 箭雨!突袭! “撤退!撤退!” 没有预兆,没有阻挡。 这时的袁军就像是人肉靶子,天空上,遮天蔽日的箭矢,被刀光剑影遮蔽,被连天呼喊掐断,一场箭雨诚如大厦倾覆,大河决堤,劈头盖脑砸下。 袁军后军转作前军,纷纷抱头而窜。 可惜,他们已然冲到了城门下,混战中,那容得他们在安稳退兵。 一个个被扎成蜂窝的尸身,如同堆砌的骨牌,成片成片的倒下,那些箭雨仍旧插在上面,密密麻麻,令人顿时反胃。 边挡边退的雷薄胸中积郁,迸出一声怒吼,手中的长戟挥舞得如雪花般,洒洒落下,挡开一阵快似一阵的箭雨。 只是,他的戟再快,却是快不过骤雨般的箭矢。 一道黑光破空,呜鸣声,眨眼间,已飞到眼前。 雷薄瞳孔一紧,再是举臂格挡,已然不及。 “铛!” 斜刺里,一抹亮银,千钧一发地挡开那枚箭矢。 雷薄惊得一身冷汗,汗湿的冷意,从里衣渗出。 雷薄顺着银枪,移上视线。 白袍银铠,容颜朗俊,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英武之姿。猎风拂起他的衣袂,滚滚沙场中,有如天神,傲然。 “赵子龙?”雷薄大口地喘息。 “撤!” 赵云又是一枪架开乱箭,枪尾猛地扫上雷薄的坐骑。 那马吃痛,撒开了四蹄,朝辕门飞奔。 公孙越奉命掠阵,哪会想到,雷薄来势汹汹,这遁势也是汹汹。 身边的赵云只和他招呼了声,竟然就这杀进箭雨中去了,公孙越还没来得及把人拦下,反倒被退散的人群给挤到前面去了。 公孙越万万没想到,本应该安安稳稳地随大军撤退的自己,几转之下,就这么忽然暴露在敌人的射程之内了。 “哐!” 枪影闪烁,径直刺向公孙越,公孙越掌中剑光一寒,当下拨开枪头,却不料,一支暗羽竟是从后方射来,夹杂在敌人的来箭之中,公孙越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未曾想过。 箭,会从背后袭来。 公孙越一声惊呼,不及思索,竟是连人带剑,被人掀翻在了地上。 一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骑兵,抱着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那人就地打了个滚,便翻身离开,公孙越只来得及瞧见个背影,却瞧见那人的左上臂,满身鲜血。 公孙越这才生出一丝后怕。 大军狼狈地逃回大营,不等孙坚薄怒,周昂竟在此时偷袭,左右两侧突然出现的敌军,令袁军阵脚打乱。 孙坚一脸铁青地指挥众人退军。 刚刚逃过一场死生的士兵,还没喘上一口,又是拼命地奔逃。 而此时,赵云却是丢下公孙越,挤进疯狂的人群,一把抓住一个士兵模样的人,一件深灰色的直裾松垮地罩在外头,露出内里的一抹纯白。 赵云怒睁双目,将人一下扳到自己的面前,厉声呵斥道。 “你来做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五一”劳动节快乐! 劳动节,怎么也得劳动上来一章啊啊啊o(n_n)o 本章无节操解释—— 将军(瞪眼):劳动节就是让我上战场? 某作(谄媚):哈,哈,哈,不止,当然不止啦,所以我把先生送来了嘛,将军想怎么劳动,就怎么劳动!啧啧啧~~ 先生(同瞪眼):说什么! 某作(抱头滚):夫妇俩需要连表情都同步吗??!!! ☆、第10章 谁人螳臂谁黄雀 “唔……”郭嘉敛起眉心,低呼了声。 赵云见他脸色顿时煞白,抓住他臂膀的手一阵黏湿,赵云低头,看见掌上一片殷红,不由得皱眉。 “真是胡闹!” 郭嘉被他提上马,照夜玉狮子速度之快,转眼已从乱军中奔出。 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生疼,却不及身后的那人身体的滚烫。 被人搂在胸前,是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带着从无有过的温存,就仿佛连他心魂都一起融化,融尽他两世的飘零。 强撑许久的意识,终是倦在了这片刻的温柔中。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唤他。 “奉孝……” 郭嘉慢慢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剑眉星目,目中,不曾隐藏的担忧。 行营帐内,点了两只炭炉,烧得正旺的火头,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在床边的赵云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叹道:“热度退了。” 郭嘉低低地“嗯”了声,坐起身来,眼神微微有些闪避,偏偏略过了赵云。 良久,赵云方道:“不在蓟县好好呆着,跑来这里作甚?” 郭嘉垂眸,似有些委屈:“袁公路遣公孙越随军,本就是他的计谋,若是能害了公孙越,便足以引得公孙瓒和袁绍交兵,如此,他便可能坐收渔利。” “你是说……嫁祸?” “也不算是嫁祸,就公孙瓒那颗刚愎固执的脑袋……” “咳嗯。” 赵云古里古怪地咳了一声,郭嘉无奈地朝上转了转眸子,换了语气,继续道:“伯圭公自是不会猜到袁术的用心。所以,此一行,公孙越九死难生,所以……” “所以奉孝是怕我和他一起被谋?” 郭嘉蓦地迎上赵云灼灼目光,缓缓开口:“子龙,若伯圭公非是能夺天下之下,你……可还愿跟随于他?” 赵云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帐门,掀开帘帐的一角,任帐外的冷风拂在面上。 赵云没有回头说:“奉孝当时,是否早已知晓云欲投效公孙瓒?” “是。”郭嘉的回答几不可闻。 “你是否那时便知公孙瓒此人?” “是。”这一句,郭嘉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赵云却是转过身,声音陡然冷厉:“那奉孝为何此前不说?” “!”郭嘉愕然抬头,刚刚有了些血色的面容,又刹那苍白。 赵云放下帘帐,立在原地。 这人虽是一语不发,可郭嘉却感到周身铺天盖地的压抑,压得他的心脏很是难受。 “子龙,如果……当初……嘉说他非是你所寻的明主,你……可愿信?” 赵云望着他,那人低着头,散落的额发,堪堪遮住了眉眼,瞧不真切,手臂上裹的纱布,还隐约渗着些血色。 想到这人高烧未退,竟是奔袭千里,为了告知他。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要置公孙越于死境的阴谋。 而赵云更知道,在郭嘉眼中,公孙越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 是以,他这番不顾病体,跋涉而来。却是因为…… 赵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信,但凡奉孝你所言,云都会信。”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6节 说完,长身轻晃,走出了营帐。 帐帘还在轻轻地晃动,郭嘉怔然,眼底翻浮起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一战打得如同丧家之犬,袁军一直退兵三十里,这才重新安营扎寨。阳城久攻不下,却接连损兵折将,整个行营里的气氛跌到了谷底。 赵云在公孙越那里碰了一鼻子的冷言冷语,不过是指责他为什么撤退的时候,没有亲自护卫他。 赵云自然也不会辩驳,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但,他却留下了整百人的队伍给他,何况,那时的公孙越早已脱出了敌人进攻的范围。 “赵子龙。” 赵云赶着回帐,不防雷薄将人喝住。 “雷将军。”赵云停下脚步。 一团燃得正旺的火堆,火光中,干枯的树枝一点一点燃成了黑烬。 两人席地而坐,不远处,辕门口,将旗随风飘动。 赵云不免好奇,雷薄为何要把他拉出营中叙话,若是为了此前的救命之恩,那雷薄早已谢过了。 雷薄将手中的酒坛子冲赵云举了一举,眼神透着酒色,却是已有些醉了。 “来,子龙,干了。” 赵云浅啜了一口,便放下酒坛,看着雷薄大口大口地灌下,溢出的酒,顺着嘴角滚落。 “元昌。”赵云皱着眉,喊了声,“孙将军可是不允许军中私下饮酒的。” 雷薄抹了把嘴,打了个酒嗝:“呵,所以我这不是拉你出营了。”跟着,又猛地灌了一口。 赵云打断他道:“你今日不会只是拖我来陪你喝酒的吧。” “那些个龟儿子,都不肯陪老子,所以,只能拖了子龙了。” 清洌的酒意,顺着喉咙淌过,凉凉的,恍似这初冬的冷风入喉咙,而齿间仍是萦绕着一股香甜。 赵云又丢了根断柴扔进火里,火光“呲溜”一下,又窜上了几分。 而后,他听见雷薄不紧不慢地开口:“文台明日会重新下令攻城……你们也在其中。” “元昌,你是想要说什么?” “砰。” 酒坛摔进火堆,顿时,燃起一蓬火焰,亮红的火舌乱窜。 隐隐绰绰的火光,将雷薄黝黑的面容映得通红,一双眸子,眼底一片冰寒。 “主公对公孙越,是下了死令。” 赵云慢慢站起,转身那一刻,却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身后,雷薄木然地望着那丛火光:“因为你救了我,因为……我想走。” 大帐中的夤夜,夜风卷拂起帐帘,带起一片“沙沙”声,在暗夜中,格外清晰。 郭嘉裹了被褥,左手露在外面,带血的纱布已被解下,露出那一道狰狞的伤口,黑红色的血痂爬满伤口。 赵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替他换药,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是面对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雷元昌要走?”郭嘉问道。 “嗯,他是这么说。” 一圈一圈的缠绕,仿佛缠绕地不仅是这一方洁白的纱布,还有…… 也如这般,在两人之间,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愈来愈紧…… 赵云将他的手臂塞回被窝,不想郭嘉蓦然抬头,刹那,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地近,近到能够清楚地感受,对方温热的气息,呼吸上脸庞。 彷如突然被暂停的时光。 还是郭嘉先行打断,闭了闭眼:“子龙,袁公路这是要称帝了啊。” 赵云愕然。 开战前夕,督运官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己方的粮草被劫,而后方的备粮又无法及时跟上。 孙坚站在军事舆图前,沉默着。 可在场的人都分明瞧见,他的气息,阴沉如死寂。 此战,唯一的军令,攻下阳城。 这一日,阳城,大雨滂沱。 瓢泼的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战场上的尸体,城门外,蜿蜒如河的血迹,片刻,凋零进风雨里。 剩下的,只有黄土上,一具又一具,迭起的尸骸。 赵云一人一枪,提马护在公孙越的身边,肃杀之气,傲视着满场的血腥。 银枪,白马。 便如天际畔的雷光,凌然惊世。 混战之下,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几番下来,公孙越就算再蠢钝,也不会看不出袁术的鬼胎心思了,更何况,当日那支从背后袭来的暗箭,事后,公孙越细细忆起,便是一身的冷汗。 长剑剑柄狠狠地敲在马臀,勒住马头。 “子龙,准备突围。” “好。”赵云应了声,乱军难战,而乱军,也最易神鬼不知地诈走。 肆虐的尘土,染上赤红的血水飞扬。 攻城的士兵,密密麻麻地攀在云梯上,此起彼落,而侥幸爬上城头的人,又是立刻被守军无情地一枪戳下城来。 风雨模糊着视线,所以,当公孙越调转马头的时候,只有一直留心他们的雷薄发现。 对峙。 长戟一柄,鲜血混着雨水滴落,溅上尘埃,来人双眸一紧,抬手,戟尖遥遥指向公孙越。 护在公孙越身边的几个吏兵忙跨前几步,以身挡在主将面前。 “弃阵,该杀。”森冷的眸子,森冷的嗓音。雷薄斥呵一声,纵马驰来。 “当!” 银光乍现,电光火石。 雷薄的长戟磕在赵云的银枪之上,低吼一声:“快走!”说罢,手上立时消了三分的劲道。赵云略一颔首,猛地架开这人。 随手劈开雨幕,冲开一条血路。 冒雨疾行,赵云非但要护着公孙越,还要时不时地顾着后边那人。 此时郭嘉打扮成吏兵的模样,混迹在队伍中,带着头盔,一时半刻,却也无人能够识别出来。 而令赵云不放心的,吏兵无马,泥泞之地,山石颠簸,那些个士兵平时行径惯了,可这人,臂上受伤未愈,如今又是这风疏雨骤的。 可惜,一是已没有马了,二是赵云又不能拉他共骑。 只得频频顾首。 众人一路西行,想要迂回返回冀州,怕是被袁术在半途截住。 赵云此前征询过郭嘉,这人答曰:“渡洛水。” 终于冲破了层层密林,一汪江水横亘眼前。 豪雨灌下,整条洛水,此刻竟是波涛汹涌,水流湍急。不要说此时渡河难,便是站在岸边,也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奔涌的水花,激荡脸上。 赵云下马,绕回后队,看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这是要如何渡江?” 郭嘉扶额,衍起一抹苦笑,低低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算到今日有雨。” 恰好经过他的赵云,亦被他幽怨般的回答,弄得苦笑不得。 只得折身,回到公孙瓒身边说:“等雨势减弱,再行渡河吧。” 公孙越点点头,立在江边,望着白浪滚滚而去,卷走江中所有的一切,眼神闪烁,划过一丝的悍然。 林中,突然一道刺耳的呜鸣。 破空而来,竟是比寻常弓箭还要强硬许多的弩//箭。 “保护将军!” 赵云大叫一声,已翻身将人护在身下,而公孙越的那匹坐骑,顷刻间,被扎成了蜂窝。 “哈哈哈!公孙小儿,等你好久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满十章了啊~~~呼呼呼~~~~~ ☆、第11章 始方战罢罅隙生 话音方落,林中涌出一大片的人影,开工的羽箭,一一指向赵云等人。 只要一声令下,被堵在江边的人群立刻就会像那匹马一样,一秒变蜂窝。 这时,只听趴在地上的一人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一对好看的秀眉微皱敛,幽幽开口道:“这是主公的嫁……”郭嘉生生将后半个“祸”字掐断在了口中。 主公……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主公! 郭嘉面色苍白地倒退几步,心思混乱,脚下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倒,却被身后来人稳稳扶住。 那人低哑着嗓子问:“奉孝,主公是何人?” “放箭!” 对方乖张地叫嚣,更像是想要愚弄他们一般,好比猫在弄死耗子前,非要逗玩一会儿。 此时,公孙越等人,觉得自己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耗子,那些手拿武器的猫儿,想什么时候弄死他们,就可以什么时候弄死他们。 “将军,为今,只有一计。” 赵云拨开箭雨,凑到他跟前说。 奔腾的巨浪中,是浮浮沉沉的人头。 退无可退之际,赵云一手搂住郭嘉,却是一下将公孙越踢进了激流之中。 被巨浪颠得七荤八素的人,终于还是顺顺当当地漂到了平缓的河道,只不过,每个人都灌满了一肚子的河水。 冲上岸的人,来回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脸上反是露出了一味放松的表情。 “赵子龙,你还抱着这人作甚,死他一个,便是死了。” 从入袁术大营开始,公孙越就一路憋屈到现在,一顿怨气,喷薄而出,赵云几次弃他不顾,这会儿竟然还抱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吏兵。 怀里的人醒了过来,推开赵云的手臂,低着头,默默地退到一边,隐入仅剩的几名士兵中。 赵云望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走到公孙越身边:“是云失职,请将军责罚。” 好半晌,没有听到公孙越的答复,赵云再抬头时,竟见公孙越双目呆滞,一手按在胸口,指缝间,渗出浓浓血水。 “将军!” 赵云惊呼,一把托住公孙越摔倒的身体。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蓟县赶,可结果,公孙越依然死在了半途,在距离蓟县不到两日的路上。 赵云一面命人将其入殓,一面反倒放缓了赶路速度,彼时,心中的疑窦大盛。 公孙瓒遣公孙越结交袁术,无非是生怕袁术深恨自己,毕竟公孙瓒在劝阻刘虞之时,曾经说过袁公路已有反叛之心,只不过当时的刘虞听不进去罢了。 公孙瓒在刘虞处碰了壁,想到的自然是转身巴结袁术,所以,公孙越来了袁营,顺便建议袁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扣下了刘虞之子,刘和的兵马。 然而,公孙瓒只猜到了一,没有猜到二。 袁术不仅要刘虞的兵,更要他公孙瓒和袁绍的。 可惜了公孙越,少不得就变成了炮灰。 而令赵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好不容易从袁营借机脱身,公孙越竟然还是没能逃脱被谋害的结局。 雷薄的义释,赵云相信即便孙坚另有安排,也决计不会这么快。 所以…… 赵云想起郭嘉口中的那位“主公”,他知道这人所说的人,决计不会是公孙瓒。 蓟县的城门已在眼前,赵云已让人入城通报公孙瓒。 郭嘉牵着马,堕在最后,一人一马,默默地跟着。 那日之后,他和赵云像是突然生分了一般,赵云一路上都焦头烂额地忙着照顾公孙越,而他,则和那些义从一样,朝起晚宿。 除了每晚的帐内,赵云依然会替他把暖炉生足,他自己却不曾回过帐内一次。 郭嘉的营帐要比其他人的暖和许多,可是,再厚的被褥,夜里生冷,他依然是冻得只能蜷缩起身子,簌簌战栗。 城门内突然一阵喧哗,当先望见公孙瓒匆匆而来,满脸怒容,双目似燃着火气,一根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啪!” 一鞭猛地抽在赵云的肩胛上,赵云的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又毅然挺直了腰背。 公孙瓒勃然大怒:“赵子龙!出发之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就算你死了!也要把他给我活着送回来!可现在呢!现在你倒是安安稳稳地竖着,横着的人居然是他!赵子龙,你竟然还有胆敢回来!” 赵云一拂衣摆,跪了下来:“属下未能保护好公孙将军,甘愿受罚。” 他这厢跪下,队伍后的郭嘉却是不由得攥紧了手。 “罚?罚!哼!罚你去陪葬,如何?”公孙瓒斜睨着眼,阴狠的眼神一一落在赵云身后的那群士兵的身上,残兵败将,个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公孙瓒:“你去领了军棍,其余人……护主不力,斩!” 郭嘉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流云,瞬息,已是万变。 赵云单膝跪在郡府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经过他的人,就像避讳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绕道而行。 前一刻还昭昭的青空,下一刻,淅淅沥沥地飘起雨来。 赵云受完了杖责,便直接来了这里,监斩官在等时辰,而他,在等公孙瓒的回心转意。 忽然消失的雨水,赵云转头,却见一女子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边,一把油纸伞挡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雨幕。 “子龙,下雨了,你回去吧。”公孙莞劝他道。 赵云只瞧了她一眼,仍旧跪得纹丝不动。 公孙莞推了他一把:“赵子龙,就算你在这里跪死了,也没用啊,父亲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赵云不理会她。 公孙莞又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他一番,陪着站了片刻,还是抵不住冷风冷雨。 “你要跪,就跪个够吧。” 女子啐了口,把伞愤愤地扔在了地上,飞也似地跑进了屋子。 与此同时,街巷的拐角处,一道月白的身影隐去,手中似还提着一把伞。 这绵绵不绝的雨水,仿佛在考验着赵云的毅力,时断时续,湿冷的寒气从膝盖钻入身体,如细碎的刀刃,一片一片地研磨进血骨。 赵云重重地吸了口气,就像是要把这抹寒冷挤出体外。 “嘎吱。” 大门打开,走出一人,脸上闪过刹那的阴晴,跟着换上一张讶异的表情道。 “哎?子龙,你怎么还在这里?” “士起,不知主公可愿见我了?”赵云道。 关靖一怔,方才自己来时,赵云的确托他代为转告公孙瓒,只是,自己又不是傻子,和赵云一根筋的性子,他是做不来的。 公孙瓒如今正在气头上,关靖可还没升华到想要引颈就戮的大无畏精神。 那几个区区吏兵,和他关靖,有什么关系。 关靖咳了两下:“子龙,我劝了主公许久,奈何主公意已决,谁人都说不动啊。”他顿了顿,“子龙,靖劝你,不如还去刑场,替那些弟兄好生收殓吧,这会儿,时辰该是也差不多了。” 赵云愕然抬头,面上顿时煞白。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空气里,还弥散着淡去的血腥。 郭嘉撑着伞,看着那一具具的尸体被搬在一旁,双眸空洞得,似将生机都一并抹去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郭嘉轻声开口道:“这就是公孙瓒。” 赵云走近他身边,一声一声的呼吸,很重很重。 足足一月,徐路本来已经打算,拖着程亦跑路了,还好在程亦的坚持下,又多等了几天。 赵云那日回来之后,便发起高烧。 从袁营脱困,到半路遇袭,到了蓟县,不由分说得领了一顿打,又在雨里淋了这么久,而更甚的,却是心魔。 亲眼见着那些死里逃生的兵士,结果却死在了自家人的刀下。 身心俱疲。 那夜,赵云烧得迷迷糊糊,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着郭嘉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滚烫的掌中,覆着郭嘉温凉的指尖。 赵云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他,主公是谁? 绫罗帐,吹皱起一室的低诉。 奉孝,你又究竟是何人? 为何云会觉得,你我曾经相识? 就好像,相识了很久,很久…… 久到此生都不够…… 郭嘉被赵云握着的手,却是越来越烫,从掌心蔓延的温度,却在霎时灼热了他的脸庞。 目色如水,染了汁墨,一笔一笔,临摹着赵云英俊的五官。 初平三年,冬雪开始渐渐消融。 徐路在这个冬天里,一直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公孙家的四小姐,仍旧时不时地出现在赵府,可却没有再提过成亲一事,只是霸道地拖着赵云陪她。 徐路捡着一日,偷偷问郭嘉:“四小姐是得了失忆症么?” 郭嘉笑着,弹了他一脑门:“是公孙瓒得了失忆症。” 郭嘉晃着晃着走开了。 “开春了呀,磐河上的雪也该化了啊。” 徐路茫茫然地呆在院子中,院子里的一株桃树上,沾染了些冬末的阳光,徐路好像觉得看到了一点新生的嫩芽。 徐路揉揉眼睛,甩了甩脑袋,想着,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赵云将公孙莞送回府邸,公孙莞却是赖在了门口,不肯进去。 突然红了双眼,眼底聚起一层水汽,泪眼婆娑地望着赵云:“子龙,我父亲他……他……说我……我不要再想着……嫁给你了……呜呜……” 赵云心中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可眼前的女子梨花带雨,他也只得忍下心情,出言安慰:“云不过一介武夫,四小姐该当有更好的归宿。” 他不说还好,说完了,公孙莞哭得更厉害了。 不管赵云怎么劝说,她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赵云头大了。 赵云带着一肩头的湿意回到府里,程亦和徐路围了上去,在他身边兜了几圈。 程亦:“赵哥,你伤害了一个女子的心……” 徐路:“赵哥,先生说你的这朵桃花……谢了。” 赵云扬眉,望见远方缓步走近的人影,忽而笑道:“那先生有没有说,何时再帮我种上一棵?” 徐路疑惑:“种什么?” 郭嘉走近几人,浅浅一笑:“子龙就这么想惹桃花?” “若是奉孝种的,云自然愿惹。” 郭嘉失笑。 日头洒下,青石板上,裁剪出两人修长的身影,错位而站的两人,却在影中,比肩而立。阴影相融,有如手牵着手。 郭嘉扶着额,叹了叹:“子龙,此战须当小心。” 赵云上前,这下是当真握住了他的手。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春天到了,该种桃花了~一朵~两朵~三朵~真是桃花朵朵开~~(≧▽≦)/ 闹钟:梦你麻痹,起来码字! 某作:/(ㄒoㄒ)/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第12章 磐河水染界桥血 去年冬末,公孙越身死。公孙瓒只道:“吾弟之死,祸起于袁绍!” 遂举兵三万,以彪悍凌厉的攻势,一路南下夺城,攻势愈演愈烈,从冬岁到今年开春,几乎横扫了幽冀两州。 声名赫赫,威震了整河北。 郭嘉陪着赵云,勒马停驻在磐河边。 河海涛涛,不如对岸袁绍大营的皂旗烈烈。 郭嘉竭力回忆着上一世,这一场旷世之战。 可惜,那时的自己,不在袁营,不在曹营,不知道隐遁到了何地,只记得史官笔下,寥寥数笔。 界桥之战,袁本初以少胜多。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战覆灭。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7节 没来由的慌乱,如眼前的江水,漫过郭嘉的心头。虽然此刻的公孙瓒兵多将广,声势浩大,可越是这样,郭嘉越是不安。 眉心蹙成一道“川”字,双眸轻阖。 他随赵云的后军,一路远来,所到之城,无不慑于公孙瓒的威名,望风而归。而袁绍对此,竟然束手无策,反倒是把渤海郡的太守印给了公孙范,想借此与公孙瓒结交。 孰料,公孙范见了堂哥,立刻叛了袁绍。 还倾了渤海之兵,替公孙瓒攻破青徐两地的黄巾军。 如今…… 对岸的袁营,恍似陷入了沉寂,扎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与公孙瓒的大营,隔江而望。 这是自己熟悉的袁本初么? 如此隐忍,如此蛰伏。 就像一条在伺机捕食的蛇,藏在暗中,窥探着那个气焰高调的猎物,一步一步堕进他的陷阱。 “子龙,嘉觉得……此战不妥。” 幸而,他身边的,只有一个赵云,否则单凭郭嘉只这一言,就足够让公孙瓒治他一个动摇军心之罪。 “如何不妥?” “呜——” 此时,营中号角骤然吹响。 主将点兵! “严纲,白马义从尽数交付于你,骑兵为先,望你能一战拿下袁绍大军。” “末将必不辱使命。”严纲接过将印,面上浮起一抹骄矜。 公孙瓒一一点将,左右两军,殿后之军,他自负,自己所向披靡的白马义从,定然可以踏平袁营。 众人准备离帐,帐外却突然响起卫兵的吼声。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主帐!” 郭嘉身后跟着两个卫兵,他理也不理,站在大帐中央,两边是面面相觑的将领。 “白马义从做不得前军。” “你说什么!”严纲箭步冲上,一把揪住郭嘉的前襟。 这人是谁,贸贸然地闯进大营,说得什么鬼话!白马义从不做前军,难不成要当辅军吗?此战,乃是自己建功之际,又岂能错过! “公孙将军,你可记得孙文台攻打阳城一战?”郭嘉越过赵云,连视线也一起越过。 公孙瓒摆了摆手,跟在郭嘉身后的卫兵会意,出了大帐。 “此话怎解?”公孙瓒上下打量,环视过周围一圈的将领,除了严纲脸上的忿色,余人皆是平静,倒是叫他也一时猜不透。 “那日雷薄所率骑兵,几已攻至城门之下,可结果却在一息败退,不因别他,是因一场突来的偷袭。”郭嘉走到沙盘前,咳了几声,“骑兵怕箭,尤其强弩之力更为厉害。周昂不过袁绍帐下一员,尚且有如此众多的弓弩,此次,袁绍亲征,想必装备也更是充足。提防万一,白马义从莫做前军。” 他此言一出,帐中人人噤声,只有呼吸声,暗暗起伏。 赵云握紧拳头,已微微渗出了薄汗。 早在磐河之畔,郭嘉就告诉他,公孙瓒如果执意先遣骑兵,那此战,十有八//九是要败的。 而眼下,赵云在公孙瓒的面前,即便他言之有理,想是公孙瓒也不定能听进几分。 郭嘉本不愿现身公孙瓒面前,说到底,公孙瓒胜也好,败也好,袁绍胜也好,便也好,两人最终都是要输的。 他现在站在这里,只是不想赵云被公孙瓒当做填旋。 公孙瓒身穿甲胄,和郭嘉瘦弱的身形比起来,威风凛凛得不像话,公孙瓒这会儿出手,大概一根指头就可以戳死眼前这人。 “你是说我的白马义从会遭到袁绍的伏击?” “是。” “你是说我此战会败?” 公孙瓒的言辞越发尖锐,郭嘉却是不能避让。 “若公孙将军一意孤行,此战……必败。” “哈哈哈!”公孙瓒忽然大笑出声,指着郭嘉,对余人道,“哈哈,此人,此人竟说我军会败!哈哈!临阵惑军,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笑声嘎然而止,最后一句语调骤变。 公孙瓒怒道:“该当如何!” 严纲喝道:“临阵惑军,该当处斩!” 赵云脚下移了几分,却听公孙瓒反又对郭嘉道:“那你说,我军又该如何?” 磐河两岸,鼓声擂起,竟似擂得磐河水都涌起了浪头。 辕门大开,两军将士排阵而出,如黑云压境,不消片刻,两营阵前,已见枪戈如林,在初春的阳光下,斑驳闪烁。 三万步兵,自幽州而来,遇城破城,逢将斩将,杀得冀州众县人人自危。 此刻,恢弘气势,兵刃高举,呐喊之声,瞬间刺破天帷。 公孙瓒捋着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谓身边一人道:“我军将士,勇猛无双,便是跺一跺脚,也够让袁绍有来无回,郭奉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袁绍阵中的先锋,远不及公孙瓒的兵力,却在一片震天价的喊杀之后,率先冲了过来。 八百死士,竟是拼得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两军冲撞,金戈银马,交织一片。 但见血肉尸骨,铺天落下,飞扬的烟尘,是马蹄踏碎,溅起血雨纷飞。 一场屠戮。 陷入敌阵的八百死士,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绞磨出浓郁的鲜血,和碎断的骸骨。 猩红,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想要胜利,想要覆灭那座的袁营。 “擂鼓!”公孙瓒“唰”地抽出长剑,剑光指向阵前,大喝一声,“骑兵!破阵!”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声响起。 白马义从终于从步兵两侧绕出,白衣白马,似天边突然卷来的流云,化作狂风,蓦然跃至前阵。 严纲手提钢槊,朝天举起:“杀!” “杀!杀!杀!” 公孙瓒脸上喜悦掩饰不住,轻蔑地睨过身边的人,哼了一声。 他本欲让骑兵先行冲杀,谁知半路蹦出了一个郭嘉,言辞确确,却也是将他说动了。虽然,他不清楚此人来历,但瞧着这人轻描淡写地,便点出了此战两军的优劣,也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加上范方居然也没能想出辩驳之由。 临阵前,公孙瓒最终还是改了部署,让步兵先行。 而眼下,对敌之际,眼见袁绍的先锋根本无力反抗,压在胸口的那股傲气,立时又涨满起来。 不再愿听这人的劝阻。 白马义从已经当先冲进了敌阵的范围。 郭嘉被强令跟着公孙瓒,掠在阵后,北风过,扑鼻而来的呛人腥味。 “此战胜负已定。” 公孙瓒疑惑地转头,随即笑道:“不错!不错,此战我军必胜!” 千人白马,在一众乌黑的盔甲中,显得格外耀眼。 行云流水地速度,彷如一支利箭,直插袁军的心脏。 践踏成泥的尸身,血污染上马蹄,似一副不断绽开的卷轴,越来越浓的血渍。 舆图已穷,杀机已现。 郭嘉注视着蜂拥向前的白马义从,却是无奈地阖上双眸,仿佛不忍再继续。 公孙瓒,终究是信不过他的。 突然,异状陡生。 正在前冲的数十骑白马,嘎然而止。 前蹄猛地扑跪在地上,将马上的人直接摔了出去。 袁军中,拉起一道一道的铁索,索上带着利刃,竟是直接将马足削断。 马匹哀鸣着倒下,后继的人却来不及勒马,踩踏在马身上,又再冲了过去。 严纲纵马跃过,钢槊一横,怒叱一声,拦腰斩断了一条绊马索,甚是不屑地喷了一口:“雕虫之技。” 效仿主将,后来人,或跃或斩,将那些绊马索割裂得四分五裂。 在见到白马义从扑倒的那刻,公孙瓒心头一紧,闻报后得知,乃是绊马索,便是放宽了心头:“雕虫小技。” “冲入大营!活捉袁绍!” 严纲一槊挑翻一人,将尸身挑在槊尖,威慑战场。 “活捉袁绍!” “活捉袁绍!” 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每一声,公孙瓒面上的神色便更是得意一分。 公孙瓒拂开袍袖,断喝一声:“来人,将此人押入囚车,待大军凯旋后,问斩。” 两名卫兵一人一边,架住郭嘉。 郭嘉厌恶地拍开两人的手,冷冷地看了眼公孙瓒,旋即迈开脚步,自己走了先。 “主公,照此之势,我军必将拿下此战。”范方凑上一句,眼神却追着郭嘉,瞥了一瞥。 “哈!哈……” 笑容还挂在嘴角,笑声却陡然哑了。 强弩! 战场的尽头,只看见,如蝗虫般的弩//箭,从地狱射出。 比之绊马索更为可怕的是。 暴露在前的白马义从,避无可避! 刹那,数十人中箭!数十匹马倒下! 压断了骑兵冲锋的道路! 一轮箭雨未消,第二轮已然接上。 没有喘息,没有退路! 严纲听见身后的惨呼,猛地回头,绕是见惯厮杀,这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从两侧突袭而来的袁军,刺成了刺猬! 来路都被斩断! 袁军不顾己方士兵的死生,也要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举消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听先生言,吃亏在眼前。 公孙啊公孙啊,啧啧啧~~~ ☆、第13章 天涯咫尺一念起 千张强弩,齐齐而发。 浩大声势,几乎将骑兵的哀嚎声都尽数掩盖。 箭矢划破天空,留下遍野的尸骨,白骨累累,躺在赤红的血海之上。 无休止的箭雨,所到之处,必有鲜血喷薄而出,整个战场犹如跌进了炼狱炎池,血水似翻滚的熔岩,吞没着一条一条的人命。 “叮!” 严纲战袍染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一道迅如闪电的箭镞,被他随手挑落。再是回头,乃是袁绍大将,麹义。 此战的先登主将,麹义开弓似满月,又一枚利箭飞来。 跟着,他高喊一声,挥舞着长矛冲了上来。 身旁脚下,尽是弟兄们的血,严纲早已杀红了眼,钢槊挺刺而出。 两刃相交,擦出一串的火光。 麹义高呼! 像是战初时,严纲的高呼! 麹义高呼! “杀!” 马蹄下,是严纲被长矛被洞穿的尸身。 马革裹尸,将军奋战,归沙场。 八百先登死士,换取三千白马义从。 即便此战公孙瓒胜了,实则也是败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白衣白马,闪耀过幽州、青州,而今,却如同流星,彻底陨落在了冀州,在磐河之畔,界桥之上。 亲眼看着自己的精锐毁于一旦,惨败到如此地步,公孙瓒阵脚大乱。 麹义率军长驱追袭,砍瓜切菜地横扫战场,一路追击到了公孙瓒的本营。 被冲散的部队,哪还敢再停留。 公孙瓒下令的撤退,彻底地变成了溃败。 麹义直扑将旗而去,袁军势头正盛,他想要手刃公孙瓒。 风云变幻的沙场,前一刻还斗志昂然的队伍,下一刻,个个已经抱头鼠窜。 公孙瓒那一顶亮银色的头盔,在乱军中,尤为突兀。 麹义换枪挽弓,弦上满拉双箭。 “嗖——” 离弦之箭,若寒光掠影,在半空划过,直追公孙瓒。 箭镞快,剑光更快! 突如其来的剑光,瞬间,截下一支羽箭。 发出一声脆耳的交撞,双双跌落在地。 而另一支,却还是擦着公孙瓒的大腿飞过,也亏得致命的一箭被挡下。 公孙瓒摔下马来,瞧见的却是,正在捡回渊泓的郭嘉。 公孙瓒满面愧色,又不愿表露地拧巴着。 与此同时,后方传来一片高昂的厮杀声,尘土中,更是大军压境。 黑压压地奔袭而来,转眼,挡住了麹义的士兵。 退败的队伍,重新聚拢了起来,潮水般地让开一条通道,马上那人竟是慌慌张张地跌下马,跌跌撞撞地奔到公孙瓒的面前。 一脸懊悔地长吁短叹。 “伯圭公,备来迟了。” 刘备这一出,救人于水火的戏码,再加上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谱,他是驾轻就熟。 如此地诚恳,如此地忠肝义胆。 叫公孙瓒如何能不激动。 唯独在一旁的郭嘉,扯了扯唇角。 然而,只瞧了一眼,却恰好对上了刘备的目光,有什么缠绕在刘备的眼底,尽像是给郭嘉的。 郭嘉蹙眉,然后避开了目光。 刘关张三人的及时出现,公孙瓒才得以收拾残部,退出界桥数十余里。 主帐方才安扎完毕,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直闯入营。 公孙瓒急转身问道:“你说你重伤麹义?” 赵云单膝跪地:“是。” “你当真遇上了袁本初?”公孙瓒忍不住朝郭嘉看了一眼,却见那人低眉颔首,似乎根本不曾听见赵云的回答。 赵云自然是遇上了袁绍。 界桥大战,郭嘉劝公孙瓒莫要将白马义从纳入前锋营,公孙瓒听了,然后却在战场上临阵变卦,于是导致三千白马义从,一战而亡。 郭嘉又言,可派人暗伏在磐河岸边,袁绍心思缜密,定会亲自挂帅前来。 只不过,这伏击之人,须得忍住,不论我方是胜是败。 公孙瓒思来想去,斟酌良久,才把赵云喊至了跟前。 彼时,公孙瓒根本不曾想过,这一招暗伏有何作用。 此时,公孙瓒不得不将视线落在那人的身上。 这人忽忽然地出现,无非三言絮语,他说了,也不强求自己听是不听。 可是,眼下,战局大定,竟是…… 竟是与这人所言,分毫不差! 那为何…… 为何此人,早前不曾出现? 赵云步出帐外,只见一人大声嚷嚷着,和另一个犹如双生子似的人互相推搡着,两双铜铃似的眼珠瞪得滴溜得圆。 “子龙,来来,你来得正好!这人非要和某比个腕力,他这浑人,还拖了俩人来助威。子龙,你便算作来给某助威,嗯,还差一个。” "彦明兄。” 赵云狙击袁绍,不想遇上麹义的反攻,也亏得半道杀出一个张燕,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患,不然,被袁绍和麹义夹击,势必要陷入一场苦战。 岂料,张燕见了尾随赵云而来的人,又是一声大吼:“啊喂……那个……病书生,这里这里。” 病书生…… 赵云扶额。 另一侧的刘备讶异。 张飞是哈哈大笑。 而关羽的脸又红了好几分。 只有当事人郭嘉,衍着浅笑走了过来,冲张燕道:“将军,书生病了,要去休息了。”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走了,丢下一众表情丰富的人。 赵云匆匆和刘备拱了拱手,也打算离开,却被刘备唤住。 郭嘉前脚回了大帐,张燕后脚就跟了进来。 “哎,我说奉孝,你怎么知道公孙瓒会让子龙去守桥,还让徐路那个臭小子通知我,万一……”张燕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榻上,好好的一张床,立时陷下去了一片,战袍上的风沙抖落了一床。 郭嘉抿了抿嘴,不说话。 张燕仍是浑然未觉:“我说万一啊,万一不是子龙怎么办?如果不是子龙,那我要不要出现?”张燕“啊”了一声,一拍脑门,“那个混小子没告诉我啊。” 郭嘉给自己倒了杯茶,捻转着茶盅,道:“怎么可能不是子龙呢?伯圭公自信此战他一定会胜,他帐下的那些将令也如是相信,那这般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有谁肯甘愿放弃,去伏击一场他们认为不会存在的战斗。 再者,退一万步来讲,如果,这场仗败了,那伏击袁绍的任务,就又会变得险中之陷,危机重重。试问,公孙瓒和那些人,有谁敢担这个责呢? 胜无寸功,败有万险。 除了子龙,嘉想不到伯圭公还会派何人去伏击。” 张燕听得很认真,平时一副不羁的样子,这刻就像是学堂里听课的学生,端端正正地皱着眉头。 “你是怎的让公孙瓒摆下那一子的?” 郭嘉啜了口茶,长长地眼睫轻轻地一眨:“我只说,多一分擒住的袁绍的把握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郭奉孝!多一分也是多,就公孙瓒那个性子,子龙在他眼里,也就是那一分了。哈哈哈!”张燕抚掌而笑。 郭嘉也跟着笑了笑,心底却是好好地松了口气。 虽说这一战和他料想得差不多,但若是中间哪一步出了岔子,这后果……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8节 “估计哪天子龙被你卖了,还得替你数钱,哈哈!” 张燕的大嗓门还没嚷完,赵云却是掀了帘帐,进来第一句问便抛向了张燕。 “彦明兄打算把云卖给谁?” “呃!” 背后莫说人,这一说,人便到。 张燕想着法子开溜,眼珠子乱转时,正巧瞥见郭嘉挂在唇畔那抹玩味的笑。脑袋登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就卖给这个书生,好不好?” 郭嘉:“子龙,送客。” 赵云不等郭嘉说完,上前一把抓起张燕,扔出了营帐。 赵云望见那一半被张燕的屁股坐成黑漆漆的被褥,顺手卷了起来,抱了出去,不多时,又抱着一团进来了,重新在床上铺好,干干净净的,分明是一床的新的。 “哪儿来的?”郭嘉微笑着问道。 赵云答:“军需处,还剩下几床。被彦明兄弄成那样,奉孝,你今晚不想睡了是吧,怎么也不拦着他些?” 郭嘉无奈:“他屁股太快,我又怎么拦得住。” “也罢,我回头和他说说,少来找你,而且还是在帐里,还是在我不在的时候。” “……” 赵云走到郭嘉身边:“哪里病了?” 郭嘉茫然抬头,眼眸中,虽是布满了血丝,去还算是清亮:“哪里病了?” “你方才不是说病了么?” “噗嗤。”郭嘉笑,“那是我唬他的。” 赵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若觉不妥,立时告知与我。” 赵云的掌心很暖,贴在自己的额心,郭嘉垂下眼帘,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晚饭后,赵云一样一样地打包着行李,郭嘉蜷着身子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下巴磕在膝盖上,似睡非睡的模样,含含糊糊地问道。 “刘玄德找你作甚?” “想让我跟随于他。” “那子龙想么?” 赵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床边蹲了下来,自下而上,稍稍仰视着郭嘉。 略显苍白的面容,青黑色的眼圈,亦不知缠上这一双漂亮的桃花目多久了。 好像……好像…… 就是从他答应自己投奔公孙瓒开始。 本想着这人体弱伤重,等痊愈了,便会与之道个别吧,往后天涯,有缘再见。 何曾料到。 天涯,原是咫尺。 恍恍,已经大半年了,初秋,冬末,而今,已是开了春了…… 熟悉的人面,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再无别他的念头了。 有缘,每日能够看见他,才称得上是缘分。 赵云柔声道:“奉孝,你说云该不该去?” 郭嘉揉了揉快睡着的眼睛,嘟嘟囔囔地说:“子龙都想好拒绝了,还来问我,嘉要睡了。” 赵云扶着他睡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彦明兄说得不错,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要帮你数钱。” 郭嘉像是在喃喃自语:“嘉才舍不得把子龙卖了呢,要卖,也只能卖给我啊。” 赵云讶然,楞住。 公孙瓒拔营撤军的时候,刘备先行辞别。 赵云送他走了好一段,刘备双眼含泪,眼神戚戚,像是对赵云一见如故。 “子龙,你真是不随我走么? 赵云辞别道:“云终究不能做有违德操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刘校长:哎呀呀,小赵同学啊,我那旮旯真不错啊,你不考虑考虑? 小赵同学:郭同学不去,我不去。 某作:嗯嗯嗯!赵同学这三观摆得很正啊,是个好孩子(拍肩) 刘校长: 重要注:这几天的更新可能会有些不定时,三次元在赶个项目,目测下周能完成,某会尽量保持在两日更之内,鞠躬~~~~~~ ☆、第14章 将军青史当垂名 界桥之战后,公孙瓒退兵回蓟县。 而就在此时,袁绍部将崔巨业率兵进攻故安。故安守军快马报公孙瓒,求援兵。 赵云刚回到蓟县,就被公孙瓒勒令援增故安。 战袍尚未卸下,赵云又匆匆赶往军营。 整军连夜赶路,只求早日赶到故安。 偶有休整时,张燕坐在树下,大口地灌着酒,瞥见不远处背靠树干,闭目养神的人。 “奉孝,就你这身子骨,你说你非要跟着来干吗,瞎折腾个啥劲。” 郭嘉闭着眼,侧了个身,把背对着张燕。 “哎哎,不理我是吧,老子奉子龙之命照顾你。”张燕索性挪了挪屁股,移到他身边,把酒壶在他身前晃了晃,“要不要来一口?” 馥郁的酒气,直沁鼻息。 郭嘉慢慢睁开眼,先是瞟了眼酒瓶,再转上张燕。 “还有多久到故安?” 张燕翻了白眼:“干吗,急着上战场吗?” “子龙呢?” 张燕怒:“喂!郭奉孝!你别左一口子龙,右一口子龙,好不好!” “那我说什么?左一口飞燕,右一口彦明?” 张燕噎住,半晌:“你还是子龙吧,我去给你找他。” 张燕落荒而逃,郭嘉隐去笑容,眉心轻皱。 郭嘉用树枝随意在地上勾勒了个大概。 “故安县易守难攻,崔巨业久攻不下,此时,军心必是已乱,所以……” 故安往南,便是逎县地界。 郭嘉在这里圈了一圈。 赵云望向他,皱眉道:“巨马水?” 郭嘉笑着点头:“不错,巨马水。攻不下故安,崔巨业必定引军南归,而巨马水便是最好的伏击之地。” 赵云不顾一旁茫茫然的张燕,礼数周正地朝郭嘉做了个揖:“辛苦奉孝了。” 郭嘉丢了树枝,长身而立:“将军征战,自然要挣不世之功。子龙,嘉定会全你千古青史之名。” 一言毕。 饶是赵云心性沉稳,此刻也不免心神激荡。 四目相灼,似在这一刻,灼尽了此间距离。 张燕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张草图,突然嚎了一声:“奉孝,你是说咱不用去故安了啊?!” 郭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咱们,是我和子龙,飞燕将军还是要去的。” “什么?”张燕没蹲住,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初平三年,夏。 故安县因为张燕带来的援兵,崔巨业几番恶战不胜,决定退兵。 不料,却在巨马水遭到了赵云的伏兵。 那一战,犹如屠戮。 赵云听从郭嘉的建议,在河边砍竹做筏,筏上,更是扎满了削尖的青竹。 又在河道两侧,拉起用树皮绞成的绳索,没在水中。 袁军颓丧而归,前哨也不曾探查到此地情形。崔巨业于是下令渡河。 竹筏行至河中央,却听几声惊呼。 跟着,一条条行在最前的竹筏纷纷侧翻,将上面的士兵尽数掀入水中。还不等旁人相救,装备着竹枪的筏子突然从上游顺流而下。 借着水流,径直冲下那些在水中挣扎的士兵。 枪尖上,挑起一具具袁军的尸体。 顿时,巨马水就像染坊突然打翻的燕脂红,浆染了整条河水。 斜阳下,西沉的彤云,更添水色一抹的悚然。 “啊……” 眼前惨象,便是攻城时,都不曾有过,如今,却被藏在暗处的敌人,眨眼间,灭杀了这么多弟兄。 崔巨业的马蹄踩得河岸震颤。 “是谁!出来受死!” 战马嘶鸣,卷起尘烟滚滚。 当先一人,白衣白马,一杆银枪,涤荡着夕阳的璀璨光泽。 “常山赵子龙?!” 崔巨业双眸一紧,拖着长刀斩杀过来。 “便是你重伤吾军麹义?” 赵云手腕轻转,一声低吼,涯角枪翻在掌中,双腿于马腹一夹。 二话不说,与来人战在一处。 枪影,如银龙低吟,闪烁着点点寒芒。 “哐——” 崔巨业拎马退开几步,头盔竟让赵云一枪挑。散乱的头发,显得他的脸愈发狰狞。 长刀势沉力满,漫携摧山崩岳之劲,复再冲杀而来。 走石飞沙,竟是旋起尘埃,将两人的身影一并掩去,朦胧间,只听得,兵戈之声破尘迸响,只见得,银光,墨影,尽皆溶进了天地一线,唯有那一片残阳,如血。 河流冲刷着两岸血迹,将一夜的杀戮掩埋进了河床之下。 今夜,无月。 仿佛星辰都被这一场的血腥给惊吓到了,暗夜无光,大地顿陷漆黑。 此一战,袁军大败,在这巨马水葬送八千余人,崔巨业当场授首,残部纷纷弃甲遁逃。 这时,离岸不远的营帐内,却是夤夜中,仅有的几点灯火。 虽值处暑,可夜半依然风凉,加上这河中又不知平添了多少亡魂。 入了夜,便是巡夜的吏兵也不禁一阵哆嗦。 “大营寻你不见,怎的来了这里?”赵云将大氅披在这人肩头。 眼前是潺潺的水声,郭嘉却在这里站了许久。 今日的这一战,是他亲眼看见赵云,一人一马,枪挑敌人,纵横沙场,俨如神将临凡。 不同以往,这一次,真的很近很近。 近到,和前世一模一样。 翻腾的旧忆,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赤壁的火海中,他的残魂碎魄几已凋零。 他在奈何桥畔转身,但见那人,一身琉璃白, 银枪,白马。 在他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前,唤住他道。 “奉孝……” 赤壁江头,黄泉路远。 幸好,此一生,我终于遇上你了。 郭嘉扯紧了大氅,转过身来:“子龙,我擅自做主,让彦明不用回蓟县了。” 赵云心头一跳:“可是有事?” 郭嘉边走边道:“公孙瓒在界桥败了,而刘虞却准备迎献帝东归洛阳,此举,使得他在民间的声望愈盛。” 赵云提着灯,在旁引路。 “奉孝在担心什么?” 郭嘉一不留神,脚下踩到块滚石,被赵云一下揽住。 “小心。” 郭嘉站稳后,赵云却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郭嘉的眉宇间,悄然划过一瞬的温甜,任由赵云扶着自己。 “公孙瓒和刘虞,间隙早生,而今,此消彼长,我怕……” “你担心刘虞?” 郭嘉停下,转而看向赵云,面上是少有的凝重。 “我担心公孙瓒。” 回到蓟县之后,郭嘉许是在那夜当真染了邪风,寒症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赵云找遍了蓟县的大夫,来人都只抓了些去寒的药,然后千叮万嘱。 好生休养,好生休养。 在这期间,公孙瓒也不知派了多少人来请郭嘉,都被徐路挡了回去。 那日,程亦刚打开门,却猛地倒抽了口冷气。 “主公。” 公孙瓒亲自到访,郭嘉就算是躺着,也得撑着起来见他。 寄人篱下,况且这人还是赵云的主公。 “听子龙说,奉孝病了,我也当早来探望,可却是公务缠身啊。” 郭嘉人是晕的,整个人是头重脚轻,勉强站着答道:“多谢将军挂心。” 看见这人鬓角渗出的汗珠,公孙瓒阴翳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丝冷笑:“看来奉孝还真的是体弱多病啊,前几次来人回报,说你病了,我还在想,你这借口究竟能用到何时,如今看来,倒是真的病了。” 郭嘉不置可否。 公孙瓒瞥了眼同来的范方。 范方会意地递上一卷文书。 “奉孝,主公说,只要你点头,这军师之位,便是你的。” 郭嘉却是不接,按着椅子扶手坐下。 “将军,军师乃三军要职,非是嘉不愿接,而是嘉接不了。” “哦?”公孙瓒疑道,“接不了?” “将军也说嘉体弱多病,这一病,便是数月,不瞒将军,我这会儿还昏沉得厉害,试问,又如何担得了军师之职。” 公孙瓒摆摆手,范方拿着那卷东西出去了。 屋中,徒余两人。 “既然奉孝执意,我也不便勉强,只不过,目前且有一事,尚需劳烦奉孝。” 郭嘉抑着嗓子,低声咳嗽:“将军如今芒刺在背,无非幽州刘虞。” 芒刺在背,幽州刘虞。 短短八字,公孙瓒却是连神色都为之剧变。 “那奉孝可有破解之法?” 公孙瓒走后,郭嘉整个人委顿在椅中。 赵云进来,瞧见他脸色更是惨白,鬓边额间满是汗水,想要怪责几句,心中却是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人又何须和公孙瓒虚与委蛇。 “奉孝?” “嗯?”郭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药量可以恢复了吧?” 从巨马水回来后,赵云见郭嘉故意减少药量,愣是将寒症拖上了好些日子,赵云几次想阻止,郭嘉却直言,公孙瓒不见到他的病,是不会死心的。 所以,便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今日。 赵云曾问他,为何认定公孙瓒一定会来。 郭嘉答曰,他终是会来的,哪怕他想等,刘虞也不会让他等。 而今看来,当真与之所言,半分不差。 赵云将昏睡的人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卧房。 赵云用手巾一一拭去他脸上的汗水,拂过这人紧闭的双眸,苍白的两颊,却在落到因病而绯红的唇上时,猛地抽手。 有些慌乱地替他掖好被褥,旋即匆忙离开。 床上的郭嘉慢慢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空洞得不知望向哪里。 蓟县,又一年,秋叶凋零。 “轰!” 乍然,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城门外,仿似在顷刻,卷起了莽莽沙尘,汹涌而来,鼓声如雨点,急急落下。 那是! 战鼓! “来了!”公孙瓒笑道,“准备迎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出现的那个“锁”。 某作蠢蠢地解释一下,这章本来是昨天发的,昨天也是发了,然后今早某作又看了两眼。 嗯,某作终于发现了一个特大的问题,那就是写崩掉了,囧rz。 括弧(主线还在,就是人物崩掉了)括弧,⊙﹏⊙b汗⊙﹏⊙b汗 于是,这章就出现了那个灰不拉几的“锁”。 然后,有看过的亲们,建议这章可以重新翻下,嗷嗷嗷~~ 然后,木有看过的亲们,“锁”字木有啦~~~ 谢谢追文的小伙伴们,给你们看文添麻烦惹~~嗷呜(╯3╰) ☆、第15章 若无相识君何在 初平四年,冬起之时。 刘虞率军十万,进军蓟县,强攻公孙瓒。 他接到线报,公孙瓒因为界桥一战,兵力大减,而他的大多部曲,大都驻扎在外。 现在的蓟县,不过只有区区一些精骑兵,正是满城内外,兵力最为空虚之际。 刘虞信心满满而来,果见城楼上的守军慌乱,毫无防备,几下便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大军纷纷抢上城头,杀得守军抱头四窜。 泼天的冲杀中,只听见一声巨响,攻城车直接撞开了城门。 蓟县内,顿时陷入一片仓皇。 攻进城内的部将,竟然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 就在这一刻,城门两侧突然一阵厮杀,平地里冲杀出密密麻麻的兵士,将正在涌入城中的部队硬生生地截成了两段。 冲在最当先的田楷一刀斩落,只听见隆隆巨响,两扇内城门竟然合拢起来。 身旁是伏击而出的士兵,士气正满,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反观刘虞的步兵,久不习战,一朝破开城门,还没来得及雀跃几下,就被敌人当头棒喝,懵懵懂懂之际,生机转眼消失。 那些躺在城门口的尸体,倒是成全了田楷。 只见他跨马横刀,立在城门前,当真是一夫当关。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9节 “轰!” 城门被重新关上,望着城门下堆填起的尸山,田楷也不得不暗叹了一声某人的计策。 某人说,放人进城,而后剿杀。 田楷勒马转头,尚在城中的血拼,刘虞的队伍根本毫无反击之力,长街短巷,血流成河,杀得人人自危。 数百人的先锋,没有一个人活下。 而此时的公孙瓒,已亲率轻骑从东城而出,绕道刘虞的背后。 两军交战。 一方是有备而来,另一方,猝不及防。 刘虞直到这时,才顿悟过来,什么兵力空虚,什么部曲在外,统统都是这人的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等自己上钩。 自己的十万大军,看似浩浩荡荡,来势滚滚,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对方早已摆下了陷阱。 请君入瓮。 刘虞攻城不果,又遇上公孙瓒背后偷袭。 人马窝在城前,进退两难。 “刘伯安!今日你攻城在先,莫怪我无义!” 公孙瓒一身金铠,坐于马上,威风凛凛,狰狞着得意的笑容,看着那个丢盔弃马,狼狈不堪的刘虞。 眼神惶惶,望向公孙瓒时,愤意、恨意交替,最终,变成了一丝懊丧。 “主公,我等拼死也会护送你回营!只要和鲜于将军汇合,就可以……” “咚——” 副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箭洞穿眉心,喷出的血珠,直接飞溅在了刘虞的脸上。 刘虞僵在那一刻。 只是他还没被架回大营,就已遥遥望见,营中大火! 千顶军帐,连成一片火海! 火光中,乱军杀得天昏地暗,寅夜下,骑督尉鲜于银正与一人战得正酣。 鲜于银眼角瞥见刘虞,当下大喊一声,手中增力,猛地推开对手的长//枪。 “主公,快走!” “噗!” 他一个分神,那柄银枪直刺入肩头,立时削去一大块皮肉。 “鲜于将军!” “走!” 众人扯着刘虞,慌忙遁逃,却不知公孙瓒还有多少的杀招。 “赵子龙!你夜袭我营,算得什么英雄!”鲜于银挡下一枪。 赵云不答话,只将手中涯角舞得虎虎生威。 又一枪。 鲜于银跟着一声大叫,扑在地上,再要爬起,却被赵云一枪透胸而过,扎在地上。 “唔!” 一口血腥喷出,鲜于银满脸血污。 眼帘淌下的血色,令他的视线也一起模糊了,朦胧间,只看见一双蟠纹飞云靴出现在面前。 来人沉声道:“云从不敢忝居英雄。” 说完,猛然拔出银枪,涌出一线的血注,洒落尘泥。 鲜于银双目直直地睁着,眼中却已是布满了死气。 一场大火,百里连营。 刘虞率大军十万,来时赫赫声威。十万人马围困蓟县,本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可等来的,却是一场溃不成军的大败。 刘虞败了,一败涂地。 等他带着残部北逃到居庸县后,却被公孙瓒仅用了三天就攻破了居庸城。 三天,刘虞满门便已成了公孙瓒的阶下囚。 擒下刘虞,蓟县的郡府中,公孙瓒眼角的笑纹就没平展过。 如今,董卓已死,献帝要给刘虞增加封地,令其督统六州,同时将公孙瓒升为前将军,使者段训已是在前来的蓟县的路上。 “诸位,汉使已在门外,这刘伯安却已成阶下囚,又该当如何是好?”公孙瓒把玩刘虞的大印,翻在手里,面上溢开一抹的冷笑。 范方:“主公,既然汉使前来,倒不如将祸责推给刘伯安。” “哦?” “刘伯安不顾同朝为臣之情义,竟率部攻打主公,现在,主公擒他而未杀他,乃是主公顾念情分,若是将他交付……” “我想杀他。” 不等范方把话说完,公孙瓒已是打断道。 我想杀他。 言外之意,你们只需找个理由,将他杀了。 段训来了,奉献帝旨意,来加封刘虞。 岂料,公孙瓒却告知他说,刘虞勾结袁绍,意图谋朝称帝。 之前刘虞所做一切,亲迎献帝等等,不过是他博取帝王信任之举,实则他早已和袁绍里外合谋。 时机一到,便会起兵夺//权。 段训不过区区来使,乍然间,见到如此众多的证据摆在面前,加之公孙瓒又是义正言辞地细数刘虞之罪。 那日,冬雨霏霏。 段训亲自监斩,将刘虞及其妻儿斩首于市集。 等看到那几个头颅,带血滚落,段训方才惊醒过来,直接晕在了监斩台前。 赵府。 徐路冒着雨,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一进院子,便大吼大叫。 “刘虞被斩了,真的。” 程亦一把捂住他的口,朝屋子里努了努嘴。 “你想吵醒先生啊?” 徐路“呜呜”地手舞足蹈,掰开程亦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先生好些了没?” 程亦挠挠头:“应该好些了吧,赵哥把药端过去了。” 一进屋子,便是扑鼻的药味。 赵云将窗格支开一线,清冷的空气顿时钻了进来,卷走了些不曾消散的苦味。 郭嘉坐在桌边,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药。 “刘虞死了。”赵云拉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 郭嘉继续喝药。 “主公说他勾结袁绍。” 郭嘉放下汤匙,抬眼看他,一字一顿:“不是公孙瓒,是我。” 赵云目色如炬,似炙火般,灼烧着落在他眼底的,那人的影子。 郭嘉无奈,叹了一声,终是先行避开了他的眼神:“这杀孽之重,我受着便是受了,反正,嘉本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子龙既然在他帐下,又怎可庸碌无为……” “啪!” 赵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离开便是!” 郭嘉愕然抬头。 赵云忽然轻声问道:“奉孝,若不是我,你会在哪里?” 会在哪里?! 若不是你……我重生一世,又所愿为何? 笑容酸涩,他说:“若不是子龙,嘉许是早已过了奈何,渡过忘川。” “砰!” 有什么在赵云的脑中炸响,就像有什么曾经遗失在魂灵深处的,一点点重新浮现。 赵云怔怔地望着这人,掏空了全部的记忆,却依然找不到相交的痕迹。 可是,那样的亲近之感,又是如此深刻,深刻到,竟像从前世跨越而来。 赵云带上门,一转身,却见到程亦和徐路眼巴巴地望着他。 徐路张了张了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云道:“他醒着,你想进去,便去吧。” 徐路应了声,一溜烟地跑进了屋。 回廊曲折,檐下串起滴滴答答的雨帘。 程亦跟在赵云的身后,憋不住问道:“赵哥,你有心事啊?” “主公夺下居庸城,我却去谏言,望能善待百姓,刘伯安已伏,而城里的人却是无辜的。” 院中的雨,落在地上的枯叶,一遍一遍地冲刷,但好像,怎么都洗涮不去那些从内里渗出的枯萎。 程亦疑惑道:“那主公说什么?” 赵云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程亦没想明白:“赵哥,那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正是他什么都没说,所以不是同不同意,而是他根本不愿回答。” 程亦默。 赵云道:“程亦,你在常山就跟着我,再从真定到这里,若是我此刻要走……” “赵哥要走,程亦自是跟赵哥一同走。”程亦单膝跪地道。 赵云看了看他,闪身走进雨中,凤目深敛,却在这一刹那,分外清朗。 程亦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飘摇风雨中,程亦却猛然觉得,这抹一直以来,天地荡浊,也自岿然的背影。 仿佛沁入了不一样的生魂。 终是生出了一瞬间的不同。 时年,献帝改年号兴平。 公孙瓒斩杀了刘虞,整个幽州都尽在其手中,其气焰也越发地嚣张。所辖之地,民怨频生,其人更是记过忘善,瑕疵必报。 而此时,刘虞从事鲜于辅、齐周等人,为了替刘虞报仇,不惜借兵鲜卑、乌桓,集结数万军马,攻至渔阳[1]。 和渔阳太守邹丹,大战潞河之北。 斩邹丹。 一战而大胜,鲜于辅迎回刘和,合兵袁绍,征讨公孙瓒。 帐内营灯,彻夜未灭。 帐外守军,来来回回,生怕一个错失,就遇上敌人的夜袭。 自打蓟县溃逃以来,公孙瓒几乎连战连败,更在鲍丘折兵二万有余。 偏营一处帐内,徐路捧着一碗米汤,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帐。 “先……先生……” 桌案上,铺着舆图,图上被勾勒出大军的败北之路。 代郡、广阳、上谷……而今,都已易帜换主。 徐路很是憋屈,抓了抓头:“先生,今天就只剩这些了,比昨天还少。” 郭嘉悬笔未落,听得徐路的声音,手腕轻轻一动,一点笔墨滴下。 好巧不巧,恰是落在了两字之上。 易京。 作者有话要说:  [1]此处感谢度娘。 某作关于本章的一些胡言乱语╮(╯▽╰)╭ 1、先生不是神仙,也是肉体凡胎嘛,所以还是会有点小私心啥啥的。他留在赵童鞋身边,多多少少也希望赵童鞋对他也能够有些不一样的嘛,不然他转啥子世啊。所以来,他对赵童鞋说的巴拉巴拉,虽然,也算是替赵童鞋在公孙面前露露脸,但其实,也算给小赵童鞋的心上按一个疙瘩嘛。 先生(撒娇):你看你看,为了帮你立业,那些冤冤鬼鬼的,我都不怕惹~(_)~ 将军(搂住):下不为例。不准给公孙那家伙再出主意。 先生(星星眼猛点头):他已经立fg啦! 将军(故意冷脸):也不准再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先生(对手指):不刷怕不存在啊。 将军(指文案):cp已定,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先生(皱眉):可是听说,下章开始要 某作(无情打断):不准剧透!谁敢剧透,就虐成渣渣。 先生吓,躲赵童鞋背后。赵童鞋涯角枪亮相。 某作(谄媚):嘿嘿,某瞎扯的,不虐不虐。 才怪~\(≧▽≦)/~ 2、码了貌似有五万字惹,然后大致说一下主线啥啥的,就是主线还是会照着历史差不多方向前进滴,没办法,某作其实就是打算在这段故事中加一段纯爱,仅此而已,就素那样简单,嗷嗷嗷。 就素不会出现赵童鞋登基啊,先生当皇后啊之类的镜头。只是这个过程中,会莫名其妙地穿插进两个人交集什么的,嗯,差不多惹,就是酱紫滴。好像神马都木有讲啊。23333333~~~ 真是一个话痨的码字菌,汗~~~~~ ☆、第16章 叠彩峰岭埋战骨 三军边打边退,一路颠簸,粮草难继,致使军中怨声载道。 徐路蹲在一角画圈圈:“先生,咱们不会就这么一直逃啊逃啊的吧。” 郭嘉喝着米汤,说是米汤,喝了才知道,和米没什么关系,只剩下了汤,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水。 “今早,伯圭公召集部下,想是已有所决定了。” “我们会去哪里?”徐路眨眼。 视线落在那方被墨汁沾染的地方,郭嘉缓缓道:“易京。” 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地接上一句。 火焚易京。 半夜的时候,郭嘉是被冻醒的,又冷又饿,胃又开始疼得翻江倒海的。 徐路的鼾声倒是此起彼伏,四平八仰地睡得正香。 郭嘉裹紧了裘衣,出了营帐。寒风扑面,他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 在偏营转了几转,想着赵云该是分在了主营,毕竟这个时候,主营要保的,可是公孙瓒的命。 巡逻的哨兵,明显比以前多出了好几拨,时不时地就有人过来盘问。 打过了两更。 郭嘉在火头军那里要来了一壶烧开的热水。 “先生,这壶烫手,不如我帮你提回去吧。”一个人高马大的火头军道。 “如此,那就多谢了。” 火头军大概好久没找到人聊天,回帐的路上,跟郭嘉噼里啪啦讲得跟竹筒倒豆似的。 “这军中没粮了?”郭嘉问他。 “是啊是啊,现在每日的那些米汤,我就把米扣下,兑点水,再翻来覆去地煮些。” 郭嘉皱了皱眉:“为何不报予公孙将军?” 火头军耸耸肩:“早就禀报过了好不好,不过啊,我听说……”他贼头贼脑地扫了眼周围,附耳郭嘉,“我听说,咱们的粮草好像被袁绍给劫了。” “劫了?” “嗯嗯,不过主公又好像让谁再给去劫回来。” “谁?” “我。” 营帐门口,只见一白衣将军,倚门而立。 火头军识趣地喊了声“将军”,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帐内,郭嘉泼掉了残茶,捧着热水,慢慢嘬饮。 赵云解下披风,搁下战盔。 “袁绍劫粮,柳远战死。” “粮抢回来了?”郭嘉随口问道。 “没有。” “伯圭公可是打算退守易京?” “?”赵云见他竟然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热茶,面色却是如常,只是一双唇色,却是苍白得很。 “怎么了?”赵云走近他,扯过他手中的空杯,触到肌肤的一刹,赵云心头一紧。 郭嘉接过赵云重又斟满的茶盏,柔声道:“方才疼得厉害,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赵云沉默了会儿,将人拉了起来:“走。” “去哪儿?”郭嘉莫名。 郭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赵云又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还翻出了顶狐裘软帽。 郭嘉出门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给绊倒,幸好被赵云扶住。 “先生,你裹得跟个球似的,要去哪里啊?”徐路睡眼惺忪地爬起了一半。 赵云把帐帘撂下,直接把徐路的声音隔在了里面。 一堆篝火外,围了五六个人,一听见脚步声,慌忙就要把火给扑灭了。 赵云赶紧喊道:“是我。” 还是程亦眼尖:“赵哥。”跟着,又“咦”了声,“先生,你怎么也来了?” 郭嘉这才看清,这伙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居然在这里偷食。 程亦憨笑着解释:“嘿嘿,这营中管不了饱,弟兄们只好自己出来解决。” 赵云拉着郭嘉在一旁坐下,程亦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只兔腿,不忘捎带一句。 “放盐了,不像前几日,都是寡淡无味。” 刚刚烤出来的兔肉,面上有些地方还熏得焦糊糊的。 赵云剥去那些烤焦的地方,撕下一片兔肉,递到郭嘉面前。 郭嘉两只手都拢在裘衣里,这会儿,索性就张开嘴,直接吃了。 赵云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笑着又撕了一片。 “不等我赶上那批粮草,袁绍已经都烧了。”赵云道,“柳远的残部临死前说,柳远生前曾劝诫主公,此番督粮,不可集于一处。只可惜,主公未曾听进其所言。致使一战被劫。” 郭嘉好些日子没有尝到荤腥了,这会儿,有东西下肚,吃饱了就想睡了。 “奉孝……” 赵云唤他,却看见他脑袋一沉一沉地,后来直接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赵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若知今时,其实云当日就该同你离开。” “子龙……” 赵云蓦然转头,郭嘉仍是闭着眼,喃喃低语:“实则,无论那时,或是今朝,我们都是走不了的。” 赵云将他的帽檐又往下拉了些,遮住了眼前还燃着的火光。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0节 “我知道,主公将你留在他身边,我走不了,奉孝,你也走不了。” 郭嘉无意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嗯”了一声。 赵云见他并未睡实,便轻声道:“你说得不错,主公确实打算退守易京。如今麹义紧追不舍,主公认为只有固守城池,方能抵御进攻。你怎么看?” “袁绍已与刘和、鲜于辅等人汇合,正是士气正盛之际,而我军却已是久战不胜,再打下去,估计兵还没打完,就都要转投了。伯圭公这筑城之令,却也是目前仅有的契机了,改变战场格局的机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赵云问。 郭嘉双眸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线,注视那一团悠悠燃烧着的火光。 “只不过……” 他沉唔半晌,终是改了话语。 “只不过,现在的我们缺一场胜利。” 只不过,固城易京,到头来,则成了公孙瓒的埋骨之地。 郭嘉望着那头不断跃动的火光,枯枝在火中,燃成了灰烬。 他忽然道:“子龙想要不要胜这一场?” “嗯?”赵云感到肩头一轻,看时,这人正笑着对着自己,眉目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清癯的脸庞却似被火光妍上了一层胭脂红。 “麹义在后穷追猛打,子龙在界桥时,既能胜他一场,那此际,也照样可以。” 若能斩得袁军大将,麹义。 赵云又怎能不心神激荡。 可是,赵云却说:“不要。” 郭嘉奇道:“不要?为何?” 赵云锁住眼前人困惑的目光,声音甚是柔和:“奉孝不值得为云殚精竭虑。” 此言,他说得很轻,很轻。 然而,却在郭嘉的耳畔响成了天雷。 突然模糊的视线,怎么都掩不住唇边的那一抹笑。 之后的数日,郭嘉帐中的灯火彻夜未灭。 眼见离易京越来越近。 麹义亲率本部,追赶公孙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反而渐渐拉开了和袁绍中军的距离。 河间郡丘陵叠嶂,山峦起伏,虽没有山崖陡峭,地势却也起起伏伏,前一刻还在面前的队伍,下一刻竟是隐入了山坳。 “将军,此地地势险要,吾等不易再追。”副将同麹义道。 麹义站在一处山头,一眨眼,又见公孙瓒的队伍显了出来,随即将长矛一指,高声喝道:“追!” “追!某要亲斩公孙瓒!” 当先一人一马,冲下山坡。 跟着,潮水般的士兵黑压压地一片从山头冲进山谷,又再从谷底,朝前一个山坡上冲杀。 放眼望去,丘陵上,密密麻麻的人影,遍布了整片,算不得高的山顶,此时已有袁军冲上。 而公孙瓒的部队依然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麹义兴奋地朝山谷大吼了一声。 “公孙瓒,纳命来!” 回声,一声一声地传远了开去。 “啊!” “啊!” “落石!” “不是!不!” “是……” 是着火的滚木! 不是阵前,而是阵后! 一根根燃着火舌的圆木,竟是从袁军的来路上滚落,顺着山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落势之猛,加之木上着火,这一路滚下,不知带倒了多少袁军。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路的草被,已呈星火燎原。 扭曲的,四散奔逃的身影,充斥着血腥和焦灼的味道。 奋力往前爬上山顶的士兵,就在以为自己逃脱的时候,突然一阵石雨砸下,大大小小的碎石,这一次,倒真的是石头了。 投石机,在对面的山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数架的投石机。 一轮一轮的石头,像倒灌的海啸,卷着狂风,打得袁军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又接二连三地滚了下去。 谷底,又是还没烧尽的火。 “将军!”副将灰头土脸地爬到麹义身边,“将军,快撤退吧!” “你说什么!”麹义一刀斩翻副将,扬着滴血的长矛,“冲!谁敢再言撤退!斩!” 其实,麹义说得没有错,他不能退,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余火燃尽,谷中尽剩下侥幸活下来的人残喘呼吸。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鼓点,一声,又一声! 从两侧的山头,赫然地出现了大批的人马。 将旗上,是一个隶书的“赵”字。 “赵云!” 麹义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 赵云却回头,望着战鼓前,那人的身影。 擂擂鼓声,他衣袂随风,那一身月白如练,那一身清奇俊秀。 “咚——” 战鼓,彻响战场。 银枪,似蛟龙腾跃,天海间,只一道白芒,再无他色。 赵云一枪//刺出,竟是不避不让。 麹义的脸上是被燎上的炭黑,俨如他掌下的那杆长矛。 麹义大叫,顺势仰面一躺,侧翻至马身一侧,挡开赵云迅疾的一枪。迅疾,翻身坐稳,左手搭箭,右手拉弓。 离弦之箭! 朝着马腿射去。 麹义一箭射出,拍马而上,直扑赵云。 照夜玉狮子高声嘶鸣,赵云已经弯腰荡开那枚箭矢,而这时,麹义的利刃已劈到眼前。 “咚!咚!咚!” “杀啊!” 鼓进! 闻战鼓者,进攻!进攻!进攻! 两军顷刻间,战成一片,兵刃相抵,振聋发聩的喊杀,在山间作响,蔓延。 血色掩埋着焦黑的大地,每一幕,都令人生生作呕。 袁军早在火木出现时,便已乱了方寸,此时的反扑,更像是垂死的挣扎。 随着一个个袁军倒下,已是呈现一边倒的战况。 而这时的麹义,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柄透胸而过的银枪。 竟是从身后刺穿。 赵云在那一霎,居然按住了他的坐骑,凌空翻跃过他的人。 他还不及勒马转身。 这一枪,竟在空中刺出,直破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奈何心灰意成冷 麹义被赵云一战斩杀,带来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袁绍赶来的时候,只能收殓了麹义的尸身,而公孙瓒已经躲入了易京。 袁绍气急败坏,将易京团团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反观公孙瓒,加固城墙,囤谷积粮。 又命人临易河挖了十余重的战壕,战壕内,更是堆筑了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建营。 袁绍次次攻打,都是无功而返,困城一年有余,终先因自己的粮草不及,不得不下令退兵。 入了暑,易京的天气就跟蒸笼似的,一边比一天热。 徐路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冲凉,乍见郭嘉从屋子里出来,一身湿漉漉地便迎了上去。 “先生,你起来啦?” 自从一年前的那一战,赵云当场斩了麹义,而郭嘉却也是直接昏在了当场。 本就是先天之疾,再是兵荒马乱中,谋人算计。 为得此战,他终究是耗了太多心神。 是而,这一场病,缠绵了足有大半年。 直到近些日子,人才精神些了。 这易京城里,没什么大夫,郭嘉只得凭着自己的经验抓药。 好在“久病成医”,虽是见效慢了些,但也好歹没有变得更糟。 徐路如今的身量已经比郭嘉高了许多,从一个半点大的毛头小孩,这一下,算是长开了。 健硕魁梧的身材,黑亮的肤色,脸上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那一双浓眉,倒是和徐庸越发得像了。 “徐路。”郭嘉唤他,“你长大了啊。” 徐路抓了抓脑袋,“嘿嘿”笑了两声:“先生,你却没怎么变啊,都不怎么显老啊。” 郭嘉不觉莞尔,佯怒道:“我本来就不老好不好?” “是是是。先生一直很漂亮。哎哟!”徐路抱着脑袋,满院乱跑,一下撞到了一人的身上。 暮色下,那人面容朗朗,俊雅不失英武,刚毅不失洒脱。 一如初见,却又已不同初见。 郭嘉站在原地,桃花目盈盈,宛如夜星。 赵云快步上前,走近道:“今天过节,不如出去走走?” “好。” “我也要去!”徐路大叫着冲了过来。 易河边,难得见到的这么多的人群。 公孙瓒固守易京多年,除了亲近的使臣,旁人更是没有一人能够见其。 赵云在军中,时常听见属下调侃,说是自己来从军,却没想到,主公竟是只“王八”,缩在壳中,连脸都不曾露过。 徐路见河中浮着盏盏河灯,灯上是各种蜡塑。 “赵哥,今个儿是什么节啊?” 将夜未夜的天边,弦月和落日,相映成辉。 彤霞洒在河面,织起一圈一圈,波光粼粼。 三人身边,偶有女子经过,却是掩着嘴,咯咯笑着,走远了去。 “赵哥,刚刚那个姑娘在对我笑哎!” 仅剩一线的余晖忽然一闪,夜色立时凝起许多。 星空朗月,缀满霄汉。 郭嘉抬头,望着漫天星辰:“传说,七夕之日,天下的喜鹊都会去搭那一条鹊桥。”郭嘉看向赵云,“子龙,你信不信这样一个传说?” 赵云道:“无论相隔多远,多久,牛郎织女终是还会再见,美丽的传说,想是天下间的情人们都会信的吧,不然,这传说,又岂会流传千年?” 郭嘉低头:“是么?” “怎么,奉孝不信?” 郭嘉扯出一抹笑容,笑中有着几分涩意。 嘉自然是信的,否则,又怎会越过黄泉,辗转死生。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徐路在前后乱蹦跶。 徐路又不知从哪里蹦回来说:“赵哥,我在那边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赵云:“猜不到。” 徐路得意:“先生,要不你来猜。” 郭嘉:“四小姐。” 徐路蔫:“真没意思,先生每次都能猜中。” 赵云笑着赏了他一个栗子:“易京,你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不过我倒是也没猜到。” 郭嘉眯了眯眼:“乞巧节,她应该也是难得出来一次。” 赵云点点头,顺手将人一带,挡开了莽莽撞来的人群。 “怎么回事?” 突然骚乱的人群,而后是嘈嘈的马蹄声,道路两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挤着推往一处。 慌乱中,郭嘉被人流冲散,四面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影。 郭嘉扶着额,只觉得头越来越晕眩,视线也被那些晃动的身影弄得越来越模糊。 “唔。” 不知被谁从身后猛地一推,郭嘉脚步踉跄。 腰间骤然一紧,呼吸间,人已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赵云搂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念了一句:“是都骑尉的人,陈匡哗变。” 郭嘉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反手将人抱着,像树熊似的,挂在赵云的身上,蓦然皱起眉头:“这是伯圭公的圈套,我们快走!” “什么?” 郭嘉不由分说,拉起赵云的手,往人群外拼命钻去。 话音刚落,就见从四下冒出了许许多多,布衣打扮的人士,抽出明晃晃的兵器,将一众骑队牢牢围住。 打头的那人,正是田楷。 田楷好像有意无意地朝赵云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望了一眼。 而赵云两人,此时,已经拐进了僻巷。 郭嘉扶着墙,气喘吁吁,赵云轻轻拍着他背,替他顺气。 “子龙,其实你原本也打算和陈匡一起的吧?”郭嘉缓了缓,靠着墙,正言道。 昏暗的街巷,空空荡荡的,郭嘉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冷冷的。 赵云有些不自在:“徐路说得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呵呵。” 赵云颓然地,同他一样,倚在墙上,木然道,“自从主公封了易京,我等不知请愿了多少回,如今竟是连范文远都被赶了出来。所以……” “所以,你们想起兵?”郭嘉瞪他道。 “不是起兵,是……” “不管是不是,在他眼中都是。” “奉孝……”赵云示弱地唤了一声。 郭嘉叹了叹:“你是不是想让我见见陈匡?又不想在府中,惹人怀疑?” “是。” “咳咳咳……”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夜风惹得,郭嘉竟是愈咳愈厉害,吓得赵云手忙脚乱。 “子龙,你以为伯圭公不知这些么?徐路说他见到公孙莞时,我就已生了疑,这些日子,他的妻妾子女,有哪一个能出得那个牢笼的,莫要说乞巧节,便是年节,也不见得的。公孙莞不过是障眼法。” 赵云诧异:“你是说,主公借了公孙莞,派眼线是真。” “是,所以,今晚,谁与陈匡接触过,必定逃不过他的眼。” 赵云倒抽了口冷气。 赵云失神,郭嘉从他腰间抽出渊泓,照着自己的臂上一抹。 “你做什么!” “哐!”赵云劈手打落长剑,却见郭嘉一条袖子顿时给染红了。 “没事的,子龙,你听我说……” 郭嘉的呼吸,暖暖的,暖在赵云的颈间。 赵云按住他的手臂,认认真真地听他所言。 “啪!” 听完,赵云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反手又是一掌。 “子龙……” 赵云却猛地一把抱住他,喃声道。 “奉孝,对不起……” 郭嘉另一只手犹豫了下,还是抚上了他的背。 奉孝,对不起…… 翌日,公孙瓒居然破天荒地召集了全部的将士。 带头造乱的陈匡,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衣衫破烂,道道明显的鞭痕,纵横交错。 公孙瓒寒着目光,逐一扫向诸人,那样的阴鸷,从未变过。 “把你的同谋一一供出,我还能留你全尸。” 陈匡抿着嘴,不做声响。 “说!” 公孙瓒怒吼一声。 陈匡“咚”地一下磕在地上:“匡从无想过起兵,只想主公能纳我等所言,莫再行那恶邪不正之事了啊!” “何为不正之事!” “主公劳民之力,堆山填丘,又大肆敛收百姓积粮,致使民怨难平。主公又令妇人习为大声,以之来传递音讯。主公,皆此种种,怎是明主所为啊?!” 陈匡说得涕泪横流,其他人听了,只有纷纷静默。 “放肆!放肆!” 公孙瓒一脚踹翻了桌案,指着陈匡,脸色都变得铁青铁青的:“拖下去,斩了!斩!” “主公!” 陈匡被拖了一路,枯喊声响了一路。 然后,嘎然。 公孙瓒余怒未消,又将昨夜那些和陈匡同谋的人一一发落。 “赵子龙。” 赵云一震,踏前两步:“末将在。” 公孙瓒问一句,赵云答一句,公孙瓒听来,竟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1节 “你是说,田将军昨日没有看错,你确是见过陈匡。” “是。” 公孙瓒又逼近一步:“而你见他,是因为他伤了郭奉孝?” 赵云对上他的眸子,目光坚定:“是。” 公孙瓒眯着眼,质疑:“如此说来,郭奉孝受伤了?” “是。” “来人,把郭奉孝给我请来。” 医官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主公,这人的伤的确是剑伤,也的确是新伤。” 郭嘉立在一侧,臂上的伤口一阵一阵地抽疼,方才又被折腾了番,他明显感到伤口里的血又流了下来。 公孙瓒的语气不再那般强硬,对郭嘉道:“既然奉孝受了伤,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郭嘉告退了声,便匆匆走了,像来时那样,目无旁视。 那夜,赵云站在郭嘉的门前,呆呆地望着屋中的人影绰绰,屋中的烛灯亮了,又暗了。 他坐在房门外,灌了好几坛的酒,只可惜,他的酒量太好,喝到了天光发白,都没能把自己灌醉。 天色大亮之时,郭嘉只听门外一声碎响,等开门看见的,是碎成一地的酒坛。 那日,赵云向公孙瓒请辞,言家乡兄长过世,准备辞官归乡。 奉孝,若我不当这什么将军,若我只是一山野村夫,你可愿与我回常山? 你我相识数年,独独是你对云的竭尽心力,云自认有愧,而今,云已辞别主公,日后如何,云亦不知,或许颠沛,或许流离。 云唯一可许诺的,便是,但有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奉孝,你可还愿随我? 这些本是赵云打算同郭嘉说的话,但是! 献帝建安三年,夏。 袁绍卷土重来,兵临易京。 赵云仓促领命,和公孙续前往黑山,寻张燕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公孙瓒这里的最后一点的期冀结束了,赵童鞋死心了,年少从戎的远大志向可以收拾收拾了,该好好过日子去了。【要不要在这里画一个全文完结什么的啊!什么鬼!】哈哈哈哈哈 ╮(╯▽╰)╭ 哎,七夕嘛,预示相聚,也预示那个啥啥的嘛~~就是那个啥嘛~~ ☆、第18章 易京烽火两相别 “轰!” 攻城车的每一次撞击,几乎都可以将城门撞塌。 城外,是遮天蔽日的袁绍大军,比之上一次,还要多,还要恐怖。 城内,到处是四处奔逃的人群,和被撞得人仰马翻的车架 曾几易河的碧波,漂满了士兵的浮尸。 “先生!先生!袁军要打进来啦!”徐路飞也似地冲进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先生,前方顶不住了,听说主公又准备弃城了。” 弃城,又是弃城。 郭嘉手中紧紧握着渊泓,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让郭嘉没想到的是,公孙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经年未见,她也已不复当年的娇横无理,鸢紫曲裾,一根玉簪将发髻轻挽。 “先生。”公孙莞裣衽行礼。 郭嘉听她道:“我想请先生去相助我父亲。” 曾经那个口口声声想要嫁给赵云的女子;那个不知疾苦的闺中小姐。 方今,竟是替自己从不把她放在眼中的父亲,前来求他。 “先生。”公孙莞拾起裙摆,直接曲膝下跪。 “四小姐!”徐路忙要上前搀扶。 却听郭嘉冷冷开口:“四小姐,你回去吧。” “你不愿去?”公孙莞抬头。 郭嘉摇头。 “为什么?” “因为眼下情形,嘉也无力为之。” 公孙莞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少顷,方道:“无论此局,先生能不能解,今日阿莞既然来了,便是要来带先生走的。” 郭嘉不悦:“四小姐。” “先生莫要怪我。” 公孙莞当即大喝一声,门外顿时涌进十余名护卫,一圈长戟,将人围在中间。 公孙莞依然很有礼数地做了个手势,可言语上却绝无客气。 “既然先生不愿意,那阿莞只好请先生走一趟了。” 公孙瓒给自己建了一座城中城,厚厚的城墙,还有那一道沉重的铁门,郭嘉跨过那道铁门时,回头望了眼慢慢关上的铁门,眸色沉了一沉。 “奉孝,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公孙瓒从未这般亲昵过。 郭嘉避开。 公孙瓒有些尴尬。 公孙瓒问他:“奉孝可有退敌之法?” 郭嘉挑了挑眉:“听闻将军想要弃城?” “呃!” 关靖却在一旁跪倒:“主公,袁军在外叫嚣,而这些年来,我军将士早已生叛离之心,此刻,他们仍能固守城池,是因为他们固守着他们的亲人。主公,若你此刻言退,则我军大势已去啊,主公,绝对不能弃城啊,一旦弃城,那主公则会根基旁落,那要如何成就大业啊。” 郭嘉瞟了眼关靖,看来这人也是劝说公孙瓒了许久。 公孙瓒勉强地露了个笑容,对二人道:“不弃,瓒相信吾儿定能借兵来破敌。” “奉孝,你平北海,谋磐河,定故安,助子龙斩崔巨业,灭麹义。奉孝,你若说你无计可施,我是决然不信的。” “放箭!” “落石呢!” “给我杀!” “不准退后!” 田楷守城,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守住的第几个长夜了。 长夜不暗,因为城上城下,满城火光。 袁绍这一回带来的兵,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昼夜攻城。 所以,他们也不能歇! 战至最后一刻,哪怕战死此地。 田楷抹了把脸,擦去脸上的血和尘。 田楷觉得自己虽然没怎么和郭嘉见过面,但却是亲眼看见赵云是如何攒下一个又一个功绩的。 而这次,主公应当也可以渡过此劫的吧…… “田将军!” 一名小兵匆忙跑了过来,指着北边的夜空,结结巴巴道:“将,将军,信号!信号!” 田楷猛地站了起来,果然,北方的暗夜中,突然燃起的火把,如盏盏明灯,将田楷快要撑不住的心火瞬间点燃了。 “快去禀报主公,援军到了。快去!” 小兵欢呼一声,跳着跑开了。 田楷下令。 开城,迎敌。 府中的公孙瓒听罢军报,兴奋地喊道:“取我战甲来!我要同袁本初决一死战!哈哈哈!” “等一下。”郭嘉拦住他。 公孙瓒笑道:“奉孝之计,果然奏效,袁军如今腹背受敌,当是我军大杀一场的时候,哈哈哈!” “不,不是。” “不是什么?”公孙瓒戴上头盔,甩开步子,“奉孝便在此,等候我军凯旋的消息吧。” 那扇铁门被急急拉开,公孙瓒意气风发的背影,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大破黄巾的公孙瓒。 不绝于耳的冲杀声,在门开的一刻,刺痛耳膜。 郭嘉蹙了蹙眉。 “先生在担忧什么?” 公孙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色如沉,没有像他父亲那般,听到援军的喜悦。 “我兄长领兵归来,不好么?” “怕只怕……来的不是他……” 一夜。 整整一夜,城门外的硝烟,在晨光中,愈发地清晰。 郭嘉没有走,足足站了一宿。 公孙莞同样如此:“先生,天亮了。父亲一定得胜回来的。” “抓住她!那是公孙瓒的女儿!” 突然的骚乱,将那两扇铁门径直撞开,瞬间涌进了数十名的刀斧手。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乱闯……” 侍卫被一刀砍翻,而闯入府中的人,逢人就砍,手中燃着的火把,偌大的府邸,须臾,已失陷一片烈火。 “走!” 郭嘉抓过公孙莞就往后厢逃去。 “为什么要逃!”奔跑中,公孙莞甩开郭嘉的手,不满道,“为什么要逃!我父亲马上就会回来了,那些乱兵贼子,根本无须惧怕。我不走!” 眼角的余光,已经能闪入了刀斧手们的钢刀。 虽也有那样一些的不甘,可仍不得不认命。 “将军败了。” “你胡说!” “抓住他们!” 纷至沓来的脚步,闪烁着比晨曦还要耀眼的刀光。 “走啊!”郭嘉愤然推了把呆住的公孙莞,自己则已经抽出了渊虹剑,迎了上去。 公孙莞骤然惊醒,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竟是闯进了公孙瓒的书房,被人堵了严严实实。 郭嘉暗骂一声,一剑削断袭来的钢刀。 跟着冲进屋子里,幸得渊泓,削铁如泥,却奈何他体力不继,手中握着利剑,越来越沉。 郭嘉避开一刀,反手补了那人一剑,不想,却被另一人踹上后背,差点连手中的剑都一并扔了出去。 围住二人的刀斧手渐渐多了起来,想是府中的那些吏兵都已被料理得差不多了。 郭嘉喘着气,和公孙莞退在墙角。 公孙莞突然问他道:“先生,你是不是喜欢子龙?” 郭嘉猛地转头,素来幽沉无波的眸子,头一次生出了些许的惊慌。 公孙莞笑了笑:“原来是真的呢。原来真的是那样的喜欢么。”她顿了一顿,“他曾对我说,他不会娶我,因为他习惯了他现在府里的人,不多不少,不愿增,也不愿减。 府里,有你。 先生,阿莞不知道子龙对你,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喜欢。 但阿莞知道,子龙对你,确是不同的。” 公孙莞依然笑着,笑着流下泪。 她跨前一步,高声道:“我是公孙瓒的女儿,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这群忤逆作乱的手中。” 郭嘉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女子血泊中的模样,可眼前,却怎么也挥不去她自尽前的那个笑容。 她说,我终于知道,输给了谁。 冷。 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呻//吟着痛楚。 像是从髓骨里钻出的寒冷,蔓延上一寸一寸的肌肤。 仿佛要把意识都撕裂。 黑暗,就像这尘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孤独地走在无尽的黑暗。 他问,这是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可他的心底,却跳出一道声音。 说,这是黄泉路。 你来过,前世的时候。 很熟悉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茫然地四处张望。 仍是没有一个人,因为那个声音,是他自己的。 黄泉路?我还是回来了么?好像比前世还早了些啊。 奉孝…… 是谁?! 乍然,一道银光闪烁了双目。 