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男》 正文 第1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文案 一朝穿作陈阿娇,十年男神成基佬。 渣作者:没错,奏是这么简单粗暴(⊙v⊙) 鬼畜蛇精病重生攻x伪高冷真痴汉穿越受 前方高能加粗黑体请注意—— 1渣作者中学历史纯靠突击,本文只是借用典故之名,可拟架空,考据勿入,以免糟心,双赢握爪。 2这篇文它不是正剧,想看三观正常的汉武请右上不送,认真你就输了哟(/w\)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娇(男),刘彻 ┃ 配角: ┃ 其它:1v1,he ================== ☆、第1章 被爹坑 陈娇他爸是个妻管严,刚结婚就怕老婆,一直到陈娇出生前都没改过来。 在陈娇家里,妻为天,妻为纲,陈娇老妈说的话就是不用实践的真理,所以就导致在怀了陈娇养胎的时候,陈妈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个天仙下凡的闺女,于是陈妈妈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怀得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没出生名字就已经定下了宝贝女儿的名字——大名陈娇,乳名花花。 刚才说了,陈娇他爸是个妻管严,在这时候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捍卫老婆的威严,眉头都没皱就把“陈娇”两字刻上了族谱。 于是,陈娇带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字被陈妈妈生下来了。 刚被生下来的陈娇小脸白嫩嫩的,一点都没有其他小孩儿皱巴巴的猴子样——陈妈妈的梦都没错,如花似玉,仙女下凡似的,唯一的意外就是上帝捏陈娇的时候不小心多捏了个把儿…… 于是—— 护士:“恭喜您哟这位先生,母子平安!” 陈爸:“谢谢您谢——等等,母啥?” 护士:“噢看我忘了告诉您啦,您太太生了个大胖儿子呢!” 陈爸:“……” 护士:“哎呀先生,回神了,看您高兴得都丢了魂啦!” 陈爸:…叫“陈娇”的儿子……你特么一定在逗我o__o 在族谱的横眉冷对下,这个的名字就这样伴随着陈娇小盆友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十三年,直到陈娇小盆友第一天上初中的时候—— 老师:“陈娇。” 妹子甲:“到。” 妹子乙:“到。” 陈娇:“到。” 陈娇小盆友看着跟他一起站起来的另外两位软妹子,泪目。 ——所以,世界上最悲剧的事情不是你有一个烂大街的名字,而是跟你一起用这个烂大街的名字的除了你之外全是异性。 陈娇小盆友这天晚上一回家就去找陈爸了:“——巴巴巴巴我要换名字——” 陈爸指了指族谱,高贵冷艳的族谱继续横眉冷对。 陈娇:qaq…… 最后还是拗不过儿子挂在小脸上跟圆溜溜的大眼睛相映成辉的两泡眼泪,陈爸对着已经写了“陈娇”俩字的族谱开始发愁——改成什么好呢? 陈娇还在一边碎碎念:“人家用‘娇’的都是女生,我是男子汉怎么可以用呢,会被别人误解的……” 陈爸闻言,眼前一亮,大笔一挥,在族谱上添了个字。 从此以后,陈娇就换了个酷炫狂霸拽an并且再也没有跟别人重复过的名字—— 陈娇男。 经历了十二年的群嘲讽模式后,长着一张天妒人怨的帅脸的陈娇男找到了人生里第一个愿意跟他的名字放在一张户口本上,并且跟他那挑不出瑕疵的脸蛋摆在同一张大头贴里面的女朋友,而且是突然被娇羞的女神妹子主、动、告、白! 然,陈娇男也只是绷着他那张帅脸,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刷新的逼格点了个赞。 没错,十二年的群嘲讽模式,将蠢萌可爱的陈小娇扭曲成了外在高冷面瘫只会在内心默默吐槽的中二男,例如此刻陈小娇波涛汹涌的内心—— 哥就是那盛开在万米雪山上的高岭之花,注定将普世之光洒向世界,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怎么能够体会哥那来自九天之上、如同冰山雪莲般不容世人狎近的冷艳高贵呢呢(zi)呢(dai)呢(hui)呢(sheng)? ——在默默地自恋了三分钟之后,陈娇男的视线落回了手里的书上。 作为一个高(li)智(gong)男(diao)神(si),手里拿着一本地摊上买来的、除了仿古封皮很新之外整本书都像是从斗里捞出来的、出处不详的《汉武故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件很神奇也很诡异的事。 于是这就不得不说说陈娇男同学最近的心路历程了—— ↓ 我的女神成了我的女盆友~(≧▽≦)/~ ↓ 但是她的男神不是我qaq ↓ 女盆友跟我撒娇让我向她男神看齐~(_)~ ↓ 但是她的男神标准太高我一辈子都达不到t皿t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v⊙) 既然没办法提高自身,那就只好努力贬低情敌了……陈小娇在心底暗戳戳地笑。 于是陈小娇饱读汉武帝各路正史野史,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约了他家女神,怀揣凌云壮志,奔向了抹黑情敌的康(bu)庄(gui)大()道。 然后,陈小娇发挥了他积攒十多年的腹诽功底,洋洋洒洒一篇言论将汉武帝的负心薄情刻画的淋漓尽致,最后结尾更是难得加了一句抒情—— “上诏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至此,金屋崩塌,恩情皆负。” 正当陈小娇沉浸在自己磁性(…)的声音中无法自拔,只听晴空一声“咔嚓”!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陈小娇终于切身理解并实践了晴天霹雳的科学可能性,并为之献出了绳命qaq 在意识弥散之际,陈小娇给自己颁了个x贝尔为科学献身奖,并发表了如下获奖感言—— 上帝你个混蛋妥妥的汉武帝脑残粉! 陈小娇没有想到的是,脑残粉索性把他送去近距离膜拜自己男神了。 ☆、第2章 新时代 陈娇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如今的医院越来越人性化,变装py都引进病房了啊。 然后还没来得及有第二反应,就见着床榻几米远处,屏风外木门乍然作响,一身华贵古装的女子抹着泪便走上来:“娇娇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是个男子,是我刘嫖唯一的儿子,你和栗姬的那混账儿子是不会有结果的啊!” 陈娇:……纳尼(д) 是不是风太大……我没听清? 刘嫖,栗姬……这两个名词对于最近恶补了他情敌秘史的陈小娇来说,怎么那么熟悉? 过了半晌,陈娇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意外事故,不是精神病。” 然后他便见那女子怔在那儿,然后以一副世界裂了的表情痛不欲生地……小碎步跑了出去。 …… 半个时辰以后,轮到陈小娇痛不欲生了,因为他的世界观,也被迫裂了。 陈小娇第n遍确认:“我是馆陶公主刘嫖的儿子陈阿娇,你确定?” 太医郑重而悲哀地点头。 “……”陈小娇觉得自己大学之后就再没说这么多话,像个傻x一样地反复问同一个问题实非他所愿,but…… 他真的觉得自己的三观还可以再拯救一下t皿t “……那我是为什么昏过去的?” 陈小娇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捡起来,表情冻住,扛起一路飚负的逼格,冷冷地望着太医。 太医擦了擦汗:“您喜……额,仰慕栗姬的长子荣殿下,结果前几日缠着……偕同荣殿下出游的时候,欲图不……额,不慎落入湖中,因而昏迷至今。” “……”陈娇刚冻上的表情再次裂了。 太医还想继续:“您——” “等等……”陈娇扶额,气若游丝,“信息量太大,让我先缓缓……” 太医惶恐地退下去了。 只留下陈娇一个人呈面瘫状望天……花板。 他穿了。 还穿成陈阿娇了。 还穿成男版的陈阿娇了。 还穿成喜欢男银的男版陈阿娇了…… 所以…… ——尼玛果然是我这个名字起得太天理不容了吧! 还有那个汉武帝脑残粉,你敢这么对我,你等着吧,我我我…… ——我会让你偶像还回来的,窝发誓! 等到刘嫖再进屋子里时,陈娇正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发呆。 听到有人进来,陈娇本能地抬头望去,不复之前的无暇顾及,这一次陈娇将进来的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所谓“穿越必遇美女”,果然是真理;不过到了他这里,不适龄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他这身体的娘亲呢? 眼前的女子也就二十□□的模样,搁在三十分钟之前,对于陈美(diao)男(si)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艳/遇对象,而现在…… “……娘。” 陈娇试探性地张了张嘴,然后被自己童稚的声音和称呼囧到了。 据他方才观察,这副身体绝对不超过十五岁,如今听这变声期未至的声音,估计也就十二三了。 “娇娇,你好些了吗?”女子红着眼圈关切道。 “……” 陈小娇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称呼恶寒了三秒……大概原版陈阿娇就是被这么从小摧残,长大变态了吧。 十二三岁的年纪,竟然宣称自己喜欢男人,还…欲图不轨…… 想到这儿,陈娇的面瘫脸上,眼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 “娘,我没什么事,就是觉着脑袋有些疼,好多事想不起来……” 刘嫖一听更加心疼,忙不迭到了床榻前,安慰自家宝贝儿子来了。 于是陈小娇一边卖着萌一边不着痕迹地开始打探消息…… 然后陈小娇就 ̄0 ̄了。 就目前阶段来看,貌似自己这只蝴蝶飞跃沧海,一不小心把情敌大大给效应了……好开森呢肿么破(/w\)。 ……咳,回归正题。 首先,如今的汉景帝已经在位五年了,情敌大大也五岁了,不过并没有在四岁那年被封成胶东王。 其次,如今陈阿娇是个男银,那个薄情负心汉也没有“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的机会,刘嫖自然犯不着搏上位嫁闺女了,也就更不用耳旁风陷害栗姬力挺刘彻了。 再次,接下去一路缺了长公主利用娘家力量保驾护航,他家情敌可未必能迎娶后宫三千,踏上人生巅峰了呢。 哎呀一想到这里就开森地不得了呢~ ……很多年之后,陈小娇被摁在冷宫的kgsize大床上七十二式啪啪啪的时候,回忆起这一幕时,总忍不住内牛满面—— 洒脱地无视了主角金身不破光环的自己,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qaq…… 回到此刻。 屋子里另外一位活物——此刻的刘嫖就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面瘫着脸抽搐着嘴角,似笑非笑,表情煞是狰狞。 于是她刚止住的眼泪又逆流成河了—— 太医果然在安慰她——她家宝贝儿子还是傻了吧? ☆、第3章 送上门 把自己娇弱的身子养了那么几天,并且落实了自己是没什么希望穿回去的事情之后,陈娇想了想,就挑了个良辰吉日去“探望”他家情敌了。 在脑海里整理过这几天收集来的信息,陈小娇叫上两个他家便宜娘亲送来的侍卫宫女,便面瘫着一张小脸屁颠屁颠地往他家情敌住着的宫殿去了。 结果酝酿了很多天的怨气,却是生生被数次迷路给磨没了。 陈小娇沮丧地蹲在地上揪草芽,虽然那张还没脱离婴儿肥的小脸上并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最后还是两个侍卫宫女看不过了,上前来问问小主子的目的地,然后七转八绕地将面无表情的小主子带过去了。 沿途风景愈发荒凉,顿时让陈小娇有一种身处前世大帝都的熟悉赶脚——分明是过三环出六环路郊区,一路房檐走低,草植走高,人烟走少的既视感——明明挂着帝都的大名,实际上早就到了河北的地界…… 路痴陈小娇:呵呵,你们就这么对待我家情敌!⊙皿⊙ 再是情敌,他也先是我家的你们造吗?! 果然便宜娘亲说得没错,刘彘那苦逼孩纸,过得不是一般地苦。 想到这儿陈小娇皱了皱眉:王娡怎么在这里死的那么早,连皇后都没当上就去世了,而且刘彘之前也没了三位公主,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刘彘,名字都没能改,胶东王也没封上,这节奏下去迟早要被这深宫大院吞掉的。 那他……到底还祸害情敌不? 就在陈小娇陷入自己的纠结当中无法自拔时,在前面探路的宫女却是折返了,她冲着小主子福了福身:“小侯爷,到了。” 陈小娇高冷地点点头,抬腿就要往前走,却是被侍女拦住了。 “小侯爷,您还是等会儿再过去吧。” “……”陈小娇步子一停,第一反应就是难道那个多情皇帝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自己囧了自己一下,明明刘彻,啊不,现在还是刘彘,才五岁的样子…… 再看了看宫女微有些复杂的眼神,陈小娇心里掠过些念头,推开宫女就顺着小径转过弯去,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就听见围墙那边传来声音—— “不过是个没母妃养的东西,哪来那么多傲气?” “就是,要不是那越殿下的母妃同情你,你以为你还能有这口饭吃?” “这可是我们六殿下的接济,你今天不吃也得吃下去——你们几个,喂我们娇气的十皇子吃吧——!哎……六殿下,您小心些,还是您的身体重要,可别在这儿沾了晦气……” 陈娇却听不下去了,他还以为是哪个皇子在这里作威作福,竟是程姬侍女所生的六皇子刘发。 陈娇抬脚就进了院子,眼前的一幕让他猛然顿住。 被推搡在地的小孩儿发髻散乱,一张微微苍白的小脸上,淡色的唇紧紧抿着,有侍卫打扮的人刚从地上捡了沾满泥沙尘土的硬馍,便强摁着那小孩儿要喂下去,那小孩儿却是不哭不闹,只睁了一双湛黑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此刻闪到一边的刘发,那眼眸里竟带着漠然微冷的情绪。 于是陈小娇心目中情敌的形象立刻竖立起来—— 好一个隐忍坚强不屈不挠宁折不弯好/骚年!不愧是他家情敌么么哒! “……你要是敢喂下去,我今天就让你吃这院子里的土吃到死为止。” 冷淡而平稳的声线里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意,开口的人便踩着自己的声音进了院子。 初闻那尚带些稚嫩的声音,院子里的人都愣了下,等陈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包括那被摁在地上的小刘彘眼里,都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那几个侍卫回过神来,慌忙行了礼:“见过小侯爷。” 要说这宫里,谁让这些下人最忧心,莫过于这小侯爷陈娇了。 其母馆陶公主刘嫖,是那窦太后的亲生女儿,在窦太后面前说一不二,这陈娇自小嘴甜,更是哄得窦太后喜欢,即便是这些个皇子,无一是景帝嫡生,也都比不上这位骄纵。 如今这位放下狠话,那侍卫又如何敢不听? 目不斜视地向着那跪了一地的侍卫走过去,陈小娇脸蛋上依旧是冰凉的神色,他到了那被放开的小刘彘的面前,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接着骤然转身,猛然一脚就踹到了那个拿着硬馍的侍卫手臂上。 陈娇冷喝一声:“以奴欺主,以下犯上——谁给你的狗胆!” 话虽是冲着那侍卫,陈娇的眼神却瞥向了刘发。 论年纪,刘发还比陈娇大上几岁,只是此刻却也忍不住退了半步……玩笑,便是刘荣的身份也不敢直捋陈娇的,更何况是他这般没什么出身的皇子。 陈娇对于刘发的退让在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垂着眼睫,不声不响地在那儿站了多久,院子里的人也就跟着憋了多久。 等到最后众人都快憋不住了的时候,陈娇懒懒地撩了眼皮,看都没看那侍卫一眼:“这地上的东西,可是你们六殿下的心意,别浪费了,跪在这儿吃了吧。” 那几个侍卫刚舒出来的一口气又憋了回去,差点翻了白眼—— 虽意料之外地免了皮肉之苦性命之忧,但把那地上不知道被他们碾了多少脚的馍吃下去,还真是个细思恐极的过程。 在陈小侯爷的监督之下,那几个侍卫只得一边干呕着一边吃了下去,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灰溜溜滚走了。 直到包括刘发在内的外人都离开,陈娇遣了随行的侍卫侍女院外候着,这才卸了一直端着的架子,弯腰把小刘彘扶了起来。 小情敌似乎是受了不少的虐待,如今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不过是刚及陈小娇腰眼的身高,被扶起来也没道谢,只是睁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陈娇。 陈娇暗戳戳:不愧是情敌,拉得一手好仇恨,瞧这欠揍的表情……不过到底是我家情敌,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漂亮,被虐着依旧不影响相貌,难怪长大以后找了那么多妃子,真乃我大男人中的楷模 ̄▽ ̄” 等到陈小娇走了许久的神回来时,小刘彘依然不声不响不急不躁地安静站着,被情不自禁的陈娇摸了摸头时,才睁着一双大眼睛慢慢地抬起来看他。 陈小娇觉得那张小脸和那双眼睛快把自己萌化了……他家情敌小时候肿么可能辣么萌这不科学,他都不忍心欺负了(/w\) 然后陈小娇这才想起来—— 好奇怪啊我明明是来找茬的,怎么成了送上门来的打手,不要钱,还倒贴…… 陈小娇又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眼前一亮,望向小刘彘,虽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表情,但声音里却带点藏不住的得意—— “我决定了,为了后世男同胞着想,我来养着你好了,免得你以后祸害卫子夫那般的美人了。” 陈小娇并没有错过了小刘彘近乎波澜不起的眼底骤然充斥的惊异与杀意。 ☆、第4章 领回家 只是不过片刻——到陈小娇再次低下头去的时候,小刘彘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不妥的情绪。 “……你是谁?”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小号情敌的声音并不像外表那么软萌,反而有那么一点压得沉沉的感觉,让陈小娇也愣了一下,然后他蹲下/身来,向着小号情敌展露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笑意——虽然只是微微抽搐似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但不知为何,小刘彘就是觉得这个人在小心地表示着自己的善意。 ——就像是上一世,月氏进贡来的那只绿眼睛的,总是扬着脖颈目不斜视的猫咪。 ——那只喜欢眯着眼睛跳到他膝上打盹,炸着毛不肯别人触碰,最后……被他亲手扼死的猫咪。 “阿彻要记住……” 那人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依旧是之前淡淡的语气,却藏着不自知的欣悦—— “我是阿彻的哥哥,要照顾阿彻一辈子的人。” 小刘彘的视线垂在地面上,似乎对那“陌生”的称谓无察,心底那往生的帝王却是笑得冷鹜而复杂……果真是,对他知根知底的人,却不知,该是哪般的照顾? 上一世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以及那些侥幸活到他死的,一一在眼前花灯似的转过。 终而无果。 然后陈小娇便见小号情敌慢慢将头抬起来,嘴角也慢慢掀起来:“不必哄骗于我了,你想怎么折磨我?” “……” 陈小娇听见自己那颗痴汉心裂了qaq 于是小刘彘的面前,那个从出现到此刻一直算得上淡定的小侯爷,神色里竟多了些无措:“我不是要折磨你……” 小刘彘不言不语,安静地看着他。 “……阿彻以后会是最伟大的帝王,”陈小娇轻吸了口气,平静下来,与小刘彘对视的那双眼睛里亮盈盈的,“这天下是阿彻一个人的,那些抢了你的,我定要他们分毫不差地还给你。” 小号情敌低下头去,陈小娇看不到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瞬间的狰狞,只听见小号情敌不复沉寂的软糯的声音—— “我记住了……哥哥。” 陈小娇欢乐地面瘫着小脸点点头,牵起小情敌的手放进手心里。 他丝毫不会想到,将来有一日,当这个小小的孩子长大,长成他想象中的帝王,君临疆土,睥睨八方觐见,鞭指之处狼烟连天,而那时这帝王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当着进言的朝臣谏官,把他按在那铺了锦绸罗缎的雕龙皇椅上,撕碎了衣服剥得精光,不顾他带着泣意的低吟,一次一次地凶狠贯/穿,含着他的耳尖用不复软糯的磁性声音低笑出声—— 天下是阿彻一个人的,哥哥自然也是阿彻一个人的……阿彻会记得一辈子的,哥哥。 陈小娇就这么牵着把小刘彘领回馆陶公主的宫里,一路上倒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说起来自然是这一世的十皇子不受宠,母妃刚生下他便撒了手,又恰逢当今皇上登基,不知何处传言说是这十皇子克亲不吉,便也不曾托给其他妃姬,随着几个老宫女一起住在冷宫里,平时宴上也不曾见人唤他去,久而久之除了几个来“看望”的小辈就无人问津。 因此这么走过来一路,只有几个胆大些的宫女好奇地偷瞧着被小侯爷亲手牵着的小孩子,也是在小侯爷没什么情绪地撇过来一眼之后立刻惶恐地低了头去。 前一世因为长相跟名字习惯了旁人异样目光的陈小娇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大大咧咧地就把人牵进了自己的寝卧屋里。 很明显他忘了自己前身“美”名在外,宫女们那些八卦小圈子里很快就传开了:陈小侯爷大病初愈,就在宫里寻了个模样生得好看还与那刘荣殿下几分相像的小娈童,早就牵回了自己宫里,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禽兽事呢。 陈小娇没能听到这话,是因为下人们在他面前自然避讳,只是小刘彘却逃不了一番指指点点。 五岁的小孩儿站在长身铜镜前,稚嫩的身形和面庞,却掩不住眼眸里的深沉,那双眼睛里情绪太沉淀,怎么看也不是小孩儿的模样。 小刘彘细细地打量过了自己的眉眼,然后兀然冲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 果真有几分娈童的姿容呵……镜子里小人的脸上笑容倏然阴鹜下来。 荣殿下与陈小侯爷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他虽居于皇宫一角,也已有所耳闻。 这安安稳稳的几个月过来,那人除了脸上没曾露出点笑意,对他却照顾得不错——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半分不信那人那日所言,那些或明或暗的诡计密谋他上一世看得惯了,这再鄙陋不过的人性他也早就摸透了……只是他不曾想过,那小侯爷是因为这张脸才把他领回来不成? 刘荣的替身? 镜子里的小人儿安静地笑,面庞干净眉眼清秀,若让人看见,却只会觉得像是见了修罗地狱里的厉鬼。 却是刹那,小刘彘就收敛了笑容,抬起步子向门外走——他听见那人走路的声音,应是从上书房回来了。 门一开,小刘彘却愣了愣,正要走进来的陈小娇也僵住了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掠过抹尴尬之色。 只见陈小侯爷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脸腮上还落着一口牙印。 “哥哥这是怎么了?”小刘彘走上前,吃力地踮着脚去扑蹭陈小娇身上的尘土。“像被狗追了似的……” 陈小娇绷着小脸不说话。 跟在后面的侍读轻笑了声:“小侯爷今日在上书房,听到有人说十皇子坏话,忍不住跟人动了手,奴才没拦住,小侯爷不小心让人啃了两口。事后,还被太傅用戒尺抽了手心呢。” 陈小娇明显察觉到蹭在自己身上的小手僵了下,连那双眼睛也黯了下来,陈小娇转身瞥了一眼侍读,将他遣了出去,这才低身去摸了摸小刘彘的头毛:“阿彻别担心,哥哥咬回去了≡w≡。” 小刘彘顿了顿,额发遮住的眼底划过更深的晦暗……只要想到眼前这个每晚抱着他入睡的人被那几位皇子中的某一位压在身下撕咬,就有一种比得知自己被当做了替身还要呼啸的怒意。 这一世第一次睁开眼之后就立下的不再为皇的决心,蓦然动摇起来。 “哥哥何必要跟他们置气,日后一并还了便是。”一边替陈小娇上药,刘彘轻声道。 正在享受男神给上药的殊遇的陈小娇闻言怔了片刻,继而绷着小脸在心里给情敌男神点了32个赞:不愧是他家后宫三千的男神,才这么点就妥妥一个心机婊~(≧▽≦)/~ ☆、第5章 被啃了 刘彘在陈小侯爷的寝卧住了已有几个月,除了刚来的时候刘嫖问了几句,之后也就随陈小娇去了,娇惯至极由此可见。 只是今日刘嫖听得贴身侍女禀言,说是小侯爷在上书房因端殿下一句“娈童”而起了冲突,厮打场面不胜惨烈。 于是午膳刚结束,陈小娇还没来得及拉着自家小情敌离桌,就被便宜娘亲留了下来。 只见那锦衣玉带的小侯爷绷着一张清秀的小脸,脸上的青紫虽已经渐褪,但仍不免有所痕迹,尤其是那一圈微紫的牙印。 馆陶公主见自己说不得骂不得的小儿子被人虐成了这样,顿时心头火起,却又怕吓着小儿子,只得柔了声音心疼地问:“这就是那刘端给你咬的?” 被陈小娇牵着的刘彘身形一滞,遮掩的额发下眼睛微微狭起来……刘端,若他记得不错,上一世可是货真价实的不近女色只好娈童。 那牙印此刻在小刘彘看来更碍眼了==。 “娘,那刘端侮辱我私养娈童,我这才没忍住。” 陈小娇抿着小嘴乖乖一副认错模样。 刘嫖闻言瞥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不曾言语的刘彘,这才转向自己的小儿子:“你若喜欢与十皇子玩乐,娘自然不会管,可十皇子却是不能在这儿住的久了,本来娘与你居于宫里就有人非议,若留十皇子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说些碎话。不如你把十皇子送回去,每天去寻他玩便是,阿娇你说好不?” 陈小娇抬头:“……qaq” 面上绷着小脸眼窝泪泡卖萌,陈小娇的心里却一圈一圈地转开了。 ——对小情敌进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自有后来人”的灌输还处于进行时,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握拳(☆_☆),可是刘嫖嫁出去便已归拢外戚,单靠一个寄居陈家只会拖着小情敌止步不前,那该如何是好呢? 思绪一转,陈小娇眼前一亮:“娘,您去跟太后求个情嘛,将小彘过继给薄皇后好不?” 刘嫖闻言面色微变张口就要回绝,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忍不住将这件事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她与栗姬程姬向来不和,其余妃姬却都没什么地位,前几日更是听闻她那皇帝弟弟有立栗姬长子刘荣为太子的意思,如今那薄皇后无嗣,若是这刘彘能过继过去,薄皇后的后位得稳,自然是承了自己一份情,再以后若是能借太后,将这刘彘捧上去…… 刘嫖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看一眼始终低着头的刘彘,然后冲着满眼期待的小儿子点了点头:“好吧,娘去试试。” 话音一落,刘彘被陈小娇握在手心里的指尖骤然颤了下。 等到刘嫖离开,陈小娇弯身俯下:“阿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刘彘摇了摇头,再抬起脸来时早就没了之前复杂的情绪,只带了些委屈,“哥哥不要阿彻了吗?” 陈小娇被那委屈的眼神直戳萌点,表情严肃眸子晶亮:“怎么会?哥哥说过会照顾阿彻一辈子的。” “那哥哥为什么要把阿彻送走?阿彻不想走,阿彻想跟哥哥在一起。” 陈小娇脸上难得有了些表情——他的眉尖微微拢了拢,绷着的小脸上飘过一丝算得上纠结的情绪,片刻后那双眼睛里的暗光闪了闪:“阿彻不要担心,就算你在薄皇后那里,哥哥还是可以经常去找你的;而且——” 说到这儿陈小娇突然顿住,语气沉重而悲痛:“明年你就六岁了,到时候就要跟哥哥一起去上书房念书,节哀。……史书上说你‘讼伏羲以来群圣,所录阴阳诊候龙图龟册数万言,无一字遗落’;就算是他们夸口,也应该相差不多——哥哥以后国学不挂科就靠你了。” 此时的陈小娇表面上是沉静的,内心却是内牛满面万马奔腾……作为一名理工男神,竟然要以论语大学春秋中庸为毕生学习目标神马的真是够了(╬ ̄皿 ̄)凸! 只可惜陈小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也就没有看见,此时正抬了眼眸望过来的他家小情敌,一改方才委屈,嘴角正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沉着眸子望着他。 刘彘像是初见这人,视线顺着那身影刻画而下……丝毫不遮掩,没有半点避讳之心,却偏偏熟知自己上一世的身世来历;在这个人眼里,寡恩暴戾的自己,当真值得相信照顾? …………“哈哈哈——皇上啊皇上——妃嫔子女良臣,哪个于您有谓?等到您薨的那一日——这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怕是没有一人不觉得淋漓欢庆、如蒙圣恩!——皇上——臣妾会在下面等着的,等着看那一日您是不是还这般无谓!”………… 记忆里那个正直年华的女子临死之前的狰狞毕露,嘶哑的声音像是劈开了这一路混沌,直震脑内。 刘彘的笑容一敛,眼底顿时像是翻涌起滔天巨浪,暴戾而阴鹜的情绪浸染着杀意,便如波纹荡漾开周身。 失神的陈小娇在身体应激性地寒颤之后回转了思绪,自然而然地望向离自己最近的小情敌:“阿彻?” 而刘彘周身的气压也在这一声之后转为平和,五岁的小孩儿抬起头,神情懵懂:“怎么了,哥哥?” “……没事。” 大概是理工转文的怨念太深重了……陈小娇自我安慰。 另一边刘彘垂了视线,掩饰住眼底尚余的厉色和嘲讽……果然是这一世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他竟然想要试着相信旁人了,……简直是愚昧之至。 ☆、第6章 耍流氓 时间平平稳稳地过去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尖嗓子的太监就带着皇上召见十皇子的旨意进了馆陶公主的宫殿。 得到消息的陈小娇自然是高兴的,惯于绷着的小脸也露出点笑意来,顾不上侍读书童催着说去上书房的时辰到了,步伐不停地回了自己的窝,将被子里团成一团的小孩儿揉在怀里拎起来:“阿彻,皇上宣你去觐见,起来洗漱了。” 被人从睡梦中扰醒的小刘彘似乎有些恼,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愈发衬得出彩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这才渐渐褪去了雾色样的茫然,只是方才还有些不满而撅起来的小嘴并没有抿下去。 而一早就被戳中了萌点的陈小娇早就呆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半抱在怀里的小阿彻这几个月勉强养起来的婴儿肥,还有晕着红的脸颊,还有花瓣儿形状大小的嘴唇,鬼使神差地就低头亲下去了。 “吧唧”一声,刚到了门外的两个和门里的两个都傻了。 “小侯爷饶命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两个书童一齐闭眼转身大声道。 陈小娇囧了囧,不过是小阿彻太萌他一时没忍住亲了口,搞什么闹得像是他做了多么禽兽的行为,而且喊那么大声是要闹哪样,生怕别人听不见被他灭了口不成╭(╯╰)╮ 陈小娇却错过了仍旧被他抱在怀里的刘彘回神后眼底复杂的情绪。 连刘彘自己也弄不明白此刻心里的诡异感觉——这人竟真是将他当男宠养了,若是旁人敢这样觊觎于他,他不必深思也能有千百种办法让那人求死不得,若是换做现在这一个…… 几月来的相处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回放,半晌后刘彘的眉尖蹙起来。 ……若是换做现在这一个,他竟只想在十年之后,就把这人囚困在自己的居处,不许旁人看了去,日夜把玩,逼得这人再不能像平日那般淡定,逼得他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婉转承/欢…… 上一世他爱极了美人,却也看尽了美人们的丑态,这一世,换个口味兴许也不错? 想象着把这人压在身下操/弄,这人受不住时压抑着迸出的呻/吟,这人滑嫩的皮肤在指尖留下的手感,这人的【哔——紧紧包裹着他的…… ——果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节/操已经碎成渣渣的刘小彘笑了笑,丝毫不觉自己的想法有异。 陈小娇将刘彘放到地上,替他整理过衣衫,命人伺候着洗漱过了,便牵着刘彘往外去。他自然不知道身侧豆芽大的小孩儿怀着怎样的心思,又用怎样的目光将他的身形一遍一遍地描绘勾勒。 走了一会儿,便进了中厅,传旨的太监在厅中端坐,刘彘只得略有不舍地将目光收回来,心里甚至转过几丝遗憾……这人似乎已经比自己大了七八岁,十年之后也失了纤细而稚嫩的身形,看得见而尝不到,真是可惜了。 “这位便是十皇子殿下吧?”那太监本在与馆陶公主说着什么,这时见到进来的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便起身问道。 刘彘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脸上挂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太监,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没有见到预想中十皇子惶恐的瑟缩模样,太监心里有些不满,他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么一个不受宠得连那宫女生的六皇子都不如的小东西,却还像其他皇子一样给他摆谱。 想到这儿那太监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果真是没什么教养的,待会儿到了皇上面前,十皇子可千万别摆出这副祖宗模样。”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2节 陈小娇本来也有些微诧于小刘彘的冷淡,毕竟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小刘彘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乖巧而软萌的形象;只是此刻听了那太监不加掩饰的不屑语气,陈小娇瞬间炸了毛。 月白色衣袍的少年一步迈出,尚有几分稚嫩的脸上神色肃杀,眼底更是一片冷冽:“郭公公这话说得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你见过哪位皇子给狗做祖宗的?” 那太监闻言脸色乍变,涨红了的面庞显得有些狰狞,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那少年又淡淡地瞥过来—— “郭公公跟在皇上身边不是一两年了,也该明白,在什么样的人面前架子端得起,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就乖乖做狗;这里是当朝皇上亲姊馆陶公主的行宫,郭公公不需要我一个十三岁的稚童来教你怎么说话吧?” 郭公公的身形震了震,半晌后面有豫色:“……是奴才失礼了,望小侯爷和十殿下恕罪。” 陈小娇刚收敛的气势又重新放出去—— “……郭公公是连主次尊卑都不分了?” 郭公公怔住,不解地抬头。 陈小娇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郭公公恍然回神,一时脸色着实复杂得好笑,话音不情不愿地从嘴里挤出来:“奴才失礼了,请十殿下和小侯爷恕罪。” 陈小娇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给自己的逼格刷了赞。 “我要去上书房,便一起——”说着转身,陈小娇的话音蓦然顿了顿,“……一起走吧。” 视线里刘彘乖巧地低头应着。 三人和两个侍读书童前前后后往外去,陈小娇难得没有牵起小刘彘的手,他皱了眉头跟在后面,慢慢地琢磨……方才在那小孩儿脸上看见的情绪,压抑、狰狞、贪餍、垂涎,是他的错觉吧? 嗯,一定是的。他家软萌霸气的情敌男神,肿么会露出狗见了骨头似的情绪呢! 至于一向迟钝的陈小娇为什么会感觉到……哼,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突然有菊/花一紧的赶脚呢╭(╯╰)╮ ☆、第7章 遇故人 毕竟是换了芯的非原装,当传说中原主的暗恋,额,不,明恋对象一行几人停在不远处,目光齐齐望过来的时候,陈小娇一边自恋着“果然最近越来越帅回头率也越来越高了”一边面无表情地就走过去了。 直到那尖细的嗓音在后边响起:“奴才参见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陈小娇这才堪堪顿住步子,转眸看过去,然后怔住。 被众人拱卫在首的想来就是原主的明恋对象了,即便是以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的眼光来看,陈小娇也承认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实在是生了副不错的皮相,没有过分出彩的五官,放在同一张脸上却显得颇有韵味,帝王之家的出身也让那男人的气质分外出众,挺拔的身材足以媲美上一世的封面模特…… 然后陈小娇脸就黑了,因为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原主是个受……口胡,小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无匹怎么可能是个受?! 众人忽然觉得周身温度哐当掉了一度。 而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的刘彘就发现,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小侯爷在见到刘荣之后,先是怔了一刻,然后整个人就晦暗下来。 ……果然传言非假,这人钟情于那刘荣吗? 然后众人还没适应过来就觉得周身温度哐当又掉了十度。 就连因为意识到某个严肃问题而情绪并不怎么明媚的陈小娇都感觉到了,月白色袍子的少年将视线移到手边,蹲下/身来:“阿彻?” “……”刘彘抬眸回视。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总能最先发现自己情绪的变化,这对于刘彘来说绝对是少有的体验,上一世纵然是有,也都让他随意冠了罪赐了死,而对于这个人,他却是只觉得舒心。 “哥哥,阿彻想去见父皇。” 迎上小孩儿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安的目光,陈娇觉得自己心口轻轻哽了一下:“……哥哥不对,哥哥这就带阿彻去。” 说完陈娇就冷了声音:“郭公公,若是耽搁了皇上的交代,这罪你当得起吗?” 郭公公有些不忿地偷瞥了刘荣一眼,见大皇子无甚反应,只得应声往前带路。 陈小娇牵着刘彘跟上去。 “哥哥,阿彻脚痛……” 刚走了一步,小孩儿突然闷哼一声,身子往旁边一歪,然后闷声道。 陈小娇一愣,清秀的眉拧了起来,低身下去将小孩儿窝进了怀里:“阿彻真不小心。” 话音里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与埋怨,只能听出些心疼来。 然后几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曲盘的细径。 “皇兄,你看那陈娇是被水淹傻了吗,刚才竟然都没凑上来?”二皇子刘德语气里满是不屑。 “二皇兄说得是,难得那陈娇学乖了些,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不成?呵,可笑。”三皇子刘阏于帮腔道。 刘荣笑了笑,没说话,暗地里却皱了眉……他虽厌烦陈娇纠缠,但长公主着实是极大的助力,他自会把握好了距离加以利用;而今日,陈娇在那刘彘开口之后,竟然再无一个注目,而且陈娇之前望过来的眼神里,同样看不见从前的眷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众人早已看不见的远处,刘彘埋首在陈小娇的怀里,轻蹭了蹭,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阿彻不喜欢大皇子吗?” 那人的声音压得很轻,近在咫尺,没有预兆地响起。 刘彘并未给出什么反应,只有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仍旧轻轻勾着,弧度却渐渐凉了下来—— “……阿彻知道哥哥喜欢,阿彻没关系,哥哥不要担心。” 语气平静,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委屈却让陈小娇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陈小娇刚欲开口的声音顿了顿,最后还是轻缓吐出,带着点难察的笑意:“阿彻不乖,跟哥哥玩心眼。阿彻是这个世界里哥哥最在乎和关联的人,一万个刘荣加起来也抵不过阿彻一个;阿彻想要的可以直接跟哥哥说,不需要斗智斗勇的……阿彻可放心?” “……” 怀里没了声音,半晌,有什么在自己的胸口来回蹭了蹭。 陈娇眼底绽了些笑意。 他的怀里刘彘闭上眼睛,心道—— ……不管你今日说的话是否发自内心,我都相信,若是来日你骗了我,我自然会成千上万倍一一讨回。 哥哥,你说的这些你可要记住啊,最好记得一辈子。 你若是忘记了,我总有法子让你想起来的,而且刻骨铭心。 ☆、第8章 说人话 本以为会是将小刘彘送到御书房,只是走在前面的郭公公却是一路进了御花园,弯弯绕绕几十步走过去,路痴陈小娇就后悔了——明显是去上书房要迟到的节奏。 即便立刻转身,陈小娇预计自己也走不出去,至于他的两位侍读书童,在认路方面绝对是深得他的真传,路痴妥妥的。 无奈陈小娇只得绷着小脸面无表情地继续跟下去。 半路被放下来的刘彘看过来,入眼还是那人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只是若是看得细致了,便会注意到那人微微抿起来的唇尖。 ……生气了? 刘彘看了看周身繁密蔽眼的花丛,有些了然,那人显然并没有适应以少年不算挺拔的身姿行走在近人高的丛间:“……哥哥。” 刘彘拉了下那人近在手边的袍袖,引得那人垂了眼眸来看他。 ……真漂亮……刘彘想着,然后望着那人弯了嘴角:“哥哥,等以后阿彻长大了,每天都把哥哥抱在怀里走路,哥哥就不会迷路了。” “……”十三岁的少年步子蓦然顿住,最后还是面瘫着小脸抬手给小孩儿摸了摸头,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被无视了呢……小刘彘沉着眸子,周身气场阴暗,脸上却微笑着想。 而走在前面的陈小娇一直在自我催眠以忍住糊那小孩儿一脸的冲动。 小阿彻学坏了……陈小娇郁卒地想……最开始的小阿彻明明又软又乖,现在都会跟自己玩心眼拍马屁了,虽然似乎部分完成了改变情敌从小做起的目标,但是总有一种自家孩子长歪了的无力感肿么破qaq “哎——小侯爷,这边,您又走错了——” 沉思着并面瘫着的陈小娇顿了顿,将迈出去的左脚在空中转过九十度,回归正确路径。 …… 就这样,等到陈小娇一行人跋山涉水(…)到了御花园不知名角落的某个不知名凉亭,并且终于见到了皇上的时候,陈小娇发现大皇子等人已经站在那儿了。 陈小娇:口胡!郭老头你敢故意带小爷绕道(╬ ̄皿 ̄)凸! 收到陈小侯爷高冷的目光,郭公公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上座的皇袍中年笑眯眯道:“原来是阿娇一起跟来了,难怪这么久才到。” 陈小娇:…… 郭公公:——皇上英明! 看起来才不过几个月,路痴陈小侯爷已经美名远扬。 “父皇勿怪,刚才小侯爷还嫌我们几人耽搁了,还好小侯爷催着郭公公先走几步,不然岂不是要让父皇等得更久了。”大皇子刘荣身侧的刘阏于讥笑着望过来。 陈小娇顿在那儿。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是这时,稚嫩的童音在自己身侧响起,陈小娇转眼望过去时,就见着他家小阿彻低着头冲着皇袍中年跪下去了。 小孩儿本来就不大的身体,跪在地上后更显得成了一团,又软又萌又可怜。 只是上位上的皇帝像是没听见,依然垂着视线摆弄手里的茶碗。 皇上不说话,众人也就都安静着,刘阏于与刘德嘴角隐隐勾着,嘲讽的眼神早就转到刘彘身上了。 皇权社会,帝王为尊,陈小娇也只能那么看着。 历代皇帝,即便是如今地上跪着的这位,最忌讳也莫过于外戚掌权,陈小娇在提出让馆陶公主去与皇上说情时,便已经想到了这可能的后果。 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时间点滴而过,皇上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小阿彻也没有像是之前冲自己撒娇一样服个软,陈小娇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 ……早上露重,不知地上会不会太凉,阿彻正在长身体的年纪,若是落了病根怎么办? 小孩儿的皮肤嫩,最受不起折腾,这么长时间肯定见了红,说不得又得几天走不了路…… 这一跪,竟是半个时辰未歇。 眼见着小孩儿白生生的脸上都见了汗,陈小娇几乎忍不住要说话了,才听上位的中年男人开口:“好了,你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刘彘闻言顿了顿,咬着牙支撑着麻木的腿,颤着身体站起来,几次欲倒而未。 陈小娇在一旁紧紧握拳忍着不去扶,指甲都快要扣进肉里,惯于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如今也绷得僵硬。 ……那是他放在手心里怕摔着放在嘴里怕化了的小阿彻,竟然……竟然被人这么作践着。 “你可怪朕?” 见那小东西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皇上的眼里难察地划过一丝赞赏,很快便被他掩饰了去,他冷着声音问刘彘。 这话里自然不止今日这一跪的意思。 五年,众人眼里这个孩子至今只有一无所有的五年。 小刘彘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被这么问,他抬头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沉默了两秒才用脆生生的童音回答:“儿臣以卞和献璧知玉不琢而不成器,况圣人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故儿臣以为,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儿臣当谢父皇之恩,何以为怪?” 本是垂在手边的视线早在刘彘开口之时便中落在他身上,景帝刘启已经忘了掩饰自己的目光:“……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刘启的视线早就瞥向一旁的陈娇,只是他一眼便能看出,陈娇虽然面上并无多大惊容,眼底的震惊却是发自内心而非故作。 ……难道是阿姊? 刘启暗摇了摇头,刘嫖没有那么卓远的见识谈吐。 他的视线最后还是定在那不过五岁的小东西身上。 刘启眼里丁点儿大的小孩儿不畏不惧地迎上他的视线,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没有半点的迫意:“彘自小随阿嬷识字,后与哥哥同居一室,哥哥书房中收录圣人所言成册甚多,彘习之而有所得,无人教言。” “哦?那朕考校一下你的所得如何?” 景帝的目光愈发迫人。 ………… 于是,接下来的又半个时辰,陈小娇的表情是酱的—— ⊙▽⊙ ↓ ⊙0⊙ ↓ ˙w˙ ↓  ̄— ̄ 亲眼见证了所谓的“讼伏羲以来群圣,所录阴阳诊候龙图龟册数万言,无一字遗落”之后,理工男神陈小娇只有一个赶脚—— 请照顾一下语文渣,麻烦说人话好吗q皿q ☆、第9章 胶东王 陈小娇在心底默默地打第n个呵欠的时候,某一见如故的父子俩(什么诡异的东西混进来了……)终于停止了对他的精神摧残,陈小娇抬头就看见对面身穿皇袍的中年老男人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家小阿彻,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模样。 陈小娇瞬间精神抖擞,目光犀利,步伐一挪便反射性地挡在小孩儿面前。 ——二哈版忠犬护主痴汉技能get√ 景帝被陈小侯爷这反射性的动作震了一下,这才回神,随即他不以为怪,反而畅然大笑:“刘彘——哈哈,好一个刘彘!——只是这彘字未免太委屈了你的卓识——!”景帝话音一顿,继而一挥袍袖,“思辨上下,彻通古今——来人传旨——今日起,朕这十子便更名为彻,封胶东王,过继皇后薄氏!” 此言一落,在场众人有喜有忧,一时都变了脸色。 景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刘荣,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若说他这大儿子,各方面都算不错,为君也该是明君;今日他本来便是因之前薄皇后向他请求过继一子的事将几位皇子都传唤过来,他的本意却是过继刘彘,封刘荣为太子,也给两边都吃颗定心丸。 只叹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不过五岁的十子竟是如此聪慧过人,简直是天赐之子。 为了后世祖宗基业着想,他也只能委屈栗姬母子了。 “长子刘荣,封临江王,”顿了顿,景帝补充道,笑声低下来,只是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还挂在脸上,“荣儿,你这皇弟也算吃尽了苦,身子骨必然有所不如,你可要为朕好生照顾啊。” 景帝定定地笑望着刘荣。 刘荣只觉心头一片苍凉,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最是薄情帝王家,这话果然没错。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不敢有误。” 半晌,大皇子低涩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陈小侯爷依然绷着脸,唇线却是拉平的,他望着大皇子等人的方向,隐隐能从眼底瞧出些得意来。 ……不愧我家情敌男神,打脸啪啪的,虐配角妥妥的,实乃居家旅行宫斗争宠□□上位必备! 上位的景帝还在笑着:“既然彻儿如此聪慧,便不必等到来年,明日随你皇兄们一起去上书房吧。” “是,儿臣遵旨。” 小孩儿嫩生生地声音响起来。 陈小侯爷眼底的笑意骤然僵滞——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现在是神马时辰了? ——鬼畜上书房太傅and他的戒尺一齐向陈小侯爷致以衷心问候~ 陈小娇:救命qaq…… 于是当刘彻转过身来冲着陈小娇求虎摸的时候,就看见陈小娇一脸黯然仿佛人生了无希望地站在那儿,视线望着…… 似乎是刘荣的方向? 刘彻阴沉沉地笑了……呵,他的好哥哥,对那大皇子刘荣,还真是痴心不改,念念不忘呢。 然后等陈小娇回过神来,一低头,就看见他家小阿彻笑得很是灿烂以及……阴森? 额,一定是他看错了。 陈小娇自我安慰,想了想,似乎相比于能亲眼见证他家情敌男神逆袭之路,挨几下戒尺也是……可以忍受的? 嗯,中国好哥(ji)哥(you),我为自己代言。 于是给自己点赞点得很嗨皮的陈小娇垂手就给小情敌顺了顺毛:“我的阿彻果然是最棒的。” 对着凶神恶煞的景帝也没什么反应的小刘彻笑容一顿,默默地脸红了,然后轻轻地在陈小娇不大的手心儿里蹭了蹭。 至于男神大人那一刹那到底脑补了什么,那就只有天知地知小攻知小受不知了,不过他以后总会知道的【微笑。 远远的景帝望着这分外和谐又分外诡异的一幕,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汉景帝:我怎么觉得我聪明卓越的儿子长歪了……呢? 旁白曰:没错,不过不是歪了,是弯了【微笑 ☆、第10章 护着他 第二天去上书房,陈小侯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无表情,目光游离。 昨天下午刚回宫,他家阿彻就被老巫婆遣人接走了,徒留他一人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突然没了抱在怀里好几个月的软软的阿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qaq 于是今天一早,陈小侯爷第一次不用侍读书童在床边催半个时辰,早早便洗漱过了来到上书房候着,时辰尚早,其他人都还未到。 于是当太傅慢悠悠地进了上书房,第一眼看见那垂着头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陈娇,着实是惊了一下。 而当陈小娇听见声音两眼放光地抬头望过来时,那两个黑眼圈更是把老太傅吓了一跳。 ——这是见鬼了吧! 老太傅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后,这才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小侯爷怎么昨日未来上书房呢?” 话音平静,语气也平静,只有老太傅手里捏紧了的戒尺似乎没有那么平静。 陈小娇想,他是去膜拜男神了,信仰的力量是伟大的,可是很明显老太傅out得彻底,理解不了,于是陈小娇默默地用自己的一双黑眼圈对着老太傅,努力通过刷脸蒙混过关。 老太傅面无表情地回视。 显然这也不是一个看脸的世界,陈小娇绝望了。 陈小侯爷认命地把小手伸出来……遇到这么不畏权势刚直不阿铁面无私的老师,真是醉了。 可惜他没看见老太傅眼底微微藏着的笑意,老太傅是个把“玉不琢不成器”贯彻到底的老头,这些皇子贵族少爷里面,他打得最多的就是这位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侯爷,可同样的,他最喜欢的学生也是这个小侯爷。 单纯,认真,不太擅长自我表达;对人对事向来冷淡,却是这些被深宫“雕琢”了的孩子里面最善良的一个;从来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奉承恭敬,却是真正尊师重教的一个。 可惜了,这样的性子,却是生在了皇室,生在了官场。 一个这样的孩子,在这深宫重院里,总归是会吃亏的。 老太傅在心里摇了摇头,手中的戒尺落了下去。 ……只盼将来有个人护着他吧。 男神脑残粉上帝立刻满足了老太傅的愿望—— “先生——!” 书房门外响起脆生的童音,带着迫人的微怒之意。 房中的两人同时望过去。 陈小娇眼前一亮:嘤嘤嘤,男神天使来救我了。 “……先生,昨日哥哥是担心我无知触怒圣颜,与我去觐见皇上了,还请先生恕过哥哥这一次。” 方及成人腰部高度的小孩儿从门外走进来,语态收敛,步伐微疾:“若是先生执意,彻愿代哥哥受罚。” 老太傅却是在那儿怔了片刻才回神,他不得不承认,方才刹那间他从这个不过半人大的小孩儿身上,感受到了丝毫不逊当今皇上的威势,那是一种上位者情不自禁时的情绪流露。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过如是。 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可能吗? “十殿下?” 老太傅虽是问句,但语气平静,纵使方才小孩儿不道出自己的名字,他也能猜出来。 毕竟今日早朝,景帝突然宣布将一个素不受宠的十皇子,更名封王,过继皇后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朝野;七国之乱后刚刚平复的朝堂也是再次微有动荡;朝中诸位大臣一时议论纷纷,也有人传言是因为那不世出的十皇子,年仅五岁,却是天资惊世,有如神子;得此明君必使大汉基业兴盛无前。 如今看来,这传言却是没有太多的水分了。 刘彻垂眸作礼:“彻见过先生,初次拜见便无礼相扰,望先生体彻年幼无知,不要怪罪。” 老太傅:……第一次听人用“年幼无知”给自己开脱的……好不要脸…… 陈小娇:为男神的机智点赞! 刘彻也不避讳,目光里带着春水般的幽怨(…?)转望向陈小娇:“哥哥可是因为昨晚阿彻不在身旁难以安睡?” 陈小娇面无表情,耳尖却慢慢地有红晕逐渐泛开。 刘彻眼底闪烁过笑意,他慢慢把手抬起来,将陈小娇依旧平伸着的左手交握在手心:“阿彻已经与母后说过了,阿彻以后还是与哥哥同居一室,也方便哥哥教习阿彻。” 陈小娇压抑住心底兴奋的小人,绷着小脸点了点头。 看着已经被泛到脸上的红晕暴露而不自知的陈小娇,刘彻终于忍不住轻扬了嘴角。 一旁已经被屏风化并亮瞎眼的老太傅:……谁能告诉老夫,两个人周围那些粉色的泡泡是什么鬼? ☆、第11章 六年后 皇宫里的日子过得算是平淡而乏味,每日尽是千篇一律,逃不过给长辈们见礼、上书房听学、用膳就寝的套路;粗略一算,陈小娇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有余了。 六年以来,陈小娇依旧是那个喜欢绷着小脸的路痴陈小侯爷,而十皇子刘彻的“神子”之名,却是早就在天下间流传开来了。 传说中那十皇子三岁无字不识,四岁通读百书,五岁论辩古今,六岁便入朝听政,七岁那年更是在朝堂之上舌战群臣以倡“独尊儒术”,一众老臣群起而攻却铩羽而归,最后一个个面红耳赤无言以继。 待到十皇子彻年至八岁,在天下人的瞩目中,十皇子终于被立为太子,昭告天下。 汉景帝刘启表示:得子如此,朕心甚慰,然……阿彻你把手从你家小侯爷腰上拿下来可好? 刘彻无视掉刘启炽热的目光专注地攥着陈小娇的腰上缎带。 陈小娇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只有殿下那跪着的太子太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要告老还乡。 那位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三年前刚刚被任命给刘彻做专属太子太傅的文官,眼见着殿上三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声音神情更是悲愤:“——更何况,皇上,陈小侯爷已是年十八有余,实在不适合与太子殿下终日…形影不离,太子在书房习文,如何能——” “父皇,”从被传召进殿中,便一直淡定地听着太子太傅细数自己不善行径的刘彻不紧不慢地截住了太子太傅的话音,“林太傅学识尚浅,难为人师,儿臣赞成其告老还乡,为免林太傅无颜朝堂,还请父皇应允。” 此话一出,那位太子太傅登时傻了眼,惶恐地僵硬着脖子转望向景帝。 景帝想了想,似有些不定:“可朝中文官,实在难有能够教习你的了。” “儿臣论学至今,有所小成,厚积已足,”刘彻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然后便掩饰了去,他抬头望向上位的景帝,“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出宫历练。” 面无表情的陈小娇倏然翘起了耳尖。 “这……” 景帝有些犹疑,身为太子便出宫游历似乎并不合适,然而若是代入成他这个举世无双的儿子…… “儿臣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知天下则无以安天下,请父皇成全。”刘彻加了把火,俯身长揖下去。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朕相信彻儿你有分寸,”话说着,目光却转向陈小娇,“只是阿娇明年便要准备加冠,便不——” “父皇,哥哥一直照顾阿彻起居,阿彻想与哥哥同行。” 一提到陈小娇立刻脱离成熟稳重状态的刘彻满目期盼地望着景帝。 见到小儿子难得的孩童模样,景帝的话音默默地噎了回去。 一炷香后,望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景帝莫名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忧桑。 “我的阿彻果然是最棒的。” 出了宫门拐进御花园,陈小娇抬手摸了摸刘彻的额发,眼底漾着些难得一见的笑意。 刘彻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泛起了些红色。 陈小娇见着外人面前向来是从容有余的男神在自己面前的生涩,再想想男神浸染后宫却对女色并不猎奇的反应,不由在心底默默给自己刷了一排鲜花—— 果然是我调/教有方 ̄w ̄。 只是…… 陈小娇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腰上的爪子。 ……只是男神好像越来越粘人了肿么破(/w\)? 尤其是最近早上醒来总是一个躺在另一个怀里的、开始吓坏了书童n次、后来大家都习以为常、并总是以“你们这对狗男男”的诡异目光看过来的…………场景。 陈小娇对此表示:……口胡!为什么我会是小鸟依人的那个?!明明我比他高(╬ ̄皿 ̄)凸! 然后陈小娇心虚地偷瞥了一眼男神……嗯……最起码未来三个月之内我应该还是比他高……吧? ……为什么男神智商长得快,身量也长得快,这不公平qaq 上帝但笑不语。 “阿彻——”不如你搬回自己的窝吧。 想了想,陈小侯爷觉得这个严肃的问题事关男人的尊严,他还是要和小阿彻谈一谈的。 “哥哥?” 刘彻望过来的目光柔和藏锋,恍然给人一往情深的错觉,那双近在咫尺的湛黑的眼眸里藏了许许多多的情绪,深得像是要将人溺毙。 陈小娇:“……” ——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肿么破qaq “哥哥?”那双漂亮的眼眸又向前了一寸,近到陈小娇能够看清里面斑驳的碎光,还有同样斑驳的自己的身影。 “……” 两人于是“深情对望”了半炷香。 最后还是刘彻先开了口:“哥哥,你可知阿彻最喜欢听什么?” 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眼眸黑得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吸进去。 陈小娇绷着脸抿着唇:“……?” 刘彻轻声笑了出来,声音和温热的呼吸伏下来,吹在那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少年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阿彻最喜欢听哥哥夸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小娇突然再一次感觉到了当年菊/花一紧的赶脚。 看了看面前纯良的少年,陈小娇蹙了蹙眉……一定又是错觉。 陈小娇看不见的地方,刘彻慢慢伸出了舌尖,描摹着那人脖颈的形状,眼底带着汹涌的饕餮情绪,语气却是温和如春风的:“……以后阿彻心情不好的时候,哥哥可不可以多夸一下阿彻呢?” “……嗯。” 陈小娇回神,应承过。 刘彻笑了。 …… 很多年后,每当陈小娇被细细的金链子缠着裸/露在外的白皙身体锁困在龙榻上,被那人逼着在几乎承受不住的撞击下带着泣意用破碎的声音“夸”着的时候,都恨不得穿回来一巴掌抽死当初那个答应得毫不犹豫的自己。 ☆、第12章 x冷淡 两人出宫的事情并未外传,刘彻打点得低调,只挑选了景帝的护卫队里的几位警觉敏锐且身手不错的,通知他们暂且候着,半个月之后再准备出发。 原因无他,十几日之后,陈小侯爷就将迎来他十九岁的生辰了。 最近几年,馆陶公主在窦太后面前愈发是说一不二的趋势。而太子彻自小与陈氏亲近,几年来与陈小侯爷更是形影不离,有上心的人打听出当年来龙去脉,于是众人眼里陈娇于太子就有了再造之师的情义。 如今,太子得势,风头无两;连带着陈小侯爷的地位也被抬起来。 要说陈小侯爷成名朝野,却是比太子彻还要早一些的,毕竟当年陈娇极为仰慕大皇子刘荣,百折不挠坚定不移,专注倒贴十三年,这事在宫里早就传做了笑谈;只是遇上当年的太子刘彻其后几年至今,陈小侯爷却再没传出与大皇子刘荣的趣谈轶事来。 然而,陈小侯爷年已近十九,却是连一个侍妾都不曾有,这一点着实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自然有人开始在生辰贺礼上下功夫…… 生辰当日早上,陈小侯爷八爪鱼状缠在刘彻身上。 难得能有一天不需要去上书房,十九岁了还没从上书房毕业的学渣陈小娇快感动哭了。 提前一天就已经吩咐过侍读书童不准来打扰,然后陈小娇就心安理得地一直赖在床上,抱着男神抱枕睡懒觉。 他知道男神昨日就去跟老皇上请了假,今天同样不需要去上早朝。 每年男神一次假,每次都是他生辰。 陈小娇在心里志得意满地笑,但是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假寐中的刘彻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腰腹部的位置。 陈小娇:“……” 刘彻即便不睁眼也能够想象到陈小侯爷此刻绷着小脸面无表情神色警惕如临大敌的神态,一时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扬,最后还是被压抑着拉平;刘彻睁开眼,收敛了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转向陈小娇的脸上似乎带着些茫然:“……哥哥?” 陈小娇:“……这是正常现象,阿彻以后也会如此的。” 说完陈小娇就在心底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正常现象你妹,简直就像是在耍流氓! 其实陈小娇也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因为他上一世从未有过与人相拥而眠的经历,即便是他的女神妹子,两人最多也就是拉拉手罢了,再无其他逾矩之举。 陈小娇从来不觉得这不正常,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x冷淡。 别的男生暗戳戳地对周围的女生议论点评的时候,陈小娇只是面无表情高贵冷艳地看着这群鱼唇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类。 ……所以眼下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才不正常好嘛⊙皿⊙! 小小娇:……被嫌弃了qaq 晨x本来就是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陈小娇嗅着近在咫尺的、来自另一个生物身上的、昨晚侍从准备的浴汤里有过的花香,却感觉整个人连着小小娇一起荡漾了…… 感觉到腰上再一次被顶了下,刘彻眼底陈小侯爷纠结着五官的倒影上抹上了一层深意。 然后纠结中的陈小娇就听见独属于他家男神的声音在耳边撩/拨着:“……哥哥,你那里怎么肿起来了,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不必了”三个字还没来得说出口,便有一只手猝不及防地隔着亵衣就覆在了小小娇上,陈小侯爷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便是一向脾气尚可的陈小娇也炸毛了:……不愧是传说中出了名地好色的男神,在这种方面要不要这么天赋异禀悟性通透?! 感觉到自己脸上快要熟透的温度,陈小娇黑着脸一把糊在再次贴过来的刘彻脸上,推开,裹紧衣服,起身下床,压着步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仓皇逃窜,疾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刘彻一个人慢慢坐起身来,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阴沉地笑着。 ……竟然有人想要在哥哥的生辰送上些鲜嫩的男孩,他们当他是摆设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3节 而往外走的陈小娇脸上比刘彻还要阴沉:……尼玛,难道上一世对女神妹子没冲动,不是因为劳资x冷淡,而是因为劳资只对异性x冷淡?! ……你特么一定在逗我(#`皿′)! ☆、第13章 求分居 陈小娇迈出房门的刹那,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将近七年,当初那个豆丁大的孩子也被自己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七年了。 如今十一二岁的刘彻身量足可以与他相比,举止谈吐都与成人无异,只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些年他惯他宠他,旁人半点说不得碰不得,从未有哪次跟今日一样沉下脸来甩袖而去,不知道那小孩会不会心里存了芥蒂? 今日的事情,本来就怪他不得,小阿彻兴许也只是无心之举…… 陈小娇步子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转回身去。 他素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此刻透着些阴郁与茫然……他需要静下心来,一个人想想,自己是不是……真弯了? 想到这儿陈小娇有一种捂脸的冲动。 于是等到刘彻耐不住出来寻的时候,就见陈小娇一身飒白而飘逸的…亵衣,端坐在碧瓦青璃的宫殿檐顶……旁边的树上。 陈小娇一脸“凡世不懂我的寂寞”,目光幽幽地转过来:“……阿彻,我们以后分房睡。” 刘彻眼底刚氤氲起来的笑意瞬间消散,细微的阴鹜划过他的神色,但也转瞬即逝,须臾之间,他便调整了神情,定定望着树梢上的陈小娇:“哥哥……” 陈小娇坚定了一早上的决心差点就被小孩脸上透出来的委屈和难过磨灭成渣,最后还是强撑着一点硬气:“……哥哥明年就要加冠了,也许再过些日子便会娶妻生子,开始有自己的家人,……阿彻长大之后也就不需要哥哥了,自然不能……” 他的话音到了后面已经无以为继,只因为树下的那个孩子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安静得让陈小娇瞬间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哥哥……”树下的刘彻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听到那近乎压抑着的声音,“连你,也终于不要阿彻了吗?” 听见“终于”那两个字从小孩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陈小娇只觉得自己心口被人狠狠地挠了一把似的,火烧火燎地疼,连手指尖都忍不住跟着轻轻颤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树上纵了下来,将小孩儿搙进了怀里,动作近乎粗鲁。 “阿彻,哥哥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就一定会做到。这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背弃了阿彻,哥哥也一定不会;今日是哥哥的过错,哥哥以后绝对不会再提,等到……”话音在这里兀然顿了顿,“等到以后阿彻自己觉得不愿再与哥哥一起了,等到阿彻有另外愿意相陪的人了,哥哥才会离开,阿彻说好么?” 刘彻趴在陈小娇的颈窝,嘴角泛着点笑意,眼底绽着危险的光色,哪有半分方才声音里的委屈难过? 可怜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养大的是个无害的兔子还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陈小娇还在那边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口胡!不就是弯了吗?!十八年后劳资又是一条直男! 更何况,就算是弯了,小爷也是妥妥的好攻! ……只是可惜了自己这一世“成为高富帅,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的美梦qaq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他家小阿彻不被带歪,啊不,带弯,将他的小阿彻送到天下景仰的位置上去,嗯,还有督促小阿彻缩减后宫支出开销,为当世的美人以及后世的同胞们造福⊙v⊙ 想象那些美人们已经与他无缘了,他还要为了后世同胞们奋斗在第一线,陈小娇莫名有一种舍己为人的悲壮感。 ……等等,舍己为人神马的……一定又是错觉! ☆、第14章 被直播 这厢陈小侯爷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另一边馆陶公主的宫里却早就陷入了一片忙乱。 今日毕竟是当今皇上亲外甥的华诞之日,凭仗着皇室长公主的血脉和窦太后的偏爱,陈娇也得了在宫中办宴的殊荣,地点就在馆陶公主的行宫,时辰尚早便有文武官宦前来道贺。 馆陶公主让人去叫小侯爷,回禀的人却说小侯爷一早就跑到了后院,吩咐说不让下人打扰他思考人生。 馆陶公主闻言,丝毫不以小儿子华诞之日落跑为忤,反而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刘嫖的儿子,还未加冠便懂得问道天地求诸己身了。” 那下人嘴角抽了抽,没敢回话。 单从总是能把旁人的优点夸到自己身上这一点来看,陈小娇还真像是馆陶公主的亲儿子。 “不过今日毕竟是为阿娇而办的,他不露面似乎也说不过去……”馆陶公主沉吟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便我亲自去接阿娇过来吧。你前面带路。” 那人愣了愣,迟疑地点头应了。他有些纠结地低着头……嗯……要不要禀报长公主太子殿下也一并跟进去了呢……算了吧,光天化日之下,量那对狗男男,啊不,是太子殿下和小侯爷,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见了那边树上一个地上一个,下人刚要出声,只见此时,陈小侯爷气场全开地将大汉王朝的太子殿下一把撸进了怀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个人就亲昵地在那儿你蹭蹭我蹭蹭了。 (陈小娇:……口胡!你哪只眼看见我们俩你蹭蹭我蹭蹭了?!) 下人:岂止是过分啊,简直是伤风败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那下人小心翼翼地瞥眼去瞅馆陶公主的脸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炮灰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视线里的馆陶公主除了眸色有点深沉之外,脸上竟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难道…… 那下人又偷偷瞥了一眼馆陶公主的神色,心里冒出个猜测……难道馆陶公主早就知道,只是默许了?不过细思之后也算合理,馆陶公主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一宫之主了,他们这些下人隐隐有些感觉的事情,馆陶公主与小侯爷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 想到这儿,下人又抬头想瞥一眼,结果却僵在了那儿。 因为他的视线里,馆陶公主同样冲他望过来,眼底隐隐约约藏着一丝厉色。 下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吧。”馆陶公主不动声色地开口,语气里带上些杀意。 那下人差点忍不住跪下去。 “奴……奴才今日什、什么也没、没看见……” 馆陶公主勉强点了点头:“你只要记住,这事只有本宫和你知道,若是本宫听到半点风声,那自然是你透露出去的,到时候……想你进宫是为家人谋福,不是害命吧。” “……是,是……” 见那下人哆嗦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馆陶公主转开了视线:“好了,你下去吧。” 那下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一边退着一边欲哭无泪—— 这俩狗男男秀恩爱秀瞎了他们这些下人好几年,宫女们私下传阅的《太子殿下与小侯爷不可不说的二三事》《“神子”的秘密情人》《后宫三千都不要,太子殿下何弃疗》等等都印发了十几版了,怎么可能只有他和长公主知道>△<?! 人家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主子搅基,小的顶缸”〒皿〒?! 等到那下人已经离开,原地自然只剩了馆陶公主一人,此刻馆陶公主脸上神情不再遮掩,种种情绪交织的复杂让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确实一早就有所察觉,且不说大汉王室素来开放,便是天下间十岁家境殷实的普通男子,有一两个小妾伺候也是正常;而她的宝贝小儿子,却是从来没有半点的迹象,十二三岁遇到这当今的神子刘彻之后,便是食寝相随,容不得旁人半点插足余地。 她知道小儿子本是倾心于那大皇子刘荣,那时她除了有些忌讳刘荣母妃栗姬之外,也不曾太多干预;在她看来,自己是这大汉王朝最尊贵的长公主,自己的母亲是当今的皇后,自己的弟弟是当今的皇上,那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皇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那皇子不是太子。 如今…… 馆陶公主又叹了一口气……她只但愿小儿子还是少年,心性未定,情可旁移;如今这位势运滔天的未来帝王,不是她的阿娇可以驾驭得了的。 少不得,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她要推波助澜一把了。 ☆、第15章 谁禽兽? 刘彻噙着笑意的嘴角在那女人出现在余光里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味道;见那馆陶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这里,没有什么言语举动,刘彻索性按捺了心底愈发喧嚣的阴鹜,额发埋在那人脖颈旁轻蹭了蹭,却不见那人有反应。 刘彻扬了下嘴角……他猜他的哥哥定然又出神了,此时脸上一定没什么表情,若是伸手戳一下,大概还会把茫然的目光投过来,……想想便觉得可爱。 只是…… 余光里那女人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刘彻眸子里有些凉意,一闪即逝。 “……哥哥,今日是你的十九华诞,我们不可以再在后院逗留了。” 陈小娇还沉浸在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耳边兀然响起刘彻的声音,陈小娇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都把人家搂在怀里抱了半柱香了。 ……所以我果然是个对自己的男神兼天使兼情敌兼弟弟(…)图谋不轨的禽/兽嘛qaq 世界已经被“禽/兽”两个字刷了屏的陈小娇郁桑地点点头,拖着步子往自己的寝楼里走。 刚出了后院没几步,就见侍卫模样打扮的两个人站在那儿,似乎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人见陈小娇和刘彻从里面走出来,便上前了几步,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小侯爷。” “……?” 心情不是很晴朗的陈小娇懒懒地撩了撩眼皮,一脸“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高冷样儿。 “小侯爷,侯爷他请您去书房一叙。” 那两个侍卫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陈小娇却是心里一抽……不是吧,他刚发现自己是个弯的,他家便宜爹就找他谈人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父子连心qaq? 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家便宜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分分钟就是把他抽个半死的节奏…… 陈小娇立刻又纠结了,他是进了书房之后直接哭着扑在他便宜爹大腿上认错呢?还是进了书房之后先喊声爹再哭着扑在他便宜爹大腿上认错呢? 再或者……他连书房都不必进了,直接哭着扑地认错? 两个侍卫在那儿弓着腰等了半天了,却半天也没听见小侯爷有什么反应,两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得咬牙挺着,直到腰都快断了才听见一旁的太子殿下声音清和:“哥哥,你又出神了,陈侯爷还在书房等着呢。” 陈小娇这才回过神来,暗地里一咬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刚抬脚准备走,又慢慢收回来:“……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至今还记不住馆陶公主宫里的书房在哪儿呢╭(╯╰)╮ 走出去三步,陈小娇忽然想起来,转过身来看向站在原地的刘彻:“阿彻——额……你且在寝楼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假如我还回得来的话tat 刘彻站在那儿乖乖地点点头。 陈小娇眼底掠过一丝异色,继而微摇了摇头……又出现错觉了,难道弯了之后还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并发症嘛…… 三人远去的身影之后,刘彻站在原地上扬了嘴角,消失不过几秒钟的笑容重新浮现,只是那笑意透露出来的侵犯感更胜方才,若是陈小娇现在能看见,就不会觉得自己刚才是错觉了。 “刘嫖知道了……哥哥好像也感觉到了呢。”刘彻站在原地对着空气微笑,眼眸里时不时闪过几丝凶戾的光芒,“不过这样也好呢,哥哥。” 毕竟我都,快要压抑不住自己了。 “……最多两年……” 十二三岁的孩子嘴角噙着那渗人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寝楼里,只剩下细不可闻地余音在空气中逐渐飘散—— “……最多两年,待我登基为帝,到了那时候,哥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觊觎者死。 ☆、第16章 喜当夫 陈小娇在书房门前站定,带他来的侍卫进来之后就已不知所踪,他抬头望着半敞开的房门,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 考虑到来之前他为自己设想的三个选择,陈小娇努力酝酿了下悲痛的情绪,然后咬了咬牙抬腿迈了进去。 冲着房内那唯一的一道人影脱口而出的“爹”字刚跑了一半就被生生地拽回来,陈小娇看着房里那尚是婀娜的女子身影,半天才反应过来:“……娘?” 馆陶公主转过身来,虽已年过三十但仍丽容依旧的脸上无悲无喜。 反应迟钝的陈小娇丝毫不觉有异,在心底里默默地安抚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他家便宜娘亲简直吓人,刚才乍一进来受了惊,他都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娘,你找……阿娇有事吗?” 虽然已经来到这里好多年,但陈小娇表示作为一个纯爷们,他还是对自称“阿娇”这件事——很、排、斥⊙皿⊙! 结果他家便宜娘下一句话就把他还在被安抚状态的心脏吓得直接停了两秒—— “阿娇喜欢彻太子吗?”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望向馆陶公主,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下眼睛。 ……呵、呵,一定是他今天被自己是弯的这个消息打击得太厉害,所以幻听了——一、定、是、酱、的、没、错! 但是馆陶公主用同样的面无表情回望过来,毫不留情地蹂/躏了他残存的泡沫般的节/操和希望:“你自小与彻太子亲密无间,你的心意怎么会瞒得过娘呢?” 陈小娇:……口胡啊!劳资怎么不知道劳资自小就对男神一往情深觊觎已久呢?!明明劳资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被自己的生理反应提醒的! 念在对面的女子尚是自己的便宜娘,陈小娇默默按压住崩坏的情绪,面瘫相凝视,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传递过去一个“sowhat?”的信号。 只可惜跨越了两千多年的代沟,两人显然没办法正常进行信号交流——于是“sowhat?”的信号翻译到馆陶公主那边,就成了来自小儿子的卖萌求放过。 望着小儿子眼底的难过与祈求(…?),馆陶公主的心里代表母性的那一份瞬间压制了理智,一些显然不合适的话也脱口而出:“若是阿娇认定了那刘彻,那娘尽全力让太子之位换人便是——” 陈小娇眼瞳蓦然一缩,脸色都微微变了:“娘——您在说什么呢!” 作为一个后来人,陈小娇丝毫不怀疑古代后宫的这些女人们搬弄是非祸乱朝纲的能力,更何况是如同馆陶公主刘嫖这般真正有派系有手段的长公主——历史上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刘荣便可以算在其中;他家男神虽然才冠当代,但到底是羽翼未丰背景不硬,若是馆陶公主铁了心要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刘彻在这深宫朝堂足以被啃得渣都不剩…… 思绪及此,陈小娇愈发白了清秀的脸庞,他都不敢接着想下去,便惊惶地开口:“娘——这万万不可——阿娇对太子绝无非分之想,娘您不要妄断啊!” 