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卿颜老》 正文 第1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十年一梦卿颜老gl 作者:枫笙吟歌 文案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 如果对了人,一次的擦肩就会引起牵绊。如此,生生世世又岂是妄言。 十年一梦,于我而言,这十载岁月更如一场缱绻美梦。 日日醒来,虽是不能见到这世间繁华,却也可坐听鸟语,静闻花香。 迷蒙中那个影子便是我所有安心的来源。 而于她,却是一场迟迟醒不来的噩梦。 在我看不见的那片迷蒙中,她在希望与失望的边缘一遍遍徘徊,我却安享着她给的心安。 上天待我何其薄,让我亡国灭家,十年不见天日。 上天待我何其不薄,让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陪我走过十年。 她为我编织了十年清梦,无忧无虑。掩去了她的十年辛苦,独自品尝。 十年,岁月沧桑了她的容颜。 美梦醒转,我终于见清了她的面容,也见清了我为她带来的劫数。 “沐,你用十年等着我长大,等到我学会去爱一个人,下半生,由我来疼爱你吧。”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沐,宁思如 ┃ 配角:杨元奉,孙靖炎,唐季,宁昊,月竹 ┃ 其它:命定良缘,专一 ☆、十年梦散 这一场梦,梦得太久,久到我已经忘了入梦前的那个我是什么样的了。 窗外传来清幽的鸟鸣,混杂着露水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濡濡的,十分舒适。又是清明时节了,几日来都是小雨连绵,直到昨夜,似是无边无际的雨才停了下来。想来现在外面该是一派雨后初霁的景色吧。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的精神似是好了很多,一连几日都是早早醒来,不复从前那般总是恹恹的。这该是一件好事,应该是我真正放下了心结所致吧。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告诉了她。 “不要想太多,一切随天意吧。”她吻了吻我的额头,柔软的唇轻易地撩起心底最深的弦。 “恩,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你就够了。” “傻丫头,当真不害臊。”她轻轻地笑了,举起了手像是想要弹我的额头,最终也只是轻轻抚了抚,“早些休息吧,精神好了也要更加注意休息才是。” 我点点头,却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摸索着捉住她的手,“沐,你今日陪一陪我好么?” 她犹豫了一下好,还是笑着应了我,抱着我到了榻上,我把自己蜷进被子里,心在胸膛里跳得紊乱,直到那双手环住了我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有她在,我从来也不用惊慌。 她轻轻拥住我,柔柔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把脸缩在她的怀里,贪婪地吸取着独属于她的香气。这便是我所有安心的源头。 就这样过了许久,我却依然没有丝毫睡意。有什么东西仿佛就要破茧而出了,挠得我心里很痒。我想抓住它,却也是徒劳。 觉察到了我的躁动,圈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怎么了,睡不着?”声音温柔似水。 “恩……总觉得心里燥得很。”我有些难安地揪住她的亵衣。 “刚刚才让你不要多想,怎么这么不听话?”她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但是没有丝毫的怒意,她总是这样,不论我做了什么,总也是舍不得骂我的。 “我哪有不听话。”心里有些委屈,我松开了手,想翻个身子,她却加重了力道。 耳边的呼吸声急促了些,“怎么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她的语气似是有些小心翼翼。 我闷闷地不出声,倒不是我不想和她说,只是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于是,我只好默不作声地缩在她的怀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我回答,她有些僵硬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些,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我的脸,“好了,快些睡吧,我明日还要起早呢,可不能陪着你睡懒觉。” “那个……”我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你明日能不能晚些再起床,反正拿药也不急那一会儿。”说完,我咬了咬嘴唇,这才咽下下一句话:“我很心疼你。” “恩?”她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其实我也没打算说出这番话,刚刚只是下意识就说出来了,见她似乎有些为难,便想改口。她却率先开了口。 “傻姑娘,药是刚采的新鲜,再者说来这是我们请别人帮忙,怎么能让别人等着呢?就是不说这些,你瞧你平日起得那么晚,我若是也陪着你犯懒,即便那个小哥不急死,我自己也要闲得散架了。” “你胡说,我哪有很懒?”我脸上一烫,不服气地顶道,虽然底气有些不足。 “怎么没有,我娶的这个媳妇,当真懒得很。”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 “你再说!”我挣脱两下,有些不想理她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她又放柔了声音,“睡吧,我可是要困死了。” 我虽然依旧不爽,但也是真切地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倦,也不忍再闹她,乖乖不动了,靠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晚安。”她呢喃一句,呼吸渐渐平稳。 先前的不安一扫而空,我试图在黑暗中找到她,虽未如愿,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晚安,沐。”我张张嘴,无声说道。 我很确定,今日的我比平日任何时候起得都要早。或许是说,比这十年间的任何一天起得都要早。下意识地向旁边摸了摸,被衾一片冰凉。我不禁愣住,苏沐曾经告诉过我,她是早上卯时去拿药。而此时应该差不许多才是,可为何,我却觉得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呆了半天,我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多心。我自己觉得起得早,又怎么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呢,兴许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也说不定。看来真的如她所说,我是懒惯了。 再转念一想,懒也不能怪我,都是她伺候得太过舒适,是她把我惯成这样的。对,就是这样。 扭头看向窗子的方向,依旧是一片迷蒙,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在这片迷蒙之后,包括那张让我魂牵梦绕的容颜。 十年,我便只见这吞没一切的迷蒙。 有些厌倦得闭上了眼睛,比起那恼人的迷蒙,我更喜欢这单纯的黑暗,这会让我更觉得安静一些。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但我还是隐隐觉得,哪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昨天纠结许久的结,似乎被打开了。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我苦苦思索,还是不得要领。 也不知这样半梦半醒地躺了多久,空气中的湿冷之气还是没有散去。莫不是今日又是一个雨天么? , 辗转许久,心里的悸动又浮了上来。耐不住这撩拨,我又睁开了眼睛。因我刚刚就已经靠坐起来,脸就是朝着窗子的,此时陡一睁眼,眼前就是一片开阔。 听得脑中一声轰响,我整个人弹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若是眼前有一面镜子,我一定会看到目瞪口呆的自己,而且,是一张无比清晰的脸。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梦境,在过去的十年里出现过太多次,太多次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但是终究都是梦醒。如此,这次也该是一个梦罢。梦中的我又看清了这繁华的世界……可是……梦,真的会这样真实么? 我清楚得看到一只鸟扑扇着翅膀从窗沿上飞起,清脆的鸟鸣传入我的耳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得超出了梦境。 或许这样的画面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再自然不过,同样的,于曾经的我而言也是不值得一提。然而在此时,在经历了十年几乎不见一物的岁月之后,再面对这样的画面,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心里的感觉了。 是惊喜么?亦或是,不敢置信。 愣愣地盯了窗外许久,直到第一抹晨光洒了进来,映在我的眸中,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这样的感觉,很自然,也很陌生。 四肢百骸的冰冷渐渐褪去,我似是大梦初醒一般,掀开被子跳下床。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跑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凉意,我却浑然不觉,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睁大了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四周。简陋的小院,但每一个角落于我而言都是迷人的,哪怕只是一处微小的地方在我看来也是可爱的。 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害怕任何轻微的扰动都会让这一切再次破碎。那陪伴了我十年的迷蒙散的干干净净,连带着那其间的茫然,都从我的骨子里剔除,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十年,仿佛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境,此时,梦终于碎了。这就是现实,迟了十年,我依然重新得到了。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好像这过去的十年从未存在,闭上眼睛前,是她抱我在怀中,吻着我的额头,让我好好休息。一觉醒来,就在这个小屋了。算来,今日正好是清明,于十年前一般。 我痴痴的立在院中,想去努力辨别这十年的真实,却又因为想得太入迷,又陷入了迷茫。就是连院门何时被人推开的也不知道。 “思如?”她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你怎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恍惚地扭过头去看她。 本该是喜悦冲上心头,却在看清了眼前人时,脑中一片空白。 这十年,我有许多遗憾,遗憾我不能再见这世间的虫鱼鸟兽,草长莺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都一一释然。唯有一件,至今遗憾,从不能忘怀,那便是,我再也见不到她的皓月烟容。故而在梦中也是努力寻找偶尔得见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便不舍得醒来。而此时,我终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却是震惊非常。 那张心心念念的玉容,何时竟变成了这般憔悴的样子? 四月烟雨中玉立桥上,回眸浅笑的女子哪里去了?眼前这个眉眼中尽是疲倦,脸色苍白,细小的皱纹侵蚀了眼角的女子又是何人?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我,疲惫的眸中本是存着疑惑,随即又溢出了宠溺。 “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不穿鞋就出来了?” 她应该没有觉察我的复明,还当我不见一物。因而她放柔了声音,让其中听不出一丝疲惫。 这个声音是我最熟悉的声音,温柔如水,将我紧紧包裹起来,让我无比安心。是以我也一直认为,她和我一样也是安心的。但我从未想过,那温柔的声音背后,是她眼里深深的憔悴。 此时的她未曾料到我已经看清了她,所以丝毫不掩饰那憔悴,于是它们便如针一般,刺痛了我的心。 “随我进屋吧。”她牵起了我的手,想拉着我回去。 我略一低头,看见了她手里的草药。几株草药被随意地用草绳扎住,茎尖还,看见露水。当真是新采的草药,新鲜得紧,新鲜得根本不像是从他人手里买来的。 我的步子本来是随着她走的,此时也不觉停了下来,她也停下了步子,扭头看我。 我轻轻挣开了他的手,迎着她满是疑惑的目光,上前一步,伸手抚上了她的脸,描摹着世间最精致的眉眼,轻声似呢喃:“沐,你还是这么美。” 是的,即使眼前的女子容颜随着岁月而有了变化,虽然那细腻如白瓷的肌肤已经开始有了皱纹,但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是那唯一能撩起我心底悸动的人。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草药也掉落在了地上,满脸震惊地看着我,嘴唇轻轻颤抖着。 我痴迷地看着她,缓缓凑了过去,在她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 “沐,真好,我又可以看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写文,请多多支持。存稿已达到二十章,诸位看官不用担心弃坑,这个坑一定会填完的。 ☆、烟雨佳人 第一次见苏沐,我只有十五岁,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公主,父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我在皇宫里闷得紧,就缠了那个男人许久,他才同意让我到江南来看看风景。 三月烟雨蒙蒙,我带着侍女月竹,行走在烟河河畔。远远地跟了几个乔装的侍卫,他们是奉命保护我的,我的安全干系着他们的性命,他们自然片刻也不敢放松。虽然我不愿意让他们扰了我的兴致,也只能让他们远远跟着。 因为正在下雨,行人并不多。我看了一会儿雨景,抬头时,正看见青石桥中央立着一个身影,烟雨模糊了她的身形,只余下一抹淡青色,像是化作了这漫天的烟雨,丝丝入心。 我心中一动,抬步向桥上走去。 月竹也看见了那个人,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我,“公……小姐。”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 虽说我口里说着没事,心里也有些奇怪的异动,自幼长在皇宫,我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天天围绕在我身边的不过就那几个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执意出宫的原因。 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几个身影,他们似乎围得更近了一些,我的眉头轻轻皱起,却也没说什么。 我目光一直锁住桥上的那个人,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上了桥,走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也发现了我,回过身来看着我。 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我却真切地感到了几分紧张,还有,期待。我攥紧了袖子,脚步顿了顿。 她是谁,为何,竟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雨丝打在了脸上,冰冰凉凉的,但还是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随着我的走近,我渐渐看清了她。当那张容颜映入我的眼眸时,我只觉得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漫天的烟雨,却悄然无声。烟河这么宽阔,青石桥也是这样绵长,我的眼中只剩下她。 那双眸子也静静地看着我,其中像是包涵了这漫天的烟雨,清澈中又透出些许虚渺。灿如星辰,这是我唯一能想起去形容眼前女子的词,但很快又觉得不符合。这个女子,美得很含蓄,并不是那种璀璨的。可是在下一刻,我又觉得她美得夺人心魄,只是多看了一会儿,便移不开眼睛了 一时间,我觉得这世间的词汇都无法来形容她了,这个女子,似乎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南四月最是多雨,姑娘在此时出来出来赏景,想来也是个有情致的人。”她斜靠着桥栏,声音慵懒,眼中光华流转,似是在笑。 “我便是出来赏景也是带了伞的,怎么你连伞也不带呢?”我与她不熟,却很自然地和她聊了起来。 “我本是来赏雨,眼里看得再如何美,也比不上亲身体验一番。”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是个妖娆的女子。这就是我对苏沐最初的印象。这个印象即使随着时间的变迁也从未变过。但是她的妖娆却是隐藏颇深的,至少外人会很容易把她看成是一个正经的女子。但是我知道,她在我面前很少有正经的时候。 我微微扫了一眼,正看到她手边的一把纸伞。抿了抿嘴唇,我向前迈出一步,也立在了雨中。 为我撑伞的月竹一惊,赶紧把伞送了过来,却被我拒绝了。 “小姐莫要任性,若是淋坏了身子,老爷是要生气的!” “不妨事,这雨小。” 感受到烟雨洒在脸上的凉意,我不觉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个女子也陪我立在雨中,一言不发。我不想去看桥边的那些影子,便微微闭上了眼,想短暂地逃避那让我压抑的束缚感。有时我会有种错觉,我不属于那个宫殿,即使那里面有我最尊敬的父亲,我也想要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那扑面而来的烟雨消失了,一股淡淡的梅香飘来,我睁开了眼睛。 那个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中撑着那把纸伞。 “你要是再淋一会儿雨,那些人就要冲上来了,大小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那些原本远远站着的身影已经靠近了不少,其中一人甚至已经上了桥,虽然没敢过来,但那如炬的目光充分表明了他的担忧。 轻轻叹了口气,我朝她无奈地笑笑。 “雨景虽然好看,四月的春寒也是厉害得紧,小心着了风寒才是。”她说着,把伞塞到了我的手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脱口而出叫住了她,“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她的背影顿了顿,缓缓扭过头,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但在我眼中,却是无比惊艳的一笑,我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这样美好的笑容,我从未见过,纵然是父皇宫中那些号称倾国倾城的妃子也没有过这样惊艳的笑容。 “苏沐。”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 “沐浴的沐。”在我发呆的时候,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很喜欢,没有原因,好像我等了许多年,就是为了在今天见到一个叫苏沐的她。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烟雨中,我不觉有些恍惚,手里握着她的伞,鼻尖,还残留着那淡淡的梅香。 很多年之后,回忆起这个遇见,我才明白,其实这场梦境,根本就不止十年,该是在我认为的初遇时,就开始了吧。 回到住处,我依然有些恍惚,月竹看出了我的失态,体贴的问了我几句。我随意糊弄过去,便觉得头晕了起来,便把她打发走,躺在榻上小憩。 混沌中,我梦到了很多,我梦回了紫禁城,梦回了那些让我压抑的人和事。 我又一次躲在了父皇的御书房的侧门外,听着里面的谈话。 “杨家立此战功,朕该如何封赏呢?” “皇上可知元奉最想要什么?皇上要想安他,便给他吧。” “朕如何忍心把思如当做一个工具扔给别人?” “于公主而言,国之荣辱,高于一切,皇上三思。” 我是一个公主,我也愿意为我的父皇分忧,但人生就这一次,我不愿意如此草率地交出自己的余生,绝不! 可是,我又能如何? 一次又一次,我挣扎在沉睡与清醒的边缘,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噩梦的纠缠。浑浑噩噩之中,那股淡淡的梅香又出现了,还是那个青石桥,那个模糊的背立在上面,美景如画的江南,我眼中的风景,便只有她一人。心里的恐惧与压抑终于散去,仅仅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我便足以安心。 因为那次踏青染上的风寒并不严重,只几日就好了,但从宫中陪我出来的邓公公再也不肯让我私自出去,并且私下和父皇定好了我回程的日子。一切待我知道时,距离回京,还有五日。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我有尊贵的身份,为何我明明已经远离了京城,我却依然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哪怕啊只是微小的一个决定,都不可以么。 失望之余,我还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我再没见过那个叫苏沐的女子,此一别,怕就是永别了,如此回京,我实在不甘。 想了许久,我终于决定疯狂一次,拉着月竹,易装成男子出了驿馆。 今日是个晴天,街上行人也多,我们二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我便有些绝望了,我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只是凭着缘分二字,我就可以再见到她。 月竹也有些累了,便提议去茶楼上听曲,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可是我却没想到,曲没有听成,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开坑,两更,谢谢点进来的看官。 ☆、佳人模样 所谓好戏,其实是一个员外小姐的比武招亲。 听了周围的人的议论,我也大约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其实原因挺简单的,不过是因为那个小姐看中了一个舞枪弄棒的粗人,但她的父亲不同意,才不得已摆的一个台子罢了。那个男人自然会为了美人拼劲全力,只不过其他富家公子哥虽然自己没本事,但是买人打擂还是可以的。 眼瞅着台上的那个男人喘着粗气又放倒了一个对手,但很快又有一个汉子上了台。我不禁皱了皱眉,“这样打下去,这个人不被累死也是要被打下去了。” “这个老爷真坏,别人不就是喜欢上了他们家闺女么,至于这样整人么?”月竹也有些不忍心了,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并不答话,其实我知道,这个老爷倒不是真的和这个后生有什么过节,只是因为不满意女儿违背自己的意愿私定终身罢了。 天下的父亲都会说爱自己的女儿,却从来不会让她们自己决定幸福。这个小姐宿命如此,我,也亦是如此。 在那个皇城里,有一个天下最有权的父亲,他也把自己最喜爱的女儿许了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家。为的,不过是巩固自己的权柄罢了。或许,这就是定数,老天让他拥有了天下最大的权力,也让他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正在我失神间,却听见月竹“咦”了一声,再定睛去看时,我一下愣住了。 台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女子,青竹色的衣衫随风飘动,恍如天人。脚边是倒地痛呼的壮汉,那个满头大汗的男子正喘着粗气立在她身边。 “无耻之徒,竟然敢带刀具!”女子冷笑一声,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哼哼的壮汉。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毕竟在比武台上出现这样一位貌若仙人的女子,的确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但是,我的惊讶绝对超过他们所有人,因为台上的女子,是苏沐。 我向来不相信天意,但在我遇到她之后,我开始相信,这就是天意,即使天各一方,相遇也就在一瞬之间。 “哪里来的娘们,敢来这里撒野!员外的局,你也敢搅?”台下有粗俗的汉子大声叫道。 “只怕搅局的不是我,是你们吧。”苏沐的眼光扫过台下,云淡风轻地回道。 “我呸!你这娘们,抢别人的擂台,还敢这么大言不惭!”那个汉子叫嚣着,跳上了台。 苏沐并不理他,而是转向台下坐着的的员外,“员外老爷,这个人带着刀具上的擂台,应该是坏了规矩吧,老爷不会有失公正的对吧。” 那个老爷脸色阴沉,盯了台上的苏沐许久,挥挥手让人把地上的壮汉抬了下去。 “小娘们,你还有事么?没有就赶紧滚,别挡着爷爷办事!”后来跳上去的汉子一脸鄙弃地看着她,那神态,实在是有些欠揍。 苏沐眼风在他脸上一扫,随即笑了,“怎么,这位兄台也想打擂?” 一旁喘着气的男子也笑了,“来便来,我可不怕你,孙二,你可小心别真被打成了孙儿!” 台下一阵哄笑,那个汉子脸上立刻涨得通红,“闭嘴,臭小子!你就等着被爷爷我踹下台吧,想娶员外家的小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恩,不错,你的分量确实比他的重。”苏沐笑吟吟地接了一句,“按照老兄你的分量,员外家的米粮兴许管不了几顿饱的。啧啧,我可是替员外担心,要是你不幸娶了小姐,只怕别人还要说你是故意去蹭饭的呢!” “臭娘们,闭嘴!”壮汉气得须发皆张,居然抡拳就朝苏沐挥了过来。 苏沐扫了他一眼,脚下早已经错开,抬手敲在他的后颈上,八尺高的壮汉踉跄几步,“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台上。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打擂?”苏沐摇摇头,一脸不屑。 台下一片哗然,这场打擂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场是这么快就结束了的。台上的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子,身手实在是不凡。 “这位姑娘真是好身手!”台下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摇着扇子悠悠说道。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但是我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苏沐,那双眼里,尽是欲望之色。只是这一个细节,就足以让我对他生出厌恶,只见他继续说道:“只不过,这擂台确实不该是姑娘家来的地方,姑娘还是赶快下来,不要打扰了员外家的喜事才是。” “哦?这不是我能来的地方么。”苏沐挑挑眉毛,“可有规定说这里女子不能来?员外老爷,”她看向员外,高声叫道:“今日比武,可有这个规矩?” 员外脸上阴沉更盛,但又偏偏无言以对,确实,应该没有哪一场比武招亲是规定女子不能上台的。但我想,除非是像这个老爷这般不走运,遇上苏沐这样胡搅蛮缠的女子,这个规矩是完全不需要的。 “那就是没有咯,那么,我可以站在这里咯。”苏沐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可是……”台下的男子也急了。 “哎,这位公子,其实我也无意搅合小姐的婚事,不过嘛,小女子有私情。”苏沐打断了他,“小女子也是不小了,也想寻个良人交付余生。这样吧,各位英雄上台先于小女子比武,若是赢了小女子,小女子便跟了他。然后这位英雄再和台上的这个好汉比试,赢者就做员外老爷的乘龙快婿如何?” 听到这番话,我的心里不自觉地有些不舒服。再一想这个要求太过荒谬了些,若是有人侥幸赢了她,又赢了那个男子,岂不是一下抱得两个美人归?想来那个员外也是不会同意的吧,哪有人给自己的女儿找陪嫁的。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个老爷居然没说话。台下的男子面面相觑,开始兴奋起来。其实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赌注对这些有几分本事的人都是划得来的。先不说现在台上立着的,实在是个迷倒众生的美人,就是这个赌注本身就是只赚不赔的。本来,他们就是有钱人雇的一个打手,就是赢了擂台,最后还是要拱手让给那些公子哥的。而现在呢,自己凭本事上台,赢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抱走美人。至于那个小姐,能赢就让出去,还能得些银两。赢不了就自己回家,也算是有了意外收获。这样看来,实在是没有理由不上台。 “不过,事先说好,若是各位英雄败给了小女子,这个台,可就不能上了。”苏沐瞟了一眼一边已经累得站不住的男子,“我想诸位应该没意见吧。” 其实这个提议不过分,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了一个弱女子,还有什么脸面再上去呢? 我默默看着台上的女子,心中的苦涩愈来愈浓。我知道,她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但是一想到她终归是会有个良人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失落。 这世间,可有哪位男子,能配得上她么? 在我恍神间,已经有人上台打擂了。苏沐面色从容,与来者拆起招来。不可否认,她的武功确实很高,至少应付台下这些人绰绰有余。上台的人无非两种,一种便是如第一个汉子,几招就被放倒,灰溜溜地下了台。