他抬手挡住,银光中,是一人的银枪白马,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 飞马踏过层云,恍恍而来。 那人唤住他:“奉孝,前世,我欠了你魂魄,这一世,我还未曾还(huan)尽,你怎可又再先走!” 奉孝! “呜……” 郭嘉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间破旧的屋子,房顶上,结了密密的蛛网。 醒了才发现,胸口的那一刀疼得他简直要窒息。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老人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老先生,是你?”郭嘉想着起身,怎奈稍一动作,便疼得皱眉。 老人忙过来按住人:“先生身上伤重,不易乱动。” “谢华大夫救命之恩。”郭嘉躺回床上,沙哑的嗓子,低声说道。 老人眼神一亮,也不细问,只是从药箱里拿了伤药出来,替他换药。 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右肩胛一直划到了左胸腹,疮药洒在上面,郭嘉已是痛得又晕了过去。 华佗包扎完伤口,又再替他拭去脸上的冷汗,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郭嘉终于可以勉强坐起,才整了整思绪,问华佗道:“易京怎样了?” 华佗将药倒在碗里,端到他跟前,叹道:“烧了,听闻公孙瓒火焚易京。” 华佗端着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说是公孙瓒中了袁绍的计谋,带兵出战,结果被打得落荒而逃,逃回易京的时候,城中已经兵变,连他的女儿都自尽在了叛军的面前。” 闻及此处,郭嘉的眸色暗了几分。 华佗叙叙说道:“袁绍将地道掘到了望楼,公孙瓒大势已去,城中叛军又步步紧逼。所以……” “所以他杀了妻儿,然后……自焚于易京。”郭嘉接话道。 “是,先生怎的知晓?”华佗也只这么一问,“我路过城外,见到城中的人又将一车车的尸体运了出来,本想着上去帮个手,谁料,竟阴差阳错让我遇见了先生。” 那日公孙莞自尽,郭嘉亦被人一刀砍在胸前,当下昏死过去,大概余人以为他死了,也就这么给扔了出去,却是遇上了华佗,想来,冥冥中,天数早定。 “华大夫,后来可有曾听说……公孙瓒的援兵?” 郭嘉小心翼翼地问道。 “援兵?”华佗眯着眼,“先生是想问公孙续,公孙将军?还是……赵云,赵将军?” 郭嘉的伤口骤然一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从先生的视角敲出了这场战争,因为某作蠢钝地觉得,如果再描写公孙瓒这边,估计应该还是打打杀杀啥啥的,大家是斯文人嘛,要河蟹下嘛【汗,可以酱紫给自己找借口咩_(:3」∠)_】 然后,前一章提过了,过完七夕了,鹊桥也就散了嘛 再然后,公孙瓒滴情节到这里差不多了就,接下去就是新的征程啦,可能中间的时间轴会有所调换,请考据亲莫要太考据tt。鞠躬~~~~~ ☆、第19章 情知所起却何往 初雪落下,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冷。 算起来,赵云来到刘备营中,也已过了数月。 便是此时,回想那天的景象,依然如跗骨之蛆,粘缠入心。 他带兵快马加鞭地赶回易京,看见的,只有断壁残垣,只有满城的尸骸,血水染红着整条易河。而公孙瓒的府邸更是烧得,仅剩下了一片瓦砾。 他们赶回来了,可惜,易京城,面目全非。 赵云纵马回到家中,两扇倾倒的大门,门前石阶,血色早已凝固,深褐色的,东一滩,西一块,甚是可怖。 赵云站在屋外,而屋里的气息,只余一种。 死寂。 死亡的沉寂。 他一间一间的寻找,脸色却是一刻一刻地变冷。 程亦跨过一具横在路中的尸身,这人是当初和他们一起来投效公孙瓒的吏兵,在界桥一战中,伤了腿,赵云便让他留在府里养伤,伤是好了,可也再上不了战场了。 “赵哥。” 赵云坐在房中,程亦记得,这是郭嘉曾经住的屋子。 “赵哥,走吧。” 赵云茫然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他:“走?走去哪里?” 程亦语塞,他们要去哪里,投效公孙瓒,可公孙瓒呢,如今已成了一胚黄土。 葬在易京,埋在了这乱世天下。 留下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赵云哑然:“程亦,我想回常山。” “赵哥?” 木然的双眸,没有焦距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看出去的世界里,那人的身影依然清晰。 “我原本打算回常山。和……他一起。” 程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赵云。 像是散了三魂,丢了七魄。 “赵子龙!” 门外突然一声叱喝,只见张燕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赵子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坐在这里自怨自艾,有用吗!你不就是想找郭奉孝吗!你就这样坐着,怎么找!这易京城就算是烧成了碳,那也要从碳里把人刨出来不是!更何况,奉孝足智多谋,还不见得会遭了殃呢!”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2节 赵云摇头:“彦明,你不懂,袁绍攻城,主……公孙瓒如临大敌,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张燕鼻子一哼:“怎的!要拉着他陪葬吗!就奉孝那病怏怏的样子,陪葬下去还得替他找个大夫看着。” 一旁的程亦面孔抽了下。 张燕骂完了,叉着腰,站在一旁直喘气,嘴里碎碎念叨着,不知道什么。 程亦给他使了眼色,张燕楞是将一双圆眼珠瞪了回去。 “老子吼过了,想得通,想不通,全靠他自个儿了。不过么,老子倒是相信,那个病书生看着弱不禁风,这命却是大得很。” “彦明兄说的不错。”赵云起身,拍了拍张燕的肩膀,凤目里澄澄澈澈的,扯了扯嘴角:“你都相信,我为何不信,与其坐在这里,不如出去寻他,世间不过如此,我便不信会寻不到。” 赵云揽着他道:“走吧。” 张燕凑近他:“想通了?” 赵云推开他的大脸:“算是吧。” 张燕一拍胸脯:“包在为兄身上,要去哪里。” 赵云的声音冰冷,冷得张燕竟在太阳下打了个寒颤。 “刨坑。” 从易京城内,找到易京城外,终究还是没能找到郭嘉,倒是把徐路给刨了出来。 跟个乞丐似的徐路一见到赵云,就扑上来,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赵哥,公孙瓒把先生抓走了。” 袁绍的大军杀入易京,徐路混在难民潮中,费尽周折地逃了出来。赵云未归,郭嘉亦不知所踪,徐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跟着流民,从易京,停停走走地个把月。 终于在平原遇上了赵云。 而赵云,也在平原县,遇上了另一个人。 大力的敲门声,一下打断了赵云的回忆。 拍门的人,拍了两下,吼了两声,便堂而皇之地推门进来了。 粗粝的嗓门,一开口,就能地动山摇似的。 “子龙啊,到处找不见你,原来躲在了屋里了,走走走,跟我走。”张飞二话不说,拽起人就往外走。 “翼德,这是要去哪里? 张飞“嘿嘿”笑了两声,古古怪怪地挤眉弄眼:“大哥说这些日子,一直在打打杀杀,东奔西跑地,现在好不容易在邺城安顿下来,得给子龙办个接风宴,算是庆祝你入伙。走走,大伙都等着呢。” “入伙?” 舞乐声声,水袖漫漫,拥出那一名女子。 墨发绾髻,云鬓雾鬟,皓雪曲裙,金铃赤足。 但见她蛾眉婉转,顾盼留恋间,似胜却三千惊鸿,陡将玉带抛,掠过桌畔的看客,秀目里,扯出一抹喜悦,悦己,亦悦人。 然而,青锋剑光三尺寒,一曲舞罢,她将剑刃横于脖颈。 回眸望去,仿佛眼前仍是站着飘渺之人,这一瞬,她唇角含笑,眸中,余情不了。 “哈。”张飞打了个酒嗝,“想不到那个霸王,居然也有如此美眷,情深意重。” 赵云默然看着,眼底浮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鼓乐声停,女子的目光落在了赵云的身上。 于是蔻丹嫣红,指尖轻拈酒杯。 软语一声:“将军。” 酒盏已递到了眼前。 张飞在一旁捅了赵云一肘子,嚷嚷着:“子龙几时和人家姑娘眉目传情的!” 赵云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却在那女子借势坐下之前,将人推拒。 “姑娘,莫要漏了张将军。” 说完,将酒杯还给了她。 张飞楞是一笑,笑着将人召到了跟前:“姑娘,这边来,那根木头不识风月。” 邻座幽幽飘来一道戏谑:“倒是不知翼德何时懂得风月了。” “简宪和!” 一桌独一人,这人斜躺坐榻,一手支着脖颈,一手端着美酒,神情倨傲。 “今晚风月有幸,却独独毁在了你的手里。” “你!”张飞眼瞪得如铜铃,却半晌憋不出一句辩驳之言,只得狠狠地摔了句:“文人失节!” 简雍抬了抬眼皮,不搭理他,却是冲着赵云道:“子龙啊,那女子分明是看上你了,不如今此良辰便带着回去呢。” 赵云举着酒盏,笑而不语。 简雍懒懒地斜了他一眼,再瞧来,那女子已是窝进了张飞的身侧,惹得那莽汉,嘿嘿直笑。 简雍一脸不屑。 这时,刘备手执杯盏走了过来,笑容浅浅地挂着。 他手里端着一盅酒,走了一圈下来,还是一盅酒。 他呵呵呵地解释:“备不胜酒力。” 刘备甚是激动地抓着赵云的臂膀,一口话像是堵在喉咙里,憋成了两眼戚戚的通红,感概道:“子龙,备终于是把你给盼来了啊。” 赵云拂动衣摆,单膝跪道:“蒙使君不弃,云铭感不忘。” 刘备将人扶起:“备有子龙相助,实乃如虎添翼呢。” 简雍在侧冷冷地抛了话:“玄德,此地依然是袁绍地界。” 刘备怔了一怔,旋即拉过赵云的手臂:“走,子龙,备今晚与你秉烛夜谈,不醉不归。” 张飞捧着个酒坛,醉在地上,那名舞姬也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简雍上前踢了踢醉得不省人事的张飞,摇头叹:“若你二哥在场,看你还怎敢造次。” 董承的衣带诏一事爆发,曹操亲自征讨刘备,刘备几战几逃,一路败亡青州。 幸得青州刺史袁谭接纳,方才能够依附上袁绍,才能够重新集结兵马于邺城。 只是,关羽失陷,被曹操所擒。 灯火悠悠地燃着,照开一方见地的床榻,刘备坐在床沿,拍了拍床褥,那架势,当真是要促膝夜谈啊。 刘备:“子龙,可还记得你我初相识的那天?” 赵云点点头:“可是主公带兵,围救北海之日。” 融融光线,拉开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正是,那日备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子龙,心念便已所动,此等英猛之将,若能归吾帐下,备何愁大业不成啊。” “主公谬赞了。” “说起来,若不是郭奉孝,想必备已是错过子龙了。” 地上的影子突然颤了一颤。 刘备却仍在絮絮叨叨:“那会儿奉孝来平原寻我,起初备本无意出战北海,谁料他竟然给了我孔融的手书,然而,等我见到孔北海之后,才知晓,那份手书竟是出自奉孝的手笔。 备在那之前,从无见过奉孝,不曾想,他竟是拿捏准了备的性子,呵呵。 不瞒子龙,备敢断言,倘若谁能邀得奉孝,这天下,几可定也。” 刘备想着夜谈,可赵云不过是等到一支蜡烛燃尽之后,就借故告辞了。 而刘备也没多做挽留,只在赵云离开后,命人重又沏了壶茶,将烛灯换上新的。 一张泛了黄的手书,平平整整地摊在桌上。 那是孔北海的书函。 却是出自那人的笔下。 茶碗中的茶水,不小心晃落到桌上。 刘备眯着眼,将一滴水,研化成两字。 郭嘉。 夜风骤冷。 空旷的街道上,有的只是赵云的脚步声。 记得,他离开易京的时候,正是夏阳正暖之时,而今,竟是又到了冬雪之际。 这几年来,入了冬,那人的身子便会弱上许多,初到蓟县的那一年,便是足足咳了一个冬天。 再后来,界桥之后,为了拒绝公孙瓒,又是一病数月。 赵云的步伐越来越慢,曾几纠结的思绪却仿佛在这刻变得格外清晰。 先天之虚,羸弱多病,本应该好好休养的身子,却在这些年中,随他东征西战,伤痕累累,却亦毫无怨怼。 他不愿入仕,自是不求闻达天下。 他甘愿躲在自己的身后,筹谋决断,不为别他,只为自己能得一方战功赫赫。 他曾说,将军征战,自然要挣不世之功。 他曾说,子龙,嘉定会全你千古青史之名。” 今晚,舞姬跳的那一曲,名曰《虞兮》。 今晚,刘备言,若得此人,便能谋得天下。 可是! 可这人,竟是不图所有,宁愿隐于红尘,宁愿伴己左右! 霸王,虞姬…… 何样的感情,才会如此,但求舍,不求得。 赵云的脚步猛然顿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掠去天边的暗云,那一轮皎洁,终是渐渐透出了一线。 原来…… 情不知所起,何憾已根种,乃一往而情已深。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赵童鞋终于开窍惹,撒花撒花~ 某作(假装疑惑):为什么一定要等分开了之后,才觉悟呢,这觉悟感是有多差,啧啧啧~~~ 赵将军(冷哼):记得快点把奉孝还给我! 某作(甩手):看心情~~~ 赵将军(耸肩):那我就和奉孝罢工! 某作(抱大腿):不要啊~~~~~~马上就还~~~就还~~还~~ 然后,这周的模式有点恐怖啊,让我先去缓缓~~~~(≈gt_≈lt)~~~~ 注:关于这章里提到的那段舞,好吧,就素《霸王别姬》。 查了下,说是最早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出现,不过因为好像木有“霸王别姬”这四个词,某作就借用了《垓下歌》中的那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 作为“东汉末年分三国囧(打顺手了)”的时代,舞乐应该已经出现了,至于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改编过,呃~~~~【平行空间嘛,哈哈哈】如果这个点有雷到了看文的亲们,还请多多的包涵,么么哒~~ ☆、第20章 故人终遇辗转间 “将军。” 巷子口,一人手提纱灯,照着他的前路。 赵云愣了楞,旋即走快了两步,问她道:“姑娘是在等我?不知有何事?” 女子颔首:“将军,有人托小女子问将军一句话。” “什么?” “将军想不想见郭奉孝。” “你是何人?”赵云呼吸猛地一紧。 “小女子苏秦。”女子轻声道。 苏秦便是早前的那名舞姬,灌醉了张飞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赵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他在哪里?” 静夜下,忽有轻微的悉嗦声传来,苏秦一口吹灭了纱灯中的烛火,人也随即匿入了夜色中。 赵云听见她悄然答道:“冀州以南。” 冀州以南? 冀州以南,乃是兖州。 却是当今天下,两大兵家胶着之地。 赵云甫一回到府里,就开始收拾包袱。 程亦奇怪道:“赵哥怎么了?大晚上的干吗收拾行李?”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程亦:“谁?先生么?” 赵云:“是。” “在哪里?” 赵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声说道:“兖州。” “赵哥!”程亦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你可知道,主公才从兖州逃出来不久!” “我知道。”涯角枪竖在墙角,赵云转身抓过,“可那又怎样?莫说区区一个兖州,便是天宫地府又如何?既然奉孝在那里,我总是需要去寻他的。” 程亦闻言,眉心越拧越紧,呆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然后忐忐忑忑地询道:“赵……赵哥……我……要是……胡说八道,你……千万莫要怪我。” 赵云收拾完了东西,忽地记起了什么,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事物。 把程亦本来想说的话,尽数给咽了回去,他突然发觉,自己的那个疑惑,已经有了明明白白的答案了。 那是从易京的废墟里挖出来的渊泓剑。 这是当初赵云送给郭嘉防身用的,如今,剑尚在此处,人却是遗落天涯。 赵云仔仔细细地擦着剑身:“程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赵云沉唔:“这些年来,原本我也一直都以为,我同他,便像是我和你一般的兄弟情谊。咱们可以一起征伐四方,可以一起上阵杀敌,也可以一起浊酒到天明。 可是,直到那天,我亲眼看见易京烧成的废墟;直到今日,有人忽然告诉我,他的下落。 程亦,我终于发现,原来他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赵哥……你……”程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接下话去。 唇角衍起笑容,笑容里,是豁然的顿悟,他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征伐四方,但是我不愿见他拖着病体,四处奔波;我可以和你们上阵杀敌,但是我不愿见他身犯险境;我可以和你们烹肉煮酒,但是,我更不愿见他酒入愁肠。” 款款道出的话语,藏不了眼底的温柔。 这几年,郭嘉待赵云如何,程亦确是亲历,只是,他万不曾想到,那样一种交心的情义,终是在赵云的身上,跨越了世俗。 “我只期望他能留下,留在我可以时时见到,日日安稳的地方,那些血腥,那些杀戮,都不要沾染到他。那时的蓟县,他喜欢在庭院里晒太阳,那般慵懒,那般闲淡的样子。现在想来,却是我最想看到的。 可惜,他随了我,出生入死,耗尽心神。易京一别,我竟连他,是伤是痛,都不知晓。若不是我,他又何至如此?他若愿入世,想是没有一人会拒绝;他若不愿,便是寻一隅偏安,也好过今日漂泊。 他予赵云……” 赵云的声音乍然哽住,程亦只见到那柄渊泓剑,冷冽的刀锋上,落着一滴的晶莹。 “程亦,我亏欠他的,想是今世,怎生都还不尽了。 我这样说,你可是明白?” 程亦还怎能不明白,只是他太过明白,心底明白,可脑中却已是一片混乱,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很久之后,他才颤抖着声音问他:“赵哥,你这是……” 赵云闭了闭眼,就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是。我想,我好像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 “赵哥,先生是男的。” 赵云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兖州,甄城。 天地一色,悉数笼罩在白茫茫的重雪之下,北风卷折了秋草,落满庭院的,皆是不曾扫却的残雪。 踩在雪上的脚步,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人蓑衣斗笠,风雪中,推门而入。 这人在外堂抖去了身上的雪花,坐近了火炉,等着身上的寒气散去。 “华老先生,他好些了么?” 华佗铺了满桌子的草药,拣得很是认真:“先生胸口的那道伤太重,即便现在结了疤,可他底子太弱,这伤又岂能好得了,更何况,这么大的风雪,他却还非要在外头受罪。”华佗说着,甚是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 这人唯有苦笑:“此事却是彧的疏忽了。” 荀彧。 郭嘉外伤好了之后,便想着去寻赵云,怎奈,有好几次,都和赵云擦肩而过。 赵云跟随刘备离开了平原,他得悉后,便想赶往邺城。 一路车马劳顿,还没能赶到邺城,人却已经病倒了。 而这一次,华佗严责他道:“若是想让赵云来替他收尸,那便继续执念妄为吧。” 郭嘉这才不得不放弃寻人的念头。 便在此时,荀彧找到了他,或者说,荀彧是在找华佗的时候,找到了他。 自蓟县一别,荀彧未有想过,再见郭嘉时,这人竟是可以憔悴成这般模样。 那一身直裾深衣,衣不称体,更像是大了好几个尺寸。 殊无血色的容颜,在见到荀彧的时候,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 喑哑的嗓子:“文若怎的来了?” 平日里口若悬河的荀彧,那会儿,却是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 荀彧感到身上暖了不少,便起身道:“我进去瞧瞧他。” 华佗自顾自地拣药,也不理会他。 荀彧突然收住脚步:“华老先生打算何时,随我去见丞相?” 华佗将一枚看似焦枯的药材,扔进脚边的簸箕。 “还是等先生好些再说吧。” 荀彧点点头:“也好。” 也不知道华佗用的什么药方,虽然郭嘉像个药罐子似的,每天药不离口,可这屋子里的药味却不那么明显。 郭嘉倒是醒着,倚在床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知在看些什么。 前世自己的掌纹是什么样子的? 那一条地纹[1],是在易州画上了断点么? 郭嘉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自己真的不太记得了,前世生前的一幕幕,好像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了。 苍白若纸的手掌,印刻了他今生的掌纹,依然浅浅淡淡的,可却是纹理分明,而那条地纹……依稀绵长…… “奉孝。”荀彧扯了把几凳在床头坐下,“觉得怎么样?” 郭嘉还有些木讷:“还好。” “呵呵,方才进来的时候,老先生还说了我一顿,这种天气,我不该带你出去的。” “怪不得文若。”郭嘉抿着嘴,“我……我只想……” 荀彧望着他眉目低垂,心知,那双桃花眸中,定然满是失落。 荀彧无奈道:“奉孝,便是他来,你也不用在城外枯等啊。更何况,他如今怕是来不了的了。” 郭嘉很小声地应了一句:“我知道。” 荀彧说:“汝南的刘辟宣布归降袁绍,一下子多了十数万兵力,袁绍自诩实力大增,前些日子,已命刘备领兵和刘辟汇合一处,这是要攻打许都了啊。” “所以……他来不了……”郭嘉抬起头,看向他,缓缓开口道,“文若,你是想我依附曹操,是么?”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3节 荀彧脸色倏地变了一变,跟着道:“对不住,奉孝。我让苏秦传话,却也是没让告知他实情。所以……” 郭嘉:“你早已知道刘辟欲降,也该早已猜到袁绍想要出兵的打算,所以,你没有告诉他我所在何处,这偌大的一个兖州,一个城一个城,就算他愿意,可刘备征战在即,又岂容他抛下肩上重责。” 郭嘉把掌心覆上眉眼,视线一片黑暗。 “文若,不管怎样,嘉还是要谢谢你。” “奉孝,你……我……” “至少,你让他知道了,嘉还活着啊。” 荀彧重重地吸了口气,语气颇重:“奉孝,你当真要为了赵云一个人,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功名?放弃你的雄心抱负?奉孝,你有定鼎乾坤之能,怎可为了一人,统统舍弃! 你可还记得,你初入袁营时,同我所说的话?” 郭嘉转过目光:“不记得了。” 他好像是真记不清了,因为那个时候,根本还不是这个他,这个重活一世的他。 “你说,你要辅佐明主,平定这乱世天下!你说,谋士所学,胸中点墨,足可翻手覆江山!可你现在呢?!” 荀彧越说越来气,可眼前这人,木然的神情,双眸里,有的只剩疲累。 “文若,你说的那些……我,通通都不想要了。” “为什么?”荀彧问,“眼下,戏志才新逝,正是主公觅人之际。奉孝,我已经向主公举荐了你。” “文若!”郭嘉急急唤了一声。 荀彧离开前,又再不甘地问了一声:“你这究竟为了什么?” 郭嘉仰躺在床上,合着眼,整个人委顿得厉害。 “嘉累了,很累,很累……” 初雪新停的那一日,甄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荀彧又来了。 还带着一个人。 那人身长七尺,细眼长髯,一身常服,衣衫上暗纹忽闪。 那人大笑着走近郭嘉,甚是亲和。 “吾姓曹,名操,字孟德,沛国谯郡人。奉孝,文若向操举荐了你好多次,今日,操终于有幸见到本人了,哈哈哈!” 纵是郭嘉,此时,也已是心神巨荡,心头仿佛在刹那,涌起了千百滋味,久久不能平息。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那人。 曹操。 作者有话要说:  [1]度娘解释:地纹,即生命线。 谢谢安君和枫涟童鞋滴地雷~~~o(n_n)o ☆、第21章 三分筹谋七分思 建安四年初。 彭城,战火燎原下,满城疮痍。 长街尾巷,兵士们来来往往,反复地搬运着尸体,所幸,天气依然寒冷,那些来不及清理的残骸,还不曾腐败。 一辆马车从西城门外入城。 马车里,竟是坐着曹操。 曹操掀开一角的车帘,望见城中,街景残破。 彭城一役,停停打打了这么些日子,最终还是让他给攻下来了。 曹操面露喜色,谓身边的人道:“奉孝,你真是操的福将啊,你看你这一来,我军便立刻拿下了彭城,呵哈哈。” 离开甄城,曹操就替他准备好了车马,也知道他身子不好,一路上,更是亲自嘘寒问暖,偶尔,见他精神尚可之时,便拉着他,彻夜交谈,几乎每一次的最后,都是郭嘉实在熬不住了,曹操这才放人回营。 荀彧要回许昌,临行前,他仍是不忘叮嘱郭嘉:“丞相方才是明主之选,日后必定能平定天下,等到了那时,亦是你功成名就之际。” 郭嘉说:“知道了。” 荀彧上前抱了抱他:“你随军出征,我都已吩咐过了。我把苏秦留给你,她虽是女子,却也有些武艺,概是比你强些。” 郭嘉笑道:“文若既然这般不放心,哪又为何要举荐嘉呢,让我在甄城偷得浮生,岂不更好。” 荀彧无奈:“奉孝还在和我置气吗?” “奉孝不敢。”郭嘉退开了两步,“你快走吧,省得贻误军情。” “我不过是回许昌,会贻误什么军情?” 郭嘉扯紧了衣襟,淡然道:“你再不走,要贻误嘉的军情了。” “……”荀彧还是又拖了一句,“奉孝,保重。” 郭嘉摆摆手,转身走了,丢下荀彧还呆立在马车旁,没有上车,一脸窘迫,也不知道是谁送谁。 “奉孝?”曹操见他出神,又叫了他一声。 “主公。”郭嘉这才回过神来。 “奉孝在想什么?” “主公打算何时启程下邳?” 曹操“嗯”了一声:“不急,奉孝不如在彭城歇息数日。” “不用了。”郭嘉打断他,“如今我军刚刚夺下彭城,正是军心正旺之时,若能一鼓作气,攻得下邳。” 曹操幽幽道:“下邳有吕奉先。” 郭嘉的眸色冷得很:“吕奉先又怎样?不过孔武之辈。” 曹操面上浮过一层薄薄的笑容。 马车停下,曹操先行下车,转而伸手扶他。 被曹操托住手腕,郭嘉浑身一僵。 曹操仿似不曾察觉,只道:“有奉孝此言,我又何愁吕奉先。” 曹操走后,郭嘉看着廊前院外,俱是忙碌的人影,这是曹操特意为他打点的屋子。 只是曹操对他越是相待有加,郭嘉的心绪越是难宁。 他怕…… 自己一步错,便又会步上前世,那般一模一样的人生。 那他今生此前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像是陡然间失去了全部的气力,回廊里,郭嘉缓缓跌坐,闭上了眼,似乎不去看这眼前一切,便可以不愿相信。 “先生。” 苏秦,施了淡粉,黛眉秀目,身上却穿了一身男子短褐。 “你是苏秦?” 苏秦笑笑,索性在他身边坐下:“先生不喜欢这里吗?” “没有。” 苏秦侧目,幽黑的眸子,映着眼前的男子。 七分温润,三分凉。 温润似玉,却洇于水。 水中的寒凉,将这人隐隐笼住,似这尘间,再没有一人能走进于他。 思及,苏秦忽然忆起邺城中的一人。 苏秦再是问道:“那先生喜欢这里吗?” 郭嘉怔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里?喜欢这里吗?可这里是曹营啊! 苏秦道:“荀先生叮嘱苏秦要照顾好先生,先生在外头坐了这么久,莫要受凉了。” 晚膳的时候,苏秦将饭菜直接端进了郭嘉的房中,这人回屋后,便一直睡到现在。 郭嘉一小口饭,加一口汤,吃得很慢。 苏秦陪坐在旁边,蓦然道:“先生,我在邺城见到了赵云将军。” 果然,郭嘉手中的箸子一抖,菜掉了下来。 苏秦“咯咯”笑着说:“那天荀先生让我去邺城找一个叫赵云的人,然后告诉他,郭奉孝在兖州。” 郭嘉却是饭在口中,怎么都咽不下去。 “我问荀先生,兖州那么大,赵云只知道兖州,又有什么用呢?”苏秦手支着下巴,“先生,既然赵云将军不知道你在这里,那你呢?” 郭嘉愕然抬头。 苏秦冲他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先生要不要去找赵将军?” 郭嘉只觉得脑中瞬间“嗡嗡”作响,血气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 “荀先生老是这样,就是喜欢拉着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比如说我。我明明喜欢上战场,他非要让我去学舞乐。”苏秦不满地嘟着嘴,“先生,我问过你,你说你没有不喜欢这里,但是!但是你也没有说你喜欢这里哦!先生,那你喜欢邺城吗?” 苏秦一边说,一边自己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不等郭嘉答话,又自我肯定道:“先生一定是喜欢邺城的,因为那里有赵云将军。” 郭嘉终于笑了出来:“苏秦,你真的是文若派来的?我看他的底都快被你掏光了啊。” 苏秦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故意大喘着气:“好了好了,先生,你终于笑了,真是累死我了,先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笑起来,真的好漂亮,记得要多笑笑。” “苏秦。” “嗯?” “谢谢。” 苏秦开始大口大口地扒着饭,一嘴的含糊:“先生放心,你在这里好好的,赵将军一定会找到你的呢。”说着,给了郭嘉一个古里古怪的眼神。 郭嘉只能无奈地摇头。 星夜,皎月明。 只有院子里,亮着几盏石灯。 郭嘉站在院中,对着月色,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心底默然道。 子龙,你一定会来接我的,对不对? 彭城的雪,开始慢慢融化。 苏秦仍旧一袭男子打扮,扬鞭策马,耳畔掠过疾风,兴奋地大喊大叫:“先生,你要不要也出来骑马啊。” 一旁的马车,笃笃地走着,驾车的人没搭理她,车里的人,也没搭理她。 苏秦只得又吼了几声“先生”。 郭嘉估计是被她喊烦了,拉开车帘,冲她道:“不要。” “呃!”苏秦刚要甩鞭子,立时又想起了什么,无可奈何地自嘲道:“怪不得先生这么惹人喜欢,我却到现在还待字闺中。” 车里飘飘然地抛出话来:“苏姑娘是巾帼不然须眉。” “先生!”苏秦将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吃痛,登时撒开蹄子,跑得没影了。 车夫回头对郭嘉说:“还是先生有办法,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 郭嘉渐渐收敛的笑容,望着外头不断变化的景象,眉间却越皱越紧。 泗水河岸,几匹马散在四处,悠然地嚼着地上新生的草被。 一女子一把青锋,舞得令人眼花缭乱。 顺流望去,遥遥可见下邳,城廓朦胧。 郭嘉凝望着河中漂浮的浮冰,入了春,雪水消融,泗水河的水量,也暴涨了许多。 曹操说,吕布如今固城不出,仗着城中粮草充足,守城数年都不成问题。 反观曹军,当初拿下彭城时的士气已衰,加之,吕布勇猛善战,曹将数次叫阵,皆被吕布一人挑落。 如是这般,曹操竟已生了退兵的念头。 郭嘉那日起了些热度,着人禀告了曹操,不去议会了。 谁知,程昱却拖着华佗,匆匆忙忙地来找他。 “主公,吕奉先有勇无谋,而今更已是孤城自危,再者言,三军以主将马首是瞻,陈公台虽有谋略,但应对不足。若我军此刻退兵,岂不将这大好良机白白错过?咳咳。” 郭嘉一时说得急切,连带着咳了好半天,眼眶都咳成了殷红。 曹操忙是上前,想替他顺气,不想郭嘉一步躲开,单膝一跪到地。 “还请主公三思。” 曹操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脸色换了几换,少顷,笑着将人虚扶一把。 “奉孝所言甚是,操自然不会再提撤兵一事,只是这下邳城……” 郭嘉唯有暗暗叹了口气:“嘉不才,愿领军令状,保主公一月之内,攻下下邳城。” “好!”曹操抚掌赞曰,“不愧吾之奉孝。” 郭嘉走出府邸的时候,门外却是风骤,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看出去的景物都模模糊糊的。 “先生,小心啊。”苏秦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一把扶住了人,探上他的额头,烫得瘆人,“先生,你不是和他说了你起了寒症吗,怎么这人还这么不识趣啊。” 郭嘉浑浑噩噩地瞪了她一眼。 苏秦将人带了回去,好在程昱是把华佗一块儿带来的。 一月之期,已过大半。 苏秦耍完了剑,乐呵呵地跑到郭嘉身边。 “先生,我瞧着,你在这里站了好半天了,这河里到底有什么呀?” “没什么,不过是血肉尸骨。”郭嘉哂笑着说。 “啊!”苏秦顿时蹦近河边,弯下腰,左看右看:“先生骗人,里面好好端端的,什么都没有。” 郭嘉转身朝马车走去,那天华佗劝他的话,言犹在耳。 “先生,你旧伤太甚,哪怕是心思谋算,也是少用的好,用一分,便少上一分。” 可惜,他又怎敢少用一分。 曹操帐下,又岂会空养闲人。 他不怪荀彧荐他入曹营,他亦不悔随曹操东来。 毕竟这个人是曹操,是他上一世,辅佐了一辈子的君主。 只是…… 开春的暖阳,落在他的掌上,郭嘉将掌心慢慢贴上胸前。 只是,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和煦的温度。 这里,仍是冻入彻骨。 “什么人!” 苏秦长剑挽起剑花,一闪身,挡在郭嘉面前。 林中,步出一人。 但见这人发束金冠,身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腰系狮蛮宝带。 手执方天画戟,威风凛凛。 苏秦尚不知觉,郭嘉心下却已经凉了半载。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开始改时间轴惹改时间轴惹改时间轴惹【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所以还请看文的亲们千万表太考据惹,经不起考据啊啊啊啊~~~~~汗。 让先生进曹营的这一段,囧,不是偶临时起意的啊,因为码大纲的时候,就码的好了。不过,进归进,先生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嘛,嘿嘿嘿~!哦不对不对,是心在赵哥那里。 【以下这段是视作某作的胡言乱语】 (开始)某作想码的一种感觉就素,关于功成名就,实现抱负啥子的,这辈子滴先生不想要得那么多惹(好吧,其实在开篇的时候就已经提到了,囧),因为那种人生境界升华啥的,太高深惹o__o"… 所以,先生不愿入仕,不过被荀文若这个损友拖进曹营后,对着曹操,先生就是心太软!!!心太软!!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或者,也就算是把前世的知遇之恩再还一下子哈。 嗯,差不多就素酱紫滴,某作的思路果然好奇葩啊,吓哭,摔!⊙﹏⊙b汗(结束) 看到小伙伴们在问,什么时候见面的问题,啧啧啧~~不是应该分别一下下,见了面才更能如胶似漆啥啥的吗?哈哈哈!╮(╯▽╰)╭ 那预告下,下章赵将军貌似会出来露个脸乃,嗯,真的只是露个脸~~~嘿嘿嘿~~~~ 最后,感谢安君、慕风城滴地雷地雷地雷~~么么哒 ☆、第22章 来年春暖候君归 方天画戟,劈空斩下。 开山裂地之势,几欲把澄空都一并都砍落。 苏秦竟是无惧,轻哧一声,跟着提剑抢上。 “打什么打!还不走!” 郭嘉拉着人就要走,孰料,苏秦傲然喝了一声:“打还没打,怎能不战而逃!” 郭嘉扶额叹息。 只听见“当”的一声。 郭嘉的手都还没放下,就被苏秦一把扯住衣袖,没命似地疯逃而去。 “先生不早说,根本打不过。”苏秦不忘腹诽。 郭嘉无语,跑得太快,连答话也是不能。 左右突然涌出的黑甲士兵,顿时将吕布等人团团围在中间,绰绰人影,却仍然遮不住包围在中央的那一道鲜红战袍。 吕布高声长啸,猛然吼道:“好你个曹阿瞒,竟敢伏兵于我!” 苏秦飞身跃上马,顺手一提,将郭嘉带了上去:“先生,这人脑袋不太好使吧,就我们几个,伏的什么兵啊?” 郭嘉趴在她的身后,呼吸急促得很,断断续续地说:“他脑袋没问题,伏兵是我遣下的。” “!” 苏秦:“怎么我之前都没见着啊。” 郭嘉:“被你见着了还叫什么伏兵。” 苏秦默,又跟着问:“先生,你又咋知道我们会遇伏啊?” “有奸细。” “什么?” “吕奉先身边有人欲叛变。”郭嘉懒得再与她解释,“你好好御马啊!” “啪!”长鞭虚空一甩。 “先生……你的脑袋太好使了,苏秦跟不上。” 郭嘉许久没有坐过这么颠簸的快马,只得死死的抱住她,面容已是煞白。 “先生,你再这么紧地抱着我,指不定我要从赵将军手里把你抢过来了,哼哼。”苏秦被郭嘉的手搂在腰间,而这马也不知犯了什么冲,跑得跟踏浪似的,苏秦的腰都快被它给颠酥了。 “先生……”见郭嘉没有反应,苏秦又再喊了几声,“先生,你别吓我啊!” 这时,那马真的是犯了怵,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居然前蹄一软,一个趔趄,把两人直接从马上给摔了出去。 被甩出的一刻,苏秦猛地转身,抱住郭嘉,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在细看时,却见郭嘉死死地拽着胸前的衣裳,额上满是冷汗。 “先生,你怎么啦?” “你是何人!胆敢设伏我!” “刷——” 又是那一根画戟,明晃晃的戟尖,戳在两人面前。 苏秦瞟了眼这人的坐骑,眼前登时一亮,赤兔马! 听闻赤兔马乃属天下第一猛将吕布。 吕布! 苏秦的眼睛愈睁愈大,整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天哪,她刚刚竟然和吕布过了一招,确切说来,是半招。 郭嘉气息不稳:“吕奉先,你便是杀了我,也救不了下邳了。” 吕布抿着唇,一言不发,可手中的画戟又逼近了一寸。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4节 “主公传信给将军,晓之以利弊,陈其以祸福。可将军呢?将军却是置之不理,视而不见。”郭嘉瞧见苏秦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却不知在念些什么。 郭嘉嗤笑声:“是不是有人告诫将军,主公远道而来,困城数月无果,只要将军以逸待劳,护城自守,便可让我军自行退兵。” 吕布的面上终于生出一丝的动容。 “将军,当年曹氏对陈宫如何,比之将军现在又如何?难不成将军还以为,陈宫会待将军从始至终,一心一意么?” “啊!”吕布仰天怒吼。 只因陈宫的确同他说过,让他携骑兵驻守城外,宫领人马驻城守卫,倘若曹军进攻,宫便率军从曹军背后偷袭。 但严氏却也劝过他,陈宫此人,不足信。 霎时,天光骤暗,宛如那漫天的日色,尽数淬上了那一杆方天画戟。 流光涌动,翻腾如暗夜的星辰。 点点光芒,卷携着刺目的血腥。 一戟刺下。 苏秦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扬声高喊。 “赵云!” “哐!” 银枪一出,画戟嘎然静止。 一同静止的,还有郭嘉的呼吸。 天地为之色变,尘土纷扬,只有兵戈声声,缠绵耳畔。 哪还有什么方天画戟,哪还有什么吕布。 郭嘉眼中,只那一道身影,恍如隔世再遇,枪挑银光,一身硕然浩气。 哪怕天地着肩,依旧岿然傲视。 子龙…… “先生!”苏秦但觉得肩头一重,郭嘉竟已是直接昏了过去。 “砰!” 交战两人,猛地各自退开数步。 吕布生恨,恨得咬牙切齿。 “汝乃常山赵子龙?!” “正是。”赵云道罢,又是一瞬枪影乱。 吕布不退,他不能走。 凌冽的杀气,在两人中肆意。 猩红铠甲,摧开那一柄荡世兵刃。 只听得这人一声低吼,画戟犹如天雷,戟尖仿佛燃灼烈焰,所到之处,尽是灰飞烟灭。 赵云一杆涯角,亮银白甲,迎上那一团火热。 似卷起狂风,崩裂雪海,惹得山哭海啸。 一瞬间,泯灭那抹热焰。 郭嘉晕在一旁,赵云早已怒火中烧,掌心一翻,一枪扫开方天画戟。 吕布一时不察他猛然发力,脚下一个不慎,倒退数步,方才稳住。 “将军!” 便在此时,一人惶惶跑了过来。 “将军!陈……陈宫先生……他……被绑走了!” “什么!” 吕布当即欲走,赵云一枪横于他身前。 “战是不战?” 吕布紧紧抓着画戟,愤然说道:“不战!” 翻身跃上赤兔,疾驰而去。 “当。” 赵云手上脱力,竟将涯角枪也摔在了地上。 “赵将军?”苏秦小心地唤他道。 赵云抹了把汗,拾起银枪走了过来。 靠在苏秦肩上的那人,双眸紧闭,眉头深锁,一手却仍是攥紧了身前的衣襟。 赵云一下把人抱了过来,声音有些发颤。 “奉孝……” 赵云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带走。 “哎哎哎!赵云,你不能就这么带他走。” 苏秦急忙将人留住。 “为何?” “子龙……” 怀里那一声低呼,赵云直接略过苏秦的回答,坚定道:“奉孝,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赵云放下他,却听他道:“子龙,嘉现在不能跟你走。” “奉孝,你……”赵云猛地抓过他的手,柔声道,“奉孝,你的心思,云终是明白了。” 郭嘉惨然一笑:“子龙既已明白,那也理应知晓,为何嘉不能随你走了。” 大地震动,是大军飞马赶来的震颤。 蓦地,赵云将涯角枪一下扎在地上:“云不在乎,哪怕从此刻起,解甲归田也好。”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郭嘉觉得胸口的那道伤疤愈发滚烫,而这人的话语,如蛊如毒,拼命地从他的伤口往血肉里钻。 “子龙,你怎可为了嘉,而弃你所有。”郭嘉却是故意不去看他,“方今乱世,更是男儿争功夺名之时,子龙一身胆魄,又岂可效那渔樵耕读之辈。” 赵云霍然笑道:“奉孝错了。” “错在哪里?” “我从未想过逐鹿功名,我想的,只是这天下早日大定。” “那子龙更当克尽己任,子龙如今归附刘备,尚无建得寸功,便想卸甲,要这天下如何看待于你,他日史官笔下,又当如何书之。奉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毁了子龙千载英名。” 郭嘉低着头,靠进他的肩窝,黯哑的声音,满带温存。 “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走吧。” “奉孝。” “走吧,别让彦明替你担责太久了。” 赵云能来兖州,却是苏秦当日特意留下了讯息,而刘备那边,也是张燕一直担待着。这人虽在曹营,却对他的事,这般上心。 赵云狠狠地将人抱紧,在他耳边轻道。 “等我,等着我来接你。” 郭嘉眷在他的怀中。 “好,我等你。” 曹操大军赶来之时,郭嘉说:“侯成、魏续已经中计,吕布被诱出城,这会儿,他们该是已绑了陈公台去见主公了。” “主公,吕奉先大势已去。” 曹操望着那人,临河而站,青衫广袖,好似仙真,踏过碧落,一不小心,便落进了这爿凡尘。 曹军决堤,东引泗水、祈水之湍流,水淹下邳,刚刚消融的积雪,汹涌如潮,在城中肆虐着,掠取着下邳城内,每一条生命。 哭喊声,逃亡声。 统统被吞没进了那咆哮的江水。 河海涛涛,撞上城墙,顷刻间,掀起千尺巨浪,砸得下邳城,城不像城。 一座彻彻底底的人间炼狱。 苏秦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冲塌的房屋,卷走的牲畜,还有一条条吞噬的生命,悉数淹进了两河之中。 “先生,我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你会说这河中,只有血肉尸骨。” 郭嘉站在高地,望着下邳的惨烈,身子不由晃了几下。 白门楼前,曹军所向披靡,斩杀得处处血光四溅。 此时,吕布怯意已生,再无战意。 下邳城破,吕布,降。 郭嘉跟在曹操身旁,木然地看着这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男子。 不久之前,这人还能轻而易举取他性命,可如今呢。 郭嘉知道,自此往后,曹操逐步开始在北方霸业的争夺中,崭露锋芒。 吕布不依不饶:“明公,布愿誓死效忠明公。” 曹操不置可否。 “布自问,我所带的骑兵,纵横沙场,绝无敌手,若明公留布一命,布定会助明公一统天下。” “哈哈,奉先真乃当世第一猛将呢。”曹操朗朗笑道,然视线却左右环顾,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极是不愿,可这时,也不得不踏前半步,低垂眉眼,像是在避过吕布恼恨的目光。 “主公可还记得当年的丁原,董卓么?” 曹操闻其言,嘴角终于挂起了满意的笑容。 建安四年,春。 吕布被缢杀在白门楼。 郭嘉离了下邳之后,风寒便一直反反复复的,曹操没法子,只得让华佗重新跟回他的旁边。 回许昌的路上,郭嘉除了睡,就是昏,看得苏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抓着华佗的手臂直晃。 “华老,先生这是怎么了啊?” 华佗另一只手煎着药,慢条斯理地说:“内忧外患,积郁成疾。” 苏秦摇摇头:“不懂。” “玲珑心,心思太甚。” 苏秦继续摇头:“还是不懂。” 华佗端着药出去了:“你不用懂了。” 易京的那一道伤口,本该已早早地结了疤,可有时,却会乍然变得滚烫滚烫。 华佗说,这伤看似结痂,然,内里却仍是伤痛未愈。 华佗问他:“先生,你让将军走,是怕曹公对他不利?” “嗯。” “那先生为何不愿意与他归隐山野?” 郭嘉喝着药,苦涩的药味,敛在了眉间。 “因为……归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注:曹操决水困城,吕布败得其实没有那么快。嗯,这里的话,需要一些艺术效果艺术效果~~呃~~~ 呐~~赵童鞋露过脸啦,算露过啦~~啦啦啦~~~~ ☆、第23章 人心岂可凭计取 许都,自曹操迎来献帝之后,就没有这般热闹过。 丞相府里,丝竹绕梁,舞乐袅袅。 曹操坐在上首,眼角眉梢,俱是悦色。青铜酒樽,满斟酒。 “此次,能够顺利攻下下邳,夏侯将军当得首功。”曹操朝夏侯渊扬了扬手中酒樽。 下首的夏侯渊赶忙起身,一口饮尽。 “谢主公。” “此第二杯,敬我三军将士,骁勇善战,奋力杀敌之功。” “主公英明。”座下众人高呼一声。 殿上伶忧,和着编钟一声一声,时转时缓。 嘈嘈窃语声中,曹操端着酒杯,面泛酒色,脚步轻晃,摇摇摆摆地穿过那群舞姬。 “奉孝。” 一杯酒,送至眼前。 郭嘉慌忙起身,拿过自己的酒盏,盏中却是清水。 曹操却像是喝得醉了,皱着眉,大手按下他的杯子,不快道:“今朝乃我军庆功之日,人人都须得饮酒,奉孝又怎可例外!” “嘉不宜……” 他话未过半,曹操竟是“砰”地摔了他的那只酒杯,似醉似笑:“不过一樽清酒,奉孝莫要扫了众人之兴。” 郭嘉辩他不过,只得接过他手中的酒樽。 烈酒入喉,火烧火燎地在口舌间蔓延。 郭嘉没能想到,曹操的这一杯,只是个开始。 夏侯渊大咧咧地过来了,吼一声:“先生智破下邳,这杯我敬你。” 郭嘉推却不得,搡了搡身侧的荀彧,只是,荀彧刚要上前解围,却瞧见曹操略是森寒的眼神。 一场酒宴,醉倒的人不在少数,独独郭嘉被留在了相府。 荀彧问曹操:“丞相何故如此?” 曹操伸手搂过一名舞姬:“他明知刘备叛我在先,遁逃再后,而他居然敢私纵赵云,是置我颜面何在!” “主公,奉孝纵放赵云,确是他的过错,但是主公,下邳亦是他献计拿下的啊。” 曹操斜睨着他:“文若是觉得操锱铢必较么?” “文若不敢。” “呵呵,郭奉孝啊,他献计有功,他释人有过,只是这功过,却是难抵。”曹操狠手女子腰间抓了一把,女子娇嗔一声,作势要倒进他的怀中,却被曹操猛地推开。 曹操又再灌了口酒,冷声笑道:“酒色美眷,方乃人之本性。操便不信,他郭奉孝能够例外。” “主公!”荀彧一下子伏在曹操跟前,“奉孝绝不是此中之人啊。主公若硬要如此,怕是难留他的心啊。” 曹操弯腰扶起他道:“文若,非是操不想留下他,而是……他的心,并不在我曹营哪。” “主公?” 曹操笑:“文若,是如何认识苏秦的?” 只这一句,荀彧骇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帐软榻,淡淡的幽檀香肆意其间。 房中,烛灯灯火昏暗,连四下桌角都照不开去。 郭嘉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好像重活的这些年里,是第二次醉得如此人事不省哪。 他想索性就此昏睡也是罢了,可是,越想入睡时,偏生越不着。 迷迷糊糊望见,房门被推开一线,有谁进了屋子。 郭嘉想要撑着坐起,却使不出半点的气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近。 身姿婀娜,碎步款款,却是名女子。 女子站在床边,附在他耳边,柔柔地唤了一声。 “先生。” 于是,郭嘉惊见那一身曲裾之下,竟然……片缕未着。 “出去!” 郭嘉拼命推拒着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怎奈他醉了酒,全身乏得厉害。 “先生,小女子一定会伺候……” “滚开!滚!” 郭嘉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直接从门前的几级石阶上,摔了下去。 暗夜处,曹操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踉踉跄跄地跑出相府,连衣衫都是不整的。 而屋中的蜡烛早是灭了,黑漆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血腥。 “怎么回事?”曹操冷声道。 女人哼哼歪歪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跪近他的跟前,左腿上竟是扎着一只用来挂帐帘的铜钩。 曹操瞥了眼,转身走了。 从相府到他的宅子,郭嘉强撑着走了大半,终是摔在了路边。 胃里翻江倒海的,可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难受得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先生,你怎么了?” 苏秦像是一路寻来,着忙的表情看在郭嘉的眼中,不忍再看。 苏秦刚要扶起他,却听见他淡然的口吻。 “苏秦,曹公究竟为何会疑我?” 苏秦的手还没碰上他的衣袖,就此蓦地止住,脸上的那份慌张一点一点地褪去,竟像是换上了另一张脸,是郭嘉从未见过的冰冷。 郭嘉沉默,叹念着,这应该才是本来的她吧。 苏秦裣起衣角,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响头。 “忠君之事,不得不为之。” 说完,退开在了一侧,让出郭嘉身前的路。 一人负手而来,一身玄色袍服,比之黑夜更郁更浓。 这人立于面前,可郭嘉却像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有周身感受到的磅礴气势,压得他几近窒息。 “奉孝,你若想早走一日,那便……早一日替我打下这乱世江山。” 天光微亮的时候,郭嘉才回到宅邸。 空荡荡的宅院,安静到,只剩下他细不可闻的呼吸。 郭嘉抬起手,指缝间,是渐渐暖起的日头,融进了他苍白的容颜。 他轻声道:“子龙,那一日,嘉是不是就该不顾所有,跟你避世远遁……” 道罢,唇角涩然的笑容,凝结。 旋即,化作一丝的冷意。 翌日,曹操下令,封郭嘉,军师祭酒。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5节 十二道快马军情,报入相府。 刘备领军,汇合刘辟,攻近许都以南,颍阳。 许都城中,乌云笼罩,颍阳若破,许都便再无天险可守。 曹操将十二道军报叠在书案上,声色不动,一众谋臣将士,亦是面面相觑。 夏侯渊第一个按捺不住性子:“主公,渊请愿出战。” 曹操复而问道:“妙才,此战你打算如何?“ “渊定然生擒刘备。” 曹操摇头:“刘备今时不同彼日,麾下亦是良将云集。”他一边说着,还不忘朝郭嘉看了一眼,“想要生擒刘备,谈何容易。” “那主公是想?”荀彧揣到了七分,却是不敢直接道出。 岂料,郭嘉走了出来,毫不避忌道:“主公若要杀他,嘉有一计可行。” “怎讲?” 郭嘉笑了笑:“暂不可说。” 天高云淡,有飞鸟翱翔,划开空中那一道自由的痕迹。 郭嘉看了一眼,转而替自己与对座那人倒上了酒。 自那夜之后,郭嘉来酒不拒,像是前世的酒量又回来了似的。也只有华佗,每替他诊脉一回,便劝阻一回。 “先生,可是不愿回去了?” 郭嘉却说:“我如是这般,便是想早日回去。” “可先生的酒,喝得太多了。” 郭嘉失笑:“醉了,方能回去啊。” 华佗惊愕。 “华大夫,嘉说笑的呢。” 华佗瞪着他,说他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在他的药中,多了几味甘甜。 这人,今世,却是苦味太多太多了。 “奉孝怎会来此?” 对座那人,即便坐着,也是身高体魁,面容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而髯长二尺,更添其凛凛威风。 郭嘉流连杯中余味,一杯尽,复又一杯。 看得关羽也是皱起了眉头。 “郭奉孝。”关羽“啪”地扣下酒杯,“你若来此,只想喝酒,那恕关某不能奉陪。”说着,起身要走。 “将军,刘使君已到颍阳,将军不愿归去么?” “关某无一刻不想。” 郭嘉忽而绽了个笑容,清清浅浅的:“嘉可以送将军出城,不过,至于出城之后如何,那可全凭将军自己了。” “好。” 郭嘉晃了晃酒瓶,兜了底,跟着又换了仆从,再拿一壶。 “可是,将军节气傲,怕是不耻嘉的法子呢。” 关羽挥了挥手,让刚拿着酒来的仆从又回去了。 “但求能回大哥那里。” “好。”郭嘉道,“把酒还我。” 关羽当然不会理他,反倒令人煮了醒酒汤。 “奉孝不随我一起走?” 醒酒汤的味道自然和酒差得甚远,不过郭嘉竟也喝得津津有味。 醉了的人,是怎的都不会承认的。 “不走,带着嘉,必会成为将军的累赘。” “可奉孝在这里……” 曹操待他如何,关羽也有所耳闻,无外乎便是着他献计献策,献得这人,掏空了全部的心力。 听说他喝的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可眼下,这人却在他面前,揶揄着说:“嘉在这里好吃好睡,没什么不好。” 只是,关羽亦是心思缜密之人。 郭嘉如是说,关羽自然不会如是信 因为眼底的伤恸,早早地出卖了他。 郭嘉临走前,对他郑重其事地叮咛了一句:“将军见到了子龙,务必告知他,可曾记得与麹义一战。” 关羽:“好。可还有其他?” 郭嘉抿着唇,想了一想,艰难地道出两字:“勿念。” “关某记住了。” 时年,秋初。 关羽拜辞曹操,言及若得归去,自当力劝刘备退兵。 那日,许都,一场秋雨,一场寒凉。 郭嘉坐在廊下的摇椅里,望着雨落,听着雨声,滴滴答答地砸在青石板路上。 郭嘉端起身旁的汤药,大口灌下。 双眸轻阖,唇上仍旧潋滟着水光,却溢开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关羽过得五关,斩杀了曹营六员大将。 曹操追悔之时,人已再难追上。 曹操亲自登门,质问他道:“奉孝允诺下的,刘备性命何在?” 郭嘉捧着药碗,手指舆图。 轘辕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先生在下好大一盘棋啊啊啊~囧 比较重要的一个注释:恐怖节奏的一周终于过去惹,然后某作因为这周末略有点事(滚去出差),所以可能更新会【停更不太会】就是会稍微慢一些,可能没上一周这么多,如果能蹭到网,就会滚上来来一发望天。 于是,这周蹭不了网的时候,会好好存稿哒!握拳! 谢谢每个看文的小伙伴~~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谢谢安君童鞋,一味煽情童鞋的地雷~~抱住~~ ☆、第24章 形单影只山河远 “双刘”大军在颍阳大败,曹仁一战斩杀刘辟,接着更是倾城而出,追得刘备逃无可逃,只得西向,避入轘辕山 轘辕山,峭壁悬崖,山峰陡峻,直插云霄。 山道弯弯曲曲的盘旋,将去而复返,举目远望,前路渺渺,尽数隐于云雾之中。 一行残兵败将,蜿蜒在山道上前行。 绵延不绝的雨势,山路泥泞,稍有不慎,便一脚踩入淤泥,甚难拔出。 刘备坚持不肯披蓑戴笠,张飞只得把蓑衣扔在肩上,紧紧地跟在刘备身后。 “大哥,这雨下得忒大了,你还是把这蓑衣穿上吧。” “翼德,你前后看看,我军将士,又有哪一个是穿着这些,我身为主将,理应是他们的表率,这件蓑衣,我不管你怎样处置,备是决计不会穿的。” “大哥!” 刘备甩开他的手,再度跟上前军的步伐。 “三弟。”关羽将张飞喊住,“大哥自有定夺,倒是你,不去领兵,在这里作甚,交代的事都办妥了?” “伏伏伏!这山崇岭峻,大雨瓢泼的,何处来的伏兵!”张飞甚是不满地恼了一嗓子,“办办办!某现在就去。”拖着丈八蛇矛,一路撞着山壁“哐当哐当”地下去了。 关羽抬头望了眼已是不远的山巅。 想起离开许都的时候,郭嘉说过:“轘辕山下,置诸死地。” 天外雷云翻滚,隆隆作响的雷声。 陡然,一道蓝银色的电光砸下。 砸断三军的前路! 就在些时,山颠传出堪比雷声的喊杀声! 呐喊,顷刻间,破碎雷云! 箭! 万箭!齐发! 根本避无可避! 曹军主将,蔡阳。 手握一柄破风长刀,俯望脚下乱作一团的刘备大军。 以有心算得无心。 暴雨猖狂!蔡阳笑得比之更加猖狂! 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变得犀利,犀利得越来越惊恐。 蔡阳瞪大了双目,狭窄的山道上,那支理应四散逃亡的队伍,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三军自然没有消失,只不过所有人的头上都举起了一张盾牌,平平整整的,交叠得密不透风,而曹军来势汹汹的箭雨。 伴着雨势,连皮肉都未带起一分,便已跌落山谷。 蔡阳大喊一声左右。 “是谁!谁与刘备通风报信的!” 长刀“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给我杀!杀下去!” “谁妄敢退一步,谁便是奸细!” 杀下去! 却是要怎样杀下去? 绝壁,危崖。 只一条山路可过,两军若此刻交战。 怕是不用杀敌斩将,这险峻山势,便能滚落众军性命。 “将军,此地山势险要,既然箭阵已被破,不如等曹仁将军……啊……” 最后一声,直接从万丈悬崖下传来,惨呼,回响山间。 暴雨倾盆浇下,雷声震天价地在暗云中翻腾,仿佛要这轘辕山就此吞噬。 疾光! 如九天堕下,从四面八方涌向曹军。 但见赵云一身银铠,亮开手中一杆涯角,雨水砸落,淌过其冷厉的面容,凤眸中,满是肃杀的决绝。 “咚!” 一声鼓响。 赵云竟是一人迎上,面对如蝗的曹军,长//枪溅起的血花,绽在半空,却瞬间凋零于雨箭之中。 脚下踏过的是垒聚起的尸骸,一身白袍,涤染鲜血,全部都是被他斩杀的曹军的血。 “咚!” 二声鼓响。 蔡阳舞着长刀,刀风荡开身前的护卫。 “铿!” 刀身竟是猛然掉落在地,此刻的蔡阳,骇然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被号称“刀祖宗”,一杆狂刀,斩风断云,随他戎马半生,刀在人在。 孰料,今日,竟是一个回合。 只一个回合! “咚!” 三声鼓响。 赵云枪挑长刀,挑至蔡阳面前,喝道:“再来!” 曹阳嗷叫一声,刀上还沾着湿漉的污泥,掩住了全部的刀芒。 滂沱的雨雾,旁人只能瞧见飞溅而出的血沫子,一滴,一滴,再然后。 轰!一蓬冲天的血雾。 带出的是蔡阳身首分离的尸身。 涯角枪,指向早已吓破胆的曹军残部。 赵云无情的声音,犹如这一场冰冷的雨。 “杀。” 蔡阳伏击刘备未果,反倒将自己带来的人马全都交代在了这里。 而追袭到山脚的曹仁,原打算趁乱取之,不想,正对上整军以待的张飞。 张飞黑着一张跟锅底似的脸。 “曹子孝!蔡阳的头颅在山顶撂着,甚是孤单,你要不要去陪他一场!哈哈!哈哈!” 曹仁败逃,连蔡阳的尸骨都不及收殓。 却是赵云找人将其入殓葬下,轘辕山颠,一座孤坟,天幕地席,终不过亦是黄土三尺。 暴雨过后,山涧云雾蔼蔼,七色虹光画入两侧山壁。 眼前,山峦叠嶂,云海翻涌,尽是恢弘庞大之势。 赵云兀自伫立,关羽、张飞,就是简雍都过来贺他。 贺他,此一战,功不可没。 刘备握住他的手,更是激动不已:“子龙,乃真将军也。” 云蒸霞蔚,赵云偏在那道似幻非幻的云雾里,看见了某人,茕茕孑立,可笑颜依如昨。 手中一分一分,握紧了涯角银枪。 奉孝,此一战,便是你送予我的功绩么? 奉孝,你又可知,你不在旁,这功绩予我,又有何用。 升腾的日落,勾勒出他的影子,一如他见到的那人。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轘辕山下,置诸死地,而后生。”关羽缓步行来,与赵云比肩站立,“我离开许都之时,他嘱咐我见到了你,一来,可记得与麹义之战。二来,托我转告你。” 赵云楞楞转头。 只是一眼,关羽却在赵云的眼底望见了与郭嘉一样的目光。 缱绻。 关羽叹了一声,他说:“勿念。” 刹那,赵云的心头,似猛地被敲了狠狠的一锤,仿佛将心跳都一起敲断。 “关将军,我想往许都走一趟。” 关羽双眸骤然一敛。 许都,阳光正好。 院子里,郭嘉正跟着华佗在晒药。 郭嘉像是来了兴致,一味一味的药握在手里,把玩着。 “华大夫,你可还收徒弟?” 华佗:“怎么,先生想学医么?” 郭嘉转头笑答:“悬壶济世,自然是好的。” 华佗无奈地摇了摇头:“悬壶济世,亦非易事,生逢乱世,吾空有济世之心,却被困在这许都,离不得半步。” “先生此前走过哪些地方?”郭嘉一不小心,将一株药材掰断了,只得看着华佗苦笑,“华大夫,嘉好像没什么学医的天分啊。” “走过半壁天下,还有半壁未走过。” 半壁天下,半壁乱世天下。 还剩半壁,半壁安宁盛世。 华佗笑盈盈地接过他手中断成两半的药,却道:“虽是断了,但好在其药性还在,毕竟,它不会怨怼你将其弄断。” “华大夫想要说什么?”郭嘉捡了处太阳下的竹椅,坐了下来。 “先生明知丞相对你苛刻,何故还要如此?” 郭嘉躺进椅背,闭着眼眸,不知想些什么。 “华大夫说得不错,这株药被我弄断了,可它无心,却也不会怪责我。但是……人又岂无心,何况,我与曹公……” 今生际缘,早已断却,从遇上的那一刻起。 只不过,那双掐断这份际缘的手,一只是他的,另一个,是我。 “所以,不论我做了,或是没做,只要不是他所想要的。那我便都是错了。” 他一言毕,门外一道炸响,竟然连大门都被直接踹翻。 “郭奉孝!” 曹操将曹仁的军报扔在他的身上,凶神恶煞,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刘备小儿的性命?” 郭嘉被拎在他的身前,看也是不看那份军报。 “郭嘉,你竟敢私自通敌!” 郭嘉抬了抬眼,沉声反问:“主公何出此言?” 曹操猛地将他摔回椅中,“唰”地一声,拔出佩剑,剑尖直直抵在他的喉咙。 “此计乃你所设下,若不是你,还有谁人会密告刘备!” 郭嘉慢慢起身,曹操的那把剑也随着他,一点点挪高,只是,曹操手中一慢,锋利的尖刃,已刺破了他的肌肤,渗出洇红的血珠,滚落进了衣襟。 “此计确是出自我手,但嘉敢问主公,可还有旁人知晓?” “便有旁人知晓又如何,其等俱是我曹营大将!” 郭嘉冷哧声:“难道主公认为嘉不是曹营中人么?” “!”曹操顿时语塞。 却见这人轻笑道:“嘉乃是主公亲封的军师祭酒。” “郭奉孝。”曹操将长剑缓缓移开,眯着眼睛,瞧着这人如常神色,随即,却是哈哈一笑,“子孝同我说,蔡阳战死,却是死在他的自不量力,竟敢一人独挑赵子龙,强要出头,殊不知,他比之麹义,崔巨业如何。” 曹操一面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注视他。 只可惜,这人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动容,没有一丝的破绽。 曹操将剑还入鞘,竟是上前两步,伸手抹去了他颈间的血迹:“操深知奉孝之能,亦相信奉孝既入了我曹营,便不会背弃于操,操所言,可是?” 被曹操擦去的血水,复又溢出,郭嘉却是不顾。 “嘉定当竭尽所能,助主公一统江山。”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6节 “哈哈哈!” 曹操跨出大门的时候,顺带斜了眼那扇倾倒的大门,笑声愈发夸张。 直到这会儿,郭嘉才按住伤口,跌回椅子。 华佗早就从房里提了药箱过来,恼他道:“先生,你不该激怒他的。” 郭嘉却道:“华大夫,待大军出征之时,我会请命,让你随军。届时,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华佗正在替他上药的手,蓦地一抖:“那先生呢?” “华大夫,你说过,为医者,济世于民,又怎能困居一隅。” “先生……” 华佗正要跪倒,被郭嘉一手扶住。 “使不得。” 华佗却比他更是执拗,硬是跪着叩首:“华佗代普天之民谢过先生。” 郭嘉摆摆手,朝屋中走去:“华大夫,把那张药方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言若滴手榴弹~~~~!!! ☆、第25章 官渡难破为执念 建安五年。 袁绍进军阳武,仗着兵力之盛,意欲长驱南下,攻打许都。 同年,夏末。 曹操自许都,亲自领兵,与袁绍大军对峙于官渡。 偏营里的一顶营帐内,郭嘉喝着从火头军那里要来的水酒,将就着。 许是被烈阳炙烤太久,酒中,酿出了一味的酸涩。 依然是建安五年,依然踏回到了这里。 官渡。 “呯!” 郭嘉摔了酒坛,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他扶住书案,一声一声,像是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咳了出来。 华佗走后,他愈加地放纵,把自己折腾得都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荀彧每回见他,都不免皱眉,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再糟蹋自己。 郭嘉却依然我行我素,直到某一天,荀彧对他说。 “奉孝,早知你这般痛苦,我当真不该拉你进曹营。” 那夜,郭嘉难得的没有以酒佐饭。 他甚是清醒地拍了拍荀彧:“文若,是我辜负了你的期许。” 荀彧木讷地说:“奉孝,为何彧觉得你不一样了?” 郭嘉认认真真地笑着回答:“因为嘉已经死过一次了。” 荀彧喝得有点多,全然没有听出郭嘉这一句的言外之意。 此行,荀彧仍然被留在了许都,随军的谋士,郭嘉算得一个,却也不算得一个。 只因曹操想起他的时候,方才会喊上他一道列席。 如若不然,他便似眼下这般,酌酒,度日。 好不容易停下的剧咳,郭嘉直接委顿在了地上,背倚着桌脚,朦朦胧胧间,瞧见有人来唤他。 “先生,主公有请。” 烈阳之下,是连鲜血都能在瞬间被蒸发。 曹操亲自督战,披甲戴盔,跨坐战马,戎姿英发,何等威仪。 身旁的郭嘉,一袭黛蓝直裾,坐下白马为骑。 说来,曹操突然令他和自己出阵督战,选战马时,却是这匹白马笃笃笃地跑到了郭嘉的跟前,低下头,在他脸上亲昵地蹭着。 白马依稀,郭嘉抚过马鬃,附在这马的耳边。 “你倒是与他那照夜玉狮子不差。” 白马竟像是听懂了一般,仰着头,嘶鸣一声。 两军鏖战,满眼望去,硝烟滚过,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人命。 金戈伴铁马,每一件穿在身上战甲,被撕裂,被踏毁,被研碾进尘泥,只有一双双不甘闭上的眼睛,死前,望向天空。 那是一片被烽火燃成赤红的天空。 然而,人潮般的袁军,远胜曹操兵力数倍。 这一场战,根本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袁绍可以放肆地挥霍着人命,用一条条将士的人命,来换取袁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进攻!他要拿下官渡!他要拿下许都! 他更要拿下曹操的项上人头。 “曹操!” 淳于琼战在最前方,猛一抬头,就见到曹操竟在他的不远处。 擒贼擒王! “莫要走了曹操!” 三尖两刃刀,冲开一条血路,拍马而来,刀芒闪过,攫取着道道亡魂。 “淳于琼!你大胆!” 曹营阵中,同时杀出一员猛将,不料,淳于琼见之,狂妄大笑。 “吾当何人,原是小儿乐文谦!曹操!你当真帐下无人了吗!哈哈!” 乐进身量不高,容貌短小,不肖其他将领虎背之姿,乍一见,确是少了几分威慑。 但乐进却硬是凭着自己一仗一仗的功勋,用刻骨功勋,功拜曹营“五子良将”之一。 乐进双臂一震,抖落刀光,眸中喷出怒火。 激斗! 两厢冲撞,数十回合,不过顷刻。 “受死吧!” 乐进杀红了眼,竟是一刀翻过,猱身欺上,从马上跳起,连人带刀,砍向淳于琼。 曹操遥指战场:“有勇将如此,吾何愁天下不定。奉孝又何故执着于一人,待他日,拜官授爵之时,又有何人求之不得?” 郭嘉望见淳于琼被乐进一刀斩落马下,披头散发地翻滚爬起,竟是不敢再恋战,舞着三尖两刃刀,边打边退。 “那主公是又何必执着于天下呢?” 曹操愕然转头。 何必执着于天下?! 难道这“天下”二字,也是一场执着么? 那为何,从不曾有人对他说过?从不曾有人怀疑过! 世事纷扰,这人竟是将如今争天夺地的人,都说成了一种妄念么? 曹操摇着头:“奉孝,不知是你思量太甚,还是这天下人思量太少。” 郭嘉蓦然掩住口,咳得无法言语。 日以继夜赶制出来的抛石车被运抵战场,呼啸着划过半空的巨石,将袁军的楼橹击得粉碎。 袁军寸功未进,反倒毁了自家的辕营,大将淳于琼受伤败回大营,袁绍斥其作战不力,令他滚去乌巢监粮。 袁军困营,效仿当年攻破易京之法,掘地潜攻,长长的地道一直从袁营挖到了曹操的营门内。 其时,曹操却在主帐中,笑着予众将道。 “幸得有奉孝提醒,不曾让袁绍这厮钻地而出。” 郭嘉对曹操道,袁绍进攻易京时,他亦在易京。袁绍久攻不下,指不定会故技重施,曹操思索半日,迅疾命人在营内同样地挖掘长堑抵挡。 只是曹操这脸上的笑容挂了不足半日,许都却突然传来急报。 江东孙策欲乘曹操和袁绍对阵官渡,许都空虚之际,趁乱渡江,突袭许都。 此言一出,莫说许都人心惶惶,便是官渡大营里,也是人心惶惶。 两军对峙数月,谁都不曾胜,谁也不曾败。 若孙策当真此时攻打许都,那曹军必定是腹背受敌,陷入恶战之中。 眼见屯粮越来越少,袁绍却毫无退兵打算,而这时,孙策欲袭许都的消息,简直火上浇油。曹操在营中见到被熬战而熬去精力的士兵,黝黑的脸上,尽是疲累,安置伤员的营帐里,更是时不时地会抬出尸体来,只要支开帐帘,里头就会飘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运粮车方抵辕门,督粮主将却满身是血的匐在曹操的身下。 “主公,末将无能,未能将粮草全数运抵。” 曹操却将人扶起:“实乃吾之过,与尔等无关。操当十五日内,为汝等攻破袁绍,汝等毋庸再遭苦矣。” 风卷着帐帘,遮住督粮将离开的背影。 这人一走,曹操便自坐下,声音竟是自开战以来,头一次气馁。 “操欲十五日破袁军,奉孝认为可行与否?” 郭嘉不顾形象地歪在软榻上,他被曹操拉着,从昨夜一直聊到了今晨,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欲睡,曹操却仍不放他回营,像是今日不逼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誓不罢休似的。 “主公是想退兵么?”郭嘉一下下揉着额角,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被一语说破心事,曹操也是不恼:“如此刻退兵……” “决然不行。”郭嘉直起身子道,“孙策新并江东,而他诛杀的那些人,皆是豪杰,愿为义气卖命之辈。何况,孙策此人,嘉亦略知一二,轻而无备。纵然他有百万重兵,但他如今身在江东,与孤身行于中原有何差别。” 郭嘉摇摇晃晃地站起,朝曹操拱拱手:“主公,嘉敢断言,策必定卒于匹夫之手[1]。” 曹操见他困得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踌躇了下,便想要上前扶稳他的身子,但一想起这人眼下所做所言,俱是为了早日脱离自己。 伸出的那双手,又不着边际地放了下来。 回身取过桌上的一份书函:“此乃文若来信,他也劝我,万万不得退兵。” 郭嘉很掐了自己的掌心,当即痛得惊醒。 “主公,官渡一役,我军必胜。” 郭嘉将一纸檄文搁在曹操的案头。 “十胜十败?”曹操草草地扫了一眼,眼前骤然一亮,想再问话时,这人已经晃出了帐门。 正如郭嘉所料,不出数日,江东传来密报,孙策狩猎时,遭人埋伏,面颊中箭,不日,便在江东病故,同一时曹军众将闻得“袁绍有十败,吾军有十胜”之论,更是士气大增。 曹操得悉后,大喜过望。 “奉孝,你当真乃神人,竟能窥得天数人命。” 郭嘉默然。 曹操诡笑道:“奉孝,那孙文台可是当真毁在门客之手吗?” 郭嘉答:“此人已死,至于死在何人手中,又有何紧要呢?” “哈哈!奉孝所言极是。” 郭嘉步出营帐时,与一人擦肩而过。 这人郭嘉倒还有些印象,却是袁绍麾下的谋士,许攸。 郭嘉穿过主营,想了想,又绕回去了几步。 “先生,又来拿酒啊?”火头军中的几人,早已和他相熟,知他隔个一两日,便会来寻酒。 “先生,你这不是药,就是酒的,对身子可不好啊。” 而另有一人背对着他,捋着袖子,正在擦洗碗碟。 郭嘉揭了酒封,也不用杯,直接就着口喝。 “药太苦,所以要借着酒喝,才好啊。” 火头军笑道:“要是华老先生在,定又要数落先生一番了。” 华佗,却不知他此时到了哪里。那日出征,郭嘉便寻了个理由,将人私下放了。曹操知晓时,当下勃然大怒,喝问他,是不是真以为自己不会杀他。 郭嘉却是不惧:“主公要杀嘉,又何须理由呢。” 曹操狞笑着,笑得咬牙切齿:“奉孝,你倒真是有恃无恐啊。” 临时砌起的灶台里,还燃着火光,雀跃得像打了胜仗后的欢呼。 饮了酒,郭嘉的眼神多了些迷茫,呆呆地望着。 润入喉间的浊酒,烧得厉害,可郭嘉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贪恋这样的一种灼烧的感觉。 便犹如前世的那场的大火。 熊熊烈火,燃在了赤壁,也燃上了他的魂魄。 可他,却越发贪恋,那一道浴火而来的身影,不愿离开,恁凭炙火着身。 子龙,曹操说我是神仙,呵呵…… 其实,我哪是什么神仙啊,大抵是忘了喝孟婆汤的孤魂野鬼罢了…… 子龙,若我真的只一抹鬼魂,你呢? 你会不会弃我而去,还会不会……要我? 那个洗完碗碟的火头军状似随意地走过他的身边。 低沉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怜惜。 “奉孝。” “当。” 郭嘉手中的酒坛,乍然跌落。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度娘么么哒。 嘤嘤嘤~~某作滚回来了,然后很“厚颜无耻”地发现居然断了这么多天更~o(╯□╰)o 实在很很很对不起看文的乡亲们啊啊啊,鞠躬~~~躺平任抽(tiao)打(xi),好像括弧内外没什么区别嘛~~~昂~~ ps,顺带解说剧情。 剧情菌:剧情肿么可以顺带!((╯‵□′)╯︵┻━┻ 某作:囧。 看到白马滴亲们,有木有发现哇,其实白马么,嗯,就是一匹白马。(照夜玉狮子无奈望天) 另外就是关于孙策先生滴,有在不知道哪里的野史上看到,那个时候正好曹操和袁绍对峙在官渡,正好孙策要攻打许都,然后他就正好便当了,所以某野史上撸,说不定就素曹公暗戳戳解决滴也有可能。是野史滴揣测啊啊啊啊~~当然,史书上说是许贡滴门客为了报仇,接着孙策先生一不小心,就饮恨惹~~~ 某作:前一章赵将军说了他想先生了嘛,自然要去找一找的嘛。要不索性入曹营算了,反正曹公也还萌萌哒。 大纲菌:某作,你丫的脑回路还正常吗,你把我晾在一旁是几个意思? 某作:(⊙v⊙) 某作:谢谢安君滴地雷~~╭(╯3╰)╮ ☆、第26章 史书成鉴重又复 郭嘉万分庆幸,他的帐子在偏营之中。 远离主营的范围,郭嘉匆忙将人拖回营帐。 怪责的话语,还不及脱口而出,自己却已经跌入了这人的怀抱。 满满当当,俱是他贪恋了两世的温暖。 郭嘉被拥在他的胸前,听见的,只有他有力的心跳。 自易京不告而别,下邳匆匆一面,算来,两人未见,竟是已快三载的寒暑。 曹军从夏初驻兵官渡,数月已过,而今,又是入凉之时了。 帐里没有点灯,却是郭嘉不敢,赵云不愿。 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随刘备东征西战,轘辕山后,他便欲往许都,奈何,刘备又行兵避至汝南,袁绍闻其叛出,立即发兵征讨,刘备那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只得拉了队伍,继续逃亡。 这一走,又是一年半载。 现下,袁绍和曹操鏖战官渡,刘备也总算在荆州搭上了刘表。 萦绕周身,是昔日熟悉的药香。 赵云将人又是搂紧了几分,忆起三年里,虽是漂居不定,但刘备亦是热心热肠地替他拾掇了不少良家女。 每一次,赵云见完女子回府,徐路便会黑着张脸,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他。 赵哥又把先生给忘了。 忘? 他怎敢忘! 忘不得,便只能深藏,越藏越深,再难移开。 滚烫的唇落在他的鬓角,怀里的人,却是颤了一颤。 微薄的月光透入,映上他颤抖的羽睫,沾染着一滴泪珠,凝在眼角。 赵云心底长叹一声,吻却那一滴泪。 他说:“奉孝,我来接你了。” 强撑了三年的情绪,终于决堤。 郭嘉拼命地点头,顾不得脸上满是泪痕的狼狈。 许攸降曹,郭嘉知道,离袁绍败亡不远矣。 赵云这几日,依然混迹在火头军中,虽然他想立马带人离开,但两人却都明白,赵云入营容易,但要出营,很是不易。 何况是郭嘉。 许攸献计,曹操决意进攻乌巢。 大将乐进请命,放言上一次没能斩下淳于琼的头颅,这一次,若是斩不了淳于琼,那他便自己提头来见。 曹操相信许攸不会骗他,也笃信乐进能斩杀淳于琼,但是! 乌巢一役,他不容有失。 这时,郭嘉竟是请愿随乐进攻打乌巢。 曹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久,方道:“有奉孝在,此战无碍了。” 乐进轻骑急行,郭嘉也是策马赶路,那匹白马不管山路崎岖,却是走得稳稳当当的。 赵云则身穿曹军骑兵服,跟在他身侧。 不远处,守卫得如铜墙铁壁似的,便是乌巢。 袁绍屯粮之地。 乐进一言不发地望着那处军营,若是自己带队强攻,必定会打草惊蛇,可若是要迂回,那又当如何才不叫袁军察觉。 郭嘉噙着笑意走了过来:“将军,我等快马赶来,求得便是一个快字,袁绍已经得悉我军意欲偷袭乌巢,追兵近在咫尺,怎的将军竟然下令驻军?” 乐进一直对郭嘉不以为意,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郭嘉见他不语,继续说道:“将军,乌巢是袁绍的粮仓,若能毁其粮草,袁绍定将不战而败。” “我知晓。” “那将军还在等什么?为何不进攻?”郭嘉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乐进咬了咬牙,终是抱拳道:“敢请先生赐计。” 郭嘉浅然一笑,那得意的笑容落在身后那人的眼中,那人的唇角也是一般,爬上了笑容。 曹军夜袭。 乐进亲自率军,打扮成袁军的模样,打着袁军的旗号,每个人的身上都缚着一束干草。 郭嘉见他们如此潜行,笑在了赵云的肩头。 赵云问他:“奉孝笑什么?” 郭嘉反而握住他的手:“嘉突然想起一言。” “什么?”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好时机。” 赵云被他逗乐,一把拉近他,低声道:“今夜便走吧。” 郭嘉看了眼乐进离开的方向,乌巢仍是一片寂静。 “嗯,今夜就走。”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7节 丑时,风起。 不知打哪儿爆起了火光,一时间,乌巢顿陷一片火海。 一击成功,守在近处的将士,跃马冲上。 袁营中,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火舌缭绕,将夤夜炫燃如白昼。 留在本营的郭嘉也同样能感受到那道扑面而来的炙热。 乐进拎着长刀,径直杀进了主帐。 刀光斩落,一刀劈断那张桌案,惊得桌后那人猛地一跳。 “淳于琼在何处?” “你爷爷在此!” 乐进转头,正瞧见淳于琼战袍胡乱穿着,三尖两刃刀柱在地上。 乐进哼了一声,鄙夷道:“淳于琼,今朝吾必取汝性命!纳命来!” 火光冲天,喊杀声,杀破黑夜。 相反,空荡荡的曹营,赵云带着郭嘉,一出辕门,两人翻上照夜玉狮子,飞奔而去。 郭嘉坐在赵云身前,身侧是赵云坚实的臂膀,环着他,熨烫的胸膛,却是三年来,多少次,梦回时的渴望。 郭嘉忽然轻声道:“子龙,你别回刘备那里了好不好?” 赵云尚未答话,郭嘉只觉眼前猛的一亮,两人已是瞬间置身于包围之中,一支支火把,照着一身身森冷的铠甲。 赵云单手搂着他,一手展开银枪。 “奉孝这是要去哪里?” 火光后,那人人未到,声音已然先传了过来。 顿时,郭嘉整个人如堕冰窖。 曹操见二人仍是坐在马上,冷笑一声:“怎么,奉孝打算强行冲阵么?”说着,手一挥,火光下,丛丛弩//箭“唰唰”地对着他们。 赵云耳语他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郭嘉的呼吸却是越来越重,曹操此刻出现,怕是早就猜到了他要走,怕是从赵云踏进曹营的那时起,便已知晓了吧。 让自己跟随乐进,攻打乌巢。 无非是给自己一个逃走的机会。 也是给自己一个断绝此念的理由。 “赵子龙?”曹操拿过一人的火把,冲二人照了一照。 “丞相。” “操今日既来了此地,莫不是子龙还以为自己有逃脱的可能吗?” 赵云皱了皱眉,不是因为曹操的恐吓,而是因为郭嘉抓着他臂膀的手,竟是战栗得厉害。 “操敬子龙乃猛将也,若能弃暗投明,操既往不咎。” “若是云不答应呢?” “哈哈哈!不答应!奉孝,你可是听清了,你一心想离开曹营,不就是为了这人么?可他呢?他何曾肯为了你留下?” 曹操竟不顾赵云银枪所指,拔出长剑塞到郭嘉的手中。 “奉孝,今晚,他要不投效我的帐下,要不……就死。” 郭嘉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剑很重很重,明知是曹操的激将之语,可郭嘉却偏偏怎么也挥之不去,那些话就如缚绳般,将他越缠越紧,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压得口中漫起一味的腥甜。 “曹操!你逼他作甚?!”赵云怒斥。 曹操嗤笑:“赵子龙,你不觉得你把他困在身边,困得他连自己都忘了么?” “?” “郭奉孝何许人也?荀彧荐他之前,我便早已知此人。若不是他,公孙瓒又怎可能与袁绍一较高下;若不是他,你又怎能攒下那些泼天之功。” 曹操说着,还瞥了一眼在赵云怀中摇摇欲坠的人。 “呵,可惜公孙瓒瞎了,识不得人,竟白白错过了这么个奇才。不过,操不会。即便是胁迫,操也要留下此人。赵子龙,你千辛万苦混进我营,不也是为了见他么?既然如此,为何不一道留在我营,操许诺,你和他之事,今日见到你们的人,绝不会有半人吐露出去。” 赵云听完,却是哂笑出声:“原来曹公也不过如此。” “你!” “砰。” 赵云扯过郭嘉手中的剑,抛在地上。 搂着人贴近自己:“奉孝,闭上眼睛。” 枪影,绽放于刹那。 郭嘉的眼前早就已是一片晕眩,嘴角淌下什么来,他浑不在意了,昏沉的视线里,竟是赵云一人力战曹军。 火光灼亮了他的银甲,涯角枪竟比之夜风更急更骤。 而曹操背着手,站在远端,望着他们两人,望着赵云带着他,浴血而战;望着郭嘉,苍白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褪尽了所有的血色。 耳畔应该是嘈乱的战斗,可郭嘉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赵云握着他的手,掌心很烫,烫得他,想要放手。 曹操抬手,郭嘉辨清了他的口型。 曹操说:“放箭。” 然后,是箭矢入肉的闷哼。 再然后,郭嘉失陷一片黑暗,甚么都不知道了。 乌巢一战,乐进一把火烧掉了袁绍的屯粮,并且生擒淳于琼。曹操把淳于琼等人的鼻子割下,一并送到给了袁绍。 袁绍怒发冲冠,而此时,被调派去支援的乌巢的大将张郃临阵倒戈,率部投降曹操。 无粮无兵,袁绍大军内外交困,终至奔溃。 曹操乘胜追击,袁绍仓皇北逃。 袁绍举兵十余万,汹涌而来,结果,却只带八百骑兵退走。 曹操以两万军力,剿杀近十万袁军,曹操就是想不志得意满,都会叫人捧上了天。 官渡之战,当真是历史又滚过了一遍。 此战之后,袁绍病逝,曹操雄踞北方。 邺城的院子里,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好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萧瑟的屋子里,一声一声地呛咳,低低的,却如同钝刀割过,锯得人心一下一下地生疼。 苏秦收了伞,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床上的人,见到是她,便强撑着坐起来,咳得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苏秦,今个儿却是晚了些啊?” 苏秦把人扶住,她不是没有这人病中的模样,但这一回…… 前来诊症的大夫,走的时候,皆是无可奈何地叹惋。 “先生,主公说,大军后日便要启程了,着你随军。” “启程?” 苏秦点头:“是。” 苏秦见他擦去唇边咳出的血痕,森然道。 “远征乌桓?” 院外的雪纷纷扬扬,晶莹剔透。 可苏秦却道,这人,这心,比天地间,那抹雪色,更为剔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言若童鞋的地雷~~~~ ☆、第27章 魂兮魄兮一世归 袁绍逝世,其子袁谭、袁尚二人便随即爆发战斗。 曹操趁袁尚出兵袁谭之时,令张辽为先锋,进军袁尚腹地,邺城。 袁尚领兵回救,不敌。只得率众避退幽州。 曹操乘势夺下邺城,遂定据于此地。 官渡回来之后,郭嘉一病不起。 除了苏秦每日会定时过来看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这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赵云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他只知道,他依然被困在曹营,依然是曹操的军师祭酒。 屋里的炭盆灭了许久,郭嘉紧紧地裹着被褥,想着睡得沉了,应该就不会冷了。 只不过,却是越睡越冷。 荀彧来找他,瞧见他靠坐在火盆旁,手里打着火石,却怎么也打不着。 “怎么回事?” 荀彧把人扶回床上,掏出火折子生了火。想要沏茶,才发现,竟是半滴水都没有。 郭嘉呆呆地看他忙进忙出,又再熬了锅粥,这才坐下说话。 “奉孝,委屈你了。” 荀彧犹豫半天,想数落曹操不是,最终还是换了言辞。 郭嘉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垂着眸,一言不发。 “我原是不知,主公居然早早地便已注意到了你,奉孝,若我知晓,他会这般对你……” “文若,主公他,确是有坐收天下之能,他对你,亦是亲信有嘉,你跟着他,方能展你胸中抱负。”郭嘉只喝了两口粥,便再喝不下,“若我所料不差,当日公孙越中伏,却是主公设下的陷阱吧,想必,自那天起,他就察觉到我了。 纵然,那会儿我始终不愿入仕,但主公要查,又会有什么查探不到的呢?” 荀彧瞪大了眼睛:“所以,他故意让苏秦接近于我,其实是笃定我,会荐你入曹?” “是啊。”郭嘉失笑,“公孙瓒同他,想必只要以天下为志的谋士,都能分辨的吧。可惜……” 荀彧道:“可惜他漏算了赵云。” “嗯。” “奉孝,你是当真的?” “他怀疑我,提防我,就算弃我于此,我都不会在意……可是,可是他却不该,用他来要挟我啊!我……” 郭嘉顿了顿,“文若,你曾问过我,是否是真的愿意舍弃似锦前程。你说得对,男儿生逢于世,又有何人不想建功立业,名垂史册呢。” 我自然也是想的,自然也曾努力过。 正因为我竭心尽力过了,所以,熬尽了全部心血。 “文若,如今,我要不起了…… 那一番功名于我,已空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荀彧望着他,但见的是形销骨毁,一双桃花目,此刻竟满写了死灰,羸弱的呼吸声,恍似,眨眼便会消失。 荀彧终于明白,除了那个人,这人竟是真的什么都不苛求了。 而偏生又是自己,不问缘由,将他硬是拽进了泥潭,一步一步,走进曹操布下的局中。 “奉孝……对不住……” 荀彧倾身抱了抱他,放手道:“他被张燕救走了,该是不会有大碍了。” 郭嘉猛地抬眼看他,一眨不眨。 “既然是我把带进来的,奉孝,我送你走。”荀彧苦笑道。 不出数日,曹操下令,决意远征乌桓。 有臣参本,袁尚彼时已逃往关外,关外山穷水恶,袁尚、袁熙等人已不足畏惧。主公又何以在这时,率军出征。 虚国远征,致使许都存有大患。 倘若刘备乘机发难,主公远在塞外,又当如何是好? 堂上吵做一团。 曹操拍案大斥:“难道竟无一人,同意远征一说?” 众人沉默。 荀彧却在此时,跨前一步:“彧以为,主公理应发兵北征。” 曹操笑问:“不知文若有甚见解?” 荀彧说,关外胡人素来自视其孤悬中原之外,从不设防,常以天堑阻之,我军若乘其不备,奇兵而至,必可破其。 再言之,袁绍对乌桓有恩,斩草须得除根,故袁尚袁熙二人乃是后患,不得不除。 荀彧侃侃而谈,余人皆被其所言震慑,唯独曹操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沉。 “主公。”荀彧跪道,“即使刘备想出兵许都,如今也受制于刘表,是而,主公此次出征,后方必然无忧。” 曹操朗声大笑,将人虚扶一把道:“知我者,文若也。” 建安六年。 曹操为追袭躲入乌桓的二袁,点兵二十万,远征乌桓。 然而,大军尚未进入辽西,却被大雨生生困在了滨海道前。 接连下了二十多日的暴雨,将通往乌桓的唯一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崩坍的山泥,漫涨的河水。 曹操站在雨中,远远地瞧着正在挖掘山路的士兵,冒着大雨山石的危险,可他们掘开多少,一阵大雨砸落,又会重新堵住去路。 “奉孝,想不到我竟然连乌桓的门长啥样,都没看到,便要退兵了。”曹操目视着远方,听着身边的人一声声的低咳,“你让文若劝我那些话的时候,想必也没料到会有今朝的这番景象吧。” 曹操此行,带上了郭嘉,却是心底隐约觉得,若是不能将这人束在自己的眼前,怕是再一回头,这人便会不见了似的。 郭嘉这一路上,病得越来越重,此时开口,沙哑致极的声音,便是曹操也不由得望了望他,不曾想,这人竟已衰败成这般模样。 曹操不悦,那人又非如花美眷,不过区区一个男子,怎至如此。 “主公毋庸担忧,时机一到,自然会有人为主公筹谋前路。” 曹操呵呵道:“不是应当奉孝为操筹谋么?” 郭嘉闭上眼:“嘉该说的,都已经说与主公了。” 曹操的脸当下又阴沉了几分。 大雨依然磅礴,不过,曹操却迎来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田畴。 田畴当年为幽州牧刘虞的从事,后来,刘虞被公孙瓒迫害,田畴便就此归隐辽西一带。此次,曹操征挞关外,被大雨困堵。 田畴竟是主动寻到了曹操,曹操问他:“田子泰怎的出了山野?” “畴亦是汉人。”田畴同曹操行了个大礼,“曹公北伐,畴该当亲自引路。” 曹纯统帅前军,跟着田畴从一条叫做“卢龙塞”的小道行军。 荒弃已久的道路,几乎寸步难行,加之又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饶是曹军小心翼翼,也仍有不少的兵士折在了这条路上。 但令曹纯没有想到的是,等他绕出这条山道时,发现,竟然已经绕到了柳城以西。 直到这时,乌桓三郡才探明曹军的动向,再是禀报,已然不及了。 易州。 曹操见了曹纯的信使,认定此路便是攻破乌桓的捷径,遂准备整军出发。 郭嘉却在这个时候来见他,若不是苏秦扶着他,他大概连这几步路都是已走不到了。 曹操身着玄色锁子甲,大红披风临风拂动,战袍凛凛,正是豪气干云,意气风发之时。 眉宇微扬,扬起一抹睥睨天下之威。 想比曹操,郭嘉整个人,更像是一个被掏空所有的人偶,空洞无助的视线,呆呆地望着曹操。 他慢慢地曲起双膝,伏在阴冷潮湿的地上。 “主公,兵贵神速。整军出发,辎重太多,势必影响行军速度,若让对方有所察觉,便是不妥。” 曹操望着他,磕在地面,久久,终是叹了声。 “奉孝在此好好休养,我军必然凯旋而归。” 曹操一走,郭嘉再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一旁。 曹操轻辎速行,带兵越过卢龙塞,绕道乌桓后方,汇合曹纯大军。 白狼山下。 旌旗昭昭,烽火狼烟,次第而起。 “杀!” 乌桓猝不及防,何曾料到,曹操的兵马会有如天兵,从天而降,直指柳城。 “杀!” 干涸的大漠,被浇灌了血雨,马蹄踏下,竟将白骨生生踏碎。 “杀!” 依旧是张辽! 依旧是他的那一柄长戟! “单于蹋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单于蹋顿弯刀抵上,千钧巨力,压得他的双臂早已麻木! 乱军!厮杀! 曹军自邺城而来,数月的艰难行军,积累了满腔的怒意,如今,尽数宣泄在了乌桓。 乌桓军如同跌入了巨大的绞肉场,被绞得溃不成军。 “单于已死!” 张辽高举挑起蹋顿的尸身,高举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停在了那一刻,而后,乌桓再无斗志。 柳城,告破。 曹军此战,杀敌逾八万,俘虏乌桓三郡二十余万人,至此,北方数州,尽归曹操,其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脱逃至公孙康处的袁尚、袁熙二人,已然不足为惧。 大战之后,曹操引兵撤出柳城,班师回邺城。 途径碣石,放眼所见,沧海茫茫,涛生潮落,曹操却忽然起了兴致,命人摆案研磨。 临海远眺,磅礴气势,回荡胸腹间。 曹操提笔,一蹴而就。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1]。 …… 然而,他堪堪搁下笔墨,却瞧见苏秦跌跌撞撞地冲到他的跟前,脸上,竟是难掩伤恸。 “主公,先生他……” 易州书函,函上不过寥寥数笔。 郭嘉病重难愈,辞世易州。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8节 曹操猛地踢翻书案,将那一封信撕得粉碎,扔进了茫茫大海之中。 被风卷走的碎片,几下盘旋,便消匿于天海间。 “这是先生托我亲自交予主公的。” 曹操忽然发现,他伸出的手,居然在发抖,不能自己的颤抖。 字迹娟秀,却是虚力难着,分明是落笔之人连握笔的力气都不剩了。 主公, 嘉闻悉,袁尚、袁熙二人已投辽东,然主公切莫派兵追袭。公孙康久居辽东,一直畏惧袁绍会将他吞并,如今袁绍虽逝,袁尚二人却在此时投靠于他,必然会惹来公孙康的疑心。 主公若是征伐辽东,公孙康指不定会联合二袁,共同御对,如此,怕又是一番苦战。 若放任两人投奔,嘉相信,不出数月,辽东必归主公。因着公孙康与二人定会自相残杀。 嘉曾允诺主公一统天下,如今,却要先背弃许诺了。 嘉,拜辞主公。 曹操站在海边,怒涛拍打着岸头,溅起的浪花,扑在他的面上。 一滴混着一滴,甚难分辨,留在他面容上的,究竟是海水,还是别他了。 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鵾鸡晨鸣,鸿雁南飞[2]。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曹操《观沧海》 [2]摘自曹操《冬十月》 注:曹操远征乌桓是在建安十二年,这里提早了一丢丢哈~ 呼呼,貌似这周的榜单指标完成鸟,某作真是一枚勤奋滴好孩纸 ╮(╯▽╰)╭ 然后要拿什么拯救你,偶滴收藏菌哇,望天~~~哇完继续码字。 某作:先生,乌桓再来一次,赶脚如何啊啊? 先生:嘉只想吃吃喝喝晒太阳,有事没事,抱在子龙身上腻歪一会儿,蠢作者你非要nengsi 我是几个意思?