见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边拼了命的撇清关系维护刘彻,一边已是煞白了小脸,馆陶公主只得暗叹一声小儿子这单纯的心性不知是像了谁,也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这最是清澈如许的幺子,她绝舍不得任之落进后宫这墨黑的染缸里去,纵是一时情深难拔,她便狠狠心强拔了去,痛便痛了,也比被人啃得渣都不剩要好得多。 ——几年以后的事实证明,关于到底是谁“被啃得渣都不剩”这一点的预测,馆陶公主以自己压倒性的胜利体现了她浸/淫其中数十年的深厚功底。 “阿娇以后当真不会再纠缠彻太子了吗?” 刘嫖目光定定地望着年已十九的小儿子。 ……有当初刘荣被苦追的前车之鉴,馆陶公主对于自己小儿子的节/操显然还是有一定怀疑的。 陈小娇却是愣在那儿了,片刻之后慢慢将头低下去。 ……从今早想清了前因后果,他就知道自己该离阿彻远一点了,只是一对上阿彻委屈难过的眼睛,他再坚定的决心也会倏然溃散,说到底,还是私心罢了。 退一万步,那是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寄托了所有意义的人,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早不可察,也不必;他只知道他陪着那个小小的阿彻走过了最难熬的那些时光,那个小小的阿彻于他也是一样。 在这个世界里,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情什么天下什么苍生,于他不过就是浮生一梦,生死无干。 阿彻不一样。 只有阿彻不一样。 阿彻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证明——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陈小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轻轻扬了下……阿彻是他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活着的意义所在,至少现在是这样。 ……趁他还小,不明情/事,先拐进手里……这种事他不是没想过的。 只是总有一日阿彻会长大,会懂得,到那时候若是阿彻用厌恶讥讽的目光相对的时候,要他这么些年的情何以堪? “……娘,”陈小娇笑着抬头,这几乎可以算是多少年来他第一个明显的笑容,却是看得刘嫖心里抽疼,“待到刘彻万人之上那日,阿娇当离,义无反顾。” 刘嫖却是决然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 于是陈小娇这么多年第一个明显的笑容就此裂了—— “阿娇,娘今日为你纳了两房妾,就算是你的华诞之礼了。” 【小剧场 陈小受: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森森的寒意…… 渣作者:莫非是传说中菊/花一紧的赶脚? 陈小受:……qaq 渣作者:喜闻乐见:d ☆、第17章 别怪我 十九岁的华诞之礼这一天,陈小侯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非常地不好。 先是自以为了很多年的直男形象碎了,他发现了自己基佬的本质……然后他的便宜娘在这个时候,硬是塞给了他两个只能用来看的美女…… 陈小娇表示:……果然不是亲娘qaq。 但是在面对着刘嫖一反常态的强硬态度,陈小娇迫于长公主的威势也只能屈服。 作为他纳妾的条件,馆陶公主松口,允许他在刘彻身边再厮混一年——加冠之后,无论他情愿与否,都要搬离皇宫。 ……果然不是亲娘+1qaq。 除此之外,陈小娇签下了另一份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太子刘彻登基之日,他便启程离开京城,回他自己的封地去,并且永世不复踏京城之土。 对此陈小娇莫名有种被放逐的不受宠的皇子的悲伤感。 ……果然不是亲娘+10086qaq。 于是谈心结束后,陈小娇就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面瘫表情离开了长公主的书房,连自己的寝楼都没来得及回,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直接架到正厅“接客”去了。 在被两个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侍卫扔进正厅之前,陈小娇垂死挣扎了一下:“……太子殿下尚在寝楼等我,我——” “小侯爷无需担心,”那侍卫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截住了陈小娇的话音,“长公主吩咐过了,今日诞宴结束之前,您不需要离开正厅,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给我们来做。” “……我出恭你们也能帮我做了?” 那侍卫照样是面无表情不急不慢:“为了您不会在去的路上走丢,我们会护送您前往的。” “……” 陈小娇暗自咬牙,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一张面瘫脸时多么的破坏心情( ̄e( ̄) 于是陈小侯爷强扯着嘴角整出点笑模样:“……那我今晚洞房就你代劳了如何(╬ ̄皿 ̄)凸” 说完不等那侍卫反应,笑脸一收,陈小娇声音冷得像是能冻出冰碴子来:“还要我吩咐吗?——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那两个侍卫顿了顿,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交流过了什么讯息,一人做了一礼退身离开。 陈小娇瞪着另一个侍卫。 侍卫低头看地。 陈小娇妥协,转身进了正厅。 ——陈小娇发誓,如果早知道之后他的便宜娘会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布给自己十九岁的儿子纳了两房妾这件光荣壮举,陈小娇打死那两个侍卫也不会让他们去把刘彻叫来。 但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未来也是无法预知的。 ——所以,当陈小娇刚刚在觥筹交错的包围里向着迈步进来的阿彻微微勾起唇角时,就听见他的便宜娘在安静下来的正厅,语带笑意地开口—— “众位的好意本宫心领,实际上,今日娇儿已经让本宫为他说了两门姻亲,只差那拜堂礼,待来年娇儿加冠之礼礼成,自会宴请诸位大人,到时候还望诸位大人赏脸,去娇儿府上喝几杯喜酒才是。” 陈小娇:……∑(っ°Д°;)っ 陈小娇顾不上旁人望过来的目光,僵着脖颈看向刚迈步进来的刘彻。 视线里十二三岁的小孩站在原地怔了好几秒钟的样子,然后兀然弯唇笑了。 陈小娇从未看见小孩儿笑得这么明显过,只是觉得那已经开始长开的五官霎是好看。 陈小娇桑心地转过头去:……也对,小阿彻自然是会为他高兴的,他担心什么,……小阿彻又不知道自己是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情绪。 馆陶公主不知何时走到了陈小娇身旁,语意温柔,眼底含煞:“娇儿可满意娘送你的华诞之礼?” 迎着满堂的视线,陈小娇“娇羞”地低下头去,嘴角抽了抽:“……阿娇满意极了。” ……我错了,您真是我亲娘qaq 于是满堂恭喜之声。 只有正厅的门口位置,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眼底温度乍寒,嘴角笑意刹那间近乎狰狞,身后仿佛升腾起尸山血海。 “——哥、哥。” 那两个字被咬住了,慢慢吐出来,刘彻在耳边的喧闹中阴沉地低笑着。 别怪我,哥哥。 ——是你逼我的。 ☆、第18章 酒醉后 陈小娇的酒量是传说中的半杯倒,就是大概用玉箸杵一点放到嘴里都会晕的那种;所以十九华诞那天晚上,他是被他便宜娘那两个面瘫脸侍卫抬着回了寝楼的。 那晚的记忆对他来说始终有些模糊——只记得房里有微醺的灯火,还有灯下坐着朝他望来的阿彻。 “灯下看美人”这句话想来真是没错的,陈小娇被两个面瘫脸侍卫放到榻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软塌塌的,一抬眼看见前面坐了个美人冲他笑,立刻觉得像是吃了一斤大力丸似的,生龙活虎地就坐起来了。 美人笑得真好看……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早已经断了,陈小娇傻呵呵地坐那儿想,然后绷着小脸皱了皱眉……就是为什么感觉阴森森的呢? ……不管了。 陈小娇把搞不明白的问题扔到了一旁,然后站了起来,嘴里念叨了一声“美人”,便冲着灯下的人扑了过去,颇有他看过的电视里那些老色/狼耍流氓的架势。 ……陈小娇是绝对不知道为什么前世他家父母,在他一次误把酒作茶并且成功醉倒之后,就严令禁止他沾酒的,其实只因为他在酒后有一种诡异的爱好—— 刘彻刚接住扑进怀里跟他身量差不多高的人,还有些莫名这意外的投怀送抱,紧接着就被亲了一脸的口水。 真的是亲,但也真的是一脸的口水⊙﹏⊙b 虽然无幸享受到亲昵可爱的大型犬扑到身上热气腾腾地糊一脸口水的经历,但刘彻也是见过狗舔骨头的。 好不容易才把热情的狗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小刘彻莫名好了一些的情绪紧接着就在那人的下一句话里崩裂了—— 陈小娇鼻子尖都快碰上对方的了,还是眼神朦胧:“你就是我便宜娘送给我的那房妾吗?那今晚就你陪寝吧,看在你长得——”像我家小阿彻的份上。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狠狠一把扼在了他的腰上,一双漂亮的眼眸阴沉得吓人,让迟钝的陈小娇都打了个哆嗦。 然后那个人看着他笑了,嘴角一点一点地扬起来,像是一把要一点一点扎进肉里的钝刀。 陈小娇听见那朦朦胧胧仿佛远在天边声音—— “……哥哥,你赢了……已经这么多年……没有人能让我如此暴躁了……你是第一个呢……让我想想……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好呢……” 然后陈小娇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馨香,意识也跟着那阵馨香一起散去了。 陈小娇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被剥得像只去了壳的熟鸡蛋,光溜溜的,□□地被人扔在榻上,两只手绑在一起吊在头顶的位置,有温热的气息覆上来。 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笑,他睁开眼睛想去看,却像是被察觉了意图,眼睛上被束缚了一条锦缎,然后眼前就模糊下来。 湿濡的感觉最先落在自己的耳垂上。 那人的舌尖像是灵巧的蛇,探进了耳窝里,钻心的难耐痒意顺着敏感的神经尾梢传到了大脑,陈小娇全身都泛起了一层粉色。 然后他又听见那个人的笑声,压得很低,……很熟悉。 还没等他开始思考,便感知到那湿濡的触觉顺着耳尖意一路向下,像是品尝一般的恣意,那人在他的身上极尽肆虐,时而温柔得要将人溺毙,时而暴虐得让人痛噫。 陈小娇觉得自己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只树叶大的小船,在无尽的浪潮里被一次次地抛进空中又一次次地跌下云端,痛与快乐的双重折磨快要将他逼疯,直到最后,听见那人轻轻地一声低叹,湿濡的触觉终于落到被折磨的地方,陈小娇的身体骤然绷紧,强撑的意识在此刻无力溃散。 陈小娇沉沉地跌入一片黑暗中。 寝楼里。 刘彻嘴唇殷红,尚噙着一抹笑意,目光极致温柔地抚摸着身旁榻上的人,那人白皙得仿佛一整块璞玉一般的身体上,此刻遍布着密集的痕迹,青紫淤红,却偏偏生出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感。 刘彻低下头去,咬住那人同样殷红的唇瓣,含在嘴里细细地啮过,带着笑意和餍足的声音充斥在室内—— “你是我的了,哥哥。” ☆、第19章 闹别扭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小娇满眼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昏暗,自己似乎躺在并不宽敞的榻上,这床榻还在轻微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四肢酸软得不能动弹,陈小娇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睡了很多年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让他有些害怕——他不会是又穿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陈小娇就慌忙得难以自抑,仓惶便要起身,只是支着身体的手臂一软,便以一个不够优雅的姿势摔了回去。 安静的空间里一声闷响,也惊醒了另一个人。 “……哥哥?” 昏暗空间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喑哑,在本就暧昧的模糊里,听来更是性/感得致命。 陈小娇接收到这个熟悉的信号后,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窝回榻里。 “……我们这是去哪里?” 一阵沉默之后,还是陈小娇先开了口。 “……” 然而许久过去,除了依旧起起伏伏的床榻,陈小娇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陈小娇觉得有些烦躁的情绪顺着四肢百脉一直汇聚到心尖上……被下了药的是他,无力的四肢和昏沉的脑袋也可以告诉他之前的“梦”并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他是相信他,但他不傻。 ——他养了那么多年,捧在心尖上都怕硌着的小东西,最后却是趁他酒醉就随随便便把他带上了床,从头到脚一处不落地啃了个遍,若是再大一些还了得? 紧接着陈小娇就伤心地发现,比起被啃了个遍这个问题,最令他难过的却是“随随便便”…… 果然他已经基到无可救药了吗qaq 陈小娇有些颓丧地想将自己埋进厚厚的衾被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那团影子扑在了腿上,委屈的声音在他大腿边传过来—— “哥哥,阿彻错了……你不要不理阿彻……” “……”陈小娇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无奈,有一种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的无力感,“……你到底是谁?” ……他才不相信自己养大的软软萌萌的小猫会是这个两面三刀的狼豺虎豹(╬ ̄皿 ̄)凸 “阿彻是哥哥的阿彻啊……”伏在腿上的声音似乎已经带上些哭腔,“阿彻知道错了……阿彻不该听那小宫女胡言乱语……可是她说,哥哥不要阿彻了,哥哥会把阿彻赶出去的……她说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哥哥和阿彻在一起……” “……” 陈小娇咬牙……不心疼,不心疼……——不准心疼你这个没出息的! 许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应,陈小娇的腿上也没了哽咽的声音。 又是许久之后,陈小娇蓦然察觉透过腿上亵裤的、已经冰凉的湿意,和小孩儿低哑的笑音:“……哥哥你失信阿彻,明明是你自己说出口的……阿彻今后便是自己一个人了,愿哥哥丢开了阿彻这个包袱之后,与两位嫂嫂白头偕老、恩爱不离,最好是将阿彻忘得干干净净…………” 说完那小孩儿踉跄着爬起来便要走开,却被陈小娇抬手拽住—— “……刘彻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是陈小娇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刘彻,刘彻也因此僵在了那里,甚至忘了接下去的戏码。 “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哥,再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定不饶你。” 那人的话音里带着强硬和冷淡,只是下一个动作就暴露了压抑的情绪,他将刘彻往下拉了拉,脸上绷得紧紧的,抬手去擦小孩儿脸上还未干的泪,却不知眼底的紧张和心疼暴露无遗。 落在脸上的动作起初有些重,后来便轻缓了下来。 “……以后不许再哭了,你再哭我也不会心疼的。” 那人有些刻意加重语气,顿了顿。 “……所以不许再在我面前哭。” 过了不知多久,有些颠簸和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那人清浅的呼吸和熟悉的温度,安静得如同以往他们相偎过的每个凌晨或傍晚,时间像是加快了步伐又像是拖长了影子,流逝得悄无声息。 刘彻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颗眼泪挤出了眼角。 ……刘彻,你要记得,这个人知道你“将来”所有的恶行,却愿意容忍你所有的过错。 只有这个人,你就算死也不能放开。 ☆、第21章 正经街 直到当夜要落榻一家客栈,下了那比正常人家的马车要大上两三倍的“房车”,陈小娇才知晓自己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而且是华诞那天半夜就被打包扔进了马车里,送出了皇宫的。 在皇粮的供给下,拉车那几匹宝马也是不负众望地,在三天之内,便将京城甩到了大后方。 所以等到陈小娇醒过来想要寻求庇护顺便让自己冷静冷静的时候,他已经连京城的毛都看不见了…… 平心而论,陈小娇对于这次出行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的——虽然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七年,但陈小娇却是真真地一次都没有出过宫——所谓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想来是对他这几年宫廷生活的最好刻画了╮(╯▽╰)╭ 然,无数前人用他们的经历告诉我们: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很多事情只想一想比付诸行动要好得多—— 陈小娇对着所谓天字号上品豪华总统套房里的那盈盈几点豆大的火烛内牛满面——摔!黑成这样是什么个鬼?!说好的夜生活呢?! 沉默了大半天的刘彻在这时候开了口,细细分辨还能听出几许笑意:“哥哥不要焦躁,宫里自然不是民间可比,灯火晦暗些也是正常。” 陈小娇面无表情:……劳资从始至终一张面瘫脸你从哪里看出来劳资焦躁了?! 内心万马奔腾了许久的陈小娇同学,最后也只能怀念着前世光芒辉煌的水晶吊灯默默地摸着黑往床榻的方向爬了。 始终站在黑暗里的刘彻兀然翘了下嘴角,声音仿佛那诱人成魔的浮士德—— “哥哥,听说襄州城里的正经街,是有名的灯火连夜,哥哥有兴趣去陪阿彻去走一走吗?” 陈小娇闻言眼前倏然一亮,强行按捺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欢呼,语气淡淡道:“嗯,既然阿彻想去的话,那哥哥就陪你一起吧。” 嘴角的笑意蔓延至眼底,刘彻将已经转身走回来的陈小娇的手握进手心:“……那阿彻就先谢过哥哥了。” 那话音里隐隐约约似乎有几分揶揄的笑意,让黑暗里的陈小娇面上一热,却只强撑着开口:“……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不必计较。” “……” 刘彻这次并没说什么,只是握着那人的手蓦然收紧了些,他的眼底陈杂着的细碎笑意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怎么办呀哥哥?你于我来说就像传说中十海之隔外那南方大陆的罂粟,尝一口便成了瘾,自此沉浸其中,欲罢不能……你的所有神情举动都像是对我的引诱,而你却不自知,只愈发地勾着我难以自拔…… 更何况,我丝毫不想把自己从中解脱,只盼能拉着你一起万劫不复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不必计较——这是你说的。 ……那就跟我一起堕入地狱吧,哥哥。 到了那条名字很正经的“正经街”,确实是灯火通明的不夜之象,但很明显,这条街跟正经俩字唯一搭边的地方就是它的名字了—— 陈小娇嘴角抽了抽:……这分明就是一条花街啊口胡你当我是傻的嘛?! 陈小娇转眸望向一脸无辜的刘彻,刘彻一脸无辜地回视:“怎么了,哥哥?我之前没有来过这里,是听客栈老板介绍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说着刘彻目光波澜不起地扫视过各家门前的女子,脸上也无甚情绪:“这些姐姐穿成这样不冷吗?” 陈小娇嘴角再次抽了抽,把脸扭回来……他是该说冷,还是该说不冷呢……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来,你还小,下次不要自己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听到了吗?” 陈小娇最终无视了冷不冷这个方向诡异的问题,难得地语气严肃声音强硬。 “哥哥,那家店好像是不同的,我们过去看看怎么样?” 难得的语气严肃声音强硬的一段话被刘彻直接屏蔽,十二三岁的刘彻一脸无知新奇,抬手指向一家门面素净的店,在这长长的一条花街里,那家店着实显得有些特例。 陈小娇:……直觉上并不是什么好鸟。 刘彻不语,微微一笑。 于是最后陈小娇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迈步走了过去。 入眼是泼墨般的十六个字和四个标点符号,陈小娇一眼撇过去,然后就许久没能移开—— 素闻断袖,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4节 心向往之。 今幸得来, 我为汉哀。 反反复复通读理解了很多遍,语文渣_陈小娇最后确定应该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于是陈小娇(д)了。 虽然他历史学的不好,但是在拜读男神情敌生平之后,他多少有这么点常识——断袖之癖汉哀帝,那应该是他旁边这位的曾曾曾孙吧? 所以…… 陈小娇抬头,目光落在“今幸得来”那四个字上,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最后只剩下一句话:……亲人啊qaq ☆、第22章 不接客 作为站在陈小娇身旁那么多年的好弟(ji)弟(you),刘彻几乎可以感觉到陈小娇最细微的情绪变化;他自然清楚,陈小娇纵然不是素来维持的淡定以及波澜不惊,但也极少有剧烈的情绪变化,除去当年初见景帝在自己跪了半个时辰之后,以及前几日清晨他狼狈离开之前…… 这才发觉哥哥几年以来唯二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自己呢……刘彻眼底光色一闪而过,从心底升腾上来的欢喜让他丝毫没有压抑嘴角的笑意,只是几乎一秒之后,这笑意兀然变得阴鹜且令人寒厉—— ……但这次,哥哥的情绪变化明显不是因为阿彻呢…… 刘彻的目光缓缓地平移,从身前人的身上转落到了那张微微泛了黄的麻纸上。 然后刘彻眉头也皱起来了。 就像了解陈小娇的情绪变化一样,他同样了解陈小娇的国学有多么的……渣。 ——所以他看不懂的字陈小娇看得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 ̄)? 学渣陈小娇在不知情的状态下经历了来自学霸的善意嘲讽。 所以…… 刘彻眼底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 ……这种字体看起来比汉篆简单得多,应当是一定程度的进步和简化,那就说明,这是哥哥来的那个地方的文字,而这家店的主人…… 刘彻愈发平静同样愈发阴森的眼神从泛黄的麻纸上移到了这家店的门面上—— 啧,有点碍眼呢。 ——明日让人把这里拆了吧。 细思过具体拆迁措施之后,刘彻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而此时的陈小娇已经面无表情却步履匆匆地迈进了店里,抬手拦住了一个经过自己身旁衣着华美的……男子,顿了顿:“……你——” “大爷,”却是那男子比衣着还华丽的声线一开口就震住了陈小娇,“你可不能强买强卖哦,想要点哪位小倌陪夜,是要先去那边登记的。” 陈小娇:……(д) 直到这时候,陈小娇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的反射弧才在外界刺激下把对刚才那张纸上的十六个字的处理讯息传回大脑——断袖、汉哀帝…… 陈小娇:……呵呵。 ……劳资刚发现自己是个弯的,紧接着这个世界都跟着不直了——简直太(ni)有(a)爱(gou)了(le)╬ ̄皿 ̄ 陈小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给自己平复情绪,然后给对面的男子的脸打上脑内马赛克,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误会了。你们店主在吗?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谈。” 对面那男子妩媚一笑:“……这位大爷,我们店主不接客的。” “……”忍住口水糊对方一脸的冲动,陈小娇耐着性子解释,“你便说我是他的一位故人,关于门口那几句话想要跟他谈一下。” 那小倌脸色一怔,神情难得抹上几分肃色:“客官原来是为此而来,是青乔怠慢了……只是我们店主立下了一个规矩,若想见他,便要将门外那十六个□□文字译写作汉篆,客官您看……?” 陈小娇一怔……翻译没问题,可是他这一手胜似狗爬的汉篆,真的会丢人丢回二十一世纪去的。 “……我大汉休养生息数十年,国力空前,尚未自称□□……哥哥这位故人,可真是大有来头呢。” 就在这时,带着些微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陈小娇身后响起。 那小倌哆嗦了下,陈小娇则是眼前一亮,倏然转身,眼眸前所未有地明亮欢快:“阿彻,可以帮哥哥一个忙吗?” 刘彻早已不动声色地将威胁的情绪从眼底淡去,视线落回在了眼前人的身上:“阿彻是哥哥的。”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陈小娇身后的小倌面色古怪地来回打量过两个人……来这里的客人五花八门,见过自带酒水的,还真没见过自带床伴的,那么凶煞的一个男人竟然自居男宠,今日可真是涨姿势了…… 而早已习惯了的陈小娇丝毫不觉有异,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他转头对小倌道:“那你去把纸笔拿来吧。” 于是陈小娇毫不避讳地任用当今太子给自己做了一次抄录员,将手里的十六个字翻来覆去地欣赏了几遍之后,陈小娇乐呵呵地:不愧是窝男神,汉篆辣么丑的字都能写得辣么好看! 站在一旁的小倌看着这位面无表情却眼眸晶亮的客官自己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傻乐了半天,无奈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客官,麻烦您把这纸给我,我去转交店主?” 陈小娇闻言回神,依依不舍地将手里他家男神的墨宝递出去。 小倌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接……拿……拽……拽都拽不过来。 那小倌囧了:“……客官?”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你们店主看完了之后会还给我嘛?” 小倌:……不就是一张破纸吗?!送你一沓还不成( ̄e( ̄)?! 两人后面的刘彻笑着看着,觉得自己阴鹜了一晚上的心情彻底放晴了。 ☆、第23章 汉哀帝 那小倌往后堂去了半柱香时间,也不见人出来,陈小娇脸上虽没什么表情,暗地里却有些焦急难耐。 坐在他旁边的刘彻兴致盎然地把玩着被他握在掌中的指尖,一双眼眸深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家店不似旁家吵闹,进来过客人也都是轻车熟路地去一旁登记了,再轻车熟路地进了侧厅,故而这大堂除了那边负责登记的女子和陈小娇两人外,倒也再无旁人。 “哥哥。” 陈小娇正四处打量着这家店的大堂,却听身旁人低低唤了一声。他收敛心神转过去:“……?” 刘彻见那人望过来,抿着的唇线也扬起来,笑得很是暖男:“哥哥,可以把那十六个字的意思说与阿彻听吗?” 陈小娇怔了怔,然后微微蹙起了眉,半晌后又舒展开。 ……自己的来历这种事情,若是说出来必然是惊世骇俗,放在这历史悠久的古朝,还有可能被某些人当做妖孽给抓起来;不过若是换了阿彻,陈小娇却是无来由地放心得很。 嗯,果然是基友,啊不——兄弟情深。 沉默了片刻,陈小娇酝酿了一下说书的情绪,然后慢慢开了口。 “……阿彻可相信投胎转世这一说?” “哥哥说的,阿彻自然信。”刘彻仍是那副暖男笑,眼底却划过一丝异色。 对于此等级的甜言蜜语已视如三餐便饭的陈小娇没有任何其他反应,满意地点点头,便继续说下去—— “我是从后世投胎到了这里的……” 虽然有所预料,但听这人亲口说出来,刘彻还是觉得有片刻心绪难平,须臾之后,刘彻抬眸望那人,安静地等着下文—— “……” “……”陈小娇无辜地回视。 “……” 两人无言对视了盏茶功夫,刘彻嘴角翘起来:“……结束了?” “嗯。” 陈小娇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解释有多么简短,面无表情眼神无辜。 刘彻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哥哥还没告诉阿彻那十六个字的意思呢。” 看到男神这么容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言论,陈小娇对自己多年以来的调/教有方暗自得意了一下,不过……“接下来这个故事信息量有点大阿彻你确定要听吗?” 刘彻笑着看他。 “……首先,这家店的店主应该是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因为那种文字就是我们那里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才最终定型的。至于其他的……” 陈小娇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只是目光却开始游移起来。 刘彻再次笑了:“哥哥,阿彻更想知道‘断袖’和‘汉哀’的意思。” 陈小娇顿了顿……不愧是窝男神,一语中的。 “咳……”陈小娇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那里流传的一个典故……” 刘彻敏锐地发现,从某一刻开始,陈小娇的耳尖,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粉色。 “据史料记载,汉朝有一位皇帝汉哀帝,极……咳,好男色,与当朝某位官员之子董贤,在登基之前做太子时结识,后来……咳,两人互生爱慕;这位汉哀帝一日与董贤……额……”陈小娇已经快被自己囧死了,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男神讲bl小黄文啊qaq 刘彻笑着凝视着他,只是一双眼眸在触及那人愈发罩上粉色的脸庞时,兀然变得湛黑深沉起来。 “……咳,之后,两人同榻而卧;次日汉哀帝晨起欲上早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尚在熟睡的董贤压住了,汉哀帝不忍将董贤叫醒,于是将自己的衣袖弄断了……额,后世便将男子之间的……额,爱情,称之为断袖。” 这一段话讲完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成为了一个节能平底锅,烙几个鸡蛋饼妥妥的(/w\) 陈小娇简直都不敢想象自己男神会怎么看他了,男神不会觉得窝是个变态吧qaq 也就在这时,耳旁温热的呼吸附将过来,浅浅地吹拂在陈小娇的耳尖上。 “若换做阿彻与哥哥,那早朝不去也罢,有什么能比陪着哥哥更重要呢。”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陈小娇还是很大程度地被取悦了(= ̄w ̄=) ……陈小娇丝毫没有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和刘彻自动带入到bl小黄文里去了。 而多年以后,真正地发生了这种情况的时候,刘彻果然就像陈小娇认为的不可能辣么做—— 彼时陈小娇被_操劳了一个晚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美人榻上,纱帐外…… 满朝文武。 陈小娇:……你赢了。 ☆、第24章 顾倾城 顾倾城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青乔所说的那一对自带床伴的客人——一人俯在另一人身侧,眉眼含笑,目光湛黑而深沉,脸庞棱角尚显稚嫩,只是那双眼眸却着实不该属于一位少年。 ——因为那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深沉欲/望,让他这久经欢场的人都不禁为之寒栗。 ……这得是饿了多少年啊? 顾倾城在心里默默腹诽的时候,被腹诽的那人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清厉的视线平挑,不疾不徐又像是挟裹着万钧之力,移落在他的身上。 顾倾城挂在脸上面具般的笑容蓦然一滞,直到那人的视线移开之后,才恢复正常。 重新抬起了不知何时停下的步伐,顾倾城的眼底掠过一分忌惮和好奇。 “……哥哥的故人来了。” 脸上余温未散,陈小娇便听得耳畔刘彻低笑着开口。 “额……”陈小娇闻言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抬眼望去,却只来得及说一个语气词就僵滞在那儿。 妖艳的蓝色花朵顺着来人尖削的下颚一路蜿蜒至眼角,玫红色的花芯泪痣一般点在来人的眼侧,淡粉色的唇妆勾勒的唇线显得轻浮而凉薄,连带那人望过来的视线也是带着细密的倒刺一般,麻麻酥酥地就钩进人的心窝里。 陈小娇: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窝……走过来的这只生物……到底是男是女? 然后他便听见那人华丽的磁性声线扣在耳膜上——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顾倾城,一顾倾人城的‘顾倾城’,性别男,爱好男。” “……” 陈小娇面瘫脸:……这货到底是说自己的名字“一顾倾人城”,还是自己长得“一顾倾人城”? 紧接着陈小娇就发现了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这货不是在向自己自我介绍,那带着小倒刺的眼神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家阿彻…… 反应过来的陈小娇:……你——!就你!离我家阿彻远一点!……(╬ ̄皿 ̄)汪! 警铃大作的陈小娇一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绪酝酿,反射性地往刘彻身前挡了挡。 刘彻在确定来人威胁性为零之后,就已经无甚兴趣的将脸虚埋在陈小娇肩窝处,纵使听见那人的声音时,也只是懒懒地撩了一眼;而这时陈小娇反射性的举动却让他来了兴趣,他重新抬了头,视线定在那粉色未退的耳尖上,笑吟吟道:“……陈彘。” 毫不遮掩的无视让对面顾倾城的脸上掠过几分异样的情绪,他不着声色地将脸侧向此刻正因为刘彻的回答而微微怔愣的陈小娇:“不知这位先生贵姓?” 陈小娇还在那儿纠结着“陈彘”两字,听到问题后不假思索:“陈阿娇。” 顾倾城:……(д) 刘彻先是愣了下,继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哥哥。” 熟悉的声音唤回神智,迎上顾倾城惊怔的目光,陈小娇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快要被自己蠢哭了qaq 顾倾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常,调整着脸部表情不那么扭曲:“……是我理解的那个长门宫的‘陈阿娇’吗?” 听到长门宫这三个字时陈小娇近乎反射性地转望向刘彻,却见那人脸色微变,只不过须臾后就恢复常态,过程短得像是陈小娇的错觉。 按捺下心中的诡异感觉,陈小娇安慰自己大概长门宫从始至终便是座冷宫,所以阿彻才会表现反常……他调整过情绪,微微颔首:“……没错,是阿娇。” 顾倾城神色还是怔滞几秒,继而倏然展了笑颜:“金屋藏娇,性别为男——不错,真是不错。” 陈小娇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听得耳旁覆上来温热的呼吸—— “……哥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小娇:……(__)ノ| ……劳资会告诉你,搁前世那叫可歌可泣负心汉弃旧人旧人孤老悲情剧,搁现在充其量一bl小黄文……吗o( ̄ヘ ̄o)?! ☆、第25章 掉马甲 “公子想知道倾城说得是什么,便该来问倾城……”衣袍妖艳的男子扬眉一笑,顺势往刘彻的方向上探了半步,“你便是问了陈公子,陈公子也不会告诉你的,——你信与不信?” 那人尾音上挑,一句话前前后后尽是撩拨之意,眼神像是小勾子甩向刘彻。 陈小娇顿觉心底无名火起:……劳资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自己都舍不得下手呢,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没眼见的?就算要拱也轮不上你啊⊙皿⊙! “顾先生自重。”陈小娇沉着脸伸手往前拦了一下,“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他的‘董贤’,你可当不起。” “哦?”顾倾城笑着顿住了动作,徐徐将视线平移,最终停在陈小娇眼眸上,温度从他的眼底渐渐剥离,本是轻浮的眼神此刻近处看竟能觅得一分凝重,“我当不起……那陈先生当得起吗?” 陈小娇收回的手蓦然僵滞在空中。 他的身后,刘彻微狭起眼眸,笑着转望向顾倾城,只是那笑容中的寒厉却让顾倾城身形一顿。不知何时攀在身前人腰侧的手臂蓦然收紧,刘彻俯在陈小娇耳旁,语气甚是委屈:“……哥哥总是因为旁人的话,便想丢掉阿彻;阿彻对于哥哥来说,还抵不上个不相干的人吗?” 这话一落地,呆愣的人就换成了顾倾城,遮掩般的笑容早就僵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语气委屈、却在怀里人看不见的地方笑得阴鹜而狠戾的男子:“——你是刘……” 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已是张口欲出。 ……话说他当初听说这一世的陈阿娇与刘彻是恩亲的关系时,还曾经亲自出手y/y编撰了几本同人志——像是什么知音style的《太子殿下与小侯爷不可不说的二三事》,什么总裁style的《“神子”的秘密情人》,还有什么时尚style的《后宫三千都不要,太子殿下何弃疗》等等,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真的……啊(ノ`Д′)ノ! 简直太令人……亢奋了呢(☆▽☆)y! 对上那双几乎能自行发电的眼睛,陈小娇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刘彻笑了笑,“勉为其难”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顾倾城眼睛愈发地亮了:“——得此佳偶良配,陈先生真乃我21世纪gay中楷模——!倾城浸淫此道十数年尚不得要领,如今得遇陈先生更是深感自惭形秽,陈先生——” “……你误会了。”陈小娇面无表情,“我和他不是——” “陈先生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呢,”顾倾城一脸“不必说我懂得”的神态,着实破坏了那副美到妖艳的妆容,“我与陈先生算是故人,常有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我与陈先生的关系,陈先生还担心我将此事泄露出去不成?再说了,就算——” “……你、真、的、误、会、了!”陈小娇已是有点脸色发白,却是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哎,话都说到这里,陈先生还是这么百般推阻不肯承认,就实在是有些让倾城伤心了,莫非在陈先生的眼里倾城就那么不值得相信?”顾倾城做样摇头,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你看汉武——额……太子——额……刘……” 顾倾城转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刘彻:“不知倾城该如何称呼……?” 不等刘彻回话,一旁已经无力再辩解的陈小娇就幽幽开口:“……你不是要做汉哀吗?……那他不就是你祖宗。” 顾倾城:“……” 刘彻:“……” 陈小娇默默在心底比了个耶的手势。 很久之后,久到陈小娇彻底摸清了这个喜欢给自己画各种妖艳浓妆的男人的脾性,他也明白了一点——他和顾倾城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一个字概括起来就是“装”。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陈小娇装漏了之后是蠢萌的逗比,顾倾城装漏了之后是猥琐的话唠。 ☆、第26章 吃醋了 虽然由于时间地点当事人等各方面原因,导致了老乡见老乡的剧情中途夭折,但是仍然附带了些debuff效果——就是那只死不要脸的顾妖孽非常死皮赖脸地黏上他们了。 没错,死不要脸的顾妖孽是顾倾城的“昵称”,至少在陈小娇那里是这样的。 虽然顾倾城的理由是与两人一见如故、难耐别离之苦,但在陈小娇犀利的直觉下……很明显那货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只是向来排斥第三者插足二人世界(…)的刘彻作为此次出宫行动负责人,难得地秉持了似是而非的模糊态度,就导致了顾妖孽随行的事情被默认了下来。 ……陈小娇才不会承认这是让他很不爽的主要原因呢╭(╯╰)╮ 于是一路上顾妖孽的笑脸成为了陈小娇最烦心的风景——尤其是那笑脸是冲着他家阿彻的时候——最烦,没有之一! 对此,刘彻表示喜闻乐见╮(╯▽╰)╭ 而一直充当着感情催化剂、情节小助手的顾妖孽内心的痛苦,只有他自己……和那个十二三岁的奴隶主知道qaq 陈小娇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一直如影随形的注视总是会让顾妖孽感觉后背阴森森的,所以让顾妖孽如此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原因就是……在顾妖孽随行之后的第一天,刚刚能够与他平视的刘彻就微笑着与他擦肩而过,并且留下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随行的原因。” 说完神子殿下就步伐轻盈地奔着他哥哥的屋子去了。 留在原地的顾妖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知道这位爷的潜台词:——我知道你随行的原因,而凭借我的身份,想要勾连上那个人,再容易不过。 顾倾城: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呵呵。 ……于是从第一天开始,顾妖孽就过上看奴隶主眼色过活的奴隶生活。 陈小娇他很不爽,从顾妖孽开始随行那天就很不爽,然后又“欣赏”了很多天顾妖孽的明媚笑脸,他就更不爽了。 从七年前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今天……不,到他们遇见顾倾城为止,陈小娇从来没有见过刘彻允许除了他之外的旁人近身。 而顾倾城,从他们相识的第二天起,就打破了这份专属。 迄今,顾倾城随行已满半月,陈小娇就这么亲眼见证着这份曾近让他有点小得意的专属被人打破弃置踩成渣渣—— 陈小娇:……那两个狗男男——没错!——就说你俩呢(╬ ̄皿 ̄)凸! 陈小娇目光所向的地方,顾倾城僵着笑脸往旁边蹭了蹭,尽量让刘彻挡住那边快要实质化的视线。 对此刘彻自然早有所感,但他只是垂眼笑了笑,给对面的顾妖孽扔了个“继续”的眼色。 “……”顾倾城快哭了。 而只看到了顾倾城变本加厉地往刘彻身边蹭这一幕的陈小娇倏然起身,抬步走过来。 本质又胆小又猥琐的顾倾城看见那个走过来的人影,强压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求救似的转向刘彻:……好可怕——你家姘/头要杀人了救命嘤嘤嘤…… 刘彻笑着转过身去,站定在原地,视线迎上阴沉着目光走过来的陈小娇:“……哥哥怎么过来了,你不休息了吗?” “……” 陈小娇:……这还是那个像是肌肤焦渴症晚期、总喜欢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蹭在他身上的阿彻么……? “……”做了深呼吸之后,陈小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正常无异,“阿彻,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陈小娇看都没看那个努力把自己缩作一团的伪妖孽,目不斜视,转身离开。 “……”刘彻的视线顿了顿,笑意渐渐染上双眸,他抬脚跟了过去。 ……哥哥,你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第27章 失恋了 陈小娇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直到熟悉的脚步声也停在身后,他才转过身来,定定地望向来人。 七年多之前,这个人还是一副发育不良的小豆芽的模样,身高也只到他的腰眼,而如今,不知是否是因为不再受人欺凌,大幅度改善了衣食住行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小阿彻已然与他的身高持平,言谈举止从容得体,朝野内外奉为神子……阿彻再也不需要他的照顾教习,他已然有了自己的喜好倾向。 ……这种养大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忧桑是闹哪样(-_-#)? “……阿彻,离顾倾城远一点,跟他保持距离,可以吗?” 陈小娇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强行拉平,听不到任何起伏,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刘彻,看着那个人的眉轻轻蹙起来,脸上带着不解。 “哥哥……?” “阿彻不能喜欢一个男子,”陈小娇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虚落在空中,语气平静而清冷,“阿彻会是最伟大的帝王……所以你不能喜欢上一个男子,你不能和任何男人在大庭广众下举止亲密……” 话音在这儿顿了顿,陈小娇不知为何有点啪啪打脸的羞耻感,只是最后这点羞耻还是被自己酝酿了几天的汹涌而来的其他情绪湮没—— “……也许不过几年你就会登基为帝,那时你要携着自己的太子妃君临天下,没有哪位臣子能够接受一个男子做太子妃,天下百姓也接受不了——” “哥哥。” 却是微微笑着的刘彻轻巧地便打断了他的话音和思绪:“原来哥哥一直是在担心这个。……我若登基为帝,太子妃自然可选旁家女子来做,皇后之位得立,子嗣传承可期,使他居于后宫,朝廷官员亦不可干涉,待我有了子嗣,便与他——” 刘彻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对面那人兀然苍白如雪的神色。 陈娇眼睛睁得很大,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震惊与茫然,喧嚣的杂音充斥着他的耳际与脑内,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该说什么? 说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在刺激自己?还是说自己天真无知以为他会坚守如一?也或是说自己是猪油蒙心识人不清? “哥哥——你怎么了?!”刘彻脸色骤变,伸手就要将那人揽进怀,“你哪里——” 陈娇侧身躲过,却像是恍然回了神,冲着他笑了笑:“……原来是我虚长了你六岁啊……太子殿下。” 再定神时,陈娇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他终于背回了自己的面具,他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刘彻,抬脚就要走,想了想又顿住,嘴角强勾了下,头也未回,只对着眼前青翠色的林子,声音轻得像是要散了去—— “顾倾城他在某些方面上大概也是天真如我,不知深浅——太子殿下的男宠之位,终究是……他担不起的位置,太子殿下还是放他一马罢,就权作——”那声音顿了顿,“……就权作这么多年我在殿下这儿曾积的那点德。” 说完陈娇自嘲似的无声轻叹,摇了摇头,便抬脚往林子外走。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21世纪的死宅需要自己缓和一段时间,虽然有些扯,但这似乎勉强真的可以算作他第一次失恋了…… ……是挺难受的。 只是陈娇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就被突然来自身后的力道猛然按在了一旁的树上,映入眼里的那双发红的眼眸算得上触目惊心。 “……哥哥……” 刘彻近乎是瞪视着眼前的人……他知道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去排查思考,他从来没有哪一刻,那种“这个人就要离开我了”的感觉会像刚才那么强烈,强烈到他甚至要拼尽全力按压着此刻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那种暴虐嗜血的情绪,拼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将这个想要离开自己的人弄死在怀里的冲动。 “……折煞我了,殿下。” 陈娇面无表情地抬眸,身体刚要离开树干,就被再一次猛然压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还带上了点附赠品—— 陈娇看着近在咫尺甚至已经失了焦距而模糊掉的脸,感觉着那熟悉的曾经无数次吹拂过耳边的气息,唇上的疼痛被神经传回大脑,大脑里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第28章 一巴掌 在这个勉强算得上吻,实质上却无异于啃咬的施虐中挺尸了许久,陈小娇觉得这样继续下去的结果无非两个—— 这个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来指代的人把自己咬到憋死,或者这个人把自己一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 死就死吧……陈小娇想……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么多年就养出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悲剧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的惨烈现实了。 只是到了这个连他都已经视死如归的关键点了,刘彻却把他放开了。 重新拉远到焦距位置的那双眼眸也不再是令人心惊的红色,那人张口,似乎要准备说点什么了。 陈小娇却是笑了,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紧接着他就在那人开口之前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头冲着那人一笑,然后趁那人愣在那儿,一巴掌糊上去了。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陈小娇自己知道,这一巴掌一点余力都没留,像是要把自己和这个人那点不多的情分牵连都扇尽了似的。 陈小娇对着脸偏向一侧看不清表情的人慢慢开了口:“我前世后世加起来三十多年,从来没对哪个人像对你一样,殿下。你还小,这怨不得你,真的。……是我自己有病。刚才那一下,也不该你受着,我也许就是现在情绪不对,牵连了你,真对不起啊殿下。什么时候你要是想起来了,觉得那一下挨得不值,你就来找我,我把这条命抵给你。” 说着话,他退了一步:“但是在不想要我的命抵债之前,殿下便万万不要来折我的寿了。” 说完陈小娇转身就走,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一点多余的机会都不留。 陈小娇没回头,若是回了头,大概也要被身后那个人抬起脸来之后,那血红的双眼给吓在原地。 刘彻看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越来越远,觉得自己藏在心底不停咆哮的那只野兽也愈发无法遏制。 ……哥哥从来没有说这么长一段话,哥哥从来没有笑得这么显露,却是为了和他恩断义绝。 ……上辈子他杀伐随性,大汉勇骑蹄铁下万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汉朝廷后宫在他手里也是魂飞魄散无数。每一个大胆忤逆他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若是杀了他,他就再也不能离开自己了。 可是竟然有这么一个异数,偏能逼得他癫狂狰狞,却又让他连伤一下都要自己先疼上好久。 ……他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舍不得。 他看着那人离开的地方对自己喃喃低语。 ——没遇见他,你上辈子白活了,刘彻。 ……所以,我怎么能让你逃掉呢,哥哥。 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前,陈小娇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很明显,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赶了穿越潮流的跨世纪驴友,他是不称职的。 ——因为他只有一个金手指,现在……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来路,很明显,没有熟悉的面孔跟过来。 所以,目前看来,他把自己唯一的金手指摔了一巴掌然后甩了。 ——这都不是事儿——比较严重的是,他甩了自己的金手指之后,……身无分文地就净身出户了。 于是转回来,面对熙熙攘攘的集市,身无分文的陈小娇——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估量了一下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小身板,再联想一下自己前世的本科研究生量子物理方向的学习经历,最后陈小娇确定了一件事——作为一个跨世纪驴友,他果然是很失败的。 于是,眼前只剩下了一条出路——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眼底噌地一下闪过一道亮光。 ……虽然他没了金手指,但最起码他人品还是不错的——他不是刚过完自己十九岁的生日嘛( ̄y▽ ̄) 陈小娇伸手将自己挂在腰间的那块据说开过光的价值很高的护身玉佩摘了下来,冲着远处挂了一个“当”字牌子的店铺走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当铺的伙计。 当铺的伙计快哭了:“……这位公子,不是小人要坑您,虽然您这块玉佩价逾千两,但小的就是个看铺子的,我家掌柜的有急事回老家了,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小的能动用的也就这二百两啊。” 陈小娇依旧是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店铺伙计在那目光下,一张脸愈发得皱起来:“这位公子您行行好,您可别看着我了——您看这样行不——您自己说个法子,您说怎么办是好?” 陈小娇闻言,满意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我等你们掌柜回来。” 那店铺伙计一愣:“这位公子,不是跟您讲了吗?我们掌柜的十天半月的才能回来,您在这儿等也没用呐。” 陈小娇又把目光移回来了:“……我不能等?” 那伙计磕巴了:“……能,能……您想咋的都成。我去给您拿个椅子。” 转身伙计就苦哈哈地拉下了脸:瞅那眼神跟数九寒冬还自带煞气似的,这哪是来了个客人,这是来了位祖宗啊…… 剩下陈小娇一个人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得意着:金手指神马都是浮云,智商才是硬道理(= ̄w ̄=)。 ☆、第29章 秦欢水 陈小祖宗从那天起就在这家小小的当铺里安窝了。 从那天起秦欢水就没觉得自己有哪一秒过得舒坦了。 秦欢水就是这家当铺唯一的倒霉伙计——如果去掉刚刚“入股”的陈小娇的话——虽然秦欢水就没觉得的这是个伙计,更像个大爷,最不济也是这镇子上另一家当铺派来的卧底。 想到这儿秦欢水一边收拾着一边怨念地转头瞥了那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的陈小娇一眼。 垂着眼睛发呆的陈小娇抬头迎上视线。 甫一接触那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秦欢水僵了僵,然后就苦着脸转回来继续自己手里的营生,不敢回头了。 他没看见身后的那个人眼底露出点笑意来。 “……秦欢水。”陈小娇自己坐在那儿又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叫面前那人的名字。 “——啊?”秦欢水反射性地站直了身子,抬头往前看——空无一人。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的主人是他后边那位已经和他相处了月余时间的小祖宗。 ——这怪不得他记性不好,这人说话极少极少的,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吃住在店里,却没听见过他说的话超过十句,就算说话也是语气词,简直比他同村那个小哑巴还哑巴……不过凭良心讲,这人的声音却是真真好听的。 “陈老板有什么吩咐?” ——半个多月前原来的掌柜的让人捎了书信来,说是家里远徙,将这家当铺当做了秦欢水这几年的情分和工钱,陈小娇循着这家店原来的渠道回溯到了一家玉石店,将自己那玉佩以一千两百两贱卖了出去,然后拿出五百两,说是要入股做老板,要秦欢水叫他陈老板。 秦欢水虽然不聪明,但他也不傻,这来历莫名的“陈老板”,一出手就是一块他只听说过模样的玉佩,当年据说在北边都城炒成了天价,如今到了这位手里,知道是个血本无归的买卖还眼都不眨地就卖出去了——说这位没身份没背景,你信么? 反正秦欢水是不信的。 本来他就对这位一身冷气阴沉沉的公子打心底发憷,虽说这几天这位公子没再像刚来那天似的,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不过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宜,再加上这位背后可能有的身份,秦欢水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点恭敬。 “谁给你起的名字?”那人传过来的声音依旧是略低而动听的。 “……我们村里的先生。”秦欢水顺着就把话音接下去,说完了才有些不解地转脸去看那人,不知道那人为何问得突兀。 “有什么寓意么?” “寓意倒没什么,”觉得那人大抵是今日来了说话的兴致,被冷冻了很多天的秦欢水索性将手里的物事放到一边,陪这位大爷聊起来,“我们镇上有一处很是出名的地方,叫欢水湖,听说湖边上是神仙姻缘老人在凡间的故居;每年都有不少外地的客人成双而来,说是祭拜姻缘老人,大多还是想讨个厮守姻缘——” 说到一半见那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秦欢水才发觉自己说跑偏了,忙把话题转回来:“……我娘怀我的时候经常心慌,她就习惯到欢水湖边上看水,时间长了,不知怎么的也就没了心慌的毛病;后来生下我来了,村里的先生来帮着取名,听了我娘的说法之后,就给我取了‘秦欢水’这个名字,说是‘欢其浮生,不争若水’。” “欢其浮生,不争若水?”陈娇垂下眼睫,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点。“……好名字,欢水可不要辜负了。” “……”秦欢水莫名地哆嗦了下。 “你——”陈小娇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迈步进来的男子打断。 “——爷当差回来了——秦欢水,你有没有给爷准备好饭菜?”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5节 那男子人还没整个进来,一句不小的嗓门就砸了下来,陈小娇抬眼去看,就见一个武夫打扮的男人捋着袖子大步走进来,身形伟岸,貌相也算英俊,看衣帽像是个镇上当差的,只是被那副不太正经的神态损了几分威严。 陈小娇打量来人的时候,上上下下也被来人打量个遍,进来的男人一见屋子里还有个明显不像是外人做派的男子端坐在那儿,一副无赖相敛了回去,皱了眉转向秦欢水:“爷不过去外面当差两个月,你就找了个小白脸,秦欢水,你要气死爷是吧?” 对于被人称呼成小白脸这种事情,陈小娇却是完全不介意的,只是对于来人的身份他还是有些好奇,所以也就顺势望向了秦欢水。 很明显秦欢水在对陈小娇的眼神分析上比起刘家某只,差的不是一两重境界,对上陈小娇的目光,他只道是这人不高兴了,忙转向来人:“林首捕可不要在我家掌柜……咳,老板面前开这般玩笑,就算老板身份显达不与你这般粗人一般见识,可你若冒犯了他担待得起吗?” 这番话落下来,那姓林的首捕望向陈小娇的眼神却是愈发不善;陈小娇则面无表情地回望,眼底掠过一丝轻浅的异色。 ……他发现自从自己惊觉自己弯了之后,这个世界的总方向似乎也在冲着弯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那表现得再明显不过的总捕暂且不提,便是一直在自己面前能退则不据的秦欢水,也是为了对方暗拦了自己几句。 “……我有家室了。” 这谎陈小娇扯得面不红心不跳,一脸淡定地看着对面兀然松了一口气的男人,只觉得心里好笑。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陈小娇心想……见惯了宫里的逢人只说三分话,乍来到这平和无澜的小镇,乍遇上这些不太遮掩的人,陈小娇觉得自己沉重的心思倏然轻松了不少,就连笑意都多了起来。 若是平平淡淡就这么一辈子——就像这一个月来,日升则起,日落则息,听虫鸣鸟悦,看平湖烟雨,数岁月山河,笑人间千般欢喜——这样似乎也不错。 ……欢其浮生,不争若水。 陈小娇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却蓦然停滞,他的眼眸轻颤了颤,继而转作冷漠,定定地望着店铺正门的方向—— 门前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人影,背光而立,清晨的熙光将那人的影子拉长,笔直地垂落在陈小娇的脚边。 “……哥哥,你肯见我了吗?” 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却带着不容避视的压迫感,笼罩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第30章 破廉耻【第二更哟 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却带着不容避视的压迫感,笼罩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秦欢水又打了个哆嗦——这种熟悉的压迫感更甚一个多月前他的新任掌柜初进当铺时所带来的感觉,本来刚才听他新掌柜说自己有家室了,他是不相信的,如今…… 谁还敢说不信他跟谁急,妥妥的一家人好嘛qaq 陈小娇自然不知道秦欢水在想些什么,就算知道大概也顾不上去理会,他抬眼看着那个人,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泛着惨白色,若是凑近了看还能看见些颤栗。 半晌后,陈小娇垂下眼睫,不言不语地坐在那儿。 秦欢水和那大嗓门的男人都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来回打量着两个僵持的人。 “……哥哥。” 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站在门前的刘彻目光不转地看着那个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的人:“阿彻想你了,阿彻也知道错了,哥哥可以原谅阿彻吗?” 陈娇抬起头,脸上并未显露出什么情绪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这个身量上已经可以称为男人的……他的阿彻,陈娇笑了。 并不是那种明显的笑容,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勉强有所显露。 陈娇噙着这似笑非笑的弧度,转眸看向情况外的秦欢水:“……欢水,你不是刚烧了一锅开水吗?给我冲杯茶来。” 秦欢水闻言顿了顿,点头往后院去了。 那姓林的首捕似乎对于自己的人被支使着有些不快,但也明白不是合适的场合,忍了忍没有再说话;片刻后他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男人……奇了怪了,他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一时屋里也再无人开口,只是一个望着后院,一个望着地面自己的绑腿白靴,一个望着椅子上的人。 耽搁了有一会儿,才见秦欢水捧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走进来。 茶杯杯壁温凉,陈娇抬手接过来,也不道谢,转眸直直望向始终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上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情绪:“阿彻,你可在乎哥哥?” 刘彻看着他,目光深沉,没有开口,也无需开口。 “那好,你过来。” 陈娇又是微微一笑,手里热气腾腾的茶杯向那人的方向示意了下。 刘彻眼睛轻轻地眨了下,然后他也笑了,那一笑如春风拂面,他抬步便走过去。 却是站在原地的林首捕看见那个男人出现的第一个笑容之后蓦然一僵,望着那道移动的身影满脸震惊:“——神子——!”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已经退到一边的秦欢水身形也是一顿,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了然和庆幸。 刘彻在陈娇面前停下,距离那被升腾着热气的茶杯不过尺许距离。 “你刚才问哥哥,可不可以原谅你啊……”陈娇微微勾着唇角望他,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你可敢再问一遍?” 刘彻仍是笑着的,一双眼眸凝在那人身上,一字不变地将方才的话吐出来:“阿彻想你了,阿彻也知道错了,哥哥可以原谅阿彻吗?” 陈娇点了点头,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分,然后他蓦然收敛了自己的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将拿着那杯热茶的手一翻—— 哗的一声。 腾着热气的茶水尽数泼洒在陈娇的腿上脚上。 这个动作震住了屋子里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那个本是笑容温润的男子,在下一秒神情骤然狰狞,压抑着的低沉声音近乎嘶哑:“——哥哥——!” “覆水难收……越在乎的东西,伤你就越疼——”陈娇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彻,似乎那难以自已地微微颤栗着的腿脚并不是自己的,“阿彻觉得哥哥说得可对?” 刘彻哪里还顾得上听那人在说什么,一双眼眸瞪得通红,他转望向一旁还傻在那儿的两个人,怒然吼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拿凉水?!” 陈娇却是打断,面无表情地开口:“他们若是动一下,……你试试。” 刘彻身形一顿,转过来的脸上情绪狰狞而复杂。 “……你看,我也会疼,”陈娇轻轻浅浅地说着,将手里的茶杯随意抛了出去,落地时碎裂的声音清脆,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望着面色愈发阴鹜的刘彻,“让我疼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第二下……可惜你不是个茶杯。” 最后一句话落地,刘彻脸上什么情绪血色都褪干净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娇。 陈娇的眼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他将自己的视线转开,声音依旧是平静而波澜不起的:“……我知道你不会要我拿命抵债,我的答案你拿到了……你走吧,刘彻。——一路回京城去,那金銮殿上,八方来朝,天下俯首。不需要有人拉着你走了,往前去罢……刘彻,你不要再回头了。你什么也找不回的。我已经走远了。” 陈娇话音落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半晌再没有一丝声音。 半晌后,轻轻的一声闷响,扣在陈小娇面前的地上,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这一点声音,终于破了他咬牙扛着疼得心都木了的淡定。 看着那个挺直着背脊跪在他面前的男人,陈小娇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震怒地望着那个跪着的男人,声音压抑而喑哑—— “——刘彻!” 这两个字里流露了多少恨铁不成钢的悲怒痛愤,陈小娇自己都无暇顾及。 刘彻却充耳未闻,他颤抖着手指,去解面前的陈小娇腿上,仍散着热气的绑带。 碰触来得猝不及防,陈小娇不可自抑地闷哼了一声。 那水泼上去的时候,陈小娇就知道秦欢水定是往里面掺了凉水,所以不致让他疼得昏厥过去。 ——但那么多的热气不是作假的,陈小娇那养尊处优那么多年的、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皮肤,也没对不起他名字里那个“娇”字。 陈小娇很想强硬地把腿抽回来,可是早就疼得有些麻木了的腿,还有这么多年他仅见着的第二次的刘彻的双膝扣地,都硬生生将他的动作憋了回去。 “——刘彻,你父皇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陈小娇压抑着声线的颤抖,言语愤然,“你是个男人——!你更是大汉王室未来的天子——!你只能跪天地父母——这你都忘了吗?!” 刘彻仍是不理。 绑腿和布靴都已经被褪下,陈小娇□□出来的小腿上和脚上原本白皙的皮肤却是泛着晕红的粉色。 陈小娇的腿型也没对不起他的名字,纤长而不染瑕疵,白净的脚被刘彻托在手里,刘彻定定地望着泛着红色的脚面和微微颤栗着的脚尖。 ——他俯下/身去。 动作不致迅猛却也不容抗拒,带着微微刺痛和麻木的吻落在陈小娇泛红的脚面上时,陈小娇早就如遭雷击地顿在原地。 ……陈小娇已经死机了…… ……陈小娇眼前的世界被满满的“卧槽”刷了屏…… 什么失恋原谅恩断义绝都被扔到爪洼国去了,唯一残存在陈小娇脑海里的就剩下一句话来回荡漾着—— ……还好劳资每天早晚都洗脚………… 而早在场面失控之初就冲过去关门关窗刚转回头就被世界的恶(j)意(q)刷了一脸的林总捕和秦欢水的内心是这样的—— 转身前还是要打起来的样纸……转身后这两个人就——¥≈¥……酱了,所以……谁能告诉窝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1章 陈十爷 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挂着“当”字牌面的店铺门被从里面打开,秦欢水走了出来,一入眼便是三五成群或茕茕孑行的人群从对面那家尚挂着开业红绸的店铺里往外走,更有几人一见这边当铺开了门,便面露喜色地往这儿转来。 距离那一天过去有月余的时间了吧……秦欢水想……这镇子,可真是因为无意招来了两尊大佛,而热闹起来了呢。 想起那天,秦欢水偷眼瞥了瞥身后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的新老板……当朝长公主幺子陈小侯爷,和当朝神子殿下未来大汉帝王,再把这两个人代入到那天的场景里去……秦欢水小盆友觉得自己耳边听到有东(jie)西(cao)碎掉了…… 只是让秦欢水不解的是,即便是那日发生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一幕,即便是他也看得出他那位新任掌柜最后已经被动摇得“军心涣散”,最后他们的神子殿下还是没有将他的“家室”打包带走。 不但没有带走——秦欢水往对面望去,用不上刻意寻找,就能看见正对门那从早到晚都堪称络绎不绝的赌坊——不但没有带走,他自己还在这里窝下来了。 这镇子本来也是十里八乡占地最大人也最多的镇子,那赌坊的生意来得倒也正是时候,不过几日便红火起来;而这大赌坊幕后的老板——陈家“十爷”的名号,近月来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传得越来越开,愈来愈神乎。 每次秦欢水在馄饨摊子或是茶水铺子听见有些人的猜测传言,例如什么那“十爷”是哪个哪个将军的庶子,或是哪个哪个大官的外甥,再不然就是哪个哪个侯爷的远房亲戚……秦欢水都是报以呵呵一笑……真是一群鱼唇的凡人,除了那个什么侯爷的亲戚勉强能沾点儿边(如果儿婿也算远房的话),也就能往什么庶子外甥远房亲戚——还都是些为人臣的——身上扯了,若真是将我们老板娘——额,也或许是老板夫的身份说出来,大概能吓你们一个大马趴╭(╯╰)╮ 那可是我大汉三岁无字不识,四岁通读百书,五岁论辩古今,六岁入朝听政,七岁舌战群臣的神子殿下,也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妄加揣测的嘛? 思维在这儿顿了顿,因为秦欢水忽然就想起来那天一不小心亮瞎眼的画面……按说他和林昉也就是林首捕一起看到的,也算是共犯;可那林昉看起来傻咧咧的实际上狡猾得很,听说对面那赌坊的房契就是他帮忙搞定的,免了“十爷”亲自露面的麻烦,现在有事没事就去赌坊转悠两圈,不管别的,只收拾那些想找事儿的;还以公徇私地把自己手下几个人笼络到一起建了个小分队,一天好几趟轮流打这门前转两圈,有闹事儿的就抓起来,旁的一概不管。 这样算来,最后那位殿下要是想灭个口什么的,林昉是摘干净了,自己不是首当其冲了吗? 想想秦欢水就想打哆嗦。 他赶紧摇了摇头不去想了——就那天形势来看,他抱好老板大腿就可以了,其他的他就不操心了。 只是这边想法还没从脑海里溜完过场,身后他新老板坐在那儿捧着杯茶就开口了—— “秦欢水,你去定身新衣吧。” 这话来的莫名其秒,可秦欢水毕竟也是在生意场上滚了几年也跟在这位新老板身边两个多月的人,他自然想得到为什么——听说,对面赌坊最近多了位妆容妖艳的“一顾倾人城”顾倾城顾公子驻场,那一手琴棋书画玩得极好,也吸引了不少客人驻足。 也有不少人早就在私下里传,说那顾倾城顾公子是这赌坊十爷养在这里的相好,这赌坊就是为他开的。 对此秦欢水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撸袖子冲上去给那些人讲讲理——先不说十爷这赌坊专挑我们老板当铺对门开,从开业之后每天就有数不清的赌客来这儿抵押换钱,他们当铺的收入蹭蹭蹭往上窜了好几窜——就光说这些只会嚼舌的闲人们说的那十爷和顾公子一早一晚从来不露面—— 你们算哪里的葱哪窝的蒜,你见过几次十爷的正脸?在传言里旖旎着的每一个晚上,你们那位“醉卧美人膝”的十爷都在我们那不才区区小破当铺后院,给我们老板捏肩捶背端茶倒水低眉顺眼寒虚问暖呢,搞清楚再说好嘛? ——咳,言归正传。 于是秦欢水琢磨过来,觉得他家老板是不喜被那顾公子抢了风头,可是老板,……难道按照这个理论来说,不该是您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吗? 秦欢水刚准备壮壮胆儿把自己的想法勇敢地表达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他老板瞅着他的目光并不是很友善,于是这句“可是”到了嘴边就自动地改了口—— “好的,老板。” 陈小娇满意地点点头,又抱着自己的茶杯子窝回去了。 然后这天林总捕闲来无事逛一逛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当铺和赌坊这边,刚琢磨着自己前两天擒贼的勇姿不知道有没有被秦欢水注意到,一转眼就看见他内定的他家那口子花枝招展地在当铺门口摘窗板,一把小腰在那玉束绸带的陪衬下愈发显得盈盈可握。 林昉当场就火了,压了好几回才忍住没有冲过去把人撂肩膀上扛回去拍两下了事——从他回来这一个多月,再加上外出当差的两个多月,这秦欢水是不是都忘了被他拎腿上打屁股的事了?仗着他新老板给他撑腰,自己新老板给他新老板撑腰——这还无法无天了是吧? 虽然收敛了怒意,但林首捕还是气场十足地冲身后几人摆了摆手,然后就龙行虎步地往那边蹦跶着摘窗板的秦欢水的方向去了。 林昉的几个跟班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互相对视了几眼,脸上做些挤眉弄眼的表情,就各自四下散开,“维持秩序”去了。 这边秦欢水正踮着脚尖去勾窗板咬合的上缘,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重心一歪,就落进后面来人的怀里去了。 “昉哥——这是在街上——你别闹!” 秦欢水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他们老秦家养大的那只野地里捡回来的白眼狼。 “啧,”林昉贴着秦欢水的耳朵不满地笑了声,“现在想起来叫哥了?怎么在你们新掌柜面前就着急忙慌地撇清关系呢?你怎么不叫我林首捕了?” 秦欢水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我把你的身份亮一亮,那也是为你好好吗?不要把我说的像是你那么忘恩负义。” 说话表情向来都没什么正经的林昉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接了口:“……娘她老人家,还好吗?” “你都走了一年了,才想起来问这个?”秦欢水咧咧嘴,从林昉怀里挣脱来,不知道是笑是讽地转向男人,“反正那也已经不是你家了。” “……你现在还不懂。”看到一提这个问题就会炸毛顺带着胆子也就变大的秦欢水,林昉的脸上竟流露出些无奈的笑意。 那笑容看得秦欢水莫名地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是不过须臾那笑容就转回了之前不正经的样子,林昉伸手用粗粝的指腹流连过秦欢水的脸颊,然后停住,用力捏了捏,笑道:“秦欢水,几天不见,你是不是屁股痒了找抽呢——敢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在门口揽客?” “……”秦欢水觉得刚才那种莫名的心疼纯属自己脑袋被驴踢了,碰上这么个货色他应该只想抽他两嘴巴才对。 秦欢水二话不说拎了窗板就往门口走。 “你还真是长了不小的胆儿啊,秦欢水。”林昉挑了挑眉,一把将人拉回来。 知道力气上比拼不过这个人,秦欢水只得抿着嘴扭开脸不看他。 见着秦欢水那个表情,林昉觉得自己心里兀然一软,已经瞄准了屁股的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林昉深重地吐出一口气,苦笑着在心底自语……林昉啊林昉,你可真是没救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秦欢水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说不定那时候他还能在心里傻乐好一会儿呢。 “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林昉最后还是忍不住服了软,伸手在秦欢水脸上刚刚被他捏出红印的地方轻轻摩挲了几下,“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个消息。” 听到这人认错秦欢水就已经吃惊的要命了,这会再听见补偿两字,更是眼前一亮,直盯着林昉。 “王家当铺王老板,今天晚上会去一趟赌坊,听说带了不少的银两,还有几个模样不错的男女,应该是想拉拢殿——十爷,你可要让你们掌柜的留点儿心。” 听到此处秦欢水撇了撇嘴:“你看十爷那天那模样,估计我们掌柜的说要吃月亮馅儿的馄饨,他都能飞天上给人把月亮剁吧剁吧做了馅儿包馄饨,更别说点银子和人了,他那点小地界的东西,净腌臜了十爷的眼——这点事儿干嘛要惊动我们掌柜的?” 林昉却是笑了:“说你天真吧——那些是进不了十爷的眼,可若是十爷存了放倒这家当铺还不假于己手的想法呢?到时候他再往外一站,大包大揽,连人带心,你那掌柜的还不是顺手就娄回来的事儿?” “你才天真呢!”秦欢水嘟囔了声,不过皱眉想想,那阴沉沉的老板夫还真有可能干出这事来,“那……那好吧,我去和老板支会一声。” 刚转到一半又转回来,瞥了林昉一眼,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要攀着十……十爷这棵大树乘凉呢,原来你是去做卧底啊……这次的事,谢谢你啊。” 话音一落人就跑没了。 站在后边的林昉顿了顿,一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脸上,不太正经的神情敛去,眼底毕露锋芒,眼神闪烁了几次之后,才逐渐深沉下去。 半晌后,林昉无声地笑了笑:“……你还是天真了些,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局两条路,对于十爷来说,不是个双赢呢?” 而此时里屋,听完了秦欢水的消息,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盏茶后将杯子往旁边桌子上一磕,声音波澜不起:“好啊,今晚我就去看看,这位王老板是哪路的牛鬼蛇神。” ……陈小娇在秦欢水的带领下,一脚踩进了十爷和林总捕挖的坑里,而不自知。 于是,一轮对弈下来,攻受立显(/w\)。 ☆、第32章 送礼人 是夜,赌坊二楼,纬纱帐后。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冲着首位上的年轻人表情近乎谄媚:“王某久闻十爷大名,遗憾未得见本人,今日一见,没想到十爷是这般年轻,果真是年少有为啊,况且十爷能将偌大一家赌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王某佩服啊!” “……嗯。” 对面懒洋洋地扔了个语气词,就再没话音了。 “……”王显知王老板的笑容僵了僵。 堵了对方一下的刘彻丝毫不觉异样,仍旧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一双眼睛下面还能瞧见些疲惫困乏致使的青色。 ——因为大前天晚上趁哥哥泡脚的时候睡过去偷偷趴上去亲了一口结果被哥哥发现、导致已经连续两天只能在哥哥房门前站一晚上,“年轻有为”的陈家十爷现在觉得自己心情并没有好到和任何【不是哥哥】的人交流。 至于眼前这货……刘彻抬头将人瞥了一眼,又转回视线。 ——若不是林昉提醒,他今晚早就酝酿一下继续去哥哥门前守夜了,哪还有工夫跟这个人在这儿瞎掰扯? 却是王显知见那位十爷看了自己一眼,刚刚岑寂下去的希望又死灰复燃,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首位上的那人的脸色,继而给身旁的一男一女使了眼色,这才笑道:“十爷您看,王某初次拜访,鲁莽不稳,若是有所冒犯,还望十爷见谅。——这是我给十爷准备的见面礼,小小心思,不成敬意,请十爷笑纳。” 话音落地,他身旁的两人便解去了始终披在肩上遮蔽全身的黑色长袍,手里各持了一个打开的盒子,恭恭敬敬地弯着腰一路慢行,到了首位下面才跪下去,将手里的东西托举过头,停顿在了那里。 两个盒子里都是红绸做底,一个放了一枚内里晕着血色水纹的圆玉,一个放了一支水头很足的簪子。 