另一种稍微好些,能过个几十招,不过最终还是下去了。 几柱香的功夫,已经有十几个汉子倒在苏沐脚下了。其他的人开始犹豫起来,为了美人一搏确实值得。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丢这个人,还是有些不爽的。男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无论何时,总有自尊心在作祟,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怜。 苏沐扫视一遍台下,脸上露出惋惜,“没人了么?可惜了,小女子的良人还是没有出现啊。” 说完,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她回头看了看退在台子一角的男子,“小哥,只剩下我们俩了呢。” 男子脸上带着困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苏沐朝他粲然一笑,然后又看向员外,“员外老爷,您也看到了现在台上就只有小女子和这个小哥了。您是想招这个小哥为婿,还是让小女子娶了小姐呢?” “噗!”我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说这话时的苏沐哪里还有一点窈窕淑女的样子,说那最后一句话的口气,分明就是一个懒散戏谑的公子哥。 “你!”那个老爷气得脸色发青,颤抖着用手指着苏沐。 “员外老爷可是都不满意?”苏沐故作遗憾地摇摇头,“那也就只能我跟着这位小哥回家了。”说着,看向那个男子,“小哥,把我娶回家,你也不亏吧。” 台下传来哄笑,我想,一定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此时的苏沐很可爱。 谁知道那个男子却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沐摇摇头,“恕梁某不能娶小姐回家。” 苏沐挑眉,似是也有些意外,“怎么,我不如那个小姐么?” 男子脸一红,赶紧摇头,“不,不死……姑娘你生的美极了……只是,只是小姐是我心上人,在我心里,自然是最美的,谁也办不了她。” “哦?”苏沐玩味一笑,眼角瞥向员外,“这么说来,小哥看上的是小姐的皮囊咯。” “怎么会!”那个男子急了,“我与芷……小姐心意相通,皮囊都是虚无,我又岂是垂涎小姐美貌的人!” “噗呲!”我身边的月竹也忍不住笑了,“这个男子还真是老实,不过苏姑娘也是够狡猾的。” 我笑而不答,定定地看着台上的女子,那些喧嚣的人群淡去,只余她一人。 这之后很多年,我都会回想起这个女子的美,再也寻不到甚者。再之后忆起今日男子之言,才惊觉看她的角度早已不同。她着实是美极的,但更是因为进了我的心,所以我眼中的她才是最美的。 苏沐听了这话,笑眯眯地看向员外,“老爷,您可听见了,这小哥是个老实人,您还担心什么呢?” 员外老爷意味深长地看着台上的男子,面上有些松动。这其实该是个称职的父亲,心里是装着女儿的幸福的。许久,他叹了口气,“罢罢罢,小女本也立誓,此生只嫁你一人。你既然也是真心对她,老夫又何苦为难你们呢?只一件事,你必须向我保证,此生只爱小女一人,许她幸福。” 听起来有些不讲理的条件,毕竟这些男人,有几人是一生只娶一个人的。但是那个男子已经是满脸惊喜,倒头就拜,“是是是,谢谢岳父大人!谢谢岳父大人!” 这出戏,终究是看完了。最后的一幕,是苏沐嘴角吟着那抹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抱臂站在那里。恍惚间,我似是看见她微一仰头,向我这边看来。 一桩美事成了。说实话,我很羡慕那个小姐,她的父亲无论是为了什么,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幸福,最后也成全了女儿的幸福。 但是,在彼时,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我记住了那个女子。佳人模样,深深烙进了心里,再也不曾褪色。 作者有话要说:  保持每天一更,请看官们指点。 ☆、江南风日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准备在茶楼品完冷茶就打道回府的我,遇到了刚刚在楼下大闹比武招亲的她。 当那抹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我着实一惊,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可是那个人,却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径直走了过来。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捏着茶杯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她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要坐不住了,有种起身逃离的冲动。其实我很不懂自己,自己和她也就是一面之缘,又没发生什么,为什么一面对她就这样紧张? 终于,她来到了我身边。我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带着几分不安,又混杂着期待地听着动静。她突然停下了步子,静静立在我的旁边。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正对上她带着几分玩味笑容的眼睛。脸上一红,我又快速低下了头。 “苏姑娘?”把她引上楼的小二唤了她一声。 “哦,小二哥,今儿不去老地方了,你先去忙吧。”听起来苏沐是这的常客了,看来今天还真是偶遇啊。 等得那个小二走远了,她又往我这边走了一步。 “这位小公子好生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么?”说着,她坐在了我的旁边,语气中尽是调侃。 “诶,谁让你坐的?”一边的月竹有些急了,挥手想要赶她走。 “咦,这个小书童也好面熟。怎么,担心我会对你家公子做什么吗?放心,我是良家姑娘,不会调戏你家公子的。” 听了这话,我只觉得一阵无语,真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挺大大咧咧的,亏我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个大家闺秀。 “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月竹怕是也没见过这样说话不拘小节的女子,跺了跺脚,似是有些羞赧。 她不答,但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叹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了气,我缓缓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苏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听了我的话,苏沐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眯着眼睛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姐还记得我嘛,不胜荣幸。让我猜猜,众星捧月的小姐乔装成这样,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我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回答。不过听她的口气,好像是很容易就认出了我,一点也不吃惊。 “不怕那些跟班着急么?”她喝了一口茶,“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两个问题更是让我不知所措了。我的身份很是隐秘,此次微服到江南,就只有这青浦的太守直到真相,其他人都是一概不知的。可为什么我总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根本是知根知底呢? “马上要走了,有些不舍得,就想再出来看看。”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我对她生不出一点疑窦,坦白说出了目的。 她听了,眼里闪过异样之色,“要走了么?”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实这江南的美,是只有近距离接触了,才能体会到的。” 我一愣,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带你好好地玩一遍青浦。小姐从远处来江南,不就是想好好体会一番江南的迷人么?”她突然笑了,纯净的笑容恍惚了我的眼,这样的女子,我如何不去信她? “小姐……”月竹像是有些担心,拽了拽我的衣袖。 “小丫头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苏沐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姑娘其实都应该喊我一声姐姐,姐姐怎么会害妹妹呢?” “你想得美,谁会喊你做姐姐!”月竹有些不屑,毕竟我算是个皇家的公主,一定程度上来说,苏沐这句话有些逾矩。但是我不会告诉她我的身份,更不会用这个身份去压她。 “月竹,不要乱说。” 苏沐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依旧是笑嘻嘻的,“其实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想来该是个金贵的小姐,你们俩贸然跑出来固然是情有可原。但是,这实在很危险。难道你们自己没感觉到,你们俩很惹眼么?”说着,她的目光还在我的脸上滚了一遍。 我心里一惊,她这话说得是很在理的,市井上鱼龙混杂,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那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好心。”月竹还是不放心,向她哼了一句。 “你这小丫头好厉害啊。”苏沐摇摇头,似是有些无奈,“那你问问你家小姐,信不信我咯。” 两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一下觉得有些紧张了。看看月竹担心的眼神,再看看她纯净无暇的眸子,鬼使神差的,我轻轻说了一句,“我信姐姐。”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有些惊讶,但是却没有一点后悔。潜意识里,我是愿意全心信任她的。 话说到这里,月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说什么了。何况苏沐丢给我们的诱惑确实很诱人,从小生在深宫里的我,从来也没有体会到平常百姓的生活。这次,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而且陪着我的,还是这样一个迷人的女子。我又为何要拒绝呢? 不能否认,苏沐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女子。她雇佣了一辆马车,并且自己也换了一身男装,说是这样要方便的多。而事实证明,这些安排确实为我们的游玩提供了很多便利。 就这样,在苏沐的带领下,我终于是亲身体验了一番江南的风味。从风土人情,到街头小吃,都一一体会了一番。这样的体验于我实在是太珍贵了,兴许一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故而我各位的珍惜,恨不得时间再长些,直到我游遍了青浦才好。 苏沐像是感受到了我这种迫切,她也知道短短的一天是不可能把青浦每个角落都玩一遍的。因此她总是会把我带到那些最具有江南气息的地方。让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最美的江南。这份贴心,实在是让我很感动。 游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候。虽然还是意犹未尽,但是我很清楚不能再继续放纵了。我在这玩得欢,不知道驿馆的那些家伙们得急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惊动了太守可就不好了。 苏沐也看出我的担心,朝我笑道:“现在知道怕了?跑出来的时候可想到那些可怜的人了?” “姐姐就别嘲笑我了。”我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我确实要走了。” 一想到分别,我就有些难受。尽管只有一个下午,但是我却有种已经认识苏沐很久的感觉。要和这个美丽活泼的女子分别,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更何况,这一别,也许就再也不能见面了。正是因为这个担心,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敞开心扉去笑。这种对别离的担心,在此时更加强烈。 苏沐把头扭开,对着烟河的方向思索着什么,突然回头对我说道:“你坐过船么?” “啊?”我一愣,不防她问出这么一句,一时有些懵,“没……没有。” “要不要试一次烟河的夜舫?”她手指向烟河,“很有江南情调的,不试一次,会后悔的。”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从她的眼里也读出了几分深深的不舍。就只是这恍惚的不舍,就足够作为我答应她的理由了。 “可是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月竹明显也是动了心的,可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没事的,如果你们真的担心,不如你写一封信,我找人给你送到。至少能缓解一下你家家丁们的担心吧。”苏沐看着我,好看的眸子里并不掩饰期望之色。 我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但是也不忍去拒绝,便同意了她的提议。简单写了一封信,让苏沐找熟人送到了驿馆。 其实我走之前也是留了字条的,也不知这封信能不能让那些家伙们暂时安心。但是我却给了自己足够的理由和信心和苏沐一起去游玩青浦的夜舫。 夜舫是青浦的一个特色,每当入夜时分,烟河上就会有许多画舫。这些船大多是私人的,也有一些是归属于河畔的一些秦楼楚馆的。里面大多会有几个歌舞伎,专门为穿上的客人表演,陪酒。当然,这些客官都是男子。只是除了我现在所在的这艘船。 我撩起帷幕向河上看去,远远近近的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船只。我们上船是只刚进夜色,河上还没有几只船,但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辽阔的河面上几乎全是点着灯笼的画舫,星星点点,像是在烟河上又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银河。 歌声,丝竹声,笑闹声时不时地传过来。气氛已经到了一个高峰,甚至有些船只开始互相唱和起来。好一派繁荣热闹的江南夜景。 其实对于繁荣,我在京城见得太多。每到节日来临,宫里都会有些或大或小的宴会。宴会上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丝毫不逊色于这里。尤其是在除夕之时,喜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那样的繁荣,非常耀眼。但是,散得也太快,而且散得太干净。一场宴会之后,那里又恢复了冷漠的本质。 而这里不一样,这里的繁荣是有生气的,我能感受到欢声笑语背后那发自内心的愉悦。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只是因为快乐,所以欢笑。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苏沐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随后,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我的。 我心里一惊,赶紧抽手,却不想被她死死握住。 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看到什么人了,脸这样红?”她挑挑眉头,“不会是看中哪家的小哥了吧?” “别,别瞎说。”我慌乱地挥着手,想挣脱她的桎梏。 她突然把脸凑近了我,声音里带出一丝魅惑,“江南人杰地灵,不只风日好,人儿却更是夺魂摄魄,妹妹可要关注自己的心才是了。” 我浑身一僵,感受到扑在脸上的呼吸,仿佛心跳都停止了。 夺魂摄魄。苏沐,你到底是何时拿走了那颗心的呢?为何,我再也收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曲红尘 见我呆呆地看着她,苏沐忍不住笑了,一用力把我拽进了船舱,“好了,逗你的!” 我踉踉跄跄地跟着她的步子,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任她摆布地坐到了榻上,而那只牵着我的手仍然没有放开。 “林公子怎么了?”一个婉转的女声响起,也拉回了我游离的神思。 “没什么,大概是被施语姑娘的琴声给弄醉了吧。”苏沐爽声笑道。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2节 我也笑了笑,依然挣扎着抽回我的手。苏沐扭头看了我一眼,眯了眯眼睛,还是松开了手。我如蒙大赦,赶紧把身子往月竹那边挪了挪。 “看来林公子是个懂琴的人啊。”施语轻拨琴弦,断断续续的音符不成调子,却又自成曲谱。 “略有研究,算不上精通就是。”这话我可没有说谎,自小就有宫廷乐师教我古琴,这十几年下来,我的琴艺不敢说登峰造极,但也称得上是颇有造诣。只是我从未听过像这位施语姑娘弹奏的曲子,比起我会的那些,她所演奏的更加随性自然一些。不见得其中技巧有多么精湛,但意境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哦,不知林公子有如此造诣,看来我刚刚是班门弄斧了。”施语说着,还欠了欠身子。 “你会弹琴?”苏沐也看向了我,眸中有些讶异。 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窃喜,带了几分得意去看她,却在对上她那似水的眸子时,又不禁失了神。必须要承认,苏沐的男装很好看。她本就生了一张清秀的脸,着女装时虽然会偶尔现出一些妩媚之色,但眉间仍是隐隐藏着几分英气。而在着男装时,那些英气就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一身普通的书生服,却被她穿出几分侠客的感觉。这种感觉,绝不同于任何世俗男子。 “那是,我们家公子的琴弹得可好了。”月竹那丫头丝毫不晓得谦虚,一听话题到了我身上,赶紧凑过来添油加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主子多才多艺似的。 “如此,小女子倒想讨教一番了。”施语坐直了身子,“公子可否赏脸?” 我本想推辞,但再一看到苏沐的眼里也写着期待,心里就软了,起身走向了施语。施语也站起了身,把位子让给我,自己走到苏沐身边坐了。 我坐下,把琴往面前移了移,手按住琴弦。 “诸位见笑了,这首秋江夜泊,请各位指教。” 我微微闭上眼,拨弦起音。这首曲子是我在宫中最爱弹得一首,也是我最喜欢的琴师传授给我的唯一一支曲子。那是一个姓萧的琴师,只在宫中待了一年。据说曾经是一个江湖上的艺人,因为一些个人恩怨,不得不隐姓埋名。在我的印象中,他所弹奏的曲子都是潇洒不羁的,多数我不知道名字,只这一曲,还是我央了许久才学到的。 学成时,我兴冲冲地弹给老师听。他听完后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很是惋惜地说道:“可惜真正的枫桥夜景,身在皇宫的人儿,是看不到了。” 那时的我并不懂他的忧伤,只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这精湛的琴技。不多久,琴师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是耐不住寂寞,又回到了江湖。也有人说他是借酒浇愁,不甚冲撞了哪位娘娘,被处死了。但无论那种结局,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今日我切实感受了一番江南夜景,大约明白了一些此曲中的意境,故而弹奏时又不免想起了往事,琴声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愁绪。 一曲毕,我久久难言,只是怔怔地看着琴出神。从前的我不曾出过宫墙,便坐井观天地认为自己是快乐的。可如今已经看到了世间真正的快乐,又要如何面对那个囚笼呢?当年的琴师,若是他真的死了,大约也是觉得幸福的吧。至少,再也不用望着那高高的宫墙,思念枫桥的夜色了。 “弹得好!好一曲秋江夜泊!” 苏沐的声音打断了我,我赶紧站起了身,勉强地笑笑,就回到了座位上。 “没想到林公子竟然弹得这样一手好琴,小女子佩服!”施语也是满脸笑容。 “见笑了。”我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中的苦涩才被冲淡了一些。再抬头时正对上苏沐别有深意的眼神,心跳不禁漏了一拍,赶紧又低下了头。 “听起来林公子是受过高人指点的,不像我们这些,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施语又坐回了琴后,轻轻抚了抚琴。 “姑娘的琴声自由不羁,其中意境,才是让在下羡慕不已。”我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哎呀,你们都会些东西,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真是有些没面子了。”苏沐带些自嘲地说道,也适时缓和了一下气氛。 “苏公子何必如此谦虚,前段时间苏公子填的词我已经谱好了曲子,何不趁着此时美景演奏出来给诸位助助兴?”施语笑向苏沐,双手按上琴弦。 苏沐眉头一挑,面上露出诧异,“哦?这么快,施姑娘好才华,这曲子是说有就有啊。” 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出声问道:“什么曲子?” “前些日子苏公子做了一首词,小女子见了很是喜欢,就讨来谱了曲子。虽然比不上词的意境,但也能拿来取个乐子,不知林公子可有意一听?” 我看了看苏沐,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听这个施语的口气,这两个人是见过很多次面了。我不知道施语是否知道苏沐的身份,但就是苏沐经常去这秦楼楚馆就足够奇怪的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喜欢混这些地方?这个苏沐,应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才是。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思索间,施语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 琴声略显低沉,私有无尽忧愁,欲说还休。低缓了一阵,琴声一转,自然地转入平和。但似乎还是有些欲罢不能的不甘在其中,让人既想要感慨,又有种看破世俗的快意。这个施语,当真是一个琴乐方面的高手。 弹了一阵琴,施语轻启朱唇,悠扬的歌声缓缓响起。 “红尘如觞 一醉便狂 道是世事无常 谁与我贪欢一晌 知是浮华难长 谁笑我半生轻狂 叹是人间徜徉 皆醉于大梦一场。” 听着听着,我竟有流泪的冲动,赶紧伸手挡住了眼睛,装作低头饮茶的样子,才堪堪憋住了泪水。人生大梦一场,说是几十年的光景,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此生托于帝王家,难道真是注定一生都要锁在宫墙之中么?就连一丝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么。而此时的贪欢,也只是因为我醉了才得到的么。若是如此,我宁愿长醉,不愿醒。 “如儿?”苏沐的声音响在耳边,惊得我差点叫出声来,慌忙抬头去看她。 “你怎么了?”她轻轻皱眉,眼中尽是担心。 “没,没什么……”我赶紧扭开脸,不想她看到我的狼狈样子。 苏沐定定地看着我,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开心,对么?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是不是?” 我一愣,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我总觉得,身边的这个女子已经把我看得透透彻彻。可又是为什么,我却丝毫看不清她。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苏沐还是退了回去。施语的琴还在响,但是气氛却明显沉闷了下来。 我偷偷看了一眼苏沐,却见她似是也有些消沉,默默地坐在那里,不时地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再不复刚刚的活泼。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好像是因为我的原因,她才会这样不高兴的。但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琴声终于消散,席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施语本想是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是看到气氛不对,也识相的闭了嘴。几个人静静坐着,各怀心事。船舱外的欢歌笑语传进来,更是衬出一种冷清之感。 “公子……”不明所以的月竹拽了拽我的袖子,像是有些不安。 “没事。”我安慰地朝她笑笑,再看看其他的两个人,心里也是紧张不已。 苏沐突然扭头看向了我,眼中毫不掩饰地写满了疼惜。而这疼惜却让我不知所措起来,一时竟然有想要逃离的冲动。 “一曲红尘觞,诸位都入戏太深了。”最终还是施语打破了沉寂。 “天色很晚了,我想……”我舒出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出声想要告辞。 “施姑娘,麻烦告诉妈妈,我们要回去了。”苏沐仍是看着我,话是对施语说的。 “哦,好。”施语站起身,向隔间走去。 被苏沐看得浑身难受,我试着笑了笑,“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了。” “不要说谢谢,”她快速打断了我,“我不值得你说谢谢。” 我一愣,实在不明其中含义, 苏沐也没有再说话,移开了视线,继续喝着闷酒。 船快靠岸时已经是子时末了,在船上我就看到了便装的侍卫。不想让苏沐等人惹上麻烦,我带着几分恳求地对她说:“一会儿我自己走就好,你就不用跟着来了。” 苏沐眼里有些朦胧,大约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她看着我,嘴唇轻轻颤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船身微微一震,我知道是船靠岸了。心中突然涌出巨大的不舍来,对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我是真的不想离开她。这一别,很可能就真的是永别了。 “公子,我们走吧。”月竹小声叫道。 我努力忍住泪意,点点头,就要离开,却不防被苏沐拉住了手。她用力很大,我根本无法挣脱。 “这么快,就要分别了么……”她的声音嘶哑,似是还带了几分哽咽,“你……我说我们会再见的,你信不信?”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盯住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信。” 她笑了,也点了点头,“那,小心点。” 抓着我的手松了,我的心也变得空落落了。 之后的时光里,我经常会梦回这一天。梦到秀丽的江南小镇,梦到灯火流转的烟河,梦到那个让我永远忘不掉的女子。 上天有德,让我能够遇到这些美好。可为何,却不能让它们长一些,为何在给予了之后,又要拿走?若是我不曾明白快乐的真意就罢了,可是在明白了之后,又如何甘心回到满是面具的宫墙之中呢。 江南,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点进来的任何一个看官,谢谢支持。 ☆、暗潮涌动 回到皇宫,日子依旧一成不变的继续着。 我看的出来父皇很疼爱我,不管政务多么繁忙,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抽空来看看我。我想,这该是我作为一个公主的幸运吧。我的身边也有不受宠爱的兄弟姐妹,他们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有重大的节日时才露一次脸,想来平日的生活比我还要无聊吧。 父皇来得次数很多,但没有一次提到那日我偷听到的事情。他不提,我也就不去想,只是安安静静地过我的生活。 可是渐渐的,我也觉察出一丝不对来。自从我江南归来,就有一个人经常出现在我的宫里。对于这个客人,本身我是不讨厌的。可是,因为他微妙的身份,我又不是很想看到他。 他,就是杨丞相杨亦的次子——杨元奉。 杨亦为官三十年,在丞相的位子上就做了八年。这么多年下来,杨家的势力不断扩大。除了文官之首的位子到手,就是在兵权方面,京城里他们手里就握着一个绍武卫大将军的头衔,西北还有二十万大军的家底。只怕如今天下,最有实权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皇位上的人了。皇朝的走向,命运已经被他人握住。 我不知道前朝的情况,也说不准杨家是否有反心。但就我个人来看,我还是很喜欢杨家人的。在我小的时候,杨亦做过一段时间的太子太师。我也跟着太子宁昊听过他授课,对这个外表和善的老头印象很好。再之后,杨家的孩子也进宫述职。杨家长子在护卫是为保父皇而死,父皇赐予了杨家一块金字牌匾。而杨元奉在哥哥出事后依旧留在宫里做侍卫,负责的正是我的寝殿的安全。 后来杨家的小妹也进宫住了一段时间,我也与她结下了很深厚的友情。 总的来说,我对杨家人的印象真的不坏,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好感的。但我也知道,我所看到的杨家人的面目,都是他们想让我看到的。这些和善的笑容背后是否隐藏了什么,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但是这些无所谓的态度,在此时,终于是变了。 父皇担忧杨家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又无可奈何。毕竟朝中除了这个大势力,还有一只党羽威胁着皇位。这便是我的皇叔,南阳王。这两股势力明争暗斗,在朝堂上难分高下。也正是由于他们的缠斗,我的父皇才得以在手无大权的情况下平平稳稳走过这些年。他不能去动其中任何一股势力,虽然他也很难撼动他们。 杨亦为官多年,是父皇一手提拔上来。这些年虽然如日中天,但也恪守为臣的本分,所以父皇私心里也是更信任杨家的。进来杨亦的弟弟又立了军功。