还说自己是亲妈? 哼(╯‵□′)╯︵┻━┻ 某作(挥小白旗):偶真的是亲妈啊,亲妈啊,亲妈啊~~~保证下章就撒糖,撒糖,必须撒糖~~~~~~【重复三遍惹/(ㄒoㄒ)/~~】 谢谢言若亲滴地雷,鞠躬~~~~ ☆、第28章 此间生死两茫茫 马车沿着城北的窄巷,一路往西。 驾车的人跳下车来,正待叩门,院门倒被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管家,揉着眼,盯着来人许久,方才哆哆嗦嗦地喊了声:“二爷。” 赵云应了声:“嗯,回来了。” 赵云转身,将车里的人打横抱下马车。 郭嘉见有外人,不自在地便想让他放开自己。 怎知,赵云却是抱得更紧了些。 “秦伯不是外人。” 郭嘉争辩无果,索性靠紧了他的胸口,自欺欺人地做一只鸵鸟算了。 秦伯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眼色好使,也不多嘴,一进屋,便让人打扫了厢房。 郭嘉脚不沾地,直接被赵云一路抱到了床榻。 脱去外衫,白色的中衣下,是这人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子。 郭嘉将自己裹进被褥,却抬手抚去赵云眉心的皱痕,温柔道:“没事的,子龙负责把嘉养得胖一些就成了。” 赵云见他此刻眉目如画,那双桃花目里,终于又复了初见时的澄澈。 虽仍是苍白的容颜,干涩的薄唇。 却不再是在易州时,见到的他了。 那一瞬,赵云是真的以为他死了。 那一瞬,赵云以为自己好像也死了。 官渡一战,曹操几欲置赵云于死地,若不是张燕突然冒了出来,拼了命将他抢了出来,估计官渡便可以是他的埋骨之地了。 可惜,他还是把郭嘉留下了,留在了曹营。 赵云受伤未愈,就想着要去寻人,被张燕死命拦下,抬着刘备的叮嘱说他。 “不要再做会伤及两人的事了。” 一时间,赵云不知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直到荀彧派人找上他。 华佗留下的那张药方,郭嘉到底还是用上了,也是幸得有荀彧的暗中援手,瞒天过海,这才骗过苏秦,骗过了曹操。 郭嘉醒来的时候,正是他入殓之时,曹操没有带将他带回邺城,而是留在了易州。 郭嘉亲眼望见葬下的棺木,抛上第一柸土时,仿佛抽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要不是赵云揽住他,怕是人当即便要软倒下来。 曹操扶着他的碑石,哀声痛呼:“唯奉孝方能知孤意,岂料竟英年先逝。哀哉奉孝!惜哉奉孝!痛哉奉孝!” 郭嘉木然地看着曹操痛心疾首的言行。避过视线,转向赵云道:“子龙,走吧。” 两人离开易州,郭嘉也不问赵云要带他去哪里,只是偶尔醒着时,似能望见陌上,荒草离离。 赵云徐徐驾着马车,丝毫不提要回新野,只在郭嘉问起,他才含糊地回答一句。 不急。 自易州南下,进入冀州地界。 那日,郭嘉睡得久了,觉得终于恢复了些精神,于是钻出车中,挨着赵云坐下。 车外一下子降低的温度,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是被赵云瞪了一眼。 郭嘉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那一眼,左右顾盼道。 “子龙,他们怎样了?徐路,还有程亦。” “他们都比你好,好太多。” 赵云侧目,融融的暖阳,像是在这人的秀颜上,妍起了一层朦胧的盈彩,描绘着他面容清癯,好似一方白玉温雅。 郭嘉笑着道:“徐路应该又长高了不少吧?” “高,比我都还高出了几分。虎背熊腰,壮得跟个山似的。” “他们都在新野么?” “嗯。” “那我们几时去新野?”郭嘉状似随口道。 曹操在官渡胜了袁绍,而后袁绍病逝,现在的冀州,已纳入了曹操的版图,这北方天下倒是显出了难得的安宁。 官道上,人马依然匆匆,可也不比当时的纷乱了。 赵云说:“奉孝莫不如随云就此安住,可好?云虽不是大门望族,但家中仍有良田几亩,长兄虽故,然其经营的小本买卖亦是不差,想来,养活你我二人应当还有富余。” 郭嘉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微抿的双唇,慢慢上扬,接着,大笑出声,边笑,边摆手道:“嗯嗯,子龙,嘉真的不是取笑你啊,只不过,嘉实难想象,子龙若是换了战袍,手持算盘,会是何等模样。” 他说是不笑,但衍在嘴角的笑意没有停过。 赵云无奈,啼笑皆非:“管账这事儿,不是应交予奉孝么?”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郭嘉最大的长处,也同是弱处,就是思人所思,擅揣人心,赵云这一说完,他当即明了,脸上登时红了一片,支支吾吾地掩饰:“外头坐得太久,累了,不同你说话了。”转身,回了车里。 留下继续赶路的赵云,在外头喊了声:“我们去真定。” 郭嘉在车里听得,直接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像是生怕别人瞧见他双颊火烫。 赵府的人并不多,赵云兄长病故后,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到了秦伯的手里,现在,赵云回来,秦伯事无巨细地,桩桩件件地交付给他。 赵云则非要拉着郭嘉一起。 秦伯上了年纪,说话慢了些,时不时还会重复个一两回,赵云耐心甚好,却是苦了郭嘉,被拉在身边,听得昏昏欲睡。 秦伯端来了药,便机智地退了出去。 桌案上,摆着府中这些年来,进进出出的明细账目。 郭嘉慵懒地躺在边上的藤摇椅上,拿着书,却是闭着眼。 “奉孝,过来喝药了。”赵云唤他道。 郭嘉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他。 赵云见状,只好自个儿端药走近,柔声道:“莫要装睡了。” 近在咫尺的药味,立时铺满了鼻尖。郭嘉转了回来,皱皱眉,却仍是不愿睁眼。 目光游弋,落上他的眉眼,落上他的唇瓣。 微蹙的眉心,是让赵云忍不住,指尖划过,心底满溢着百般疼惜。 微红的双唇,休养了这些日子,终于不再是那样的苍白,那样令人不忍睹。 奉孝…… 呢哝如情愫牵缠,牵着他一丝一丝地靠近,再靠近。 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呼吸在肌肤上。 郭嘉是在这一刻睁开眼的。 赵云的唇再近一分,便能触碰上他的了。 赵云愣在一半,低头,看见他的眼神,想要逃避,却又慌乱得无处可逃。那般无措的模样,哪里还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祭酒啊。 赵云呵呵一笑:“喝了药,早些休息,明早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郭嘉呆愣的模样,瞧在赵云的眼底。 赵云喟叹。 这些年,哪管风雨几多飘摇,而今,尽数都化在了这人的眉宇间。 不见,入相思。 幸好,他仍安在。 赵云忽然倾身。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浅浅地落上郭嘉的唇,唇上还沾着没有散去的药味。 那夜,赵云让郭嘉好好歇息,可郭嘉却是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 起来时,遇上秦伯:“先生,昨夜没有睡好么?” 两只青黑色的眼圈,他再怎么想掩饰,也是掩饰不住的,只得含糊地“嗯”了声。 哪知,秦伯不依不饶,借着端过早点的时候,有意无意道:“先生,二爷好多年未有回过家了,更不用说带人回来。大爷还在时,也替他张罗了好几个姑娘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郭嘉闷声不响地喝着粥,喝得极慢。 “可惜,二爷每次来信,都说这天下未定,男儿何以安家。呵呵,把大爷气得半死,指着那些书信大骂,但是,后来又悄悄地把书信小心翼翼藏好。”秦伯叹了叹,“其实,大爷也经常同我们说,就二爷这个性子,就算硬逼着他娶妻,把人这么搁在家里,也不成个事儿。先生,你说……是么?” 郭嘉却摇摇头:“成家立业,大爷到底也是为子龙着想。” “是啊。不过,大爷走前,捎了封信给二爷,大爷说,家里的长一辈都故去了,也没人会再烦着二爷娶妻生子了,但,二爷在军中奔波,总得找个人知冷知热得不是。” 郭嘉对上秦伯的目光,竟是没有躲开。 却是秦伯先转了视线:“二爷如今竟是会照顾人了,知冷知热,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强。” 秦伯说完,朝郭嘉郑重地行了一礼。 “还望先生,莫要负了我家二爷。” 郭嘉颔首莞尔:“嘉知道了。” 出了城,山上的风头大了些,马车停在山脚,赵云牵过郭嘉,徒步上山。 郭嘉跟在他的身后,故意踩过他踏出的脚印,似乎这样,便能追上这人的脚步。 几抹荒草摇曳在坟茔前,簌簌而过,朦胧了碑石上的名字。 赵云拨开那些挡住的杂草,将带来的祭拜之物一一摆放。青瓷酒盏,清酒斟得满当。 赵云伸手朝郭嘉道:“奉孝,来。” 天地为鉴,父母之面。 赵云拉着他,两个人在那两座碑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一洌甘酒,洒落在尘上,逸散的酒香,卷入了山风中。 赵云替郭嘉拢了拢领襟:“夏侯淳和于禁已逼近新野,主公着人来催我回去。奉孝,我曾想过,把你留在这里,有秦伯顾着,我也好安心些。” 郭嘉望着他,眨了眨眼。 赵云笑:“不过,我道你是决计不愿的。只是……此一去,又是兵荒马乱,居无定所……” 郭嘉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地俱是“你又想丢下我么”。 赵云一把将人搂紧,在他耳边呢喃:“当日,曹操让我留下,我没有答应他,你可会怪我?” “子龙,倘若你答应了曹公,嘉才会是要怪你呢。” “为何?”赵云问道,“奉孝不会觉得,你同主公,我却没能择你么?” 郭嘉笑笑,不答话,只是环着赵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岂会不知,即使赵云当日允诺留下,曹操也难容他,他可以为了郭嘉留下,自然也可以为了他叛出曹营。 至于郭嘉,错就错在,曹操从一开始对他使的手段,便已是错了。 曹操制衡一个郭嘉易,可若哪天赵云真的手握重兵,曹操再想制约其,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曹操又岂会迫自己入险境呢,赵云如果留下,想必也留不得的。 何况,赵云若真的倒戈刘备,那又怎会是郭嘉寻觅了两世之人呢? 忠肝义胆、英武倜傥。 一杆银枪,一骑白马,俯仰天地,踏山河于脚下 郭嘉抬头看他,逆光下,是赵云棱角分明的俊容。 “子龙,我们该走了。” 赵云拥着他,朗声长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说好本章撒糖惹,虽然是微糖,但还是蛮甜得嘛,是咩是咩~~~啦啦啦~~ 高考结束啦,祝高三党滴小伙伴有个愉快滴暑假,蓝后,酸甜苦辣的大学在向你们招手,咩哈哈哈哈 当然,不是高三党地亲们也要愉快,看文愉快的哈~~~ 爱你们,么么哒 st,谢谢言若同学连续三发(zhang)的地雷,(╯3╰) 谢谢萤火同学的提神地雷,某作精神焕发地滚去码字啦~~ ☆、第29章 兜兜转转复漂泊 从真定往新野赶路,赵云问郭嘉要不要还是坐马车,被郭嘉直接婉拒了。 马车颠颠簸簸的,路上又不知要耽搁多久的时间。 赵云让了照夜玉狮子给他:“这一路紧赶慢赶,你若觉不妥,须得告知我啊。” “啪!” 郭嘉凌空甩了一马鞭,玉狮子瞬间跑到前头去了,郭嘉回头笑道:“子龙,不如咱们比试一下,看谁先到黄河?”说着,拍着马脖子,转眼跑远了。 这人自从易州之后,似乎又回到了在蓟县时的模样,没了那些年分别的怅惘,人也总算是恢复了些气色。 赵云无奈地摇头,只不过,这人对自己,是愈加地胆壮无形了。 黄河水岸,郭嘉牵着缰绳,伫步在河岸。 奔涌着河水,拍打在两侧的岩石,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照夜玉狮子“嗒嗒嗒”地在他身边踱着步,还时不时地用脑袋去蹭一蹭他的脸颊。 郭嘉抚摸着它的脑袋,似自言自语一般:“想不到我活了两世,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黄河岸边,居高而望,纵然这江河汹涌,又能如何?还不是伏在我的脚下……呵呵……” 他轻笑两声,“难怪这些人都想着做皇帝,可惜,站在这高处,寒风凛冽,有再多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依然好冷的啊…… 把自己的心冻成一块,就只为了……君临天下么?坐上那把龙椅,一世一生,便困在了那座金銮殿上。 那样便算是得到了天下?玉狮子,你说,这到底值不值得? 还不如自己,去踏一遍这个天下。 是不是?” “是。龙椅孤零零的,有甚好坐的。” 赵云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郭嘉指了指玉狮子:“是它带我来的。” 照夜玉狮子嘶鸣了一声,表示自己被冤枉的不满。 两人找了个水流平缓的地方渡河,船夫唠叨着:“过了这弯,便是到了洛阳,想当年十八路诸侯围攻洛阳,董太师临逃跑前,居然一把火烧了这洛阳城,而今,那被烧得黑漆漆的洛阳皇宫该是还在,两位若是不赶路,倒是可以去瞅上两眼。” 虽说是缓流处,但江山有风,郭嘉依然被颠得有些难受,靠在赵云的肩膀上,懒懒地说道:“都被烧成了碳,还有何好看的。” 赵云知他乃是和自己的胃赌气,打着圆场道:“为何不修葺?” 船夫摇着撸:“听说是要拆了,也不是不知了,唉,若是真的拆毁……” “不会拆的。”身旁的郭嘉皱着眉,又换了个姿势,却还是不舒服,索性躺了下来,枕在赵云的腿上,嘟嘟囔囔地说:“当年孙文台第一个逼进洛阳,看见的便是火焰冲天,黑烟铺地,方圆百里,竟是连鸡犬都没有。再后来,曹公提及此事时,曾言,洛阳乃东汉之都,王气蔚然,怎能落得如此哀哉。官渡之后,司隶也已算如入他的范围,是以,他断然是不会拆的。” 船夫吆喝了一嗓子:“不拆好,不拆好,若是能修一下,更是好。” 赵云道:“奉孝想去看看么?” “不必了。说过了,都被烧成了碳,没什么好看的。” 下了船后,两人却还是进了了洛阳城。 城中车马往来,即使比不得都城时的那般繁华,却也不是那场大火后的荒芜了。 郭嘉在船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这会儿,正恹恹地看着面前的饭菜,箸子拿起又放下。赵云却是看不下去了:“奉孝,云觉得还是应当把你送回真定的好。” 郭嘉诺诺地念了一句“不要”,跟着,只得草草地扒了几口饭。 曾几气势恢宏的东汉王宫,当真如郭嘉所言,黑成了碳。曾是中原的至高之地,眼下却隐于这洛阳城中,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再朝它看上一眼。 赵云感概道:“洛阳仍在,可汉都已换。” 郭嘉却道:“仍在的,是这些生民,他们在,洛阳方在。” 赵云似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过了洛水,沿着淯水,一路南向,便是新野了。 密林丛生的地界,山路崎岖,坑坑洼洼的,到处是斑驳交错的树木,更甚的是,山道狭长,很不利于行军。 郭嘉勒住马,在周围转了几圈,遂问赵云:“子龙,这是何地?” 赵云不解,仍是答曰:“此地乃是博望坡,北负伏牛山,南面隐山,西倚白河。离新野已是不远了。” 郭嘉却在博望坡这里前前后后走了一遭:“曹军若袭新野,此地确是再好不过了。” 赵云:“奉孝所言何意?” 郭嘉重新上马,狡黠笑道:“子龙,此战,嘉已有对策了。” 岂料,赵云却虎着一脸:“奉孝,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云何事?” “呃!”郭嘉瘪了瘪嘴,“记着了,少思,少念。” “多思神怠,多念精散,奉孝,你在易州的样子,云不想再见一次。”赵云难得厉声地对他。 郭嘉怔住,随即心头一暖,低垂了眉眼,应了声。 新野城的城郭已经依稀可见,城楼上,高高地竖着一面大旗,旗上书着一个篆体的“刘”字。 殊不知,是刘备的“刘”,还是刘表的“刘”了。 两人甫一跨进府邸,就见到前院中,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比试武艺。 其中一人,郭嘉倒是认识,飞燕将军,张燕。 另一人,同时身量高大,一张脸却是张燕年轻了许多。 郭嘉蓦然唤了一声:“徐路?” “?”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19节 那人便是徐路,只是时隔多年,他早已非当初别时年少了,如今,这个头,真如赵云所言,比他还高了寸许。 “先生?”徐路猛地回头,扔了张燕就冲了过来。 他步子急,这一冲,差点把郭嘉给撞了出去。 “先生……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徐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在郭嘉的身上,一个劲地念叨着,“先生,你知不知道,那天袁军破城,徐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哎哟!” 张燕大步走了过来,把徐路从郭嘉身上拎开:“什么再也见不到,老子早就说过了,这病秧子命大得很,就算要见不到,也是你小子见不到先。” “你!” 徐路双拳“唰”地一下挥了出去,不料,却被张燕一个格挡,便挡了下来:“你这臭小子,你的功夫都是老子教的,怎么,这是要弑师啊。” 徐路被甩在地上,不甘地爬了起来:“谁让你咒先生的?” “我咒他?我哪敢啊!子龙还不把我先掐死啊!”张燕的铜铃眼又得圆又圆,还不知死活地朝赵云望了一眼,结果,赵云却是涯角枪抖了一抖。 他这一抖,张燕也跟着一抖。 “那你又为何咒我?你别忘了,我比你小。” 张燕瞪着徐路,磨着牙,咧在嘴边的笑容越来越诡谲,敢情你这臭小子,是消遣我来着吧。 接着,众人只听见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 “奉孝……你要替燕做主啊……” 张燕这回是自己抱住了郭嘉的大腿,然而,几乎同一时间。 “啊!” 余人只见这人在空中掠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那具肥硕的身体,“砰”地砸在了两盆花的中间,一朵新开的寒菊好巧不巧地飘在了他的头顶。 赵云竟还有意和郭嘉道:“彦明自小脑袋不太好使,没被他吓着吧。” “哈哈哈!” 徐路笑着揉眼,眼泪都笑了出来。 郭嘉虽不若他这般夸张,但也是好久未曾这般放肆地笑过一回了。 张燕扶着腰,一扭一扭地挪了过来:“赵子龙,来来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了,某啥时脑袋不好使了啊?” 赵云扶着郭嘉往屋里走,直接略过了张燕。 “奉孝,你先歇息下,我去见主公。” 张燕耳朵尖,听着便又凑了过来,一颗大头,突然伸在两人中间,左瞧瞧右看看,而后道:“见刘备?那你不用去了。” 赵云:“为何?” 张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翻了个白眼:“某的脑袋还是挺好使的,至少还记得玄德公他出城了。” “主公去了哪里?” 张燕哼哼:“我哪知道。” 赵云叹气:“还不是不好使。” 张燕简直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一口气憋上憋下的。 徐路却在这时会心地走过来,拍了拍张燕的背脊:“张哥,没事儿的,年纪大的人,却是容易健忘,怪不得你。” 张燕这白眼翻过去了,没翻回来,直接躺倒在地,佯作抽搐,可惜无人理会他。 徐路道:“赵哥,主公去南阳了,听说那里有位卧龙先生。” “卧龙?”赵云疑惑。 郭嘉却道:“卧龙凤雏?” 赵云问:“那是何人?” 这时,被嫌弃的张燕再一次顽强地爬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民间传言,卧龙凤雏,得之一人,便可得天下。”接着,又作死地添了一句,赵云差点又要把他一脚踹进菊花堆里了。 他问:“奉孝,那两人,比之你如何?比得过?比不过?” 郭嘉道:“嘉既非龙,亦非凤,又怎能比得过他们?” 张燕:“那奉孝是啥?啊!”他再一次飞了出去。 一旁的徐路很是替那两盆寒菊可怜,只怪赵云的脚法太准了。 徐路一路小跑过去:“张哥,你小时候是不是真摔过脑袋啊,先生当然是同你我一样的人啦!笨!” 他跑得远了,自是不知,这厢的郭嘉却是当真思量着张燕的话语。 他到底是甚么? “子龙。”郭嘉低声唤他道。 “嗯?” 郭嘉直直地看着他,赵云那双深邃的凤眸,墨瞳中,是他。 人也好,鬼也罢。 此刻,站在赵云面前,仍然是他,就好。 “奉孝,怎么了?” 赵云见他话说了一半,忍不住复又问道。 郭嘉露了个笑颜:“子龙,不如我们也去见一见这位卧龙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传说中的卧龙先生要登场啦~~~ 卧龙╭(╯╰)╮:等得花都谢了。 ☆、第30章 雪夜谁访隆中策 新野城小,城守府离赵府并不很远。 吏兵说,刘备确是还没有回来,同去的张飞倒是先行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跟着来了赵府。 “子龙,你可总算是回来啦!” 他这一嗓门,吼得跟打雷似的。屋里的郭嘉刚阖上眼,立刻被他吼醒了。 黑不溜秋的一张大脸,也懒得人通报,拍开了徐路,就闯了进来,然后就瞧见,屋里只有一个被他闹醒的郭嘉,冷冷地望着他。 张飞一拍脑袋,赶紧缩回了脚步,想着,又把脑袋探了进去。 眨巴眨巴着牛眼,问:“你是何人,怎的在子龙的屋中?”问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箭步冲到了郭嘉面前,大喝一声:“呀,你是彦明口中的那个病书生?!” 郭嘉扶额,这人和张燕,还真是一个模子的,连对他的称呼,都不忘带给“病”字。 赵云去药铺抓药,张燕也跟着非要溜出去,只是,赵云抓了药,便回来了,张燕早已晃得没了踪影。 见赵云生火,熬药,事事亲力亲为。而赵云这一手的熟练,想来绝不是第一此做了。 张飞惑然道:“不是有厨子么,子龙又何须亲自为之。” 赵云坐在东厨,看着火头。 “翼德不是同主公去拜访卧龙先生了,怎的先自行回城了。” “唉。”一提起卧龙,张飞顿时蔫了,在赵云身边坐下道:“子龙,你先同某说,你屋里那人是不是大哥常提及的郭奉孝?” “是。” “是就好,是就好。大哥不是常说,奉孝亦奇士,谋策诡谲,反正他如今也来了此处,不如某去和大哥说说,直接让他做个谋士罢了。也省得再找什么卧龙,躺龙的了。” 张飞被轰出去时,还不忘冲着门里嚷嚷:“子龙,某这提议有甚不好的啊,你从武,他从文。正是建功之际嘛。” 赵云含笑道:“翼德,你再这么大声,把人吵醒了,莫怪云要送客了。” 张飞恹恹地跨出门槛:“你已经送了好不。” 刘备和关羽之后回来的,等了整整两日,都没有见到传言中的卧龙,也难为了张飞那个火爆脾气,没把人家的茅庐给拆了。 赵云见过了刘备,刘备竭力留他同进晚膳,赵云却是推拒。 刘备在外头站了足足一日,这会儿,脸上还带冻红的印痕。 “子龙,听翼德说,你把奉孝带来了。” 赵云点头。 一如张飞所言,刘备立时喜上眉梢,连连称好:“不知奉孝几时可以入仕呢?”刘备忽然亮起的眼神,似有什么悄然闪过,赵云一时捕捉不及,便已恍然消失。 赵云蹙了蹙眉,他可以直接拒绝张飞,但是刘备,他又怎可以当场回绝。 赵云回府的时候,却见到郭嘉竟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按徐路的话而言,就是包得密不透风。 而此时,已是星夜皎皎。 风雪入城,哪还有人这个点出门的,更不用说,他还是个身弱体虚之人。 “奉孝,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赵云一张口,郭嘉便已听出了他的不快,忙上前扯着人的衣袖,扬眉浅笑:“子龙,等你好久了,陪嘉出个门吧。” 入夜时分飘起的雪,在路上积起了一层薄雪,映着月光,听着马蹄声落。 屋前的雪打扫得很干净,而两扇大门上,还点着两盏灯笼,仿佛主人已是知道深夜有客到访一般。 书童迎二人进屋,屋里燃着炭炉,一壶茶水,还冒着滚滚热气,确是刚烧滚的水。 郭嘉捧着杯,直到这会儿,他才感到自己的两只手早已冻得快没知觉了,两颊上,却有些微微发烫。 赵云探过他的额头,心疼得厉害,嘴上却是嗔怪:“这种天气,还非要出来作甚。”说完,也不顾在生人府中,顺势拽过他双手,拢在掌心。 郭嘉笑言:“若是再不来,明日子龙你的那位主公,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你这般说起,主公今日确实问起过你,问你准备如何?”赵云察觉室温暖了不少,这才许他脱了外氅,“云本想当面推却,但是……又不知该用何样理由。” 郭嘉道:“子龙不必费心,这不就是找能说的人来了么。” 郭嘉说完,门口便传来一声朗朗笑语:“奉孝,你这是要让亮来当这个靶子么?哈哈哈!” 但见来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一身藏青鹤氅,举手投足间,飘然若神仙。 一柄羽扇,摇着摇着,便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在二人对面坐下。 “赵将军远来,薄茶小点,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赵云瞧着这人年肖自己,尚不及而立,难道便是口口相传的卧龙?便是刘备亲自苦候了两天的贤人? 这人自然就是诸葛亮。 郭嘉也不同他客气,抓过一块食蓬酥,咬了小口:“屋外夜雪茫茫,屋内品茶佐食。孔明好不自在。” 诸葛亮摇着羽扇,施施然道:“现在正品茶佐食的人,是奉孝吧,哈哈。” 窗外,落下的雪花,交织成一片纷乱的景象。 郭嘉望着那抹夜色:“达济乱世,不是孔明之所愿么,为何又不见刘玄德?” 纷乱的白雪,一如纷乱的天下。 诸葛亮胸藏济世宏愿,又岂甘心独扫门前自家雪。 “奉孝以为玄德公如何?” “比不得曹操之雄才韬略,及不上孙权之人才济济。” 诸葛亮的那双眸子转了一转,望着郭嘉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奉孝还劝我入刘营?” 郭嘉朝赵云身旁靠了靠,微微皱眉:“难不成孔明愿做凤尾了?” “哈哈哈!奉孝啊奉孝,你何苦每回都这么挤兑我啊,哈哈!” 诸葛亮看着他的举动,心里登时跟块明镜似的,“奉孝,当年你辞别恩师,说是要投袁绍,是如何的豪气干云,怎的,这些年不见,消瘦成这般了?” 郭嘉睨着他道:“待你入了刘营,再同你细说。明早刘备必定还会再来,你要是再故弄玄虚,嘉保准这乱世天下,没你的份了。” “呃。”诸葛亮嘴角一抽。 三个人坐,一壶茶,半碟子的点心,竟是统统进了郭嘉的肚子。 郭嘉欲起身,赵云自然而然地扶住他,郭嘉转向诸葛亮:“我困了,今晚怕是赶不回去了,便在你这里叨唠一晚上。” 诸葛亮的扇子狠命地扇了几下,有意无意地问:“奉孝同赵将军这是……” 郭嘉不知是当真乏了,还是这一趟夜路下来,已略感不适,人歪在赵云的身上:“便如你所见这般。” “哦哦,好好好。”诸葛亮唤来了小厮,叮嘱了几句,“那亮是准备一间厢房,还是……两间啊?”说着,还用羽扇掩着嘴,笑了出来。 “诸葛亮!” 睡到半夜的时候,赵云不放心郭嘉,又去了他的屋子,果见这人蜷缩着身子,面颊通红,呼吸急促。 “奉孝……” 诸葛亮被赵云半夜三更从被窝拖起来,但在见到郭嘉之后,瞬间清醒了不少,问脉断诊,一直折腾了大半夜。 外堂的那盏油灯渐渐暗了,诸葛亮用起子挑了几下灯芯,噼里啪啦的爆了几下的火花,随即又亮起了些。 诸葛亮谓赵云道:“恩师此前一直告诫我,郭奉孝若在,我等就莫要入世。” 赵云:“云坦白先生,奉孝他身子太弱,就如今夜,只一路,便染了风寒。云何尝不想留他在真定,奈何他……定要随我入这乱世。 诸葛先生,主公想要奉孝担其军师之位,但奉孝不愿,云亦不肯。故而,唯有劳烦先生了。” “赵将军,你这是……哎,要把亮做他的挡箭牌么?哈哈哈!”诸葛亮哈哈一笑。 旋即,又是沉下了脸色,“不过,奉孝他羸弱至斯,怕是连吾恩师都未能想到吧。” “慧极必伤……慧极必伤……”诸葛亮自言自语道,“子龙且宽心,不言吾师之面,便是奉孝今日亲自来寻我的情分,亮也义不容辞,况且,亮本已有入世之愿,若能解奉孝之围,更是甚好。” 翌日,天还未明,正如郭嘉所言,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又来了。 不过,诸葛亮这会儿还在睡回笼觉,昨晚和赵云聊了半宿,这才重新睡下不久。 书童出去禀报了声,吾家先生还在睡觉。 不想,刘备闻之,大为兴奋,在睡觉,证明这人便在府中,于是,三人也不入内,就站在院子里当雪人。 张飞嘀嘀咕咕地陪在一边,不知心底把这只卧龙问候了多少遍。 而此时的厢房里,郭嘉昏昏沉沉地醒了,烧了一夜的热度,这会儿退了些,可人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赵云打了水进,还顺带了件白色的里衣。 小仆告诉他,这是他家先生新做的,还没穿过,先生说,屋里的那位有很个很奇怪的癖好。 赵云当时就忍不住笑了。 赵云绞干了巾帕,扶他坐起,只是手刚触到他的衣裳,却被郭嘉握住,抓着他的那只手,根本没什么气力,反倒还有些颤抖。 赵云见他双眸紧闭,苍白的面容上,又隐约透了些许的潮红。 “奉孝,这湿衣裳裹着,你就不难受啊。” 郭嘉别过头,不看他,手却是抓着他的。 赵云哭笑不得,只好附在他的身侧,低沉的声音,暖在他的耳边,郭嘉的耳朵立时红了。 “奉孝,在易州时,我便早已都看过了。” 郭嘉猛地睁开眼,黑眸莹莹,似一汪秋水漾起了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很多小伙伴去看盗笔啦?~~╮(╯▽╰)╭ 此处因有解释,那就是为神马张飞同学会不认识郭小嘉同学了呢? 答案一:因为张飞同学之前也就那么匆匆见过郭同学两次,再说他又不是刘老师会时刻关心每个同学。 答案二:郭小嘉同学一直病啊病啊的,还诈死了一回【虽然依然“年轻漂亮”囧,这用词真是醉醉哒】又过了这么些年,张飞同学自然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答案三:张飞同学记性不好! 某作:两长一短选个短哒!o(n_n)o~ 谢谢言若童鞋和一味煽情童鞋的地雷,某作接到啦~~啦啦啦~~鞠躬 ☆、第31章 三顾军师出南阳 诸葛亮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在窗前活动了下身子,然后一眼望见那三个几乎快堆满雪的雪人。 诸葛亮“蹭蹭”地跑了出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趿拉上,一面朝刘备频频告罪,一面将小仆训斥了一顿。 小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变脸术已经如火纯青的主人。 刘备没走,自然赵云他们也不便露面。 郭嘉擦了汗,换了身衣服,正靠在床头,等着赵云喂药。 先前,换衣时,胸前的那道伤痕,虽是淡去了许多,可横在他皙白如玉的肌肤上,依然扎眼得很。 巾帕细细地划过疤痕,赵云手上蓦地一顿:“还疼不疼?” 郭嘉微微摇头:“早就不疼了,都快忘记了。” 赵云替他穿好衣衫,却是慎重地凝视着他,掌心隔着衣服,落在他的胸口。 “即使奉孝忘了,云亦不能忘。” 郭嘉同是抚上胸膛,手却是落在了他的手上。 郭嘉翻着手掌,唇边弯起一抹浅笑,仿佛指尖仍然留着那人的温度。 赵云端药过来:“主公来了,这会儿还没走,我们须得再等上一会。” 不知是诸葛亮故意,还是郭嘉口中无味,一口汤药,苦得郭嘉眉头都皱了起来。 赵云:“奉孝是怎的认识诸葛先生的?” 郭嘉:“我只识得他老师,谁认识他这个小屁孩子。” 赵云啼笑皆非,抹去这人嘴角的药渍:“奉孝,你比和他还小好不好。” 郭嘉哼唧:“那是他开智得晚。” 赵云差点把手里的药碗给摔了出去,若诸葛亮也算开智得晚,那他们这群凡夫俗子又算得什么。 而郭嘉还一脸气鼓鼓地样子。赵云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但凡遇上诸如天下大势之类的问题,诸葛亮那一张嘴,就像打开了的水阀,滔滔不绝,他侃侃而谈,刘备听得频频点头。 “卧龙先生所言甚是。” 甚是,甚是。 诸葛亮答应刘备跟他回新野,刘备当然也立刻安了军师的名头给诸葛亮,彼此皆可谓是各取所需,满意得很。 而唯一不满意的,就要数跟着刘备,跑了三趟茅庐的关、张二人了。 只是关羽生性高傲,不屑与之一般见识,对诸葛亮的到来,他只是不加理会便是。 张飞不一样,仗着那一双大牛眼,有事没事就瞪得诸葛亮,害得诸葛先生以为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银子似的。 从诸葛那里回来之后,赵云本想带郭嘉见一见刘备,只是郭嘉一回来,便又倒头昏睡了三天。 不过,没想到,刘备居然带着诸葛亮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而诸葛亮见了赵云,便如同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赵将军,久仰久仰。” 赵云在郭嘉身边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日渐看涨,见诸葛亮这般,他便也如是而做。 “有先生相助,主公破敌,指日可待。” 两人相视一笑,眼光流转,自不必再言明。 刘备在上首坐下:“子龙,怎么不见奉孝?” 赵云上前答道:“回主公,奉孝近日身体微恙,这会儿还在睡着。” 刘备神色不虞,刚要开口,诸葛亮先跳了出来。 “主公,亮略懂岐黄之术,不如让亮替郭奉孝诊治诊治?” “也好。” 后厢中,郭嘉闲适地斜倚在床头,身边是一盘剥成一瓣一瓣的柑橘。 郭嘉见了他,挥退了下人:“孔明来了。” “嗯,主公让我来瞅瞅你。”诸葛亮一下两瓣橘子,塞入口中,“难怪奉孝不愿入仕,这日子,当真舒坦。” “你来做甚么?”郭嘉拍开他的手,诸葛的手里又“厚颜无耻”地拈了好几瓣橘子,小半盆都快到他嘴里了,“自己去剥,这是子龙剥给我的。” 诸葛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桌上果然还放了几颗完整的橘子,只是,他在尝了一口之后,眉头立即皱成了一道“川”。 “奉孝,这不是一棵树上摘下来的吧?” 郭嘉边吃边道:“忘了说,那几颗是子龙选的。” 诸葛亮苦笑:“那你的呢?” 郭嘉:“家里的老管事儿。” 诸葛亮:“原来赵将军只会剥橘子啊。”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0节 郭嘉点点头,吃得津津有味。 郭嘉把剩下的那些推给诸葛道:“玄德公让你来见我?” “当然……”诸葛亮三下五除二,便消灭了橘子,“是亮提出的,主公他不是想见你,是想直接给你挂个军师的头衔。” “那你怎么办?” 诸葛亮抹了抹嘴,摇了摇羽扇,笑容诡异得很。 倒是郭嘉,理都不愿理他,翻身睡了:“军师这担子,让玄德公别打到我的头上来,嘉羸弱,挑不动,孔明你孔武健硕,一个人挑绰绰有余。” 见郭嘉倒头就睡,诸葛亮只得“唉”了声,羽扇一摇,晃了出去。 “奉孝,你这般吃了就睡,还真像某种动物啊。” 被窝里似乎传出轻微的鼻息声,却在诸葛亮走到门口的时候。 “新野易攻难守,硬要守,是守不住的。” “我知道。”诸葛亮凝神答道,“只是,不战而退,太影响士气,亮想一战。”双眸中,闪过一道厉光。 郭嘉闷闷地道:“出去带上门,别忘了。” 几下急促的脚步,诸葛亮跟着又走了回来,对着那一团被褥,声音竟是有些难掩的激动。 “奉孝,你看,博望坡如何?”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又朝着那一盆酸涩的橘子指了指。 诸葛亮甚是不解,直到他把全部的橘子移开,见之底下留着一张纸后,哈哈大笑。 片刻,又无奈道:“奉孝,你不是本来打算让我把一盆酸橘都吃掉的吧?” 郭嘉探出的那只手挥了挥,诸葛亮还是在几只橘子中又捡了一只,这才走了。 他这厢却对着刘备,一脸严肃地唠唠叨叨。 一来,郭嘉确是身子太虚,担不起军师这么个劳神费力的差事。 二来,众人皆知,郭嘉已病故易州,怎会莫名在刘备阵中又多出一个同名同姓之人,若遭来曹操怨怼,那以如今刘备的兵力,怕是根本无力应对。 二人离开时,刘备虽有遗憾,然诸葛亮的话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站在门口时,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煞是贴心道:“子龙,备知你和奉孝,乃是刎颈之交,一路患难共济至今,但……子龙你毕竟是要征战之人,奉孝又是要人顾着……” 刘备说得语重心长,赵云却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梢,只有诸葛亮,在一旁用扇子挡着自己的半张脸,可那双眼里,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子龙,你大嫂她家中,仍有一妹,尚未出阁,我也见过两回,倒是品貌端正,知书达理,备想着,若是能和奉孝结成连理,那子龙也可以安心御敌。” 赵云面色不动,心中却已转了七八转,不知该如何做答。 他与郭嘉之事,刘备这处,除了关羽知晓详尽外,便只有眼前这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诸葛亮了。 赵云咳了好几下,诸葛亮方才慢悠悠地挪到刘备面前,望着这个热心热肠用错了地儿的主公。 “主公,甘夫人的小妹正及桃李之年,青春芳华之际,不过,亮刚才也说了,奉孝体弱,若是有个……” 赵云瞪了他一眼。 诸葛亮只得改口道:“主公之美意想必子龙也是明白,然,亮以为,主公欲替奉孝寻一门亲事,不若替他寻一名随行大夫,如此,方更为妥帖。” 诸葛亮的言下之意,刘备自是明白,只是,他没想到,他筹谋着想要一劳永逸留下那人的念头,是让诸葛亮一语给打散了,若刘备再强要撮合这门亲事,反倒显得他不顾及属下的身体了。 再言之,把一名正当华年的女子嫁给一个药罐子,他家里的那位怕是也不会同意的。 刘备拂袖走了,诸葛亮经过赵云时,笑盈盈地低声道:“将军,不是亮不及时解围,而是,谁让将军你选的橘子,酸了亮一口牙呢,哈哈。” 校场上,士兵军戎齐整,演练起来一丝不苟。 诸葛亮在赵云的陪同下,巡视操练方阵,手里那柄羽扇,大冷天,扇出来的风,亦是凉飕飕的,可他倒是愈扇愈来劲。 “夏侯惇此来,据悉有十万大军,然而,我军就……”诸葛亮幽幽地长叹道,“相形见拙,相形见拙啊。” “啊!” 诸葛亮话音突然一顿,脚步也一同顿住了。 赵云的手拦在他的面前,而手里则抓着一枚锋利的箭镞。 这时,一个小兵跑了过来,紧紧张张地说:“对不起军师,对不起。” 诸葛亮取过赵云在千钧一发截下的箭矢,笑意谦谦地还给小兵:“下次小心些,若不是赵将军,亮大概可以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小兵频频点头,拿过箭,慌乱地跑远了。 而此时场上,张飞吆喝着嗓门,根本无暇顾忌此处。 诸葛亮一抬眼,就看见关羽淡然的眼神,望着他,诸葛亮于是扯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还朝他摇了摇扇子。 “奉孝真是交了我个好差事。”诸葛亮呲着牙,笑言。 赵云认真答道:“先生此言差矣,这差事乃是先生自己求来的。” “求?!”诸葛亮抬了抬眼皮,“若亮想求啥,便能求得啥的,那亮现在只求曹军退兵。关、张二人对亮不满,若不好好执行命令,那这些兵士,不过是去送死。” 诸葛亮巡视完军营,吃了一肚子的火回去。 虽说刘备在众将面前,已言明此战,全权交予诸葛亮。可是,底下人不服,他还是不服啊。就比如这一根突如其来的羽箭。 建安七年,夏侯惇、于禁领十万曹军急急而来,逼近新野。 作者有话要说:  问:那支箭到底是不是关将军放的呢? 关将军(‵′)凸:“哼,关某不屑做此宵小之事。” 诸葛(╯▽╰):“自然自然,将军所言甚是,甚是。” 某小兵tt:怪我喽? 关将军/诸葛/某作:“当然!” 关将军/诸葛╰(‵□′)╯:那个谁,你蹭进来干吗! 某作(⊙o⊙)…【正经脸解释】好吧,关将军义薄云天,肯定是不屑暗搓搓地做这种下马威的事,只不过他看不顺眼诸葛同学这个是真的,至少在这个时候是。所以那支箭真的是不小心射偏惹,关将军不过顺道关注了一下,然后好巧不巧地对上了诸葛同学。以上。 谢谢蛊娃娃哒地雷(  ̄3)(e ̄ ) ☆、第32章 年少别时莫相见 冬末,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该是新野今冬降下的最后一场雪了。 渐渐消融的雪水,顺着河渠流向城外,泊泊的水声,细微,却不容错过。 如同曹军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踏上尘土,激起大地震颤的低鸣。 还没有入春,可刘备额上的汗水,竟是抹了一遍,又渗出一轮。 “军师,这该如何是好啊?” 诸葛亮很想把羽扇借给刘备扇一扇,但又怕刘备一急躁,把扇子上的鹅毛给拔了,只好劝慰了刘备两句,安抚他道:“亮已有退敌之策。” 至于诸葛亮究竟能不能退敌,刘备管不了这么多,他想着的是,我好歹也是顾了你三次,才把你请来,你怎么也得给我吃颗定心丸啊。 所以,刘备得了诸葛亮的允诺,便不再忧虑,相反,还在关羽等人面前,夸赞诸葛亮,果然不负卧龙之名。 区区数日,便已想到了退兵之计。 他不夸还好,这一夸,夸得诸葛亮简直欲哭无泪,只差以头抢地了。 诸葛亮一身酒气,手里提着两坛子酒,晃到郭嘉的面前。郭嘉那会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看着徐路打拳。 被诸葛亮这一打断,立时就要关门送客。 郭嘉身上卷着薄毯,眼眸半敛,那般慵懒闲适的模样,瞧得诸葛亮真想甩手不干这军师了。 只是,念头终究是一时兴起罢了。 “奉孝,这酒不错。” 诸葛亮揭了酒封,搁到郭嘉身边,酒香甘冽,瞬间四溢。郭嘉瞥了眼酒坛子,又瞥了一眼,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摆手道:“拿走。” 诸葛亮“呵呵”两声,拿过酒,自顾自地道:“本就没打算请你喝。” 郭嘉冲着徐路招了招手,徐路一路小跑过来,郭嘉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诸葛亮凑过头,还是没能听清。 过不多时,徐路抓着一把大扫帚,一下子朝诸葛亮扫去。 “奉孝,你这是作甚?”诸葛亮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的酒坛“哐”地摔在了地上。 徐路不依不饶地打,打得诸葛亮左躲右闪。 反倒是郭嘉,似有似无地笑着说:“明明是孔明你拿了酒来诱我,却又不给我,如此作死,不打你,打谁啊。” 诸葛亮大喘着气,边跳边道:“你能喝酒了?你的赵将军同意你喝酒了?” “你明知子龙不许我饮酒,那你还带酒来作甚?你明知玄德公如今视你为救命稻草,那你还自己主动送上去落人口舌,你说,该不该打?” “咚。” 徐路哪会料到诸葛亮会突然停下来,一扫帚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刚要道歉,却见诸葛亮忽然笑了起来。 “奉孝,你的意思是……”诸葛亮蹦到郭嘉跟前,伸手指着徐路手上那柄扫帚。 郭嘉提了提毯子:“既然说不清,那便直接打喽。” 诸葛亮一直绷着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但是……亮毕竟入营不久……” 不知是躺得有些久了,还是太阳晒得有些乏了,郭嘉的声音多了些黯哑,他闭着眼,缓缓说道:“孔明,这仗,胜了,便什么都是对的了。” “!” 诸葛亮恍然大悟。 诸葛亮走后,郭嘉仰躺在椅子里,抬眼,望见的是一片渐渐灰沉的天空,那时的太阳已经躲得无踪,黑云,从天际尽头席卷而来。 此刻新野,也已是扯紧了疾风。 风已满楼,暴雨欲来。 脚步声起,跟着是赵云些许的无奈:“奉孝,快要变天了,还坐在此处?” “嗯,嘉要好好坐着看变天呢。”郭嘉起身道。 “孔明来过了?”赵云收拾了毯子,朝屋里走,“来向你吐苦水么?” 郭嘉未语先笑,对赵云耳语道。 “你这么同他说的?” “是啊。” “奉孝。”赵云低呼一声,“若此战有个万一,那岂不是要激化文武矛盾?” “何来万一。” “战争之说,无人敢担保的啊。” 郭嘉停下步子,转身望向赵云,狡黠一笑:“嘉敢担保,此战,必胜。子龙信不过嘉么?” 赵云一怔,随即释然:“我信,但凡奉孝你所言,云都会信。” 不料,赵云此话一出,却是郭嘉先红了脸,快走几步,匆匆回了屋子。 当日阳城之言,谁都不曾忘却。 而后的数日里,诸葛亮竟是从刘备那里借来了佩剑,但凡有不听令者,斩。 诸葛亮的雷厉风行,以致张飞等人都不敢再行造次,哪怕心中仍存不满,可见剑如见刘备,他们又岂敢不从。 将军点兵,校场内,赵云银甲白袍,手握涯角,晨光下,光耀一身豪气干云。 然而,点将台下,放眼望去,那些士兵却个个非老即伤,歪歪斜斜地挤在一处,有些个还不时地窃窃私语。 站在最前的程亦不满地抱怨:“难怪张将军他们说军师是绣花枕头,先生,他这都是给的赵哥什么兵啊,这些人带上阵,根本打不了多久啊。” 郭嘉此时也同那些士兵一样,穿着战服,腰间配着那把许久未动的渊泓剑。他目光落在台上那人:“本来就没打算打很久。” “将军!” 阵中,阵中忽然响起一声高呼,跟着,从阵中一拐一拐地挤出一个兵来。 “将军,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老的老,病的病,还有像我这样,残的。将军,非是我等不愿出征,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我们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带一支明知会败的队伍出战?” “是啊!为什么!” “我们死了不足惜,既然当了兵,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将军,我们只想死得其所。” “赵将军!” 只要有一人起头,周遭便会是挡不住的群情激奋。 赵云扫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在郭嘉的身上。 “子龙,你冒然点了他们那些人,却也并非易事。” 此战之前,郭嘉执意要同他一起出征,赵云自是不肯。 直到此际,赵云方才明白郭嘉的用意,郭嘉同他们一道,是想赵云可以借他来安抚人心。 赵云知道,他只须告诉这些人,将军的家人亦一同参战,所以,尔等根本不用顾忌,自己会败,换言之,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是会被放弃。 但是!他又怎肯将郭嘉用来稳定军心,若然如此,还要他这等将军作甚! “来人!” 银枪在地上怦然一砸,顿时将一众喧闹砸得干干净净。 赵云挺枪指向那名士兵:“拿下!” 这人哪会想到,自己忽然被绑,却听赵云呵斥道。 “战未打,先言败!身为士卒,你敢说,你没有动摇军心!” “咚!”这人猛然跪下。 “将军!” 这“动摇军心”之罪太重,他又怎承受得起。 赵云漠然看着他,冷厉的眼刀一一掠过众人。 “曹军南侵,铁蹄已到城外,如今新野上下,危如累卵。云不管尔等是伤是病,是老是残,只要你们穿了这一天的军装,便是一天的军人。军人之责,唯是听令!不问原由,也没有原由!云不希望有人再质疑此战,质疑为何要让尔等出征!听见没有!” 余下沉默,低着头,竟是没有一人再敢出声。 “听见了!”却是那名伏在地上的士兵当先喊了出来。 场下,嘹亮的喊声响成一片。 赵云却在此时换了语气,继续说道:“你们问我,为何要点你们这群老弱病残之兵。云只说,在我眼中,尔等俱是血性男儿,毫无老弱之分。我选你们,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一样能战!一样能胜! 云不能保证,可以将你们每一个人都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但,云在此,指天明誓,正是有你们为先锋,所以此战,我军必胜,此城必然完好!” “必胜!” “必胜!” “必胜!” 同样是群情激奋,同样高呼响彻碧空。 郭嘉的目光何曾移开过赵云,那人在点将台上,悄然望向他,两人相视而笑。 旌旗昭昭,烈风飞扬着尘沙,几乎将半壁青天都掩盖。 曹军如潮,排山而来,只见一骑马,拨开众军,昂首步出,一只眼上,蒙着一方黑色眼罩。 “夏侯惇!” 银枪展落,灰蒙的天空下,宛如电光刹那。 瞬息,刺向夏侯惇的另一只眼睛。 夏侯惇大叫一声,举枪格挡。 孰料,赵云的气力远超夏侯惇的想象,一杆涯角,竟似万钧雷霆,压得夏侯惇手中长//枪几乎脱手。 “兹!” 枪尖划过利刃,激起一道刺耳的声响。 与此同时。 两军阵中,战鼓同响。 冲杀! 分崩的肢体,夹杂着血腥弥漫。 顿时,悲怆的嘶吼,可怖的残缺,剿杀着战场上每一份的生机。 “当!” 何人?! 夏侯惇一身冷汗,赵云那支亮晃晃的枪尖,已在咫尺,却被一剑生生格下。 赵云猛然回头,神色骤然一变。 夏侯惇见赵云片刻失神,战机一触即逝。夏侯惇舞开长//枪,高吼一声。 “赵子龙,受死吧!” 枪影似墨蛟翻腾,呼啸过隆隆黄沙。 冷冽的刀风刮过脸面,赵云蓦地惊醒,只是,他挡下了夏侯惇的长//枪,却忘了方才那一道救下夏侯惇的剑光。 银白色的火星猛地炸开。 剑锋对上剑锋! 郭嘉终是瞧清了眼前这人的面目,可却仍然没能猜到,赵云为何会因此人失神。 也是因着自己一直紧张着他和夏侯惇之战,才能在此刻,拦下这一剑。 背后伤人! 这人看似斯文有加,想不到内里却是个败类。 赵云一枪荡开夏侯惇,一把将郭嘉拽了过去,勒转马头,直往博望坡奔袭而去。 身后夏侯惇大肆狂笑:“赵子龙,你也不过尔尔。哈哈哈!” “刚才为何不一剑杀了那人,倒是让赵云将人救去。”夏侯惇像是全然忘了这人也是刚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这人面白俊逸,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泛着丝丝的阴鸷、森寒。 望着赵云和郭嘉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追!” 夏侯惇下令。 “穷寇莫追。”这人却道。 夏侯惇一手拎过他的衣襟:“夏侯兰!你只是个副将!”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的注释:(回答下言若童鞋滴问题,嘎嘎嘎) 历史上的郭嘉自然比诸葛亮要大哈,文里是某作暗搓搓把他设定得更年轻惹o(n_n)o~ 因为时间轴换过了呢,所以和历史会有些出入哒,嘿嘿嘿~~ ☆、第33章 情义寥寂终殊途 丛丛山林,前方是败退的刘备大军,夏侯惇一马当先,枪身闪过寒芒,一枪,挑落一人。 杀得兴起之时,竟是同身旁的夏侯兰狂妄道:“某今日定能斩下刘备首级!” 夏侯兰冷睨了他一眼,长剑着手,斩翻身边来人,被斩杀的这人,腿上带伤,裹着层层的布帛,分明是道旧伤。 “将军,我观这些士兵有异。”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1节 “将军!前面……前面刘备的大营起火了!” 夏侯惇大笑道:“刘备竟然连他的老巢都烧了吗!夏侯兰,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全军听令!追!” 山道狭隘,只见曹军一行迅速穿梭其间,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黑影。 照夜玉狮子被喝停在博望坡前,赵云指挥前军在古道上堆满干草枯枝等物事。 眼前是脱逃出来的残兵,比之出发时,又是少了许多。正如赵云战前所言,终究是做不到,将每个人都一一带出来。 愈发逼近的马蹄声,近到几乎能听见夏侯惇猖狂的笑声。 “点火!” 瞬间,满目皆是熊熊烈火,似长蛇吐信,卷着那一道火舌,将整个博望坡顷刻淹没。 火光依稀,立在远处的将士们,甚至能看见,一具一具的人身在火海中挣扎,漫散的,不止是血腥,还有呛人发憷的焦臭。 被灼烧的人马,混着成一块块的炭黑。 “啊啊啊!” 火光中,突然砸出一道黑影,再定睛看时,竟是一具曹军的尸首。跟着,一具具的尸首被扔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将烈火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 “赵云!” 一人拎马,跃过火海而来,只见他一张脸被熏得漆黑,头盔丢落,头发,眉毛俱是被烧了精光。 哪里还有半点狂傲之形。 夏侯惇生恨没有听得夏侯兰之言,一意孤行,是将部从悉数葬送在这博望坡上,炽火焚尸,连殓葬都一并省去了。 所谓哀兵,便如此刻的夏侯惇,目呲尽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赵云。 赵云却是不惧,坐下白马踏风,掌中翻开一杆涯角,火色之下,他一身银甲白袍,仿似淬染了金芒,绚烂得令人睁不开眼。 兵戈相击,如烈焰的咆哮。 夏侯惇竟是拼了死志,浑不在意身上被割开的道道伤口。 只顾一味地进攻,再是进攻! 缭乱的枪影,呼啸着狂风,如万千利刃尽数绞向赵云。 银、黑两色,硬是将天地都击撞成了一片。 一道不及分辨的电光,突然炸亮。 但见赵云低吼一声,猛地收回银枪,翻身踏于个马背之上。 只见一抹银白,自其掌心轰然而出,似离弦之箭。 漫携裂风之刚劲,竟如雷光般,横空而生。 蓦然,自火光中,传来一声高呼。 “子龙,留某一份功劳!哈哈哈!” 来人话音未落,身影已至跟前。 然而,张飞仍然只能瞧见,赵云手中的那杆银枪已生生插在了夏侯惇的胸口,枪尖自背后惯透,滴落一颗颗的血珠。 “子龙!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杀得这么利索好不好!亏我老张已经拍了马赶来了!” 诸葛亮令关羽和张飞二人各领人马,伏在博望坡两侧的豫山、安林之中,待赵云诈退,点火之时,二人乘火势而攻。 可惜,这一仗,杀得张飞着实不痛快,都是些被烧得只剩一口气的碳棒,张飞觉得自己的丈八蛇矛根本就还没耍够。 想着,便要来战夏侯惇,结果,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夏侯惇被赵云一枪挑落。 张飞刚要抱怨两声,便听一人沙哑的嗓子喊道。 “赵子龙,我放人,你放我走。” 张飞转头一瞧,手里的那根蛇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夏侯兰横剑抵在郭嘉的颈间,刀锋只须再稍一动作,即刻就能割破血管。 “郭奉孝,你不是死在易州了么,怎地又出现在了刘备的营中?” 夏侯兰挟持着郭嘉一步步退后,只是这周围俱是密密麻麻的刘军。 “夏侯兰,放人。” 赵云步步紧逼,可握着银枪却是不敢提起。 “放人?呵呵,赵子龙,莫不如你给我匹快马,我回到曹营后,自然会放人,只不过……主公若是见到了他,还会不会放他回来,我就不知了。” “夏侯兰!念你我同乡之义,若你愿归降主公,我自可放你一条生路。” “归降刘备?” 如今夏侯惇已死,同行而来的曹军死伤大半,夏侯兰不过区区一名副将,根本无人会顾及于他,若他不归,那李典等人至多也就当他一同葬在了火海。 眼下,被赵云等团团围住,即便他挟持了郭嘉,想要突围,又谈何容易。 “子龙,还同他废什么话! 张飞一语毕,那一柄丈八蛇矛居然真的就刺了过去。 “当!” 张飞当然没能想到,他这刺出的蛇矛,居然叫赵云给拦在了半途。 “赵子龙,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云推开张飞,转对夏侯兰道:“夏侯兰,放人,随我去见主公。你是逃不了的。” 夏侯兰冷着笑意:“逃不了又如何,多一个郭奉孝同我陪葬,这买卖,兰亦是不亏。” “夏侯兰,你要杀便杀,磨磨蹭蹭,岂是大丈夫所为。” 两厢对峙,郭嘉却是忽而开口。 “你不怕死?”夏侯兰奇道。 “死都死过了,有甚好怕的。”郭嘉不耐烦道,“你想死,杀了我,子龙也能给你个痛快。” 郭嘉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语,可听在夏侯兰的耳中,自然而然地补上了他的未尽之言。 你想活,降了便能活。 而若想从此地脱逃,无疑白日做梦。 “哈哈哈!哈哈!” 张飞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像是突然疯癫的男子,拉过已被放开的郭嘉,贼头贼头地问道:“奉孝,你这个美人计不错啊,一刻钟前还大义凛然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拜倒在你的石榴……呃……” 郭嘉丢了个白眼给他。 郭嘉经过赵云身旁时,竟是没有朝他望向一眼。 赵云刚要伸出的手,却碍于三军阵前,又缓缓放下。 被俘在一侧的夏侯兰,眼眸中,倾泻一缕的阴邪,游弋在二人中间。 夏侯惇举兵来袭,却在博望坡折了戟,除了于禁逃生之外,夏侯惇一战而亡,夏侯兰归降刘备,还被刘备封为军正。 反倒是镇守本营的李典,又遭关平、周仓等人的偷袭,粮草军需俄被焚烧大半。 李典会同于禁,收拾了残余,逃回许都。 俨如郭嘉所说,这一战,刘备大获全胜。 刘备在城守府中备下酒宴,诸葛亮更是得了首座,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几番杯酒下肚,诸葛亮依然没有半点醉意。 张飞弃了酒樽,提了酒坛子就过来了。 “军师,某之前若有得罪之处,望请军师莫要见谅,博望坡一战,某对军师那是心服口服,往后,军师让某往东,某绝不朝西看一眼!” 说着,一坛子酒,就这么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灌完了,倒也简单了,张飞整个人就直接躺平,任是旁人如何唤他,都是不醒。 诸葛亮见解决了一个,便举着酒盏,朝关羽看去。 不过,关羽可不是张飞,一樽酒拿来,只是说了一句:“关某心悦诚服。” 诸葛亮冲郭嘉眨了眨眼,慢慢饮尽杯中之物。 这时,刘备坐在上首道:“此一战,军师自然功不可没,不过子龙亲手斩杀夏侯惇,亦是大功一件。” 赵云忙是端了酒杯起身:“全赖军师之计。” 刘备呵呵一笑:“今日乃我军庆功之日,怎可无舞乐助兴。” 怎会没有舞乐? 一旁坐着的乐师赶忙敲打起来,哪知被刘备拦下道:“听闻军师亦擅器乐,不如请军师为我等奏上一曲,如何?”可眼光又哪里是落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刘备那几分心思,诸葛亮懒都懒得猜,只好在心中默默念道。 “奉孝啊奉孝,你千怪万怪,莫要怪到我的头上啊,谁让子龙把你藏得太好,主公想见都见不到啊……” 虽然郭嘉没有听见诸葛亮心里的嘀咕,但飞来的眼刀足以把诸葛亮扎得浑身窟窿了。 “回主公,亮有些醉了,怕是这弹出来的琴亦是醉的。” 刘备心满意足地惊讶着:“那该如何是好啊?” 琴声幽幽,几弦起,几弦落。 曲意袅袅,说不清几分铁骨柔肠。 似流水人家,似炊烟傍月。 而独独缺了的,便是气吞山河之势,铁马江山之意。 刘备听得,挂在唇角的笑意依旧挂着,只是略显僵硬。 诸葛亮听得,半眯了眼,羽扇轻摇。 关羽听得,不过又是喝下一大口酒。 张飞听得,呃,他听不见,他醉了。 却是赵云,面上沉稳如水,竟无点滴情绪外露。 一曲终时,刘备当先鼓掌:“想不到今日能有幸一睹奉孝的琴艺,当真悦人耳目。来人,赐酒。” 郭嘉也不拒绝,刘备赐的,他一口饮下。于是,整场敬酒的对象从诸葛亮变成了郭嘉。 赵云劝他少喝一些,反让郭嘉一眼瞪了回去。 看着这人被酒气熏红的眸子,赵云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入了夜,城内街巷,空旷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奉孝……” 郭嘉被人扶着,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子龙,我们这是回家么?” 那人桀桀笑道:“不,我们出城,哦,也算作是回家呢。” 郭嘉像是喝得过了,这会儿酒劲上来了,人歪歪斜斜地靠在那人的肩上。 “奉孝,若是我能将你带回去,想必主公定会大大褒奖我一番了吧,呵呵。” 郭嘉合着眼,皱了皱眉。 夜里风起,满天不见星辰,唯有越来越浓的暗云,一层一层,笼罩了整个新野。 两扇乌漆漆的城门已隐约可见。 “奉孝,亏得当日听你所言,没有莽撞,而今,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呢。” 这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轰隆——”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蓝光骤然斩下,伴着一声巨响,劈天盖地的暴雨,霎时倾盆。 闪电划过,一瞬,将这人的面容照得完完全全,夏侯兰! 仿似见了神鬼一般,惊得一脸煞白! 城门前,那人银枪白铠,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云……”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_╯) : 这个叫夏侯兰的是什么鬼! 赵将军(⊙o⊙): 此人乃云的发小 先生:明明是个奸险之辈,哼╭(╯╰)╮ 赵将军:是是是,奉孝所言甚是,甚是 夏侯兰o(╯□╰)o:赵子龙,你的立场呢!节操呢! 赵将军眨眼:那是何物??? 夏侯兰_(:3」∠)_ 谢谢无聊童鞋哒地雷~~~o(n_n)o ☆、第34章 此生无意予江山 瓢泼大雨,隔断着两人的视线。 夏侯兰抖索着嗓子:“赵子龙,你设计我?”说着,一下将郭嘉挡在身前,“你以为我不敢杀他?” 不想,却听见身前一阵冷哼,郭嘉睁开眼眸,眸中一片清亮,何来半点的醉意。 “一模一样的手段,你以为你还能再来一次么?” 郭嘉反手扬起一把匕首。 尖刃始方触及,夏侯兰猛地一个激灵,抬掌劈向郭嘉。 “奉孝!” 赵云惊呼一声,催开涯角枪,凌空跃起。 急雨嘈嘈落下,浑浊了那声的闷哼,竟辨不清是夏侯兰,还是郭嘉了。 夏侯兰踉跄地倒退,一手捂在腹间,可浓稠的鲜血,却仍是不断地渗过指缝,偏生成了暗夜之中,那一抹惊惶的颜色。 匕首,连同刀柄都一起扎进了夏侯兰的腹部。 然而,这一刀,却远不及刺在他胸前的那一枪。 长缨,银刃。 不曾停息的电光下,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闪烁的尽头,是夏侯兰难以置信的眼神。 “咚——” 夏侯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仿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一杆刺入自己胸膛的银枪,也仿佛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胸前的伤口,叫嚣着无穷尽的痛楚。 滚烫的血液,顺着雨水淌落,在他的身下,勾抹出一圈复一圈的血痕。 “子……龙……你……你杀……我……” 你居然杀我? 赵云手中的银枪,像是凝固了一般,不敢动作一丝一毫,生怕再是一动,那人便是一痛。 “子龙,你……可还记……得,你说要一起……平定这……这天下……你说,我们会是……一世的兄弟……” 一世…… 夏侯兰蓦然勾起了嘴角,挤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 “子龙,常山的那棵树还在吧,这些年,应该长高了不少,你可有回去看过?” 赵云站得面无表情。 “呵,大概你也已经忘了吧,因为我也忘了,这会儿才刚刚想起,呵呵。忘了……忘了也好……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一世一生……” 夏侯兰静静地跪在地上,垂着头,脸上犹自挂着最后的那抹自嘲的笑容。 可一动不动的人,还有赵云。 “子龙……” 郭嘉唤他。 赵云轻轻一颤,想把那杆银枪拔出,可竟是怎样都拔不出来。 郭嘉覆上他的手,带着他,一寸,两寸。 “哐当!” 赵云将涯角枪猛地砸在地上。却是一把拽过郭嘉,毫无预兆的炙吻,蛮横霸道地压在他微凉的唇上。 放肆地攫取着他全部的气息。 似要将他的呼吸都一起掠夺。 双手紧紧地禁锢着这人,恨不能研碾入骨。 沉重的喘息,一声声拂在郭嘉的耳畔。 “奉孝……他说错了……总会有些……是一生一世的,对不对……” 呢喃的话语,如同一个刚谙世事,迷茫前行的孩童。 赵云搂着他:“我记得那棵树,上次回去我还去看过,那是我和他一同种下的,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像这树一样,顶天立地。” 奉孝,忘记的人是他,不是我,对不对? 誓言从来不会变,变的只是人心……” 赵云忽然抬头,一双凤目,略带殷红,可目光却灼热如炽火。 “奉孝,你不会变的,对不对?” 下了半夜的豪雨,不知何时变得淅沥,滴滴答答的雨声,飘起了一股雨后的清香。 郭嘉淡然一笑,却是主动印上了赵云的嘴唇,浅浅的,便如他的笑容,永远那般波澜不惊,永远那般温煦清润。 是那种可以一世一生的永远…… “不会。” 翌日清晨,大雨初晴。 赵云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宿,这会儿,却瞧见徐路拿着药酒匆匆经过。 “赵哥,你起来啦?”徐路打了个招呼,脚下不停。 “一大早拿药,谁伤着了?” “先生啊。”徐路奇怪道,“先生昨夜里回来时就伤着了,赵哥不知道啊,哦,赵哥昨晚一回来就蒙头大睡。” 徐路啰啰嗦嗦地话还没一半,赵云已经拿了药酒,人也走得没影了。 还在原地的徐路一脸奸计得逞的鬼笑。 郭嘉确是伤着了,被夏侯兰一掌劈在肩头,盈白若瓷的肌肤,唯独那一处,泛着青紫色的淤血。 郭嘉自然是拗不过赵云的,几相争辩无果,也只得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只是,这些活血化瘀的药酒,揉在他的肩头,却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2节 那一抹的烫贴,仿佛从赵云的掌心,燃在了他的肩头,渐渐蔓延上了整个的他,而那一方肌肤相交的伤痕,更是…… 郭嘉四下闪避的目光,怎的都不敢对上这人。 “奉孝,原来你的琴弹得这般好。” 饶是郭嘉善识人面,可此时的他,早已晃了心神,所以,也猜不到赵云这下的脱口而出,亦无疑欲盖弥彰了。 “许久未曾弹过了,却是生疏了。” 被岔去的话语,郭嘉终是不再意乱了。 “奉孝……” “嗯?” “不如几时再奏一曲,只云一人,就好。” 郭嘉:“子龙想听?” 赵云点点头。 郭嘉笑着指了指肩膀:“伤了,弹不了。” 少顷,赵云敛起了笑容,转到他跟前,言语中,带了几分的凝重。 “奉孝,那曲子,往后莫要在主公他们面前弹奏了。” 郭嘉愕然抬头,恰巧撞进赵云那双幽邃的凤目,如沉渊无边无尽,一眼望进了,便再难挣脱。 “子龙?你……” 赵云深吸了口气:“奉孝,依你所见,主公他,能否大业得成?” 赵云顿了一顿:“昨夜,主公让你奏曲,无非也有此意,而你琴声所喻……奉孝,主公他心思亦深,虽比不得曹公,但位居此位者,终究不是泛泛之人。” “不是。”郭嘉低声道,“那一曲,不过是嘉……心底所思,与玄德公无关……” 赵云拉过的他手,索性握在了掌中。 “嘉好不容易才从曹营脱身,不愿再陷此劫。虽有孔明挡在前面,可玄德公却一而再……昨夜此曲,不过是嘉表明己意,嘉不愿入仕,也无心替他,谋算这天下。” 赵云闻言却是虎躯一震,掌心下,是这人微微发抖的手。 仿佛怎样都暖不了。 赵云拥他入怀。 “奉孝,为我,拖累你了。” 若不是赵云,郭嘉大可自在逍遥,又何须竭心费神,处处周旋,处处避让。 可是,若不是赵云,郭嘉又怎会重活一世,他的魂,他的魄,早已刻入了这个名叫赵云的人的血骨。 情至深极,我愿舍,只因那人……是你…… 赵云曾言,他愿卸甲归田,郭嘉却是不允,是而,赵云不会再提,因着他唯有拼得青史垂名那日,方才算不负这人倾心相待之意。 新野难得有了几日的闲暇,赵云惯例每日去守府与会。徐路则陪着郭嘉心情大好地上街去了。这一日,还碰上张燕这个蹭同路的。 张燕早就把新野这一块地儿给逛遍了,要不是见着郭嘉今日被徐路拖了出来,他还不如在家睡觉,不过此时呢。 “奉孝,你可知这新野城中,最妙之地,却在何处?” 郭嘉:“不知。” 徐路蹦跶上来,兴奋地问道:“哪里?” 张飞嫌弃地一巴掌推开徐路的脑袋:“你未及弱冠,去不得,去不得。” 徐路不满道:“是有什么地方,非弱冠之人,方能去得!” 张燕拽过郭嘉,贼兮兮地问他:“奉孝,某话说在前头,若是有甚得罪的地方,你可莫要生气啊。” “嗯。” “那我问了啊。” 张燕清了清嗓子,正打算一脸严肃地发问,突然听见郭嘉“扑哧”,笑出声来,冲他道,“飞燕将军不用问了,嘉知你想问何事了。” “啊?” 郭嘉指向那一道临街的招牌,“不过是那件事么。” 张燕尴尬地挠挠头,谁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是把两人带到这个地方来了,虽然他的本意也是想带人来这里。 三层红楼,正门乃是四根直抵顶瓦的金黄色门柱,朱红的窗阁上被雕饰成各种不同形状的行云流水,由里向外散发出迷离的光芒,微微翘起的檐角处悬挂着喜吉百鸟。 徐路在门前绕了两圈,回来的第一句话是:“先生,那里面好香啊。” 被张燕一个爆栗敲在头上:“小子你还未及弱冠!” 徐路瞪了瞪他:“我瞧着早已像是弱冠之年了。”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张燕朝郭嘉摊手道:“是他自己要去的啊,不要怪我。” “那就有劳彦明兄把人给捞出来了。”郭嘉转身要走。 “奉孝你不去?” “嘉几时说过要去了。” “呃。” “飞燕将军。” 对街,突然传来了一记喊声,竟是把堂堂的飞燕将军吓得躲到郭嘉的背后去了。 张燕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地说:“这个老顽固,又来了。” 郭嘉纳闷之际,却见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这人一身青布直裰,容貌亦是端正,只不过,眉宇紧绷着,倒是显得过于端正了。 “将军,怎的又来了此地?” 张燕从郭嘉身后挪了出来,哼哼道:“徐元直,你这三番五次地老是盯着某干吗!某来寻欢,与你有何干系。” 来人便是徐庶,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张燕运气太差。 每一回,张燕来这里,总归会遇上这么个人。 这下倒好,是把郭嘉一起搭进去了。 徐元直的性子倒是同他的表字一般,直来直往得很。 他朝郭嘉拱了拱手,面上暗自生了几分鄙夷。 “奉孝,怎的也会来了这南风馆。” 南风馆…… 郭嘉抽了抽嘴角,他原以为这里,至多是间秦楼。 张燕“嘿嘿嘿”地干笑着,随即脚底抹油:“某去把徐路那小子捞出来。” 郭嘉是一路头疼着回去的,徐庶在他耳边的唠唠叨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燕瞧见这人会如此头大了。 简直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学究! 郭嘉一想到赵云还要和他同殿共事,庆幸张燕没有将他同赵云的事,嘴一大给抖出去。 赵云回来时,见到郭嘉扶着额,仰躺在榻上,当即心下一紧。 “奉孝,怎么了?” 郭嘉睁大了眼睛,蓦然张口。 “子龙,嘉是男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萌萌们在问,夏侯兰亲是虾米人物哇~咳咳,那就让小兰兰自己来解释一下捏 当当当~~咱们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夏侯将军登场喽~鼓掌!啪啪啪 张飞(⊙o⊙):这人不是挂了嘛,还这么嘚瑟? 张燕(╯‵□′)╯:放徐路,咬他! 徐路 ( ‵▽′)ψ:汪汪汪~~ 夏侯兰╭(╯╰)╮:老子是子龙的同乡兼发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哦,嘎嘎嘎!不过,后来我英明神武地投靠了曹丞相。 曹丞相乱入:亲,你哪位? 夏侯兰:~~~~(≈gt_≈lt)~~~~ 某作(ノ`Д)ノ:给你时间快解释!!篇幅有限! 夏侯兰:呃。。。按历史的说法捏,我在博望坡被赵云抓了,然后,我就哈哈哈哈地做了刘皇叔的军正惹;然后按演义的说法捏,我是宁死不降哒!然后呢 某作(╯‵□′)╯︵┻━┻:磨磨唧唧个咩啊。便当拿好,快滚! 演义里夏侯兰是被张飞当场解决了!霸气!文中就稍稍中和了两个事件,最后子龙送便当给他,算是增加点艺术效果,囧。毕竟是亲手杀了发小什么的啊这心境(先生,我这是用心良苦地再为你创造机会啊,跪地~~) 最后露脸的徐庶君,他是一贴很好的催化剂~!嘎嘎! 谢谢墨莫同学的地雷~~~~(_)~ ☆、第35章 若言取之必先予 赵云被他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只好傻傻的应了一声。 “云知道啊。” 郭嘉犹豫半晌:“子龙,你兄长已逝,这赵家留后之责,却是要落到了你的头上了。” “哈哈哈!” 赵云大笑一声,把人拉着坐起,“奉孝怎么今日出门一趟,就这么善感了。可是听信了何人蛊惑之言?” 郭嘉“咦”了声。 “前些日子,孔明有告诫我说,城里有个最喜叨唠这些事的人,天天张口就是三纲五德,妻贤子孝,说来,彦明应该也被他逮到了好几回了吧。”赵云看着他道,“奉孝,不会你今日也遇见了吧?” 这时,门口一声大喊。 “奉孝,那个老顽固走了没有?我把徐路拎回来了!” 张燕那一口大嗓门,赵云听得清清楚楚,随即,缓缓说道。 “奉孝,云不会说什么战场无情,生死旦夕间,所以可以不顾赵家的责任等等,云觉得,若用此话作为借口,却是辱没了你。 云只道,因为有你,每一战,我都会奋勇得胜,每一战,都会让自己活着回来见你。 不错,兄长早亡,赵家也独剩我一人。可若为了血脉之说,要我去娶亲生子,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试问有哪般女子,能抵得过奉孝你?为我,竭心筹谋,你身在曹营,亦不忘予我功名;又有何人,肯甘愿放弃唾手可及的名利,甚至不惜诈死而退,只为了区区一个赵云。 奉孝,那些所谓的血姻,又怎可同你相比。 徐庶所言,你莫要再放在心上,孔明早就提醒过我,言你心思剔透,怕是被他一绕,又会怨怪自己了,是云的疏忽,未曾叮嘱彦明。奉孝……” 赵云说到后来,越发觉得是自己之过。 但是,郭嘉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郭嘉倾过身子,低声在赵云的耳边道:“嗯,嘉自是没有上心,若是因徐元直寥寥数语,便能让嘉换了心思,那嘉自己都会瞧不起自个儿的。 不过……子龙的这番情话,嘉很是受用,往后,可要多说些。嘉爱听。” 郭嘉说完,一转身,已跨出了房门。 “飞燕将军,你这南风馆的帐是不是该要算一算了?” “啊!奉孝……某还有事……营里的士兵还在等着我,哎哟!” 赵云倚在门廊,抱着臂,望着被追得满院乱窜的张燕。 只是,眼底的那一抹眷恋,终究是移不开那一道身影了。 同年,夏初。 刘备的心还没能安稳几日,又被提到了嗓子口。 赵云等人分站在两侧,直瞅着刘备在他们中间踱来踱去,踱一步,叹一声。 而诸葛亮,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瞧着自己的扇子,打算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军师,这襄阳城究竟去不去得?” 襄阳,刘表病重,差人来找刘备,想是要见其最后一面。 可是,如今的襄阳城,刘表虽仍在残喘,但早已无力辖制蔡夫人和她的兄弟,襄阳兵权已然旁落。 最紧要的是,蔡夫人一派对刘备当初建议远放刘琦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身为刘表长子刘琦,此时也来了信函,望请刘备能助他回襄阳,见一见刘表。 一个,两个的难题都抛到了刘备的头上,刘备拿着刘表送的新野,如坐针毡。 诸葛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环视了圈周围的几个人,盘算着道:“主公,亮以为襄阳自是要去的,只不过……只不过,不单主公要去,还要领兵同去。” 最末那句话,诸葛亮是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刘备惊道:“军师这是何意?” 窗外,回廊下的藤蔓又缠实了几分,扭扭曲曲的,遮住了好些的阳光。诸葛亮站在廊下,扯住一根悬下来的枝蔓,一拉。 “唰——” 连带那一小片的蔓藤,统统砸到了诸葛的脑袋上。 他这灰头土脸的一幕,好巧不巧地被刚踏进院门的郭嘉看到。 “孔明你这是自尽未遂吗?呵呵。” 顶着一头绿幽幽的诸葛亮甩着两条藤蔓过来道:“亮明明是在效仿公冶长[1]。” 郭嘉笑:“公冶长好歹是寻了只鸟说话,你倒是比他更胜一筹,这根蔓藤可答你话了?” 诸葛亮颓然叹道:“本想着去找你,不过见你近日幽闲得很,又不想扰你了。” 院子四下,时不时地响起的蝉鸣。 一方见底的池子里,几尾红鲤,撒腾得正欢。 郭嘉洒了些鱼粮,那几条鲤鱼立时蜂拥过来抢食。 诸葛换了衣衫走近:“主公殷殷切切地说,刘景升对他有恩,他是怎的都不会在刘景升病重之时,强夺襄阳的。他这般固执,亮磨破了嘴皮子,都毫无用处。”诸葛亮叹了声,“只是……主公这一大男人,怎的眼泪说来就来的。唉。” 诸葛亮抓了郭嘉手里的鱼食,尽数一抛。 郭嘉:“这么多投下去,非噎死它们不可。” 诸葛亮连连摆手:“死不了,死不了,它们的食量大着呢。” 郭嘉侧首看他:“既然如此,那孔明为何不多给他们一些呢?” “?” 诸葛亮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群争得欢快的鱼儿。 “嗯,他们想要,那咱们就多给一些,最多也是他们自己撑死,想来,那会儿主公想推拒,也已是晚了啊,哈哈哈!” “纵然如此,但有一人,孔明也不得不防。” 连日的憋闷,诸葛亮终于能够长吁了口气:“奉孝是指曹操?” “荆州若乱,曹操必然南侵。” 刘备还是同意去襄阳见一见这位病入膏肓的汉室宗亲。然而刘备怎么都想不到,他连襄阳城的城门都还没有见到,就被人直接虏走了。 这屋子,珠帘缀璎珞,乍一眼,那些摆在妆台上的胭脂,更证明了这该是女子的闺阁。 刘备伫在床头,低头看着还没醒来的郭嘉。 虽是闭着的眼眸,但刘备却仍能依稀瞧见,当年那个一人一骑,孤身而来的郭嘉。 恍似在那一刻,就有什么撞入了刘备的眼中,他自己都尚无自知。 刘备此行,轻装简行,诸葛亮说若主公不愿出兵,那随从也不用多带了,早去早回。 于是,刘备就只带了赵云同张飞两将,而随行人中,郭嘉也在其列。 郭嘉出发前,诸葛亮在赵云的目视下,拉着他叮嘱了半天。 直到郭嘉说:“不如孔明自己前去?” 诸葛亮无奈苦笑:“亮身后还有一大摞兵要带过去,着实是个体力活啊。” 过了樊城,再往南,便到襄阳。 车轮滚过,扬起片片烟尘。刘备坐在车中,笑言:“此一行,竟是能得奉孝同往,看来此次必然无虞啊。” 郭嘉笑笑:“难到主公打算在危机关头,把嘉当做救命符么?” 刘备顿时噎住。 “小心!”外头张飞猛喝一声。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横冲直撞起来。 刘备被颠得直接朝郭嘉摔了过去,郭嘉堪堪避开,哪知这刘备左滚右滚地又滚了过来。 车外,兵刃相交,很是激烈。 而张飞的喊声却渐渐远去了。 等刘备再度醒转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被困在这间屋子了。 郭嘉仍是未醒,刘备恍恍记得,自己好像那会儿是被郭嘉踹了一脚,脑袋撞上了车壁,跟着就晕了过去。 至于究竟如何,他也已不记得了。 几日来,有人端来了饭菜,却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刘备抓着人,叱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何人要抓他们!” 小仆依旧一言不发。 郭嘉有条不紊地吃完了饭:“主公,莫要饿着自己了。” 刘备激动道:“奉孝就不怕着饭菜里下毒?” “死了的人,哪有活着的人有价值。” 刘备胡乱地扒了几口饭,却见郭嘉笑意乾乾地对那个小厮说。 “蔡夫人,几时愿意见我们?” 郭嘉两人被蒙着眼,转了几圈,才到一处停下。刘备正要说话,眼前已是一亮,但瞧见上首坐着一位妇人,妆容清雅,可衣衫上的佩饰,好是奢华。 刘备自然识得这女子,见了这人,也自然明白,自己已身在襄阳。 “刘皇叔舟车劳顿,不知这几日可有歇息得好?”蔡夫人令人看茶。 “备此来,乃是为见景升兄,夫人这又是何意?” 蔡夫人亲自替刘备斟了碗茶,壶中的茶水,落下一洌的清澈,泊泊的水声,混着她婉约的声音。 “我家琮儿日日在我面前提及刘皇叔,说是许久未曾聆听皇叔教诲。” “小公子自小伶俐,又有夫人在旁教导,备何敢提教诲二字。” “如此说来,皇叔却是不愿教导琮儿?” 刘备拱手道:“长兄为尊,大公子尚在,备不敢忘。” “刘备!你可知我为何要擒你在先?”蔡夫人狭长的眼尾,悄然一挑,手里的那盏茶壶,蓦地摔在了地上。 “既然刘皇叔不愿,那我也不便勉强。来人。”蔡夫人高呼一声,“将此二人带下去,不日解往曹营,送予丞相。” 刘备挣扎着从护卫手中挣脱:“夫人你……竟然叛投曹操!” “那又怎样?”蔡夫人笑容狰狞,狰狞得面上的脂粉都有些散落,“荆州如今已被丞相视为囊中之物,单靠我孤儿寡母,又岂能守得住。皇叔,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丞相今已答应,封琮儿为荆州刺史,我如今拿了你,更是大功一件,日后,我母子俩,锦玉衣食,还不指日可待。” 刘备叹息着摇头:“难道景升兄对夫人和小公子不好吗?” 蔡夫人面色一白,厉声道:“无需多言,带走。” 刘备被人困得结结实实:“奉孝,你本不该来。” 同样被绑着的郭嘉,忽然飘飘然地说了声。 “夫人以为,单凭荆州那些侍卫,就能从张飞、赵云两位将军手里劫人么?” “你是何人?你是何意?”蔡夫人心底忽地一沉。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3节 “那你又是何意!” 门外,赫然一道斥吼,如雷贯耳。 作者有话要说:  [1]公冶长:春秋时鲁国人。孔门的七十二贤之一,轶事传说,他能和鸟对话,度娘解释说是一只八哥。 大家端午节快乐~~!o(n_n)o ☆、第36章 人面难辨计中计 蔡夫人乍一听见那人的声音,登时软瘫在了地上。 想必此刻的脸上,不用抹粉,都是一片的煞白。 刘表一手推开赵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脚踹在蔡夫人的肩头,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我还没咽气呢,你这毒妇……居然……居然就要卖了荆州!” 刘表踹了她一脚,自己也是站立不住,刘备忙是扶住他。 “贤弟,想不到我这一生打下的疆土,这个……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要拱手送人!”刘表拽着刘备的臂膀,“玄德,这次,要不是你让琦儿强行来见我,怕是……我还要被他们蒙在鼓里啊。这个女人……咳咳……” 刘表血气上涌,猛地喷出口血来,却是落在蔡夫人的身上。 蔡夫人嫌弃地瞥了一眼,撑着爬了起来。 “夫君,你看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让我怎么指望着你啊!难道!要等这个人夺了我们的荆州,让我们一家到地下团聚吗!” 蔡夫人指向刘备,吼得声嘶力竭:“投效曹操!我替我母子二人设想,又有何不对!” “你……胡说八道!玄德又岂会夺我荆州!” 刘表自然见不到刘备此际的脸色,难看得跟锅底没什么区别。 这一厢,赵云一手扯断了郭嘉的绳索:“没事吧?” 郭嘉活动着手腕,粗粝的绳子,在他的腕间留下深刻的红痕。 “翼德呢?”郭嘉问。 “他同刘琦已前往兵营,制衡军队。”赵云答道。 郭嘉望着蔡夫人咄咄逼人的模样,眉心越蹙越紧。 忽然道:“不对,她在拖延时辰!” 郭嘉疾走两步,抬掌劈在蔡夫人的后颈。 同一时刻,院门外,骤然响起惊天喊杀声。 刘表此前带来的部署,还没来得及战斗,就被灭得无声无息的。 一众士兵,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刘表见了来人,顿时心成死灰。 “蔡德珪,你可是要谋反吗?” 蔡瑁冷笑道:“主公,我劝你还是放了家姐,同我一道擒下刘备这厮。” 赵云横步挡在刘备跟前,手中银枪遥遥一指。 “赵云,单凭你一人,又岂能敌得过我百千兵士!” 蔡瑁高举长刀:“刘表,放人,我且饶你一命!” “啊!” 昏迷中的蔡夫人突然大叫一声,竟是郭嘉在一剑斩在蔡夫人的臂上,顿时,鲜血入泉涌,染红了整只衣袖。 “蔡瑁,你胆敢进一步,我便砍她一剑。” “你又是何人?” 蔡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可脚下步子,却硬生生地收在了半空。 蔡夫人又是一声惨呼。 “你做什么!”蔡瑁叱喝。 郭嘉一把拽起蔡夫人,步步逼近蔡瑁:“让开,我自会放了她。”剑柄猛地砸在蔡夫人的伤口,这女人早已痛得神志不清。 含含糊糊地说着:“让他走……” 围堵着几人的士兵缓缓让出一条通道,所有人都瞧着郭嘉挟持着蔡夫人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口。 顷刻,咫尺。 蔡瑁狠狠道:“姐姐,对不住了!” 跟着,刀锋陡转,一刀斩向郭嘉,而此时,两旁的士兵亦是一起围了过来。 刹那! 接连两声的惨叫! 伴着一道耀眼的白芒。 蔡瑁着伤,慌忙抵御,可是,赵云的涯角枪迅若雷电! 枪影刀光,混着血腥,四下弥漫。 郭嘉直接将奄奄一息的蔡夫人推了出去,手中剑光生寒,锋刃掠过,必要溅落一抹血花。蔡瑁带来的兵,哪里见过,看着似文弱之人,竟然在眨眼间,伤了他们的主将。 纵使蔡瑁起先没有杀蔡夫人之意,可等郭嘉走近时,他临时决断的杀意,郭嘉却能立时察觉,足见其根本早然料到,蔡瑁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从郭嘉斩伤蔡夫人开始,到眼下,蔡瑁被赵云逼得招招生乱。 不过短短数刻钟,可由头至尾,观在一旁的刘备却知晓,个中一切,皆在那人的掌握之下。 而唯一不足的是…… “砰——” 郭嘉猛然退开,可那一柄急急压下的长戟,竟是牢牢地缠粘住了他一般。 又一声兵刃相撞。 郭嘉持剑挡下,剑身却被压制到,连着他的手臂都禁不住颤抖。 这时,又有十数把长戟纷纷朝他刺来。 仓乱中,郭嘉朝赵云望了一眼。 但见一道银龙,御风而起。赵云掌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郭嘉自是瞧见他眸中的忧色,可自己却是无力握住这柄剑了。 “当。” 长剑猝然跌落。 郭嘉只道眼前十数枚寒光,消失于瞬息之间。 待他再行看清眼前乱象时,人已被赵云揽在了身前,而赵云的那一杆银枪,抵在蔡瑁的颈间。 主将被制,犯上的士兵不敢再有半分动弹。 此时的刘备也是手握长戟,看着两人,眼中,仿佛有什么,一点一点地散去。 方才郭嘉遇险,刘备哪还顾得上什么刘表,抢了长戟,箭步就冲了过去。 挡开那些刺来的利刃,明明就可以将人救下,怎知。 赵云比他更快,一枪//刺伤蔡瑁,随即把人一下救开,再将蔡瑁制于刃下,不过转瞬。 刘备没来由地生起一股烦闷,又被他旋即压了回去。 院外一阵嘈嘈的脚步声。 刘琦率兵赶来收拾残局,后面跟着一脸不满的张飞。 刘表一语不发地走了,对蔡夫人更是瞧都没有瞧上一眼。 倒是刘琦向刘备百般赔礼:“让叔父受惊了。” 蔡夫人暗中通敌,蔡瑁起兵叛乱。 襄阳城,似乎在一夜间,改换了朝堂。 刘表自从偏苑回来之后,连床都没有下过,恹恹的样子,煎熬着最后一点生机。 大公子刘琦以雷厉手段,将蔡夫人一党尽数拿下。 速度之快,令刘备等人亦是错愕,就好像他原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人。 刘备几次示意想要回新野,都被刘琦借口留下。一连几次,刘备再傻,也瞧出了几分端倪,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傻。 森暗的牢房,冰冷的地面,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从足底升腾上来的寒意。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狱吏替他们打开牢门:“将军,大公子吩咐了,这人不日就要被押赴刑场了。” 赵云:“知道了。” 腥臭的牢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的锦衣早已褴褛,那些曝露在外的伤口,爬着蜿蜒的疤痕。 “蔡夫人。” 阴冷的空气呛入喉间,郭嘉忍不住轻咳。 慢慢抬起的脸被在墨发完全遮住:“呵呵,是来看我的落魄吗?” “刘琮死了。” “琮儿死了?呵呵,呵呵……他死了,那我还活着干吗!” 蔡夫人一下扑到郭嘉的身上,赵云忙是要拉开人,却被在郭嘉阻止。 郭嘉任由她抓着,一张青白如鬼魅的脸,晃在眼前。 “为什么?!他答应过不杀琮儿的!” “蔡夫人,如今你不过是他的阶下囚,又凭何相信他所言?” “是啊,我为何要信他!我为何要信他!”蔡夫人抓着郭嘉,“若不是他说,他能保我母子平安,我又何必去设计刘备!若不是因为他用琮儿来要挟我,我弟又怎会起兵!若不是他要个贤君之名,琮儿又怎么会死? 你们个个以为他生性懦弱,以为他不贪慕荣华! 可你们又有谁知道,他刘琦,却是最贪之人!他不仅要这官爵,还要这官爵,拒之不得地送到他的头上!” 襄阳城内,两人甩过身后的眼线,避入一道静僻的窄巷。 赵云确认身后再无尾随之人,这才把郭嘉冰凉的手拢在掌心:“他知刘表不会让位给他,所以就绑了刘琮,让蔡夫人不得不抓了主公。” 郭嘉“嗯”了声。 “他知主公偏向于他,所以假托刘表之口,通报新野。” “嗯。” “如今,刘表已认定蔡夫人叛投曹操,这荆州爵位,除了他,已无旁人。” “嗯。” “如蔡夫人所言,所有罪名都堆到了他们的头上,投敌,叛乱,弑兄。而他,既赚了名禄,又赚了民心。” “嗯。” “通敌曹操的人,不是蔡夫人,而是他。” “嗯。” 赵云皱着眉头,一把将人扳到身前:“奉孝,他竟是连你和孔明都一同瞒骗了,那我等而今身处襄阳,却是危矣!” 郭嘉点点头:“翼德说,那日,如果不是他在旁边催促得紧,刘琦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就此看来,他分明是想要主公和蔡夫人两败俱伤。” “子龙,若我所料不差,他扣下主公,等的,必是曹操。” 赵云倒抽了口冷气。 郭嘉沉声道:“来之前,孔明已决意瞒着主公,暗中出兵。” “子龙,只你一人,能否出城?” “奉孝要我去找孔明?” “是,孔明意欲先攻樊城,再图襄阳,所以,这会儿就算没有打到樊城,也应该差得不远了。只是我怕……” “奉孝,云定会在曹军到来之前,赶回襄阳。”赵云抱了抱他,柔声叮咛,“你在城中,万事小心。” “好。” 建安七年,襄阳城外,烟尘滚滚。 城内,刘琦提着两只妆盒来见刘表。 酷热时节,刘表瞧着自己的大儿子,却是不自禁地打着寒颤。 等那两只盒盖被打开时,刘表一口血哽在喉中,惨白的面色被憋得通红。 残破的嗓子,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喘息。 刘琦笑着说:“父亲,嫡庶有序,这荆州终归还是我的。” 刘表一口气没有接上,就此倒在了床上,一双眼,死不瞑目。 刘琦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马蹄飞溅的尘土。 身后,是被捆成一团的刘备。 “叔父,日后,怕是无缘再叙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文中刘琦同学被改动得蛮大的哈,史书上他是没有继承刘表同志的爵位,后来曹操南下,他避走江南了。然后某作把他从路人乙稍稍提到了路人甲,上了一个位子啦,哈哈哈。不过最后还是个炮灰~~o__o"… 诸葛亮(‵′)凸:蠢作者,出来谈谈人生!想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慧绝天下的卧龙,怎会中了区区刘琦小儿的圈套?! 某作锅盖顶好:亲,人无完人,不要太牛叉,这点郭小嘉同学可以作证。他上辈子就是太完美惹~~所以就咳咳咳 郭嘉(╰_╯) 诸葛亮:子龙,有人说你家小郭不完美! 赵云:人呢! 某作 tt~~~ ☆、第37章 天机怎变千关尽 开城! 迎曹丞相! 刘琦袍袖一甩,正欲转身,不料。 耳侧猛地一阵风啸。 一枚箭矢凌空射来,贴着他的耳鬓擦过,刘琦捂住耳朵,惶恐着回过头。 渐渐散开的烟尘里,一面将旗迎风展开。 刘琦死死地攀住城墙墙头,双目愈睁愈大。 蒯越战战兢兢道:“大公子,来的好像不是曹丞相啊。” 刘琦冲着左右狂吠道:“那是何人!那个!那个是什么字!我没有瞎!” “关、云、长。” 刘琦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将之名。 城下,是突然而至的铁甲士兵,个个手握长矛,竖起道道攀云梯。 城上守军登时乱作一团。 “攻城!” 关羽凤目微敛,一手捋过长髯,青龙偃月,刀锋直指城头。 擂鼓声起,千军奔涌而来,守军用尽了连弩,不停歇地推落巨石,但是,好像都阻挡不了越来越多的敌人爬上城墙,而脚踏的砖石,竟被攻城的鹅车撞击地隐隐震颤。 “放箭!放箭!”守将一把夺过被砍翻的侍卫的长弓,接连三箭,当场射落三个未及登城的士兵。 “轰”只是他甫一回头,却愕然瞧见城楼阁竟塌了一角。再往前看时,刘军的阵后竟是齐刷刷地排列着二十辆投石车,滚石,破空划过,砸上城头,砸落城中,砸在襄阳城的每街每巷。 冲在当先的却是赵云,且见他白袍银枪,目色凝,涯角舞。所到之处,无不扑倒一大片残破尸身。 刘琦刚刚接手襄阳,原本是志得意满地等着曹操,可偏偏迎来的却是关羽大军。 漫天价的喊杀,在耳边连绵不绝地回响。 “刘备!我千机算尽,居然还是错算了你的能耐!”刘琦猛地拔出佩剑,“今朝若襄阳城破,那你就同此城一起陪葬!” 狂言未尽,他已举起利剑,冲杀过去! 却骤然听得一声暴喝。 “谁敢伤吾大哥!” 石阶上,只见一人,面若炭黑,声若奔雷,提着一杆丈八蛇矛,大步抢上。 一路而来,石阶道道着血,不知他到底杀得多少守卫。 “大哥,某今日就杀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儿!你莫要拦我。” 自被刘琦软禁,张飞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刘备怎的也是为了此人而来,没想到,这人竟是蛇蝎心肠,欲将刘备送予曹操邀功。 此等无情无义之辈,竟还敢苟活于世! 张飞大吼一声,丈八蛇矛直指刘琦。 刘琦见他凶神恶煞地冲来,怎敢抵挡,仓惶而退。 张飞一人一矛,杀得城头上的守军胆战心寒,卷起的狂风,掀动万顷血海,滔天之势,几欲将整座城头吞噬。 “哐!” 刘琦的长剑抵上,剑锋一声呜鸣,竟在瞬间断裂,碎落满地。 而张飞那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容,更是如若地府拘鬼的无常,骇得刘琦就是连想要投降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啊!” 黑光赫然斩落,一道人影一分为二。 刘琦跌坐在地,望见被张飞一刀挥为两段的蒯越。 那些破碎的肚肠血沫,刘琦一转头,直接吐了出来。 那一抹未曾散尽的黑光,再度斩近眼前。 刘琦颓丧地闭上眼,城楼上,已无人再可抵住那人。 “大公子!曹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刘琦猛地睁开眼。 