只是在场除了刘彻之外,即便是那王老板的视线也只是停驻在那落了长袍的两人身上,一时之间纬纱帐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那跪在下首的两人,身上皆是披了一件丝衣,那丝绸本就单薄,织就时更是刻意的针线松垮,白皙细嫩的皮肤隐约斑驳在黑色的丝线间,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两人纤细的身形,而两人同是垂首而跪,同是青丝垂委,同是□□在外的一段白玉似的颈子和抬过双肩的手臂;勾得在场众人屏息而视,只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据为己有。 即便是王老板也是垂涎地扫视过几眼,心里微微有些后悔没有将人留下来先享用一番……只是这两人越是勾人,那他成功的几率也就愈高不是? 想到这儿他悄悄地瞥眼去瞧那首位上的人,却见那人依旧像方才一样兴趣寥寥地垂着眼睛,像是没看见有那么勾人的两个绝色跪在他的下首一般。 ——刘彻自然是最淡定的,上辈子美人媚/术他在后宫见得多了,妃子们为了争宠而在身上下功夫的也不在少数,身为大汉王朝的一代天骄,他又不是什么专情的人,甚至承一句多情好色也不为过,这些在他眼里又哪里排的上? 更何况,他上辈子也见多了红颜枯骨、美人狞恶的丑态,也活过情/欲轻寡、人性淡薄的晚年,这一世对这些皮相什么的早已不太执着——唔,等等,哥哥除外。 思及此,刘彻的记忆里却是又想起了离宫那晚,那人酒醉之后毫不做作的媚/颜,那人的肌肤留在指尖的滑腻触感,那人被按在床上亲吻时的挣扎和轻/喘,那人—— 思绪被自己兀然叫停,刘彻眼底划过一丝轻微的懊恼之色。 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刘彻微微抬了眼眸,目光淡淡地睥睨着下座有些不安的王显知,嘴角弧度略微挑了挑,他的声音清闲而恣意—— “王老板,你觉得,这些东西……” 话音在此顿了顿,他的视线斜掠过跪在脚旁的两人,刹那凌厉,直惊得跪着的两人身形一颤。 刘彻的笑容更明显了一分:“——你觉得这些东西,我会看得入眼?” 那一刹那,上位的男人语气中似乎被冒犯而触发的薄怒之意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以至于没有一个人看见那人在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男子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 被指了名的王显知一时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人连这般绝色都看不入眼,那来头必然小不了,自己若能攀上这棵大树,说不定将来有一日真能飞黄腾达;忧的是自己却是只能掏出这些来,再丰厚的家底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这……”王显知只能尴尬地赔笑。 陪了这么久,刘彻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了,也不再将这王老板吊着,索性笑着开口问道:“王老板可知我是哪里人?” “……”那王显知愣了愣,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某听人说,十爷是京城那边来的……?” 上位上的男人复又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王老板又听说过我姓什么吗?” 王显知的眼里微微露出点喜意来,只是语气上仍不敢有半点懈怠:“十爷似乎是自称‘陈家’的……” “没错,我是陈家的。”这一句刘彻应得却是干脆,应过之后他就将笑容收敛,“我知道王老板来找我无非就是为了对面那家当铺——实话告诉王老板,那家当铺新换的掌柜与我早就相识,也同是来自京城——” 到了这儿刘彻话音一顿,瞥一眼对方刹那惨白的脸色,继续接上话音:“而且,对面那人,是刘家的。” “什么?!——皇——” 王显知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早就不是惨白能形容的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招惹这么大一个麻烦——刘家,京城的刘家,那除了皇室之外哪里还需作他想? 刚刚将人吓了半死的刘彻却是自己一个人在心底笑着——不错,我是哥哥家的,哥哥是我家的,……这真是极好的。 “……原、原来如此……是…王某打搅了……王某告退……” 而那边被打击得丢了魂儿似的王显知堪堪回神,有些颓丧地无意识客套几句,便挥手示意几个人告辞退去。 “等等。” 就在几人已经到了纱帐前,即将走出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刘彻的声音。 王显知心里微喜,急忙转过去:“……十爷有何吩咐?” 刘彻的视线转向那披回了黑袍的男子,眼里又一次闪过之前同样的情绪。 “将那个男子——” 王显知眼底喜色更甚。 “——里面那件衣服留下。” “……” 纱帐里所有人都傻了。 ☆、第33章 玉扳指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领着秦欢水迈进这家人声鼎沸的赌场的时候,在场中巡视了大半晚上的林昉一眼就瞧见了;他刚抬了手准备让人去通知十爷,陈小娇的目光就在空中与他对接了。 林昉愣了愣,然后冲着陈小娇露出一个朴实憨厚的笑容。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到他那只抬在半空中的手上。 林昉顿时觉得这只手可真是重逾千斤——挥一挥那边就有小弟知道去通知十爷猎物来了,可是陈家那小侯爷就这么瞅着,——他实在是挥不下去啊。 于是林昉这只手就这么不上不下地举了几秒,最后很是不甘地放下了。 而这个过程从始至终,跟着陈小娇进来的秦欢水都在欢快地东看看西瞧瞧,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小娇与林昉之间的互动。 ……林昉觉得自己有点悲伤——这赌场里人挤人密密麻麻的,陈小侯爷和秦欢水一起进来,怎么秦欢水一点都没注意到他,陈小侯爷却一眼就把他从人海里给瞧见了呢? 十爷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很感动地把他收拾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的…… 林昉脸上伪装的笑容猛地顿了顿,片刻后才恢复常态。 ……他还是不要告诉十爷是因为陈小侯爷一眼就看过来才导致他没能及时禀报了吧。 而对面陈小娇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对方把手放下去,他顿了顿,将脸转开了。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想……招呼打到一半就僵在那儿,感觉秦欢水家老攻脑回路好像不太对……要不要提醒一下秦欢水呢? 他刚转过脸,就看见秦欢水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不热闹地看着,眼里满是好奇的光彩。 还是算了吧……陈小娇又转回脸来,……反正这个看起来脑回路也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结果他一转回来,就发现对面那个林总捕又把手抬半空中了,然后看着他又僵在那儿了。 ……这病不轻啊。 陈小娇在心底暗戳戳地想,然后用目光将自己打量了一番。 ……难道是小爷今天太帅了? 今天已经僵了两回了的林总捕一个人在那儿傻站着快哭了……这位爷是陈小侯爷是吧?这样的人才招不进我们巡查府……太可惜了! 若是能招进来,往大街上一摆……估计今年巡查府业绩能翻两番…… 林昉最后还是把手放下去了,并且很长时间没敢再抬起来。 秦欢水还是在那儿四处打量着,只不过这一打量,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老板老板——”秦欢水初进赌场的兴奋未能抑制,便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蹦到陈小娇面前去了,“那个人那个人——他是王家当铺里的少爷——王家当铺掌柜的儿子!” “我耳朵听得清,”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欢水,“所以说一遍就够了。” “哦……”被打击了热情的秦欢水点头,然后又抬起来,“老板,他身边没有看见王老板哎,你说王老板会不会已经领着那些……额——” 尾音在陈小娇不太友善的目光里停住了。 “哟,这不是秦欢水秦爷吗,您那当铺生意红火着呢,怎么有功夫来这赌场里消磨人生呢?” 刺耳的话音兀然打断了两人的交流,秦欢水借着刚从自家老板那儿接受到的不友善目光,冷冰冰地就把视线划过去了。 那目光一时凌厉得有些令来人心惊,那人有些不忿地想……不过是几天没见,这秦欢水还真攀上了贵人,从个泥腿子出落起来了?我怎么就没这福运? 气短了几分的来人强撑着硬气地开口:“你们来晚了,我爹已经带着美人儿宝贝去了十爷那里了,”说着话,那人还将两人打量了一下,嬉笑道,“怎么?两位什么也不拿这是打算把自己送过去?那你们可得赶着点儿紧——我爹带来的那两个美人儿那可都是绝色,这会儿估计人都送到十爷床上去了。” 秦欢水没有陈小娇多年面瘫的功力,这会儿听见这话早就炸了,两眼一瞪往前迈了一步,“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在我们老板面前这么说话?换了你爹来那也得跪在这儿说——!你信不信等会儿让你把你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吃回去?!” 那人一见秦欢水从未有过的这么硬的态度,只道是依仗着他身后这位新老板,不太敢接话,又觉得周围众人瞧着不接话有点落面子,于是也学着硬气地往前迈了一步:“呵呵,秦欢水你瞧你狗仗人势这模样——要不我们打个赌,就赌那两个美人会不会被十爷留下,怎么样?!” “……赌就赌!”秦欢水咬牙道。 “好啊!”王家当铺的少爷笑得志得意满,他可是见过那两个美人了,那模样那身段——,就算十爷不答应他爹的要求,但那美人不被收下就怪了。“我就拿我们王家当铺跟你赌,怎么样?你拿什么来赌?” 说完他就戏谑地看着对方……不过是一个狗腿子,上了天也还是个狗腿子……他就不相信这狗腿子还能有什么丰厚的家当跟他对赌?这一次不狠狠地让对方丢一次脸,就难出他心头之气! 这话音一落,周围下赌的也都顾不上了,一个个纷纷转头来看对峙的两人——王家当铺那可是个老字号,这一场若是能赌起来,那可绝对算的上豪赌了。 而这边一听对方直接咬上了当铺,秦欢水愣了……就看那天十爷的表现,这确实是一个稳赚的买卖。可问题是——他拿不出来等价的东西呀! 秦欢水身后一直没出声的陈小娇这时候才懒懒地瞥一眼过来,已经没什么噪音的赌场大厅里,他随意瞧了下一直抱臂看着热闹的林昉,便将视线放回来,声音清冷:“秦欢水,当铺今天是你的了。” 此话一出,满场震了震,只有林昉眼里露出点欣慰之意……要不是为了十爷的大计着想,刚才那王家少爷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就想上去抽他了。所幸秦欢水找了个不错的老板。 “呵,”王家少爷一听到这儿心里有些急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那新来的年轻老板真有这魄力将当铺扔出来给一个伙计作赌,只得勉力开口,“我们王家当铺经营多年,也是你们那小当铺对等的了的吗?” “你若赢了,我自然能给你一个满意的赌注。”陈小娇面无表情。 “……就凭你一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有那身价?”王家少爷内心挣扎着,表情都多了几分狞色。 陈小娇想了想,将一直遮掩在袍袖里的手抬起,众人的视线移过去—— 修长白皙的手抬在半空,青葱般的色泽衬着漂亮的弧度,一枚碧绿的扳指扣在那人的手指上。 不得不露出前几天刘彻半夜偷偷戴在他手上的扳指,陈小娇的目光已经带着点微凉的寒气了,他是鲜少因外人而动怒的人,这一次,可真的是因为某些人的步步紧逼而心里泛着点火星了。 “这个,够了么?” 陈小娇此时的话音像是结着冰碴子,那眼神也让对面的王家少爷心里一缩。 王家少爷面色不善,他好歹在这王家当铺从小到大,眼光也已经算是不错了,此刻一看见这人露出那扳指,心里就暗叫了一声不好……这是要踢上铁板了,只求这赌坊的十爷能比这人来头还大些吧。 恰在这时,二楼有动静了。 ☆、第34章 赌输了 刚一推开房门,心情还低落着的王显知就意外地发现——此时的赌坊里,楼下安静得有些诡异不说,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全部集中在自己一行人身上。 纵然是见惯了场面的王显知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的待遇,心里暗自不安着,王显知也只得继续迈开步子走出来。 身后他的随从鱼贯而出,无一例外地接受了楼下众人的目光洗礼。 而站在楼下人群中的王家少爷更是目露紧张地盯着自家的一行人,当末尾处那一袭黑袍的人影从那房间中走出时,王家少爷的脸色蓦然一变,几乎瞬间便褪去了血色。 他骤然一声惨呼:“——这……这、这不可能——” 而见了王家少爷惨白的面色,四周人似乎也知道了这场赌局的胜利归属,一时场中议论声四起,平日里与那王家人有些不和的一个个也皆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王家一行人。 为首的王显知已经下了楼,他自然察觉到赌场内这有些诡异的氛围和众人复杂的目光,刚要询问,便见自己的儿子失心疯了一般蹦了起来,指着楼上,满脸狰狞的笑容—— “哈哈哈——秦欢水你输了——!我家送了一男一女两位美人——如今就出来了一位!你输了啊哈哈哈——” 闻此言,所有人反射性地将目光再次聚焦在王家一行人身上,果然发现那跟在队伍最后的黑袍人只剩下了一个。 “我能作证,王老板进去的时候确实是有两位黑袍人跟着的。” ——这是与王家交好的人站出来说话的。 一时赌场内群生哗然,秦欢水脸色一变,转向身后:“老板——” 这场中变了脸色的可绝不止秦欢水一人,始终藏在人群里的林昉这时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陈小侯爷看见了,冲着角落里的小弟几乎急了眼,连忙做着手势示意,后者也知道不好,立刻转身上楼报信去了。 楼下私语阵阵的人群里,陈小娇作为当事人却像是最平静的一个,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他抬眼看着那个急咧咧往楼上报信的人,眼里回转着不知何意的情绪,直到那人在二楼的房门处与出来的人砰然相撞。 往外走的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会与人相撞,一声轻呼便匍匐在地,墨色的黑袍没有遮住那人□□出来的白皙身体,这近乎旖旎的一幕便轻易地落入了楼下所有人的眼底。 赌坊内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人声沸鼎—— 所有人都看到了,方才下来的王老板一行人,跟在随后的黑袍女子虽然不曾摔倒,但一步一行隐约露出来,绝不是里面未着寸缕的模样;而这个男子晚于几人出来,黑袍下还是这般情景,这之间发生过什么似乎无需置疑了。 秦欢水和林昉的脸色是彻彻底底地绿了。 只有这两人知道,这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那恐怕绝对不止是一两间当铺的问题了。 于是赌场内只剩下了王家少爷的叫嚣笑声,而刚刚听人讲了前因后果的王显知却是脸色煞白,颤抖着身子走到那王家少爷面前,霍然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孽子!” 王家少爷傻了,捂着脸惊叫:“爹——你打我干嘛?!——是我们赢了啊——你——” 话没说完,便被王显知拎着衣领拉到了陈小娇面前,王显知一脚踹在了王家少爷的后膝盖窝上,王家少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显知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孽子——!还不给刘老板道歉?!” 陈小娇却是不疾不徐地退了一步:“……王老板言重了,我姓陈,非刘。……王公子这一礼,我也受不得。” 说完话他也不再看两人,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然后垂了视线:“……秦欢水。” “老、老板——”秦欢水快哭了……这两位要是因为自己和林昉哥掰了,那他可真是得万死不辞了。“事情也许不是、不是那样,您别——” 剩下的话音自己都接不下去了。 陈小娇脸上不见分毫情绪,眼底也只有浓重的疲色,半晌后他阖上眼睛:“……我累了。” “——哎?”秦欢水傻愣愣地看着。 却是林昉先反应过来,抬脚就将身旁看热闹一位老爷从椅子上踹了下来,然后搬着椅子就过去了:“陈小——咳,陈公子您请坐——” 赌坊里众人好奇又好笑地看着这发展愈发诡异的一幕。 陈小娇也不推辞客套,动作像是个垂暮老人似的慢慢坐了下去,无视了赌场里众人的视线,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赌坊里也就一直安静着。 过了一会儿,陈小娇像是想起来什么,一只手放在了另一只手上,去取那只扳指,却是取了几次都脱了手没能拿下来。 “……见笑了……”陈小娇的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些沙哑,也不知是在与谁说,他将手伸向一旁傻站着的秦欢水,“取下来,给王老板送过去。……唔,明日你便将当铺的地契也送去。” “老板……”秦欢水急了,却又不敢反驳。只能拿着扳指往王显知那儿走,到了那跪着的王少爷面前,秦欢水这般胆小的此刻也是一脸狠色:“王老板——您这脸可真够大的……我倒要看看您有没有那个命能受着这扳指!” 秦欢水只是心里有怨气吓唬一下,王显知颤颤巍巍地也不敢不伸手,两人一递一接,低下头去,看清那扳指之后,两人却都哆嗦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那扳指上,雕着一头狰然似啸的五爪金龙。 王显知本就濒临崩溃仅存侥幸的内心倏然坍塌,他也不敢再接那扳指了,两腿一弯就冲着陈小娇的椅子长揖叩头跪下去—— “草民有眼无珠——求殿下恕罪啊!”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傻了眼,不知所以。 却在此时,二楼轰然一声巨响。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站到了陈小娇的面前。 ☆、第35章 信不信【一更 兀然出现的男人一袭华贵纹金锦袍,面如冠玉,墨发如许,一身气度凌厉无匹;此刻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风华不掩,动辄见血,单单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就震住了全场的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楼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即便近月来,“十爷”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传得如日中天,仍是鲜有人见过本尊;只是当那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却无人质疑。 而场中众人的目光汇集之处,纵然是刘彻站到了他的面前,陈小娇从始至终也没有分毫反应。 “……哥哥。” 直到那个人压抑着快要溢出来的阴戾红着眼睛低低地唤了一句。 “……” 陈小娇睁开眼,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目光淡然地定在开口的人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察觉,那把颤抖着像是要饮血的剑,便被这么一个眼神轻易地拂回剑鞘里。 而此时,陈小娇心里却是乱作一团,他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情绪到底是哪一种在主导……伤心?失望?难过? ……可是凭什么呢?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6节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众人的瞩目里抛盔弃甲落荒而逃,所以他只能强撑着等着这个人的解释。 刘彻依旧是红着眼睛看着椅子上没什么表情的人,袍袖里掩着的手攥握成拳,指甲扣进手心里,对视半晌后他才沉郁着声音开口:“……哥哥,阿彻送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轻易地就给了别人?” 设想过各种可能摆在面前的台阶和他借着台阶下去的方式,但陈小娇唯独不曾想过这人会反身啊呜一口咬上来。 那一瞬间陈小娇险些再一次破掉休养了这么些年的功力——像上次在树林子里那样一巴掌抽上去——还好他顾忌在场人多,他忍住了。 “阿彻送你的扳指呢,哥哥?”没有得到回应,刘彻的声音里温度陡降,视线微微后掠。 “……”陈小娇内心咬牙切齿脸上面无表情。 两人后方秦欢水识相地小跑步过来恭恭敬敬地长揖九十度将扳指呈了上去。 刘彻眼底绷着血丝,目光凉飕飕地从秦欢水身上划过去,然后伸手接过来。 秦欢水哆嗦了好几下才慌里慌张地退出去。 刘彻对着扳指轻轻地叹了口气:“……哥哥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阿彻呢?” 陈小娇:……呵呵,劳资相信你相信到快把自己送你嘴边了,你还想让劳资怎样。 “阿彻若说今晚没有碰那人分毫,哥哥可愿意相信?” “……” 陈小娇定定地仰头看着贴近了的男人,内心情绪板难得和脸上一样面无表情。 刘彻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难过的神情和语气,只是他周身的阴鹜气场却扭曲了他的伤心:“……哥哥还是不肯信阿彻。” 陈小娇扭开脸在心底默默地翻个白眼:……劳资自己都感觉不出来自己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你能看出来……你当你是美猴王有火眼金睛? “……阿彻总能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的,也只有阿彻一个人这么毫无遗漏地熟悉着哥哥的每一分每一寸呢。”刘彻的话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兀然贴近。 “……” 陈小娇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觉得这段话很是变态以及限制级……他决定在话题转向诡异的方向之前把这匹脱缰的草泥马拉回来(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于是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他今晚与这人说的第一句话:“若是我全身上下什么也没穿只披了一件袍子从别的男人屋里走出来你也相信我什么也没做?” “……” 刘彻那刚刚恢复了正常颜色的眼眸,像是被点了一把火,刹那便是一片血色。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着远离两人的方向缩了一大步。 众人内心情绪板:若说刚才那个男人一出场还只是一把亟待饮血的利剑,那么此刻就是……就是…… ——原谅汉朝的老百姓们想不到能够描述他们感觉的东西。 但如果顾倾城在这儿,他会告诉所有人这个答案——b,——就是那个投几颗就能荡平某个岛国的东西。 虽然没有找到适合的词汇来描述此刻爆发状态的男人,但是被秀了一脸的在场众人还是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向淡定地坐在风暴中心的陈小娇—— 这可是一个用一句话就能毁灭世界的男人啊╮(╯▽╰)╭! 而正对着刘彻那掺杂着所有负面情绪几近癫狂的狰狞表情,陈小娇第一次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麻麻,窝好像一不小心养粗来一个极端反社sss+级变态oss……肿么破? ……而且这个变态看起来好像饿了qaq 眼看着被粗掉的惨烈剧情近在咫尺,陈小娇脑子一抽,爪子以迅雷不及思考之势糊上了变态≈≈男神的脸,捏了捏:“……阿彻最乖,别闹。” 刘彻一僵。 观众们傻了:……卧槽这是要爆的节奏啊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而唯一一个近距离看到刘彻微微红了脸的陈小娇:……窝一定是瞎了…… 到意外亲密接触的刘彻终于在脸红之后恢复了理智,止住的去势重开,他再次逼近了陈小娇:“……只要是哥哥说了,我便相信。” 陈小娇:……但是你刚才辣个反应让我觉得很难相信。 一直到后来陈小娇才懂了:刘彻并没有欺骗他——只要陈小娇说了,刘彻就完全相信他,但这跟太子殿下毫不犹豫地neng死那个让他不爽的男人木有半毛钱关系。 ——你说了我便相信,但我信了他也一样得死。 ☆、第36章 狗男男【二更 看过了半部诡异的剧情发展并且森森地了解□□,还在那儿跪着的王显知感觉自己被世界的恶意刷了一脸。 他觉得自己已经基本get到底谁姓刘谁姓陈了,而且打量过坐在椅子上的某位的身形之后,他好像也猜到了真正的殿下执意要他的人脱了衣服的不为人知的原因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更危险了…… 【系统提示:作为一个炮灰,你知道的太多了。 而此时还没有炮灰知道的多的不称职的主角受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攻,努力把崩(zheng)坏(g)的剧情拉回来:“你想让我相信很简单。” 陈小娇的视线转向那个缩进人群的黑袍男子,定了一下之后又转回来,目光平淡地看着刘彻。 刘彻鲜有地蹙起眉来,他自然知道哥哥是让他解释衣服的事情。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哥哥甩了他一巴掌走掉之后,作为一枚称职好攻,刘彻就压迫着顾倾城狠狠地恶补了一下他家哥哥那个时代的基本三观,而有一点在两个不同的时代是共通且毋庸置疑的—— 男宠,无论在哪个时代,绝不会是个褒义词。 于是,从前习惯把哥哥看做自己私有物的刘彻,现在——……当然也不可能不这么认为。 ——在刘彻眼里,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这一点跟时间地点时代背景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刘彻开始习惯将自己放得低一些,再低一些——终有一天,他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哥哥为他所独占,但哥哥不是他的男宠。 ——若他刘彻是普天之下的皇,那哥哥便是他刘彻一个人的王。 而在他还没能做到之前,他并不想让他的哥哥因为一件……功能比较独特的衣服……而遭人诟病。 ——而且这件衣服还是从一个被送上门来的“礼物”身上脱下来的。 思及此,刘彻右脚向后移了半步,单膝着地跪了下去,雕龙的扳指被他拿在手上,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他的哥哥。 全场人看着这个他们不能理解的但懂得跟跪有点关系的诡异姿势,全都傻在原地⊙_⊙ 即便是理解这个姿势的陈小娇也傻了(っ°Д°;)っ 顾不上什么衣服去哪儿了的无关问题,陈小娇觉得自己心情复杂得……只想捏死顾倾城—— ……尼玛顾倾城才几天你都给我男神教了些神马诡异的东西,你知不知道窝男神还在青春期会长歪的(╬ ̄皿 ̄)凸! 而实际上,在关于刘彻的教育这方面,陈小娇还真没什么资格说顾倾城的不是。 “哥哥。” 压得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陈小娇濒临暴走的神智,刘彻抬腕握起那人漂亮的左手,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 “听说这是哥哥那里的习俗,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次。” 刘彻低下头去,在那白皙的指尖上落下一个轻吻,低低的笑声在完全情况外的众人耳边回荡—— “哥哥,你愿意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彻抬起眼眸,湛黑到深不见底,却唯独将那个人映进眼里,专注得仿佛只有那个人在他的世界里。 “……——这不是闹着玩的,阿彻。”回过神来的陈小娇脸色微微变了变,……就算明知道在这个年代会在乎这种形式的大概只有自己和顾妖孽,陈小娇的声音还是微微带些颤栗;他强逼着自己将视线从单膝跪在面前的刘彻身上移开,也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波澜不起—— “……你起来,我相信你了。” 刘彻一语不发地看着回避视线的陈小娇:“……” 大堂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里。 半晌后,陈小娇转回目光,心绪百转后,已经平静下来的眼眸迎上对面固执地跪在那儿的刘彻,陈小娇声音清晰而不容拒绝:“起来。” “……”刘彻的眼底,湛黑的瞳孔轻轻缩了下。 他的身体顿了一顿,继而站了起来。 刘彻的脸上笑容已经敛去,并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只有眼底微微起伏的情绪刻画着他汹涌的心境。 须臾过后,他倏然抬眸望着目光同样低沉的陈小娇,扬唇一笑,声音压得不高不低—— “……哥哥,阿彻能亲你一下吗?” 突然就阴转晴,陈小娇愣了一下,显然并没有适应:“……我是你的哥哥。” “嗯,阿彻自然知道。”刘彻双手覆在陈小娇的肩上,力度用得恰到好处——既不致弄疼,亦不会被挣脱——“……那就亲两下吧。” 刘彻说完话,没有再给他亲爱的哥哥留下任何反应时间就亲了下去…… 之前没有在两人之间看出任何端倪结果被秀了一脸的单身狗们,以及之前在两人之间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没有预料到剧情神转折结果还是被秀了一脸的单身狗们:……卧槽——狗男男 ̄Д ̄! 刘彻丝毫不去理会耳边瞬间沸腾的人群,他闭上眼睛,掩饰住了眼底泛着波澜的鹜色,然后轻轻咬住了唇齿间令他欲罢不能的薄软,心底响彻着饕餮的笑意—— ……哥哥,下一次,我不会再问你的意见了。 不管你是否愿意,你都是我的。 ☆、第37章 被调戏 被辣对狗男男秀了一脸的乡亲们很快就义愤填膺地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不到一天的时间,十里八乡们都知道了。 其实大汉王朝男风盛行,一对狗男男嘛……真的不算事儿;只不过当这里面牵涉了最近一段时间将十里八乡的少女和爷们都搅得春心荡漾的陈“十爷”的时候,这件事情的影响力就非同小可了。 少女们:……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龟婿啊qaq 所幸外人里唯一知情的王显知王老板在刘彻的威压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屈服,不然如果这两位的真实身份传露出去……那兴许陈小娇和刘小彻就可以提前he了╮(╯▽╰)╭【泥垢…… 当然,赌场里的众人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那天王老板那一跪和那一声“殿下”早就落进了有心人的眼耳里去,只是这些有心人也不是痴傻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些东西,大家心照不宣就够了嘛…… 而陈小娇……此刻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知道是什么效应发生了,明明昨天略有点不祥预感之后他甩脸就走——但还是木有逃过此劫,今天早上秦欢水一开门就被热情的群众们包围了,其声势几乎要比得上对面赌坊……额,似乎还是赌坊略胜几筹。 而最让陈小娇不开森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来给他做主营业务收入的╭(╯╰)╮ 陈小娇面瘫着脸看着这些一进来就东摸摸西摸摸但无一例外地偷偷瞅他的人,强压着把手里那杯热茶泼出去的冲动,最后淡着声音开口:“本店不是玉石店,不出售,只死当,诸位如果没有什么要当的东西,还是请回吧。” 然而他低估了民风淳朴的汉朝er们的脸皮厚度,并且低估了乡亲们敢于作大死的剽悍程度—— 除了个别看了陈小娇那张很对得起名字的脸蛋之后,一副嘤嘤嘤人生无望的小少爷(…?)们扭头走了出去,剩下的大多数人还是装作没听到,继续给手边的货架擦灰。 还有不要脸级别更高一些的,譬如这位仁兄—— “你便是大家盛传的那位迷倒了十爷的陈老板?果真是生了一副美人相呢。”衣着打扮尚算是风流倜傥,一把羽扇摇得清风阵阵,带着一两小厮的男子笑盈盈地向着陈小娇走上来,只是打量着陈小娇时那双眼睛里时不时闪过的淫/邪之色却是破坏了那副还算不错的皮相。 “……”陈小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被某人强行戴到手上的扳指。 那位大少爷却是丝毫不觉得尴尬,依旧笑意吟吟地开口:“听说那位十爷年纪有些小呢,陈老板若是不满意,倒不如跟着在下?在下……定然是会让陈老板满意的。” 陈小娇:……劳资不理你,你还不要脸了是吧=_=。更何况……明明那天晚上从头到尾劳资高贵冷艳酷炫狂霸拽an,你告诉劳资我哪里像是个受了(╬ ̄皿 ̄)凸?! ……劳资是攻!妥妥的攻好嘛⊙皿⊙! 而此时,因为那天神子殿下一个眼神而纠结一天加一早上不知道该怎么将功赎罪求饶命的秦欢水眼前一亮,打量了下那位公子,又打量了下自家老板,然后秦欢水就开始小步伐蹭着往外挪,挪到了门口之后,他嗖地一下就冲着对面那家赌坊奔过去了。 ……这可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此时不禀,更待何时? ……老板夫我来了,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qaq “怎么样?”那位专注作死的大少爷又往前迈了一步,笑容更加地显眼了,“陈老板意下如何?” “……” 陈小娇内心“最猥琐”榜单上,顾倾城顾妖孽成功地被这位公子挤下了榜眼位置。 “趁你还能用腿走出去之前,”陈小娇将视线慢慢落在了这位不知死活的公子身上,“……滚。” “……” 那人满面的笑容骤然僵住,继而陈小娇就欣赏了一场变脸戏—— 那位少爷阴沉着脸往前迈了一步:“……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 陈小娇:……呵呵,古今中外,这些纨绔们一套把戏也算是传承千年了。 “陈老板,你今天便认了命跟我走吧。”那公子见陈小娇不再言语,转眼又是笑容满面,只是脸上此刻却愈发阴森,“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遇见这么不夹遮掩的强抢民男的戏码,陈小娇的脸也沉下来了,再开口时那声音跟夹着冰碴子似的:“天生少爷的命,非生了颗专注做炮灰的心,这位公子可真是够贱的啊。” 此话一出,那公子一愣之后便是勃然大怒——虽然前面两句他听不懂,但一个“贱”字他还是知道的,他可是念过书的人!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还带些莫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意—— “哥哥若是为了这般货色就轻易动怒,那阿彻可是要伤心死了。” ☆、第38章 拭之尔【第一更 算起来,这还是那天晚上陈小娇甩脸就走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自然而然地想到某个场景的陈小娇有些反射性地将视线往旁处挪了挪,避开了走进来的那人的目光。 从离宫之后,便已经对自己的某些情绪表现得露骨而不加遮掩的神子殿下见状,眼底湛黑的色泽沉了沉,他的脚下步伐未停,依旧是闲庭信步似的,经过了那位气焰跋扈嚣张无度的少爷,径直到了陈小娇面前。 “——你就是最近在这个小地方被传得玄乎、风头正盛的十爷吧?” 被来人无视得彻底的少爷压抑着不满与怒意,昂着下巴挑眉开了口。 “……哥哥可是还在生阿彻的气?”刘彻对身后的近乎挑衅的叫嚣充耳未闻,到了那将目光转开的人面前之后便停住,俯下/身去,“都已经两天没见到哥哥了,阿彻——” “——” 对着那张靠近的脸,已经有心理阴影的陈小娇想都没想抬手就糊了上去,推远。 当铺里给货架擦灰的乡亲们:……(д) 刘彻目光一沉,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些委屈的神色来:“都已经两天未见,哥哥便是这样不待见阿彻吗?” 陈小娇:……劳资待见你,但是不太想待见你的脸,尤其是近距离放大版的==。 却在这时,一声极不识相的笑声在堂间响起:“哈哈哈——原来这坊间流传的十爷,不过是个奶都没断的小子,还要旁人来哄着才行!简直是让人贻笑大方——杜二,你说本少爷说的是与不是?”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忙不迭地接话:“少爷说得自然是对的……依小的看,这十爷的名号也就是自己鼓吹的,哪里及得上少爷您啊?” 刘彻不必转身,也知道是那个被无视掉而恼羞成怒的少爷和他的小厮,只是在刘彻看来,与此人言语相争便已是抬举,而这般货色……还真不值得他耽搁着与哥哥相处的时间来抬举。 刘彻未去搭理,也不以为意,陈小娇却是瞳色微凉,侧开视线冷冷地望着那位少爷—— 他这人不巧有个毛病……奔着他家阿彻去的坏话,他半句也听不得。 当年尚幼且形势不明、人也无力的时候,他都能为了那八皇子刘端一句“男宠”绷着脸扑上去咬人——更何况今日。 刘彻饶得,他饶不得。 陈小娇想了想,依旧是绷着脸转向刘彻,面无表情拽出一句酸话来—— “若有泥尘沾襟,不喜,当何为?” 刘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却是兀然笑了,那笑容里再无半分负面情绪夹杂,他开口,声音不高不低,音色醇润—— “……拭之尔。” 只是那句话里,到底是拭之还是弑之,便无人分辨得出了。 陈小娇闻言先是皱了皱眉,然后便舒展开。 而那厢话音落地之后,没等那众人反应过来,那位不可一世的少爷和刚才迎合自家少爷的小厮就已经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人拖进了当铺后院,门哐当一关,然后就听里面噼里啪啦地“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过程中间歇夹杂着惨烈的哀嚎。 屋里给货架擦灰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然后节奏一致地转身迈步跑了。 只剩下那个没开过口而此时想跑还不能跑的小厮目瞪口呆。 ——他只见过自家少爷欺男霸女嚣张跋扈,而且总要先来几分言语交锋然后再言语不和两边撸袖子开战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这般二话不说连个眼神交锋都没有、拖进去就一顿胖揍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涨姿势了。 那个小厮这边还没等着想完,后院门就开了,一众麻衣短褐打扮的人就拖死狗一般地把地上两个人给拖出来了。 留在店铺里的小厮更是傻了……入目便是两张猪头脸,都是发髻散乱,都是衣服破破烂烂,都是尘土满身沾,哎哟喂……这哪个是哪个啊? 那一众人中有一人冷着脸迈步出来,一手一个将地上的两个拖过来,扔在傻了眼的小厮面前:“带上,滚。” 那人面相生得极是普通,若是丢进人群里,这小厮都未必能再将人找出来,只是此刻那人往前迈了只那么一步,便是如利器开刃,锋芒便可断发,视之心生寒。 小厮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他在府中当职多年,多少也涨了些眼界——眼前这个人,绝非平民,多半为军中将士,而且不是空有硬骨一身的毛头兵,……这是手里见过血的人才能露出来的锋芒。 思及此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始终置身事外一般随意站着的青年,此时那人脸上表情不知为何正委屈着,一双漂亮的眼眸深沉且湛黑,像是泛着水色,只专注地对着坐在椅子上扭开脸的白衣公子。 小厮直至此刻才恍然想起……从进了这屋子开始,那人的视线便不曾从椅子上的人的身上移开。就好像他家少爷在那人眼里,不过是条狂吠的疯犬——……兴许还比不上一条疯犬。 “还不走?” 小厮还在失神,他面前的人却有些不耐,目光愈发凶戾地看着他。 小厮哆嗦了下……侍从已是如此,这人的背景该是有多大……他们这跋扈少爷,今日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在那人的注视下岂敢久留……小厮慌慌忙忙地奔着地上呻吟着的两个人过去,试探性地对着其中一个开口:“……少爷?” “……本少、……本少爷在、在……在这儿呢……你、你个……蠢货…………” 声音却是从另外一个那边传过来,话还没说完,开口的那边又叫唤起来。 小厮抹了抹汗,赶忙转过去将自家少爷架起来,然后拖拽上另一个,踉踉跄跄地奔着门外去了。 到了门口小厮停顿了下……依他家少爷一贯的风格,这会儿他貌似该放点儿狠话,只是—— 没等他想完,就听身后有人哼了一声—— “还要我们送你主仆三人回去?” 小厮二话不说拖着两人跑了。 ☆、第39章 求要脸【第二更 拭走了泥尘,一身气度英武的男子霍然转身,与身前众人一齐冲着站在那儿以及坐在那儿的两人作礼—— “拜见殿下,拜见小侯爷。”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没移开过视线的神子殿下像是终于解开了对旁人的屏蔽,唇角含笑转将过来。 “李卫尉有礼了。今日之事,受本王劳烦,还要多谢李卫尉了。” 那英武男子独自揖礼:“殿下抬举李广了。” 本闲适在侧的陈小娇闻言倏然抬眸,目光直指那男子:“飞将军李广?” 此言一出室内一阵阒然,只有陈小娇身侧的刘彻微微狭起眼眸,却也是须臾便将情绪淡去,嘴角依旧噙着笑意,视线转向椅上的人:“……哥哥又给旁人起些诨号,再这样,阿彻可是要嫉妒了。” 于是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上些尴尬的情绪。 这一路行来,神子殿下和陈小侯爷在各种大庭广众下的亲……昵,他们这几个护卫才是受到最大惊吓的好嘛?暗地里的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蒙过去,毕竟他们还是没有直接露脸,可这位祖宗怎么就非得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这会儿陈小娇也反应过来……这李广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倒应是在哪里做他的州郡太守……多半又是被自己蝴蝶效应了;而此时李广还没来得及受伤被俘逃回,自然也就还未得“飞将军”的称呼。 他的眼底划过几丝异色,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又抬头,没去看望着他的刘彻,仍是望着李广:“我素闻李卫尉英武善战,今日想要与您讨教一二,不知李卫尉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都有些异样。 要说这一路行来,陈小娇对刘彻的态度那都是落在他们眼里的,更何况旁人;别说是那番尊敬的低姿态,便是与无干的人说这么长一段话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刘彻难得地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那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些深意。 李广怔了怔,显然并不知道这位算得上第一次见面的小侯爷意欲何为,片刻后他便点头:“小侯爷抬举了,愿听小侯爷指教。” 陈小娇也没继续谦虚,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刘彻却能看出这人眼里显露出的兴趣与专注来—— “我尝听人说,兵家之事,用军之道,齐人孙武可执牛耳,不知李卫尉可以为然?” 李广点头:“然。” 陈小娇同样满意地点头,将手边半凉下来的茶送到嘴边,润了一口,便开口继续:“我听闻齐人孙武第一次见吴王阖闾时,尝以宫中夫人试兵法。他向妇人们交代过纪律——向前,便去看心口的方向;向左,便看左手方向;向右,边看右手方向;向后,便看背所对的方向;三令五申后便击鼓命令向右,妇人们不从反笑;于是孙武言,‘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又鼓之左;妇人们又笑;于是孙武言,‘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便将两队队长斩了。” 不知道多少年没连着讲这么长一段话,说完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望着他的那一众人:“李卫尉仍以为然?” 这次李广停了一会儿,才抬头望了陈小娇一眼:“然。” 陈小娇笑了。 不是明显的笑意,但那微微的弧度刘彻在旁边看得真切。 “士卒未亲而罚之,不服故难用;士卒已亲,罪而不罚,则不可用——李卫尉以为然?” “……然。” “阿娇自幼不喜书……”陈小娇起身,手中拿着茶杯顿了顿,四下环顾。 刘彻笑着将茶杯接过来。 陈小娇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微恼,便又将目光转回李广身上:“阿娇偶尔掠读两句有所不解,请您为阿娇解惑。” “小侯爷请言。”李广不自知地绷直了背脊。 “将者,智、信、仁、勇、严——此为其一。……非得不用,先胜而后求战——此为其二。……李卫尉以为呢?” 这句话说完之后,陈小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李广却像是顿住了,再没给半点反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刘彻便在这时往前迈了半步,旋即将两人阻隔开来:“哥哥再说下去,阿彻真的要妒忌了。” “……” 文科渣陈小娇在心底吁了一口气……刘彻若是再不救场,他可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拽下去了。 刘彻说完便转身面向一众人:“李卫尉还想与本王的哥哥再聊两句不成?” 那话音里大有威胁之意。 陈小娇:……义正言辞,好不要脸。 那几人哪还敢留,做了礼便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刘彻就笑着转回来,只是那眼神却没脸上那么平静温柔—— “哥哥,你就没什么亲密话要与阿彻讲的吗?” “……有。”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应了。 刘彻一怔,着实有些惊喜:“阿彻听着呢,这里没有旁人。” 陈小娇点头,看门外:“本店只当不售,这位客人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 说完,便伸手要将茶杯从刘彻手里拿回来。 刘彻丝毫不恼,将那伸过来的手握进手里,提到嘴边便将那人指尖含住,一双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挑着看那人:“那便将我当了吧,就当给哥哥,好不?” 陈小娇僵住了:……卧槽,还要脸么( ̄Д ̄)? ☆、第40章 神秘人 陈小娇从两个多月前“离家”出走以后,就再没有见过顾妖孽——他觉得自己跟顾倾城八字不合五行犯冲,每次看见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就忍不住手痒痒,想想顾妖孽每天和他家阿彻在同一座楼里同进同出,虽然有略微的不爽,但也应了陈小娇的为人准则之一——眼不见为净,你既然没有在我面前晃悠,那我权当没有你这么个人。 而且他也隐约从刘彻刻意的一些透露里,知道他这位老乡似乎是得罪了过什么人,只能靠刘彻庇护着,这也是那只妖孽一知道两人的身份就非得贴上来的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陈小娇也就更不多与他计较什么了。 而且他并不怎么担心顾妖孽会带坏他家阿彻,因为以他作为攻的直觉……顾妖孽一直躲避着的那个人,多半跟他有点什么暧昧。 ……每次想到这儿就觉得难以抑制地幸灾乐祸肿么破(/w\) 然后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就是跟那只妖孽五行犯冲八字不合(╬ ̄皿 ̄)! 事情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但陈小娇的心情并不很明媚的日子里。 在陈小娇第二十三次面无表情地把刘彻摸到自己腰上的爪子拍下去之后,他冷冷地转过去,给了一个“要嘛离劳资远一点要嘛滚”的高冷眼神。 刘彻不以为意,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脾气的模样,笑得好不温柔,只是没过一会儿爪子又开始往那人身上摸过去了。 结果这次是在半路就停下了。 原因无他—— 李广在外叩响了房门,得到了刘彻的准许后便迈步进来,冲着两人作了礼,然后便开口道:“十殿下,尾随保护顾公子的护卫传信回来,说是顾公子今日在欢水湖游湖的时候,与旁人起了冲突;那些人似乎便是上次……” 话音在这儿顿了顿,李广抬头瞥了陈小娇一眼,却正对上刘彻嘴角噙笑眼底含煞的神色,不由一僵—— “……便是上次来陈小侯爷店里闹事的那位。……两位护卫不敢妄断,还请十殿下裁决。” 陈小娇在这句话里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这“顾公子”指的是将近三个月没有在他面前露脸的顾妖孽,再想想“尾随保护”几个字之后,便觉得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明媚的心情瞬间多云转阴了。 但素陈小娇怎么可能是那种会说出“你还专门派了人去保护他?”这种没有逼格的话的人呢╭(╯╰)╮ 而跟在陈小娇身边将近八年的刘彻,早便get了“哥哥情绪体察入微”skill,在这方面也早就完成了技能满点,于是他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爪子摸上了陈小娇的腰,温热的呼吸也从旁边贴上了那人的耳尖—— “哥哥不要在意,……哥哥有阿彻贴身保护呢。” “……” 陈小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贴身保护”那四个字被黑体加粗下划线了……不,等等,劳资的反应才不是这个——劳资是攻!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种事情╭(╯╰)╮! 安抚好自家哥哥的情绪之后,刘彻转向已经对两人毫不避讳的秀恩爱产生免疫的李广:“查过那人的身份了?” 李广点头:“是州郡太守方志安方使君的小儿子。” 刘彻垂着眼睫思索了片刻,然后兀然转眸,笑着望向绷着脸的陈小娇:“哥哥,今日天光尚好,我们便去游湖如何?” 陈小娇挺想说不好的,不过在这个镇子上待了将近三个月也着实是有些无趣,更何况他听来往的人说着欢水湖,早就心痒了好久了。 ——于是陈小娇绷着脸点点头。 刘彻笑了,将陈小娇的手收进掌心,吩咐人备好车马,便准备去游湖了。 而欢水湖这厢,苦哈哈地等着两位大爷江湖救急的顾倾城都快哭了。 ……这到底是哪来的的纨绔啊?二话不说上来就勾下巴摸身子,这流氓程度都快超过那个——……了好吗? “这位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被绑了双手的顾妖孽苦着脸挣扎,“我真的跟那位十爷不熟的,您就放过小的吧?” 方家少爷的猪头脸还并没有完全消肿,青紫淤痕隐约可见,这般陪衬下那笑容就更显得狰狞可怖:“坊间都说你是那个小崽子的男宠——你说不熟就不熟?你当本少爷傻啊?” 顾倾城在心里点头……连那两个人都敢惹,惹了一遍不过瘾又跑来惹……你说你不傻,我信么? 只是顾倾城显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的勇气,只能垂死挣扎着:“您大人有大量,我跟赌坊那位除了雇佣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关系了,绑了我也没用的——您就把我放了吧?” 那方家少爷却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笑得好不猥琐:“你瞧瞧你长这副模样,不就是生来给人当男宠的吗?本少爷愿意收了你也是你的福气——来来来,先让本少爷亲一口——” “——卧槽——”顾倾城傻眼了,这货脑子果然是有坑吧?!——不然怎么突然就从绑票转成劫色了?! ——不带这么剧情神转折的! ——十殿下十皇子十祖宗啊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要节操不保了qaq 或许是上帝一时于心不忍,听到了顾倾城内心惨烈的哀嚎之后,大手一挥把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送到顾妖孽面前去了。 “——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方志安都救不了你。” 男子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门外,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微怒的声音。 一脸泪花的顾妖孽:……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于是顾倾城转过脸去嘤嘤嘤地看他的救命恩人,看清楚的刹那只觉得一道惊雷正中头顶—— ——我屮艸芔茻这不可能——这个变态肿么会粗现在这里!——麻麻窝要回家快来救救我∑(っ°Д°;)っ! 出现的男人看见顾倾城脸上那比自己出现之前更加惨白的神色,眼底兀然划过一丝深意,片刻后低沉的笑声敲在顾妖孽的耳膜上,如同恶鬼索命之音—— “顾倾城,你很能逃啊?记得我说过……如果你逃掉之后又被我抓回去,会是什么结果吗?” 然后被抢了戏码的方家少爷就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位看起来娇弱但经过了他百般折磨依旧精龙活虎的美人,眼睛一翻……吓晕了…… 方家少爷自己后背冷汗也下来了……这得是个什么段数,才能一露面就把个大活人给吓昏了啊…… ☆、第41章 睡大腿 出了当铺,一路向北,车行过半,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马车停得有些急,半倚半靠在车厢内壁上的陈小娇微微蹙起眉来,往下瞥了一眼,然后又抬眸望向垂帘。 果然片刻之后,那垂帘便被人撩起来,露出脸来的护卫刚要开口,便被马车内的场景惊得噎在了那儿。 “……小、小侯爷……这……殿下他……” 半晌后那侍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儿。 这却怪不得这护卫心理素质不过硬,只是任谁要来做汇报,却见自己领导睡在人家大腿上,估计也得傻在那儿。 “……有什么事?”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压着声音开口。 看那侍卫紧张成那样,陈小娇也不觉得尴尬了……反正这么多年食同箸、寝同衾的,被人用“……卧槽狗男男好不要脸”之类的饱含寓意的目光也看习惯了…… 陈小侯爷表示,不就是睡下大腿吗,这才哪儿到哪儿≡w≡? 陈小娇丝毫没有察觉,在某些人刻意的潜移默化下,自己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掉节操了…… “额……是顾公子那里出了些状况……有位公子将顾公子带走了,而且寻着了跟着顾公子的两个护卫,留了话,说是要与殿下一聚。” 那侍卫最后只能把视线放在自己脚尖上,压低了声音,不再去看那两人。 陈小娇一脸面无表情的阴沉……他就知道,什么事情碰上那只和自己五行犯冲的顾妖孽,一定会玩几个一波三折。 “……哪里?” “欢水湖边上的万香阁。” “……那人你们可熟识?” “未曾见过。”那护卫犹疑了片刻,便小心地继续道,“只是听那人说话,却有些与我汉人不太相像的地方。” “……” 陈小娇闻言沉默下来,眉尖皱起,车内就这么一直安静着。 ……他倒是听刘彻提起过顾倾城与人有些纠葛,却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又与刘彻如何……如果相识还好,只是这个伏在他腿上酣睡的,毕竟是这大汉王朝将来的帝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半晌后,陈小娇垂眸看着卧在自己腿上神态安然而静谧的刘彻,眼底倏忽似流转过微暖的色泽。 然后陈小侯爷就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睡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移走,动作轻缓地把腿从那人身/下拿开,向着傻看着的护卫递了个眼色,便在护卫让开之后的空隙处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距离马车几丈的地方。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7节 再开口时便不是之前的轻缓了,陈小娇脸上难得多了些肃色:“回来报信的是随着顾公子的那两个护卫吗?” “是。” 那侍卫点头应着。 陈小娇想了想,继而望向眼前这护卫:“……从他们中指一人与我同去,其余人都护送太子殿下回赌坊去。” 那护卫刚准备继续应承,反应过来陈小娇话里的意思之后,一时有些傻眼,点下头去的动作也僵在了那儿,再等到回神时脸上的表情就称得上惶恐了:“——小侯爷万万不能如此,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我们这些做事的定是要受责了。——更何况太子殿下出宫前就吩咐过了,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先以小侯爷为要,不得旁顾;若是小侯爷出了事,殿下对我们是定斩不饶的。” 陈小娇的神情在那护卫言语中间就顿住了,惯于的面无表情被错愕取代,很快那分错愕又变得复杂起来。 那护卫见状,试探性地观察着陈小娇的神情开了口:“殿下对小侯爷是真心相待的,两个多月前小侯爷自己走了的那次,殿下虽是难过,却还是让我们几人一路尾随护着的。殿下说是等着小侯爷消气,一个多月都是住在镇上客栈里,白日便去小侯爷在的当铺斜对面那家小茶摊上看着,到了天色暗了再回去……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打小在宫里长起来的,少见像殿下对小侯爷这般……这般……” 别扭了好久那护卫才把那个词吐出去:“……这般痴情…………若是小侯爷乐意,不妨笑一些,想来殿下也会更高兴。” ……其实还有句话这护卫想说……就是若是小侯爷乐意,不妨您下一次抽得轻一点,我们神子殿下那张皮嫩的俊脸,一巴掌下去将近十天才消了青紫;每次看着神子殿下脸上挂着个巴掌印,一身华衣窝在个小破茶摊儿上,一会儿阴沉沉,一会儿乐呵呵,都给茶摊儿老板吓走了好些客人—— 只是想了想,那护卫又把话咽了下去——虽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能看出小侯爷面冷心善,与旁的皇室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们不同——也所以他才敢说这话;但想想殿下脸上那一巴掌,就该知道这一位惹急了也不是个好想与的主儿……还是省了吧,万一他脸上也挂一巴掌印回去,还不跟太子殿下似的,逗得那些护卫暗地里偷偷笑个半死。 听了这一段,陈小娇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以陈小侯爷的逼格自然不会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另外他也解决了自己的一个未解之谜—— ……我说怎么那段时间我坐在窗边上开着窗晒太阳,越晒越觉得阴森森的呢…… ☆、第42章 债与孽【修文解锁 顾倾城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脑袋也昏沉沉的,像是一觉睡过了经年,以致于他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睡过去之前经历了什么。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压榨着自己近乎罢工的脑细胞开始运转思维,直到一个声音兀然在这昏沉沉的黑暗里响起—— “顾倾城。” 那声音平淡而无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此刻再落进顾倾城的耳朵里却与惊天霹雳无异。 顾倾城也终于想起来——他根本不是睡过去了,他是被这个变态毫无征兆的出现吓昏了好嘛qaq? 顾倾城的思维也仅止于此了,因为在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之后,他亟待重启的大脑就咔嚓一声死机了——他现在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白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那男人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走到了他的旁边,带着薄茧的手掌不知何时放在了顾倾城的后脖颈上,像是对待一只玩宠,来回细致而温柔地摩挲,若是有光线能落下来,顾倾城猜这男人脸上的笑容也一定是温和的。 可是顾倾城知道,这个男人是从芯儿里坏掉的,他真不知道这个男人一时兴起会不会笑着过来亲他的嘴角,然后温柔地把他的脖子拧断。 ——毕竟就像这个男人说得,他是逃出来的;不但是逃出来的,还再一次落回了这个男人的手心里。 当初这个男人也说过,能逃走便是他的本事,可若是再被抓回去,那就是他的劫数了。 ……一想到这儿,顾倾城身上的寒栗就停不下来了。 那男人像是感觉到顾倾城的颤栗,清醇的笑声在黑暗里慢慢贴近,直到带着细微的刺痛感的啃咬代替了抚摸落在顾倾城的后脖颈上。 顾倾城莫名想到了前世的动物世界,猎物总是这么被那些强大的野兽们叼着脖子带到窝里,然后被粗掉的吧qaq ……完蛋了麻麻……我就要被变态吃掉了qaq…… 虽然已经几乎绝望,但顾倾城还是决定为自己的绳命垂死挣扎一下……万一变态心情好放过他了呢……哦不,变态心情好不好差别只在于是开心地弄死他还是不开心地弄死他……万一……万一变态觉得可以养几天再宰呢? ……这样看起来他还是有机会……多祸害这个世界两天的qaq…… 而后边正用自己的唇齿细细地啮咬着顾倾城的后脖颈的聂律,却是在眼底多出些笑意来……如今顾倾城这只小妖终于尽在掌控,似乎也彻底绝了再逃的念头,这倒真是…… 有些可惜呢。 ……估计这只小妖就快要跟自己开口求饶了吧? 而顾倾城果然没有辜负那男人对他那点少得可怜的骨气的预想,咬着小牙忍了一会儿就两眼泪花地转过去求放过了—— “聂老板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等贱民计较,您要是放过我我以后一定烧香礼佛日日祷告请各路神仙保佑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算是老人家了啊?” 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在顾倾城后面响起,顾倾城觉得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快要戳进骨子里的煞意,脖子上的寒毛争相竖起来敬礼,顾倾城含着两泡泪水好不凄凉地缩着脖子畏惧地看着那男人。 “现在知道害怕了?”聂律笑声被刻意压得低沉,他的右手再一次摩挲上顾倾城的脖颈,薄茧滑过手掌下娇嫩的皮肤,昏暗一片里聂律的嘴角翘起饕餮似的贪餍笑意。“现在才觉得害怕,顾倾城,你不觉得晚了点吗?” 说话的时候,顾倾城脖颈上的那只手也随着话音收紧。 顾倾城特别想说他觉得还不晚,可是对上那个男人在昏暗的视线里有些令人瑟缩的熠熠眸光,顾倾城鼓起来的那点儿勇气顷刻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他那两泡泪水不只是汪汪地窝在眼睛里了,顾倾城湿着眼角把自己缩了缩,整个人蔫蔫得,就差在脸上写上人生无望四个大字了。 本来聂律就只是想逗弄逗弄这个仗着自己的特殊对待而肆无忌惮的小妖,到了这里大概也就适可而止了;可坏就坏在,顾倾城他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缩起来的时候,带着人生无望的怨念哀怨地瞅了聂律一眼。 那张小脸上妆容尚妖艳,糯米似的小牙咬在透着殷粉色的唇上,本就漂亮的眼眸被泪水浸染得通透,微微红着的眼角像是这么长时间依然念念不忘地刻在他脑子里的那一次的事情之后…… ……显然哀怨只是顾倾城一厢情愿的感觉,至少这一眼落进聂律眼里,那就是妥妥的勾/引了。 没错……这只小妖最喜欢勾别人了……溜出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又勾了多少魂儿在身上呢。 聂律不由地想起他初次看见顾倾城那一日……妆容妖艳到极致却不惹人反感,含笑走来时身形款款,一颦一笑都像是细密而柔软的小钩子挠在自己的心窝上…… 那是聂律这辈子第一次栽在一个人身上,而且看起来一不小心便是要栽一辈子。 美人一直若即若离的,聂律也就按捺着性子哄这只娇气的小妖,明明知道多半是他那不争气的大哥使得暗招儿,还是心甘情愿地把小妖敬的酒喝了……嗯,是半逼着这只自己投怀送抱的小妖儿用嘴喂得。 聂律在生意场上起伏二十多年,那酒一入口便尝出了媚/药的味道,再看看坐在他怀里因为被逼着喂了好几口酒而有些掩藏的郁郁的小妖儿……聂律那一日第一次皱起眉—— 美人投怀送抱他本该欢喜,只是想到这个美人儿这么轻易就能把自己送出去,还做了一副不情愿的好戏,聂律就莫名也有些抑郁……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高估了这只小妖的水平,一杯杯加了料的酒灌下去,身体一点点热起来,始终不察的小妖儿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的表情开始露出点不安,他却是懒得再管那么多,将人往怀里一带,寻了个宽敞点儿的木桌,便将挣扎着的小妖儿甩上去,撕了外衣绑了手脚,那一夜聂律毫无顾忌且酣畅淋漓—— 身下的人在没什么疼惜的一场里生涩到极致地承受,从这场情甫一开局,聂律就知道这只小妖多少有些无辜——一张没有颜色的白纸生生被他染上浓墨重彩,可是看着身下人那在情里愈发引人堕落的脸庞,聂律只觉得万幸…… 万幸这只妖孽最后还是落在他的手里。 纵然是最后,他那大哥带着一干叔伯侄父“无意”闯入,迎着众人失望愤怒的视线,聂律依旧是微笑着环紧了身下的人,将那些视线用身体隔绝,不容抗拒地将身下的人占有得彻底。 ……事后他才在半伤残状态的小妖的老实交代下,知道了所谓“麻药和准备好的女子”,只是那场面自然比不上聂家后辈第一人与男子欢于堂来得彻底。 ——他早就看够了这个腐化到根儿的聂家,这次也不过是借大哥的手脱身而已——捡到了这么一个宝贝,可以说是他这已经经历过的小半辈子里最大的惊喜。 只是对这只小妖,他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他的小妖该记得的是欠了他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与孽。 ——他也乐意与这只小妖纠缠一辈子。 ☆、第43章 自作死 顾倾城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男人此刻脑海里是多么旖旎的画面,他只知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愈发地凶戾,他几乎都能感觉到那男人眼神里近乎实体化的某种情绪,汹涌的厉害,像是一只对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低吼着的上古凶兽,只等待着某个刹那一跃而上将猎物连骨带肉吞食干净。 给自己立了死亡fg的顾倾城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再一次往里缩了缩。 这点明显的颤动并没有逃过聂律的眼睛,他先是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须臾后脸上又转作笑颜。 那听得出明显的愉悦的笑声将顾倾城勾得偷偷抬了眼睛来看他,却看见男人阖上了双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来。 ——那种汹涌着要将顾倾城吞噬的情绪已经不复。 ……所以这是……逃过了一劫?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倾城一时有点措手不及。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反应过来之后的顾倾城安慰自己……以后该将眼睛放亮点,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为了点小利招惹上个变态,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聂律笑着看着明显是长吁了一口气的顾倾城,不紧不慢地开口:“顾倾城,你不会觉得……我这就是放过你了吧?” ……一口气吁到一半又抽了回来……顾倾城压抑着咳嗽憋得脸都红了。 迎上那张委屈的脸,聂律笑得更欢了,他伸出食指,抵在顾倾城的外眼角,残留的泪渍沾上带着薄茧的指尖,然后那根手指沿着顾倾城脸上的蓝色花纹一路向下—— 最后停留在顾倾城的嘴唇上。 顾倾城的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内心顿时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屮艸芔茻这变态不会要把手指伸进来吧——奏凯啊死变态>︿<—— 顾倾城死死地咬紧了小牙,嘴唇一并抿起来,而对于聂律来说,却更像是那近在指边的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吸吮过自己的手指。 聂律的眼眸里再次泛起某种晦暗的情绪。 而后大概是读懂了顾倾城脸上的惊恐,聂死变态律从善如流,手指继续下滑,然后停在顾倾城的下巴上,勾起来。 像是呢喃一样地开了口,聂律细细地打量过被自己捏到眼前的这张脸蛋,从眉眼,到鼻翼,再到嘴唇,—— “……顾小妖,你就不能矜持些……不要动不动就勾引我么?” 顾倾城眨了眨眼,大脑僵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去你大爷的小妖!……去你大爷的矜持!……去你大爷的勾、勾——……你还能更不要脸点嘛(╬ ̄皿 ̄)凸?! 顾倾城当然不敢真地骂出来。 可是聂律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没人教过你,凡事可一而不可再吗?” ……尤其是压抑某种情绪这种事情。 捏在顾倾城下巴上的手指蓦然收紧,叩开了顾倾城紧闭的唇齿,聂律顺势亲了上去,偶尔在那唇舌间得了空隙还要在精神上摧残顾倾城几句—— “……本来……我不想做的……谁让你……这么不矜持?……嗯?……看来有人要为你的不矜持……多等那么一段时间了……” 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身体摸上衣带,顾倾城傻了。 ……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个菊花残满地伤的结局…… 【小剧场:论两对cp之间关于勾/引的不同反应 聂律x顾倾城—— 顾倾城:“聂老板,——” 聂律:“顾小妖儿你又勾/引我,昨晚没有喂饱你吗?” 顾倾城:“——卧槽聂律你干嘛我没有勾——你放开——” ……许久之后…… 聂律:“小妖,还敢不敢再勾引我了?” 顾倾城已经无力辩解了。 刘小彻x陈小娇—— 陈小娇(面无表情):…… 刘小彻:“哥哥你又勾/引我,阿彻好开心呢。” 陈小娇(面无表情)扭开脸:……呵呵。 刘小彻:“哥哥不要不理阿彻,是阿彻勾/引哥哥还不行吗?” 陈小娇(面无表情心里得意)转回脸:……呵——等等……你脱衣服做什么…… ……许久之后…… 刘小彻:“哥哥下次要再接再厉,阿彻最喜欢哥哥的勾/引了呢。” 陈小娇已经昏过去了。 顾倾城||陈小娇:不管小爷吃饭喝水坐着站着,都特么的是在勾引你呢?! 聂律||刘彻:你(勾/引得)开心就好了。 ☆、第44章 赴约记【第一更 单刀赴约的计划被一票否决了之后,被助攻的陈小娇于是揣着点小小的得意,面无表情地回到了马车上。 结果刚一掀帘子就见里面那人坐在那儿笑睨着他。 陈小娇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慢慢挪上了车,再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劳资会有心虚这种诡异的感觉?明明劳资才是那个准备义勇当先的人好嘛? “哥哥出去做什么了?” 刘彻笑望着那个从回来之后就微微有些躁动的人,起身坐了过去,然后很是自然地倾身躺在那人腿上。 “……”陈小娇绷着脸垂眼看腿上那人的笑颜。 ……嗯,不愧是窝家男神,长得原来越帅了……简直就是要风靡万千少女的节奏(≡w≡)…… “哥哥?” 发现那人竟然对着自己的脸失了神,刘彻连声音都带上些笑意:“你怎么了?” 被唤回心神的陈小娇将眸光重新聚焦,而后面无表情地正色道:“跟着顾倾城的护卫回来了,说是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将顾倾城接走了,还要请你去欢水湖万香阁一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刘彻听了,脸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模样:“……他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次若不是那位方使君家的小公子生事,顾倾城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他带走?”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撩起眼睛来看他,“阿彻舍不得?” 刘彻被这话弄得一怔,回神后更是直接笑出声来,他动作极快地从陈小娇腿上爬起来,脸上此刻笑容也不像之前随意而清浅,多了些陈小娇说不出来的味道。 “哥哥是第一次将妒意表现得这么明显,阿彻真是受宠若惊。” “……” 陈小娇特别想回到之前一秒,把那句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给糊回去,而且……陈小娇微恼着看向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愉悦的刘彻—— ……你们那儿的受宠若惊都表现得这么含蓄? 陈小娇想了想,还是决定转移话题,这个问题显然不宜深入探讨,于是—— “你与那人熟识?” 睨了眼陈小娇微红的耳尖,刘彻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点到即止,过犹不及,于是他也乖乖地顺着话题偏出去:“相识罢了,熟识却是谈不上。” “……” 陈小娇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孩儿这么多年是久居深宫形影不离患难与共,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太子殿下,又是距离登基已然不远,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党羽……只是他却不知道,刘彻多年久居宫闱,到底如何与这宫外的人也能有所勾连? 刘彻自然看得出陈小娇的不解,但却难得地没有解释,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哥哥不必为这件事烦心,那个人与阿彻虽然谈不上朋友,但还是不致敌对,此行前去便是陪哥哥游湖,若是因为旁的事情扰了兴意,那不是得不偿失?” 陈小娇低下头看了一眼刘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攀上腰间的手,再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然后点了点头。 陈小娇这幅想要拒绝最后又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落进刘彻眼里实在是再可爱不过,于是刘彻也就遵循了自己的本心,凑上去在陈小娇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笑意妍妍地退了回来。 陈小娇在那儿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只是这会儿占了他便宜的那人早就退到了安全距离,笑意也变得温顺有礼,定定地看着他。 陈小娇莫名觉得脸有点热,他轻声清了下嗓子,扭脸看一旁的车壁。 身旁刘彻却是兀然笑得打跌,顺势就蹭进了他的怀里。 陈小娇:……我好像对阿彻的亲近越来越习惯了肿么破qaq 刘小彻:……竟得一人包容我如你……哥哥,别怪我一步步将你圈禁。 【小剧场 一朝身死,诡异穿越,陈小受面无表情地望着豆芽儿似的情敌,心底暗戳戳——女盆友的男神就是这货没错! 发现历史似乎已经被自己的到来蝴蝶效应,陈小受握拳立志,从此专注养歪情敌二十年…… 养歪日记一 战五渣的豆芽版情敌被欺负了。 陈小受:奏凯!我家情敌也是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能触碰的么⊙皿⊙! 养歪日记二 爹不亲娘不在的情敌被轻视了。 陈小受:这天下是阿彻一个人的,那些抢了你的,我定要他们分毫不差地还给你! 养歪日记三 情敌长大了。 陈小受:不愧是我家情敌简直帅得无法直视快去闪瞎那些鱼唇的人类(/w\)! …… 于是情敌不负所望地长歪了。 陈小受(踮脚摸摸头):情敌酷爱去征服世界(☆▽☆)y! 情敌邪魅一笑:好的,先从你和这张床开始。 ☆、第45章 他就是【第二更 这一路往万香阁去,陈小娇与刘彻下了马车,随着一早就候在门外的侍者,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一层,便上了二楼所谓雅间。 来路上陈小娇猜测过会遇上一场鸿门宴,猜测过会迎来一番争斗,猜测过会有一番言语上的争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是宴会发起人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迟到…… 陈小娇向来不是耐性很好的人,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招牌一样的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就不知道把那个还没出现过的神秘男人吊起来抽了多少遍了。 所幸还有刘彻在一旁陪着,倒也不觉得看着这相同的一幅风景有多难熬。 “哥哥可是觉得无聊了?” ——实际上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刘彻就已经蹭上来了(= ̄w ̄=) “……” 陈小娇转过脸去瞥了他一眼,没回话,不过刘彻已经看到了陈小娇眼里隐隐约约的一丝哀怨。 哥哥每天都萌得让人想拉上/床榻啪啪啪(≡w≡) 在这方面相当单纯的陈小娇自然不知道,蹭在身上这一只的笑容里那点他看不太懂的意味代表的是什么。 “听说万香阁的酒是以花酿蜜调,出了名的香醇,不如叫上一壶来,哥哥与阿彻同饮?” 陈小娇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得逞的刘彻勾唇一笑,转身去看站在一旁的侍者:“……拿一壶你们的‘天香’来。” 那侍者怔了怔,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对面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眼神兀然凶戾了一刹,那侍者立即闭嘴,一口憋了回去。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哪个惹得起哪个惹不起,实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其实那侍者只是想提醒一句,这万香阁的招牌“天香”自然是出了名的香醇,只是这酒也是出了名的后劲大,别说是一壶,就是只一盅酒下去,常人里也少有几个不被撂倒的。 不过既然那位显然惹不起的爷已经吩咐了,看起来也不是不知情的样子……那这位客人有什么目的,就与他们酒楼无关了。 于是陈小娇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两个互相之间素不相识但配合默契的人给联手坑了一把…… 小半个时辰后,陈小娇就已经迷迷晕晕地不知东西南北了。 最后一点意识里,陈小娇浑不自知地往一直笑望着他的刘彻身上靠去,寻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刘彻抱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笑得复杂且无奈。 ……即便是吃过亏了,还是不会顾忌疑心。哥哥,你这么无条件地相信,让我做起事来会多了许多几乎不曾感受过的愧疚呢…… 却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独身大步走进来的男人见到房里的情景也是微微一愣,只不过须臾之后便是了然地笑起来:“——我这‘天香酿’,可不是拿来让人为非作歹的。——而且当朝大长公主的幺子被迷昏在了我这家小小的酒楼里,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草民可是担待不起。” 刘彻却连头也不曾转回去,自顾地俯下/身子,凑到怀里那人的嘴边轻轻亲吻着。 后面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觉得尴尬,大步走过去,便径直坐到了两人对面,甚至还摆好了姿势,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两个人。 僵持了只不到几秒,刘彻就有些阴沉地抬眼看过去,顺便像是护花一样把自己怀里的人遮上一遮,说话时的语气更是极为地凶鹜:“……聂公子是准备恩将仇报?” 坐在对面的男人——也就是刚刚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家小妖从头到尾啃了一遍吃得干净的聂律,闻言兀然笑出声来:“神子殿下这般的人物,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这个程度上吧?这哪里就算是恩将仇报了?” 刘彻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才抬头看过去,脸上的温柔也在抬头的瞬间转为肃然:“至于。” 聂律愣了一下,然后便自己一个人畅然大笑起来。 若是陈小娇此刻是醒着的,自然也就能够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哪只是刘彻说得“相识而已”,就算用“熟识”来形容,都是有所不及。 ……分明是在某些方面“意趣”相投、狼狈为奸。 只可惜陈小娇此时已经是睡得人事不省。 自己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聂律才渐渐停下来,然后笑意一点点从他的脸上收敛淡化,直至消失不见,他慢悠悠地看向刘彻怀里被遮掩得严实的陈小娇,以同样慢悠悠的语气开了口:“他陈阿娇便是你说愿以心屋藏之的那个?” 刘彻头也不抬:“他顾倾城就是你自愿为之孑然离家的那个?” 说完话两人同时抬起眼来,相视两秒,然后同时笑起来。 不再是怎样酣畅的笑声,只是那种挂在脸上的笑容——却都能看出彼此的发自内心。 “没错,他就是。” 那是一道重叠了的无比坚定的声音。 一个前面有朝廷百官皇亲国戚;一个面前有庞然大族狼环虎伺;可即便前面是荆棘百丈,他们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握紧了手边的人,一路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第47章 谋与算【第一更 “你把方志安家的幺子如何了?”刘彻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泛着冷意的笑容,不急不慢地开口问道,“……我本以为一进房门就能看见他被倒吊在这屋子里呢。” 对面那男人摇头笑道:“民不与官斗,……殿下你不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吗?” “唔,我可不知道聂公子做事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畏首畏尾了。”