满朝文武都在看着父皇到底会如何奖赏杨家,任何奖赏,都是在表达君王的一个态度。所以,这是个很难选择的奖赏。我的父皇很为难,但是他也从未对我说起。可是,我知道,我就是杨家最想要的封赏。 杨元奉年少时就入宫当了太子伴读,后来又做了侍卫,与我也算是青梅竹马。我一直把他看作兄长,也同时清楚他的心思。只是我不愿意去回应,也不愿意去面对。 这日,杨元奉又找了个借口到了我这里。我虽然心里有抵触,但是面上不能表示出来。不冷不热地和他周旋了半天,才把他“请”出了寝殿。可还没歇一歇,太子宁昊又来了。 一进门,宁昊就朝我眨眼睛,“姐姐,我刚刚可是又看见杨侍郎了。” “那又如何?”我一提这个人就头疼,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对姐姐你,真的很上心哦。”宁昊根本不懂我的烦恼,继续火上浇油。 我无奈,瞪了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我不小了,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宁昊有些不高兴,也气鼓鼓地瞪了回来。 “好了好了,你不小了。既然长大了,就该知道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太师布置的功课做完没就跑到这来玩。” “哎呀,好姐姐,你就别管这些了,我的事我自己操心。”宁昊随意打断我的话,仍然兴致勃勃地想着刚刚的问题,“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欢杨侍郎啊。” “不喜欢。” 我回答的也很干脆,这有些不符合我平日的作风。可是我也是憋得久了,开始厌烦了。若是早些时候,我不喜欢杨元奉,也绝对不会随意说出来,就是最后嫁给他也不会太过抵触,毕竟到哪里度过余生对我而言并无分别,所以不重视。可是现在呢……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又怎么可能在随意对待这个问题?我有了我的渴望,虽然那很遥远,但我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妥协。 既然我已明白了自己不属于任何囚笼,又何必要强颜欢笑。 “可是杨侍郎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宁昊表情严肃起来,“姐姐,你可想过嫁入杨家?” 我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咬紧嘴唇,努力按压住心头的慌乱,“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宁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其实我刚刚是从父皇哪里过来的,济南候反了。”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其中关系,我实在不解。 “济南候李展是杨亦的好友,二人私底下更是以兄弟相称的。这次李展造反,南阳王是看热闹的,只有靠杨家才可以摆平了。”宁昊眉头皱起,“但是,杨家在等一个理由。姐姐,你就是那个理由。” 我一愣,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刚刚杨元奉别有意味的话。 “公主,家国天下,哪一个公主更看重呢?还是说,公主更看重自己的私欲呢。” 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抉择,所以一直逃避,可是,当一切真的来了,我可以不闻不问么? 李展造反的战况接连不断的传来,每一次都是噩耗。 本来就是土匪的李展是靠着投诚才获封侯爵的。这次出兵,他也确实还原了土匪本色,烧杀抢掠无一不干。所过之处都是黑烟弥漫,尸骸遍地。 在第三次传来屠城的战报时,我约见了杨元奉。 独自坐在湖心亭中,我注视着面前的茶炉失神。 我恨这个紫禁城,恨她逼我做出决定,恨她夺走了我十余年的欢笑,恨她阻隔了我与江南的重逢。 但是,再多的恨,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定定神,开始泡茶。 当洗茶完成时,杨元奉的身影出现了。 我抬头看着走向我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很冲动的一个念头,但是我却很想为之一试。 “杨侍郎坐吧。”我向他点了下头,手里依然在忙着冲茶。 杨元奉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坐了下来。 “公主好兴致,对这茶艺还有研究啊。” “学来消磨时间的,不怎么精通。”我说着话,又替他烫了杯,推给了他。 “今日湿气颇重,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休息的好,小心染了寒气。”他赶紧接过了杯子,有些受宠若惊。 “杨侍郎果真还是如儿时一般。”我笑了笑,并不看他。 他果然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不慌不忙地继续着手上的事,等着他开口。 “公主还记得儿时的事啊。”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想来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我倒是经常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我放柔了声音,“还记得儿时见杨侍郎陪着昊儿读书的时候,昊儿年幼,好多书都不大懂,夫子训斥昊儿,杨侍郎总会不顾夫子颜面地替昊儿说话。” “太子天资聪颖,只是陛下对他要求过高,那么小的孩子,不急于去学那么深的东西的。”他也被我带进了回忆,脸上带出一抹笑容。 “有一次我去看昊儿,正听到夫子问话。好像是说‘国之本为何’,昊儿回答是‘兵之强盛’,那时杨侍郎好像提出了不同见解,好难得夫子夸侍郎一次呢。” 他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哦,公主是指那次。臣的回答是‘民为国之本,上位者之所以为上,乃基于民之推崇。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恩,当年侍郎可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确实是字字珠玑啊。只是不知如今侍郎还是这样想的么?” “自然,一国的本永远在于民。民心和睦,官才可令行禁止。这样募兵时才可不触民意,战时,胜,则举国欢庆。败,则举国宽容。如此,自然可有虎狼之师。”他越讲越激动,直起身子,神采奕奕。 我笑着看着他,心中却是五味陈杂。面前的这个男子,一腔热血,何尝不是一个青年才俊。这个人也许会成为我的夫婿,成为我未来的依靠。可是,我真的满意这样的人么。 见他说的差不多了,我拿起茶,刮了刮茶沫,“那杨侍郎怎么可能看现在济南候的所为的?滥杀无辜,为的,就是所谓的江山?” 杨元奉明显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并未说话。 “为官者,本该一心为社稷,但如何做,看的是上位者。可是依侍郎所言,为官者不是更应该为百姓所想么。这一点,难道也需要什么前提?杨侍郎不怕自己违背了自己的话么?”我不紧不慢的说着,眼角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公主……”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悲痛的表情,“所以在公主心里,元奉一直是这样的人?” 我看了一眼他,不置可否。 他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语气坚决地说道:“臣与家父,是不一样的,请公主放心。” 我也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忍。其实我很了解面前的男子,他本心不坏,只是也有自己的苦衷罢了。更何况,他对我的心确实是真的,我却在利用这片真意去逼他违背自己的父亲。 气氛一时有些僵,杨元奉勉强地笑了笑,随口问道:“公主的江南行玩得开心吗?” “恩,江南风光秀美,是个好地方。”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张绝世的容颜,心中的压抑也瞬间消逝了。 杨元奉深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那就好,公主在宫里久了,不觉得皇城风景好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我皱了皱眉,“这宫里让我觉得闷,若是可以,倒是想在江南多住些日子。” “江南再好,京城才是公主的家,不是么?” 我心里有些不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素蓉还好么,这次回来都还没看到她。” “素蓉过生辰的那天晚上受了凉,一直病着呢,前些日子才好点了,太子已经去看过她了。”杨元奉眼中现出笑意。 我有些无奈,“昊儿还是个小孩子性子,不如素蓉成熟。” “太子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了,只是在公主眼里一直是弟弟罢了。但是在臣看来,太子是真的长大了很多了。” 我盯着杨元奉的眼睛,心里带着一股气,开口道:“若是可以,我倒希望素蓉可以是那个一直陪着他的人,我也会放心很多了。” 杨元奉脸上一僵,有些躲闪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他们还小,再等等看吧。” 我苦笑,也挪开了视线,看向亭外。秋意正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这篇文的看官,枫子会努力的 ☆、风云突变 那一场叛乱最终是被杨家平息,杨元奉亲自上了战场,立了战功,被封为车骑将军。自此离开宫廷,而是开始掌握京城守卫的兵权。 日子不平不淡地过去。 很多次,我都会梦到江南。梦到那个烟雨蒙蒙的四月,那个玉立桥上的身影,那场比武招亲,那终身难忘的一天。有时候想的多了,我也会去琢磨那个女子,翻来覆去地想她最后几句有些奇怪的话。她说我们会再见,可是,真的会么。很多美好的承诺,其实并不一定要被履行,只要是存在,就足够了。 我想,那个女子,她一定是在我心里留下了独特的印象的。在我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她的一切都深深感染了我,不需要理由,仿佛这就是命定。 我将女子画了下来,也画下那个我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江南。我愿意把她作为我心中的圣地,即使不能再见,也绝对是最珍贵的记忆。 那曲红尘,早已深深印在心头。 但无论我多么不愿意去看看外面的局势,风起云涌的朝堂,终于是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在我十七岁那一年,发生了几件大事。我的人生,彻底改变。 首先,是父皇下旨,为昊儿和杨家小妹杨素蓉指婚,东宫迎来了女主人。其实这不是一个坏消息,毕竟现在的杨家,是值得用未来的皇后之位拉拢的。可是我看得出来,昊儿不高兴。他喜欢素蓉,但是,不愿意为了私欲去得到这个女子。不过最后,这依旧是一场盛大的婚宴。 没过多久,父皇病重。皇叔请旨入京探望,趁机在临近京都的石庄布下兵马。杨亦的弟弟杨贺调集禁军,加强了京都的守卫,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父皇的病拖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转,但所幸也未加重,我留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的作息。 这日我正服侍着父皇喝下药,叔父就进了宫。我扫了一眼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握着碗的手指捏得生疼。 “思如也在啊。”皇叔笑呵呵地看着我,“皇兄今天感觉好些了么?” “好些了,有劳三弟挂念了。”父皇气有些不足,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有思如在这里照顾,朕恢复得不错。” “思如确实是长大了。”皇叔慈祥地看着我,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关心。 “皇叔过奖了,这些年不见皇叔,叔父越发地硬朗了。”我也淡淡地回了一句。 皇叔大笑,“皇叔这身子骨不比从前了,岁月不饶人啊,倒是思如你,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我莫名的有些厌恶,想要离开,但是又不放心父皇一个人在这里,只好静静站在那里。 “我看皇兄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臣从封地带了些补品过来,希望可以帮皇兄快些恢复。”皇叔一撩下摆,坐在了榻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 “三弟有心了。”父皇示意我接下,然后说道,“思如,你去把药放好。” 我有些惊讶,父皇是在故意调开我。可是再看看一脸笑意的皇叔,我的脚步有些沉。 “你皇叔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快去吧,你也该歇歇了。”父皇看我的眼神满是慈祥,我咬咬嘴唇,接过包裹退了出去。 等到皇叔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我见他出来,快步走了过去,却被他堵住了。 他背着手,站在台阶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别开了视线,“皇叔。” “太快了,转眼思如都这么大了。”他似是有些感慨,“想来,皇兄也该安慰了吧。” 我心里莫名一惊,抬头去看他,他却摇摇头,走了。 愣了一下,我推门走了进去。 父皇正靠在榻上休息,眉头紧锁,脸色也很阴沉。 “父皇,您怎么了?皇叔和您都说什么了?”我有些担心,上前坐在父皇身侧。 父皇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思如,你在皇宫过了这么多年,其实父皇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里,对不对。” “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心里疑惑更深。 “思如,你不用骗我,朕问你,若是你可以出宫,你可愿意?” 我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见他神情严肃,便知道这不是一句随便的玩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是的,我向往宫外,怀念那段江南的日子。可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离开京城,我清楚地知道,现实是不会允许这一天出现的。可是…… 见我不回答,父皇叹了口气,继续道:“朕记得,两年前,你从江南回来,告诉过朕,你很喜欢那里。如果朕准你去江南,你可愿意?” “父皇,”我声音颤抖,“女儿……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不想女儿陪在您身边了么?” “傻孩子,”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一直是朕最喜欢的孩子,朕怎么会不想呢。” “那父皇为何要让女儿去江南?” 摸着我头发的手一顿,父皇的脸色又暗了下来。他看着我,却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这样的眼神,太过空虚。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父皇不会和我说这些的!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才听到父皇长长的一声叹气,他收回了手,靠回了榻上,“朕,曾经做错了一件事,这么多年也未看清,现在,只是想要补救罢了。” “父皇……” “思如,你先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心里波涛汹涌,但也知道不可能去逼自己的父亲,只得生生按住那不安,强作镇静的行礼退下了。 那日之后,父皇不再让我去照顾他,我也很少再有机会见到他,心里的疑问只好一直压着。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因为不碰触就会淡去的,只要它存在,就不可能无所察觉。反而越是想要刻意忽略,越是搅得心神不安。 我将那天的谈话翻来覆去斟酌了很久,心里也有过很多想法,但是,我却从未想到,现实是如此残酷地撕碎所有的侥幸。 一个月之后,父皇突然下了一道旨意:明翰公主非是皇上亲生之女,乃是楚王之女,故而降公主封号为郡主,前往楚王生前封地襄阳。 在我还未及接受这个震惊的事实,那个我叫了十七年父皇的男人,驾崩了。 一国之君驾崩,举国哀悼。我看着这个到处都挂着白色的京城,竟然觉得这里是这样的陌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戚,但我却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呆呆地坐在寝殿里,按理该有很多人来这里慰问我,可现实却是,除了从小服侍我的月竹,再没有一个人。 “公主,您不要太难过。”月竹安慰着我。 我苦笑一声,“月竹,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郡……郡主。” 我不再说话,继续静静地任由思绪空着。 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一身肃穆的白色。 “姐姐!”来人径直走了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搂住他,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昊儿……” 宁昊在我怀里放声痛哭,我抱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们都没有办法这么快接受。 过了好久,宁昊才渐渐平复下情绪,肿着眼睛抬起头,“姐姐,你也要走么?” 一句话,把我的眼泪又引了出来,我摸着他的头,心痛得无法抑制。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今后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皇宫了。再没有一个亲人,能够给他怀抱。连他的枕边人,也无法分担他一丝的孤独。可是我呢,等着我的又是什么? “父皇下了遗旨,让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在五天内离京。”宁昊哽咽着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连姐姐也要离开我呢?” “昊儿,”我又抱住了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脆弱,“你听姐姐说,今后你就是天子,这宁家的天下,你一定要担着。你已经长大了,姐姐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宁昊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姐姐,昊儿一定会保护你的,昊儿答应过姐姐,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我无言以对,环视着这个我生长了十几年的宫殿,心里突然有种摆脱的感觉。 两日后,我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出京了,杨元奉亲自送我到城门。 我身披孝服,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有话要说。这么多年,我很明白他的心思,也便更清楚这个离开,其中一定有他的干涉。 “郡主,你今后好好照顾自己。”他的眼里写着深深的伤痛,但是语气很平淡,想来这就是成大事者的心怀吧。 “你也是。”我淡淡一笑,“先帝头七之时,烦你代我送送他,先帝养我多年,我竟不能为他送行。” 杨元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不要怪先帝,先帝是一心为了你好。先帝临终前召过我,这个安排,确实是他能给你最多的了。” “我不觉得这话应该由你告诉我,你不觉得很可笑么?”我心中悲哀,苦笑着反问他。 “思如,”他破天荒地喊了我的名字,话中带着恳求,“我何尝希望是今天的样子,我很想把你留在身边,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这样做。现在天下的走势已经很清楚了,一个王朝,总是会有末世的。” “先帝临终都说了什么?”我知道,如果不问这一句,只怕我今后都无法安心。 杨元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求我放下你,求我让你在襄阳好好生活。他也求我,护着京城,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么?”我突然很想笑,“父皇还真是偏爱我啊!” “思如,先帝为你做的很多了。”杨元奉痛苦地闭了眼,“你以为,我很愿意放你走么?”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出现了从小到大的一幕幕,不知不觉,这个男子,确实守护了我很多年了。 “别了!”我回过头,向马车走去。 这个紫禁城,我不会再多看一眼了。再多的爱与恨,笑与泪,都成过往云烟,散了,再也不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枫子有礼,再次感谢各位看官 ☆、再遇佳人 从京城出发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一路上我都是郁郁寡欢,陪着我的月竹也不知道怎么开导我,也就陪着我一路沉默了过来。 再过几日就要到南阳了,想要好好休整一下,这几天队伍赶得很快。 “郡主,喝口水吧。”月竹见我脸色不好,递过来一杯水。 我接过来,刚送到嘴边,就觉得车子猛地一震,水泼了出来,洒了我一身。 “呀!郡主!”月竹赶紧掏出帕子,不满地喊道:“你们怎么驾车的!” 车外传来侍卫队长的声音,“郡主,我们进入岚山了,路会有点巅,您忍着点吧。” 我挑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果然已经进了山区,眉头不免皱起,“走官道不好么,为何要走山路?” “官道太远了,走山路会近一些。” “可昨日不是有人说这山上有匪患么?” “山匪都在后山,我们只是从岚山边上过,没事的。就是遇到了匪徒,我们想过,他们也拦不住啊!”这个队长很明显对自己很有信心。 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山里很安静,除了马蹄声和人的吆喝声,就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鸟啼声。这样一个安静的世界,让我多日来空落落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一种隐隐的期待感越发地迫近,我有些控制不住这莫名的期待。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仅仅从岚山借道,我们还是迷了路。不得已,只能在山里过夜。 岚山的夜晚也很迷人,但是寒气太重,我只能窝在简易的帐篷里,看着火堆出神。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已经被遗忘了。被京城遗忘,被世人遗忘,也被她,遗忘。我在向前方奔波着,但是,又有几个人在乎我的存在呢?我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么?在乎我的人,或许已经离开,或许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我在乎的人,也是如此。 越想越累,不知何时我陷入了迷蒙之中。梦,很痛苦,浑身都很难受,我也知道是梦,可无论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身体很僵硬,我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迷迷糊糊过了多久,我吃力地动了动脖子,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换,一片模糊。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只好又闭了眼睛,很快意识又开始模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头晕得让我很想呕吐。 “郡主!郡主!醒醒啊!” 耳边传来月竹焦急的呼唤,我不想理会,也没有力气回答。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停止,仍在呼喊着,“郡主,出事了!快醒醒!”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烦恼么?我想苦笑,意识却更加模糊。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我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再无其他,只剩下这一个人。 “如儿!”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时,那种眩晕感已经消失了。额头上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眼皮也不再沉重。但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无力,挣扎着靠坐起来,环视四周,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很简陋的木头搭建的屋子,除了这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屋子一角还放着一个炉子,上面正放着一个水壶,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把扇子,看来是有人一直在这里照顾我。 我努力回想着那个乱糟糟的梦境,想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门发出吱的一声,有人轻轻走了进来,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来人先去看了看水壶,然后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一股淡淡的梅香飘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女子明显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我。我们两个就这样静静对视着,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我从未想过,两年之后,我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她。这两年来,关于那段短暂的江南记忆,我不敢经常触碰,尤其是里面的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想念她。姐姐?朋友?还是什么呢?这种感觉太奇怪,我说不清楚。 我怀着复杂的心事看了她半晌,扯出了一个苦笑。 “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里?” “我家。”她的回答简单干净,却轻易地撩动我的心弦。 “你家?” “是啊,我偶然碰到你们的人,见到你生病了,就把你们请到我家了。”她回答的云淡风轻,可是我却隐隐举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都在哪儿?” 她抱起双臂,一脸玩味地看着我,“怎么,你怕我拐了你?” 我脸上一红,赶紧回道:“不,不是……我就是问问。” 她不答话,只是笑着看我。 我有些窘迫,避开她的视线,“月竹在吗……我想见见她……就是那个小侍女,你认识的。” 苏沐轻笑出声,摇摇头,“呵,看来你还是怕我拐了你。” “不是的!”我有些急了,果断否认,“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好了,你就先好好休息吧,她去给你煎药了,一会儿就来。”她替我掖了掖被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烧了几天?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一直在照顾我?”我怀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地看着她。 “从我把你捡回家,就一直是这样。”她很严肃地回答道,“所以,你要报答我。” 我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她挑起我的下巴,眯起眼睛,“你觉得呢,林如妹妹?”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月竹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可能是被我们俩的姿势惊到了,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进来。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药好了,您快喝了吧。” 我赶紧示意苏沐放开我,脸上像是火烧一般,窘迫不已,“哦,拿过来吧。” 月竹激动地走过来,端药的手都在颤抖着。我见了,赶紧接过了碗。谁想到她突然哭了出来,“小姐,你吓死月竹了!你昏迷了这么多天,真是吓死月竹了!” 我心里一软,出声安慰道:“没事了,我已经好了,你就别担心了。” 这个丫头从六岁就开始陪着我,九年来和我形影不离,在心里我早已把她看成了知心的姐妹,现在我离开亲人和朋友,也只有她还陪着我了。 我们俩在这里感慨万千,涕泪相拥,那边苏沐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赶紧喝药吧。来,我来喂你” 我擦擦眼泪,刚要说话,月竹却挡在我的前面,一脸警惕。