他此生所见,最后的那一幕景。 目所能及之处,又一次的万千沙尘,黑甲精骑中,是那一方高扬的帅旗。 上书一字,明明白白地,正是曹字。 同时,城下“隆隆”一声巨响,鹅车终于将城门撞开,潮水般的士兵蜂拥杀入,踏过人,踏过尸。 赵云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城头。 “主公,曹军已至,军师让你迅速离城。” 张飞将刘琦的头颅一甩,那颗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 “何不守城拒敌?” 赵云道:“襄阳城刚破,一时三刻甚难举城抗敌,还请张将军立刻带主公离开,军师已在城南等候。” 刘备拍了拍赵云的双肩:“辛苦子龙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城楼。 张飞不解道:“子龙不随我们一起走?”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4节 缓缓关上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而不远处,是越发清晰的军队,那些飞扬的黄尘,再难掩住他们的身影。 赵云目视战场,手握银枪。 “此城,我守。” 张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哀叹了声。 “我和他从狱中出逃,他说,他来殿后。” 暮色将垂,张飞却见赵云的那一抹背影,岿然。 斜阳映上他的铠甲,光耀如神祇。 仿佛山河着血,而这人依旧能脱出尘世,俯瞰这血染的天下。 曹军新至,士气如虹。 眼见襄阳城似早早地浸染了硝烟,此时更是颓败,故而一鼓作气,连夜攻城。 整整一宿,赵云城上城下,守城,反击,没有半刻停歇。 而那些连续征战的士兵,早已是疲惫不堪,要不是瞧见赵云同他们一样,怕是这城根本撑不了一夜吧。 天明时分,曹军终于退去了这一轮的进攻。 程亦神色不虞地找到赵云。 “赵哥,找到先生了。不过……人不大好……” 医官对赵云道,郭嘉身上都是那些外伤,其实并不碍事,只是他底子太弱,本来养好了些,可经此一遭,又前功尽弃了。 赵云进屋的时候,郭嘉醒着,或者说,那日赵云走了之后,他就没怎么睡着过。 “子龙。” 那日别时,还能见到他脸上些许的血色,此际却是褪得半分都不剩了。 墨发散落肩头,乌黑色的,更是衬显了他的憔悴。 赵云眼底一酸,立时想要抱住人,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医官也没有说清,这人到底是伤在哪里了。 郭嘉却是问他:“曹操来了没?” 赵云道:“没,昨夜一仗,先来的是夏侯恩。” “诸葛亮怎的把你留下了?孤城自守,要怎守得住。”郭嘉嗔责道,“而且,这城中还有刘表刘琦的残部,若有万一,后果岂可想象。” 赵云目色一凝:“军师留下我,一是为了拖慢曹军的进攻。二者,是云请愿留下的。奉孝你还在此地,我又岂能走?” 郭嘉倚上他的肩头,低声笑言:“嘉不过一人,即便曹操进城了,也不定会寻到我。” 赵云却道:“程亦能找到你,曹操也能。” 两人不过片刻温存,城外的曹军竟又是掀起了一轮的攻势。 “城中还有多少守军?” 赵云答道:“不足八百。” 郭嘉随手取过渊泓剑,朗声道:“子龙,嘉与你同去守城。” 赵云心头一阵激荡,一下把人搂在胸膛。 夏侯恩昨夜一战,未能建得寸功,今朝来袭,哪怕用人命填埋,也要破此襄阳城。 血光! 尸骸! 堆积在城墙之下,蜿蜒曲折的,是一汪一汪的血痕,曹军顺着城墙的血迹攀上,却被守城的人,一枪一枪地刺退。 城门下,三百士兵将一块一块的草垛子从城门口,铺满整片城墙,一直绵延到城中主巷,草上浇着襄阳城中所有的酒。 “轰!” 城门破开,夏侯恩当先跃马入城。 七月大暑,烈阳,烈火。 赵云北望城阙,与郭嘉共坐一骑。 照夜玉狮子仰天长嘶,将襄阳城远远抛落在后。 夏侯恩猝不及防,一众前军尽数葬送。 如郭嘉猜想的那般,城中刘琦余党,见守城无望,大开四门,迎曹军入城,其中,却有一人不得不提,蔡瑁。 当日刘琦斩了蔡夫人,独留下了蔡瑁,只因蒯越等人劝他,蔡瑁在军中颇有威明,若冒然斩之,这三军若是乱了起来,却是难以压制。 而后,刘琦身死,襄阳城乱,便无人再记起此人。 如今,曹军进城,蔡瑁第一个率军投降。 赵云和郭嘉追上刘备时,简直大吃一惊。 郭嘉此前已料到诸葛亮之计,便是攻下江陵。 只是,万没想到,他们在襄阳苦守多日,刘备他们居然只赶到了当阳。 诸葛亮见了郭嘉,一把扑了上来。 “奉孝啊,吾命休矣。” 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过,眼里哪有哭哭啼啼的泪水。 襄阳一战,原本诸葛亮暗中部署,先把刘备这个碍事的送到襄阳,再是新野起兵,直奔樊城。一路上,有关羽坐镇中军,关兴,张苞等人亦甚是骁勇。 他本想着,等蔡夫人的阴谋暴露,刘琦又对刘备言听计从,这襄阳还不是唾手可得。 岂料,刘备等竟是没能及时赶回,而他等到的,却是赵云的求援。 刘琦投曹。 对于自己一时的走眼,诸葛亮当即好好问候了番刘琦的祖上,但他也是忘了,刘琦的祖上,和刘备乃是同宗。 之后,才有了关羽匆匆赶来破城一事。 但是,他来得快,曹操来得比他更快! 襄阳还是一片残垣,曹操就已经赶着屁股后面追了上来。诸葛亮只得留下赵云抵挡数日,打算行兵江陵。 若能拿下江陵,也勉强可以和曹军战上一战。 然后,人算不如天算。 诸葛亮气得差点将那把羽扇扇烂了,嘴里嘀嘀咕咕地数落着刘备。 “奉孝,你看他,带着这么大一群累赘干吗!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兵贵神速吗!”诸葛亮在营帐里来来回回地转,转得郭嘉头疼。 “这么多人,都是哪里来的?”郭嘉伸手拽住他,“别转了,晃眼。” 诸葛亮一愣:“倒是没问你,伤得怎么样了?” 郭嘉摇了摇头:“没什么,皮肉伤罢了。” 诸葛亮盯着他,看了良久,跟着“哦”了声:“不过你脸色白成这样,赵云他是怎么照顾人的。” 郭嘉浅笑道:“他是将,又不是仆从。何况,这几日,他已是不眠不休。” 诸葛亮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摇着羽扇,摇着头。 帐外,山风簌簌地卷入,诸葛亮撩开一侧的帘帐,一眼望去,营间灯火寥寥,尽是前来奔投刘备的荆州百姓,老弱妇孺。 “十数万人,却有几人可战?” 当阳,长坂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血染征袍透甲红 郭嘉跟随大军走了两日,终于体会到诸葛亮想要揍人的念头是从何而来。 十数万民众,后军连前军的影子都望不见。 整整一日,行不到数十里,便又停下。 赵云受命顾看刘备家眷,部从中,除却百来骑的兵士,旁人皆无战力,那些因着刘备的仁明,想要追随于他的文士,赵云见了,也是无奈。 油灯缓缓燃着,郭嘉擦完了自个儿的那柄渊泓,瞧见赵云的涯角枪斜靠在旁,索性拿了过来,一并擦拭。 冰凉的枪尖,泛着森冷的寒光。指尖划过,蓦然激起一片的战栗。 恍惚前世,旧忆里的片段似乎已是越加地淡去,而那抹仅有的深藏,便是眼前,掌中的这一柄银枪。 如昔,如今。 从来未曾淡去半分。 双掌陡然翻开,掠起银枪,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人一身英武,战场之上,斩将毙敌。 只是,随着那人的动作越来越缭乱,郭嘉已再难跟上。 郭嘉拄枪在地,大喘着气。 “奉孝,你这是在干吗?”赵云走了进来。 郭嘉忙是将涯角搁回边上:“我瞧它有些脏了,就顺手擦了擦啊。” 赵云将他按回椅子:“哪有人擦枪,擦得气喘吁吁的。” “呃。”被赵云一语揭破,郭嘉故意漏过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子龙,去看过夫人她们了?” “嗯,两位夫人已经睡下了,不过,有人却吵着要来见你。” 帐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被他弯成一道新月。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咯咯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朝郭嘉恭恭敬敬地作揖,而后唤他:“嘉嘉。” 便是赵云都是止不住的笑声,郭嘉甚是无语,扶额道:“大公子,唤我奉孝。” “不要。”刘禅撅着嘴,挤到他身边坐下,指着赵云说,“赵将军和父亲他们都叫你奉孝,禅儿不要和他们一样,嘉嘉。”说着,还咧了个特大的笑容。 郭嘉无可奈何地望向赵云,赵云将小娃儿拎了过来:“大公子,人你已经见过了,如今天色已晚,该去歇息了。” 刘禅扭了几扭,从他手底挣脱着跳回郭嘉那里,叉着腰,站在床边说:“禅儿今晚就歇在这里了,有帐有榻,有嘉嘉。” 赵云无力道:“我去巡营。” 刘禅见赵云走了,兴奋地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滚得累了,才爬起坐正了,小脸上,难得严肃的表情。 “嘉嘉,娘亲说我们要去江陵,是不是?” “是。” 虽然刘禅年岁尚幼,但郭嘉每回见他,却从不将他当做孩童,这也是为何刘禅欢喜粘着他的原因了。 刘禅双手撑住脑袋,认真道:“可是按着我们这般走法,那岂不是还要走上许久?张三叔那天在娘亲面前,大嘴巴说漏了嘴,说曹军还在我们身后追赶。” 郭嘉想了想,问道:“那大公子以为,我们眼下该当如何?” “嗯。”刘禅皱着眉,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知道,禅儿只知道,我们走得这么慢,若是让曹军不小心赶上了,那些追随咱们的人,可不也要受到牵连了?” 刘禅仰面倒进床上,嘟嘟囔囔着:“嘉嘉,你莫要告诉父亲,禅儿觉得,与其收留那些人,不若劝他们各自归去,曹军不会追他们,而咱们也可以走得更快一些。” 刘禅睡着后,郭嘉走出营帐,就看见赵云站在外头,神色凝重。 赵云道:“先前甘夫人问我,还需得走上多久。云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有探到曹军的动静?” 赵云:“哨子去探了,今日还没回来。” “夏侯恩那日折损了兵马,可毕竟只是前军,怕只怕,曹操为求追上我等,尽遣精兵。”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大地忽然震颤。 夜风卷携着隆隆的喊杀,奔腾而来。夤夜,被顷刻惊醒,遍野哀声,似在这一刹,愈演愈烈。 曹军,虎豹骑,天下骁锐。 夜袭! 没有先兆,没有抵御,十数万人,如同草芥般,曝露在曹军的铁蹄之下。 曹军势不可挡,逢人就砍,来回冲杀,直杀得刘备三军大乱。 曹纯一枪结果一人,厉声高喊:“虎豹骑听令,擒杀刘备!” 到处是刺耳的嚎叫,遍地是醒目的尸体,刘备的将士大都未着兵甲,手持寸铁,却难敌曹军的攻势凌厉。 赵云长//枪如走龙蛇,枪尖挑开血肉,溅起那抹殷红的血花。 只是,数不尽的刀剑,从四面八方而来,赵云只带上了郭嘉同刘禅,根本无暇顾忌旁人,根本除了拼杀,只有拼杀。 此夜未央,仿若堕入了地狱,难见天明。 厮杀,哭喊,长坂坡上,像是被烙上了诅咒,鬼门关,大开。 “呯!” 赵云侧身躲开一人,复一枪,抵上来人的兵刃。 来将虎目獠牙,揭起长矛往斜向里,又是刺来。 淳于导,却是今晚夜袭的左军主将,曹仁的部下。 赵云冷嗤一声,一杆银枪,舞若飞雪,弥天洒下。 雪影未消,就见淳于导周身已爆落点点血沫,竟是让赵云刺了个满身窟窿。 “奉孝。” 赵云回枪转身,人却是嘎然怔住,心头一寒。 身后哪有什么郭嘉! 可是,明明战淳于导之前,赵云还瞥见他拉着刘禅,随在自己的身侧啊。 赵云立时呆然在当场。 周遭是无穷无尽的喊声,却没有一分能够传入他的耳中;周遭是疯狂逃亡的人影,却没有一个是那人的身影。 一把钢戟忽然而至。 手里那道银枪划过,将人连臂带戟,一同砍下。 喷涌的鲜血,溅上赵云的脸颊。 赵云霎时醒觉。 他夺马而走,不知斩杀了多杀的曹军,一身银袍,尽染血色。 长坂坡上,弥漫滔天的冲杀,只杀得星辰陨落,连月色都不忍睹。 一夜之长,长到天际泛白的时候,赵云竟是有些恍惚。 整整半宿,他连一个己方的人都没有见到。 所见之处,只有满目疮痍。 “赵将军……” 一众南逃的百姓中,突然有人将他喊住。 人群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人,赵云扶住人:“甘夫人,累夫人失散,实乃云之罪也!” 甘夫人见了赵云,只是嚎啕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云面色森冷,一招刺倒一将,瞧也是不瞧一眼横躺在地上,抽搐的身躯,只将甘夫人一把托上马背。 但凡往来者,无不被他一一挑落,只这斩将杀敌的手段,竟是越发地狠辣。 甘夫人望在一边,也是胆战心惊。 “赵将军,阿斗他现在何处?” 赵云枪势一滞,片刻道:“夫人放心,大公子无事。” 话音未落,却有一将,引兵而至。 曹将晏明,见赵云血染征袍,又是护着一名女子,心道此人定已是强弩之末。 随即,催动三尖两刃刀,便要来战赵云。 赵云道一句:“夫人安坐。“凤眸里,喷薄熊熊怒火。 晏明哪知赵云身上的那些血迹,皆是曹军所有,没有半滴是他自己的。 “轰!“ 疾风呼啸,宛若一条银龙的怒号,将人自肩头斩入,自腰间砍出,挥断成两半。 晏明睁着眼,看着他带来的步兵,几个起落,被眼前这人屠得一干二净。 直至死的那刻,晏明仍是不知此将唤作何名。 而他,只想起曾经见过的一语。 食人血肉者,恶鬼也,乃称罗刹[1]。 赵云护着甘夫人至长坂桥头,跳出一将,竟是手握丈八蛇矛,怒目圆瞪得斥吼他道:“赵子龙,你竟敢叛我大哥?” 赵云眉眼不抬,一枪//刺开,张飞呱啦啦地大叫着跳远几步:“子龙,你当真是要与我老张为敌?” 赵云:“主公何在?” 张飞挺身道:“哥哥已被俺护送过桥头,此时无恙!倒是你,糜子方说你叛投曹操去了。” “哗!” 赵云又是一枪扫出,狠狠道:“你信是不信?!” “唔!”张飞语塞,旋即磕磕绊绊说:“某自是不信。” “三弟。” 赵云身后步出一名女子,张飞定睛看时,便是嫂嫂甘夫人。张飞这时哪还敢有犹豫,忙是将人接过。 却听赵云道:“翼德保甘夫人先行,云去寻糜夫人与大公子回来。” 赵云正待走时,却有一人慌乱冲了过来,一下跪跌在赵云面前。 这人涕泪横流地抽噎着:“将军……赵将军……求将军救我母一命。” 赵云冷冷道了一声“好”。 赵云提枪纵马,重返长坂坡,徐庶只木然地望着他的身影。 一身肝胆,却犹似萧瑟,甫一转身,却能担尽雪雨风霜。 徐庶从张燕偶尔泄露的口风中,隐约得悉他和郭嘉之事,心中到底是不待见二人的。 然此一刻…… 赵云此际再无记挂,只一心,要寻到郭嘉。 往来者,尽数命丧于他的涯角枪下。 “赵云莫走!” 正前方迎面扑来两员大将,焦触和张南,二人左右横扫,杀得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逃无可逃。 而身后同时出现的是马延、张凯,俱为袁绍降将。 曾在界桥一战中,被赵云之名所慑,今朝瞧他落单,当即四将一拥而上。 赵云怒向胆生,也不答话,以一敌四,亦临阵不乱。 手起枪过,透甲穿袍。四将一战而亡,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赵云终是找到一名护送两位夫人车仗的军士,被告知糜夫人受了伤,便在前面不远的断墙残壁处。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5节 赵云急急而往,却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且言曹操立于山巅,瞧不真切,只望见一员敌将在战场上如闯无人之境,将他部将逐一斩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那是何人?” 身旁曹洪答曰:“赵云。” 赵云…… 曹操脸色骤沉:“乱箭射死。” “是。” 如蝗之箭,正欲离弦。 曹操却看见赵云竟然一时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曹操顺着赵云的视线望去,是自己的背剑之将夏侯恩,而与其对立之人。 那一身月白直裾,却满着血色。 曹操双瞳蓦然一紧,厉声高喊。 “不许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慧琳意义》卷二十五。 文过十万字啦~~给自己撒个花。 然后给各位看文的萌萌们说一下后续的发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会在演义的基础上继续改动,至于改成什么样了,大纲君表示他想出来露个脸,某作不同意!嘎嘎嘎! 因为一说就全露陷了。 某作:刘小禅同学,你说对咩?(眨眼) 刘禅一脸得意:终于有人开窍了,朕心甚慰。 某作(摔):说好的不剧透呢!/(ㄒoㄒ)/~~ 萌萌们不要因为我剧透了,就抛弃我了啊~~~~(≈gt_≈lt)~~~~ 爱你们(  ̄3)(e ̄ ) 【非要来一发的注释:】 关于刘禅小朋友呢,这里很明显被改掉惹,长那么大了,刘备君也不太好随手就摔了吧,咩哈哈~~o(╯□╰)o 至于为毛线六、七岁的小朋友这么明白事理呢?【正经脸】请参照《爸去哪》(某作真的不是在打广告啊啊~o__o "…),还可以参照伟大的八岁登基的康熙帝。←_←这样参照真的好吗?┗|`o′|┛ 嗷~ 好吧,其实是参照某作6岁的小外甥=小魔头一只。望天 ☆、第39章 与君同死又何妨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夏侯恩手中长//枪猛然斩下,翻掌挥出一把利剑,直取郭嘉。 却见郭嘉手腕轻抖,挽开一抹剑花,箭步迎上。他退不得半步,因为他身后,便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刘禅。 “郭奉孝,你既已死,又岂能活!” 夏侯恩一剑抵上渊泓,竟是将渊泓剑硬生生地砸出了一道口子。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景山上,曹操将弓//弩抓在手中,握紧了,再松开,又是紧握,终于搭箭在弦。 奉孝,你既已身死,又岂敢活着? 你既然活着,又怎不在曹营…… 曹操闭上眼,指尖悄然放开。 一支离弦之箭,划破碧空。 与此同时,夏侯恩突然一声惨呼。 夏侯恩缓缓低下头,一枚亮银枪尖,惯透了自己的胸背,枪尖上,淬着一层妖艳的血红。 而赵云也在此时,被人撞开数步,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插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箭尾仍是摇摇晃晃。 郭嘉一把推开赵云,再是抬头寻去,只瞧见曹操转身离开时,那抹红袍。 赵云夺过夏侯恩的那把利刃,刃上金嵌“青釭”二字。 渊泓既然毁了,那此剑却是正好。 赵云把剑塞入郭嘉手中,低声问道:“可有受伤?” 郭嘉却只瞧了他一眼,匆匆走回刘禅身边。 刘禅这会儿只是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嘉嘉,娘亲她……” 赵云见到糜夫人身上那道伤口,便知,她已然气绝多时了。 郭嘉看着刘禅,正言道:“大公子,你娘死了,刚才你亲眼看见的不是?” 刘禅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很是委屈地叫了他一声“嘉嘉”。 郭嘉晃了晃身子。 “大公子,和你娘亲拜别。” 刘禅双膝跪下,朝糜夫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抹去眼泪,转身对赵云说:“赵将军,麻烦你将我娘的尸身推入这口井内。” 赵云只有一马,却要带上两人,郭嘉将刘禅抱到他的马上:“带他走。” “不行!”赵云一把抓过他的手,固执道,“不过一死而已。” “呵哈哈哈!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兄弟二人就成全尔等!” 乍然间,四边喊声大起,跟着从左右两侧撞出两枝队伍来。 左首那人,摇着一柄大斧,瞬间冲了过来:“赵子龙,杀得你们二人,我兄弟便是大功一件!受死吧!” 慌乱中,赵云一手将郭嘉扔上马背,再是一枪拍在马臀上,那匹马顿时撒开四蹄,往外冲去! “哈哈!赵云,你居然蠢到弃马,那就不要怪我兄弟了!” 钟缙、钟绅,一巨斧画戟,一使画戟,纵马包围上赵云。 两人分明是欺负赵云无马,钟缙跃马而过,将巨斧猛然向赵云的头顶砸去,来势沉猛,分明是想将赵云一招斩杀。 “聿——” 战马突然惨声长嘶,庞然之物,轰然倒在地上。 散落的四蹄,猝然喷洒出大量鲜血,溅上钟缙的面容。 还不等他擦去,已被赵云跟上一枪,结果性命。 赵云拔出银枪,顺势踢过他手中的巨斧,直往钟绅回旋飞去。 钟绅见兄长横死,心头大怒,摇动画戟,回身冲杀过来。 可是! 就在那柄长戟正要刺中赵云之时。 郭嘉手腕一抬,一记狠扎,青釭剑再是深入几分。钟绅难以置信地翻下马来,朦胧间,听见身后那人道。 “不过一死而已。” 赵云见他去而复返,又再闻其所言,心神难抑激荡。 飞身跃上钟绅的战马,手中那一杆长//枪,绚烂如繁星,攻在当先,将那些一一杀将上来的曹兵,斩得片甲不留。 郭嘉随在赵云身侧,青釭出鞘,剑光起时,一片寒。 两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开一条血路,眼前长板桥几已可见。 “杀啊!” 却在这时,前方杀出一员悍将,纷涌而出的虎豹骑,突然层层叠叠。 旗号所书,来者却是河间四将之一,张郃。 张郃见了赵云,挺枪来战,一时间,已堪堪十余回合,两将依旧打得难分难解。 而那些围堵上郭嘉的虎豹骑,更是步步紧逼。 郭嘉不仅要迎战,还须顾着刘禅,已是捉襟见肘,何况曹军骁勇,即便被青釭剑削断了戟刃,仍是用断裂的长戟袭来。 蓦然,一骑飞身至二人跟前。 “当!” 手臂着顿时一颤,郭嘉差点长剑脱手,然而被一招震开,整条手臂登时酸麻。 眼睁睁地瞧着那抹森寒砍下。 “噗。” 一声闷哼,那名骑兵一下滑落。 却说刘禅两手握住郭嘉手里的青釭,一剑刺出,一招毙命。 赵云大喝一声,甩开张郃,提缰纵马,几个起落,将围袭郭嘉的敌人尽数灭尽。 然而,长坂桥前的曹军,更像春笋般,全数聚拢过来。 眼看刘备等人已在不远,可偏偏怎生都跨不过那道鸿沟。 张郃枪指赵云:“丞相有令,不得让尔等,过此桥头。” 此时,郭嘉早已脱力,一手抱着刘禅,却微微一颤,刘禅回头瞧了一眼,不说话。 不得过此桥头,不得……过此…… 郭嘉忽尔一笑,曹操那一箭没有射向他,却是冲着赵云去的,哪怕郭嘉来不及相救,想要一箭射杀赵云,也非易事。 此一箭,曹操本无意杀他。 不想杀,可又不愿放。 所以,张郃拦在了此间。 所以,他们过不得长板桥,便归不得刘营。 便……只能留下……留在曹营么? 赵云退到他身边:“可还能战?” 郭嘉道:“能。” 言语间,赵云把枪一横,再度战上张郃。 “砰!” 张郃一把架住赵云的涯角枪,制衡在咫尺。 “快走。”张郃一枪推开赵云,“荀文若求我再三,倘使遇上他,便放他一马。而我,只奉命守这桥头。” 赵云心惊,再见张郃,已是一脸淡漠。 不过,张郃的那道长//枪却是不停,像是方才的那些话,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赵云一枪拨开,伸手拽过郭嘉那匹马的缰绳,低喝一声:“我们走。” 郭嘉转头望了望张郃,随即催马奔逃。 南归不得。 谁知,两人刚一脱困张郃的包围,郭嘉竟是一头栽下马来,惊得刘禅也是一同滚落。 一双小手,拼命将人抱住。 赵云忙是从他手中接过人来:“怎么回事?” 刘禅说得模模糊糊,赵云却是听明白了。 这人是在同夏侯恩对战时,就已受了伤,青釭剑的剑背,直接砸在了他的左下肋骨。 那时为了护住糜夫人和刘禅,一念强撑,竟是撑到了此刻。 彻夜鏖战,眼下,已是金乌凌空。 长坂坡上,硝烟渐熄。 所留下的,大都是死了的,身骨残骸遍地,马蹄踩过,犹如绽落的血花。 而活着的…… “赵云!” 身后,竟又响起一声断喝。 莫说这时赵云也已是战到了极限,单他要护住的两人,一个年幼,一个带伤。 来将动作迅猛,双腿夹着马腹,手中挥动两柄巨斧,片刻,斩近眼前。 “哐!” 兵刃脆响! 赵云双手横抓银枪,竟是此战以来,头一次被人逼退。 此人乃同张郃一样,河北四庭的高览。 当年随袁绍征伐,降曹之后,却无立下甚功劳。 如今见的赵云久战已疲,立时想要赚下这份功名。故而,巨斧自左右抡开,张牙舞爪地紧追上来。 长坂坡上,仿佛再猛烈的日头,都照不散这里的阴风。 一声,一声,四下里的哭号,声如鬼魅。 高览越战越酣,一夜,他不过是斩杀了些小兵小将,根本不曾力战过,此时遇上赵云,力沉山岳,竟也将赵云逼得束手无策。 “赵云!今日你莫要妄想生离此地!” 赵云一声冷哼,银枪霎时翻腾如浪,似搅动了穹天碧海,腾起的万顷巨涛,猛然间,将高览罩进了点点枪影之中。 高览也是名将,任仍凭枪风撩在身上,却在等赵云这一招,力竭之时。 舞乱的寒光,终是一慢。 契机! 高览面上一丝猖狂,巨斧二合为一,径直斩向那处他等待许久的破绽! 一旁的郭嘉,抓着刘禅的臂膀,口中那抹的腥甜,溢出唇角。奈何青釭剑在侧,自己偏提不起半分的气力。 子龙…… 斧影! 和着高览的狂笑。 “嗖——” 横空突然飞过一支断戟,硬生生地射在了高览的斧面上,来势之狠,将他的斧子顿时推开了数分。 险况立消,赵云反掌拍在高览的肩头,银枪跟着一划,在其胸前开了一大道口子。 “啊啊啊!” 高览捂着伤口退后,拿眼望去。 但见一人,面如傅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勒马而伫,手持一条虎头湛金枪。 “来者何人?”高览这时已是狼狈,被赵云划开的那道伤口,渗出的血水越来越多。 此人却是拍马冲来,一身白袍银甲,一方狮盔兽带。 蔑视一声:“汝不配知晓。” 只一回合,一枪将高览刺杀。 赵云正要开口言谢,却听郭嘉低声道:“西凉马孟起,怎的来了荆州?” 凉州马超,竟会出现在了长坂坡上。 马超皱了皱眉,神情却是倨傲。走近郭嘉,伸手在他的肋下一按,痛得郭嘉一头冷汗。 “你做什么!”赵云怒道。 “还好骨头没断,概是裂开了些。”马超扫了眼周围,“不过你们还打算呆在这里吗?” 高览身死,可余兵未灭,只是碍于赵云和马超方才之威,竟然不敢强攻过来。 马超一手拎过刘禅,翻身上马:“曹操大军已追刘备去了,咱们往北走。” ☆、第40章 月色朗朗照西凉 入得荆山后,赵云方知马超却是遇上了那些逃亡的百姓,才赶来了长坂坡,而至于他为何会从凉州过来,马超自然是不会说的。 山林里,马超带着三人,和那些逃出的人聚在一起,不敢生火,却是怕引来曹军。 只一妇人听闻有刘皇叔的部下过来,惶惶找了过来,赵云见了她,居然就是徐庶之母。 徐母说自己同大军失散后,便混在众人里,往北逃了出来,她知晓刘备他们定然往南而去,所以南边的战况定是更为激烈。 只是,他们逃出时,仍是遇到了不少的曹兵,幸好碰上了马超,将他们暂且安顿。 马超替郭嘉在肋骨伤处安了薄木固定,手法熟练,让郭嘉不由想起了一人。 马超见其欲言又止的表情,蓦然一笑:“奉孝,华大夫乃超的救命恩师。” 果然,郭嘉面上的表情,意料之中,又有些情理之外。 马超耸耸肩,又道:“不过,这师傅是超自己认的,他还没同意罢了。” 刘禅窝在郭嘉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那块木板,小心翼翼地嘀咕:“不痛……不痛……” 郭嘉揉着他的脑袋道:“大公子在说什么?” 刘禅抬头看他,然后道:“嘉嘉,禅儿的娘亲死了。所以,嘉嘉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要不,就没有人疼禅儿了。” 郭嘉:“好。” 刘禅在他身上蹭了蹭。 马超将小孩提了过来,左看右看:“生得倒是比刘备英气些。” 刘禅瞪他。 “作甚?我说你父亲,生气了?”马超哈哈一笑,把人拎了走,“你在这里,他要怎样休息,没照看好人,恩师可是要寻我麻烦的。” 刘禅不舍,回头看向郭嘉。 星辉倾洒,映出他容颜苍白,眉心那道轻褶,便似梦里,依旧疲累。 刘禅被马超扔在肩上,攥了拳头,凝重道:“禅儿不会忘记的。” “忘记什么?”马超随口问道。 “曹操。” 马超一愣,转头望向小孩,刘禅童音清亮,却不容置喙。 “曹操伤了嘉嘉,禅儿一定不会忘记的。” 马车一路颠簸,可郭嘉却是睡得实了。 衣衫下,那块薄木的轮廓,瞧在赵云的眼底,蓦然涌出的酸楚,溢满他一双凤眸。 愧然道:“云又失信于奉孝了。” 赵云自与他相识以来,沙场纵横,明明是腥风血雨中穿梭,可他却从来未曾受过半点伤痛,而郭嘉却随他以来,大伤小伤不断,好似将赵云一生的伤痛尽数搁到了他的身上。 赵云俯身,双唇落上他的,阖着眼,唇上是他的那份微凉,那份的柔软。赵云睁眼的那一刻,看见郭嘉正张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微红的唇瓣轻轻启着,唤他的表字。 “子龙。” 赵云:“醒了?”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6节 “嗯。” “觉得怎样?” “疼。”说完,倒是自己的脸色先红了几分。 赵云把人搂实了:“奉孝,那日你回来,若有万一……” 郭嘉却是扣上他的掌心,笑言:“有子龙在身边,嘉不舍得死啊。” 十指紧扣,便再难放开。 掌心中,只有对方,指尖牵起缱绻,缠绵入心。 赵云拿过水囊,喂给他道:“江陵以北,全数被曹操设下关防。奉孝你身上带伤,我却不敢冒然带你南归,孟起说他会派人知会主公,待你伤愈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现在却往何处?” 赵云道:“今日可抵上庸城。” 众人想不到马超出手阔绰,竟在上庸城了买下一间大宅,带着刘禅从前院逛到后院,从回廊走到水榭。 饭桌上,赵云问他,为何不回凉州,马超支支吾吾,言江山大好,男儿自当出来磨砺一番。 郭嘉却不咸不淡地撂了一句:“孟起怕是自己逃出凉州的吧。” 马超一口酒未及咽下,直接呛了出来:“奉孝怎会知道?” 赵云将鱼肉剔了骨,放在他碗里,郭嘉很是受用。 “放着凉州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当,跑到荆州来风餐露宿吗?” “呃,奉孝,超哪一点像纨绔子弟了?” 郭嘉指了指这一间宅院,又指了指满满一桌的酒菜。 马超辩驳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伤没好,添点荤腥,对伤口好啊。” 郭嘉又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和马超的。 马超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了,一桌骨头,就数他的最多。 “孟起为何逃出凉州?”郭嘉问。 马超叹声道:“逃婚。” 赵云刚刚夹起的菜,直接掉在了汤里,溅了一桌。 徐母也是笑着收拾道:“难不成对方姑娘有甚先天之缺?” 马超摇摇头,看向郭嘉:“韩遂之女。” 郭嘉:“那为何要逃?” 马超:“父亲不允,言此乃韩遂之计。” 赵云不解:“用一女子为计?” “子龙你是不知那女子,彪悍无双,每每见了我,便先要战上一回。父亲道,此等粗鄙之女,怎能入得马家之门。哎呀!” 马超按着脑袋,横了眼刘禅,一时不查,竟叫这小儿在脑门上捶了一记。 “愚钝!”刘禅被他抱在腿上,却也不怕,挥舞着手,往马超头上砸去,“愚人马超,到底是你娶亲,还是你父亲娶亲啊?” “我啊。”马超想也不想地答道。 “关中如今有十余股割据势力,一家独大的便是你马家,当年令尊同韩遂等人一同起兵,却在阎忠病死后,两相夺//权,最后,你等占据关中要塞。但令尊却也与韩遂分道扬镳。” 郭嘉顿了顿,“孟起,你可知为何凉州如今仍是安稳?” “因为曹操在南。”马超抓住刘禅乱挥的小手,“莫吵。” 刘禅表示认同:“好好听嘉嘉说话。” “西凉不若中原,地方虽大,但却贫瘠,眼下虽然看似安稳,但各方势力皆不愿臣服,但若有日,曹操西进,届时,关中仍是各自为战的话,那分崩离析,却是不远矣。” “曹操会西进么?”马超眯着眼问他。 郭嘉答道:“定有西进之日。” “韩遂之女若能嫁你,确是再好不过,嘉不知令尊因何而拒,难道己身的一点颜面比一统西北更为重要?” 一统西北…… 马超眸色突然亮了几分。继而笑道:“奉孝,恩师亦想你得紧,反正你也归不得南边,不若随我去凉州走一趟,如何?” 郭嘉迎上赵云的视线,赵云会意道:“奉孝伤及肋骨,不宜奔波啊。” 马超猛地起身,抓了钱袋扔在桌上:“包船,走水路。” 郭嘉失笑:“马孟起还不是纨绔子弟?” “哈哈哈!” 屋中几人笑作一团。 马超当真包下了一条大船,形如艨冲,船体宽大,泛于江面,也无甚摇晃。 郭嘉立在船头,此间汉水悠悠,两岸山壁巍峨。舟行其间,便是郭嘉重生一世,也不禁为其壮丽之色所感。 “船头风大,先生怎么也不穿一些?”徐母匆匆回舱取了披风,“今次多谢先生相救。” 那些被马超从长坂坡救下的人,大都在出了荆山之后,便已散去,徐母却是跟着郭嘉和赵云一路北来。 “若要言谢,夫人当是要谢谢孟起。”郭嘉笑了笑,“不过,元直兄见其母多日未归,想必到时又要怨怼于我了。” 徐母道:“那小子,真不知这些年,做学问都做了些什么出来,喜欢揪着那些不放。先生,先前有得罪之处,望请先生海涵。” “元直他尊三纲五常,天地伦德,自然也是对的。他对夫人之孝,嘉亦是敬佩。” 徐母啐了一口:“他大概也就这些或是不错了。” 船行数日,这一晚,马超却令船家做了好些饭菜。 等众人瞧见了头顶那一轮明月,方才记起。 今夜,八月十五,月圆。 马超喝得兴起,拉着赵云灌了一杯又一杯,将自己如何征讨胡虏,如何攻打李傕,再如何受伤,遇见了华佗,竹筒倒豆般地抖了出来。 马超以为自己伤了的那只脚要被锯了,哭闹着求华佗定要保住他的脚。 华佗却道,不过一只脚,有甚好哭哭啼啼的,有人死了,起死回生何等艰险,都没啥哭过。 华佗说者无意,马超却是听者有心,磨着华佗,千方百计问那人是谁。 马超喝得满面通红,抱着酒樽来找郭嘉,他道。 “奉孝,你当真是死而复生的么?” 郭嘉含笑不答。 赵云将马超架回舱内,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马孟起,望你莫要辜负奉孝的一片心血。 赵云走后,马超缓缓睁开眼,一手抚上自己的虎头湛金枪,遂然一笑。 一战平西北么? 郭嘉坐在窗前,江上朗月,正好抬头望见。 赵云在他身边坐下道:“奉孝,为何要助他夺下关中?” 郭嘉道:“主公被逼走江夏,曹操紧追在后,孔明就算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手到擒来整个荆州,所以,嘉须给孔明攒些时日,让他好在南边部署。而关中,则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曹操绝对不愿坐视西凉马家,将西北尽收掌握。 赵云却是揽着他说:“那你又将大公子丢给他,又是何缘故?” 郭嘉偎进他的怀里:“为得他日,入主益州。” 赵云浑身一震,不由将人抱得愈发紧了些。 郭嘉有些困了,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闭着眼。 那一轮月色皎洁,淡淡地染上他的两颊。 “云只求,余生每一轮月圆,都同奉孝一起。” ☆、第41章 北风起时长安乱 下船之后,过骆谷,经斜谷关,抵达郿城。 几人的马车刚刚过了城门,就被一人当街拦了下来。 且看拦住车驾的女子,发髻高绾,烈焰金冠,酒红长衣,英姿飒飒。 眉宇间,那抹俊朗多一分则显得刚劲,少一许则缺了豪气。而一双湛亮的眼眸沁出炽热,热情张扬。 “马孟起!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女子扬起一柄弯刀,飞身而上。 马超大叹一声:“又来?” “乓!” 虽然女子刀法不错,但在马超面前,被制也在须臾,只不过,马超向来不与她较真,每次都陪她耍尽兴致方止。 长街上,两人一个打,一个挡。 行人纷纷快步而走,生怕一个刀剑无眼,就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想,那女子将弯刀一转,收在腰间,恼道:“马孟起,我不用你让。” 马超上前抓住她的弯刀:“今日不打了,我有朋友前来。” 女子往后一瞧,却见赵云坐在马上,朝她微微颔首,龙章凤姿亦不为过。 这女子呆呆了望了几眼,竟是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喂!韩秀宁!你够了啊!”马超大为不满地嚎了一句。 赵云下马,走到她跟前:“秀宁姑娘。” “喂!赵子龙!你也够了啊!” 街上,声声回荡着马超愤怒的咆哮,可惜,韩秀宁早已领着赵云等人走了。 郿城,乃是韩遂主要势力所在,所以韩秀宁也是“耀武扬威”惯了,没走几步,就拍着赵云的肩膀,称兄道弟。 “子龙,你说你在荆州遇见孟起的?” “嗯。” 韩秀宁琢磨着点点头:“想不到,他居然背着我,溜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秀眉一锁,跟着又道,“不行,下次一定要让他带我一起去!” 马车停在宅院门口,韩秀宁道:“这是他在郿城的宅子,大得很,你们就先歇在这里好了,等我父亲回来,再引你们见我父亲。” 刘禅先从马车上钻了下来,一脸的粉嫩,韩秀宁怪叫一声,蹂//躏上他的脸庞,却被刘禅一手拍开。 还有模有样地背着手:“姑娘,非礼勿动。” 赵云将郭嘉扶下马车时,乍然听见一记高喊。 “我要休了马孟起!” 好巧不巧,马超正在此时,赶上几人,一张脸阴沉得,如同暴雨前夕。 韩遂不在城中,韩秀宁称其父同西北其他诸将,去了长安。 关中司隶校尉钟繇派人快马通知他们,南匈奴单于挥军西来,意取河东。 郭嘉忽然出声道:“单于呼厨泉?” 马超称:“是。就是此人,按理说,父亲也应当前往长安了,可是此次竟然连大弟二弟都一同前往,也不知为何。” 郭嘉:“他们走了多久?” 马超答道:“该是要到长安了吧。韩将军近些,应该已经到了。” 韩秀宁却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尚无音讯传回。” 马超和韩秀宁不知,赵云却知郭嘉定是想到了什么,为了不扰到他,便把一对冤家请了出去。 西北的秋风,总是来得早了一些。 刘禅手里捏着一枚凋零的秋叶,枯黄的,曲卷着边缘。 “子龙。”和赵云他们呆得久了,他也和郭嘉一样,理直气壮地叫他“子龙。” “不知父亲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了。”刘禅将那枚枯黄的叶子塞到赵云的手中,“我们分开的时候,可是夏末?” “主公他们如今该在江夏。”赵云在他面前蹲下,正视他道。 刘禅蹙起一双眉眼,不过六、七年岁,却是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沉稳。 “那日,嘉嘉对我说,让我和马孟起多交好,他说,对吾日后甚好。子龙,你可知禅儿日后,会是如何?” 不想,赵云却是反问他说:“那大公子日后,又想要如何?” 刘禅抿着嘴,久久不答话。 韩秀宁拖着马超在一旁小声道:“你父亲可有答应了?” “没有。”马超面无表情道。 韩秀宁一跺脚:“那你呢?到底娶是不娶?你若不娶,我寻子龙去。” 马超听完,笑得前俯后仰,当即连道三声“娶”字。 “看在你铁定嫁不到子龙的份上,超勉为其难娶你为妻好了。” “你!你又怎知子龙会相不中我!” “因为他早有意中人了啊。” “谁?” 马超指了指屋里。 韩秀宁怔怔地望了老半天, 方才顿悟,跟着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马超的肩上。 “嗯,其实我早就已瞧出来了。那你打算如何劝说你父?” 马超又指了指屋里:“奉孝说,他会说动我父。” 郭嘉却在这时推门出来:“孟起,去长安。” “现在?” 郭嘉点头:“现在。你有多少人马能够调动?” 马超:“槐里有我的驻军,大约两万,可随时调遣。” 韩秀宁插嘴道:“郿城军,我也能调动部分。” 沿渭水东行,便能长驱直入长安。 几人策马疾行,马超等人虽不明郭嘉为何这般着急,但见他竟然也同他们一起纵马,便知他定是揣到了些什么。 天色渐暗,一行人仍无半点想要休整。 马超和赵云征战久矣,长途奔袭,自然不在话下,却是苦了郭嘉,拽着马绳的两只手都被磨得起了水泡。 赵云问他,要不先歇一歇。 郭嘉却道:“孟起,大军几日可到?” “两日之内。” 郭嘉不愿停步,赵云无奈,只得换了马,与他同骑。 夜阑寂静时,几可闻见,不远处的渭水涛声,拍岸惊石,撞出一声声的沉响。 可郭嘉听来,却更似长安城中,那些西北众将的丧钟。 林中忽然传来一大片的悉索声,眼前霍然大亮,簇簇火光,竟将前路堵死。 马超面色一凛,拍马上前:“何人拦路?” “呜——” 火光中,号角声呜咽,破开茫茫夜色。 如此熟悉的号角,便是马超也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那条湛金枪,退到二人身边,言语中,亦难掩震惊。 “匈奴。” 长安城外,匈奴军几时竟能这般张狂进出! 马超终于明白,郭嘉所言不虚,他的父亲,或同那些自诩称霸一方的将领,当真是被诱入了龙潭虎穴。 号角声落,杀声骤起,高扬的片片弯刀,瞬间斩断寂静。 马超大喝一声:“退开。” 自己已是展开虎头湛金枪,杀入敌阵。 绰绰火光,但见他,一人一枪,身披血氅,马蹄下,是被他一具一具刺死的尸体。 仿似没有尽头的杀戮,只有漫天的血色,如瓢泼大雨般浇下。 却说赵云是第一次真正看见马超对阵杀敌,其勇猛之劲,赵云亦不由得暗赞一声。 这时,匈奴军越过马超,直朝郭、赵两人杀来,竟是欺他二人,不若马超么? 赵云单手护着郭嘉,银枪甩开,眨眼间,戮杀三人。赵云也不恋战,只将那些攻至身边的敌人,挑落。 “子龙,速战速决。”郭嘉拔出青釭剑,“莫用顾着我。” 赵云迟疑,复道一声:“知道了。” 少了顾忌,赵云立时冲杀入乱军。 彼时,匈奴众人只见到,一金,一银两条蛟龙,在阵中肆虐,金银两色,激绽而出的光芒,宛如金乌与银月同悬于天,交相辉映。 倾覆下的,是匈奴军中,道道惨呼。 匈奴主将眼见两将太过凶横,将自己带来的百来兵士,屠杀得片甲不留。再战下去,自己头顶一个百夫长之名,可是要成了孤家寡人。 鸣金收兵时,他却不忘放下狠话:“长安已是单于囊中之物。” 马超杀得正酣,便要追袭,被郭嘉拦下:“先入长安要紧。” 日出时分,长安城门大开,三人混迹在人群中,进了长安。 古都长安,不同洛阳的萧瑟,长安却是兴闹得很,街上人来人往,遍地是繁华景色。 赵云唏嘘:“入得长安方知,唯有天下大定时,百姓方能不复颠沛。” 郭嘉叹道:“只盼此一回,依然……长安。” 临街的茶铺子,郭嘉一语不发,锁着双眉,容色有些泛白。 “奉孝,马腾将军也非泛泛之辈,应当不会如此轻易陷入险境。”赵云要了几盘长安名菜。 “我只怕我们到底还是来晚了。”郭嘉转头看他道,“旧时,帝辛诓骗四侯入朝歌,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名动一方之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谁人会曾想到,长安城中竟然会有人,勾结匈奴。” “你说什么?”赵云惊道。 “南匈奴来攻,司隶校尉请马腾他们御敌,亦是无可厚非,但是,书函言明便可,至多也应该是请他们领兵镇守关防,又怎会无缘无故将人统统唤到长安来?” 郭嘉嘬了口茶,“想是钟繇定以朝廷之命令之,但是……曹操如今正在南方,朝廷,呵呵,他现在哪里来得及发什么朝廷之函啊。” 赵云道:“所以,此事是钟繇设下的圈套。” 郭嘉却是摇头:“钟繇任司隶校尉这么些年,他若有此心,根本不用这么多年,与马腾他们相安无事。” 赵云困惑道:“奉孝是指何意?” “钟繇若是没死,也已同傀儡无疑。”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7节 赵云震骇:“那……那眼下的长安城……岂不是……” 楼梯上,匆匆响起急促的脚步,就像是要把楼板都踩断了一般。 马超的一张脸,脸色惨白,惨白到比郭嘉更甚。 走到两人桌前时,竟是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下来,赵云连忙将人扶稳坐下。 “孟起,怎么了?”赵云问他道。 马超端在手里茶碗,发出难以止住的碰撞声。 一口茶,还是没有喝下,马超却已经“咚”地一下跪在郭嘉面前。 “奉孝,求你救我父兄。”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啊,给跪了~~_(:3」∠)_ 马超童鞋登场啦,嘿嘿(o)/~ 呃,其实是某作觉得马童鞋在演义出场略少略少,顶着一个“锦马超”之名,怎能不多出来拉拉风呢~!╮(╯▽╰)╭ 话说这一段的西北地图,其实是一石x鸟,某作扳手指数数啊,一个为了孔明同学,一个是为了刘禅小朋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为了咱们的马帅哥啊! 某作:马帅哥,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给你配了位母老虎,啧啧啧~ 马超:r u sure? 某作囧:好吧,其实是想让刘皇叔多歇两章(此乃真正滴原因咩)orz ☆、第42章 翻手为云覆手雨 长安告示,凉州马腾与其子马休,马铁勾结匈奴,引敌入关,于三日后处斩。 “当年我父在塞外大战单于,斩敌十数万,杀得单于仓惶北逃。我西凉马家,早已同匈奴势不两立。可如今……勾结匈奴……呵,他们居然说我父亲勾结匈奴!” 马超眼眶通红,燃着七分恨意,三分苦楚。 郭嘉道:“可有见到你父亲?” “没有。”马超愤然道,“已被下了大狱。” “那可有见到韩遂将军?” 马超“砰”的一拳砸在桌上:“就是这厮,说我父兄投敌!" 三日,要将人从大牢里堂堂正正地救出,谈何容易。 马超要劫狱,郭嘉说,你若愿意你马家,从此顶着通敌外族之名,那你便去劫好了。 屋内的油灯一滴一滴地烧着,微弱的火花偶尔爆起几声。 马腾勾结匈奴,单凭韩遂一人之言,却是远远不足的,必然要有确凿的罪证。 而马腾获罪的伪证,也定然出自那个真正同匈奴勾结的人,可此人又会是谁? 当真会是钟繇吗? 一日一夜未曾歇息过,赵云进来的时候,郭嘉直接坐在椅中睡着了。 赵云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才推醒他道:“奉孝,时辰差不多了。” 这天下的牢狱大抵是差不多的,阴暗,森冷。 不见天日的牢房,满布着斑驳的血痕,几盏挂在壁上的铜灯,时不时跳动的赤红火焰,一缕一缕地蚕食着牢内的空气。 郭嘉由头到脚都裹在风氅中,狱卒将灯提近,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郭嘉正要用手挡,却听狱卒咳了声。 “不准挡。接头的人说,来的是个弱不经风的文士,我得瞧个清楚,万一走了眼,我可担待不起。” 狱卒虽知关押的那个是重犯,但当那些黄澄澄的东西摆在面前,他到底是难抵诱惑的。 所以,丑时,一人。 牢房内,马腾站势如松,不曾萎靡,不曾颓丧。 “马将军。”郭嘉哑着嗓子,“韩遂将军可有出卖你?” 隔着栅栏,马腾的目光游弋在郭嘉身上。 “没有。”马腾坚定道,“虽然我已同他不相为谋,但民族大义,马腾自信他韩文约是决计不会错的。” 郭嘉:“将军可有见到钟繇?” 马腾:“也没有,我一入长安城,就被人扣下,连带马休,马铁,莫说校尉钟繇,我是连校尉府的门都没有踏入半步。” 郭嘉:“为何要将两位令郎一起带来?” “封侯。”马腾自嘲道,“想不到吧,我早年入叛军,临老了,竟又想着他的汉室封侯。呵呵。” “为什么" “西北看似远离中原,不受乱战困扰,但却也有十方势力割据,往北,匈奴虎视眈眈,往南,张鲁盘踞益州,若有一日,汉军挥师西进,西北必定难保。与其坐等被吞并,不如先行依附。” 马腾垂眸,“年轻气盛是好,可没有全盘谋划,到头来,不过是呈一时之快罢了。” “你是何人,怎会相识孟起?” 郭嘉沉吟:“孟起去往南匈奴了。” “你!”马腾一下揪住他的衣襟,郭嘉被他猛力一拽,连帽翩然落下。 马腾见着他真容,皱眉道:“一介书生,倒也是大胆得很。” 郭嘉重新戴上帽子:“他来劫狱,不若去劫匈奴。将军能不能安然出来,不如多信任些自己的儿子。事事替他谋算,强加于他的,不过是将军自己的意愿而已。” “马玩。” 郭嘉脚步停下,身后马腾道:“马玩,我入牢前,曾经见过他。” 校尉府里,灯火通明,一番歌舞升平之景,韩遂左拥右抱着美人,一杯酒,从左喝到右。 席上,俱是镇守西北名将,除了韩遂之外,还有李堪、张横、马玩和杨秋等人。 张横坐在韩遂身边,睨着眼,看着韩遂酒色满面。 “张元德距离长安甚远,居然是第一个赶到的人。”韩遂晃晃悠悠的拿着酒盏,已经醉得几分。 张横回了一杯:“校尉言匈奴进犯,吾当要全力以赴。只是没想到……这通敌之人,竟然会是马将军。” 韩遂笑了笑,又是就着递上的酒盏,饮了一杯。 钟繇居于上首,借舞姬退散时,扬声说道:“如今内奸已除,愿诸位能大破单于呼厨泉。” 众人皆是举杯饮尽,包括韩遂也不例外,而他却是听出了,钟繇那言语中的颤抖,细不可闻。 韩遂扫过宴上众人,各相百态,一时却也难辨,谁才是真正的祸首。 酒筵散尽,夜幕将校尉府缓缓笼罩。 一条黑影突然从一间屋子跃出,几个起落,已转进了钟繇的书房。 漆黑一片的房内,黑影翻箱倒柜,结果却仍是一无所获,正欲离去时,书房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 “将军,等你好久了。” 等韩遂重又回到屋里,在温柔乡里睡下,门外顿时嘈杂成一片。 “轰!” 有人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 韩遂揉着睡眼,半爬起身,怒道:“大胆!” 张横瞥了眼赤//裸上身的韩遂,还有那个抓着被褥,战战兢兢缩在韩遂身后的女子,不屑道:“打扰将军了。” 韩遂直到这会儿,才敢大喘一口气,跟着,抬手一掌,将那女子斩晕。 “出来吧。”韩遂披了中衣起身。 暗影里,闪出一人,竟是赵云。 第三日。 清晨时分,天光灰蒙,阴翳的空气,压抑着人们的呼吸,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消沉。 郭嘉穿了一件玄色曲裾袍,外头披了暗色的裘衣,望着天地交汇处,一点一点绽开的红云。 与马超定下的时辰,已过了三刻,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赵云走了过来,蹙眉道:“很少见奉孝穿黑色衣裳。” 郭嘉问他:“不好么?” “不好。”蓦然,赵云伸手揽过他的腰间,“太瘦了。” 腰间忽然被制,郭嘉一个激灵,滚烫着脸颊,推开他道:“孟起还未赶回来。” 赵云耳语道:“他回来了,已在城外。” “回来了?那东西呢?” “交给韩将军了。” 今日,张横穿着得格外精神,只要斩了马腾,匈奴军入了长安城,那余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张横一脚刚跨出大门。 兵戈声乍响,一众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却是韩遂。 “张横,你诬蔑马将军,要挟校尉,勾结匈奴,企图引外族入侵长安,以上种种,你可认罪?” “韩遂!你血口喷人!” 刑场外,郭嘉远远望着,那些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从来不曾弄明白过,这砍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掉颗脑袋,喷一腔热血。 被绑在行刑台上的那人,披头散发,一身血污,萎靡在地,刀斧手环抱砍刀站在一侧。 “行刑!” 钟繇一声断喝。 然而,与之同时响起,全然掩住了他声音的,是从长安城外,骤然发出的,震天动地的喊杀。 匈奴大军,从天而降,出现在了长安城外。 一颗血淋林的人头滚落,却无人再去望上一眼。 只因,从刑场四周涌入的叛军,竟是罔顾围观众人的性命,胡乱冲杀过来 。 “钟繇,单于大军已兵临城下,劝尔等还是开城投降吧。” 马玩一身军戎,瞥见张横的那颗人头,哂笑道:“某早就说过,计若不成,搭上的还不是自己的命。哪有真家伙来得痛快!” 说完,刀光霍霍一闪。 “众军听令,将一干人等,给某统统斩了!” 长安城何时有过这等惨烈! 城外匈奴汹涌攻城,冲锋号角,响自莽莽草原,一路吹袭而来,直吹得人人闻风丧胆。城墙飘摇,散落满地狼藉。 长安城内,叛军手起刀落,戮得满城血腥。 马玩一刀斩下:“钟繇,长安自今日起,改旗易帜!” “当!” 韩遂一杆长戟,拦下马玩。 “背族弃姓者,人神共愤!” 马玩狂笑:“韩遂,张横的那颗头颅,就由我替他报仇吧,哈哈!” 随即,提刀战上韩遂。 韩遂何来惧意,嘴角衍过一抹冷笑,从围捕张横开始,他便知晓。 长安……已无恙。 张横被羁在堂上,两旁尽是甲胄威严。 钟繇身边却是一个黑衣男子,侧身而立,一张脸,尽数掩入了帽中。 钟繇叱问道:“张横,你可还有何话好说!” “分明是马寿成与呼厨泉暗中来往,钟校尉,人证物证,当日你可是验得明明白白,便是韩将军也一同指认。” “我说马将军勾结匈奴,不过是因为你们要个人证,与其旁人难以受控,不如我来当这个人证,反悔起来,也更是简单了。” 韩遂将一叠信函砸在马玩的面前,“呼厨泉的字,你应当还认得吧?若是不记得了,那这个落款之人,你总该熟悉吧,若再是不识,那便把你的将印取出,对上一对,可好?” 张横望着韩遂扔出的信函,这些确是自己和单于的往来,可是……这些不该都在呼厨泉那里吗? 他和马玩,欲借呼厨泉之力,暗中筹谋长安,进而掠夺整个西北,而此间最大阻力,不过西凉马腾。 照着马玩之意,有匈奴的兵力,还畏惧何事。 可张横不同意,他要兵不血刃,斩了马腾,要凉州最大的劲敌,败在自己的智谋之下。 明明,马腾就要被押上刑场,斩首了啊! 明明,他的计策就要成功了啊! 他怎能甘心!功亏一篑!他不认命! “钟繇,你不顾你妻儿性命了么?” 钟繇一颤:“便是满门俱亡,我也不能诬蔑忠良。” “忠良?此时此地,个个俱是裂地为王之辈!何来忠良一说!哈哈哈!”张横已近癫狂,“我若是死了,那便要你的妻儿陪葬!” “阿爹!”门外,银铃般的喊声,只见一女娃被赵云抱在怀中,冲着钟繇不停地挥手,赵云身边那位,正是钟繇的正室。 不会的……不可能! 一次错,满盘落索。 张横的最后一步错棋,终致他全盘奔溃! 赵云带郭嘉出门时,马腾已换回一身铠甲,一杆长//枪在握,熠熠生辉。 马腾抱拳:“多谢。” 多谢救命之恩。 奔波数日,郭嘉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此时却强打着精神,郑重其事的还了一礼。 “将军,余下之事,便交托将军了。” “好!” 长安城,硝烟漫。 西北,至此一同卷入天下鏖战。 作者有话要说:入v神马,真是折磨得小心脏不要不要的~~望天~ 蠢作者还是乖乖滚去码字吧,加油!↖(w)↗ 啰啰嗦嗦地注解:关于为毛线马将军就这么相信先生呢?因为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正经脸】!呃~~因为马将军已经被定罪了嘛,所以也不需要再来套话什么的,都快领便当的人,唯一还记挂的人呢,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嘛,所以来的人不是自家儿子,就肯定是自家儿子的朋友。嗯嗯,就素酱紫滴,其实还是看脸嘛~~是咩?嘎嘎嘎~~ 为毛忽然觉得韩将军不错捏【深沉脸】 然后,谢谢抖森童鞋的火箭炮!震精(惊)惹!( ⊙ o ⊙ )啊! ☆、第43章 不负苍生不负卿 鲜血!笼起层层血幕。 韩遂战马玩,不下百来回合,只有不断被撕裂的伤口,却始终没有一人败落。 “呯!” 韩遂一个不查,竟让马玩//逼退数步,手臂上被狠狠地划开了一道伤口。 马玩嗤笑道:“韩遂,你老了,不复当年之勇了!哈哈哈!” “马玩!你说何人老了!” 但见马腾手持长//枪,说话间,枪尖掠空刺过。 “啊!” 马腾速度之快,马玩只堪堪回头,一道剧痛已从左眼传来,竟是被马腾生生将眼珠戳碎。 血水洗面,让马玩的整张脸愈发狰狞,发狂般朝马腾杀来。越淌越多的血,肩头的黑色盔甲,竟成赤红。 两寸,一寸! “韩文约!你做甚么!” 马玩的那抹刀刃,终究还是没能斩到马腾的身上,让韩遂一戟刺死在先了。 韩遂捂着手臂冷声道:“耍什么威风,匈奴人还在外头呢。” “是你耍了半天的威风,说你老,还不承认!” 韩遂怒瞪他道:“胡说八道!” 马玩身死,一众残兵,根本不是几将的对手,然而,仗着人多势众,一时竟难以悉数拿下。 此时,城外,匈奴的攻势越发猛烈。 长安守军悉数被调上城头护城。 手中无兵,令马腾等人且战且退,竟被叛军逼入窘境。 韩遂道:“这么喜欢耍威风,怎么不去啊!” 马腾被噎,只得将火气全部撒在叛军的身上。 却说赵云陪着郭嘉,远眺战场。 “奉孝,为何要阻我出战?” 郭嘉不知想到了何事,浅笑出声:“他们两家的事,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 马腾挥枪//刺死一人,还没喘过,潮水般的敌人又围上他来。 “父亲!秀宁来助你!” 马腾愕然转头,一道火红的身影已飞奔到跟前。 匈奴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前赴后继地攀爬上城墙。 浑然不知,在他们身后,一匹白马,一人白铠,目眦尽碎。 “杀!” “斩呼厨泉!” 虎头湛金枪挑开,俨如日出时光耀,匈奴军茫然回头,却在刹那,陷入了癫狂的逃亡之中。 就是这一柄湛金枪,孤胆闯营,杀得南匈奴大营鬼哭狼嚎! “隆隆”巨响,长安城门缓缓打开。 马腾纵马,越过尸山骨堆,前路,染尽殷红。 唯独血路尽头,那人依旧银甲白袍,好不英武。 马腾唤他:“吾儿。” 马超咧开一抹久违的笑容,旋即却翻身堕马。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8节 长安之围解后,几人却因马超伤重,留在了长安。 韩遂带韩秀宁回郿城,韩秀宁死活要赖在长安,拖着马腾,直接叫上了“爹。” 马腾冲韩遂哼了哼:“那只手不是还没好?” 韩遂将女儿拽了回来:“死不了。” 院里的秋叶,落得越来越快。 马超一个人溜达了好半圈,都没找到人影。 他身上的那些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憋在屋里许久,觉得一身的骨头都快给憋坏了。 “奉孝。” 没有人搭理他。 “子龙。” 依然没有人搭理他。 “马孟起。” 软软的童声传来,跟着蹦出刘禅那张软糯的笑脸。 “阿斗,你怎么来了?” 刘禅伸手要他抱:“嘉嘉说你受伤了,我就过来瞅瞅你呗。” 马超咯咯笑道:“是你自己要过来,还是你那位鬼灵心思的嘉嘉要你过来啊?” 刘禅搂住他脖子蹭:“我都亲自过来看你啦,还问那么多!” 马超道:“既然来了长安,那就顺道带你去看一下。” 刘禅:“嘉嘉去吗?” 马超拍了他一脑袋:“也不问看什么,只想着你的嘉嘉。” “因为我娘亲过世前,把他托付给我了啊。” “呃……”马超被刘禅一语,败下阵来。 长安西郊,咸阳东南。 无垠处,一片瓦砾,夯土石基。秋风起时,留下片片萧瑟。 郭嘉眸色幽沉:“想不到孟起竟会带我们来此处。” “虽是一片废墟,但是我却也早就想来看看了。”马超望向那一处的荒芜,“不过匆匆数百年,汉室仍然,可秦朝却已烟消云散了,漠上黄土,竟是连个影都瞧不见了,呵。” 刘禅扯了扯他的袖子,抬头问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马超一把将他抱起:“走,过去瞧瞧,近了,就能看清了。” 荒原风寒,刮着两个越走越远,一大一小的身影。 赵云站在郭嘉身边:“冷不冷?”他知晓郭嘉,对这些曾几辉煌,而今残垣的遗址,并无太多兴致,便如那一日的洛阳。 “不如先回马车?” “史载阿房宫筑于骊山之上,前殿就有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一说。宫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回廊婉转,飞檐翚斯。其势巍峨,其形壮美[1]。 只可惜,被楚王一把火,焚之一炬了。现在那些残存下的,怕是连往昔的半分都及不上。” 赵云将他搂过,甚是怜惜:“奉孝。” 郭嘉靠上他的肩头,闭着眼:“子龙,江山更迭,本就非人力所能改变,倘若……嘉是说倘若……有一天,主公他不能……” 三国归晋,百年纷乱,最终让司马家得了这乱世天下。 前世郭嘉的那抹幽魂,游游荡荡,看着魏灭,蜀亡,吴降。魂游其间,却是成了史书的见证。 而此生重来,因为赵云,郭嘉的命途已是不同,可这历史的命途呢? 是否也能如他一样,改之? “奉孝,不论主公能否平定乱世,云曾说过,云不为别他,只想为苍生太平而战,但求无愧于心,便已足以。”赵云指向那片废土,“始皇平六国而定下天,可是,秦家不过三世,短短十数年就已亡矣。 其实,这天下要的,不是那人是谁,而是,只要他能予这天下安宁,能予百姓安居,就够了。” 此人的所思所想,与自己,全然一模一样。 郭嘉心底发颤,只是倚在他的身前,越靠越紧。 “奉孝,与你相识多年,云知你心思太累,可这谋策计略,远非我所能及,云无力为你解惑,只求在你身旁,旁事能担得一些,便是一些。” 赵云款款说着,却听得郭嘉更难自以。 前世早殇,魂魄重生,阅尽了三千红尘,他此生所求。 不过是一人一心,能同白首。 眼角沁出的泪痕,被刚刚回来的马超和刘禅瞧见。 刘禅好奇地问他:“嘉嘉,是这里的风太大了吗?眼泪都吹出来了啊。” 马超却是一脸怪笑,一把勾上赵云的肩膀,搭着人走远了,说:“子龙,这地方没来错吧。” 赵云一本正经道:“孟起伤势既愈,该回凉州了。” 马超愤愤不平:“我这才清静了没几日!” 刘禅缠着郭嘉:“嘉嘉,马孟起说,那里是始皇帝建的宫殿。” “是。” 刘禅继续说:“嘉嘉,马孟起说,那里还没建好,就被烧了。” “嗯。” 刘禅撅着嘴道:“嘉嘉,马孟起说,有朝一日,他也想建一座宫殿。” “禅儿怎么了?” 刘禅摇摇头:“他后来又说,与其建王宫,不如建民心。嘉嘉,什么是民心?” 骊山山势巍然,绵延逶沲。其时,斜阳渐落,染上半空的云霞,竟似烽火次第。 郭嘉问道:“禅儿想不想要民心?” 刘禅虽仍是不太懂,但瞧见郭嘉满是期待的神情,重重地点点头:“想。” 郭嘉淡然一笑:“那嘉便替你取尽这天下民心。” 离开长安城前,马腾翻来覆去,思虑了许久,还是决定来找郭嘉。 马腾开门见山说:“让韩秀宁进马家,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郭嘉望了一眼,窗外仍是昏黑的天空,很是无奈:“将军,现在刚过卯时。” “不错。”马腾补了一句,“平时我等操练,卯时早该起了。” 郭嘉有些木讷:“将军不想孟起娶秀宁,难不成是怕孟起约束不住秀宁吗?还是将军怕,你和韩将军结成了亲家,你约束不住韩将军? 虽然张横、马玩伏诛,但西北诸豪仍在,而他们两家的分地,不用多久,便又是一场你争我夺。 将军同韩将军交情深远,若能结亲,那以马、韩两家的实力,我想不用多说,将军也知道,在西北会是什么样子吧。” 马腾不屑地哼了哼:“便是只马氏一家,也能扫平西北。” 郭嘉呆呆地望着他,然后打了个哈欠:“若真如将军所言,那将军又何必来找嘉。抱歉,嘉还没睡醒,就不送将军了。”说着,起身要走。 马腾长叹了口气,拦在他面前:“当年我与韩遂起兵反汉,他的父母,妻儿都死在了汉军手中,只剩下一个女儿秀宁。他曾说,他同汉室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当我说,想要受封时,他领了兵马,二话不说,直接出了陇西,到了郿城。 我被下狱的时候,听说还是他在我背后踩了一脚,我气得真后悔当初没有宰了他。” 郭嘉悠悠道:“马将军的脾性倒是和你媳妇差不多。” 马腾双目圆瞪,可偏偏又不能说他错:“后来才知道,他是故意有此一说。” “嗯。所以……将军还是不愿说,为何不让秀宁嫁给孟起么?”郭嘉道,“如今,曹操在荆州对战玄德公,无暇顾及西北,且无论他南下此举是胜是败,他都不会止步于北方,一旦荆州被阻,他定会另辟蹊径南下,而益州则是他志在必得之地。入益州之前,曹操是绝不会允许关中,仍有其他势力存在的。” “我今日已奉汉室,难道他曹孟德也可以置之不顾?” 郭嘉冷笑:“将军,你也说,你如今奉的是汉室,与他曹操又有何关系。将军莫是忘了,曹操此番南下之前,辽东一战么?” 马腾目色微沉,声音都一并沉了下来:“郭嘉?郭奉孝?曹操当年辽东之计,可是你定下的?” “是。” “你既然未死,为何不归曹营?” “嘉唯有一死,方能出得曹营。” “哈哈哈,郭奉孝,我是不是,可以以为你想助我马家全取凉、并两州?” 郭嘉抬眸,眼神却是漠然:“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哼!郭奉孝!你到底想做什么!” 马腾乍然逼近他,走得猛了,竟是将身边的茶桌一并带倒,桌上的茶碗,顿时碎在地上,砸得砰响。 作者有话要说:[1]摘自《史记·始皇本纪》 某作:刘禅小朋友,某作送了你这么大一个金手指,你一定要加油啊! 刘禅(嫌弃):明明是嘉嘉喜欢我,和蠢作者有半毛钱关系?!╭(╯╰)╮ 某作(碎碎念):虐虐虐,让你再得瑟~~哼哼 某作(⊙o⊙):还有!马将军和韩将军真的只是纯友谊!不要想歪!【呃,这是多此一举的解释←_←】 以上,完全是某作不负责任的脑洞,请小伙伴们无视,嘎嘎嘎╮(╯▽╰)╭ 感谢seds童鞋的地雷╭(╯3╰)╮ ☆、第44章 棋逢对手夺先机 门外的赵云听见响声,立刻冲了进来。 见到的,却是马腾满面怒容,郭嘉倒仍然靠坐在椅子中,那双桃花目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郭嘉见到赵云,随即朝他走去:“若将军觉得自己能够君临天下,嘉又能做什么呢?” 马腾走后,郭嘉直接倒在赵云的身上,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也不知道,他这张面子又值得了多少银子,真是活受罪。” “奉孝……”赵云苦笑。 郭嘉挂在他的身上,咕哝了声:“还没睡醒。” 赵云笑着说:“那再去睡会儿。”然后,把人直接打横抱回了房。 马超和韩秀宁的大婚定在槐里。 马超那日兴奋,围着郭嘉转了好几圈,要不是赵云在旁严防死守,他就差没把郭嘉直接抱起来了。 马超笑得开怀:“奉孝,这杯媒人酒,你莫要推拒。” 马超缠着赵云:“子龙,我要成亲了,呵呵哈哈。子龙,我已经派了人去接她了。呵呵哈哈。” 十里红妆,十里锦锻。 马超的笑容仍挂脸上,欣喜之情还不及散去。 却忽然有韩家的信使来报。 韩家送嫁队伍遭伏!全部覆灭! “秀宁!” 渭水岸边,官道曲曲折折,马超疾马飞驰,恨不能此时能生出一对羽翅来。 全数覆灭…… 何人! 是何人敢如此猖狂! 在他凉州,劫他新娘! “马孟起,你终于赶来送死了吗!” 大道上,前后忽然涌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枪戟霍霍,泛起片片寒光,将大路两端堵得水泄不通。 马超半眯着眼,像是在仔仔细细地辨认着来人。刹时,手腕一翻,湛金枪一声咆哮,虎啸雷霆般,直接冲杀入敌阵。 阴魂不散! 匈奴军人人一手长戟展开,叫嚣着,将马超瞬间包围。 同一时刻,郿城被围! 城门外,韩遂亲自领兵,与来将战在一处。 却见那将,满面虬髯,虎目圆睁,冲着韩遂,喷出一口浑话。 “韩文约,你就好好同你女儿作陪去吧!哇哈哈哈!” 一杆钢槊咄咄劈过,势如山岳崩塌。 韩遂只将双眸一敛,长//枪蓦地抵住那杆钢槊。然而,他臂上带伤,已是愈合的伤口,却被震得迸裂。 “唔……” 钢槊蛮横斩下,竟是硬生生将韩遂手中的长//枪逼得脱手。 跟着,此人又是一脚踹下,韩遂被踹得直接撞下马来,眼瞅着那柄钢槊又待刺过,韩遂翻身一滚,随手拣起一支长矛,反手扔出,人却在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夺路而逃。 “韩文约,这郿城,还不入我囊中!哈哈哈!” “当——当——” 金声敲击,伴随一声巨响,郿城竟是被轻而易举地攻破。 而此时攻入城中,全然忘乎所以的兵士,根本不曾看见,韩家军败退之前,韩遂脸上,那抹冷漠的鄙夷。 渭水浊浊,似将一方黄土卷进了河流,奔腾东往。 而如今,浑浊着的河水,更是卷进了一具一具的尸骸,那一身一身的鲜血,洇染了这整整一段的渭水。 岸边,马超敛枪伫立,望着眼前奔涌的江流,身后,却是十来个举着长戟,战战兢兢,左顾右盼不敢冲上的匈奴军。 马超转过身来,他踏前一步,匈奴人便集体退后一步。 湛金枪遥遥指向这几个残兵败将,他道:“今日我且留下你们一条狗命,回去告诉呼厨泉,我定当踏平南匈奴,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还剩下的几人惊恐地怪叫着,散做鸟兽。 马超却是暗暗将虎头湛金枪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忆起那日,忽然惊闻的噩耗,两行清泪,缓缓滚落脸颊。 马超掰开赵云拦着他的手,狠狠警告道:“你莫要再拦我,否则,兄弟都没得做。” 赵云却仍不放手,马超差点就要挥拳相向。 “子龙,放手,让他去死得不明不白好了。”郭嘉难得森冷的嗓音。 马超挥开赵云,走近他道:“奉孝,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个人是秀宁,是我马超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她生死未卜,你……你还要拦着我……” “孟起,秀宁她是要去何地?” 马超一怔:“槐里。” “又是何人告诉你,送嫁队被伏?” “韩家。” 郭嘉缓缓问道:“那你呢?你不是早早就派人去接她了么?” 马超愕然。 没有! 他遣出的人,居然没有人来告诉他,韩秀宁被伏。 “奉孝,这是为何?” 郭嘉却是拧眉:“韩将军有难。” 赵云带着郭嘉连夜赶往郿城,却将刘禅托给了马腾。 马腾问:“郭奉孝不怕我用刘备的儿子,来要胁刘备么?” 郭嘉头也不回:“等将军能打下司隶再说吧。” 马腾头疼,发誓下回再也不同这人斗嘴了,斗得自己一肚子的气。 刘禅拉着郭嘉,煞有介事地说:“嘉嘉要早些来接我,那个大胡子,看上去凶巴巴的。” 马腾如他所愿,狠狠地瞪了瞪他,而后抓着人,走了。 郿城,韩遂亦是刚刚获悉韩秀宁的消息,怎能承受得住,拔出佩剑,准备出城缉拿凶手。 “乓!” 赵云眼疾手快,拉着郭嘉忙是退开,没被那只花瓶砸到。 “韩将军。” 韩遂忍下心头急火,克制道:“你们来做什么?” 郭嘉瞥了眼左右:“吾等已听闻秀宁之事,将军请节哀。”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韩遂,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韩家有内鬼。” 韩遂不信,于是怔然地望着郭嘉。 他驻守郿城多年,韩家军是跟他在金城起兵,一路征杀而来,岂知如今竟会出了奸细。 郿城,北门。 韩遂站在城楼,放眼所望,是渭水依稀,过得渭水,就是槐里。 那日,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哭号着告诉他,他们遇到了袭击,小姐她……力战不敌……已经……已经战死了…… 韩遂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哽哑的声音,颤抖着问身边的人:“奉孝,秀宁到底是生……还是死……” 城楼上,所有的守军都被他被喝退,空空荡荡的城头,只有北风啸过,将两人的话语一起散入了风里。 “韩将军,你在郿城,马将军远在西凉,此局若由嘉来设,也当率先攻破将军。”郭嘉裹着狐裘,一双手都拢进了袖子。 韩遂好像听明白了一些:“奉孝是想说,有人想要逐一并吞整个西北?” “嘉原也以为,张横和马玩一事,该是他二人所为。然而,孟起告知我秀宁遇袭时,我却发现,此事远非你我所见那般简单。张横、马玩在西北多年,将军认为他们如何?” “张横傲慢孤僻,马玩却是蛮横乖张得很。” “那将军觉得,西北诸侯中,谁最是可能一统?” 韩遂不情不愿地憋出个名字:“马寿成。” 郭嘉徐徐道:“马家独占凉州大半,兵多将广,可却也从无生出过并吞之念,然他区区一个张横,马玩,即便是勾结上了匈奴,若无人借了他胆子,他又怎敢步下这样一个险局,意图灭了西北最大的马家。” 韩遂越听越是心惊,张横此人,早年还曾投效过他,后来占地称王。一想到他居然能设下诱捕马腾之计,韩遂只道当年的自己,看走了眼。 “韩将军,西北之局,不日将有大变。” 韩遂急问:“遂该当如何做?” 郭嘉扶上城墙,一笔一划,指尖划过砖石接驳处,石粉簌簌落下,沾了他一指,模糊了他的指纹。 郭嘉莞尔,随手捻去那些粉尘,指尖纹路终是重又清晰。 不过一场迷尘,一场迷局。 嘉,便来破一破此局。 “弃城。” 不日,郿城被困。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29节 来的,却是韩遂相熟已久的之人,袁尚旧部,郭援。 郭援不日不夜攻城,韩遂拼死守城。 满城烽火下,赵云却欲潜行出城。 “奉孝,同我一起走。” 郭嘉笑盈盈地看他道:“子龙,西北来了个不得了的人。” 赵云把人拉近:“不就是你么?” “嘉想见见他。”郭嘉低低道,“他计杀马腾未遂,却能立刻想到用韩秀宁来祸乱两家的心防。韩遂若当真出城追凶,那郿城岂不是如愿落入敌手。” “云不懂,奉孝劝将军弃城,不也一样么?” “嗯,那不一样的。因为嘉还在城里啊。” 赵云用力搂住他,不再叮咛,只是反复着他的名字,满溢不舍。 “子龙,此战完了,我们便南归吧。” 槐里。 府里的那些大红锦缎,还不曾摘下,却已生出了一丝寥落。 庭院寂静,红绸刺眼。 马超阴沉着一张脸,望着堆满院子的匈奴甲胄。 “子龙,都在这里了。”马超对赵云道。 赵云上前掂量了几件:“嗯,我这就出发。” “等一下。”马超喊住他道,“我这……奉孝是当真要我连槐里都一并放弃吗?” 赵云:“你在害怕?” “怕。夺城不易。” 赵云道:“槐里会亲手送回你的手上。” 同月,马超在槐里大败,槐里失守。 马超不得不退军至陈仓。匈奴人大张旗鼓地进驻槐里。据闻,呼厨泉在马超的旧府,摆了三日三夜的酒宴。郭援也被邀请在列。 而此时,马超却在陈仓,义正言辞地对程银、杨秋等人道:“各位叔伯,匈奴人如今已经打到了门口,难道你们还要坐视不理吗?我马超丢了一个槐里,可我马家还有大半个凉州,敢问各位叔伯,你们还会剩下什么? 杨秋叔叔,你在汉兴。一旦匈奴从槐里西进,首当其冲的,便是汉兴!” 杨秋沉默,程银却跳出来道:“韩遂呢?怎地不见他人,丢了郿城,连人都不敢见了吗?” “我丢了郿城,我自然会去夺回,与你何干!” 作者有话要说:有兴趣滴小伙伴,可以猜一猜,这个摆棋步子的幕后大大又会是谁哇~哈哈哈! ☆、第45章 一箭双雕取关中 门外步入一人,正是韩遂。 程银不屑:“枉你久居郿城,竟连一座城池都保不住,不过是几个匈奴,就吓得你弃城逃命吗?” “谁告诉你,来攻郿城的是匈奴?” “不是匈奴,那还有谁?” “郭援。” 程银猛地拍桌站起:“他还没死?” 韩遂斜眼看了看他:“快死了。”快步越过他,走近马超道,“秀宁呢?” “让我送去陇西了,华大夫在那里。” “伤得重不重?” 马超迟疑了下,再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文约,你当真要答应这臭小子出兵?”程银在他背后嚷了一嗓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拿我们去当箭靶啊。” “轰!” 韩遂一拳揍在程银的面上,冷着脸,冲他吼道:“箭靶?箭靶又怎样,你以为郭援这回只要一座郿城吗?你以为他呼厨泉只要一个槐里吗?程银,这刀没有剜在你的身上,你是不知疼为何物吧?也好,此战你莫要掺和了,带着你的人,立马滚出陈仓!” 韩遂扫了眼四周,见杨秋等人依旧一语不发,“张横、马玩死了,我知道,你们一个一个,都盯着他们两家的分地,都想坐收渔利,不是么? 所以,你们就以为他郭援也是傻子,以为会等你们夺完地之后,再进攻吗?!” 韩遂指着杨秋道:“三日,不出三日,匈奴必攻汉兴。你若现在赶回,或许还能英勇一回,守个城。如若不然,那他们分的,就是三家的地。” 一直未曾吭声的杨秋,此时更是死死地盯着韩遂,韩遂却道:“瞪死我,也换不回你的城了。” “不可能!”杨秋一声呵斥。 抑制的空气,抑制的呼吸。 良久,还是马超打破了沉闷,叹道:“各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诸位还是决意不发兵,超也无话可说。”马超顿了一顿,话锋陡转,“只是,我们这关中,分裂得,到底是太久了。” “马超!你这话是何意思!”程银一掌拍碎茶几,愤然道。 “程将军觉得是何意,那便是何意。” “你想吃了我们?” 马超冷哧一声:“难道将军以为我马家,没有这个能力么?” 一场讨论,不欢而散,只是走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计较。杨秋追上侯选,却是撇下了程银。 留下来的韩遂问马超道:“若他们真的不愿出兵如何?单凭你我两家,要防匈奴,要防郭援,还要提防他们在背后使乱……” 马超紧抿着唇,一字一顿:“他们一定会出兵。” 槐里以北,汉兴城。 此时也是剑拔弩张,主战者,力求开城迎战,主守者,却言须当等到杨秋归来。 却有一人跳出来道:“敢欺吾汉兴无将,某去会他。” 城外匈奴军,已是等不及了,那些亮晃晃的弯刀,长戟,高举半空。为首那一将,骑一匹黑马,头盔亦是黑亮,连颜容都一起遮住。 隆隆鼓声,回荡天地。 杀声如潮,蔓延而来,一瞬间,汉兴城恍惚被绵延不绝的黑雾,团团围住。 只见那名黑甲将领,手持一杆墨色长//枪,望着两侧一拥而上的匈奴士兵。 城门,一点一点地打开。 从最初的一线,渐渐大开,城门中,涌出一支骑兵,仓促而来,有些人,竟连铠甲都未曾披挂。 黑甲主将见之,长//枪赫然一震,高呼道:“攻城!” 当先,一马绝尘,直直扑杀上那名领军。 此将不是别人,正是乔装而来的赵云。 两军捉将厮杀,可这人又岂会是赵云的对手,即便手中握的不是涯角,可斩杀这人,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赵云左手翻开一把弯刀,刀光一寒,将此人头颅一刀割下,抓在手中,遥对着城楼守军,面上露出一抹狠辣的笑容。 瞧得城头上,人人心惊。 此人的的确确是匈奴之将,周身的杀戮,满布血腥和残忍。 汉兴城里,左等右等未见归来的杨秋,这会儿,却在陈仓,暗中来见马超。 杨秋垂丧道:“孟起贤侄,要如何才肯出兵?” 马超却忽然一笑:“超的伏兵早已在汉兴不远,只等杨秋叔叔点头了。” “你!你是早已料到?!” 杨秋觉得自己像是成了这人的扯线木偶,他早早地就已经挖了坑,等着自己一步步地跳进去。 不对,不是他一个,而是一整个西北。 杨秋:“你胆敢保证,此战能尽灭南匈奴?” 马超:“马休、马铁已经率军前往北地。我想,就算呼厨泉想要逃,也逃不回南匈奴了吧。” 杨秋只觉全身的气力在刹那被抽空,跌坐椅中:“马寿成呢?他可知你全盘计划?他可知你如此野心!” “我父正在长安,逗娃为乐。” 其实,杨秋没有猜错,汉兴遭匈奴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来找马超的人,不止他一个人。 陈仓城外,数万关中联军,浩浩荡荡。 马超一身银甲,容貌俊朗,沐日色,更显英姿卓绝。 对身边韩遂道:“我自汉兴,入新平,截断武功城,呼厨泉,便是他插翅也难飞。” 韩遂回望身后的将士:“我走陈仓关,过五丈原,郭援南下无路,定会北上渡河,入咸阳。” 马超大笑:“一战平西北,哈哈哈!出发!” 郿城。冬寒。 “咚!”帅府里的郭援,一脚踢翻暖炉,骂骂咧咧:“好他个呼厨泉,得了槐里,还不知足!竟还妄想夺汉兴!要是让他得逞,那渭北一带不是尽归于他了吗!” “我早先让你趁张横他们叛乱时出兵,你说要等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我后来让你夺下郿城,尽快西进陈仓,你却还磨磨蹭蹭,去参加什么呼厨泉的筵席。 若能得了陈仓,北可进秦川,西可战天水,你却被这郿城一胜冲昏了头脑,迟迟不愿发兵。 如今,联军东来,倘若此刻……” 屋中坐着一人,不过而立,端着茶盏,喝得那个悠闲。 却说他鹰目剑眉,算不得堂堂相貌,可这五官摆在一起,倒也是一股子将帅威仪。比之眼前的郭援,更胜一筹。 “倘若什么?”郭援道。 这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倘若钟繇在这时起兵,那将军便等着被左右夹击吧。呵呵。” “!”郭援脸色霎时一白:“当初可是你提议,让我兵进西北的!现在想撂摊子了?” “将军错了,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不小心随口一说,被将军不小心听得去了。让我事从将军?”这人双眸一敛,讪笑道,“懿从未想过。不过……有关中这一战,于我,倒是不错。” “你去哪里?” 司马转头笑笑,笑容却是瘆人:“有人等我了这么久,我总该去见上一见,不是?将军,关中联军不日将抵,最后奉劝将军一句,莫要去往咸阳。” “为何?” “将军愿听便听,不愿听,也就罢了。” 郿城的酒巷子,同韩遂在时候,并无差异。 郭嘉在酒肆里要了一壶茶,几碟小佐,自斟自饮,竟是惬意得很。 一道人影在他面前坐下,瞅了那一壶茶,皱了皱眉,唤了小厮取酒过来。 “我同郭援说,是他不肯听我的建议,方才导致今日之困局。其实,是你。破局时,是连郭援刚愎自用的性子都一同算进了吗? 我不过是着人伏击了一回韩秀宁,不过是让个韩家的奸细张扬了一回,你倒好,将奸细这一子,原原本本地还了给我。 就呼厨泉那颗榆木脑袋,会想到进攻汉兴?不在槐里醉上个几日,他肯从酒池肉林里爬出来?郭援那厮,见了人,不问缘由,居然也是信了。不过也是怪我,没有告知他,那个人来报信的人,也是个奸细。” “为何不说?” “我说了他也不定信,况且,就算他信了,又怎样。联军已是东来,马超也已是稳坐关中联军之主的位子,以为就他郭援和呼厨泉能应付得了十万大军么? 离间了郭援和呼厨泉,还替马家一举拢下西北那几人。郭奉孝,一箭双雕啊。 郭嘉抿了口茶:“司马仲达,你根本无心助郭援吧。” 司马懿冷在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突然,厉声道:“你在郿城,不就是想亲眼看着我是如何落败的吗!不就是想亲眼看着,被你困在郿城的郭援,是如何自投罗网的吗! 但你说,我若是此刻拿下了你,这西北一战,可会扭转?哈哈哈!” “不会。” 司马懿步步紧逼:“何来如此胸有成竹。” “是。” “来人!将此人拿下!”司马懿大喝一声。 “哗——” 酒肆内,蓦然爆起一道银光。 司马懿根本没来得及瞧清,眼前,已越过一人,直接挡在了他和郭嘉的中间。 “你那些伏兵,我已尽数杀了。”赵云护住人道。 郭嘉浅笑着,从赵云身后走了出来:“子龙早就回来了,不过是我任性,想要见见这个人,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司马懿。” 赵云对他道:“韩将军已到城外。” 郭嘉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在这里搅合一番,图的不是西北,而是业城吧?凭你的本事,又怎肯甘愿屈居郭援,司马仲达,你是在等曹公吗?” “哈哈哈!郭奉孝!若你此刻还在曹营,想是曹操根本不会留意到我的吧。万幸,你已不在。荀公达已书信给我,让我即刻赴业城。” 司马懿长笑,“此战,你我所求,皆已到手。不过,懿更是期待,他日再见时,不会再是这荒芜的西北之地。” “郭奉孝,不知这战书,你敢不敢接?” “有何不敢?” “呜——” 城外,攻城的号角骤然吹响。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乳酸果冻同学猜对了哎!虎摸虎摸~ 好了,司马同学露脸了,按年岁是差不多,只不过把他提早拉出来晃点了,历史里他被曹操强按了个职位的过程,已经被某作糊掉了,糊掉了。╮(╯▽╰)╭ 不过,司马同学一定会是个好对手哒!【某作注:我这是要写多长啊啊啊~囧】 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素快点让丞相看到他!而这里木有想放曹营的各位亲们,因为曹操还在南边,望天~ 仲达:丞相,看这里看这里!:d 曹公:嗯,看起来还能使唤。 仲达卒。 ☆、第46章 满城锦瑟嫁衣红 韩遂在城外叫阵,郿城乃是他驻守多年的城池,城中一树一木,无一不在他的脑海之中。郿城城北,临渭河之滨,从来都是守军最弱之地,循着天险可依,也因而此处城门外,无法囤聚太多兵士。 但是,偏就在这道城门外,一支队伍,突然而至。 正与韩遂交战的郭援浑然不知,城内已有一将,带着韩家潜伏城中的精锐步兵,在北城门内,大杀四方。 守城军哪会料到,城内竟然会突然杀出一队敌军,为首那人,还如此骁勇善战。 势如破竹的攻势,砍瓜切菜般地碾压过守军。 众人只见到条条枪影划过,眼前只余下银白和血红。 涯角枪,亮起道道弦芒,一刺,一挑,手中哪有一合之将。 “哐!” 只见他,一人杀开城门口的守军,一枪斩落,那根浑实的门栓顿时四分五裂。 城外久候的联军,一拥而进,守军此时再无抵御的念头,个个俱是抱头乱窜。 却说韩遂大战郭援,郭援那柄钢槊,便如那一日,自韩遂头上砍下。 韩遂迎枪架住,大吼一声,猛地将钢槊推开,接着,枪尖蓦然回扫,速度之快,劲势之狠。 郭援惨叫着退开,腹间竟让韩遂一枪豁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你以为我会将郿城拱手相让?” 一语毕,韩遂拍马,又再抢上,枪影眼花缭乱,尽数望郭援身上招呼。 郭援粗声喘着大气:“你是要把我困在郿城!” “不错!与其到处寻你,不若将你锁在此地,郭援!渭水河岸,葬你,正合适!” “哇啊啊啊!” 郭援怒不可遏,身上创口滚落血水,拼着一丝气力,朝韩遂猛攻上来。 孰料,韩遂的长//枪还未落下,郭援骤然调转马头,望东逃去,回头再瞧郿城,韩家的将旗,已然高高悬挂。 韩遂在后,紧追不舍。 韩秀宁遇袭,此人难脱干系,他必然要手刃仇人。 前方不远处,便是渭水。 郭援只想着,渡过渭水,这人便难再追他。 渡头上,随郭援逃亡的一众将士,抢船而登,更甚者,将那些多余的渡船全数凿沉。 身边,是江河水声,此际,听在郭援的耳中,更像是死而后生的喘息。 船行江中,他远远看见韩遂几已是催马入水,但是,那马终是停在了浅滩,不敢再往前跨上一步。 他看见韩遂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将江水倒灌,淹他入海。 只是郭援不会想到,甚至韩遂都没有想到。 郭援一脚刚刚跨出渡船。 听得一声斥吼:“郭援,你这贼厮,胆敢伤我儿媳!” 一枪!当胸穿过! 郭援只堪堪瞧见那人壮硕的身形。 之后,是马腾从长安借来的兵,在渭水北岸,一场毁灭性的屠杀。 郭嘉原是让马腾守驻咸阳,只不过,马腾见对岸战场滚滚,看得他血脉贲张,径直领兵出了咸阳。 未料,竟让他在河边,截下了郭援。 马腾举着郭援的人头,冲对岸晃了两晃,也不管对面那人是否瞧得真切。 郭援停船靠岸,马腾挥枪//刺杀。 韩遂也是看得真切,那颗头颅拎在对岸,韩遂冷厉的面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疲惫。 彼时,马超已将槐里层层包围,呼厨泉被逼北逃,可往北三城,早早地落入了联军的手中。 战旗猎猎卷起,掀动沙场狼烟。 “呼厨泉,我说过,今日必取汝首级!” 湛金枪舞过,妍起万道霞光,一声龙吟,似踏琼山碧海,汹涌而来,将呼厨泉连人带马,罩进金芒之中。 马超一声叱喝,枪尖,碎裂片片光芒。 “当!” 弯刀飞落在地,呼厨泉哼都来不及哼,跌下马来。 高呼:“我愿归降。” “降?” 虎头湛金枪停在他的颈间,马超却道,“单于呼厨泉,你真是辱没了你单于之名!” 两军激战,胶着的厮杀,千里之外,都隐约可闻! 呼厨泉的尸身被马超一把砸在两军阵中,惊得两军都是一震。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0节 “我军定当踏平南匈奴!” “踏平南匈奴!” “踏平南匈奴!” 千军吼声,万钧之势。 同在战场的杨秋、程银等人亦被这等气势震慑。 交换的眼神中,都少不得生出几分战栗。 呼厨泉被斩槐里,而马休、马铁两人更是直接端了南匈奴的老巢,南匈奴最后的一线期冀,都被马家一一绞碎。 经此一战,联军更是一举占据了泾河以西全数城池,与长安城隔江而望。 越是往西,车外风景越是迥异,茫茫黄土,一眼难望边际,天地尽头,一轮落日彤红,仿佛比在中原所见,更大,更圆,将一众大漠,都溶成了同一色彩。 刘禅趴着马车的窗子,看得津津有味。 车外,是赵云骑马,随在一旁。 “子龙,子龙。”刘禅挥着小手,朝他喊了两声。 赵云看他:“大公子有何事?” 刘禅“嘿嘿”笑着,摇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嘉嘉找你。” 赵云却神色一变。正要说话,听见刘禅又向马超喊道:“马孟起,我也要骑马。” 赵云步进车厢,郭嘉正闭目养神,哪里有找他的样子。不由得苦笑,难道这几日,两人的生分,竟是连刘禅都能瞧出来了。 郭嘉应下司马懿之约,赵云虽是没有说什么,但一想到这人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心头百般滋味,始终萦绕。 从长坂坡来,本是想着西北此行,该是无甚忧扰之事,谁知,这一事接着一事,若早知会遇上司马懿,赵云是怎的都不会让郭嘉北来的。 郭嘉与他人相处时的云淡风轻,可赵云仍是会瞧见,他偶尔蹙起的双眉,偶尔抚上肋骨的手,那道伤,颠簸许久。 郭嘉睡得很浅,浅到赵云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碍着这几日,自己也不知又当如何解释,索性佯作假寐。 直到赵云将他小心翼翼地揽上自己的肩膀,生怕吵醒了他一般。 郭嘉依旧闭着眼,可唇角却已渐渐挑起了一抹笑意。 赵云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几日,云实不该如此。明知你不得已为之,我却还要同你置气……奉孝……我……”话到了嘴边,兀自挣扎了半天,听得郭嘉也是无奈。 “奉孝,你莫再恼我,云,知错了……” 郭嘉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赵云讶然:“何时醒的?” 郭嘉叙叙说道:“子龙,嘉知你在怨责何事。这些时日,嘉也想了很多,想起你来曹营接我,想起你在真定的许诺,想起你说,只愿我远离烽火,一世安康。 在遇见子龙之前,嘉一直觉得,这天下战乱,与我有甚关系,乱世江山也好,山河大定也好,嘉由来不愿涉足。” 马车一个颠簸,郭嘉被直接颠进赵云的怀中。 他笑道:“只是,我遇上子龙。” 遇上了你,因为你想要这江山兴定,所以,我愿如你所愿。 郭嘉抬眸看他,但见赵云一双凤眸,幽邃明亮,眸底染着浓郁的情愫。 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的,藏在心底的情愫。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悄然触碰在赵云的嘴角。 赵云释然一笑,道:“奉孝,云当初是不是该把你留在曹营,那样,你能更省心一些。” “嗯,那般也是不错,不过,若是如此,子龙却是要危险许多了啊。” “为何?” 郭嘉眉目如新月,笑着答道“因为曹营有曹操。” 赵云哈哈大笑,抱着人,直接吻下。 “云又岂会让奉孝移情。” 滚烫的唇,烫尽他每一寸的魂。 郭嘉头一次被赵云吻得连眼角眉梢都晕染了绯红,只得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任凭心神宕跌。 曹操乃非前世的曹操,郭嘉也非前世的郭嘉。 所以,嘉不悔出曹营,只因,此地有你。 陇西。 韩秀宁正一瘸一拐地在蹒跚学步。 乍一瞧见门口涌进数人,当下歪歪扭扭地跑了过来,被马超箭步上前拥住。 “马孟起!你终于回来了吗!快来战上一场,我都快被那苦药给苦死了。”韩秀宁说着,一双粉拳,立刻就揍了上来。 “胡闹什么!”她的一双手,被马超一手包住,“华大夫呢?” 华佗端着竹扁从后院走了出来:“她好得差不多了,快点将人领走,不然我这药庐都要让她给拆了。” 华佗瞧见郭嘉,说了句:“跟我来。” 大有将赵云、马超等将军扔着不理不顾之势。 郭嘉捋好袖子:“华大夫,好久不见。” 华佗却是皱着眉,望着他,望得郭嘉有些尴尬了。 少顷,华佗叹了声:“先生,你自己的身子,当真是不要了么?” 郭嘉的笑容顿时凝住。 “你这副身子,你自己也知道,上次又用猛药诈死一回,你不好好在一处养着,东奔西走,还没少动心思,是把老朽当日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郭嘉诺诺道:“嘉不敢。” “马孟起那个半调子,虽然治好了你的骨裂,但未能及时调理,你这伤,怕是一直在折腾吧。” 郭嘉低下头。 “而且你还想……”华佗“唉”了声:“先生,莫怪老朽直言,你现在的身子,并不适合行那事。” 郭嘉愕然抬头,结结巴巴说:“这……这事也能瞧得出来?” 华佗道:“你同赵将军可有……” “没有!”郭嘉慌忙打断他道。 华佗捋着须:“我去寻赵将军。” 郭嘉疾呼:“华大夫,嘉会好好喝药的。” 马、韩两家大婚,更是震动了整个西北,陇西城好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马超穿了一身大红喜服,喝得醉醺醺的,勾着赵云唠唠叨叨。 “子龙何时成亲,到时,可定要告知于我啊,超就是再远,也定当赶来啊。” 赵云灌了他一杯酒,笑道:“孟起醉了。” 陇西城,落下了这年第一场的雪。 满城银装,城外,一辆马车正欲南归。 作者有话要说:仗打完惹,请容许某作来几章腻歪滴,咩哈哈哈哈o(n_n)o 谢谢卿本佳人的地雷~~么么哒 ☆、第47章 江水为盟主乾坤 郭嘉等人南归,马超前往送行。 韩秀宁非要跟着一起出城,在一旁捏着刘禅的脸颊:“阿斗,改日我去荆州瞧你,好不好?” 刘禅拍开她的手,嘟着小脸,又作一本正经道:“姑娘,非礼勿动。” “哈哈哈!”韩秀宁把人抱起来,和郭嘉道,“奉孝,不如把这小娃儿,再留给我玩上几日吧。” 马超绷着脸,把刘禅扔回给赵云,朝韩秀宁吼了声:“要玩,你不会自己生一个吗?” 韩秀宁哼了他一哼,又去逗刘禅。 马超对郭嘉说:“曹操南下荆州受阻,这西北我又给他添了一堵,那些关哨应当不会再那般严实了。我听闻诸葛亮已将江陵郡都一并拿下了,刘备如今正在江夏,你们可从益州走,顺长江往东。” “好。”郭嘉叮嘱他道,“孟起,虽然你现在是西北之主,但人心毕竟叵测,他日若要迎敌曹操,还须得谨慎,莫要轻信他人。” 马超狡黠一笑,小声道:“奉孝观超可担得明君?” “咳咳。”他一句话,惹得郭嘉咳个不停。 马超朗声道:“超虽担不得明君,但超也只奉明君。”说着瞟了眼刘禅,“汉室虽然衰败,但天下群雄济济,若奉孝他日能寻得这天下明君,超便是将凉并两州奉上,又有何妨。” 郭嘉垂眸浅笑。 刘禅被赵云抱在身上,非要伸过手在马超的肩头拍了拍:“马孟起,你要好好守着西北啊,嘉嘉说,陇上要塞,你一定要守住,禅儿会来帮你打曹操的。” 马超无奈摇头:“刘玄德居然会有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儿子,真不知他前世修得什么福缘了。” 随后抱拳道:“诸位,保重。” 众人出发后,听见他同韩秀宁说:“夫人,走走走,咱们也生儿子去。” 华佗此行也一同随他们南下,有华大夫在旁边督促,郭嘉仿佛又回到了药不离手的日子。 “华大夫,嘉近日觉得精神甚好……”郭嘉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华佗“哦”了声。 “你看这药是不是可以……” 华佗又“哦”了声,喃喃自语道:“我去找赵将军。” “不要啊。”郭嘉满腹委屈地把药喝完了。 上回也是赵云监督他喝药,直接把人抱坐在了怀中,再是一匙一匙喂他,一碗药喝完,郭嘉却觉得自个人像是起了热症似的。 船到涪陵,赵云带着刘禅下船走了一圈。 郭嘉发现自己真的不太适合坐船,每回只要一坐船,整个人都是晕的。 舱门被人蹑手蹑脚地拉开一道缝隙,门缝外,竟然出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一对骇人的犬齿,还吐着一条猩红的舌头。 寂静的船舱里,发出一声声恐怖诡异的低吼。 郭嘉揉着眉心坐起:“阿斗,进来吧。” 刘禅气馁地走了进来,手里晃着一只鬼面面具,爬到郭嘉身边坐好:“一点都没有吓到嘉嘉。” 郭嘉拿过他手里的面具:“哪有这么小的鬼差啊。” “嗯?”刘禅恍然大悟,“应该让子龙来扮!” “他扮更容易猜。” “为什么?” 郭嘉道:“因为是子龙啊。” 赵云从外走入:“在说云何事?” 刘禅嚷道:“嘉嘉说,即便子龙戴了面具,嘉嘉也能认出你。” 赵云笑:“那是自然。” 刘禅不解:“为什么?” 赵云道:“因为我是赵云啊,奉孝又岂会认不出。” 