刘彻像是一点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深意,只不过反口便笑讽了回去。 “啧啧,不过是这么一句话都要计较,这可不像是殿下的胸怀。” “胸怀?”刘彻笑了,“这方家小子去当铺闹事,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将方家整一次狠的吗?” 聂律脸上半点都不见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是温文有礼的浅笑模样:“听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放过去?” “……” 刘彻眼底厉色一闪而过,片刻后他垂眸看向怀里熟睡的人,像是喃喃一般低声道:“这是我的哥哥……敢有人多瞧上一眼,我都恨不得将他们刻骨剜心——敢有人觊觎……他就该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向聂律,嘴角一勾:“聂公子真的不准备亲手给顾倾城出出气?” 那笑容不知为何看得聂律阴森森的,他顿了顿,然后才揉了揉眉心:“我若是出了气,最多便是找人教训一下,不还给了方志安一个给自己儿子避罪的借口?所以这件事,还是要劳驾殿下了。” “好。” 这一次刘彻却是答应得痛快,“明天我便去方志安方使君府上拜访一下,顺便给他的幺子问罪,聂公子可随我一同前往。” 这痛快的态度让聂律着实是一愣,只是还没等他回神,对面刘彻又笑着看过来—— “那算上这一件事,聂公子已经欠我两份人情了……这两笔账,聂公子准备如何还?” 聂律坐在那儿盯着刘彻看了两秒,两秒之后兀然大笑:“我原来只知道这大汉王朝的神子殿下年幼而聪慧近妖,今日才晓得——原来殿下不止是慧彻常人,便是这脸皮,也要比旁人厚上许多啊?” 刘彻脸上仍是笑着,眸子里却多了些厉色:“……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多半就是不知死活了。” 聂律丝毫不露怯意,反而笑眯眯地对望回去:“……殿下,你若是要去方志安府上问罪,是为了这位陈小侯爷去的,而非为了我聂律;所以这人情债,可不该算在我身上。” “……” 刘彻一言不发,笑容微冷,只将视线定在聂律身上。 聂律笑眯眯地回视。 “——好。” 半晌后,刘彻移开视线,笑容也不复冷厉,“那我寻到了顾倾城这件事呢?要知道,若不是我,你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也说不定,——他也不值当你承我这个情?” 这一次聂律却是将笑容收敛,眼底情绪百转千回:“……殿下对顾倾城是原本就不清楚吗?” 这句话来的没头没脑,刘彻却听懂了,他微狭了眼眸:“你觉得,之前是我将他藏起来了不成?——聂律,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为你我还不至于需要如此劳心劳力。” “既然殿下已经这样说了,那聂律自然要承这份情——”聂律正色道,“顾倾城之于我,便如陈小侯爷之于殿下;我聂律自以为是险些让顾倾城消失不见,而殿下能为我寻回——聂律有生之年,无论道义,无干生死,愿为殿下倾聂家之力,为一事;事不成,则不还。” “……聂公子的这个承诺,我收下了。”刘彻点头,转而像是响起了些什么,“有一事,不知聂公子知晓与否?” 聂律怔了怔,然后玩笑道:“难得竟有殿下也不清楚的事情,如此我倒是要好好听听才是。” 刘彻也不客气,问得直接:“——你可知晓顾倾城的身世?” “这我自然令人探听过,他是雁门——” 话音却是在这儿戛然而止,聂律仍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只是眼底却藏着一抹忌惮之色:“殿下为何要问这个,莫不是对顾倾城有什么想法吧?”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往旁路上引,”见了对面男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刘彻释怀似的笑了,“见你这番表现我就知晓你是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哥哥跟顾倾城,应该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 聂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眨了下眼,然后又眨了下。 直到半晌之后,见对面刘彻仍是那副神态,也确定了对方不是在诈他,聂律才像是刚刚接收到这个消息,有些不可置信地:“陈小侯爷也是?” 刘彻点头。 见对方神情平静,聂律无奈道:“当初我刚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都觉得是我自己疯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才对……” 聂律抬头,看见对面刘彻面带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由微生了些恼意,也索性将在顾倾城不在身边的年岁里令他彷徨畏惧的那个问题抛出去:“看来殿下是接受了这件事情了——那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他们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来,怎么就敢保证他们不会在将来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 ——若是有一刻他们不在身边,可能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再也消失不见。 刘彻的笑容蓦然僵滞了。 ☆、第48章 争天命 ……哥哥有一天会突然的、彻底的……消失不见? 只是单纯地想一想,刘彻都觉得内心那种无法遏制的怒焰在飞快地蚕食着他的理智,叫嚣着要将他覆灭,负面的情绪不可抑制地占据了他的所有感觉…… 揽在陈小娇身上的手臂愈发收紧,熟睡中的陈小娇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刘彻倏然回了神,忙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陈小娇此时也已舒展了眉头,熟睡时不再像往常那样绷着脸,看起来乖巧又安静。 对着怀里的人看了许久,刘彻亟待爆发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半晌后,他重新抬头,目光定定地望向聂律:“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任何办法。”聂律摇了摇头,“我此次来疆内,也是为了来寻一个人。……她,或许是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可能。” “……是谁?”刘彻的目光骤然一亮。 “许负。”聂律一字一顿。 刘彻的神色一滞。 聂律显然注意到了,他有些似笑非笑地问道:“殿下离京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对于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知道与否……?我听闻,前几日京城传来消息……周亚夫周相,五日绝食吐血而死——殿下可有耳闻?” “……” 刘彻深深地看了聂律一眼,然后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轻笑道:“我知不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人各有命,各安天命而已;周相德高望重,陛下会厚葬他的。” 聂律转眼正色道:“周相离世之后,便有了传言,说这周相曾找一位夫人为他看相,那位夫人说他三年之后可以封侯,八年之后可以为相,持国秉而贵重;然再过九年,就会因饥饿而死……如今这些话一一应验,殿下想来也该有所耳闻,不知殿下对这位夫人感觉如何?” “你想通过她许负来解这一环?”刘彻敛笑,抬眸望去。 聂律同样脸色微凝,颔首。 “你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来历如果传出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刘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百姓忌邪,而他们对于理解不了的东西都认为是邪……若是这两人的来历被公之于众,后果没人敢去想象。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做,”聂律的脸色罕见地肃重,“……我必须给他和我留一条后路。” “……你就那么肯定,你这一去不是断了你们的后路?” “如果没有经历过他不在的这几年,我会担心,也许最后甚至会选择不去。”聂律沉眸望着对面的刘彻,“殿下,我和你都一样……很多方面,所以我感受到的,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了那种情况,你也会感受得到——日日夜夜地希冀到绝望,反反复复地梦境和现实……殿下,你不会想要有那种经历的。——到那一天你束手无策的时候,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 刘彻的眼帘垂下去,室内安静了许久。 半晌后,刘彻重新抬起眼眸:“据我所知,许负已经隐居了,你有她的消息?” “……许负已经离世了,殿下。”聂律摇头,眼底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黯淡之色,“我有她后人的消息。” 刘彻兀然冷目:“……可以知天命而不可争天命,与之何用?” “殿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聂律笑着望过来,只是那笑容里几分苦几分怒几分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彻默然,垂眸看向怀里人,片刻后他轻笑着对着怀里尚在熟睡的人开了口—— “哥哥,你是我的,就算天要来抢,我也会拼尽全力和他一争。” ☆、第49章 算姻缘 陈小娇睁开眼的时候,还躺在刘彻的怀里,却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本是有些微恼地转望过去,陈小娇却是被映入眼里的一幕给惊在了原地—— 他家阿彻近在咫尺地躺在他身旁,双眼阖着,下眼角处还有淡淡的乌色——显然昨晚并没有休息好——只是这还不算什么,他家阿彻身上还是昨天来万香阁的那件衣服,只是原本规规整整的衣服却是被□□得不成样子,衣领大开,阿彻的锁骨上还能看见一枚牙印,而阿彻腰间的缎带…… ——等等∑(っ ̄Д ̄;)っ 陈小娇僵硬着身体把扫视的目光重新移回去,盯着那枚红色的圈形印记发呆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就差张嘴上去啃一个再比比了。 ……最后他终于确认……这貌似就是他咬得没错…… 然后陈小娇又将熟睡状态的刘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是我的杰作吗?——这不可能t皿t—— 陈小娇表示自己的三观和节操都碎掉了qaq 恰在这时——陈小娇还并无任何心理准备以及解决方案的时候——床榻上那人长长的卷卷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眼看就是要醒过来的模样。 陈小娇的第一反应是搜寻手边有没有什么趁手的钝器,先来一棍子敲晕了再说;只是下一秒就想到,这是他看着从一个小豆芽长到比他还高的阿彻,就算是给他自己来一下子估计也比给阿彻一棍子下得去手。 于是陈小娇很严肃地转过脸去对着墙思考撞上去刚好晕掉又不会撞傻的可能性。 “……哥哥?” 可惜他还没思考完,刘彻就已经彻底转醒了,眼神很是无辜茫然地转向他。 陈小娇:“……” 看着刘彻望过来的神情,陈小娇顿时内心愧疚指数爆表—— ……陈小娇啊陈小娇你是只禽兽吗qaq “哥哥,你昨天喝得有些多……阿彻不知道哥哥酒量那么小……哥哥不会怪阿彻吧?” “……”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8节 深深自责中的陈小娇膝盖上又中了一箭。 刘彻看着陈小娇绷着的脸和因为心虚而有些游移的视线,笑意却是发自内心而现于嘴角:“哥哥酒醉之后的模样很好玩……总是缠着要来亲阿彻,阿彻躲都躲不开呢。” ……躲都躲不开…… ……都躲不开…… ……躲不开…… ……不开…… ……开…… “……” 再次中了一箭的陈小娇:……卧槽辣么破廉耻刷下限的事情能不要说得这么坦然好嘛(╬ ̄皿 ̄)凸?! ……问题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他怎么好意思上去捂住他家阿彻的嘴? ——更何况那人脖子上还大喇喇地挂着自己的吻痕——啊呸,牙印…… 似乎察觉到陈小娇眼神飘乎乎地往自己脖颈上瞄了一眼,于是陈小娇未注意到的地方刘彻一时笑得颇有深意,只是语气还是那种自然的愉悦与无辜—— “哥哥昨晚酒醉了之后,快要就寝的时候,突然把阿彻扑在榻上,阿彻差点被哥哥吓到了……” 陈小娇终于忍无可忍,绷着脸从床榻上下来,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担心后面那个人被自己冷落了,于是又转回身去到床榻前,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摸了摸他家阿彻垂散开的长发:“……哥哥先去反省一下,阿彻等哥哥回来。” 然后放心地转身往外走了。 转回来之后陈小娇就忍不住内牛满面…… 陈小娇你这只禽兽……你真地该冷静冷静了qaq…… 他的身后刘彻还在那顺毛似的一摸里微怔,回神之后见目的业已达到,便拢好了衣袍赤足下榻,向着往外走的人蹭了上去—— “哥哥……阿彻没有怪哥哥的意思……哥哥是生气了吗?” 被蹭在原地的陈小娇:“……” ……劳资只是觉得最近肾火有点旺需要去外面消消火,你蹭上来是想加柴吗o( ̄ヘ ̄o)? 刘彻见被他半包住的陈小娇并无什么抗拒的反应,于是愈发得寸进尺:“哥哥若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阿彻,那便随阿彻去看望一位故人可好?——她名为许负,哥哥可曾听过?” 陈小娇:……明明你被占了便宜还一副开心的模样——劳资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你(╬ ̄皿 ̄)凸?!还陪你——……等等……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转回去:“……许负?” 刘彻点头。 陈小娇兀然僵硬了目光:“……不许去。” “……?” 刘彻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愣神之后又笑着贴上去:“为什么,哥哥?” “……”陈小娇僵硬着脖颈扭脸,“成仙是不现实的事情,找谁都没有用,阿彻你不要自误……若是你坚持这样,哥哥不要你也罢。” 听到前面刘彻还笑了出来,到最后一句话他眼底就倏然降了十度。 ……预计最近一段时间他是半点都听不得陈小娇说离开这种话,一听到就忍不住想起昨天聂律的猜测。 只是这情绪外露的明显,连迟钝的陈小娇也微蹙了眉有些担心地转过来看他。 刘彻收敛了下情绪,笑着将陈小娇往怀里掖了掖:“哥哥在说些什么,阿彻只是想为我和哥哥算算姻缘罢了。” 陈小娇:“……” ☆、第50章 同行人 陈小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陪刘彻去算姻缘,只记得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家阿彻已经在牵着他往外走了。 再辩驳什么自然不是陈小娇的风格,于是他毫不反抗地就跟着出去了。 前面刘彻一推开门,入眼是一簇开得烂漫的花丛,只是这丛花陈小娇怎么看怎么眼熟。想了很久陈小娇才想起来,这不是昨天他们被带到二楼,从窗户往外看,映进眼里的那个万香阁后院一样的地方的周围绽放着的花丛吗? ……那他们昨晚是睡在了哪里? 还没等着陈小娇转头往回看,迎面就是一张比花还要艳丽夺目的脸,那宛如羊脂白玉的脸蛋上琼鼻秀唇,一朵妖艳的紫色曼陀罗被描绘在左脸脸侧,相较而言极是干净的右脸只在眼角处描了一尾凤羽——本是过于盛华的妆容此刻却是与那张极美的脸相映成辉,像是一幅妙人画得风华图卷。 ——然而对于这副美丽的画卷,陈小娇只有一个感觉……顾倾城你真是糟蹋了那张脸了…… 那位美人自然便是顾倾城无疑,此刻他正胆战心惊地僵硬着身体,任凭腰间那只借按摩之名行禽兽之实的手在腰间来回揉捏。 陈小娇此时自然也注意到了顾倾城腰间那只并不安分的手,他顺势抬眼看向那个绝对称得上英俊魁梧的男人。 那人并未在看他,而是专注地将眼神放在被自己半抱在怀里的顾倾城身上,嘴角笑容似乎有些嘲弄,又好像有几分戏谑,再细看还能寻到点温柔…… 陈小娇看了一番觉得自己眼睛都累了,那男人身上给人的感觉却还是在变化,同样的笑容也让人不知喜乐怒哀。 ……看来之前他猜得没错,顾倾城家的男人果然是个神秘—— 额,等等…… 陈小娇像是突然回神,抬头又去看那男人和这四周安静而不见昨日下人来回行走的场景…… ——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万香阁是此人的地盘,他们也没从人家地盘上出去过。 那两人秀恩爱无暇来理,于是陈小娇就转回去看他家阿彻:“……他们也去算姻缘?” 刘彻闻言笑得好不愉悦,边笑着还便往前迈了一步,凑过来在陈小娇嘴边亲了一下:“是啊,哥哥,他们也去算姻缘。” 那个“也”字被咬得分外地重。 陈小娇倏然便红了脸……他只是因为方才那人开口提过而已……绝对没有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好嘛(/w\)…… 而本来大清早一起来就被一只满脸餍足的禽兽秀了一脸而致使心情很不爽的刘彻,此刻只觉得自己身心愉悦……暂时吃不到嘴这种事情……嗯……好事多磨嘛,这两年先熟练熟练些,后来也好下口不是☆( ̄▽ ̄)/? 于是刘彻就牵着陈小娇径直走过去了—— “聂公子,去许负家中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聂律终于停下了对怀里人的流氓行径,笑眯眯地就抬头望天:“事情一早便安排妥当,我与倾城也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这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看来两位昨晚折腾得不仅动静大,时间也不短——贤伉俪真是难得情深啊……只是,有些事还是要节制些才是。” 这一段话落下来,开始陈小娇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听明白了那人的意思,陈小娇刚退了红晕的脸上立刻像是有团火烧了起来,闹得两颊尽粉,那粉色一直延续到了耳尖。 以他内心的想法,该是上去给那男人一巴掌,然后骂一句“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不要脸!” ……只可惜他再转回头想了想,觉得昨晚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明白,说来说去好不要脸的那个貌似就成了他自己…… 于是陈小娇只能委屈地沉默了。 于是本来被“贤伉俪”三个字取悦了的刘彻不太愉悦地笑着顶了回去:“——听闻顾公子身体不太好,聂公子也该小心些,这节制些的事情,倒是该与两位共勉了。” “……” 这回脸红的换成顾倾城了。 而那两个把这不要脸的话说得毫不要脸的,正互相笑眯眯地对视着呢。 直到顾倾城实在是腿软得站不住了,很想抽上去的一巴掌软绵绵地抚在了聂律身上:“……聂老板,您不是赶时间吗?” 聂律回眸,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歉意,转瞬便被旁的情绪取代,他伸手将人揽回怀里,头也不转地就往外走去—— “马车在外面候着,贤伉俪不妨稍加快一些,我们还有一段行程要赶。” “哥哥,那我们也走吧?” 刘彻同样笑着转眸回来,将陈小娇的手握紧些,便向外走去。 “……” 陈小娇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犹豫着咽了回去。 ……其实他只是觉得阿彻今天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情绪有些不同寻常…… 而若是陈小娇熟知聂律,就会发现今天聂律也并不正常。 原因无他……只是他们都在等一个未知的结果罢了…… ☆、第51章 到站了 四人一驾的车马一路出了城镇往郊外去,起起伏伏跌跌荡荡地行了将近三个时辰,路途愈发狭窄难行,别说人迹就是飞禽鸟兽也少见几只,就在陈小娇几乎要怀疑顾倾城家这位神秘的男人是不是意图不轨要将两人绑架的时候,他才在车马的帘子外觅得了远处半山腰的位置似有人烟的模样。 结果眼看离着那处人家还有不短的距离,车马却被顾倾城家的那神秘男人叫停了下来。 那人叫停了马夫之后,便施施然地半抱着顾倾城下了车,站直了身子之后抚平了微皱的衣角,笑着望向车里同时微微挑了右边眉角的两人—— “——我们将拜访的这位夫人性格卓绝而不似常人,最烦车马扰噪,贤伉俪还是下车来,我们步行去吧。” “……” 陈小娇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对方调笑意味的称呼了,他极目远眺了一下那片虽算不得茂密但也绝不会好过的山林,僵着脖子转回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男人—— ……这时候才想起来说,你特么在逗我吗 ̄︿ ̄? 聂律自然还不能从这位喜怒哀乐在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具体变化的陈小侯爷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沟通—— 聂律笑眯眯地转向刘彻。 先一步下了车的刘彻同样笑着,不过却不是对着聂律,而是转身朝向陈小娇:“——哥哥。” 陈小娇撩了眼眸看他,同样是面无表情落进刘彻眼里却是一副懒恹恹的模样。 刘彻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伸手向着那人张开手:“哥哥,记得阿彻说过得话吗?” “……” 陈小娇微微起了点兴趣,抬起眼睛来望着他,顺便也抬手放在那人手心。 “……阿彻说过——”刘彻复又一笑,只是这次笑容多了些深意—— “阿彻那时说过,……等以后阿彻长大了,每天都把哥哥抱在怀里走路,哥哥就不会迷路了……哥哥可还记得?” “……” 陈小娇搭上去的手都僵住了—— ……当着外人呢这么破廉耻的话就不要说得这么露骨了求要脸好嘛qaq 但是外人丝毫没有身为外人的自觉性,此刻聂律正抱着顾倾城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一边看着还一边感叹着:“……贤伉俪果真是情深惹人羡啊。” 陈小娇:“……” ……我算是看粗来了,你们俩才是一对吧(╬ ̄皿 ̄)凸 被观赏的刘彻就更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觉悟了,他毫不在意后面聂律的调侃,嘴角噙着好看的笑意,将那只放在掌心的手收紧了,借力往回牵了牵,另一只手顺势向前一圈,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转身抱出马车。 陈小娇还在那兀然的空间转换里自顾失神,便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暧昧的呼吸贴近了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而来—— “……哥哥,可觉得视野清晰了些?” 陈小娇:“……” ……劳资哪里有那么矮了 ̄皿 ̄?! 刘彻却还是继续添柴:“有阿彻在,哥哥以后也不需要担心迷路了呢。” 陈小娇:“……” ……你真当劳资是路痴吗 ̄皿 ̄?! 最后还是连聂律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个一个抱得愉悦一个被抱得羞恼,清了清嗓子笑道:“贤伉俪若是有什么私房事可以夜寝之时再谈,现在便先去看望许夫人吧?” 陈小娇倏然回神,从刘彻掌心将手抽回来,挣了挣才从那人怀里脱出身。 径直便往那半山腰方向的人家去了。 刘彻自然注意到那人转身前脸上晕着的粉色,此刻也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抬步追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聂律冲着怀里的人低头垂眸而笑:“顾倾城,你还腰酸腿软吗?” 憋了很久的话唠顾倾城继续咬牙憋着,避开那人目光摇了摇头:“……” 聂律继续笑着:“很好,那我们过去吧?” “……” 顾倾城瑟缩着点点头。 ☆、第52章 遇情敌?【722一更 陈小娇是四个人中最先走的,竟也是四个人中最先到达的,即便是刘彻,也因为他一路不让其近身,而不得不隔了十几步在后面缀着。 从今天早上醒来时,就开始逐渐堆积的些微的羞恼始终萦绕心头而挥之不去,让陈小娇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也顾不上山路崎岖难行,只想着将后面那人先甩到身后去。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那户人家外面围起来的荆棘栅栏前,正对着这户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山野人家。 栅栏那边一个人麻衣粗褐背对着他,似乎正于身前一方石台上勾勾画画,不知是在写些什么,却也没有注意到陈小娇的到来。 陈小娇自觉来的兀然而冒失,更何况他并不擅长与人攀谈,正在那儿纠结着的工夫,却是栅栏里的那人先察觉有人,转过身来见到了他。 那人先是微微一怔,怔过之后便笑了:“公子便是托人来走了信,要来探访我妹妹的那位吧?” 陈小娇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只怔愣着看那个男人。 那男人同样是笑,但却与他所见过的笑容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极为自然毫不扭捏毫不做作毫不复杂的笑容,那人转过来看你时,眼神带着一点点的随意和温和,即便是探视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或失礼;直到他将你认出来时,那点随意和温和伴着一些温润的笑意从眼角露出来,逐渐蔓延到面部五官—— 那人是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笑着朝你望来,一身麻衣粗褐,笑容温润而清浅,不沾染半点世俗亵意,不显得丝毫刻意亲狎,你却觉得好像和这人已经相识了千年。 陈小娇终于明白了一个词——风华如玉,麻衣粗褐遮掩不住的风华如玉。 ——这也算是陈小娇前后两世加起来,第一次得见如此一位如玉文人。 ……本来他家阿彻也可以这样的。 陈小娇兀然想起初见阿彻时,地上小孩儿那不哭不闹的小脸,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眸含着微冷而漠然的情绪,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世间。 ——同样为玉,风华初露而不加遮掩未饰柔敛,身居末位而不显胆怯未露退意……是为璞玉。 只是……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了今早那人不知羞地贴上来说些不知羞的话…… 陈小娇:……说好的璞玉呢qaq…… ……玉生一态,琢之百相……原来璞玉也能给雕成流氓的模样(>﹏<)…… 恰在这时,身后的刘彻已经也行至了栅栏前,面上很是委屈,微蹙着眉便往陈小娇那儿踏了一步。 “……哥哥,你又生阿彻的气了吗?” 却正迎上陈小娇看过来的视线,似乎很是带着些遗憾自责以及哀怨。 即便是已经很能理解陈小娇的情绪表意的刘彻,也完全不明白这来得莫名的表达到底是意欲为何。 “哥哥……”虽然不明白这情绪是几个意思,但此时刘彻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委屈作态,于是他重新敲了嘴角往前蹭了蹭,“哥哥怎么了?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愿与阿彻讲一讲?” 陈小娇:……劳资才不会告诉你窝是因为把你一块璞玉雕歪了觉得不开心呢╭(╯╰)╮ 只是还没等陈小娇给点什么神情上的回应,那边被当成了幕布的温润男子就语带笑意地开了口:“两位公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进了屋子再聊?舍妹已经在家中恭候多时了。” 对于这人的同一句话,刘彻和陈小娇同时蹦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陈小娇:……舍妹……难道这位风华如玉的公子时许负的哥哥?!——难道许负不应该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吗qaq?! 而刘彻则像是刚刚注意到这位公子的存在,看过去之后目光顿了顿,然后他的眼睛里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像是锁定了对敌的兽…… ……他好像有点明白,刚才陈小娇那来的莫名的情绪,是由何而发了…… 本来就不够明媚的心情以可见的速度笼上了一片阴影,刘彻觉得自己的情绪在不断地阴沉下去—— 他却不想阻止。 ……哥哥,你是我的,我视你为无价之宝。你懂吗? 无价之宝的意思就是说,若是有人要夺了你去,无论是你先踏出了那一步,还是他先将你拉走了一步…… 我都会跟他赌命。 ——不死不休。 刘彻此刻的情绪爆发得让陈小娇都措手不及,丝毫不加遮掩的敌意冲着院子里的那个温润男子尽数而去,陈小娇惊怔中只能觉察得到那其中的怒意必然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阿彻——” 陈小娇难得语气不再平稳,上前一步迈到了刘彻身前。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晚些,他家阿彻就要扑上去将人撕碎了似的。 对于陈小娇的阻止,刘彻顿了一下,然后冲着面前的人笑起来,只是那温柔不再的笑意里的暴虐让人触目惊心,接下去的一句话刘彻一字一顿,声音里狂风暴浪腾天而起—— “你、维、护、他——?” 陈小娇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表达出个肯定的意思,自己都都会被这只快要丧失理智的野兽撕碎。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这个男人不会伤他…… 看着刘彻微微泛着红的眼眸,陈小娇觉得心口疼得有些难受,他知道这个男人今天的情绪果真是有些不对的……压抑着不安的笑容伴随了一路,轻轻触及就会爆发出来…… “……阿彻乖。”想了想,陈小娇还是伸手在刘彻的额发上抚了抚,像是在安慰一只小动物。 “……”只是这一次显然不同往常,刘彻并没有什么转安的倾向,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还是在固执地等那个答案。 陈小娇顿了顿,心里难得没什么纠结地就把话吐出来了—— “阿彻,欣赏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很多人有很多优点,阿彻也有一些缺点,哥哥不会喜欢上那些人的优点,但是会喜欢着阿彻的缺点……阿彻对于哥哥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躁动状态的刘彻总算在这番安抚下平静下来,自觉情绪失控,镇静下来之后刘彻还是满脸委屈地蹭着陈小娇:“哥哥真的喜欢阿彻吗?若是那样让阿彻亲一下哥哥好不好?” “……” 外人面前,陈小娇挺想拒绝的,不过考虑到他家阿彻今天似乎一直很是不安的情绪,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 得到默认回答的刘彻即刻满血复活,将人揽进了怀里,转了身位,用身体遮住了怀里的人,背对着院子里似笑非笑的男子,便将唇齿咬啮上去。 ——直到之后聂律扶着腰酸腿软的顾倾城也从不远处走了上来,陈小娇受不住地搡了刘彻一下,刘彻才满是餍足地将人放开。 后面走上前来的聂律瞥见陈小娇微红的脸颊和有些急促的呼吸,一时笑得意味深长。 只是正事当前,他也顾不上调侃,上前一步冲着院里的那男子揖了一礼—— “在下聂律,携几位亲朋前来拜望许夫人。” 那男子笑着望了几人一眼,似乎丝毫不介意之前观赏的一幕戏,开口道:“舍妹恭候多时,几位公子请进吧。” ☆、第53章 露馅了【722二更 一行人进了屋子之后,便瞧见了屋中间泼墨作画的女子。 那女子是正对着房门方向的,只是对于几人的进入似乎充耳未闻,连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一心专注于面前的白色帛画。 见状,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似乎很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对陈小娇等人歉意道:“舍妹又在作画,中间不喜人打扰,若是被扰到了,多半是要恼的……对不住了,还请几位公子稍作歇息。” 那男人的话语间哪里见得对那女子的责怪,只有一腔无奈与溺爱罢了。 纵然是心有不满,但毕竟是来请人办事,陈小娇等人也只能应承着,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作画的女子。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房屋中间的女子倏然将笔墨弃置一旁,拍手欢笑,旁若无人—— “阿哥你快来看——我画完了——”说着那女子便擎着那笔墨未干的帛画向着四人身旁的麻衣公子飞跑过来,脸上满是欢欣雀跃。“阿哥,我画的这幅比之从前的那八十四幅又如何?” 陈小娇与刘彻是距离那位麻衣公子较近的,一抬眼便见得那白帛上,墨色勾勒出一道隽修的背影,似是于冰天雪地之中,广袤的天地间仅此一人,那人面前千山雪覆,万里冰雕,明明渺于天地,但在画中偏偏就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来。 看完之后陈小娇面色微微有点古怪。 ……虽然那幅画帛上的人只有一个背影,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让人分辨得出的东西,但陈小娇还是觉得这画里白衣飘扬的男子分明便是眼前这一位穿着麻衣粗褐的公子。 而且,以他攻的直觉……总觉得这画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但是到底是哪里古怪,陈小娇却又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带着疑问抬头去看他慕名已久的许夫人,结果这一眼就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那女子的正脸,与想象中雍容的贵妇人或是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或是举止神秘的端庄夫人完全不同,那只是一个眉目清秀甚至连姣好都称不上的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一改之前作画时的安静模样,围在她的阿哥身边像是只漂亮的鸟儿,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并且丝毫不顾忌他们这些外人的存在—— “阿哥,你说这一幅画你该将我放在哪里?” 女孩儿的声音里带着些狡黠。 被唤作阿哥的麻衣公子对着白色的帛画沉思了片刻,而后兀然开颜,伸手指向画中一点:“便将阿妹放在这里——” 那女子愣了愣,然后自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那如何看得出阿哥是要与阿妹在一起,不符……阿哥你输了——” 那麻衣公子摇了摇头,仍是笑道:“我还未说完啊……把阿妹你放在我的目光尽头,再在我身后填一串蔓延至画尾的脚印——阿妹以为如何?” 女子闻言一怔,随即笑得煞是开心—— “我还担心阿哥你改不出来了呢,既然阿哥想到了,那便改作阿哥说得那样,这局还是平手,过两日我再作一幅……” 即便是像陈小娇这般不知情的也有些怀疑了,他压低了声音问刘彻:“……这位便是许负?” 只是还没等刘彻回答,那边正与麻衣公子聊得开心的女子就笑盈盈地看过来你:“你若是要来拜访我的阿婆,那就只有去后院她的衣冠冢了。在这间屋子里可找不到她。” 女子话音未落,那位麻衣公子第一次收敛了笑容,开口轻叱一声:“阿妹,可不得对阿婆这么无礼。” 说完便歉意地转身过来,笑容复又是初见时的温雅:“家母去世多年了,舍妹若是开口有顶撞到诸位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宽待。” “……” 陈小娇此时自然也知道自己是闹了个乌龙,乖乖地缩了回去不说话了。 “阿哥你偏心……”那女子不满地撅起了嘴,“你都恼阿妹了。” 麻衣公子有些无奈地转回去,抬手轻轻在女子额前点了一下:“你啊……就不能省些心吗?这几位公子是远道而来,你一点待客的礼仪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他们有求于阿妹嘛……最讨厌有人来打扰阿妹与阿哥的生活了……”女子嘟囔着抬起眼睛来,将四人扫视了一圈,又各自上下打量了几眼,时不时定睛瞅一瞅,直看得陈小娇等人浑身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老谋深算如刘彻和聂律这般的人物,对于那女子的目光也有与生俱来一样的排斥,总感觉轻易便能被看得透彻无误—— 而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他们的想法。 那女子来来回回将四人盯了半柱香多的工夫,就伸手打了个呵欠:“什么嘛,阿妹这里又不是送子观音庙,来阿妹这里求姻缘也没用啊……” 说着不感兴趣的话,那女子的眼睛却微微亮起来了:“……不过也蛮有意思的嘛,四个人里面,竟然有三个人是重(g)命格的……万万年不遇的事情,竟然能让阿妹同时遇到三个人……好玩,哈哈。” 听完这句话四个人都是怔了一下,刘彻的眼底也是倏忽划过一道异彩。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第54章 不失去 惊讶之色在聂律的眼底一闪而过,只是转瞬之后他便恢复到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模样,迎着陈小娇打量的目光和顾倾城诧异的眼神,他笑着望向那女子,眼眸里满是深意—— “……许夫人果真是好眼力。” 那女子愣了愣,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而顾倾城正要转向刘彻的目光里则是瞬间由诧异变成了震惊,他僵硬着脖颈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陈小娇是在思考过这几年的经历然后彻底否认了刘彻是个现代人的可能性之后,微露出惊异的反应,也瞥向了聂律。 然后相比之下刘彻似乎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他从容得体地向前迈了一步,笑意有礼而不失锋芒:“听许夫人方才的意思,是知道我们几人为何而来了?” 那女子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大体上还是猜得到的。” “——那许夫人是否知道答案?” “勉强算是知道。” 那女子伶俐一笑,先转向还没缓过神来的顾倾城:“这位公子嘛,是比较省心的,后半生不须担忧……” 顾倾城眼睛蓦然一亮,立刻转回来,满脸希冀地看着女子。 女子笑眯眯地冲着神色微妙的聂律努了努嘴:“你的后半生就牵扯在这位的身上了,你只要负责让这位公子对你好些,自然不需要有什么忧虑的地方。” 话音一落,顾倾城差点没一口气没上来憋晕过去。 “——至于这位公子,”那女子依旧是那副调皮笑容,转过来看陈小娇与刘彻,然后笑意慢慢从脸上退掉,“至尊……阿妹本不愿多言,神子殿下,你当真要听吗?”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兀然降了下来。 陈小娇怔了几秒,转眸去看身侧的刘彻,不出所料地看见,那人眉眼笑容间具是寒意,让人从骨子里发凉的眼神带着冷冰冰的笑,毫无顾忌地直射向那女子。 “……阿彻。” 陈小娇蓦然伸手,便去盖住了刘彻的双眼,声音清和而柔软—— “不许这样,……哥哥会担心。” 刘彻的身体僵硬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早上醒来便一直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终于兑现。 前后两世加起来,他不曾惧怕过什么——……纵然是上一世将死那日,五祚宫的风入骨得冷,寥寥大殿一片凄清;殿里的宫灯明灭倏忽,自己的榻前人影憧憧低泣声声,他嘶哑着声音平静地交代着后事,某一刹那咳声忽止不住,眼前的大殿和人影大块大块地塌落下来,然后最后只剩下一片无际的黑暗……他还是不曾觉得怕,早便知道的结局……为什么要怕? 怕的那些都是懦夫,可怜虫。 他是谁?一生广拓大汉疆土,纵是征伐无度,半世兴学纳俊定历协律,纵是伤民也会留名声千古——他是始皇之后第一人——!若无他,谁敢说一句—— ——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只是想不到今日罢了。 眼前还是那人的手,不够宽厚甚至纤弱,闭着眼睛他也记得吻在那白皙的指尖上的触觉。 同样是黑暗,若是这人给的,他只觉得平和而安然。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凭什么要把他抢走?! “阿彻……” ……耳边是那人的声音,总是这样,温温凉凉的,听起来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情绪,可是若是凑过去,大概会在眼底看到藏得那么深沉的担心。 ……你对我那么好……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砰——”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见刘彻骤然将那只覆在眼睛上的手握进掌心,上前了半步便将人猛地拉到怀里,然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踢开了门便大步离去,竟连句告别都不曾再留下—— 回过神来之后,聂律第一个苦笑着摇头:“我与殿下相识几年,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也是第一次分毫不顾风度……冒犯两位的地方,万望两位谅解一二。” 那女子此时倒不再是嬉笑的模样,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段孽缘……但愿是我看错了。……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有因有果;自己做下的,总要自己受着。” 聂律的眼底掠过几分凝重,沉思几秒后他还是收敛了笑容上前一步,向着那看起来不过云英年华的女子作礼道:“许夫人,殿下与那人的事,是否还有转机?” “……” 女子转过视线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扬唇笑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有因有果,种下了因,便终将得一果——得了什么样的果子,终究还是看那个因的选择。” 说到这儿,女子顿了顿,然后望向天边,声音悠悠的,像是想起来什么旧事—— “若是真有心,生死幽冥又算得了什么……?” 这云英年纪的女子,在说这话时,却像是兀然老去了几十年的光阴,目光沧桑得让人心悸。 “阿妹,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去想了。”却是麻衣公子往前拦了一步,将女子半搂进怀里,轻轻拍了几下背脊。 女子摇了摇头,默然下来,不再言语了。 而屋外远处的两道人影,依旧迎着风在奔行。 刘彻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像是要把那人就这么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风声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在他的耳边叫嚣似的,鼓噪着他心里那几乎滔天的怒焰。 他抱着那人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栗着。 ……你怕了,刘彻…… 他在心底疯了似的癫狂地嘲笑着自己……却还是压抑不住颤抖的心。 他在风里蓦然停了步子。 他将那个从始至终没有反抗的人放在地上,然后垂首近乎疯狂地吻了上去。 也或者是撕咬。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举止该被如何定义,他只知道,他想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他想得恨不得把这个人吃下去…… 他用力勒紧了那个人的身体,想起刚才那女子望过来的时候那个眼神,他的眼眶里一片潮热。 ……若是我注定要失去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他的眼眸愈发地红了起来,理智逐渐远去,他的双手已经下滑到了怀里那人的衣襟处,抓了上去。 怀里始终不曾反抗的人在这时有了动静,——近在咫尺的眼眸依旧紧闭着,他却察觉到那人垂在身旁的手抬了起来,最后环过他,落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扶了上去。 将要撕开那人衣襟的手蓦然停住,他紧紧地合上双眼—— ……刘彻……你终究也不过是个可怜虫而已。 察觉到这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陈小娇轻轻地在他后背来回抚了几下,在那人唇齿间逃了空隙开口:“阿彻……” 刘彻顿了顿,放开了怀里人被自己肆虐过的唇舌,然后埋首在那人的颈窝里。 “……哥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而哽咽。 ……哥哥,我怎么才能不失去你………… ☆、第55章 无题章 车回城中,一路上都很安静。 刘彻躺靠在陈小娇的腿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然有些擦黑。 马车在万香阁前停住,聂律牵着已经人生无望的顾倾城下了车,抬眼看了看天色,然后对车里的人开口道:“天已将晚,不如便在阁里再留一夜吧?” 陈小娇闻言低下头去,腿上的人微微蹙了眉尖,却没什么回应,于是他抬头望着两人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了两人和车夫先行离去。 旁人都走了以后,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陈小娇抬起手来,覆在那人的脸上,指尖一点点细致的描摹过那人的五官,每一个弧度都像是熟稔于心……那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形影不离的证据,他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一点点大的小孩儿,长到了现在这副风华无匹的模样。 陈小娇突然有些想笑了,于是他顺势扬起了嘴角。 ……我总也没见过,自己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着你,但是好像大约也能猜到。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9节 ……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啊,若是认定了一件事,大概会咬牙死扛到底,无论旁人说什么都要自己去看一眼黄河才肯死心。 ……就像当初,在书房里答应了便宜娘亲,将来会离开京城离开你,也是想着若能得个空闲,像书里说的那样偷偷挖一条地道到你的寝宫里去。 所以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 那也一定是因为你啊,我的阿彻。 ——你要站上去的那个位置太高了,阿彻,哥哥那时候大概没办法陪你站在一起…… “哥哥——” 掌心处传来一阵温热,陈小娇回神看过去,正对上那双湛黑的带着些光彩的眼眸。 “哥哥,阿彻不会放你走的。” 那人的神情就像在宣誓一样庄严而正经,用极轻的力度亲吻着陈小娇的掌心,他的眼眸里也不再见之前的不安,此刻只剩下了不容动摇的决意。 “……” 陈小娇顿了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翌日。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陈小娇拉开帘子,独身一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他垂首与车夫交代了几句,便望着半山腰上的人家走去。 一炷香后,陈小娇在荆棘栅栏前停了下来,对面依旧是昨日的麻衣公子,此时正笑望着他—— “昨日我便猜,公子今日还会再来,却是让我猜对了。” 陈小娇微怔了下,继而释然地点头:“……再次叨扰,不请而来,望许公子与……许夫人恕罪。” 想想那女子的年纪,一声许夫人还是有些难以叫出口,陈小娇有些赧然地停顿了下。 那麻衣公子却是不以为意,笑着便将陈小娇请进屋中:“舍妹今日说是没有作画的兴致,倒是免了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方一进门,陈小娇还未适应屋中暗下来的光线,便见对面趴坐在藤木软榻上的女子笑眯眯地冲着他招呼—— “陈小侯爷来了,怎么今日没见你那只小尾巴了?” “……” 女子的大大咧咧毫不见外陈小娇早就见识过了,只是兀然地没有任何准备地就被叫出了身份,陈小娇还是惊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思绪又转到那句“小尾巴”上了。 “……他今日与聂公子出去办事了。” “哦?办什么事竟没带上你?我以为他会恨不得一直把你拴在手边呢。” “阿妹,不要胡闹。” 那麻衣公子见陈小娇面色微赧,不由开口嗔怪几句。 “是啦是啦,不胡闹不胡闹……”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榻,笑脸盈盈地走到了两人中为首的麻衣公子面前,“阿妹什么都听阿哥的还不行嘛?” 那位公子这才点头,轻轻在女子额头上扣了一下。 无形中被秀了一脸的陈小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是为什么…… “好痛啊……”那女子有些夸张地低呼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被敲了下的额头,抬起脸来看男子,“阿妹这么听话,阿哥可以奖励一下吗?” 然后还不等那麻衣公子开口,陈小娇就看见那女子吧唧一下亲到那男子的嘴唇上了。 陈小娇:……我一定是失忆了……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Д ̄?)…… ……他也终于知道……从昨天开始,从昨天那幅画开始,他就一直隐隐约约感觉着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了…… ——分明是这个举止……不拘小节的许夫人看她阿哥的眼神,跟他家阿彻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好嘛…… 还有那幅画,画中只有一人,也未见得用了多少墨色勾勒占据了帛画多少面积,但偏偏就让人有种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以那一个人为中心画出来的,那幅画的世界的造物主也只在画那一个人而已。 有种很明显的情绪在那幅画里,说不出是什么,但陈小娇就是觉得……如果由他来画他家阿彻,也就是那么一种情绪吧。 呆滞了有一会儿的陈小娇慢慢回了神,然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么面无表情高贵冷艳—— “两位……不是兄妹吗?” “是啊。”那女子偷吻成功,一脸欢愉地摧残着陈小娇的三观。 还是那麻衣公子看不下去了,半是歉意半是无奈地开口解释:“我与舍妹都是阿婆收养的孩子,阿婆也只认了舍妹一个人做义女,我并不冠许姓,对于许家只是个外人罢了。” 话至尾音,隐有落寞,陈小娇心道又是一段陈年往事了,这许家玩笑说来算得上上达天听,却也照旧有不少的难解之愁。 一想到愁,陈小娇也顾不得再去细究别人家的难事,径直望向那女子:“昨日未结之言,还请许夫人详尽告知。” 那女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神仙,我只看得到你们或合或分或起或落的命线,它因何事而起因何事而落,因何事而合因何事而分,我都不能视之。” 陈小娇怔住,然后眼底划过黯然。 那女子抬眸注视着陈小娇,眼底掠过无数复杂的情绪,直到最后转为一抹决然,她伸手到腰间缎带处,拿出一只模样漂亮的锦袋,迎着身旁男子些微讶异的眼神递到了陈小娇眼前:“此物是我阿婆所留,世上也只有这一份——若将来有一日你有所决定,它可以助你……但是——” “……”陈小娇抬眸看她。 那女子目光凌厉:“我要你应允我一事,无论时间地点。” 陈小娇动作一顿,定目看着女子,片刻后他才开口:“无关阿彻利害,无论何事我都应允。” ☆、第56章 量尺寸 下了马车,陈小娇心不在焉地进了万香阁,应付过一楼的侍者,他便面无表情目光游离地直奔着后院他们最近几日的寝卧之地去了。 进屋之后,习惯性地转身拉合两扇木门,心不在焉的陈小娇并未注意到屋中一角出那道人影,于是甫一关上房门的刹那,陈小娇便觉得身上猛然一阵应激性的寒栗,一种熟悉的危险气息倏然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陈小娇当即转身。 正对上站起身并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的刘彻—— “……哥哥……” “……” 走过来的那人语气里有多少哀怨陈小娇已经无暇顾及,实际上那人刚一动身形,他就已经反射性地猛然退了一步,然后砰地一声把自己砸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他心里刚刚冒出“还好刚刚把门关紧了……”这样的侥幸,却见对面走过来的那人,因为他不经思考的反射性退避动作而使得一双湛黑的眼眸骤然阴沉了下来,就连方才勉强伪装出来的哀怨这一瞬间之后也扭曲得厉害。 陈小娇:……发生了什么……? 【系统提示:必备技能之拉稳主角仇恨值get√ “哥哥,……为什么要躲阿彻呢?” 还未等陈小娇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贴了上来,“阿彻在这里等哥哥,等了几个时辰,……午膳都让人热过了好多遍,哥哥还是没回来……哥哥扔下阿彻一个人,自己去做什么了?” 陈小娇僵滞了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与聂公子一早就出去了吗?” “可是这件事阿彻昨晚就已经跟哥哥说过了,哥哥今天离开却都没有与阿彻讲。” 陈小娇:……劳资就是为了避开你好嘛,当然要挑你离开的时间出去,又怎么可能跟你报备…… “……我只是想要做件衣服,也是临时起意,没有来得及提前告知你,下次不会了。” 陈小娇扯谎扯得面无表情。 刘彻眼底流转过一丝深意,只是很快就被遮掩去,他点了点头。 不见了方才的凌厉阴鹜之后,他整个人倒像是只温顺的宠物犬,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性。 “……” 陈小娇忍住伸手上去摸摸毛的冲动。 “哥哥可定下了式样?” “……”陈小娇反应了几秒才想到是问衣服的事,于是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摇头道,“并未裁定。” 刘彻颇有深意地看了陈小娇一眼,然后笑着道:“刚好阿彻过几日要与哥哥一同去方使君府上做客,便陪哥哥去做一身新衣,到时候哥哥若能盛装出席,阿彻自然是有面子的……哥哥以为如何?” “……” 陈小娇:……这种强烈的带女伴定制xx款限量版豪华手工礼服的总裁言情剧代入感是闹哪样(”≡_≡)? 然而陈小娇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以这张脸的颜值,撑个使君级别的宴会,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w ̄=)。 于是陈小娇欣然奔着他家阿彻给他挖的坑去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 陈小娇双手护胸面瘫着脸盯着笑意吟吟的刘彻—— “……不。” “哥哥玩笑了,不量定尺寸怎么能量体裁衣呢?” 刘彻笑得很是真挚。 “……” 陈小娇眼角抽了抽,把脸扭到一旁:“……不。” 刘彻笑着抻了抻布尺:“哥哥这么排斥做什么?……刚才你独自去裁衣店,没有量尺寸吗?” 还未等陈小娇答话,刘彻就不轻不重地把话接过来封上—— “怎么会呢,若是有这般不称职、轻易怠慢哥哥的店家,哥哥告诉阿彻,阿彻定不能轻饶过他们才是。” “……” 陈小娇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看来是量过了呢。”刘彻步子往前迈了几寸,贴身到陈小娇身旁,言笑晏晏,“若哥哥实在不愿再量一次尺寸,便把那家店告诉阿彻,阿彻责人去取来哥哥量过的尺寸便是了……哥哥以为如何?” 陈小娇终于放弃抵抗,顺便垂死挣扎了一下:“……你不可以……像刚才那样……” 刘彻愈发贴近了几分,手也跟着扶上那人的腰,温热的呼吸吹拂着那人近在咫尺的雪玉似的耳垂,声音压低了几分:“……刚才——哪样呢,……哥哥?” 陈小娇开口几次又憋回去,直到最后耳尖都泛起了粉色—— “……——不许乱摸( ̄皿 ̄)!” ☆、第57章 量完了 这话却是逗得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彻笑看着陈小娇一副没什么情绪实则如临大敌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里给勾得痒痒的,恨不能将人放在手心里百般逗弄,玩得尽兴了再啊呜一口给吃下去…… 陈小娇此时虽然并不知道对面那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莫名从对方虎视眈眈又带着笑意的目光里读出了点“我饿了”之类的讯息—— ……直觉上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陈小娇很想像之前那样双手环抱寻求点慰藉感,然而想了想又觉得那个动作实在太破坏他作为攻的英伟形象,遂作罢。 于是二人僵持不下。 ——实际上僵持不下什么的,只是陈小娇的单方面想法,刘彻只是抻着布尺在考虑从哪里下嘴……不,下手罢了…… 于是一炷香后—— 陈小娇面无表情双手环肩:“……不。” 刘彻义正言辞:“哥哥身上衣物会误了量出来的尺寸,若是哥哥不想阿彻将衣物抚平按压,那就只能将衣物除去了。” 陈小娇:……要么给你摸要么给你脱……你当劳资是傻的么(╬ ̄皿 ̄)? 刘彻笑着看他,对于陈小娇的反抗无动于衷。 陈小娇:“……” ……劳资不伺候了╭(╯╰)╮ 陈小娇转身就往外走。 “——哥哥。” 身后那人站在原地,声音语气却是兀然阴沉下去,一双眼眸里的光彩闪烁不定。 “……哥哥最好别逼我。” 那人那样说着,话音里好像还带着些笑意,只是听起来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陈小娇停住了步子,感觉着那人一步一步从身后靠近,最后完全贴上来,一双手环过他的腰,那人的呼吸也贴在了他的耳边—— “哥哥当真以为,我让宫里的护卫以哥哥的安全为任,是开玩笑的吗?……还是哥哥觉得,今天哥哥去做的事情,能瞒过那些护卫再瞒过我呢?” 陈小娇紧张地呼吸都差点停了,顺便敏感地注意到后边那人的自称已经是“我”而非“阿彻”了……妥妥是要炸的节奏好么…… “……我,只是——” 陈小娇本想挣扎一下,却被后边那人揽着腰转了个圈,然后便有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贴了上来—— 刘彻细致地亲吻着陈小娇的嘴角,动作温柔且小心翼翼,只是却半点都没给陈小娇留下再开口的机会。 陈小娇晕晕乎乎地傻站着,直到那人的脸再次出现在清晰焦距范围内—— “……哥哥,这是你犯的错,……给我一个原谅哥哥的机会。” 那人近在咫尺的笑容仍是温柔,但是眼底克制着多少的狂风暴浪,就只有近距离感受着的陈小娇知道了。 陈小娇:……劳资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劳资的错了(”≡_≡)…… 只是到最后陈小娇还是妥协。 ……他看着阿彻一点点长大,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这个人他的容忍底线在哪里……或者根本就没有底线。 眼睛里藏得那点狂暴的情绪被一点点收敛起来,刘彻看着已经弃疗的陈小娇,嘴角又往上勾了勾。 ……只有这个人这么包容他,这就是他绝不会放手的原因。 这个人他总有一日会彻底占有,再没有人能觊觎半分。 ……现在,就让他先留下属于他的烙印吧。 ………… 于是半个时辰后,陈小娇整个人都是粉色似的,红着脸面无表情地从屋里往外走—— 只是因为暗地里一直在磨着牙而让那目光突破了面瘫的神情达到狰狞的杀气状态。 而刘彻则是笑吟吟地跟在后边,手里还拿着那条布尺,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制衣店的店主疑惑地看着两个人……若不是这两位看起来非富即贵得罪不起,他定要进去催一催了,哪有人量个尺寸还非得亲自动手,还要占用里屋半个时辰的时间的? ……枉他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两位客人。 刘彻却丝毫不介意那老板看过来的奇怪眼神,笑容晏晏地就将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尺寸报给了店主,简单说了式样花色,便转身去寻周身气场阴暗的陈小娇去了。 而此刻陈小娇正盯着自己左手葱白的指尖上的几点红痕努力遏制自己崩塌得不可阻止的节操和三观…… ……陈小娇啊陈小娇,你到底养大了一个怎样的…………禽兽啊≧皿≦ ☆、第58章 武帝番外(一)【捉虫 他记得自己死那天,五祚宫外的风,分外的冷。 外面的树,枝条都还没抽新芽,就在寒风里那么瑟瑟着,抖得他都看不清…… 旁边有人端上药来,他摆摆手,不肯喝。 ……凡人的药罢了……他即便不再信那些仙神,他贵为天子,又岂是这药救得回来的…… 他隐隐也知道,他的大限……就在今夜了。 怕么? ……哈……怎么可能? 这辈子他手底下的魂魄——无论亲近的敌对的……都不计其数,他向来不信冤魂索命之说——若是真有这说法,以他这一生丰功伟业,马踏匈奴,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为他而死…… ——可便是高皇帝——又哪有他的寿数! ……他只是有些茫然罢了。 不知他死后,会去哪里呢…… 他闭上了眼。 梦里面光影缭乱…… 来来回回那么多人……花灯一样从他眼前浮掠而过……那个被他赐死没有几日的钩弋夫人也在。 ……花容零落,满面狰狞,疯了一样地跟他嘶吼着…… …………“哈哈哈——皇上啊皇上——妃嫔子女良臣,哪个于您有谓?”…… …………“等到您薨的那一日——这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怕是没有一人不觉得淋漓欢庆、如蒙圣恩!——”…… …………“皇上——臣妾会在下面等着的,等着看那一日您是不是还这般无谓!”…………… 无谓么? 他笑了。 ……他若在乎,他便不是刘彻。 他虽然老了,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钩弋夫人的奇相,他又如何看不出是有人谋算呢。 ……只是刘胥刘旦不争气啊,他亲手打下来的大汉基业,如何能给那样无用的人拿去糟蹋了……若有人要他再留一子,也是遂了他大汉的兴盛,他也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同样的,为了大汉的兴盛,再无外戚之祸,……钩弋夫人,便随他一起去了吧。 ……这人世纷扰无谓,何必苦求呢。 旁边有人低声唤着,说那霍光,上官桀,桑弘羊,金日磾……要进来觐见…… 他咳嗽着将人斥了出去…… 该说的事情昨日已经吩咐得差不多了……若还剩几句琐碎,也用不上他们一个个来榻前听着…… 他的意识就这么起起伏伏的,时昏时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炷香……一个时辰……或是一天……他咳嗽着招来了手边的亲信,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后事…… 再后来,他忍不住咳嗽,咳嗽着咳嗽着……他看见殿外,天幕带着大块的黑暗,塌下来了…… 他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作为“刘彻”。 ……唔,对了,这个身体现在还不叫刘彻。 脑海里那种以我为“我”的意识完全醒过来,却是在这副身体已经三岁的时候。 大概是被身体那种三岁孩子承受不住的痛意给疼醒的。 意识清醒的刹那,属于一个三岁孩子的、尚不能明辨是非因果的混乱的记忆碎片,一股脑地涌进了思绪。 便是他自诩无双的经历魄力,也是愣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只是奇异的事情他见的听的多了,身体上那些伤痕处传来的,确切地属于他的感官的痛觉,周身阴冷而蔽简的环境,都提醒着他这是真的。 只是这个世界里,同为刘彘,他似乎却不再是前世那个活得顺风顺水,一路贵人相助的刘彘了。 ……母妃生下他便已逝世? 想起记忆里也已经离去了将近四十年的女子,刘彻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大抵还是有些难过的。 只是过了初时的惊讶,起伏,他的心境倒也淡下来了。 身上那些属于记忆里被虐打的伤痕,还不致勾起他的怒意…… 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再尝过喜怒哀乐的滋味了。 ——而且他知道,皇宫这个天底下最冷的地方,也才只是向现在这个孤苦伶仃的他,送来最初的一点凉意罢了。 想到这儿刘彻笑了,只是那个看起来稚幼地笑着的孩童,眼底却凉凉的,没有什么情绪。 ……他作为一个新的“刘彘”的一生,似乎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带点痛意地开始了。 匆匆两年流水而逝。 安稳地过了与他无关的七国之乱,他依旧是皇宫角落里那个不受宠无问津,时不时被某些人欺侮一下的刘彘。 倒不是分毫没有一争之心——自然不至于为了几个蝼蚁——他也有意无意地从宫女下人们那里探听过上一世他那条捷径…… 只是同样让他微微愣了一下……这一世的陈阿娇,却成了个男子,似乎还对那大皇子刘荣有几分情谊。 ——争还是不争的问题,刘彻想了两年,而到了近些日子,也算确定下来—— 上一世他看得多了,伏在先帝膝头说得“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也非虚言,只是那时年少,太多人在他身后推着,他半点也退不得。 那一世作为皇帝,万人之上,天下秉重在手……他也累了。 这一世所为无人,所关无人,所护无人……那皇位,倒也不必强求了。 这想法刚落定了没有几日,宫里私下就传开了件笑谈—— 那位专注大皇子十三年的陈阿娇陈小侯爷,前几日不慎落了湖,听说今天才醒过来,神智还有些不清,似乎是摔傻了的节奏——太医们早炸开了锅呢。 刘彻听了,莫名觉得心头一动,却不知为何。 ☆、第59章 青春期 从制衣的铺子出来之后,上了马车,陈小娇便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刘彻,兀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缩进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去。 刘彻却是毫不在意陈小娇的冷淡和无视,也知道是他方才做的有些过了尺度。 于是上了马车之后,陈小娇面无表情不着痕迹地挪远一点,刘彻便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蹭近一些—— 一番对峙拉锯下来,陈小娇硬是被那人逼迫到马车一角去。 眼见“猎物”再逃无可逃,刘彻笑得极是欢愉,克制不住地将脸一点点凑近,一双愈发深沉了色泽的眼眸注视着被他完全困在车壁与身体之间的陈小娇,刘彻刻意将声音压得低沉而蛊惑—— “……哥哥,怎么你这一路都不肯与阿彻说话?可是在埋怨阿彻做得过分了?” “……” 陈小娇:……呵呵,你也知道自己过分( ̄皿 ̄)? 刘彻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陈小娇的袍袖,将始终掩在袖中的手牵了出来—— 被刘彻托在掌心的那只手,如同用这世上最无瑕的白玉仔细雕琢出落,白皙而骨肉匀停,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薄,只是此刻这“白玉”模样的手上,却是每一根葱根儿似的手指都缀着点点的红痕。 “……” 陈小娇觉得自己的下限再次被拖出来刷了一遍t皿t。 而将那只手愈发牵到面前去的刘彻却是慢慢蹙起了眉,他凝目看着那只手上有几处微微泛了点青紫色的红痕,眼底不自然地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恼意。 “……哥哥可觉得疼了?”他顿了顿,还是低声加上了句,“阿彻未料到会这么重的,哥哥若是气不过,也在阿彻身上还回来便是。” 陈小娇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在思绪里整理出刘彻的话意来,顿时噎住:“……” ……呵呵,意思是让劳资跟你似的把你——……≈¥¥……?! ……劳资的下限哪里有你的下限那么深不可测(╬ ̄皿 ̄)?! 似乎看出了陈小娇的恼羞之意,刘彻却是笑着把脸更近地凑过去:“哥哥既然不愿,那便是原谅了阿彻了,阿彻可否跟哥哥讨一个——” 话还未说完,忍了一个时辰已经忍无可忍的陈小娇将手从那人掌心挣脱,然后抬手一巴掌糊了上去,毫不犹豫地将那张脸推开一尺—— “……要到万香阁了——准备下车 ̄︿ ̄╬” 刘彻只得遗憾地作罢,然后在嘴边的手上又亲了一下。 陈小娇:……谁能告诉窝,窝养大的这个变态是不是青(fa)春(qg)期到了==! 说来也巧,行至了万香阁前,陈小娇与刘彻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正遇上往外来的聂律与顾倾城两人。 聂律笑眯眯地将两人拦住—— “刚刚还去你们寝居之地寻而不得,出来便恰巧遇上,殿下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心情还保持着愉悦情绪的刘彻也难得客客气气地将话接了过来:“不知聂公子寻我们所为何事?” 聂律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不露痕迹地遮掩过去,只是用余光若有深意地看了陈小娇一眼,便重新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正事,……只是闲来无趣,今日又适会天朗云清风光大好,我与倾城准备去欢水湖上泛舟游玩——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之前便说要去欢水湖游乐,结果因为一壶酒给耽搁了,陈小娇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此时听了聂律邀请,自然起了几分兴致,不由眼眸泛着光彩转向刘彻。 眼见他的哥哥都这副惹人心痒的模样,刘彻自然毫不犹豫地就应允了。 于是苦了刚要往后院去的那匹今日劳作过度的马和驾马的车夫,只能调转方向,向着欢水湖去了。 一路上的车厢里氛围却有些诡异。 确定了前往欢水湖游玩的计划后,陈小娇自然是上了马车就蹭到里刘彻最远的地方去;失常的是,最近几日一直畏缩如鼠的顾倾城竟也毫不犹豫地选了个离聂律最远的位置——陈小娇的身旁,坐了下来。 于是原本各自准备与自己家那人好好“沟通”一下感情的两位,都笑看着对方,不动声色地安坐在车厢两侧。 对视许久,两人颇有些狼狈为奸地低声开始了二人交流—— “殿下可是…又…占了小侯爷的便宜?” “聂公子可别只顾得嘲笑我,难得顾公子都能这般给聂公子甩脸色……聂公子这是御内不严呐。” 聂律抬头似笑非笑:“难不成殿下御内就严了?” 刘彻毫不在意地回以一笑:“惭愧,是我的哥哥御内不严了。” “……”聂律生生给噎了一下,再看对面那人丝毫不在意自己方才言谈的模样,不由微笑,笑里还带些旁的意味,“殿下把自己摆得这么……适当的位置,那我今日这种情况,殿下是可以幸免了。” “……是吗?” 刘彻露出点兴味来。 聂律无奈地沉了沉眼眸:“今日晌午,有位捎信的说,聂家与他杜家给我与他家小姐定的那门亲事,也是时间该完婚了……当时倾城恰好就在我身边——这不,犯起倔来胆子大得很,怎么威胁都无用了。……我又不可能真下得去手收拾他个妥帖。” 听完聂律的诉苦,刘彻却是眼前亮了亮,他似有若无地将那边的两人扫视了一眼,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与他家哥哥初遇时的那一幕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刘彻蓦然笑了。 他带着那愉悦的笑容转向聂律—— “……我记得今日早上你说过,过几日那宴会,平阳侯也会做客使君府上?” ☆、第60章 游湖记【第一更 陈家的小侯爷陈阿娇是妥妥的旱鸭子一只,不识水性,不然这一世的原主也不会因为掉进了湖里就一命呜呼,被陈小娇取而代之——只可惜这位换了里子的陈小娇也是个旱鸭子。 前世陈小娇少年无知的时候,曾经在冬季的假山潭子边上学着旁人玩过踢冰,结果因为自身小脑发育可能不太健全的问题,踢穿了本来就不怎么厚实的冰层,顺便把自己出溜一下以不可抑制的去势滑进了自己踢出来的那个冰窟窿里。 所幸当时旁边技术娴熟地踢冰玩、并且也是带坏陈小娇的罪魁祸首的那位仁兄眼疾手快,一把上前给攥住了,扯着嗓子吼来了不远处的大人,这才避免了陈小娇葬身于一个两米深的臭水沟的噩运。 这一年少经历给陈小娇留下了多大面积的心理阴影已经不可求解,只是或多或少地,这次经历影响了陈小娇学习游泳的兴致,导致了直到他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前,都还没有完成他的游泳教程。 ——所以,当一行四人刚刚到了湖边,下了马车,陈小娇一边扫视着湖边的景色,一边在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虐死单身狗的情侣圣地”,另一边听见湖边“扑通”一声水花紧接着无数尖叫……的时候,陈小娇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然后又想起了自己是个连狗刨都不会的旱鸭子,只得讪讪地将迈出去的那一步再收回来。 本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开的刘彻脸上浮现些不甚明显的笑意,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歪头去看那人紧紧注视着湖面的眼睛:“……哥哥是想救那人么?” “……” 陈小娇脸上难得地露出些明显的情绪来,就好像那个落进水里的人是他自己一般,眼神里甚至从未有过地能看出一些妥协来。 刘彻却是眼底笑意兀然地一滞,继而倏忽间便幻作旁的情绪,他将视线慢慢地移到那边落水的人上去,微狭起眼眸……却只隐隐地能看出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即便明知道哥哥多半不可能是与那个少年有过什么交集,刘彻还是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像令人厌恶的虫子一样啃食着他的心,……他似乎很难接受,他的哥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旁人,这么波动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即刻抬起了手,轻轻的挥了两下。 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人群里便有不起眼的路人如电大步而出,几乎是瞬息便到了湖边,纵身一跃,下湖救人去了。 陈小娇自然看出了,那个人正是他们随行了几个月的宫中护卫,见此,他也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而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刘彻,眼底残留的最后一点笑意也终于渐渐淡去,消弭于无形。 ……哥哥竟然真的认识那个少年?……是在哪里相识?……又曾发生过何事? 若是陈小娇现在能够知道刘彻的内心想法,定然是觉得自己实在无辜——实际上他只是因为幼年的落水经历,而对这种事情感同身受,绝对不是因为那种……青春期……的原因好嘛…… 只可惜陈小娇并不知道此刻身边那人阴暗的心绪,自然也就无从解释自己的无辜。 而另一边,跳下湖的那名皇宫护卫很快就以远超其他救人者的速度证明了自己作为大汉皇室的顶级护卫的称职程度,只可惜那位被救上来的男孩儿,只来得及咳出来一口水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公——不要问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是陈小娇——就重新昏了过去。 陈小娇倒是有机会将那眉清目秀的男孩儿打量了几眼,确认无恙之后才示意护卫将男孩儿送到了他的家人那里去。 只是无视了一旁刘彻光华暗转的眼眸,陈小娇总觉得刚才乍一见那男孩儿,有什么奇异的联系第一次在阳光下露出些反光似的痕迹。 【系统提示:情敌拯救任务2完成…… 救人对于陈小娇来说只算得个插曲,并不曾放在心上,即便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刘彻也是在面上不着痕迹地掩饰了去,一行人依旧像是来时那样,或说或笑,便向着聂律已经令人预备好的船只的方向走去。 等到真正站到了湖边,看着水里那个算的上庞然大物的东西,陈小娇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能与一朝太子平辈相交,聂律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必说别的,单是能为了一次一时兴起的出游而寻来一艘三层的楼船,聂律的财力人力手段,恐怕比朝中许多老臣都不逞多让。 只是除了陈小娇有些讶异以外,刘彻和顾倾城都是毫不意外,刘彻脸上还是那副笑容,顾倾城则是隐隐以眼角不屑瞥之。 陈小娇只得端起自己面无表情的高冷逼格,跟着上了船。 等到最后一个护卫踏上来,楼船便载着湖边人满是艳羡的目光,缓缓驶离了岸堤。 上船之后,陈小娇不自知地走在了众人之前,他顺着楼梯上了楼船的最顶层,极目远眺,天蓝云清,山高水阔,湖光暖色尽收眼底。 ……前后两世加起来,这也不过是他第二次坐船。 第一次是在维多利亚港,夜色映进湖光里,远处的岸上,高楼如林,灯火影绰…… 陈小娇忍不住微微地翘起了嘴角,合起眼睛。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的刘彻,见着那人难得一见地笑立在船首,神态不似寻常故作的面无表情,反而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惬意,只觉得方才笼罩心头的一层霾意随着那人翘起的弧度甚微的嘴角,而散得云淡风轻。 只是下一秒那人似是呢喃似的一句话,瞬间让刘彻眼底随着升起的笑意转作凶狠的阴鹜冷厉—— “……天地庄生马,五湖范蠡舟……纵情恣肆,人间不愁……” 陷入自己思绪的陈小娇正为自己突破语文渣的无端文艺而自觉逼格甚高,便忽然觉得身后莫名一阵冷意刺骨,还没等他回神睁眼,便被一股巨力推阻在船体上,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感觉得到那人声音里压抑着的滔天怒意—— “……哥哥,倘终有一日你若庄生御马天地,如范蠡游舟五湖,你要阿彻何处自居?你又居阿彻于何处?——嗯?” 陈小娇沉默着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惊慌,只有平静。 他定定地看着脸色有些狰狞的、极力压抑着自己怒火的刘彻,极轻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做了一个让刘彻愣在原地的动作—— 陈小娇幅度很小地抬了一下下巴——他绝对不承认自己需要踮脚——亲在了刘彻的嘴唇上,然后又落回来。 还带着方才春风拂面似的轻松惬意,陈小娇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那个呆住了的男人,不够明显但确切存在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一如他方才的亲吻那般轻:“——阿彻,你为什么总觉得你会失去我呢?” 顿了顿,他有所指代地继续:“并不是从那位说了那句话开始的吧?阿彻为什么总觉得,……我会离阿彻而去呢?” “阿彻你是不信我,还是不自信?”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0节 “你把哥哥逼得太紧了,你把自己也逼得太紧了,……你不是个孩子了,阿彻。所以别用孩子的把戏来强占着哥哥。” “为什么不试着留一些空间给彼此呢,阿彻?” 陈小娇努力开导迷途少年,看着刘彻微微有些茫然带些思索的视线,只觉得这一路上不是白沉思了那么久,心里成就感蹭蹭地涨—— 养出来一个小变态又怎么样,知错能改就是好/骚年! 只是他心里还没等着感慨完,对面刘小变态彻就重新伸手把他带进了怀里,俯在他耳边的气息灼热,语义低沉—— “不,哥哥,……我赌不起。” ……你问我为什么害怕失去? 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一个你。 ——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陈小娇被那人窝成一团似的揉在怀里,那人虽然只说了一句,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听到了数不尽的心声和千言万语。 陈小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那人怀里挣了挣,总算将手抬到了他和那人之间。 还带着未退的红痕指尖在刘彻的胸膛上勾勒起伏—— 伴着指尖的缓慢移动,陈小娇带着笑意对着刘彻心口的位置无声地开口,像是对着大汉朝独一份的神子之心许下了一个誓言。 ——欢水湖有姻缘老人为证……来日君若不负我,此生我必不负君。 最后一笔停住之后,陈小娇指尖下的那副身体遽然一颤。 陈小娇抬起脸来,却眼前一暗便被人盖上眼睛吻了下来,那个亲吻更像是要把他吃下去。 陈小娇一边被亲得迷迷糊糊,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 ……真的养大了一个小变态怎么办?不管开心不开心,上来就是一顿亲…… 而且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是处于被压,额不,弱势的那一边…… ——讨厌的剧本,说好的劳资是攻呢╭(╯╰)╮? ☆、第61章 换新衣【第二更 欢水湖泛舟回来之后的几日,过得算是平淡而无事,镇里的当铺与赌坊早就交由秦欢水和林昉来照看,陈小娇倒也不用分什么心思,于是便整日坐在万香阁的二楼,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利来利往。 直到这日一盏茶刚烹好,楼下不远处便见玄衣青年纵马而来,面庞清俊华美,墨发束于脑后,随风恣肆,傲然而张扬;那人迎着路人驻足望来的视线,倏然勒马于万香阁前,单手拎起怀中包裹,冲着万香阁二楼长身玉立的人影展颜而笑—— “——之前定好的新衣已成,阿彻刚为哥哥取来,阿彻想为哥哥亲手穿上,哥哥可愿意试给阿彻看?” 路人:……卧槽,万香阁里专出狗男男(→_→) “……” 陈小娇抬到嘴边的茶盏僵在那儿,考虑到楼下那个也是他花费了多年心血才栽起来的一颗小树苗——就算歪得厉害——他也不忍心把这杯茶泼下去,只能收回来;不过—— ……当着这么多路人甲乙丙丁,刘小彻还你能不能要点脸( ̄皿 ̄)?!——就算你不要了,能不能给劳资多少留一点(╬ ̄皿 ̄)凸?! 然而刘彻立刻回答了他—— “哥哥下楼回我们这几日的寝居之地吧,阿彻这便下马来为你更衣。” “……” 刚准备转身的陈小娇再一次僵在了原地,整条街上一半的人的视线全聚焦在他身上,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转身就走“回寝居之地”等着,还是该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地站在这里咬牙扛着。 