“你不许过来,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我一下愣住,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苏沐却是一脸无奈。 “我又不会对你家小姐怎么样,你这丫头担心什么?” “你不是好人,你抓了我们上这来,你就是个……” “丫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苏沐叹口气,看了看我,想是知道我不知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丫头很厉害,一会儿指不定怎么说我,信不信就看你了,我也出去休息一下,有事你叫人就是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月竹气呼呼地坐到我旁边,开始喂我吃药。我哪有心思,随意吃了几口,就开始问她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竹委屈地扁了扁嘴,把碗往旁边一放,就开始对我指控起了苏沐:“小姐,你别看她长得那么秀气漂亮,你根本想不到,她居然是个,是个山匪!” “什么?”我大惊,虽然想了很多个可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种,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居然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姐你也没想到吧,但她确实是个土匪。那天早上我们见你突然病倒了,就想着赶紧去城里,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她就是头,我一时惊讶,被她认了出来。她一见到小姐你,就把我们的人都绑上山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的场景,她一脸玩味地看着我,“怎么,你怕我拐了你?”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里一片寂静。不想去想其他任何事,只是想着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我们的相遇,真的是上天注定么?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和一个绿林女子有牵绊。这到底,是天意弄人。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3节 作者有话要说:  枫子要出去旅游,未来一周都是存稿自动发布,时间定在下午五点。 希望枫子归来之时,能有更多的朋友看到这篇文,这篇文,枫子有故事。 ☆、卿影入心 可不管我如何不肯相信,事实就是这样。苏沐,确实是这岚山上的一个山匪,而且是一个首领。她的手下还有近百个人,其中几个和她关系较好,也住在我现在在的这个小院子里。 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跟着我来的侍卫,问起苏沐,也只是被告知他们活得很舒服。 不觉间,我在山上已经过了六天了,除了昏迷的两天,其他几天就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那些侍卫也一直不见。 苏沐几乎整天都在这里陪我。短短几天之内,对于这个女子,我又进一步了解了不少。发自内心的说,苏沐是个奇女子,是我见过的最不同寻常的女子。她谈吐虽然不拘礼法,但是却自有一番气度。带着江湖女儿的豪气,也带着闺中女儿特有的细心。最难能可贵的,是她除了一身绝佳的武艺外还有满腹的诗书。但她也只对诗书礼乐有兴趣,故而思想丝毫不受那些老古板们的影响。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过得倒是颇为平静自在。但这只是表面,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虽然与外界没有沟通,但是我可以猜到,如果再继续待下去,只怕岚山就要遇到麻烦了。跟着我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我很确定杨元奉一定在关注着我的行程,这段时间我们途径没有城镇的洛野,我们前面走得比较快,节省了不少时间,这几天算算也差不多到了计划的时间,要是再不走,一定会引起杨元奉的疑心的。 这天,苏沐又来我的房间看我,一进门,先打量了一下四周。 “那丫头不在?” 月竹自从知道苏沐的身份,对她的态度一直都不善,尽管我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但也没有办法说服她放宽心态。 “她出去洗衣服了,你有事?”我觉得苏沐的表情有些好笑,好说也是山上的一个绿林豪女,居然会怕一个小丫头。 “你不要以为是我怕她哦,我只是不想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住我的,吃我的,居然还敢和我摆脸色,我要是气她的,早把她赶出去了。”苏沐不屑地撇撇嘴,颇有几分孩子气。 我笑着看她,觉得此刻的她很可爱。 苏沐也定定地看着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告诉我,”她一字一顿,神态认真,“你的身份。” 我沉思不语,其实我并不是不信任她,对于这个女子,我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从第一眼见她就是这样。可是我依旧有些犹豫,因为,我曾经骗过她。 “不要告诉我你是什么大家小姐,不会这么简单,对么?”苏沐一番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我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我曾经是个公主,现在,是个郡主吧。” 苏沐挑挑眉,却没有很惊讶,倒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翰公主,是也不是?” 我倒是有些吃惊了,难道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看出了我的惊讶,苏沐轻声笑了,“我猜的,你要知道,你的事情被传得很热闹。”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苏沐看着我,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离开,”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的行踪一旦被发现,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知道的,现在的我,有多么狼狈。” “你不愿意留下来?”她偏了偏头,似是有些不高兴。 我顿住,不知如何回答。其实说心里话,我很想留下来。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存在于我骨子里的那股对自由的向往,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子带给我的亲切感,或许是因为两年前那场短暂的江南梦。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对她说不愿意。可是,我更明白。我不属于这里,无论是公主也好,还是郡主也罢。我的身上都被强加上了太多的负担,我没有办法遵循我的内心,我没有办法逃离现实。 “你知道的,我不能留下。” “那如果我求你留下呢?”苏沐很快地接过我的话。 我一下愣住了,“你求我?” “是啊,我求你。”苏沐直直地看着我,眼里隐隐地藏着期待。 我有些困惑了。诚然,我和这个女子确实有缘。我私信里也很想亲近她,可毕竟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感情也谈不上深厚。她的一句求我,让我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似乎除了吃惊,还有一丝,惊喜? 见我久久不说话,苏沐的眼里黯淡下来,她挪开了视线,“如儿,你还想回那个牢笼去么?” “苏姐姐,”我打断她,深吸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这是与生俱来的。现在,我的责任就是去襄阳,为我的父王守灵。我必须要走,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接受!”我说的很快,不知道是像说服她,还是说服我自己。 “其实,你不想的,对不对?”苏沐不依不饶,好像非要问出自己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 “我不知道。”我也有些迷茫,第一次,痛快地说出了我心里所想,“我从来就不喜欢京城,不喜欢宫殿。我喜欢江南,很怀念江南之行,可是,这又如何呢?”我苦笑着说出这番话,居然有些可怜起自己来了。 “那如果我可以做到让你回到江南呢?”苏沐还是不甘心,继续逼迫我。 我有些不解她的孩子脾气,但还是回答道:“姐姐,我不想连累你……”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走,不要说这些别的。”苏沐像是有些急了。 我知道不能再随意敷衍过去了,苏沐今天有些奇怪,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情绪很是激动。 “好姐姐,我是说认真的,我要去襄阳。我从出生记忆里就只有皇宫,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从来没有陪过我的亲生父亲。至少,我一定要去见见他。”说到这,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不管先帝对我如何,不管他是因为何种原因隐瞒我的身份,我没有想去怪他,但也愧疚我对生父的不孝。自从我知道自己是楚王的女儿,我便开始到处寻找关于他的事情,也大约知道了他的生平。是个战功赫赫的王爷,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先帝赐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是大多数臣民心中的英雄,所以,我明白自己一定要去襄阳,为了自己的父亲,也为了我的身世之谜。 苏沐深深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万般无奈,“你还是个小丫头,确实是个小丫头。”丢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转身就想走。 “苏姐姐!”我赶紧叫住她,“我要立刻走,不能再耽搁了,会出事的!” 她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背影僵硬了半晌,才悠悠说道:“既然你一定要走,好,我送你!” 苏沐确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侠女,前段时间我可以明显感受到苏沐不愿意我离开,甚至提也不提这事。但是从她那天说了,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那些侍卫。 苏沐为我们举行了晚宴,借着酒意表明了自己想要带人护送我的意思。那些侍卫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被苏沐瞪着眼睛吓了一回就不敢说话了。看来这几天也是吃了一些苦头。 通过这次晚宴,我也认识了苏沐身边的几个人。 苏沐虽然是个头目,但我总觉得她的身份有些微妙。她身边的人只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名唤唐季,举止斯文,温文尔雅。另一个就相对普通一些,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名唤孙靖炎。 “如儿,姐姐敬你一杯。”苏沐像是有些醉了,竟然嚷嚷着让人给我倒一杯酒。 “苏姐姐,我,我不能喝酒。”我有些窘迫,赶紧制止住要给我倒酒的人。 “妹妹不能喝酒?”苏沐一手撑腮,眼神迷离,“那也不行,就喝一小杯,不会有事的!” 我见她面色似是有些沉痛,也不忍再去拒绝她,只好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辛辣感直抵心田,我掩嘴咳了起来。 “小姐!”月竹有些紧张。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 “老大,你何必逼着人家女孩子呢?”一边的唐季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苏沐不理她,自己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捏着就被出神。 我抬眼看着她,夜色掩去了她的容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只是那双炯炯的眸子,已经足以让我心悸。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某处被打开了,一种异样的情愫瞬间弥漫开来。我无法把视线从那个女子身上移开,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可望,而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卿缘天定 第二日一早,苏沐亲自带了十几个山上的人,和那些侍卫一起护送着我继续赶路。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我却总想向外面看,我知道,苏沐就在车窗外面,仅仅是一帘之隔,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去掀开它。 正在我在这里左右纠结的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车帘被人大力一掀,一个人弯腰进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坐在我旁边的苏沐,脑子一片空白。 “喂,谁让你进来的,这马车这么小,你进来了很挤诶。”月竹非常不满意,瞪着眼睛训斥道。 马车继续前进,苏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骑马也很累诶,我一个弱女子,不应该坐在马车里吗?” “你是弱女子?”月竹哼了一声,“你不是号称女侠的么?” “女侠也有累的时候啊,这时候就是弱女子!”苏沐也理直气壮地反驳她。 我被这两个人小孩子吵架一样的话语弄得有些无奈,见月竹还要驳斥,赶紧插手制止。 “好了月竹,其实也没有很挤,苏姐姐确实是累了,就不要再争了。” “还是如儿知道心疼人。”苏沐很满意地点点头。 “小姐!”月竹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我偏头看苏沐,见她一脸疲惫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看来确实是累极了。我叹了口气,想抑制住心里涌出的钝痛,但是,如果感情可以抑制,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我并不知道我对苏沐到底是何种感情,但是我会想要去接近她,不想看到她疲惫的样子,这种感觉,不受控制。 不知在山路上走了多久,车一直很颠簸,车厢里也有些挤。苏沐的身子不时地靠在我的身上,让我不自觉地面红耳赤。苏沐似乎被巅得很不舒服,后来干脆就歪在我身上了,舒舒服服地打着盹。我不好去推开她,便只好僵直着身子,以一种颇为奇怪的姿势拥着她。 “小姐!”月竹本来就对苏沐意见颇大,现在更是不高兴了,一直向着苏沐撇嘴。我笑着摇摇头,苏沐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 车厢里的氛围渐渐平缓,我的身子也放松了一些,轻轻移动了一下身体,让苏沐更舒服地靠在我的怀里。我微微低头去看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子,淡淡的梅香萦绕鼻尖,我觉得自己已经沉醉于这世间绝美之色中,不愿再醒来。 这个女子,恍如天人,我却只想她能成为一个凡人,陪在我身边。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车子也颠簸得更加厉害。混乱中我听见孙靖炎的吼叫声:“快绕开,前面是断崖!” 苏沐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掀开车帘向外看。这一看把我们都惊呆了,前面是一条向下的滑坡路,侍卫们都撤到了一边,各自安抚着受惊的马,车夫拼命拉着缰绳,但是车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前冲。 “还愣着干什么,快跳车!”苏沐冲出去毫不犹豫地把车夫推了下去,一手拉着缰绳,又回头向我们伸手,“快,拉着我跳下去!” “公主……”月竹吓呆了,拉着我不知道行动。 我知道时间很紧迫,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推出了月竹,“快走!” 我看到苏沐的动作微微一僵,她伸手拉住月竹,连拽带推地把她甩下了车。 月竹哭声惊醒了我,我也赶紧上前去拉苏沐的手。 苏沐急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拉住我就要往下跳。这时身下毫无征兆地一轻,马车此时已经冲出了断崖,只听见马儿的一声嘶叫,我只觉得自己急速地向下坠落。 “如儿!”苏沐在最后一刻抱住了我,将我紧紧地扣在她的怀里。我近乎窒息,却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个断崖并不高,我们连带着马车一起摔了下来,只是一瞬就落了地。落地之后我们俩又抱着向下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身下的苏沐落地的时候闷哼了一声,抱着我的双臂却更加用力,直到最后停下来才松开了。 “苏沐!苏沐!”我一下慌了,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也第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翻身滚到一边,又赶紧跪坐起来看她。 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双眼紧闭,嘴角淌着一丝鲜血,身上被刮伤了很多处,本是一身素白的衣服早已布满灰尘,其间还混杂着几道血痕。 “苏沐!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我不敢动她,只能拼命叫着,生怕她真的不再醒过来了。此时我才发现,这个女子,早已占据了我心中最敏感的位置。哪怕只是稍微碰触就是深深的牵绊,而此时,我几乎已经痛的恨不得代她受罪。 不知我叫了多久,苏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也稍稍好了一点,看样子已经挺过最初最痛苦的时刻了。她喘着气,眼里带着几分宠溺地看着我,“你个傻丫头……” “苏沐,你有没有好一点。”我紧张得不得了,眼都不敢眨一下,怕她在下一个瞬间又会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不先跳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很傻……”苏沐声音虚弱,还是挣扎着要说完自己的话。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会救我,我相信你的!我不能把月竹留在最后,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苏沐叹口气,“你还真是傻……不过,你肯相信我,我很高兴……”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怕自己会忍受不住,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苏沐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命大着呢……” 我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向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张望着,盼着那些侍卫赶紧找过来。 苏沐也不再说话,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我,表情倒是有些放松。 说起来也确实是我们两人命大,这处断崖并不高,可能是山雨造成的滑坡行程的,底部都是较为松软的土地,又是一处坡地,苏沐伤得并不重,除了一些刮伤并无大碍。那些侍卫很快就追了过来,岚山的几个人看到苏沐受伤了,吓得不得了,孙靖炎眼睛都红了,抱着苏沐的双臂都在颤抖。我看着苏沐躺在他的怀里,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脸上却只能是苦笑。 这次事情发生太过突然,马车摔坏了,那匹可怜的马也摔断了腿,不能再骑了。孙靖炎力劝苏沐回去,苏沐却不答应,一定要送我不可。孙靖炎没办法,只好依了她。 休息半晌后再次出发,苏沐把我拽到了她的那匹马,同样受惊的月竹则和一个侍卫共坐一骑。队伍继续进行,走得更为小心谨慎。孙靖炎独自一个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看着这个男子的背影,我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被苏沐圈在怀里,耳边就是她的呼吸,鼻尖则久久萦绕着独属于她的香气。风撩起发丝,打在脸上酥□□痒的,我僵硬着身体,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苏沐把头向前移了移,在我耳边笑着说道:“丫头,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脸一下红了,支吾道:“报答什么……你要做什么……” “恩,我还没想好,你先记着吧。”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又紧了紧胳膊,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心里更是窘迫,身体绷得僵直。 “放松些,我又不会怎么样你。”苏沐用头点了点我的肩膀,示意我靠在她的身上。 我木然地照做,她的气息更近了我几分,我整个人都要醉过去了,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中也放松了下来。我知道,内心里我是渴望这种贴近的,我很想让她一直这样抱着我,我能感受到来自于她的安全感,来自一个女子的特殊情愫。 必须要承认,我和苏沐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我在很久之后问过苏沐,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总有那么多意外,若是没有这些,我们会不会走在一起。她回答我的是,命里没有那么多意外,那个人对了,发生什么都可以说是意外。 我心里那些隐隐的情愫,在这事之后愈发地疯长,直到破土而出,我也再没有想过逃避。 作者有话要说: ☆、慕卿之心 苏沐最终还是没有按计划送我到南阳,距离南阳只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唐季快马赶上了我们的队伍。他的神色很紧张,拉着苏沐就进了小屋。出来的时候苏沐也是一脸凝重的表情,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家里有事,不得不离开。” 对于这样突然的告辞,我是有些失望的。但是我知道没有理由去挽留她,能做得只有强颜欢笑。 苏沐想了一会儿,还是留下孙靖炎陪着我继续去南阳,然后自己带着岚山其他的人向来路赶去。 这次分别来得太突然,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聚了。可是我又很明白,从现在我们的身份来看,任何一次分别,都有可能成为永别。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种即将失去一些的恐慌,赶快提醒自己不能再想了。 继续出发,一天的行程在我看来也比前段时间漫长。 侍卫们已经又找了一辆马车,因而我又和月竹坐进了车里。 月竹一路上也像是心事重重的,几次看着我都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我察觉到了,但是无心去问。闭着眼睛在狭小的车厢里胡思乱想,百无聊赖的,也等到了天黑。 在太阳落山前,我们就进入了南阳的地界,算算行程可能赶不上进城,我们就干脆放慢了步伐,在城外留宿最后一晚。 入了夜,我却毫无睡意,批了一件衣服就出了帐篷。 外面守夜的侍卫看到我有些惊讶,我示意他我只是四处走走,不会走太远。 往树林里没走多远,我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坐在空地上,好像在低头干着什么。夜色太浓,我看不清这人的样子,心一下提了起来想,想退开,却又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觉察到我的靠近,这人迅速地直起身子,回过了头。夜色中,他的眸子显得十分深沉。 “如儿姑娘?”那人试探着出声唤道。 我松了一口气,“孙公子!” 果然是孙靖炎,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外面来做什么? 孙靖炎不说话,摸出了一个火折子吹着了,我看到他脚边有一堆烧过的柴,他伸手又点燃了。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心里并没有想好说什么,但是又很想问他些什么,问什么呢?是关于苏沐的么? 孙靖炎也没有开口,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玉的形状像是一个人。 见我盯着那块玉,孙靖炎轻笑了下,递给了我。我接过来看了看,是个没有雕成的人形,大致已经成形,但是面容还是模糊的。可是我在看到这个玉雕的一瞬间,脑海里就自然地蹦出了她的名字。 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孙靖炎,不是很情愿地问道:“这是——苏姐姐?” 孙靖炎也有些惊讶,“看来我雕得很像嘛,如儿姑娘看出来了?” 我有些勉强地笑笑,低头看着玉雕,心里莫名地有些烦闷。 孙靖炎伸手拨了一下火,苦笑道:“这个玩意我已经做了八年了,她离开了六年,我想不出她的样子,就停下来了,现在也还没有完工。” “你喜欢苏姐姐?”我脱口问道。 “我与她自幼相识,一处长大,她的事情我知道得最多,也因此,最是痴迷于她。我很小就立誓,此生非她不娶。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追上她的脚步。她离开六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根本看不清现在的她。”孙靖炎苦笑,眼里写满了迷茫。 “我不知道现在的她内心里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我只能远远跟着她的步子,还妄想能像从前那样紧紧追随着她。呵,我什么都没有,不管她要什么,我也是给不了的吧!” 我心里憋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她知道么?” “苏沐,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孙靖炎微微仰起头,看着如墨的夜色,“我没有问过她,但是我很了解,她看得清楚。她不说,难道我要戳破这最后一层纸么?喜欢这样的女子,注定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除非她自己走过来,否则外人不可能靠近。镜中月水中花,莫过于她。” 我见他说得苦涩,心里也有些凄凉,苏沐,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会为谁回眸呢? “她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我还是没能忍住这个疑问。 孙靖炎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很棘手的事情,苏沐命苦,我真的不希望这次出大事。”很显然他有所顾忌,没有告诉我事情,但是就是这几句话,足以让我对那个匆匆告辞的女子生出担忧,她的过去和现在,对于我都是一个谜,我这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看清她过。 再次回到帐篷,我心里更加沉重,直到后半夜才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中午,我们进了南阳城。 这次出行太过特殊,自然没有什么宏大的接风仪式。南阳太守楚哲把我们迎到了他的府邸,我们也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孙靖炎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我也不再留他,让他稍作休息就回岚山。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平静的南阳休整却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在我们进入南阳的第三天,楚哲毫无征兆地派人围住了我的房间,抓走了随行的侍卫。随即,楚哲向京城发出通牒,要用我来换他的自立为王。 事发当天月竹碰巧没有在我身边,我被软禁之后楚哲也派人去搜捕过她,但最终也没有抓到她。我稍稍安了心,自己的身份决定了多舛的命运,但至少,我的这个情如姐妹的丫头可以逃过劫数,这也让我觉得满足和宽慰。 被软禁的日子并没有很难熬,每天定时有人送来一日三餐,楚哲虽然造了反,却也没有怎么为难我,我的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还闲了许多。但是正因为无事可干,我放纵自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脑海中只剩下了苏沐。 苏沐,这个女子,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如此深的刻在我心上么。 苏沐。 作者有话要说: ☆、舍命为何 我心心念念想着苏沐,却不曾料到,自己真的再次见到了她。 被人从梦里叫醒,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的我看着面前如从天降的女子,完全忘记了思考,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丫头,怎么傻了?”