刘禅往床上一躺,踢着被褥:“嘉嘉,禅儿听不明白,听不明白啊……” 刘禅气鼓鼓地钻进被子睡觉去了,还不忘把那张面具拿了回来:“等回去了,去吓吓张三叔,比比他和这面具,哪个更吓人,哈哈。” 赵云拉着郭嘉在旁坐下,神色凝重。 “奉孝,城里传言,曹公正在招募木匠、船工,还有……水军。” “水战?”郭嘉想也不想,直接道,“子龙,把地图取来。” 长江水浪,颠得船时不时地左右摇晃。 赵云扶着郭嘉,郭嘉仔仔细细地瞧着那张舆图。 “孟起说,主公已拿下江陵,却不知竟陵、石阳如今在何人手中。若在主公手里,那曹操当是被拒之在葫芦口外,可倘若在曹公手里,那……” 赵云追问:“那当如何?” 郭嘉转过身来,瞧着他,正色道:“那此一战,必会在乌林同赤壁之间。” 提及“赤壁”,郭嘉自己却先脚下忽然一软。 “怎么了?” “无事,这船太颠了。”郭嘉一手抓着赵云的手臂,是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寒颤。 赵云只得将人扶稳了,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那奉孝认为,此战会在哪处?” 郭嘉深吸了口气,慢慢道出两字:“赤壁。” 船行数日,终于抵达了江陵。 赵云等人问明了军师府所在,没想到,第一个从府里冲出来的人,却是徐庶,他抱着徐母,也不顾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诸葛亮慢腾腾地从他身后挪了出来,大冬天的,那把羽扇依然扇得欢腾。 郭嘉见了他,惊呼:“孔明,你这是几宿没睡了?” 军师府里,诸葛亮一把一把挤着自己的辛酸泪。 “奉孝啊,还是当凤尾来得舒坦啊。” 诸葛亮徐徐说起近半年之事,这江陵郡守是自己归降的,刘表死后,荆州几乎陷入了无主之境,而那些郡守们,个个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形势,一旦有甚风吹草动,能战则战,不能战,自然就降了。 再者,刘表和刘备又有远亲之故,这江陵郡守得悉刘备亲至,当即大开城门,将人迎进城来。 “那主公怎的又往江夏去了?”赵云问道。 诸葛亮指了指自己两只青黑色的眼圈,睁得浑圆,随即又耷拉下脑袋:“亮把他骗过去的,他再不走,亮快被他折腾死了。” “怎么回事?” “江夏本是刘琦的封地,怕仍有刘琦的残部在那里,我就让翼德带着主公去攻江夏,要打要杀,翼德那张脸就能唬人。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除了主公,我想不到还有旁人,能善此计了。” 诸葛亮此一说,郭嘉确是赞同,若不是刘备深谙此笼络人心之道,又哪来这些人对其如此忠心,譬如,身边就有一个。 按着诸葛亮的说法,曹操屯兵石阳,募集了众多工匠,其意之明,怕是无人不晓吧。 “孔明打算如何应对?” 诸葛亮一扇落在茶碗上,遮住碗口:“他要水战,那亮便去请个擅于水战之人。”说完,望向郭嘉,“有没有兴趣,同我往一趟柴桑?” 院落里,西北罡风正劲。 白色的雪花,飘上郭嘉的肩头。 建安十年,赤壁一战,竟是比上一世,来得早了这么多年。 “奉孝。” 赵云拂去他散在肩上的雪花,苍白苍白的,而眼前这人,颜容亦是苍白,竟同这雪一般。 “怎的冻成了这样?”赵云将他搂紧,“奉孝,究竟发生何事了?” 郭嘉低着头,贴近他的胸膛,似要把一整个自己都融进他温暖的胸膛。 站了许久,冻得连嗓子都变得喑哑。 郭嘉浅浅低语,弱不可闻。 “子龙……嘉终于又回到赤壁了……” 赵云奇道:“奉孝以前来过么?” 郭嘉却是摇头,枕在他的怀中,眼眶已经全是酸涩。 赵云虽然不明白,为何郭嘉回了江陵会忽然变得如此脆弱,但方才见他孤立风雪中,赵云却不知怎的,仿佛在那一刻,他自己的心,也同此人一样,封尘进了那一片的风雪。 诸葛亮再是不愿,再是磨蹭,几人还是赶到了江夏。 刘备冷着眼,瞥见刘禅安然无恙,便直接着人将他领了回去,转头却对赵云感激涕零:“为了吾这孺子,几乎折损我一员大将。” 诸葛亮在旁,以扇掩面,笑得抽搐。 赵云镇定地退开两步:“未能令大公子及时回来,云之过也,请主公责罚。” 江夏远比几人想象得要安宁许多。 曹操还在石阳,江头岸边,只立了几面大旗,站得近了,方能辨清那几面将旗。 诸葛亮沿着江岸,边走边道:“竟是蔡瑁领兵吗?当日你们在襄阳,怎么没把他给解决了?” 郭嘉斜了他一眼:“若不是你来得晚了,襄阳又岂会旁落,蔡瑁又岂会有机会投效曹操?” 诸葛亮碎碎道:“谁知晓他刘琦竟会是个阴狠之辈?” 郭嘉说:“孔明不是卧龙么?得之可得天下,怎地就漏算了一个刘琦,错失了襄阳呢。” “奉孝……”诸葛亮顿时窘了,羽扇在郭嘉的手臂上挠了几下,“奉孝,你又不是不知,这卧龙凤雏之名,不过就是个幌子嘛,用来幌那些人而已。” 郭嘉笑着问他:“那孔明可有后悔?” “后悔啊?” 诸葛亮眯着眼,眼前是茫茫长江,雪花飞散,旋即消散在江面。 他手里打着的伞,又往郭嘉那边移了几分。 “奉孝,亮无所谓凤雏,只言这乱世之战,若你愿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孔明?”郭嘉轻眨了眨眼,“可嘉身子不好呢。” 只听诸葛亮一声咆哮:“所以亮这个靶子在前头顶着啊!” 那天晚上,诸葛亮非要跟着郭嘉回府蹭饭,表示要抚慰他被郭嘉气伤的心。 郭嘉扔了个白眼给他:“你家夫人不还在等你晚膳?” 诸葛亮夹了口菜道:“月英知我今日来见你,是她让我就算死缠烂打,也要将奉孝你拖进此局的。” 郭嘉无语。 这时,门口有人来报,说是徐庶又来了。 诸葛亮茫然发问:“他来做甚么?不会也是来蹭饭的吧?” 如是想着,诸葛亮一下把几个菜通通拢到自己的面前。 徐庶拎着一个饭盒,堆着笑容:“奉孝,这是家母亲自熬的药膳。”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徐庶同志真的是助攻好能手啊!棒棒哒! 江边真实情况其实如下: 孔明:奉孝,这乱世好玩好玩哒,一起来玩一局呢?↖(w)↗ 嘉嘉:不要,嘉要回家吃饭惹,子龙在家等我哩。o(n_n)o 孔明:(⊙o⊙)!有饭吃!我也要去! 嘉嘉:想多了,回家找你的月英去。 孔明:月英说,你不陪我玩,就不给我饭吃55555 嘉嘉: 某作:果然女中豪杰啊 孔明(点头):老婆就是关键时候用来做借口哒哒哒! 月英vo:诸葛亮! 孔明:哎~~~~~老婆大人~~~~我来啦~~~~~~ 感谢隨風扔了一个地雷╭(╯3╰)╮ ☆、第48章 船泊江东入孙吴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1节 徐庶走后,诸葛亮奇怪地看着那一锅药膳,还凑近闻了一闻。 “奉孝,他这是要做什么啊!哈哈哈!”诸葛亮指着那碗汤药大笑,“奉孝你虚不受补,这一碗下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郭嘉盛了一碗,摆在诸葛亮面前:“嗯,我补不得,孔明当是可以一补。” “嗯?” 郭嘉道:“自我来了江夏之后,徐元直他便日日都来,每一次,都是放下这药膳就走。” 诸葛亮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又道,“难不成他因着是以前对你和子龙的偏见,现在这是来送药请罪了?” “你喝便喝了,话还这么多。” 然诸葛亮刚刚喝了半碗,门外闯进了一记吼声。 “奉孝,今个儿那个徐元直来过了没有?” 张飞一跨进门槛,就见诸葛亮喝得正香,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 张飞瞪向那只碗道:“军师。” 诸葛亮笑容可掬:“翼德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张飞探头望了望那只快要见底的碗:“本来有事,现在无事了。” “恩恩,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诸葛亮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起身告辞。 然而,诸葛亮的前脚还没跨出大门,张飞却在旁边咕哝了句,差点让诸葛亮一头栽倒。 “军师,晚上好好对你娘子,她可不像我家那位,孔武有力。哼。” 屋内,一阵哄堂笑声。 书房里的油灯亮着,桌案上铺着纸页,上头写了字,却满满都是“赤壁”。 郭嘉趴在案头,手里仍是握着一杆狼毫。 赵云见他睡得实了,也不叫醒他。 只当他把人放回床榻时,郭嘉却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曾松手。 赵云无奈,只好就势躺下,仍由他攥着自己的衣襟。 夜半时,窗外打了三更。 赵云睡得朦胧,听见身旁有沉重的喘息。 郭嘉睡得很不踏实,从江陵到江夏,仿佛离赤壁愈近,他夜夜的梦魇愈加厉害。 梦中,只有那一场的大火,只有一夜一夜的焚灼。 恍惚间,赵云听见郭嘉小声呓语着他的名字。 子龙…… 他赶忙应道:“奉孝,我在,我在。” 许是当真听到了赵云的回应,郭嘉慢慢缓和了呼吸,一点点睁开双眸,眸中尽是茫然。 “子龙,此战,带嘉一起吧。” 刘备派人来找赵云,说是柴桑来人。还有,务必要把郭嘉一同带去。 郭嘉站得摇摇晃晃地:“不就是鲁子敬嘛,找孔明就行了啊。” 赵云替他拾掇好衣衫,笑答:“就是孔明让主公把你也找去的。” 郭嘉睡眼朦胧地嘀咕着:“嘉还没有答应他呢。” 赵云牵过他的手,安抚说:“走吧,江东来人,毕竟是客。等回来了,带你去买味仙斋的梅花糕。” 郭嘉立时醒了几分:“好。” 江夏的郡守府里,鲁肃与诸葛亮相谈正欢。 “赵将军。”鲁肃一眼认出赵云,起身相迎。 鲁肃不识得郭嘉,只当他是赵云的跟随。 可在瞧见刘备竟然亲自走下迎人:“奉孝。” 鲁肃这才恍然,此人便是当年“遗计定辽东”之人么?可又怎会到了刘备这处。 诸葛亮打了圆场,将鲁肃拉回座位:“子敬,莫问莫问。” 鲁肃也是明白之人,微微一怔,待赵郭二人入座后,转向刘备:“肃今日前来,能得见玄德公,实乃肃之幸也。” 好言入耳,便是刘备专擅此道,此刻听见旁人赞己,也不禁面露笑颜。 鲁肃道:“如今玄德公虽已据江陵、江夏两郡,但曹操仍在石阳虎视眈眈,江夏并不稳固,不知玄德公,而后,又将往何处?” 刘备不经意地撇过诸葛亮,感叹说:“我本欲往苍梧郡,太守吴巨乃备知交,只是……” 果然,鲁肃毫不犹豫地接口道:“苍梧郡太远,何况吴巨庸碌,又岂是共谋大业者,玄德公莫要因为旧义,而一子落错啊。” “那子敬认为备当如何?” “玄德公,吾主吴侯聪善仁惠,待贤能有如手足,而今江东六郡皆已归顺吴侯,其属地之广,兵力之甚,远非吴巨可比,玄德公又怎会弃吴侯,择吴巨呢?” 诸葛亮掩着羽扇,一双眸子,笑盈盈地望向郭嘉。 郭嘉了然,刘备的那番话,显然都是这人事先安排好的吧。 筵席散时,鲁肃对刘备再三叮嘱:“只要玄德公能让一心腹之人,随我往江东一趟,与吴侯亲见一面,届时你我孙刘两家联手,又何惧他一个曹操。” 城东的味仙斋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赵云好不容易挤出了队伍,手里捧着一个玲珑食盒。 诸葛亮的指尖还没碰上,就被赵云一转手,移开道:“奉孝,这盒是刚蒸出笼的。” 郭嘉拈起一小块梅花糕:“孔明打算何时同鲁子敬赴江东?” 诸葛亮眼巴巴地看着郭嘉又拿了一块:“就这两日吧。” 郭嘉将赵云手中的食盒递给诸葛亮:“此行,你有多少把握?” 诸葛亮冲他挤眉弄眼:“亮自有妙计,嘿嘿。” 江岸边,泊着东吴来的船只。 郭嘉怨念着说:“又是坐船。” 赵云道:“江夏到柴桑不远,等上了船,睡一觉便能到了。” 郭嘉:“听闻江东地灵人杰,气候亦是不错。” 赵云:“奉孝若是喜欢,日后有机缘,咱们便去多住几日。” “好啊。”郭嘉搭着他的手,经过艞板。 越是往东,江边景致越是秀婉,少了分磅礴,却更多一分的细腻。 等到了柴桑,天色将晚。 柴桑城的夜色比之江夏漂亮得许多,街巷两侧的铺子里,客似云来,灯火通明。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猝然响起。 “让开!让开!小心!这马撒疯了!” 一瞬间,好好的北城街失陷一片鸡飞狗跳之中,行人被突然推搡到了两旁,将三五摊贩也一同给拽倒了。众人纷纷逃乱,唯恐避之不及。 郭嘉听得身旁的几声低呼,眼前接着黑影一晃,自己已被赵云搂带着跃进了边上的铺子里。 一匹魆黑的烈马眨眼狂奔而至,厉空嘶鸣,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敢上前拦截。 赵云正要上前制住疯马,陡见横向里窜出一条黑影,倩影矫健,在那匹马双蹄踏落之际,形若鹞鹰飞掠长空,将马蹄下怔懵住的人推到一侧。 接着反身跃上马背,猛地扯过缰绳,手下一使劲,屈得这匹倔马再次长啸起来,只是此一回,却是少了起先的狂妄,更是发了狠劲要将背上的人摔下来。 街上的路人俱是惊恐不已得看着这一幕险景,有些个胆小的,已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且不提众人的慌乱,却说驭马之人未见惊骇,将缰绳扯紧,而马腹也让她的双腿箍得动弹不得,这马也似在做最后的挣扎,直到“聿聿”的嗷鸣声逐渐低沉下来,终于转成了喘息之声,停歇当场,不再横冲直撞。 那女子下马,周遭的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赞扬她的胆魄,和高超的身手,女子笑着回了众人的褒许。 “孙小姐。”鲁肃上前作揖。 孙尚香,孙权胞妹。虽是女子,但一身刚毅,志胜男儿,隐隐有其诸兄之风。 孙尚香一双妙目,在鲁肃等人身上转了几转:“鲁子敬,我兄长令你请刘豫州,你可是将人请来了?” “自然是请来了,肃正要领几位去见吴侯。” 诸葛亮面含笑意,朝孙尚香行了一礼:“孙小姐,亮奉主公之命,前来江东,拜会吴侯。” “哦?刘豫州居然未能亲至么?” “唰——” 诸葛亮还未眨眼,手里的那把扇子已经到了孙尚香的手中。 “大冬天的扇扇子,你确信能将曹军都扇走吗?” 诸葛亮语塞。 孙尚香绕过诸葛亮,把他那把羽扇不停地扇着风:“你二位又是何人?瞧你这模样,倒像是个武人,我可有猜对?” 赵云颔首:“孙小姐聪慧。” 孙尚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尝闻刘豫州麾下,有常山赵子龙一表人才,俊雅不凡,今日得见,传言当是不虚啊。” 孙尚香走时,对赵云说:“子龙,江东可是不错啊。”再是瞧了瞧郭嘉,“休养身子亦是不错。” 鲁肃后来解释说,他当日前往江夏时,孙尚香就缠着孙权,要一同前去。孙权自然不会答应,是以,听到他今日回来,便赶着来瞅瞅人,谁知却遇上了疯马闹事,还顺带威风了一把。 鲁肃早已替他们打点好住处,然而,诸葛亮站在门前,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又转头瞧了眼另外一间,心底不胜唏嘘。 正要进门,却看见赵云走了出来。 “子龙,怎么出来了?” 赵云道:“奉孝睡了。” 诸葛亮纳闷:“你和奉孝?” 赵云会意,笑答:“军师莫要乱想。” 诸葛亮“哦”了声:“明日我去见吴侯,让奉孝去见见吴国太。” “吴国太?” “嗯。” 夜半,尚未及掌灯。 赵云却猛地从床上跳起,一掌摧开房门,银枪一晃。 须臾,人已跃至郭嘉的房门口。 只见三名黑衣人,正围攻郭嘉,而郭嘉也是亏得青釭剑在握,一时间,居然也不算落得下风。 银芒陡然闪过,立时冲杀进屋。 剑光乱,三人将赵云团团围住,刹那,三把长剑齐出。 只听得连续几声脆响,金属落地。 三人讶然,望着被一枪斩断的剑头。 迟疑!瞬间! 一抹寒芒爆起,竟似在同一时刻,将三人一招刺死。 “奉孝,没事吧?”毙敌之后,赵云赶紧上上下下查看郭嘉。 偏在这时,隔壁突然一声惨叫! “啊!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江东地图开启惹,嘎嘎嘎(o)/~ 貌似周都督快出来了啊啊啊~~~~ 谢谢抖森萌萌滴火箭炮! ☆、第49章 霁风朗月战群儒 诸葛亮抖抖瑟瑟地缩在墙角,一脸煞白,全无寻日里半点风姿。 “孔明?”郭嘉靠近他道。 孰料,诸葛亮竟是一头栽进郭嘉的身上:“曹操……是曹操……” 诸葛亮受伤,伤及腰部,一剑刺入。诸葛亮疼得呲牙咧嘴地描述着,他连那把剑都没有看清,自己只觉到腰间一凉,然后,便是痛彻入心。 “孙仲谋竟是连一个小小的柴桑都弄不干净,能让刺客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诸葛亮忿忿不平,“怪不得孙伯符也会被刺客谋害。” 郭嘉皱眉:“你伤在东吴,于孙刘两家的面上都过不去,只是,嘉想不明白,若孔明你死了,倒也好说,可现在半死不活的……” “喂!郭奉孝,亮哪里有半死不活啊!亮活得好好的!” 郭嘉只作未曾听见:“你现在这般,不是会让孙刘两家越发同仇敌忾么?曹操又岂会做这等不计后果之事。” 诸葛亮默然,回想那一剑刺来的模样,当时,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明明可以一剑刺死他的,可后来呢……后来好像是他自己一不小心……撞上了…… “!”诸葛亮猛然恍悟,“奉孝,你是想说,今夜行刺之人,其实是想促成两家结盟?” 郭嘉低咳了几下:“嘉也不知,嘉只是觉得,若曹操真要动手,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那会是何人?” 此人如此安排,必是早已认定了两家同盟,而江东之地,由此一念的,鲁肃算得一个,但鲁子敬也绝非是会下这狠招之人,万一有何闪失。 诸葛亮凝色正言:“奉孝,亮今日该去见吴侯。” 郭嘉挑眉:“你想改日?” 诸葛亮苦笑:“我这伤,一时半会哪能好得了?” 郭嘉转身要走:“别打我的主意。” “奉孝,这行刺之人已经留下先手,我等又怎可错过,须得趁热打铁,不然,等亮伤势痊愈,这机会便会白白浪费了。” 郭嘉垂眸,迟迟不语。 “奉孝?”诸葛亮又再唤了他一声。 郭嘉小声解释:“孔明,非是我不愿,而是……个个口若悬河,嘉会头疼。” “哈哈,奉孝是习惯了子龙的缠绵之语了么?”诸葛亮笑得直哼哼,指着自己的包袱,“我说过,我自有妙计。这江东无外乎张昭、顾雍之辈,我早已作了对策,奉孝不必担忧。” 郭嘉一张一张地翻着册页,诸葛亮竟是将江东大半的文武都一一罗列在上,譬如张昭,其性子如何,会提何样问题,又当如何作答云云。 “孔明,当真有备而来啊。” 诸葛亮躺在床上,悠然道:“这谋人心计,亮还需得备足课业,可奉孝于此,却能一眼望尽,这般看来,仍是奉孝高深一筹啊。” 郭嘉笑:“所以,嘉只能是个谋士,而孔明却可担得帅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诸葛亮慢摇羽扇。 鲁肃引郭嘉入幕下。果然见到张昭等江东群臣在列,一众人神情各异,见了郭嘉,个个立即正襟危坐。 郭嘉感到自己已经开始头疼。 张昭急急地第一个跳出来:“闻悉孔明先生昨夜遇袭,我等本该择日再辩,奈何曹军如今已在隔岸,吾主直言,今日我等,须得定下一论,是战?是和?” 郭嘉虽无诸葛亮那般傲然轩昂,咄咄逼人之势。但其眉宇如画,唇边浅笑,却更增了几分温润,几分雍雅。 “那不知张公是主战,还是主和?” 张昭道:“昔年刘豫州在青州亦是纵横寰宇,割城而据。入了荆州,更有刘景升照拂,本该是如虎添翼,兴复汉室有望之际。岂料,他曹兵一出,汝等竟然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弃新野,过襄阳,败当阳,奔江夏,犹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上不能报刘景升之恩,下亦有负庶民之心。” 郭嘉心底烦极此人,但不得不仍旧笑言:“鹏飞万里,其志岂是群鸟能识?吾主虽寄迹于刘表,但新野僻县,吾主不过暂借,自不会久驻。 可纵若如此,我军依然能火烧博望,破城襄阳,当阳斩曹将数十人,令夏侯恩授首当场,曹仁等人心惊胆寒。吾主不取荆州,是因不忍夺同宗基业,此为大义;携数十万民远赴江陵,长途跋涉,亦不曾弃,此为大仁。 试问,吾主此等大仁大义,又岂是张公口中所言的败军丧犬。” 郭嘉话音方落,又是一人起身挑言:“曹公如今正在石阳,扬言屯兵百万,欲并吞荆州南方四郡,先生以为该当如何?” “曹军虽有百万,无非是袁绍、刘表等降兵而已,又有何足惧也?”郭嘉冷眼扫过那人,却是孙权的谋臣,虞翻。 虞翻不屑道:“刘豫州兵败逃亡,而今更是求援吴侯,还言不惧曹军,真乃自欺欺人之言矣。” “求援?虞公错了,此番我等至柴桑,非是吾主之命,实是吴侯之邀。再者,我军现已据下江陵、江夏、夏口三郡,扼长江要隘,西可入益州,南可进江东,虞公以为吾主真会惧怕曹操么?” 郭嘉将方才虞翻的不屑还给他道,“倒是尔等诸位,江东此际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又有长江天险可依。莫言曹军尚未开战,不过屯兵对岸,竟然就已有人,劝诫吴侯屈膝降曹,呵呵,究竟是吾主惧曹,还是尔等惧曹,惧到不顾天下人耻笑。” “你!”虞翻一言憋闷,抚着胸前,大口喘气。 虞翻被郭嘉一语气倒,席间竟一时鸦雀无声,郭嘉坐在鲁肃身边,一身云淡风轻,一抹笑意凝在嘴角,望向众人。只是,他不动声色地拭去额边汗珠,却是无一人瞧见了。 忽然,有人出声道:“先生以为曹操如何?” 郭嘉蓦然转头看他,中郎将薛综。 曹操如何?曹操…… 郭嘉知道,若这刻是诸葛亮在此,他必能侃侃而谈,大言曹操乃是汉贼。 可是…… 如今在此地的,不是诸葛亮,而是他郭嘉! 他当要如何开口,开口说曹操是…… 薛综见郭嘉无话,正要得意,却听得门口朗朗一声。 “曹操自然是汉贼,薛敬文又何须再问。” 众人见了门外那人,纷纷起身相迎。 来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一身将袍,两袖带风,款款步入。 “大都督。” 周瑜扫了眼左右,厉声呵斥:“郭奉孝何等人也,岂容汝等以唇舌难之。眼下曹操大军压境,汝等不思退敌之策,却在此趁口舌之快,要这天下如何看待我江东之士!我东吴颜面何存!” 周瑜一顿斥骂,将那些辩驳之人斥得无言以对。 周瑜沉声道:“曹操在我柴桑谋刺孔明,足见其根本无视我江东,幸而孔明未有大碍,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吴侯又岂同刘豫州交代!若孙刘不和,各位,那这坐收渔翁之利的,又会是何人! 降曹?君等以为,降曹便能万事大吉了吗?袁绍尚且能一战,难道我孙吴要不战而降?要将这江东基业拱手奉上?落个千古骂名? 刘豫州比之我们险要百倍,都不曾投降。 我东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要投降?呵! 诸位,你们若谁怕死,那现在,就给我滚出江东! 我江东不要贪生怕死之徒!” 那些想要再为难郭嘉的人,哪还敢再站出来,一个一个面面相觑,汗颜以对。 周瑜负着手,慢慢踱到每一个人面前,双眸半敛,可眸色却邃如渊潭,厉芒涌动。 “子布,可是要降曹?”张昭面前,周瑜第一个发问。 张昭慌忙跪倒:“臣不敢。” “那敬文呢,可是要降曹?” 薛综之前已被周瑜喝斥过,这刻,哪还敢再犹豫,同张昭一般,伏在地上。 “微臣不敢。”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2节 殿上,只有周瑜的脚步,一声,一声,铿锵,坚定。 他还未走到虞翻面前,虞翻已是高呼:“臣愿主战。” 周瑜面露笑意,将虞翻虚浮一把:“仲翔快快请起。” 环顾四下,除郭嘉,鲁肃之外,江东群臣皆已跪伏。 齐声道:“臣,主战。” “好!” 周瑜一声高喊:“如此,方才是我江东男儿,铁骨铮铮。纵他曹军百万又如何,吾定让他有来无回!” 群臣退下后,鲁肃同郭嘉嘱咐了两句,便也告退。 大殿上清静了不少,只剩下周瑜同郭嘉。 周瑜低声道:“孔明他伤势如何?” 郭嘉微怔,旋即明了,同是低语:“并无大碍。” 周瑜自嘲说:“常山赵子龙,竟是连一人都不给我留下。也罢,此等做戏,自当做满全场。不然,又怎能上下皆瞒。” 郭嘉惊道:“公瑾竟是连……” 周瑜笑答:“那又如何?瑜不斩断退路,那群人,也不知要叽喳到何时,扰吾主心志,不若来个痛快。只可惜,我却未能料到,孔明竟是真的受伤了,哈哈哈!” 想起诸葛亮伤后碎碎念念的模样,郭嘉也不禁莞尔。 周瑜引路道:“主公已等候多时,奉孝这便同我去见他吧。” 两人绕出大殿,刚入回廊。 “唰!” 一柄长剑,猛然自廊上刺下,直取郭嘉。 却见周瑜的动作竟比剑光还快,一手推开郭嘉,一手迎上剑刃。只听“乒”的一声,剑尖竟是被他生生折断,扔在地上。 “孙小姐,不得无礼。” 他话音刚落,廊上翻下一人,正是孙尚香。 她长剑被折,倒也不恼,笑问郭嘉:“那个大冬天扇扇子的诸葛亮呢?他怎么没来?” “孔明受伤了。” “受伤?怎的伤了?”孙尚香瞧了瞧郭嘉,又瞅了瞅周瑜,随即道,“我去看他。” 说完,人又是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 周瑜望向她离开的方向,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人行至内殿,殿上一人,身着墨色锦袍,领襟袖沿,绣织金丝云纹,见二人到来,亲自降阶相迎。 紫髯碧眼,堂堂一表,便是东吴之主,孙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的“舌战群儒”段落改自原文,某作再按照本文的情节,改动了一下。 当然,和原文不能比,也只摘了三个人的对战,毕竟这里舌战的不是诸葛亮,是郭嘉同学哟。哈哈哈。 选这三个问题,一个是表达了刘备不是丧家之犬,一个是讥讽东吴那些想要投降的人,最后一个是关于曹操的,嘿嘿嘿~~差不多就是这几个意思捏。╮(╯▽╰)╭ 哦对了!最最最重要的是要让周都督威风一把,好歹是人家江东的地盘嘛。 ☆、第50章 曲有误时周郎顾 周瑜将郭嘉送至门外,殷切说,得了空,会去瞧瞧诸葛亮。 郭嘉应了声。 周瑜又道,若是见了孙尚香,便让她早些回府。 郭嘉也应了声。 赵云守在门外,郭嘉入府了多久,他便在外等了多久。 回去的路上,赵云问:“奉孝,吴侯是有何意?” 郭嘉直言道:“面上欲降,心底欲战,动摇不定。” 柴桑临江,江岸泊着往来船只,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热闹,然而,却无一人感知。 大战,也近在咫尺。 郭嘉凭栏站立,江风拂过,拂乱其鬓边长发。 “周公瑾主战,加之孔明的伤不好交代,所以,吴侯不得不战。” “嗯。”赵云道,“吴侯心底终究是不愿不战而降的,可是众口铄金,他也难下抉择。” “所以,周公瑾下了这记狠手,将那些个惑言一口堵了回去,也算是替吴侯扫清了阻碍。” 赵云关切问道:“奉孝你去游说,那般文武可有为难于你?” 郭嘉只是摇头。 “子龙,吴侯已封周瑜、程普为左右都督,不日将往赤壁。” 赵云一手揽上他的肩头:“曹操水军已往乌林,主公也已命云长先行往赤壁去了。传信那人说,我等柴桑事完后,便直接赴赤壁,与他们汇合。” 郭嘉呆然望着一水长江。同是这一道江水,同是一年的年关,虽是早了些年,可仍然遇上的是这北风呼啸时节。 但是…… “子龙,若嘉欲往曹营一趟,你可会……” “不行!”赵云厉声打断他道,“奉孝,此事,云不会听你任何理由。” “子龙……” 这人眼底是满满的愁虑,赵云又岂会不见,只是,放他去曹营,赵云却是怎么都做不到。 “奉孝……”赵云在他耳畔叹曰,“云已失过你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周身俱是他的气息,紧张到觳觫,眷恋到贪婪,一圈一圈地将他包裹。 郭嘉哽咽:“好,我不去,不去了。” 郭嘉记得,前世,应有一人,此时,已应当向曹操献了连环船之计。 但此一世,为何,那人依然未有出现。 “你说你想要去曹营献计?”诸葛亮“噌”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奉孝,受伤的人是我,怎么你也伤着了啊?” “嗯?” 诸葛亮指指自己的脑袋:“不说曹操信不信你,只说你去了之后,如何回来?你以为他曹操当真会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吗?” “他自然会信的。”郭嘉别过头,抿着唇。 诸葛亮眼神蓦然冷了些许:“子龙允你了?” 郭嘉顿了顿:“没有。” 诸葛亮点点头:“亮也不允,你早些打消这一念头。” “……”郭嘉沉默。 直到屋外来客说,周瑜代吴侯设宴。 “奉孝,烦将此物还给孙小姐。”诸葛亮将一绺剑穗递给郭嘉。 郭嘉古古怪怪地回了一句:“孔明,嘉以为这拜会吴国太之事,却是要劳烦于你了。” 诸葛亮一把将他推出屋外:“走走走,她几乎拆了我这间屋子,还要亮去拜会国太?” “嗯,因为嘉已经代你去见过吴侯了。” 见到这剑穗又被塞回到自己的手里,诸葛亮几是欲哭无泪。 孙尚香来看他,却因诸葛亮一刻的疏忽,把他的那柄羽扇,终于拔得一根鹅毛都不剩了。 诸葛亮从屋里追到院里,追得气喘吁吁:“孙小姐,你把那柄扇子还我,亮可以既往不咎。” 孙尚香却道:“我要还你一把新的。”随手将自己的剑穗取下,“我还你羽扇,你还我剑穗。” 大红色的剑穗挂在指尖,诸葛亮却是一身狼狈。 郭嘉便是在此时回来的,还不明真相地加了一把火:“孔明,孙小姐可有回去?” 诸葛亮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子。 周瑜摆宴,宴请江东群臣。 水榭歌台,台上舞姬缭绕。 不肖江北女子,江南傍水,是将这一个个舞姬,养得水灵剔透,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觥筹交错,忽尔有人道:“听闻都督今日将柴桑城中的柳如姑娘也一并请来,却是不知是真是假。” 周瑜正同诸葛亮说话,闻言,便是止了歌舞:“请柳姑娘。” 女子上殿,半纱笼面,只一双秀目温婉,目光环顾,却是落在一人身上。 众人皆知柳如乃是柴桑城中,琴乐第一人。有幸听过有之,不曾目睹的人也是不少。 眼见周瑜竟是能将此女请来,俱是翘首盼之。 谁知,琴声方起。 却听周瑜大喝一声:“大胆!冒名顶替者何人!” 却见女子一把扯下面纱,理直气壮道:“我本就要来,你却不允。你那位柳如姑娘已经让我给送回去了,今日这曲,却是无人再弹了。” 周瑜被孙尚香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笑容朝着另一侧。 “孔明,我找了好几只鹅,可惜它们的鹅毛都不漂亮。” 诸葛亮暗暗叫苦,面上挤出一抹很是尴尬的笑容。 琴音转,霎时激昂,一曲金戈,万马踏尘,雄浑荡漾。 闻者,只道自己当真是踏足进了沥血的战场,耳边是马嘶剑啸,眼前是血骨成冢,鼓不肯止,金不肯鸣,兵对兵,将对将,至死方休。 余音渐落,可人们却仍然沉浸其间,恍惚时,诸葛亮举着酒盏,闲闲说道:“曲不曾误,难得公瑾亦有顾。” 周瑜站在琴前,一身倨傲,笑衍两颐:“愿此战,必胜。” 周瑜转身,郭嘉忽然按下琴弦。 琴音有误,周郎顾。 两人相视而笑。 是夜,朗月照柴桑,一地月色,更是透着冷冬的寒意。 诸葛亮手边少了那把羽扇,多了一绺大红剑穗,悬在指上,渗过皎白月色。 “奉孝,亮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呢?” 脚步声缓缓走近:“奉孝已经睡了。” 诸葛亮回头,却见赵云,不自在地笑了笑:“子龙,还没睡呀。” 赵云:“孔明不也还没睡吗?月下睹物,是在思人么?” “呃。”诸葛亮老脸一红,慌忙辩解,“当然……没有,没有,这剑穗……” 赵云找了张石凳坐下:“奉孝同我道,孔明打算去见吴国太,是因主公之事么?” 诸葛亮叹了声,也坐下道:“江东不同北边,你们西北一行,马家虽然仍是孤立,但因承了奉孝的情谊,不会暗中伤人。 而主公如今虽据荆州三郡,但江陵隔得远了些,我和奉孝合计过,与其两厢树敌,不若先联东吴,若能拿下荆州,再西取刘璋,那时,方能与曹操抗衡。 故此,联姻是种很好的手段,只是,亮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这联姻的人竟变成了孔明。” “我吗?”诸葛亮将剑穗搁在石桌上,恰好遮住了那一道冷月的光,唇边涩意,“亮不过一名军师,又岂能高攀吴侯之妹。” 赵云略一迟疑,知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离开时,道了一句:“孔明伤势方愈,早些睡吧,不日,便要往赤壁了。” 院里,只余下一抹,被月色拉长的身影,孤伫。 却说赵云本该回自己的房中,可脚步却是迈进了郭嘉的屋子。 榻上那人,将自己蜷成一团,似在梦中,都不曾安稳。 是夜风太冷,吹冷了他的心神。 还是诸葛亮的那席话语太冷…… 赵云在他身边躺下,把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中,一点一点地搂紧,仿似只有将人贴近胸膛,方能不再担惊受怕,方能打从心底的安宁。 郭嘉睡得朦胧,蓦然被人抱住,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子龙”。 “是我。”赵云在他耳边轻道,“睡吧。” “嗯。” 那日,柴桑,大雨。 乌云翻滚的天空,一场入冬以来最大的雨水,将整个柴桑都冲刷得干净了。 城外,周瑜披着是蓑衣,谓诸葛亮道:“我和程德谋会尽快集结水军,赶赴赤壁。” 诸葛亮习惯地摇了摇手,然后发现手中并无扇子,只得干笑两下:“好,那我等便在赤壁恭候大都督。” 周瑜牵了牵嘴角,靠近他道:“真不知孙小姐瞧中你什么,昨日你离开国太府,她居然还缠了国太好半天。” 诸葛亮无奈地耸耸肩:“亮也不知,许是孙小姐瞧上的,是亮的那柄羽扇吧。” 周瑜横了他一眼:“听闻曹军营中如今有瘟疫肆意,水军若是患了瘟疫,不比步兵,同在一艘船中,蔓延起来,甚是迅猛。” “瘟疫?” “是,北军南来,大概是水土不服吧。” 诸葛亮神色即时凝重了几分。 关羽等人正在赤壁,和曹军隔江对峙,万一这瘟疫蔓延开去,对刘备可不是丁点的打击,毕竟刘备军的家私只有这么一点,不能全数耗在这一战上。 “那就有劳大都督尽快赶来,曹操军心不稳之际,正是你我作战之时。”诸葛亮朝周瑜拱手道。 “周公瑾,你说完了没有!” 周瑜身边的一个吏兵突然冒了出来,竟是女扮男装的孙尚香,拉着诸葛亮自去了一处。 周瑜抱着臂,眼中却无半分的情绪。 旁人皆知,诸葛亮亦知。 而独独不知晓的人,便是那个女子。 周瑜说:“倘若有机会,想再听奉孝奏上一曲。” 郭嘉道:“可也是要等都督酒过三巡之后么?” “哈哈哈……” 马蹄踏上泥泞的山路,狂风骤雨中,一辆马车飘摇而去。 俨如前路,即使飘摇,也只能义无反顾。 ☆、第51章 缘何弃之缘何故 周瑜送走他们之后,立时去见了孙权。 廊下,孙权背着手,抬头望着漫天大雨,在飞檐处,串联成一道一道的雨帘。 他看见周瑜穿过雨幕,向他缓步走来。 在他面前停下,唤他道:“主公。” 孙权吭声:“走了?” 周瑜瞧了他一眼,答道:“走了。” 孙权:“公瑾当真决意联刘抗曹么?” “主公,曹操势大,单论江东同刘备,都无法独立拒之,若不同盟,那唯有被曹操逐一击破。” “可是,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纵容刘豫州坐大么?”孙权仍是望向那一片暴雨里。 “刘豫州虽拥三座城池,但其兵力不足,守城者寥寥,只要此战将曹操//逼退回北方,瑜有一计,可以尽灭刘备在荆州。”周瑜道罢,便是自己的脸上,都不免露出一丝诡笑。 “哦?”孙权让他挑起了兴致,回头问,“公瑾有何良策?” “瑜已暗中派人入益州。” 孙权的心头猛然一跳,唇边笑容,暗暗浮动。 “还有……”周瑜话锋转过,“还有这对曹一战,该由我军主之。” 孙权难抑心头激动。 山路崎岖,又逢暴雨,泥土塌落,直接堵住了郭嘉他们的去路。 郭嘉被赵云勒令待在车里,只能看着帘外,随行的吏兵不住地忙碌,赵云站在雨里指挥,身上衣服早已湿透。 诸葛亮索然无趣地甩着穗子:“这山路塌了,也不知几时能赶到赤壁。”突然道,“奉孝,你觉得周公瑾如何?” “什么如何?”郭嘉移回了视线,佯作不解。 “唉……可惜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太过了……”诸葛亮仰躺着说,“我去见吴国太时,乔国老同我道,孙小姐本该早早就定下了婚约,可是吴侯却言其妹年岁尚小,不急出嫁。呵呵。” “或许吴侯真心是想多留孙小姐几年。” 诸葛亮翻身坐起:“奉孝,赤壁之后,亮想让子龙直取桂阳。” “你想先入交州?”郭嘉瞬知其意。 诸葛亮兴奋地点点头:“南士燮,北马超,士燮直到今日,都没有归附孙吴,我观其,定是在看我们同曹操的这一战,他虽远居南疆,但临江靠海,也能算是物阜之地,而更重要的是……” “地处益州同扬州[1]之间。”郭嘉又将车帘掀开,“孔明,你方才和东吴结盟,这才没过得几日啊……” “嘿嘿,亮这是心直口快,不像奉孝你,明明早就料到了,还非要藏着掖着。” 郭嘉不答话,拿了伞,就要下车。 “奉孝这是要下车?” 郭嘉道:“马车走不了了,还坐着做甚?” 郭嘉替赵云打着伞:“子龙,雨这么大,根本走不了。” 赵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前面来报,好像这一路都堵上了。” 士兵几个好不容易找了一处的背风的山洞,虽然潮湿,但也只能无奈对付一晚。 山洞里燃着火光,快要灭的时候,一个小兵又丢了一蓬烘干的杂草进去,火光又是一下窜得老高。 诸葛亮倒是已经靠着山壁,微酣起来。可郭嘉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怎的,他有些心神不宁。 明明赵云就在眼前啊,可是,隔了那一堆火光摇曳,恍似将赵云的身影都一并摇曳开去。 山洞外的雨势渐小,隐隐可见天际有了一抹朦白,郭嘉辗转不寐了一夜,这会儿倒是困了起来。 然而,只听一声破耳的厉声。 “当!” 一枚铁箭被赵云猛然打落。 “别出来!” 赵云说着,已带着几人,纵身跃出了山洞。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3节 林间,骤然响起打斗声。 郭嘉脸色煞白,手中抓着剑柄,脚步生生停在洞口。 “怎么回事?”诸葛亮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地跟了过来。 丛林中,刀光剑影纷纷,激起的罡风,带起一片片的血雾。 兵刃荡开,似在刹那,又将此间重新扯回了黑暗。 赵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郭嘉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青釭剑越来越颤,越来越颤。 “箭矢!” 如暴雨骤降,林中突然而来的箭镞,瞬间将几个吏兵扎成了马蜂窝。 又是一轮! 竟是不顾己方的人,好像这些死士,就是为了钳制住赵云几人。 却见赵云摧动一杆银枪,枪影点开,一一拨开羽箭。 只是被死士缠着,又要避开箭雨,他身上擦出的血痕,渐渐蔓延。 瞧在郭嘉的眼中,当真要不管不顾地冲入箭阵。 “孔明。”郭嘉忽然开口道,“让他不要来曹营寻我。一定不要。” 不等诸葛亮回应,郭嘉已经一步跨出山洞。 郭嘉故意不去看向赵云,因为他怕他一转身,就再也没有了这一刻决绝的勇气。 他听见赵云在喊他。 “奉孝,不准去!” 耳后,杀声越来越细微,有的只有拂啸的破空声,还有赵云一身血袍,银枪拄地。 “先生,主公说,让我定要接你回去。” 身前的女子如同那些死士一样,手中长剑,泛起森寒的剑光。 “苏秦……”郭嘉说,“许久未见。” 苏秦声音漠然,这人当年曾在自己面前身故,谁知,经年已过,此人不仅未死,反而在这九州之地,掀动山河,风云迭起。 曹操不止一次,质疑过她,当年是否有心纵人! 长坂坡后,曹操将她关押了很久很久。那日,荀攸带来了一人,名唤司马懿。 司马懿说,他在关中遇上的人,叫做郭嘉。 曹操把她放了出来,言语中,没有愤恨,也没有了质疑。 只是淡然地告诉她,去把人给带回来,否则,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从邺城到石阳,再到柴桑。 苏秦知道,不能再让他走到赤壁了。 “带走!” 山雨止后,苏秦押着郭嘉往回走,她尽挑一些偏僻的小路,郭嘉知道她打算取道武昌,而后过江,入黄州。 郭嘉双手被反绑,扔在马背上,地上不平,颠得他胃里一阵阵恶心。 “苏秦,文若好么?”郭嘉拼命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苏秦坐在另一匹马上,一言不发。 “曹公他现在赤壁么?” 苏秦将缰绳一扯,这马往后一冲,郭嘉直接从马背上被摔了下来。 “唔。” 重新又被扔了上去,苏秦道:“先生再问一句,我便再摔你一次。” 人马未及入武昌,郭嘉却起了热症,人烧得滚烫滚烫的。郭嘉也只道自己,好些日子不曾犯过病了,大抵是被人照顾得太精细了。 而这一次,又是淋雨,又是赶路,又是被俘,桩桩件件,都聚到了一起,紧绷已久的身子终是承受不住。 “先生,喝水。”苏秦把水喂到他嘴边。 郭嘉想要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还是被绑着,嗤笑声:“苏秦以为,嘉这样还能逃得了吗?” 苏秦把水泼在地上:“当年先生比现在还不如,不也一样脱身出曹营?我已在主公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此次,定是要将先生带回去。” 郭嘉浑浑噩噩,时醒时睡。 恍惚间,有一人走到他的跟前,这人好像还问了他一声:“奉孝,你为何要弃我而去?” 弃我而去…… 我又弃谁而去? “唔……” 脖子被人狠狠扼住,郭嘉拼命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然而,这人的手像是无常鬼差的锁魂链,将他的魂智都一起扼住了。 郭嘉觉得自己终于睁开了眼睛,可眼前这人,竟然全身都笼罩进了火海之中,那只箍着他的手,也一同变成了炙烈的火焰。 火! 这是赤壁的火光! 赤壁! 郭嘉浑身一震,缓缓张开双眸,一间朴素到几无一物的屋子,除了他睡着的这张床,床边还趴着一人。 郭嘉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到发痛。 赵云被他惊醒,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热症退了,要不要喝水?” 郭嘉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这是哪里?” 赵云答:“赤壁。” “赤壁?”郭嘉奇道,“我怎么会到了这里?我记得我被苏秦带往武昌了啊。” 望着他脸上的憔悴,赵云满腹打好的诓骗之言,却不知要怎样说出口,犹疑半晌,还是道出了实情。 “奉孝,你被苏秦带走,我去追你,而后……遇见了……曹操。” 原来,原来那个不是梦!不是! 郭嘉胸膛起伏得厉害,嘴唇不住地颤抖。 “曹操来得匆忙,而且,毕竟是江东之地,带的人不多。”赵云解释说,“孔明先行赶到了赤壁,所以程亦带兵也来得快,我这才能将你抢回。” 郭嘉怔愣的模样,看得赵云的心头阵阵抽疼。 天知道,当他望见曹操想要掐死这人的时候,赵云觉得那刻的自己,天崩地裂形容亦不为过。 当即,涯角枪狠狠刺出,携着从无有过的愤怒! “奉孝,苏秦死了。” 赵云将他的手拢在掌中,虽然冰冷,幸而依然能扣在自己的掌心。 “子龙……”郭嘉突然唤他道,“子龙,他问我,为何要弃他而去……” 郭嘉抚过自己的颈间,五指明显的掐痕,很是突兀。 他惨然一笑,可那对桃花目却是闪过甚么,眸中愈加绝然。 郭嘉病愈之后,诸葛亮带他往江边走了一趟。 诸葛亮指着对岸说,那里便是乌林,江上,排着密密麻麻的艨艟,几乎将半个江面都占据了。 “周公瑾呢,到了没有?”郭嘉问。 诸葛亮道:“到了,在同主公叙话。” “他带了多少人来?” “三万。” 这时,岸边阵风掠过,吹得战船上,那些将旗簌簌飘动,旗帜整齐划一地吹向一处。 郭嘉道:“西北风劲,火攻根本无力为之。” 诸葛亮微微点着头,似有所思:“可若不用火攻,又如何灭得了曹军?” 作者有话要说:[1]、这里的扬州不是现在的扬州,也是古代九州之一,江东算是在扬州吧。 好久木有出现的小剧场来一发:o(╯□╰)o 丞相(抓人):奉孝,跟我回去,走走走。 赵将军:丞相想多惹别以为有某人的通风报信就能在我面前把人带走!(╯‵□′)╯︵┻━┻ 先生:你以为你顶了张曹公的面具就能骗到我咩╭(╯╰)╮ 丞相(从头看到脚):我哪里不像曹操惹!( ⊙ o ⊙ )啊! 苏秦拖着最后一口气:主主公你想掐死先生 先生╮(╯▽╰)╭ ☆、第52章 旁观清时入局迷 两人走后,北风未歇,而江上竟隐约漂来数十条竹筏。 郭嘉回了府,不见赵云,仆从说赵云被刘备急召而去,不知为何。 铜镜中,颈间的五指印痕已经淡去了许多,只是想起那夜,身体却仍会情不自禁地战栗。 指尖划过,是一枚碧玉指环悬在胸口,润玉温贴,洇染着他的体温。 从西凉归来,刘禅买了那张鬼差面具,赵云也是选买了一物。 犹记那夜,舱中,红烛摇曳,宛如那日马超大婚时的红色。 赵云愧然说:“奉孝,像孟起那般,云却是做不到了。只得这一双红烛,不知奉孝……可愿否……” 郭嘉一时惊呆,扑闪着的泪,凝于睫上,赵云倾身吻过。 缠绵。 如落下烛泪,一丝一缕淌进了他的心底,那刻,竟是连神魂都被他一一吻去。 郭嘉颤抖着,将人抱紧。船外,不知何处传来的渔歌,悠然荡漾。 赵云将那枚指环穿了红线,系在他的颈上。 吻他道:“这一世,奉孝都要束在云的身边了。” 郭嘉的手指划过他的眉眼,这双眉目俊雅,一如他两世的梦。 白衣银枪,恍然叠成了一起。 “子龙……” “子龙?” 铜镜里,倒映出来人。 赵云说,东吴水军方至,曹操竟然以汉室之名遣来使见周瑜。 “周公瑾呢?曹使来得这样明目张胆,是生怕我们不知道么?”郭嘉不情不愿地喝着药。 赵云道:“这来使直接让他斩了,而那份书函,拆都不曾拆开。” 郭嘉咕哝了声:“好苦。” 赵云笑着取出一封书信:“大公子给你的。” 郭嘉伸手欲拿,赵云挪开说:“先把药喝完了。” 纸上,写得最是认真的两个字,便是“嘉嘉”。 刘禅如今留在江夏,却说郭嘉不在,他无趣得紧,还同刘备说,想要来赤壁见郭嘉,被刘备怒斥一顿。 刘禅问他,何时才回来,禅儿想他了…… 最后,还用笔墨点了几个大大的黑点,算是比做了眼泪。 “江夏近三江口岸,两军往来此地,都会经过那条河段,虽是重城,但并不安稳。”郭嘉将刘禅的信函小心叠好,“而我军更是大半都在这赤壁,江夏守军,却是不足。” “奉孝,此事孔明之前已有计较,他将关兴、张苞两人留驻江夏,就是担心会有人,意图不轨。” 郭嘉手按在那封信上,道“子龙,玄德公找你作甚?去得这么急。” “主公听周瑜之言,欲派一队,往铁聚山,断曹操兵粮。”赵云回答说。 郭嘉疑道:“铁聚山?周公瑾说的?” “是。” “糟了!”郭嘉说着,便要出门,“我去找孔明。” 赵云拉住他,神色凝重:“奉孝,近日你莫要出门了。” “为何?” “曹军将那些染了疫病的死尸,顺江漂了过来。” “什么!” 中军帐内,诸葛亮满面愁容:“虽然我军已将那些死尸焚烧,但仍已有士兵不慎染上,亮已命人将那些人尽数隔开去了。” 刘备哀声叹道:“辛苦军师了。如今,周都督又建议我军出兵铁聚山,只怕这兵力又得拨出一部分。” “铁聚山?”诸葛亮不明所以,“为何主公未同亮说过此事。” “备见军师为军中疫病忙碌,想着这事就不用烦劳军师了,铁聚山近江夏,我已命张苞带队前往了,少则两三日,多则四五日,必有捷报传来。” 刘备的声音越说越轻,只因他看见诸葛亮的脸色越来越沉。 “主公!”诸葛亮厉声喊道,“主公,既然封亮为军师,亮理应为事事为我军谋划,江夏 兵力,本是亮所安排下的,亮也曾言,莫要妄加调动江夏之兵,而如今主公却……可知,这后果又会如何?” 刘备蓦然被诸葛亮一吼,一时怔住。 郭嘉却在此时,慌忙闯入了帐中。 “孔明!铁聚山去不得!” 刘备见了郭嘉,面上一喜,但听见他此言一出,面上又跟着一白。 “奉孝,何言铁聚山去不得?” “当然去不得啦!”诸葛亮怒道,“主公你把江夏的兵力支走,若有敌人此时来攻,江夏岂不危矣!” “咚!” 刘备跌坐在地上,他此刻哪还会再不明白,只差没被自己的蠢钝给活活气死了。 “奉孝……”刘备不知所措。 郭嘉无奈将人搀扶起来:“玄德公,江夏我去。” “让子龙与你一道。”诸葛亮恨然地瞪了眼刘备,拂袖而走,“主公,虽然孙刘如今同盟,但若主公轻信旁人,那这一战,我军绝无胜算。” 沿江搭筑的旱寨,再往下游走,一股股浓烟冒起。 诸葛亮森冷的话语:“你去江夏,若能截住张苞,那便最好,若是截不住……” 郭嘉口鼻处戴着一方巾帕,说话声闷闷的:“其实若是能烧其粮草,却也是不错的法子。” “截不住,那就不用去救!”诸葛亮冷笑一声。 “孔明,周公瑾虽是想要借曹操之手削弱我等,但他面上依然需要示好,所以……孔明大可利用此机,让他助张苞一臂之力。” “嗯?”诸葛亮侧首看他,却见郭嘉忽而眨了眨眼,“围魏救赵。” 诸葛亮瞬间领悟:“好,我这就去激他一激。” 顺江疾行,郭嘉趴在船舷边,吐得昏天黑地的。 “嘉再也不要坐船了!” 赵云端了水,给他漱口:“午后便到了,今个儿浪头大了些,好些个吏兵也都吐得不行。” 郭嘉恹恹地靠在他的身上:“子龙,等下了船,你去追张苞,我去城中寻关兴。” “我送你入城。”赵云一下一下抚在他的背上,替他顺气道,“孙权便这么想要夺江夏?如今两军正在联盟啊。” 胃里翻腾得难受,郭嘉直往他的身上钻去,喘着说:“正因为两家正在联盟,三江口又是重地,他大可以以联合抗敌为由,驻兵江夏。” “关兴不会答应的。” 郭嘉摇头:“打不过,只能答应。” “子龙,铁聚山须得夜袭,绕道其后,火攻,万不可正面迎敌。你可令张苞先行林中设下伏兵,再阵前叫阵。铁聚山守将乃是吕翻,好强之辈,与其父吕虔沉稳不同,他若见张苞叫阵,必然来战,届时,可以引其入伏兵,杀之……” “奉孝……” “怎么?”郭嘉茫茫然应了一声。 赵云笑道:“云都记住了。” 只是,几人都未曾料到,当他们赶到江夏时,整座城池,已失陷一片硝烟之中。 攻城者,并非东吴军,而是曹军。 吕虔。手中拉弓满弦,竟是一弦三箭。 箭离弦! 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箭光过! “砰”溅起血肉入尘。 郭嘉惊见关兴被吕虔一箭透骨,手中长刀骤然凝滞,又让人一刀斩断马蹄,跌下马来。 “轰!” “轰!” 巨响!一声一声,曹军阵前,摆布着十数架投石车,但是,其中五辆投石车,投出的竟是被冰冻成巨石般的冰块。 像硕大的冰雹一般,砸入城中,整座城楼上,遍地是化开的水渍,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点一点,顺着水纹流开的浅黄。 “破城!” 吕虔大喊一声,跟着,一支燃着火舌的羽箭,刹那掠过战场! “起火了!” 关兴骇然转身,城头上,竟在顷刻,化作火海! 为什么!不过一枚箭矢,往日就算火箭攻城,也不该如此之快! 大火,似从地狱而来,直接从足底缠上士兵,继而吞噬了他们的身躯,燃成一具焦炭,整座城楼,竟无一人幸免。 数百守军,几乎在一刻间,灰飞烟灭。 饶是郭嘉自黄泉而归,此时此景,也是惊骇到难以自制。 幸而……幸而…… 在铁聚山的是吕翻,不是吕虔。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身边副将也被眼前景象震吓,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冲上去。 郭嘉重重地呼了口气:“你去寻东吴军,定在不远,不论来将是谁,你只说,曹军退军时,便是他入兵江夏之时。” “先生,那岂不是等于把江夏送给了孙吴么?” “快去啊!”郭嘉一把拔出青釭剑,斥他道,“那与现在送予曹军有和分别!” “关兴!既然你死守此城,那此城便作你的埋骨之地吧!死吧!” “当!” 关兴长刀回挑,一刀将那人斩落。然他肩胛中箭,此刀一出,收回慢了半刻,叫人一枪自背后刺过。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4节 亏得他反应及时,身子在枪尖刺入之时闪开。 长//枪带起一片皮肉,砰然摔在地上,竟是被一剑劈断了枪杆。 “先生。” 关兴见是郭嘉,脚下终于一个趔趄,让郭嘉一手扶住。 周围更是斩杀不尽的曹军,郭嘉低声问道:“可还能战?” 关兴咬牙道:“能。” 城楼虽破,但守军勇猛,吕虔大军怎么都攻不到城门范围之内。 吕虔遥遥望见,关兴同一人,穿梭阵中,斩敌如麻。 开弓,搭箭,手指悄然放开。 “咚!咚!咚!” 阵后,竟然响起战鼓! “咚!咚!咚!” 江东军! 身后,枪戟霍霍,涌出密密层层的江东军。 吕虔半眯双眼,猝然大睁。 黄盖! 关兴背上插着一支箭镞,抬回城中的时候,人已是晕了过去。 郭嘉默然不语,看着医官替他取出箭头,上药。 吕虔的那支箭,是冲他而来的,如果不是关兴转身挡下,这一箭,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关兴、张苞等小一辈,他平日里,并无深交,他以为,他们只知有他这样一个人,而他也只晓,两将乃关羽、张飞之子。 郭嘉一直觉得,他在这里,有的只是赵云,后来,算是多加了一个诸葛亮。 却不想,关兴护着他,昏迷前,对他说:“父亲常说,我等须敬先生如父兄,如此,先生方会愿意留下……留下……” 原来,旁人都觉得,自己是暂寄于刘备的么…… “嘉嘉,你怎么了……” 郭嘉低头,却是还有一人。 刘禅扯着他的衣袖,抬着小脑袋,皱眉问他。 ☆、第53章 旗鼓相当分秋色 郡守府里,甘夫人问郭嘉,江夏可是能守得住。 甘夫人眼见关兴重伤,张苞又带着人去了铁聚山,这城上城下,还有几人能守。 郭嘉安抚她道:“夫人且宽心,子龙也正赶来江夏。” 甘夫人闻悉赵云要来,心下立时松了口气。 当初,赵云凭一己之力,将她从长坂坡乱军中护送而出,故而,她只道赵云若来,那江夏之危必能解矣,却不知,黄盖已然整军在城外了。 城中是遍地狼藉,一具一具,从城头上被抬下的尸体,蜷曲的四肢,散发着刺鼻的焦臭。 刘禅躲在郭嘉的身后,刚刚探出脑袋瞄了一眼,又立刻缩了回去,抱着郭嘉说:“嘉嘉,咱们回去吧,禅儿怕。” 郭嘉把他抱了起来,肃然道:“大公子,这些人,都是为了守住这座城池而战死的将士,因为他们,所以我们现在才能活着,所以,答应嘉,即使他们化成了骨,也不要去害怕,好吗?” 刘禅从郭嘉怀里抬起头,一眼,便能望见郭嘉黢黑的眸子,几是期待地望着他。刘禅抖抖瑟瑟地转向那些被人抬走的尸骸,又猛地埋回他的身上。 嘴里却念念有词地为自己壮胆:“禅儿不怕,禅儿不怕。” 等他再是抬眼看去时,一双明亮的眼中,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没有躲避,也没有再害怕,只是怔然地看着,然后,一点一点地敛容。 黄盖率领的大军在城外集结,当先一骑正是黄盖,手持一六角铁鞭,姿貌刚毅。 他道:“盖奉吴侯之命,来助江夏守城。” 郭嘉牵着刘禅,就二人,独自站在城门外,背后,便是刚刚退去硝烟的江夏城。 “黄将军,江夏便在嘉的身后,你要入城,嘉绝不阻拦。但是……” 郭嘉顿了顿,黄盖眯起眼瞧他。 “但是,只要你等有一人入城,那嘉便同阿斗自戕于此。” 平淡如常的语气,就像是在和黄盖在叙旧一般。 “唰!” “你以为你能用此来威胁我?”铁鞭直指郭嘉,身旁早有兵士冲了上去。 “为何不能?” 青釭剑出鞘,抵上刘禅的脖子,小娃儿皮肤细嫩,当即被拉出了一道红印。刘禅却不哭不闹,抓着郭嘉的手,任由他的剑,横在自己的颈间。 “郭奉孝。你莫要忘了,你来寻我救城时,说的可是曹军退兵之时,便是我东吴入城之时。” 郭嘉点头称是:“所以我不阻将军入城。” “你!” 此时正值孙刘联合抗曹,两方都不能行差踏错,初时,孙权令他来江夏时,是因周瑜已设计调走张苞,城中只剩一关兴,黄盖便能借共同守城的之意,继而入城。 谁知,偏偏遇上吕虔攻城,郭嘉派人来找他,那方承诺,他自然欣然接受。 可是,到头来,这一承诺,竟然是眼前这人玩的文字把戏,而黄盖根本毫无察觉地,就跌入了他的圈套。 如今,他是想进,他能进,可偏偏又进不得。 郭嘉将青釭剑抬远了些:“将军可还要入城?” 黄盖不语,他什么都不能解释,因为他这时的所有解释,都会变成夺城的借口。 郭嘉笑笑,带着刘禅回城去了。 黄盖突然喊住他:“如无曹军一役,盖愿协力守城呢?” 郭嘉站在城门口,两扇重重的城门缓缓合上。 “公覆兄,既然嘉来了,就不会让任何一人入江夏。” “轰!” 城门关上,黄盖一人在外,眉头深锁,盯着那扇黑黢黢的大门,伫立许久。 一直到天光发白,黄盖骤然醒悟,扬声高喊:“围城!” 然而,他那一声喊,被奔涌而来的马蹄声,赫然打断。 江夏城外,忽然出现了又一轮的兵士,如同他们围堵曹军时那般,从四面八方,杀将而出。 大地震颤,高扬万千尘埃。 “谁敢困我江夏!” 只见一人,面若黑炭,眼如铜铃,使着一杆长矛,径直冲了过来。 “张将军。” 黄盖认出张苞,哪还愿意同他拼杀,他错失江夏,此时再战,不过白白损耗兵力而已。张苞既然已回,那他再留在这里,便是真的想要夺取江夏,真的想要破坏两家的联盟了。 黄盖怨了声,带兵撤走时,回望远处城阙。 自己只是迟了一步,只有一步。 若他不是坐视吕虔攻城,若他能在关兴一人守城之时,道明来意。 那此刻的他,早已占据江夏。 可惜,满盘胜局,终是让一人全数毁去。 而这人,偷得浮生半日的闲适,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刘禅趴在郭嘉的身上,手指把玩着他腰间的坠子。 见院外走进一人,便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子龙,嘉嘉睡着了。” 郭嘉把刘禅拎开,打趣说:“阿斗你这么重趴在我身上,我哪睡得着啊。” “啊?”刘禅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很多肉吗?” “吕翻怎么样了?” 郭嘉伸过手,赵云将他拉了起来。 “回来得这么快,想是铁聚山应该没有什么抵挡吧。” 赵云见他面上倦色,抓着的手,迟迟不愿放开。 “周公瑾派了甘宁阻击曹军,吕翻这里少了援军,虽然曹营仍在,但粮草都差不多焚毁了。”赵云低声道,“倒是你这处,回城时,黄盖围城,可有妨碍?” “我诓了他一回,他定是恨透了我。” 赵云战袍未换,隐隐散着血腥,郭嘉蹙了蹙眉:“子龙见甘夫人前,把盔甲换了吧。” 一身血气,又以为其从赤壁而来,甘夫人见了,怕是又要胡乱猜想了。 张苞送二人出城,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定会好生守住江夏,关兴也硬撑着出来。 “先生,路上小心。” 关兴肖若其父,便是那股子的傲气也是一般,可这刻对郭嘉的语气,即便对着赵云,也未尝有过。 郭嘉有所思地应了声。 赵云嘱咐两人:“曹操粮草被毁,他耗不起久战,所以,大战迫在眉睫,你们只需守住这几日,无论如何,江夏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张苞脸上泛着黑光,中气十足:“赵将军放心,吾等拼死也会守住,是吧,安国。” 关兴用力地点了点头。 刘禅扯了扯郭嘉的袖子,煞有其事地说:“嘉嘉,要小心啊。” 郭嘉嘴角微扬:“嗯,嘉会小心的。大公子要好好陪着夫人。” “好。” 赤壁,已是剑拔弩张。 铁聚山一战,粮草被烧;乌林水寨又遭甘宁夜袭。 两相受挫,曹操把一群将领骂了个狗血喷头。 内有一臣,却在这个时候上前自荐,他与周瑜有同窗之谊,愿意亲自到江东,劝说周瑜归降曹操。 曹操看他,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幕宾,叫做蒋干。 且说南岸,因周瑜大胜曹操一场,个个皆是喜不胜收,而对于江夏,诸葛亮、周瑜等人都饶有默契地避口不谈。 黄盖举着酒樽来寻诸葛亮:“孔明在此正好,怎么不见郭先生?” 诸葛亮晃着酒盏,笑盈盈道:“奉孝奔波数日,累了。今日就不过来了。”跟着,又近前几分,“奉孝体弱,自然不像公覆,连走数城,仍是精神得很。真是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啊,哈哈。” “哼!”黄盖饮了酒,甩袖离去。 “孔明你其实不必如此。”赵云在其身边道,“各事其主,奉孝也并无怪责于他,毕竟他也算是解了江夏之围。” 诸葛亮望向上座,周瑜和刘备把酒言欢,诸葛亮哼哧声:“若不是奉孝及时赶到,失了江夏,这荆州哪还有我们什么事。” 赵云:“……” 诸葛亮一口闷掉杯中的酒:“他周公瑾有张良计,不过他一人尔……”诸葛亮将酒樽扔在桌上,嚷嚷:“醉了,先走了。” 夜半时,起了雾气,迷迷茫茫的,笼了整个江面。 南岸却有二十余条快船,悄然驶离岸边。 郭嘉萎顿在一艘船中,晕乎着说:“你要借箭便借,拖着我来做甚?” 诸葛亮竟然还在舱中备了茶海,雅淡的茶香,溢散四周。 “周公瑾暗中夺我江夏,我又怎能不还他一道,不然可是负了我这‘卧龙’之名了。”诸葛亮递了盏茶给他,“邀你前来,是想共享月色嘛,你睡了大半日,这会儿定是没了睡意。” 郭嘉差点把他的茶海都踹翻了,愠怒道:“此间大雾,何来月色。嘉还晕船!” 前两句时,诸葛亮还有些歉意,可听完最后一言,笑得自己把那张茶海给踹翻了,那把茶壶咕噜噜地滚远了。 郭嘉却被诸葛亮一时的窘样给逗乐,憋着笑说:“孔明,你是想气死周公瑾呢,还是想气死你自己呢?” 坤阴未褪,乾阳未升,正值一夜间最暗之时,江上浓雾更甚几分。 话语间,舟船已行至曹操水寨,诸葛亮冲郭嘉挤挤眼,随即走出船舱。 不多时,舱外鼓声大震,隆隆巨响,仿似要将这弥江大雾都一并敲散。 诸葛亮在这时返进了船舱:“曹军来了!” 他话音刚落,船身猛地一阵晃动,接着,如暴雨落下,嘈嘈切切,扎得船身一波一波地摇晃。 郭嘉忍了半天,终于掀了个白眼给晃来晃去的诸葛亮。 诸葛亮无奈苦笑:“等下换半边扎,重量不差时,就稳了。” 天际微白,浓雾慢慢化去,晨光露出一线。 曹军这才看清,江面船上,满满当当的草人,插了满满当当的铁箭,包括那些坠入水中的,对方一人未伤,竟是空手白刃,套去了他们十余万支箭。 曹将看傻了眼,曹操铁青着脸色,目光游弋过蔡瑁,张允。 他记得,第一个喊放箭的人,便是蔡瑁。 二十余艘船,满载而归,诸葛亮看着士兵将一捆捆的箭矢抱走,掩不住地面露喜色。 偏有人在这时道:“孔明如此手笔,怎也不知会瑜一声?” 周瑜笑着问,只是这笑容勉强得很。 诸葛亮也是带着笑意,指向那片渐渐薄稀的大雾:“大雾尚未散尽,都督也可以效仿此法,再走一遭。只是不知,曹操还有没有这么多箭。” “诸葛亮!”周瑜气急败坏,拦住他道,“恼了我,你可知后果!” 诸葛亮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大都督,你在江夏行事,我在赤壁行事,彼此扯平而已,且我两家尚在结盟之中,何来‘恼’字一说。” 岸边的羽箭搬得差不多,诸葛亮朝周瑜拱了拱手:“何况,经过昨夜,曹操必然已对水军生疑,都督手中那颗棋子,恰好能火上浇油一番了。” 日高雾散,江岸边,周瑜举目远眺。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1:草船还是那个草船,箭还是那支箭,至于借来干什么捏,嘿嘿,嘿嘿 解释2:有萌萌问,先生是八是要卖命给刘备了呢?某作要来个市场调查咩?! (⊙o⊙) 要的请扣1,不要的请扣2。╮(╯▽╰)╭ 好吧,其实大纲君表示,它也是需要尊重滴,咳咳。。→_→ 解释3:某作终于从榜单上滚下来了,滚下来了,滚下来了。tt~~ 某作可以好好滚个周末惹,嘤嘤~ 虽然木有了榜单压力,但偶还是会继续更哒,如果更得慢了,还请小天使们见谅啊啊啊啊~~~因为这文风,偶也是醉了_(:3」∠)_ 某作不会弃坑哒,因为是真爱,望天。 第一章也写了,自己挖的坑,一锹一锹也都要填完它哒~~ 偶滚去填坑啦,爱你们~~么么哒╭(╯3╰)╮ ☆、第54章 环扣相叠思量甚 府里,郭嘉自个儿在煎药,依着华佗的方子,将一味味的药搁进砂罐。 仆从在一旁道:“先生,这药方谁留下的呀?” “怎么了?” “我瞧着先生近些日子,气色好了许多啊,想必是这方子的功劳。” 文火悄悄燃着,郭嘉捡了张椅子坐下:“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些。” 小仆连连点头:“恩恩,先生现在的脸上总算是有些血色了,人也精神了。” 郭嘉静静坐着,望着那处跳动的火苗。 华佗离开江陵前,对他说。 “这方子,性温。先生体寒,不宜大补,只能慢慢养着。不过,这药方虽不能立竿见影,但对你同赵将军欲行之事,却也有所益处。” 郭嘉忆起那时,华佗秉存医者之心,极是认真,倒是自己,越听越是不知所措。 华佗接着道:“诸般事项,我都已同赵将军嘱咐过了,余下的,便是他的事了。” 那会儿的郭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巴不得这个老头快些走。 “奉孝。” 赵云刚踏进门口,就瞧见郭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刚探上他的脸颊,便急急问道:“怎么这么烫?”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拉开他的手,顾左右而言道:“这里太热。”说完,也不理那罐药好没好,匆匆离开,出门时,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赵云不明所以,瞅了眼正熬着的药,又瞅了眼郭嘉落荒而走的背影,摇头浅笑。 赵云推门而入:“奉孝,你连药都不管了么?” 郭嘉躺在床上装睡,背朝着他,理也不理。 赵云无奈笑言:“江北有消息传来,想不想听?” 郭嘉动了动身子,慢腾腾地坐起,却见一碗药汤已经递到了面前,皱眉说:“是蔡瑁死了么?” 赵云舀了一匙:“是。曹操将蔡瑁、张允一并斩了,罪其二人,暗通周瑜。” “他……还是这般。”郭嘉扭不过他,只能乖乖喝药,“孔明借箭,他已对蔡瑁、张允二人心生罅隙,加上蒋干这个不称职的说客,再煽个风,点个火。斩杀此二人亦在情理之中。” “我回来之前,孔明说,曹操水军失了这二人,一时半刻,却是无人能再任之。” 郭嘉:“可惜,还差了些火候。” 郭嘉忽而道:“子龙,曹操水军可有异动?” 赵云搁下空碗,转身询问:“异动?何样异动?” 郭嘉坐在床沿,木木然自言自语:“为何还未出现?” “什么还未出现?” 郭嘉:“献计的人。” 赵云:“什么计?” “连环船。” 赵云一愣,旋即明白:“当日在柴桑,奉孝想往曹营,莫不是就想去献此计吧。” “……” 赵云坐在他面前道:“幸好我没允你。”见他脸色的绯红已经褪去,“方才怎的脸这么烫?” 郭嘉羞赧避过:“哪有。” “看来华大夫的药确是好得很。” 郭嘉低眉颔首的模样,在赵云眼中,更是心魂一荡。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5节 “子龙……” 郭嘉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赵云打开门,竟是徐路从军营赶来,闯入说:“先生,赵哥,你们快去瞧瞧吧,周都督在杖责黄将军。” 赵云转向郭嘉,郭嘉却略有失望道:“周公瑾太急切了。” 校场上,黄盖被剥了衣衫,按在地上,脊背上,早已皮开肉绽,行仗那人,竟是周瑜。 背上溅起的血珠,直接沾上了黄盖的白发,可他依然是一声不吭。 而下手的周瑜,廷杖落下,每一记,都不留情。 江东众人在旁苦苦哀求周瑜,然而周瑜却像铁了心,毫不理会旁人的求情。 可独有一人,站势不动。黄盖参谋阚泽,瞧着周瑜的板子抬起,落下。 一百下板子,他竟是一人全部打完。 黄盖此时已然晕了过去,刺目的血色,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郭嘉扫了眼四下,那个蒋干果然也在其列。 “奉孝也是来看戏的么?”诸葛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黄盖错失江夏,又在堂上质问周瑜,为何不带兵投降,呵呵。” “黄公覆会说出带兵投降之言?”郭嘉冷哧一声,“蒋干是蠢,可曹操不蠢吧。何况,他错失江夏,担责的,本应该是周瑜,谁让他胡乱出那些主意。” 黄盖被人抬走,校场上,有人开始冲刷那滩血迹。 诸葛亮上前转了圈,回来说:“一百仗,一仗不少,本以为他会停手的,好歹这么多人在劝。不过,亮始终觉得,此事……有蹊跷。” 郭嘉点头。 当夜,吴营水寨,杀声冲天,那一艘艘战船竟是像被人泼上了火油,大火烧得半天高,几乎能将对岸的曹军都一同震醒了。 “黄公覆!你竟敢毁我军战船!”周瑜怒然拔剑,一剑斩断船边围栏,望着那片茫茫大火,“我恨早前没有将你廷杖打死!” 黄盖站在船头,六角鞭指向周瑜:“周公瑾,盖一生效忠吴侯,从未有过二心,可你呢!自从吴侯招你为幕宾,你替吴侯做过什么! 不顾众人劝阻,一意孤行,将我一众江东带到这赤壁,妄图蚍蜉撼树! 吴侯本也是汉室之臣,他曹操也是汉室之臣。盖不知你因何居心,竟然联同刘备那个织席贩履之夫,对敌曹操。莫不要到头来,仗是我军打下,这利统统叫人家占了去,啊呵! 周公瑾,你到底是何居心?!” 众目睽睽下,周瑜一张俊颜,脸色几番变化。 “黄盖,你恨我杖责你,我接下了。但是!你说我不为江东,此话我一五一十地还给你! 如今,大战在即,你却妖言惑众,蛊动我军军心,该当何罪!” 周瑜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左手跃出一将,却是甘宁,甘兴霸。 只见他一声断喝,双戟扫过,竟是一招“花骨狂沙”,直取黄盖。 夜色浓郁,只能模糊看见那对身影缠斗。 “呯!” 六角鞭撞上双戟,猛然被推开数仗,黄盖脚下不稳,差点跌落江中。 “黄公覆,还不束手就擒!” 黄盖身上带伤,哪里会是甘宁的对手,两人越打越远,不消片刻,便打出了众人的视线。 昏暗中,旁人只听见一声清晰的落水声。 再然后,甘心满脸阴沉地走下船来,对周瑜道。 “掉入江中,活不了了。” 此时,船上的大火早已扑灭,外人瞧不出来,虽是看着熊熊烈火,可烧的根本是这些船上铺陈着的草垛,摆在了显眼的地方,让这火势显得更加凶猛。 站在被灼黑的船上,周瑜环顾道:“瑜乃是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孙刘同盟,亦是主公之意,若有何人,胆敢同黄公覆一般,再有降言者,立斩不赦!” 众军的最末,诸葛亮与郭嘉对视一眼:“早前错怪他了,只是这一手,当真是痛心得很啊。” 诸葛亮说完,摆摆手先行走了。 郭嘉却是留在原地,等到周瑜经过他时:“此人已伤重,公瑾怎敢断言,他能到得了曹营?曹操又定会信他所言呢?” 周瑜瞥了眼他,挥袖而走。 江边夜风倏冷,激起郭嘉一阵寒栗,只是要在这莽莽江水中,搜寻到那抹身影,何等艰难。 可郭嘉却觉得自己恍惚望见,一抹身影在暗夜里,起起伏伏。 赵云陪在一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人搂紧了。 深冬,夜寒,能驱散一分,便是一分。 郭嘉喃喃道:“他日若开战,江东并不易与啊。” “可惜了,他们也只得一个周公瑾,能媲孔明。我军,却还有一个你,奉孝。” 郭嘉倚在他怀中,淡然道:“嘉好像还未认过玄德公吧。” “嗯。” “子龙……嘉……要不要认他呢?” 此事,赵云素来不曾过问。虽然刘备在他面前提过许多次,但赵云始终不同郭嘉说起过,因为他知晓,郭嘉对此,定然有自己的打算。 而不论郭嘉怎生选择,对赵云而言…… “奉孝,你的决定,便是云的决定。 云知你本无意这乱世,无奈跟了我,却是逃不开去了。你为我,已退让至此,旁事又有何相干。 云只道,你始终是云的奉孝,就足够了。” 江面上,晨间雾霭袅袅,恰好迷蒙住了那一双人影,唇齿交叠。 建安十年,深冬。 据闻曹操竟任黄盖为水军主将,而黄盖被临阵受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曹军的大小船只连在一处。 赶工制出的铁环锁链,再铺之以阔板。 曹操走在上面,如履平地,大声笑赞:“此船不单可渡人,连马亦可走。任他潮涨水落,我军再不用受晕船之苦矣。公覆真乃神人也,有此良策,吾何愁他孙刘不灭!” 黄盖拧一张笑颜的脸,可眼角眸中,笑意中,实染霜寒。 营中,狂风大作,周瑜抓着旗杆,旗面被刮得簌簌作响。 “孔明,你说你有这破风之法,莫不是诓我的?” 诸葛亮仰头,那面将旗被风吹向东南,天外,苍云暗涌,北方,却有星辰渐黯。 “亮不才,略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虽然改不得天命,但偶尔呼风唤雨一回,应当也可以一试。 既然亮此前借箭时,未能予之都督,那这次,亮便替大都督,问天借一次东南风吧。” “此话当真?”周瑜心中激动,是连声音都难以掩住。 诸葛亮却作神秘:“自然当真。只是……这借风虽易,船行不易。虽有黄公覆为内应,但水军一旦出发,北岸必然知晓。” 周瑜朗朗一笑:“此事,不用孔明操心,你只管借风便好,哈哈哈!” 诸葛亮来见刘备,见张飞等人个个已是摩拳擦掌。 “军师,某几时可以出战?” “翼德这般心急做甚?呵呵。” 张飞吼道:“连日里只见军师往来吴营,吾等倒像是被忘了。曹操那匹夫,一路追袭我等至此,某恨不得将他一矛刺死,眼见大战在前,如何不急!” 诸葛亮谓众将道:“此一战,自然有尔等建功立勋之时。” 张飞头一个领命,拖着丈八蛇矛往彝陵奔去。 周仓乍闻自己被诸葛亮点将,当即就要立下军令状,说是定要守住武昌口岸。诸葛亮笑笑,也随他立状去了。 “军师为何弃关某不用?”众将一个接一个个出帐,关羽终是按捺不住。 “非亮不用将军,只是有一处要地……”诸葛亮迟疑再三,仍是未能下令。 “关将军,将那处守地,让于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刘皇叔真的很遭嫌弃啊╮(╯▽╰)╭ 刘皇叔表示已哭晕在厕所_(:3」∠)_ 某作忽然发现,偶居然码了这么多七个字七个字的标题,也是醉了⊙﹏⊙b 其实偶是不是直接可以1、2、3就可以了呢【沉思脸】 呃~~然而,强迫症表示它不允许!!!囧 ☆、第55章 情义两难华容道 南屏山,东南赤土,七星坛。 诸葛亮登坛前,特意斋戒了三日。 郭嘉却不知是故意同他作对,还是和他作对,这一日,让厨子做了好大一桌的菜。 自己和赵云吃得甚欢,还对诸葛亮道:“孔明,这鱼味道不错,你真不尝一下么?” 诸葛亮扒着饭,愤愤然说:“不用!” 郭嘉夹了块鱼肉:“你不过装神弄鬼一说,何必如此费心。” 诸葛亮埋头吃饭:“即便是装,也得装得像些啊。不然,怎么唬得了周公瑾。” “你在这里,他又如何知道?” 诸葛亮的箸子落在那条鱼上,思量片刻,还是收了回来,索性搁下。 “奉孝,你真要守华容道?” 诸葛亮说话,赵云也看向郭嘉。 郭嘉让人换了斋菜,缓缓道:“孔明,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曾夜观星象,言这赤壁一役,曹操……未合身亡……” “所以你想去留个人情?”诸葛亮竖眉道。 “他在长坂坡放过我一次,我总是要去还的。” “可他在柴桑想要你死。”诸葛亮提了提声音,转头看向赵云。 赵云却握上郭嘉的手,笑容宠溺。 诸葛亮把那一桌专门为他做的斋菜一扫而空。 夜,甲子吉辰。 诸葛亮身披道衣,跣足散发,登坛祭天。 而这时,东吴帐内,周瑜面前站着一人,那人背对帐门,却是俯首拜倒。 “泽定不辱使命。” 二更天,星辰清朗,周瑜全副铠甲,白色斗篷被卷起,依然是西北风盛,周瑜手按剑柄,入眼处,江水寂然。 “隆冬天寒,东南风又从何而来。”周瑜不屑。 “大都督何必焦急,此刻不过二更,孔明留话,说的是三更风至。”郭嘉回道。 “好,我军便等到三更。” 三更天,平静的江水忽然发出泊泊低鸣,潮浪拍上岸边,远远传开,东吴水军暗呼一声:“都督,浪头往北去了。” 周瑜再瞧将旗,旗脚竟然当真转飘向北。 东南风至。 水寨寨门大开,数十艘运粮船,借风起锚。 周瑜反倒大骇:“难道诸葛亮真有鬼神之力?” 江北,黄盖甲胄着身,等的便是这一刻。 郎月之下,长江波翻浪滚,排开一线黑影。黄盖双目满睁,几下呼吸,悄然而促,胸腹间,是甚难抑制的震彻。 来了! “丞相,来船必是阚泽。” 帆幔愈行愈近,扯开一面面青龙牙大旗。 曹操抚掌大笑:“能得公覆,真乃天佑操也。哈哈!” “主公!” 脚步声匆忙,却是大将张郃:“来船有诈!” 说完,一枪//刺开,跃向黄盖。黄盖翻手取出铁鞭,边挡边退:“张将军何出此言,盖早已同丞相言明,今夜三更,参谋阚泽带粮来投,此时所见,确是证我所言非虚。” “带粮?粮在船中,这船为何还会如此轻而且浮。” 张郃对上黄盖,枪花绽起,直逼得黄盖退无可退。 张郃大吼一声:“主公,此船若是携粮来降,那某便将自己的头颅奉上!” 猛然,手腕抖落,长//枪刹那调转,横扫黄盖下盘,黄盖不防,被砰然带倒。张郃长//枪高扬,正要刺落。 却听,江边突喊:“着火了!” 烈烈火光,似要将长江都煅烧一般。 “唰!” 万箭齐至!箭上带火,如火雨纷纷坠落。 偏在此刻,江中前船已至,曹营水师连船锚都未能拔起,就已被火船轰然撞上! “黄公覆!” 曹操这刻方知,黄盖献计,献得何止是锁链环船,那些阔板之下,更是铺上了一层一层,干燥的枯木和软草。 “如履平地……如履平地……如履平地!” “儁乂!杀了他!杀了他!” 黄盖被扫中双腿,抬眼,便是张郃那抹长//枪枪头,肃杀血气,几将自己团团围住。 “死吧!” 瞬间,血光迸裂! 弓弦响时,一箭射入张郃肩窝,黄盖借机一滚,翻身退开。 满江火光,将那些锁在一起的战船,燃成一片。 赤红,天地亦燃。 曹操此时早已是肝胆俱碎,八十万水军,着枪中箭,火焚水溺,转瞬消亡。就如同锅中蝼蚁,翻滚于沸腾的江水之中。 “主公先走!” 张郃一手掰断箭尾,挺枪拦挡,只一人,阻下从赤壁两侧杀将而出的东吴军。 韩当一马当先,率先跳上曹寨。 张郃杀得双目通红,喝一声,提枪战上韩当。 韩当勇猛,一把长刀,大开大合,兼之又是第一个杀入曹营,当下就想夺下首功,逼得张郃步步退让。 张郃肩头受伤,手臂失血,已然麻木,拼得一刻意志,便是死在此处,也要送曹操安然北归。 “当!” 韩当的刀,张郃的枪。 不过刀身快过一刹。一刹,张郃臂上血如泉涌。 “张郃,取汝首级!建我今日首功!” 却道张郃按下心思,退开两步,敛起双目,目光紧紧锁住韩当手中的那把长刀。 蓦然,一声低吟,竟将枪头直接甩出,甩向韩当。跟着,抢步而上,顺势回枪,枪尖居然又从韩当腰侧狠狠擦过。 张郃道:“韩当,取汝首级,以慰我八十万军士在天之灵!” 张郃枪挑那颗头颅,楞在当场。 只因面前,又再现一将,赵云! 赵云今夜,已不知斩杀多少曹军,他随糜竺,刘封等人驾船而来。刘封等人应诸葛亮之令,绕江剿杀败军,夺枪取械。 赵云银枪遥指,身上银铠,映透火光,竟似天神入凡,山河浆染琉璃光。 反观张郃,一身鲜血,散发披头,很是狼狈。 张郃把心一横,低吼:“来战!” 烈焰之下,赵云手中银枪迅如灵蛇,破碎层层炽火。顷刻,便已攻近张郃身边。 张郃举枪要挡,不料赵云却一掌将他轰开,接着,又是一轮枪影落下,将人越推越远。 第一招,张郃若是不知,那如此数下,张郃已经心知。 两人你来我往,匆匆数十招过,人已掠出战场。 张郃随手扯过一匹奔散的战马,翻身而上,冲赵云抱了抱拳。 “驾!” 勒转马头,夺路狂奔去。 赤壁,火光冲天。 郭嘉站在曹营,望见的是孙刘两军,将曹兵杀得溃不成军,到处是惨呼惊叫,到处是被焚焦的残躯。 没有了凤雏,依然有人献上了连环船计。 没有了黄盖,依然有人能夜驱运粮船。 前世曹操赤壁大败时曾言,若有郭嘉在,他何至于此。 然而今世,郭嘉到了赤壁。 可惜,败的依然是曹操,孙刘联军,仍然笑傲赤壁。 腰间忽然被人搂住,耳边是比这烈火还要滚烫的气息。 “奉孝……张郃已走,还要不要去华容道?” 烫贴的胸膛,郭嘉感到是自己失落的魂魄,仿似正一点一点地拼凑回来。 那抹飘散于前世的幽魂,像是尽数还他在了赤壁。 “子龙。”郭嘉抬眸,桃花目里,神采熠熠。 赵云瞧见,揽在他腰间的手跟着一紧。 “要去。” 火烧之后,又逢大雨。 曹操在彝陵道上被张飞杀得丢盔弃甲,等过了彝陵,身后将士所剩无己,逃时匆忙,连鞍辔甲胄,皆已丢弃。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6节 张辽、许诸左右护着曹操,不想正赶路间,曹操的那匹马前蹄忽然一扑,将曹操直接甩飞了出去。吓得二将慌忙跌下马来,来扶曹操。 头上滂沱大雨,砸得人面生疼,脚下泥泞不堪,马蹄难行。 曹操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一把扯去那件早已污浊的披风,随手夺过张辽手中的长戟,朝那匹仍在哀鸣的马走去。 张辽喊:“主公。” 曹操不答。只是脚下步子愈加凝重。 “主公!”张辽上前,却被曹操阴狠的眼神,生生瞪在了半途。 “聿——” 嘎然而止。 长戟上,滴落颗颗血珠。 曹操森怒众将:“淤泥难行,吾不管尔等是担土束柴,还是搬草运芦,哪怕是用人填,也要将此道给我填满!违令者,斩!” 人命填坑,那些好不容易从赤壁苟且逃生的将士,何曾想到,自己的性命竟会用作了马蹄下的尘土。 残余停停走走,队伍越来越短。 前方山路越发狭窄,险要处,只得一人一马通过。 曹操喝停住马,冷哧一声:“此间要地,守将何人!” 身边张辽等人俱是被他一声喊惊住,却听曹操道:“我等一路过来,每处都遇上刘备之人,此处险隘,诸葛亮又岂能不设伏兵!” 曹操言语未毕,当即听得一声炮响。 华容道前,涌出一队,为首那一将,手持一杆青龙偃月刀,坐下赤兔良驹,拦在曹操面前。 关羽! 曹操见了关羽,却是纵马走上:“操料到此地会有伏兵,却没能料到来人,竟会是将军。” 曹操侃侃而道,他深知关羽傲上,不忍下;欺强,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自己昔年曾有恩于他,如今便是要讲这“情义”二字,不战而屈其兵。 “将军,大丈夫立于世间,信义为本,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一事,《春秋》亦有载,想必将军亦当知晓[1]。” 关羽静默不语,余人皆是面面相觑。唯独曹操嘴角已含薄笑。 “若守此地的是其他任何一人,曹操定当葬于此。” 路旁林间,仍有一队暗藏,赵云看向郭嘉,却见这人脸色也是不霁,没好过关羽多少,却因大军在后,只好伸手将他的衣襟扣紧了几分。 郭嘉道:“子龙为何不愿嘉守此地?” 那日,诸葛亮问他是否当真要守华容道,郭嘉称要还了曹操长坂坡之情,可旁人不知,他还的又岂止是长坂坡。 诸葛亮劝说无果,只得求助赵云。 本想赵云不会反对,哪知赵云却对他道:“奉孝,你若执意要守,那云便陪你守。只是,你若守之,会比云长更难抉择。” 郭嘉那会儿还微有不满,直到这一刻,真正见到了曹操,才恍然。 不放……前尘今世,那人是曹操。 放过……这个曹操却是几次三番要谋害于他。 关羽不易,可他郭嘉更难。 只是,郭嘉尚无自觉,赵云却已知悉其心。 眼底忽而溢出的酸涩,惹来一行清泪滚落,唤道。 “子龙……” 作者有话要说:[1]这里曹操说的话改自原文。 终于把赤壁搞定惹╮(╯▽╰)╭ 真不容易啊,铺了那么多章,也就最后的那一刻,汗~~ 然后华容道终归还是为关将军准备滴,呵呵哒,毕竟这段太体现关将军重情重义的性格了,所以,上一章的结尾,其实是个迷惑药,啊哈哈~~~~~ 【小剧场么么哒:】 先生:子龙为嘛不让我去呀呀呀~~ 将军(大义凛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当然要留给云长,日后才能有“关云长义释曹操”的段子嘛。 先生:那嘉也可以义释嘛。 将军:少见一面是一面,老想着见曹操干吗→_→ 先生:(⊙o⊙)子龙你在吃醋!!! 将军:是的!我要用行动证明! 先生:唔唔唔 ☆、第56章 流水无情擦肩过 江夏城中,领兵伏击的众将个个满载而归,只关羽一人,没有半点收获。 因着战前立下的军令状,关羽跪下说:“军师,某愿领死。” 诸葛亮呵呵笑道:“云长乃主公之义弟,便由主公发落吧。”飘飘然地撂下一句走了。 刘备自然不会斩杀关羽,诸葛亮其实也不会,只是想着当年他初入刘营时,那支突如其来的羽箭,即便当时的关羽只是袖手旁观,诸葛亮也终于暗暗痛快了一把。 可这些人后脚还未站稳江夏的地,又都被诸葛亮给一一派了出去。 如今,曹操逃回许都,只留下曹仁据守襄阳。诸葛亮料到周瑜定会对曹军紧追不舍,故而在曹操兵败伊始,便已让张燕从江陵发兵,誓要先取襄阳。 郭嘉自回了江夏,便让刘禅给缠上了。 “嘉嘉,父亲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也一定回来了。” “嘉嘉,我把那张面具和张三叔比过啦,果然还是张三叔比较吓人。” “嘉嘉,听说父亲又要娶新夫人啦。” “阿斗听谁说的?”郭嘉出声问道。 刘禅歪着脑袋想了想:“娘亲说的。” 郭嘉道:“大夫人告诉你的?” 刘禅咧嘴一笑:“是我不小心听见的。” “那不许再说给别人知道了啊。” 刘禅眼珠忽忽一转,扑进他身上,蹭道:“嘉嘉,我去找父亲说,我要习武,可父亲总是把我推给娘亲,说我是在胡闹。嘉嘉,禅儿没有在胡闹,都过了年了,我已经八岁了。” “阿斗想习武?” “是啊,禅儿长大了,也想要上阵杀敌。”刘禅眼前一亮,“要不嘉嘉教我吧?” 郭嘉苦笑不得:“嘉还是算了吧。” 刘禅撅着嘴:“子龙也可以。可惜他现在不在城里。” 诸葛亮进了屋子,就看到刘禅挂在郭嘉的身上,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凑近了一听。 “嘉嘉,诸葛亮的那把扇子去哪了呀,好久没有见到了。” 诸葛亮脸上顿时抽住。 “孔明来了。”郭嘉抱开刘禅道。 诸葛亮干笑两声:“嗯。我来同你说一声,子龙他们应当快要回来了。” 郭嘉应道:“嗯。我知道,南郡都已打得差不多了。” 刘禅转到诸葛亮的身边,瞧了瞧他:“孔明,你的扇子呢?” “哈哈哈!”郭嘉也是笑了出来,笑着问:“还没拿回来了么?” 诸葛亮面泛尴尬,从袖中取出那束剑穗:“我欲结好东吴,此物怕是该换回来了。” 郭嘉转念,便已明白:“玄德公当真要娶孙小姐?” “也不尽然,鲁子敬传信于我,言周瑜有意将孙小姐许给主公……” “他要哪几座城?” “奉孝,他当然最好是将这荆南尽数给他,呵呵。不过……”诸葛亮挑起一抹诡笑,“既然他有此意,我又何乐不为?” “孔明。”郭嘉看着他的笑容,“那个是孙小姐。” 诸葛亮漠然答道:“比不得荆州。” 刘禅听得恍恍惚惚,却发现他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诸葛亮,挪回郭嘉的身边,弱弱喊了声:“嘉嘉。” 郭嘉揉了揉他的脑袋,对诸葛亮道。 “孔明,这乱世,该当有你。” 院落里,苍柏虬劲,任凭风自缭乱,其心不摇。 武陵、长沙、零陵三郡皆已被拿下。诸葛亮对郭嘉说,桂阳留给赵云,望能一举入交州。 过了春,便是夏季。 水暖时节,赵云携郭嘉暗中入了武昌城。 武昌太守是仪,周瑜令其务必要在城中留下刘备。 初到武昌,得了空,郭嘉拖着赵云寻了处酒馆。 郭嘉许久未曾尝过酒味,仗着赵云在旁,便大胆地又要了一壶,等拿来了酒,才对赵云允诺说,真的是最后一壶了。 郭嘉咯咯笑着:“子龙,嘉好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过了。” 赵云故意敛容:“奉孝是在责怪云么?” 郭嘉打了个酒嗝,晃着那只白瓷酒盅,眼神已微微有些迷离。 “当然不是……只是……嘉真的很喜欢喝酒啊……” 说完,还学着刘禅撒娇的样子,舔了舔唇上的残酒。 “奉孝……”赵云叹了声,竟是主动替他又满斟了一杯,郭嘉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见他果真把酒盅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想醉便醉吧,我在。” 那晚,郭嘉当真是醉了,醉得被赵云如何抱回去的,他都不晓。 只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搂着他说。 “奉孝,此生能得你,云之幸也。只愿一世,宠你如斯。” 梦中,郭嘉终是不再蹙眉。 武昌城比江夏大得许多,赵云连日奔波,总算让他找到了几处设伏之地。 郭嘉临窗眺望,便是武昌南城大街,成婚那日,刘备的迎亲之队,必然会从此经过。 “是仪已是如临大敌,城内城外,草木皆兵。”赵云进屋道,“只是,行动之时,免不得会伤及无辜。” 郭嘉落下窗格:“孔明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赵云倒了一大碗水,大口灌下。 “东吴的船明日靠岸,听闻吴国太此行也一同来了。想不到吴侯竟会同意孔明在武昌成婚的提议。” “吴侯在建业,我等在江陵,是谁都不愿孤身往任何一处的。况且,周瑜还指望着孔明能还个几城给他呢。不过,孔明选此地,最重要的是东吴几员悍将都不在武昌。” 赵云:“呵呵,还城。” 郭嘉道:“孔明不借此要他们的城,已属不易了。” 赵云乐呵道:“奉孝,果然孔明比你更适合做这个军师。” “为何?” “此计若你来设,你当如何?” 郭嘉思索半刻,幽幽开口:“离间。” 赵云答曰:“所以,孔明用计,比你更狠啊。” 郭嘉视线扫过那张地图,却不是他们此时所在武昌城,而是赤壁以西,巴陵、汉寿。 那日,天高云淡。 东吴来船缓缓靠上岸头,太守是仪早早地便已候在了岸边。 孙尚香下船时,身前身后,跟着八名吏兵,竟像是押她前来。 这厢,刘备也是自西城门入城,虽已年逾四旬,但那一张脸,也算是仪表非凡,豪杰之色。 锦袍加身,一路白马而来,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此人乃汉室,刘皇叔。 太守府里,是仪还未开口,却猛然见到刘备竟然不顾举止,扑倒吴国太跟前,眼泪瞬间入了戏,看得诸葛亮在一旁暗暗叫好。 刘备泣曰:“国太愿将令爱嫁与备,备感激不尽;可若要杀备,亦请国太就此诛之。” 吴国太疑惑道:“玄德何故有此一说?我今日见玄德,有龙凤之姿,实乃天日之表,又尝闻玄德仁德天下,正是我婿也,又怎会想要谋害于你?” 是仪听二人所言,眼色忙使给属下,不料,已被刘备瞟见,抢先一步道。 “假使国太不愿杀备,那这廊下所伏的刀斧手,又是为何?” 闻言,是仪慌忙上前解释:“近日城内,怀疑有曹军的探子出没。所以,仪不得不提高了些戒备。” “难道这太守府也不安稳吗?”吴国太怒斥。 是仪无言可对,诺诺应下。 吴国太对刘备甚为满意,定下的婚期看了又看,末了,却道一声:“玄德能在武昌多留几日,亦是好事。” 此后数日,刘备依约,日日来与国太相谈,逢人说话,正是刘备擅于之处,直说得吴国太恨没能早些认识此人。 诸葛亮在武昌城中绕了大半圈,这才来见郭嘉。 他人还未进门,却将那把久违的羽扇,在门口狠力地扇了几下。 “再不要回来,月英的闷气又不知该生到什么时候了。” 扇子在手,诸葛亮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孙小姐肯还给你了?”郭嘉拈了颗杨梅,果实饱满,己呈黑紫色,“莫不是你刻意去要回来的吧。”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诸葛亮专拣郭嘉那头的杨梅,果然轻轻一咬,便满口生津。 郭嘉不动声色地把盘子往自己这边移了些:“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 诸葛亮索性把凳子拉近了几分,在郭嘉的眼皮底下,拣了颗最大的杨梅:“不是流水无情,是她那朵花,选错了河。明明我这条河离他丈八远的距离……唉……” “当真选错?”郭嘉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扇子,把核吐在一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因为那时的自己,心绪百千,他自己都难分辨。 蛇山之巅,放眼望去,整座武昌城尽收眼底。 孙尚香仍是那般英姿飒爽,一如初见时,那道敏捷的身影。一如初见时,那抹爽快的笑容。 “孔明,扇子我修好了,还给你。” 扇面的鹅毛,整齐细腻,泛着晶莹的光泽,每一根鹅毛的长度,色泽都几无差别,不知她究竟是抓了多少只鹅,才补齐了这一把扇子。 “孔明,把那绺剑穗还给我。” 孙尚香摊开手掌,诸葛亮却看见那只葱白的手在微微发抖。 握紧的掌心里,似乎剑穗上仍有着他的温度。 忽然,大红色的剑穗被她狠狠一抛,顷刻,落入山谷之中。 孙尚香笑着朝他说。 “孔明,我要成婚了。” 诸葛亮没料到,自己竟会成了哑巴,只能呆呆地望着她的离开。 山风将她的脚印都模糊了,就好像,这人从不曾来过一样。 匆忙间,不及回首,已成过客。 “奉孝,她与我,终究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罢了。”诸葛亮涩然自嘲。 孙刘联姻,武昌满城欢腾。 白马红绸,刘备一骑当先,脸上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后面跟着一顶八人花轿,火红的颜色,从轿子到轿夫身上的衣衫。 雀跃的锣鼓声,和着路人的欢呼。 “咻!” 乍然,一道寒光爆起。 谁都没来得及看清,刘备闷哼一声,已从马上一头栽下。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慌忙高喊。 “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注1:这里把武昌建城的时间往前提了下下啊。(⊙v⊙)嘿嘿 注2:两段感情一起一落,呵呵哒。 孙小姐(╰_╯):我这个能叫感情吗!! 某作:哎?不算吗?那叫什么? 孔明扇子摇啊摇 孙小姐:诸葛亮,你这是几个意思!(┙≈gt∧≈lt)┙へ┻┻ 某作:他的意思是,这应该叫做单相思,摸头 ~( ̄▽ ̄)~ 孙小姐:心塞 _(∠ゝ3:)_ ☆、第57章 西南烽火次第燃 太守府中,吴国太将拐杖重重一磕,怒斥周瑜:“大都督竟然连武昌混进了曹贼,都一无所知吗!” 大婚之日,刘备遇袭,被人一箭射下马来。 紧接着,是突然出现的杀手,把好好的一列迎亲队伍,斩得七零八落,不少旁观的路人都被殃及。 可是最后,东吴竟然未能抓获一人,即便抓住的,也是立刻自尽而亡。 周瑜从柴桑赶来,当是仪告诉他,行凶者是曹军时,周瑜心知,此事必难善后。 吴国太一通喝骂还算小事,而大事也已追到眼前。 诸葛亮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不知此事,周都督打算如何同我军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解释什么?”周瑜道,“如今躺着的人,不止一个刘玄德,孙小姐也还没醒不是。这事祸首乃是曹操,不知孔明却是要我什么解释。” 周瑜提及孙尚香,诸葛亮眼神略略暗了下,随后道:“吾主在武昌受伤,亮不管行凶者何人,亮只问都督一句,这武昌城可是东吴所辖之地?若都督不认,亮即刻带吾主离去,这事就此揭过。” “诸葛亮!”周瑜猛地拍案站起,凌然大怒:“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哦?”诸葛亮双眼眯成一线,摇扇道,“亮打的是何主意呢?” “你!你!你竟敢妄图我武昌!” 诸葛亮讪笑:“都督错了,亮何时提过想要武昌了,亮只想问都督要个解释,我也好同关、张两位将军交代。都督大概还不晓吧,张将军获悉吾主受伤,全然不听亮的劝阻,已率了两万大军,赶至武昌城外了。” “你说什么!”周瑜只觉自己心头越来越痛,每一口的呼吸都是痛楚。 诸葛亮嘬了口那盏快凉的茶:“都督想好了,便来馆驿寻我好了。” 他抬步要走,周瑜拦他道:“等一下。” “都督还有何吩咐?” 周瑜按捺下心中怒火,克制着情绪:“我可以不要南郡,但是江夏……” 诸葛亮低头看向门槛,不容周瑜把话说完:“都督,亮在馆驿等你。” “哐!” 茶盏砰然砸在门框上。 周瑜大叫一声,旋即眼前骤然漆黑,恍恍然,周围是无数人惊慌地叫他。 “大都督……” “大都督……”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7节 诸葛亮扬言张飞率部赶来,倒也不是唬骗周瑜。张飞真的是已驻兵在城外了,只不过,让他来的那人,叫做诸葛亮,而不是他自说自话赶来的。 大帐里,张飞睡得鼾声如雷,谁知,帐帘刚刚掀起半角,这人一下弹坐起来,丈八蛇矛已握在手。 “什么人!” 小兵吓退了半步:“将军,郭先生来了。” “翼德。”门外那人,正是郭嘉。 “哎哟,奉孝来得正好,来来坐坐。”张飞掸了掸椅子,“军师把某喊到这里来,又不告诉某要做何事,这几日,某都快给憋死了,哦不对,快给热死了。” 张飞来来回回搓着手,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渗出。 郭嘉指着另一张椅子:“翼德,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先要答应我,听了后,莫要离开这把椅子,我怕你会拆了这帐子。” “好好好!”张飞伸手抹汗,一屁股坐进椅中,两手抓住扶手,“奉孝快说。” “玄德公遇刺。” “噼噼啪啪!”一阵碎裂声。 “奉孝说什么!”檀木椅,两只扶手竟是被他硬生生地给扳下来了。 “大哥遇袭?大哥怎么会遇袭的!他不是去讨媳妇的吗!” “啪!”又是一声。 郭嘉唯有扶额,因着张飞居然把椅面都给压塌了。 “可是他该死的东吴,胆敢谋害我大哥,某现在就去破了他武昌城!” 