楼下立马的刘彻见状,于是笑吟吟地再次开口—— “哥哥为何还不肯下楼,莫非是还在为昨晚的事羞赧?哥哥不必——” 楼下话音未落,二楼这边陈小娇黑着脸转身就走—— ……再不走谁知道楼下那个不要face的还能说到哪儿去——劳资这脸丢得都快突破天际了好嘛(╬ ̄皿 ̄)凸?! 边走陈小娇便咬牙……从此万香阁楼前这条街,乡里乡亲一生黑== 所幸这二楼还有个楼梯直通后院,不然陈小娇就要考虑无视掉通往万香阁一楼的走廊直接从后院那窗户跳出去了。 他顺着楼梯下来,恰遇上将马的缰绳递给一旁侍者,笑容满面地走向他的刘彻。 陈小娇二话不说直接路过,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眸能看出些很是不忿的情绪。 被无视得彻底的刘彻也丝毫不在意,脸上笑容不增不减,顺着陈小娇的步子便往两人共同的寝卧之地走去。 一进门,陈小娇倏然转身,盯着那个关门落锁如行云流水的男子语调微扬—— “……阿彻以后不可再这般胡闹,若是被有心人探到了又是一番——” 话还没说完,锁已经挂好了的刘彻便已经转过身来,不见怎么动作便已经到了陈小娇的面前,嘴角残留的那点笑意可真是算的上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哥哥还怕谁听去了误会不成?” “……” 陈小娇在心里默默地抚额,他就知道前几日在欢水湖他难得文艺一次,说出来的那番感动了他自己的话到了刘彻那儿也就够他攒点耍流氓的动力,事后便云淡风轻不知所踪了。 “……我昨天与你说过了,那位公子我在昨天之前是真的不曾与他结识过,只是见他博闻强识通晓当代,忍不住邀他到楼上共品了一次茶,顺便听他聊聊此地的一些趣事罢了。” 陈小娇只能耐着性子把昨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而一抬眸,对脸那人还是笑得有些危险。 陈小娇见状也微微生了些火气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平淡地开口:“你还是不相信?” 刘彻要是露出一点不相信的意思,估计陈小娇的耐性就会彻底告罄然后转身离开了。 “昨日我便相信哥哥所说的。”刘彻这话说得坦然。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觉得你今天这表现能让劳资相信你相信==? “阿彻早便说过了,”刘彻笑容变得似乎很是无辜,只是那双熠熠的眼眸里掩藏着的情绪却显然并没有那么单纯,“——阿彻说过的,‘只要是哥哥说了,阿彻都相信’。这句话永远不会变,哥哥也可以放在心里。”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深信以他陪着刘彻从小豆芽长成国民男神的经历来看,对方的话在此处必然还没说完。 果然刘彻从善如流地继续开口—— “只是对于大多数事情来说,阿彻信不信,与阿彻做不做,并没有什么联系。——阿彻虽然相信哥哥,但阿彻心里还是会难过,阿彻若是觉得难过……” 话音到这儿就停下来了,不过来自影视充斥荧屏的新时代的陈小娇,自然而然地就在心里接了下句—— ……我若是觉得难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快活。 ……这妥妥反派oss的台词好嘛qaq “……” 陈小娇在原地噎了好半天,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栽起来的这颗快要成形的小树苗简直不是一般地歪……好像有点晚,明显已经过了最佳修剪期,如今歪得枝繁叶茂鹤立鸡群,要想让这树正过来……估计还是砍了树根挪个窝更快一些。 陈小娇还在那儿纠结怎么洗脱自己把国民男神养成国民男神经的罪名,忽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于是他一低头—— ……劳资的外罩衣服呢( ̄Д ̄)? 罪魁祸首笑吟吟地看着他。 刘彻见陈小娇也望过来,索性一俯身在那人里衣没有遮住的蝶形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微微挑了眼角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小娇—— “哥哥是阿彻的。” 陈小娇与刘彻久久对视而无果,最后颓然弃疗,任那人时不时在身上揩些油最后将新衣给他套上去。 套完了衣服又整理了一番之后,刘彻上上下下将陈小娇打量了许多遍,直看得陈小娇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心想可是哪里没有收拾妥帖,哪里有些不顺眼,然后才听刘彻很有些怨念地将他揽进怀里去呢喃着—— “……哥哥,阿彻后悔了怎么办?阿彻的哥哥本就是无双的风华容貌,再配上可体好看的衣服,……会不会有人来与阿彻抢?” 听到这儿纵然是陈小娇不算太薄的脸皮也有点hold不住,微红了耳尖搪塞:“那日可是你定要拉我去的。” 刘彻委屈地解释:“……是顾倾城说得,送给良人衣服,就是为了亲手将它脱下来。” 陈小娇:“……” ……你赢了(__)ノ| 之后便是一番梳洗。 直到最后陈小娇坐在铜镜前,身后绸缎似的长发被那人握在手心,木梳细致地打理过打结的地方,镜子里那人的神情虽然模糊,但陈小娇还是能感觉得到那种近乎实质化的小心翼翼。 其实自出宫之后,梳发这件事便被刘彻一手揽了过来,从来不肯假借旁人;当初“离家”出走那段时日,陈小娇作为一名当代短发男性,常常是梳着梳着便没了耐性,扯得头皮都泛了痛意才能打理好这披了一肩的长发…… 身后那人忽然语带笑意地开了口,像是在慢慢地念着诗一样,打断了陈小娇的思绪——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陈小娇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人在唱的是什么……听着那人没羞没躁地在那儿反复来回念叨着,陈小娇开口想说句硬一些的压回去,却是看着铜镜里男人有些模糊的笑意和模糊不了的轻和动作,倏然就觉得心口喉口都被莫名的带些暖意又带些酸涩的情绪堵住了。 ……直堵得他要落下泪来。 ☆、第62章 赴宴记【第三更 当晚在方志安的府上办的宴会,实际上却是为了给这位使君庆贺五十华诞的晚宴,其辖下的一众官吏与城中几位有身份的巨商富贾都纷纷赴宴,刘彻与聂律借机寻了赴宴用的帖子,掩盖了身份,携上陈小娇与顾倾城混进了使君的府里去。 以聂律在这里的势力,伪造或替代出几份名帖倒算是易事,只是在查访来客名单的时候,刘彻却发现了一个算得上熟悉的名字—— 平阳侯曹时。 若说前世,刘彻与这位平阳侯绝对算得上牵扯不断的关系,无论是嫁出去的平阳公主,或是因亲访平阳而遇上的平阳府中歌女卫子夫,也或是之后牵扯出的卫青、霍去病,——平阳侯在这里面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诱因。 只是放在了这一世……便再难寻什么纠葛了。 若是说初一看到这个名字而不觉思绪微紊,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前尘往事也只是在须臾后便消散无踪——彼时刘彻正惦记着他家哥哥孤身在那万香阁里必然是十分的无趣,哪还有闲心去想旁的事情? 直到那日泛舟欢水湖的路上,聂律说起来他和顾倾城的“困苦”,引得刘彻眼前一亮。 若是搁在寻常,刘彻自然是绝不会让他家哥哥受半点委屈,有分毫难过;只是若是说放在感情这回事上,若是能让他的哥哥因旁人而产生出些或妒或嫉的情绪来,最好能引得哥哥肯亲近些……嗯,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哪怕是能让哥哥更能接受些他的亲近呢……那也是能让刘彻愉悦些许时候的。 于是刘彻开始从头翻找记忆里的触发点,结果思绪刚回到两人相遇之初,便被他窥到了些蛛丝马迹—— ……“我决定了,为了后世男同胞着想,我来养着你好了,免得你以后祸害卫子夫那般的美人了。”…… “卫子夫那般的美人”这一句被刘彻来来回回反复了十数遍,那种啃食心房的感觉也来来回回地走了个麻木,刘彻才勉强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思考这件事情。 最后计划一定,刘彻便立刻着手,弯弯绕绕了许多途径,才将方使君尤喜一位名为卫子夫的美人的歌舞技艺的小道消息通过平阳府的人,传给了平阳侯曹时。 然后他便不动声色地带着他的哥哥去方志安的府上赴宴了。 只是刘彻甫一踏入方家正门,脸上笑容还挂着,眼底温度却哐当一下掉了十度—— 那个站在门口代父迎客的青年男子,不就是昨日在万香阁二楼与他的哥哥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小白脸吗==? 心情骤差的刘彻步伐兀然便停了下来,他凝眸思索是否应该立刻转身打道回府。 而始终与刘彻并肩而行的陈小娇这时候也有些疑惑地停下步伐,望向一旁的刘彻—— “……阿彻,怎么了?” 刘彻闻言抬眸,顺从着心里那种不是很祥的预感,微涩着脸色开口道:“阿彻忽然觉得——”有些不适…… 只是那委屈的眼神都还没来得及准确传达给信号接收方,便有一个此时在刘彻听来无比厌弃的声音略带惊喜地响起—— “陈公子,你今日也来参加家父的华诞晚宴吗?浩可真是未曾料到啊!” 陈小娇面有讶色地转身回眸望过去,愣过之后继而微微笑道:“原来方公子是方使君之子。” 见对方没有露出半点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份而情不自禁地亲近谄媚,方浩立时大悦,更加亲近地要上前去拉自己刚结识的好友入府—— “陈公子快随我进来吧——” 结果方浩却未料到,手刚伸出去几寸距离,离着陈小娇还远着,便被人“啪”地一下打在了手背上,毫无防备之下,自然是重重地落了回去。 纵然是方浩受过了多年的“礼仪教育”,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未免怒形于色—— “这位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那“啪”的一声惊了一下之后又恢复面无表情的陈小娇很想捂脸……他该告诉方公子,其实只是他家国民男神经……病又犯了嘛==? 陈小娇这边还在那儿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调解这个单方面的误会,身旁刘彻就笑吟吟地开口了,声音不急不慢,悦耳好听—— “——这是我的主人,你是哪里来的刁民,也敢伸手上来触碰?” 只是这好听的声音听得方浩大感诧然,茫然地回头望向一脸面瘫的陈小娇,声音都有些不定:“……‘主人’?” 却未料刘彻更加寒凉了一双漂亮的眼眸:“主人只有我这一个男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敢管我家主人叫主人?” 目瞪口呆的方浩:…… 节操尽碎的陈小娇:……卧槽你给老子留点下限成吗(╬ ̄皿 ̄)凸?! 刘彻对于这个ko的结果很满意。 回过神来的陈小娇趁着对面方使君的长子还在三观碎落重建的过程中,忙不迭拉着刘彻一路直奔着方家花苑去了,直到到了个鲜有人迹的角落,这才停下步子冷着脸望向刘彻—— “——阿彻,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唔……”刘彻顿了顿,嘴角翘起明显的弧度,“成功争夺了哥哥的所有权?” “刘彻!” 陈小娇兀然拔高了语气,只是声音还是尽量压得极低,鲜有的情绪波动出现在他的眼眸里,而且波动得极为剧烈—— “你是将来大汉的一国之君,是举世无双的帝王神子——你刚才的话若是流传了出去,你知道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宫闱里的尔虞我诈,哥哥未必比阿彻娴熟。”刘彻不动声色地打过太极,笑容有些没心没肺,只是那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眸里却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愈发深沉的情绪,“至于影响,……大概会让天下所有人都明白阿彻势必要独占哥哥的决心?……若是这样,听起来还真是不错……阿彻都有些想让这些话传出去了。——那样应该就没有人会与阿彻争哥哥了吧?” “……” 陈小娇这次却是连低吼都无力,他有些茫然地抬眸看着仍在笑着的刘彻,“……你是魔怔了么,阿彻?——哥哥努力想填满你的想要,可你——” 刘彻伸手将陈小娇窝进了怀里,眼底情绪变得更加复杂:“……因为阿彻追着哥哥这么多年,欲念确实要把阿彻逼成魔了——若有人靠近哥哥阿彻便会觉得嫉妒,这难道不正常吗?” 陈小娇:……谁特么给你建立的三观里说这是正常的(#`皿′)?!——出来!劳资保证不打死他(╬▔皿▔)! 刘彻用力地勒紧了怀里的人:“……若是有人亲近阿彻,哥哥也不会觉得嫉妒吗?” “……不会!” 努力想给他家阿彻把三观掰回到正常道路上的陈小娇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高冷回应。 ——陈小娇毫不知情自己已经给自己树立一杆坚实的打脸fg。 “……好,阿彻记得了,这是哥哥说的。” 刘彻放开怀里的人,转头就走,怔在原地的陈小娇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人的背影,而且是这种带着浓重的难过的情绪。 ……是他错了么? 而另一边越走越远的刘彻,嘴角缓缓地挂上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哥哥,若是阿彻注定要成了魔,你可会舍身饲魔呢? 若你能够,那即便是你愿成什么天地庄生马五湖范蠡舟,阿彻便抛开这一切去做你的马与舟……又能如何? ☆、第63章 卫子夫 进了花苑到现在,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陈小娇就发现自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宴会难免嘈杂,只是陈小娇虽然听得到周围似乎有人声隐隐传来,但也无法分辨方向;巧的是他在人高的花林里萦萦绕绕了许久,竟然连个人影都不曾瞧见。 沮丧已经不足以描述陈小娇此刻的心情。 遍寻无果,陈小娇挑了块看着顺眼些的圆石爬了上去,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用指尖去摸圆石上的裂痕,不经意间看到素白的手背上有一点淡淡的还没褪尽的印痕,再联想到那人的“暴行”,立刻觉得有些委屈了—— ……明明受害的那个是他好嘛,他家阿彻竟然真的丢下他一个人就走开了qaq 还有那些时灵时不灵的宫里护卫都去哪里了qaq…… 不知是不是陈小娇的怨念深切以致上达天听,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一路不甚清晰却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陈小娇惊喜地抬头。 那一行侍女模样打扮的女子显然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惊了一下,为首的女子在见那人虽然面若冰霜却衣着华贵之后,立刻便断定这是哪一位来赴宴的公子,于是温婉柔和地上前做了一礼,开口问道:“我家老爷的华诞宴礼在正院,不知这位公子为何出现在府里侧院的花苑中?” 陈小娇自然不会说他是被人拖进来的,所幸宫里那么些年的礼仪教养课程不是被他全部睡过去的,架子一端起来也有些世家公子的味道—— “是在下冒犯了。只是在下之前在宴上偶感不适,略有些气闷,本想出来走走,结果……” 说到这儿那边话音一顿,那女子不禁抬眼看过去,正看见这白衣如玉的公子脸上不再满是漠然之色,反而似乎多了些赧然。 女子本就是心窍玲珑的人,听到这儿也猜的七七八八,脸上露出点笑意来:“侧里的花苑不比正院的正正方方,难走易迷些也属正常,公子不若将名帖与我,我为公子引路回去便是。” 陈小娇沉黯了一晚上的眼眸倏然亮了。 回去一路上陈小娇听女子说起,才知道今夜他是撞上多好的人品才不致露宿别人家花苑里——这侧院的花苑向来少有人去,因为里面只有这些繁花与深处的酒窖了。若不是今夜府中忽然来了贵人,夫人命她们来这侧院去取府里窖藏了些许年头的梅花酿,她们也不会打这里经过了。 说到这儿时,那为首的女子还自语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位贵人是如何的身份,老爷珍藏了这么多年都舍不得拿出来品一盅的酒液,竟要上一坛过去……” 听了此话,陈小娇心头有些莫名的思绪划过去。 出了侧院,很快女子就按着名帖将陈小娇引到正院宴厅的位置上去,见到自己身旁空着的坐木,陈小娇心里那丝异样的感觉再一次翻涌上来,陈小娇忍不住叫住那位就要离开的女子,将自己的问题试探性地抛了出来—— “敢问姑娘,你可知道那位忽然出现的贵人是什么身份吗?” 那女子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被问起这个,片刻后也便笑道:“贵人的身份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 见对方一双水色暗转的眼眸有些失落地沉了下去,那女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竟有些不忍,不由多了句嘴:“……若是公子实在好奇,趁宴还未开,那位贵客就在首位上——公子与旁人一样抬头瞧瞧便是。” 闻言陈小娇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场中半数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不远处正厅的首位上,时不时窃窃议论两句。 至于场中另一半人的视线……陈小娇动作一僵……你们都看劳资做什么,劳资脸上有花吗==? 最后还是那女子在一旁小声提醒了—— “公子,是首座上那位贵客在看您。” “……” 陈小娇抿了抿嘴,将视线转过去,坐在方志安身旁的首座上,那个一身玄衣卓尔不凡唇角噙笑眉眼凌厉的男人……不是他家阿彻还会是谁? ……这是身份暴露了? 陈小娇刚准备做出些询问的意思,就看见不远处那个男人笑着应了旁边人一句什么,然后不急不慢地把脸扭开了—— ……扭开了…… ……开了…… ……了…… “……” 陈小娇觉得自己一颗玻璃心咔嚓一声碎了。 ……不就是嫌你醋劲略大么……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啃也啃了——这就是要始乱终弃的节奏是嘛=皿=? 而另一边转开脸去的刘彻心里未见得舒服到哪儿去,眼底的鹜色层层叠叠地回旋着……枉他方才担心得坐立不安,与这一旁小心巴结的使君交谈几次都走神失态,他的哥哥却是到哪儿也少不了招蜂引蝶,回个位置都能有女子作伴………哼。 恰在这时,首座后面的屏风处走出来一位姿态盈盈薄纱遮面的美人,到了那使君面前徐徐一礼,嘴里唤了一声“阿翁”。 于是陈小娇就看见那位方使君笑出来一脸的菊花褶,只是隔着还是略远些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不过就算听不到这也一点都不耽误陈小娇从那张老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实际上在场大多数人现在已经在想了——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能让一位州郡使君急赤白脸地把自己女儿从闺房里掏出来巴结?就不怕坏了名声? 然而任凭陈小娇这边面无表情内心炸毛了许久,上位上刘彻依旧是再没有一个眼神放过来。 陈小娇默默把脸扭过来—— 一刻钟前这人在自己耳边声音危险夹杂着兽似的喘息问自己会不会在意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在谋划这么一局。而他还真就从善如流地跳进了坑里去…… ……说不吃醋就不吃醋——作为笔直笔直的攻劳资说话一言九鼎,哼╭(╯╰)╮! 这边陈小娇还在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那边宴会就已经开始了,陈小娇匆匆间听人喊了一嗓子—— “平阳侯奉平阳伶人为使君贺诞——” 于是陈小娇皱了皱眉—— ……平阳侯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平阳伶人又是什么鬼? 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就看见一队长发飘飘的美人们走到了宴厅中央,倏尔琴瑟声起,然后便是一片莺飞蝶舞…… 等到琴瑟声歇,歌舞尽罢,场中还有不少人没有回过神来,纵然是音乐细胞约等于零的陈小娇也有些怔愣……抛开其他的不谈,这些——陈小娇将视线落回那些伏了一地的美人们身上,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些美人看起来身段娇柔声音动听——但那也掩盖不了他们都是些男子……额不,少年的事实好嘛? 上座的刘彻显然也有些意外,只是那抹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身旁那位方使君还没开口,他便毫无顾忌地望着下方伏了一地的伶人,笑问道:“为首那个,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这话说得算是好不要脸,只是使君都笑眯眯地没说什么,旁人自然不敢插话。 于是为首那伶人便顺势抬起头来,一张出落得精致的脸蛋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陈小娇愣住了……这不是那天在欢水湖救起来的那个少年吗? 一丝讶色同样在刘彻眼底一闪而过,只是很快他便付以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下方那少年有些紧张地开口:“……卫子夫。” 陈小娇:“……(`Д′)” ☆、第64章 狗血剧【731 事后陈小娇回想一下那一刻自己的内心简直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那种来自冥冥之中的恶意诅咒一样地附上了身……除了主角们都换成了男的以外,这一世的剧本跟上一世一样的狗血——都是在陈阿娇失宠之后(…?)卫子夫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他果然还是没有逃脱前辈的命运qaq 似乎像是为了应和陈小娇如遭雷劈之后的联想,上位那人当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宾客继续不要脸,笑眯眯地转向一旁的方志安:“方使君……?” 被省略掉的部分绝壁是意味深长但又浅显易懂的,最起码全场都get到中心思想了。 方使君有些讶异又有些遗憾,但脸上自然是要摆出一副不胜荣幸的模样,立即开口表示将手里还没拿热乎的这队伶人的所有权转让给旁边的这位小祖宗了。 刘彻微笑颔首,眼角余光似乎不经意地从陈小娇那里一扫而过,却见那人只是看着场中某个方向,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刘彻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 ……他的哥哥竟然真地不觉得在乎亦不觉得难过?他刘彻在那人心里到底算什么? 刘彻自觉前后两世加起来数十年,从来没有什么人或东西,像他的哥哥那样,让他抓心挠肝手段百出地求而不得——什么时候他要一个人或是一件东西还要百般征询千般思索生怕那人有半点不如意丝毫的难过? 但他的哥哥偏就让他尝到了这种感觉,而且是一次性八/九年地尝了个透彻。 刘彻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陈小娇。 作为理工男陈小娇有两个毛病,其一,他的随机应变能力有点差——简单说来就是遇了什么一时接受不了的事情容易死机,譬如现在;其二,他有点认死理,在他的印象里,“卫子夫”就是“陈阿娇”的克星,解不开的那种,所以他听见卫子夫三个字之后就觉得,心里没有了咔嚓那一声响,就是变得瓦凉瓦凉的了。 他这才恍然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不是很在意自己弯了却很在意和他家阿彻弯在一起的原因——他怕啊,金屋藏娇,长门宫怨——他怕这是场命定之劫。 结果一个疏忽,这场劫数当头劈下来了,劈得陈小娇心里止不住地哆嗦。 只是呆滞之后陈小娇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他一边在脑内循环着这些年他与阿彻的相处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们与前世不一样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了,阿彻也不是那个心狠手黑的帝王了,他们之间也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了,他与阿彻是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的,他不是还答应了要相信阿彻—— 只是那么多的回忆还没等他循环一遍,他就听见那个喜欢贴在他耳边带着笑意气息温热说话暧昧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宴厅里响起—— “是个不错的孩子呢,你上来,到我身边坐着。” 那一刹那陈小娇的脑海里是回忆清空,成了一片空白。 什么在乎不在乎的赌气他早就忘了,他呆愣愣地低头去看自己露出袍袖的手上的红痕,傻怔了好久,久到宴厅里已经没了那些窃窃私语,重新换上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陈小娇才终于觉得思绪一点一点地聚拢回来,他心道……你傻了,陈小娇,你以为当年的陈阿娇与汉武帝就半点感情基础也不存吗?那得是多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才哪到哪儿?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的一些孩子话,你就真信了?就跟一句“若得阿娇必筑金屋以藏之”一样的童言无忌,信了你就是个煞笔啊,妥妥的那种。 ……然后陈小娇竟然觉得有点庆幸,还好他没把自己交付出去,还好他是个男人不能做什么狗屁皇后,还好他便宜娘亲还没来得及遇上那个小白脸献上那个劳什子长门宫…… 不就是养出个白眼狼吗?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不就是后宫自有后来人吗?劳资不伺候了! 陈小娇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像是个勇士一样充满了力量——前世那么多年他规规矩矩结果一道雷劈得不得好死——这一世这么多年他本本分分结果差点给人骗得失心——谁编的狗血剧本谁爱演谁演去! 于是勇士一样的陈小娇猛地站起了身,带得面前的木几都差点被掀了桌,也不顾一堂人惊诧的目光,陈小娇冷着脸就往外走,一副谁拦他就踩死谁的表情—— ……什么加冠之后回封地,他现在就回宫收拾行李打铺盖卷儿滚蛋!刘彻登基之前有他便宜娘亲担着,他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劳资年方十九貌美如花,还有大好人生巅峰等着劳资去攀登——弯了就弯了劳资不在乎——变态你继续千古霸业去吧反正你已经不需要人铺路了从此一刀两断天涯陌路! 陈小娇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边走边想若是刘彻来追他该做什么反应,结果走了几步身后没什么声音面前却有一水儿使君府里的护卫把他拦了下来,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等着上面一声吩咐就将陈小娇一举擒下了。 陈小娇索性跟着那些护卫一起把眼神投给上位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还是那么好看地笑着,怀里搂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儿,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雄赳赳气昂昂的陈小娇觉得自己像是个气球,让人突然在心口那儿扎了一针,也或许好几针,不算疼吧,……可是气漏了。 漏得他都快撑不住这副皮囊了。 陈小娇想……那不行啊,要是瘫在这儿他陈小侯爷的脸还往哪儿搁? 然后陈小娇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自己这个气球又充起来,他也不往外闯了,他转个身冲着上位的人去了。 除了刘彻以外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包括使君在内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明显是跟贵客有关系的——这府里使君说了算,使君又听旁边这位贵客的,贵客在那儿笑眯眯逗着怀里微微瑟缩的男孩儿,不去理,于是满场都安静看着。 看着这场一个人的独角戏。 陈小娇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那个人面前,走得他快没力气了,所幸还留了点。 那个始终没看他的男人抬起头来了,笑着的,好看极了:“哥——” “啪。” 不大的力度,不响的声音,只是全场都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陈小娇真想说一句去你特么的刘彻劳资瞎了眼了,可是他想这是在使君的府上啊,这个人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怎么能有被人扇过的传言呢。 想完之后陈小娇就想笑……陈小娇啊你真不愧是个21世纪好煞笔,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着他呢。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笑出来。 他冲着那人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僵的,涩哑的声带也是。 “……你赢了,我滚。” 那涩哑的声音甫一落地,人们眼里那个刚抬起头来的、就算被抽了一巴掌依旧是噙着笑意的、从容不变处事不惊温和谦雅的贵客,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被惊恐所替代了。 真的算的上是惊恐了,跟那一身上位者气度完全不搭的惊恐不加掩饰地露在脸上,因为刘彻一抬起头,就看见对面那个人…… 陈小娇他眼圈红了。 ——刘彻这么多年,见过他的哥哥所有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的情绪,只是无论是当初与皇子撕咬,或是被太傅抽得手心通红,或是遇上窦太后训斥,甚至是他那时惹得他的哥哥出走,那一杯热茶泼上身……他都不曾见这个人带着这么浓重的遮掩不住的委屈和难过。 ……你要把这个人逼哭了刘彻。 这个认知让刘彻也差点跟着红了眼睛,心口像是让谁狠狠地擂了一大锤子似的。 ☆、第65章 惨剧3【81 这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八年多的人,他放在手里含在嘴里都怕磕着碰着弄疼了,有谁敢对这人说一句重话他恨不得要那人跪死城下…… 结果他亲手把这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一把推下去了。 看着这人微红的眼圈,刘彻觉得自己心口疼得都麻了。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力气都用了个干净,他木钝地转身又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死撑着这口气要坚持走到哪儿。 若是有人这时候趴上来看,大概能看到陈小娇的眼睛是散了焦点的,放空一样。 于是陈小娇觉得自己得先找个地方缓缓。 “——大胆!来人——给我抓起来——!” 坐在刘彻身旁的方志安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差点给吓得魂飞魄散,他歇斯底里地指着陈小娇的背影跳脚了。——坐在他旁边的那是谁啊?那是他大汉的神子殿下——这一巴掌就算皇上来了都未必抽得下去——这人是不是要拉着他一起死啊! 只是身边那一位比他还暴怒—— “——我看谁敢动他——?!” 这一声如雷霆之怒,个中阴戾暴虐无法言喻,却足够镇住全场——扑到一半的护卫全傻眼了,满堂宾客和使君也傻了。 ——他们是真没见过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还反过来护着那人的。 陈小娇没有把身后那两人的吼声权当没听见——他是真没听见。 陈小娇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真对不起名字里那个娇字,明明脑袋里晕乎乎的什么都不想理,但是他偏就不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不晕过去他就不能停下,虽然他现在晕得不想走路,但他总不能扇了人家贵客一巴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他还没那么厚的脸……——丢脸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不能那么干? 于是陈小娇步子猛地一顿,真地就转了个方向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坐下去之后陈小娇还对着木几想,还好劳资没有把你掀了。 看着那位惹得全场寂静的公子又坐了回去旁若无人地自酌,所有宾客的表情已经是这样的了≡。≡ ……说好的“你赢了我滚”呢? 无视了全场怨念的陈小娇在那儿坐了片刻,就觉得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于是他抬起头,不出所料是那个身影映进眼底。 那一巴掌甩上了之后陈小娇的火也去了力也散了,此时看了一眼刘彻之后,便重新低下头来,只是却见手边酒樽空得干净。 然后他面前那个人就不声不响地单膝点到地上,手里拿了壶那位使君护得紧的梅花酿,潺潺的酒液顺着樽口倒了进去。 陈小娇既不推辞也不客套,甚至都没再看那人一眼,抬手往嘴边一送,一樽清酒复又下了肚。 酒樽还未落回,酒液再次被倾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倒我喝,你继续倒我继续喝,你继续继续倒我——……按陈小娇的酒量和梅花酿的酒劲,陈小娇能坚持到第二杯不倒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到第三杯喝下去之后,陈小娇终于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 从走过来之后就一个字也没再说的刘彻隔着木几适时地将人接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去看那人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看了很长时间,那人就躺在他的怀里,神态还算安然,也没有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候刘彻才觉得自己又有了呼吸。 单膝着地的时间有些长,再站起来的时候刘彻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不知道何时,那方志安已经屏息小心地站在两人身后,此刻见刘彻站了起来,才咬牙扛着快坚持不住的灵台清明,颤巍巍地开口:“殿——……您不如与这位……公子去下官内府客房休息。” 刘彻看了看怀里人终究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也就抱着陈小娇随着牵引的下人往内府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志安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体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知道这位祖宗会微服私访到他的辖下;至于抽了那位祖宗一巴掌的那位额,祖宗的祖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真的千万别让他知道! 刘彻将陈小娇放在榻上之后,难得没有趁机亲昵地蹭上去亲亲抱抱,而是安静地坐在榻边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解决策略来。 ……今晚他的哥哥的举动着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即便是他的猜想中陈小娇最剧烈的反应也不及此,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让他既惊喜又心疼,并且也毫无疑问地将一个世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件事明显不能像他预想中那样简单地解决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1节 稍有不慎,按照他的哥哥今晚的态度,转身回宫再不往来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刘彻的眼眸一沉,片刻后他从腰间缎带上解下一块玉牌,起身走到房外,然后抬手将玉牌挂在了门前显眼的位置。 须臾之后,十数道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刘彻开口吩咐了要他们去取的东西,然后便笑着沉眸扫视:“今晚所有人退到院落之外,没有吩咐不得进入,在我离开之前任何人来访不必向我询问,一律拦在院外,……就算我父皇来这儿也是一样,明白了吗?” “是。” 十数人一齐应道。 刘彻点头,继而转身回到屋中,榻上那个本是安稳地睡着的人,此时已经有些躁动起来。 见状,刘彻的嘴角抹上深沉笑意的—— “你跑不掉了,哥哥。” 陈小娇意识逐渐回到身体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候。 睁开眼睛的刹那陈小娇只觉得意识昏沉头痛欲裂,思绪回笼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勉强想起了昨晚酒醉前发生的事情,安静了片刻,陈小娇的神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又甩了一巴掌,也不知道疼不疼……——不,疼也是他活该=皿=! 然后从自己的思绪世界里陈小娇蓦然清醒—— 昨晚最后那点记忆里明显是刘彻将他送回来的……人呢? 带着对前一次酒醉之后的惨烈战况的战战兢兢,陈小娇四下扫视了自己的床榻,确定了没有人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白色外衣已经不翼而飞。 心里古怪而复杂的时候,陈小娇不经意地往榻下扫了一眼,然后转回视线,然后大脑迟一步地接收了刚才刹那眼睛传回去的图像,陈小娇像是只惊弓之鸟猛然将脸已经转回去,其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扭了脖子——然而他顾不上了。 榻下那副画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陈小娇挥之不去的噩梦—— 与自己微皱的里衣在身不同,榻下那人全身上下近乎不着寸缕,只勉强半垫半披着陈小娇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白色外衣。 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三指粗细的铁链在那人脖颈处绕了两圈,两头延展向后锁在了榻边的木柱上。 被缠锁着的那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唯一勉强还算得上嫣红的唇边缀着点点白浊的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齿痕淤红密布,有不少地方甚至已经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青紫。 而那唯一起了点遮蔽作用的白色外衣,却有许多地方浸透了已经干掉的红色血迹。 陈小娇在榻上呆滞了许久之后,身体慢慢地开始由最初的轻微颤栗转作最后的剧烈抖动,素白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往嘴上遮去,却蓦然僵在了半空—— 那向来干净的手上同样沾染着干掉的血迹——然而并无一丝痛意。 陈小娇像是倏然被一道惊雷劈醒,颤抖着却毫不迟疑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榻下那人身旁跑去。 站到了那人身旁陈小娇却是跪了下去,近距离愈发触目惊心的惨状让他的眼圈再一次红了个彻底。 他颤抖着把手伸过去。 那人恰在这时眼睫轻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以及苍白的脆弱,那人怔了一会儿后才轻轻冲着陈小娇笑了,声音里掩不住地干涩无力—— “……阿彻错了,哥哥不要生阿彻的气了……好么?” “……” 止不住的水珠连成串儿地从陈小娇的眼眶里坠落在地。 ☆、第66章 苦肉计【82 他几次颤栗着伸出手去又胆怯了似的停在半空,嘴唇张张合合也没能说出话来。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的难受陈小娇今天一次便尝了个通透。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自己切切实实地栽到这个人的手里去了,这辈子大概都难有翻身的余地——即便是昨晚的那种难过于现在比起都不足十分之一,他疼得只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想这样不那么难忍些。 ……我怎么舍得把你伤成这样…… 陈小娇再压抑不住也不想压抑,他俯身去亲吻那人的唇,始终没能关了阀的眼泪跟着落在那人面庞上,唇齿相依处陈小娇的声音断断续续—— “……对……不起…对不起………阿彻……阿彻……” 他像是魔怔了似的念那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停不下来。 “……哥哥昨晚……有让阿彻……亲哥哥那里……” 同样是断断续续的话音却让陈小娇如遭雷劈地停滞在了那里,那人还带着虚弱的笑意的声音像是把利刃狠狠地楔进了陈小娇的心里。 脑海里不可阻遏地回放了残存着的碎片,碎片里那人隐忍的脸庞让昏沉的他兴奋得不可抑止,那份兴奋引诱着他一次一次地抵着那人的喉口冲撞发泄,听那人含混地唤着哥哥只让他得心里愈发地暴虐…… ——不——那不是他——! 陈小娇颤抖着指尖将人半抱进怀里,声音都战栗。 “——阿彻你怎么不推开哥哥啊……” “……可是哥哥生气了,”那人的声音仍是疲惫而喑哑,似乎因为承受不住地倦意而慢慢阖上了眼睛,声音像是在梦里呢喃,“……哥哥说了……阿彻如果乖乖的,听哥哥的话……哥哥才可以原谅阿彻…………阿彻听话了……哥哥你答应不会生阿彻的气了…………” “……哥哥不生气了哥哥不生气了……”陈小娇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栗,手向下抚时却触上了那微凉的锁链,他像是骤然醒神过来,瞳孔轻轻地缩了下,眼底有无法掩饰的痛意泛滥开,“……阿彻……链锁的钥匙你可记得哥哥放在了哪里?” “……” 刘彻也重新睁开了眼,右手往一旁探去,在指尖所能触及的最远位置的几寸之地外,那铁石制得钥匙安然躺在地上。 陈小娇看着那短短几寸却无法逾越的距离,眼瞳又是轻轻地颤了颤,他倾身过去将钥匙攥进手心,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地上,便转身去榻旁解那链锁,却因着手的颤栗几次擦过匙孔而不得入。 最后一次终于将链锁打开之后,陈小娇强抑着身体里那种无力感,牵着手中的锁链到了刘彻的身旁,小心地将绕在那人脖颈上的链子解了开去,露出下面近乎青紫的淤痕来。 陈小娇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似乎知晓那人的不安与难过,刘彻抬起头来冲着陈小娇笑着:“……哥哥不要这样啊,阿彻是自愿的,哥哥没有逼迫阿彻……” 刘彻的这句话说完之后陈小娇愈发地想抽自己了。 “……我去找人打些水进来,给你……清洗一下身体。” 陈小娇咬着嘴唇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哥哥,”刘彻在陈小娇身后轻声道,见那人停下步子转过来,便轻轻地扬起嘴角,“……让人将浴桶放在外间便是,不必旁人侍候,……哥哥也去用早膳吧。” “……嗯。” 再转回头往外走时,陈小娇眼眶都酸得厉害。 里屋,刘彻见那人已经走了出去,眼底笑意兀然深沉,他直坐起身来,眉眼含笑,哪还有半点方才的虚弱无力? “……哥哥上一世,也定然是个未经人事的。” 刘彻笑望着陈小娇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上一世已经由见习魔法师转职正式魔法师的正在院子里到处找时灵时不灵的护卫的陈小娇莫名打了个喷嚏。 【小剧场一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不久,陈小娇偶然逛到一家店铺,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进了店对着老板支支吾吾地开口—— “……老板……你这里可有那种……事后……那种、那种软膏……” 老板:“那种?——哪种?” 陈小娇:“……就那种啊╭(╯╰)╮” 老板似有所悟:“……您用的?” 陈小娇:“……” 老板淡定地看着他:“——?” 最后陈小娇咬了咬牙:“……嗯,我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踏进店里的男人半靠在门边,望过来的目光里满是兴味,眉眼风流:“我用的。” 那语气坦然淡定,不避不讳。 老板:……狗男男好不要脸…… —————————— 很久很久以后等到这个软膏终于派上用场之后—— 陈小娇:“……不是给你用的吗(╬ ̄皿 ̄)凸?” 刘彻笑眯眯道:“是我用的,我给哥哥用啊。” 陈小娇:“……” 【小剧场二 同样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 刘彻和陈小娇在偌大的宫苑里“压马路”,陈小娇指着一片建筑群:“这是什么用处的?” 刘彻望过去之后微微一愣,继而弯眼笑道:“那是后宫三千的居所。” 陈小娇挑了眼角睨着刘彻,似笑非笑—— “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针?” 刘彻神情怔了些时候,只是不负悟性通透之名,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俯身下去—— “……哥哥一人来磨就足够了。” 陈小娇:……卧槽好不要脸! ☆、第67章 公狐狸【83 偌大的厅堂内骤然一声巨响,暴怒的方志安拍桌而起,指着跪在下面的幺子震怒地吼道—— “你说什么?!——那天打了你的就是神——……你、你这个不学无术的逆子——简直是要气死我了!” “阿翁您消消火,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就不要与弟弟他计较了。” 厅中始终站在一旁的女子这时候走了上来,声音柔和温婉,她将手中的茶奉了上去,眼里划过些隐晦的情绪:“……阿翁,那位贵客究竟是什么身份,连我们方家都轻易不能得罪吗?” 接了茶盏坐回去的方志安闻言,抬到嘴边的茶又落了下来,摇头苦道:“我们方家?我们方家在那人眼里也就算只蝼蚁啊……” 那女子和堂下跪着的方家幺子脸色都变了,只是那方家幺子是一脸惨白地瘫坐在地,而那女子是微微皱起眉,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难不成他是……哪一位皇子?” 方志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后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是大汉朝独一份的神子殿下。” 这下连本来还算得上镇定的女子也傻了眼,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眼里也多了些不一样的光彩:“……神子殿下?” “——这下你知道阿翁为何一定要你出闺相见了吧?”方志安略有责怨道。 那女子,也就是方志安之女方如雪眼底划过些懊恼之色……当时她虽知道对方身份定然不同寻常,只是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着,哪有遇到外人这般冷淡的对待,那人当时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以她的傲气自然也就不想再理会……若是早知道那人就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她怎么也要想办法引起那人的注意才是…… 方志安也没有再去管为自己的错失良机懊恼的女儿,而是转向了堂下已经面无人色的幺子:“你说昨日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他的男宠?” “……我、我也是听传言……”本来还对自己的说法确信无疑的男子哆嗦了两下,犹豫道。 “你见过谁家男宠能反过来抽自己主父一巴掌的?”方志安怒视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方家的幺子又哆嗦了下,畏惧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阿翁,那人若真是当今的神子殿下,同辈之人怎么有敢——那么做的?” 方如雪有些不甘心地问。 “神子殿下的身份确定无疑。……至于那一位的身份,我也大约清楚了。”说话时方志安的眉头隐隐抽动着,似乎在按捺着某种负面情绪,之后便是长久的一阵寂静。 方家的两位兄妹都不安地待在原地。 直到许久之后方志安再次开口:“你们两个,都随我去见神子殿下——去了之后不要擅动,看我眼色行事。” 堂中两人脸色霎时变得厉害,只不过一个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一个是恐惧畏缩的绝望。 方志安却顾不得子女的情绪了,只在心里犯着两个大愁……一个愁自己的逆子招惹了神子殿下的相好,还是神子殿下被抽了一巴掌都得反过去哄的那种,预计太子火了自己脑袋上冕冠不保;另一个愁自己好像被迫发现了皇室里一个天大的丑闻——当今皇上最宠的太子与皇上亲姊的幺子关系苟且,预计皇上火了自己冕冠下脑袋不保…… 天可怜见,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方志安领着自己的女儿儿子往后院来的时候,陈小娇还处于一种面无表情的幽魂状态——他始终徘徊在外屋,不肯进到里间去。 一旁的护卫就那么端着早膳在角落里站着,看着陈小娇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纠结。 ——这已经是第四遍被里间的刘彻推脱出来的早膳了。 ——要么太凉要么太热要么太硬要么太稠——您敢不敢先尝一口再这么理直气壮地给出这么客观的评价啊? 那护卫站得习惯了不觉有异,只是手里的早膳的分量让他实在是无法长期保持双臂抬起的姿势,而且这也不利于他作为一个护卫对紧急情况的应激反应。 于是抱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终目的,那护卫最终还是开口道:“……小侯爷,您不如亲自进去,殿下他身体不适,应该也是希望您能陪在身边的。” 其实护卫就想说你家那口子明显是闹别扭求喂饭求安抚求虎摸,我忠心护主那么久别无所求就只愿两位秀恩爱的时候放过我好么…… 陈小娇似乎也听出了那护卫的画外音,脸上闪过点不自然的情绪,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从那护卫手里接过了早膳,往里间去了。 陈小娇进到里间时,刚一抬眼便情不自禁地望向榻上的刘彻。 那人盖着薄衾半靠在榻上,双眼微微阖着,脸色虽然比早上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陈小娇将手里的早膳放到了一旁去,本来就竭力放轻的步子更加小心翼翼。 他走到了榻前。 近距离看那人更显得脆弱了几分,长长的翘翘的眼睫盖不住微微泛着青色的眼睑,眉头轻皱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即便是那弧线漂亮的唇也覆了一层浅浅的霜色。 看着那人泛白的唇色,陈小娇一边心疼着一边情不自禁地俯身下去,然后鬼使神差地……他伸出舌头在那人唇上舔了舔。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陈小娇自己先僵住了,内心波涛汹涌万马奔腾最后只剩一句话在眼前回荡—— ……原来窝才是最变态的那个qaq…… 然后不等他回过神来,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就倏然睁开,陈小娇甚至能看到那双眼眸的深处自己的身影和那人眼里极浅的笑意,然后他就听见那人带着点病弱的微微沙哑的声音—— “……哥哥是嫌昨晚不够么……还不到晌午便这么迫不及待……” “……” 陈小娇:……卧槽劳资竟无言以对qaq…… 见那人僵在那里像是块石头一样,似乎再来阵风就能吹散,刘彻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笑意,然后慢慢俯身到了那僵滞的身体前,以牙齿啮咬着那人的衣襟,轻轻用力,剥向一旁,露出藏在里面的白皙皮肤,然后带着可控的力度咬了上去。 敏感的锁骨皮肤被人用牙齿细磨着,陈小娇抽了口气回过神来,刚低下头便见刘彻抬起眼来,那双本来就漂亮的灵韵十足的眼睛此时微微挑了视线,还带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引诱,须臾后那病间的喑哑而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哥,你还想要么?” “……” ——这是世间最引人沉沦堕落的深渊之境。 陈小娇:……这才不是我家阿彻分明奏是一只成了精的公狐狸(/w\)! ☆、第68章 卖身契【84 眼见陈小娇被着逗得耳尖都开始泛起粉色,刘彻眼底的笑意与某种近似贪餍的情绪都愈发浓重,他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紧闭的房门却忽然传来叩敲的声音。 刘彻的眼底骤降了十度。 陈小娇倒是如梦初醒,猝然将身子往后倾了倾,避开了那吹拂在敏感的蝴蝶骨处的气息。 刘彻没再说什么,将身体靠了回去。 “进。” 自觉打扰到神子殿下与陈小侯爷恩爱日常的护卫颇有些胆战心惊,一进屋果不其然便正对上微笑着看过来的神子殿下。 那护卫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不等刘彻问话就立刻乖乖地招了—— “殿下,是方使君前来拜见。” 刘彻听了不见什么反应,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同样的笑颜转向陈小娇时就是温柔缱绻了。 “……哥哥可觉得乏了?” “……” 陈小娇眨了两下眼,并不能理解这个神转折。 “唔,阿彻知道了。——你去与方使君传话,便说哥哥身体不舒服,不能见他了。” 陈小娇:“……” 护卫:“……” 顿了顿之后那护卫还是咬牙开口道:“殿下,方使君他要见的……应该不是小侯爷。” 刘彻闻言,笑眯眯地转过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护卫默默扭头,他确定今天神子殿下的心情并不好……好倒霉为什么今天偏偏是他轮值传话…… “等等。”总算是回过神来的陈小娇同样很无奈,喊住了扭头就要出去的护卫,转望向刘彻,“——方使君自然是来见阿彻的,与哥哥哪里有什么关系?阿彻不要闹脾气,他毕竟是一州之首。” 刘彻回视得理直气壮:“哥哥要就寝,阿彻哪有不陪着的道理?” 陈小娇噎了下,没什么情绪得脸上极快地划过些赧然,“……眼见着便是午膳的时间,我何时说我要就寝了。——阿彻若是不愿去见,不去便是;若是没有,那哥哥便陪你一起见方使君。” “……那哥哥来阿彻身旁陪着吧。” 刘彻掀起了内侧的被角,笑颜满面。 “……” 陈小娇:……劳资到底为什么要为这种事牺牲色相……刘彻你敢不敢不要一副“快到碗里来”的模样…… 然而陈小娇还是动作快于思维地屈服了。 陈小娇甫一坐到刘彻身旁,刘彻便挪了挪身体然后直接枕在了陈小娇的腿上,这会儿连声音里都满是笑意,“去请方使君进来吧。” 陈小娇:……你表形象劳资还要好嘛==? 然而他还是顺手在刘彻垂在自己腿上的没有扎起来的墨色长发上摸了摸……唔,手感真好,跟缎子一样。 于是土生土长脸皮厚度还在正常范围内的方家三位进来之后看到这么“不见外”的一幕,都在原地呆站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就连该行的礼都忘得差不多,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方志安先作礼下去,“——下官冒昧求见,殿下长乐未央。” 刘彻安静得像是睡过去了一样,不睁眼也不答话,薄衾下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陈小娇的掌心。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受着对面三个人的大礼。在薄衾下面指尖一用力捏了回去。 刘彻睁了眼,懒洋洋地将视线移了过去,声音低哑带着些戏谑之意,“……今日才知道这位公子是方使君家里的公子,当日方公子在哥哥店里耍得好威风,——既然连哥哥都入不了方公子的眼,彻如何担得起这么大的礼?” 方志安身形一震,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殿下会这么不留余地地针锋相对,似乎就为了给他那位“哥哥”寻回面子来? “是下官教子不严,也是这逆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神子威严,——今日下官将这逆子带过来,就是要交由殿下处置;无论殿下如何吩咐,下官绝无二话。” 话听了一半那方家的小公子就有些哆嗦起来,只是想到来之前阿翁的交代,却也不敢多说句什么,只能死死低着头颤栗着站在原地。 刘彻自然听出了那方志安暗指自己的身份合不上与这方家小公子计较的意思,他也不怒,微微笑道,“彻自然不会为了自己在这镇上的一点小事就要与方小公子问罪……” 屋里那三人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那人又不紧不慢地继续了—— “可吾的哥哥,岂是汝等可欺的?” 声音依旧轻而低哑,只是语气里却已然君焰滔天。 那人就那么毫无形象地伏在一个男子的腿上,双目半阖着,语调亦是懒洋洋的;可那一字一句砸下来的时候,便是执掌天下生死的气势。 “吾尚以哥哥为尊,欺吾哥哥便是欺吾,……方小公子该当何罪处,便看方使君这些年的为官了。” 轻轻巧巧一句话落下来,屋子里的方小公子却再也站不住,哐当一声跪叩在了地上——便是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听得懂,这是将他和他方家放在了量衡上,让他的阿翁去选了——只是那方家里亦有他一份,前前后后他都逃不过一死。 ……他还有大把年华可以挥霍……他不想就这么死—— 方小公子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父亲身上,他绝望而企盼地转头去看他的父亲。 方志安同样是一身的冷汗……这幺子虽说是最不争气的一个,可那也是他的心头肉,若不是因为从小就最宠这个儿子又怎么会溺惯成这个样子? 难道他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到二十的年纪就死在这么一件事上? 想到这儿方志安在心底猛然摇头……事到如今他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这一位改变主意的—— 方志安侧了侧身子,正对着陈小娇兀然叩拜下去——“逆子无知冒犯,请陈小侯爷饶他一命——陈小侯爷的恩德,方家会铭记五内,愿唯陈小侯爷马首是瞻!” 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的陈小娇面无表情:……刚才他们说到哪儿了,他不小心走个神,怎么回过来这位使君大人直接给他跪了? 刘彻却是眸光骤然一厉,刹那之后又恢复平常,心里暗道,这方志安,……可真不愧是个成了精似的老狐狸。 而另一边陈小娇已然回想起刚才在自己耳边擦过去的话音……阿彻要给那方家的纨绔按个欺侮当今太子的罪名? 这么一想陈小娇吓了一跳——阿彻那日说得还真是“弑之尔”而非“拭之尔”? ——我家阿彻才十四岁怎么可能这么轻视人命(д)? “阿彻——”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低头去看腿上的人,正遇上那人含笑的目光。 陈小娇:……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刘彻笑得很得体,声音也压得极低:“……一命换一命的说法哥哥该知道的,——哥哥明年的加冠之礼,便把自己送给阿彻吧?” 陈小娇:……卧……槽………求要脸=皿=! ☆、第69章 收情敌【85 被动地送了方家一笔不小的人情债,陈小娇表示他一点都不开森。 ——就这么一次莫名其妙的赴宴便把自己按了手印做成期货给预售了出去,怎么算都是赔了。 更何况还招惹上别的了呢—— 陈小娇垂眼看着那个几乎要扑过来抱他大腿的少年,脸上面无表情,眼角微微抽搐。 算起来他与阿彻因着他不清楚的原因,在方志安的府上停留了已有两三日的光景,而这与他命定不合的少年便左右纠缠了他两三日的时间。 当日宴上,是阿彻开口讨了人来,如今阿彻未开口,方府上下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而这少年也算机灵,每每总寻着陈小娇独身一人的时候出现;娇娇柔柔啰里啰嗦了几遍,无非便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追随左右为牛为马……之类。 想来那日左右那么多人,他只看见了自己一个……陈小娇在心里抚额,可真无愧了前一辈相爱相杀了那么多年的孽缘。 陈小娇向来不愿与不是阿彻的人交谈,说两句都嫌累赘,——像这少年这般反复那么一套说辞,这少年说得耐烦,陈小娇却懒得听二遍。 于是这几天他见了这少年便远远地避开。 然而这位卫子夫20加强版却像是自带gps系统,只要陈小娇落单,十有会与他偶遇在某个地方。 ——就比如现在。 陈小娇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看着那个比他还“娇”一些的还能称为男孩的面孔精致的少年。 ……他承认自己还是心存芥蒂罢了,那一晚之后,有些情绪他不舍得再向阿彻倾泻,但不代表那些情绪已经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竭力想要“报恩”的男孩儿,因着那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阴暗情绪,陈小娇着实是提不起半分好感。 ——救人一命是但行所愿,但他还不想昧着本心与自己找不痛快。 “——公子……” 那少年还是在护卫的钳制下挣扎,“您便当做再与子夫一条活路吧……子夫实在不想回去做伶人了——” 陈小娇清冷的眉眼扫过去,难得听见一次不重样的,“……为何?” 那少年见陈小娇开了口,不由喜极,低眉顺眼地解释,“……子夫身为男子,却入伶人之籍,做出这般有辱家门的事情……愧对列祖;只求公子能将子夫收作随侍,愿尽心左右——求公子成全。” 陈小娇眉头轻蹙起来:“你若不愿,为何最初要做这行当?” 卫子夫摇头苦道,“子夫并非自愿啊公子,……家父是平阳侯府中杂役,平阳侯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定要子夫入伶人之籍,子夫一家老少都在平阳侯府为奴——子夫不能反抗,这才如此。——若是公子都不肯救子夫,子夫一生就只能这么屈辱而死了。” “……平阳侯强迫你入伶人之籍?” 陈小娇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环。 ——他自然更想不到这追根溯源还是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若是要送你给人做宠侍,保你一生富贵安康无忧,你可愿?” 陈小娇兀然问了一句,从第一个字开始就望着那少年脸上的神情。 卫子夫显然是愣住了,片刻之后回了神,那双明媚得能勾人的眼睛里慢慢蓄上泪,他低下头去:“……子夫明白了……是子夫叨扰公子了,请公子恕罪。” 说完就要转头离开。 陈小娇不做声看着,直到那人影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你暂且留下吧。” 陈小娇轻蹙了眉侧开脸去,不知在看些什么了,“……不会让你去做宠侍的。待明年我加冠礼成,会让人为你重新落个户籍,到时你别嫌偏远。” 少年转过来又惊又喜,却也忘了自己已经满面泪涟,等陈小娇微诧地看他时,才回过神来慌忙用袖子拭了去,嘴里不停念叨着—— “谢谢公子恩德,子夫毕生不敢忘怀——” 一听这句话陈小娇像是想到了什么,兀然黑了脸色,转身就走。 ……尼玛不要再让劳资听见这句话,一听见就想起那份卖身契来真是够了(╬ ̄皿 ̄)凸 只是陈小娇却不知道,在他与卫子夫一前一后离开之后,那护卫转身便去了他和他家阿彻暂居的客房。 片刻之后,客房里刘彻抚着手上一只模样熟悉却要比陈小娇手上那只大一些的扳指,动作和表情都极是轻柔,只是眼底情绪却不善而阴戾—— “哥哥他……就是心太善了。” ……做出那样的试探,还是说明哥哥对他的前世很是介意吧? “聂家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殿下,……并不顺利,聂家根基深厚,聂公子这些年又是刻意避开聂家的势力范围发展;如今初回雁门,难免受人钳制多一些。” “唔……这么说来,我与哥哥该换一处地方游历了。” “——殿下,雁门地处边疆,——还望您三思!” 刘彻却笑了:“再思可矣,三思不必。我可不喜欢欠人人情。” 于是陈小娇刚一回屋就被告知了明天一早奔赴雁门的消息。 完全状况外的陈小娇:……尼玛好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事情到了这时候自然也不存什么余地,陈小娇偏头想了想,“那赌坊和当铺怎么办?” 被面无表情地卖萌的陈小娇闪愣了神,停顿了一秒之后刘彻眸色微沉,“……有林昉与秦欢水在,哥哥不必担心。” 陈小娇依旧面无表情:“……本钱还没有赚回来。” 刘彻再次停顿了几秒,继而微笑着贴近:“哥哥原来还在乎这些吗……我的就是哥哥的,——所以这天下都会是哥哥的。” “……”已经有了一定防御度数的陈小娇不为所动,“赔了。” 刘彻定定地将眼前的人看着,片刻之后兀然失笑出声—— “哥哥,你是有什么想要与阿彻说吧?” 被拆穿的陈小娇默默将视线平移开:“……” 刘彻笑着转到陈小娇视线的方向:“是什么呢,哥哥?” 陈小娇顿了顿,“……我收了卫子夫做随侍。” “——嗯,”刘彻毫不避讳,“护卫已经告诉——” “他很漂亮,你要离他远一点。” 红了耳尖的陈小娇努力做到面无表情,然而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像是闪过绿油油的森森狼光。 “……” 陈小娇:……麻麻变态他又饿了qaq ☆、第70章 离开夜【86 陈小娇顶着那森森的狼光面无表情却忐忑不安地度过了半个下午和一个晚膳的时间。 ……他总感觉对面那个用绿油油的狼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的人会趁他不经意一个虎跃扑上来。 所幸这种担忧一直到陈小娇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都没有变成现实。 于是意识逐渐离开清晰的神智时,陈小娇还在心里自我宽慰着……无论再怎么变态再怎么歪,他家阿彻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嘛……有心无力什么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在得意呢………… 昏睡过去的陈小娇显然并没有发现,自己近一段时间越来越向着立fg小能手方向发展的趋势。 于是,这一次同床共枕注定了并不会像从前抵足而眠的那些时光里那么平静而……相安无事。 陈小娇是在耳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中醒过来的。 甫一睁眼,他便觉察了身旁那人相拥的身体上传来的异常热度。 “阿——” 彻字还未出口,便被陈小娇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腿上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月色下,陈小娇的脸上倏忽红了一片。 借着月光,他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那人双目紧阖着,淡淡的潮红同样在那人脸上浮现;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不再遵循着寻常的节奏,急促且带着让人面红心跳的热度,连带着陈小娇自己的呼吸也难以复于安然。 “……哥哥……” 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的安寂,兀然被身旁那人如同呢喃梦呓一般的喑哑而低沉的唤声划破。 陈小娇还未回过神来,那在夜色里分外蛊惑而诱人堕落的声线的主人便倏然贴近了距离,以致陈小娇可以敏感地觉察到腿上顶着的东西轻轻地一弹,偏了方向顺着他的身体滑到了双腿之间去。 而贴在他身上的人似乎还是躁动着,愈发急促的呼吸像是紧密的鼓点敲在陈小娇的心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距离让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僵着身体被动承受着近在咫尺的那人情不自禁的身体摩擦。 ……事实上陈小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画面了。 只是与他肌肤相贴的那人却似乎因为得不到陈小娇的回应而愈发躁动,嘴里不止地呢喃着哥哥,轻轻吻着近在脸侧的衣物或是不慎露在外面的玉似的身体,伴以不时的啃咬与舔舐,偶尔在某一处反复徘徊而流连忘返。 “……” 陈小娇觉得自己的三观节操和下限都在以不可逆的去势层层崩坏…… 腿间的热度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似乎在睡梦里也察觉到了所迷恋着的身体对自己的纵容而变得愈发地肆无忌惮,那已经清醒得彻底的本能挑衅似的拂过陈小娇的身体,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之意。 被撩拨得彻底的陈小娇只觉得这是场酷刑,进行得缓慢且折磨人心,每一个动作都是对他的节操渣渣的进一步粉碎式碾压。 …… 这场持续了许久的折磨已经消掉了陈小娇的时间意识,酷刑之后陈小娇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尼玛第一次就这么长时间根本不科学好吗,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不用连这方面都开外挂吧( ̄皿 ̄)?! 想完之后陈小娇就满脸红晕地起身快步向外,他得趁天色未亮寻个地方消灭罪证去…… 起身之后走得仓促而匆忙,陈小娇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榻上,他以为已经重新熟睡过去的人嘴角缓缓扬起的餍足微笑。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2节 刘彻俯身在陈小娇原本躺着的地方轻轻地吸气,半晌后房内响起情事过后而低沉沙哑的声音—— “哥哥……” 那声音里满是愉悦与贪餍的笑意。 次日清晨。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推开凑过来的脸—— “……要上马车了。” 说完就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随侍的少年看了看两人,急忙跟了上去。 瞥见少年的身影紧随在陈小娇步伐之后,刘彻的眼底掠过深沉的不悦之色,很快又被按捺下来,停顿了须臾之后刘彻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蹭在那人身旁,脸上神情无辜而委屈—— “哥哥……” 与昨夜的低唤相似度颇高,再次让陈小娇的脸上飘过些不自然的情绪,只是这一次最终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因着走得匆忙,行程颇急,只备了一辆马车上路,随侍的少年便跟进了马车里。 陈小娇倒是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刚刚经过了昨晚的折磨一样的酷刑,他着实会因为这人毫不自知的亲近而觉得有些本能地不自然的抗拒,若有外人在,顾忌收敛些倒能让他先缓口气。 然而一进马车陈小娇便被扑在了马车壁上亲了个结实这种事情…… 陈小娇:……劳资就不该觉得你有下限这种东西==…… 而作为无辜随侍已经震惊了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从初次见面就让他觉得侵略感极强的男人将他家公子摁在车上毫不顾忌的亲吻行为,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升腾了起来。 ……为什么,那个压着他家公子为所欲为的人……不能是他呢…… 回过神来的少年被自己的想法猛然吓了个机灵,慌忙地将头垂下去,仿佛那大逆不道的想法是刻在了脸上,低下头去就只有自己能知道一样。 覆在陈小娇唇齿间肆虐的刘彻兀然抬眸,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愉之色,他以眸光瞥了一眼那随侍的少年,转而沉浸回令人身心愉悦的亲吻里去。 唯独心头划过了沾染腥戮的杀伐之意……如同一只狰狞古兽的地盘被一只不起眼且没什么威胁力的动物踏足,所怒的不过是想要泯灭世间任何一丝对自己领地的觊觎…… ☆、第71章 你才傻【87 马车不急不慢地在路上前行,间或宿住沿途的客店,陈小娇被某青春期的变态为所欲为了三四天,才终于看见雁门郡三个大字,差点没激动地落下泪来。 结果还没到城门口,就让人拦了下来。 “车上可是远道而来的陈公子?在下聂家主管,代我家老爷来迎公子入城,公子所乘车马不便,还请公子移驾。” 外面那番颇有些颐指气使的话让看见了逃离魔爪的希望的陈小娇皱起眉头……知道劳资远道而来还这么个态度,看来阿彻说聂律在聂家受迫是真的了。 将再一次蹭上来的脸推开一尺,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对视刘彻。 虽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刘彻还是读到了“你去解决”的意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抬手捉住推开自己就要离开的手,张嘴在那人指尖上轻吻:“……那哥哥给阿彻什么奖励呢?” ……还想要奖励……都亲了劳资一路了还要不要脸==? “……随你。” 完整地见识了真正的变态青春期之后,陈小娇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便宜没被占个干净。 ……反正卖身契都签了。 得了张不限额支票的刘彻愉悦地在陈小娇唇角偷了份订金,便掀了车帘下去。 外面那聂家的主管说完话就冷笑着抬头,等着看那位为了个男伶就背祖忘宗的少爷请来助力的朋友是个什么货色。 踏出马车的男人笑颜晏晏,只轻轻巧巧地抬眸看过来一眼。 聂家的主管却在那人的视线里蓦然僵滞。 那男人似乎丝毫不觉有异,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地笑着,顺势往前踏了一步:“……聂家,让你来接待?” 男人的语气像笑容一般随意甚至没什么起伏,但回神之后的聂家的主管就从那句话里听出了无尽的嘲讽之意,那男人望过来的那双眼眸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清冷的不加掩饰的烦恶。 聂主管莫名地寒栗了下,不自觉就福了福身,“家主有事未能亲见,请公子见谅。” 周旁聂家的家仆皆是不解——聂家家主不是让他们来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一点教训吗?怎么聂管家反而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来了? “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便不必讲究了,聂管家在前带路吧。” 刘彻笑得温润且谦和,只是说完之后便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干人转身便要回车上去了。 站在原地的聂管家觉得冷汗都顺着脖子下去了——这个气度凛冽动辄杀伐之意的男子只是个随从?! “唔,忘了提醒了,”刘彻走了一半顿了顿步子,语带笑意,“我是我家公子的宠侍,聂管家不要误会了。” 车外众人如遭雷劈,车内旁听全过程的陈小娇捂脸……劳资还能不能见人了 ̄皿 ̄?! 于是事后陈小娇一行人被牵引到了聂家住宅,聂管家跑去跟家主汇报情况的时候,对于这位陈公子的随从的评价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对于面都没露的陈小娇只有四个字的评价—— 作风淫荡。 陈小娇后来从聂律那儿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很不好,他觉得自从阿彻青春期到了之后,他就跟“要脸”这两个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_→ 陈小娇没有想到,来到聂家的第二天,刘彻便与聂律离开了聂家主宅。 彼时他还未醒,便有人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唤着哥哥,刻意吹拂在耳后的气息微微灼热,带着溺人的挑逗唤醒了他混沌的思维。 陈小娇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带些深沉欲意的眼眸露着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神便直落眼底,紧接着便是高挺的鼻梁和色泽温润的唇瓣。 ……真好看。 陈小娇迷迷沌沌地想,不愧是我家阿彻。 然后他并不清晰的思维引导着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殷粉色的带着上挑弧度的唇上。 ……会不会是果冻味的? 两人的距离恰好适中,陈小娇稍抬了抬下巴,便在那人怔住的目光里亲在了那人嘴角,停顿一秒之后,他又探出舌尖来尝试似的在那人嘴唇上舔了舔。 刘彻在陈小娇的动作里蓦然僵住,湛黑眼眸里瞳孔轻轻地一缩,须臾之后眼底骤然翻腾起滔天的欲意—— 他恨不能拆吃入肚的人此刻就躺在他的身下,毫无抵抗眼神懵懂,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此刻还能看出些恶作剧之后给自己脱罪似的无辜,衣衫半敞间他甚至能瞥见那白皙的胸膛和粉色的一点。 ……吃了他吧……快吃了他……他是你的……你想让别人抢走吗…… 心底无数个声音叫嚣着挣扎着,刘彻慢慢俯身下去,唇隔着里衣落在了那人身上,就连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攥上了陈小娇的衣襟。 ……快吃了他……他就是你的了…… “哥哥……哥哥……” 刘彻入了魔怔似的反复在那人身体上亲吻啮咬,双手紧紧握上身下那人精瘦的腰,将人固定在不可移动的禁区里。 陈小娇的眼神渐渐清明,身体偶尔传来的刺痛愈发勾回了他的理智,一道儿回来的还有几秒钟之前的记忆。 若不是双手被人一并拘禁,陈小娇很想捂脸—— 明知道变态最近正在青春期,他是在作死吗?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趁自己双腿还自由,抬腿把人踹下床——因为耳边那愈发急促的兽一样的喘息让陈小娇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再放任下去,事情发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只是陈小娇刚准备屈膝抬腿,那缱绻而晦涩的声音就落进了耳朵里。 “……哥哥……” 像是藏着无尽的哀思和求而不得,甚至能听出一些濒临疯狂的难舍。 陈小娇的动作随之僵滞了。 他的眼底爬上了一点困惑……前世到最后他也只有过一次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初恋,他并不曾体会过真正意义上的喜欢和爱是怎样的……都是像阿彻一样如同身在末世的不留余地吗? 记忆里翻腾起他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之后的点点滴滴,自己的每一次情绪波动都系在这个人身上,而从最初的无所察觉到最后的步步紧逼,他似乎能够感觉到阿彻在把他自己往悬崖的尽头上一路迫去。 ……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陈小娇咬了咬牙,颇有些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弯都弯了,劳资怎么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始终停留在身体上的亲吻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 刘彻抬起头看着身下那人紧闭的眼睛,还有不知是因为紧张或是什么而轻轻颤动的眼睫,细密的微微翘着的……像是振颤的蝶翼。 其实从唇齿下这人的身体蓦然一僵,他便有所察觉了。 而此刻,刘彻兀然低笑着将自己埋首进陈小娇的颈窝里,喑哑的笑声许久未停。 笑完之后他抬头定定地看着陈小娇—— “……哥哥,你竟纵容我至此……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你是……” 虽然那人没说下去,但陈小娇莫名就觉得刘彻后面还有一句“你是傻的么?”印在脸上了。 于是陈小娇恼羞成怒了—— “……你才傻。” “……” 刘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顺势又伏在了他的肩上。 只是这一次刘彻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温和的笑意。 ……哥哥,这世上知你如我、知我如你,怎么有理由不在一起? “哥哥……”刘彻埋首在那人发间轻轻地嗅着,声音前所未有地轻快明活,“阿彻要离开几天,哥哥不要太想阿彻……” ☆、第72章 鬼上门【88一更 熟悉的气息离开之后,陈小娇望着空气半晌都呆呆的,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细致想来,除了之前在欢水镇上那一个多月的不曾相见,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就很少与阿彻分开了。 ……这么郑重其事的告别,预计离开的时间也不会太短吧? 陈小娇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侧身向阿彻睡过的位置,把自己团成了一团窝在那里。 ……他一直以为是阿彻依赖着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同样习惯了那人在身旁赖着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陈小娇再次哀伤地蜷紧了身体。 然而还没等陈小娇哀伤上一炷香的时间,门外的院子里就传来一个熟悉得让陈小娇手痒的声音—— “——陈先森——你cei床了吗——” 那一口嗲到了极致的台腔让陈小娇冷不丁一个哆嗦,回过神来之后陈小娇脸色黑了下来—— 聂律为什么不把这个和他五行不合八字犯冲的妖孽一起收走==?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还在救寝,您不能——” “没关系,我可以胜任他的爱心小闹钟的——陈先森——” “……” 陈小娇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 ……顾倾城劳资上辈子欠了你的么(╬ ̄皿 ̄)?! “……子夫进来,我要更衣。” “——陈先森,需要我帮您——” “——顾倾城,”陈小娇咬着牙一字一顿,“聂律还没走远,你要是想我让护卫把他请回来一表你相思之情,你尽可以继续。” “……” 外面立刻萎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陈小娇好气又好笑,恰遇上卫子夫推门进来,也就抿了抿唇,将多余的情绪收敛回去。 