苏沐放开捂在我嘴上的手,柔柔地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还用问,带你走咯!”苏沐扔给我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身上,赶紧走!” 我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再多问。披上了披风,苏沐轻轻拉开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但我知道防卫是很严密的,真是不知道这个女子是怎么进来的。 “你门口的守卫被我敲晕了,但是外面的人还在,我们从后面走。”苏沐拉着我绕到了后院,她自己先跳上墙看了看,再下来抱着我翻了过去。 一路上我紧紧拉着苏沐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心里紧张得不行,却死死忍住不肯表露出来。 苏沐选择的路线十分隐蔽,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侍卫,看来是精心选好的一条路。只要再穿过花园,我们就可以翻出楚府了。 谁想到本该是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居然有两个人在私会,好巧不巧的,其中居然有楚哲的弟弟楚恕。我们来不及躲避,直接就撞了上去。 楚恕也是一愣,四个人面面相觑,还是苏沐最先反应过来,抓着我就往外冲去。 “站住!”楚恕反应也很快,跳出一步就要拉我,苏沐回身一剑砍了过去,楚恕赶忙避开,但随即就追了上来。 苏沐拉着我不好迎敌,就先把我放在了一边,挥起剑就冲了上去。苏沐的剑势很凌厉,几乎招招都想要楚恕的命。楚恕手里没有武器,只能躲闪,很快就落了下风。 和楚恕私会的女子见事情不妙,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刺客!” 远处出现了火光,有侍卫向这边赶来,苏沐急了,一剑劈过去,逼得楚恕退后了好几步,她跑过来拉过我,施展起了轻功。 楚恕也是个练家子,很快就追了上来。苏沐一面要顾着我,一面又要去提防楚恕,不得已又落了下来。 “见鬼!”她怒骂了一句,“如儿你先走,外面有人接应!” 说完自己又回过身去和楚恕缠斗。 我看着她在夜色中时隐时现的身影,担心的哪里肯走。远处的叫喊声越来越近,有几个高手已经施展轻功围了过来。 “如儿快走!”苏沐一剑刺中了楚恕,回头看我还在那里,急的叫了起来:“快走!”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个女子,总是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保护我,可我能为她做什么呢? 我跌跌撞撞地向着围墙的方向跑去,不时的回头,火光已经移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其他的人又继续涌了过来。 突然我撞上了一个人,那人一把抱住我,拉着我就跑。 “你是什么人!”我大惊失色,努力想去看清那个人,但是夜色太重,根本看不清楚。 “别废话,你要是走不了,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人语气凶狠,像是压抑着很大的愤怒。 我听出这是孙靖炎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愤怒,也不再说话了。 孙靖炎抱着我跳上围墙,我看见外面还有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孙靖炎把我推给他们,自己转身又进了楚府。 “如儿姑娘,你没事吧。”接住我的男人声音温柔,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唐季的声音。 “我……我没事,苏姐姐她还在里面!”我想起苏沐,一把拽住唐季的衣服,“你们快去救她!” 唐季在黑暗中沉默了一瞬,扭头吩咐道:“吴晗,你带两个弟兄在这里接应,其他的人跟着我护送如儿姑娘出城!” “唐季!你快进去救她!我不要出城!”我拉着他不让他走,声音近乎嘶哑,“我求你了!快进去救她!” “阿沐不会有事的,她说了,一定要把你送出城!”唐季的声音十分坚定,不由分说,抱着我就走。 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他被我闹得没办法,伸手敲在我的后颈,我只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我似是听到了苏沐的声音。我很努力地想去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无奈头晕得厉害,眼皮十分沉重,我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去看看四周。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到苏沐说了一句话:“我把她交给你了。” 她,她是谁?是我么?我一下慌了起来。苏沐说要把我交给别人?那她呢,她要去哪里!她……要离开我了么? 只是这样想着,我却已经忍不住心里的苦涩,眼泪涌出了眼眶。我多么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她,告诉她不要离开。 有人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摸上了我的脸,替我抹去了泪水。 “傻丫头,哭什么呢?”声音十分虚弱,里面溢满了心疼。 是她,我知道是她。心中的苦涩褪去,我想仔细地去听她的声音,哪怕是她的呼吸,也可以让我患得患失的感觉散去。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离不开她了。 身边的人静默了很久,随后又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那个熟悉的感觉也消失了。我一下又慌了,但是一股疲倦袭来,我又陷入了昏迷。 待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的头晕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坐了起来。 我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处河边的草地,不远处有几个人也躺在地上休息,河边走过来一个人,见到我坐了起来,赶紧跑了过来。 我心跳加快,却在看清那人脸的时候又跌入谷底。 “如儿姑娘,你醒了?”唐季蹲在我身边,递给我水袋,“喝一口水吧!” 我麻木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唐公子,苏沐呢?” 我紧紧盯着他,很期待他的回答,但又不可自制的害怕。我不要听到不好的消息,我不要听到! 唐季也回视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阿沐回来了。” “她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我急得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她。 “她没什么大事,和靖炎先走了。” “先走了?”我一愣,直觉告诉我哪里不对,“她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这样的!” 唐季站起身,看了看远方,淡淡地说道:“阿沐中了两箭,需要医治,靖炎带着她去旁边的县城治伤去了。” “我要去找她!”我摇晃着站了起来。 “不行,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阿沐吩咐了,要立刻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唐季把水袋挂在不知哪里来的马上,回头看时,其他几个人也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走。 我心里悲痛难抑,冲唐季叫道:“我凭什么要听她的话!我要去看她!” “你当然要听她的,为什么,你自己清楚!你以为她为了你舍生忘死是为了什么!”唐季回头看我,目光炯炯,“你不要说你不明白!”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他说我明白,可我应该明白什么呢。 我与苏沐,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我知道她在我心里有了影子,可是她有任何理由和我一样么。我怎么能明白,那个绝世的女子,其实我从来就只是在远远地看着她,我只奢望过那样的观望罢了。 苏沐,你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我么?那你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卿心如我 楚哲很明显不甘心我就这样逃脱,派遣了好几支骑兵兵分四路追来。唐季知道不能拖延时间,一路快马加鞭,片刻也不敢停留,直奔岚山而去。 进了岚山地界,我们一行人才减慢了速度,唐季直接把我带到了当时住的那间小屋子,出乎意料的,月竹竟然在这里。 见到我,月竹十分激动,拉着我还没说出话,眼泪就涌了上来。 “月竹,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那日出事,我正好遇到了要离开南阳的孙公子,他把我带到了这里。” “孙靖炎救了你?”我有些惊讶,这实在是个巧合。 “是,回来的时候我没有见到苏姑娘,好像说是她的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孙公子派人去告诉了她事情,她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带了十个人就去了南阳。郡主,你没事吧,楚哲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皱了皱眉头,“哦,我没事。你说她父亲?” “是的,好像也是这岚山地区的一个头头,我也不是很了解。诶,她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心里一痛,酸涩又涌了上来,“她……她为了救我,受了伤……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受伤了?”月竹也是吃了一惊。 我无言,心里却是灼烧一般的疼。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唐季。 “如儿姑娘,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就找外面的兄弟,我要下山一趟。”他的神色匆匆,一身干净的服饰,像是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我心里一慌,下意识里已经猜到了,忍不住揪住了衣角。 唐季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我要去找阿沐,现在楚哲的人在以南阳为中心方圆几百里搜寻,她想回来并不容易。我要去接应她。” “她会不会出事?”我的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死死地盯着唐季,有些害怕他的答案。 “阿沐很聪明,不会出什么事的,如儿姑娘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唐季向我安慰地笑了笑,似是不愿意多停留,关上门走了。 我呆呆地看着被关上的木门,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走了。 “小姐?你没事吧?”月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走过来扶住了我。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我不敢去想,哪怕只是想一想。如果她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如果那个让我牵绊的女子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此时的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要听她的离开,如果那一别即是永别,我宁愿让她生气也不会离开。 这个世上让我牵挂的人已经太少了,如果她也走了,我还要为谁停留呢。 此时的我只有一个强烈念头,我要见到她,我一定要见到她! 转眼唐季离开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我坐卧难安,但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这于我实在是一种生生的煎熬。 “小姐,你就放心吧,苏沐那家伙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月竹见我天天愁眉苦脸的,也有些不忍,想尽办法宽慰我。 “月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拖累别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望着窗外,自嘲地说道。 “怎么会呢,小姐也是被形式所迫,现在情况特殊,小姐也是没有办法啊。” “苏沐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我什么也不能回报她。”我越说越难过,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我,她也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小姐……”月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门一下子被人推开,我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不是苏沐又是谁呢? 我痴痴地看着她,近乎贪婪。这个女子,我思念得太深太深了。 苏沐也凝望着我,略有些狼狈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笑容。 月竹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并不知道,待我反应过来,苏沐已经走到我面前,吟着笑容看着我。 “不是你我就没有麻烦了?”她在我面前站定,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沐笑得更加开心,“好了,别你你我我的了,你不许再想刚刚的话,听到没有?” “啊?”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想这不是我的错觉,这句话里,包涵了太多的宠溺。这或许可以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宠溺,但是,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是这样的。 “我不许你这样想,如儿,”苏沐凑近我,慢慢地抱住了我,“永远不要这样想,知道么。” “苏……苏姐姐,你……你的伤好了么?”我不知所措,有些慌乱地问道。 “没有,哪有那么快就好了的。”苏沐的语气里居然带了几分委屈,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下一句话更是让我呆住了,“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对我说出关心,是不是?” “苏姐姐?”我终于稍稍稳住了心神,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看看你的伤。” 苏沐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我,手摸上我的脸,“如儿,你还是太小了。” 她眼里的无奈和柔情我看的真切,心里莫名一痛,不知如何回答。 “如儿,你记住一句话,我为你做的,从来都是自愿的,我不要你的内疚,不要你的感激。我很开心我可以为你做这些。只要你好好的在这里就好了,如果可以,我可以永远陪着你。”苏沐的话到最后有几分颤抖,像是在压抑什么。 “苏沐……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明白了,我不是傻子,也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心里压抑的感情或许我曾经迷茫过,但是此时已经不可再逃避否认了,而她的话,更加让我确定,她和我是一样的,至少她的感情也不是单纯的姐妹之情。可是,为什么,这个绝世的女子,会选中我。 苏沐的眼里闪过讶异,也有些发愣。我静静地回视着她,再也不掩饰我眼中的思念。是的,我喜欢眼前的女子,不是姐妹的喜欢,这份喜欢,已经深深刻入了骨子。我说不清那颗种子是何时埋下的,或许是两年前的江南行,或许是断崖边的舍身相救。但我明白的是,这颗种子已经破土发芽,我控制不了它的疯长,也不愿意去克制。 “如儿!”苏沐紧紧地抱住了我,声音里有了哭泣,“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要有,我走过了那么多路,见到了那么多人,是很孤独,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孤独。我见过很多关于爱情的故事,但是我没有办法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动心。如儿,你知道么,是你让我明白心动的感觉。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问这颗心,为什么在见到你的时候就这样不受控制。如儿,我自诩聪明,但我不是神,我不能对我的内心视而不见。我喜欢你,这怎么说得清原因呢?不要再问我,你只要记住,我只想要陪在你身边而已!” 我也紧紧抱住这个女子,泪水无声的滑落。 “沐,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苏沐将我抱得更紧,仿佛想把我嵌进她的身体。我被禁锢的有些喘不过气,但是没有想过挣扎。此时的我最懂她,也愿意与她分享此时的喜悦。这种压抑了许久的感情是需要发泄的,我们都是凡人,无法完美的掌控自己的内心。 释放的兴奋渐渐淡去,苏沐的拥抱也温柔了许多。我们只是静静相拥着,不去想太多。我觉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宁,身周尽是她的气息,就是这样直到老去,我也满足了。这种温柔似水的情愫缓缓地包裹了我们,我只想沉浸在其中,那些俗世与我们何干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沐轻轻推开了我,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然后缓缓凑近,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我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给的温柔。 “如儿,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们的一切!” 我轻轻扬起嘴角,“沐,我不很懂爱,但是,我会学着去爱你,你会等着我长大的,对不对。” “当然,我的如儿最聪明了,我也会好好教你的。”她的眼中泛着笑意,我看进其中,仿佛面对着一片包容一切的海,而我的心,也终于找到了包容我的海洋。从此,无论我到哪里,都不可能离开这片海了。 我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女子,我对她怀有了世间最神圣的感情,而最幸运的是,她与我是一样的!我想,无论是老天之前如何戏弄我,或是之后还要如何磨折我,他赐给了我这个女子,已经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喜欢,从来就不需要理由。人对了,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幸得卿心似我心,世事无常与卿足。 作者有话要说: ☆、不言离别 与苏沐坦白了感情,这些天的焦虑也随之散去。苏沐派人把月竹另外安排了住宿,自己找了个理由跑到了我的房间。对于这一举动,我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窃喜。 “你的手下不会多想么?”我有些紧张。 “想什么?我们都是女孩子,他们想什么?”苏沐不以为然,“更何况,就算他们想多了又怎么样,我是他们老大,他们敢如何?我就是宣布把你留下来当压寨夫人,他们难道还敢说一个不字么?”说着,她笑着捏起了我的下巴。 “你别瞎说!”我脸一红,把她的手拍掉了,“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换药的么,还不赶快把去乖乖坐好。” “好好,一切都听如儿的!”苏沐大笑着走到了床边,伸手开始解衣服。 我拿过药箱,回头一看 ,脸上立刻烧了起来,“停!你……你干什么呢!” “疗伤啊。”苏沐抬起头,无辜地眨眨眼睛。 “哦……哦。”我恨不得打自己两下,太敏感了吧。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4节 苏沐中的两箭,一箭在胳膊上,虽然深,但是没有危险。当时让她不得不独自离开去疗伤的,是她后心中的一箭。这一箭的位子太惊险,很可能再深一分,这个女子就将永远离开我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十分后怕。呆呆地看着她背上狰狞的伤口,心里钝钝的痛,逼得我有些窒息。 “如儿?”苏沐回过头,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我对上她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安慰。我勉强地笑笑,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我不敢抬头看她,低着头准备好了药,开始认真的给她胳膊上的伤换药。苏沐也没有说话,我不敢看她,自然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好不容易给胳膊上的伤换好了药,我松了口气,一抬头,毫无准备的对上了她的眼睛。 “苏沐……”我一惊,还要说什么,却被她拉进了怀里。 苏沐的怀里本来抱着被子,这下一抱我,被子也隔在我们两人中间,也幸好有这个被子,不然我估计会立刻推开她跑掉吧。这样的姿势有些怪异,我心跳得近乎狂乱。 “如儿……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傻呢?”苏沐在我耳边呢喃着,像是十分无奈。 “苏沐,你,你放开我……”我紧张得不行,想推开她,又觉得不好,不推开又实在太尴尬。 “你怕什么?”苏沐松开胳膊,怀里的被子就要往下滑,我吓得赶紧抱住了她。 “恩?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哦。”苏沐哈哈笑道,修长的胳膊绕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的头板正了,额头抵上我的。 此时的我莫名忘记了紧张,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容颜,一种名叫渴望的心理渐渐在我的心中苏醒,慢慢开始了叫嚣。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她是我的心上人! 苏沐也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声笑了起来,“如儿,还是你害羞的时候有趣,这样大胆的看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她是在打趣我,但是脸还是红了,小声说道:“你天天就知道拿我打趣,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的心思这么坏!” “你当然看不到了,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难道我在如儿心里不是比西施还完美的么?”苏沐洋洋得意道。 “呸,脸皮真厚!” “恩?你敢骂我?”苏沐稍稍推开了我,挑起眉头,佯装生气,“小丫头胆子不小了么。不怕我真把你扣下来当压寨夫人?” 我被她故作生气的样子逗笑了,戳了戳她的鼻子,“别装了,快点坐好,我给你上药。” 苏沐不理我,还是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灼灼的闪着光。 “苏沐!”我被她看得有些慌,也板起了脸。 她突然低头在我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很浅很浅,很快就移开了。但只是这样一个轻轻的吻,已经足矣让我愣住了。我傻傻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反应。 “噗嗤!”苏沐大概是被我的表情逗乐了,“小丫头,你还是再大点比较好。” 我脸上烫得厉害,不敢再看她,收回抱着她的手,把被子往她怀里一塞,“你,你坐好!不许再拿我打趣!” 苏沐摇摇头,笑着转了过去,嘴里还在念着:“不过看你的样子,再长几年也还是这样子,啧啧,我该怎么教你呢。” “你还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小丫头脾气倒是不小嘛!” “……” 我本来被苏沐的伤搅得难受得不行,这下也只剩下羞赧了,小心地为她换着药,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苏沐背对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我给她包扎好了,她也穿好了衣服,突然捏住了我的手,表情轻松,但是语气很严肃。 “如儿,你答应我,不能再离开我了。” 我默然,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梦,我不愿意从其中跳出来去看现实如何。因为梦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又能自欺欺人多久呢?终究,我们是要回到现实的。 “沐……”我正要回答,却被她阻止了。 “如儿,你还是在怕?你听我说,我不管什么身份,也不管什么形势危急。只要你不让我离开,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如儿,我等你等了很久了,这次,不要再给我分别了,好么?”她说得动情,字字敲在我的心上,仿佛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是渴望着我的答案。 “沐,我当然,不会赶你走。”我紧紧咬住嘴唇,不让声音太过颤抖,“可是……” “如儿,不要说可是,没有可是,你相信我,只要你说了不让我走,我就可以做到,如儿,你信我!” 今天她多次让我信她,我答应着,但是心里仍是有着隐隐的担忧。但是此时,我面对着她炽热的眼神,心里的芥蒂一点点解开,她要我信她,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全身心的相信呢?就算结局最终也不美好,即使最终注定要有离别,有今天的这一个承诺,也足够了。 从那日之后,我放任自己不问窗外事,一心照顾着苏沐康复。虽然我知道,现在外面,怕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苏沐也丝毫不着急,天天窝在我这里,嘻嘻哈哈地逗我开心,把原本枯燥无聊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 就这样,我又在岚山上过了五天的闲暇时光。 第六天,苏沐一大早就被唐季拉走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沉。我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缘由,也有些不敢开口询问。 苏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南阳城已经被包围了,杨家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平息了这场叛乱。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楚哲根本没有把你已经获救的消息大白天下,他们怎么敢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呢?难道他们就丝毫不顾及你这个郡主的安危么?”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气恼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我听完心里也是一寒,杨亦跟了皇伯多年,我也是自幼就与杨家的孩子交好,便是如今杨家有了野心,难道已经到了丝毫旧情都不顾的地步了么?想到分别时面色沉痛的杨元奉,我突然觉得十分想笑。 “怪不得杨家这么快就来找我岚山的麻烦,他们根本就是一路上都在监视你们的行踪,哪怕你们在没有城镇的洛野之中,他们知道你在岚山,也装作不知道一样。既然这样,又何必在你们刚刚离开这里,就以剿匪的名义来这里捣乱?我还真以为是不灭了我们这些土匪不罢休呢。”苏沐越说越气愤,待说完了,才恍然觉得失了口,赶紧看向我。 我心中骇然大惊,“你说什么?杨元奉派人来剿匪?” “如儿……” “你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匆匆回来的?”我一下子想通了,当时苏沐不得不让我自己去南阳而自己却匆忙离开,一定是因为岚山有险情,孙靖炎当时也要瞒着我,大概是考虑到这件事的敏感性,不想让我多想。 “如儿,我并非有意瞒你。这件事也并不大严重,我救你回来之后,朝廷就已经撤了兵。”苏沐赶紧向我解释。 我摇摇头,苦笑,“苏沐,我怎么会怪你瞒着我。是因为我,才给你们岚山带来了这些麻烦,都是我的错……” “如儿,你别瞎说!”苏沐走过来一把抱住我,“这不怪你,是那些追逐权力的人,是他们膨胀的野心,把你拉住了这潭混水。如儿,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攥住她的衣袖,把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嗅着独属于她的淡淡梅香,我冷静了下来。 “苏沐,我要回襄阳。” 