张飞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椅子,抓过蛇矛,轰然一抖,那根支着帐顶的梁柱,被他一刀挥断。 还好张飞反应够快,拽上郭嘉奔出了帐内。 两人堪堪跑出,身后便是一声巨响。 “奉孝在此稍等,待某先去取城。” “站住!”郭嘉厉声呵斥住他,“我告知你此事,是想你莫要冲动,如你现在妄自行动,不单救不得玄德公,便是连你带来的两万人都会交代在这里。” “张翼德!你到底还顾不顾你大哥的性命了!” “我……”张飞“嘿”了声,“大哥最要紧!” 郭嘉这才缓缓说道:“你分一半兵力往柴桑去,不许出战,只需围城,伏下伪装,不准让柴桑守军瞧清兵力。” “好。” “你留在武昌,每日叫阵,来者若是旁人,一概不理,只叫周瑜。” “怎么叫?” 郭嘉弯了弯唇角:“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哈哈!这话不错,老张我就这么喊!”张飞纵声大笑。 “不过,奉孝,我大哥还在城中,如此,当真无妨么?” “自然。” 周瑜站在城楼,听见张飞在城下叫他,整齐划一的喊声,武昌城内,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周瑜一脸煞白,身旁的是仪等人,谁都不敢在这时出声。 周瑜问:“他们在喊什么?” 是以:“……他们……” “我问你,他们在喊什么!” 周瑜一手夺过守将的弓//弩,一箭射出。 “张翼德,你莫要嚣张!” 周瑜愤然便要出城,旁人急急拽住:“都督莫要中了他的鬼计。” “滚!” 他本是玉树临风,年纪轻轻,便已手握重权的东吴大都督;可现在,人人都道他人财两失,打肿了脸面,却撑不出个胖子。 周瑜如何能忍! 张飞长矛一扬:“周都督终于舍得出城了吗!哈哈!” 周瑜二话不说,紫电出手,拍马而来。 “来得正好!你伏击我大哥,今日这帐,是该当好好算算!” 张飞哇啦啦地大叫,丈八蛇矛在半空,抡起半圆,猛然砸向周瑜。 紫电虽利,但周瑜哪及得上张飞的气力,刚刚架住他的蛇矛,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重,像是遭受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制,人跟着往下一堕。 “噗”的一声。 张飞的蛇矛已从他的腋下穿过,扯出一片血肉。 周瑜连连退开,缓了呼吸,正要再战,却听得城内金声大作,响得急切。 “怎么回事?”周瑜怒意未消,伤口更是阵阵生疼。 是仪急报:“都督,柴桑被围,甘将军无法及时赶来!” 此时,城外的张飞又开始一通狂喊。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绝于耳的喊声,有如盘丝,缠在周瑜的脑中,嗡嗡作响。 “大都督!” 是仪一声惊呼,忙将人扶住。 刘备醒来时,人已在张飞的营帐内。 张飞眼见刘备身上绕得一圈圈的纱布,眼眶一红,泣声道:“大哥,是我无用,没能保护好大哥!” 刘备勉强动了动嘴唇:“怪不得三弟,此是孔明之计也。”刘备看了眼,没见到诸葛亮,“孔明呢?” 张飞道:“军师去送子龙了,如今四郡还剩下一个桂阳。” “桂阳……”刘备慢慢挤出一丝的笑,“只要打下桂阳,益、交两州指日可待矣。” 远去大道,望不见尽头,道路两旁,尽皆荒草满原。风卷时,尘沙亦起。 长亭里,诸葛亮备了一壶薄酒:“子龙,亮在江陵,候你佳音。” 赵云满饮此杯。 诸葛亮:“交州士燮,远中原,可智取。” 赵云:“子龙明白。” 诸葛亮:“若在交州遇上东吴军……” 赵云笑答:“鹬蚌相争。奉孝已叮嘱过我。” 诸葛亮莞尔:“哈哈,是是。奉孝在,亮还有何担忧。程亦等人,已先行赶赴耒阳,我让他们在那里等你。” “有劳军师。”赵云知他还有话和郭嘉说,先行去牵马。 远处,武昌城郭已是朦胧。 诸葛亮看见郭嘉在路边不知拾了些什么,把玩在手里。 “奉孝。”诸葛亮走近道。 “说完了?”郭嘉头也不抬,还是摆弄着那根枝叶。 “我同子龙说话,你又何须避开?” 郭嘉气恼地扔了那根断开的草叶,又重新捡了一根。 “孔明不费一兵一卒,用武昌换了巴陵和汉寿,嘉自叹不如啊。” “奉孝,亮可以说你这是在嫉妒吗?哈哈哈。”诸葛亮看着他将一条狭长的碧草,绕在指尖,似圈碧绿指环,“你呢?你可是会直接下手巴陵和汉寿?” 郭嘉本想装作恼他一回,却被诸葛亮一语点破,自然也就装不下去了:“嗯,应该是吧。不过,你此计比我好,只是可惜了周公瑾,怕是被你气得不轻。” “周公瑾胸怀大志,加之智谋卓绝,留这样一个对手在,我不放心。武昌一事,便算是为了日后吧。呵呵。” 诸葛亮说:“你们这一去,约莫又得大半年的时间也不定。如今荆州西、南皆已纳入我军手中。之后,我会劝主公对刘璋先礼后兵……” 郭嘉“嗯”了声:“你若入川,可以去找马超,若他肯从西凉发兵益州,两侧合围,刘璋必不敢再战。” “好。” “对了。”郭嘉想起说,“带着阿斗去找他。” “好。” 这时,赵云牵了马走近,郭嘉道:“走了,待取了交州,我去益州见你。” 诸葛亮却眉头深锁,一柄羽扇扇得极慢:“你们取桂阳应当不难,难的是……” “是什么?” “桂阳太守赵范伪善得很,笑里藏刀,遇上了,却要小心应对。” “孔明这么认真?”郭嘉微觉诧异,“这赵范究竟有何能耐?” 诸葛亮叮咛说:“不管他有何能耐,若觉不妥,杀了便是,桂阳不缺他一个。” 郭嘉见他少了往日的调侃,知他不是玩笑,慎重地点了点头。 “走了。” “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西南篇开启,终于快搞定益州了吗,望天〒▽〒 ☆、第58章 计谋善始计谋终 耒阳守府外,兴匆匆地冲进一个人影。 “先生,程哥说你到耒阳了。” 徐路自从被郭嘉扔进军营之后,跟随程亦四处征战,练得一身的精悍。程亦说他,确实是块当兵的料。 虽然徐路一直说想留在郭嘉的身边,但郭嘉瞧见他此刻脸上的兴奋之色,所幸自己没有耽搁到他。 少年从军,挣不朽功勋,一世骄傲。 “徐路。”郭嘉招呼他坐下,“你们何时到的耒阳?” “大军三日前到的。” “可曾有去过桂阳?” “程哥派人去探查过了,赵范守城不出,仗着环城的耒河……” “耒河环城?”郭嘉狐疑。 徐路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草草勾勒出了桂阳城池的轮廓:“耒河原本是从城西外经过的,后来是赵范令人凿渠引河,这才将整个桂阳城给围了起来,而且比之寻常的护城河要宽上了许多。” “自己凿渠?” “是。” “赵范心思也是不少啊。” “是啊。”徐路道,“还听闻说他垂涎他嫂的美貌,竟然令其兄领兵剿匪,结果他兄长死在山匪的手里,他嫂子便落进了他的手里。” 郭嘉瞪了他一眼:“从哪里听来这些的乱七八糟。” 徐路摸摸脑袋,憨笑说:“先生,这谣言么,在军中本就是传得最快的。嘿嘿。” 诸葛亮说桂阳易攻,而今看来,怕是并不会如他所料那般容易。 桌案上的茶迹慢慢挥散,郭嘉木然瞧着,眉心轻敛。 忽然,打了个喷嚏。 徐路见他只穿了单衣,“先生,这里晨间寒凉,这不又快入秋了,早晚会更凉。先生你身子不好,莫要冻出病来了。” 郭嘉揉揉鼻子,并未在意,反倒说:“带我去趟军营。” 耒阳大营,赵云和程亦刚刚巡视完回到帐内。 “奉孝怎么过来了?”赵云一见着人,快步走了过来。 郭嘉声音有些闷闷的:“子龙打算何日启程?” “便这两日吧。” 大帐里,赵云将他们定下的攻城计一一道明,郭嘉细细听着,突然问道:“护城河如何应对?” 程亦插话说:“先生,这个我已有准备,我打算令一千先锋营,架板铺路,我已命人比对河道的宽度,伐木制板了。” “做了多少?” “大概近百来块。”程亦估摸着回答。 “嗯,余下的不用做了。”郭嘉肯定道,“我们能想到,赵范不会想不到,他既然能凿渠引河,便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地通过。” “那该怎办?”既然郭嘉说不,程亦想也没想,便应下了,“我这就让他们停下。可是,如果不能搭桥,我军要怎么越过护城河?” “子龙,明日你领三千人马先往桂阳,将那些桥板都带着,其他人留在耒阳,程亦你也留下。” 晚上,郭嘉没吃了几口饭,便早早地去睡了。 “奉孝,着凉了?” 赵云知他未曾睡熟,手臂盖着双目,还时不时地吸着鼻子。 “嗯,好像有点。” 赵云轻拉开他的手,抚上脸颊,还好,没有热度。 “奉孝,桂阳不易么?” 郭嘉阖着眼,摇摇头,嗓音比早前更哑了几分:“嘉不知道,只是直觉,心中瘆的慌,不知为何。许多人的心思,嘉都能猜到,即便是司马懿、周瑜之辈,也能所料七八,但是这赵范……” 郭嘉睁开双眼,看向赵云,“孔明说该是不难,嘉却觉得桂阳不难,难的是赵范。” 赵云替他掖好了被褥:“早些睡了,明日去了便能知晓,他究竟是何人。” 翌日,大军启程。 刚抵桂阳,已有探马报入城内,太守赵范召集众将,登上城楼。 环城河不远处,便是赵云的营寨,齐齐整整,看得众人胆先怯了三分。 赵范的那张脸上,没有惶恐,没有愤怒,也没有跃跃欲试的斗志,宛如套上了一张人//皮//面//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如今赵云兵临城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赵范淡漠的话语,冰冷冰冷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然对方来了,谁愿于我走上一遭呢?” “末将愿往。” 跨前一步者,乃是桂阳岭山乡的猎户,陈应。 一柄飞叉,在危机四伏的林中,飞禽走兽都不在话下。 赵范斜瞟一眼,道:“那就愿陈将军旗开得胜。” “领命。” 轰然一声巨响,吊桥落下。 两扇城门大开,杀出一员猛将。 列阵成势,陈应飞马上前:“赵云,某乃管军校尉陈应,奉太守之命,取汝首级,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赵云挺枪骤马,银枪掠起,陡然,如白虹裂空,一招,直接震骇住了陈应。 陈应心中乍寒,此人,竟胜虎豹凶猛。 陈应何曾战过如此勇将,不过四五回合,便被打得昏头转向,节节败退。 “呃!” 陈应臂上中枪,一时飞叉脱手,也算他应变迅速,手上发力,索性将飞叉掷向赵云。 却见赵云仰头下腰,叉尖从面上飞过,被他一把抓住,不待喘息,猛然回掷。 陈应哪料得这人竟然能将叉子重掷回来,一下被扎中腹部,跌下马来。 只是,银枪堪堪抵上他的喉间,城门口忽然喊声大作。 刀戟如林,纷然涌出城来,当先者,横列骑兵,马蹄直将那一道吊桥踩得摇摇欲坠。 来将,正是掠阵的鲍隆。 只听他高喝一声:“赵云休得张狂!吾来战你!” 赵云兵败,退军三十余里。 辕门内,处处哀叹之声,着伤者不计其数。三千人马,几损过半。 郭嘉的咳嗽越发严重了些,在伤兵营中走了圈,见到那些死里逃生的兵士。回了营后,他仍是心绪难平。 “奉孝,非你之过也,切莫再自责了。” 赵云与他同睡一帐,又怎会不知,连日来,这人夜夜咳嗽不停。想不到,入了南境,他水土不服得如此厉害。 郭嘉脑中昏沉,皱眉道:“若嘉不去试他,也不会败兵至此。” 赵云将他按入怀中,指腹轻轻揉着他的颞部:“若不是你,我军的伤亡会更大。” 若是照着程亦的攻城法子…… 赵云不敢想象,那日的桂阳城前,死伤者是不是能将整条环城的耒河都填满了。 滚油,从城楼浇下,从天而降地淋上那些登攀城墙的士兵。 暗桩,毫无间隙地插满河底,但凡落入水中者,无一不被扎成了刺猬,千疮百孔的尸体,浮不出水面,逸散开的,只有鲜艳的人血。 弩//箭,箭头裹着厚厚的酒包,砸上那些架在河上的木板,然后,是砰然而至的烈火。 赵云掠在阵后,望见其景,从天,至地,入水。 一场没有悬念的剿杀,怕是地府都未有如此残忍。 惨绝人寰的哭叫,那些杀伐之声都被痛苦的哀嚎所掩埋。 赵云脸色冰冷,冷到几乎要将涯角银枪都捏碎。 “撤退。” 玉狮子转头飞驰,赵云已然悲愤交加:“撤退!” 斩杀了陈应又如何,刺死了鲍隆又如何。 莫言攻城,战败的人,他们连兵士的尸骸都来不及收敛。 桂阳不易,赵范确实不易。 “咳咳,咳咳。” 郭嘉急促的咳嗽声,打破赵云的回忆,赶忙倒了水给他,替他顺气道:“好些了么?” “嗯。”郭嘉舒了口气,“如今荆南四郡,只差一个桂阳,拿不下桂阳,便无力南征,倘若让士燮投了东吴,那时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郭嘉眼神倏而转冷:“既然他赵范这么喜欢引水,那我们便送他一城江河。” “奉孝你是想……”赵云不解,犹疑问道,“想要以水困城?” “不,不是困城,而是淹城。”郭嘉低声道,“子龙可还记得吕奉先下邳一战?” “曹军决水淹下邳?” 赵云岂会忘记,下邳城外遇上吕布,也是两人易京别后,第一次相见,可结果只有匆匆一面,那时自己刚明确自己的心意不久。 何曾想过,乍然多年,自己终是把这人拥在了怀中。 “耒河乃湘江支流,起至桂东烟竹堡,西北流,至衡阳东耒河口入湘江。”郭嘉以笔描画水纹,“夏末秋初,正是水量正盛之际。” 赵云:“奉孝想效仿那日,决堤?” 郭嘉笑:“不是掘,是堵。” 笔尖重重地落在桂阳和耒阳间的那道河流上,浓墨横过,将耒水一断为二。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8节 赵云依郭嘉之计,仍旧日日前去桂阳城外叫阵,时胜时败。 赵范自然不知,彼时正在城门前的赵云,会让耒阳的程亦暗中赶赴截流之处。 环城河的水位越涨越高,越涨越高。 那日,桂阳的四扇城门,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彻底的巨响。 顷刻间,漫涨的潮水如喷涌的岩浆,越过被投石车砸出裂口的城门,继而以蛮横巨力撕裂城门。 城中,顿时掀起滔天白浪,长街短巷尽覆水中,无数间被冲垮的屋子,无数条人命悉数被卷入了咸湿的江水。 魂飞魄散的人纷纷逃往高处,再转头俯望,桂阳己成泽国。 到处是漂浮的残碎,到处是漂浮的尸身。 赵范呲着牙,站在城中的角楼,他万不会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挖出的护城河,竟会在一夜之间,成了桂阳的丧魂钟。 “太守大人,桂阳城地势甚低,一旦有人断流蓄水,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好像是有人劝说过他,劝他不要凿渠。 只可惜,当时的他根本没能听进那人所言。赵范拼命回想,依稀记得那人一身褴褛,容貌鄙陋。 “敢问先生,又有多少人能想到断流之计呢?” 那人道:“世上不出五人。” 赵范大笑:“哈哈哈。” 后来,那人前来拜辞,赵范见都没有见他。 不过五人,他又怎会遇上? 可惜,不过区区五人,却是有幸让他遇上了一个。 桂阳城,淹。 赵范,降。 作者有话要说:演义里的桂阳很好打下,然而,某作好像扩充得有点多o__o"… 谢谢煽情童鞋和抖森童鞋,么么哒╭(╯3╰)╮ 一味煽情扔了一个地雷 抖森扔了一个火箭炮 ☆、第59章 昔年陈梦今朝散 秋至,叶落还散。 自那日投降之后,赵范竟似换了个性子,鞍前马后地伺候得妥妥贴贴。 事无巨细,都一一详述得明白,便是赵云时刻提防,却也挑不出他任何的差错。 入城的这些时日,郭嘉的伤风时好是坏,偶尔严重的时候,只想抱着床褥,睡死过去。 赵范把城里的大夫一个个找来问诊,大夫所言,倒是一致得很,病者是先天之症,又遇水土不适,唯有多多静养。 药是开了好几味,却也没怎么见好。 秋雨绵绵,桂阳城中,一天比一天地寒凉。 赵范又来了,来找郭嘉的。赵云不在府中时,他却已接连来了几日。 “先生。”那张似人皮装扮的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 郭嘉很是烦他,每每让人回拒他的门口,可这人却会厚着颜面,守到能入内为止。 久而久之,堂堂一城太守被人如此对待,城中的蜚语渐渐传了出来。最甚者,便是那个刘皇叔的仁义之名,却败在其将领的傲慢无度,嚣张跋扈。 郭嘉无奈,只得将人放进门来晾着。 可赵范却不以为意,逢人堆笑:“先生,身体好些了么?” 郭嘉躺在藤椅中,不耐烦地摆摆手:“嘉说过了,那件事,你不必再来问我,子龙说如何,便是如何。” 赵范弓着身子,头埋得很低,恭恭敬敬地:“家嫂虽是寡居,但其品行贤良,又有倾国之色,范不才,想高攀赵将军这门亲事,还望先生能在将军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赵范的嫂子,郭嘉在耒阳就听徐路说过,说其贪恋嫂子的美色,谋害兄长。现在,竟是要把这个女子再送给赵云么?是有何企图? 郭嘉越听越心生厌恶,打发他道:“你嫂子要再嫁何人,全在她自己,与你又有何关?” 赵范暗中扬起嘴角:“家嫂曾言,她嫁的人,一要文武双全,二要品貌非凡,三是要与吾家同姓。先生,你道这世上除了赵将军,哪还有旁人能符合家嫂的条件?所以,范便想卖个人情,替她求上一回,算是全了我大哥的临终之言。” 郭嘉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他面前,沉声问道:“赵范,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范站直身子,抬眼看他:“范不敢。” 那晚,赵云从兵营回来,对郭嘉道:“赵范将他的部属都划归给了我军。” 郭嘉低低咳着:“子龙,赵范要将其嫂许给你?” 赵云忙道:“奉孝莫听他胡扯,我早已同他言明,这事莫要再提。” “可他却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窗格外,暗云掩去星辰,又是一夜,不见月色。 仿佛进了这桂阳城后,便未有见到过朗月,几乎夜夜都躲入了云层。 “我只怕他联姻不成,又会想出别他诡计。” “桂阳如今已在我军掌控,便是他有任何心思,又如何逃得过你的眼?”赵云伸手,落下窗子,道,“我会着人盯着他。” “子龙,这几日,我思量了许多,可脑袋又疼又晕。我料他定会有所图,然一时却猜不出他会如何做。” 赵云心疼道:“怎的喝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 郭嘉摇头,却说:“子龙,赵范心怀鬼胎,还是尽早除之为好。” 赵云:“我已快马报于主公,毕竟他已归降,不能平白杀他了。” 郭嘉狠狠然道:“若是暗中杀之呢?” 赵云一惊,见郭嘉脸色苍白:“奉孝,发生何事了?” 郭嘉惶惶抓上他的臂膀,双唇秫秫发颤,眼神却是凌厉:“子龙,杀了他。” “好,好,杀了。”赵云把人搂紧,在他耳边喃语:“奉孝,没事的。” 然而,隔日。 桂阳城外突然多了一群山匪,专门截杀那些往来城中的平民。好好的一座桂阳城,骤然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惶恐之中。 赵范自请领兵,率部剿匪。可赵云却迟迟没有允下。 赵范若是真心投降,那是无碍;可若不是,那他带去的兵,岂不是都要落入了陷阱。 可赵范自投效之后,又并无半点过失之处。 赵云犹豫了。 “赵将军,这群山匪曾害我大哥,如今又杀害我桂阳城民,范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奈何范忝居太守要位,不敢亲犯险境。眼下却是好了,有赵将军镇守桂阳,范必将匪首首级斩杀回来。” “如此,便有劳太守了。”赵云终是应允。 后又让徐路也一同随军出征。 赵范带兵离城后的几日,城内忽而就这么平静下来,城外的山匪也仿佛消匿不见。 城楼上,烈风卷折秋叶,洋洋洒洒地落下。 郭嘉一动不动地望着城外,山峦隐约入眼,偏偏怎么都瞧不清山中景色。 赵云拂去他发上的落叶:“徐路亦在队中,若有异况,他应当会见机回来的。” “我……” 郭嘉刚刚只说了一字,双瞳骤然一紧。 只见天地一线处,一匹快马,有如电掣,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来。 待他跌下马来,被人架上城头。众人这才看清,此人一身血腥,铠甲之下,不知藏了多少伤口。 “赵……赵将军,太守被围,我们遭到伏击了,全军……全军覆没……”这人说一句话,吐一口血沫子,“求将军……发兵救援……” 说完,一口气未能缓上来,噎在了半途。 “奉孝……” 郭嘉冷然说道:“子龙,把徐路带回来。” 赵云抱了抱他:“如我三日未归,去耒阳找程亦,桂阳城,能打下一次,便能打下第二次。” “好。” 大军南往,入丛丛山林。 甫一踏进山寨的地界,便是赵云见惯了杀伐,亦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具具横躺的尸身,面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覆满落叶的林间,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没有生还,一丝的气息都没有。 整片丛林中,弥散着的,只有死亡。 赵云抓着涯角枪,心却也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只因,他在这些死尸的身上,没有看到半点拼杀的痕迹,就好像,杀厄从天而降。 “啊!” 前阵突然响起一道惨呼!而后,是此起彼伏的惨呼! 突然塌陷的大地,将前军连人带马摔入坑中。 “将军!不要过来!” 似片刀割肉,硕大的巨坑中,坑壁上,都插满了削尖的竹刀,一层一层,只要有人滚落,竹刀便会在身上转出一圈圈细长的伤口,直到最后被钉死在坑底。 照夜玉狮子嘶鸣一声,生生止下脚步,停在了坑前。 “啊!” 而这时,阵后又突然传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被绑成一排排的竹枪,竟从四面八方凌空飞来,一枪//刺落,穿透一人。 胳膊粗的竹枪,每插过一人的身体,血水便从那些中空的竹枪里流出,滴滴答答地,仿似廊檐处的雨幕,一道一道,一晃一晃。 这噩梦般的密林,根本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晓,连半个影子都没有看见,却已损兵如此之多。 赵云亦是心中暗暗叫苦,他不知赵范全军覆没,是不是碰上的也是此情此景。 “咚!咚!咚!” 战鼓声起! 喊杀声起! “赵云!胆敢来送死!那我就收下你这条命!” 八方来战,山林深处,贼匪扬刀跨马,个个彪悍凶狠,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 “杀!” 却听赵云一声断喝,提枪杀入敌军。 涯角枪顷刻见血,溅开血花,冲出一条血路。 擒贼擒王! 赵云纵马跃上。 两军交锋,直杀得天光黯淡,浓稠的黑暗刹那笼罩了整片丛林。 敌首! 丘上一人,射下鄙视的目光,森冷地望着赵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浮在嘴边的讥笑,也越来越大。 这人猛一抬手,山丘之后,并列出层层齐齐的弓箭手,弦上搭箭。 尽数指向赵云:“放箭。” “砰!” 赵云被人一把扑下马来,拼命翻滚出箭雨的范围,躲入一片乱石堆后。 “徐路?!” 身上趴着的人,血污满脸,背上还插着三支箭矢。 “赵……赵哥……” 徐路抹了把血,喘着说:“赵哥,赵范是同谋。” 赵云眼神瞬间冰冷。 “我们一进林子,就遇到了伏击,就好像……好像他们知道我们的行踪一样,咳咳。” “嗯。” “死了很多人。”想起那刻,徐路的声音陡然变冷,“我被竹枪擦伤,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看见赵范同那个所谓的匪首,呸!哪是什么山匪,分明就是他帐下的朱允。” “朱允?” “是。”徐路啐了一口,“听说这人在投效赵范之前,就是个贼匪。” “糟了!”赵云扶了他一把,“还能不能走?” 徐路摆摆手,平静道:“走不了了,应该快死了吧。赵哥,我死了,别告诉先生啊。我觉得自个挺没用的,还说要保护先生呢。呵呵,呵呵。” “徐路。”赵云手握上箭尾,便要拔箭“他让我要把你带回去,无论如何。” 徐路阻止他说:“赵哥,如果不是先生,我这条命早就和我爹死在一起了,哪还能有这么多年,先生教我书文,又让我从军,我也算是挣了啊。” 徐路顿了顿,“赵哥,那群人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先生,赵范已经知道水淹桂阳是先生的主意了,赵哥,你快回去吧!这里,我挡。” 徐路说完,猛地推开赵云,捡起掉落的长戟,高举着,重新杀入战场。 “徐路!” 桂阳城中。 郭嘉蓦然惊醒,而周边的阴冷却如梦魇将他死死缠绕。 森凉的月色投下,在潮湿的尘泥上划出道道的寒光。 一件原白色的中衣,斑驳着道道血痕,松松垮垮地穿在他的身上,破损处,露出的是触目惊心的鞭伤。 一声声的呛咳,咳得那些伤口也呻//吟着痛楚。 郭嘉把自己缩在墙角,抓着那些干草盖在身上,可依然驱散不了丝毫的寒冷。 赵范的调虎离山,竟然用整个桂阳城的人命来做赌注,甚至不惜亲自引兵,迷惑他们的视线。 所以,赵云被调走了。 所以,他被下了大狱。 郭嘉自嘲地笑了笑,只怪自己病得不是时候,病得脑中一片空白。 “子龙……这里好冷……” 寂静的通里道,刺耳的脚步声,郭嘉认得这人的脚步,也认得这人的声音。 “先生,赵将军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作:桂阳其实真的木有那么复杂啊啊~某作还不是为了给某人一个霸气的出场!帅! 某人: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有啥好笑的,已经59章,20w字了,才刚出场。 将军:是啊是啊,赤壁都没让你出场╮(╯▽╰)╭ 某人:(╰_╯) 先生:还因为偶抱恙,才让你有机可乘→_→ 某人:蠢作者来来来我们谈谈人生! 某作:呵呵哒~!撒花,卧龙终于遇到凤雏啦!这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o)/~ 卧龙乱入:什么鬼!(╯‵□′)╯︵┻━┻ ☆、第60章 步步为营出山野 桂阳城,行刑台上。 赵范双手反绑,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下,是那张再无伪装的人面,他狰狞着面容,嘶喊道。 “庞士元!你出卖我!” 话语嘎然而止,侩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下,喷涌出一汪热血。 郭嘉被赵云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前,两人远远地站在围观者的最后。 赵云轻声问道:“累不累?” 郭嘉应了声,他身上的鞭伤未愈,虽只站了一会儿,人已是困得不行。 赵云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同来使说一声。” 而当赵云把郭嘉送上马车,却见一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树上,冲着赵云笑笑:“赵将军。” 马车上,郭嘉勉强撑着眼皮:“多谢士元相救。” 庞统呵呵一笑:“奉孝不必客气,你该知我本意不在此处。” 郭嘉裹紧了薄毯:“士元从江陵而来,想必已经如你所愿了吧。” 哪知庞统却道:“世间传郭奉孝有神鬼之思,如今看来也不过而而。若不是我意欲建功,怕是你死在牢内,都无人知晓了吧。” 此话,确是直白。 郭嘉也略略动容,跟着漠然说:“士元,赵范死前,为何会说是你出卖于他?” 庞统的脸色顿时一僵:“奉孝这话是何意?” “士元觉得是何意,那便是何意。” 细细打量着郭嘉,奈何这人脸上,只有一脸的倦容。 庞统心下暗揣,莫非……还是让他给瞧出来了么…… “咚咚。” 郭嘉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头问道。 “先生,有事么?” “士元,请吧。” 庞统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下了车。 郭嘉掀了车帘,望见他的背影,好不容易寻到了主,却依然掩不去,孤影落寞。 其实,庞统说得不差,若不是他,郭嘉或许会真的被赵范弄死在大牢里吧。 想起皮鞭一下一下,抽在自己的身上,每一鞭,都会绞出血珠。 “先生,截水围城啊,好啊,很好,哈哈!” 赵范当然恨他,如果没有他,赵云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攻破桂阳。 郭嘉耷拉着头,嗤笑着:“桂阳城破,不过早晚。就算无他,子龙也定会拿下桂阳。唔。” 阴暗的牢房中,凌厉的鞭声刺耳。 “呵,赵云又如何?即便他没死在山里又如何?来了这里,也不过是替你收尸!哈哈哈!” 赵范猖狂的笑声,笑得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赵范……”郭嘉半眯着眼,血水从额际淌下,挡住了他的视线,“若你死了,怕是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啪!” 赵范大怒,狠狠地一鞭甩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 “哐!” 牢门被猛然踹开,闯入一人,一袭银甲,如沐霜月。枪尖,挑着寒光,森冷。 “赵云!”赵范手上还绕着那根染血的长鞭,“你居然没死!”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39节 望见郭嘉,赵云早已心神俱裂,怒意盈胸。银枪出手,誓要将他连人带鞭都一并刺碎。 赵范挥鞭来战,岂料,赵云竟然空手夺刃,劈掌斩下,抓住长鞭,猛地一拽,将赵范一同扯摔在地。 眼见便要一枪//刺死。 “赵将军,不可。” 门口抱臂站着一人,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诡笑。 这人,便是庞统。 “奉孝?” 郭嘉茫茫然地睁开眸子,瞧见的是赵云满脸的担忧。 “睡着了么?”赵云问他。 “嗯。”郭嘉点点头,哑然道,“回来了?” 赵云:“是,我回来时,见马车停在外面,车夫说你睡熟了,我便把你抱进来了。” “庞统走了?” 赵云扶他坐起:“回馆驿了,他说他明日动身去江陵。” 郭嘉蹙眉:“行事过猛。孔明与他……怕是难容啊……” 赵云亦有所感,沉吟说:“奉孝,你是在怀疑庞统么?” 郭嘉看着他道:“赵范这人,心计狡猾,不容易应对,但能将你我都算得如此清楚,他还却无这般能耐吧。”想了想,又说,“也罢,庞士元他到处投效无门,如今玄德公肯留他,希望他日后能好自为之吧。” “奉孝,这次累你受罪了。” 郭嘉眼神微黯:“子龙,还没有找到徐路么?” 赵云嗓音一滞:“未曾。” 山风卷过枯叶,簌簌吹散。 桂阳城的南面山头,没有了当日那般血腥,更增萧条。 而在收殓的尸骸中,也始终没能找到徐路。 郭嘉说:“我遇见他时,比遇见子龙还要早些。又或许,没有他,我也不会遇见子龙……” 赵云搂住他战栗的肩膀,听他继续道:“我原本想着让他从军,等大业初成时,他也能得一份的功勋,可是谁知道……我若让他留下,会不会就……” “奉孝。”赵云把他转向自己,紧紧锁住他的视线:“奉孝,不论他是留在你的身边,还是随军出战。本是乱世,又何来安宁之地。徐路说,因为有你,所以他能多了这些年。奉孝,他不曾悔过,你也无须再悔。若言有错,却是我让他去盯着赵范。更何况,他未必就真的死了,这山前山后,并无他的尸首啊。” 郭嘉默默推开赵云,在这征战之地,点了三炷的清香,然后,看着它一点点地燃尽,最终,化作一点香灰,散尽。 郭嘉对赵云道:“子龙,我们去交州。” 庞统带了刘备的使者,又匆匆返回江陵。 这人此行桂阳,一是领刘备之意,斩了赵范。二是封赵云为桂阳太守,而后入交州诸事,皆由其一人主掌。 大军远征,离开桂阳城的那日,树上凋零了最后一片的落叶。 交州,远于中原,临琼涛碧海。尝闻,交州打渔的人比耕种的人还多。 越往南行,天气却是越来越热。 那些没有来过南边的吏兵,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推推挤挤地选出一人来找郭嘉。 那人是江夏人,本是刘琦的部下,后来刘备入主江夏,将一众队伍一起收编了。 年岁不大,郭嘉瞧着大抵也就同徐路差不多,长得却比徐路清秀了许多。 “先……先生……”小兵挠着头,一脸傻笑。 “怎么了?”郭嘉道。 “嘿嘿,先生。”这人擦了擦汗,大概是觉得自己一身汗味,又退开了几步,不好意思说,“先生,大伙让我来问下,为啥这都冬天了,天倒越来越热了。” 郭嘉一愣,随即解释道:“南岸临海,海水常温,是以这交州一带,常年此温,少有四季之别,自然比中原要热上一些。” “哦哦哦。”小兵也不管听没听懂,嘿笑着退了出去,又想起什么,探进头来,“先生知道得真多。” 郭嘉自这人走后,一直深锁眉头,坐立不安了许久,起身出帐时,撞上了赵云。 “子龙,近日营中可有人发病?”郭嘉急急道,“南方天热潮湿,加之将士们又从未没来过此地,怕莫要像曹军在乌林那般。” “奉孝是指疫症?”赵云心头一跳,“军中倒是有几人染病,医官抓了药,我也没问是何病症。” 被急召过来的医官说,染病的士兵确是因水土原因引起,但是否与瘟疫有关,时日尚短,他也难以诊断。 “子龙,为防万一,将患病的士兵区隔安顿,交州路远,咱们经不起这个万一。” “前军暂缓行军速度,转往苍梧郡。” “快马报江陵,让孔明把华佗找来。” “还有,告诫全军将士,不得饮生水,食生肉,所有入口之物,皆需煮沸烧熟再用。” “如有发病者,立时上报,若有隐瞒,立斩不赦。” 郭嘉一一吩咐,赵云却在一旁看得痴了,笑言:“奉孝,这主将之位,该当予你。” “嗯?”郭嘉怔楞,已被赵云一把搂住,浅吻落在他那张微启的唇瓣上,细细研过。 赵云满意地望着这人略肿的双唇。 “云领命。” 随之,朗声笑着,步出大帐。 苍梧太守,吴巨,是刘备昔年旧友。 赵云将大军驻扎城外,只带了几个随从入城。 吴巨乃一介武夫,当初鲁肃曾言其凡夫俗子,有匹夫之勇,而无成大业之魄力。 不过,此人虽无野心,但却热忱得很,性子豪放,爽朗。 见面赵云便问:“子龙,吾与玄德经年未见,不知其现下如何了?” 赵云也喜欢同这般人交谈,不用劳心费思,直来直往,甚是爽快:“主公现在江陵,我来苍梧前,主公亦同我说,见到吴太守,定要亲自问候。” “哈哈哈!”吴巨欣然道,“想当初,玄德在长坂坡兵败,曾书信与我,寄望能来苍梧,巨当时就道,若他肯来,那整个苍梧郡便都是他的,哈哈。” 一场酌酒,吴巨直言,好些年未曾这般痛快地喝过酒了。 吴巨听赵云提及军中病症,当即点了几名医官:“子龙,这些均是交州当地的医官,尤对南边的这些病症甚为熟悉,让他们去看看,也省得你那些军医抓瞎。” “那就多谢太守了。” 入夜时,屋中的灯火犹自亮着。 “奉孝,还没睡?”赵云推门入内,见郭嘉仍在案上写着甚么。 “当年苍梧太守史璜病故,吴巨与交州刺史赖恭不合,一怒之下,举兵杀入交城,驱逐赖恭,后来他被刘表封为苍梧太守。这些年来,吴巨虽没能列疆扩土,但左右经营,倒也有几处太守同他交好,譬如合浦。” 郭嘉将郁林、临贺和高凉三郡圈起:“子龙,嘉想合围交城。” “奉孝想逼迫士燮投降?” “士燮投降,实为不易。再者,士燮年岁已高,交州如此分崩四裂,也是因他无力制止。嘉同孔明商议过,吾等即便拿下交州,也不可能驻扎太多兵力在此,所以,如有交州适宜之人,便由其任交州刺史最为妥善。” 赵云见他笔尖落在郁林,遂问道:“郁林太守?” “嗯。” “打算如何做?” 郭嘉莞尔:“听说士燮幼子,方过十六岁……” “奉孝想和亲?” “子龙。”郭嘉笑着嗔怪他道,“嘉还没把话说完呢!而且,我等哪有姑娘给他成亲啊!” “哦哦哦,是是是。”赵云干笑着掩饰方才心头的胡思乱想。 赵云笑盈盈地看着他,看得郭嘉浑身不自在,重重地把笔扔在桌上。 “不说了。” 赵云连连点头:“嗯嗯,不说便不说了。” 郭嘉失笑,叹道:“士燮这幼子,一年要出逃数十次。” “出逃?这是为何?” 郭嘉道:“交州太小,潜龙困渊。” 赵云登时明了:“奉孝是想挟其子?” “明明是请,哪是挟啊。” 作者有话要说:呃,应该说其实就素庞先生为搏出位,左手一招,右手一招。然后又正好遇先生生病,被他得逞了一把,嗯,酱紫╮(╯▽╰)╭ 庞先生在文里的设置会有点反面,看文的小天使们表嫌弃啊啊啊啊~~~~(≈gt_≈lt)~~~~ ☆、第61章 许君功成名与禄 苍梧郡的医官回禀,军中确有人患了疫症,幸好处置得当,没有漫散开去。 赵云问:“可是能治?” 医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赵将军,我观此病同郁林太守之母所患相似,几乎把整个交州的大夫都找过去瞧过了,仍是毫无所获。” “郁林太守?陆绩?”郭嘉在旁问道。 “确是陆绩。”医官又道,“听说陆绩为了不拖累周遭的人,自己一人同老母隔在府里,诸事皆由其自己来做,不准旁人伺候。” 吴巨却在这时插嘴:“陆绩那人,博学多识,星历算数俱是样样知晓,而且是出了名的孝子,就是……性子硬得很,犟扭。” “当年陆绩随其父去见袁术,临走前,偷藏了一只橘子,被袁术发现后,陆绩说他母亲喜欢吃橘……” 吴巨接过郭嘉的话头:“是啊,陆太守孝顺,直可以引作典范。” 寥寥数语,郭嘉心下已有了计较。 苍梧城被吴巨治理得不错,虽无奢繁华景,但也是路不拾遗,生民安居。 赵云同郭嘉一路回府,经过一糕点铺子,赵云见门口人头攒动,郭嘉又停下了脚步。 “奉孝,等下。” 郭嘉等了老半天,赵云这才从人群挤了出来。 “鸳鸯酥。怪不得这么多人排队。” 郭嘉咬了一口,笑道:“听人说交州的小食味美,果然好吃。” 赵云捧着食盒,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也算是在苍梧郡,高凉却不如此了。” 两人边走边道。 赵云:“高凉近海,城内海匪猖獗,数月前杀了太守,如今高凉已成了他们的匪窝。” 郭嘉:“我等远在中原不知,嘉以前曾听水镜先生提过,交州海匪,若能收降却是最好,若是不然,那就要狠狠地打。临海几郡,高凉太守想打又不敢打,想和又不敢和,海匪欺他,霸他城池,也是必然的了。” 回到府中,一盒鸳鸯酥被他吃得没剩下了几个。 郭嘉还笑嘻嘻地说:“子龙,明个儿再去买一些吧。” 赵云笑着,拉长了“好”字答应道。 诸葛亮终于还是把华佗给找来了,也万幸这老头儿没出荆州地界。让诸葛亮快马加鞭地把人给送到了苍梧。 顺带着,还有诸葛亮一封咆哮的书函。 奉孝,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凤雏在一道解决在桂阳!让他来江陵挤兑我是要作甚! 郭嘉晃晃悠悠地躺在摇椅中,手指摸索上边上的柑橘,咕哝着:“嘉病了啊,当时自己都差点难保,那个凤雏还真是讨厌。” 赵云领了华佗进屋:“奉孝一人在嘀咕什么呢?” 郭嘉起身行礼:“华大夫。” 华佗乐呵呵地说:“先生,又是许久未见了啊。哈哈。” “此行有劳华大夫了。” 华佗却道:“方才来时,赵将军同老朽说,先生身上也有伤,不如让老朽瞧下。” “!”郭嘉瞪了眼赵云,赵云佯作左顾右盼。 “先生,嘉身上都是外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赵云识趣地正要退出去,却被华佗留下说:“赵将军还需要避嫌么?” 赵云无言以对,郭嘉愈发地窘了。 华佗调配的外伤药,敷在鞭伤上,冰凉冰凉的。 华佗收拾着药箱,不紧不慢地说:“外敷每日一次,这疤痕便能淡去。” 赵云“哦”了声,然后认真敷药。 郭嘉索性闭上眼,装睡过去了。 苍梧城外,冬风不冷,竟然还带着些海水的咸湿。 赵云牵过马车,问郭嘉道:“此行我不在旁,你须得小心。” 郭嘉道:“嘉记着啦。你去高凉,也要上心,海匪狡猾,唯有打得狠了,方才能胜,切莫心存不忍。” “好。” “子龙且宽心,陆绩虽然高傲,但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这趟我陪奉孝过去,就算劝不动他,也保准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吴巨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赵云:“劳烦吴兄了。” 吴巨朗朗一笑:“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郁林,依两江交汇,亦是交州一重城所在。 交州的江河,即便入了冬,却也从不结冰。而此次,吴巨并未选择水路,只走旱路。是因赵云事先告知他,郭嘉晕船。 不过,有吴巨引路,车马也是走得甚快。 马车上,华佗张张嘴,又合上。 “华大夫是想说什么吗?”郭嘉望着车外景致,也不知他是怎样瞧见华佗欲言又止的样子。 华佗叹了口气,斟酌两下,才道:“先生,曹公怕是不大好了。” “……”郭嘉慢慢转过头来瞧他,“怎么个不大好?” 华佗见他脸色如常,放心道:“曹公本有头风症,赤壁大败之后,却是加重了许多。” “华大夫去过邺城了么?” “嗯。”见到郭嘉的脸色白了几分,华佗皱了皱眉,“曹公近来有日日发病的迹象,此人如何,当年同先生在许都时,我已知晓,是以,也不便多说什么,留了方子,至于日后怎样,也全数看他的造化了。” 郭嘉惶惶问:“可是能治好?” 华佗沉默。 郭嘉亦不做声,转而又望向帘外。南方秀景,邺城在北,此际,该是飘起了雪。 他们在郁林太守府外,足足等了两日,来人却报,陆绩仍是不愿见他们。气得吴巨当场跳脚,放言陆绩不识好歹,自己千里迢迢来看他,竟然闭门不见。 吴巨甩手走了,对郭嘉道:“这般蠢钝之人,不见也罢。” 郭嘉让华佗跟吴巨先回馆驿。 吴巨不解:“奉孝还要等他?” “他总不能在府中待上一世,不是么。” 陆绩自然不可能在太守府里待上一世。而他却选了夜半时分出门,没想到依然看见郭嘉站在门口,还朝他微微颔首。 “陆太守。” 唇角含笑,可早已是疲倦满面。 陆绩冷声说:“你不必如此。我不会降刘的。” 哪知郭嘉连连摆手:“嘉非是来劝太守,是因听吴太守说令堂微恙,嘉这厢请了位大夫,倒也有些医术。” “替家母看病?”陆绩不敢相信,“多少大夫都来瞧过,根本难治。” 郭嘉:“没有看尽天下的大夫,陆太守又何必先行自弃呢?” 陆绩心中一动,再望向郭嘉,见他直裰着身,笑容和煦,清逸俊秀。却因站得太久,脸上泛着些许的苍白。 陆绩提着灯,让开身子:“先生,请。” 天光亮时,华佗诊完了病,对陆绩说了个两个字:“能治。” 听得陆绩立刻就跪了下来,他寻医多时,所有人都告诉他,熬得也不过是这些时日了。 “华大夫……”陆绩语塞,只泪水滚落,却不知当说什么了。 回馆驿的路上,华佗问郭嘉,怎的不提降刘一事。 郭嘉答曰:“若陆绩因此事归降,便不是陆绩了。” 华佗疑惑:“那该如何,他母亲的病能治,可若到时他拒不投降,又该如何是好?” “他自然会降的。”郭嘉胸有成竹道,“只是要烦劳华大夫在交州多留几日。” “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不是先生,老朽现在哪能这般逍遥。”华佗拍了拍药箱,“何况,交州我也是从未来过,此趟正巧也是个机缘。” 陆母的疫症一日日好了起来,陆绩天天在府上徘徊,想等郭嘉,可每每来的却只有华佗。 “华大夫,郭先生今日也没有来么?” 华佗斜睨了他一眼:“他来作甚?断症施针的人是老朽。再者,先生在太守这里站了几日,染了风寒,这会儿在馆驿里歇着呢。” “公纪?” 陆绩闻声转头,竟然见到母亲自己走出了房间,气色已然好上了不少。 “母亲。”陆绩赶忙上前搀扶。 陆母道:“听华大夫说,有人请他来替我问诊,你还把人拦在大门外头数日,言其居心叵测,是么?” “母亲,此事……”陆绩支吾,“此事并非如此,请容许孩儿解释。” 陆绩看向华佗,华佗却朝陆母拱拱手:“老夫人,老朽明日再来。” “辛苦华大夫了。” 华佗道郭嘉染病,自然是唬骗陆绩的。 郭嘉正好好地倚在廊柱上,望着吴巨在院中兴奋得手舞足蹈。 早前,吴巨拿着军情来找郭嘉,赵云在高凉连战连胜,将那群海匪打得直接缩回了海里。赵云得胜,在郭嘉看来,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赵云拿下高凉的军报,应当也已送到了陆绩的手上。 陆绩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母亲。 陆母当着郭嘉的面,数落着陆绩,待人有失。 郭嘉笑着说:“公纪乃一郡太守,多防备些,亦是不错。” 碍着母亲在场,陆绩很是别扭地向郭嘉赔了不是,还以郁林太守之名,邀其同往太守府一聚。 郭嘉欣然前往。 府中,早早备下酒宴。 只不过,郭嘉一踏入大门,便已感到两侧倾涌而出的浓浓杀意。 陆绩劝酒:“奉孝怎不喝酒?是嫌弃我郁林无好酒么?” 郭嘉端了茶盏,抿唇笑言:“华大夫有言,不许嘉饮酒,却要白费了公纪这一桌好酒了。” “哦,不得饮酒?”陆绩挑眉,“此酒是以果酿制……” 郭嘉摇头。 陆绩拿着酒樽,走至他面前:“昔年虞翻荐我入江东,一晃眼,绩来这郁林也已匆匆数载,想来虽无寸功,但亦不曾有过。奉孝可知,你如今要我所做之事,却是大过一件!” 他嗓音陡然拔高,怒然瞪着郭嘉。 郭嘉悄然推开那一樽递到眼前的酒:“敢问太守,嘉进郁林之后,何曾有来劝降过太守?” “难道你不是为此意?!”陆绩指着他吼,“你让华佗替家母治病,又让赵云先取高凉,如今高凉、苍梧以西,除我郁林之外,还有几城敢与你作对!” 陆绩脸色一变,忽然道:“还有合浦!你又打算拿合浦怎办?” 郭嘉施施然说:“公纪,合浦太守的降表已在嘉的案上搁着了,你要知道,合浦本就郡小,兵力亦微,吴太守同其又是至交,故而,这份降表早在嘉刚入郁林时便已收到了。” “什么!” 郭嘉跨前一步,双眸半敛:“公纪也说自己在郁林多年,这郁林太守也是做了多年,不如做个交州刺史如何?” “乓!” 酒樽跌落,溅乱一地的酒渍。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0节 酒杯如令。猛然从大殿两侧,纷涌杀出数十名刀斧手,将郭嘉团团围住。 ☆、第62章 将计就计战交州 “公纪这是要杀我么?”郭嘉一步一步走近陆绩,“杀了我,向吴侯邀功么?” 陆绩退让,亦是一步一步。 郭嘉笑着说:“然后呢?公纪依然还是郁林太守,依然守在这远山近海之地。” “是!我陆绩只此抱负,你毋庸再诓骗于我!”陆绩话音颤抖,眼前不过区区一个郭嘉,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刀斧手立即就能将他乱刀砍翻。 可是! 可是自己当真是只有这些抱负么? “公纪当真是只有这些抱负么?”郭嘉扫了眼四周,望着那些刀斧手,竟是闪身走了过去,夺下一人的刀,递到陆绩的面前,“那便杀了嘉,来啊。” 陆绩握着刀,刀却在手中颤动。 反倒是郭嘉,坦然自若,甚至将自己送前半步。 “错过了,便再无这个机会了。” “哒哒哒。” 脚步声,慌乱闯入。 “太守!不好了!吴巨带兵包围了太守府,老夫人她……” “我娘她怎么了!”陆绩一把抓过那个吏兵,斥道,“说啊!” 吏兵被他吓住,结结巴巴得说不出话来。 “哎!“陆绩摔了刀,径往外冲去。 仍自留在殿上的刀斧手,个个不知所以然。 陆绩见到自家母亲的时候,陆母好端端地正在和华佗品茶。 “母亲。”陆绩一头跪在陆母面前,也不顾边上的华佗,他道,“母亲,孩儿该怎么做?” 高凉,从南城楼望去,便是一望无尽的大海。 碧浪清波,海风融着斜阳,拂在面上,清清朗朗,似涤荡了满世尘浊。 赵云指着远处的海水:“那夜我追击海匪入海,结果一个巨浪打过,直接将我卷入了海里。” 郭嘉将手紧紧地扣在他的指间,眼神惶恐。 即便这人如今安然站在面前,可听他说起那日之险,心底仍有余悸。 “呵呵,我水性不好,以为自己会死在海里。” 风高浪急,茫茫海上,好像只剩下了自己,浮浮沉沉,一点一点地看着生机消逝,自己竟然无力为之。 “子龙……”郭嘉索性抱住人,绻恋把人搂在自己的身前。 子龙…… 一语,一如那夜暗黑中的光影。 赵云吻他道:“嗯,我回来了,幸好,还活着。” 天海一线处,那抹余晖渐晚,描摹着城楼上一双璧影,影影相融。 三郡,如今只剩下座临贺。 苍梧太守府里,陆绩言自己可以去劝降临贺太守严纲。 哪知郭嘉却笑着说:“严纲不必劝降,他日大军拔营,他自会率军赶来。” 陆绩不明其意,亦不敢多言。 临出发前,郭嘉却又特意去找了华佗。 华佗正收拾着东西,按着他的话说,交州已定,他欲往西,去益州走走。 郭嘉站在门口,望着华佗一件一件地放进包袱。 “华大夫。” 华佗停下动作,就仿佛一直在等他此言一般。 “先生是有何事么?” “华大夫,我……” 华佗招呼他坐下,随手关上门道:“先生可是想问曹公。” 郭嘉沉默良久,方道:“若真到那日,能否烦劳华大夫知会嘉一声?如果你会在邺城的话。” 华佗瞧着他,应道:“好。不过,先生,这生死有命,你也无须太过记挂。” “嘉知道。”郭嘉垂下眼帘,暗暗道,“生死之说,嘉又怎会不晓。” 赵云等在门外,见他走出,却不知自己当问不当问。 “子龙,对不住。”郭嘉先是开口道。 赵云淡然笑道:“奉孝,无论你怎生选择,都不必同我道歉,明白么?”赵云拂顺他鬓边长发,“只不过那人是曹操,你若想去,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郭嘉用力点了点头。 冬季过时,北方的大雪该是早已散尽。 华佗辞别郭嘉,一人径往益州而去。彼时,诸葛亮传来消息,益州刘璋邀刘备入川,协同刘璋,对付张鲁。 诸葛亮草草几笔,郭嘉看完却道,必有人献计刘璋,张鲁在明,不过是个幌子。 赵云豁然:“难道刘璋想要对付的人是主公?” “嗯。”郭嘉将书函随即焚毁,“交城须得尽快拿下,引东吴出兵,方能解益州之危矣。” 赵云率军,从苍梧出发,彻夜赶往南海之滨,交城。 只是行军不久,却有一将拦在半路。 赵云唇边展笑,陆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来人正是临贺太守严纲。 严纲手持一双金鞭,喝道:“要战东吴,又岂可少了某。” 后来,陆绩从严纲口中得知,早年孙权曾派蒋秘讨伐过他,其父兄妻儿,皆是一战而亡,若不是他一人孤军无力,怕是早就想杀进建业城了吧。 陆绩这才明白,何以郭嘉会如此成竹在胸。 交城。 太守士燮在府中大发雷霆,仆从来报,小公子又暗中出逃了。 而此时,东吴来使步鹜的马队也抵达交城。 士燮举城相迎:“子山远来,一路辛苦了。” 步鹜见交城仍然完好,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吴侯听闻刘备有意取交州,特命我来相助威彦。” 士燮躬身抱拳道:“那就有劳子山了。” 校场中,主将陈元正在演练队伍。 步鹜见其军容威仪,士兵气势高涨,欣慰说:“威彦有将如此,又何愁刘备。” 士燮却比步鹜审慎:“哨子探得说这次来交州的是常山赵子龙,从公孙瓒到刘备,建功无数,当年袁绍大将麹义被他一阵斩杀,后在长坂坡又一人独挑曹操十数员大将,此人若来,不可不防。” “赵云吗?”步鹜眯起眼睛,“不过听传赵云在桂阳吃了一个大亏,可见此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我有一计,说与威彦一道参酌参酌。” “如此甚好。”士燮听得频频点头。 此时,赵云的大帐之内,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被绑在地上,黑亮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吴巨瞪回他道:“喂!瞪我作甚,是你自己自投罗网,能怪何人!而且,你已经瞪了我一天一夜了哎!” 这小子便是士燮之子,士颂。 “呸!卑鄙!无耻!”士颂口中不停辱骂,眼里喷火,简直恨不得生吞了吴巨,“趁人酣睡时绑架,不要脸!” 吴巨踹了他一脚,正要骂回去。 帘帐被人掀起,郭嘉走进来道:“好好的太守府不待,既然独自逃跑出来,就该知道这天下不宁,你又是士燮之子,居然连一点的防备之心都没有,被抓,也在情理之中。” “放屁!放屁!”士颂大骂,“我爹是交州刺史,整个交州都是我爹的,我又何须防备!是尔等,尔等犯上作乱!” “哈哈哈!”吴巨又踹了他一脚,“犯上?哈哈哈!你爹亦是个裂地为王之辈,大家彼此彼此,吾等何来犯上一说!哈哈哈!小子果然不识烟火,被咱们抓到也算是你的幸运,若是当真走出了交州,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 郭嘉不愿在蛮缠此地,看了眼士颂,转身离开。 吴巨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帐:“奉孝,士燮当真会因为这小子而投降吗?” 郭嘉:“不会。” 吴巨:“啊?那我们抓他有何用处?” 郭嘉:“士燮是不会,但只要有人以为他会,就可以了。” 辕门前,南风刮过,将列列旌旗卷向北方。 城头上,守军如林,虎视眈眈地望着扎营在前的敌人。 赵云银甲着身,涯角握在手中,站在他身边的程亦说:“赵哥,这交城便是交州首府,若能拿下,这交州不远矣。” 赵云笑言:“程亦可想先去叫阵?” 程亦大声道:“愿往。” “那你便去先战上一场,也好叫士燮看看我军的勇猛。” “好!” 战场上,列出一阵,在那抹日色之下,金戈威武。聚在交城北门,满眼望去,黑压压的方阵,朝城门涌来。 “咚!” 只听见城门内一声鼓响,敲得天边流云四合。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城门大开,陈元领兵杀将出来,一骑白马,一身白甲,器宇轩昂。 程亦嗤了声:“以为穿上白甲,骑上白马就能东施效颦我赵哥吗!找打!”说完,缰绳一拽,冲杀过来。 陈元催动一杆长戟,挺身来战。 “当!”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撞在一起,兵刃相激,擦出道道火光。 陈元低吼一声,猛地架开程亦,跟着长戟往后侧过,竟是暗中取他下盘。 程亦喝了声“卑鄙”,连人带马瞬间跳开,转手取过弩//箭,不拉弓弦,直接掷向陈元的坐骑。 “聿!” 那马吃痛,四蹄登时不稳。 眼前此良机,程亦怎肯错过,手腕一翻,长//枪如雷电刺出,脚下一蹬,人竟立于马上。 电光火石间!枪影倏然而至! “啊!” 陈元大叫,眼看便要摔下马来,不料这人亦是临阵应变,空手来抓程亦的长//枪。 僵持之下,突然城楼上飞落一支羽箭,直奔程亦而去。 “啪嗒”两声脆响。 两枚羽箭先后掉落在地。程亦手中一推,将长//枪猛然朝陈元的方向撞去,陈元哪会料到这人忽然撒手,一时未防,终于跌下马来。 程亦便要杀他,交城内隆隆马蹄,踏尘而出。 士燮亲自领兵,出城迎战。 程亦一头懊恼地回了大营,见了赵云,双膝一曲,跪下道:“多谢赵哥救我。” 赵云拉他起身:“两将对战,岂容暗箭伤人。不过,你要谢,便去谢谢奉孝吧。他予我道,士燮乃刚正之人,断不会做此等卑劣之事,只是城中如今多了一个步鹜,却不得不防。” 程亦“哦”了声,又道:“赵哥,我观陈元武艺平平,只不知城中其他人比之如何。” “不论如何,总有破城之法的。” 此战之后,交城便悬起了免战牌。 而这一日,赵云的大营前,突然推出了一辆囚车,囚车里,萎靡着一个男子。 士燮见之,却在城楼上大喊一声,昏厥过去。 士颂。 作者有话要说:高温天,热得连小剧场都消失了_(:3ゝ∠)_。。。。。。 ☆、第63章 运筹千里决胜败 烈阳下,那辆囚车就这么被曝在城前。 士颂从一开始的叫嚣,到现在的偃旗息鼓。郭嘉经过他面前时,他才嚅动着嘴唇,沙哑地乞讨。 “水……我要喝水……” 赵云吩咐小兵去给他拿水,却被郭嘉阻拦:“暂时渴不死的。” “奉孝……他……”赵云追上郭嘉离去的脚步,“他还只是小孩。” 郭嘉停下问他:“子龙是否觉得嘉过于残忍了呢?” “不是。”赵云顷刻否认,然而却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搪塞,“奉孝,其实你……” “子龙,嘉说过,交城须得尽快夺下,既然他士燮不愿战,那我唯有逼他出战。”郭嘉靠近他道,“嘉白天不给这小子水喝,不给他东西吃,是做给士燮看的,或者是做给步鹜看的。” 郭嘉嘴角勾起浅笑:“我入此世,许多杀伐已无可避免,但有些底线,我会尽力去守着,因为嘉还想留着这条命,多活一日,便能多在你身边一日。” “奉孝。”赵云却是难掩激动,“那些杀伐,我替你挡,你只需在我身后,便好。” 郭嘉低头,笑而不语,心头满满的,俱是温柔。 士颂被锁在囚车中,一日憔悴过一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瞧得城中的士燮时时煎熬。 步鹜冷着颜面:“不知威彦打算如何?你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实施我们商议好的计策,只要将赵云诱骗进城,倒时我们自然可以用他来换取小公子。” “那然后呢?”士燮乍然发问,“然后赵云的兵仍然困城,而诈降一招却再不能用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步鹜已是心头燃火,“吴侯让我来是监军,督你作战的,而不是看你免战牌高悬,固城自守的!” 士燮双眼突然睁大,眉心的皱痕愈加深刻,像是瞬间苍老的许多,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因常年习武,亦是精神矍铄,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囚,被虐,心神早已失防。 加之步鹜又在身边天天催促他出战退敌,士燮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 “不如这样,我替威彦解此困局,也算省却你心头烦扰之事。”步鹜说着,双手拉弓放弦,一箭,利声射出。 “你要做什么!” 士燮戛然惊醒!再救亦是不急,只瞧见那枚箭镞一下射中了囚车里的人,那人立时僵住,跟着缓缓倒下。 一道鲜血从背后的那道伤口流下,再是从囚车底的木板下,一滴一滴,滴落。 “步子山,你在做什么!” 士燮眼中喷火,步鹜却一脸不以为然。 “威彦,他死了,你才能好好作战啊,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步鹜扯开他抓在襟前的手,“杀了赵云,敌军自然能不战而退,也算是告慰小公子在天之灵。” 步鹜转身下了城楼,却不见士燮在其背后,双眸一片死寂,点点莹光,眨眼既碎。 士燮的降表搁在赵云的面前,来人说,太守早前不知,现下已知晓将军乃是刘皇叔的部下,欣然愿意归降。 还望将军勿要在意之前的莽撞,如今已在城中备下筵席,想与赵将军赔罪。 赵云打发了来使,郭嘉慢悠悠地从帐外挪了进来。 帐中无人,赵云也不再避忌什么,拉过人,直接在身边坐下。 “奉孝,如你所言,士燮果然来诈降了。”赵云推过那份降表,落笔处,是鲜红的交州刺史大印。 郭嘉看完后说:“子龙为何不认为他是真心欲降呢?” “啊?”赵云一头雾水,“奉孝不是说他不会因士颂一人而降的么?” “是不会,可谁让步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郭嘉取过墨锭,赵云伸手道:“我来。奉孝要写什么?” “哦,回个信给孔明,让他快些滚去益州,若嘉回去之前,他进不了巴郡,那嘉就不回去了。”许是想起了诸葛亮抓狂的样子,郭嘉冲赵云笑道,“子龙,到时咱们去江东转转,反正江东大得很,孙权不会找到咱们的。” 赵云一边磨墨,一边摇头笑言:“若孔明他打下了巴郡,又当如何?” 郭嘉想了想:“嗯,那就写巴郡和德阳。” “奉孝……”赵云苦笑。 郭嘉认真写信:“子龙记得赴宴时,把那个小子带上。” “好。” “陆绩和严纲的大军也快到了吧。” 赵云“嗯”了声。 郭嘉:“不如子龙猜测一下,这次东吴来将会是何人?” 赵云沉唔良久:“猜不到。” 郭嘉封好了书函,诡谲一笑:“嘉猜来人,多半会是黄盖,还有一人,不是程普,便是凌统。” “为何?” “赤壁一战,黄盖首当其功,声威正盛,而这交州之战,在其看来,更是能锦上添花,至于程普和凌统,周瑜定会选一个盛年将领掠阵,毕竟黄盖年岁不小了啊。” 赵云见他胸有定见,忽而起了捉弄心思:“奉孝假使猜错如何?” “猜错?”郭嘉皱眉道,“应当不会啊。” 赵云:“猜错要罚。” 郭嘉一时呆住:“啊?” 赵云却是一把将人搂进怀中,在其身边耳语了几句。两抹绯红蓦然从郭嘉的两颊晕散到耳根。 赵云问:“好么?” 郭嘉久久不动,直到赵云又问了一句,这才羞红着脸,点了点头。而后又坚决地拖了一句:“嘉不会猜错的。” 赵云悠悠开口:“奉孝,赏罚都一样呢。” 郭嘉:“……” 交城入夜,寂静无人的长街。黑暗的死巷里,现出一道人影。 “太守。”赵云从暗中走了出来,拱手说,“多谢太守设宴款待。” 士燮却与赵云相反,把自己没入了夜色的阴影之下:“赵将军不怕我就此将你擒住?” “你若要擒我,何必等到现在,方才酒宴之上,便已能动手。”赵云往旁边让开一步,现出背后那人,“步子山朝太守使了多少眼色,太守只做充耳不闻。不知太守又当如何同他交代。” “爹!” “阿颂!” 士燮难以置信地望着眼见这人,他明明亲眼瞧见步鹜一箭射死了士颂,怎的又……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了呢。 “爹!”士颂扑在士燮的肩头,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此时稀里哗啦地哭个没完。 赵云道:“我把你带来之前说过,见完一面,还是要跟我回去。” “赵子龙你!”士燮愤然,“我儿既然回来了,又岂会再跟你走!” 赵云冷笑:“太守不是亲眼看见他已经死了么,满城上下都已经瞧见了,包括步子山。若小公子这时重新出现在交城,敢问太守,你是想让步子山直接怀疑你同我军有所勾结吗?所以,小公子还是同我回去的好。” “不用!”士燮护住儿子,“我今日放你一马,权当你放还我儿,今夜之后,你我战场上见!莫要说我没有提醒你,黄盖和凌统已经亲率大军赶来了,我劝你,还是早早退兵为妙!哼!” 大道上,扬起滚滚尘烟。大军疾行而来,为首那一将,虽是白发须眉,却豪气不减,冲在最前面。 大军已过延平,再往前,便是坦途。黄盖下令,全军连夜行军,务必在天明赶至交城。 那一刻,夕阳半落,将一旁的海面都染成了金黄。 黄盖突然勒马,只因面前突然出现一方纵队,将前路隔成两段。黄盖定睛瞧去,对方怕是以逸待劳,早已等候多时了。 “临贺,严纲?”黄盖催马上前,认出那人。 “唰!” 严二话不说,舞开一杆金鞭,不容黄盖喘息之机。 “当!” 黄盖提鞭格挡,怒道:“严纲!你当真要叛我江东!” 严纲一招砸下:“从无归顺,何来叛字!”遂即,大吼一声,“战!” 兵士如蚁,叫喊着冲杀上前。 交城,城楼上,数十架云梯已经架好。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1节 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城墙上攒动,巨大的攻城车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城门。 士燮守在城楼,望见战场之上,陈元与赵云战在一处。 赵云手中,一杆银枪,如雷光碾斩,将陈元困在枪影之中,半点脱逃不得。 一枪//刺过,一抹血落。 满场杀声隆隆,可这人却更似杀神入战,但凡其枪尖扫过,猎取的,是一条条人命。 血腥,竟然混浊了海风一同涌上城池。 入眼的,是那一个个攀上城头的敌军。 “步子山!”士燮高声斥吼,“江东军又在何处!” “噗咚。” 一个被绑成麻花的人扔在士燮的跟前,步鹜阴鸷着脸色:“士威彦,你胆敢串通赵云!” 士颂浑身是伤,蜷缩成一团,还不时地抽搐。 步鹜指着他,怒道:“此人明明已被我一箭射杀,若不是你和他们勾结,这人又岂会安然无损!如今,赵云叫阵,你却龟缩城头,不敢出城应战,你还敢说,你没有通敌!” “我没有!” 士燮一刀砍断士颂身上的绳索,士颂抽噎着:“爹,他把哥哥他们都抓走了……” “士燮,我以吴侯之令,命你即刻出城,斩杀赵云!” 步鹜扬手一挥,却见一个个士家人被押上城楼,直接推到了城墙上的缺口。 “步子山!你不要逼我!”士燮指尖抠在掌心,已是一片湿濡。 “还不去!”步鹜说着,一掌推向士燮的四子,士干。 “住手!我去!” 偏在这时,有人慌忙来报:“将军,南城门被破!” “什么!南城门不是临海吗!怎么会被人攻破?”步鹜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来人抖抖瑟瑟地说:“是……是太守……太守下令给开的城门。” “混账!”步鹜气极,“来的是谁?” “是郁林太守,陆绩。” “士燮!你还说你未曾投敌!”步鹜猛然抬手。 “不要!” 士燮再要去抓,已是不及,士干已被其推下城楼,摔在了乱军之中。 士燮木然转头,仿佛在此一刻,眼中失去了全部生机,缓缓望向士颂,士颂却是愧然别过头。 “也罢。”士燮仰天长叹,“步子山,非我愿降,是汝等逼我的。” 一言毕,刀光赫然转过。 步鹜惊恐,一颗头颅已经滚落。 血淋淋的长刀被高高举起,士燮高呼。 “开城门!” 作者有话要说:呃~接下来貌似是要日更一周的节奏啊,望天~~ 注:历史上的士燮是降吴的,在交州当了四十年的太守,后来他的儿子叛吴,被吴将吕岱给杀了。当然这里是改动过了捏,卡卡卡~~ 天热小剧场: 先生:交州果然好热啊,动不动就流汗惹╮(╯▽╰)╭ 将军:听说这里的人喜欢去海里游泳哎!(__) 先生:游泳?!(⊙o⊙)不过,子龙不是水性不好咩→_→ 将军:木事木事,我们就在近海折腾折腾捏!~(≧▽≦)/~ 先生:折腾是几个意思啦! 将军【正经脸】: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 于是,某人被强行拖走 先生:(挣扎)不要不要~~~~(≈gt_≈lt)~~~~ ☆、第64章 孤帆远影碧空尽 交城城外,凌统赶到之时,满地尸骨残骸,倾倒的大旗,四处散落的枪戟,还有城门前,一骑。 只一骑,白马银甲,傲然而立,任凭血海翻涌,亦不能浊其半分袍色。 “赵云!” 凌统暴跳如雷,他望见城楼上,将旗高悬,却是隶体所书的“赵”字。 “果然是你。”赵云把枪一横,喝道,“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咚!” 城头上,有人击鼓,鼓声响,马蹄落。 只见血海之上,一道白芒刹那掠过,白芒中,敛起一道寒光,直指凌统。 凌统一腔怒火,吼一声,甩开双刀,纵马应战。 交锋!巨响!两人各自退开数步。 凌统勒马:“赵云!受死吧。”仗着一身愤意,又再飞马抢上,两把长刀,旋着森冷,掀起层层刀风,直直卷上赵云。 “咚!” 又是一声鼓响,响自城头。 赵云掌中银枪猛然翻转,竟似做狂刀,照着凌统披头斩下。 “啊!” 咫尺之距,凌统望见赵云,望见其眸中衍起的凌傲之色,仿佛与己对阵,根本不入其眼。 “咚!” 三声鼓。 凌统竟然瞧见赵云嘴角忽而绽开的微弧,几可略过的笑意,可凌统却瞧得明明白白。 凌统低咽一声,那抹笑容散尽,天地顿时黑暗。 建安十一年中。 赵云斩凌统,士燮降刘。 碧海,金沙,青空炎阳下,交城南边的海上,停着数艘硕大的船只。 士燮身着一袭藏色的直裾深衣,携着士颂,朝赵云拱手:“子龙毋须远送了。” 赵云犹豫再三,仍是问道:“将军仍是要走?” 士燮回头望了望茫茫大海,语中却带惆怅:“我与越王交好,此番过去,也不会有大碍,此地……他朝,有缘再回来了吧。” 起锚,扬帆,远行。 士燮要走,他说他不忍再留交州。 赵云上表刘备,言交州已定,刘备大喜,立时要亲自过来交州,见一见他新封的交州刺史,陆绩。 郭嘉恼道:“他来作甚么?不好好去打益州,劳民劳力跑来这里。” 郭嘉赤足走在软沙上,暖融融的细沙踏在脚底,偶尔浪过,漫上一层薄薄的海水。 赵云牵着他,任由他一步慢似一步,走在沙滩上。 “主公是怕你跑了,所以要亲自来接你。”赵云笑着说。 “接我?”郭嘉道,“想必又是孔明出的主意。” 说着,还踢了两脚沙子,宣泄不满,然而却一下子没有站稳,被赵云抱着直接摔坐了下来。 赵云将他拥在身前:“这回,奉孝错怪孔明了。” “嗯?”郭嘉一转头,却正好将自己的脸颊送到赵云的唇边,羞赧的模样惹来赵云一串的笑声。 少顷,赵云道:“此次却是主公自己要来的。” “他自己?” 赵云:“云长书信我道,孔明亦是劝过主公,当前首要的是刘璋,我与你,等平了交州自然会回去的。” “嗯。而后呢?”郭嘉已隐隐觉得有甚不妥。 “后来,主公却是坚持要亲身来交州,云长揣测,他一是为了陆绩,二是为了你。” 郭嘉手里抓着白沙,然后一丝一丝地从指缝间洒落。 “子龙……”郭嘉低低道,“玄德公该已知晓你我的事了吧。” 赵云将人抱紧了些:“嗯,我们也未曾刻意隐瞒,奉孝是担心主公会有微辞么?” “嘉……不知道……” 交城大热的时候,刘备轻装简行。这一次,诸葛亮没有随行,来的却是庞统。 “子龙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拿下交州,实乃大功一件啊。”刘备笑言,左右顾首后,面上微微一僵,又立时恢复道,“听说黄公覆亦被打回了江东,呵呵哈哈,备此行要来封赏,子龙可莫要推却啊。” 庞统站于一侧,一眼瞥见刘备眼神有异,当即上前问道:“子龙,怎的不见奉孝? 赵云直言:“奉孝乃云的家人,接迎主公实乃为公之事,奉孝亦不便在场。” “呵呵,子龙这话却是不对了,奉孝虽是你眷属,亦是主公之臣……” 庞统话音未落,已被赵云打断道:“非也。” “你。” 庞统刚要发作,刘备却笑着打了圆场:“是士元错了,一直以来,奉孝确是从未说要认备为主啊。呵呵,士元你先下去吧,备有些话想同子龙说说。” 南方酷热,屋中先前洒过了水,到这会儿,也已经干透了。 刘备拉着赵云坐下:“子龙,想你从公孙瓒后,投奔于我,匆匆也已快十载了吧。” 茶水声,泊泊落下,在茶盏里,溅开一圈一圈的水晕,清清澈澈的,便如刘备这刻的话语,不加掩饰。 “备昔日东奔西躲,无处安身,子龙亦是从不曾弃,如今,总算是能按下居所了,备有一言,还望子龙能听备说道一二。” “云惶恐。” 赵云待要起身,刘备一手按下他说。 “子龙,备想要奉孝。” “砰!” 赵云猛然站起,连带着桌几一同被撞翻,一盏茶,摔得满地。 “主公此话何意?”赵云强自按捺下狂乱的情绪,忍着嗓音发问。 刘备躬身搬起桌几,叹了一声:“子龙坐下再言。” 赵云庆幸郭嘉不在,或者,他暗下盘算,之后都不想让他再出面。 刘备唤来了人,重新换上了新茶,还亲自沏了一杯:“子龙,今日你我不做君臣,便当兄弟。” 赵云捧着茶,迟迟不饮。 “不瞒子龙,备对奉孝,确实存过不纯之念。备依然记得,当年他只身匹马,来平原寻我之时,虽然长路风尘,但一身清泠温雅之姿,备已然心中微动。” “主公……”赵云皱眉。 刘备摆摆手,继续道:“不过,备亦知道,这人于备,是如冷月高悬。所以备唯有按下凡人心念,能得见之,便已足矣。而后,备得悉你同他之事,备忽然又起了杂念,一直在想,既然奉孝是此道中人,那备是否……也可……” 赵云望着刘备,眼神深邃地似一双幽潭,不起涟漪,不起情绪。 “呵呵,让子龙见笑了。”刘备怅然道,“那日你带奉孝从西凉回来,备终是明白,此念万不可再存了,若再存这念头,却是辱没了他。你二人为我大业拼尽心力,我却心怀邪念,备愧对你二人,更愧对那些一心追随备的忠良。所以,备要予你赔罪,亦同奉孝赔罪。” 刘备说着,竟是当真起身,朝赵云礼数周全地施了一礼,赵云没有避过,坦然受之。 “备亦不敢奢望奉孝能认备为主公,如今这般,便是最好。” 刘备徐徐道,“备知奉孝同阿斗交好,只盼日后,也能这般,提点下阿斗,也算是全了备想留下他的私念吧。” 刘备跨出大门,却瞧见郭嘉立在院中,月白直裾,眉目姣好,宛若那日平原初见。 郭嘉微微颔首:“玄德公。” 刘备退开两步,向郭嘉抱拳作揖,而后笑着唤他:“奉孝。” 月下,风微凉。 郭嘉站在廊下,看着青石板上,片片树影斑驳。 赵云提了纱灯来寻他:“饭后便不见了你,在这站了许久了吧。”顺手将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再替他系好了绳结。 “主公说,他明日先行启程。让我们也尽快打点后赶赴益州。” 郭嘉应道:“子龙,玄德公是有何事了么?” 赵云:“为何这么问?” 郭嘉摇头:“他的话,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赵云牵过他的手,往屋里走去:“主公身边有庞军师,再如何古怪,也有他去忧心。你这两日好生歇息,待我整好了队伍,咱们便出发。” “嗯。” 赵云等人出发前,却接到了诸葛亮的快马军函,让他们二人暂且折往巴郡,先不要到涪城。 军函来得急快,而且是诸葛亮草草书写而成。 郭嘉肃然道:“涪城定是出事了。刘璋邀玄德公入川,必是计谋无疑。” 赵云道:“刘璋却是为何?” 郭嘉在帐中来来回回,赵云不敢扰他,退在一边,目光却半刻不离眼前之人。 郭嘉忽然止住脚步:“子龙,荆州如今谁在?” “云长。” “我等即刻赶往荆州。”郭嘉匆匆忙忙道,“我怕入蜀之计乃是江东所献。” 赵云愕然:“江东?” “江东,周公瑾。” 赵云心下一沉:“我这便就去整军出发。” “等一下。”郭嘉将他喊住,“派人报于诸葛亮,我问他要一人。” 赵云:“何人?” “长沙郡,韩玄部属,黄忠。” 荆州,江陵。 守将糜芳见到赵云时,呆立半晌,最后还是傅士仁捅了他一肘子,他才把人迎进城来。 “子龙不是在交州么?怎会来了江陵?”糜芳看了眼傅士仁,小心翼翼问道,“眼下主公正在益州同刘璋大战,子龙可是要往益州,芳可以让部下备妥入川的船只。” 南郡郡守糜芳,赵云在郭嘉身边多年,察言观色之术虽习不得全份,但好歹也是颇有长进。 糜芳言语虽然未错,可眼神躲闪,还时不时地瞥向傅士仁。赵云心下冷哼,面上却慢慢说道:“云不往益州,是主公让云来荆州相助两位。” “啊?”糜芳讶然,“相助我等?相助我等什么?” 赵云反问:“荆州不是关将军的镇守之地,何以不见关将军呢?” 傅士仁抬了抬眉梢:“关将军令我等驻守江陵,备送粮草,他亲自带军北往襄樊去了。” “备送粮草?”赵云道,“那粮草可有准备妥当?” “这……”糜芳支吾。 “自然,不敢怠慢,粮草早早便已运往襄樊了。”傅士仁抢过话语,“赵将军宽心便是。” 赵云来见郭嘉,直言二人有言辞有异,生怕关羽背后着火,想要亲自赶往关羽处一探。郭嘉辗转思量:“子龙,你守在江陵,嘉去。” “不行。”赵云脱口否定。 “子龙,糜芳和傅士仁倘若真是其心有异,唯有领兵之将方能在此制住全军。而云长那边,不缺将帅,只要他能听我言,这一战哪怕无胜,也不至大败。所以嘉去,方最合适。” “奉孝……”赵云仍是拒绝,“你一人,我怎安心。” 郭嘉“唰”地拔出青釭剑:“打不过,嘉还不能跑么?” 荆州,襄樊。 八月,大雨。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该树的fg树起来了╮(╯▽╰)╭ 其实,前面已经有铺垫了,咩哈哈哈~~估计萌萌们都木有发觉,哈哈哈~ ☆、第65章 左右难择破迷局 秋分,郭嘉沿路北上,道上,烟尘滚滚。 随行的吏兵问:“先生,我们是先往哪处?” “襄阳。”郭嘉道。 “先生,襄阳守将可是曹仁?”。 “是。” 大雨滂沱,日日行军,皆在雨中疾驰,那些吏兵皮糙肉厚倒也还好,却是苦了郭嘉,每日衣衫尽湿,再经夜风一吹,更是难受。 吏兵得了赵云的叮咛,要将人照顾好,只是毕竟有殊别,无法照顾周全。 “先生,你无事吧?” “无事。”郭嘉不愿拖慢速度,硬是与他们接连赶路。 襄阳城阙,已在近前。 “什么人!” 众兵团团围住的一群人,竟是曹军。可再仔细看去,竟是残颓得厉害,有些人连兵器都没拿,个个萎靡,见了郭嘉他们,慌忙扑倒在地,口中喊着。 “愿降,愿降。” 郭嘉令人将他们捆了,近前询道:“襄阳发生何事了?你说明白了,我便允你一条生路。” “好好好。” 曹仁南袭,从襄阳发兵,欲夺江陵,关羽奉命镇守荆州,又岂能坐看曹军入荆。遂领兵北上,战襄阳,困樊城。 逼得曹仁不得不退守樊城,求援曹操。 汉水涨水之际,于禁率七军前来,欲解樊城之困,孰料,关羽竟然引汉水淹于禁大军,生擒于禁,斩庞德。 而这些人便是从大水中逃生出来的残兵。 郭嘉裹着蓑衣,可仍然抵不住雨水的滚落,顺着肌肤淌下,夹带着入秋的凉意。郭嘉紧锁着眉头,辨识远处的襄阳城。 当年,他从这里走,如今又再重临,却不知这襄阳,又是一番怎样光景。 “去上庸,找张燕将军,让他出兵……” 副将不明:“先生,关将军既然大胜,定会乘势追击,此刻寻飞燕将军,会否不太妥当?” 郭嘉自顾自道:“我若是曹操,又岂会孤注一掷地比拼云长。于禁虽败,但樊城仍然未破。” “先生?” “快去!让他即刻赶往荆山。” 关羽大胜,威名更往日。可随行的吏兵却瞧见这几日里,郭嘉对着那张荆州地图,整宿整宿未睡。 襄樊、江陵、还有益州…… 一步一步,宛如他人摆下的棋局,等着他们慢慢踏进。 “先生!”吏兵匆忙来报,“先生,江陵出事了。” 江陵急报,周瑜亲率水师,过沔阳,直往江陵奔去。 “先生!”又一人,慌乱滚来,“先生,曹操已派徐晃率部南下,援救樊城。” “先生,咱们是不是要先回江陵?” 江陵……子龙在那里…… 第4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2节 是要应对周瑜么? 樊城……却是关羽…… 对手,是曹操。 郭嘉按上眉眼,迟迟,涩然说:“往樊城。” 这年夏尽秋起,雨水久久未歇。 乌云笼罩着整座樊城,暗无天日下,是震耳欲聋的凌厉喊杀。 城墙下,关羽大军俨如天上暗云,卷向樊城。 青龙偃月提在手中,关羽扬刀,指向城头:“曹子孝,你可敢出城与某一战!” 擒于禁,斩庞德,本可一鼓作气拿下樊城,谁知曹仁居然守城不出,任凭关羽如何叫阵,如何以言语激将,曹仁皆是不为所动。 反倒是关羽,暴雨之下,甚难攻城。 每战一场,便要折损无数士兵。 “曹子孝!有你这般胆小鼠辈,实再辱没了曹军之威名。” 关羽将偃月刀展开,拨开从天而降的箭矢,赤兔马在雨中飞驰近城。 城楼上,曹仁不言不语,冷面无情。 有身边人说:“将军,关云长如此辱骂将军,传于三军中,却是有损将军颜面。” 那一人一马,战场上,左右拼杀,但是鹅车攻不进城门,他再如何,也是徒劳。 “取我弓箭来。”曹仁突然道。 乱军中,箭指那人,铁镞上,是幽冷的寒光。 “呯。” 弓声响,箭离弦。 曹仁道:“独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 话语方落,城上城下,皆见关羽骤然翻身落马。 关羽中箭,臂上创口一日比一日腐烂,全凭其一股心气高傲,不言丝毫痛楚。 郭嘉便是在这时找到关羽的。 “奉孝怎的来了此处?”原是面若枣红,可眼前这人,如今却是面泛苍白。 “云长受伤了?”郭嘉一眼瞧见他臂上包着一圈帛布。 关羽不屑道:“小伤,不碍事。” 郭嘉坐下说:“云长不该如此莽撞。” “奉孝此话何意?”关羽凤目敛起,望着他道,“曹仁来犯,如今某替大哥打下襄樊,震慑曹吴,又有何错?” 郭嘉远途而来,这会儿连身上的湿衣都来不及换,便急急赶来见他。 “云长,听嘉一言,即刻拔营回江陵。” “奉孝,樊城几已到手,你要我此时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弃?不行。” 郭嘉扶额:“即便让你攻下樊城又何如!若是失了江陵,我军在荆州,便要被东吴一截为二,前后不能照应,还要这樊城作甚!” 关羽见他呼吸促得很,脸上又是殷红,却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 “奉孝一路辛苦,不如先行歇息,此事改日再议。” 说罢,便要起身,却听郭嘉叹了一声:“云长……信我一言……回江陵。” 关羽的脚步停在帐门口,略略一滞,随即甩步出了帐子。 郭嘉到底还是累了,迷迷糊糊地睡至半夜,忽然帐外火光冲天,杀伐之声处处。 “先生!”大帐门口直接冲入一人,“先生,曹军袭营!父亲命我来接先生。” 关平一手提刀,一手护住郭嘉,犹豫道:“先生,父亲应当早些信你所言。” 徐晃闯营,竟然绕过樊城,夜袭关羽大营。 夤夜下,暴雨依然瓢泼,而那些沾着火油的火把,竟仍是燃得旺盛。 徐晃截住关羽,对众军高喊:“得关云长首级者,赏金千两!” 关羽勃然大怒,抢步而上:“徐公明,我念你我同乡,本欲手下留情,岂料你!” “不必!你我已然道不同!不必顾虑!” 徐晃一声断喝,一把大斧甩开,火光舞动,照出两厢拼杀。 郭嘉刚一踏出大帐,一枪瞬然从边上刺来,被关平回手一枪,将人刺倒:“先生,小心。” “嗯。”郭嘉亦拔出青釭,跟在关平身后,一路斩杀出去。 人喊马嘶,惊破整座樊城,城中曹仁见徐晃偷袭得手,当即也领兵杀出城来,左右夹击关羽军。 一夜,血流如河,一夜,白骨成堆。 关羽整条伤臂,早已是鲜血淋漓,麻木到连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喝!” 斧影砰然砸落,汹涌来势,撕空裂地。 “当。” 青釭剑飞出,郭嘉被震得虎口爆裂,血涌如注。 关平随之挡住徐晃:“父亲,快走!” 山路湿滑,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泥泞。 那夜大败,关羽拖着残部慌忙南逃。偏在此时,半道上听见,江陵守将糜芳归降东吴,江陵失守。 郭嘉一连奔波,加之夜半鏖战,身心俱疲之下,听完这一消息,当下晕了过去。 “奉孝,若某早些听你所言,也不致有今日之败。” 一把斩敌无数的偃月刀,此时竟被关羽当做了拄杖,戳在污泥上,艰难前行。 那夜,关平没有追上来。 关羽闭口不再提及这个儿子:“奉孝,如今江陵已失,曹军又在背后追赶,我欲进西川寻大哥,你觉得可否?” 郭嘉摇摇晃晃地坐在马上,眼神迷茫,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关羽的话。 关羽唤来副将,欲让大军西进。 “等一下。”郭嘉蓦然道,“回江陵。” 关羽:“江陵已经失守。” 郭嘉:“没有。” 关羽:“奉孝……” 郭嘉凝目,望向他道:“云长听何人所言,江陵已失?道听途说之言,不可信之。” “哨子也已探明。” “若此刻西进,方才会中了对方的诡计。不过……” 郭嘉话没说完,人已直接趴在了马上。 连月大雨,终于停下。云开天亮时,天气越来越冷。 吕蒙在夷陵守了许久,却仍未见关羽突围而来,心中渐渐开始忐忑。此一局,江东谋划多时,不仅暗地里心照不宣地同曹操联手,还许诺了益州的刘璋,在涪城一带牵制住刘备。 江东要的就是重夺荆州,不管今日镇守荆州的是何人,关羽也好,张飞也罢。 明面上,周瑜领兵直攻江陵;暗中,吕蒙渡江,占夷陵、秭归。 可是,关羽明明应该已经走投无路了啊! “将军!关羽来了!” 吕蒙拍案起身,取过头盔,快步走出帐内:“终于来了。” 不过十余骑,从麦城北门小道而逃。 “堂堂虎将关羽,如今这是落荒而逃吗?” 吕蒙厉声吼道:“谁与我去取关羽的项上人头!” “我来!”身边猛然跃出一将,吴将马忠。 “哼,无知小儿。”关羽把刀一横,“便要拿你祭刀!” 刀光!携过猛烈寒风。 “轰!” 长刀对上长刀。 马忠的手却已剧烈发抖,刀上传来巨力,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碾压进尘土。 一寸,半寸…… 再然后,血珠,飞溅。 关羽一把拔出偃月刀:“吕子明,你以为只你江东有计吗!” “杀啊!” 四下里,突然喊杀声响成一片,从八方涌来,竟是数之不尽的大军,旗号鲜明,打着那一字。 张。 “张飞?”吕蒙茫然,“不对,张飞在涪城,这是……” “关云长,你叫老子好等啊!” 黑脸黑甲黑马。 张燕! 张燕大叫一声:“正是你老子我!” “杀!” 蜂拥而出张燕大军,如其主将一般,兴奋难挡。 吕蒙千般算计,却偏漏算了个张燕,谁会想到,一个在上庸不问世事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荆山,麦城。 “哐!” 张燕一刀斩向吕蒙。 “再不出来活动活动,你们都快忘了老子了!” 江陵,遥遥可望,城楼上,东吴旌旗招展。 郭嘉正要入城,却被一人从身后蓦然搂住,附在其耳畔,柔声道。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提一下下呢,这里的时间轴很明显是改过了哈╮(╯▽╰)╭ ☆、第66章 大江东去将星落 糜芳降吴,连同傅士仁一并将江陵和公安都送予了江东。如今,江陵城中,周瑜正与糜芳把酒相谈。酒意正酣之时。 “大都督,吕将军被困荆山。” 周瑜当即摔了酒杯:“关云长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吗,吕子明又岂会被围荆山?” 前来报信的那人伏在地上,埋着头说:“大都督,吕将军本已可以捉拿关羽了,谁知半道上杀出一个张燕?” “张彦明?”周瑜问。 “是啊。” “此人当年同赵云一起归顺刘备,从来不是个杀伐主将,我等一直以为他只是出个人,并不出功。”糜芳在旁解释道,“当初赤壁之后,诸葛亮令其誓要取下襄阳,结果仗打了一半,他却丢下了襄阳,转往上庸。派人传信于诸葛,说是那个曹仁太难打了,他一人打不下来。” “哼,这等临阵脱逃之将也能困住吕子明?” “这……” “自然能困住吕子明,他又不是曹仁,又无城廓可依,何况还有云长一道,困不住,才是奇怪了。” 离江陵城不远,襄江边上的一处村子。 郭嘉捧着茶盏,盏中是刚煮沸的茶水,缭缭水雾,缠绕上他的手指。 赵云问道:“还冷么?” 掌心的温度,暖了许多,郭嘉应道:“好多了。” 郭嘉那日赶回江陵,见到赵云后,撑了多日的精神终是懈了下来。赵云将人带到此地时,人便早早地昏睡过去。 赵云怕他犯病,便想往江陵城中寻个大夫过来,郭嘉迷迷糊糊地拽着他说:“嘉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赵云寸步不离,陪了他两日。郭嘉不说,赵云仍不免觉得愧疚。 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一遍一遍地婆娑着,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烫暖他微凉的指尖。 郭嘉见他失神,唤他:“子龙在想什么?” “想你。”赵云脱口而出。 “唔。” 杯中的茶水似突然变得滚烫了。 赵云笑着,扯回了话头:“我已在葫芦口安排妥当了。” “周公瑾想要借曹操之手,取利荆州。”郭嘉道,“哪能这般容易?吕蒙被困,他定然要去救的,一旦他出兵,便叫他去得归不得。” “嗯嗯,想他们以为云长兵败麦城,却是给了我们个大好的契机。”赵云把玩着他颀长的手指,“云长的确兵败,但还未至末路啊。” 郭嘉想要抽回手,却被赵云抓得甚紧,只得嗔怪了他一眼,可惜眸中含笑,毫无半点威慑:“江陵城中的伏兵可是都准备好了?” “自然。”赵云忙点头,“当日你让人快马报我,先舍再得,我怎敢不从?” 郭嘉笑出声道:“我们在江陵时,我已觉得糜芳和傅士仁有异,与其留他们在此,让二人继续心怀不轨,不若借此机会除去,其实,嘉是想图个一劳永逸,毕竟江陵重城,乃荆、益两州重要的交汇之地。” “只是……” 赵云:“只是什么?” 郭嘉微微蹙眉:“只是不知益州怎样了,我给孔明的书信也已多日,却不曾见有来信过来,虽然有孔明和庞统在,但刘璋的心思,唉,不知道会不会又掺杂了他人的。” “等定了荆州,咱们入了蜀地,便能知晓了。” 江陵城,城门大开。 周瑜领兵出发,留程普守江陵,与其说守,倒不如说仍是放心不下糜、傅二人,留下程普监视两人而已。 周瑜星夜赶路,半刻不停,只因他派去荆山的探子竟然无一人返回。 与他并骑的是东吴大将甘宁,神情肃然,一言不发地只顾拍马赶路。离了江陵城,沿襄江往北,过了葫芦口便是荆山。 周瑜喝道:“全军急行,今夜必须过葫芦口!” 大都督之令,大军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骑兵跑个一时半刻,还能缓缓,只是那些个步兵,不得不提起双脚,拼命赶路。 “都督,葫芦口道路狭隘,不如我等今晚还是葫芦口外扎营吧。” 奔袭了一路,甘宁头一次开口,说的居然是反驳周瑜之言。 周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色,天上仍有淡淡的霞光:“吕子明有难,我岂能在此耽搁?” “都督,万一此间有埋伏……” “刘备大军皆益州,荆州不过关羽,而他早已被曹军打得片甲不存,即便多了个张燕,想挡我军,亦是蚍蜉撼树之举。” 葫芦口,道上一片宁静。 落满荒草沫的山路,更像是许久未曾有人走过。云霞渐晚,映在路上,昏黄中,仿似前路都落入了迷雾。 “大都督。”甘宁又再喊了声。 周瑜咬咬牙道:“虽是兵不厌诈,但无论从益州,或是江夏发兵,这些时日都不够往来此间。我便赌一次,刘备在荆州已无兵力。驾!” 道罢,马鞭一扬。 甘宁一路小心翼翼,队伍已走过大半,然而,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伏兵,眼见葫芦口的山坳出口已在眼前。 便是甘宁,也慢慢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果然刘备将大部人马都调往益州了啊。”周瑜嗤笑声,指着近在眼前的出口,“甘将军,我等定要将关羽同张燕一战擒下。” “是。” 突然,一声巨响。 “轰!” 乱军踏尘,声如奔雷。从大军后方突然杀出。 “大都督!” 周瑜勒转马头,然而只望见滚滚浓烟肆虐,没有人影,没有马嘶,只有惊慌无助的哀嚎。无数兵士疯狂地逃向前方,直奔前军所在的方向。 而这时,周瑜终于瞧清了那一幅令到哀鸿遍野的惨景。 只见一头头发了狂的疯牛,牛角上戳着士兵残破的躯体。 这是……这是奔牛阵? “大都督,快跑!” 甘宁一鞭抽在周瑜的坐骑上,那马吃痛,迅疾窜了出去,直冲谷口的方向。 骑兵有马,加之身后疯了的牛阵,俱是猛抽了马鞭,逃将出去,而那些来不及脱身的步兵,被牛蹄踩过,被蛮牛撞开,皆是还未反应,都已命入黄泉。 谷口。 “聿!” 周瑜一下拽紧了缰绳,眼前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的敌人,将谷口围得水泄不通。而那些弓弩手,箭已上弦。 “大都督,好久不见。” 列阵两侧排开,一人当先近前,那抹银白,却是谁都不会认错。 赵云! “放箭!” 满天箭雨如蝗,将那些刚刚逃生出天的东吴士兵尽数扎在了地上。那些战马上,不知挂了多少支箭。 “赵云!想不到你竟然也如此卑鄙!” 甘宁一把长刀,战于马上,抬手拨开来箭,护着周瑜意欲突围而去。 鲜血尚不及蔓延,一匹匹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战马倒下,猝然间,恍是在葫芦口的谷口筑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赵云冷笑:“都督,兵不厌诈。” 赵云一扬手,弓//弩手纷纷后撤,让出身后的长戟甲兵,墨甲黑戟,一手持盾,一手是黑亮的长戟。 一声喊。 “杀!” 开始又一轮的屠戮。 苟延残喘的江东军,枪戟握在手中,可是刚刚经历两场毁灭般的屠杀。一双腿,都隐隐在颤抖。 戟尖刺落,必有一人血肉飞溅。 “啊!” 忽而,江东军中爆出一声惨叫,跟着,便瞧见一人撒开双腿,扔了兵器,横冲直撞地往阵外冲去。 一双眼里,两行血泪,模糊了他整张脸容。 “呃!” 第4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3节 那人猛地扑跪,心窝处晃着一支冰冷的羽箭。 “赵云!” 甘宁暴怒而出,长刀摇起,与周瑜一同来战赵云。 赵云低吼一声,催动银枪,一人独战两人,毫无惧色。 枪寒、剑冷,刀芒淬亮。 血雨腥风下,刀戟声撞起,三人已战上百回合。 周瑜只觉手腕发麻,可赵云的枪势,竟是不减半分。 赵云……他竟然漏算了此人。可这人分明应该在交州啊,又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荆州! 他既然来了荆州,为何糜芳、傅士仁又不同他知会。 “乓!” 赵云一枪架开甘宁:“大都督以为糜子方当真归降了么?” “!”周瑜大惊,难道…… 周瑜回头往南边望去,心下一阵凉过一阵。 江陵…… 江陵城,太守府中。 郭嘉坐在首座,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糜将军,玄德公待你不薄,你与他又是至亲,何以要叛刘降孙?” 糜芳委顿在地,颓丧一脸,他终于知道为何当日赵云肯如此轻而易取地退出江陵城了。敢情他一个人退出去,竟然安排了那么多兵力暗中隐匿城中。 待那日程亦攻城,黄忠一箭射倒城楼的东吴大旗。 城中骤然就从四面八方杀出了敌军,杀得程普措手不及。城门被从内破开,黄忠一马当先,直战程普。 刘备取长沙,收韩玄,黄忠随韩玄归降之后,还不曾建立半点功绩,此一回,当真是奋勇斩敌。 程普对上黄忠。 糜芳不忍再回想,怪只怪当日自己轻信了赵云所言,又或者,是吕蒙被围的消息来得太早。 郭嘉叹了口气:“带下去吧,等玄德公亲自发落。” 郭嘉羁押了糜芳,斩了傅士仁。 程普被黄忠一战挑落马下,那颗人头,黄忠本想送予东吴。郭嘉思量再三,还是令人将其尸身一并送回了江东。 黄忠捋着白须:“马革裹尸本为常,先生何必如此。” 窗外寒梅丛丛簇簇,一池清水,结起一层薄薄的晶莹。 郭嘉站在窗前,望着一院的雪白。 “人既已故,便让他魂归故里吧。”后一句,浅浅轻轻,“一直游游荡荡,又怎生是好?” 荆州尘埃定,周瑜一子错。 非但到手的江陵、公安又重新落入刘备手中,反倒损了程普一员大将,自己幸好由甘宁护着突出重围,却被赵云的弓//弩手一箭射中左肋,辗转回到柴桑时,肋上的箭疮越来越重。而本来要去营救的吕蒙索性被张燕拘回了上庸。 曹仁依然盘踞襄樊,刘备在荆州也并无损失,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荆州一战,败的那个,是东吴。 周瑜从赤壁就开始谋划的计策,到头来刘璋是拖住了刘备,可他自己非但未能取下荆州,反倒在此地损兵折将。 孙权匆匆从建业赶来瞧他,周瑜昏沉中,只反反复复地说了一句。 我怎会将他给错漏了…… 当夜,周瑜逝于柴桑。 ☆、第67章 蜀道难行何时安 西进。 风雪萧瑟,卷起江面皱痕。 江陵城外的长江水岸,泊着一条小舟,舟上只一船夫,撑着竹篙,等着岸上的人。 岸上的女子身着一件黑色大氅,把自己由头到脚的裹在里面。 女子漠然说道:“原本以为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人会记得我的。” 郭嘉喊她:“孙小姐。” 武昌之后,郭嘉便没有再见过这个女子,她嫁予了刘备,却在大婚那日受伤,本应是掌上明珠的女子,如今却是被磨去了所有的光彩。 犹记那年依稀,巾帼飒爽,那一身锦衣耀目。 孙尚香想挤些笑容,却是不得:“郭奉孝,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啊。” 郭嘉瞧着她脸上的落寞,若非生于孙家,她又岂会良人不见,一场姻缘,终究空遗恨。 “我嫁给刘玄德,他对我很好,好到我几乎错觉,我爱的人是他,而不是诸葛了。”孙尚香自嘲地说,“郭奉孝,我到今日终于明白,不是我不爱他了,而是我要的,他们谁也给不起了。” 孙尚香走得义无反顾,她说周公瑾死了,孙刘之间的伪同盟也已经支离破碎,她再留下,刘备只会愈来愈不待见她。 所以,她要走,离开荆州,至于回不回江东,她不知道。 江水尽头,舟船驶过了滩头,顺江而往,却不知去往何地。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很熟悉,郭嘉亦不回头:“子龙,她走了啊。” “嗯,孙小姐此前来找我,望我能替她备船。”赵云同他比肩站立,“想是她也不愿回建业了吧。” “择一城而终老[1],择一人而伴余生。”郭嘉侧首看他,“她说,穷其一生,总能寻到她的良人。” 赵云点头应了声:“幸而,云已找到。” 眼前是茫茫江水,江水未竭。 过巴郡,入德阳。赵云终率大军入川。 蜀道难行,马蹄踏在崎岖的山路上,深深浅浅的。郭嘉座下是赵云的照夜玉狮子,赵云说,这马行山路,稳妥。 玉狮子很是配合地叫了一声,郭嘉抚过马脖子,笑道:“这算是人唱马和么?” 玉狮子在他身上亲昵地蹭了两蹭,却蹭得赵云眼都红了,赶忙上去拉开那匹马,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郭嘉大笑:“子龙,你光天化日,又和一匹马置什么气啊。” 益州,终年潮湿,雾气蒙蒙的,萦绕徘徊。 那晚扎营,赵云刚吃了一口饭菜,差点喷了出来,忙把火头军唤到近前。 火头军委委屈屈地说:“将军,这是益州的百姓教的,益州湿气重,得多放些川椒,去湿。” 赵云皱眉:“你这也放得太多了吧。” 火头军挠头:“将军,我问过他们,觉得还好啊,要不我再给你重做一碗。” “也好。”赵云道,“我不用了,你替先生再做一份,太辣太辣了。” 桌上的碗,碗的饭菜,果然一动未动。 赵云将新煮的膳食搁在郭嘉面前:“知道你一定没有吃饭。刚做的,没放辣椒。” 郭嘉抬头,把碗挪近了些:“嗯,都快饿晕了。” 赵云见他狼吞虎咽,苦笑道:“慢些吃。” “巡完营了?”郭嘉含含糊糊地说。 “嗯。”赵云将炉中的火炭拨了拨,“没想到益州竟是比荆州还暖和了些。” “本就快要入春了,何况这成都附近环山,北风吹不进,自然要暖上许多。”郭嘉满足地擦了擦嘴,“几时能到德阳?” 赵云收拾了碗筷:“照这速度,不出几日,便能到了。我着人去德阳打探了,不出意外,明日便该回来了。” 赵云把碗筷送到火头军处,回来便瞧见这人目光幽深,嘴里反反复复地咀嚼着两个字,脸上浮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又在想什么呢。”赵云替他拾掇好被褥,将人拉到床边,“早些睡了。” 拂灭了灯火,一帐的黑暗。 床上有悉索声响起,赵云把人抱实了,喑哑的嗓音:“莫要再动了。” “子龙。”郭嘉老老实实地蜷在他身前。 “怎么了?” “嘉想先去趟汉中。” 天明时分,一骑白马离营北往。 程亦立在辕门,无奈摇头。赵云连夜把他拖了起来,说是让他带队继续赶往德阳,汇合诸葛亮。