用早膳的时候,顾倾城苦着小脸缩着肩膀就坐在陈小娇一旁。 “……” 陈小娇抬起头来将人打量了几眼。 就这么看着一个美人在自己面前蔫蔫巴巴的模样,还真是难免让人生些恻隐之心,“你……” 见陈小娇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顾倾城委屈地瘪着嘴抬起头来:“阿娇我被那个变态做得腰好疼qaq——” 陈小娇:“……” 果然恻隐之心什么的都是错觉==。 自我疏导了半晌,陈小娇放下手中的玉箸,抬眸,“你来我这里就为了说这个?” 对陈小娇起伏的心绪有所察觉的顾倾城顿了顿,收起那一脸委屈可怜,对着桌上的小食儿开始了攻坚战。 “变态不在,聂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一定会上门来欺负我的,才不给他们欺负。我上你这儿来躲几天。” “……” 陈小娇愈发迫切地希望他家阿彻速速归来了。 “……聂公子没给你留几个护卫?” 顾倾城手里的小食儿一顿,他转过来一脸恍然地看陈小娇:“……对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没关系,那我就当来跟你联络联络感情了!” 陈小娇:“……” ……劳资一点也不想跟你联络感情好吗(╬ ̄皿 ̄)凸?! 已经不想再说话了的陈小娇默默地把脸扭开。 “——对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重叠的话音之后,两个小受沉默对望,却是顾倾城先对着陈小娇面无表情的脸笑了出来—— “就知道你跟他情比金坚,何必再做些扭扭捏捏的模样,真不像我们大男人的行事风格——” “……”陈小娇咬牙,“你们大男人什么行事风格——被人做得腰疼?” “……” 顾倾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来愤愤地瞥了陈小娇一眼,转而继续攻坚他的小食儿去了。 略胜一筹的陈小娇满意又有些担忧地转回去。 ……连没心没肺的顾倾城那里都被聂律瞒得紧,那两人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会有危险吗? 早膳还未用完,陈小娇的预感就应验了——顾倾城果真是与他五行不合八字犯冲,只要碰到一起,他的麻烦就根本停不下来。 “公子。” 房门被叩响,卫子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有两位聂家的公子在外等候,称是要来拜访公子您和……他们还未过门的二嫂。” 陈小娇听了微蹙起眉,一旁的顾倾城却是没什么反应,只随手将小食儿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嗤笑一声,“闻着味儿就能找上门,真是一家的狗鼻子。” “请他们进——” 陈小娇的话音还未落地,便听门外院子里传来陌生的男子声音—— “昨日便听闻府里来了贵客,只是来得时辰晚了些,没能一见——在下聂宽,特来拜访陈公子,还请陈公子勿要推辞。” 屋里顾倾城撇嘴小声道:“聂家三公子,长子聂严的走狗。” 陈小娇闻言冷了眉目,向着院外开口,“子夫,外人不识‘拜访’的礼数,你也不知‘待客’的教养吗?我可曾开口让你将之放进来?” 门外少年却是懂得,低眉顺眼地接话:“子夫有错,请公子责罚。” “今日暂且饶你一回,下次再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我可不再宽恕。” 院外聂家的三公子听了话音气极得很,正准备喊话,又听得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闲适而慵懒—— “既然都进来了,那便请进门吧。” 卫子夫点头应是,转向两人:“聂三公子,请随我进来。” ☆、第73章 打脸日【88二更 两人甫一进门,陈小娇的视线便落在了后一人的身上,他先是蹙了下眉,须臾后又舒展开,暗道应是自己多心了。 那聂家的三公子聂宽走在前面,进门之后见陈小娇与顾倾城坐着挨得近,僵着脸挤出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二嫂,虽然说你还没进我聂家的门,不过平日里行止多少要注意些吧,我二哥这才刚离家,你可别闹出些什么难听的传言来——我聂家家规严得很,可不是什么苟且的事情都能入耳的——” “……你聂家家规严得很么?”陈小娇将视线平平地移了过去,眸色冷寒,“聂家能教出聂三公子这般敬长悌兄的教养来,可真是严得很。” 聂宽脸色一变,就要发作,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强忍回去,冷哼一声:“陈公子,我敬你是贵客;我聂家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陈小娇将手边的茶盏抬起,倒也真的再未言语。 聂宽见状冷然一笑,复又转向顾倾城:“二嫂,今日我来呢,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话,聂宽让开身形,将后面的男子露出来。 对面端着茶盏的陈小娇眼底温度骤降,抬眸望向自进屋之后就始终垂着头的身形称得上纤弱的那个男子。 聂宽笑着将那男子拉到了自己前面。 “这位呢,是我从醉欢楼买来的贱伶,听说二嫂也是这个出身,便帮小弟调/教一二。——若是能让这贱伶学得二嫂半分勾人的手段和侍弄男人的技巧,小弟就心满意足了。” 顾倾城的脸色被这番毫不遮掩的羞辱激得霎时一变。 陈小娇也是倏然大怒,手里的茶盏砰然掷地,茶水四溅—— “你聂家——上上下下便是这般下作的教养吗?!” 那聂三公子被惊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谁没教养呢!” 陈小娇起身,眉目愈发冷寒:“我赏你聂家几分薄面,偏有人恬不知耻——这等下作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看你聂家这脸也别要了!——来人给我把这两人轰出去!” 话音甫一落地,院落里看戏看了许久的护卫们都现了身影,乖乖按着陈小娇的意思将两个惊怒莫名的人捂了嘴拖出去。 出了院落拐角之后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极有默契地将那两人嘴巴捂严实了,抬脚就是一顿胖揍。 ……我们殿下贴着心窝护着的小侯爷,半句重话说不得半点脸色给不得,你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缺货,也敢把我们小侯爷气得翻了脸——若是殿下回来之后怪罪下来,你丫几条命能替我们哥几个兜着?实在是不揍不能解心头之恨…… 屋里此时也是僵着,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顾倾城和卫子夫都不曾见过这位主儿生气,这乍一发起火来实在是吓人的很,尤其是地上那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盏,把这两人惊得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陈小娇的火气来得骤然散得也快,这会儿将人赶了出去之后,自觉心里抑郁排遣得差不多了,望着地上的茶盏残骸微微皱了眉。 “子夫,将这里收拾一下,我与顾公子先回里屋,有事通禀。” “是,公子。” 回了里屋之后顾倾城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啊陈先森,人不可貌相呐?平常见你言语不过三四字,今天这张嘴跟那刀子似的,发起火来也很有你家那口子祖上的气势嘛?” “……” 陈小娇无语地瞥他一眼,蹭着美人榻窝了上去,“——在聂家,他们都是这么对你,聂律也插不得手?” “……那变态在,他们自然不敢。” 顾倾城毫不在意形象地向着外屋的方向白了一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聂家上上下下真是坏了他们名门大族的修养,从那聂老爷子往下,就没个给我好脸色看的,说起话来无一例外的阴阳怪气夹枪挟箭,拐了他们心头肉也是他们活该╭(╯╰)╮” 陈小娇伏在美人榻上闭目而憩,声线也懒洋洋的。 “……打了一条狗,还不知道要引来几窝;你近些日子无事便搬来这院里一起住着吧,侧屋还空着呢。” 顾倾城心里一暖,嘴上却绝不服软,一副忸怩的模样蹭了过去。 “公子~~~你可是要趁着大房不在,收了人家填二房?” “……” “公子~~~那你可要对人家温柔一点,人家怕疼呢~~~” “……” 陈小娇觉得自己脑袋里一根弦嘣地一下就断了。 本以为安静不下来的日子,却是波澜不起地度了过去,一连几天也不见人来闹事,每日的餐食照样送到了院里,态度妥帖也有礼。 直引得顾倾城绕在陈小娇身旁大呼“悍将”。 陈小娇不是没想过这聂家兴许家风还不错,只不过恰遇上那聂三公子混账了些,但心里总觉得有些阴郁,好像有点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在聂律与刘彻离开之后的第七日,他这预感在心里还没转几圈的时候,卫子夫就拎着空的午膳的布菜漆盒,带回来个消息—— “公子,聂家家主做东,宴请杜家长女,聂家老少都去了宴上,府里只准备了那些下人们的饭食。” 换言之,就是他们今天没得饭吃了。 陈小娇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杜家长女?” 一旁的顾倾城脸色也不好看,“就是聂律定亲的那个。” “好,——好一个聂家,”陈小娇起身往外去,面色冰冷,声音寒厉,“今天我便看看,这雁门郡,没了聂家,我是不是能饿死在路上!” ——事实证明,还真能。 出了聂府之后,一路的旅居酒食之地,鲜有几家不是聂府名下的,却连在其内都无一例外地告诉他们“客已满,另请别家去”,即便那大堂里空空荡荡地没什么人来往。 直到最后一处。 陈小娇抬眸,望着那两层高的挂着“如归”二字的酒楼,面无表情之下压抑着前所未有的汹涌怒意。 他的身后同样面色不善的男子上前了一步:“小侯爷,聂家便是在这里宴请杜家长女的。”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抬步往楼里走,“你们都跟进去吧。” 那护卫垂首应是,眼底怒意难掩。 ……区区一个聂家,可真是占山为王了。 陈小娇还未进楼便被人拦了下来,那聂家围坐一团的几个下人里走出来一位,站定之后一脸讥诮:“不好意思啊,陈公子,我家老太爷说了,今日的‘如归’包场,闲人啊——免、进!” 陈小娇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眉眼冷然,声线清冷—— “废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人便已经趴在地上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聂家的几个下人都傻在了那儿。 陈小娇慢慢地把视线转了过去,嘴角微微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里却像是夹着冰碴子—— “我今天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拦我一步。” ☆、第74章 问罪日【89 “如归”二楼。 聂长空皱眉,抬手招了招,身后随侍的下人快步上前,俯身下来。 “去看看,一楼何故如此聒噪?” “是。” 那人点点头便转身往一楼去了。 聂长空抬起视线来,正望见一侧满脸殷勤的聂严讨好似的向身旁的女子说些什么,而那覆了面纱的女子却并无什么反应,只偶尔颔首以作应和。 聂长空无声地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论心性,论能力,论手段,论出身,他的长孙聂严都远不及嫡孙聂律,可他那样貌家世皆是出众的嫡孙,却非要硬娶一个男子进家门,还说什么愿厮守一生白头偕老——笑话!便没听说哪里有两个男人白头偕老的!那男人纵是生得再世间难见又如何?他能勤俭持家?他能相夫教子?——他连个后代子息都不能为聂家留下,聂家怎么会让他进聂家的正门?! 更何况,若是真娶了个男妻回去,这让他聂家这在雁门传承了百年的名门大族的面子往哪儿搁?让他聂长空聂家老太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那姓顾的绝不能进聂家的门,至于那个为姓顾的造势的陈公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区区竖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仰仗家中几分势力,便妄图插手他百年聂家的事情,那索性他便替陈家长辈管教一二,省得日后犯下什么大过来! 这边聂长空刚落定思绪,之前的那个随侍已经快步向这里过来,到了聂长空身旁忙俯身急道:“老太爷,那陈公子闹上来了——” 那随侍停得急促,一时声音也没能收住,引得那覆着面纱的女子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聂长空狠狠地瞪了那随侍一眼,那随侍哆嗦了下,忙禁了声,退到一边去。 聂长空收回了视线,皱起了眉……他没想到这位所谓的陈公子,竟是比他想象中还不如,这般莽撞便闹了上来……难道真是有什么倚仗不成? 然而很快聂长空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真有什么大的凭仗,大概一进聂家之前就会先亮出来,哪里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多半是竖子无知,自以为是罢了。 想到这儿聂长空安下心来,他转向左手边的聂家主管,开口问道:“之前让你安排的事情,可都布置好了?” “安排好了,老太爷。”聂家的主管刚刚自然也听到了那随侍的答话,他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当日城门外那走出马车来的青年一身无双的风华气度——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哪一双眸子像那人一样寒芒凌厉,单是看着就能让人生出一身的冷汗来。 于是那聂家的主管面上微有豫色,顿了顿,还是开口,“老太爷,我们这么做……不会得罪不该得罪的势力吗?” “不该得罪的势力?” 聂长空面露不愉之色,往那自始至终不动声色的女子那里瞥了一眼,“比起他杜家来,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几家不该得罪的势力?” 聂家的主管想了想,这才心下稍定。 便在这时,楼内兀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聂老先生,晚辈应邀来得晚了——还请聂老先生不要怪罪。” 聂长空闻言一愣,继而微生恼色,他没想到这莽撞的陈家竖子却是上来便将了他一军,然而杜家长女就在身旁坐着,他聂家却也只能顺着这竖子的意思接下去,不然还真默认他是他聂家请来闹场的不成? 聂长空不动声色地看了聂家主管一眼,聂主管心领神会,望着上来的两人张口斥道:“陈公子这般行事便是无礼之至了!我聂家在如归楼宴请杜家长女,陈公子打伤我聂家家仆闯了进来,何来应邀之说——?!” 走上楼来的陈小娇却是冷眸望过来:“我与你主子说话——你算什么身份,也配插嘴?” 满场皆静。 那聂管家着实一噎,憋的脸色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聂长空重重地咳了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落了过来,他却慢慢端起了杯茶水,不疾不徐地吹拂开上层的茶末,看也不看陈小娇一眼。 “陈家的小辈,在座不少人都算的上你的长辈,你这般言行不敬,可是给你祖上抹黑了。” 这一路过来早便是一肚子的火气,站上楼来陈小娇怒极反笑,“长辈?好啊,聂长辈,既然你以长辈自居,那我索性就来让你做个公道!——” “——我应聂家二公子聂律的邀请不远千里来赴,你聂家长辈如何做的?——雁门郡外,聂主管拦车停马,令我等另移它驾,除聂主管外,聂家上上下下无一人作陪——而今杜家长女上门,你们举家赴宴——好一个长辈!好一个聂家!” “——我至聂家不足一日,聂三公子聂宽登门,未得征询强行入院,领着一个卑贱伶人请顾公子为之‘调/教’,口呼‘二嫂’而不尊不悌,极尽下作羞辱之能事,还谈什么聂家家规——你聂家家规便是教人如此待客?!你聂家公子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身上去了么?!——好一个长辈!好一个聂家!” “——至此我还敬你聂家为长,只让人将无知小辈请出院去——你聂家长辈又是如何?——杜家长女上门,你聂家悉数前往,至用膳之前,送至我院中的却是下人饭食——我出你聂府,镇上大大小小酒家饭馆无人而称客满——你聂家长辈好宽广的胸怀——你聂家上下真正是令人敬佩的教养!——好一个长辈!好一个聂家!” “——聂老先生!我可真是见识了你们聂家的长辈、你们聂家的修养!” 这一番话落下来,如归楼里足足安静了半柱香的时间。 便是聂长空也是面红耳赤,这陈家小辈口齿伶俐又句句在理,确是他聂家欺人在先,他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在一群小辈们面前落了这么大的面子,聂长空只觉得心里很是羞愤,这时候却也只能寄托在那步安排上。 他转头看向了始终沉默着的女子。 那女子也察觉了他的目光,视线淡淡地平转过去,落在陈小娇的身上,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将心里憋了几天的抑郁之气悉数吐出来,从来这世上也没说这么长一段的陈小娇只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垂眸间正迎上一旁顾倾城钦佩的目光,陈小娇无语地转开脸,懒得再去搭理他。 却在这时,楼下又是一番异动,一名护卫快步过来俯在陈小娇耳边低语几句。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聂长空和那女子—— “难怪要迫着我等来此,你聂家上下也就会用这些下作手段了。” 这句话与之前的慷慨激昂比起来算得上波澜不惊,却让聂长空彻底变了脸色。 就在此间,一队甲衣卫兵到了楼上来,为首的一声断喝:“何人在此闹事?!”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来人。 沉默的女子便在这时有了举动,她抬手亮出一块牌子:“青阳侯府在此办宴,此人恶意闹事纵仆伤人,请将他们缉捕。” 那为首的官兵一愣,旋即转向始终没什么表情的陈小娇:“将此人缉拿——” 陈小娇身后八名护卫同时向前踏了一步,声震“如归”—— “尔敢!” 聂长空与那女子面色均是微变,到了此时,他们自然看得出——即便是女子拿出青阳侯府的身份和这助势的一队官兵也没能让那人有什么表情,这“莽撞”的陈家公子是真的有所倚仗——而且是他们可能招惹不起的倚仗了。 而此刻那八名护卫齐声之势,更是惊得在场众人心绪不安,——这是何等的势力才能让几个侍从有这么惊人的底蕴和气势? 而此时场中,陈小娇却摆了摆手,身后八名护卫皆是将一身杀伐气势收敛起来。 陈小娇转向了聂长空与那杜家长女,语气平淡而不起波澜,“聂家,唔,还有杜家……我不想把事情弄大的,是你们不知好歹;仗势欺人,呵……小小一个雁门郡,”陈小娇将视线平缓地移过在场众人,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扬,“你们拿‘势’来压我?好啊,理不通,……那我们就拿‘势’来说话吧。” 陈小娇说着转向那卫兵,笑了,“来,将我缉拿归案。” 那卫兵迟疑地站在那儿,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杜家长女和聂长空,咬了咬牙上前去锁那人。 陈小娇身后护卫快哭了:“陈——” “安静。” 陈小娇淡淡地转眸望过去。 那目光让顾倾城也哆嗦了下。 ——陈小侯爷生气了,很生气。 前面那卫兵一狠心将人绑了起来,颤着声带:“带、带下去——!” 陈小娇挂着那淡得将近于无的笑意,慢慢转身随着那些卫兵往楼下去。 “等——”聂长空面色一变就要开口。 陈小娇却在这时兀然回眸,勾唇一笑,声线冰冷—— “十日之内,我等你杜、聂两家,跪着求我出那牢狱。” ☆、第75章 身份露【810 曹溪今天觉得很烦,食难下咽寝不安眠——实际上从三天前,他们县里大牢住进去一位大爷,他就已经开始抓心挠肝地烦了。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总是在他面前晃悠—— “赵狗蛋你还嫌给本官找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滚滚滚别来烦老子!” 看见下面缩着肩膀站着的那个甲衣卫兵,曹溪就打心里觉得碍眼——要不是这赵狗蛋不知道收了聂家多少东西,屁颠屁颠地跑去带回来位大爷,他曹溪身为一县之长,手下万户良民,怎么至于烦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想起三天前拉着“坐牢”的大旗摆着祖宗的谱淡定闲适就迈进了县里铁牢的那位公子,曹溪就觉得嘴上气出来的疮又开始疼了。 ——他这县里有那么两家即便是他也招惹不起——其一就是这雁门郡的一亩三分地上商贾里独大的聂家,家底之雄厚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敌一座城镇还是没什么问题;另一位就是那青阳侯府杜家,青阳侯手里封了三四个县,曹溪所辖之县恰在其内,虽说这青阳侯也插手不得这行政之事,但曹溪头顶上总归错综复杂,他并不敢忤了那位的意思。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3节 ——就因为这,他给自己招来个祖宗,天天搁县衙大牢里供着。 主要他还不知道自己供着的是是哪路神仙——这件事也是烦了他很多天的源头所在。 那一日在如归楼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查探了个十之八/九,唯一能看出来的一点就是这人来头很大,其他的倒是半分都没流露在外。 曹溪本想着从那位陈公子的几位护卫身上下手,奈何那几位护卫摆起谱来比他们的主子还没边儿,每天都跟那八座门神似的,除了专门从镇上酒楼里订的饭食,在送进牢里之前他们会动手检查个透彻之外,每天都冷着脸一副“你们都欠我一条命”的表情站在牢狱外面,让曹溪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儿,曹溪皱着眉出了屋子,果然看见那赵狗蛋一脸认错的模样站在门边上。 “行了别在我这儿装了,你去聂家看看,看他们把那位的身份打听得怎么样了。” 那甲衣卫兵领了命令就往外去了。 聂家,正堂。 聂长空的眉毛打结似的纠结在一起,他的旁边的主位还空着,聂家其余人都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站在一边。 室内安静得压抑。 正在这时,堂外一个聂家的家仆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老太爷——青阳侯到了——” 聂长空也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来,“还不将人请进来——不不,我亲自去迎——” “不必了——” 堂外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我已经进来了。” 一时堂内聂家众人纷纷见礼。 青阳侯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主位,也不推辞便直接落座—— “我听闻此事便连夜赶回,尚不及查证,还烦请聂老太爷将事情前后一一与我说清。” 聂长空顿了顿,伸手招过来一个记性好些的聂家小辈,“——你将当日事情前前后后,与青阳侯重述。” 那人身子一震,“老太爷,……全部吗?” 聂长空自然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不由脸色微变,“……全部重述。” 那聂家小辈也不敢怠慢,便回想着当日陈小娇说过的话,近乎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下来。这前前后后虽然不及当日陈小娇的语气激扬,但一番言辞却着实让聂长空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在一副铁青的模样上了。 而另一边的青阳侯听注意到了这些,只是脸上凝重了几分,他转头望向聂长空,“聂老太爷,你可注意到,那位公子在最后说过一句话?” 聂长空却有些急了:“杜君侯到了这时候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您若是想到什么尽可说出不必顾忌。” 青阳侯眼底微微闪过些不悦的情绪,但并未表露在脸上,“小女在拿出青阳侯府的凭证之后,那位公子说过一句——‘小小一个雁门郡’——可有此事?” 聂长空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地把聂家撑起来,自然算的上心思通透,青阳侯一点出,他就微微一震:“——长安城来的?!” 青阳侯顿首。 聂长空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急切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位陈公子来之前,聂律对那人身份的含糊介绍。 “聂老太爷可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青阳侯再次开口,“京城里那些大户,我还是知道些的。” 聂长空急道:“只知道这位公子姓陈,年纪大约在十岁,应是尚未加冠。” “姓陈……十岁……”青阳侯闭起眼睛,在记忆里飞快地搜寻起来,半晌后他茫然睁眼道,“据我所知,长安城里并无哪位大户有年龄、姓氏都对应的,难道是我猜错了?” 聂长空闻言,总算在心底出了一口气,另一点埋藏已久的侥幸也被提起来:“也许是这竖子故意诈言以期避祸也说不定呢……” 青阳侯也似乎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招惹上长安城里那些大户,即便是同级王侯也有回旋余地,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府着人去查探一二,聂老太爷不必过于忧心。有什么消息我会令人来传信的。” 说着话,青阳侯便起身欲向外去。 聂长空也站起身来:“我送杜君侯出府,杜君侯,请——” 青阳侯刚点头要转身,兀然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倏然惨白一片,他猛地上前一步,望着聂长空惊声道—— “陈姓——十岁——自长安城而来?!” 聂长空从未见这青阳侯这副失态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却也只能点头:“……应是如此。” 青阳侯的脸色愈发白了一分,面部微抽搐着:“……长公主啊……长公主她的幺子啊——!” 聂长空反应过来之后,也是腿一软当即坐在了身后椅上。 聂长空虽身在汉土边疆,但长安城中流传天下的事情却也都耳熟能详——大汉当朝的长公主的幺子——那是皇上的亲外甥,最讨窦太后欢心的一位,地位比起一众皇子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那人幼时便与神子殿下有再造之恩,传闻两人寝居不离左右,那是如何的关系啊! 想到这儿时,聂长空觉得思绪里隐隐划过了些什么预想,却来不及去细思。 他反复沉稳着呼吸,半晌后才转向比起自己来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的青阳侯:“杜君侯,……您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啊?” 青阳侯面色几经变化,最后也定下来,他沉眸一叹,只觉哀思丛生,“聂老太爷……这次的事情得不了善终了,——聂、杜两家若能逃过此劫,别说是跪着求他出那县衙大牢,即便是要你我二人亲自去跪抬他出来——也比那上面震怒两家老小丢了命强啊!” ☆、第76章 自作死【811 曹溪听到青阳侯说出自己的猜测时,觉得九天之上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头顶上—— 想他曹溪为官这些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安安分分地坐在家里也能招来这般的祸事? “……不知侯君有几分把握?” 曹溪阴沉着脸开口。 这话一出,青阳侯与同来的聂长空都是一愣,他们之前被自己的猜测吓破了胆,甚至都忘了想这一点——这陈公子的身份说到底也是他们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认错了又怎么办? 最终还是青阳侯一锤定音,“事已至此,不如一试。” 陈小娇兀自望着牢房的石墙,却不知失了多久的神。 大约是顾忌他的身份,那些捕头将他搁置在了大牢里的一角,相较起来安静了许多,左右牢房亦不曾有人。 而关他的这一间牢房,虽不是桌几榻椅软衾薄被一应俱全,但也确实能见得收拾过的模样,除了光线昏暗些,牢里也算整洁,石床上的干草也勉强算得上柔软。 ……只是太安静了些。 其实之前刚来了牢里,陈小娇便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牢里安静得很,轻易便能让他想起某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他是被大汉皇宫娇养了那么多年的陈小侯爷——有不自量力的边远刁民想用势来压他,他若是不让那人付出点什么代价,岂不是对不起他陈阿娇的名字和x二代的身份? 陈小娇抬眸转向石墙上的一处,上面隐隐有三条划痕。 牢里时间难辨,陈小娇又赧于向那些忠心耿耿不过最近颇是哀怨的护卫们询问,只得按着送餐来的规律大致推算时间。 ……那人已经走了十天多了,还是没有回来么? 陈小娇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浮上几分显见的失落情绪。 便在这时,牢外有了响动,陈小娇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地抬眸望过去。 却是那八名护卫中的一个到了牢房外,“小侯爷,那聂长空与青阳侯带着几位家眷,还有县令曹溪也来了,您要见吗?” 陈小娇愣了愣:“你们将他们拦在外面了?” 那护卫理直气壮,“他们要来拜见小侯爷,不曾事先通禀,我们自然要将他们拦下来,先请示过小侯爷的意思才能放人进来。” “……原来你们这几日都在牢房外守着。”陈小娇恍然,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句,不愧是皇帝的近身护卫,这排场果真非常人能及——他作为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在这方面也不能输人不是? “便说我已睡下了,要等着或者改日再来随他们。……若是半个时辰后他们还未走,便放人进来。” 那护卫心道半个时辰未免太短,却只能领了话出去复述,——那半个时辰的期限自然没有说出来。 听了护卫的传话,曹溪脸色微微冷了下来,说到底他并不相信里面关着的那位有那么大得能顶天的来头——若真是长公主的幺子来了,他作为一县之长,怎么连半点动静都没从上面听到? 那护卫自然注意到了曹溪的情绪变化,不由冷冷一笑,向前了一步,“曹县令若是不愿等,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没人逼你——只不过我提醒曹县令,哦,还有杜侯君和聂老太爷一句,我们小——,我们小公子脾气软,不计较,都被人逼到了这份上,也不过就是把自己折腾了一番,再在话上落了几位的面子。若是等到另一位来了……” 满意地看几人不明觉厉地变了脸色,那护卫笑着退回去,只是那笑容在这牢里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阴森森地渗人—— “那几位,倒不如别等了,先回家替自己一家老小准备后事吧。” 曹溪何时听过这样的话,他倏然大怒:“你主子再有背景那也是他的背景——你嚣张什么?再怎么样我也是一县之长,凭你方才言行我就能将你关进去,你信不信?!” “曹县令——”青阳侯眼见事态不受控了,忙要上前提醒。 恰在这时,第八名护卫总外面走了进来,自然也听到了那县令的话,他向着其余护卫使了个眼色,继而笑道:“曹县令可真是英勇,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儿等着呢,曹县令还不将我们关进去?” 曹溪气得近乎跳脚——他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护卫——在他眼里,主子身份再高,这些也只是走狗而已,他曹溪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还能被这些下人骑到脖子上来? 曹溪怒火冲天,也顾不得青阳侯在一边阻拦,指着八个护卫大怒道—— “——来人!给我把这些胆大包天的逆贼关进去!” 那八名护卫顺从的很,没有任何抵抗地乖乖进了牢房,且无一例外地或嘲或讽地看着曹溪等人,最先开口的护卫更是像在看一群将死之人—— “曹县令,等会儿你可别哭着求我们出去。” “——你做梦——!”曹溪一甩袖子,直接往关着陈小娇的地方走去。 身后青阳侯与聂长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掩不住的担忧——这些护卫的硬气,几乎让他们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位神秘的陈公子若不是皇宫里出来的,怎么会连护卫都有这么大的排场?——而事已至此,他们却不得不随着曹溪硬着头皮进去一探。 而此时牢里正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发呆的陈小娇兀然被外面那一声断喝惊醒,片刻之后便见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 陈小娇的眸子倏然冷了下来,他已经猜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真不巧,劳资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 “——青阳侯?” 陈小娇面色冰冷,不避不退地直视过去,目光凌厉。 “……杜某在此。” 晚了一步的青阳侯赶忙上前了一步,随手作揖不说,那挂在脸上的笑容里甚至看得出几分卑微谄媚之意。 曹溪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心头微微一凛,但还是咬了咬牙,冲身后的牢头挥了挥手,“经本官查证,当日之事有误会在内,本官亲自来向陈公子赔罪,陈公子可以离开了——” 那牢头忙上前开牢门。 陈小娇眸光愈发凛冽,“我的护卫呢?” “……” 曹溪面色微变,继而硬气道,“陈公子那几位随从对本官出言不敬意图伤人,已经被本官收押了。” 陈小娇脸色乍冷:“——曹县令好大的官威啊!——我若是不肯出去,曹县令又如何?!” 曹溪冷道:“这里是牢狱重地,可由不得陈公子儿戏,——来人,请陈公子出去!” 青阳侯和聂长空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只想将这曹溪敲昏了去。却拦不住那几个牢里兵卫往里去。 那几个兵卫到了陈小娇面前,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伸手去擒:“陈公子,请——” “你碰我一下,”陈小娇抬眸,继而兀然勾唇,笑着望那人,如一座冰山化水,只剩更加刺骨的钻心寒意,“……试试。” 那护卫抬手却僵在了那里。 曹溪愈发恼怒,正欲开口,忽听外面一阵动乱,有牢头喘着粗气跑过来—— “县、县令——有、有人闯进来了——” ☆、第77章 不能停【812 “县、县令——有、有人闯进来了——” 那牢头说完话,曹溪等人都是愣了下,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算是劫狱也没有挑这个时间的啊? 然后还不等他们有第二反应,就见牢狱入口的地方,一众披甲提矛步履铿锵的军士,簇拥着一身玄黑长袍的男人大步而来。 而那一众人身上尚未褪去的血腥之气挟裹着沙场磨练出的杀伐冷厉,让曹溪等人瞬间便寒毛立起。 曹溪是对那近乎实质化的锋锐杀气感觉得最明显的,他脸色蓦然一白,身体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你们是什——” 为首的男子顺着话音倏然抬眸望过来,曹溪瞬间就匿了话音,那走来的男人一双湛黑的眸子周围却是红色的血丝,冷冽的面部线条衬得那人愈发地阴沉,随着步伐渐近,曹溪等人分明看见那人墨色的长发因着干掉的红色血迹而纠结粘连,一身杀意愈发凛然,如同踏破十八层地狱浴血而来的修罗。 便在这时,男人的步伐骤然停住,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右手侧的牢狱,里面站着的八个人皆是一反之前在曹溪面前的嚣张模样,一副“属下渎职万死莫赎”的忏悔模样。 男人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人在哪儿——” 那声音里压抑着尸山血海般的暗涌怒意。 那八名护卫具是肝胆一颤,其中一人咬牙上前了一步:“——陈小侯爷被关在里面的牢房了。” 话音未落,男人本是压抑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单是血红的目光就仿佛要将人撕裂—— 却在这时,曹溪因为那人转移开的视线而找回了些勇气:“本官是——” 众人未来得及回神的刹那之间,锋利的长矛骤然撕破低压的空气,带着暴戾阴鹜的呼啸猛然掼在了一身官袍的县令肩头,并扬着刺眼的血花将人钉在了墙上。 惨烈的嚎叫顷刻充斥了众人的耳旁,然而此刻已经无人顾及。 投出长矛的男人眼都不眨地大步迈过去,每一个狱卒都在颤栗着竭力想着该如何逃过一劫,而男人视线焦点所在的位置,聂长空与青阳侯只觉得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眼前仿佛还是抹不净的血花,耳边还是不停歇的嚎叫;男人迈过来的每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无异于恶鬼索命。 纵然是穷尽他们已经度过了大半的人生,他们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如同身处地狱。 聂长空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些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那暴虐而近乎疯狂的男子捏着脖子狠狠地掼到墙上。 男人阴戾而森然的声音像是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你活够了,还要拖一家老小去死……我成全你——” 说话间,男人的手便要收紧。 “——阿彻!” 牢房里已经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的陈小娇终于回过神来,他倏然起身向着那个已经丧失了理智的男人冲过去,到了一半又蓦然止住步子,目光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被刘彻单手掼在墙上的聂长空,并努力屏蔽血染牢房的曹溪,定了定心神,向着眼眸通红的刘彻伸手—— “哥哥没事……你过来看,阿彻。” 在捏死聂长空和立刻把哥哥抱进怀里这两者之间,刘彻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选了后者。 于是舍身饲虎的陈小娇觉得自己快被阿彻的拥抱勒死了。 “……哥哥,对不起,……阿彻来晚了。” 陈小娇已经无暇顾及这种诡异文体的fg倾向,只能在被刘彻勒得快要窒息的空闲里用眼神示意唯一幸存且完整完善的青阳侯去解救一下被钉在墙上做标本的曹溪——然而,显然两个人在这方面并无默契。 也或者说,一定程度上的,青阳侯也吓傻了。 而残留的那点理智只能帮青阳侯快速地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并迅速地来不及经大脑思考便瘫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牢房内霎时一片死寂,就连被钉在了墙上哀嚎怒骂的曹溪也是戛然停语。 片刻之后,牢房里哗啦啦地全部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长乐未央——” 然而刘彻却半点心绪都没有分出去,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放手,感触着那近在指尖的熟悉温度与气息,胸腔间汹涌滔天的怒意与杀意才慢慢平复下去,他放松了紧扣在怀里的人身上的双臂—— “是阿彻思虑不周,平白让哥哥受了委屈,哥哥可怪阿彻?” 陈小娇:“……”我什么都没说你都这样了,我要是说怪你还真来个现实版的昏君当道让这聂、杜两家血流成河==? 于是陈小娇高冷地摇了摇头。 “……那哥哥有没有想阿彻?” 陈小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觉得这个话题转折太突兀了吗少年==? 没有得到回应的刘彻声线逐降:“哥哥原来都没有想阿彻吗……明明阿彻想哥哥想得食不知味寝不安寐……阿彻好难过……” 跪着的众人忽然觉得周围温度降下来了。 对着身边贴着的这个说着说着难过就周身气场阴暗下来的男人陈小娇已经目瞪口呆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家阿彻出门一趟回来,病情又加重了——劳资的高贵冷艳你不是都应该习惯了吗?一句话没回你你就要暴走?——药不能停啊少年qaq…… 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陈小娇想了想抬起爪来在那人身上安抚性地摸了摸,“……哥哥也很想阿彻。” 话音刚落,陈小娇就被那人毫无顾忌地摁在了牢门上,一个堪称凶狠的亲吻落了下来。 至此陈小娇才看了个通透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停不停药的问题,而是青春期发/情现象被压抑延缓积蓄了十天的分量,他家变态需要找个借口发泄出来罢了,无论他说想不想结果预计都一样。 陈小娇顺便分心感受了一下牢里众人的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许多三观崩碎的声音。 ……简直就是不知廉耻啊…… 被亲得迷迷糊糊的陈小娇痛心地想。 ☆、第78章 伤及骨【816一更 在陈小娇深深地怀疑自己的嘴唇要被阿彻亲肿了的时候,他终于得到了解放。 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陈小娇脸色微微泛粉,片刻后一抬眸,他便被对面那人充满了侵略意味的、明显有些欲|求不满的、像是在对着猎物思考要不要下手——不,要不要下口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陈小娇足足僵了三秒才回过神—— “……阿彻,我们离开吧。” ……劳资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表演活x宫呢( ̄皿 ̄)! 从踏进这个地方就一身气度杀伐冷冽的刘彻闻言兀然勾了唇角,“……哥哥,我回来了。” 陈小娇:“……” ……就算劳资瞎了看不到……你如果没回来刚才亲劳资的是猪吗==? 然而就在下一秒,异变陡生,陈小娇眼前那个笑起来便柔和了神情的男子双眸蓦然合上,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陈小娇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却前所未有地反应迅速,上前半步便将本来就倒向他的刘彻接住了:“——阿彻!” 那一声惊叫划破了地牢的寂静。 直到将人接进怀里片刻之后,陈小娇才觉察到自己扶在那人背上的手心里一片湿濡,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起来,恐惧感似乎在啃食吞噬着他的心脏。 颤抖着的手还是露了出来,昏暗如雾的地牢烛火下,莹润如玉的素白手掌里,一片刺目的血迹。 “不……” 一直充斥在鼻翼间的血腥气味并不只是来自那县令——被验证的猜测之后陈小娇顷刻被痛苦与恐惧湮没,但他只能咬着唇强令自己定下心神保持所剩不多的理智清明。 他猛然抬眸望向随着刘彻一起入了地牢的那些军士:“……所有人,立刻护送太子殿下至青阳侯府!” “小侯爷——!” 地牢一旁传来那几名护卫的沉呼之声。 陈小娇迅速地闭了闭眼睛:“——将那八人立即释放!——青阳侯、聂长空——即刻尽你们所能召集所有医馆里的医者前往青阳侯府——太子殿下身家性命系着你们聂、杜两家父、母、妻九族性命,若有差池,雁门郡聂、杜两姓就不要存于世了!” 命令一落,整个地牢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这一次,刘彻足足昏了十六个时辰才醒过来。 初一睁眼,刘彻便见着榻前白色衣袍的人伏在一旁,那张素净白皙的脸上不掩疲倦,微翘的眼睫下盖不住泛了浅浅青色啮咬,就连他最喜欢轻轻含着吸吮的唇瓣也抹了层霜色。 ——昨日见时还没有的憔悴之色,一次昏迷之后悉数浮上了陈小娇的面庞。 除了难耐的心疼之外,刘彻竟也觉得多了几分甘意——他对于哥哥来说,应该也是最重要的吧? 刘彻便那样噙着笑意,不出声地静静瞧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光景,伏在那里的人有了动静——那小扇子似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预示着主人的即将醒来。 刘彻不闪不避地直视着,直到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底晕了清浅的雾意,初醒而懵懂的眼眸径直与他对望着,片刻之后,陈小娇才一声低呼,忙就要起身去做什么。 刘彻低声笑了:“……哥哥。” 陈小娇欲起的身形陡然僵滞——担忧、难过、心疼、不安……百般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若不是顾忌着这人身后背上就有昨日自己亲眼所见那般血肉模糊的伤口,陈小娇只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解气。 “……我去招来青阳侯府上的医者,重新给你看看伤口。” “我没事的,哥哥。”刘彻依旧是低声笑着,他抬起手来,眉头因着背后被牵扯痛了的伤口轻轻一蹙,转眼便被他遮掩过去,他将手轻轻落在陈小娇覆了霜色的唇上,“……哥哥很担心阿彻吗?” 陈小娇很想冷着脸说一句“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一方面说得违心,另一方面又担心伤员听见了之后做出些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于是便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唇瓣蹭过那人的指尖,“……我担不担心,你还在乎么。” 见到面前的人竟有些孩子气似的赌气,刘彻眼底掠过些深沉而愉悦的情绪,他望着陈小娇的眉眼,目光细致地从上而下地打量过了,然后才压着声音开口:“……因为阿彻更在乎哥哥是不是安好,怎么还顾得上其他呢。” 这句话却是戳到了陈小娇的炸点,他倏然转回来,表情很是恨恨—— “——差点死掉的人是你!不是我!” 说完话,却是连眼眶都微微红了。 一见逗得过了,那人的眸子里都泛上了水色,刘彻心里脸上那点笑意顷刻云散,像是有细密的长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最柔软的心尖,那人的神情落进了他的眼底,让他也难过心疼得紧。 “哥哥,阿彻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阿彻发誓好不好?” 明明是想要训话却自己都差点落了一脸的泪涟,陈小娇转开脸重新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慢慢开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彻眸色一沉,语气神态上却不见什么起伏,只轻描淡写,“雁门郡处边疆,与匈奴交壤,本就不是什么安乐的地方;聂家多年一直在两地通商,我前几日与聂律走一单生意,与匈奴人意外起了点冲突,后来又接到护卫传去你落狱的事情,心神恍惚被人从背后蹭了一刀;骑马回来难免颠簸,伤口大约是挣破了,才这般在哥哥面前丢了面子。” 陈小娇定定地凝眸望着刘彻。 ——这世上哪一单多么大的生意要你大汉的神子殿下不顾性命地去做? ——起了只一“点”冲突怎么有你换下去的那件旧衣上淋漓的干涸的血迹? ——被人从背后只是“蹭”了一刀即便再颠簸又如何能让那伤口外翻白骨外露? ——若只是意外你又何必郑重地离开还带回一干一身血气杀意铿锵冷厉的边疆军士? 然而陈小娇还是将话音咽了回去。 从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阿彻不会是个虚长于妇人之手的泛泛皇者,而恰巧相反,他的阿彻会是例数中华长史而难见的千古一帝;潜龙在渊便终有一朝飞龙在天。 而今天早上长安城里传来消息,景帝身体微恙。 ——那一天,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就要到来了。 ☆、第79章 再卖身【816二更 景帝身体微恙的消息,连朝中都没有传开,便已经先一步到了远在边疆之地的雁门。 而刘彻从陈小娇那里听得了消息之后,也只是垂眸安静了几秒,几秒之后就望着陈小娇无奈道:“我背后的伤口不能赶路,估计要在这里修养几月,不能赶回去了。” 陈小娇点头,他也不觉得刘彻的伤还能让他再像之前一样胡来一次,“……京城那里如何回复?阿彻毕竟是太子,这种时候理应在皇上榻前尽孝的;若是阿彻不回,难免给人落了话柄和可趁之机。” 陈小娇可不觉得他家阿彻会会乖乖地把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若还是方才给他的说辞,未免太牵强。 刘彻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模样,他很是轻松地笑言道:“哥哥便说阿彻在雁门这里游历时,遇上了刺客,不慎受伤好了。” 陈小娇将这话想了想,脸色微微变了……皇上刚刚身体有恙,在外游历的太子就遇了刺客,还险些丢了命,重伤不能归朝;这消息若是传了回去,那些个皇子哪个能落了好? “……你这算是借刀杀人?” 想了想,陈小娇还是没忍住,抬眸望着刘彻。 “不是啊,哥哥,”刘彻笑得很是无辜且无奈,“最多算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陈小娇:“……” ……若不是他全程参与,大概也要被这人无辜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而刘彻兀自笑着,眼底到底埋藏着几分阴鹜几分决然几分血腥几分冷冽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愿他的那些异母同胞们乖乖地别动,不要主动招惹他,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制造些刺客留下的证据送回长安城里去,毕竟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借着晚年且病中的老皇帝最忌讳的谋权夺位,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与名声,就能除了几个日后终是要抹掉的钉子——愈想愈是心动,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可最好不要给他抓住机会的理由。 ——他会忍不住进行一场以借刀杀人为手段以防患于未然为名号的清场行动。 陈小娇起身往外去,抬手推门时还是开口道:“我将消息为你传回去,你若是——” 话音兀然停住了。 本是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的刘彻笑容一淡,因为他也已经看见了门的外面,院子里不知何时跪了满地的人。 为首跪着的两人便是那青阳侯和聂长空,而两人身后斜侧处各有一人伏跪在地,却是那杜家的长女和聂家的三公子,再后面大约就是两家的家眷了。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却也不转身,站在那里停顿了很久。 ……若说最初入了地牢不过只是像受了气的孩子,等着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若是能瞧见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变作惊惧惶恐的表情,应该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所以纵然是要撂下狠话,他也不过是一句“等你聂、杜两家跪着求我出那牢狱”。 而事到如今,他却知道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家阿彻在那匈奴人手里受了近乎致命的一刀,拖着重伤的身体还要忍着一路驾马颠簸赶回来,他只恨不得想让这些人和不解释不作为的自己也挨上那一刀。 纵然只是恨不过的一时气极,他也不想轻易地将这件事情放过去。 ……那便跪着吧。 陈小娇想起刘彻的背上那狰狞的伤口,咬牙心道。 “……哥哥是在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吗?” 陈小娇正失神着,身后刘彻却含笑开口,语气轻松得很—— “既然他们让哥哥在那牢狱里关了三天,那就罚他们聂、杜两家全部去牢里反思三年吧。” 陈小娇惊异地转身:“那怎么——” 话音没等落下去,刘彻便笑着接过来,“哥哥觉得不够么,……那就改作三十年如何?” 陈小娇:“……” 三十年……是要聂长空聂老先生在县里大牢安度晚年吗==? 然而他抬头去看时,却发现刘彻虽是笑着,眼底却没见半分笑意——他是认真的。 若是陈小娇点头下去,他就真能借着自己受伤的理由将这些人扔进大牢里关押上三十年。 陈小娇认真地摇头:“……万户的小县供不起这么多人的牢饭,劳民伤财是君之大忌,……让他们在外面跪上三个时辰就是了。” 刘彻笑了,语气却冷然:“那就跪上三天。” “……不吃不喝地跪上三天会出事的阿彻。” “三天的饭食也是劳民伤财,饿上三天不会死人的,哥哥。” “……” 已经尽力了的陈小娇重新转过身去推门,刚咬着牙迈出去一步就见到几个五六岁的幼童也挂着眼泪跪着,于是又退了一步回来了,这一次他直接转身走到了刘彻榻前,单膝点地蹲下去,闭上眼睛去亲吻那人的唇角,微微苍白的脸色也泛了红晕。 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颤栗,刘彻眼底的讶意被收敛去,对于难得送上门来的猎物,刘彻只遗憾带着伤不能将人揽到榻上来肆意地动作。 等到陈小娇直起身之后,连耳尖都泛了粉色:“……三个时辰好么,阿彻。” “哥哥这算是卖身吗?”刘彻低声笑了,眼底却满是贪餍的欲色,“可是要来赎这么多人,这怎么够呢?” 预计到相当大面积的阴影要笼上心头来,陈小娇脑袋里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张口就道:“方志安府上我不是已经把自己一命抵一命卖给你了,你还想如何?” 说完这话陈小娇就恨不得穿回到一秒之前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而近在咫尺的刘彻脸上惊讶之色化开,只剩下心满意足的愉悦:“……哥哥既然愿意划掉到加冠之礼前这几个月的时间,那阿彻纵然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也只有接受了。” “……不必勉强。” “哥哥的意思是让他们跪上三天?——阿彻无所谓的。” “……你赢了。” 陈小娇起身扭脸往外走,结果一转头就差点背过气去—— 门外除了在牢里已经打过预防针的青阳侯和聂长空还能保持镇定,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跪在那儿傻傻看着。 陈小娇他刚才忘关门了。 ☆、第80章 回长安【817一更 刘彻与陈小娇在青阳侯府住下来的时间里,重复了之前在皇宫里对所有人潜移默化的洗脑行动。 最初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的青阳侯府众人还会表示“大汉神子殿下和当今长公主幺子竟然有x情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两三个月后大家就会对刚来的下人说不要理那对狗男男习惯就好了。 于是刘彻与陈小娇每天的秀恩爱日常一直持续到了另一对狗男男的到来—— “陈先森,好久不见啊~~~~” 那声音一传进耳朵里,陈小娇捏着勺子的手立刻抖了抖,病号饭里的羹汤不负所望地洒了一地。 陈小娇的第一反应是猛地起身去看门外,然而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莫非是我神经脆弱了么?”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坐回来,正迎上他家阿彻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三秒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带着打着颤的尾音摧残了陈小娇的耳膜—— “陈先森~~~我好想你~~~~你想不想伦家~~~~” 这一次,妆容妖魅的顾倾城直接窜到了陈小娇的眼皮底下,见陈小娇看过来,顾倾城还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 陈小娇狠狠地捏了捏手里的汤匙才没把盛着羹汤的碗扣过去。 逗上瘾了的顾倾城张开双臂就要往上扑:“来抱一个~~~” 刚扑到了一半就被人拎着后脖领拎了回去。 沉着脸的聂律俯身到被自己拎着的人耳边,“顾倾城,是我最近太宽许你了?” 顾倾城哆嗦了下,两秒之后就昂首挺胸,“我只是和陈公子聊表相思啊不,聊表慰问——等等,你刚才不还是和杜家的大小姐相谈甚欢吗?凭什么来管我——放开放开——” 陈小娇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打情骂俏一定要跑到别人家才行吗?顾倾城这里是病房记得保持安静滚远点。” 侧躺在榻上的刘彻立刻给他的哥哥顺毛:“没关系的,哥哥;阿彻正觉得无趣呢。” 听出“权作看戏”的潜台词,陈小娇这才熄了火儿坐回去。 聂律一早便从聂家人那儿知道了,这次聂家逃过一劫多半是陈小娇帮忙,这时候自然是先向陈小娇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榻上的“病号”,“……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刘彻眸色一沉,脸上笑容倒是半分不改,“有劳聂公子了。” “……本就是因着聂家才留下的尾巴,殿下这一句我可受不起。”聂律玩笑道,“殿下与陈小侯爷准备何时启程回去?……我听闻长安城近些日子可不太安稳。” 刘彻眸色闪了闪,“伤口恢复还需要月余时间,那时便启程回长安。怎么,聂家要相送千里?” “殿下玩笑了,——殿下要回长安城,哪里轮得到聂家相送?” 聂律不着痕迹地代过去,“答应殿下的事情,聂家已经做到了,今日也只是来探望殿下;既然殿下身体无恙,那我与倾城就不再叨扰,先回聂家了。” 刘彻不言,抬眸望向聂律。 聂律不动声色地笑着回视。 半晌后,刘彻兀然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眼底掠过几许复杂的情绪,“聂家可真是世代从商的命,你聂律更是个再滑不过的狐狸。” “殿下说的是,”聂律难得地将笑容收敛了起来,神色肃然,“聂家逃不过世代从商的命,……殿下肯饶过,聂律应当谢殿下恩德。” “不必谢我,何必谢我……?”刘彻笑着合上眼去,“哥哥,阿彻倦了……” 陈小娇垂眸起身,看向不明所以的顾倾城与神色无虞的聂律:“我送两位出府。” 聂律点头:“劳烦小侯爷了。” 三人也不再说什么,一路安静地往外走,直到到了院外,聂律最先停了步子:“小侯爷留步,不必相送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4节 陈小娇依言停下了步子,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抬眸看着两人。 三人相顾无言了半晌,聂律几次抬步欲走又停下,最后还是开了口:“……此去长路漫漫,陈小侯爷真的考虑好了吗?” 陈小娇闻言,倏然勾了唇角,并不明显,却是笑望着聂律,他摇了摇头:“我听不懂聂公子在说些什么。” 聂律深深地看了陈小娇一眼,这才笑着转身,顺便拉住了面色复杂的顾倾城,不顾他挣扎便向外拖走—— “是聂律多言了,陈小侯爷便忘了吧。” 陈小娇独自在那儿站了许久,才回神转身往回走。 一推开门,陈小娇便正迎上刘彻望着门的方向的目光,那人正勉强半支起身体,陈小娇心里一慌,急忙快步过去,“——阿彻怎么了?” 刘彻目光不转地盯着陈小娇:“……哥哥去了那么久,阿彻以为哥哥不会回来了,以为哥哥……也要离开阿彻了。”说到这儿他垂下眼眸,“……阿彻想去追哥哥,可是阿彻自己起不来……” 陈小娇心里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剩下不多的距离被他一步便跨过来。 “……哥哥陪着阿彻,哥哥不会离开。只要阿彻需要,哥哥会一直陪着阿彻。” 刘彻借着陈小娇的搀扶坐起身来,却顺势环住他的腰贴靠了上去,他的眸光黯沉,“这条路好孤独啊哥哥,若是没有哥哥陪着,阿彻走不下去的。——所以哥哥你要记得你答应过阿彻了。谁离开都可以……只有哥哥,只有哥哥不能扔下阿彻一个人。” 两月之后,游历近一年的神子殿下与陈小侯爷长途跋涉回到长安城,下马车之后尚来不及重温一下阔别一年的风景,两人便各自被景帝与馆陶公主速召回宫。 馆陶宫内,大汉长公主端坐主位。 “……娘。”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相拥场面,陈小娇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那位便宜娘亲对于刚回来的小儿子是皱着眉的,这在平常都难得一见,更何况阔别将近一年。 果不其然,馆陶公主视线平掠过来:“走的时候连问礼都省过去了,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娘?” ……这是憋了一年的火么? 陈小娇只得愈发地低下头去,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某个变态沉着酒醉占足了便宜然后扔到马车上连夜带走了吧? 见自己的小儿子低着头不辩解也不反驳,馆陶公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阿娇离开这些日子里,娘……听人说了些不太好的消息,朝中也传开了些;阿娇,你可还记得答应娘的话吗?” “……” 陈小娇身形几不可查地轻轻颤栗了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都逃不开的。 陈小娇用力地闭了下眼睛,那人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历历在目,陈小娇睁开双眼,牙齿相扣,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娘,……阿娇不孝。——求您成全。” 馆陶公主坐在那儿许久没有说话,直到陈小娇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正对上馆陶公主复杂的目光:“……阿娇,娘能成全你们,皇上能吗?——太后能吗?——朝臣们能吗?——天下人能吗?” 说着话馆陶公主站了起来:“——难道你要做个见不得人的男宠?——大汉王朝长公主家里的小侯爷、这宫里面上上下下捧着护着的陈小侯爷,去给你元舅的嫡子、当今的太子殿下做男宠?!将来你想在这后宫,同那些妃子一起争宠?去和那些妃子姐妹相称?!阿娇——你告诉娘——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你的礼义廉耻读到哪里去了?!” 到了最后,那怒极气极恨极的女子哪还有大汉长公主的模样,只剩了个为着自己不懂事的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罢了。 “娘,阿娇不会那么作践自己,……刘彻他也不会那么作践阿娇。”陈小娇跪在那儿,咬着牙抬起头来,眼眶红着却不肯避让,“阿娇是真心喜欢刘彻,与其他什么都无关,阿娇也知道这条路难走,若是有的选阿娇也不会走这一条。” “那你怎能还——” “——娘,阿娇喜欢他,——阿娇没得选了!” “……你喜欢他?”馆陶公主坐了回去,“是,你喜欢他,娘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阿娇,你怎么知道他是喜欢你呢?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把你当了兄长、不是把你当了亚父、甚至不是把你当了玩物?——就算他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那又如何?你知道他走得是哪一条路吗?这天下人哪个能容他娶个男子做皇后?哪个能容他为皇而无后?!” 馆陶公主目光怆然:“你喜欢他有用吗?你喜欢他如何——你喜欢他就能顶了天大吗?” “……” 陈小娇默然。 “……娘也不怕告诉你,”馆陶公主定定地望过去,“今天这些话,便是你元舅让我说与你听的;同样的一番话,他也会说与你的阿彻听;你们押得对,他确实舍不得因为这么一件事废了刘彻的太子之位;但同样的,想要解决这样一件事,他有太多的办法——即便你是娘的幺子,也没有用——阿娇,你们不要把他逼到不顾情分,至少现在他还是大汉的天子。” “……” 陈小娇的眸子轻轻地颤栗着,许久之后,他直身跪起,然后一叩到地—— “阿娇无路可退,那就请陛下放马踏过来吧。” ☆、第81章 武帝番外(二)【817二更 他无论如何也没曾想到,那个落了湖的陈阿娇,会是个跟他差不多来历的怪物。 当那个人毫无防备地提起“卫子夫”这个名字时,心里刹那间升腾起的杀意,让他只想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掉这个祸端。 ——上一世的身份使然,他不容许任何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生物存在。 然而回神之后他便想起来,这一世的自己早就不是那个抬手间便能翻云覆雨的帝王了,至少眼前这个被皇宫里大多数人捧着护着的陈小侯爷,他动不得。 但他同样没想到,这个对他知根知底的陈阿娇,会那样绷着巴掌大的小脸掩饰着自己的无措,认真地说什么“我是阿彻的哥哥,要照顾阿彻一辈子的人”。 那一刻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体还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刘彻真想仰天笑一声——在这深宫大院里,第一次见面便没有任何条件地直言“我要照顾你一辈子”,——这种鬼话即便真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也不会信! 若是真想害他,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 他自然不信,甚至不需要装作一副懵懂信任的模样。 只是当他真的像个没有城府的孩子一样问那人“你到底想如何折磨于我”时,那人幼童似的清澈的漂亮眼眸里泛起来的无措竟让他有些悔意。 这种对于自己来说近乎陌生的情绪出现时,刘彻只觉得像是被侵犯了领地威严的兽——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没有人能干涉他的情绪。 直到那人说要让他成为天下之主,他才重新定下心神——这才对,想要借助自己的身份谋夺皇位,这才是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该有的心机与谋算——而不是什么可笑的虚伪的善意。 ——他忽视了这一刻自己心里升腾起的不甘与失望,那不会是他的情绪。 于是他顺从那人的意思,随他所谓的“哥哥”一起回了馆陶公主的宫里。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一世的陈阿娇,他的哥哥,哪里有半点要篡位的心机与志向? 从第一天晚上他的哥哥拒绝了那随从的提议,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榻上毫无防备地窝在一起,并以极快的速度进入睡眠状态时,刘彻就觉得自己前世的认知被挑战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有谋权篡位的心眼?那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他的馆陶宫里去? 直到那些宫女隐晦的指指点点提醒了他,他站在铜镜前冷笑着端详着自己的眉目,确实是有几分娈童的姿容——原来他的好哥哥真的是对那大皇子刘荣不死心又碰不得,只能寻个代替品来寄托——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哥哥对他的那些照顾那些贴心,全是冲着旁人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火气,连前世都少有的怒意让他恨不得拿起什么利器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划下几道—— 就在他带着无尽的恶意想象着他从未见过的他的哥哥会表露出来的失望与愤怒,忍不住就要动手时,那人却回来了。 强压着情绪若无其事地推开门的时候他愣了愣,那人漂亮的小脸此时却灰扑扑的,还落着明显的牙印。 听了那下人说得事情缘由,他也就猜到了是什么难听的闲话,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哥哥会为这么几句话真与那些皇子撕咬了一番。 看着那人脸上还留着的牙印,他只觉得心尖上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似的难耐……这是他一个人的哥哥,那些个皇子竟把他的哥哥压在身子下面撕咬,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一种比之前被做了替身更强烈百倍的、近乎没顶的怒意翻腾起来。 ——只此一次,他决不允许有下一次的发生! 于是那一早就被确立起来的再世不为皇的念头,这一次动摇得彻底。 ……“哥哥何必要跟他们置气,日后一并还了便是。” 他听见自己如是说,像是盟誓。 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要把他当做替身,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能不能得到。 而到了那日的午膳用完之后,他的哥哥却要将自己送到薄皇后那里——前世薄氏无子而被废,这一世自己若是能借了薄氏的嫡亲关系,确实是百利而无害——只是这与他的哥哥又哪有半点利益? 难道这人真的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匡扶自己养实根基登基为帝? 怎么可能…… 他一边嘲讽自己被温言软语泡昏了头,一边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已。 他真正找到了自己一直不对劲的原因所在,还是景帝召见的那一日,晨时他已醒来而那人未醒,他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属于少年的清秀五官失神之际,他的哥哥眼睫轻颤着醒来,他慌忙掩饰,装作被那人叫醒而懵懂的模样,便见那人愣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一个清浅之极的亲吻落在了自己的嘴上。 忽来的下人惊扰了他的哥哥,一个亲吻无疾而终,却轻易拨动了他平静的心湖。 ……他的哥哥,真的是把他当做娈童来养? 而确认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却没有任何厌恶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想着要在十年之后,将这人就囚禁在自己的寝宫里,日日夜夜的逗弄亵玩,引着这人用清冷的声线吐出受不住的呻|吟,逼着这人在自己的身下咬着唇红着眼角宛转承欢…… 因为他的哥哥干净,所以他要沾染;因为他的哥哥圣洁,所以他想亵|渎。 总有一天,他要将他的哥哥彻底据为己有——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重新踏上那条已经被他厌弃的路,他可以重新忍受将那些无知弱者打落云端的过程。 七年的时间水一样流淌而过,他刻意的造势之后,大汉天下间,他刘彻的神子之名无人不晓,太子之位也顺势再一次落入了他的怀中。 向着霸占他的哥哥的方向,他又迈出了一步,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直到馆陶公主的干涉——在他刚刚从他的哥哥那里要来绝不离开的誓约之后——在他的哥哥的加冠之礼上,馆陶公主竟当众为他的哥哥许了两个女子为妾—— 而他的哥哥如何回的? ——“阿娇满意极了。” 他的哥哥在满堂宾客面前应答之后,还转过脸来与他分享这个消息——! 刘彻那一刻甚至就要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杀意,他咬着牙齿直到嘴里泛起了血腥的味道,才慢慢寻回了理智向着看过来的他的哥哥轻轻一笑。 然后在他的哥哥转回去的刹那,他就再控制不住眼底泛起的滔天怒意与凶戾—— 他不想伤害那人的——是他们逼他的。 既然馆陶公主要送这么一份加冠之礼,那索性他也送这些人一份大礼好了——便演一出当今太子殿下被酒醉之后的陈小侯爷强占了身体的戏码如何? 只是他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哥哥是那般的“配合”,甚至会在酒醉之后主动扑了上来。 ……若不是他的哥哥错把自己当做了那房妾的话。 听见他的哥哥呢喃的醉话,刘彻强忍了一晚上的怒意迸发得彻底——什么计划什么做戏统统被抛诸脑后,他不再顾忌任何事情任何后果,将眼前的人撕碎了衣物剥得干净绑在了榻上,他啮咬啃噬过了他的哥哥的每一寸身体,他沉迷而嗔痴地享受着他的哥哥脸上每一丝隐忍的表情每一声露|骨的呻|吟。 若非是那时他的身体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大概他会在那天晚上将他亲爱的哥哥压在身下狠狠地撕裂占有,让他再离不开那张床榻…… 等到清醒之后,他却是最清醒自己尚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即便是如此,他最视若至宝的哥哥也已是一身青紫淤痕密布在白皙之上。连睡梦中都微蹙着眉尖。 ——这个人已经属于自己的愉悦认知之后,前所未有的惶恐席卷了他的心房……他的哥哥,是否能够接受一个这样疯狂的伪装的撕去了单纯和善的外表的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不敢给他的哥哥留下反悔的余地,于是他趁着夜色与宾客混聚,连夜将人带出了皇宫,马不停蹄地赶出了长安城。 他一路嘲讽着自己的冲动与反常,却忍不住为即将醒来的他的哥哥的反应而心悸。 他怕,怕那人就此与他决裂个彻底。 那样他就只能狠心将他的哥哥囚禁。 然后他的哥哥沉睡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之后才慢慢醒过来,那是一份平静得让他心寒的安寂。 他伏在那人的膝上畏惧得不能自已,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更怕丢了这个人的心,而这个人的心似乎真地就在离去。 刻意的泪水更像是宣泄,他在旁人看不见的悬崖边上苦苦挣扎,等着他的哥哥将他轻易地推下去。 只是他还是错了——他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冷漠推离,他听见那个人用力地压平了声线里的颤音—— “……以后不许再哭了,你再哭我也不会心疼的。” 说完话那人的指尖微微颤栗着覆了上来,用力地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又轻轻地摩挲过去。 “……所以不许再在我面前哭。” 那一刻他愣在了那里,时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距离。 须臾之后,他埋在那人怀里流着眼泪笑起来—— ……哥哥啊哥哥,这世上竟得一人,容我如你——你要我如何放弃? 倾圮了这天下我都不会放弃。 ☆、第82章 流言起【818一更 未央宫,麒麟殿。 “——你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景帝刘启震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而早已屏退了宫女侍人的大殿里,此时只有阶下玄色衣袍的男子昂首含笑而立。 面对景帝的震怒,那人进殿之后从始至终淡然如水的目光依旧没有波动,他笑望着金殿之上的自己的父皇,语气再平静不过地开口—— “……那又如何?” ——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又如何。 “你……” 对上刘彻那刺眼的笑容,景帝气得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景帝平复了心里的怒意,望着阶下长身玉立的、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幽幽开口:“这天底下男子有万万之数,你就非他不可?” “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哥哥一根发丝。” 刘彻一脸理所当然。 景帝见状,一口气憋回去脸都红了:“……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善媚于人的外甥!” “……”刘彻脸上的笑容倏然冷下来,“父皇,您贵为天子,还请您维护好自己的风度修养。” “——为了一个陈阿娇,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景帝刚压下去没多长时间的火气又蹭地一下窜了上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还有没有这大汉基业?——还有没有家国社稷天下百姓?!” “自然是有的。” 刘彻重新挂上那副惹得景帝牙根痒痒的淡然笑容,“若是没有的话,我也就带着哥哥遨游天下去了,何必再回这纷纷扰扰的长安城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景帝倏然眯起了眼睛,片刻后他怒目而视,“你不要以为,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你一个能做我大汉未来的天子——!你的那些兄弟可都是日日夜夜地惦念着你坐着的太子之位呢!你当我除了你一个儿子之外就后继无人了吗?” 听到老皇帝连这番话都说出来,刘彻心里失笑,面上却摇头故作恭敬地做了一礼,“父皇老当益壮,龙精虎猛,就算再为儿臣这些兄弟填上几个弟弟妹妹也是再正常不过,怎么会后继无人?” “……——那你就那么确信我不会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儿臣以为……” 刘彻笑了,他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鬓已斑白的老皇帝,“儿臣所凭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喜爱罢了。” 景帝的身体一震。 ……没错,他确实是偏爱自己的十子,对其他那些儿子的喜爱加起来也不及对十子的三分。 他的这个儿子在这深宫大院里受了五年多的苦,不用探听他也能想象得到那能到什么程度;尤其是在这个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再贴合自己的心意不过,常常是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的十子就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而这一切,就让他愈发地会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及早地将他的这个儿子接到身边来,让他在这深宫里受了那么多的苦。 他忍不住想要补偿这个儿子。 但他的十子其实不需要任何旁人的帮助——聪慧、敏锐、善治、知止,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鲁莽冲动,却又不是刻意谋算让人厌烦。 ——这个儿子就如同上天赐给他们刘家、赐给他们大汉基业的神子。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血脉摆在眼前——天下父母哪个会不喜爱?哪个会不偏爱?有这样一个儿子就摆在面前,又有其他哪个儿子还能入得了眼? 就像这个小儿子所凭仗的那样,他确实偏爱极了这个儿子,也半点不曾动过要改换太子的念头。 可也就是这个聪慧近妖的儿子,如今在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将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喜爱男人? ——这根本不能算个错误,他刘家的祖宗谱里也不是没出过,甚至可以说每一位先皇帝、即便是高皇帝,也都有那么几个姿色极佳的娈童养在后宫或朝堂里。 可错就错在他的小儿子看上的是那陈阿娇,是他刘启的亲外甥——是他小儿子的中表、内兄! 把自己的内兄养做娈童男宠? 这若是传遍天下,那他皇室的脸面也不必要了!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悔改了?” 刘彻垂眸,“有错才叫悔改,阿彻与哥哥互相喜欢,何错之有。” “你就不怕那些朝臣用口水淹了这未央宫?” “哈。” 刘彻回以一声清笑,笑过之后他顿眸望向自己的父皇,“我刘家的天下,还需要外人来置喙?!” “……” 景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件事我不管了,你的责,你自己担着去吧!” 刘彻身形一顿,而后长揖下去,朗声道:“儿臣——拜谢父皇恩典。” 在麒麟宫应付过景帝之后,刘彻几乎是步伐不停地便转行馆陶宫。 ——神一样的太子殿下从五岁开始就跟陈小侯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着同一张软榻,这件事在宫里并不算个秘密。 结果今天太子殿下被拦在了自己的“寝宫”外面了。 那几个小宫女在刘彻冰冷且阴鹜的目光下愈发地寒栗,哆嗦着却咬牙扛着不让太子殿下进去。 “这是长公主的吩咐?” 刘彻脸上挂着的面具似的笑容早就收了起来,连语气都是冰冷至极。 “殿、殿下,长公主吩咐过了……”其中一个宫女绷着身体压抑着恐惧,“陈小侯爷从今日起不能再与殿下同寝而眠了,一、一方面——” 话音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截住接了下去—— “一方面太子殿下终究是要登临正统的天子之尊,若继续与旁人共寝实在是不合礼仪;另一方面阿娇也已经有了家室,两房妾室为陈家添下子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女子的声音落地,端庄秀妍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她淡淡地望向刘彻,“太子殿下觉得本宫说得可在理?” “——参见长公主。” 在场的宫女侍人相继跪了下去。 望见来人,刘彻微微蹙了眉,然后又舒展开,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来,毕恭毕敬地做了一礼:“长公主。” 做完礼之后刘彻便笑着直起身来:“长公主可知道哥哥在何处?阿彻有事要与哥哥相商。” 馆陶公主准备了一堆的说辞被这么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她怎么也没想到游历了一年回来之后已经要让人抬起头来去看的太子殿下会做出这么一副无知无辜的模样。 “……太子殿下,阿娇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般……也是无用,还请回去吧。” 馆陶公主压着火气冷着脸道。 “我是真的有事情要与哥哥商量,改日去给长公主问礼赔罪——”刘彻不做理会,说着就要走过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侍人进到里面去。 “太子殿下——!” 馆陶公主兀然提高了声音,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她倏然转向刘彻,冷声道,“就算太子殿下自己不在乎那些流言中伤,也请太子殿下为阿娇考虑一二,这么多年我馆陶宫上下没有欠了太子殿下的;阿娇更是不该因着太子殿下被人戳这脊梁骨抬不起头来。