她依旧紧紧抱着我,坚定地回答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外面有再大的风雨又如何呢,我有她这处港湾,有她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 ☆、襄阳之行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又踏上了回乡的路。有些让我感觉哭笑不得的是,出京时护送我的是皇家侍卫,现在却是一伙土匪。显然不适应这样变化的不只我一个人,月竹一路上也是极为不舒服。时不时地挑开车帘往外看,然后又扭扭捏捏地看着我。如此数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月竹,你在看什么呢?” “小姐,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呢!”月竹苦着脸,“这些人是要把我们往哪里带啊?” “自然是襄阳啊。” “可是……我们就这样跟着他们走算是怎么回事,京城知道了,不会阻止么?毕竟,毕竟他们是土匪啊!” 我失声笑道:“你放心,我们的一举一动,京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他们只让我去襄阳,也没规定我和谁一起去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月竹不乐意的嘟囔着,显然没有被我说服。 “你担心什么呢,是他们救了我,我们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现在还要别人保护我们,而我们还要疑神疑鬼么?”我耐心劝着她知道这个丫头是个一根筋,很计较死理。 月竹仔细地看了看我,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小姐,我发现,你好像很偏袒那个姓苏的。” “啊?”我不防她突然冒出这一句,一下子愣住了。 “每次只要一提到那个家伙,你就明显偏向她。当然了,我知道是因为她救了你两次,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不顾身份啊,好歹您也是皇家的人,她只是一个,一个山匪罢了!” “月竹。”我无奈,“身份我从来就不曾在乎过,苏沐是个好人,我不想因为她的身份就擅自地给她扣上什么帽子,我也不希望你再拿这个说事了!” “小姐……”月竹有些怯怯地说道:“你生气啦?” 我没有理她。确实,我是有些动了气的,我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过,相反,我为它苦恼了很久。若不是苏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她是我的心上人,我根本不在乎她是谁,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上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对的人,其他的,又凭什么去阻挠我? 见我不答话,月竹更加不安了,但是也不敢再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南阳到襄阳并不远,我们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一路上是一边看着风景,一边走着路。很快就进入了楚地。这一带有很明显的楚域风情,不同于北方的豪爽,也不同于江南的温婉,别有一番味道。我从内心里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大概是因为这里本就是我的故乡吧。 不知不觉中,我离乡十七年,这十七年,我从不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乡,也就没有乡愁,但是在接近这里的时候,那种归家的喜悦还是涌上了心头。我曾经为江南痴迷过,但却没有这里给我的归属感。只是一瞬间,我就爱上了这里,也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它。 苏沐是个很细心的人,她觉察到了我的急迫,也就命令加快了速度。这样,又过了三天,我们就到了新野。出乎意料的,这里出现了迎接我的军队。 看着面前向我行礼的将军,我觉得有些嘲讽,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末将陈云,奉襄阳太守之命,特来迎接郡主!” “陈将军请起。”我做了个起的动作,然后又说道:“陈将军如何知道本郡主到了的消息呢?” “回禀郡主,两天前太守接到消息,郡主已经逃离南阳叛军,快要进入襄阳地界,故而太守令末将在这里恭迎。”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在这支队伍里的呢?”我心里憋着气,不想这样轻易地放过这个也不过是个棋子的人。 陈云顿了一下,才回答道:“郡主身带贵气,非常人所有,末将虽然眼拙,却也可以识出。” 我冷笑两声,一偏头,看到一边的苏沐也是眼含笑意,心里的气也散了去。 “那么,就烦请陈将军护送本郡主进城了。” “是,只是郡主,这些人——”陈云抬头看了看苏沐一行人,面露警惕。 “这是本郡主的护卫,乔装成这样,怎么,陈将军有何疑问?”我深知自己此时不能失了气势,就端足了架子,估量着这个人就算还有疑虑也是不敢和我正面反驳的。 果然,陈云惶恐地抱拳道:“郡主多虑了,请郡主上车吧。” 陈云为我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我见车子空间很大,就把苏沐也拉上了车。苏沐自然是很乐意地接受了。 大队人马又上了路,依旧是不疾不徐地前行着。 也许是因为苏沐就在身边的原因,我的心情格外的好。自己坐到了窗子边上,把帘子挑起来看外面的风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真的很迷人。 有山有水,一路上都可以听到隐隐的水流声,山色隐在云雾之后,更加显得仙幻迷离。这里的山不似北方那般,没有那分雄浑深沉,更添了几分浅绿的生气。这里的水也不似江南难般秀丽,相比更多了一些野性。这样一幅生气盎然的山水之画,实在是让我为之沉醉。 “这里很美。”苏沐坐在我的对面,眼睛不知道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是啊,比紫禁城美太多。”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格外清爽。 “你很喜欢这里?” “当然,”我看着远处的山水,“毕竟,这里才是我的根。” 苏沐不再说话,也陪着我静静看着风景。 月竹在一边有些沉闷,我看向了她,笑着说道。 “月竹,你也别闷着了陪我说说话吧。” “郡主想要听什么?”月竹的兴致不高,声音闷闷的。 我想了想,放下了车帘,“你给我讲讲楚王的故事吧,我的父亲。” 月竹一愣,表情也变了,“王爷?” “恩。说来我这个女儿实在是不称职,这么多年了,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悲的是,我对他,不仅没有印象,甚至连他的事情都所知无几,这样的我,有又何面目去见他呢?”说着说着,我悲从中来。我不恨那个男人骗我这么多年,他的掉包之计必然有原因。而他也确实是疼爱我的,甚至,甚至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但是,我却为自己感到愧疚,已经知道了父亲是谁,但还是对他知之甚少,实在是不孝。 “郡主……”月竹有些动容,但是也有些为难,“我对王爷也了解不多,只知道当年王爷出事,先帝后来心生后悔,正巧赶上侧王妃快要生育,先帝的一个妃子又小产了,先帝就狸猫换太子,把郡主接到了宫里。这些事也还是前段时间才传出来的,其他的,我也是一概不知。” 我默然不语,这件事我自然也听到了。但这也只是解释了我的身世之谜,却没有办法弥补我心底的缺憾。 苏沐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表情,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关于楚王爷,我倒是听闻了一些事。” “恩?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有些吃惊。 “这有什么难的,楚王爷的名气在民间是大的,虽然已经过世多年,但是关于他的事情,民间的百姓还是在口口相传。”苏沐笑了笑,然后又严肃下来,“我前几年也在楚地游历过,听到这位王爷的大名,心里好奇,就仔细地打听了一下。说起来,这位王爷也确实是值得百姓人人都去夸赞他。” 我仔细地听着,心里也怀着崇敬,毕竟,这是一个值得让我骄傲的父亲。 “楚王爷是先帝的三弟,在崇盛帝(我祖父)的时候就已经享有盛名了。他是个武艺高强的马上王爷,年纪轻轻就上战场杀敌护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和先帝的兄弟情谊也是最深的。当年先帝与二皇子争皇位,他也是先帝阵营的坚定拥护者。后来先帝即位,给了他极大的权力,虽然就国楚地,但手上还有很大的兵权,镇守西南边境。” “先帝糊涂,即位才仅仅一年,就开始起用奸佞小人,朝纲不稳,很多贤能之人不得重用。楚王多次上奏,奏请清君侧。终于激怒了不明是非的皇帝,一道圣旨夺走了王爷的兵权,西南又开始动荡不安。王爷心中悲痛,又恨上位只知道轻信小人,驱散贤德之人。在家赋闲了三年之后,开始广纳贤才到楚地,甚至在楚宫之中修建了一座聚贤殿,天下贤才纷纷慕名前来。” “进入聚贤殿的考试虽然不是科举之名,但是程序规模已经和科举无异,楚地尚学之风一时盛行,处处都可见文人辩论聚会之所。王爷又是好武之人,后来又增加了武试,身怀绝技之人也涌入楚都。本来楚地的聚贤之举就颇受非议,京城一连几次科举都不及楚地,这次增添武举更是让京城不安。皇帝被左右小人的闲言碎语迷惑,下令将楚王囚禁,拆毁聚贤殿,将所有的文人武士都轰出了楚都。” “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不满,各地都喧嚷着要清除奸人。一时间,朝廷和地方的关系十分紧张。楚王知道事情是由自己而起,公然宣称,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天下太平,只求王朝稳固。后来王爷就自刎了。消息传出,各地对铲除奸臣的呼声更高。皇帝也像是突然醒悟一般,下旨革职了那些奸佞之臣。不过,王朝根基已经动摇,皇帝又非贤主,这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苏沐缓缓讲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楚王爷这一生,实在是个传奇。说起来天下之乱确实是由他而起,当年之举虽然豪迈,却也有失理智,他的结局也令人叹息啊。” 我久久难言,一时无法接受,那个传奇的人物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说心里话,对于他的举措,我有些不解,当年他那样做实在是有些不明智,也无怪皇伯下旨。可是,如果说他错了,他又绝对是站在正义的立场。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也无法说服自己轻易接受任何一种看法。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在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车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悲戚的声音。 “王爷没有错,王爷绝无愧于英雄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 ☆、故里楚风 我们都愣住了,还是苏沐最先反应过来,她伸手挑开了车窗的帘子。 她那边的车窗外面是骑在马上的陈云。那句话正是他说的,想来,他应该听到了刚刚我们所有的对话。此时他正看着车里面,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被他看得很是不自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去回答。 “在那样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时刻,像王爷这样一个胸怀抱负的人,怎么甘心只是赋闲在府中?如果有错,只怪是生不逢时,遇上庸君!” 陈云的声音十分悲痛,丝毫不在意自己话里大逆不道的用词。 我吃惊地看着他,可是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的人也是一定听到了的,但每个人都只是默默看着前方,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丝毫的惊讶。陈云旁边的几个人脸上甚至也带着一模一样的悲痛。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我看到对面的苏沐向我使了个眼色,赶紧定了定心神,收回了吃惊,但也没有说话。毕竟这个时候我似乎没有立场说什么。 陈云看了我一会儿,低下了头,“末将冒犯郡主了。”说完,一提缰绳,到了队伍前面,队伍继续前进。 车厢里,我还是没有办法平息心中的惊骇。苏沐也是一脸的意味深长。月竹憋不住心里话了,忍了半天还是说道:“这个家伙也太放肆了吧,居然敢说先帝是庸君!他就不怕砍头吗!” 我苦笑一声,“谁会在意他说什么呢?” “在这里,可能更多的人心中只有当年的楚王,而没有驾崩的皇帝吧。”苏沐接过了我的话。 “可是,可是王爷已经去了那么多年,难道这里的人还是这样么?” “一个百姓心中的英雄,是会随着离去的日子增加而更加被怀念的。”苏沐叹了口气,“楚地永远都是楚王的家,楚人也永远都是楚王的民。如儿,你是真的回家了。” 我听完,心里也有了安慰。是啊,我又何必去为这个烦恼,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故乡,是我真正的家,我应该高兴不是么?这样想着,愉快的心情又恢复了,但也不想再看风景,而是把目光移向了苏沐。 苏沐被我看得有些不安,撇撇嘴,“想说什么?” “你在外面游历了很久?” “恩,我十二岁就独自出去闯荡了,十八岁才回了岚山。”苏沐答得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将这六年的四海漂泊当回事。 “那你,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么,比如,你为什么要独自去游历呢?” 苏沐的脸色沉了下来,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看来关于这件事,她不是很想提及。 果然,她最后的回答是:“这件事说来太复杂,我现在不想说,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我知道她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也许她并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只是在现下这个环境,她觉得还未到时候。这样想着,我也没有觉得什么失落。 “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现在想想,还是蛮有趣的。”苏沐靠在了车子上,放松了一下身体。 “那可以说来听听么,我还是有些好奇的。”我也动了动有些僵的身子,选了一个比较舒服地姿势,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样子。不过,我确实对苏沐的过去很有兴趣,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子,过去的故事也一定是带着传奇色彩的。 苏沐轻轻咳了两声,开始讲一些自己路上遇到的趣事。这些故事并不无聊,她把骨子里的搞怪能力都发挥了出来,就是一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能被她讲的妙趣横生。不知不觉得,我被带入了她的故事。本来对她有些抵触的月竹到最后也听得忘了神。 我笑着看向对面神采飞扬的女子,突然觉得一种很强烈的幸运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世自豪过,但是,这个女子,大概是我终其一生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吧。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相随的许诺,其他的,都不会再成为奢求了。 苏沐讲到精彩处,也看向了我,脸上挂着很具她的特色的笑容,不同于普通女儿的含蓄,而是更多了几分不羁。我静静地和她对视,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是我已经懂了她的心。 我想,我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是我们,走在了一起吧。所以,我也不需要再觉得惶恐,能得到自己的心上人,本就不该成为不配自卑的原因。在爱的前提下,两个人都没有谁更幸运的说法。 新野到襄阳很近,下午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从襄阳城出来迎接的太守李应勋。 李应勋是一个很圆滑的人,初次见他,只是觉得这人很谨慎,却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番话也是说的滴水不漏,很难揣摩出来他和京城的政治中心之间的关系。相比较这样的人,我还是觉得像陈云那样的粗人更加让人舒服。 楚王的女儿回到襄阳,这实在称得上是一件大事,所以李应勋以今日天色太晚为由,提出了明天一早再举行入城仪式的建议。对于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我并不上心,也就采纳了他的建议,大队人马在城外扎营。 在我的要求之下,苏沐住在了我旁边的帐篷,用过晚膳之后她就过来陪我说话。 白日里的故事没有说完,月竹催着她继续说下去。苏沐的兴致也很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酒葫芦,一边小饮着酒,一边继续眉飞色舞地讲着她的故事。 我靠在软垫上仔细地听着她的故事,十分享受此时温馨随意的氛围。 突然,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歌声,苏沐也停了下来,静静听着那歌声。 歌声十分独特,是楚地的民歌,楚歌的曲调回环咏叹,十分悠扬,在加上楚地的口音,更是多了十足的韵味。战国的屈子一曲离骚,便是将其中韵味最大的发扬出来。这充满了楚地风情的歌声很容易就会让人沉醉于其中。 一曲歌了,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我听过很多地方的曲子,但那些大多是些宫廷礼乐,像这种自然纯朴的民间歌曲倒是极少听见。此次听到了故里的民歌,心中的亲切之感更甚。忍不住轻轻哼起了刚刚的调子。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月竹和苏沐都在看我,我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如儿对音律确实是很敏感呢。”苏沐赞许地看着我。 “那是,我家郡主打小就擅长音律,一首曲子,别人要听好几遍,她一遍就大概就记了下来呢!”月竹替我自夸道。 “是吗!哈哈!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了那日你弹的秋江夜泊,实在是人间哪能几回闻啊!若是有机会,如儿再肯弹奏几首就好了。” 我被她夸得晕晕乎乎的,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起来苏姐姐做的词也很好,我当时可是羡慕施语姑娘的紧,要是有机会,苏姐姐也做一首送我可好?” 苏沐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嗔怪,略有些无奈地说道:“那首红尘觞是我在了解了施姑娘际遇之后有感而发的。施姑娘代替姐姐自愿进了青楼,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子,她又生性高洁,不染世俗,称得上是个奇女子,我与她交谈了一番,觉得这个女子心里有很宽广的抱负,与我有些相似,这才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赠她一首词,也只是以知己身份感叹的。” 我知道她是在像我解释,自己也觉得有些小肚量了,再看她有些紧张得样子,不免有些想笑,“我知道施姑娘是个奇女子,那首红尘觞也最是适合她不过,只是不知道苏姐姐有没有想到适合我的词呢?” 苏沐一愣,低头开始思索,我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苏沐才苦笑着抬起头,“今儿个酒喝上头了,脑子里混乱得很,这会儿实在憋不出词了,如儿就饶了我吧。” 我抿嘴笑了,一边的月竹倒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哼,肚子里果然没多少墨水嘛,看来当时为了讨好那个美人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嘛,还以为你真是出口成章呢!” 苏沐也回敬道:“在下本来就是出身草莽,不曾读过什么书,自然也不像那些文人雅士们,喝醉了也能信手拈来一篇神来之笔咯!” “理由还挺会找的!”月竹又哼了一声。 苏沐佯装生气了,摇晃着站了起来,“你这丫头嘴太毒了,你看我明个还与不与你将刚刚的故事!”说着,转身出了帐篷。 “嘿!”月竹急了,刚刚苏沐的故事正好卡在关键地方,这下她可不好意思再去求苏沐讲了,不免气恼,“这个家伙,亏得还是一个山上的头头呢,就这点气量,她手下那些热凭什么还这么替她卖命!” “好了,她也就是说说笑笑,你明天哄哄她就好啦。”我笑着拍了拍月竹,有些倦怠地揉了揉额头。 “郡主,您是不是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月竹是个很细心的丫头,很快就觉察到了我的疲倦,关心地问道。 我点点头,她赶紧过来抽走了垫子,很快地服侍我脱了外衣,然后熄灭了灯,退了出去。 躺在软榻上,我闭上了眼睛,睡意还未浓,我便又把近日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当出现了苏沐的身影,我顿时忘记了前面的压抑,想着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又有些开始怀疑这是否也是一个美梦。 我从小就梦想的自由生活似乎也从梦里走到了现实,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些高高的宫墙。只有连绵的山脉和奔腾的河流,而我的身边,站着的,是她。 睡意渐渐模糊了意识,我的耳边,又轻轻回荡起了楚地的民歌,将这个美梦变得更加美好。 一夜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  枫子一直比较害羞,不求评,但现在看来都没有人和枫子说话了,枫子只好给看官们卖个萌了。。来几个评价吧~~~~~ ☆、入城拜祠 第二日一早,月竹特意很早起来为我打扮了一番。本来我们这支队伍是没有什么准备的,但是李应勋从襄阳城里特意选了几个侍女,做足了准备,就为了楚王的女儿可以盛装回乡。 我心里感到悲哀,我这样一个落魄的郡主,做什么还要表面的风光。但是嘴上不能说出心里的难过,表面上还是得做出端庄的样子。 待得一切都准备好了,正是辰时。李应勋又让人给我找了一顶很是奢华的大轿子,毕恭毕敬地请我上轿。我心里好笑,忍不住说道:“李大人考虑的很周到么。” “这是自然,郡主还乡,自然要准备充分。”李应勋一脸谄媚的笑容。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淡淡问道:“李大人也听说南阳之乱了么?” 李应勋表情一僵,赶紧回答:“自然,南阳楚哲,大逆不道,竟敢背叛朝廷,前几天下官已经得到消息,南阳叛乱已经被平息了。” “哦?这么快?”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自然,□□雄师又岂是他等鼠辈可以抗衡的!”李应勋慷慨激昂地说着,我很清楚地听到了一边苏沐不屑地冷笑,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 “李大人如何知道本郡主已经安全离开南阳了呢?”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郡主在南阳遇险,然则贵人自有福气,郡主安然脱险,也更说明了楚哲是逆着天意行事。”李应勋十分圆滑,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除了拍马屁,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搭上月竹的手,上了轿子。 随着一声起轿,我们这支重新包装过的队伍向着襄阳城而去。 我轻轻掀开轿子窗帘的一角,看到苏沐就站在我的旁边,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放下帘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今天是我回家的日子,我本不该去担心什么,更何况,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不多时,我们就进了襄阳城。不知道是李应勋起的噱头大,还是我这个楚王女儿真的很受襄阳百姓的爱戴,来到街道上迎接我的百姓确实不少。我隔着帘子看不真切,但能隐隐看到街道两边都站满了人。有人高声喊着:“恭迎郡主!”人声嘈杂,我一时有些失神。 突然苏沐的声音传了过来,“作为他们的郡主,还是露一面吧。” 我恍然醒悟,正要去掀帘子,又收回了手,想了想,拿过不知道是谁放在一边的面巾,遮住了口鼻,这才稍稍掀开了帘子。 外面传来惊呼声,我扫过这些陌生的面孔,看到一张张或欣喜,或惊讶,或不屑的脸。那种刻入骨子的亲切感让我渐渐放松了下来。我扬起嘴角,想让自己散发的感觉更加随和一些。 人群中有个老人格外激动,在我的轿子经过他时,他大声叫道:“恭迎郡主回城!郡主千岁!”一边喊着,居然还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了,也有人随着他跪了下去,口中也大声叫着。 我吃了一惊,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两边的百姓都跪倒了下去,口中齐声喊道:“恭迎郡主回城!郡主千岁!” 气氛一时到达顶峰,我惊讶之余,感到了满心的温暖,这里的人是这样欢迎我么?眼神一移,我看到苏沐也在对着我笑。我也跟着笑了,或许她说的对,这里,是我真正的家。 队伍缓缓前进,到了一处祠堂停了下来。我知道这里面供奉着我父王的灵位。这么多年没有回楚地,初次进城,确实应该先来看看这位受人尊敬的楚王吧。 这次是苏沐扶着我下了轿子,我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她鼓励地向我挑了挑眉。 “郡主,请入祠堂吧。”李应勋弯腰向我示意。 我缓步走向祠堂,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忍不住颤抖起来。李应勋只跟着我进了两道门,到了供有排位房间的外面就停了下来,我停了一下,继续走了进去。 正当中的桌子上放着香炉,供有几个灵位,最中间的正是我父王宁昭林的灵位,旁边是王妃之灵,再往边上是我母妃的灵位。我注视着这些牌位良久,酸涩悲痛的感觉在心中愈演愈烈,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控制,缓缓跪了下去,行了这迟了十七年的礼数。 也许我和他们没有感情,在记忆中也从未谋面,但是,毕竟是血肉相连的至亲,只是这一点,他们对于我就是最独一无二的。即使他们不曾对我有抚养之恩,但我身为女儿,本就亏欠了他们最大的恩情。哪怕是我对于身世的抱怨,逃避,也不会成为我无视这份恩情的理由。 扣完了三个响头,我依然跪在地上,久久地注视着我父母的排位,我不曾见过他们,但只是看着他们的牌位,我已经觉得亲切。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们,请你们,一定原谅女儿。 我又静静跪了半晌,才起身,向外面走去。 李应勋见我出来,又把我引到旁边的一个屋子,里面站着很多人,大部分我都没有见过,只有陈云是我认识的。那些人见到我进来,默默让开了一条路,前面的一张桌子上也放着香炉,一个灵位,还有一个将盔。我走了过去,跪在了放在一边的垫子上,伏下身子。 那些人也跪了下来,李应勋跪在最前面,众人齐齐地向那尊排位扣了头。 “王爷,下官等幸得迎回郡主,望您能安息了!”李应勋把手举过头顶,声音悲怆。 我直起身子,又仔细地看了一番灵位和将盔,深深吸了一口气,“众位大人起来吧。” 众人直起身子,我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痛之色,陈云等几个武将的甚至连眼眶也红了,铁骨铮铮的硬汉竟也流泪,父王,看来您确实是一个英雄。我闭了闭眼睛,站起身,众人拥着我离开了祠堂。 祠堂外面围满了百姓,我赶紧伸手抹了下眼睛,强作淡定地走向轿子。苏沐站在轿子边上,眼睛一直锁在我的身上,眼里露出关心。 我向她轻点了一下头,走到轿子边时把手伸向了她。她也弯了一下嘴角,握住我的手,把我托上了轿子。 队伍继续行进,到了新建的楚王府才停了下来。李应勋走到轿子边上,恭敬地说道:“郡主请先入府中休息,晚些时候会有城中的官员前来问安,下官已经安排好了。” “有劳李大人了。”我淡淡应道,“我有一事想问大人,为何家祠建在府外?” “楚王府十几年前就被拆毁,城里当时的太守就将楚王家祠移到了刚刚的祠堂,也建了庙宇供百姓瞻仰,这座楚王府是刚刚建好的,还不完善,待得一切都布置好了,自然将王爷和王妃的牌位移回府邸。”李应勋小心地回答着。 我心里已经明白,“既然这样,就麻烦大人上心了。”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郡主折煞下官了。”李应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大人慢走。” 听到李应勋带人离开,我才下了轿子。苏沐站在了我的身边,柔声问道:“有没有累着?” “还好,”我向她笑笑,抬头看着牌匾,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家。” “恩。”苏沐也抬头,轻声道:“我陪你进去吧。” 我心里的压抑沉重随着她这句话都化作乌有,我偏过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我是带着她回家的,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枫子打了半天滚,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还是没有小伙伴留评论,无比难过,就滚去打游戏了,结果发现三年不玩游戏,手真的生疏了= = ☆、情意绵绵 本来在我最初的那支侍卫里有杨元奉特意派来的心腹,他知道我到了襄阳会和这些大小官员打交道,我又是一个女子,不适宜出场应付,故而派了那个人。谁想到南阳变故,那些人都不知所踪,再看我身边的都是岚山上的山匪,我不禁有些犯愁。 苏沐读出了我的烦恼,把唐季拽到了我的面前,一脸笑容:“如儿,你别发愁,唐季这小子饱读诗书,是个见过世面的,让他替你撑着场子,不会丢人的!” 