自己却和郭嘉两人暗中潜往了汉中。 “奉孝为何想到要去汉中?” “张鲁盘踞汉中,刘璋却在成都,他若有心与我们同盟,那他便不会邀玄德公入葭萌。因为,万一让我等占下了汉中,那张鲁换成了玄德公,刘璋岂不是更加要坐立不安。”郭嘉细细道来,“入益州,除张鲁,是个幌子,是周公瑾设下的幌子,可是如今东吴败退,刘璋却又将玄德公困在了涪城,半点动弹不得。所以,我怕布下此局的人,不止周公瑾一个。” 照夜玉狮子一路飞奔,沿垫江而上,如履平地。 赵云道:“奉孝是想说刘璋背后还有别人?意图将主公和张鲁两厢尽灭?” “子龙也猜到了么?”郭嘉赞道,“呵呵,他当真以为嘉忘了他?” 赵云:“是何人?” 郭嘉:“……”嘟囔着,“是嘉在凉州遇上的那人。” “司马懿?” 汉中城内,车马如龙。 郭嘉仍在流恋街巷两旁的小食铺子,被赵云一把抓走:“有人跟踪我们。”随即,带着郭嘉绕绕拐拐,走进了一条僻巷。 巷口的人影刚刚探了个头,却被赵云一个箭步冲出,将人擒下。 “为何跟踪我们?” “哎哟!” 男装之下,竟是一女子的声音,赵云扯下她的斗笠,惊呼:“秀宁?” 来人正是韩秀宁,她揉着胳膊,埋怨道:“赵子龙,你这是要掐死我吗!”韩秀宁一眼瞥见从赵云身后走出的郭嘉,赶紧凑了上去,笑盈盈说:“奉孝,你们怎么才来呀?” 郭嘉一楞,已被韩秀宁揽上胳膊给带出了巷子:“走走走,孟起等了你们好久啦。” 又是一间别院,马超不论到哪里都不改豪阔本色。 “子龙,你们怎么才来?”一袭锦袍如昔,数年未见,他面上却更添了几分沉稳气度。 “孟起。”赵云与他抱了抱,笑道:“你夫妇二人当真越来越像了。” “呃?” 赵云指着韩秀宁:“开口的第一句话都一模一样,哈哈。” 马超瞪向韩秀宁:“你学我作甚!” 韩秀宁同时道:“你学我作甚!” “哈哈哈!” 郭嘉也是连连摆手:“你二人实在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哈哈……” 马超吼道:“我让她不要跟来,偏偏要跟着过来,要不是韩将军求我,带她出来见识见识,谁高兴带了个累赘。” “马孟起!”韩秀宁猛地跳到马超的身上,捶他道,“你给把我话说清楚了,谁是累赘,谁是累赘!” 吼完了,直接嘴对嘴啃上了马超。 之后,赵云和郭嘉就听见马超模糊着说:“超是累赘,超是累赘……” 厨子,仆从一应俱全,唯独不知他的兵带到了哪里。 晚膳后,马超终于撇开了韩秀宁,一脸严肃道:“诸葛亮来找我,还带了阿斗那个小鬼。奉孝,又是你出的主意吧。” 郭嘉低头笑笑:“好像是吧。” “唉。”马超叹了口气,“他让我进兵武乡,说是等他们到了葭萌,便一同拿下汉中。谁知道,我到了武乡,却听说他驻兵在涪城不来了。我只得再派人去找他。结果,又让我按兵不动。” 马超牢骚道:“奉孝,他这算啥?让我出兵,又不让打,虽然如今西凉在我手里,但东有曹操虎视眈眈,内里那些人,我还摸不准他们的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带来了人,他倒好,一句话,把我撂在这里了。” “哼。”马超哼了哼,“要不是瞧在你同子龙的份上,我早将队伍拉回凉州了。” “那如今城内如何?” 马超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郭嘉知其不过是耍个嘴瘾,说完便好了。自然,他也不会真的拉着队伍回去的。 “听闻张鲁麾下也是成了两派,阎圃、杨任等人主战,杨松意欲降曹。”马超道,“只是,你们要取汉中易,但若要守却是不易,毕竟成都不稳,取了汉中,也许更会腹背受敌。” “那张鲁呢?是要降还是战?” 马超摇摇头:“却是不知。” 郭嘉起身道:“孟起,你带兵往南,去西充。等孔明他们从涪城过了落凤坡时,你便一起出战成都。” “奉孝这是要放弃汉中?” “自然不是。”郭嘉转向赵云,“子龙,司马懿这般折腾,无非是想替曹公斩下汉中,既然曹操想要汉中,张鲁帐下又有人打算降曹,那咱们便成其所愿。” 赵云看了眼马超,马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赵云问郭嘉道:“如何做?” 郭嘉唇角忽而弯起:“告诉刘璋,张鲁欲献汉中。” “这是……”马超万万不解,“这是为何?” “刘璋请玄德公入川,不过是想让他和张鲁两败俱伤,届时他再举兵将二人拿下,那汉中便就能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的手中了。可是,张鲁如果归降曹操,那玄德公会恨其助力不当,曹操也会想再取成都,到那时,他岂不时要同时面对两方人马? 所以他绝对不会坐视张鲁降曹,因为一旦张鲁归降,那益州不论是刘备,亦或是曹操所占,总之,不会再是他刘璋的了。” “呵,既已引狼入室,又何来渔人之利。”郭嘉鄙夷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1]度娘解释: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出自孔子语录。 ☆、第68章 取彼城阙偿人情 然而,当赵云和郭嘉二人赶到涪城,遇上的却是他们怎么都没能料到的情形。 刘备病重。 郭嘉刚刚踏进院门,屋中的刘禅便冲了过来,抱着他,哭哭啼啼地说:“嘉嘉,父亲他病了。” “发生何事了?”郭嘉问道。 刘禅却是抱住他,不停地抽泣。 “主公伤重,大夫瞧过了,怕是要不妥了。”诸葛亮跟在刘禅身后,走了过来,“不是让你不要来涪城吗?怎么还来?” 郭嘉抱起刘禅,这小子又重了不少,个头也高了许多,眉目长开了,比刘备倒是显得更加俊朗了几分。 郭嘉答道:“我以为你在德阳,怎地一声不响地跑来了涪城,却窝在这里这么久,不进不退的。” 诸葛亮引二人进屋,左右瞧了眼门外,随即关上门道:“主公病了,翼德同庞士元争执起来,这才把我架来了此地。” 诸葛亮无奈叹了叹,“奉孝,不是我不愿进退,而是我进不得,退不得啊。” “玄德公在交城时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进了益州却成这般了?” 刘禅坐在他腿上,插嘴说:“大夫说父亲是积劳成疾。” 诸葛亮苦笑着:“那日,主公要去交城,我原是不同意的,只因他那个时候,旧伤便已有些发作了。只不过,他执意要去,加上庞士元在一旁扇风,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后来,回了涪城,又闻悉云长在襄樊兵败,差点被吕蒙所害,一下气急攻心,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整日整日地昏睡了。” 赵云在一旁,急急追问:“孔明,那主公现在怎样了?” “早前喝了药,这会儿该是醒了,大夫人在照看着。子龙要想见他,不如现在就去。等会儿若是睡下了,概是又要等到明日了。”诸葛亮对刘禅道,“大公子,带子龙去见主公好么?” 刘禅从郭嘉身上爬了下来,看看郭嘉,又瞧了瞧诸葛亮,醒着鼻子说:“子龙,我带你去见父亲。” 诸葛亮摇了两下扇子:“也是因这益州的湿气太重,把他那些旧伤都一同激了出来。奉孝,你身上亦有旧伤……还好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赵云脚步倏停,转身,听见郭嘉淡然笑言:“嘉无事啊。” 赵云这才迈步离开。 诸葛亮见人走了,方道:“你何必瞒着他,你身上的那些伤,他又不是不知。” “既然来了益州,又不是一时半会能走得掉的,那还要他担心作甚。”郭嘉仰靠进椅背,“倒是孔明你,打算几时取成都?” “唉,我也想啊,只是那个庞士元……” “他怎么了?” 诸葛亮把椅子拉到他跟前:“刘璋多次派人来催促主公取汉中,你可知为何?” 郭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司马懿告诉他,只要我等和张鲁对上,必会有人来相帮他取汉中。” “是啊,还会有谁,不就是曹操嘛,他刘璋蠢也就罢了,可他庞士元却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诸葛亮气得蹦出了一词秽语,“他居然勾结上了张松,想让主公分兵两路,一路我领往汉中,一路他领,和张松里应外合夺成都。” “孔明,这计谋很好啊。”郭嘉笑容古怪得很。 “好什么好啊!”诸葛亮啐了一口,“就涪城这几人,如何分兵两路,何况张松能不能成事尚且不提,便是汉中,若是张鲁归降曹操,那我等岂不是去送死。” 郭嘉皱皱眉:“庞士元不该想不到。” 诸葛亮道:“他不是想不到,只是……急于建功,太信张松所言了。”诸葛亮瞧了瞧他,“我担心他急功近利,想要趁主公仍安在之时,抢下成都,可我不放心……” “孔明,我去过汉中,见过马孟起了。” 一直到赵云回来,诸葛亮依旧听得津津有味,末了,正言:“刘璋听得此消息,我等若再无动作,他怕是要坐不住了。” 郭嘉应道:“他一旦坐不住,这几日便会有所行动,你也得早做准备。” “好。我这就去安排。”诸葛亮站了起来,望见门外赵云快步走近,仍是说道,“奉孝,亮以为你还是莫要瞒着他的好,主公当日就是闭口忍着。呃,虽然他和你有些不同……” “嗯了。”郭嘉催促他,“你快些走吧。” 灯火幽暗,昏昏黄黄地映出屋中的一方见地,榻上,郭嘉的呼吸声平缓。 赵云将一瓶药酒搁在床头,是他从大夫那里要来的。见过了刘备,方知他在入蜀之后,身上的旧伤便频频发痛,碰巧,近来又是阴雨不绝,更是苦不堪言。 赵云暗悔自己的疏忽,忙是找了大夫拿药。郭嘉身上的陈年旧伤,比之刘备更甚。 灯光灭去,赵云出门时,反身带上了门。屋中,郭嘉仍是闭着眼眸,可唇角却已敛起了一抹浅笑。 郭嘉想过刘备伤重,但却未曾想过会伤重至斯。 勉强坐起身的刘备,挤了挤笑容:“奉孝来了。” 郭嘉近前两步:“玄德公。” 刘备指着床尾的一张软几:“坐吧。我本来以为,大概我走之前,都见不着你们了。” “玄德公有洪福庇佑,这病自然会好起来的。” 眼前这人一脸的憔悴,眼窝深陷,青白色的面容,与当日交州别时,几乎要分辨不出了。郭嘉也知晓自己的这番话,不过是宽慰之语罢了。 “能不能好,备自己总是知道些的。”刘备长吁了声,“只不过,我不曾想到,多少险阻都过来了,如今,竟会折在此地,只可惜,还未能入得成都,还未能拿下汉中。” 郭嘉默然,又听刘备徐徐开口道,“备在南阳得了孔明,现下,又有士元前来奔投,世间曾言,卧龙凤雏,能得一人,便能得这天下,可卧龙凤雏而今俱在我刘备麾下,结果,我仍是盼不到尽得天下那一日了。” “玄德公不必多虑,好生养病方是紧要,这益州,总有取下的一日。” 刘备涩然一笑,唤人去把刘禅接来。刘禅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直裾,步履严谨,眉头深锁地走进屋来。 刘备笑言:“阿斗近来越加喜欢穿白色,大夫人问他为何,他说因为奉孝你喜欢穿白色。” “父亲。”刘禅朝刘备行过礼,转而又对郭嘉拱手,“先生。” 郭嘉楞了一愣,刘备已经说道:“奉孝,备知你无心仕途,也无意功名。所以,备才着实不知怎样才能留你,之前种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奉孝莫要介怀。” 郭嘉道了一句“玄德公,言重了”,不再做声。刘禅却是挨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刘备。 “奉孝,备自知自己的时日,也算是腆着这张老脸,求你一事。” “玄德公请讲。” 刘备把刘禅招到跟前,摸着他的头:“这小儿,你若瞧着顺眼,便让他跟着你吧。” 刘禅拉着郭嘉的手,走在前面,蓦然停下脚步,转头问他:“嘉嘉,你瞧着禅儿,还顺眼么?” 日色下,郭嘉的身上,似笼了一层淡薄的光晕,朦胧如仙,缥缈。刘禅抬头望着,一时,竟是望得痴了。 “嗯,还算顺眼吧。”郭嘉莞尔。 刘禅嗷了一声,扑上去将人抱住。 涪城,终于迎来了刘璋派遣的第一轮攻击。 泠苞、吴懿领兵来犯。三万大军,围困涪城。 第4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4节 泠苞拎着一双铜锤,止在城门叫阵,隆隆的鼓声,直接惊扰了昏睡中的刘备。 刘备被人扶到殿上,文士武将俱已候在了那处,便是郭嘉,也带着刘禅退在一角。 “主公。”众人齐声喊道。 诸葛亮一把羽扇扇得悠然,庞统则是满面兴奋之色,见刘备问话,当下第一个跳了出来。 “主公,如今刘璋大军来袭,正是我等夺取成都的大好时机。”庞统手指舆图,“我军可以绕过梓潼,便能借道绵竹,直至广汉。” 庞统侃侃而谈,谈及最后,突然拂袍跪下:“主公,我愿领兵,誓取雒城。” 诸葛亮望了眼郭嘉,却见郭嘉竟在抿嘴低笑,不知同刘禅说着什么,说得刘禅拼命点头。 刘备带着疲惫的声音:“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却是瞧也不瞧庞统:“主公,亮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先退城外的泠苞。” 不待城门吊桥落实,却见一将陡然纵马凌空跃下,挡在泠苞的面前。 一杆黢黑长矛猛然一抖,厉声喝道:“宵小之辈,竟也敢来此撒野!” 泠苞大怒,挥动双锤,催马而上。 “当!” 铜锤砸上张飞的蛇矛,惹来张飞的一顿的狂笑,那张炭黑似的脸上,绽出一瞬的轻蔑。 “不自量力。” “哈!” 张飞一声大吼,蛇矛重重斩下。 “张翼德,素闻你骁勇善战,在长坂坡一人喝断板桥,阻曹操大军。今日,我倒是要看一看,是不是当如传言。” “砰!” 兵刃相挡,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张飞一对眼珠都快瞪出了眼眶,呲着牙,一口唾沫星子喷在泠苞的脸上。 “啰啰嗦嗦,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两匹战马各自跃开,张飞却是先行勒过马头,发一声喊,又再猛冲过去。 一柄黑亮的丈八蛇矛,竟似被他舞出了阵阵凌冽寒风,咆哮着,席卷向泠苞。 蓦然间,只听见两下闷响,泠苞的两颗锤头竟然断裂开去,“咚”地摔在了地上。 泠苞登时傻了眼,一双兵刃,随他征战多年,想不到,今日竟叫人一战毁去。 “张翼德!” 扔了两柄锤身,从抽出腰间长剑,复又战上张飞。 “冲啊!” 不知谁人高喊,两厢军士奋勇冲杀入阵,顷刻,便已层层叠叠混战在一起。 顿时,激起战场如雷喊杀,硝烟漫卷,将涪城前的半壁天色悉数染尽。 城楼上,诸葛亮冷然望着那片厮杀:“泠苞、吴懿从来都不是刘璋的主将担当,他派这二人前来,无疑是为了刺探我实力。” “不过,士元那个取道的主意却也是不错。”郭嘉在他旁边道,“若能拿下雒城,那成都便不远矣。” 诸葛亮:“奉孝也想行其险招?可万一张松是个圈套怎么办?” 郭嘉道:“孔明忘了嘉还布下了一子么?” 诸葛亮眼前一亮:“马孟起?” “嗯,若张松不能里应外合,那便是强攻成都,也要将其打下。”郭嘉闭了闭眼,萦绕鼻尖的血腥越加明显。 “孔明,玄德公等不起了。” 城楼下,张飞大吼:“死在某的手里,也不枉你了!” 跟着,丈八蛇矛猝然送进了泠苞的胸口,泠苞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那柄碎裂成几截的长剑,眼底忽然一暗,胸口射//出一条血线,溅落空中。 蛇矛上的血珠,滴滴滚落,张飞高呼:“杀!杀入辕门,斩杀吴懿者,赏!” 泠苞战死,张飞大军的士气陡增,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地杀得泠苞的部属丢盔弃甲,往大营逃窜。 诸葛亮站在城头,远远望着,沉吟半晌:“奉孝,你是不是不止藏了马孟起这一奇子?” “嗯?”眉眼悄然弯起,露出一张无暇的颜容,郭嘉道,“黄汉升在德阳。” “哈哈哈!”诸葛亮放肆大笑,“就料到你定然还有后招。三路……三路困成都,呵呵,刘璋啊,插翅难飞了吧。” 兵马出行,入山,过险道。 出了涪城东门,便是鹿头山,只待越过了这座山头,就能出其不意地绕至绵竹。 大军已经先行出发,诸葛亮却拉着郭嘉叮咛说:“小心庞士元。如今主公信他亦多。” 郭嘉应道:“嗯。此行应能取下成都,只是不知那刘璋,该当杀,还是放?” 扇子被诸葛亮抓在手中,一动不动,片刻方道:“若是杀了,主公这处,我来担着。” “好。” 赵云牵马走来,谓郭嘉道:“此战有旁人在,你切莫离了我的视线。”说着,瞥向庞统。 郭嘉翻身上马:“知道了。” 山路尽头,绵竹,落凤坡。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这里是存稿箱君向大家问好,么么哒(づ ̄3 ̄)づ 问:那这个时候蠢作者在做什么捏? 答:某作滚去看《太平轮》惹,这个点电影应该还木有散场啊,23333 ☆、第69章 风波难定随浪起 蜀中险山,高高低低的山道,有些路不知被封死了多久,也亏得赵云在入山前寻了当地的猎户前来带路,否则,大军来来回回,怕是早就迷在了这崇山峻岭之中了。 庞统被颠得有些难受,当日,他意气风发地骑马出了涪城,结果没走两天,便迫着赵云要换马车。这可是让赵云为难了,三军出征,又哪里来的马车。 庞统却道自己伤了大腿,骑不了马,若无马车,他走不了,贻误了战机,那便是赵云的过错了。 赵云憋了一肚子的火,替他从山户那里买了一辆马车,简陋得很,就几块木板钉上,木板下装了两个轱辘。 郭嘉绕着这辆马车转了两圈,随后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夜里宿营的时候,赵云轻声问他:“奉孝那会儿在笑什么?” 郭嘉坐在床沿,身上的中衣褪下一半,肌肤上那些淡去的疤痕,被赵云以掌心慢慢抚过:“子龙,估计庞士元走不了两日又要来找你说要骑马了。”边说,边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赵云替他擦完了药酒,拢好衣裳:“他也是忍了这些时日了,也快要忍不住了吧,呵呵。所以这一路,我也不愿你坐马车,那颠簸的滋味,比骑马还要折腾。” “他喜欢折腾,还非要搭着别人一起折腾,难怪孔明那性子,都可以被他惹急了。”郭嘉坐得累了,便想要睡了。 赵云扶人躺下,柔声道:“山中晨露重,你明早起来多穿些。” “嗯。” “伤处抹了药,可有好受些?” 那些药酒擦在身上,辣得肌肤一阵阵的滚烫,药效到底不错,可是这火辣起来,也是不错。 郭嘉缩在床里,模糊地又“嗯”了声。 赵云觉得自己的掌心也在隐隐发烫,随之蔓延至全身:“你先睡吧,我去外头瞧瞧。”说完,自己匆匆走出了大帐。 果然大军没走了两日,庞统便又来见赵云了。 “子龙,我腿上的伤势已愈,不用费那个马车了。”他说得轻松,可脸上仍然掩饰不住的那抹尴尬。 赵云把这事说与郭嘉,郭嘉一脸正经不过片刻,接着忍俊不禁:“他若是再熬两日,等出了这鹿头山,那马车便是好东西了。” “是啊,我还是把那马车留下了,等出了山,你也可以借借脚力。”赵云认同道。 郭嘉随口问他:“绵竹守将可是邓贤?” “是” 少顷,郭嘉沉吟道:“泠苞已死,吴懿必败,那些败部定然会逃往绵竹,若这时我军能从绵竹后方截杀,那绵竹定破。” 赵云凝神细听:“听闻邓贤与张松交好,却不知张松那一计,他又知晓多少,若是让庞士元前往劝降,奉孝以为如何?” “呵呵,他要建功,自然会去。”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衍起笑意。 庞统亦是胆色过人,听了赵云的意见,欣然愿往绵竹。 只是他入绵竹之际,赵云早已命人随他一道入城,又选了精兵扮作逃亡而来的泠苞、吴懿的残部,暗地里混入了城中。 庞统归来,直言邓贤同意献上城池,赵云只须带几个随从与他同入城中,接下他的郡守大印即可。 可是,庞统没有想到,赵云竟然会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赵云直言邓贤若要投降,便应该自己出城来降。 “赵子龙,我庞统都不惧,难道你竟是在害怕吗?”庞统恼道。 赵云冷然回答:“庞军师,云身为主将,自然要事事小心,不是不信邓贤归降的诚意,只是,孤身入城,恕云实在不能做到。” “哼,想不到堂堂常山赵子龙也是贪生怕死之人!”庞统拂袖而走。 是夜,庞统尚且酣睡,帐外已是杀伐震天,他只来得及披上外衫,慌忙出帐,可满眼皆是火光人影,到处是杀成一片的兵士。 庞统抓着一人发问:“发生何事了?” 小兵只堪堪说了一句:“敌人夜袭。”便又再杀入战场中去了。 这时,身边却有人走近道:“绵竹守军乘夜偷袭。士元不是说邓贤愿意归降么?怎么如今又带兵夜袭呢?” 庞统惶惶然道:“邓贤?绝无可能,他已同我约定明日入城,又怎么会在今晚偷袭呢?不可能!” 可是眼前,那些身着蜀中装束的士兵,分明就是邓贤的部队。 还有……还有那个战上赵云的人,不是邓贤本人,还会有谁? 庞统忽然顿悟:“是你,是你故意让我去劝降,背地里又和赵云谋计,利用我,诱骗邓贤出城!” 郭嘉一剑砍翻一个兵卒,轻笑说:“是士元心太急,被邓贤惑入了局中,所幸,子龙英明,没有被诓骗入城,他若入城,让邓贤在城中擒下,那我军岂不是要全盘皆覆了。” “郭奉孝!”庞统咬着牙,狠狠说道,“你可是仍旧记恨桂阳之辱?” “桂阳?”郭嘉哂笑一声,“若不是你,桂阳又岂会打成那样,庞士元,你想博取功名,我不会挠你,可你万不该拿着自己军队的性命,来填你的功名利禄,即便让你堆将起来,有朝一日,也会全然崩塌!” 郭嘉转身战上他人:“你若想得此战功勋,那便好好想想,要是张松也同邓贤一般,你又当如何自处。” 战场纷乱,庞统却被郭嘉一语钉在了地上。 而那些嘈乱的景象,在其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却说邓贤交战赵云,又岂会是赵云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便被赵云一枪挑落马下。而他带来的那兵士,逃者寥寥。 邓贤一战身死。 绵竹城中,当夜亦是一场血战,杀得满城人心惶惶,挨家挨户都紧闭门窗。 夜色本是寂寥,而那夜,却是满城通明。 火光一路蔓延到了郡守府中,邓贤之妻竟是抱子摔在了后院的井中。 晨露起时,绵竹城破。 赵云命人厚葬那位妇人,与邓贤一道,埋在了鹿头山下。 不过短短数日,庞统再是徘徊在绵竹城里的街巷,心头顿然涌起千般滋味,最甚的,仍是那抹恨意。 赵云将战报报回涪城,刘备闻悉,似乎连病也好了一些。将一并的赏赐送入城来,其中,甚为特别的,便是刘备的那匹坐骑,的卢。 当年刘备跃马过檀溪,骑的便是这匹的卢。 刘备信上所言,闻庞统行路的坐骑老弱,不堪行路,这的卢马随他多年,反正他也坐不得几日了,便送予庞统吧。 庞统知晓此事定是赵云提及,却不知他如何提及,看刘备并未有责怪之意,这马也的确是匹良驹。一张有些狰狞的脸上,也不禁生了一丝的笑容。 只是,这的卢马不怎么待见他,每每庞统想要上马时,便左转右转地非要将他颠下马来,还发了疯似地撒开后蹄踢他。 庞统盛怒之下,便要将此马送还刘备。 赵云刚刚收编了邓贤的队伍,眼见逃来绵竹的士兵日日减少,便知诸葛亮在涪城该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奉孝,我打算后日启程赴雒城。” 校场上,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因着赵云的宽待,那些投降的绵竹士兵留下的也愈来愈多。 那日破城,赵云对他们道:“我不会坑杀你们,若你们想走,我也不会阻拦。若愿意留下的,你们同那他们一样,我也定然会一视同仁。” 降兵挤在一块,也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话语。 “吾主仁德,天下皆晓。当年在荆州,虽是落败襄阳,但一路上,却是十数万百姓愿随吾主一同南行,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亦是不顾。 直达今日,入蜀之后,吾主不忍涂炭生灵,故而迟迟不曾发兵。此次,若非刘季玉背弃盟约在前,出兵在先,我也断不会举兵入绵竹……” 那些士兵的家小大都在绵竹一带,眼见那些留下的人,赵云真如承诺般善待,久而久之,人心从众。 此一时,绵竹城内,已经是斗志高昂,军心凝固。 望着场上齐齐整整的军队,郭嘉道:“从绵竹出发,只待过了落凤坡,便是广汉,雒城。” 赵云符合:“我已遣人去那一带勘查过了,山势险峻,大道也是宽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我是雒城守将,那我定会在此地设下伏兵。”赵云凤眸森寒,“虽然此地不同于华容道那般狭窄,但是山头亦是平坦,自上而下,便要伏下大军也不无可能。” 郭嘉蹙起眉心:“那可还有旁路?” “有,顺岷江而下。”赵云正色道。 “一山路,一水路。” “是。” “子龙打算如何?” 赵云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冒险,我打算走水路。”跟着,又换成了温柔的口吻,“奉孝,你不喜坐船,不过这山路难以计量,水路稳妥一些,此次路程很近,不会颠簸许久。” 郭嘉悄然抬头看他,一双凤目里,映着那一个面色微红的自己。 “子龙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赵云意欲取水路入广汉,谁知庞统得悉后,立刻冲到了赵云的面前,叱问他道,为何不走旱路,非要绕行水路,可知如今这时日重要,能早一日打下成都,刘备便能早一日心安。 赵云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道这旱路可能会有伏兵,以防万一,还是水路稳当。 岂料,庞统更是不屑:“赵将军,我不知你这些年来,那些功绩是如何攒下的,可知这功名富贵险中求,像你这般,如此畏首畏尾,等你到了成都,怕是刘璋早就摆好了陷阱,等着你往下跳了啊。” 赵云薄怒:“士元,山路易设伏,若有万一……” “子龙可知雒城是何人在守?” “刘循。” 庞统讪笑着说:“不错,正是刘循。刘循生性怯懦,呵呵,这点倒是同将军像得很。从来都喜欢把兵将用于守城,保其性命为重。而且,他身边又无甚谋士献策,只要我等快马通过山路,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庞统退开半步,面含轻视。 “兵贵神速,请赵将军择旱路。”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七更,好醉好醉_(:3」∠)_ 开始打益州,打益州惹~(≧▽≦)/~ 谢谢wz是只熊的手榴弹,么么哒╭(╯3╰)╮ ☆、第70章 落凤坡前凤雏归 “庞军师。”赵云的声音如他此刻的神情,阴沉。 庞统却是不依不饶:“统愿领兵。” 落凤坡前,山路平坦,而两侧群山巍峨,前去探路的哨兵来报,山上一切安宁,没有丝毫敌人的踪迹。 庞统得意道:“奉孝,如我所言吧,刘循不过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的卢马被牵了过来,庞统翻身上马,只是他刚从这一边上去,立刻又被这马从另一侧摔下。 “该死。”庞统啐了一声,又将马脖子硬拽了过来,那马也是发了倔劲,死活不让庞统上去。 郭嘉远眺山路,正如哨兵回禀的那样,前路寂静,可郭嘉却觉得此般寂静,寂静到可怕。 “士元,还不能出发么?”郭嘉骑在照夜玉狮子上,已是等了许久了。 庞统执意要走旱路,赵云几番劝说无果,只得留下一支队伍给他,冀望真能如他所言一样,尽快通过落凤坡。而赵云则是亲率大军先行经岷江,往雒城奔去。 临出发前,赵云不放心道:“奉孝,不若还是你走水路,我同他走旱路。” 郭嘉笑着回答说:“子龙这是要让我领兵攻城么?。” 庞统好不容易攀上了的卢马,一脸愤意,大声喝道:“出发!” 山路通途,只有绵延不绝的马蹄声,脚步声,落在漠漠黄土,庞统被护在中间,的卢大概是被他抽打得狠了,这会儿也是走得安稳了许多。 “真是不打不成气候。”庞统悠悠然地坐在马背上,有意无意地谓身边的郭嘉道,“其实奉孝不必随我一道的。” 郭嘉牵了牵嘴角:“嘉晕船。” 庞统冷笑声:“哦,原是如此。” 郭嘉:“不然士元以为我要做甚?” 庞统撇了他一眼,跟着,马鞭一抽,的卢蹬蹬蹬地窜到前面去了。 “以为我要抢你的功劳么……”郭嘉望着他的背影,轻笑道。 风拂在面上,郭嘉皱了皱眉,问副将道:“可是将这落凤坡都探查过了么?” “先生请放心,周围我等都已经打探过了,未曾发现敌人。” “如此……”郭嘉突然勒马,慌忙道,“大军且住,停下!” “怎么了,先生?” 血腥,隐隐淡淡的血腥,在风里漫散。 不是实实在在的,而是那些淬染在兵刃上的,沁入了铜铁,再是散不去的血腥。 “快让庞军师回来!” “轰!” 几乎和他的话音同时响起,是一声惊天巨响。 “轰!” 又一声响。 众军猛然抬头,山顶上的树木像是突然被人截断了一般,从坡上滚落。 “啊啊啊!” 滚碾上那些猝不及防的士兵,立时压倒了一大片。 源源不断的滚木砸落,砸得到处哀嚎遍地,砸得副将瞠目结舌:“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庞统呢!” 郭嘉猛然喝道,副将惊醒:“庞军师他……他还在前面……” 郭嘉一下拽过缰绳,坐下白马仰头长嘶,四足竟然不愿向前。郭嘉抚上马脖,低语道:“不想去,也得去啊。” 此时前军早已乱作一团,数百人被巨木围堵,比后军更甚的是,这里不止树木粗壮了不少,还有一块块硕大的滚石滑落,直接把人砸得头破血流。 第4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5节 处处的哀嚎,遍地的惨呼,萦绕了整个的落凤坡。 郭嘉一眼瞧见那个慌乱无措,伏在马上不知所以的庞统。 一瞬间,郭嘉觉察到自己心底竟然升出一念,桂阳之恨,徐路之仇,不若就让这人葬在此地。 哪知庞统也是瞧见了他,竟然高呼:“奉孝救我!” 箭矢!骤然射落。 电光火石刹那,那匹的卢竟是不避不让,驮着庞统朝箭矢跃去。 “奉孝!救我!” 话音滚落,伴着两道人影忽而从马上摔下。 郭嘉的青釭剑早已在手,一一斩断那些飞来的羽箭。 庞统被扔一旁,木然地望着眼前那人,招招干脆利落,长剑削铁如泥。 “军师,你没事吧?” 纷涌过来的护军忙是将人扶了起来,“军师,我等还是先行撤退吧。” “不能撤!”郭嘉突然喝阻道,“此时正是覆灭我军的大好机会,可对方却仍是无一人现身,咳咳……” “所以对方根本没有伏下重兵。”庞统登时领悟过来,“突围!迅速通过此地!” 落凤坡外,这刻早已是硝烟迭起。 战马如龙,长//枪泣血,杀得天昏地暗。 落凤坡伏杀,一击成功,张任何尝不想一举歼灭那支队伍。可人算不如天算,便在他要杀入长坂坡时,竟然从自己的后方冲出一大批兵士。 弃攻雒城,转而朝他攻来。 张任把枪一横,瞧清了来人,诧然道:“赵云?” 银枪挑落,赵云冲杀上来,神色凌然,答曰:“正是。” “你……你居然没有走落凤坡?” “乒!” 张任举枪挡下,却道赵云的银枪来势凶狠,一枪斩落,张任的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 “那落凤坡中的是何人?” 张任不甘,他好不容易劝动刘偱让他出兵,本以为可以一击成功,谁知这人居然从自己的背后杀出,那自己所伏击的又是何人。 一回合,两人复又拼杀。 张任接连发问,见赵云竟是不答,他也是被激起了火气,长//枪迎风展开,衍起寒光,从斜里刺了过来。 赫然,听得一声低叱。 枪上红缨碎落,纷纷扬扬,旋落在半空。 张任连连退开,大喘着粗气,握着枪柄的双手暗暗生疼。再看赵云,面色森冷,似连那一双凤目都一同冰封。 张任不自禁一个哆嗦,手中的长//枪亦在颤抖。 “赵……云……” “杀!” 蓦然,一片喊杀又自背后响起。张任猛地回头,只见从落凤坡,涌出一队人马,身上挂血,个个凶神恶煞。 “哐!” 长//枪终是跌落地上,溅上一滩的血迹。 看着赵云手里的那一杆涯角枪,张任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吐露不出了。 张任战死,赵云让人将其尸首送回雒城,岂料刘偱竟然打开城门都不敢。 大帐之内,庞统一掌拍上桌案:“赵将军还在等什么!为何不下令攻城?” 赵云不为所动地坐着,冷眼看着庞统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庞军师可要多少人马?” 庞统欣喜若狂:“将军肯愿出兵?” 行营帐内,火头军笑呵呵地端来了碗绿豆百合羹,郭嘉尝了一口,连声夸赞。 火头军憨笑说:“这不大热天里,去去火么。何况先生受了伤,赵将军吩咐了,须得照顾好了。” 郭嘉受伤了,实则也没怎么伤到,就是为了救庞统时,被一支箭头不小心擦过了臂膀,军医给上了药,这几日里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不知谁传了出去,郭嘉是因着庞统而受伤的,要不是庞统一意孤行,坚持要走落凤坡,又怎么会连累郭嘉受伤。 这些兵士原本就是赵云一路带上来的,自然而然得也同郭嘉交好,这时,只要有一人将屎盆子扣在了庞统的身上,于是一整营的人都将屎盆子扣给了他。 连日里,庞统没有少得人白眼,便是打个饭菜,都要少给他半勺。 庞统被膈应得几近疯狂,这才来找赵云,打算速战速决,早日拿下雒城,他也能早日脱离这个尴尬。 郭嘉边喝着羹汤,边问道:“子龙到底给了他多少兵马?” “六千。”赵云道,“不过,依着刘循那个性子,该是不会搭理他的。” “六千攻城……若是子龙领兵,可能攻下?” “刘偱死守,强攻怕是不行。” 赵云将一封军报放在他面前,“孟起的回函来了。” 郭嘉细细扫过书信,微笑道:“刘偱守不住多少日子了。” 鼓声骤响,辕门大开。 庞统当先一骑,回头睨了眼掠阵的赵云,哼哧一声:“驾!” 自营中排阵而出,是黑压压的大军整个布及战场。 庞统抬眼,城楼上,兵戈齐整,威武之势半点不乱。可是,刘偱就是一股脑地死守,任凭庞统吼破了喉咙,城门紧闭如故。 “攻城!” 进攻!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张张云梯高高竖起,架上城墙,云梯上,士兵入蝼蚁攀登。 “咚!咚!” 厚重的城门一次次地被撞击,摇摇坠落的尘灰,几乎将两扇城门遮掩。 庞统手持长剑,牢牢盯着城楼那人,披甲戴盔,正是雒城守将,刘偱。 满场的冲杀声,掀动硝烟四起,无数人影在城下攒动,几乎要将整个雒城连根掀翻。 “放箭!” 庞统突然一声大吼。 而与此同时,一轮箭雨蓦然劈头盖脑地飞来,从城头飞来,疯狂地落在正在攻城的大军身上。 弓箭手刚刚拉开弓弦,却是先被敌人的一轮箭雨打乱,中箭者不计其数。庞统拔马掉头,在阵前胡乱吼道。 “放箭!听到没有!放箭!” 庞统随手抢过一把弓箭,眸中灼着满腔怒火。 “嗖!” “军师!” 却说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扯过了庞统,刹那间,庞统手中的弓箭嘎然掉落。 堪堪避开那一支突如其来的流矢,赵云问道。 “军师,还好么?” 庞统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地望着赵云,讷讷地动了动嘴唇。 “无……” 话未半,愕然低头,心窝处竟是扎着一枚断了尾的箭镞。 “……事。” 说罢,人直挺挺地往前倒下。 此一战,庞统败。 雒城的城墙上,又沾染了一层厚厚的血色。 营中,幽黄的烛灯照在庞统的脸上,已然血色尽褪,那一双空洞的眸子,直直的,却不知望向何处。 夜半,帐冷,低低飘落一抹絮语。 “吾道号凤雏,难道当真要陨落……落凤坡么……” ☆、第71章 益州几番枝节生 辕营萧瑟,风卷帐帘,将一室的清冷吹散,一张书函飘飘然落下,墨黑的字迹,一笔一笔,颤抖书成。 赐爵庞统为关内侯,谥号靖侯。 郭嘉将信笺拾起:“士元之事,你无须再多责自己。” 赵云瞥向刘备的手书,自责道:“主公将此重任托付于我,我却……非但没有取下雒城, 反倒连累士元……” “士元气傲,除了主公,不愿听旁人将令,此战,若非你及时收兵,只怕损失会更甚。” 庞统身死,竟是死在了刘循的流矢之下,他献计进益州有功,如今正是踌躇满志之时,谁曾料到,却会折于此地。 刘备信上虽无埋怨之词,但那份遗憾却也不加掩饰。 “其实,若我坚持不出兵,他也无可奈何啊……”赵云把人揽进怀中,呢喃着,“可他累你受伤,我……奉孝,我该当拦下他的。” 赵云靠在他的身上,一句一句低声说着,一双手臂,越拥越紧。 “子龙……”郭嘉抚上他的脊背,“好好打下雒城吧。” 困城,双月。 那战之后,刘循不曾出战,赵云也是再未曾出兵。只是困城,将铁桶一般的雒城,更是困得水泄不通。 大热的天气,赵云竟然让人掘断了雒城的水源。眼见城中的水流渐渐干涸,刘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将军,城中的水井都已枯竭了。” “将军,缺水的百姓已在太守府外围了十余天了。” “将军,我们派出城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 刘循一掌拍碎茶几,咬牙切齿地挤出“赵云”两字。 “我父亲呢?我快马信函已经这么些天,为何不见成都来人!” 彼时,雒城城东。 满眼所望,皆是近一人高的芦苇蒹葭。玉狮子在其间游荡,左啃啃右闻闻,好不自在。不远处,赵云站在桥头:“奉孝,此桥便是金雁桥。” 蒹葭苍茫,风过,摇曳。 郭嘉点头道:“刘循等不到成都的援军,必然会孤注一掷,突围而出,往南奔逃。只是按他谨小慎微的性子,定会迂回而走,所以这东门,便是他窜逃之处。” 赵云:“若他不来东门,又该如何?” “不来么?”郭嘉笑了笑,“不来,便逼他来。” 雒城被困数月,城中早已人心惶惶,饿殍遍野,刘循日日躲在守府之中,半步都不敢踏出府门,他怕一出门,就被那些饿疯了的民众给打死。 这一日,满城大街上,洋洋洒洒地飞落许多告示。 而同时,城外竟然飘起了一股火烤的香味,一缕缕逸进城中。 越来越多的百姓捡到告示,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变得愈加古怪,护城的巡逻兵本要驱逐那些聚集起来的人们,结果反被那阵阵的肉香吸引,长戟抓在手里,不知所措。 刘循一把撕烂那些告示,副将刘璝却在旁火上浇油:“将军,为何主公的援兵还不曾到?” “哼!”刘循狠命地瞪了刘璝一眼,“想不到赵云竟然能沉下心,困我这么多月。” 刘璝道:“是。本以为他久攻不下,便会退军,谁知……将军,如今城中民怨沸腾,这雒城怕是……” 是夜,雒城东门,悄然开启,一纵人马乘夜驰离雒城。 刘璝策马跟在刘循的身边:“将军,这次我等连夜遁出,想必赵云怎么都不会料到我们竟会弃南往东吧。” “你若再多嘴多舌,我立刻便斩了你。”刘循不苟言笑,身上弥漫肃杀之气,只手中长鞭不歇,一直一直地狠抽马臀。 漫天繁星,刘循夜遁。 蹄声乱,芦苇荡前,风声鹤唳。 “将军,过了金雁桥,便能出了雒城地界……呃!” “噗!” 刘璝突然落马,一声话语,被扼在了半途。 刘循惊骇,等回头再瞧向刘璝时,只见一箭洞穿了他的喉咙。 “敌袭!”刘循刚一声喊出口。 却见丛丛芦苇哗然倒下,点点火光耀起,跃出人影无数。 刀斧手瞬间冲至马前,直剁马腿,战马仓皇摔下,跌落马上众将,又见枪伏手平地涌出,一枪一人,一人一命,尽数戳死。 火光绰绰,照开金雁桥前,血流入河。 刘循亦被甩跌下马,再要举枪迎战,面前已然现身一人,白马之上,银枪生寒。 “赵云!” 同一时刻,攻城号角再度响起,将星夜点燃成白昼。 隆隆巨响,是城门打开的声音,而这一次,城门却是被从里面打开的。 郭嘉站在城外,望着蜂拥入城的大军,紧绷的面容上,终是多了一刻的倦意。 一夜光景,刘循重又回到雒城,只是人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扔在殿上。 赵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已被擒,可愿归降?” 刘循勉强抬起头来,勉强地睁开一双青肿的眼睛,嘲讽道:“成则生,败则亡,何来归降一说?” “吾主入蜀以来,尔等诸将皆纷纷投降,你又为何不早早投降,也免雒城一众百姓受苦。” “呸!”刘循啐了一口,怒道,“吾乃主公之子,又岂能投降!便若不是,吾也绝不事二主,要杀便杀!” 半晌,赵云沉声道:“也罢,那我便全你忠义之名。” 正要令人将刘循拿出去,刘循忽然喊道:“吾父不该弃我,何以援军不至?” “援军?”赵云轻笑一声,“汝父的确是派了卓膺、张翼二将前来雒城。” “那为何不见踪影?” “因为拦下他们的,是西凉马孟起。” 刘循猛然一怔,顿时大声哭泣,被拖出去一路,便嚎啕大哭了一路。 “吾父危矣,吾益州危矣……” 金雁桥头,葬了刘循。 郭嘉举目远眺,一道白芒远远驰近。还不等骏马停下,那人已经潇洒一跃,跳下马来,大笑着走近郭嘉,嚷嚷道:“这一战,当真痛快,痛快啊!”而后,又“咦”了一声,“奉孝,怎么就你一人,子龙呢?” “他在整军。” 郭嘉原意让马超直接赶往成都,然而这人却硬是要来见他一面,说是有要事禀报。郭嘉见他满头大汗,知其定是一路狂奔而来,马超虽然不拘小节,但行事也绝不莽撞,这次如此急切,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孟起想说何事?”郭嘉直截了当问道。 马超四下环顾,不见旁人,这才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在西充探得一消息,刘璋为保成都,已派人向南蛮王求助。” “南蛮?”饶是郭嘉,也不曾想到刘璋竟然会向蛮王求援,“南蛮王,孟获?” 马超点点头:“南蛮不同中原,听闻那里瘴气密林,有进无出,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蛊毒之术,若刘璋当真又求于他,我怕这成都不容易应对啊。” “孟获……” 便如马超所言,假使孟获真的掺和进了这一战,北有张鲁,南有南蛮,这成都更加难打了。 又遇天寒地冻时,赵云大军逼近成都,加上马超的西凉军,还有德阳的黄忠。 三路围困,成都已如囊中之物。 马超与赵云并骑,皱眉道:“子龙,我倒不知你怎肯放他一人去那种地方,南蛮哎,瘴气横生之地,见过几个人活着出来的?” 赵云死死地拽着马绳,恨不得一战斩了刘璋,取下成都。若不是此人找来南蛮王,郭嘉又何必亲犯险境。 毒瘴之地,却要他一人前往。 忆起月前,郭嘉对他说,欲往南蛮一行。赵云差点拆了整间屋子。找马超战了不知多少回。 马超后来同郭嘉告辞时,窘迫道:“奉孝,我真不该告诉你这一消息,真是自讨苦吃。” 郭嘉亦是无奈,苦笑说:“嘉也没有猜到,子龙竟然会反应这般激烈。” 马超愣愣道:“超劝你还是好生同他说道说道,不要暗中偷走,我怕他到时来找我剥皮拆骨了。” 郭嘉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子夜时分,房中灯火灭了许久,连炭盆都灭了许久。郭嘉蜷在被褥中,虽然赵云这几日仍在同他置气中,但每一夜,仍是会过来抱着他睡。 益州湿冷,如今又入了冬。 有赵云这个天然的火炉在旁,郭嘉确是睡得安稳。 床上一阵悉索,跟着身子便被搂进了那人温暖的怀里。 没有灯光,郭嘉瞧不清他的眉眼,只感受到这人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自己耳边。 “子龙……”郭嘉知晓他并未睡着,于是又唤了声。 “奉孝还不睡么?还是明日不想要起来了?” “唔……”赵云蓦然的言语,却让郭嘉想起两人在交城时,那几日的缠绵,脸上登时火烧火燎得烫。 “唉……”赵云轻吻上他紧闭着的眼眸,声音有些沙哑,“奉孝可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把渊泓剑?” “嗯?”郭嘉睁开眼,可惜暗夜里,眼前只有赵云朦胧的轮廓。 “这柄渊虹剑是彦明的胞妹赠予我的,那会儿我和彦明还根本不知天下为何物,她却已说,生逢乱世,习武者,总当为着乱世做些什么。” 郭嘉静静听着,手却慢慢握紧了赵云的手。 “所以,她走了,她说她要去拜师救世。”赵云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隔了好些年,我正要和彦明离开村子,她回来了,还带了这把渊泓。” “后来呢?” 赵云惨然笑道:“她将那把剑送给了我,气得彦明直跳脚。呵呵,她是来同我们告辞的,她师父要带她南蛮……” “子龙。” “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奉孝……”赵云紧紧地抱着人,可他自己却在不停地颤栗,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所以,奉孝,我不允你去,无论怎样,这一次我都不允。”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开坑快四个月惹,居然才填了这么一丢丢啊,手速实在有够渣的,真是汗颜汗颜orz 多余的注解来一发:刘循是刘璋的儿子,演义里雒城被攻破的时候,他直接逃回成都找老爹去了,而在金雁桥被俘滴人是张任,望天~~~ 台风来之前的小剧场: “duangduangduang” 先生推某人:子龙窗子被吹开了啦,风太大惹。 某人纹丝不动:吹就吹吧,反正明天就去成都了。 先生:对哦,明天我也要去南蛮了。 某人(╯‵□′)╯︵┻━┻:去什么去啊!说了不准去! 先生: 暴走中的某人:你明天哪儿也去不了!哼唧哼唧╭(╯╰)╮ 先生:蠢作者捏,还不快来救我!南蛮还要不要去啦! 某作:哦哦哦,风太大了,听不清不清清 先生:╥﹏╥ ☆、第72章 雪落时节星辰换 可赵云再不许又怎样,还不是将人亲自送出了城外。 “子龙,我走了。”颀长身影,月白衣衫,郭嘉一抹浅笑衍在唇边,缓缓说道。 赵云猛地把人抱紧,昨夜绮靡,仍是萦绕脑海,不过日升之时,却是要两地奔走。 “奉孝,即便是孟获又如何……战一人是战,战一双也是战。” 第4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6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6节 郭嘉却道:“既然入了蜀地,便要夺取成都,否则这天下九州,就再无我军栖身之地。” “张鲁据守汉中,孔明已着翼德与之对峙,只要曹军不动,张鲁不敢妄加出兵。而刘璋,已成合围之势,只差这最后一步。子龙,我设法阻止孟获,你可要尽快打下成都啊。” 成都,城墙巍然,斑驳了不知多少年岁,在这冬寒之际,更显几分沧桑。 赵云挺枪指向城头,城头上,刘璋的那一面帅旗高高飘扬。 城楼下,四方城门,八方围困。 赵云森然道:“刘季玉,今日必破你都城。” “攻城!” 长风扯紧,擂鼓声声震天。 成都四门,几乎同时响起弥天的冲杀之声,将军百战,个个奋勇当先。而那些守军何曾见过这等汹涌之军,仿佛将整座成都城都按上了绞肉台。 守军砸下的箭矢,滚木,巨石,不过在如麻的人群中激起一丝涟漪,随即消散于顷刻。 刘璋伏在城头俯望战场,尘沙漫过,遮天蔽日,刹那,风动云变。 左右护着刘璋:“主公,此地危险,不如先下城楼。” 张松的那颗人头,依然血淋淋地滚落在边上。刘璋惨然道:“吾以为周公瑾能够灭杀刘备,吾以为司马仲达当真会引曹军来援我成都!哈!原来……原来俱是一派胡言!” “嘭!” 刘璋抬脚踢开脚边的断箭,怒然大吼:“开城门!我要同刘备决一死战!开城!” 眼前一人威风凛凛,坐于白马之上,日色炫染着银甲,可一双凤目,却似凝住了冬雪,冻彻了此间距离,冻得刘璋一下一下地打着寒噤。 “赵子龙,刘备他在何处!”刘璋壮了胆子,吼一声。 却见赵云双目一敛,白马御风,顷刻直冲过来。 “将死之人,无须知道。” 枪影灼灼闪过,划破硝烟,撩起朵朵血花,此时的赵云犹如一头被触了逆鳞的蛟龙,银白铠甲几与那道银枪溶在了一起。 刘璋提刀来挡,可周身只有猎猎寒风过,哪能见赵云半点身影。 厮杀阵阵,在耳侧越来越暗,暗到连眼前视线都一并模糊。余下的是数不尽的血腥,疯狂地钻入口鼻,沁入脏腑。 城门洞开,三路联军涌入成都城。一时间,尽将整座城池拖入了满目血色中。 “破城!” “破城!” 金声响。 刘璋再是回望,手中的长刀却骤然掉落。 整整三年,从他邀刘备入川之后,风云倏变,而这一场的代价却是太大,太大了。 倒塌的城门,被摧断的城墙,还有城门上那块摇摇欲坠,刻着“成都”二字的匾,却远不及这一战的残酷。 尸堆成山,交叠着分不清彼此,又到底谁是谁。 刘璋跌坐在乱尸丛中,一身战袍,染尽鲜血。 “从不知赵云也会有如此勇狠之面……攻城……呵,这分明是屠戮啊……” 身边一人,持枪长立。 “那就要问刘公了。” “问我?” 阴郁的半空,终于飘落了雪花,晶莹冰透,融上这一片的血海。 “问你,缘何要去求孟获。” 刘璋木然抬头:“南蛮王?孟获?我何时找过他。” “当!” 涯角枪砰然砸落。 “奉孝!” 雪花片片旋过,落上赵云冰冷的甲胄。蓦然,他身形一动,跨马疾驰,直接闯入城中。 刘备在成都的城门前下了马车,连日的阴翳,难得等来了个雪止云散的晴空。 城门前,黄忠、周仓等一众将士皆队列相迎,独独少了个赵云。 刘备笑容和蔼地问向黄忠:“汉升,子龙何在?” “赵将军他……往南地去了。” 黄忠踌躇着,瞥向诸葛亮,哪知这当口,却突然从刘备身后蹦出一少年,眉目英俊,隐隐已是龙章凤姿。 “黄将军,赵将军可有书信留下?” 黄忠连声道:“有有有。” 刘禅接过书函,扫了两眼,随即走到刘备跟前,拂袍跪下道:“父亲,禅儿请兵入南蛮。” “什么?”刘备身子一晃,再瞧刘禅,背脊挺直,眸中闪烁着一片傲然神色。 “父亲。” 众人凝神,有皱眉,有忧虑,而诸葛亮的脸上,毫不察觉地勾起了一丝的笑意。 “好……” 成都。刘备遮目而望,刺眼的光线,突然令到他眼前一阵晕眩。 “主公!” 府中,诸葛亮将赵云留下的书函反反复复看了许久,那盏油灯的灯芯不知爆了多少次。 “大公子当真要往南蛮,那里可是未曾开化的不毛之地。” 刘禅正言道:“司马懿设下的圈套,想让嘉嘉不能参与汉中罢了。”随之,又恢复了小儿性子,“都怪那个马孟起,都不确认一番,便胡乱报信。” 诸葛亮羽扇轻摇:“即便孟起未曾探查,奉孝又岂会轻易南行。怕是司马懿这一步走得毫无破绽,才能将奉孝诱往南蛮的。不过,我等既能猜到,奉孝不会揣测不到,故而,他这一行,换句话说,是他自己令有所图吧。” “嗯,子龙想必也已猜到这是司马懿的局,所以才会连父亲都不等,直接去找嘉嘉了。”刘禅道,“孔明,嘉嘉同我说过,若要北伐,必要先定南方,这次我跟父亲请愿出兵,也想看看,能不能就此安定益州之南。” 灯光下,刘禅的那张容颜,褪去了青涩,越发地刚毅起来。 诸葛亮看着他道:“大公子可曾想过,若我军此刻南下,司马懿必定会直取汉中。” 谁知刘禅微微一笑:“孔明这是要故意难我么?” “不错。”诸葛亮居然不加掩饰。 “东和孙吴,北同西凉。” 刘禅轻轻巧巧地落下两句话来,却是听得诸葛亮不由得拍手叫好。 “司马懿要困奉孝在南,那我们便阻他曹军在北。” 诸葛亮正要同刘禅商讨后续,不料被黄月英敲门打扰。刘备那处来人急报,召刘禅和诸葛亮速速过府。 床榻上,刘备浑浑噩噩地睁着两眼,见到诸葛亮和刘禅,忙招到近前。 刘备沙哑着声音:“备与孔明初识南阳,那时备不过四处漂泊之辈,蒙孔明不弃,辅佐至今。而今,终是能自领一地,备却要中道先别了。” “主公……” “备知孔明胸藏经天纬地之才,必能恶定国安邦,成天下大势。” 刘备抓着诸葛亮的手,颤颤巍巍的,倒不如说是诸葛亮握着他的。 “那日,备将阿斗托于了奉孝,今日,备便将吾军诸事托于孔明。日后……有劳孔明了。” 诸葛亮伏在地上,眼底溢起一阵酸涩。 刘备唤来刘禅:“阿斗,此前是为父忽略了你,现下看来,你比为父更能担好此位。我此一去,只怕两位兄弟不能自己,阿斗要好好劝慰两位叔叔,得灭曹贼,方是全了备的心愿。” “禅儿记着了。”刘禅到底还是小儿,见刘备真要故去,眼泪立时止歇不住地落下。 趴在刘备的身上,抽泣着喊他:“阿爹……阿爹……” 建安十五年,刘备辞世成都。 同年,刘禅下旨,让张燕将吕蒙送还江东,简雍随行,竟是要将江夏郡一并送上。孙权自在荆州失了周瑜之后,便一直退据江东,不敢再进兵分毫,怎么都不会想到刘禅竟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 既得江夏,孙权遂命陆逊整军驻江夏, 彼时,马超统领凉州大军越过黄河,逼近潼关。 春未尽,夏荷初生。 刘禅点兵,拜离成都。着蒋琬为参军,魏延、严颜等为大将,总领三路军马,黄权、吴班等川将为辅,起兵五十万,往南蛮进发。 南境,永德。 过永昌之后,城如寨,便如此刻的永德。 傍山而建,有一处远寨,隐没在蜿蜒狭窄的长路之后。一女子身着紫红锦袍,腰间金钿环佩,走一步,浑身上下都在叮当作响。 女子端着饭菜叩了两下大门,随即推门而入。 “先生,今日来了几个蜀人,大王特意命人做了些中原的饭菜。” “中原人?” 屋中那人正是郭嘉。 那日离了雒城,一路辗转,终是见到孟获,只不过是被人抬着来见孟获的。泸水聚毒,加之林中瘴气丛生,幸而被孟获之妻祝融夫人巡猎瞧见,这才把人抬了回来。 谁知,郭嘉方醒,张口便是要孟获弃了出兵之念。 与孟获同在一起的寨王阿会喃,见郭嘉唇色染紫,便知他体内毒气尚未散尽,随即让人取了蛮香点燃,此香厉得很,会增其毒气扩散的速度。 孟获不悦:“阿会喃你这是何意,此人乃我夫人擒回,要杀要剐,须得问过我夫人。” “呵呵,不过一区区嚼舌之人,孟王这是要因他与我翻脸么。”阿会喃讪笑声,“如今刘璋与刘备在成都鏖战,我等若能在此时出兵,助刘璋灭杀了刘备,到那时,刘璋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那成都还不是在你我的掌控之下了,哈哈哈!真不知孟王还在犹豫何事。” 一缕一缕的烟雾缭散,寨中,只有郭嘉压抑的低咳声。 孟获起身,刚要说话。却是郭嘉比他更快一步。 “阿会喃,司马仲达又倒是许了你什么好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某作:来来来,玄德公,便当请拿好。 某公:这么快! 某作:不快了不快了,你再赖着,妨碍你儿子的戏份了。 某儿:嘎嘎嘎,偶终于长大惹长大惹长大惹 某作:嗯,比豆丁大了点,是个大豆丁了。 某儿:(╰_╯) ☆、第73章 为得虎王入虎穴 “夫人,这人竟然说,刘璋必败。” 祝融夫人替孟获宽衣,边听他念叨着郭嘉,“他说我若此刻出兵,定会成了曹操的枪把子,被司马懿给利用了。呵呵,阿会喃那厮,捞了好处,却让我来做那个愣头。” 祝融夫人应声说:“郭奉孝,倒是没有听说过此人。不过瞧着,文士更多像一些。” 孟获站得笔直,平伸双手道:“那是,就他一脸病弱的模样,我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他。”除去繁琐的佩饰,孟获转身抱住祝融,皱眉道,“可是中原的那些个谋士,我们即使不是全部知晓,但诸葛亮、荀彧、庞统之辈,也常有耳闻,只是这郭嘉……倒不曾有听说是何人的谋士。” 祝融推拒他道:“我观其多半是刘备帐下的。阻拦我等出兵,获利最甚的便是刘备。” “夫人所言甚是。”孟获打横抱起女子,两人一同跌回床上,“不过,他竟敢孤身来到我地,倒也确是有几分胆魄。” “嗯。”身上绕缠着的饰物被孟获一件件地拿下。 “夫人,不理他是不是。那个,我到底要不要出兵?”孟获又贴紧了女子,“不过,我倒觉得他所言非虚。我私底问过董荼,阿会喃果然去过北方。” 祝融被他撩拨得动情,软软道:“那就把人扣下,若是刘备营中的,那便算是我等的筹码。如果不是……王身边不也缺一个谋士么?” “好,都听夫人的。”孟获欣然答应,越加用力起来,“然而,夫人不就是我的谋士吗?哈哈。” 送饭来的女子,双手托着腮,坐在郭嘉的面前,笑起来,两颊上便露出两只酒窝。 “先生,中原男子都长得像你这般好看么?” “沙果儿,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多少遍了啊。” 这个叫做阿冷沙果的女娃从桌上凑近他道:“可是先生一直没有回答我呀。” 郭嘉吃了几口,和寻日里的饭菜味道果然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来了哪些人?” 沙果儿甩了两根辫子,晃着两只脚说:“先生不回答果儿的问题,果儿也不告诉你。” “呃。”郭嘉无奈,搁下碗筷,“嘉吃饱了,多谢果儿姑娘。” 说完,他起身走向书案,扔下沙果儿杵在桌边,傻傻道:“先生你不想知道来人是谁啦?” “不想了。”郭嘉揉着额际,蹙眉道,“头疼。” “来了两个人,叫什么雍闿和高定。夫人说这两个是蜀将,一直跟着那个刘璋的。” 沙果儿走到他面前,细细瞧了两眼,撅着嘴嘀咕,“先生,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先答应他呗,不然他不替你解毒,你这毒气老缠在身子里,总是不好的啊。” 郭嘉蓦地睁开眼睛,恰好望进少女的眼中,沙果儿慌张地往后一跳,拍着胸脯,喘息说:“先生你不要靠我那么近好么?吓死果儿了。” “怎么?” 沙果儿眼珠转了几转,认真道:“你那样看着我,我怕我会喜欢上先生啊。” “哈哈哈……”郭嘉失声笑道,“你这女娃才几岁,就知道喜欢么?” “果儿十四了呢!大夫人说果儿可以嫁人啦!”沙果儿气鼓鼓地端了盘子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朝郭嘉做了个鬼脸。 郭嘉只得摇头苦笑,笑得弯下了腰,竟是变成了一声一声地剧咳。门口忽然多出了一道暗影,玲珑身姿映在沙石地上。 “夫人。”郭嘉暗暗抹去嘴角的血迹。 祝融漠然看着他慢慢站起:“王请你过去。” 没有回廊遮蔽,只有酷热的日头顶在头上,郭嘉只觉得自己脚下虚浮,每走一步,便像是踩在火堆上面,从脚底烫满全身。 祝融见他满头大汗,放慢脚步说:“先生能活着来到这里,也是不易啊。” “呵呵,那要多亏夫人将我捡了过来,不然,嘉怕是早就死在泸水边了。” 祝融哼了声:“泸水又算什么,南境多的是你们中原人不晓的地方。” “所以,孟王始终以为凭这些天险便能阻拦蜀中大军了么?” 郭嘉一个趔趄,被祝融扶住:“天险又怎么比得上人心诡诈。” “多谢。”郭嘉站稳了,那双桃花目半敛,瞧向祝融,“那夫人又想知道谁的人心呢?” 祝融停下脚步,挡在他的面前,神情却有些凝重,片刻方道:“郭先生,其实是我想邀你过去见见那二人。” 郭嘉眉梢轻挑,起了兴致,“夫人这是为何?” 祝融引郭嘉入寨,上首坐着一肤色黝黑的粗莽汉子,便是孟获。 “夫人,你将他带来做甚?”孟获急走两步,拉着祝融坐下。 祝融莞尔笑曰:“我看先生来了南地多日,今个儿好不容易有蜀人过来,便想着让先生来见见他们,都是中原的嘛,总对着我们一群蛮人,有啥好瞧的呀,呵呵呵。” 祝融指了指一边的座位:“先生,坐啊。” 雍闿和高定对视一眼,拈在手中的酒觞缓缓放下,高定率先站起说道:“某乃越嶲高定,这位是雍闿,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目光游弋,郭嘉打量着二人说:“郭嘉。” “郭奉孝!”却是雍闿猛地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嘉,“你是郭嘉,郭奉孝?” “是。” “哈哈哈!哈哈哈!”雍闿笑得肆无忌惮,指着孟获大声吼道,“孟王可知这人是谁?” 孟获狐疑:“此人究竟是谁?” “这人是……呃!” 高定忽然捅了他一肘子,接过他的话头,笑着说:“孟王,此人不过一中原的谋士。” 孟获:“不曾仕主么?” 高定:“倒未曾有听说过。” 雍闿却要说话,被高定一杯酒给堵了回去。 “哈哈哈,看来先生的确不是刘备麾下的人哪。”孟获一碗酒举起,“来来,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无须再避忌。” 祝融端着酒樽来敬郭嘉:“先生,今日多有得罪了。” “夫人原来不是让嘉来观此二人,而是让他们来试探嘉的么?” 烈酒,郭嘉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了,酒入喉,火烧火燎的抽痛。 雍闿被高定灌得不省人事,孟获唤来了两位女子将人架走了,再瞧高定,竟是搭着郭嘉的肩膀,又再劝酒。 孟获这会儿哪还会有怀疑,对郭嘉早前的戒备,终于全然放下,搂着祝融,吹气在她耳边:“夫人可以不必再顾虑了。” 被喊来的余下几名女子,瞧见高定抚在郭嘉身上的手掌,越来越不规矩,不知当如何是好。祝融鄙夷了一声:“竟不知高将军还有这般癖好,王,不如将此地让与他罢了。” “不用,不用。”高定连连摆手,借着酒意,邪邪一笑,“还是回我的寨子好,哈哈!”道罢,附在郭嘉的耳畔,轻呼一声,“得罪了。” 随即,把人一把抱起,直接跨出了寨子。 酒劲窜了上来,郭嘉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酒意给醉死了,浑身上下都是灼烧般的痛楚。脏腑如灼,可肌肤如寒,蜷在榻上,一阵一阵地抽搐。 “先生……先生……” 高定却不知他这是体内的毒,被一顿酒给诱了出来,见这人如此,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这是毒发了。”门口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高定想也不想:“那要怎么办?” 沙果儿蹦蹦跳跳地进来,凑在郭嘉跟前:“先生病了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 高定遏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我问你该怎么办!” “没办法。”沙果儿两手一摊,“这毒暂时死不了,就是毒发时比较厉害,毕竟这瘴气,只会一点一点要人命啊。” 沙果儿瘪瘪嘴道:“这毒只有大王知道怎么解,连夫人都不知道。” “走走走,不知道还瞎捣和个什么劲。”高定将沙果儿轰出门外。自己却在屋里团团转:“先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赵将军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长夜,仿佛没有尽头,漆暗的路上,只剩下他一人的脚步声。 郭嘉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前路是一片漆黑,周身痛楚如凌迟,但他一直没有停下,因为一旦停下,他怕自己再也无法走出去了,徘徊在黑暗里,一如前尘,遗落在忘川。 身后似乎有脚步追逐,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嘉嘉,你在南蛮等着我,禅儿马上就来了。” 是阿斗么,这小子终于长大了么…… “奉孝,你没事跑到南蛮去干嘛!不知道亮在成都快要焦头烂额了吗!” 呵呵,孔明啊,你怎么还在成都,怎么还没滚去汉中…… “奉孝……” 这是…… 依旧是草木的寨棚,刺眼得突兀。 郭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撩起来似的,刚一张口,嗓子干涩到了沙哑。 高定拍着脑袋说:“先生要不要沐浴?” 高定一桶一桶地往屋里提着水,恰巧被路过的孟获的瞧见。 “高将军还真是体贴啊。” 高定应下,自然也不会多做解释。 郭嘉接过高定递来的茶盏:“高将军认识子龙?” “赵将军乃吾一家的救命恩人,高某这次到永德来,赵将军千叮万嘱,若是见到了先生,一定要将先生设法带回去。” “所以你就用这种法子?”郭嘉掩唇笑道。 “嘿嘿,不是这法子比较简单么。”高定窘迫,“先生若是同意,我这就去同孟王说。” 郭嘉叹道:“嘉还是让子龙扒了你的皮吧,唉。” “先生……” 郭嘉摆摆手说:“蜀军是不是已经南来了?” 高定点头道:“是,听闻是刘禅公子带的兵。” “高将军,孟获此地三洞三帅,若要擒拿孟获,必先断其手足。”郭嘉道,“三洞先取阿会喃,如今其余洞主已对他起了猜忌,他若遭袭击,袖手旁观者居多。 其二,灭董荼,他寨子远,近山林,直接用火攻。至于金环三结,真到那时,他想战,都没机会了吧。” 高定听着频频点头,末了,突然想起什么:“先生,你不同我走么?” 郭嘉笑:“我走了,孟获必会对你生疑。” 第4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7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7节 “……”高定咬咬牙道,“我一定同赵将军尽快打下永德。”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别人家的巨巨们都在日更,其实某作也想日更【抹泪】(⊙o⊙)…实在很对不起追文滴小天使们,又让你们等了好几天,鞠躬orz 嘤嘤~~ ☆、第74章 云海苍茫死生随 高定和雍闿辞别孟获,返回永昌。 孟获在大寨门前摆酒,应曰,待二人起兵之日,便是他出兵之时。 “不知先生觉得我们这个计划如何?”孟获捧着酒杯,脸上的笑容未曾褪过。 郭嘉抿了口酒,微微摇头道:“莫非孟王以为这些人便能打败蜀军?” 孟获:“不行?” 郭嘉:“不行。” “那就再加先生你一个如何?”祝融又将酒替二人满上,“若先生能投效我王,想来那些蜀军都不在话下啊,哈哈。” “投效孟王?”郭嘉瞧着孟获一身剽悍的模样,瞬间全身汗毛倒竖,“嘉向来自在惯了,不曾想过仕主一事。” 郭嘉拎着酒走了,祝融开口道:“王,此人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为何?”孟获不解,“高将军临走前,对我关照再三,说是要好生对待这人,若是突然杀了,怕会有损两家之义吧。” 祝融缓缓抚上颈间的狼牙链子,狠狠地一握:“哼,高定的情义,不要也罢。” 暗云层层卷起,肆虐的狂风吹得满城寨顶簌簌作响。 沙果儿的脚步都被这风吹慢了许多,远远地,便朝郭嘉招手道:“先生!先生!” 雍闿、高定等人已经兵出永昌,借地势隐遁,意欲左右包夹蜀军。而孟获也于数日前领兵离开了永德。 如今这永德城中,还剩下的,便是祝融一人而已。 沙果儿跑到郭嘉面前,叉着腰,大喘着气:“先生,夫人说这风太大,寨子不稳,让我找你去洞里避一避。” 寨洞,凿山石而建,洞中幽邃,进洞的通道被凿得蜿蜒曲折,沙果儿说这是为了防止敌人进攻,而且还能防风挡雨。 越走越觉阴寒,郭嘉行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先生,怎么了?” “夫人不会是想杀我吧?” 昏暗的山洞,刹那寂静无声。 “呵,先生你说什么呢?”沙果儿轻笑出声,“夫人只是请你避雨啊,怎么会想要杀你呢。” 郭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甩步往洞外走去。 沙果儿疾呼:“先生,不要出去!” “轰隆!” 一声巨响,电闪雷鸣中,暴雨倾盆而下。 郭嘉刚一踏出洞门,眼前便是团团围住他的蛮兵。 身后,响起祝融夫人的话语:“先生,这大雨滂沱,你又想去哪里呢?” 郭嘉转身看她,却见她翘起一侧的嘴角:“王相信高将军所言,而我不信。先生又岂会是那样轻率之人。” “夫人想说什么?” 祝融走进雨里,风雨模糊着她的身影,独有一番言语清晰。 “那夜你毒发,高定与你根本毫无瓜葛,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语护你。先生,我可以以为你同他本是旧识么。他来寻你,却不带你离开,是为了掩饰你们的相识,阻扰孟王的视线么?” 雨幕下,蛮兵手上的刀光霍霍。 “若你本是一寻常谋士,若你当真与他有所亲近,那我也断不会疑到你的头上。可惜,先生……你不是。” 身上早已被大雨浇得湿透了,从里到外,渗出一股的寒凉,郭嘉蹙了蹙眉。 “所以?夫人打算如何做?” 祝融抽出腰间弯刀:“所以先生是刘营中人吧,所以高定必然会叛我盟约,所以……你死吧。” 刀光!雷声!交错一地的拼杀。 剑起,斩落那一柄一柄的刀刃,直直地插在地上。青釭剑下,闻者丧魂。 郭嘉一剑挡下祝融的刀:“没想到夫人还有听壁角的这一嗜好。” “呵,先生多虑了,那日我只是不凑巧地跟在沙果儿的身后。” “当。” 弯刀断裂,一半的残缺竟被祝融又一下刺来。 “所以你一直等到现在才来揭破,一是高定已走,二是孟王此行,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杀高定。” 断刃陡然一转,竟是朝着郭嘉的眼珠奔去。 “不错,与其让你们有所防备,不如将计就计。” 郭嘉侧首躲避,断刃贴着他的发鬓擦过。 “唔。” 青釭剑猛然拄地,郭嘉回头望去,却见沙果儿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抓着一根粗实的棍子。 头上传来的剧痛,如腐蛆开始渐渐蔓延。 “先生,你输了。”身上滴滴答答地挂着串串雨珠,可祝融的笑容越来越深刻。 谁知,郭嘉亦是扯了扯唇角,艰涩道:“夫人真的以为自己胜了么?” “轰!” 他话音方落,天际乍然劈下一道电光,竟然将一棵大树顷刻焚毁。 隆隆的马蹄,掀起大地都在震颤。极目可望,暴雨中急速奔涌而来的…… “夫人,是蜀军!” 祝融惊颤,连连退后数步,指着郭嘉:“这……这是你设下的……圈套……” 此时,郭嘉的脑中已经晕作一团,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嘉不过是将计就计。”语毕,人旋即跌倒。 祝融有计,郭嘉又何尝没有。 祝融要将计就计,郭嘉便反将她一计。 孟获本打算联合雍闿,先灭高定,谁知自己先堕入了他人的陷阱。 三洞主帅,刘禅依照郭嘉之计,令王平、马忠逐一击破。董荼、阿会喃和金环三结,岂是蜀将对手,短短数个回合,便已被擒。 兵中传言,马忠率军火攻突袭董荼之时,这人居然还枕在美人膝上。 且说高定在永昌城外被围,雍闿在营外吼他背弃盟约,竟然甘愿做刘备的走狗。雍闿还没骂够,营中却先驰杀出一将,张牙舞爪地直冲他奔来。 鄂焕,高定部将。 一戟刺开,便是彻底刺断了两厢的假面情义。 “鄂焕,高定呢?!躲在营中当缩头龟吗!”雍闿甩过一口大刀,横劈,直斩,毫无惧色。 “哼!”鄂焕,“勾结异族,背信弃义者,当诛。” 鄂焕身形魁梧,黑黢黢的身影如泰山压顶。 雍闿厉声高喝:“孟王何在!” 瞬间,数之不尽的蛮兵犹从天降,将大帐冲杀得四分五裂。 孟获战上高定,猖狂大笑:“你区区伎俩,又岂能瞒得过我夫人。哈哈,她早已猜到你要投蜀,你面上同我等虚与委蛇,实则是想诱我入彀。” 高定挡下他的长刀,忽而笑言:“那孟王可有入彀呢?” “哈!当然没有!” 刀斩! 骤然悬停! 帐外,突然出现的喊杀又是什么? 反将蛮兵包围,还不待他们回头,枪伏手已经挺枪迎上,顿时,杀得蛮兵的优势荡然无存。 “孟王,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晓,我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永德呢?” 周围是无止境的厮杀,或者,更像是单方的屠杀,被一圈圈包围的蛮兵,不要说突围,连一道空隙都找寻不到。 只有不绝的戟影缭乱,绞杀着人命。 “你!你是故意为之!” 孟获幡然顿悟。 “擒下他。” 孟获只觉眼白芒一闪,天旋地转地栽倒在地,立时被纷拥的蜀兵按住。他再天生蛮力,这时也已无济于事。 孟获双臂被捆在身后,跪在地上,忿忿不平:“你是何人,竟敢偷袭于我!” 赵云紧抿双唇,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丝丝的阴翳。 “缘何要反?” 孟获骂了声:“反则反矣,哪有原因,啰啰嗦嗦。” “孟王以为,曹操当真会如许诺那般出兵么?”帐帘揭起,步入一少年将军,与赵云一般,银白铠甲,面容峻冷。 “你又是何人?” “蜀军,刘禅。” “刘备的儿子?”孟获愕然。 “曹操如今须同时应对西凉和东吴,两头都忙不过来,又何来心力,再同孟王联手?阿会喃不过是受司马懿唆使而已,怎么,孟王却是瞧不清么?” 孟获哼了哼,不愿答话。 “奉孝在何处?”赵云插口问道。 “奉孝?”孟获茫然,“哦,那个来我南地的中原人啊?哈哈,夫人所料不错,他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人在哪里!” “不知,大概已经死了吧。我夫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赵云盛怒之下,直接带兵踏平了永德。 只是他从祝融手里交换回郭嘉的时候,这人却是真同死了一般。 脸色苍白,连唇上的血色也是褪尽,全身冷得簌簌发抖,软倒在赵云身上,柔若无骨。 “奉孝……” 低唤,赵云抱紧了人,只觉自己的心腑像是被片刀一刀一刀地割破,心疼到难以自己。 郭嘉蜷缩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往他胸膛蹭去,想要汲取点点的暖意,怎奈何,从心底散开的冰寒,仿佛正蚕食着他仅剩的意识。 军医看了许久,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像是中毒之症。 入了夜,帐中显得愈发得湿冷。 赵云贴身把人拥住,剑眉却越拧越紧,因他察觉到郭嘉肌肤上的温度竟然比之前又低了一些。 “将军。”门外吏兵来报,扔进来一名蛮族女子,“将军,这女娃说要找将军。” 赵云道:“你是谁?有何事?” 少女偷偷瞧了瞧床上的郭嘉,喏喏地说:“我知道先生中了什么毒。” 天光微曦,大营仍是一片沉寂。 赵云谓刘禅道:“主公且暂驻永德,云去去便回。” 刘禅点点头:“嗯,现在阿会喃他们皆在我军手中,况且孟获刚刚大败一场,料他此际也不敢轻举妄动。子龙你且安心去找万安溪吧。” “嗯。” 郭嘉闭着眼,被赵云揽着,靠在他的肩头,由头至脚都裹在厚厚的裘衣中,刘禅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叮咛:“嘉嘉,你一定快些好起来啊。” 林间山径,一骑白马正四处兜转。 赵云心下着忙,偏偏越寻不到那条万安溪。 “子龙。”怀里的郭嘉忽然出声唤他。 赵云慌忙勒住玉狮子:“奉孝怎么了?” 郭嘉嗓音低弱,几不可闻:“远山……有庙……” 却是郭嘉被他这般胡乱转醒了,模模糊糊地望见山顶上的那一方古庙,赵云再是定睛看去,果真有一庙宇。 山崖峭壁,陡耸入云,竟是人马难攀。 赵云深吸了口气,侧首看了看与自己缚在一起的郭嘉,一把抓上山壁上的藤葛。 “奉孝,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里先生中的毒捏,真的是来自于演义啦啦啦~~小天使们快来猜一下捏哈哈哈,么么哒。好吧,其实很好猜的orz,好吧,其实某作是“骗”评论哒,请妥妥地无视吧╮(╯▽╰)╭ 终于有种越来越胜利在望的赶脚惹,棒棒哒~!哈哈哈~~ ☆、第75章 破朵思再擒蛮王 巍峨崇山,云海缭绕间,只一道身影攀在岩壁上,艰难地向上爬去。 粗重的喘息,汗湿的额角,赵云抓着藤蔓的掌心渐渐起了血痕。 突然,他脚踩的山石掉落,人当即一并滑落下去。 刺耳的拉扯声,赵云猛力拽紧了藤葛,终于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只是方才爬过的那一段,又得重新攀爬。 赵云抹了把眼前的汗水:“奉孝,没事吧?” 身后那人并未答话,只是将搂在他颈间的手臂又收拢了几分,挨上他的肩头,沉沉地“嗯”了一声。 赵云抬头望了一眼山巅,臂上一使劲,又再往上爬去。 山顶果然是一座庙宇,塑着一尊端坐的将军,赵云近前辨认,却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庙,昔年他为平蛮入此地,旁人为祀其功勋,遂为之立庙。 赵云在庙前庙后转了几转,不见有人,却听见正殿上有人惊呼,匆忙赶了过去。等见到那人,心弦顿时懈了下来。 “先生,你怎么来了?” 华佗扶着郭嘉,正焦急喊道。 赵云匆匆两步:“华大夫。” 郭嘉昏迷不醒,华佗转身问向赵云:“赵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垂着脑袋,黯然坐在一边,把来龙去脉草草地说了一遍:“华大夫,奉孝他中的毒,可是能解?” 华佗叹道:“此间瘴气、毒泉密布,也难怪你们不敢深入。” “华大夫……” “此地有四处毒泉,正东一处,曰哑泉,饮该泉之水者,不能言语,数日而毙;东南一泉,名曰柔泉,泉水冰冷极寒,人若饮之,则如堕冰窖,体内再无暖意,身躯软弱而亡。” “柔泉?”赵云看向郭嘉。 “嗯,我观先生中的毒,便是这柔泉之毒。”华佗道。 “可是能解?” 华佗捋须笑道:“有老朽在,即便不能解,也要解之。将军且随我来吧。” 辗转山路,途径一处漆黑的洞穴。 路上,华佗先问起,之前留下的香膏,可有用过。 赵云含糊着应了句:“用过了。”幸而这山洞黑暗,华佗走在前面,瞧不见他此刻的窘样。 华佗在前提醒:“先生身子不好,将军还是得顾着些他的身子,这事莫要太频繁了。” 赵云“哦哦哦”地应下。 华佗又再说起另外两处毒泉。正南处一泉,曰黑泉,倘若不慎溅之人身,手足俱泛黑色而死;而西南那一泉,终年滚沸,人若掉入其中,如堕油锅,皮肉尽脱后死。 赵云越听越是心惊:“这般说来,这南蛮岂不是难平?” “恩,百多年来,平南之将众多,而唯有伏波将军终抵此地。” 赵云眼前一亮,原来已是走出了山洞。 入眼处是一片山谷,溪水潺潺,鸟语芬芳,和此前不见天日的森林相比,宛如仙境般不可思议。 “华大夫,这里是何地?” 华佗将人领进一间茅舍:“万安溪便在这里。” 不多时,华佗又带来一位老者,赵云见之,当即横过涯角枪,把人拦下。 老人笑道:“哈哈,久闻常山赵将军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英武不凡。” 赵云道:“老先生究竟是何人,为何同那孟获长得如此相像?” 老者笑盈盈地解释:“某乃孟获长兄,孟节。” 孟节说,孟家有三人,次子孟获,在南地强横惯了,素来不归王化,他身为兄长,见屡次规劝不得,无奈之下,只好隐居在此,没想到数月前遇上了华佗,更没想到,蜀军竟然已南攻到此。 孟节令童子打了安乐泉的泉水过来。 “赵将军,蛮境险恶,毒瘴丛生,凡是饮了毒泉的人,只有安乐泉的泉水方能化解。”孟节递上茶盏,“不过,某看这位,是不是还身染他毒?” 赵云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急道:“还有什么?” “子龙先莫着忙,奉孝应该还沾染了泸水的瘴气,没有大碍。”华佗安慰他说,“等奉孝醒了,你带他往万安溪中浴之,便可化毒。” 晚间,童子做了饭菜,来找赵云一起。 然而郭嘉未醒,赵云哪来什么心思吃饭,虽然华佗和孟节都同他道,此毒能解。只是没瞧见这人醒来,他七上八下悬着的心始终未能放下。 赵云被割破的掌心已经缠上了绵帛,握在郭嘉的手心,有些粗粝。 一点一点曲起的手指,一点一点睁开的眼眸。 郭嘉哽在喉咙的那一声还没说出口,人却已让赵云猛然抱住,伏在他的耳边,一遍遍的呢喃。 “奉孝……” 洇湿的领襟,凉凉的,却是渗着他全部的记挂。 郭嘉环上他的脖子,眼角亦是凝出一抹泪痕,唇边却含笑:“子龙,我无事了。” 柔泉的毒既然已解,那万安溪,郭嘉便嚷着自己前去即可,赵云傻傻地杵在边上,惹得两个老头大笑不止。 还是华佗解围说:“先生,这万安溪毕竟在林中,保不准周围有兽类出没,还是让子龙随行得好。” “华大夫所言有理。”赵云甚是高兴地冲了过去,直接把人抱起带走了。 孟节问:“我久居此地,怎么不曾听说有猛兽?” 华佗理所当然地应道:“自然,将军猛如虎。” “咳。”孟节无言以对。 孟节亲自将两人送出谷:“赵将军,我二弟此番兵败,我怕其心不灭,去寻我三弟孟优。” 赵云问道:“孟优有何不一般?” “孟优是无不凡之处,不过与孟优交好的朵思大王却有些手段。”孟优取过几大包的药草,“此草名为薤叶芸香,一人口含一叶,则可保瘴气不侵。朵思善于用毒,与之对战,须得万分小心。” 赵云拂袍,单膝跪下:“云代吾军谢过孟老。” 华佗拉着郭嘉在一旁千叮万嘱:“老朽当日提过的话,先生可是考虑过了?” “华大夫……我……”郭嘉低着头。 华佗长叹道:“先生这是还想折腾自己多久,不是每一次都能险象环生的。” “嘉……知道了。” 第4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8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8节 华佗从袖子里掏了半天,还是空着手出来:“也罢,这方子,我还是交给子龙比较放心。” “华大夫。”郭嘉抬头,“如今玄德公新逝,阿斗他尚且年幼……” “大公子不小了。”华佗哼了哼。 “虽然攻下了成都,但汉中不定,我……” 华佗:“有诸葛先生在。” 郭嘉终是无力争辩,只得妥协:“呃,华大夫,嘉答应你,等此间事了,嘉便去寻你。” “先生可是放不下子龙?”华佗按上他的肩膀,“先生不曾问过,又怎知他会不愿?” 郭嘉眼底茫然一片。 照夜玉狮子一路撒欢了跑,等赶回永德时,刘禅正在同诸将商议,见了郭嘉,箭步而上,抱住人蹭道:“嘉嘉,你可算是回来了,禅儿都快担心死了。”又再瞥向赵云,“辛苦子龙了。” 说完,牵过郭嘉,直走进大帐,赵云一脸怔然,只好哭笑不得地追了进去。 帐中,蒋琬说起,孟获自永德大败之后,就又往西南逃去,哨子回探,孟获如今正在孟优的寨子,而那些蛮兵,都在往秃龙洞的方向汇合。 “秃龙洞?”郭嘉问了声。 蒋琬应道:“秃龙洞的洞主是朵思王,听这里的土人说,此人善于用毒。” “是他。”赵云打断他,又转身出去将几包药草拎了进来,“主公,朵思之毒无足惧也。” 刘禅将一枚薤叶芸香捻在指尖,突然说:“嘉嘉,你又瘦了好多。” 郭嘉忍俊不禁,赵云却是嘴角一阵抽搐,接着,又看见刘禅反冲他眨了眨眼,挤了个得意的鬼脸。 孟获南遁,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郭嘉说:“与其等他卷土重来,不如我军先下手为强。” 夜风,火光。 秃龙洞内,孟获和朵思王把酒尽欢,岂料,酒未经三巡,洞外突然炸响震天的喊杀。 孟获醉意之下,提刀便要冲出,反被朵思衣袖一拽,拦下道:“孟王勿扰,瞧我军的能耐!” 一声大吼,朵思整了羽翎冠,阔步迈出洞外。 朵思一眼惊骇,只见火借风势,烧得熊熊烈光,将他大半寨子都烧成了灰烬。 “毒箭队何在!” 箭弩手,被用作护寨之责的毒箭,此时,射在蜀军的身上,只作不知,揭出一块血肉,鲜艳无比,哪来半分中毒之像。 朵思不解,一向所向披靡的箭队怎么突然毫无用处了。 容不得他不解,杀声骤起,一将已跃至他的面前。 “朵思王,是不是还在诧异你的毒箭为何无效?” 朵思愣是答了一句:“为何?” 魏延一通狂笑:“因为天命汝亡!” 刀光斩!瞬间激破火光! 战场上,蛮兵如无头苍蝇乱窜,而朵思所谓的弓//弩手,眼见毒箭无效,又被蜀军来回冲杀,皆是丢下弩//箭,疯狂逃命去了。 且言孟获见朵思被魏延一刀斩翻,生死不知,早已夺马而逃。奈何他夜半逃亡,只一通乱撞,根本不知前路。 “啊!” 孟获突然惨呼一声,那马竟然前蹄一曲,直扑在地,狂奔之势难收,直接将孟获给飞了出去。 “是谁!” 是谁人的绊马索! 发冠跌落,孟获被摔得狼狈不堪,拿着刀,如疯癫一般,左右空砍。 “是谁!” “给本王滚出来!” 如夜枭呜鸣,四下里,只有冷冽风声。 “想不到孟王居然也会临阵脱逃?” 蓦然,四周顿陷一片亮色,簇簇火把,亮得孟获连眼都睁不开。 孟获抬手遮住双目,指缝间,惊见又是那一身熟稔的银甲。 “唔!又是你!赵子龙!” ☆、第76章 泸水难渡三江城 孟获被缚在帐前,披头散发,引来蜀军纷纷围观,孟获左右怒视,恨不得将一双眼直接瞪到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的身上。 可惜,口中被塞了布,不然他定要破口大骂一番。 刘禅挥退了围观众人,“孟王欲借朵思大王之手,除灭我军,赚我军入死泉,不想我军有上苍庇佑,全然无恙。如今,孟王又再度被擒,可愿降否?” “呵,蜀中竟是无人了吗?怎找一小子来同我议和?”孟获斜眼睨着刘禅。 “孟王错了,我不是来与你议和的,而是来问孟王,可愿归降?”刘禅眼中笑意不减,只是背在身后的拳头握紧了些。 “归降?小子在说笑吗?汝使计擒我,又非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败我,我如何肯降!” “既然不愿,那便再放你回去,等你重新整合兵马,再与我军决一胜负,孟王,这般可好?”刘禅命人替他松了绑。 孟获狐疑:“你肯放我走?” 刘禅坦然道:“自然。只不过下次再擒住,你若再要不服,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孟获前脚刚踏出辕门,刘禅却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孟王,好生守住三江城啊,莫要再弃城而逃了!” “咚。” 孟获脚下踉跄,扑在了地上。 刘禅忍着笑,眼角的余光一瞥见郭嘉的身影,又立马换了样子,蹭到郭嘉身边:“嘉嘉,我刚才表现得好不好?” 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意思就是,嘉嘉,快来夸赞我一番。 “嗯,大公子说得很好啊。”郭嘉赞许地回了个笑容,赫然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高过他的肩头了。 刘禅跟着他,边走边道:“嘉嘉,你怎么能确定孟获肯定会往三江城?” “三江城原是祝融夫人的祖地,孟获如今接二连三兵败,一路从永德退到这里,除了三江,嘉想不到,他还能往何处去?” 刘禅歪着脑袋看他:“那为何嘉嘉一定要收伏他呢,擒了两次,放了两次,这般冥顽不灵的人,还一再对他忍让。” 郭嘉笑道:“不留他,难道让大公子留在这里管束蛮人么?” 刘禅眼珠咕噜一转,恍然道:“以蛮人治蛮人。”刘禅嗷了声,一把抱住郭嘉,认认真真地说道,“嘉嘉,父亲当年对你有芥蒂,不过……禅儿保证,一定不会像父亲那样。嘉嘉,你留下来吧。” 郭嘉推了他两下:“大公子又听到什么了?” 刘禅摇摇头,踮了脚,在他耳边说:“那日子龙来找我,他说嘉嘉你身体不好,这几年来,又跟着他东奔西走,耗尽心神。他说他亏欠你太多,太多了。这一次你中毒,他怕你真的会……所以,子龙他……” “他来向我请辞,戎马十余载,他说他如今,只想与你避离烽火。” 郭嘉脑中顿时一片嗡嗡作响,连面前的刘禅都有些模糊。 刘禅扶住他道:“禅儿明明知道子龙说的不错,可是禅儿却是私心。父亲新逝,虽然我军得了成都,可益州仍是未稳,张鲁北据汉中,曹操依然独大。而禅儿刚刚接位,许多事许多人,我都不懂。 嘉嘉,你再留下几年好不好?就几年,等禅儿并下了益州便好。禅儿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你受累。嘉嘉……” 没有殷红的眼眶,没有儿时撒娇的软糯,此时的刘禅,眼神通彻,分外清亮,而一抹潜藏的倨傲,终于开始慢慢生起。 言辞未变,可郭嘉却已然看见。 曾几少年,终成王。 浅浅的笑意衍在唇边,郭嘉点头道了声“好”。 营帐里湿冷,赵云特意让人将把秃龙洞打扫了一番。山壁上,点着油灯,火光微微跳动着,郭嘉站在灯下,望着偶尔窜落的火星。 那日,华佗的话语言犹在耳。 “先生不曾问过,又怎知他会不愿。” 刘禅告诉他,赵云向他请辞…… 而孙尚香说,她要择一城而终老,择一人而伴余生…… 郭嘉自言自语地说着:“子龙,若就此离去,可愿放下?” 赵云答曰:“只道与你一起,云何处去不得。” 郭嘉蓦然转身,已是跌进赵云的怀中。浅吻细细落下,落在他微润的唇。 搂着他的人,说:“奉孝,我一直自顾自地以为我能护你周全,可是,那日你昏睡不醒,那般脆弱,仿佛眨眼就会离我而去,我忽然发现,原来这天下与我无关。” 赵云说:“我想走,然后,带你走。” 郭嘉闭了闭眼,忽而泪滚落。 直到日色泛白,洞外吏兵通传,银冶洞洞主求见。 赵云走出山洞,却见刘禅竟然也在外头等着。 “主公。” 刘禅朝洞里探了探头:“嘉嘉呢?” 赵云:“奉孝还睡着。” 刘禅“哦”了声:“子龙,杨锋来了。” “奉孝找他,便是笃定他能成此计。” 刘禅:“为何?” “杨锋本就是中原人。” 银冶洞二十一洞洞主杨锋。一身犀皮甲,墨色盔,腰悬弯刀。 刘禅举了酒樽:“这次要麻烦杨洞主了。” “哈哈,刘主说得哪里话,奉孝来南地寻我,若不是我那儿远了一些,其实该当早早过来的。哈哈。”杨锋在蛮地呆得久了,性子也越来越同蛮人那般,嗓门忒大,“咦,怎么不见奉孝?” “奉孝他近日疲累,这会儿还没起。”赵云解释。 杨锋灌了口酒:“哎,他那时说要亲自去找孟获,我就同他说,就他那瘦弱的身子骨,怎能入得了这蛮地,这下可是受累了不。” “杨兄这是又在背后数落我么?”帐帘被人掀起,郭嘉缓缓步入。 杨锋哈哈一笑:“果然人后不能说人。” 杨锋提到自己引了三万兵马,在三江城外扎营,来此地的只有他和几个亲信,虽然他不明白郭嘉的用意,但仍是坚信道:“奉孝,你说吧,这仗是要我作先锋,还是援军。” “嗯,都不是。”郭嘉狡黠笑道。 “呃?” 杨锋一时怔住,赵云和刘禅也同时一愣。 不过晌午时分,杨锋跨坐在马上,对几人抱了抱拳。 “奉孝,你们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马蹄扬尘,不过片刻,消失在众人面前。 郭嘉低低咳了几声:“大公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三江城,泸水、甘南水、西城水之交,三面临江,独一面旱路。 祝融站在城头,似乎远目尽头,她已能望见呼啸而来的蜀中大军,望见千军汹涌杀到,一双秀目半敛,面上却不知道神情哪般。 “夫人不用担心。”孟获走到她身边道,“三江城有天险可依,只要我等奋力守住这一面,我就不信他蜀军有翻江倒海的能力。 祝融却道:“王,我们多少的天险,都让他们给破了?” 孟获沉默,冷下了眼神,道:“蜀军未渡泸水,便不算得入南境。” 泸水,水流缓缓淌过,仿佛无声无息,就能卷走水中的一切,包括那些意欲渡河的人命。 离开泸水的范围,蜀军的营帐齐齐整整,主帐中,刘禅皱着眉头问道:“只要我军扎筏渡江,便能直抵三江城。嘉嘉,为何现在不能渡江?” “我初入蛮地之时,不慎染上的,便是这个泸水之毒。” 郭嘉的话语方落,却有大将魏延出声:“这水有何毒,想必是先生体弱,让这林野间的毒虫噬咬了吧。” “主公,延愿带本部军马,先行渡江,拿下三江城。” “魏将军勿要意气用事。”郭嘉的声音亦是硬了些。 只是魏延仍旧不依不饶:“主公,延肯立下军令状,不擒孟获,绝不退兵。” 刘禅看向郭嘉,郭嘉却是摇头:“大公子,嘉不赞成。” 刘禅于是道:“文长,你这番建议,就此按下,等子龙寻来了土人再议。” “主公!”魏延甚是不甘地又吼了一声。 “你先出去吧。” 待魏延走后,郭嘉面上顿时显出了一抹疲惫,坐在椅之中,揉着眉心。 “嘉嘉,很累么?”刘禅在他身边,替他扇着风。 虽是在万安溪解了毒,但也如华佗所说的那样,郭嘉此时最应该做的是休养身子,绝不是再四处奔波。 可惜,不言他们如今身在南蛮,何况,他既已应了下了刘禅,又岂能草草甩手。 “大公子,其实你可以答应他的。” 缓了一会儿,郭嘉睁开眼,就看到刘禅忧虑重重,“嘉歇会便好。” 刘禅愤愤不平:“不要。父亲在世时,就说这个魏文长自视甚高,孔明也言其脑后生有反骨。如今父亲刚刚过世,他就这般咄咄逼我,我若再任其妄为,那禅儿要如何在军中立威。再者,他明知我敬你如师,他居然还是当着我的面驳你所言,简直是不把禅儿放在眼里。哼。”刘禅似模似样地挠了挠郭嘉的胳膊,语气婉转了许多,“嘉嘉,你莫要生气啊。” 郭嘉正想要摸上他的脑袋,不知怎的,笑容一时有些僵住,连同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大公子不必为了嘉,同他们生分了。” “生什么分呀。”刘禅抓着他的手,自个儿把脑袋凑了上去,蹭了几蹭:“入蛮以来,禅儿知他魏文长的心里一直憋着股劲,觉得几次擒下孟获,都是让子龙占了功劳,他虽然嘴上没说,那心底的怨怼并不少。所以这一次,我索性让他彻底死心一把。” 少顷,郭嘉道:“阿斗当真是长大了啊。” 刘禅眉眼弯起,咧着嘴,笑得得意。 日高正午,魏延不顾刘禅之令,擅自领了本部,推筏入江。 魏延立在筏上,顺水而往,隐约可见泸水尽头,孤然耸立的三江城。 “呵,泸水有毒,岂不笑话。”魏延讥笑一声,高吼着加快撑篙的速度。 “将军,后面的大军并未跟上。”副将慌张禀报。 “怎么回事?” 副将支吾着:“好像是被赵将军给拦下了。” 魏延大怒:“我的兵,与他何干!” 偏在这时,副将突然身子一晃,一下翻进了水中,再浮起时,口鼻出血,竟是猝然死了。 “将军,这……这是……” 身边人人惊诧,筏子上的兵士居然一个一个地跌入江中。 “砰!” 魏延也是眼前一花,忙将大刀拄在筏上,死命拽紧了。 视线渐渐模糊,模糊了远处的三江城,明明就该在眼前了啊…… ☆、第77章 欲擒故纵逐一破 众将陪着刘禅站在岸边,看着被抬到跟前的魏延,很是狼狈,面上淌着鲜血,只一双眼睛模模糊糊地睁着,看见刘禅,想要说话,结果却先是喷出了一口血来。 刘禅对周围道:“子龙已寻来了土人,其曰,这泸水聚毒,炎日之下,正是毒气正甚之时,此时渡水,无异于自寻死路。”瞥向魏延,“魏将军,你的杖责,我先替你记下了。” 魏延目含羞愤,嚅动着嘴唇,末了,咬出了血,昏厥过去。 “王平听令。”刘禅厉声唤道。 王平跨前一步:“末将在。” 夜静水冷,似乎将白日里的毒气都一同沉到了水底。 王平整军,把扎好的木筏一条一条地,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江中。水面宁静,远去的筏子一点点消失在漆暗的水面上。 天未明,三江城一片平和。 乍然,一声惊鼓,敲醒了沉睡中的三江城。 蜀军攻城! 孟获仓皇应战,睡眼惺忪时,望见蜀军竟然已经攻到了城下,那些抛飞入城的落石,砸得守城众军哀嚎遍地。 孟获见之,恨然骂了一口,提着大刀,便要出城。 “王,咱们不是说好只守不攻的么?你为何要开城门。”祝融匆匆赶来,将他拦下,“城中守军本来已是不多,若要出城再战,怕到时候,连守城的人都不够了。” “夫人!”孟获瞟见城外一将,正一箭一箭,射上城头。一箭取一命,例无虚发。孟获恼羞成怒,“夫人!这般打下去,岂不是让蜀军笑话我城中无人!不行,我要出战!” “王!”祝融刀背一转,敲上孟获的后颈,祝融无奈道,“王,只需挨过今日,我兄长已去请银冶洞二十一洞的洞主杨锋了,只要他能赶来,我军定能胜此一战的。” 祝融令人将孟获带下城头,自己则亲身督战,将那些冲杀上来的先部一一斩落。然而,大军的冲杀越发凶猛,弥漫战场的喊杀,像是要刺破她的耳膜。 城楼上每一寸的青石砖,都浸染了曲曲折折的血线。 “轰隆隆。” 祝融骤然听见城楼下一声巨响。再瞧去,一纵队伍已经杀出城门,直奔那个蜀将而去。 “大王。”祝融惊呼,忙扑上城墙,嘶声喊道,“大王,快回城啊!” 孟获被祝融一刀砸在后颈,可他皮肉糙得很,刚一下城楼,就已经醒了过来,少了祝融,谁还敢去拦他。 大刀甩开,孟获一身兽皮甲胄,身先士卒地第一个杀入乱军中。 双臂抡起刀光,砍瓜切菜地在阵中往来,胸腹间溢出一口恶气,竟是喊道。 “赵子龙在何处!可敢与某正大光明地战上一场!” 王平瞧见他越冲越近,杀得兴起,早已将他的那些随兵抛在老远。王平一扬手,令旗“唰”地高高举起。 合围! 一层层围堵上来的队伍,刺过的长戟。 孟获坐下的战马忽而一记哀鸣,砰然摔在地上,庞大的身躯上,不知被扎透了多少支枪戟。 孟获暴怒,发一声喊,长刀虎虎生风。 但是,一将再勇,又如何敌得过千军之众。 臂上,腿上,身上,被割裂,被刺破的大小伤口不计其数。一身甲胄,渐成暗红。 “哐!” 孟获一刀插入地,扶着刀柄,摇摇晃晃地扫过又一轮围上他的蜀兵。蓦然,仰天长啸。 “赵子龙!你又设计陷我!” 王平远远瞧见,断喝声:“孟王,今日必当擒你!” 聚拢的大军将孟获愈围愈紧,密密匝匝的枪尖闪动,数之不尽的人潮,根本望不见边际。 孟获颓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举刀横上自己的脖颈。 “休得伤我大王!” 祝融的卷毛赤兔马来得极快,瞬间已奔至在孟获的边,一柄丈八长标牢牢护住孟获,“王,你偏是不愿听我所言。” “夫人……”孟获惭愧。 祝融将孟获托上马背,拔马冲杀过去,长标见者饮血,一条血路,直直铺开,顿时冲乱了包围者的阵列。 王平令旗又是一转:“哪里走!” 围住两人的阵型急急变过,竟是将她好不容易拨开的逃生之路,又再度堵了起来。 祝融转眼望向他的位置,肩背一抖,背后五口飞刀,尽数握在掌中。 飞刀落下,一刀,洞穿一人,将王平身前的卫兵一一刺落。最后一刀飞落,不偏不倚地正中王平的左肩,王平翻身落马。 第4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9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49节 祝融借机高呼:“蜀将已死!蜀将已死!” 众军被她这么一吼,齐齐望王平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他落马,人影不见。 大军不稳,祝融见机,拍马扬鞭:“王,我们走!” “截下他们!” 王平受伤不重,可偏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落马。他刚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刹那,十数把长//枪同时刺过,祝融替孟获荡开枪尖。自己却闷吭声,腿上一痛,夹不住马腹,摔下马来。 人刚一落地,祝融却一巴掌拍在马臀上。 “带他走!” 赤兔马似听懂了人语一般,四蹄凌空腾起,越过那些士兵的头上。落地后,直朝城门飞奔而去。 