若是太子殿下真心是为阿娇好,不如放他一条活路——这后宫容不下他,太子殿下不要把他逼上死路去!” 话到尾音已然有些压抑的嘶哑,说完之后馆陶公主也平复了许久才将汹涌的情绪压抑下去,不致当着众人丢了面子。 刘彻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许久,久到馆陶公主长吁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所说的对这位太子殿下有所触动了。 却在这时,众人耳边幽幽响起了一句惊天之语—— “待到我登基为帝,没有人可以说他的闲话……有一句,我灭一族,存一字,我杀一人——我倒要看看,这还是不是刘家的天下!” ☆、第83章 软妹子【818二更 “你真肯为阿娇犯众怒?” 在刘彻撂下那句话后,馆陶公主反而平静下来,此时连语气都听不出什么起伏。 刘彻没有说话,笑着转身看着长公主,只是那笑意有些冷。 “……你们都下去吧。”馆陶公主挥了挥手,屏退了跪在地上的侍人。等到院里只剩了她与刘彻,馆陶公主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家国社稷我都不在乎,我只盼着自己的儿子一生到老,不求他富贵得志,只愿他没有病痛袭扰,不为烦忧,平淡幸福。”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沉默的刘彻,“殿下,这些……你可能给他?” 刘彻望着她,却没说话。 “……”馆陶公主苦笑了下,“你看,即便你以后贵为天子,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又有什么用呢?看他被你困在这深宫里,像这里的后妃一样憔悴孤老至死?若朝臣们要你立后,若天下人问你要子嗣传承,那时候你把阿娇摆在什么地方?如今你们信誓旦旦说你们互相喜欢,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你挥挥手还是有娇娥美眷莺啼蝶舞,到了那时候……到了那时候,我的阿娇还剩什么?” “……” “放过他吧刘彻,除了他以外你什么都唾手可得,但他若不放手就只剩一个你了。” “……” 见那人垂眸不语,馆陶公主也不再步步紧逼,唯独在心里替自己的小儿子叹了气。 ……一个此时都说不出一句愿为他弃了这天下的人,安有将来的相守可期? 馆陶公主转身就要离去。 “我知道长公主想听到的是哪一句,但我不会给这个承诺。” 她的身后,刘彻的声音低沉,“我可以用我的所有来换哥哥,但我不允许任何变数的存在;只有手握国之秉重,我才能做到这一切……长公主,我不是无知稚童,若我真将太子之位让出,你便能放心把哥哥交给我了吗?” 这一次沉默的是馆陶公主。 “我这一生前二十年,为他夺这天下。” 刘彻决然转身,向着那个熟悉的方向步伐坚定地迈去,他的声音不够响亮,却像是重鼓落在馆陶公主的耳边—— “十年整饬之后,这河山我便拱手相让……刘家祖业,断又何妨?” 最后一句落下时馆陶公主猛然一震,她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刘彻,视线里却只剩下那人的背影和将要消散的话音—— “……我这一生剩下的年岁里,为他守这天下;若违誓,身死无穴……”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两个羞答答的妹子,上一世大面积的心里阴影明显还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纾解,他默默地把脸扭开,继续以面无表情来遮掩自己的手足无措。 “男君,妾身为你斟一杯茶吧?” 其中一位女子上前了一小步,红着脸颊低着头问道。 陈小娇直勾勾地把眼神转过去,语气清冷:“……不用。” 那女子似乎被陈小娇的冷气给戳了一下,愣了一秒后,红着眼圈退了回去。 陈小娇:“……” ……劳资明明什么也没干好嘛……那么长时间全是跟一堆糙老爷们一起不习惯突然扭成软妹子的画风啊( ̄皿 ̄) ……软妹子她就要哭了这时候劳资作为一个纯爷们该做点什么……宅男之魂酷爱赐予我力量吧qaq 陈小娇努力回想着上一世所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历…… ——然并卵。 因为上一世他就根本没有跟软妹子正常交流过好嘛(╬ ̄皿 ̄)凸 ……不过他记得小时候他哭着要改名的时候,他老爹都是恶狠狠地瞪着他,瞪着瞪着他就萎了,所以……? 于是陈小娇就死死地盯着那个快哭了的女孩子,争取把她吓得不敢哭——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女孩儿眼眶红的更厉害了==。 眼见着软妹子就要掉下眼泪来了,陈小娇按捺着万马奔腾的内心默默地站起来,冲着软妹子走了过去。 ……便宜娘亲说了,若是敢把两个软妹子都赶出来,他就别想着再见到他家阿彻了……意思就是他只赶一个可以吧? 看了看眼圈通红的即将落泪的女子,陈小娇默默地转向了另一个:“你,先出去吧。” 那女子愣了愣,继而有些羡慕嫉妒恨地瞥了另一个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出去。 于是屋子里从1vs2的不利局势成功化解为1vs1的平等局面,陈小娇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这时候他也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那个只能称作女孩儿的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兴许是他的气场太强大,那女孩儿终于不负所望地在他站定步子的前一秒落下泪来。 “……” ……可以不要闹得像是劳资在当众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还拔diao无情始乱终弃吗==? “……你别哭了。” 陈小娇酝酿了很久,终于吐出来一句他自认为的安慰。 然而那个女孩儿并没有理他。 “……” 大概是声音太小了,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想。于是他再次往前了一步,安慰性地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别哭了。” 然后女孩儿嘤嘤嘤地扑进他怀里去了。 陈小娇:“……” ……谁能告诉劳资发生了什么(д)? 陈小娇死机了一秒的大脑还没来得及重启,他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并且阴鹜的冷冽的声音—— “哥哥。” 陈小娇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来。 来人一身玄色衣袍逆着光被风轻扬起衣角,天边将落的夕霞为他的身影镀了一层金边,那俊美面庞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陈小娇急忙要解释:“我——” 恰巧姗姗来迟的那位拦门的姑娘追到了门外急呼—— “等等你不能进去小侯爷他在——” 然后她就停下了话音。 ——停、下、了! 陈小娇:……姑娘我跟你是有杀父之仇么qaq “——滚!” 刘彻的笑容倏然收敛,声震行宫。 两个女子同时一哆嗦,靠在陈小娇怀里的那个也顾不上嘤嘤嘤了慌忙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不能走——” 陈小娇急忙去拉人……这要是人都走了他不更是百口莫辩没得解释了嘛…… 然而身周温度哐当一下掉了十度。 陈小娇僵着脖颈抬起头来,对面的那个男人凶戾的目光像是利剑一样扎在他握着女孩儿皓腕的手上。 “……舍不得?” 男人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好啊,两个都给我留在这儿,敢动一下,……我一节一节地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他的目光移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的陈小娇,双目通红步伐缓慢地迈了过来:“哥哥你要让她们看着是吗?那阿彻可不能让哥哥失望。” 陈小娇:“……” ……变态理智已离线,劳资已经放弃抵抗了。 被那人扼住手腕一把拉近怀里往榻上拽的时候,陈小娇忍不住用另一只手遮了下“劳资就知道会酱”的表情,“……殿下你给我留条命事后能解释给你听。” ☆、第84章 占有欲【819一更 论及对刘彻的影响力这方面,天底下所有人加起来都得被陈小娇甩出去好几条街;所以陈小娇垂死挣扎的那句话可以说是在他连续犯了n个错误之后,做出的唯一正确的选择——他说完之后,刘彻便压抑着情绪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然后刘彻用那双泛红的眸子带着剔骨似的目光将近在咫尺的陈小娇“抚摸”了一遍,压抑着自己的喘息俯首到陈小娇的耳边,张口含住那人的耳垂:“……哥哥,你说吧,……阿彻在听。” 克制不住地后背反射性地蒙了一层薄汗,陈小娇垂着眼睫想太医署的人真该给他们未来主子研制出一种专用脑残片来,治治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毛病,“我娘不让我把两个人都赶出去,不然……” 陈小娇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不然我就别想着再见到你了。” 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和熟悉的声线就在自己脸侧,带着些赧然情绪的话音里尚夹杂着颤意,于是刘彻刚刚有点要平复下去的趋势的情绪上又被加了一把柴,啮咬在那人耳垂上的唇齿无意识地一用力。 “…嗯……” 刚应激反应似的吐出声音来陈小娇就傻了—— ……那么弱受的呻/吟怎么可能是从劳资嘴里出来的(╬ ̄皿 ̄)凸?! 而此刻被勒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个女子已经风中凌乱了,虽然她们早就听说了宫里近一段时间来流传甚广的那些中伤,但如此惊人的兄弟相x的一幕也让她们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一双狗男男——! 正对着两个女孩儿震惊表情的陈小娇有些赧然,他毕竟没有刘彻那么不要脸的精神,尤其是想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就恨不能找个缝儿钻进去,然而想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身上这个还在那儿秀下限的男人,陈小娇有些恼羞成怒:“……殿下。” 刘彻恋恋不舍地放开已经被自己肆虐得有些肿胀的耳垂,“是阿彻错了,哥哥不要再生气了。” 说完他又在泛红的耳珠上舔了舔。 陈小娇:“……( ̄皿 ̄)” ……翻来覆去总是这么一句……知道自己错了还屡犯不改——你特么道歉敢不敢有点诚意==?! 只可惜陈小娇还没等爆发出来,就被刘彻又反将了一军回来—— “可是哥哥还没有解释,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在哥哥怀里?” 陈小娇:“……”关于这个问题老子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陈小娇的沉默,刘彻竟也没有什么理智离线的举动。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知道,凭哥哥的情商,一旦把自己押到了一段感情里,就不可能做得出背叛这种事情。 只是看到那么多碍眼的东西妄图染指他最最亲爱的哥哥,而他的哥哥却毫不自知,总是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将人狠狠地带到怀里以示占有。 于是刘彻索性将还在思考“为什么那个女孩儿会到了自己怀里”这个问题的陈小娇拖到了离着两人最近的长桌边上,左膝抵开了陈小娇的双腿,轻轻向上一顶,将人托靠在长桌上面。 “哥哥……” 他低下头去,深邃的眸子里只有那一个人的影,声音像是引人堕落的魔。 陈小娇正为突然变换的姿势而茫然地抬起头来:“啊——呜……” 那是一个相当持久的长吻,陈小娇残存的理智里只回荡着一个想法:……脖子好酸还好靠着桌子不然一定站不稳腿那就太丢人了…… 再次分开之后两人的唇齿间甚至拉长了一丝银线,刘彻笑着低下头去在那人被蹂/躏得通红的嘴唇上舔了舔,然后转眸望向已经脸色惨白的两个女孩儿,仍旧是在笑,却只让人觉得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他是我一个人的。……再让我看见你们怀着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靠近他,我就送你们去‘充军’,——下去吧。” 两人连礼都顾不得做,颤颤栗栗地就转身往外走了。 刘彻满意地转回来,将人打横抱起,走了几步放在榻上,然后自己也贴着人躺下去。 房里一直很安静。 刘彻将陈小娇的手包进手心里,放在唇边细细地啄吻,眼睛里藏着深沉的欲色,盘旋而不散。 “哥哥……” 好一会儿寂静之后,刘彻突然放轻了声音,像是梦呓一样。 闭着眼睛的陈小娇睁开双眼:“嗯。” 落在手上的吻的力度突然重了一下。 刘彻压低了声音—— “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死了,……我想要哥哥为我陪葬。——就跟我躺在一个棺材里……睡上千万年我都不寂寞。” 陈小娇怔了怔,难得露出点笑的模样,“活埋么……” 他闭上眼睛。 “……好。”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5节 ☆、第85章 加冠礼【819二更 岁入初春,天渐渐地回了暖,未央宫里景帝的病,却是一天天地重了下去。 景帝已经几次早朝不曾上了,这一日的朝会也已过了时辰,景帝始终没有出现;朝里的窃窃议论之声愈发地多起来,许多大臣边交谈着边用余光去望不远处面色淡然的太子殿下。 刘彻的内心远不是表面那么平静,实际上他最近的心情一直处于持续走低状态,一直到今天落入了最低谷。 原因无他——景帝病重,日渐不理朝事,如今的国政担子将近全副落在他的肩上;而他的哥哥却因生辰日近,已经返乡准备加冠祭祖之事了。 依着护卫传来的信上,陈家卜定的吉日就在今天,而他却因为今日的朝会耽搁着无法离开。 父皇病重,他身为太子,责无旁贷;若是在这种时候不露面,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可是相比面对这些老臣各自谋算的虚伪作态,他更想的是不该也不能错过哥哥的加冠之礼——哥哥成人的日子,怎么能少了他的存在? 就在他心里的躁动几乎压抑不住的时候,前几次朝会上的那传话官再一次出现,无非还是之前的那一套说辞,说完之后所有人做了礼,口不对心地说一句“皇上长乐未央”之后,便该散了去。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那传话官不去理会众人,却是最先神情肃然地走到了刘彻的面前:“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去内宫。” 刘彻眉尖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迈开步子随着一旁的侍官向着内宫去了。 刚进了景帝的寝宫里,扑面而来便是一阵苦涩而浓郁的药味,这种令人厌恶的熟悉感让刘彻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随着那侍官走到了雕龙的榻前,刘彻弯膝跪坐在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软蒲上,声音低沉:“……父皇。” 才十几日不见就已经脱了形的景帝徐徐地睁开了眼,刚张开口便咳了两声,平复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是彻儿来了吗……” “……是,父皇。” “你们都退下去吧……”景帝无力地抬起手来,摆了摆。 宫里的侍官一一做了礼,向外走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了宫殿,景帝与刘彻之间只剩下老人残喘的呼吸声音。 “……彻儿,当年……当年父皇任你在……那冷宫饱受欺凌,自生自灭……你可恨父皇……?” 刘彻没有做声。 ……他是见惯了生死冷暖的孤魂野鬼,对这一世最初的那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那个两三岁尚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就要忍受那些痛苦折磨的孩子,多少还是会在懵懂间埋怨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却置之不理的人吧。 “……父皇知道你怪父皇,……你从小便聪慧懂事……知行知止……父皇从未见你犯什么错误,可父皇知道……知道你和父皇不亲……” 话说了一半,景帝又压不住咳起来,咳了许久才平息下去。 刘彻依然默然听着。 咳完了之后,景帝的声音愈发地虚,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彻儿,父皇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两三岁的时候……那么小一团……就趴在父皇膝盖上…………父皇问你啊……父皇问你愿意做将来的天子吗……天底下……所有——咳咳……所有好东西……都是彻儿的……结果彻儿与父皇说……‘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咳咳——在……陛下前戏弄’……” 刘彻的身形蓦然一震,这一世第一次双眸里一片茫然无措,但只是须臾后就消散无踪了。 病重的景帝全然不觉,只是咳着说下去:“……醒来以后……父皇觉得……真好…………可惜那就是个梦啊…………可惜父皇没有那个命数………父皇那一日,不该那样说阿娇……父皇该奖赏他……若是没有他……父皇只会更亏欠你……” 刘彻怔了怔:“……父教之恩大于天。” 景帝吃力地摆了摆手:“……今日……是他的加冠礼成之日吧?” “……是。” “……父皇前些日子……请人占卜过了……明日……明日是个吉日…………父皇为你也行……加冠之礼……!” 刘彻垂眸:“父皇,这恐有所不妥,儿臣今年尚未满十六——” “……没什么不妥……圣旨这会儿已经颁下去了……你今日……便去陈家祖庙……将他带回来………明日……我送你一份加冠……之礼……!” 刘彻愣住了。 与此同时,陈家祖庙。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随着走在最前面的陈午,迈进了陈家的太庙,按着昨日礼官告诉的步骤,随着陈家一众他叫不上名字来的亲戚们祭告天地、拜奉祖先,行着繁复的礼节习俗。 祭祖之后,来宾之中走上来一位衣冠整整的老人,满面肃容地到了陈小娇的面前。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回视。 ……据昨日的礼官所言,站在他眼前的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爷应该就是上天为他挑选的命定之人……好吧就是通过“筮宾”占卜出来的要为他加冠的宾客…… 陈小娇看着对面大爷脸上能夹死一班蚊子的皱纹,默默地把视线垂到了对方衣饰的花纹上……都是让人眼晕的效果,他还是选个美观点的吧…… 然后他就听见一旁那个跟着走出来的所谓“赞者”扯开了嗓子——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一脸包子褶儿的大爷就把一顶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带到了陈小娇的头上。 不过大爷眼神不太好,第一次带歪了,瞅了瞅又抬手正过来。 陈小娇面瘫脸:……你毁了劳资被拾掇了一晚上的发型…… 陈小娇看见下面宾客里有个小屁孩儿差点笑出来,陈小娇把目光冷冷地瞥了过去,小屁孩儿噤声了。 陈小娇默默地给自己竖了下大拇指。 ……戴了这顶帽子劳资就是有资格参政的人了,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孩儿都解决不了(= ̄w ̄=) 然后一旁的赞者又扯着嗓子吼开了——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于是这一次大爷手里的帽子换了一顶白鹿皮做的皮弁。 ……虽然并听不懂那货在说些什么,但是这也并不耽误陈小侯爷看着那顶军帽想到礼官的嘱托——这代表他从此之后被纳入服兵役的范围随时随地准备开赴边疆保家卫国驱逐鞑虏复我中——额,扯远了。 不过想了想自己纤细的小体格,大概只能做个炊事班的贤惠兵了。 很快他的思绪又被赞者的公鸭嗓给叫回了神——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包子褶儿大爷手里的帽子换成了一顶红中带黑的素冠……这个陈小娇再眼熟不过,刚刚那些叫不出名来的亲戚们祭祀祖先的时候戴的就是这个。 ……还好最后一顶帽子长得还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不然强忍着头皮都快被花了眼的大爷撸下来的痛苦,再戴一顶马桶样儿的帽子…… 想想陈小娇就觉得那个画面实在太美不忍直视。 三次加冠之礼终于完成后,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随着一位礼官往内室走去——礼宾什么的就不是他的事儿了,他还怕自己现在看见包子褶儿大爷就忍不住伸手上去用刚才大爷给他加冠的力道把那一脸包子褶儿捋平了…… 这么想着陈小娇就进了内室,一抬眼就是他家便宜娘亲。 陈小娇自觉地跪了—— “拜见阿母——” 馆陶公主比自家小儿子还面无表情:“景帝病重,国事尽落在他肩上,他来不了,你可难过?” 陈小娇:“……(д)?” 这神转折来得太突然,陈小娇一时没控制住面瘫。 然后确实是一直被自己竭力无视的失落感浮上来了。 “你若与他为伴,这样的哑巴苦你只能咽了,天大的委屈你也要咽了;你病重垂危他若忙于国事你还是要落了泪咽了……你告诉娘,你可难过?” 陈小娇:“……”他家便宜娘亲这攻心之术不去洗脑真的是可惜了…… 陈小娇刚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他家便宜娘亲却自己叹了口气:“也罢……他若真能做到他所说的,你为他吃些哑巴苦也算不得什么…………娘的小阿娇长大了,从娘的怀里跑出来了……娘也拦不住你了。” 这一口气叹出来,仪容端庄的大汉长公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只剩下数不尽的沧桑绕在那双瞳里。 陈小娇莫名地酸了鼻子,弯腰便叩首:“——阿娇不孝——” 馆陶公主伸手在儿子的肩上拍了拍:“……你过得好,便是孝了。……起来吧,莫要让外人笑话。” ………… 一天的繁碌过去之后,陈小娇垂眸站在陈府的门口,一身玄色的礼帽礼服,显然是拜望过了宾客之后还没有换下。 “小侯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府休息了。” 府里的小童皱着脸在他身后小声道。 陈小娇摇了摇头,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我有点醉,醒醒酒。” “小侯爷,您今天一天不都是以茶代酒,哪里会醉啊?” 陈小娇蹙起了眉尖,恍惚道:“……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拿错了杯子,用倒过酒的杯子斟了杯茶给我……” “我看是您今日推辞得狠了有人故意整您呢,——今天这日子您喝几杯酒无妨的,干嘛死扛着呢。” “……不行……我喝酒之后总害了一个人……”陈小娇揉了揉眼,又迷迷糊糊地往府外瞅,“那次之后……我给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不碰酒了……” “您今天不小心就碰了一点,没啥事儿的,就先回去歇着吧,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好了——” “不……我答应他了……我今晚要把自己送给他……” 陈府里的小童傻了:“啥?!” ☆、第86章 抢回宫【823 陈小侯爷不肯进府,小童就只能一脸苦大仇深地跟着在那儿站着。 眼看天色一分一分地黯沉了下去,那小童皱着眉往前凑了凑,“小侯爷,您瞧这天也不早了,您要等的那个人多半是来不了了,您就别折腾自己,回府歇着去吧?” 陈小娇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妥协,只懵懵懂懂地抬着头去看府外。 那小童也没辙儿了:“唉,您这到底是在等哪位——” 话音未落,便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黄昏下那一抹身影迅疾地赶向了这里。 马在陈府外被勒停,玄色衣袍气度凛然的男子翻身下马,几步便到了陈小娇和愣住了的小童面前。 陈小娇绷着脸皱着眉抬起头来:“……阿彻来得好晚——呜——” 陈小娇身后的小童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刚才还在说话的主子被那个男人一把揽进了怀里,堵着话音亲了上去。 小童:“……(д)”天啦撸……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啊这是…… “……喝酒了?”在那人唇齿间尝出了些苦味,分开后刘彻垂眸笑望着依旧一脸迷糊的陈小娇,“哥哥等了我多久?” “……”被强吻之后陈小娇还是绷着脸,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在自己唇上摸了摸,然后兀然就睁大了眼睛,望向刘彻的那双湛黑的眸子里满是委屈:“你咬我——” 一个表情险些让刘彻狼性大发不顾场合地扑上去。 按捺住从心底腾起来的吐着炽烈的火舌的欲/望,刘彻沉着一双墨色浓得要滴出来的眼眸,勾着唇角压弯了腰,“……哥哥,你这是在勾引我。” 毫不避讳的话音让陈小娇身后的小童差点气岔了气儿——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流氓一上来就对着他家小侯爷耍流氓!还栽赃! 还没等他义愤填膺地冲上去忠心护主,那男人就蓦然抬眸望过来,笑容凛冽:“——告诉长公主,人我带走了;明日皇上为我行加冠之礼,还请长公主连夜赶回长安城去。” 说完,还没等小童反应过来,就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抱,转身几步牵缰上马,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的小童猛然哆嗦了下:“……太、太子殿下?!” 而被拐的陈小娇丝毫没有被拐的觉悟,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里,将昏沉沉的脑袋往那人的怀里缩了缩,便闭上眼睛安稳地睡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静悠长,刘彻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伸出一只手将人更紧地往怀里裹了裹—— “……原来我也会有这种少年一般毛躁的心性,只欢喜得想要把你抢掠回宫,旁的什么也顾不得……我的哥哥。” 等到陈小娇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抬眼东方已初露一抹鱼肚白。 他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在马背上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让陈小娇都不必抬头也知道自己此刻是跟谁共乘一骑,他绷着脸努力回忆了一下睡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然后……陈小娇可耻地脸红了。 “……阿彻,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宫里?” 陈小娇红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早便察觉的刘彻轻笑着低头,在怀里人的唇上吻了下,那动作亲昵却再自然不过,“急着回宫做什么呢,哥哥?” 虽然刘彻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戏谑,但陈小娇就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皇上不是要给你举加冠之礼吗?” “唔……加冠之礼啊。” 刘彻笑着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哥哥还记得,答应过阿彻什么吗?” “……”陈小娇扭开脸,好半晌不肯再开口。 “哥哥?”刘彻依旧不急不慢地把人逼着。 陈小娇绷着脸,语气严肃:“……不记得。” 着实没想到陈小娇会厚着脸皮赖账,刘彻不气反笑,低下头故意在陈小娇耳边吹拂着,“没关系的,哥哥——阿彻记得就够了。”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出现在视线里的皇宫,“时辰尚早,我们回寝宫去。……哥哥不是忘了么,阿彻帮你想起来如何?” “……” 陈小娇默默地把身体往外挪了挪,他已经不想理这个臭流氓了。 到了宫门外刘彻勒停了马,转眸望了一眼守门的护卫。 “参见太子殿下——” 看清了刘彻的面目,一众护卫纷纷见礼,不乏好奇者偷偷地瞥一眼把脸埋在刘彻怀里的陈小娇,但慑于太子之威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直到两人驾马进了宫门之后,几个护卫才互相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议论开—— “上面不是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今日行加冠之礼吗?怎么这个时辰回宫,还带着个男子?” “啧啧,不知是从哪个温柔乡里带回来的美人儿吧?” “这么说来,前几日宫闱里风传,这长公主家的那位陈小侯爷是太子殿下侍弄在宫里的男宠,夜夜同榻而眠寝食不离左右……是真的喽?” “听说那位陈家的小侯爷几岁的时候就追在当时的大皇子身后,说长大以后要给他做妃子呢。后来才五六岁的太子殿下一直随着他,多半是那位小侯爷自己送上门去的。” “哎你们不觉得太子殿下抱着的人穿那一身衣服眼熟吗?” “……这么说起来,那好像是礼服礼帽啊?” “我可知道前不久陈小侯爷回陈家加冠去了,昨天就是他礼成的日子。” “——这么说,太子殿下是把陈小侯爷抱进宫里去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不愧是我们大汉的太子殿下……” …… 刘彻骑马抱着陈小娇这么一路回到寝宫,途经之处总少不了这样的议论声。 到了馆陶宫外,却见一侍官站在一旁,显然是等候多时,见到两人之后便上前做礼—— “参见太子殿下——奉皇上诏令,请陈小侯爷往未央宫去。” 陈小娇愣了愣,刘彻将人拦在怀里,“那我便随哥哥一起如何?” 未等陈小娇开口,那侍官欠身道:“皇上吩咐过了,请太子殿下速备加冠事宜,不必同去。” 刘彻闻言,笑容霎时冷了下来,他勾着嘴角转身望过去:“……你再说一遍?” 那侍官僵住了身体。 “阿彻——”陈小娇从那人怀里挣出来,“我会早些回来的,今日是你的加冠之礼,不可违命。” “……”刘彻沉着眼眸将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脸上慢慢露出点笑模样,“阿彻听哥哥的。……阿彻等哥哥回来。” “……”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笑容,陈小娇莫名哆嗦了下。 ☆、第87章 诛心谈【824一更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随着前面的侍官,一路弯弯绕绕地往景帝的寝宫去了。 皇上住的地方,陈小娇还是第一次来,所以等到了寝宫外面的时候,陈小娇已经真正意义上地找不着北了。 ……本身是路痴家里还有大别墅的富二代好苦逼……陈小娇面无表情地想。 前面的侍官却在那殿外停了步子,转过身来恭敬道:“小侯爷,皇上吩咐只让您一个人进去。” 陈小娇闻言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颇有踌躇。 那侍官也不催促,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陈小娇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你在这里等我出来……我不认路。” 侍官:“……” 买好“返程票”的陈小娇心安理得地推开殿门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浓郁中药味儿让陈小娇差点没忍住退回来,然而考虑到里面那一位毕竟是自己的元舅、当今的皇帝,陈小娇还是咬牙把往回缩的一步迈到了前面去。 更何况,今天他要面对的无论是质疑还是呵斥或者责骂甚至侮辱……他怎么都逃不开,总要咬着牙扛过去。 这样想着,他已不知不觉地到了景帝的榻前。 与他想象的有所不同,老皇帝却是倚在龙榻上,眸子虽有些许浑浊眼神却仍保持清明;而超出了他的想象的是,一年之前离开的时候景帝还算的上坚实的身躯,如今只能用形销骨立来形容。 “参见陛下——” 将失神的视线移到走进来的陈小娇身上,景帝的眼睛里流露出些复杂的情绪:“……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召你觐见?” 陈小娇自然是摇头装作不知道。 对于陈小娇的消极抵抗,景帝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怒意,“……你是阿姊的儿子,是我的外甥,我并不想逼你……” 陈小娇面瘫脸:……那就是说还是要逼我了==。 “……我已经时日无多,这大汉的基业,我终究还是要交到彻儿的手里去……有你在,我不放心……” 陈小娇:“……”卧槽这是要灭口的节奏? “……我不知道你对彻儿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是你伴他左右,旁人再替补不了……他对你用情至深。” 陈小娇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抹红晕:“……” “……我仍记得,当年是你把他带到我的面前……在这一点上,我感念你的功劳。……所以即便事到如今,我也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力。” 陈小娇隐隐地对景帝还未说出口的选项满怀排斥,但他同样清楚地知道,皇权面前,自己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他将视线抬起来,迎上去。 “……我已经拟好了两道旨意,只差落印,所以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景帝的目光是没有温度的,“你昨日已经完成了加冠之礼,所以第一道旨意,我可以封你为侯,食邑万户,任你娶妻生子为所欲为……只有一个要求,终你一生,凡彻儿所在之处,你当退避千里,不得与之再见;若有违,——即便我死了,也会有人让你陈家上下皆遭劫数。……但同样,你若不违,这些人也会护你不受彻儿所扰。” 陈小娇躬身下去:“……请皇上说第二条路吧。” 景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第二道旨意,我会擢你为太子太傅,……封官终身。” 空气像是停滞住了,三秒之后,陈小娇从进了殿门开始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遏制不住的情绪,他的双眼里被不可置信充斥着,陈小娇近乎失态地望着景帝。 “……皇、上……” 景帝却并不在意,再平淡不过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彻儿继位之后,你便离开长安,我不管你要到哪里去;直到他的第一个皇子生下来,封为太子之后,你才可以回来,……那时朝中再无非议,你接掌太子太傅之职,居于宫垣,无论你与彻儿如何相处,都随你们所欲。——只有宫中有了太子,你才可以回来;若有违,依旧是陈家覆灭的结局。” “……”陈小娇红着眸子望着一身龙袍的老人,“若我两个都不选呢?” “……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即便是你让彻儿知道了我们的密谈,你陈家上下也逃不过劫数。” “……” 近乎绝望的情绪来得汹涌,陈小娇的眼眸也不知不觉间就通红,理智散得干净,他也不在乎什么尊卑礼教,带着赤/裸恨意的目光直直望向景帝:“……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一个太子而已,真的那么难以接受吗……你怎么知道日后他不是三宫六院妃嫔子女无数,这本来就再正常不过……” “——那便是我瞎了眼,就此一刀两断我再无二话!……教养他与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我没那么下贱!” 陈小娇袍袖遮掩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扣进手心里的指尖缝间染上了血色,顺着手上的纹路滴下,说完话后他转身就走,只觉得再多待一刻就要忍不住吐出来。 “……所以你选择覆灭陈家?或者你不相信皇室在天下间藏了多少隐姓埋名的死士?” 身后景帝的声音不依不饶地传过来。 陈小娇的身体猛然顿住,几欲喷薄的怒意让他的身体颤栗不止:“……那是你的姐姐姐夫与外甥——元、舅!” “……所以我说过,我不想逼你。” “……”陈小娇的身体颤抖的幅度愈发地大了。 寝宫里安静下去,直到半晌之后,陈小娇重新开口,声音里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我选第二条。” 他抬起没了知觉的腿脚往外走去,湛黑的眼眸里黯淡而空洞,再吐出来的字字如泣血:“……你刘家,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发誓,我陈阿娇这一生余下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永不停歇地诅咒你刘家香火伶仃基业断绝江山覆灭。或者你杀了我,或者……你且在地下看着,我的元舅。” ☆、第88章 武帝番外(三)【824二更 一直到那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的树林里消失得干净,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刺痛,那种从未有过的痛觉像是顺着脸颊一直蔓延到心里去,让他胸口的位置不但疼得麻木,而且逐渐地烧起一把滔天的火来。 他僵直着身体,始终保持着那人离开时他的姿势……他不敢稍动,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将那人扼死在自己的怀里。 ……是不是只有杀了他的哥哥,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畏惧却承受着那人离开时胸膛里无法忽视的如同万蚁噬心? ……可是为何偏偏有他的哥哥这样一个异数,即便是逼得他几欲癫狂,即便是将他推到那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他却连那人伤一下都心疼得要发狂。 他支撑着身体走出了林子,迎面撞上那顾倾城惊诧的目光—— “殿下,血……” 他这时才察觉自己满嘴的血腥味道,却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哥哥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还是自己方才拼命压抑着情绪而咬破了牙根。 “……他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且低沉至极,像是失去了什么而嘶吼的野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疑问还是只是心有不甘地自欺欺人。 压抑着按着护卫留下的痕迹追去的冲动,他转向完全不明所以的顾倾城,竭尽全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生气了,我不知道原因。” 在顾倾城表露出愿意解惑的倾向后,他将自己的和哥哥的谈话和盘托出。 只是刚说出了几句,他便看见对面妆容妖艳的男子一脸愕然地望着他:“……你要他给你做见不得光的男宠?” 他的怒意来得极快,只一个眼神便足以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人大概也读懂了他的愤怒缘由,表情讪讪地望他“可你若不是将他看做男宠,怎么会想着让他与其他妃子一样安于后宫?难道你要他像女子一样与人争宠等着你翻牌临幸?更何况说什么子嗣传承,那他陈家同样要子嗣传承后代香火……若是他娶了几房妻妾,子女几数……你又如何自处?” 那人言至尾处,即便是有些畏他如虎,也已流露不满。 而他哪里还顾及得上那么多,那顾倾城所言说的情形他只是想到便恨不得要将人用链子仔细绑严实了锁在自己的宫殿里,再不准外人近一步。 待汹涌的情绪平复,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无怪容他至极的哥哥,会说出那么一段断情绝意的话来。 想懂了之后他更知道自己将人伤得厉害,眼前总是闪过他的哥哥那个像是昙花一现的笑容来,却越想越觉得心口酸涩。 “……不要打扰他,你们都去护着。” 他听见自己强压着情绪跟那些护卫吩咐。 没出几日,那护卫便传来了消息,说是他的哥哥在那欢水镇的一家当铺留了下来,做了掌柜。 按捺了几天的情绪爆发得汹涌,他几乎是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就立即吩咐人备马,将一众护卫甩开了几许远的距离,疾驰向了欢水镇上他的哥哥的身旁。 只是等他站到了那家当铺对街的地方,瞥见他几日未见便已经心心念念的哥哥时,他第一次知道了到底何为近乡情怯。 他不知道,……容他至极的哥哥,这一次还能原谅他么? 那一天他辰时初刻便至,却一直在那对街的小茶摊上坐到了酉时日落,一日未食却不觉。 他沉着眸子起身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哥哥疼了一刻,他便该疼上一月……这是他欠的债,要一直记得——他是如何近在咫尺地望着,却辗转难过地求而不得。 ——就这样一日一日他苦苦熬着,熬到一月之后,他重新站在哥哥的视线里。 ☆、第89章登基典【825一更 回到馆陶宫的时候,陈小娇的脸色依然是煞白的,思绪一片混沌无法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绪。 而进到寝卧的房间,并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陈小娇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的复杂情绪里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 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去了馆陶宫的后园。 上一次到后园,也是他确定了自己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倾向的时候……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他竟然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了。 昨日礼官为他挂上的佩剑就在腰侧,陈小娇抬手拔了出来。 刺目的光华水一样流转在剑尖上。 ……前后两世加起来,这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什么叫绝望。 明明他想要的幸福触手可及,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他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结果上天一盆刺骨的冷水泼下来,告诉他之前不过都是个笑话。 没错——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你们必须分开,等到你的那个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你再堂而皇之地回到这里守着你的他看着他和别人的恩爱甜蜜……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烂剧?! ……陈小娇绝望得恨不得一剑戳进自己的心脏里。 他不是没想过——有那么一刻他被这种绝望的情绪逼到了极处,他就想自己干脆不要去理,任那老皇帝戮殁了陈家,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儿子和弟弟。 可是怎么做得到呢?那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把他当做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来得再便宜也是娘亲——刘启可以不管不顾不在乎,但他做不到。 如果陈家的人因他而死,他的余生哪怕得偿所愿也永远不会心安理得,他会死在日日夜夜的煎熬里。 ……可是要放弃那个人吗?放弃那个自己亲眼看着的从一点点大的孩子长到现在的他的阿彻? 他忘不掉初见时男孩儿淡漠而倔强的眸子,他忘不掉浸染在膝头的潮湿的泪渍,他忘不掉当铺里深沉的一跪与颤抖的手指,他忘不掉那个人用欢愉的难过的深沉的轻快的委屈的……这世间所有的情绪都曾被那人含在话音里俯在他的耳边上轻轻地唤一声“哥哥”。 他在这样一个忘不掉的人身上倾注了十年的目光,他和那个人紧紧相拥过每一个有些清冷或是温暖的夜晚。 他无数次答应那个孩子一样的男人,他说我不会离开你……他说哥哥要照顾阿彻一辈子…… 他怎么能食言? 陈小娇慢慢地把剑插回剑鞘,他慢慢抬起脸,对着明媚的阳光露出一个泪痕满面的微笑。 ……我没错……我的阿彻……为了你—— ……我选第二条。 就算将来有一天,我是哭着回到这里,看你用曾经与我在一起时的亲昵深吻旁的女子……撕碎了自己的心也要笑着去抚摸一个长得像你和另一个人的孩子。 ……阿彻……若将来有一天我开始恨你……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恨透了自己已经把自己逼进了绝地。 后有史载,太子刘彻加冠之礼礼成数月之后,景帝崩殂于未央宫,葬于阳陵。 太子刘彻即位,添年号“建元”,史称汉武大帝。 夜晚清冷的月光照进了开着窗户的宫殿里,只着了素白里衣、眉眼清秀隽丽的男子赤着雪白的裸足站在冰凉的地上,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神色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忧郁。 “哥哥——” 正在这时,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大步迈进了寝宫,上前几步便将那被里衣裹出的清素腰线握进了怀里,尚带着夜色的凉意的唇吻上窗前的男子,轻易地便将人的唇齿撬开,舌尖探进去一寸也不肯放过地舔/舐。 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思绪,素白衣衫的男子脸上微微露出些复杂的情绪,却并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来慢慢环上来人的背脊,寻了个支撑之后便闭上了眼睛予取予求,安抚着来人波动起伏的情绪。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子的顺从,来人的吻愈发地激烈且汹涌,一路顺着男子的唇齿啃咬似的滑了下去,留下一串暧昧的微红的痕迹。 略有些粗暴的吻留下些微的刺痛,素白衣衫的男子轻轻蹙了眉:“……阿彻……” “……” 来人像是被唤回了理智,动作慢慢轻柔下来,片刻之后,那人的唇停在男子的颈窝里,声音低沉而沙哑,“……哥哥,……他走了。” 来人并没有察觉到,话音落时怀里的人身体倏然的僵硬与眼底划过的浓重恨意。 “……阿彻,很难过吗?” “……” 没有得到回答,陈小娇的眸子里染上比恨意更加浓重的哀伤,只是须臾后便尽数淡去,他轻轻抬手拍了拍刘彻的背脊,“哥哥会……陪着你。” 等到情绪慢慢平复,刘彻直起身来,“……明日便是阿彻的登基大典了,哥哥,阿彻想牵着你的手一起站上去。” 即便是早就做着心理暗示,刘彻的话音出口的时候,陈小娇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地变了变,连放在那人背脊上的素白的手,都像是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刘彻自然察觉了陈小娇的异常,语气里藏不住地紧张:“哥哥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陈小娇掩饰性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听到阿彻明日就要成为天下之主,哥哥有些激动了。……登基大典这种事情,阿彻不可以拿来说笑,哥哥怎么能和阿彻一起……” 刘彻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几日的哥哥有些怪怪的,他一向自诩能够体解哥哥的任何情绪,这几日却只觉得这人心绪似乎很是紊乱,但却不知原因何在。 刘彻微微狭起眼眸,放软了语气俯在那人的耳边上,“……哥哥会一直陪在阿彻身边的对吗……哥哥早就答应过阿彻了。” 刘彻的视线未能触及的地方,陈小娇的眼眸像是暗灭了的星辰:“……对,哥哥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擦快要烦死了……晋江怎么抽风抽得这么厉害……一更被二更吞了,只能重发 ☆、第90章 离开了【825二更 馆陶宫。 陈小娇几次将手中的扳指放在木几上,又几次忍不住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握紧。 “……你若真是舍不得,便留下,娘不会逼你。” 门口兀然出现的人影将陈小娇惊了一下,他转过身来,顿了顿,然后望着馆陶公主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娘,……阿娇不孝,不能侍候左右,……您保重身体。” 馆陶公主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音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陈小娇垂眸,黯然的视线落在了再一次拿在手中的玉扳指上。 “……你独自远游,这东西留在身边也好,必要的时候总能护你平安的。” 馆陶公主面露不忍,望着自己的小儿子轻声道。 陈小娇默然。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东西能护他安然呢?只是这种东西放在身边,也就是睹物伤情徒添哀怨罢了。 只是陈小娇最后还是把那扳指套回了手上。 这时候,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礼乐奏响的声音,将屋里的两人从思绪里惊醒。 馆陶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登基大典已经开始,马车也已经在外面备好了,你就先穿着套衣服;我找了几个跟你身量差不多的人,他们待会儿进来之后,会与你一同离开,你们的衣服马车也是一样的。……出了宫之后,这些马车会散到各个方向上去,所以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哪个车上是你。那些车夫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不必担心,按照他的路线去了便是。” 说完她侧了侧身子,在眼角处轻轻拭了下,转回来强笑道,“出了这宫门之后,为了避开注意免得暴露行踪,娘就不能再帮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外,要注意提防着,遇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却一片心……——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说完话,馆陶公主便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馆陶宫外停着的一排马车上,一一坐上了身量相近的穿着统一模样的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不多时后,马车也前前后后地离开了。 一行马车远去后,馆陶公主出现在了宫门口,眼里隐隐含着水光。 借着馆陶公主的信物顺利出了宫门后,一行马车四散开来。 陈小娇阖目靠在马车的内壁上,只觉得心里是满满的惫懒;所幸大概就是这些马车都像是已经被输入了指令的程序,只需要按照他们的算法运行出结果来,他不必操心这天下之大何以为家的问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陈小娇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空,借以平复自己始终没能平静下来的心绪,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坐起来探身到那马车边上,开口向那车夫询问,“……我们这是往哪个地方去?” 那车夫在外面应了:“昨日给下的吩咐,带您去安州郡的年昭县。”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6节 “……安州郡?” 陈小娇愣了愣,“……是那个有个欢水镇上欢水湖的安州郡?” “您也知道欢水镇上欢水湖?”那车夫的声音里带着朗然的笑声,“——您说的没错,就是那个安州郡,——您要是也对欢水湖感兴趣,那您可就走运了。这年昭县就毗邻着欢水镇上的欢水湖,您要是坐马车从年昭县到欢水湖去,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工夫!” 陈小娇一时哑然,他真不知道该说这是缘分还是劫数……他随随便便地上了一辆马车,可这马车偏就是要去他最愿也最不愿的地方。 ……他与阿彻果真算的上是孽缘了。 “怎么样,这位公子?”车夫仍在马车外面热情地招呼着,“需要我直接把您送到欢水镇上去瞧一瞧吗?听说那里求的姻缘真的是很灵呢,公子您也是合适的年纪,不如便去试一试?” 陈小娇又是默然。 …………——欢水湖有姻缘老人为证……来日君若不负我,此生我必不负君………… 那一日指着那人心窝画下来的誓言好像还在眼前,陈小娇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却是低低笑了声:“……不必了,便直接去你说的年昭县吧。……欢水湖啊,哪里有灵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公子,”那车夫显然是健谈的性子,闻言笑得很是豪爽,“您看书上说,就算是大寿星转世的长寿命,这要是不吃饭也得饿死;公子您不跟着到最后,您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抱得美人归呐?” 闻言陈小娇着实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他抬起手来摸了摸放在身前腰间玉带里系着的一个锦囊,眼底掠过些茫然的神色,然后他才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只是这一辈子这么长,能得个天大的欢喜也只是眼下的事,往后走总是逃不开难过,区别只在是在那欢喜的地方还是在那难过的地方停了笔……抱得美人归便能得了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结局了么……就算得了,若是有一个先离了世,那剩下的那个就得去还一辈子欢喜的债,一直还到死……” 陈小娇越说越觉得心里难受,最后也就停下话音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那车夫也在外面停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音:“我是个大老粗,您说的这么多我也听不太懂,不过我看的出来您是心里难过着,看什么都觉得难过。我也劝不了您,不过活了这么多年我活出来个感觉——这世上的事儿啊,没有谁能做个从头到尾都舒心,可就是因为您做着不舒心了,所以后来您才能有了舒心。” “……” 这一句话落下来,陈小娇愣了更长的时间,那一路上都不再言语,只呆愣愣地想着,直到后来,本已灰白的五感竟也慢慢有了些生气,他才似有所悟地抬头……若是是不幸成就了幸运,是难过衬托了舒心,是愚氓凸显了慧贤,是众生度化了佛祖……那么我此刻的和此后的所有孤独,是不是就在映衬着日后的重聚? ……到了那时我会学会珍惜,不会后悔相遇更罔论恨及,就算再难过我也愿意继续,因为能遇见你已是幸运,因为那些难过即便再多,里面也有你的身影。 ……那就等我归来吧,阿彻。 等到那时我会履行我对你许下的所有誓诺。 ☆、第91章 追捕中【826一更 未央宫的天要塌下来了。 宫里所有的宫女侍官都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唯恐有哪点不慎惹怒了刚刚登基的小皇帝,轻则杖责五十逐出宫去,重一些的连命都得留在这儿——未央宫这些日子里愁云惨淡,在这方面可远不缺前车之鉴。 至于小皇帝最近脾气暴躁的原因,所有人心知肚明——馆陶宫如今已经成了皇宫里的禁地,馆陶公主就被禁足在那方寸之地,宫里从上到下,哪怕是那位窦太后——不对,现在已经是太皇太后——若是没有小皇帝的旨意,也不能见馆陶公主一面。 为了一个逃得不知踪影的陈小侯爷,皇上已经算是和宫里所有反对的人撕破了脸。 恰如此刻,刘彻坐在殿上面无表情地批阅着手里的奏折,属于上位者的气场没有半分遮掩,不怒而威,即便是坐在一旁的窦漪房也被无差别地笼在那片低气压里面。 窦漪房着实有些气极,……她现在拿这个曾经乖巧聪慧的幺孙也是没辙,说来也是她,或者说他们,小瞧了这个十五岁就登了基的太子殿下,从前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孙子着实是世间少见的多智早慧,但却也就到此为止,接手偌大一个天下一份基业不是有些旁人拍马不及的聪慧就够的,纵然是终将要翱翔九天的大鹏,也要有羽翼未丰的隐忍不发。 ——但是陈阿娇的离开彻底地掀开了这个少年皇帝的伪装,让这个所有人都以为至少还要再毕恭毕敬地坐上几年的少年皇帝,露出让窦漪房这些人都要震惊的锋利甚至是狰狞的面目来。 他甚至就仿佛是毫不顾忌地在他们面前排兵布阵地演了一出惊天大戏,捋掉结党护权的老臣,不计出身提拔平民,推行新政,他没有任何生涩地抓准了朝廷中的制衡点,行事果决且能做到力排众议而无所忧患,若只是作为旁观者,他们都会忍不住赞一声惊才绝艳。 可惜他们不是。 所有人都在局里。 结局将定的时候,窦漪房心里是说不清的复杂;她既为代表宗室利益的一方的惨败而唏嘘怅然,又从心底因着这样一个小孙儿慨叹大汉基业兴盛有望,她没有愧于刘家也对得起先帝了。 ……只是她唯一的不满,无非便是这一场无言之战的起因——不是为了什么巩固皇权独当一面,而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那似乎天生就是帝王命的小孙儿,却是为了将一个男人寻回后宫而整饬朝廷大动干戈,即便是她站出来都不留丝毫情面。 “……你当真不顾皇室的脸面了?” 窦漪房沉声道。 刘彻手中将落的笔尖顿了顿,他的眼底暗转过纷繁的情绪,最后只是化作嘴角一点微冷的笑意,他抬起头来,清冷的眼眸望着鬓发斑白的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认为,皇室的脸面是谁说了算的?——您吗?” 窦漪房没有想到刘彻竟然会这么不客气地与她相谈,看起来是连那点仅存的平和表象也不想维持了,她不由冷脸怒然:“——皇上——你这般语气态度,这是要逼问老身的罪责了吗?” “……朕哪里敢?” 刘彻仍是笑,眼里的厉光却随着话音亮起来,“这麒麟殿是朕处理朝政批阅奏章的地方,皇祖母您摆驾至此,分明是您要来问朕的罪才是。” “……怎么?便是启儿为皇的时候,老身也能直言其错,到了你这里,老身作为长辈还不能说一句了?” “皇祖母……” 见老人颇有些要倚老卖老的架势,刘彻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朕近些日子实在是心烦的很,若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周到,也只能请皇祖母担待一二了。” “老身担待得,天下人未必担待得!”窦漪房摇头道,“皇上您若是就此收手,不再大范围搜捕阿娇,老身从今往后便决不再干预宫外宫内的事情……但这一件违德背伦的丑事若真的发生,便是老身死都不能瞑目。” 笔尖的墨色重重地落在奏折上,晕染开一片暗沉,刘彻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去,他将手中的笔近乎无礼地扔掷在桌案上,不躲不避地迎上窦漪房的目光,“皇祖母不必多言,朕决心已定,再无更改——这件事情上,朕分毫也不会让。——至于以后宫外宫内的事……” 刘彻凉笑着合上眼眸,“……皇祖母不如就让朕见识见识——您能干预到哪里去!” 话至此,刘彻已经是懒得掩饰自己的躁怒阴戾:“……先帝对您容忍,是尊您为母,谨守孝悌,但在政事上却为祸基业;朕吸取苏妲己灭商而高祖时吕雉干政的教训——从朕这一朝起,后宫皆不得参与政事——太皇太后若是不悦,便且试试!” 窦漪房闻言,气得身体都颤起来:“你……” 收敛了些几欲喷薄而出的汹涌情绪,刘彻闭目扶额:“……朕乏了,便不拜送皇祖母了;皇祖母还请回宫吧。” “——好——皇上今日可真是让老身见识了!” 宫殿里的声音终于淡去,刘彻不知想到了什么,扶在额头上的手背青筋忽起。 “……哥哥……” 从嘴里吐出来的字像是被嚼碎了,又用牙齿细细地磨着,虽然比起登基大典那日回了寝宫之后暴怒癫狂地将近掀翻宫殿,刘彻的情绪已经可控了许多;但仍是隔一会儿便会想起那个人来,顺便再一次勾起心底埋藏着压抑着的嗜血凶戾。……这也是近几日未央宫人人自危的原因所在了。 ……那人没了消息已经有将近半月,刘彻觉得每一日自己的阴鹜与狂怒都在累积,逐渐向着那个濒临爆发的峰值接近着,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个人最终还是会被他握回手心,他只能一次一次在脑海里想象着等到那个人被他派出去的某一路护卫强行带回来的时候,他该如何狠心占有他所垂涎着珍重着不舍的身体,让他的哥哥再也不能离开他的御榻,让他的哥哥将曾经承诺的那些谎言用自己的身体一一实践。 如果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红着眸子为着哥哥离开的原因而几近癫狂,那么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之后他已经不想知道任何理由,他只需要将那个人带回到他的身旁任他索取惩戒,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的宫殿御榻。 “……哥哥,阿彻会让你会后悔的。” ☆、第92章 被擒记【826二更 在年昭县住了半个月,陈小娇最后还是没忍住去了那条熟悉的街巷。 他去到那儿的时候还早些,当铺的门还关着,对面原本坐落着赌坊的地方却是换做了一家卖些胭脂首饰的店铺。 街上零零落落的不见几个人,陈小娇一早便准备了一顶罩纱的帽子,此时也不怕遇上认识的人,他便四下打量了一圈,正赶上当铺斜对面正支起来的茶摊。 顿了顿,他抬步走过去,在那茶摊老板莫名亲和的目光下坐下来。 只是那老板的目光真算得上热切,即便是透过罩纱也让陈小娇觉得一阵局促,他只好清了清嗓子,作势拿起老板端上来的刚烧开的茶水。 “……你是来看你原本的当铺吧?” 茶摊老板真人不露相,一开口就把陈小娇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见陈小娇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茶摊老板笑哈哈地继续,“陈老板你不用惊讶,老汉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做得又是南来北往的生意,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何况陈老板的气度也少见,这么一顶帽子能盖得住多少?” 掉了马甲的陈小娇默默地把嘴里差点咳出来的茶水咽下去,压了压惊后他抬起头,轻声道:“……您可知道这赌坊是何时关的?” 茶摊老板皱眉想了想,“具体日子老汉是记不清了,不过应该就是陈老板你离开之后没几日的时间。” “那这当铺,”陈小娇侧开脸望向那门板封着的店,“还是秦欢水看着的么?” “是啊,就是一直跟在陈老板你身边的那个年青人。” 陈小娇点头,目光仍是望着那里。 茶摊老板见状,咧了咧嘴,便转身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陈小娇视线所望着的地方终于有了动静,那道时隔几月没有见到的身影从当铺里面推开了门,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仍是那一身陈小娇亲自操办选定的衣衫,身形纤细出挑。 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些舒心的事情,陈小娇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他全过程地围观了秦欢水拆窗板开门的全过程后,伸手从腰间玉带上挂着的锦袋里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 刚巧到了这儿的茶摊老板一见着忙摆了摆手,“陈老板你来我这儿喝茶哪里还需要拿钱啊,再说更用不上这么多——” 陈小娇轻摇头:“您这杯茶是心意,与您的心意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我这次出门是私自的,若有人来打听,还请您为我遮盖过去。” “——这没问题,没问题!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老汉今日就没见过陈老板——” 陈小娇闻言,冲着茶摊老板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如今罩了层黑纱在头上,于是开口道:“……多谢您了。” 说完话,陈小娇便起身,向着那家已经门户大开的当铺走过去了。 他走进去的时候,秦欢水正靠在那儿昏昏欲睡,一见人进来,忙起身来,还有些疑惑警惕地在陈小娇头上罩着的黑纱帽子上打量了几眼,然后犹豫道—— “这位客官,您是……有什么东西要当的吗?” 陈小娇不由一囧……人家隔着好远的茶摊老板都远远地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合着是白跟了==? 对着秦欢水那一脸防备,陈小娇莫名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忧桑感。 于是陈小娇伸手撩起了黑纱,露出面庞来。 秦欢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炸了,几乎是蹦起来冲了过去。 陈小娇见状,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看在秦欢水这么热情的份上,陈小娇决定勉强接受这个熊抱。 于是他绷着脸等着秦欢水扑过来了。 ——秦欢水确实是扑过来了,不过他的目标是陈小娇身后的店门。 几乎是反应过来陈小娇的出现的瞬间,秦欢水就冲过去把店门给猛然关上了。 关完之后他还一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老板你怎么回来了?!” 那藏不住的语气绝对跟惊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陈小娇脸色咣当一下就沉下去了。 独当一面好些日子的秦欢水这时候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见老板出落得愈发勾人——啊不,漂亮的脸蛋上,有点不太好的情绪倾向,想了想也就知道自己犯了点错误。 只是这会儿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老板,您跟神子殿——额,皇上又闹了什么矛盾了?前几天郡守方使君专门带人‘重点关照’了一下当铺,还问我您是不是也到过这儿呢?” 闻言陈小娇着实心下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刘彻的动作会这么快……算着时间也不过半月,新皇登基难道不都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身吗?他怎么还有时间——甚至已经把手伸到了安州郡来? “……老板?” 见陈小娇突然就丢了魂儿似的,秦欢水不免担心地探头询问,“——您没事吧?” 陈小娇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使君是怎么说的?” “——啊?”秦欢水怎么也没想到他家老板会问这么个问题,皱眉在那儿想了许久,“……好像也没有明着说些什么,只是能看出面色很急,最近常有巡逻的卫队经过,之前还一直暗地里守着当铺不肯离开呢;多亏了林昉哥——” 话音到了这儿兀然一停,秦欢水脸色变了变,“坏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老板您赶紧去内院躲一躲——林昉哥每天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过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让他瞧见了多半是要把你带回去的!——你快进去躲躲!” 陈小娇一听这话脸色也是变了,他知道林昉似乎归拢在了刘彻手下的某批颇有些神秘的势力,只是具体并不清楚,这次忍不住来当铺的行程,他也前前后后想了好几日,还一路小心地踩点查看,——偏偏就是忘了这秦欢水跟林昉的关系。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熟门熟路地就奔着内院去了。 果不其然,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林昉就大大方方地甩开一队巡逻,直接奔着当铺进来了。 “秦欢水——你怎么把门给关上了?——怎么,今天不欢迎爷来?” 秦欢水望着扑面而来的阳光,面不改色:“……我冷。” 林昉也不介意,笑眯眯地就往走上前将人给揽进了怀里,额头抵着额头:“……既然如此,那爷给你暖暖?” 秦欢水的身子都僵住了,跟块儿木板似的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只小声嗫嚅着,小幅度躲避那人太接近的呼吸:“奏凯……” “爷偏不——” 林昉一低头就含住了秦欢水的唇。 “……” 秦欢水觉得自己快要炸毛了。 而躲在内院默默窥视着这一幕的陈小娇很想抚额,从前只有他秀别人一脸的份,今天终于是轮到他被人秀了一脸——这不可抑制的心里落差感可真是让人心伤…… 而当铺正堂里,林昉只觉得怀里的人奇怪得很,既不是推拒挣扎,也不是顺从回应,他的眼底掠过一点疑色,最后还是退了一步将人放开,“秦欢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爷呢?”说话间他转开视线,将店铺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那通往内院的门上,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转回来,满脸狐疑之色,“你不会是在店里藏了个小白脸吧?” 再次躺枪的陈小娇已经顾不上别的,只纠起来一颗心紧张地等着。 ——他记得上次来就是被这人叫做小白脸,这一次又是……若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当铺正堂里秦欢水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就只会这样说我——要说养了个小白脸——我看你才是吧?你们县衙里调过去的那个新来的,不就很有小白脸的潜质?我看他还黏你黏得紧着呢!” “啧,秦欢水你这是嫉妒了吧?——难得啊,能让你因为我觉得嫉妒——爷觉得心情都好上了不少呢!” “——你就会花言巧语——奏凯!” 秦欢水将人往远了推拒着,满脸的怒意,“你别让我看见你——出去出去——我要做生意了——你赶紧走!” “啧。火儿这么大?”林昉没有跟秦欢水推搡,顺着他的力度往外走去,“爷今天还真有点事要做,现在可没什么工夫哄你一上午,等着爷忙完了——忙完了之后爷一定回来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我才不怕你……”秦欢水直接将人推到了门外,顺便将门带上了,几秒之后,就听见外面林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秦欢水还是耐着性子多等了将近半柱香的工夫,再打开门看看街上希希寥寥地没几个人,这才放心地转身去开了内院的门,将陈小娇接了出来。 “……应该没什么事了。” 应付完了之后秦欢水也是一身的冷汗,再想想就愈发地后怕,“——要不老板,您还是趁着这会儿巡逻的和林昉哥都刚过去,先离开吧;我怕迟则生变啊。” 陈小娇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事,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伸手放下了黑纱,盖住了自己的面庞,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当铺。 陈小娇一路低头而行,在细巷间穿梭来回,直到面前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影笼在了身前的地面上,他停下了步子,抬起头来,脸色变了。 这些人的服饰他还是熟悉的。 陈小娇退了一步,猛然转身就要往后跑,却同样是蓦然止住了步伐。 林昉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没有分毫之前在当铺里的嘻哈,像是能透过他的面纱看见他的脸一眼:“……陈小侯爷,对不住了。” 陈小娇惊然开口:“你不能——”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一记手刀,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音。 ☆、第93章 还情债【827 意识慢慢回归身体的时候,陈小娇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疼的。 他努力地睁开双眼,却仍是一片黑暗,若不是眼睛上些微的束缚感,陈小娇大概要怀疑自己是被那一记手刀给整瞎了。 ……所以他这是被蒙着眼睛带回去了? 陈小娇莫名有点不祥的预感。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躺着的,于是他咬着牙坐起来,只是身体刚刚起了一半,就突然被脖颈上缠着的什么东西拉了回去。 身体倒下去的同时,陈小娇听见了金属链子相互撞击的声音。 ……卧槽== 许是这声音提醒了某个始终在他周旁等着的人,还不等陈小娇再多想些什么,因为视物能力被剥夺而变得极为灵敏的听力,就捕捉到由远及近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哥哥终于醒了。” 那声音低沉且喑哑,还能听出几分倦怠和慵意,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但这诡异的平静却让陈小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于他从小陪着的阿彻,陈小娇再了解不过。就在昏过去的前一秒他还在想他的阿彻不知道要恼怒成什么模样,大概暴跳如雷都有可能—— 如今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像是毁灭来临之前的沉默。 陈小娇的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阿彻,我——” “唔,哥哥别说话,”那带着凉意的手覆上陈小娇温热的唇瓣,语调依然是波澜不起,“……哥哥待会儿也不要喊疼。因为哥哥如果露出受不住的模样,阿彻大概会心疼地停下来。所以……” 陈小娇觉察到另一只手似乎是掀开了薄衾摸上了他的身体,直到这一刻,陈小娇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剥了个干净,因为那带着薄茧的指尖正零距离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 “……所以阿彻自己也带上锦带遮住眼睛好了,这样如果看不到哥哥的神情,阿彻就不会……觉得心疼了吧?” 话音随着一个吻落在陈小娇的身上。 与那平静至极波澜不起的声音完全极端地相反,那个动作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咬更直接形象一些,甫一落下便让陈小娇轻吸了一口气。 而身上的那人还在啮咬着他的身体的工夫轻声自语似的呢喃:“……哥哥离开了十九天,这十九天里阿彻一直在想要怎么惩罚哥哥,刚才阿彻终于想到了,——就把哥哥绑在阿彻的御榻上做个十九天吧……我们都不出去了……” 锦带下陈小娇的眼睛蓦然睁大。 刘彻依旧用不急不慢的语气在他的身上凶狠肆虐着,“我就把哥哥弄死在这张床榻上吧?然后我再死在哥哥的身体里……哥哥说好不好呢?” 陈小娇的神色复杂而颓然,锦带下他慢慢闭上眼睛:“……好。” 覆在身上的啃噬停住了。 “……哥哥你说了什么,阿彻没有听清?” 陈小娇能感觉到男人抬起了头,连遮在唇上的手也一并拿开了。 “——我说好,你把我做死在这张床上好了。”陈小娇扬起了雪白的脖颈骤然坐起了身子却又被链子拉了回去,那么长时间来积郁在心底的绝望和伤心快要把他逼疯,如今井喷似的爆发出来,让陈小娇连话音都有些无力地轻颤着,“——刘彻你他/妈/的有本事就做死我——做不到我总还是要逃!” 这句话的效果大概无异于一颗火星落进了成吨的炸药里面,刘彻的理智在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从陈小娇的唇上离开的手猛然扼住那脆弱的脖颈,“——为、什、么?!” 那只掐上来的手在他的脖颈上颤栗着,却连轻微的疼痛都没有,陈小娇不知道刘彻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不把自己扼死在这里,他只知道耳边男人嘶吼一样的声音像是被挚爱的人在一场温暖的拥抱中反手一刀插进了心窝里,那种濒死一样的绝望真的是太熟悉。 ……他也曾试过这种锥心的绝望。 陈小娇几乎是张口就想将刘启的威胁说出来,可是想起那个威胁的同时他只能将原本的话音咽回去,他听见自己再开口时的语气像是带着数九寒冬的冷意—— “……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该是我欠你;可你要是觉得我欠了你一份情,那我也只能用身体还给你。” 一边说着,陈小娇自嘲似的微微勾起了唇角。 ……兴许他该庆幸,若不是这锦带蒙着他的眼睛,他微红的眼眶也要让那人看见。 ……他想这世界真是不公平,那么多虚情假意的人总能相守,为何就容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小娇用力地闭了闭眼,把涌上来的泪意生生压了回去,他的嘴角愈发勾起来—— “……若你觉得我欠你的,该让你操多少次——……都随你意。” 裹在颈项上的手抽搐了下,刘彻的眼眸红得像是沾了血,前后两世加起来他都不曾有过这么恨不得跟一个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哥、哥——” 陈小娇沉默着侧开脸。 “——好!——好!”刘彻的语气终于不复平静,“——我如你所愿——!来人!” 陈小娇身体一僵,片刻后又颓然合上眼眸。 几个宫女侍官鱼贯而入—— “参见陛下。” 放下来的床帘里刘彻的声音传了出来。 “——去取芙蓉膏!传令王臧明日朝会取消!——再去医署请医工来宫中候着!” 刘彻的语气冷厉得吓人,两三侍官喏喏应着,忙不迭地往外跑。 剩下的宫女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听得少年皇帝在那遮的严严实实的床帘里面声音阴鹜—— “哥哥不是要还债吗?那你等会儿叫的声音大一些——阿彻便让宫里的这些人好好看着——馆陶宫的小侯爷,是怎么在阿彻的身下宛转承欢的!” 陈小娇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回去,他侧脸咬住枕边的薄衾,再不肯出声。 芙蓉膏便在此间送了进来。 那侍官上前到了帘子那儿:“陛下,芙蓉膏来了。” 床帘掀起了一角,明黄色的袍袖探出来,拿了侍官呈上来的芙蓉膏后,立刻便将床帘重新掩了回去。 帘子外办完任务的几个侍官面面相觑,犹豫了下还是退了几步,与那几个宫女站到了一起。 过不多时,帘子里就传来了暧昧的亲吻声音。 ☆、第94章 还债日【828 丁小桃觉得自己这些人快死了……兴许比眼前帘子里面那位压抑着泣音的小侯爷能晚一点儿。 她娘让她在宫里做个好活计,家里也能跟着富裕点儿,可她没想到进宫才两三年就能碰上这样的情况—— 先是前一段时间她刚被调到未央宫里伺候着,她还觉得自己挺有福气——那可是离着刚登基的皇上最近的地方,凭她那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模样,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让皇上看上了呢? 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家里也能跟着享福。 只是她没想到,那未央宫里简直就是阴曹地府——昨天还跟她睡在一个屋的宫女阿琳,就因为给皇上端茶的时候洒出来了些,被直接拖下去杖责五十,打掉了半条命,就给扔出了宫。 而这样的事情在这半个月里层出不穷,整个未央宫的下人们都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大家都说是因为馆陶宫的那位小侯爷——打小就陪着当年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小皇上长大,后来慢慢地被小皇帝带到了床上去,就连出宫都要带着,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前一段时间归宫之后还闹得风风雨雨,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在小皇帝登基那日、在馆陶公主的指引下,溜出宫去逃之夭夭,一时惹得新登基的皇帝龙颜大怒,直接下令各郡县都查察流通人士,还把馆陶公主囚禁在了馆陶宫。 宫里老一辈儿的下人有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主子搞基,小的顶缸。——他们也只能大气不敢出地憋着,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了灾祸头上。 结果就在今天,一队军士打扮的人一路进宫,不受丝毫阻拦,直接就到了皇帝的寝宫——重要的是,这帮人还用马驼了一个昏迷着的人进来……这个人也是他们一路不受阻拦进宫的“令牌”——陈阿娇陈小侯爷。 未央宫的下人们得了消息之后都松了一口气,包括丁小桃在内,只道是陈小侯爷终于给人带了回来,他们这些下人也就不用再担心皇上迁怒降罪丢命了。 只是没想到,这口气还没松完,又给重新吊起来了—— 皇上寝卧的宫殿里一阵或高或低的争吵声,听力尖一些的丁小桃甚至听见那位陈小侯爷对着皇帝叫板怒骂,还没等她感叹完这位陈小侯爷果然一如传说中的恩宠甚极,便听见皇帝在里面扬高了声音叫人进去。 他们这些人都是哆嗦了下,才咬着牙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进去了。 皇帝让人去取芙蓉膏。 丁小桃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她在宫里待了也有两三年了,她也不傻,这个时候就算她猜不到那东西是什么,听小皇帝那句“——阿彻便让宫里的这些人好好看着——馆陶宫的小侯爷,是怎么在阿彻的身下宛转承欢的”,——她也该知道了。 丁小桃只觉得心里哆嗦个不停,她真不觉得这个把陈小侯爷看得比天还大的小皇帝,能轻饶了她们这些听床脚的,她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进过宫。 但是没用—— 芙蓉膏还是送进来了,帘子上映的人影隐隐约约地动,帘子里面随着上面的那个人影移动间出现的暧昧水声也在一片死寂的宫殿里响起来了。 即便是害怕,也听得丁小桃面红耳赤。 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啊,看着帘子上映着的男人一上一下的起起伏伏的影子也是第一次! 