我看唐季一脸无奈地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唐公子怕是不很情愿。” “怎么会呢!”苏沐插在唐季之前发了话,眯着眼睛靠近唐季,“唐公子,你不愿意?” 唐季夸张地缩了缩脖子,抱拳道:“小生才学浅薄,承蒙郡主厚爱,岂有不从之理,再者是挚友推荐,小生定会竭尽全力。” 我掩嘴轻笑,苏沐满意地点点头,唐季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就下去准备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二人。 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有些茫然地看着苏沐。 苏沐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语气温柔:“还在想什么呢?不喜欢这里?” 我对着她笑笑:“当然不是,可能是我心里太喜欢这里了,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会失去。我在京城住了那么久,一直不能把那里当做家,到了这里,这种感觉自然地就出现了。可正是因为这种轻易地得到,我却更害怕它会消失。” “傻丫头,没事想这些干什么。”苏沐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你既然喜欢,就好好的把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想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忍不住抱住了她,“苏沐,我做了太久的梦,但这一切成为现实都太快了,我不想要得而复失。襄阳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很害怕,我渴望跳出那个命运太久了,渴望得我已经习惯了把它放在远处眺望的感觉。现在我突然走进了它,我怎么能不害怕,如果美好不曾得到,这固然会遗憾,但如果得到了又失去,我宁愿一直远远看着它。 苏沐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怎么会呢,我不会离开的,你喜欢这里,我就和你一起待在这里。如果,我说如果,你有一天厌倦了这里,我会陪你找到你新的喜欢的地方,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哪天厌倦了我,那样我会很难过的。” 我听了,一下子破涕为笑,拍了一下她的背,嗔怪道:“你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厌倦你,只要你别嫌弃我就好了。”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要是嫌弃你,早就把你忘记了。”她说的十分认真,我愣了好久,轻轻把她推开,看着她的眼睛,“苏沐,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江南呢?”苏沐挑了挑眉毛。 “我就是知道,像你这样弯弯转转的心思,肯定没那么简单。”我也和她打趣道。 “小丫头还对自己挺有信心么。”苏沐眯起眼睛看我,“你真的想知道?” 我脸上红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可以留住她。 苏沐轻笑一声,搬来一个椅子坐下来,又把我拉到她怀里,让我坐在了她的腿上。我本想拒绝,却被她牢牢地抱住了。 “别乱动,听我讲。”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霸道,我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苏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开口道:“你也知道,我十二岁就独自出门游历天下了。我的游历是有计划的,先是去了东北,然后转到西北去看看大漠,再从哪里兜兜转转去江南。也就是我十五岁那年吧,我第一次进了京城,那时候好像是什么庆典,王公贵族都到场参加,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你,那个时候你才只有十三岁吧,还是个小女孩,安安静静地跟着几个公子。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趣,就多留意了你,发现你总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但又从你的眼睛里看,你是有心事的。” “你很厉害么,我的心事你都能看出来?”我故意做出不屑的样子。 “那当然,”苏沐似是有些不满我的质疑,“你的一切我都能看出来!” “你……”我有些无奈,觉得今天的苏沐太霸道了些,我有些不适应,“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讲理。” “才发现么,我就是这样,你现在后悔了么?”苏沐满不在乎地说着:“不过已经晚了。” 我叹了口气,不再理她。 “好了,我们接着说。后来我就想着再去看看你,可是等了一个月也没有机会。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居然又来了个机会。你和几个王公去寺庙礼佛,我就偷偷跟着你们去了。” “等一下,”我打断了她,“那是皇家寺院,你怎么进去的!” “当然是偷偷溜进去的,你以为那些侍卫可以拦得住我?”苏沐挑起眉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再者说来我只是去偷窥美人,又不是行刺,这有何难?” 我默然不语,心里却为那些皇家侍卫感到羞愧。 “好了,不许再打断我。接着刚刚的,恩,然后我就找到了小公主的房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苏沐的声音里又带上了笑意。 我心里一紧,当年的事情我只隐隐记得,具体我都做了什么根本记不得了,也不敢说苏沐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仅仅是这样想着,我的脸又红了。 苏沐把我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得更开心了,“哈哈,你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我十分羞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沐缓和下来,这才继续说道:“我看到你坐在屋子里发呆,眼神十分悲戚。” 她这么一说,我一下想起来了,那次去礼佛,正是那个萧琴师刚刚失踪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满心里都在想着这件事,心情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 “想到什么了?”苏沐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柔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听完,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原来你是为了那个琴师难过?他对你很重要?” 我见她神色有些不对,赶紧说道:“他是我的老师,我很尊敬他。你知道么,他给我带来的感觉和宫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崇尚潇洒自由的生活,正是从他那里我才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他不见了,宫里没有几个人关心这件事,我很为他担心,为他感到难过。” 苏沐静静地看着我,待我说完又笑了:“傻丫头,我没想多,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个琴师对于你的感觉就好像我的师父对于我是一样的。我只是觉得惊讶,你一个公主,会对一个小小琴师那么上心,不过这也说明你是个很善良的丫头。” 我松了口气,她能懂我,这就够了。 苏沐又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小丫头兴趣浓厚,在长安待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一个人放弃我的计划,所以我又离开了长安。又过了两年,我意外的发现了你们私服前往江南的车队,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江南住了一段时间,我很明白,我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我正听得入神,被这句话说得莫名有些窘迫。 “当然是见到美人的机会了!”苏沐哈哈大笑,“果然让我在烟河逮住了不是。” “你……”我正要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月竹那张惊讶的脸出现在门后面,我赶紧从苏沐腿上跳了起来,脸上烫得厉害。 “郡主……”月竹瞪大了眼睛。 “你家郡主累了,休息一下。”苏沐答得云淡风轻,也站了起来。 “额,月竹,你有什么事么……”我学不来苏沐的淡然,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抓住做坏事的小孩子。 “哦,哦,郡主,府里的管事来了,您要不要去见一下……”月竹也还没回过神。 “好,你把他带到这边来,我马上去。”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想马上把月竹支走。 月竹木然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怕什么?”苏沐叹了口气,从后面抱住我,“你做错什么了么?” 我有些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苏沐静了半晌,抱紧了我,“如儿,你该记得我说要教你的,我不会怪你,如果要怪,也是我教的不好。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等着我的小丫头长大。” 我闭上眼睛,安心的靠进她的怀里,享受着她给的安宁。 我会长大,学会好好的爱着我的心上人。如果不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我的这个愿望一定会早早实现。虽然最后它还是实现了,但那让我的她等了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祝贺自己终于挤进新晋榜前20,枫子一觉醒来发现这个问题,瞬间激动了有木有啊~~~所以决定,送上甜蜜的一章,讲一讲我们的苏姐姐和小思如结缘的故事咯~~~~~~~ ☆、与卿相守 王府的管事是李应勋安排的,姓张,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人看上去十分精干,但是那双小眼睛里总是闪着让我琢磨不清的光,我知道李应勋安排此人别有用意,也不想深究。 晚些时候,李应勋带着襄阳城的大小官员前来拜会,我出来随意应付了几句,不是很想和这些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的老狐狸有太多交往。张管家随后筹备了酒宴,由唐季出面,款待了这些官员。我自己则在宴会中出现了一会儿,就跑到□□和苏沐去享用我们自己的晚餐了。 月竹的表情一直怪怪的,安安静静地在我旁边服侍着,每次看到苏沐都格外不自在,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苏沐不怎么在意这些,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让她先下去休息了。 等到月竹走了,我有些担忧地问苏沐:“月竹会不会想多呢?” “想什么?”苏沐一脸不在乎地反问我。 我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苏沐摇摇头,玩味地笑着说:“其实你这个丫头很聪明,只是看到我抱着你就会有所警觉,实在是个好侍女,关心主子的很。”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5节 “还不是你……”我一时语塞。 “我怎么了?”苏沐挑眉,一脸无辜,“姐姐抱着妹妹,有错么?” “你……”我想反驳她,但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恨恨地拿桌上的红烧肉出气。 “好了好了,”苏沐伸手拦下我,使红烧肉逃过成为肉泥的劫数,“你的丫头能觉察到我们之间的不对,你认为是我的举止暴露了么?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最了解的人是谁,还用怀疑么?” 我本来正气呼呼地想甩开她,被她这么一问,一下子愣住了,再仔细地想了一想,心里有些虚了。 “你是说……是我?” 苏沐不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我有些沮丧了,闷闷地坐在那里,心里琢磨着怎么跟月竹说这件事。 苏沐在旁边喝尽了一盏酒,转头看到我在这里发呆,不免叹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别想了,有些事情,本来没有那么复杂的。月竹是你的丫头,你是她的主子,你们相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么?你再担心什么呢傻丫头?” 我有些羞愧,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伤到苏沐,但还是说了出来:“苏沐,我还是担心,我们的感情是特殊的,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 苏沐摆手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了,自己端起酒杯,定定地看着里面的酒,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如儿,我不觉得我们的感情有什么特殊的。男女之间有爱情,本也是无人规定一定要如此的,男女之所以可以毫无顾虑,是因为他们知道可以这样。同样,我们之间也不该有任何顾虑,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没有错的。如儿,我从来不介意别人知道你我,我甚至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想藏着这些,不想让我的心上人在不能见光的地方。你该是我的,任何人也不能诟病,这是你我的事情!” 我被她的话震撼到了,但更多的是感动,我感动于她爱护的那份决心,也有些惭愧于我不如她的坚定和胆怯。 苏沐抓住我的手,语气爱怜,“如儿,你不用自责,你和我不一样,我见过很多的人情世故,看得自然开一些。你有种种顾虑也并不是错,其实你的顾虑是对的,我虽然这么说,但是悠悠之口,我不能决定这个世道。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有那些顾虑也是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别人的想法我们管不了,也不用管,对我来说,你才是唯一能牵挂我内心的人。” “我知道!”我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脱口说出我的心声,“沐,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你的,你会一直有我!” “乖。”苏沐显然也很感动,摸了摸我的头,眼中似是闪动着泪光,半天才说出了这一个字。 在襄阳的日子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做,但也不至于无聊。每天早上我会去书房找一些感兴趣的书读,或者去祠堂祭拜父母。中午用完饭,苏沐会陪着我作诗弹琴,赏玩花草。晚上我们会拥在炉前随意地聊着天,开始的时候都是苏沐在讲她在江湖游历遇到的事情,后来她也会鼓动我去讲宫里的事情。本来我不是很愿意回忆那些生活,但在她的鼓舞下,我也开始试着回想过去十几年枯燥生活中的趣事,竟然也发现了不少记忆深刻的事情。 月竹自那日之后和我有些疏远,渐渐地也会被我们的夜间闲聊吸引,每当我回忆起宫里的事情时,她也会帮着我回想一些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她对苏沐的敌意也淡了许多。我明白她定然已经察觉到了我对苏沐不同的感情,但是她不问,我也没有主动提起。不是我想逃避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是很美好的。 至于李应勋那边,只是偶尔会来王府拜见,对我这个徒有名号的郡主也并不怎么在意,这倒是正好符合了我的心意。 时间继续推移,眼看就要到年末,留在岚山的孙靖炎派人来询问苏沐除夕是否回去。苏沐自然不想离开,就让唐季等人回去了,自己留在襄阳陪我过年。 年味越来越重,王府里也忙碌起来。张管家确实是个管家的好手,把偌大的王府打点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用我上心,我也就乐得清闲,把越来越多的时间用来和苏沐分享。 终于到了除夕。一大早我就开始为今天的行程忙碌,本来王府里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但不知道苏沐哪里听的习俗,一定要带我去寺庙,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晚上又有李应勋邀请的晚宴,又不得不提早准备一番,因而一直忙到了辰时才准备好。苏沐早就等不及了,嘱咐人驾来了马车,火急火燎地把我摁进了车里。 “你不用这么急的吧。”我有些无奈。 “如果中午之前还没到,就会错过很多好戏了!”苏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什么粗鲁,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也无话可说了。 这次逛庙会是私服行动,关于这一点,不用苏沐提醒我也知道厉害,至于李应勋那边,我也只是随意地提了一下,谅他也不敢公然有什么反对。而事实果然如此。 赶车的是张管家找来的伙计,小伙子技术很好,一路驾着马车狂奔,车子也十分稳当,我不免咋舌。 “这王府里还有这种驾车的高手呢,真是不简单!” “呵呵,只能说我们的太守很关心郡主。”苏沐不屑地撇撇嘴。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拉车的伙计在外面喊道:“二位小姐到了,请下车吧。” 我正要回答,苏沐突然向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伸手拉开了帘子,自己先跳了下去,又伸手拉住了我。等我也下了车,苏沐朝那个伙计笑了笑,带着几分狡黠:“小哥辛苦了,庙会人多,车子也多,烦劳小哥在这里好好看着马车了!”说完,拉着我就钻进了人群。 我回头只看到那个拉车伙计茫然的样子,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跟着苏沐转了半天才停下来,我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她则回头看着我笑的一脸灿烂,“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缓了一下,“这就甩掉了么?” “当然没有,不过剩下的没有那么讨厌了,知道跟的远一点。”苏沐敛了笑容,眼神在喧闹的人群中一扫,十分凌厉。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正在愣神间,苏沐又拉住了我,快速地转过一个拐角,眼前是一些卖民间风俗用品的小铺子。 “出来转转就该放松心态,不要管那些家伙了。”苏沐说着,自己先走向一个铺子,颇为认真地挑选起来。我远远看着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意,她该是那个我命中注定遇到的良人吧,用她自己的方式为我撑出我想要的天地。 这是我第一次逛庙会,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参加这样的民间活动,和我过去参加的所有宴会都不同,这是在民间所流传许久的,最朴实热闹的庆祝。然而除了这些之外,最让我觉得难忘的,是因为我身边有她。我在那个时候想过,以后要经常和她像这样独自出来感受这样的生活,却从未想到这个愿望在下次实现时,竟会是别样的滋味。 之后的我也有过很多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那段时光,我与她静静地守护着我们的生活,没有纷扰,没有黑暗,我可以那样清楚的看到她,看到她眼里的我。 与卿相守,安宁如斯。岁月静好,唯吾与伊。二人相伴,我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没有小伙伴和枫子聊天呢= =枫子望眼欲穿啊~~~~~ ☆、佳节佳人 逛完了庙会已经是下午,苏沐虽然不愿意我去参加那劳什子晚宴,但是也知道我是无奈,带着我又上了那辆马车。 回府的时候李应勋的人已经在等着了,张管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让侍女们服侍着我去梳妆打扮了。由于是李应勋承办的晚宴,苏沐并不能跟着我一起去,我心里有些失落。月竹在一边看到了,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她找了个理由支开其他几个侍女。 我从铜镜里看着她,心里明白,有些话是要说开了。 月竹默默地梳着我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月竹只希望郡主能不怪罪月竹今天要说的话。” 我叹口气,“月竹,你我情同姐妹,我怎么会怪你?有什么话,你问就是了。” 月竹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说道:“郡主,月竹跟了你快十年了,郡主的很多心事月竹都能感觉到,虽然郡主不说,但是月竹也不是傻子……”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丝哭腔。我赶紧回过头,看到她的眼睛里已经聚满了泪水,心中也有些莫名的难过。 “郡主说把月竹当做姐妹,月竹虽然从未奢望如此,但也很开心。可是……可是郡主这件事想瞒着多久呢……郡主,你对那个姓苏的女子,你是不是……” 我看她有些激动,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月竹,你很懂我,我的心事瞒不过你。是,你猜的对,苏沐,是我的心上人,我也希望你可以支持我们。” 月竹一下子愣住,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回答她。 “月竹,我不会想着去瞒着你,但是我也很怕,很怕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我的心上人,我不能像她一样强大,保护不了她,但至少,我也不想让她被人鄙弃。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是不敢,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去下这个赌注。对不起,如果这样做让你觉得伤心了,是我的不对。”我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心里的纠结。 月竹愣愣的看着我,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她领悟我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月竹才张了张嘴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郡主,你……你决定了么,那个苏沐,是个山匪啊。” 我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身份对我们难道还能成为阻碍么。我不在乎她是土匪,她也不在乎我是什么郡主。既然都不在乎,那又何必管它。” 月竹眨了眨眼睛,摇摇头,“我还是不能理解,苏沐是个女子,郡主你怎么会……” “月竹。”我打断她,深吸了一口气,“当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了,只要是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在那个人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你愿意付出一切去得到那个人。苏沐,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月竹久久地注视着我,好半天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其实这些天月竹都在想郡主的事,郡主和苏小姐在一起的样子月竹也看在眼里。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既然郡主已经决定了,那月竹会坚定的支持着郡主的。” 我心里憋闷的感觉一下子畅通了,这是第一个除我和苏沐之外的人明白地说出对这份感情的祝福,尤其这人是我视为姐妹的月竹,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爱情不受人祝福,我自然也会为了这份祝福各位的兴奋。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月竹,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月竹……谢谢,谢谢,谢谢你!” 月竹显然是被我吓到了,手足无措地惊慌道:“哎呀,郡主!你这是干什么!奴婢,奴婢怎么当得起!” 我察觉到她的惊慌,不想吓着她,赶紧松开了手,但还是看着她笑。 月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难得的拘谨起来:“郡主就因为月竹的一句话这么开心么……” “当然了!”我忍不住心底的喜悦,又突然想起正事,拉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好了,我们先把这事弄完,关于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说。” 月竹脸颊绯红,应了一声,继续为我梳头。 我坐在那里,脑海里不自觉地想着刚刚的对话 ,又想起了苏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待我反应过来,赶紧端正姿态,可是不一会儿又不自觉地笑起来。 月竹显然也被我的情绪打动了,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和我随意地聊起天来。 除夕之后,春节接踵而来。楚王府客人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官员上门拜访,我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张管家打理,自己大多数情况都只露个面。剩下的时间,我和苏沐一起想着各种法子庆祝我们自己的春节。 苏沐在外游历多年,见过很多地方过年的风俗,自己也会很多技巧。其中剪纸是她的拿手好戏。我没料到她那双拿刀剑的手竟然可以这么细腻,看着那一张张精致的剪纸,我实在忍不住赞叹起来。月竹小时候还没进宫也是民间的女儿,依稀记得这些东西,更是兴致勃勃地缠着苏沐,为从她手里变出的各种小玩意惊呼。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这个节日在往年过得方式都是一样的,宫里会举办宴会,办一个小型的灯盏,正是这样,我从未对这个节日有过期待。但是这一次,我知道,定会是个难忘的元宵。 果然,苏沐没有让我失望,在看到我嘱咐张管家元宵节不接受任何宴请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了她的计划。 到了正月十五,我兴致勃勃地等着苏沐的计划。 一大早,苏沐没有出现。我按捺不住好奇,就问了月竹苏沐的去向,却被告知她在厨房。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想了一会儿,还是亲自到厨房去看情况了。 苏沐确实在厨房,正在和几个厨子说着什么。有厨子眼尖看到了我,赶紧跪地行礼,其他人也都跟着行礼。 我看到苏沐脸上的无奈,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伸手示意那些人起身,又向苏沐使了个眼色,赶紧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苏沐也走了出来,向我站的地方走过来。 “你这搞什么鬼呢。”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大早上的来这做什么?” 苏沐神秘的笑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的郡主,您就去房间坐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我仔细地看着她,奈何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带着月竹走了。 到了中午,苏沐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管家让人请我去用膳。 我有些郁闷地到了饭厅,依旧没有看到苏沐,心里的失落更甚。月竹在一边显然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拦住那个要去端菜的侍女,“苏姑娘在哪里呢?” 那个侍女表情有些为难,“姑娘现在在哪里,奴婢也不知。” 我觉察出一些东西,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她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侍女端着盘子进来。今天是元宵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我看了看里面没有苏沐,也就不想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把目光移向了盘子上的佳肴。 月竹替我端了一碗元宵,把勺子递给我。我挖起一个元宵,心里不免有些诧异。这元宵与我往年吃的有些不通,晶莹剔透,还有淡淡的青色,看上去十分精致。 “这是……”我一时惊讶,待我反应过来,苏沐已经走了进来。 “怎么样,这元宵别致吧。”