祝融紧绷着脸,一脸不甘地望着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郭嘉。 “夫人,许久未见了。” 祝融被绑在柱子上,半点动弹不得,只一颗脑袋往前伸了伸:“快些杀了我!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郭嘉笑笑说:“后悔?从嘉踏入蛮地开始,便从未想过,会在这蛮地后悔。” “先生倒是自信得很,倒是忘了自己当日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么?”祝融嘲讽他道。 “呵呵,若夫人当时干脆利落地杀了嘉,想必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厄了吧。” 祝融侧过头,闭口不说话。 郭嘉也不勉强,在边上捡了个地坐下:“夫人,吾主几次捉住孟王,又几次放他离开,这般用心,孟王不晓,难道夫人也不明白吗?” 郭嘉见她不动声色,又道:“嘉在永德多日,也算是得夫人的多番照顾……所以,我今日来,是打算放夫人回去。” 祝融讶然。 郭嘉居然还让王平备好了马,将祝融亲自送到了辕门外,拱手道:“夫人,保重。” “你真要放我走?”祝融仍是不信。 “我能放你,自然也能再擒你,不过数日之间。” “你!” 郭嘉退开半步:“嘉以为,夫人还是同孟王好好说道说道,从永德到三江,难道你们真要打算同我军一直这么鏖战下去么?夫人,南境,不止孟王一位王吧。” 祝融离去后的几日,三江城中并无任何的消息传出,战也好,降也好,都没有。 刘禅在营里团团转,病愈归来的魏延如今像根旗杆似的,笔挺得杵在一旁,目不斜视。其余众将瞧来瞧去,最后还是把目光聚集到了赵云的身上。 赵云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魏延的对首,也是一动不动。 蒋琬无奈,只能暗中戳了戳他,低声道:“子龙,眼下该当如何?” “等。”赵云答道。 蒋琬疑惑:“等什么?” “等城中讯号。” 忽然闯入一人,急报:“主公,城内有讯号了。” 刘禅大喜:“准备攻城。” 鼓声!自三江城中响起,银冶洞杨锋帅三万兵众,从城内杀将而出。 三万人! 三江城城门大开。 赵云跨坐白马,提枪遥指,朗声喊道:“入城!” “杀啊!” 蜀军奋勇,千百骑兵当先驰过战场,冲向三江城唯一的那扇城门。 两军交汇,没有交战,只是交错而过。 蜂拥出的杨锋大军,竟然拦在了城门两侧,让出中间的通道,蜀军如入无人之境,直闯入城。 城中守军本就已是不多,如何能抵挡住其势汹涌的队伍,城中瞬间乱做一片。 哭号声下,是刀剑入肉,带出的蓬蓬血肉。 城楼上,祝家的大旗被突然砍倒,飘然落下城墙,被千军踩踏,残破,碾入了尘土。 “杀!” 眼见人马涌进城门,杨锋将弯刀高高扬起。 “杨锋!你这是要做什么!”孟获此时已然心神俱乱,眼睁睁地望着三江城破。俨然是身边这人卖通敌军! 可这人又偏偏是祝融的兄长请来的,难道说祝融之兄也已叛投蜀军。 那祝融呢? 那日祝融安然回来,言辞闪烁,孟获多少也是听出了一些。只是祝融不明说,他也拉不下脸去掏问个明白。 而如今看来! 莫不是她祝家已然决定投蜀? “咔!” 冰冷的刀刃架在颈中,孟获回神,杨锋的刀,片刻不留情。 “孟王,先生与我故交,今番汝起兵叛变,吾自要替他擒你。” “休想!”孟获恨道。 一掌推开杨锋的弯刀,使出长刀,张牙舞爪地攻了上来。 杨锋勒马转头,将孟获引往蜀中大营,营中忽然发出一声高呼。 却见一将从阵后桀桀杀出,一脸阴狠,直取孟获而来。 以一敌二,孟获如何会是魏延和杨锋的对手。堪堪十数回合,就被魏延一枪//刺中,摔下战马。 魏延旋即令人将他捆了,提了走进辕门。 彼时,赵云领兵杀进三江城中,城中群龙无首,赵云一枪一马,一路闯入祝府,无人可挡,无人敢当。 空旷的堂上,只祝融一人,手里握着一柄飞刀。 赵云一跃下马,步步逼近于她。 “赵云!”祝融飞刀作势便要扔出。 哪知赵云却道:“云此来,无非是要阻止夫人自尽之念。” 银光乍起,只见赵云手腕一抬,涯角枪瞬间打落祝融的飞刀,在她毫无反应之时。 “你……你怎知……我想要自尽……” ☆、第78章 蛮兽横行一朝败 孟获在蜀营中,知悉祝融也被一起擒住,大吵大闹着要见祝融,看守他的士兵来了走,走了又回来,告诉他,祝融不愿见他。 孟获不解,被刘禅请去的时候也是一头的呆滞。 刘禅此番还特意设了筵席款待他,笑容满满地望着他说:“孟王可有考虑清楚了?” “考虑什么?”孟获只做不知。 刘禅见他故意避开,也不勉强,一顿筵席散罢,刘禅将孟获直接轰出了辕门。孟获醉醺醺地拍着木栅,滑坐在地上,打着酒嗝:“刘主,你好歹也让我见一见我夫人啊。” 赵云陪着郭嘉在不远瞧着他,赵云问:“奉孝怎知祝融会要自尽?” 郭嘉哑着声音:“她嫁与孟获,是想壮大其本族,可结果,却是连祖地都一同搭上,接连兵败不说,又将三江城丢了。南蛮之地,孟获几已成了笑柄。她不是不愿见孟获,而是她无颜见自己的族人。所以,三江城破时,依她刚烈的性子,多半是会想要自我了断。” 赵云看着颓丧的孟获,摇头轻叹:“却不知孟王几时方能顿悟。” “子龙。”郭嘉抓着他的手臂,蹙眉说,“带我回帐吧。” 赵云见他皱眉,把人搂住了:“我抱你回去。” 郭嘉伏在他胸前:“不要,营里人来人往。” 赵云却道:“先生身体不适,云抱你理所当然,我看有哪个敢嚼舌根的。” 赵云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郭嘉却已经睡得沉了。赵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人叫醒:“奉孝,把药喝了再睡。” 两人离开谷中之时,华佗就曾叮嘱赵云,郭嘉虽是解了毒,但怎么也比不得之前了。所以,这一年半载里,更得小心顾着。 郭嘉懵懵懂懂地睁着眼,赵云扶他坐起,将汤匙送到他的嘴边:“孟王走了。” 郭嘉喝了口药,咕哝着说:“三江城失了,却不知他又要投往何处了。”又喝了口,却有些埋怨,“真是个犟脾气。嘉就不该领这差事,应当让孔明自个儿过来,他倒好,在成都悠然惬意了。” 赵云不觉笑道:“哈哈,孔明在成都哪有功夫闲着啊。” 许是被这药给苦醒了,郭嘉问:“大军可是进了三江城?” 赵云回答说:“还没有,你说勿要让大军占领三江宫阙,主公所以吩咐了只几支小队进城。” 郭嘉若有所思:“嗯,祝融呢?她可是回去了?” “她不愿回去,同主公请命,愿意领兵去捉拿孟获。” “她去抓?”郭嘉一怔,随即连连摆手,“免了免了,战场相见,与两人都不好,毕竟往后还要做夫妇的。” “好,我去同主公说。” 郭嘉发愣了半晌,道:“子龙,咱们出去走走吧。” “走?”赵云瞧了眼帐外的天色,云霞新红,正是日头初升之际。 三江交汇之地,江面铺洒金色,粼粼波光泛起,勾勒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赵云不禁吁叹:“三江汇集,竟能驱散泸水之毒。” 暖融的日色映上郭嘉的脸颊,更添了几许柔和:“三江汇集,方能安定这乱世之毒。” 赵云当即明了他话中含义,揽过他的肩膀:“奉孝,从我遇见你起,你便无意这天下,分分合合,你从不在意,可对?” “嗯。”郭嘉缓缓开口道,“我当年离开袁营,确曾想过择地偏安,即便后来遇到了子龙,即便当年在公孙瓒大营时,我都不曾改过这个念头,因为嘉始终以为,无论人力如何,注定的历史,终究无法改变。” “注定的历史?”赵云疑了声,又听他接着道。 “是的,注定。然而,直到我诈死易州,你千里迢迢来寻我,我醒来的那一刻……”郭嘉迎上他的目光,“我才发现,也许,有些什么真的是已经不同,或是已经改变了。” “奉孝……” 虽然郭嘉一字一句地说着清晰,可赵云越加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傻傻地搂着人,频频点头。 郭嘉难得见他一脸的茫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也没甚么,只是嘉忽然有感而发。” “哦。”赵云讷讷地应了声。 “子龙……” “啊……” 赵云怔然,唇上却已压上了一片柔软。 红日东升,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彼此间,竟是透不过日色。 祝融在刘禅的帐外站了三天三夜,依然坚持要出战。刘禅避无可避,只好躲到郭嘉的营帐里,在他榻上翻来滚去。 “嘉嘉,女人真是烦死了啊。当初我放她和孟获一起走,她又不要,现在又缠着我让她出战,万一她临阵倒戈怎么办?不是要有损我军气势的啊。” 郭嘉问:“那她有没有说孟王会去何处?” 刘禅翻身坐起:“没有,只口口声声说,这一仗若不用她,我军必败。” 郭嘉:“必败?” 刘禅使劲地点了下头。 大军拔营,继续朝南地深入。前哨忽然来报,孟获卷土重来,便在前方不远处安营。 不过短短半月,孟获又是寻到了新的帮手? 夤夜,郭嘉执意要去瞧瞧敌人的寨子,赵云拗不过他,只得陪了他去,错落安扎的寨子,和以往蛮兵的寨子并无区别。 两人正要返回,蓦然听见营中传来一阵低吼。闷沉,却有着兽类的狂躁。 赵云亦是大惊:“猛兽!”旋即,拉着郭嘉快步跑回营中。 连夜把众将喊了起来,刘禅乍一听闻,对方居然能驱使兽类,忙把杨锋请了过来。 杨锋琢磨了半天,终于拍着脑袋大叫一声。 “某想起来了。听闻近乌戈国,有一八纳洞,洞主人称木鹿大王,身长丈二,不以五谷为食,平日用食乃茹毛饮血,能驱豺狼虎豹冲杀战场。” 杨锋形容得绘声绘色,也是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赵云说:“果真有如此能人?” 杨锋“嘿嘿”一笑:“这就不知了,他是不是真能将那些猛兽赶上战场,谁也不曾见过。某敢担保,便是他孟获都不敢确信。” 众人七嘴八舌议着木鹿大王,独独郭嘉一直沉默。 杨锋最后又关照了声:“刘主,虽然无人亲眼目睹,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在蛮地这么多年,见得最多的,就是见怪不怪了。” 旁人走后,郭嘉留了下来,对刘禅说,让其退兵回三江。 “为何要退兵?”刘禅将杨锋留下的南蛮地图展开,“嘉嘉,咱们从成都起兵,好不容易打到这里,若此时退兵,岂不要前功尽弃?” 郭嘉安抚他道:“来南地之前,孔明曾和我提过,南蛮或许会有驱虎豹之法,虽然不知是不是这个木鹿大王,但总得小心一些。大公子是我军之主,若有万一,那该怎生是好?” 刘禅插嘴道:“嘉嘉,禅儿不怕的,管他狮虎,还是狼豸。” 谁知,郭嘉却是起身,在他面前蓦然跪下:“嘉恳请大公子暂退三江城。” 郭嘉这一跪,惊得刘禅也跟着一同跪下,把人拽了起来,连连答应:“好,嘉嘉让我回去,我这就走。嘉嘉你快起来,这地潮得很,作甚要跪。” 郭嘉被他扶回椅子,正色道:“你在三江城等我,我一日没有擒住孟获,你莫要擅自出城迎敌,知道么?” “好,禅儿知道了。”刘禅忽然抱住他,脑袋搁在肩头,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嘉嘉……”。 “禅儿真该把孔明找过来,他最会装神弄鬼了,也省得你这般辛苦。” 郭嘉莞尔。殊不知这几日在成都的诸葛亮打了多少个喷嚏,还以为自己染了风寒,药也不知灌了多少碗。 暑日将尽,郭嘉抬头望了眼天边,积云成盖,天色渐渐暗沉。 赵云走过来道:“要下雨了吧。” 郭嘉回头看见,辕门已经大开,兵士也已经列队齐整,马上一将,魏延。居高临下地扫过他们二人的方向,抬了抬手示意。 “出发!” 跟着,领兵出了辕门。 “咚咚咚!” “嗒嗒嗒!” 奔腾声,如雷鼓喧天。 刹那,狂风大作,战场上瞬间飞沙走石,飞石如暴雨砸落。 赵云掠阵,望不见前阵此刻是哪般情形,只道前方凭空卷起层层砂浪,漫天席地地冲了过来。 迷尘中,无数道庞大的黑影,倾巢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无知鼠辈,叫尔等见识我兽军的厉害!” 来者正是木鹿大王,身骑一头高猛白象,腰悬宝刀,一手持蒂钟,冲锋入阵,象腿踩下,蜀军立时被碾压成泥。 他手中蒂钟晃动,“铃铃”声越来越急,而那些虎豹毒蛇听见此声,更是越加暴躁。 口咬爪撕,兽掌拍开,蜀军只有仓皇逃命。 碎裂的断肢,满溢的血腥,将那群群兽的兽性激发到了顶点。 而跟在群兽之后杀出的蛮兵,一刀毙命,把苟延残喘的士兵屠戮殆尽。 孟获骑在一头黑象上,瞧着眼前此景,心中本该痛快,可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痛快。 “王,难道你以为我们赢了蜀军,就能掠取中原了么?” “王,刘主擒你放你,其实他本可,一刀杀了我们。” “王,他们安然过泸水,可是天命?” 那晚三江城头,祝融被擒归来。 “孟王,不如与我同去斩杀一阵!哈哈哈!”木鹿粗糙的嗓门朝他吼了声。 孟获刚要答话,眼前忽然爆起一抹红影,竟是一人踩着象鼻,跃上了象背。 “夫人!”孟获愕然惊呼。 哪知祝融却不理他,长标登时刺了过去。 孟获侧身避开,又唤她一声,不料,祝融竟是发了狂,一枪狠过一枪。 “王!你可知蜀军中,有多少我三江城将士!”祝融厉声斥吼。 “什么!刘禅小儿,竟然用我兄弟前来送死!”孟获恨得咬牙切齿。 “却是你,我父兄若有三长两短,我定要亲手……” 祝融一语哽住,枪尖已被孟获牢牢拽住,将人一把扯了过来:“难道说父亲他们已经……” 祝融点头:“刘主归还我父兄三江城,未曾驻兵分毫,其军令严明,三江城内的民心,如今皆已向蜀了。” “啊!”孟获仰头长啸,“罢罢罢!我这便请木鹿大王止战。” 然转眼,已不见了木鹿,那头白象撞进敌阵,正与一人激战甚酣。 赵云仿效祝融,弃了战马,直接跃上那头白象,涯角枪如梭影缭乱,每一枪,都直直地扎在木鹿的身上。 然而,却再进不得半分。 涯角枪不曾有二,怎的今日竟连铠甲都难以洞穿? 再望向战场四下,蛮兵个个一身藤甲,枪戟难入,只有不断倒下的蜀军的身影,竟难瞧见一个蛮兵。 “哈哈!量汝等也不知我军有神力护体,刀枪不入!”木鹿展开两把大刀,落下藤盔,居然从头到颈,都被遮进了那一层藤甲之下。 “当!当!当!” 兽军无鼓声,以筛金为号。 群兽踩踏得大地震颤,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刘营,营帐纷纷倒塌,所过之处,满地狼藉。 郭嘉随残军败退,可耳边的乱蹄声,愈来愈清晰。 “嗷呜!” 虎啸!乍然从身后传来,吓得这马四蹄一软,把郭嘉一下给甩了出去。 不待他转身,一口腥臭劈头盖脑地罩下,接着,是那匹马临死前最后一声的哀鸣。 虎口咬下,马脖处,立时喷出一汪鲜血。 虎齿依然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一双虎目紧紧地锁住郭嘉。 “嗷呜!” 猛然又一声的怒啸。 郭嘉脚后一滑,人反身坠落向背后的山崖。 “奉孝!” 作者有话要说:藤甲兵+猛兽阵,嘤嘤嘤,这一仗好酸爽啊啊啊~~ ☆、第79章 驱兽引兵入盘蛇 阴湿森冷的丛林,透过密密层层的灌木,星光点点缀下。 郭嘉抱着双膝,蜷在一处山壁前,面前是一簇缓缓燃着的火堆。火堆上,串着一只烤得有些发黑的野兔。 郭嘉看着兔子说:“子龙,再下去要烤糊了。” 干涩涩的兔肉,吃在嘴里,淡得很。赵云又撕了只兔腿给他,把皮上焦黑的地方都剥了去。 郭嘉右手一只兔腿还没啃完,只得左手又接了过来:“子龙你不吃啊,整只兔子都要被我吃完了。” 第4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0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0节 “嗯,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打。” 赵云的回答简直让郭嘉哭笑不得。 那刻,他从山上滑落,幸而赵云及时赶到,一枪//刺死了那头斑斓猛虎,又飞身扑过,把他护在怀里,一路滚下,郭嘉身上仅有几处细小的擦伤。 倒是赵云,磕伤不少,眼角处,还擦出了一到长长的血痕。 天亮时,赵云硬是要背着他寻路,说是这山石硌脚。夜里就宿在林间,捡个避风的地儿,对付一晚。 两人在莽莽丛林里走了几日,仍旧没有找到出山的路。 赵云添了几根枯枝,火头一时窜高了些。 “不知大军如今怎样了。” 郭嘉道:“至多退往三江罢了。” 赵云挪到他身边,坐直了身子,借了肩膀给他:“却是你这几日的药又耽搁下了。” “唔,难得有机会耽搁,天天喝,都快苦死了。” 林间寂静,火堆燃在跟前,偶有夜风过。赵云将盖在他身上的外衣,拢紧了些。忽然觉得,此一世,能得如此安宁,便是最好。 晨雾慢慢萦绕,依稀有人影靠近。 “什么人!”赵云一把将郭嘉护在身后,银枪撩起已燃成灰烬的火堆,抛向那一堆的人影。 蛮兵! 却是木鹿王帐下的蛮兵,身着藤甲,长戟提在手上。 赵云低声叮嘱了句“小心”,眨眼已经冲了过去。 长//枪如电光闪过,没有片刻犹豫,每一出手,都是奔着敌人的双目而去。犹如他那日刺杀木鹿王一般。 双目被一招毁去,那些个蛮兵哪还敢再战,捂着眼,想要退逃而去。不料,幸存的蛮兵中忽有一人,竟然一个个揭开自己人的头盔,一刀抹过脖颈。 须臾,十几人的队伍都被他一一杀尽,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堆的尸体中。 赵云看傻了眼,就连郭嘉也是莫名万分。 “咚!” 那个蛮兵猛然跪了下去,伸手摘掉藤盔,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先生!” 郭嘉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人,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却是颤抖。 “徐路?” 桂阳一战,徐路以为自己应该和他的那些兄弟一样,已经死在了那片埋骨之地。然而,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透,反是被人拉到了乌戈国。 乌戈国,险山恶水,他几次想要逃回中原,怎奈何,都被人给抓了回去。 徐路在乌戈国的这些时日,天天晒在日头下,又是黑上了不少,五大三粗的莽汉,如今却抱着郭嘉哭得稀里哗啦的。 “先生……我以为我死了,都不能回到中原,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郭嘉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打趣说:“徐路,你不会想要哭到天黑吧,我快没劲了,扛不住你了。” “啊。”徐路赶忙放开郭嘉,抹着眼泪道,“先生,你和赵哥怎么到乌戈国来了?” “乌戈国?” 赵云说起自己和郭嘉二人从山崖上跌落,在这森林里转了数日,都没能找到出林的路,想不到竟是走入了乌戈国的地界。 徐路听得认真,解释道,从这里如果走山路,确是会和二人之前一样,迷在丛林里,所以他们蛮兵通常走水路进出此山。 “水路?” 徐路从蛮兵身上扒下了两件藤甲,交给二人。遂又带着他们绕了大半天,这才绕到一溪水边上,郭嘉瞧了眼赵云,赵云无奈摊了摊手:“云确实未曾找到。” 徐路憨笑着说:“先生,幸好赵哥没有找到这水。” 赵云:“怎么说?” “这溪水,乌戈国的人都叫作桃花水,两岸桃树鳞次,每逢春末时分,便有桃花落于水中。这水若是旁人饮之,即死。反之,唯乌戈国的人喝了之后,更添精神。” 郭嘉站在水边,溪水清澈,几能望见游弋溪底的鱼群,看不出有何不同。 “这般神奇?”郭嘉道,“那你呢?可有见乌戈国人尝过?” “并没有见过,其实我也只偶尔跟着他们来过一两次,都随身带了水囊,所以也就没人去喝这水了。”徐路说着,解下身上的藤甲,放入水中,“先生,赵哥,过了这河,便是能到盘蛇谷了。” 藤甲浮在水面,水亦难侵。徐路坐在上面,招呼二人道:“咱们走吧。” 三人上了岸,此地景致已全然不同彼岸,不过一水之隔,可若无人领路,恐怕终究是要困在那座迷障丛林里了。 徐路自告奋勇地要先去猎食,让二人在岸边休憩,赵云想要一同前去,被徐路笑着按下说:“赵哥,你陪着先生就好。” 郭嘉坐在岸边,手里一直翻转着那一件藤甲。徐路说,这些藤蔓被乌戈国人采下之后,浸在油中半年,而后取出晒干,如此反复十余遍,方可铸成铠甲。 刀箭不入,遇水难沉。 郭嘉听见赵云的脚步走近:“子龙,可有火折子?” “没沾水,还可用。”赵云递给他道。 赵云见他一手捏着火折,一手拿着藤甲,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了?” “藤甲不破,我军难胜。” 说着,将火折燃上藤甲,刹那,火光窜起,吓得赵云一把推落他手中的藤甲。 一件好端端的藤甲顷刻烧成了焦炭。 赵云有些目瞪口呆:“奉孝,这是……” “浸在油中多年,经水不湿,遇火还不焚么?”郭嘉轻笑一声。 盘蛇谷。 形如长蛇,山壁陡峭,寸草不生。 徐路边走边道:“先生,赵哥,出了这盘蛇谷,应当就是三江城的大路了,乌戈国的人唤那一片做塔郎甸。” 郭嘉却是越走越慢,神色亦越加凝重。两般念头,兀自在脑中盘旋。 一念起,这盘蛇谷却是天赐之地,可尽灭乌戈藤甲。 一念落,便如当年之于刘虞……杀孽太重,太重…… “奉孝在想什么?”赵云停下了脚步。 郭嘉走快两步,勉强挤了个笑容:“无事,是你俩走得太快了些。” 回到三江城中,方才知晓,魏延已经连弃了七寨,大输了十五阵。刘禅大发雷霆,令其将之前欠下的杖责一并领了。 这时,忽然听人来报,郭嘉回来了。立刻把魏延扔在了边上,那些杖责也是全然忘记了。 没想到,郭嘉却夸赞魏延这十余阵输得好,说得魏延一张老脸通红,只能在一旁,尴尬地扯着嘴角。 冷月,勾起夜间的凉意。 院中的人影渐渐清晰,身上的环佩叮当,敲醒了夜半的幽静。 “想不到夫人竟然没有随孟王走么?” 院子里,郭嘉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一壶茶搁在石桌上,早就已经凉透了。 “我也想不到先生的命居然这么大,堕崖都死不了。”祝融就着一杯冷茶,喝了口。 “呵呵,夫人这么晚来,不会是来同嘉斗嘴的吧。” 祝融哼笑:“先生既已摆下了茶水,不就是为了等我么?” 郭嘉“哦”了声:“那倒未必,这茶早凉了,嘉也打算回屋就寝了。” “哼。”祝融看他笑意乾乾,越看越是生厌,可偏偏又不得厌,怅然道,“我要先生保证,不能责罚大王。” 郭嘉抱着臂,欣然道:“吾主本就没有想要责罚孟王。” 祝融:“还有,刘主有生之年不得再举兵南侵。” 郭嘉:“只要孟王有生之年,南境不反。” “好。”祝融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郭嘉同她击掌:“夫人当初说此战无你,会败。那如今,望夫人能大胜归来。” “当然。我自有计破那兽阵。” 战鼓,声声震天。 蜀军大进,魏延引兵,直指蛮兵大营。 “咚!咚!” 如雷点砸下,数万大军,在寨门前,齐齐列阵。 魏延大刀一扬,上前叫阵。 寨门猛然被拉开,为首一人仍骑白象,身披藤甲,手中蒂铃转动,却不再是木鹿王。 “兀突骨。”阵前的祝融,倒抽了口冷气。 魏延问:“谁?” “乌戈国国主,兀突骨。” 魏延又问:“可是能胜?” 祝融一咬牙,望见紧随其后的孟获,发狠道:“能胜!” “好!不过一群畜生,今日就将你们赶回老巢!” 白象冲前,一阵铃声绵延着整个战场。 乍然,寨中响起梦魇一般的虎啸狼嚎。 乱尘扬起,千兽在狂风下,涌出大寨,朝蜀军冲杀过来。 “不许退!” 魏延一刀劈断一条蟒蛇,旋即将断蛇丢入兽阵之中,惹来群兽撕咬。 “不退?”兀突骨立于象背之上,“不退,那就死吧。” “铃!铃!铃!” 急转的蒂铃,疯狂的狮虎狼豹,研压出满地的鲜血狼藉。 “轰!” 猛然,一声炮响。 蜀军纷纷退开,拥出二十余辆巨车,每一辆车上,皆有一青面獠牙的假兽,眼若铜铃,口若血盆,张牙舞爪般冲上阵前。 而那些真兽见此巨兽,通通在瞬间止住了奔跑。 “砰!” 一排凶恶的巨兽,突然从巨口中喷出灼人的火焰,鼻中冒出滚滚浓烟,被蜀军推动着,朝群兽奔袭而去。 顿时,吓得那些猛兽四散奔逃,转身冲散蛮兵无数。胆小者,更是屎尿齐流,惹来一片腥臭。 无论兀突骨再如何驱使,被赫然惊吓的猛兽再是不听号令,没命似地往山林逃去。 那头白象亦被连番撞得晕头转向,身躯一抖,竟是把兀突骨抖了下来,挂在象鼻上,一晃一晃。 “受死吧!” 刀芒瞬息而过,魏延甩开大刀,竟是直接砍向象鼻!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节,然而单身狗还在码字~~~~(≈gt_≈lt)~~~~ 【七夕小剧场】 徐路一路狂奔进屋,嚎啕大哭:先生~~/(ㄒoㄒ)/~~ 先生:怎么了? 徐路:今天外面街上都是双双对对的,虐死我这只单身狗惹tt 先生(⊙o⊙):摸头~~ 徐路蹭,然而还没蹭到,被人一把拎走。 先生:徐路,对不住,又增加你心理阴影面积了(__) 将军直接把人抱走: 嗯,回来了,也一样虐。 徐路(╯‵□′)╯︵┻━┻:这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啊喂! 某作:+1+1+1π__π ☆、第80章 年少成王凌云志 盘蛇谷口,突然滚落无数横木,还有乱石,将前后道路尽皆封死。 逃亡到此的群兽和藤甲兵,发了狂,狠命地想要冲破横木巨石的阻拦。因着他们相信,只要过了这盘蛇谷,就能抵达桃花水。 然而……天上偏偏在这时下起了雨,黑色的墨迹,胡乱地打在人的身上。 “是黑油!”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却在一瞬间点燃了整条盘蛇谷。 箭头着火,轰然射在满地的黑油柜车上,顿时,火舌肆虐,窜向周围近在咫尺的藤甲兵。 谷口//交叠的滚木,滚木上涂满了一层一层的火油,率先着了起来,那些抢近谷口的兵士,瞬间被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藤甲遇火,顷刻就已遍及全身。 浴火之人在焦土上翻滚,在火海中拼命挣扎。有蜷曲着,有僵直着,唯一相同的,就是数万藤甲兵,一场火,被烧成了黑炭,整个盘蛇谷,焦臭难闻。 撕心裂肺的哀嚎,溢满谷间,令到站在山顶的蜀兵都不忍目睹,纷纷避过头去,可那些狰狞的面容,却一张张地压上他们的眼帘。 仿佛那些从火中生出的怨愤,如这“盘蛇”一般,生生缠住了他们。 郭嘉在山顶,望着谷中茫茫火光缭绕。那日经过此地,他便已想到了火烧藤甲的计谋,而他没能想到的是,当这场火真的烧起来的时候,会是这般惨烈,惨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然而,这个计谋的主使者,却是他,郭奉孝。 刺目的烈火,闪燃的白光,将眼前的视线都灼成了一片,耳中只剩下的爆裂声,掩盖了所有的哭号。 郭嘉蓦然抓上赵云的手臂,喉间霎时涌出一抹腥甜。 昏厥前,他好像听见赵云着急的喊声,而他自己却已陷入了一片黑暗。 盘蛇谷的大火被扑灭,那些负责清扫战场的士兵说,盘蛇谷下了整整一月的大雨,可是,空气中,恍似依然弥散着焦臭的余味。 兀突骨死了,在孟获看来,他能被魏延一枪//刺死,真的比被烧死在盘蛇谷要幸运许多。 孟获对刘禅允诺:“刘主对某多番忍让,擒而不杀,反倒一次又一次地放了某,某虽然是化外之人,但亦知礼仪。某今日在此立誓,由三江作证,南人永不再反!” 南境,深冬。 刘禅下令,班师回成都。 盘蛇谷一战后,郭嘉一直是醒醒睡睡,军医束手无策,孟获找来了当地的土医,也是瞧不出个所以。 赵云循着旧路去找华佗,却被孟节告知,华佗应该已经离开了南蛮,返回中原去了。 于是,赵云恨不得快马赶回中原。 好在大军过了永昌,进入了蜀中地界后,郭嘉看起来好了许多,人也不是浑浑噩噩的样子了。 他这病起起伏伏,旁人自然不知,而他自己却是猜到了一二。 那些蛮兵的魂魄,随他走了一路,一路从盘蛇谷,回到了三江,再经过永德,入永昌城。时时刻刻都不曾退却。直到,他走出蛮地的那一刻,那些魂全都留在了原地,留在了南蛮的境地。 赵云见他近日胃口不错,便让火头军多煮了些清淡的饭菜。 “大概后日便可到成都了。”赵云坐在桌边,看着他细嚼慢咽地吃饭,“奉孝,这几日可还有不适?” 郭嘉摇摇头,微笑着说:“他们都回去了,嘉无事了。” “什么他们?” 郭嘉搁下箸子,对上赵云的视线,答道:“藤甲兵。” 赵云皱了皱眉,握上他的手,低声念了一句“胡说八道”。而后,又碎碎说道,“若他们真要报复,就让他们来找云便成,莫要再寻上你了。” “他们……不会再来了……” 郭嘉扣进他的指缝,然后,掌心贴紧他的掌心,赵云的掌心从始至终,都是那般温暖。 郭嘉慢慢把头靠上赵云的肩膀,闭着眼,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疲惫。 “子龙,嘉累了。” 赵云揽上他的腰间:“我知道。” “?”郭嘉抬眸看他,却见赵云碰了碰他的额头,柔声道:“我知道。” “奉孝,我已同主公说过,你我征战这么多年,如今天下势力渐趋明朗,我等既不图高官,又不图厚禄,若此时离开,也未尝不可了。何况,华大夫说过,你不能再这般煎熬心神了。” 从离开真定的那日起,只要郭嘉不提,赵云也不言离开,虽然刘禅同郭嘉说过,赵云生了这个念头,但全然不同今日,他亲口所言。 郭嘉听得不知所措,直到被赵云抱了起来,才低呼一声,缓过神过来。 “子龙……” 赵云说:“奉孝,等回了成都,你就把这摊子还给孔明吧,你说得对,他在成都惬意了这么久,也该当动动筋骨,费费脑子了。” “好。”郭嘉笑着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一日,成都城银装素裹,满城旋落下片片雪花。 诸葛亮早早的得了消息,已经率领群臣众将在城外恭候多时。 天地一线处,已可远远望见,扬尘中,大军缓缓行近。 王旗下,刘禅从马上一跃而下,诸葛亮引众臣跪地:“恭迎主公凯旋。” 刘禅上前虚扶了一把:“辛苦军师了。”短短数月南征,是将他一身的轩昂气宇,又磨砺出了几分。 诸葛亮这厢安顿好了刘禅,转身便来赵府见郭嘉,结果却被徐路挡在了门外,嚷嚷着:“先生刚刚回来,要歇息。” 诸葛亮上上下下打量着徐路,忽然,羽扇朝他头上一拍:“死里逃生回来,还不快滚去营里报道。” 哪知徐路嘿嘿笑了两声:“诸葛先生,反正你就当我已经战死了呗。我同先生说过了,这兵我也当过了,这命我也送过了,好不容易又被先生救了回来,这一回,我说甚也不走了。先生到哪里,我都要跟着先生。” “哦?” 徐路不过只言片语,可诸葛亮的心思却转得太快。 “奉孝要走?” 徐路茫然:“啊?” 诸葛亮推开他道:“啊什么,问你也不知道。让让,我去找奉孝。” 屋中点了两个火盆,暖得很,郭嘉正自沏着茶,悠悠然说:“孔明既然在赤壁能呼风唤雨,想必也能信魂鬼一说吧。” “……”诸葛亮摇着的羽扇立时一僵,“呃,奉孝又在取笑我了。” 茶叶慢慢在水中沉下,郭嘉摇着头道:“不。因为嘉在南蛮,确是遇上了。” “遇上什么了?” 郭嘉浑不在意:“那些孤魂吧。” “乓!” 诸葛亮猛然起身,一下打碎了那只白瓷茶盏。 “那现在呢?可仍有缠着你?亮略懂一些驱魂之术,水镜教的,也不知真假,姑且可以一试。” 郭嘉示意他坐下,又取了新杯:“走了,或者说,他们不曾跟来。” 诸葛亮晃着扇子,替郭嘉扇了几下,叹气道:“早知孟获这般难擒,还是当亮去的。” 郭嘉斜了他一眼:“嘉以为你会和大公子一起来的。” 诸葛亮有些为难道:“谁想先主走得早,而这成都又不能缺了人。”说着,挑了挑唇角,露出一口牙:“不过若亮此行,大概比奉孝所需的时日更久些吧,所以,还是奉孝去的好。” “看来孔明在成都确实很悠闲哪。”郭嘉懒懒地嘬了口茶,“而嘉在南蛮,还不小心中了毒。” “嗯,亮听说了,现在可是好些了?” 郭嘉:“毒算是解了,只是近来嗜睡得很。” 诸葛亮:“嗯。” 郭嘉:“所以这汉中一役……” 诸葛亮:“嗯?” 郭嘉:“就有劳孔明啦。” 诸葛亮一口茶喊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出来,强行忍住,却被呛得拼命咳嗽。 “奉孝,你真的决定要走了?” “走?或许吧。”郭嘉皱眉问道,“又是何人同你漏的口风?” “徐路那个臭小子啊!” 入了冬的成都,街上往来的人也少了许多。薄薄的积雪覆在路上,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赵云打着伞:“雪下得这么大,你想吃什么,我出来买就成了,何必要亲自走这一趟。” 第5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1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1节 大半把伞挡在自己这边,郭嘉瞧见赵云另一侧的衣衫上落满了雪花。 “我听徐路说,那家铺子这几日好像都关着门。” 赵云愣道:“关门?那你还出来?” “不出来,又要被蒋琬他们烦死了。”郭嘉嘀咕了句,一抬眼,却瞧见那家小食铺子门口排着的队伍,欣然道,“看来今个儿运气不错啊。” 那天诸葛亮来找他,是想同他谋算谋算该如何北取汉中。后来,这事儿被蒋琬、费祎他们听说了,不但在刘禅面前唠唠叨叨,说我军刚刚南征归来,尚不曾喘息,如今又要匆匆北伐,怕军中会起怨言。 刘禅只他们的话一一收下,也不多加辩驳,只道刘备当日把自己交托给了郭嘉。 再然后,那几人便日日堵在郭嘉的门口,徐路怎么赶都赶不走。 凑巧遇上了今日大雪,郭嘉趁着他们还没赶来,就先拉着赵云匆匆出了门。赵云知他心思,早听说了这家铺子的小食,前些日子已经着徐路来瞅过了,每次都空手而回。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自己过来瞅瞅。 廊檐下,郭嘉等着赵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队伍里挪动的位子,以至于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嘉嘉。”刘禅喊了声。 “大公子?”郭嘉诧然道,“你怎么来了?” 刘禅也冲着那头的队伍瞧了瞧,随口发问:“嘉嘉,子龙在买什么?” “吃的。” 跟着刘禅的护军退开数步,刘禅道:“若是嘉嘉喜欢,让厨子回去替你做呢。也免得你站在这风里。” 郭嘉见他双颊冻出了浅红,许是一直跟着他二人:“大公子可是有话要和嘉说?” 刘禅抿着嘴,却不敢对视上郭嘉的目光。挣扎良久,才勉强开口。 “嘉嘉,禅儿想取汉中,可是他们都不同意。” “那大公子打算怎么做?” 刘禅横过一步,挡在他的面前,凝色说:“嘉嘉,禅儿想取汉中。” 不过又是大半年,刘禅居然差不多快要与他齐头了,仿佛经过了南地的风雨,脸上的轮廓也越发地凌厉。 “如今马孟起阻曹操在函谷关,我想借此机会,分兵两路攻下汉中。一路过阳平关,入定军山,取葭萌;一路走剑阁,取南江,汇同在巴川的张三叔。张鲁再是如何,我想他也难脱此局。 嘉嘉,你说,这样好不好?” 郭嘉看着他,眉心轻轻敛起:“大公子,此计是孔明教于你的,还是你自己所想?” 刘禅思量半刻:“孔明有提过一些。” 等赵云买了东西回来,刘禅已是走得无影了,剩下郭嘉一人立在原地,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奉孝,等久了吧。”赵云拉过了人,“走吧,回家。” 郭嘉被他护在伞下,蓦然开口道:“子龙,你去取汉中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新=。= 亲爱滴小天使们,么么哒。这文终于要到结局的地图啦,然后某作最近修得比较多,所以也就一直木有敢放上来,因为想等码完再放~~~~~⊙﹏⊙b 某作会尽快把后面的撸出来滴,这几天的断更,请小天使们多多包涵啊,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请原谅某作渣到极致的手速。t_t 关于结尾会是什么样滴,之前应该已经有蛮多伏笔了捏,咩哈哈~~~ ☆、第81章 风卷云涌战汉中 建安十六年初,蜀中的大雪开始渐渐消融。 刘禅令蒋琬驻守成都,自则己亲率大军,出师北伐。 然而大军尚未出征,偏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马超的快马传信。 并州程银降曹,引曹军过黄河,西北军接连大败,曹操已经兵进益州。 昔年郭嘉离开凉州之时,便同马超告诫过,西北人心不稳,须得小心应对。但这么多年来,西北一直相安无事,所有人都以为凉并两州应当不会再乱时。 程银反了。 郭嘉找到刘禅,说其愿意领兵相助马超,阻曹军南下。 刘禅看着他许久,终于沙哑着嗓音,低声说:“嘉嘉,当年禅儿答应马孟起,说会替他一起攻曹。只是……禅儿没有想到,这一次,还是要劳烦嘉嘉了。” 郭嘉劝慰他道:“大公子,遇事,还是要多听孔明之言,切莫意气用事。” “好。”刘禅眨了眨眼,呆呆道:“嘉嘉,禅儿在汉中等你,你一定要来啊。”说完,抱着郭嘉蹭了几蹭:“我把雷铜和吴兰给你,再予你一封手令,蜀中诸将任你调遣。” “有他二人,足矣。”郭嘉笑着回答。 春风拂暖,赵云先行领军开拔。 出发那日,诸葛亮送二人离城。他摇着羽扇,扇面上的鹅毛越发光亮,日光洒落,诸葛亮抬扇挡去几分。 “司马懿既能唆反程银,想必他已经是胸有成足,马孟起那边此时定然已乱作一团。奉孝你须当小心。” 身边一列列兵士走过,提枪携戟,个个精神抖擞,仿佛已经得胜而归。 诸葛亮几番斟酌,还是沉吟说:“主公说他本来不愿你此行,然而……” “然而,他最终还是让我走了。” 那天,风雪未歇。 街角处,人影恍动。刘禅却忽然拂袍跪在了郭嘉面前。他道:“奉孝,我想一统天下。” 奉孝…… 郭嘉蓦然听得他换了称呼,便知其心意已决。 自黄巾起义,汉室虽仍在,然这天下早已分崩数十载。袁绍、公孙瓒、曹操,便是刘备,又有何人不想谋夺这个天下。 而如今,眼前这个少年,这个自己着看他长大成王的少年,也终是明明白白剖析出他自己的执念了么。 然前世久远,可郭嘉仍依稀记得,三分天下,最终归晋。 但是,前尘早换,今世的轨迹早已改变。 那一世的刘禅,也绝非眼前的这个志在山河,想要睥睨天下的刘禅了。 “嘉嘉。”刘禅一跪到地,“禅儿不知当许你什么,因为我知道权势名利,什么都不能令你留下。虽然禅儿说过,想你留到益州大定之后。可如今,并定益州已在眼前,而我军士气正旺,军威正荣。所以,嘉嘉,禅儿更愿固执地奢望,望你能留下,能助禅儿一统乱世。” “大公子。”郭嘉背靠上墙壁,“我……怕……” “嘉嘉可是顾虑自己的身子,禅儿已派人去找华大夫了。”刘禅站了起来,弯起眉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郭嘉只觉胸口有什么堵着,难受得厉害,只得抓着刘禅的手臂,无力摇头道,“大公子,嘉能教你的,都已经教授于你了。” “嗯嗯。”刘禅扶着他说,“可是,嘉嘉,难道你不想看着禅儿统一天下么?用你所教的,用我所学的。” 郭嘉望着不远处队伍的尽头,赵云应该已经快要排到了吧。 眼前忽然一晃,一口鲜血直接落到了刘禅的衣袖上。郭嘉忙是想要跪下,却被刘禅一下扶稳,慌张地喊他。 “嘉嘉……” 郭嘉勉强笑了笑,脸色微微泛白:“大公子,嘉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嘉真的怕啊……”脚下一软,便要摔倒。 刘禅赶紧将他抱住,把自己的埋进他的肩窝。少顷,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嘉嘉……对不起……对不起……” 郭嘉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阿斗,嘉替你打下汉中吧。” 刘禅却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诸葛亮望了眼大军阵边的刘禅,移回了目光:“所以,你才让子龙去取汉中。” 赵云亦在这时走近:“奉孝,该启程了。” 赵云随即扶他上马,却听诸葛亮在边上喊道:“奉孝,到时记得捎个信给我啊。” 郭嘉拔过马头,扬唇一笑。 蜀中险道,三军在崇山中曲折前行。 赵云道:“探子来报,曹洪、曹休已到下辨城,吴兰也已先行赶往。只是,为何奉孝要我军先往定军山而来?” “下辨临定军山,司马懿如果要夺汉中,定会先取定军山。” 远目处,定军山中,崇山交错,云雾萦绕间,却似藏伏重重杀机。 郭嘉声音骤冷:“子龙,定军山不容失。” 郭嘉话音方落,群山之中,刹那响起隆隆鼓声。漫天价的喊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杀!” “曹”字将旗展开,展在山顶,迎风。 玄钺催动,一将当先从山顶抢下,左右顿时杀出丛丛曹兵,将蜀军围在山道上。 曹真大吼一声:“司马军师早已料到尔等必先来取定军山,某在此已恭候多时了!” 冲杀! 弥天的喊杀,如奔涌的巨浪,从山上斩杀而下。两军夺路而战,激起层层刀光。 赵云叮嘱徐路:“护住先生。”自己已然舞动银枪,捉将曹真杀上前去。 但见银光乍起,兵戈作响。 “呯!” 赵云仰面弯腰,玄钺贴面擦过。跟着又是一声巨响。竟是涯角枪直接缠住了玄钺。 赵云一声猛喝,双臂运劲往前一推。 “啊!” 曹真那柄玄钺己身的重量,再加上涯角枪,尽数砸在了曹真的胸口。曹真胸口一痛,口中迸出一道鲜血,溅在马背上。 “赵子龙!”曹真一把抹去嘴角血迹,怒然又冲了过来“纳命来!” 天光,被杀得云藏雾散。一轮彤日高悬,炽热地烘烤着战场,满场的血腥,交着汗水蒸发。 枪影起,飞血落。 玄钺斩风,刮得人面生疼。 曹真催马赶近,钺影照着赵云披头砍下。 “当!” 银枪倏而一转,带开玄钺。赵云勒过马头,转身奔逃而去。 正是曹真杀得兴起之时,如何肯善罢甘休,一声令下,全军诛杀蜀军而去。 赵云率军一路退到箕谷。却被曹真再度团团围住。 “赵子龙!我看你今日插翅也难飞了!哈哈哈!” 曹真的狂笑声,在谷间回荡,远远传了开去,又声声叠起。 陡然! 身后的呐喊,惊破了他的笑声。 戛然而止的笑声,变得凄厉万分。 不过眨眼,竟是“史书重演”? 箕谷两头,杀出蜀军无数。而更多的蜀军则是出现在了定军山一侧。满山将旗,仿佛能将半壁青空掩盖。 “赵子龙,你居然调虎离山!” 曹真恍然大悟,然为时已晚。 定军山上,雷铜站在郭嘉身边,居高俯望。山下尸骸叠累,血流蔓延,炎阳下,逸散的血腥更加难闻。 雷铜兴奋道:“先生妙算,将曹真引开,我军方能轻而易举夺下定军山。哈哈哈。” “轻而易举?”郭嘉转头看他,随即笑笑不语。 哪有什么轻而易举,分明是司马懿早知曹真守不住定军山,不过是刻意将他搁在此处,吸引他赵云大部而已。 调虎离山,殊不知调开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郭嘉颓然闭上双目,任那些的血腥在鼻尖徘徊。直到被赶回的赵云揽住了腰间问道。 “怎么了?” “曹真撤走了?”郭嘉睁开眼睛。 “是。我一回来,雷铜就和我说,你在这里站了许久。” 郭嘉惨然笑道:“子龙,我军此行的兵力,或许都已经叫司马仲达瞧去了。” 赵云毫无畏惧:“瞧去便瞧去了,那又如何,他日战场遇见,不都是要瞧得清清楚楚。” 郭嘉摇头:“可嘉却还不知他们兵力几何。” 蜀军于山中扎营,雷铜不见赵云有何指示,干等了几日,再是坐不住了。 “赵将军,我等还要在此等候多久?” 赵云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涯角枪:“雷将军,如今吴兰将军正在下辨与曹洪对峙,咱们本就兵力不盛,而此番夺山一役已让曹军看清了我军实力,所以,我们现在更加不能冒然出兵。” 雷铜急道:“那要等到何时?” 赵云抬眸看他:“等曹军有所大意之时。” 雷铜愕然:“大意?” 大帐中,郭嘉瞧着刘禅的那封手令,握在指间的毛笔却迟迟未能落下。墨砚干了,又被他滴上了水,然而,等到赵云进来的时候,又是已经干透了。 赵云见他拿着笔发呆,走近道:“奉孝在想什么?” 郭嘉忽然开口:“子龙,若你是司马懿,你可是会信这道流言?” “信我军欲截断曹军退路之言么?”赵云从他手中将比笔抽走,拉着他坐下,“奉孝故意让人放出此风,是想迷惑曹军,令其不敢妄动么?” “嗯。子龙猜对了一半。” 赵云:“一半?” “是,一半。司马懿断不会信,但是他又不得不信。”郭嘉叹道,“我担心他一旦识破此计……虽然那会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我却是将吴兰置于了险地了。” 郭嘉重又提笔,然而那一笔落在纸上,久久未动,生生化成了一圈墨迹。 他想过疾书成都增兵,但一想到诸葛亮那边还要分兵战张鲁,这一字,却怎样都写不下去。 赵云握上他悬着手腕,轻声道:“莫要再想了,若实在不安,明日便去下辨一探,可好?” “嗯?” “不早了,早些睡吧。” “好。” 翌日,赵云命雷铜继续驻守定军山。自己则和郭嘉率军赶赴下辨城。 而等他们赶到下辨时,果然惊悉吴兰战败,生死不明。 郭嘉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面色刹那苍白。赵云忙将人抱起,却听他低声呢喃着一人的名字。 司马仲达……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开始日更到完结吧,真的其实也没几章了╮(╯▽╰)╭ 另外,回答一下‘一本正经说情话’萌萌的那个问题,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某作看到你那条评论惹,要回复的时候,发现评论被吞惹~⊙﹏⊙b汗 其实你问的那个并不存在,因为咱们要脖子以上,对咩~么么哒╭(╯3╰)╮ ☆、第82章 引蛇出洞谁先手 郭嘉猜到了司马懿,司马懿没有少了犹豫,流言的真伪,他知而不言。 可是,有一人却是信了,便是吴兰,所以他松懈了心神,驻防不严,被曹军一战击溃。 曹休谓司马懿道:“如今我军占据下辨,夺取定军山指日可待。若赵云真的断去我军归路,依着他沉稳的性子,又岂会如此张扬声势。何况,军师不是已经让子丹去会过他们了么?兵力几何,军师不早就知晓了吗?” 司马懿半天才道了一句:“可那人……是郭奉孝。” “郭奉孝又如何?”曹休却先一步,跪到曹洪面前,“休请出战。” 曹洪转头望向司马懿。司马懿一脸阴鸷地看着曹休,口中却道:“那便如文烈所愿,望文烈莫要令我等失望。” “自然。” 夜风残卷,风声骤然狂乱,曹休夜袭。 蜀营中,吴兰披头散发,赤足奔到帐外,惊见一片火光冲天。来不及着甲胄的士兵,被曹休所率的虎豹精骑冲杀得平片甲不留。 吴兰仓皇而逃,慌不择路,竟是一头撞进了曹休的长//枪之下。 暗夜冷光,激起肌肤的寸寸战栗。 曹休厉喝一声“杀”! 虎豹骑踏翻辕门,马蹄染血,冲锋阵下,只有漫天血雨。 吴兰被护军抢出,再是回头,满营只剩残败。黑甲黑马,狂啸而至的曹军犹如索命的黑无常,拘魂链催断人命,魂飞魄散。 吴兰大败。 曹休得胜回城,便是瞧着司马懿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笑意。 司马懿躬身相迎:“此次文烈大胜而归,是叫蜀军不敢再犯下辨。” 哪知曹休却是摇头:“仲达不必口不对心,胜吴兰不过区区小胜,在他之后的,方才是此战主将。不知仲达可已有甚对策了?” 司马懿双目半眯,嘴角划过一抹诡谲。 赵云在略阳道寻到吴兰的败军,皆是说当夜曹休偷袭,吴兰与之交战数十回合,那时,辕营乱作一团,便无人再有注意到二人了。 赵云整编了吴兰的残兵,想着是继而往下辨,还是折回定军山。 “子龙,不若先退往略阳。”郭嘉见满员的伤病,士气低迷,若此刻再攻下辨城,军心必然不稳。 略阳,居于定军山同下辨之间,往南径直可到阳平关。正是蜀中如今运粮的主要路线。 山间的夜风猛得厉害。郭嘉低低咳着:“子龙,可有孟起的消息?” 虽说程银投曹,西北联军兵败,但曹操仍在许都,马超再退,也退不过陇西。 “我已遣人去寻他,这几日应当就会有回音传来。”赵云看着他蹙着眉,把一碗药慢慢喝完,“我同督粮官嘱咐了,让他运粮来时,捎上一些药材,火头军那处剩下没几副了。” 赵云说着握上他的手:“那日你忽然晕厥,我……” 语塞。 只因,他那时真的想过,再不顾这战局,只想带人远远地离开。 郭嘉牵着他的手,来到帐外,营中是巡逻的士兵,兵戈抖擞。 “子龙,其实……大公子已经同意让我走了……” “真的?”赵云神色雀跃,却又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口吻,“主公他……当真允许了么?” 郭嘉浅笑道:“我随了大公子这么些年,多少也算有些情分的吧。他想要的,我会尽力为他取之。而我想要的,想来他也能理解。” “所以,孔明才会让你记得捎信给他?”赵云将他的手拢在掌心,贴得紧紧的,“奉孝,难不成这一战,你已同孔明说过?” 那双桃花目,盈盈望向自己,赵云听他道:“子龙,此战之后,我随你回真定吧。” 赵云心底一阵激动,差点当场就把人抱了起来。 “好!好!” 营中军戎威仪,郭嘉敛起唇角:“司马仲达,既然你的子已经落下,余下的,便轮到嘉了,你可是能猜得到?” 那几日,赵云见郭嘉忙里忙外,嘱咐着徐路跟个陀螺似的,有时好半天不见人影,竟是比他这个主将还忙活。 一日,赵云回到大帐,不见郭嘉。忙转身出帐寻他,不想,大营中竟是无一人见过。慌乱中,一南城守军犹犹豫豫对赵云说,午后,有两人悄悄出了南门,却不知是不是郭嘉。 这两人确是郭嘉和徐路,被赵云在阳平关前逮了个正着。见了面,赵云就是一通喝骂,当然都是冲着徐路去的。 郭嘉从来不晓,原来赵云训起人来,也可以这般喋喋不休。说得徐路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个儿给埋了。 “子龙,是嘉让他陪我出来的。” 郭嘉这一接口,索性把赵云的枪口引了过来。 “奉孝!我还没说你呢!”说着,把人拽到了一边,直接抱紧了“训斥”。 训得徐路反身而走,心底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郭嘉唇上殷红,声声喘着气道:“子龙,嘉不是留话说我和徐路去去就回么?” 赵云仍带半分怒气:“曹操在对面虎视眈眈,云岂容若你再有甚闪失。你要去哪里,着我陪你去好不好?” “曹操不在对面,还在许都。” 郭嘉嘟囔了一句,嘟着的嘴,却刚好被赵云衔住。 第5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2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2节 赵云拉他上马,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身后:“来阳关道作甚?” “如今曹军退守下辨城中,不愿出战,想必在等许都的后续队伍。”郭嘉靠在他的胸口,“而我军却是等不起,一旦他们的援兵赶到,凭我们眼下的这些兵力,是怎么都抵挡不了的。” 赵云应道:“嗯,便是现在的曹休、曹真,还有一个曹洪,我军要胜此战,也并非易事啊。” “是以,我们断不能再同他们耗下去。既然他们不愿出兵,那就引他们出兵。” 赵云疑道:“奉孝这是要诱敌?” 郭嘉侧过头,笑容上挂了些许的伤愁:“是啊。我用吴兰换了曹休的一场大胜,又怎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好不容易积累的机会消失。子龙,自明日起,全军减灶退兵,退往定军山。” “好。” 略阳道外,星夜,几匹快马疾驰而过。飞奔进赵云的大营,马上的人直接跳了下来,连个招呼都没有,闯进了大帐。 “赵子龙,你真是让我好等!” 哪知桌边坐的那人却不是赵云。郭嘉笑盈盈地斟了杯酒:“孟起远来,可惜军中只有这些薄酒,还望孟起万勿见怪。” 马超瞪大了眼,接过酒樽,仰头闷掉一杯,跟着朗声清笑:“奉孝可是又在打孟起的主意了,否则,怎的会以酒相待?” 郭嘉又替他满上一杯:“嘉不能喝。” “就猜到会这样。”马超坐下道,“子龙呢?找他来陪我喝!今个儿不醉无归!”说着,一杯又干下了肚。 “这些日子,憋屈死我了。程银那只老狐狸,居然趁我在长安的时候,背后捅刀子,联合了杨秋,起兵反了。” “嗯,后来呢?” 郭嘉以茶相陪,马超也不在意,自个儿喝得兴起,叹道:“幸好岳丈大人守住了陈仓,我才能及时从天水调兵救援。然而,郿城以东却是叫曹操都夺去了。程银是将武功城都拱手让了出去。” 郭嘉屈指叩在桌案:“你只败退到郿城,却比我料想中的,要好上了许多。” 马超自嘲地笑了笑:“奉孝,好歹我也在西北经营了这么些,若真的一败涂地,退回西凉,那叫世人还如何看待我马家。” 郭嘉:“嗯。如此,便是最好。” 马超正色道:“你打算怎么做?” “替你重新夺回并州,替大公子取下汉中。” 马超为之一震,声音难掩颤抖。 “奉孝,超此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当年逃婚去了长坂坡。” 郭嘉颔首而笑。 马超说,吴兰在他那里,从下辨城胡乱奔逃,逃去了武都,亏得被秀宁撞见了。只是伤得重了,不知还能撑个几日。 “奉孝可要去见一见他?”马超临走前问道。 郭嘉看了看赵云:“让子龙去吧,毕竟同殿为将。” 阳平关,一列运粮的队伍行经山路。督粮官陈远看了眼挂在马背上的包袱,是他从成都带上的草药,满满的一大包,却不知够是不够。 陈远问副将道:“你说这药带得够不够?倘若不够,岂不是要惹恼了赵将军。” 副将苦笑:“将军,你差不多把整个成都城的这几味药都搜刮来了,再是不够,那只能山上采了。” “嗯。”陈远竟然点点头,“看来我真应当往山上走一遭。” 副将:“将军……” “还有多久能到略阳?”陈远望向绵延的山路,心头生出一丝的不快。 “将军!”队伍的后面有人喊道。 陈远闻声,忙是勒住马,转头回奔到队伍的最后,却见一辆马车的轮子陷进了厚厚的泥路之中。 “怎么回事?”陈远跃下马来,问道,“还不快把车推出来!” 其实,毋庸他多言,赶这辆车的人已是扑了上去,三人奋力推着车轱辘,另一人则在前方,鞭笞着马往前赶。 “啊!”突然一声惨呼,赶着马车的人一头栽倒路边,脑门上,竟是一枚羽箭,兀自晃动不停。 “有埋伏!” 只是,还未等陈远喊完这一句,无数支箭矢,竟似铺天盖地而来,仓促应战的将士,胡乱挥舞枪戟,根本分不清敌人却在何处。 “什么人!有胆偷袭,没胆子现身吗!”陈远一刀劈断一支迎面飞的羽箭,“唔”却听他一声闷哼,屈膝跪倒,一枚箭镞入肉三分。 “将军!”身旁的副将赶紧冲了过来,一面挥拨着雨箭,一面扶起人道,“将军,我们先护你突围。” “混帐!”陈远一声斥吼,“本将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将军!”副将一下将陈远扑倒在地,竟是以自己的身体挡住弓箭,刹那,背上连中四箭,眼神已是有些涣散,口中是抑不住的鲜血,淌在陈远的铠甲上,只听他含含糊糊说道:“将军,你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替兄弟们……替……我们报仇……”说完,整个人直接跌在了陈远的身上。 “啊——” 陈远仿似发了疯般的,一把推开尸身,舞乱长刀,只有癫狂,却已毫无章法。 ☆、第83章 岂料一山换一城 平地,一声炮响。 箭雨倏停,却是曹军纷纷杀出。 “当!” 陈远手中长刀,被一柄玄钺,一招而断。紧接着,人一下飞出,撞在山石上,将他直撞得满口鲜血。 曹军截粮! 陈远此时哪还不明了,然而,他的运粮兵马,此时已根本无力阻挡…… 曹真猛地戳开马上的麻袋,破裂的洞口倒落颗颗白米,渐渐地在地上堆聚。 “哈哈哈!赵子龙,我看你要如何再同我军相抗!” 突然,山顶响起一声清啸。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一道白影,银铠生辉,一杆银枪遥遥高举。 “起鼓!” 与之同时,山头上,纷扬起蜀中大旗。与此前的曹军如出一辙,蜀军从山巅狂冲而下,杀入彼时骇然静止的战场。 天地着色,血红之色。 血海深渊中,偏生一抹银白,如一道雷光,赫然劈断曹军的防守。亦如闪电之迅猛,涯角银枪直奔曹真。 “莫要走了赵云!”曹真拍马,摇一杆钢钺,势大力沉,荡开前方重重阻碍,欲报定军山之仇。 “哐!” 银枪一触即分,赵云信手回枪,枪尖瞬间若蛟龙游弋,竟是曲过长柄,飞弹上曹真腹间。来势之沉,将曹真重重一击,跌下马来。 赵云只取他一人,周围骑兵围堵,却是看也不看。 横枪扫过,银枪似瀑雨点落,点上周遭之人,枪尖寒光,撩起道道血箭。 其势劲猛,冲杀得曹军人人自危,无人敢再攻近他十尺之距,只因十尺之内,只有具具尸骸,残肢断臂。 而那一人一马,袍色依然,仿佛不曾惹上战场半点尘埃。 以兵困兵,以将对将! 郭嘉料定司马懿必然截粮,郭嘉亦料定司马懿不会驱大军截粮。 所以,这一回,郭嘉要赵云尽遣精兵,誓要将曹真全军歼灭。 没有俘虏,不要俘虏! 蜀兵出征前,赵云誓师。此一战,尽灭曹军! 阳平关道,猎风伴鼓而生。 赵云步步截杀,逼得曹真退无可退,再退!山壁陡峭,除非他能如猿猴攀爬! “啊!” 曹真施展玄钺,狂吼一声,拔马横闯!然而,他速度之快,却不料赵云更快! 长//枪挑起地上箭矢,一支一支,竟在曹真面前竖起一道箭阵。 曹真骇然回头,又一枚羽箭,直扑其面。 “啊!”曹真低头避开。殊不知,那一道夺命银光,早已久候多时,却是他自己将自己的头颅迎了上去。 这一站,杀到月升星起。夜色苍茫,阳平关内尸骨成山。 银枪轻抬,赵云顺势望去。那一抹白月之下,郭嘉立在山头,空手而掬,恍若不经意间,便揽了一手的月华,皓月鲜白,晕出他一身清朗。 曹真的尸身被送回下辨,曹洪勃然大怒,举重兵欲灭赵云大营,被司马懿和曹休死命拦下。 曹洪不甘,佐将出征,竟是又让赵云大杀一场,折戟无数。 略阳城中,郭嘉将图略上,下辨的兵力又划去一道。剩下的,却是双方相差无几了。而这时,郭嘉却在下辨北边的武都,又研上了重重的一笔。 “奉孝,徐路回来了。”赵云掀帘走入,身上让出个满面风尘的徐路。 “先生、赵哥。”徐路面无颜色,“吴将军死了。” 马超离开那日,赵云与他同往,然而他却是半道转向,于阳关道上设下伏兵去了。同马超去见吴兰的,乃是徐路。 “赵哥,吴将军说,此战败,败在他的失防。他有愧主公。” 郭嘉扶着椅背,慢慢坐下:“遇上虎豹精骑,防与不防,败,只是早晚而已。” “先生……”徐路是亲眼瞧着吴兰咽气的,心中不免酸楚,一时翻涌。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了他一番。 “孟起可是准备好了?”视线落在武都的浓墨上,郭嘉又将定军山一同圈了进去。 徐路:“嗯。马将军已经起兵,从秦州过来,他说用不了几日。” 赵云将徐路送回了营帐,路上又少不得一顿开解。帐门前,徐路耷拉着脑袋,低声道:“赵哥,其实先生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一想起吴将军……唉……” 赵云要走,又被他唤住。 “赵哥,你说咱们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能将曹军打回去?” 赵云笑了笑:“早些睡吧,这几日,你也一路奔波。” 帐内的那盏烛火,留了最后的一点芯子,赵云知晓,这是郭嘉替他留着的。果然,走进帐中时,这人已是睡了。 床榻也是留了一半的空地儿,赵云心头一暖,在床边坐下,目光如笔,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 “奉孝,你说咱们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能将曹军打回去?” 合着眼的郭嘉却微微皱起双眉。 赵云道:“没睡?” “嗯。”郭嘉坐起说,“子龙,我算计过了,依着眼下的兵力,我军应当能胜,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郭嘉:“只不过,我怕曹军会有援军。” “曹操既然志在汉中,想来也决计不会只有曹洪几人,只是,这会儿四下却无他兵马的踪迹。凉州一带,孟起也都盯着。” 最末的一点烛火,倏然熄灭。黑暗中,良久,赵云方才听见郭嘉的声音。 “倘若他是从荆州而来呢?” 天明,一片雾色茫茫。整座大营仿佛升腾进了云雾之中。擦肩而过,彼此间,也像是胧起了一阵薄雾。 “怎么这么大的雾气。”徐路一出大帐,就嚷了一嗓子。 郭嘉站在辕门口,望着云雾之后,日色越来越亮,可始终也消散不了大雾如被。 “这么大的雾,看来今日无法攻城。”赵云伸手在雾中一探,湿漉的雾气,似轻烟缠绕。 “难道他当真有上苍庇佑?”郭嘉说罢,拂袖而走。 整整三日的大雾,将下辨和略阳一并罩了进去。只是两城中人,司马懿等得其乐,而郭嘉已然是等得心急如焚。 急到他竟是拎了青釭剑,找赵云对上一场。 青釭剑光,如长虹斩落。 赵云不敢硬接,知这青釭剑,削铁如泥。随即脚下一转,长//枪柄猛地叩上郭嘉的手腕,不甚用力,人已借势转了开去。 倒是郭嘉,被他这么一磕,长剑几乎脱手。 雾色深处,郭嘉拄剑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赵云收起银枪:“要不要再来?” 郭嘉拿眼瞧他,不过一瞬,青釭剑又再拔出,朝赵云斩了过去。 一个攻得狠厉,一个避得从容。 旁人瞧来,郭嘉怕是这几日呆得无趣了。 而赵云是知道的,这三天的大雾,看似什么都未曾发生,然而,却将郭嘉一手促成的时机消磨殆尽。 天时不利。 只能干等着,什么都不能做。 “当!” 手上脱力,青釭剑软绵绵地砸上涯角枪,已无半分劲道。 赵云空手夺剑,随手将人拽了过来,柔声说道:“别打了。” “这雾若再不散,明日也当攻城。”郭嘉气急败坏地拿回青釭,往大帐走去。 当夜,赵云在营中站了许久,徐路走近了,挨在他身边,同他一样,仰头望着天空。 “赵哥,你在瞧什么呢?” 他这话一说完,自己却先叫了一声“啊”! 赵云笑道:“发现了么?” “啊!”徐路忙是冲向郭嘉的营帐,一边跑一边大喊。 “先生,大雾散了。” 满天星辰璀璨,照出一分冷月,皎洁。 战鼓起,大军拔营。 下辨城头,曹洪漠然与曹休对视了一眼:“文烈。” 城门下,兵将如潮。士卒手中长戟高举,密密如林。烈马奔涌,骑兵转眼已至城搂。 阵中,战鼓乍响,如冲锋号令,顿时掀起进攻狂潮。 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道闷沉的低吟。 城内千军齐齐而出,当先拥出一将,曹休黑羽盔,墨色甲,长//枪在握,面对蜀军,枪尖遥指天际。 “战!” “战!” 全军猛然高喊,吼声直破苍穹。 “战!” 曹休目光一敛,纵马摇枪,杀将上前,视线直直锁住敌军中的那人。 城楼上,碎石一块块扔下,把正在登城的兵士一一砸落,然而前赴后继的蜀军根本是踏着前方的尸体,一次次地冲杀上去。 战场百里硝烟,短兵相接,锋刃一刀起,旋即落,带出的血水,满满飞溅。 攻城车的巨响,一下一下,撞得城门直颤。 “休想破我城池!” 曹休终是杀开一条尸山血路,冲到赵云面前,把枪一横,正要喝话,却见赵云扯过玉狮子,涯角枪猛然刺向曹休。 “唔!” 曹休不待防备,哪及得上赵云的速度。匆忙间,忙是把马一勒,往旁边跳开半步。赵云竟是从他身边一越而过。 那条血路,是让赵云借道而往,直入曹军大阵。 “赵子龙!你居然弃阵!” 曹休正要追赶,身侧却已经跃出一将。 “曹文烈!你的对手是我。” 同一时刻,下辨城北门突然又起杀声,攻势之猛,丝毫不弱此间。 曹休回头,惊见来人也是一身白袍锦带,英气卓然。 “马孟起?” “不错!”虎头湛金枪随声展动。 曹休二话不说,也是挺枪来战。 一路杀到城墙之下,赵云抬头望向城头,从上面劈头盖脑砸下的是簇簇箭矢,飞石。 赵云一声冷哼,竟是弃马跃上云梯,银枪甩开,卷出道道旋风,将那些走石飞砂,全数挡开。脚下一蹬,已经跳上了城楼。 城上的守将何曾料想到这人竟会如此迅速,再要抢上杀敌,早已被赵云一枪//刺死。 银枪遍体生寒,笼罩上整片城楼。少了阻碍,登上城头的蜀军越来越多,连着那些守卫城门的曹军都不得不被拉上城楼迎战。 “轰!” 城门终被撞开,下辨城内,曹军四散遁逃。 而此时,离战场不远的略阳道上。徐路在山道上来回兜转,时不时地望向路口。茫茫黄尘中,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先生!”马上那人面露喜色,直接从马背上摔在了郭嘉的面前,“先生,我们攻下下辨城了。” 这人说得激动,就连郭嘉毫无动容也没察觉,只一个劲地在那里说着此战如何如何。 “雷铜呢?雷将军可有出现?”郭嘉突然问道。 可在场的人却无一人知晓,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下辨城破,曹洪同司马懿趁乱北逃,曹休被马超生擒,拘在城中大牢。 大牢中,洇湿的地上,水滴声,化作了一人缓缓的脚步声。 曹休被锁在邢架上,认清了来人,冷笑道。 “取了下辨又如何,还不是失了定军山?哈哈哈!” 三日大雾,夏侯渊率大军抵定军山,雷铜战死。 ☆、第84章 廉颇老矣能战否 郭嘉从大牢出来,赵云早早地等在了外面,迎上前道:“奉孝,曹文烈决计不会投降的,只是这般留着……” “就这般留着吧。”郭嘉道,“如今定军山落在夏侯渊的手中,这筹码能多一分,便是一分。” 郭嘉上马车前问:“孟起可是过来了?” 赵云扶他道:“来了,在府里等着。” 马超不在府里安静等着,却在院子里同徐路大肆比划着。来来回回数十回合,眼见徐路竟然不落下风,马超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这臭小子,死里逃生一次,功夫也是渐长啊。” “嘿!”徐路把枪一横,露出一抹憨笑,“我在南蛮可没少挨打啊。” “那是,想要揍人前,就先要学会被揍!”余光瞥见进门的赵、郭两人,马超顺手收了湛金枪。 “恩恩,马将军可是被马夫人揍得多了,所以功夫才这般好,哎哟!”徐路捂着脑袋,一下窜到郭嘉身后,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先生。” “叫爹也没用!”马超大步走近,一把将人拽了出来,佯作大怒,便要抽他。 徐路赶忙抱住郭嘉,杀猪般地嚎了声。 “先生!” “孟起,秀宁可是到了沈岭?”郭嘉拍开马超抓着徐路的手,“曹操使重兵入川,荆州那头又需防着云长和东吴,战线散了,他必定会将并州的兵马缩减。” 马超又再瞪了一眼徐路,随后道:“不错,秀宁同我说,咸阳大半的曹军已经南撤,留下的大部分都是程银和杨秋的部将了。只是……咸阳城易守难攻,强攻怕是不易。” “谁说要打了?” 马超诧异:“不打?” 赵云在旁边笑问:“孟起,让你带的东西可是带过来了?” “哦哦,杨秋的手书么?带着了。可是你们要他的手书作甚?”马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乃是杨秋的亲笔书函。 “徐路,还不快去磨墨。”赵云接过信道,“程银比之先主如何?” 马超:“玄德公?” 赵云点头。 马超一摆手,哼哧:“差之千里,心思谋智,俱不可比。” 赵云看向郭嘉:“那样便好。当年在先主面前,奉孝尚能瞒天过海,这程银,自然也不在话下。” 第5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3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3节 马超不明两人之意,一直等他见到了郭嘉的那封手书。马超左右拿着两张纸,端详了半天,大喊一声。 “奉孝,你是人是鬼!” “啊!”又一声惨呼,却是被徐路手里的墨锭砸在了脑门上。 徐路气鼓鼓地朝他吼道:“胡说八道!” 马超带着手书离开下辨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郭嘉,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奉孝,你真的不用我留下帮忙打定军山么?” 郭嘉赶人说:“快走吧,别让秀宁在沈岭等久了。记得,这封信让韩将军去送。” “记是记着了,可是,那是为何?” 郭嘉无奈道:“程银再糊涂,也不会相信你能接受杨秋的投降。” “呃?” “因为你会直接杀了他。” 马超笑:“这话不假,敢叛我西凉的,超一定要灭了他。”说完,又觉得不妥,“难道岳丈比我看上去好说话?” 赵云、郭嘉和徐路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马超哀怨着跨上骏马,又拖了一句:“当真不用超留下么?” 赵云忍不住叹道:“孟起,奉孝是不想你再折损兵力,毕竟这一回,曹操是尽出精兵了。而万一蜀中战败,那至少你的西凉还在。” “奉孝……”赵云只言片语,马超却听得心绪错杂,不知如何作答。久久,才挤出了一言,“也罢,反正奉孝你有鬼神之力,区区曹兵,定是不在话下。” “马将军!”徐路倒竖双眉,就要抡开大刀。 “走了!”马超扬鞭甩在马臀上,朗声喝道,“保重。” 郭嘉浅笑:“保重。” 下辩城连日阴雨,滴滴答答的雨声,沿着廊檐,串起一道一道雨帘。前些日子有快马来报,张飞在西充打败了张郃,三万曹军打得只剩下万人不到,幸亏夏侯尚赶到得及时,将其残部救了出来,两人往天荡山,投夏侯德去了。 诸葛亮也在信中提及,他们已经过了白水关,攻到了葭萌。 “怎的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赵云出门时见他站在这里,他一圈军营都巡视完了,想不到回来了,见到这人还站在这里,好像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 “奉孝。”赵云喊了声。 郭嘉闭了闭眼睛,算是回答他了。 “孔明围困汉中,葭萌、武乡、南江都在他的手中了,张鲁已是困守孤城,只要……”郭嘉转过身子,“只要曹军能退,张鲁再无可依之力。所以……子龙……” “所以这定军山必是要拿下的,是不是?” “定军山要打,不过战兵马前,须先灭其粮草。”郭嘉挪了挪脚,却微一蹙眉。 赵云见他鬓发上,沾了雨珠子,伸手想要替他拂去,谁知这人竟是一头栽进了自己了怀里,慌得赵云忙是把人搂住。 郭嘉却是不肯抬头,埋在他的胸口小声嘀咕着:“无事,嘉只是双腿软得很。” 赵云一怔,随即想起昨夜,跟着爽朗一笑,打横把人抱了起来:“那你还在外头站了这么久。” “唔,就是因为站得久了,腿麻了啊。”郭嘉朝他眨了眨眼,双颊却已晕起一片绯红。 “嗯嗯,腿麻了,是腿麻了。”赵云大步往屋里走去,“那让云替先生擦些药酒。” 不多时,屋中便是传出剧烈的声响。 “赵子龙,这会儿还是白天那。” “奉孝,难道你想白天做些甚么?” “唔……” 雨水转弱的那天,黄忠同严颜二人来到了下辨。 郭嘉瞧着两员老将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心里却是把诸葛亮问候了一番。他料到诸葛亮会让黄忠带兵,但没想到,随行的却是比黄忠更老的严颜。虽说老将不弱,但可是能抵曹操大军? 赵云将二将迎入府中,刚一坐下,就听黄忠率先开口:“子龙,我二人来同你取定军山。” 严颜捋着长须:“我等出发前,军师嫌吾二人年岁老矣,说那个夏侯渊非张郃可比。怕我二人会有甚闪失。” “夏侯渊深知韬略,善晓兵机。随曹操征战多年,实乃名副其实的将帅。”赵云陪着二人,吩咐人备上姜茶。 黄忠喝了一口,口中微余辣意:“诸葛军师所言固然不错,但忠却是不服,昔年廉颇八十,尚有其勇。如今忠不及古稀,怎不能战?何况还有奉孝在此地,夏侯渊闻韬知略又如何?可是及得上郭奉孝?” 赵云轻咳了声,避过话头:“有两位相助,吾军必能攻克定军山,助主公夺取汉中。” 黄忠和严颜两人斗志满满,你一言我一语地,当下就要出战。被赵云安抚下后,两人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句,明日再来。 赵云无奈扶额,冲着郭嘉大吐苦水:“奉孝,黄将军他们当真是比我还要心急啊。” “子龙,急的不是黄将军他们,而是孔明。” “怎么讲?” “这分明是孔明的激将法,激我快些取下定军山。” “啊?” 郭嘉今日心血来潮,自己亲自做了两个菜,只是他在灶头捣腾,看得厨子心惊肉跳的。 赵云夹了一筷,入口,讷讷道:“怎么今日的菜都如此寡淡。” 一旁的郭嘉脸色微变。 “哈哈!哈哈!”徐路差点一口饭喷出,笑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赵哥,这两道菜是先生做的,哈哈哈。” “奉孝?”赵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不消片刻,便大快朵颐起来,“清淡得正好,正好。” 郭嘉自己尝了口:“嗯,确实正好。” 徐路埋头扒饭。 星夜时分,郭嘉带同赵云来到城东角楼,飞檐翚斯,暗影缀在青石砖上,透出几分的狰狞,仿佛预示着今晚会有的狰狞。 郭嘉抬手指向远处:“子龙,此去不远便是天荡山,乃曹军屯粮之地。欲逐曹军,当先断其粮草。” “嗯,我要如何做?” 夜露初生,赵云已经匆匆步下角楼。郭嘉身上披着他的风氅,指尖抚上自己的双唇,唇上,那一抹温存仍在。 夜风,火光骤起。天荡山竟然瞬间燃成一片汪洋。 夏侯德依然在懵懂之中,只知黄忠刚刚到了下辨城,竟是不顾车马劳顿,全军疲惫,居然夤夜攻山?! 火借风势,直烧得满山通红。犹如炭石丢入了火炉,葱翠苍林,更是噼啪作响,倾覆间,压倒了大片大片的曹军。 夏侯德引枪杀出火海,正要寻夏侯尚,不妨,斜里刺出一刀。 天光如昼,夏侯德定睛瞧去,白发须髯,老将严颜。 严颜大吼一声:“吾已等候多时!” “哐!” 两相交,荡起烟尘滚滚,如浪。 且说赵云纵火烧粮,满满谷仓,既然带不走,便只能眼睁睁地看其焚尽。赵云骤马转身,身后刹那火光冲天。 “汝竟敢毁我军粮草!” 一张被熏得漆黑的面孔,眸中燃着比这火海还要深刻的愤怒。 夏侯尚。 银光爆起,瞬间,斩断烈焰。 夏侯尚是连自己如何着枪的都无察觉,只觉得在炙热之下,周身却似堕入了冰窖,越来越冷,冷到血液一同麻木。 那晚,天荡山没有黑夜。 焚了整整一夜的大火,曹将中只张郃一人脱逃,顾不得此间惨败,往定军山北山,投夏侯渊而去。 夏侯德,夏侯尚两将皆被诛杀在天荡山上。 郭嘉在角楼站了一宿,望着远山的熊熊烈火渐渐暗去。鼻息间,是身后那人一夜征战,铠甲上的血腥。 赵云道:“粮草尽毁,天荡已定。” 严颜得胜归来,意气风发地想来见黄忠,却被告知,黄忠彼时未归。 郭嘉本意是让赵云去取米仓山,黄忠和严颜攻天荡山。临出兵前,黄忠却道,自己无须副将,愿领三千兵马,夺米仓山回来。郭嘉几番劝说无果,只得允了他。 哪知,竟是过了午时,依然未归。 赵云拍案起身:“云去寻黄将军。” 严颜却道:“子龙,我军方才大战一场,只怕这兵困马乏……” 门外,郭嘉踱步而入。 “严将军,烦你镇守下辨城。” ☆、第85章 汉水江畔宿命覆 定军山北麓的米仓山,曹军又一屯粮所在,此时已然戮成血海。 黄忠请命引兵三千,前往米仓山烧粮。在其看来,米仓山不过弹丸之地,亦从不闻曹军有何重兵在此把守。是以,当他连夜赶至山脚,抬眼望见山上座座曹营,却只寥寥数人巡视,心中大喜,即刻就要下令攻山。 有副将张著在旁道:“将军,此山乃是屯粮重地,只有这些守军,怕是会有伏兵。” 黄忠大笑,指着远处天荡山头的隐隐火光:“伏兵?伏兵都往那处去了。” 张著又拦前一步:“将军,不如让末将先行上山一探。” 黄忠见他固执:“也罢,你领五百兵士在山脚接应,我自去取山。” 张著连番劝阻,却难入黄忠的耳中,无奈之下,只得时时刻刻关注着山上。他在山脚干等到半夜,仍不见山头火起。正犹豫着是否要冲上山去。 乍然,山中惊响一道战鼓,随之震破暗夜的喊杀。恍然间,数之不尽的兵士出现在山上,长戟磨出锋芒,杀得星夜无光。 “将军!” 远在定军山上的曹营主帐,也依稀能够听见远远传来的嘈杂。虽隔山,可战场景象却仿然如亲见。 夏侯渊拍手称快:“军师妙计,果然将黄汉升困死在那米仓山上了。哈哈哈!” 司马懿捧着茶,也是在笑,笑中带了些许的阴鸷。 黄忠?哼。 他调文聘、徐晃伺伏,又岂会只想困住一个黄忠,他本欲困的人,却是赵云! 出下辨城,赵云快马急鞭,部从知晓救人,行军亦是速度极快。待奔至米仓山前,也已接近日落。 斜阳缀上汉水,涤荡起的层层波光,几乎迷住了此间的杀伐。 赵云传令部将张翼在汉水边扎营,小心翼翼地叮咛郭嘉:“等我。” 郭嘉拉住他道:“黄汉生这么久未能下得山来,山上必然设有重兵。子龙……万事小心。” 赵云将他搂到身前,附耳道:“你也是,我留弓//弩手在营中,若有曹兵来袭,也可抵挡一二。” “知道了。” 汉水江岸,眼前是汉水缓缓过,渐渐落去的日色,似乎将这整条的汉水都绘上了墨色,一点一点交融,一点一点变得浓郁。 金乌落,碧水江头,终是融成了一色。 恍如他二人一般。炽热耀目的金乌,无声无息,便已融进了这一汪温润似玉的江水。 郭嘉闭上眼,脚下踩着的尘土,已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是乱马踏出的震颤,是千军过处,愈来愈近。 “张翼!”郭嘉疾步回营。 张翼匆忙奔出:“先生,是曹兵!请先生往主寨躲避。” “不必了。”郭嘉摆手道,“你将辕门打开。” “什么?”张翼讶然。 “我让你打开辕门。” 郭嘉只一人,匹马站在营门之外,营中旗枪尽数横倒,寂静如空城。 马蹄声嘈嘈急急,却在蜀营前嘎然而至。曹将杜袭见整个大营悄然无声,不像有半点人影,唯有一人立于辕门前,手中提着的…… 青釭剑! 杜袭退后一步,扬手,便要进攻。 “等一下!” 背后又一阵错落的马蹄,一人匆匆行到阵前。 杜袭拱手唤道:“军师,此刻蜀寨无人,正是我军进攻的大好时机!” “慢着。” 司马懿不理会他,独自催马走前两步,探头朝营中张望,奈何日沉西山,这会儿寨中已是昏黑成了一片,不过,确实如杜袭所言,瞧不见半个人影。 “唰!” 青釭剑忽然在其面上闪出光影,却听郭嘉开口:“仲达,许久未见了啊。” 司马懿喝住了马,停在其面前丈许远:“郭奉孝,你这是何意?” 郭嘉想也不想,坦然道:“营中无兵,只嘉一人。” “你想诓我?”司马懿死死地盯着他,却瞧不出有任何的差错,“寨中当真无人?” “自然。” “赵云呢?” “子龙不是去往米仓山了么?” “撤退!”司马懿蓦然吼道,“撤退!” “军师,为何要撤?”杜袭问道。 司马懿将马鞭凌空抽响:“此人用兵诡诈,怎会一人空守辕门,营中必然伏有大军,等着我等自投罗网。撤退!” 杜袭听司马懿如是说,忙下令鸣金。曹军听有伏兵,后军作前军,慌忙退去。 仓乱中,突然抢出一个曹兵,竟是错了方向,朝蜀军的营门奔去。蓦地,从黑漆漆的寨子里,猛地飞出一箭,那人吭都没能吭一声,就已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司马懿见之,愕然勒马。 却见郭嘉将青釭剑往前一招。 瞬间,营中万箭齐发,携暮色而来,射向毫无防备的曹军。 司马懿愤然拨开两箭,却是大声喊道:“进攻!寨中无人!” 他被这人诓骗住了,曹军既然大退,若营中有重兵,早该杀将出来,岂会只是弓//弩手攻击在先。所以,蜀营中,定然无人! 只可惜,万千弩//箭似骤雨打落,打得曹军顿时失了方寸,慌乱抵挡,边挡边退。饶是司马懿再如何喝止,竟是无人应他。 “郭奉孝,你以为此计便能骗得了我!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司马懿长剑挑断羽箭,杀到郭嘉面前,一抬手,长剑掠起寒光。 但是!摄人的寒光之下,他竟是瞧见了郭嘉脸上诡异的笑容,手中的剑芒立时一滞。 便在这当口,从曹军的身后杀出一支队伍。其速度之快,瞬间,闯入了已经乱作一团的退兵之中。 当先一将,使一柄银枪,似雷电呼啸,坐下白马长嘶一声,前蹄狠狠踩下,将冲上前来的曹军一一踩得口喷鲜血。 万人兵马围堵,赵云如入无人之境,杀到辕门,不过片刻之际。 司马懿扭头瞧见赵云,当即心底凉了大半,哪里还顾得上郭嘉。 杜袭过来抢人,岂料,人刚一奔近,就被赵云一枪透过胸膛,跌下马来,一双眼睁得浑圆,望着那个一样瞪大了眼的司马懿。 被赵云救出的黄忠,早在米仓山便已抑郁多时,这刻见到四处逃亡的敌兵,怒发冲冠,直欲宣泄心底的怨怒。 曹兵见蜀将勇猛,一招刺死了自家的主将,再无半点斗志,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更有甚者,直接掉落了汉水之中,顷刻被浪头吞卷。 司马懿信誓而来,怎会料到被一阵斩杀了大部兵力。要不是张郃前来接应,大概要和杜袭一样,身首异处,葬在这汉水河边了。 曹军狼狈败退,退到了汉水彼岸。对岸却在这时摇起一杆大旗,落笔的那个“曹”字分外清朗。 郭嘉立于这厢,遽然心头一跳。 赵云走了过来,揽上他的肩膀:“确是他来了。” 郭嘉转过目光瞧他,眼底漾起水光,微微地打着颤:“曹操么。” “嗯,自荆州来,来夺汉中。” 黄忠绷着张脸走进帐中,只是前脚刚跨进大帐,人忽然就往前倒去。 “将军。”跟在他身后进帐的赵云眼疾手快地将人稳住。 黄忠坐下时,脸上满是疲累,长长地叹了口气:“子龙,救命之恩,忠万死不能报矣。” “黄将军言重了。” 黄忠被伏米仓山,身边的护军越来越少,而张著的五百人,根本连攻上山都没可能。黄忠被徐晃和文聘围攻,身上不知添了多少的伤口,卷云刀握在手中,亦是不住地发颤。 文聘那一杆白蜡枪,枪光刹那刺到眼前。 突然,一骑白马高高跃起,似从九霄而降! 一枪//刺死文聘的部将慕容烈,同战的焦炳见之,操起手中长刀,上前迎战。 赵云哪会惧怕,银枪一招舞动,仿若梨花纷扬遍地。焦炳只道银雪晃花了眼,雪中,溅起一抹血红,甚是突兀。 焦炳仰面倒下时,方知,那抹鲜艳的红色,乃是自己的血。 赵云的涯角,架住了文聘的白蜡枪。黄忠适才醒悟,折身往山下冲去。 徐晃偏在此时喊了声“赵子龙”,他不喊这一声还好,那些曹军便因他这一声,当年长坂坡上的震撼霎时在记忆中翻涌。 同是那人,独挑十数曹将,杀得曹兵望其名而逃。 如今再闻其名,又见其勇不可挡,怔楞下,被赵云带来士卒一顿砍杀,尽皆逃窜。 赵云下山时,遇着被围困的张著,一通厮杀,将人从血海里捞了出来。 黄忠喘了会儿,按着扶手站起,拂袍跪在郭嘉面前,哑着嗓子道:“奉孝,忠之前领了军令状,而今,却未能完成任务,忠甘愿受罚。” 这人须发皆白,这会儿,身上仍旧穿着那件鏖战了一夜的铠甲,斑驳的血腥逸散在帐中,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昨夜那一场的惊心动魄。 “黄将军。”郭嘉把人扶起,“虽然如今曹操亲临,但我军也已是取下天荡、米仓二山,眼下只要能夺取定军山,那汉中必然是我军的囊中之物。”郭嘉顿了顿,“黄将军可是愿往定军山,战夏侯渊?” “忠愿往。” 郭嘉看着他大步出帐,一扫此前的疲惫。 “奉孝这又是何故?黄将军纵然勇猛,然定军山还有张郃、徐晃之辈,奉孝让黄将军一人主战,可是稳妥?” 莫说赵云知道,黄忠又何曾不知,只是这下令的是郭嘉,赵云自然不会当着黄忠的面违了他的意思,黄忠却是因着自己一意孤行,已经输了一战,也不敢再出异议。 江风扑簌,撩过涛声拍在江边,寨中的灯火摇曳对岸,影影绰绰间,是曹操安下的大营。 “子龙,汉中久攻不下,所以……” “所以奉孝想要孤注一掷么?” 郭嘉摇着头道:“不是嘉孤注一掷,而是曹操只有孤注一掷了。”许是这夜风太冷,冻得他不住地咳嗽。 赵云转过两步,挡住风:“曹操没有在定军山扎营,却驻在了对岸,难不成是想绕过定军山么?” “定军山虽不可弃,但他更想要的,是汉中。”郭嘉断然道,“曹操生性多疑,固常以疑心来度他人,既然如此,那便嘉唯有予他以疑兵。” 赵云凝目于他,听他缓缓说道:“黄汉升去取定军山,是嘉的疑兵;严颜去伏南郑,亦是嘉的疑兵;翼德去守葭萌山道,同样是嘉的疑兵。子龙……” 郭嘉望向对岸,启口道:“嘉,想让你去攻其汉水本营。” 天际漫卷黑云,暗沉的天空,不时,便落下了满天大雪。 建安十八年初,冬雪。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空城计,演义里孔明摆的空城计,骗过了司马懿~嘤嘤~然后资料上说孔明有没有摆空城计,史料真的木有记载。但是赵云是真的摆过空城计,救黄忠之后,在汉水江边。而这里就借用了下么么哒,算作两个人的空城计,啦啦啦~~ 再然后预告下,明天大结局啦~~酱紫t3t ☆、第86章 择城终老与君共 雪花打着旋儿,落在汉中城。皑皑白色,掩盖了那一战的满城血红。 院落中,一地白雪,偶尔踩出的脚印,在雪中烙下浅浅的痕迹。徐路抗着扫把,抬头望着依然不断飘落的雪花,很是无奈,这地上的雪扫了,又落。 “臭小子,在做什么呢?” 无论哪种时节,诸葛亮的那把羽扇总是一直地握在手里。记得郭嘉有一回问过他,诸葛亮却是笑而不语。 仍旧将那把扇子扇得不亦乐乎,只是挂在嘴角的笑容,那一刻不知如何是好。 “军师,你怎么来了?” 徐路兴冲冲地举了扫把就奔了过去,吓得诸葛亮抬着扇子连连退后。 “呃!”徐路突然想起当年诸葛亮似乎真的被他一扫帚扫在屁股上过,“哈哈哈!军师,原来你还在怕这个啊。” 诸葛亮脸色一白,拂了拂衣衫道:“奉孝呢?可是起来了?” “嗯,先生醒了,不过华大夫让他再躺两天,这外头风雪太大。”徐路把扫把朝边上一搁,拍拍手道,“我带军师过去吧。” 郭嘉的确醒了,虽然脸上的气色仍是差了一些,但比那日赵云将他抱回来时,昏沉不醒的模样要好上了许多。 诸葛亮见他靠在床头,笑意乾乾地望着自己。 “听子龙说,孔明近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有空过来这儿了。” 第5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4节 [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 作者:衍之枫城 第54节 诸葛亮瞅了眼桌上空了的药碗:“刚喝了药?” “嗯。”郭嘉应道,“找我何事,乘我现在还清醒着,估摸着等会儿又要昏昏欲睡了,华大夫的药就是想让嘉一直睡,一直睡。” “先生不想睡觉,难道想到这雪地里头蹦跶?” 正好碰上华佗进屋收拾药碗,郭嘉被一通说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做声。 华佗端走了药碗,扫了眼诸葛亮:“军师,也莫要耽搁他太久了。” “亮明白。”诸葛亮弯起眉眼,朝华佗摇了摇扇子。 诸葛亮在床边坐下,二人却在同时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还是诸葛亮先行开口道:“并州那里,程银死了。” “嗯。” “杨秋被马孟起扔到凉州的西郡去了。” “嗯。” 诸葛亮张张口,顿了顿道:“曹操故世了。” 郭嘉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一颤:“嗯。” 曹操病故,郭嘉是知道的,因为……曹操是死在他的面前的。 所以,他也知道,诸葛亮此言,不过是指曹丕在许都发丧,这天下皆知了吧。 那日,定军山上,黄忠一阵劈了夏侯渊,消息传到曹军大营时,曹操当场便昏阙过去了。 而徐晃取道南郑,却遇上了严颜摆阵捉杀,几逃几追,徐晃被一路杀回了汉水,这才侥幸捡了性命。 张飞据守葭萌山道,更是堵得文聘难以跨入汉中地界半步。 眼见曹兵援救无望,又恰逢诸葛亮着人进城劝降。 汉中太守张鲁这才知大势已去,遂手捧降表,领着汉中群臣,大开城门,躬身亲迎刘禅入汉中。 汉中城头新换的旗帜,飘飘扬扬,仿佛在汉水江边,依然可见。 郭嘉负手站在帐中,对着那张九州舆图。 天下九州,他走过两世,竟是将这乱世的江山都一一走过了。 耳边,是对岸汹涌的厮杀声。 略显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丝的弧度,曹军已先失三阵,而这江边一战,必可将他们一举击溃。 何况,郭嘉从不认为那人会败,因为,领兵的人,叫做赵云。 彤日高悬,天外流云,时卷时散,直到暮色四合,满江缀上了霞光。 渐渐消匿的杀伐声,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染红的汉江水。 “先生,赵哥回来了。” 徐路急急忙忙地掀了帐帘闯了进来,一脸的兴奋。 “先生,曹军退走了!” 徐路的大嗓门,喊得整座辕营都听得一清二楚。 “先生……” 只是,徐路嚎完了两声,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 赵云得胜,在郭嘉的意料之中,但徐路……又是怎么回事…… 帐帘又被撩开,这次闪身走入的,却是赵云。 “恭喜子龙,大胜……归来。” 郭嘉的话语未半,声音却倏然落下了几分,他看见赵云并无喜色,而赵云让出的身后一人,更是面色苍白…… 荀文若,经年未见。 “文若……” 郭嘉话音刚落,就听得“咚”地一声,荀彧竟是砰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哽咽着嗓子:“奉孝,你能不能,随我去见一见主公……最后一面。” 郭嘉身子轻轻一颤,已被赵云一把搂住,帐内,不过荀彧同徐路二人,他无须避忌任何。 郭嘉望向他,眼底写着他的心绪,百感交错。 赵云却目光平静,那只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坚实有力:“无事的,你想去,我陪你。” 荀彧伏在地上,任郭嘉如何劝说,都不愿起来。 “奉孝……”只是固执地坚持。 郭嘉拉过他的臂膀,叹道:“文若,起来吧。嘉答应你便是了。” 徐路问赵云,可是要带兵前往。 郭嘉已是拒绝说:“不必了,他若要杀我,带再多的兵,也不过多罔送人命罢了。” 徐路掂了掂手中的长刀:“先生,你若半月未归,我便去曹营抢人。” 郭嘉笑道:“好好好,那嘉就在曹营等你半月,好不好?” “先生……” 徐路又朝荀彧瞅了两眼,“我家先生这般信你,你莫要骗了先生。” 荀彧转过头,自作不理。 曹军一路退兵,几乎快退出了益州。 斜谷//道,曹营军帐座座,可郭嘉却觉得这大营中,压抑着沉重。郭嘉看了看荀彧,果然见他面色一凛,加快了步伐,口中喃喃自语:“莫不是我来晚了么?” 郭嘉在营里遇上华佗,也是一惊。反倒是华佗宽慰他说,是曹四公子派人寻到了他,四公子留话给他,尽人事,亦凭天命。 “华大夫,那曹公他?” 华佗摇摇头。 赵云想陪着郭嘉一同入帐,没料到,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拦住他那一杆银枪。但要赵云交枪出去,赵云亦是不肯。 两方龉龃时,听见帐中有人道:“可是文若回来了?” 荀彧进了帐子,后又走了出来,和侍卫关照了两句。 赵云一手持了涯角,一手牵着郭嘉,大步走进主帐。 曹操。 赤壁,华容道。 郭嘉记得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人。而此时的曹操,半倚在榻上,泛青的脸色,皱纹深刻到连眼中曾几的豪情,都一并抹去了。只剩下了一身的沧桑,一个迟暮的老者。 郭嘉一入帐,曹操第一眼便瞧见了他让赵云抓在掌中的手,依然纤长,依然白皙似玉。 曹操似带嘲讽地咳了两声:“子龙果真一身是胆,竟敢孤身挑我儁乂、仲康二将。” 赵云松开手,退至一边:“若不是曹公当日已下令撤退,云要取胜,想来也不会这么容易。” 曹操摆摆手,荀彧退出帐前,瞧了眼赵云,见他正襟危坐,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再看曹操,随即出了营帐。 “奉孝,好久未见。”曹操皱起的笑容,不怎么好看。 郭嘉把几凳挪开了一些,坐下道:“曹公,你……保重身子。” “呵呵,奉孝没在外间遇上华佗么?”曹操嗤笑道,“操再想保,也是保不住的了。” 郭嘉抿着唇,不说话。 曹操见他低眉颔首,眉心微蹙的样子,脑中不时涌现出当年,这人被自己锢在曹营时,见得最多的,便是如今这般的模样。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人一入曹营,依然如是。 “奉孝可知操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何时?”曹操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定是不知的。” “昔年洛水河边,曹公嫁祸袁术,诛杀公孙越。” 曹操眼神一亮:“哦?你竟是知道?你怎会知那人是我?” 郭嘉避过他探究的目光:“除了曹公,嘉想不到还会有谁能从中取利了。” “哈哈哈!不愧是奉孝。操就知此事决计瞒不过你,哈哈哈……咳咳……” 尖利的笑声,变成了突兀的呛咳声,一下一下,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 “当年荀彧蒙在鼓里,殊不知苏秦本是操安下的棋子,公孙瓒算得什么,奉孝,如你这般才智,又岂能在他那里埋没了。” “所以,即使不折手段,曹公也要将嘉留下,是么?” 曹操闭上眼,慢慢说道:“我已下令班师,这益州,便算是送给刘禅那小儿吧。” “曹公若是不愿,自可留下,再一争高下。”郭嘉听他提起过往,恍惚,将他那些尘封的旧伤又一一揭开,心中一时不快,嘴上亦是不快。 曹操咳了许久,咳得唇边都溢出了血痕,他抬手抹去。 “奉孝……若操当初没有用计留你,你……可愿……” 可愿留下,留在曹营,留在我这…… “奉孝……”眸中失了神采,化作一片的死灰,茫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人,曹操沙哑着声音:“操,能不能抱一下你……” 不知是有意,还是他当真无力,放开时,干涩的双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脸颊,郭嘉浑身一紧,再瞧曹操,已是仰面趟在床上,双目紧闭,唇边衍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赵云过来扶他,哪知郭嘉却屈膝跪倒。有什么从眼中落下,在尘上晕开了一滴水印。 郭嘉重重地磕在地上,赵云听见他道。 “主公……” 赵云终于明白,那年洛水河边,这两字如出一撤,而两次所言之人,也是同一人。 曹操。 那夜,曹操逝于斜谷//道。 诸葛亮在府里,一直待到了郭嘉睡着,这才告辞。赵云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 “子龙,你们当真不再多留几日?”诸葛亮问。 赵云笑答:“华大夫说,益州湿气太重,于他身子不利。” 诸葛亮:“主公即将登基,你们何不等到那之后。” 赵云冲他拱了拱手:“孔明,往后主公的大业,便要劳烦你了。” 诸葛亮握着扇子,久久未动。 建安十八年,刘禅登基,自领汉中王。 那日,城内鼓乐长鸣,百官朝贺,群臣俯首。 那日,成都城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新登基的帝王竟是快马驰出城门,不顾身上龙袍繁重,气喘吁吁地拦在一辆马车面前。 “嘉嘉。” 刘禅通红着眼眶,却怎都不愿让眼泪滚落。 “嘉嘉。”刘禅抬袖,抹过双眸,“禅儿一定会去看你的,嘉嘉要好好休养身子。” 郭嘉却是退过半步,恭敬地施了一礼:“好,嘉等你。主公。” 又一年的春暖花开。 江东,会稽郡,南平县。 城南的一处庄子里,只见一老伯刚从屋中走出,就差点被一风风火火的汉子给撞上了。 “哎哟!秦伯,我没撞伤你吧?”徐路一下拽住秦伯。 秦伯站稳了道:“你这小子,都成了亲,还这么毛躁。” 徐路挠着头,乐呵呵地说:“秦伯,先生和赵哥呢?” “二爷和先生出去了,怎么了?” “有事有事!”徐路狠命点着头,又指着门外,“主公来了。” 而此时的会稽山巅,四周云海涛生,依稀间,可见山麓下,山河复苏,处处是盎然生机,好不壮观。 “子龙,听闻阿斗快到江东了。” 赵云与他比肩而站,一伸手,便将人拥在了怀中:“嗯,程亦来了书信,大军确是已经过了长江。” 郭嘉侧过头,看着他道:“嘉怎的没见着?” 赵云笑道:“今早秦伯刚拿来给我的,我还未曾看全,这不就被你拖来爬山了么?” “走走走。”郭嘉拉过他,“回去重新看。过了长江,便是离建业不远了,也不知这会儿又是到哪里了。” “奉孝。” “嗯?” 赵云突然的吻,霎时,便封上了他的唇,一点一点地研过,久久不愿离去。直吻得他两颐都染上了绯红,似酒醉般,迷离了眸色。 “奉孝,主公如今兵势盛隆,文武济济,打下江东,不过时日多少而已。” “……” “你答应过云的事,可还记得?” “……” 赵云一抹浅笑挑起在嘴角,凤目深邃如墨,彷如前世里,那一场赤壁大火中的相遇,只一眼,便落进了心底。 郭嘉情动,搂住人,重又覆在他的唇上。 这一世,倾吾所有。 只因,你从吾梦中来,伴吾一生。 择一城而终老,择一人而伴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撒花~自己撒一撒~o(n_n)o 第一次挖坑,虽然字数不是很多,虽然填得很慢,但还是把坑填完了呢,哈哈哈。 这篇文到这里应该就结束啦,按照大纲的设定走完啦。其实从设定之初,某作木有想过让三国在先生的手里的一统,毕竟三国统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即使某作已经把时间抽调快了很多,嘤嘤tt。而现在这个大势呢,就像将军说的,已经是留给阿斗童鞋比较好的局面了。南蛮定了,交州定了,西北的马童鞋虽然没有答应归降,但也差不多了,荆州还有关将军和飞燕,应该说,可以妥妥的啦。而且阿斗不是之前那个“乐不思蜀”的阿斗了捏。所以,先生和将军自然可以“夫夫双双把家还啦[什么鬼←_←]”咩哈哈哈~ 四月份挖坑,填了四个多月,也是冷得不要不要的cp,也是ooc得不要不要的,也是诡异得不要的不要的文风,某作自己都嫌弃屎的手速,(‵′)凸。不过写文嘛,自己挖的坑,再冷再ooc再诡异,哭着也要填完啊(/tДt)/ 最后,谢谢所有看文追文的小天使们,爱你们(づ ̄3 ̄)づ。谢谢你们陪着某作把这个坑填完啦,好激动好激动(>﹏<) 然后,希望下本有缘再见哇~么么哒t3t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5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