那个恩宠甚极的陈小侯爷从他们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声音了,就在丁小桃暗自猜测那位小侯爷是不是已经被小皇帝气昏了过去,却见着帘子映着的上面那个男人的影子弯起了身体,似乎脸伏在床榻半中央的位置,轻微地高高低低似乎在吞吐着什么。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从他们进来之后,陈小侯爷的第一次开口—— “……啊…………” 丁小桃简直无法形容那一声之后自己的反应——估计殿里其他人都好不到哪儿去——她只觉得像是有小奶猫在自己心口轻轻地挠了一爪儿,带着点娇又沾着点泣音,声尾更是像打着旋儿一样地颤栗,撩拨得她都几近失态。 然后她混混沌沌的思绪里加进了皇帝近乎沙哑的低沉嗓音—— “……哥哥,大声点儿……” 再然后丁小桃便见着俯在床榻半中央的男人起伏的动作大了些,而小侯爷拼命压抑着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勾魂儿的链子愈发把他们勒紧。 直到丁小桃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听见帘子里面的小侯爷兀然传来一声哭泣似的声音,随着那声音扬起的还有那一段影绰着绷紧的脖颈,还有那金属链子拉紧的声音。 然后便是重重地落下,和戛然而止的声音。 丁小桃以为这场对于他们来说同样的酷刑已经结束,却看见帘子映着的上面的男人直起身来,听见帘子里面皇帝笑得阴鹜而贪餍—— “……哥哥,你欠我的……才刚刚开始而已。” 下一秒,丁小桃听见芙蓉膏的盖子被狠狠地撬开。 帘子里面映着的影子,上位的男人抬手将身体两侧纤长而骨肉匀停的腿架在双肩上,然后垂下手动作起来。 帘子上的影子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晰,丁小桃只听见那静寂下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成了打着颤儿的泣音。 不多时后,里面一阵衣物窸窣声,帘子上男人的影子扣紧了那双弧线漂亮的长腿,缓慢而坚定地向前俯身。 那连成串儿的泣音兀然拔高—— “……阿彻——” 帘子里上位的男人和帘子外的丁小桃他们都在那声像是藏着无尽哀楚的呻/吟里僵滞了身体,只是过了片刻,帘子里的男人的影子就一下一下用力地动作起来,那双长腿随着男人的动作上上下下地跟着那时高时低勾魂儿似的声音一起颤栗。 就连那床榻,似乎都在应和着那直直往人耳朵里钻往人心里钻的声音,在那愈发大开大合的动作里,与那声音一起颤栗哀鸣。 兀然间帘子映着的影子上那搭在男人肩上的腿落了下来,压过了榻边、冲破了床帘,直露出如玉一般温润却印着浅红色的痕迹的白生生的勾/人的长腿来,直看得殿里所有人呼吸一滞,只是须臾之后帘子里便伸出手来将那条漂亮的长腿勾着脚踝拉了回去——仍是搭在肩上。 ……新登基的皇帝,寝宫里的声音——百般混杂……一夜未息。 ☆、第95章 醒来后【829 酸痛比意识更早地回归身体,努力张开了仿佛千斤坠着的眼睛后,陈小娇看着头顶上方的纱帷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陈家如何了,不知道自己被人打晕了掳回来算不算“违约”;如果这也算…… 陈小娇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也算,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为了陈家,他已经把他和刘彻之间的一切都赔上去了。 “……哥哥就这么不想看见阿彻吗?” 身旁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 陈小娇受惊似的骤然睁眼,向着榻边望去,正遇上的便是那人冷得让他陌生的神情。 无论喜怒哀乐,他都不曾见过这个人冷得仿佛雕塑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专注却阴沉的眸子里透着令陈小娇陌生森然的冷意。 陈小娇心想这人是又误会了,只可惜这一次他懒得解释也无从解释。 他只知道他被人压在这张御榻上不分昼夜无论时辰地做得昏过去再醒过来,再昏过去再醒过来……一直到最后一次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像这个人说得那样被做死在这张御榻上。 而他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就是自己到真能借着这个死法名垂青史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提不起应付的心思,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疼没有一处筋肉不酸,只想着就这么一闭眼长眠过去,省得再理会这些累心的事儿。 只是刘彻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哥哥最后还是背信忘诺,”刘彻蹲下/身来,抬手抚摸过陈小娇的面庞,语调冰冷动作却诡异地轻柔,“没关系,阿彻不怪哥哥。反正……这辈子你都不能再逃出阿彻的手掌心了。” 陈小娇的回应是沉默地看了刘彻一眼,然后把脸扭开。 刘彻却笑了:“哥哥恨阿彻啊?——那哥哥就尽管深沉地恨着好了。……你越恨阿彻,阿彻在哥哥心里面的印象就越无法抹去,不可替代——哥哥不记得答应阿彻的那些事情没关系,阿彻记得就够了。” “……阿彻会一直把哥哥锁在手边,再不会让哥哥离开阿彻的视线超过一炷香……等到阿彻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阿彻便让人为我们建造一个帝陵,把入口封死,只留阿彻和哥哥,一起死在帝陵里——” “即便是千年以后,都化作了皑皑白骨,我们也是相依相偎——即便是万年以后,我们都成了齑粉,也是不分彼此;——哥哥,你觉得可好?”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闭上眼,他知道他觉得好不好这个问题并不在变态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也就懒得浪费口舌—— ——反正现在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认定自己就是背叛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任何理由了。 不再怪罪不去计较的同义词就是永不原谅,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不怪这个人当着那么多宫女侍官的面将自己拖上床尽兴施为,但这个人永不原谅他无声无息潜逃出宫。 刘启谋算的好——他真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答应了实施了,这就是一场死局,无人可解。 只有一个例外。 陈小娇习惯性地抬起手腕往自己腰间摸去,却兀然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和褴褛的丝绸。 陈小娇怔忪不动了。 半晌后他转过眼睛去看刘彻。 刘彻顺着他抬起来的手望去,而后仍是笑着:“唔,这件衣服哥哥可喜欢呢?——当初在欢水镇上的赌坊里,哥哥不是想知道那个人里面的衣服为什么没了吗?……就是阿彻要他脱下来的。说起来那个人的身体与哥哥一样的白皙纤长,就是不知道哥哥的柔韧性与那人比起来谁更好一些了……阿彻让人照着那件衣服的式样做了许多件,哥哥以后就不要穿旁的衣物了,便只穿这一种好了。” 话音在这儿顿了顿,刘彻突然没有征兆地起身在躺着的陈小娇身前衣物裸/露出的皮肤上吻咬了一下:“这样阿彻要随时随地做些什么,也会方便太多太多。——哥哥说对不对呢?” 陈小娇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听了这话更是又白了一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直接让我不穿衣服?那样旁人看着也许会更过瘾一些?” 而刘彻的占有欲自然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几乎是瞬间,那人脸上的笑容就散得干干净净,连眼眸都不自查地带上一抹阴鹜的神色:“……哥哥的意思,是要阿彻将宫里所有人都处以剜目之刑吗?” 见那人神色间竟没有半分说笑或威胁,陈小娇本来无力的火焰也有所升腾:“……你还有人性吗?——之前让人看着你怎么把我做死在床上的,不也是你?” “……”刘彻定定地将陈小娇望着,然后突然间笑得意味不明。“阿彻……怎么舍得?” ☆、第96章 麒麟殿【831 未央宫,麒麟殿。 小山似的奏章已经堆覆满了桌案,表情欠奉的侍官淡定地站在一群议论纷纷的朝臣谏官面前,仍是第无数遍重复着那句原封不动的敷衍—— “皇上身体抱恙,正在寝宫歇息,诸位稍安勿躁。” 这话若只是第一遍听甚至若只是第一天听,这些大臣也只能默默忍了,可如今这句让他们倒背如流的话被重复了六七天,——他们把下下辈子的耐性都快预支了! 更何况……“皇上身体抱恙”?!——骗鬼呢?! 如今这宫里朝廷里,从上到下恐怕就没人不知道,自从七天前“逃家遭擒”的陈小侯爷被带到了皇上的寝宫里,两个人就再没从里面出来过。 ——同样,除了用膳的时间和必要的休息(……昏睡?)之外,那让寝宫里外侍候着的下人们都听得骨子酥麻的时高时低的软声也几乎没停下来过。 皇上身体抱恙?——他们怎么反而觉得皇帝身体好得很,需要担心的应该是那位娇贵的陈小侯爷呢?! “李侍官,”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前,“可否烦请李侍官进去通报一声,便说我等有要事求见皇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按捺着不耐,期冀地转向那位李侍官。 被所有人瞩目的侍官依旧是不急不慢的动作,他抬起头来望了众人一圈,语气十足地淡定:“皇上贵为天子,执掌,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皇上的安康不成?诸位若是等不及,回去便是。” 那欠揍的表情欠揍的语气让在场大臣尽皆磨牙怒目而望,顶着众位大臣怒目而视的神情,侍官想了想,最后还是补上了句:“皇上下过令,天塌下来众位也要自己撑着,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能打扰,违者——”他到这儿忽然笑了,冲着诸位大臣笑得很是温和,“斩、立、决!——……诸位还有谁想去试一试?”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 单薄而纤弱的白色躯体被裹挟在艳色的衾被中起伏颤栗,仿佛少年一样的细瘦腰身被一双手扼住,随着那双手的主人的动作震颤高低,如同哭泣一样的抽叫长吟像是受不住那无边无际地浪潮一样的冲/撞——整个宫殿里都响彻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啧啧。 被动承受着的陈小娇只觉得自己的灵和肉早就被那或疼痛或欢愉的莫名感觉冲/撞得分崩离析,他甚至不记得了——这么长时间来无论清醒或是沉睡,总会在眼前发生着的场景到底是他的梦境还是现实?又或许已经是梦境和现实的没有缝隙没有瑕疵的结合? 被自己所在意着的、喜欢着的甚至是爱着的人,近乎凌辱一样地对待,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让他有一种大哭的冲动。 ……明明错了的那个不是我,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然而他不会得到回答,唯一能够算的上回应的只有那一下又一下更加深刻的顶/入,仿佛要叫他的身体永远记住这种感觉一样的无限重复的侵犯和占有。 而他只能在那起伏间不自禁地发出或高或低的泣音。 他的意识终于渐渐地开始淡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魂儿像是飘了起来……盘旋着回到他熟悉着的那个高中的教室……他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在老师的指示下站了起来,朗声背诵着长篇的古文——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想那时他还曾私以为是武帝无辜躺枪……绝没有想过事到最后,原来躺枪的那个却是自己。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7节 “御宇多年求不得”的汉皇接了个把自己送上门的,然后同样是落得了个君王不早朝的结局…… 孽缘什么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陈小娇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然再一次地昏厥过去,刘彻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那人的身体里,他低头在那人汗湿的细嫩脖颈上轻轻啮咬住,闷闷地低哼了一声。 半晌后,当宫殿里再没有任何声音,刘彻抬起脸来,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白皙肌肤上肆虐似的深色痕迹,他轻轻地流连一样地亲吻着,动作再不见半分那人清醒时的凶戾,连眼底的神色里都慢慢地浸染上疼惜。 “哥哥……你不知道……” 他伏在那人身上用最轻的声音呢喃着,近乎癫狂的情绪终于褪去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湛黑的眸子也失了焦点似的不知所适。 “……你不知道…………我再也不敢让你觉得我不舍得伤害你。……因为你凭仗着我的不舍得,再差一点点,——就能逼死我……” ——这一世我不求疆域、不求政绩、不求浮华奢侈、不求睥睨、不求名垂青史、不求功成千古……我只求一个你。 求你……别让我求而不得。 得到了武帝终于从寝宫里迈出来的消息后,待在家里愁眉苦脸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备车往宫里赶,然而行至半路就得了个新消息—— 武帝看见麒麟殿里堆积如山的、至少要批阅一两天的奏章之后,亲自回了寝宫将昏睡中的陈小侯爷抱到麒麟殿去了。 “——胡闹!!!” ——几乎每个正在赶往皇宫的大臣们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都是这个反应,当然他们也只敢跟自家下人这么“舒缓”一下情绪,以免待会儿到了武帝面前落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想想之前武帝一登基就拍下罪证掀翻的几位“姓窦”的老臣,想想那不知道隐忍几年都攒在手里等着的罪证,这几位大臣至今还是对“年少”的武帝心有余悸。 于是刘彻做到麒麟殿里还不到一个时辰,阶下就站了数位朝中的文臣了。 几位大臣一进到麒麟殿里也是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官,面见龙颜也是无数次,即便是这麒麟殿他们也进来过许多趟。 ——可就没有哪次他们是隔着层架在雕龙皇椅和桌案上空的纬纱,来面见皇帝的。 这……这不是胡闹是干嘛啊?! 尤其是那纱帷里面影影绰绰的,可分明还有另外一人在里面—— 除了那位劳小皇帝兴师动众举国搜寻的陈小侯爷,不做他想! ——这简直是宠盛危朝啊…… 几位文臣越想越火,却只能憋在心底,有一位看上去资历年轻些的当时就要一步迈出来,反而是被旁边的文臣不着痕迹地拽了袖子拉住了。 纬纱帐里的刘彻便在这时抬起头来,目光寡淡地望向阶下的几位文臣,声音里像是带点笑意,仔细听又散得干净冷得彻底,话里乍一听起来更是莫名—— “……诸位今日看来是有所仰仗了。” 只是这听起来莫名的话一落进下面几人的耳朵里,险些将几位文臣吓得叩首请罪——任是哪一朝臣子听了皇帝这么一句话,估计也好不了;更何况今日便如两军对垒,己方的战鼓还没擂响,对面军队的首领突然就伸过手来将己方最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张底牌掀开——这件事搁谁身上也舒坦不了。 而得到了证实的刘彻眼底却是划过一丝鹜色。 ……今日他突然就决定出寝宫,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向;依他刘彻的本意,便是真的准备十九天不肯离开寝宫的,只是一个多时辰前,他的暗卫来报——太皇太后隐忍数日之后,在今日巳时态度强硬地要离开东宫,预计要前来麒麟殿。 于是刘彻仓促而来,知道东宫那里毕竟不能彻底崩裂,最终还是解了禁。 而今日,看这些“姓窦”的文臣竟敢独身明晃晃地上门来,刘彻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担忧多半是成了真——景帝逝世前,应该是将虎符托付于窦太后保管。 今日这些几乎是窦氏家臣的几位,是仰仗着窦太后要撑腰,才敢就这么进了麒麟殿。 思及此,刘彻的眼底骤然划过刀锋般的厉芒,汹涌的杀意顷刻便浮上心头,甚至诱惑着他不想按捺这种眼下要不得的情绪。 ……他实在是积攒了太长时间的负面情绪。 所幸理智尚存,他还是将自己心头的杀意压抑下来,转作一丝复杂。 虎符在太皇太后手里,如今他又动之不得,若是太皇太后用这虎符来逼他…… 刘彻几乎是反射性地低头去看自己腿上睡得正熟的人。 那披散开的乌发青丝就垂落在自己手边,这么多天他曾在这人睡着的时候珍宝似的攥在手心里亲吻……世人说得对,很多东西只有失去过才知道其意义——从前他只知道自己珍视这人更胜己命,那许负后人一言之后他时常在夜里辗转难眠惶恐不安,可直到这个人真的不见了,半个月……那么多盏茶的时辰,他一点点数着过去的记忆苟延,尚有希望他就已经忍不住想毁了这个要他等待的世间,他甚至想干脆所有人都死掉好了,这样是不是我就能立刻寻到我的哥哥,纵使化作尘埃也要缠/绵。 等到他不知道熬过了多少盏茶,再也挺不住昏过去的时候,他对自己发誓—— 从这一刻起,为了得到哥哥你,无论于人于己甚至是于你,我都会不择手段。 ……若恨,便要你恨极了我。 ……若死,我便带你一起去。 你会怪我么,哥哥? 你且怪我吧,哥哥。 ☆、第97章 臣谏言【91 窦太后到了麒麟殿的时候,宫殿里还是一片安寂;殿下的文臣三五垂首站立,殿上的纬纱遮掩得不露痕迹。 侍官刚一禀报,那几位文臣就忙不迭地争相见礼,而那殿上的纬纱里面,却像是没人听见,还是那么安静。 修养平息了几天的太皇太后见状,心里虽然是不满,却没有流露出来,向着一早就铺摆好的位置去了,“……老身今日不请自来,皇上勿怪。” 阶上纬纱里仍旧没什么声音,殿里的气氛一时也诡异起来,殿下的几个文臣都是暗暗地抹汗,唯恐皇上与太皇太后翻了脸,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所幸眼见着太皇太后脸色愈发沉下来的时候,殿上纱帐里也传出了皇帝的声音—— “——朕批阅奏章失了神,竟没察觉皇祖母驾到,请皇祖母宽解。” 这话说出来之后,旁人倒不在意真假,只求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在听得皇帝开口之后,文臣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位与似是无意扫视过来的窦太后对望了一眼,便上前一步作礼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纱帐里刘彻把玩着手里那人的墨发,声音平淡,眸光清冷:“……嗯。” 被这一声似是而非搞得云山雾里,那老臣眼睛转了转,也顾不上皇帝到底是要听还是不要听,还是硬顶着压力开了口:“臣等深知陛下感怀先帝,谨守孝悌,无心后宫子嗣之事;然陛下之后妃子嗣为国之重事,一日不定则天下一日难安。” 顿了顿话音,老臣看了一眼窦太后,然后才接了下去:“陛下既已受先帝加冠——臣斗胆,请陛下为安定天下民心,纳妃于后宫,恩泽雨露,传承子嗣,也算是告慰先帝了!” 话音一落,殿上纬纱里刘彻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得几句接连响起——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满意的神色在端坐的太皇太后眼底一闪而过。 殿内一时良久安寂,落针可闻。 “……呵。” 兀然的,一声轻笑从那纱帐里传出,让一帮大臣着实是愣了一愣——既非愤怒亦非平静,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着实让几位大臣有些措手不及。 “‘斗胆’?” 小皇帝的声音里有与年龄不符的低沉与阴郁,却偏偏透亮着慵懒的笑意,不见得用了多少力度的声音仍是响彻在整个宫殿里,“朕看你们不是斗胆,——是放肆。” 那几乎算得上是轻飘飘的尾音一落下来,就让阶下的几位老臣微微地颤了下身体。 ——只能怨他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有太皇太后撑腰又怎么样? 小皇帝一上任就能面不改色地将窦太后的人撸下一串来,更是不知何时就在朝中甚至是他们“姓窦”的派队里埋下了自己的人,单是那番不掀开就能瞒他们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心机手段与隐忍不为,就让他们这些自以为权柄在握的老臣心惊胆战。 若是这小皇帝真的好对付,能逼得他们到这般龟缩田地?能逼得太后形同幽禁后宫? 只是如今他们一步都退不得,窦太后手里不知道捏着怎样能直插要害的尖刀,就抵在他们的脊梁骨上,泛着森森的寒意呢—— 叫他们如何退得? 仍是那个最先开口的老臣,咬着牙往身前地上便跪了下去,声音高高地扬了起来—— “陛下若能得后妃而旺汉室子嗣,兴大汉天下,佑黎民百姓,——老臣虽万死——不、辞、啊——!!” 这一句慷慨陈词吐出来,连那老臣自己也觉得很是满意,面向地面的脸上眼底满是得色,声音里倒不忘了几分惶恐以及英勇就义的激昂。 只是还没等他得意一会儿,声音里的惶恐就瞬间成为了现实—— 众人只听得殿上纱帐里,那个从小到大、从太子到皇帝,就算是下旨抄家也是笑着不急不慢、语气轻缓的陛下,闻言骤然一声低沉且压抑,甚至是有点气急败坏的怒喝—— “闭嘴!” 老臣只觉得那纱帐里皇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过来将他凌迟一样。 只是可惜这一句也是晚了,纱帐里面,本来阖目躺在新登基的皇帝龙袍上的隽秀男子眉头显见地蹙了起来,那长长的微微翘着的眼睫颤了下,然后睁开,露出一双水漉漉的还沾着些茫然的眸子来。 “……” 刘彻气得恨不得让人把殿下面跪着的那个扯着嗓子不要脸的傻x拖出去斩了。 纱帐外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窦太后脸色难看,在她眼里刘彻这番言行无疑是打她的脸,而且是丝毫不顾念情分不把握尺/度,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那纱帐里面传出来一个轻和却不知什么原因而有些喑哑的声音来—— “……你又把我锁在哪儿了……” 而纱帐里面,听了陈小娇这句话,刘彻的神情颇有些复杂且微妙,他盯着那双不复茫然的眸子低头压下去,直到亲吻在这几天被他肆/虐得始终有些红肿而未消的唇上,“……打扰哥哥休息了?阿彻很快就解决掉。” 陈小娇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竭力回想起了那道惊醒了自己凌乱梦境的声音,不由地有了点猜测。 却在这时,外面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皇上,程大夫是为国为民,也是为了大汉的江山基业,对于几位大臣所言,老身深以为然——纳后妃的事情,皇上应当正式提上议案了。” 那话音一传进来就将陈小娇惊愣在了那里,这个声音的主人他还真是熟悉,毕竟是这身体的外祖母,窦太后在宫里又是出了名的护着馆陶公主与陈阿娇。 陈小娇惊怔地望向刘彻,也暗自想着眼下的事情。 ……所以太皇太后是默认了他的存在,但是也要让阿彻立后衍嗣? “朕年不过十五,又是登基不久,只求政事通达。”刘彻索性用那老臣的话来堵,面不改色地说得一脸坦然,毫无心虚的模样。“此事再议。” 窦太后冷声开口:“皇上那日所说的,老身考虑过了,所幸老身手里还有启儿留下的……凭证,若非是这虎符护身,大概皇上那日便要对老身不敬了吧?” “……皇祖母说哪里的话,朕怎么会做出对皇祖母不敬的事情。” “——皇上不愿立后衍嗣,不就是为了阿娇?”窦太后抬眼望过去,“阿娇不是与皇上一般的性子,他,——自然顾全陈家——!” 那话音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陈小娇的心上。 他终于知道景帝的凭仗在哪里了—— 一个虎符,窦太后手里握着的是大汉的军权,要灭区区一个陈家,……可真是再容易不过! 什么宠爱馆陶公主?!什么陈家幺子阿娇最得窦太后宠?! ——皇家的亲情,可真是轻薄得可笑!轻薄得令人恶心! 刘彻眼眸微狭,眼底冷光凶戾,却未看到怀里人刹那间煞白的脸色。 窦太后突然换作了不紧不慢的语气:“你为了阿娇不愿纳后妃衍子嗣,你怎么知道阿娇是什么意思?你可问过他?” ☆、第98章 我愿意【92 第九十八章 “你为了阿娇不愿纳后妃衍子嗣,你怎么知道阿娇是什么意思?你可问过他?” 窦太后言辞微冷,又似带着深意。 刘彻在帐内垂眸,“皇祖母不必挑拨,哥哥与朕之间,自然是容不得——” “……谁说我不愿了?” 陈小娇的声音很低,一不小心就会被盖过去,却轻易地打断了刘彻的话音。 “……哥哥刚才说什么,阿彻没有听清?” 刘彻已经忘记了纱帐之外还有几位文臣和太皇太后,他只觉得像是有火苗舐灼着自己的理智,片刻之间就将付之一炬。 陈小娇已经顺势从那人的袍子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面目近乎冷然,“我说你要纳后妃与我无关,我没有不愿。……你如果还觉得担心,不若你纳妃那日我亲自奉上合卺酒,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刘彻听后一个字都再没有吐出,只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陈小娇侧开视线,望向帐外,面无表情:“窦太后,这个答案您可满意?” 殿上太皇太后眼底的笑意因着这一句话淡去,片刻后她想着那个有些执拗得刺耳的称呼,叹了一口气:“阿娇,你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祖母也不愿这样的,你该懂得。” “哈。”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冷冷笑了一声,“皇室的这些聪慧与无情,阿娇这辈子都学不会了,……也不想学会。” 他直起身来要从那皇椅上下来,没有再去看刘彻一眼:“……阿娇只求跟你们再没有半点纠葛,免得徒受其扰,不得——” 然后捏着一把汗的文臣就看见那纱帐刚刚被人掀开了一角,露出只素白的手来,还未及一秒,就随着一声惊呼被拉了进去,再接着便是衣帛被撕裂的声音。 “刘彻你——呜——” 那一声戛然而止,却足够在场的人在脑海里将发生的画面勾勒个彻底。 而那更像是配合着他们脑内剧场的亲吻声音很快便在殿中响起。 几位文臣几乎是反射性地去望向太皇太后,却见老人一脸冷色且复杂的神情。 ……看来窦太后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孙儿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上。 只是纱帐里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因为殿里其他人复杂的心情而有所遏制,反而愈发地扬起来,兀然间还会夹杂着某个压抑到极致而轻微颤栗着的猫叫一样的低/吟。 窦太后的脸色在几位神情尴尬的文臣时不时的交替的注视下,愈发恶劣起来。 而在一声掺杂着泣音的抽叫之后,太皇太后脸色之差达到了顶点,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怒而起身,扔着几位文臣在那儿好不尴尬地站着,自己则甩袖离开了。 在官场上起起伏伏多少载的老臣望着太皇太后的背影内牛满面,——这么声势浩大准备充分天时地利人和兼具的“逼婚”之战,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而草草收尾,连抱着必胜的信念来这儿的太皇太后都这么狼狈地离开了——连他都忍不住佩服小皇帝手段之高超用计之神妙了好嘛…… 只是看在他虽然“姓窦”但也为了刘家的江山基业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皇上他就算入戏太深擦枪走火也请顾及一下他们这些在场的、被动听墙角的老臣们好嘛…… 他们年纪都大了,这么刺激的情况对身体不好啊…… 只可惜这些想法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殿上激烈的情/事依旧在继续着,暧昧的水声与勾/人的长吟交替肆虐在殿堂之中,没有皇上的允许,他们就只能这样该站的站着该跪的跪着,等到他们的陛下想起他们的时候再让他们滚出去。 然后几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来朝中某段时间曾传为私下里的笑谈的,关于小皇帝对于陈阿娇陈小侯爷的独占欲的问题,然后便是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默地寒颤了一下——连之前拼死上谏的劫难都躲过去了,他们真的不想死在这个诡异的方向上…… 而此时的刘彻倒真的是将纱帐外面的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他只是狠狠地压下身体,在身下的人那一声泣音里含住了那人的耳尖—— “……哥哥,你还记得你曾经与阿彻说过什么吗?” “不——呜……” “不记得了没关系,阿彻可以帮哥哥想起来,——你说过的——你说‘天下是阿彻一个人的’……”他啮咬着那人的耳尖,笑得低沉而阴鹜—— “……天下是阿彻一个人的,那哥哥自然也是阿彻一个人的。” “……阿彻会记得一辈子的,哥哥。——阿彻也会让你记一辈子的。” ☆、第99章 他没来?【93 在淡漠与无望里,时间的流逝总是最慢——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冥冥中的掌控者拉长了打磨了细细地把玩着;又总是最快——以至于当将来某一日回忆起来,那一段时光都似乎不过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即便再尽力想去寻索某个细节的流光,却也只是徒劳。 ——长安城里,未央宫中,也是一样。 对于如今大汉的朝臣百姓来说,登基已经两年多的武帝的确算得上是一位伟大的帝王,而他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更是在大汉天下传为佳谈——少年得志而有为,知人而善用;擢士于市,广推新令;政事通明,民间安乐…… 只可惜所有这些优点加起来也遮掩不了少年皇帝的短板——自其登基至今已经两年多,那大汉皇室的后宫中,却连一位平日侍寝的妃子都没有,更别说子嗣了。 这一点可真是急坏了那些为皇室后代操碎了心的大臣们——要知道,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除了如今的小皇帝之外可是已经有了九个儿子了,更别说那一众后妃;如今到了这一位的身上——他们不求十七岁的小皇帝弄出九个儿子来,可好歹不能让偌大的皇室后宫空无一人吧,哪怕您只是带回去充充样子呢? ——实际上,会这么想的那些都是这两年间才被提拔上来的。 而那些早在少年皇帝登基之初就已经在朝中任职的、勉强算得上“两朝元老”的那些大臣们,在看到年轻的同僚们锲而不舍地一次次在朝会中上谏请皇上选秀纳妃又一次次被皇上笑着“此事再议”时,他们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在心里冷笑着嘲讽这些无知的后辈们—— 呵呵,谁告诉你们后宫空无一人的?我大汉天下最宝贝的、半点摔不得也碰不得的、一不小心惹火了跑丢了就要举天下之力围追堵截的……人物,这会子多半就躺在皇帝的寝宫里面春眠未醒呢——你要敢站出来说一句那不是人,……信不信皇上笑着让人给你上宫刑? 只是这话他们这些老臣即便是提点后辈也不会说得太清楚——陈小侯爷的身份敏感着呢,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光宗耀祖的事情,更何况总是笑着的少年武帝还跟护着自己的逆鳞似的,敢磕碰着一点儿——哪怕只是在言语上——都得让武帝整治个彻底。 ——就像是两年前那码事儿,朝中某位大臣在聚会痛饮之后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一不小心顺出来几句——“那陈阿娇不过是个靠身体取悦皇帝的娈宠……被压得久了估计连男人都做不成……” 而这话当天就传到武帝的耳朵里,当天夜里便是一道圣旨去了那位还迷糊着的大臣家里——条条罪名罗列得清晰明了,最后那条“谤议君主、不臣之心”更是压得彻底——连夜抄家,株连九族,从头到尾一个不落地通通下狱服刑。 关系好一些的不太忍心,还想等着两天后的朝会求个情,结果第二天宫里又有消息传出来——少年武帝开恩,不忍为朝事尽力的大臣在牢狱里悔恨终老,下旨将其从这入狱的百十口人里牵出来—— 赏了宫刑。 第三天的朝会上,那些大臣们看着龙椅上笑眯眯的少年武帝,无一不觉得下面凉飕飕的,——整个朝会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替那位已经“连男人都做不成”了的大臣说情。 少年武帝临下朝的时候,委婉地表示了一下“大家都没有学坏,朕心甚慰,这次轻饶了那位大臣,再有下次绝不顾忌情面”。 想想那位大臣的惨状,同僚们擦了擦汗——感情这还是顾忌情面了,至于不顾忌情面是怎样的,他们完全没有去想象。 ——因为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明着提一句宫里那位陈小侯爷怎么怎么样了。 阿秋算是宫里的新人——她来这儿只有一年多的样子,只觉得这宫里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原来听家里老人说,宫里有许多漂亮极了的花,还有许多比花还漂亮的女子——她们这些小宫女进去之后,可能会分到各种不同的宫里去,伺候着不同的漂亮女子,若是运气好一些,会遇上为相较来说和善些的主子,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她来了宫里之后,只看见了些漂亮的花,而宫里的女子似乎只有她们这些宫女。 至于原因,人人都很避讳,连同屋的资历老一些人又很不错的小桃姐都不肯与她说,只是让她别多问,问多了要出事的。 ——嗯,小桃姐人很好,所以当这几天她病很重,有人来叫她去做活的时候,阿秋毫不犹豫地就顶替了—— 她本来以为是什么跑腿的出力的,最后却知道是轮到小桃姐去那个神秘兮兮的“馆陶宫”里伺候一天了。 说那馆陶宫神秘兮兮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阿秋知道那里从前是馆陶公主的住所,听说两年多前馆陶公主还因为什么原因被囚禁在那儿一段时间,后来馆陶公主被如今的武帝在宫外封了一处府邸,搬了出去,然后那宫里又住进去一位。 再然后她就不清楚了,因为从那宫殿换了主人之后,她们这些没有得令的宫女侍官都不能再接近那宫殿外围几十丈的范围。 就因为这份神秘,阿秋端着茶跟在侍官身后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彼时是入春没多久的时节,寒意还未褪去,穿过了层层的门径,最后到了里面的宫殿时,乍一入门,便是迎面而来的暖意。 殿里的各个角落都放着暖炉,却没见到一个下人随侍。 想到进来前侍官说“公子不喜欢旁人侍候”,阿秋有些奇怪,不由地去看原本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人。 一身素白里衣的公子就那么随意地坐靠在美人榻上,像是块儿玉雕出来的手里捧着一卷书,却不像是看进去了的样子,墨色的尾端还打着卷儿的长发披散在那人的肩头身前,长长的一直及了腰,不见得细致打理过却不显得凌乱,只让人觉得柔软得如同上好的缎子,而那人听见声音抬眸望过来时,那张漂亮得快要模糊了性别的脸上不见什么神情,更像是个冰雪融出来的美人儿。 ——这样的人儿,哪里能用花儿去作比呢?再上好的粉黛也要失了颜色。 “……他没来?” 那面无表情的美人儿开口说话时依然不见脸上多出什么情绪。 只是回了神儿的阿秋总觉得这人开口时好像有些惊讶且失落的样子……那个让这样的美人儿都失落的,会是谁呢?小桃姐吗? 然后阿秋就听见身边的侍官毕恭毕敬地作礼开口:“小侯爷,陛下他去看望太皇太后了,吩咐我等来请您稍候一会儿,——这是您最喜欢的雪后茶,您尝尝看。” 侍官说着就给阿秋递了一个眼神儿,阿秋也顾不上惊诧,忙上前小心地将茶递了上去。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侍官进来之前那句“公子不喜欢旁人侍候”,原来这位漂亮极了的公子是她们这些宫女心里欣欣慕慕的少年武帝亲自侍候着的。 ——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要吓多少人一个趔趄。 ……只是这侍官方才叫的……“小侯爷”? 她真不知道这宫里竟然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小侯爷。 “……茶放在桌上吧。” 那位小侯爷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迈步往桌边走。 直到这时候阿秋才看见,那模样漂亮的小侯爷,同样雪玉雕成一样的赤足踩在地面不知名的兽皮上,愈发衬得莹白而勾/人,而最令阿秋惊愕的,却是那只弧度漂亮的脚腕上,扣着的银色枷锁,以及随着步伐响起的、金属锁链从榻上坠落在地上的闷响。 在那深色的兽皮上,银白色的锁链亮得刺眼。 ☆、第100章 炮灰女【94二合一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窦太后不喜不哀地望着一身皇袍的男人,两人之间的桌案上,那玉石做的盒子里躺着的赫然便是代表着大汉军权的虎符。 “你只需要拿出皇后与太子的位置来,这后顾之忧我为你除去,从今往后你与阿娇想如何便如何,我死了以后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话音骤然一歇,窦太后定定地将人凝视了几秒,才慢慢转开视线,“但是,若你当真要守着那两个你们用不上的位置,那你就不要怪皇祖母了……——我不可能坐视刘家的江山易主。” 沉吟许久的刘彻终于抬眸,眼底隐有一丝讥诮:“皇后与太子的位置都交由皇祖母,那朕又怎么知道未来的皇帝是不是还真的姓刘?” 窦太后着实是被噎了一下,语气里藏不住的恼怒:“皇上你若是真关心这个问题,那便选妃纳后、亲力亲为啊?” 刘彻倒是一点都不恼,反而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若是碰了旁人再去亲近哥哥,岂不是相当于让旁人也接触了哥哥?——那不可能。” 窦太后对于这个一牵扯上陈阿娇就立刻变成深井冰的皇孙已经淡定了:“……太子只会是皇后与你八兄的孩子,刘端他……只好男风,将来的太子会是他唯一的儿子,你不必担心皇位有乱的问题。——这样如何?” 窦太后没想到刘彻还是摇了摇头—— “皇室隐秘不能外传……可若是哥哥难过怎么办?” 闻言老人冷笑了一声:“若是他真的难过了,你反而该谢过老身才是。” 刘彻眼里先是亮了亮,继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我不舍得他难过。” “……” 若不是有心无力,窦太后真想拎着她的皇孙扔进水里好好清醒清醒——他还能再没出息些吗?! “——那你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牵扯着,你就这样一辈子都将他锁着?等着将来朝臣们联名上书逼你纳妃废宠,等着他趁机毫不留情地彻底离开?” 亭子里刘彻的眸子在那声“离开”之后骤然暗沉下来。 窦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也担心有一天你一个疏忽便被那人逃了吧?就算你把他用链子锁在馆陶宫也会不安。你们一直纠缠在一起,未必就是好事,若是分开些时候,说不定他还会珍惜些。……更何况,你们之间的情况,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刘彻冷然抬眸。 只是他心里却是承认了……整整两年多的煎磨,明明是听着那人的泣音低/吟也要纠缠,却总是在结尾的一声喟叹之后感受着胸腔里无法忽视的空旷——他把他的所有情绪给了他的哥哥,还回来的却只有淡漠。 ……他们之间,还能再差到哪去呢。 而就像他的皇祖母攻心所向的位置——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任何那个人会离开的可能。 蓦然扣在玉石盒子上的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好,朕答应皇祖母。……纳后之事,便请皇祖母代为安排。” 馆陶宫。 陈小娇托着茶盏的手兀然一颤,一杯热茶便颠倒空中淋了下去。 “啊——” 站在一旁的阿秋与侍官具是一声惊呼,唯独陈小娇恍惚不觉,只呆愣地盯着自己被茶水烫得通红的指尖。 侍官大惊地冲上去,刚俯身下去要去碰那沾着热茶的裤脚,又兀然顿住,转望向傻在一旁的阿秋:“……还不过来为小侯爷卷衣?——我去叫医工来。” 阿秋这才回神,赶忙上前蹲下/身,伸手去挽那位小侯爷淋了热茶的裤脚,而露出来的那一截白得勾/人的细嫩小腿上,阿秋望见了那不见烫伤、只微微泛着粉的皮肤上,东一处西一处的红色痕迹。 ……吻痕。 阿秋差点忍不住捂上嘴巴。 虽然刚才进来之后就有了猜测,可是真正见到了之后还是会有些不可置信……这样一个雪玉一样的美人儿,便是被那少年皇帝这样藏在宫里几年? 小侯爷……二十岁模样的小侯爷……分明便是曾经天下间传开了的,那个对神子有再造之恩的陈小侯爷吧? 难怪天下人说,当年形影不离的人,怎么在神子殿下登基后却不见得势,就连长公主也被送出宫去—— ……却原来是这样。 阿秋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也转向了自己,只是里面雾蒙蒙的有些茫然—— “……刚才那人是说,阿彻去见窦太后了么?” 在那有些失魂的声音里,阿秋也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阿彻”指的便是当今的皇帝。 ……这般亲昵吗? 阿秋点头。 然后她便见那人本来便不算明亮的眼眸愈发地黯淡了下来。 “……已经两年多了,他也该累了。” 说完话,那一直没有什么神情的小侯爷却是蓦然勾了勾嘴角。 只是那弧度落进阿秋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惨然和难过。 阿秋莫名地觉得有点心疼。 “……我如果真的是‘陈阿娇’就好了……如果是个女子的话……” 阿秋看见小侯爷闭上了眼眸却依旧微红的眼圈,还有轻飘飘的像是快散尽了力气的声音从那淡色的唇间吐出与模样不同的轻骂来—— “真他/妈/的贱啊……” 那人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却听得阿秋难过得要哭出来。 “小侯爷……” 阿秋忍不住开口,却被那人轻飘飘地打断—— “……我都快认命了……阿彻……” 那人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个小巧的锦袋,在手心里紧紧地攥着。 “……” 那天阿秋一直到临走,都没有见到武帝去到馆陶宫。 晚上她想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侯爷,那些吻痕那条锁链,还有那个惨然的笑,她心里难受得翻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第二天,她听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下旨,这个月底要娶那田太尉家的女儿,大汉皇宫的后位有主了。 阿秋听到消息后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回神后她想那冰雪一样的陈小侯爷一定不会落泪。 若那冰雪落泪,大概就要在这明媚得刺眼的春日下化作一滩雪水。 可她却忍不住替他落下一滴泪来。 大婚的事情刘彻无意隐瞒,陈小娇几日后便也知道了。 像是“无意”提起的侍官小心地观察着陈小娇的神情,见那人依旧只是往常里的神情淡然,只是莫名觉得那人的脸庞这几日消瘦了几分,心道不过才几天……多半是错觉,不必与陛下说了;况且陛下忙着大婚之礼,多半也没什么时间…… 于是侍官有些怜悯地望了那人一眼,简单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侍官离开后,整个殿里都空荡荡的,陈小娇对着空气看了许久,才像是慢慢回过神来。 他这几天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前几日医工关照着要喝下去的药汤,实在是苦了些……让他都没什么食欲,他偷偷倒掉了,没有被阿彻发现。 ……哦,他忘了,阿彻这几日大概是忙着,不知道他病了吧。 他吩咐医工不说的。 坐得有些乏了,陈小娇扶着桌案起身来,胸闷得依旧有些厉害,他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后,步子兀然顿住了。 他像是有什么预感,倏然伸手捂住了嘴。 一声压抑的轻咳后,陈小娇的脊梁微微僵滞。 片刻后,一身素白衣衫的男子走到桌边取了茶盏,然后到了窗前,顺着他倒掉汤药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殷红的血迹冲散。 下次让人准备块帕子吧……他想。 时间从不会因着某个人的情绪加快也不会变慢,半个月过去了,眼见着明日便是皇帝娶后的大婚之礼,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得厉害。 唯独馆陶宫寂静得有些冷然。 馆陶宫的内宫,一室的暧昧气息,情/事之后的男人站在垂下帘子的榻外,声音压抑着起伏—— “……哥哥,你若是说一个不愿,阿彻立刻取消明日的婚事。” 殿里没有任何回应,帘子里的人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刘彻重重地阖目,然后重新睁开,迈开步子往宫外去,“……阿彻明日晚上,不会来馆陶宫了。” 一直到那人离开,宫里依旧是一片沉寂。 直到将近半柱香的工夫过去,帘子里面的人影遽然颤栗了起来,身体压抑不住地轻微抖动着,那人颤着指尖掀开身下的衾褥攥住了一条染着红色的白帕子,猛然抽回来捂住了嘴巴,然后再压不住地咳起来。 那声音在空旷的心房和宫殿里回响,一声声一声声好像要将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 ……若是真能咳出来就好了……就不会那么木钝钝地疼了吧……那人捂着帕子想。 已经熟悉了的血腥味在鼻翼间弥漫开来。 ………… 第二天大婚之礼的晚上,有人捂着帕子咳了一夜,有人差侍官将新皇后送到了别的男人床上,阖目想着另一个人,在同样孤寂的寝宫皇榻上自/渎。 ………… 阿秋最近心里很难过。 三个多月了。 皇上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去馆陶宫了。 她觉得小侯爷最近消瘦得好厉害……总觉得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了……人也那么苍白。 宫里的人都势利得很,今天跟她一起到馆陶宫轮值的侍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竟然还把她小心瞒着的皇后两个月身孕的事情当着小侯爷的面说了出来。 她看见小侯爷的眸子都灭了……她看见小侯爷应是哭了,只不过没落泪罢了。 ……就好像他没有眼泪一样。 阿秋一直以为小侯爷没有眼泪的。直到今天小侯爷压不住咳嗽将藏着的帕子捂在了嘴上—— 那条三个多月前小侯爷问她要的、如今已经几近染成了红色的白帕子。 阿秋咬着嘴唇哽咽,却还是没忍住哭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小侯爷不是没有眼泪,他的眼泪都成了心头的血,然后被他一口一口地咳出来了。 “……小侯爷……您别这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这样……别这样……可是该怎么样? 她就只能这么看着这个人把自己身体里的血一口一口地咳出来,像是还债一样,把帕子染了一遍又一遍,红过了皇上大婚那天的袍子。 阿秋哭得喘不过气来。 “……别哭,我还没死呢……” 那人素白却微凉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阿秋挣扎着爬起来:“——我要叫皇上来——我不听您的——” “……别去……” 小侯爷冲着她摇头,“……皇后在养胎,你别去扰他……” 阿秋仍是哭:“——您都这样了——!您都咳血了!——我要去与他说——!” “……你若告诉他,我就救不回来了。”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8节 小侯爷轻轻地叹气。“阿秋……” “——我不告诉他您咳血了——我便说您想见他还不成么?!” 阿秋却再压不住难过,站起身来便往宫外跑了。 出了馆陶宫的宫门,阿秋直奔着未央宫的方向便去了;她转身离开后的一会儿,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在一众宫女侍官的随侍下,不急不慢地进了馆陶宫。 若是阿秋在,一定认得出那女子,便是如今宫里风头最盛身怀六甲的皇后田氏。 而那端庄妍丽的田皇后,却在望见馆陶宫的题字时,脸上划过一瞬间的狰狞—— ……她知道,就是这里面住的那个人,让她成为大汉的皇后却要在一个变态的恶心的男人身下承/欢,让她明明受天下女子艳羡却连自己倾慕的少年皇帝夫君一面都难见,让她为了所谓家族使命不得不怀上她最厌恶的人的孩子。 她恨这个人——!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陈小娇默然地坐在桌案旁,盯着手心里的玉扳指发呆。 ……他的皇后,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未再相见……自己最后还是赌输了吗…… 真不甘心啊………… 陈小娇将怀里的锦袋拿出,颤栗着指尖打开,里面那张被自己摩挲过了许多遍的黄色符纸落了出来。 陈小娇望着那符纸呆愣了许久,直到胸腔一阵闷痛。 这一次他没有压抑,任那口血直直地咳出来,溅在那黄色的符纸上,然后那红色的痕迹再消失不见。 省得自残了……陈小娇想。 他拿着那张符纸去了桌案前,提笔在那符纸上写下两个篆字,那两个字便像之前的血迹一样,消失在了符纸上。 陈小娇拿起一旁准备的火烛,将黄色的符纸点燃,烧出来的灰冲进茶盏里,忍着那呛人的味道灌了下去。 难以言喻的奇异感遍布了身体。 片刻后,阔别了很久的灵台清明让陈小娇回神,他似嘲似讽地勾了唇角……这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也不错。 只可惜那奇异的感触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人打断—— “陈阿娇——” 女子的声音跟客气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有些狰狞的神情扭曲了那张本是端庄妍丽的脸。 陈小娇抬眸望着女子,继而视线下移到那人的小腹处。 ……两个月的身孕,还是看不出什么。 ……阿彻的孩子,就在那里面吗?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嫉妒的复杂情绪在心头交织啃噬,陈小娇有些失神地望着女子。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女子的笑容仍是有些狰狞,“这宫里面能与我以姐妹相称的,大概就只有你了——陈小侯爷,作为一个男子承/欢在自己的内兄弟身下,像个女人一样婉转呻/吟,……你还要脸吗?……你们陈家的荣宠,就是靠着你这么下/贱地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你胡说什么?!” 兀然出现的声音从殿外一路进来,阿秋气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激动。 “哪里来的贱婢——敢这么与本宫说话?!” 说着话女子的矛头又转向陈小娇:“——怎么,小侯爷失宠之后连下人都是这么没有教养的吗?” “——谁失宠了?!” 阿秋一听这话更是红了眼,“——陛下待会儿就来探望小侯爷!我只是先来的!到时候你才要失宠呢——!” 闻言田皇后神色一滞,眼底掠过浓重的嫉恨:“我是正宫皇后——他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见不得光的男宠!谁该失宠?!” 阿秋急得面红耳赤,要说什么,却被陈小娇扶住:“……阿秋,不要与狂犬呛声……” “你——” 田皇后气极,目光四下乱转,骤然望见中央桌案上的那枚雕龙玉扳指:“——大胆!你敢用纹龙配饰!意图造/反!” 说着便伸手去强拿那扳指。 “——别碰它——” 从开始便不见什么情绪的陈小娇脸色兀然变了。 阿秋也急忙扑了上去。 “陛下——” “——啊!” “——快扶皇后——!” 一场大戏一样的缭乱之后,陈小娇脸上慌色散尽,他冷眼望着倒地后身下血流染红了兽皮的女子和作态的宫人们。 “陛下——” 之前还凶狠跋扈的女子楚楚地哭着,“孩子……他让那宫女撞掉了我的孩子——” 从进来便将双眸定定地注视在陈小娇身上的刘彻转开视线,望向瑟瑟的却咬着牙抬头的阿秋,阿秋忍着恐惧:“——小侯爷没有指使我,是我自己——” “……我撞的。” 陈小娇轻飘飘地接过了话音,他没有去看听闻此语后双目怒睁的刘彻,而是躬身将微微颤栗的阿秋扶了起来,“你们都看错了……是我撞的。” “为、什、么——?!” 刘彻的目光如同凶戾的剑,直直地逼向陈小娇扶着阿秋的手。 “……为什么……?” 陈小娇兀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仿佛倏忽就会散尽,“……因为我发过誓的……我发誓我陈阿娇会倾尽全力让你刘家香火伶仃基业断绝江山覆灭——……你们刘家,满是肮脏至极的血脉——你们凭什么得以延续——我恨不得你们全部死无葬身——” “啪——!” 那一记耳光骤然打断了他的话音。 刘彻的眸子里满是深沉的痛意。他用力地捏了捏拳,路过震惊的下人们走到依旧伏在地上的田皇后面前,弯下腰将人抱起来,强压着所有情绪不去转身看那人的神情。 此刻他若踏错一步身后那人就万劫不复,心痛到死他也要忍着。 而刘彻的身后,陈小娇的心口与脸上都是木然的。他怔怔地凝视着空气里的某个散开的焦点。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么…… 这场豪赌,他终究是输了。 谁也怨不得。 “……阿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一片再也翻不起波澜的死水。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那人身躯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他只看见那女子伏在他的阿彻的怀里向着他狞笑。 “阿彻……你赢了…………” 他兀然勾了唇角,再支撑不住的身体在惊呼中萎靡在地,再止不住的鲜艳的血从口鼻中没有任何预兆地涌出—— ……一定难看死了……陈小娇有些悲哀地想。 只是他还是不忍闭上眼睛,他坚持着望着那个骤然转身之后疯了一样地冲过来的男人。 “……原来……你……还在乎……我么……” 喉管中似乎也是热溢的血,每一个字都沾染着刺目的红色。 “不——不——不——!!医工——!去叫医工啊——去叫啊——!!” 男人温热的手掌拼命地想要捂住那些汹涌的鲜血——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身体里——这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男人俊美的面庞此时扭曲得如同恶鬼,就连他喜欢的声音也嘶哑得凄厉,陈小娇压着咳嗽,却压不住,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血来,他感觉得到身体里的血大概已经不剩多少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刘彻……你的孩子…………命……我赔给你了……下一世两不相见…………放过我吧…………” “不不不——!!!” 男人疯了一样地将他裹进怀里,踉跄着起身往外冲去:“——医工——医工——!——医工——!!” 剧烈的颠簸让陈小娇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意识已经是弥留之际—— “……刘彻……你难过么…………那你便好好活着……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最后一个字轻到了极致,怀里的人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第101章 小奶猫【96 馆陶宫的大门关了一个月,除了隔两天才能进去一次的侍官送些膳食,便再没有人敢踏进那里面一步。 即便那些大臣天天都在宫殿门外愁叹连连地徘徊着,他们也从不敢进去。 一个月前,他们的陛下就在这里,面无表情地挥剑斩了大半的医工,血染红了雪地。 直到不知谁去请来了太皇太后,老人来的时候颤巍巍地,怒且不忍,亲眼见着她的皇孙在那名医工那句被重复了很多次的“小侯爷已经殁了”之后,手起剑落,血光在明媚的春日下刺目。 那双如同两潭死水的眼眸望过来时,已经看不出分毫的属于人的情绪,窦太后心里面浸上了满满的哀意。 ……她的皇孙……才十七岁啊…… ……可她的皇孙……已经完了…… 窦太后对着那人走过去,目光颤动:“……老身才是罪魁祸首,你放了他们吧。” 那双没有情绪同样没有波澜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却看不到焦点,然后那柄沾了无数鲜血的剑落地,男人将伏在怀里的人抱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馆陶宫。 一个月之后,本已回暖的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 馆陶宫的宫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走出来的男人怀里抱着的人儿依旧是一个月前刚刚死去时的模样,唇色甚至还是微红。 而迎着漫天的雪花和满地的白皑和跪了一地的朝臣,走出来的男人黑眸如墨,发如白雪。 “陛下——!” 那声声齐呼震荡宫廷,他们却不知道是为着等了一个月的心绪,还是为着他们本惊才绝艳的少年皇帝一月之间就如耄耋老人的白发及腰、哀极心死。 只是男人像是没有听见那近乎哀鸣的齐声,他垂眸看了看怀里仿佛只是睡过去的人,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漫天的茫茫的雪—— “……哥哥,如你所愿……” 我会好好活着…… ——我会把自己折磨至死。 陈小娇觉得自己像是睡了饱饱的一觉之后醒过来,精气神都非常的好,他决定感知一下自己的新身体…… 于是月氏出使大汉的队伍中,被护在中间的一辆马车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抓狂的猫叫。 始作俑者,额,始作俑猫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前爪捂住了眼睛—— ……唔,肉垫软软的——不对!肉垫什么的讨厌死了!竖瞳什么的讨厌死了!再抓狂也是一声“喵”什么的——……讨厌死了!!! 陈小娇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离魂会跑到一只喵身上——物种根本不合好嘛t皿t?! 就这样,陈小娇抓狂地喵了一个月,最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成为一只靠四肢行走的生物,而且因为还是一只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小奶喵,偶尔走着走着就摔成一坨翔的悲惨事实。 ……哼,就算是喵,小爷也要做一只高贵冷艳凡愚跪舔的喵╭(╯╰)╮ 于是陈小侯爷开始了和自己这具明显小脑不太好的身体的艰难磨合过程。 直到几天之后他乘坐的移动猫驾忽然停下来了。 正在练习原地正步走的陈小侯爷由于惯性一头磕在墙上。 陈小娇:……喵=皿=! 然后被抱出来的陈小侯爷对着久违的刺眼光线缩起瞳孔,在被无数视线围观很久之后他才有点反应迟钝地想起来……这里怎么有点眼熟呢? 一秒钟后陈小侯爷身上的喵毛都炸起来了——他喵的这不是长安城里未央宫嘛=皿=?!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头顶有个声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陈小娇吓得猫瞳都缩了缩……欧漏劳资这是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喵qaq? 所幸很快旁边有说普通话的人翻译成了通俗的普通话—— ……¥≈…… 大概就是神马为了表示月氏对大汉的交好之心,所以倾国力进贡的金银珠宝啊绫罗绸缎啊珍奇异物啊天材地宝啊还有一只漂亮的白色小奶喵啊baba…… 陈小娇:等等……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皿 ̄)凸?! ……你们月氏他喵的是要穷死了喵?!不送美人儿送美喵?! 于是在大汉朝臣的眼里就是,那位猫在听见了对自己的一众溢美之词后很是高傲地昂起了脖颈,目不斜视地喵了一声。 众人:……那位猫好通人性啊……奇怪为什么我们要用“那位”这种词? 却没有人注意到,殿上那皇椅上,始终连眼睛都未睁开的男人兀然抬眸,目光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有了波动。 “……将它送上来。” 话音落地后,整个大殿安静了许久,许久之后一众朝臣几乎要热泪盈眶……天啦撸是他们幻听了吗?!自从多少天前皇上下旨赐死了皇后废了田太尉的官职之后就再也没有当众开口最多点点头了啊tat 而陈小侯爷也在那熟悉的低沉声音里僵住了身体,并且在被抱着移动的过程中抬起猫爪捂住了眼睛……哼劳资才不要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变态呢╭(╯╰)╮! 然而不容抗拒的,小小的奶白色的软嘟嘟的陈小喵还是被团成了一团送到了皇椅上坐着的人的手里。 那人温热的手掌将他托了起来。 奶白色的小猫依然把两只小肉爪子盖在眼睛上,感觉到半晌过去外界都没什么声音时,小奶猫的耳尖轻轻抖了下,两只爪子也慢慢从眼睛上往下移。 然后他的视线便骤然落入一双近在咫尺的湛黑的眸子里。 而在那双眼眸的深处,陈小娇觉得自己落进了一片漆黑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之海中,他仿佛能看见那人的灵魂在日日夜夜的记忆交错的火灼里挣扎哀鸣。 就如同第一次他遇见那个小小的孩子,这一刻他就像受了蛊惑似的下意识动作…… ——陈小喵伸出粉嫩的小舌尖在那人的鼻尖上舔噜了一口。 然后一人一喵都呆住了。 三秒后陈小喵动作迅速地重新捂上了眼睛。 而有幸因为眼尖见证了这一幕的朝臣们同情地望向月氏的使者——哦天哪你们的猫竟敢这么对待我们的陛下,它和你们都死定了…… ……不过这么通人性的猫真的正常吗==? “哥哥……” “……” 陈小喵:……卧槽不可能这都看得出来(╬ ̄皿 ̄)凸??!! 下一秒刘彻应景地放空了视线焦点:“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陈小娇:……果然不可能,窝才不失望呢。 ……哼。 一点都不失望的陈小娇气哼哼地扒拉着爪子想要离开这个人的手心,刘彻却就势将他放到了膝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陈小喵的小短脖儿后颈,力度极轻地一下一下捏着。 瞬间被解除武装的陈小喵毫无节操感的眯起眼睛趴下去,过了一小会儿喉咙里就冒出来舒服得呼噜呼噜的小声儿。 ☆、第102章 认出来【97 毫无节操感的陈小喵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如果说意外离魂到一只小奶猫的身上,还能让他有点什么惊喜的话,大概就是作为一只夜视动物陈小喵在昏暗的光线条件下辨物能力很不错吧╮(╯▽╰)╭ 只是在分辨出周围绝对算不得陌生的场景之后,陈小娇就诧异了—— ……这里不是馆陶宫里他寝居之地的外室嘛?难道“离魂”不用非得前身的血就能解、他又回到前身了? 陈小娇满怀期待地低头往下看,然而入眼的还是两只猫爪儿—— ……好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紧接着陈小娇就闻到了一种在他离魂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陈小喵疑惑而警惕地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身体也跟着拱出了薄被,小心地在房间里寻觅着血腥气味的来源。 很快那双绿色的眼睛就锁定了内室的方向。 陈小娇踩着猫步小心翼翼地往那隔门的位置走,并未关紧的门留下了一条不小的缝隙,陈小娇窝着身体凑上去,刚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紧接着便是一声喟叹—— “……哥哥……” 那声音极轻,语气里哀沉却重得像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做贼心虚的陈小喵情不自禁地把一身的小奶毛都竖起来了。 室内之后又回归到一片平静,唯独却是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响起来了。 ……难道阿彻在……沐浴? 黑暗里陈小喵的眼睛亮了亮,但是很快那里面的神色就变了,因为陈小娇很不愉快地想起了某个人非常不像是十七八岁少年的身体以及很多个被做到昏过去的白天或夜晚的经历。 这会儿如果能有一束强光打过来,一定能看到白色的小奶喵耳尖上毛薄一些的地方泛着难以掩饰的粉色。 陈小喵:……哼,死变态,凑留芒╭(╯╰)╮! 然而还是抵挡不住内心好奇的陈小娇丝毫不记得“好奇害死猫”这句古语的警告,努力缩起了身体就从门缝间悄悄地钻了过去。 ……还好劳资只有一个多月,纤细苗条。 钻过去之后的陈小娇得意地继续踩着猫步,往那个人影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近了、终于看清了的时候,陈小娇完全愣在了那里。 那一幕的场景陈小娇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敢忘—— 若不是连眉角的弧度都让陈小娇再熟悉不过,他怎么敢认那一直披到美人榻上的白色长发会在他只不过十七八岁的阿彻身后? 从再遇他就没有见过任何笑颜的再也不是总是翘着嘴角的面庞上,黑沉得像死水一样的眸子定定地向下凝视——泛着雪色寒芒的利刃被握着抵在另一只手腕上,那刀尖稳稳地划过结着数不清的或新或旧的相互叠着的血痂,鲜红的血顺着垂在那儿却连一丝颤抖都不见的指尖上落下—— “滴答……滴答……” 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道。 图像被传回神经的那一刹那,白色的小奶猫连湛绿色的眼瞳都差点瞪成了红色,那还是幼小的身躯灵活地跃起来,伴着一声从未有过的近乎凄厉的喵叫,直直地扑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刘彻几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的瞬间就想都未想地将手里的匕首扔开以免伤了那只不管不顾就扑上来了的小奶猫。 但是回过神来后,刘彻反有些恼恨自己的动作……他正在与自己的哥哥说话,怎么就突然为着一只猫而打断了动作! ……就算是一只让他看到之后就立刻想到了哥哥的猫也不行! 刘彻目露煞色,低头去看那只趴到了自己胸前的小奶猫。 一双黑色一双绿色对视上的瞬间,刘彻愣在了那儿—— ……那只看起来不过一个月多一些的小奶猫,望着他的绿色眼睛里竟是水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滚下去的泪珠子还沾在小奶猫的小短毛上。 那双属于猫的眼睛里却像是藏着无数属于人的情绪。 刘彻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再察觉到过感觉的胸腔里,什么东西狠狠地跳了一下。 “哥哥……”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就将这个词吐了出来。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可他就是阻止不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因为他在那双湛绿色的眼眸里看见了太多久违的属于哥哥的目光中的无奈、难过、心疼…… 那种几乎化作实质的情绪紧紧地将他缠绕包围,刘彻为着自己这个令人惊骇的猜测而觉得有些窒息—— “是你吗……是你吗哥哥……” 握着匕首割在自己身上都没有一丝颤栗的手此时抖得厉害,那颤动甚至一直传到那双太久都没有情绪的黑色的眼眸里。刘彻紧紧盯视着小奶猫,不肯放过一丝情绪。 小奶猫犹豫地看着那双黑色的眸子,只是在目光游移到那雪色的发丝上,他眼里的犹豫散去,只剩下说不分明的复杂情绪,小奶猫又伸着爪子往上爬了爬,直到那人眼睛前面了,才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伸出舌尖来在那人的脸上舔了舔。 也是直到这一刻刘彻才恍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只是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了——失而复得绝处逢生一般的情绪已经轰然将他湮没—— 陈小娇却见面前的人脸庞上骤然浮起不自然的红色,几乎是下一刻,那人就抱开了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陈小娇吓傻了,小奶猫嘴里喵喵地叫唤个不停,被那人抱在怀里的小脑袋也拼命带着身体往外蹭—— “喵喵——喵喵——” 吐出了不知道在胸口积郁了多长时间的黑血后,刘彻倒是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他听着小奶猫在自己怀里急得不得了的却仍然有些软声软气的叫声,情不自禁地便把嘴角翘起来——只是一个多月都不曾有半分神色的脸上,乍一笑却还有些僵。 “……哥哥。” 他伸手将怀里的小奶猫拿起来,却发现方才只顾得让小奶猫躲,没注意到便将手腕上没止住的鲜红血色抹在了那一身奶白色的毛上。 陈小娇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不由地冲着他的手腕和嘴角残存的血迹急得直喵喵。 ☆、第103章 洗澡澡【98 等到刘彻叫人来处理伤口之后,始终炸着毛的小奶猫才算是安稳了下来,就趴在刘彻的怀里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医工,那双湛绿色的眼睛将那医工盯得都有些发毛。 陈小娇这会儿却顾不上那么多,只一心看着刘彻那被摧残得厉害的手腕——几乎就没有块儿完整的地方。 刘彻的眸子倒是始终落在怀里小奶猫露出来的小脑袋上,表情温柔得让一旁跟着医工进来的侍官冷汗刷刷地下,只觉得自己这是见了鬼——要么就是他们陛下着了魔怔。 兀然的,刘彻怀里的小奶猫喵了一声,然后迎着所有人望过来的视线就钻出了刘彻的臂弯,抓着那人的衣服窜到了他的肩头,两只前爪儿往刘彻白发上一搭,其中一只突然抬起又落下—— 站着的侍官们全都傻了——那只小奶猫是老虎胆吗?它竟然给了我们陛下一爪子? 对于那明显带着教育意义的一“巴掌”,刘彻乖乖地领了,不用转头他也知道是哥哥在怪他—— “哥哥不必在意……这是我为哥哥戴上的镣铐,这一世我都不会摘也摘不了。” 他说完后室内一片安寂,感觉肩头的小奶猫没什么动作,刘彻才又开口道:“……下来好吗,别摔着。” 刘彻这一次连语气都不掩饰的温和着实把侍官们吓着了——对着一只一个月多点的小奶猫说话叫哥哥还辣么温油——陛下你到底怎么了qaq……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连惊讶的神色都省了,因为他们看到那只小奶猫歪着脑袋想了想似的,然后就真的又爬回他们陛下的臂弯里了! 侍官们炸了—— ……这哪里是猫,分明是只妖啊好嘛?! 而爬回去的陈小娇发现那医工竟然盯着自己呆住了的模样,连手里的活计都停下来了,立刻很不开心地瞪着那个消极怠工的医工,并且给了对方一个自以为凶狠的眼神。 刘彻轻轻地咳了一声。 那医工回过神来,一身冷汗地继续手里的事情。 等到医工完工之后,刘彻便将其他人全部清了出去,于是宫殿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和一只小奶猫。 刘彻从榻上下来,拎着小奶猫站到了之前让人准备的盛着温水的木盆那里。 本来还窝在刘彻怀里都快要睡着了的小奶猫,眯缝着的眼睛里还能看见点绿色,在刘彻站到了木盆前之后骤然睁开了眼睛,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炸着毛拼命挣扎了起来。 ——作为一只喵他对下水这件事情天生有阴影啊表酱qaq…… 小奶猫的模样将刘彻逗得忍不住勾起嘴角来——哥哥能够失而复得已经让他惊喜万分,却没想到小奶猫模样的哥哥还会流露出这么明显且让他觉着可爱的情绪波动。 只不过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笑意流露在话音里,反而是认真地开口细心地劝:“哥哥身上沾了血,要洗干净才行,我不会伤着哥哥的。” “喵——喵——喵——” 陈小娇毫不犹豫地继续挣扎,而刘彻并不敢用力的托抱让他很快就有了可趁之机—— 白色的小奶猫钻出了刘彻的臂弯之后顺势往前面一扑—— “哗啦——” 本是脸上都露了忧色的刘彻被溅了一身的水,他先是一愣,然后便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哥哥……” 地从木盆里蹦出来的陈小喵,哆嗦着一身已经拉耷下去还滴着水的小奶毛,湛绿色的眸子水漉漉地委屈地盯着刘彻:“喵……” “……哥哥。” 在那眼神之下待了一秒,刘彻眸子里的色泽就沉下去了。 他垂手伸到奶白色的湿哒哒的小奶猫面前,食指指尖在小奶猫的前爪儿上轻轻勾了勾,“……哥哥上来。” 陈小喵仍是哆嗦了一下,摇了摇小脑袋不肯就范—— ……他家阿彻眼神里一副要吃猫肉火锅的模样,还让他这会儿上去当他是傻的样子吗qaq…… “……哥哥只是一只小猫,阿彻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哥哥还担心什么呢。” 刘彻将指尖往前送了送,弯眼笑道。 陈小娇还是犹豫……不要以为他看不出那人一副遗憾的模样。 “哥哥这样会受凉,洗过之后阿彻给哥哥擦干,好吗?” 最后陈小娇还是只能无奈妥协,认命地乖乖爬上刘彻的手掌。然后被他放在温水里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动作轻柔得让陈小娇都快要睡了过去,直到—— “——喵——!” 这一声到达一个月小奶猫所能发出的声高极限的猫叫,绝对是陈小娇收到惊吓的显著信号——湿着毛的陈小喵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那双湛绿色的水漉漉的眼睛,盯一盯一脸淡定的刘彻,又低下头去盯了盯刘彻的手所拿捏着的它的……某个地方。 “……” 于是小奶猫的尖耳朵又泛起粉色来了。 “……这里也要洗的,哥哥。” 刘彻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的破廉耻。 “喵……” 学乖了的陈小喵委屈地抬起绿色的眼眸看他。 “——哥哥不想阿彻碰?” 刘彻笑了。 “……喵呜。” “可以啊……”刘彻却是拎起了手边的锦帛,捞出了的小奶猫,动作轻且慢地将它擦得半干,然后才抬起来凑近了,“……哥哥让阿彻亲一下就可以了。” “……!!!!!!” 陈小喵这一次惊得连喵都忘了,半晌后回过神来见到近在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之前那副闲适淡定的笑意,他就很不淡定了—— “喵喵喵——” 只是有些不忿的猫叫才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始作俑者笑眯眯地又将指尖的东西轻轻捏了捏,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笑着看小奶猫。 “……” 忍辱负重的陈小喵差点哭出来—— ……这个节奏不对啊qaq……他重新出现以后他家阿彻不应该什么都听他的嘛……为什么还是他处于被威胁地位啊qaq…… 然而要害被掌握的陈小喵只能乖乖地扬起小脑袋来,索性眼睛一闭小短脖儿一扬—— ……要亲就亲吧连小奶猫都不放过的死变态凑留芒==! …… 好一会儿后被糊了一脸口水的陈小喵被那死变态重新捉到怀里去,那人的胸膛贴着他的耳尖,闷闷的声响传进来—— “……哥哥,你真的回来了…………就算你是一只再也不会说话的猫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就好。” 陈小娇在那熟悉的怀里僵了一下,片刻后湛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更多的恼意—— ……你耍流氓……才不要立刻变回去…… ……哼。 ☆、第104章 正文完【910 大汉的朝臣们要疯了——他们的陛下不知道得了什么癔症,整天抱着一只小奶猫不离左右,还时不时的言语交流。那副亲昵的模样让他们不自禁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招了鬼了啊?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有了这只小奶猫,他们的陛下终于有了笑颜,朝堂也不是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了。 于是严肃正经的朝会上就经常出现了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一位朝臣在殿下恭谨肃然地说着些什么,说完之后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却见殿上端坐在皇位上的他们的陛下身上,那只奶白色的小猫正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将自己的小爪子糊到了他们陛下的鼻尖上。 朝臣见状噎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陈小娇在那儿气了半天之后也就收了爪子又窝回去了—— ……那个死变态凑留芒又捏他小——……,哼!他要回去,才不要这么没有身体主权的耻辱地活着╭(╯╰)╮! 朝会结束之后,刘彻就发现陈小喵的焦躁了。 开始他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朝会上没忍住将小奶猫欺负了下,等到小猫儿第n次从自己面前的奏章上爬过去的时候,刘彻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对了。 而陈小喵则是第一次非常地痛苦于自己的不能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身在哪儿……没有前身的血他怎么回得去qaq? “喵……” 陈小娇委屈地瞪着湛绿色的眸子,也不再来回走,就那么坐在奏章上眼巴巴地看着刘彻。 刘彻给那眼神看得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了。 一见对面男人的眸子色泽兀然深沉下去,有过许多次前车之鉴的陈小喵炸了毛似的从奏章上蹦了起来,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并且成功地一爪儿踩进了那墨砚台里。 刘彻笑了,陈小喵却也高兴起来,那湛绿色的眼睛一亮,抖着那只踩进了墨砚台里的后爪儿就跑到了桌案一旁摞起来的纸张那儿,扭着身体在纸上爬来爬去,一会儿干了墨又跑到砚台那儿滚一圈…… 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刘彻也不阻拦,就任那只将自己都快滚成墨色的小奶猫在自己的桌案上、奏章上、文书上留下一排排的小猫爪印儿。 直到小奶猫终于停下了动作,懒洋洋地瘫在那儿冲着他喵了两声,刘彻才笑着将那张被摧残得厉害的纸拿了过来,放在手里细细端详—— 片刻之后刘彻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瞳孔轻轻地缩了缩,他望向仰躺在那儿露出小肚皮的陈小喵:“……哥哥能回去?” “……喵……” 陈小娇乖乖地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人的眼神太可怕,他都不敢看了。 得到回复之后刘彻的手骤然攥握,染了墨的纸张被捏作一团,刘彻抬手将墨色的小奶猫放进怀里,起身便往馆陶宫外去。 步速越来越快,最后渐渐的刘彻跑了起来,宫人惊诧的呼喊与风声都被抛诸身后——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金屋藏娇男 作者:曲小蛐 第19节 ……从他的哥哥重新回来之后他就很满足了,他不在乎他的哥哥是以哪种形态存在的——可是有一个问题他始终不敢去问,甚至连想都不去想—— 十年之后,他的哥哥还能再换一具身体吗?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只是还能吗? 他不去想若是答案否定该怎么办。 他让人去民间各地巡查——他听说阉割可以使猫增寿几年——他时不时地想起来并惦念着,他却不曾说出来,若是被哥哥知道了他总是欺负他的原因,大概要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他那么自私地想要这个人和自己在一起,他不敢说出来。 ——彻底的失去过一次,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再也不想重来。 ——他甚至想,这一世他只求让他自己死在哥哥的前面。 有人怕不能相守到老,念着时间骤逝一夜青丝成白发;他只恨着十年太短,不得一息拆成一场春夏秋冬。 因为时间太短,所以无论因果是非对错——前事他都不想追究。 这一世如果他重坠求永生之魔障,一定是因为怀里那个他以为只有十年命寿。 大汉的朝臣们私以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到了他们这一批,大汉的官员们绝对是见鬼见得最多的一批了。 也有可能是活得久了什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见识过了。 ——不然你们来告诉窝们,英明神武睿智无匹的陛下,他今天封的那个齐王怎么长得跟几年前就殁了的馆陶宫的陈小侯爷一模一样? ——就算天下间真的能找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谁能解释一下据说一直被放在陛下寝宫尸身不腐不朽的陈小侯爷哪里去了? ——就算天下间真能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而且陈小侯爷的尸身是凭空消失了,内宫里那么多宫女侍官说他们亲眼见着这位齐王是从陛下尘封了几个月的寝宫里面走出去的……这又怎么讲? 起死回生这种事情都见过了,大概也就没有什么能够吓倒坚强勇敢的大汉子民了”≡_≡。 不过有几个细心的官员除了没有被吓倒之外,还发现了件似乎很是了不得的事情——陛下他总是抱在怀里上朝、据内宫的侍官说还捧起来叫过哥哥的那只小奶喵……去哪里了? 这几个官员偷偷抬起头来往殿上瞅,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他们的陛下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受了特许就坐在他的身旁的陈小侯——啊不,齐王刘娇。 然后他们又看见模样漂亮的齐王面色一僵突然就抬手动作熟练地一爪儿糊上去。 几位朝臣嗖嗖地把头低下去,偷偷给自己擦汗—— ……他们一定是知道的太多了…… 后有野史《藏娇》载—— 建元三年,帝封刘娇为齐王,免跪拜之礼,寝食不离左右; 建元五年,帝祖母窦氏殁; 建元六年,帝殁于未央宫,至此一生无后妃子嗣,下旨传位齐王刘娇,“以保刘家无断绝”; 建元七年,齐王刘娇继位,沿用先帝年号,并纳一后入主后宫,特许皇后垂帘听政。 自此,虽无子嗣出,帝后恩爱之名广传世间。 ………… 长安城不知名何的小茶馆里,听书的一位客人撇嘴不信:“那些朝臣怎么可能不上谏?” 说书的那个自称一顾倾人城的漂亮男子笑着小声道:“——槽点太多,朝臣们那几日写奏章写得手都发软;只不过一袭华发如雪的皇后一露脸,所有朝臣都把奏章团吧团吧塞袖子里了——我那位小祖宗实在是积威深重啊……” 与此同时,未央宫。 一身龙袍的漂亮公子给人压在了身下,上位那人拨开自己垂落的白发笑着去亲皇袍公子露在外面的一段玉白色的颈—— “……皇上,我替您批了那么多奏章,怎么能没有点奖赏呢?” “——刘彻你这个变——呜……” 正文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