苏沐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像个讨赏的孩子一样。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一个早上都在忙什么,再看看端上来的其他几盘小菜,惊讶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苏沐走到我旁边的椅子坐下,“前段时间我偶然看到城东有一片菜园,里面有些楚地不常见的菜,我以前游历的时候见过这些,也知道那些地方的人如何做的特色菜,就央了那个老农卖给我一些。至于这元宵,也是我以前在东北那边见到人家做的特色,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就自己动手做了这些。快尝尝,味道如何?” 我迎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意,将元宵送进口中。一股别样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我忍不住赞道:“果然是特色,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学会的?” 毕竟在我看来,苏沐可以是一个仗剑江湖的侠客,可以是岚山上的头目,但却没想到她也会这些厨房里的技艺。 “自然是和当地人讨教的,这些又不是什么难事,对于我更是小菜一碟咯。”苏沐见我喜欢,心情也很好,开始自吹起来。 我抿嘴笑笑,假装嗔怪道:“看来我可不能夸你,一会儿你就忘形了!” “哈哈,”苏沐开心地笑起来,给我夹了一点菜,嘴里继续说着:“你这丫头,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能遇到我这样的人照顾你,就偷着乐吧。只要你别在以后怪我把你养胖了就好了!” 我心头一热,张嘴吃下她夹给我的菜,看着她精致的侧颜,一时恍如梦中。 自然,能得到她,是我不知几世修来的福。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那么,苏沐,你该是我前世就回眸凝视的命中所恋之人吧。那么有了今世的纠缠,我的后世也该会遇到你吧。 如果对了人,一次的擦肩就会引起牵绊。如此,生生世世又岂是妄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去玩了,回来之后好累,痛苦地发现两天没码字了,于是就把更新节奏缓了一下,但是大家放心,存稿还是很多的~~~~ ☆、元宵夜游 吃过午饭,苏沐的计划终于和我想象中的一致了。她拉着我换上私服,马车也没有叫来,径直就出了王府。 我们走到离王府较远的一条街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然后问苏沐:“我们这样出来,没有人注意么?” 苏沐哼了一声,“怎么可能,只是他们这次学得乖了,没有那么讨人嫌。” 我也叹了口气,一想到只是这样的一个简单出行还会有人在暗中看着,怎么也不是滋味。虽说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不习惯,只是我已经把这里当做了我的家,与在京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苏沐看出了我的闷闷不乐,揉了揉我的头发:“不高兴?” “我不喜欢,”我苦笑,“被别人像看守猎物一样。” 苏沐听了,抿了下唇角,“其实我可以甩掉他们。” 我眼睛一亮,直直地盯着她。但我也有些紧张,她既然只是告诉我,而不是拉着我躲开,想来是有顾虑的。 “如儿,李应勋的背后还有别人。如果你真的不在那人的视线中,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安心地过这个佳节。”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却是更加苦涩,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去。苏沐追上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不过你放心,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有办法甩开他们,毕竟我也不喜欢别人偷偷看着我的如儿。” 听了这话,我的脸一下就红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苏沐丝毫不在意,笑着握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向人流走去。 元宵是民间重视的节日,街上的氛围很热闹,和除夕那天比竟是更甚。 我和苏沐在街上随意地转着,很多小玩意在我看来都是无比的新鲜,苏沐见我喜欢,就会买下来给我。结果过了没多久我就不敢再去看那些小东西了,苏沐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着接过了我怀里的东西。 “喜欢就去看看吧。” 我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很开心的又转到了那些小摊铺附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沐把我带到了一家小酒铺。我们两个人坐下来,小二过来问了菜。苏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随意点了几道小菜。 “先吃些垫着肚子,我们晚上还要出去的。” “去哪儿?” “一会儿就知道了,”苏沐把刚刚怀里的东西放在一个包裹里,“不过要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还有一些家伙。” 我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此时客人慢慢多了起来,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对的人混在其中。 “别想了,先吃东西了。”苏沐把包裹放在一边,向我挑了挑眉头。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着菜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很快地放好菜就走了。 我看苏沐一脸自然的样子也不再多想。 吃完了饭,苏沐摸了摸我的头,一脸笑容:“你想去哪里玩?” “元宵节应该去赏灯吧。” “好,那我们就去赏灯。”苏沐说完,拉着我站了起来,却不理桌子上的包裹。 那个小二见我们起来,赶紧跑了过来,“二位客官吃好了?” “恩,小二哥,麻烦你帮着我们看下包裹,我们去方便一下。”苏沐笑得毫无破绽,“一定要看好了,保证这些东西不丢哦。” 小二很显然被苏沐的笑容惊到了,脸上露出痴迷,忙不迭地点着头,“姑娘放心好了!” 苏沐点点头,拉着我不疾不徐地向后面绕去。等到出了大厅,苏沐立刻加快了脚步,带着我到了墙边,纵身一跃就带着我跳到了街上。 街上正是夜市开始的时辰,人来人往,我们两人很快就进入了人流。 等到停下来,我终于笑了出来,“你很有一手嘛。” “知道就好。”苏沐得意地扬扬下巴,“走吧,我们去看灯会。” 我没有想到苏沐所说的灯会是在船上的,当她引着我上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船时,我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了?”苏沐笑着看向我。 “这……”我打量了一下这条船,还是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船?” 苏沐站在船头,背后是通明的灯火和喧闹的人群,她的脸上吟着笑容,那是对于我来说世间最耀眼的笑容,“你不知道襄阳城中这条河么?一条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这条河可是大有来头呢,今日元宵,才有这些船,往日哪有这番热闹。” 说完,她伸手向我,“上来!” 我咬咬嘴唇,拉住她踏上了船。 不一会儿,船就驶离了岸边,河上还有一些船,这番景象并不似我在江南所见那番。这里的船都颇具规模,但数量不是很多。船上挂着花灯,更多的是人的欢声笑语,丝竹声并不明显。毕竟这是佳节,是属于这些普通百姓的节日。 苏沐揽着我走到栏杆边,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觉得无比通畅,扭头向苏沐笑了,“这个地方真是好,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是这里的传统,只要稍作打听就能知道了。”苏沐又扬了扬下巴,这似乎是她得意时的标志动作。 我假装不屑地摇摇头,“你只不过是发现了这里,又没什么大的功劳。” 苏沐眯着眼睛看我,似笑非笑,“我没功劳?”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挣开她的胳膊,向灯会那边走去,“好了,我们快来赏灯吧!” 我听到苏沐在我身后戏谑的笑声,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怎的会如此让我心神不宁呢。初识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明显,但随着接触得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在苏沐面前的无可奈何了。但这种心思并没有让我觉得不舒服,只是有些懊恼自己不能如她一般去呵护我们之间的情感。在这段感情里,我似乎是要依赖着她的。我也希望我能快些成熟,成熟到可以去保护我的心上人。 灯会很精彩,各式各样的花灯吸引了很多游客观赏,有些花灯上会有灯谜,我对此颇有兴致,也猜对了不少,得到了一些奖品。 “不错,没想打我的如儿还这么聪明呢。”苏沐替我拿着奖品,笑着夸奖我。 我正在行头上,也不去顾平日里的什么含蓄,得意地看着她,“那是,好歹我也是饱读诗书的!” “原来如此,看来以后可不能在如儿面前卖弄文采了。” “本该如此,”我也顺着苏沐的话去说,不想再让自己三言两语就被她戏耍了,不过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她写的那首红尘觞,“沐,你还记得那首红尘觞么?” 苏沐转向河面,倚在了栏杆上,轻声吟道: “ 红尘如觞 一醉便狂 道是世事无常 谁与我贪欢一晌 知是浮华难长 谁笑我半生轻狂 叹是人间徜徉 皆醉于大梦一场。” 我静静听着,不免感慨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女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吟咏。” 苏沐看着河面,不知在想什么,却是出奇的安静,与平日的她大不相同。我陪着她,等着她告诉她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叹着气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里最多的就是独自漂泊天涯,我没有什么牵挂。我一直抱着一种看淡世事的心态,人生短暂,我不想自己去为未来那些未知的痛苦烦恼,只想醉于当下的快乐就够了。如儿,你看,有那么多人不快乐,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为了未来而担忧。圣人也说要有远虑,但不就是这些远虑剥夺了那些人看到当下快乐的机会么。我从来就不想做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当下,如果只是一晌贪欢,我也要让自己完全沉醉在这一晌之中。” 说完,她看向我,“你会不会觉得我目光太浅呢?” 我摇摇头,“其实我很羡慕你这种心态,安然享受当下快乐的心态,其实并不容易。你习惯的漂泊生活给了你这种潇洒的态度,是真的很让我羡慕的。我不能说我很赞同你的态度,但是我也很想像你一样,把可能出现的那些麻烦都忘记,这样就会很轻松吧。” 苏沐看我的眼神深邃起来,她垂下眸子,“如儿,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你可以懂我,你能懂我。” 我听着她近乎呢喃的声音,突然很心疼她。这个女子,身上的故事一定是不简单的,她没有说,却让我更加想要去了解她。 “沐,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么?” 苏沐沉默不语,目光又移向河面。不远处还有几只船,不知从哪只船上传来了丝竹声,喧哗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悠扬的丝竹声穿过河面,洗涤着世间的铅华。 “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会讲给你。”苏沐的声音很平静,如同一潭安静的水,任何轻微的扰动都不忍去破坏这份平静吧。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听着乐声。 丝竹声渐渐平息下去,我们所在的这只船,不知从哪里也想起了琴声,琴声悠扬婉转,荡开在这河面上。我有种错觉,抚琴的人不像是在抚琴,更像是在抚平着人心的波澜。 我痴痴地听着,待我反应过来,一曲秋江夜泊已到了尾声。我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棒,身子猛地一抖,回过身来在人流涌动的船上快速搜寻着什么。 是那个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之前要有甜的。。。。 ☆、他乡故知 “怎么了?”苏沐走过来,“你在找什么?” 我依旧没有冷静下来,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中搜寻着,迈开步子就要走,被苏沐一把拉住了。 苏沐皱着眉头看着我,我喃喃道:“沐,是他,一定是他,他没有死!” “谁?”苏沐眉头皱的更深。 我却像魔怔了一般,没有回答她。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男子的面容。 在枯燥的没有一丝生动的皇宫,那个人总是喜欢一身花哨的袍子,很多人都会把他当做那种花花公子,他也从来不为自己辩解。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中,存在着一个这里所有人都没有的东西:侠义。这是只有江湖儿女才会有的东西,而他,却不会轻易地让他人看到它。我知道,这是皇宫的悲哀,他是懂这种悲哀的,所以他任由别人误会自己。 我记得我初次见到他,他正将一把琴摔在地上。我当时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他只是淡淡的笑笑:“这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死的。” 第一次,我在皇宫里遇见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单独对我行过礼,就是对其他人行的礼也都是很随意。有很多人非议他的无礼,我却格外欣赏他。皇宫里有很多优秀的琴师,我却偏偏选他做了我的老师。 当时他很认真地问了我为什么选他。我的回答是:“我很希望成为你这样的人。” 他的回答是什么?我已经要记不清了,或许他根本没有回答我,但我记得,他当时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我跟着他学琴,除了技艺,更多的是那份气质。我很喜欢他弹琴时那种潇洒不俗的气质,从他的琴声里,我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各处不同的民风。他的琴声是有生命的。 他没有教我什么曲子,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弹。渐渐的,我会告诉他我对这个宫殿的厌倦。他并没有惊讶,而是对我说他懂我。从那之后,他会跟我讲宫外的一些事情,我也会对他说出我从未对他人说的心里话。在我心里,他已经不只是一个教授我琴艺的琴师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想学什么曲子,让我选择一首。 我想起他每次弹起那首秋江夜泊时的那种深深的投入感,就提出学这首曲子。 他笑着答应了我,认真地教给了我这首曲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各位喜欢这首,只用了几遍就记住了。他静静地听着我弹完,沉默了很久,摸了摸我的头,“小公主是真的很向往宫外的生活呢。可惜真正的枫桥夜景,身在皇宫的人儿,是看不到了。” 当时的我不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没有向我解释了。 十天后,他不见了。连带着他的琴,他的各种花式的袍子一并消失。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皇宫里一样,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开始几天还会有人议论他,议论他的消失,没有人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走了。没多久,这些声音也消失了,就好像没有人见过他一样,也没有人关心一个小小琴师怎么了。 我找了他很久,但是一无所获。我做不到像其他人那般,当他从未来过这里,他对于我来说,亦师亦友,是我在皇宫里见过的唯一让我看到活气的人。 我不敢把这件事拿到皇上面前说,但我确实是在宫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后来在宫中很受宠的念妃把我请了过去,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些,大意就是让我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琴师失了架子。 我也知道,在这个宫殿,一个身份卑微的琴师的存在本就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谁会在意沙漠中是多了还是少了一粒沙呢? 我终于是放弃了,强迫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当他从未出现。 但是那曲秋江夜泊,我会经常弹起。他教我的这首曲子与别人不同,结尾处做了改动,更加带出了几分意犹未尽之感。我很喜欢这首曲子的原因也在于此。 而刚刚回荡在河面上的那首曲子,尾声正是我所熟悉的韵律。 不会错的,这一定是他! 我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着关于他的画面,不知不觉地已经进入了船舱。苏沐一直跟着我,脸上隐隐露出担忧。我顾不上和她解释,我现在只想证实我的猜想。 转过了几道隔板,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屋子,两边坐着几个书生打扮的,正对着我的是一个正在低头抚琴的男子。 我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身花衣的弄琴人,重重地喘着气。 我渐渐听到了悠扬的琴声,心中的澎湃也稍稍平息下来。苏沐拉住了我的手,我侧头去看她,她的脸色似是有些不悦。我赶紧朝她笑了笑,轻声说道:“秋江夜泊,故人。” 她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眼睛亮了一下,似是也很吃惊,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琴师。 其他的人对我们两个突然闯入的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谁也没有打断琴声。那个人也没有抬头。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时间回到了几年前。我还是那个懵懂的女孩,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找着我渴望的东西。 琴声渐渐隐去,座上一片安静。 那个琴师还是没有看我们,随手拿起一盏酒,一饮而尽。然后哈哈笑道:“今日酒劲上了头,各位公子就放过在下,先散了吧。” 一个书生站起身,“萧兄不像醉了的样子啊。” “萧某的酒劲就要发作了,到时候让各位看了笑话可不好。正好今日又有故人来,各位卖萧某一个面子如何?” 那些书生听了这话,都站起了身,抱拳离开,但是走之前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我和苏沐的身上扫过。苏沐拉着我坐在了一边,我看了看座上的人,莫名有些紧张。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那个男子才抬起了头。染上酒意的脸有些泛红,但是那双眸子一如几年前那般,里面写着潇洒不羁。 “小公主,许多年不见了,小公主已经长大了。”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这些天我已经将那个皇宫淡去了很多,但是面前这个人又带给了我太多的回忆。我仿佛又呼吸到了皇宫的气味。 “萧老师。”我有些僵硬地回答。 萧煜哈哈大笑,拍了拍手:“给这二位姑娘换上酒菜来!” 有人出来收拾了先前的残局,换上了新的饭菜。 “萧某失礼,不知这位姑娘是?”萧煜把目光转向苏沐。 “苏沐。”苏沐回答得干净利索,向他抱了抱拳,“萧先生,郡主是微服私访,请先生莫要宣扬。” “这是自然,我一直把小公主当做我最骄傲的学生,怎么会害她呢!”萧煜笑着说,话虽然说得随意,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这是我当做知己的人,我信他。 “小公主,苏姑娘,萧某敬你们一杯!”萧煜举杯。 我也克服了最开始的紧张,笑着向她举杯。苏沐自然也不会推辞,也举起了杯。我们三人都是一饮而尽,我本是不擅长饮酒的,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无心在乎这些,面前这个男子,在我心中的意义太过特别。 “小公主长大了,若是从前,萧某可不敢给你喝酒。”萧煜放下酒杯,手又抚上了琴,“小公主是听到曲子过来的?” “当然,老师弹得曲子,学生自然认得出来。” 萧煜点点头,“说起来,小公主也只从萧某这里学了这一首曲子呢,当年别离匆匆,没想到再见竟是这么多年之后了。” 听到他说起,我也忍不住问道,“老师,当年……” 萧煜抬手打断我:“小公主的问题萧某知道,不过萧某倒是想先问小公主一个问题。” 我有些不解,还是点头说道:“老师请问。” “宫里是如何解释我的不告而别的?” “有几种传言,有人说老师独自远走了,也有人说老师……触犯了权贵。” “果然如我所料。”萧煜点点头,苦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种小人物,宫里又会怎么在意。” 我心里也觉出悲哀,低下了头。 “宫里不是我这种浪子所待之地,更何况皇上的妃子们还要苦苦相逼,江湖海阔天空,我知道我自己的归属。”萧煜举杯又是一饮而尽,爽朗的笑道:“醉在江湖中,何不快哉!” “妃子逼你?”我皱眉。 “我记得是念妃娘娘吧,她可是独好琴瑟?若非如此,何以让琴师连夜抚琴与她?”萧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厌恶感,“是她。” “哈哈哈,深宫里的女人当真可怜的紧,就是有帝王宠爱又能如何?我这样的浪子,难道还敢高比君王么?我意在自由,除此无任何可以牵绊我。人生苦短,何必守着一方天地?可笑名义上还是这天下之主!可悲而已!”萧煜似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仿佛此事于自己毫无瓜葛,说出口的话也确是不羁。 我不禁感慨,这样的洒脱之气又岂是常人所能有的,如此的人物,皇宫也只能羞愧自己的富丽堂皇吧,因为在他眼中,只有海阔天空才是所求。 苏沐也拍手赞道:“好气魄!说的好!” 萧煜哈哈大笑,“不提这些了,今日他乡遇故知,小公主,我不问你的近况,你也无须问我的来处。我们只醉今朝就好了!” “是,听老师的。”我也强迫自己忘去那些烦恼,那些东西本不值得我浪费太多心思不是么? 我很庆幸,我的心上人,我的知己是一路的人。他们都告诉了我我想要的人生到底是什么,那高耸的宫墙,本不该成为围困一生的地方,我也很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那里。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问明朝是与非。 这个元宵夜,是我十七年生命中印象最深的一晚。 萧煜最后弹了一曲自己创作的逍遥叹赠给我。 但我不知,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子。 萧煜,我的老师,我的知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床写的新章节正好到了~~~~~咳咳,然而这里还要冒出一个酱油男是要闹哪样!!!!不过也希望大家喜欢这个萧先生,我总是喜欢给我的人物一个知己,只是这次变成了一个男的罢了。。溜走~~~~~ ☆、良辰难长 告别了萧煜,我有些闷闷不欢,苏沐看出了我的心结,一路上也没有和我说话。 回到王府已经快要丑时了,但是张管家还是安排了人在门口等着我。看到我回来,等在门口已经昏昏欲睡的门童赶紧迎了上来。 “郡主,您可是回来了!” 我向他勉强笑笑,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王府,苏沐跟着我,那个门童一头雾水,也赶紧跟了进来。 “张管家让我在这里等您,说您……” “好了,你去和张管家说吧,郡主我来照顾。”苏沐打断了他,拉着我回了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关门声之后又是一片死寂。我怔怔地站在床边,不知该想什么。 “如儿,你还在纠结往事么?”苏沐缓缓拥住我。 “不,我只是觉得……贪欢太短了。”我苦笑,刚刚的放纵之后,这种失落几乎要把我吞没。是的,我是做到了在刚刚忘记烦恼,但是等欢笑过去,我依旧觉得迷茫。欢笑之后的落寞让我觉得有些害怕,害怕我身边的这个女子也只是暂时的美梦。 “傻丫头,你是不是又想多了?”苏沐用下巴点了点我的额头,“你又在怕什么?” 我忍不住抱紧她,把头埋在她的颈上,“沐,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她回答得很坚定。 “你骗人,你又不是我的影子,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我。”我有些不依不饶,此时的我真的很想让她来安慰我的不安。 苏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这个傻丫头啊。是,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跟着你,但是我保证,即使是我离开,我也一定不会走得太久,我也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还有,你要记住,我的心是一定时时刻刻跟着你的,你还怕什么呢?” 我心中的惶恐随着她的话稍稍平静,但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闷声问道:“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恩?”苏沐似是有些诧异,“怎么这么问?” “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会不会很没用……”这话要是从前我不会说出来的,但是现在的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有些事情,是要抓住当下去说的,如果错过了现在,也许就说不出口,做不出来了,我不确定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是么?”苏沐轻轻把我推开,双手抚上我的脸,眸子里满是笑意,“我怎么会觉得你没用,相反,我很高兴你说离不开我了,我很高兴!” “沐……”我脸红了,刚刚的勇气褪去。 “如儿,其实你不用有任何的自责,你还是一个小丫头,你十几年来生活的那个皇宫是你不喜欢的,它也没有教给你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不怪你。而且我说了很多次,我会教好你,教会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说的十分坚定,我自然也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她。然而彼时的我却不曾想到,等到这个诺言兑现,竟然已经蹉跎了那么多的岁月。 苏沐和萧煜一起教会了我珍惜当下,却始终没有告诉我良辰过后该如何,或许我们都不曾料到,良辰真的是太短了。 “沐,你不会觉得我对老师很不一般么?”我被她圈在怀里,想起今日的事情,心中突然起了玩心。 “有么?”苏沐也很配合地挑了挑眉,故作严肃地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恩,你很在乎他。” “是,他对我来说很特别,你不会觉得不高兴么?”我抬起头去看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下巴,她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完美的,都足以让我为之痴迷。 苏沐也垂眸看我,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你是说我应该吃味?” 我移开视线,不去看她,脸上却又烫了起来。我暗恨自己居然经不住她的一点挑逗。 苏沐见我不说话,忍不住笑了,“傻丫头,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的老师对于你当然重要,但我也知道他对你为什么重要。他是一个江湖中人,他身上带着的那种洒脱之气正是你一直追求的,从小你的身边都是那些守规矩的宫人,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你自然会对他怀有特殊的好感。更何况他当初从你生命里那么突然的离去,你一直牵挂着他,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她说的很轻很慢,却让我觉得十分动容。 “沐,我好高兴你可以懂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如儿,我不会为这些东西和你赌气,你是我的丫头,我会好好疼你的。”苏沐今天的情话似乎说的多了一些,我却很是受用。毕竟没有哪一个女子会不为自己心上人的情话打动吧。 “如儿,萧煜是你的老师,我也很欣赏他,如果有机会,我倒是还想再见到他呢。”苏沐揉了揉我的头。 “恩,不过老师行踪不定,不知他会在襄阳待多久呢。”我叹了一口气,又有些难过了。 “没事的,有缘自会再见,你别想了。”苏沐抱起我,“现在快去洗漱,然后乖乖睡觉。” “哦……”我应了一句,再看她时却发现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心里突然顿了一下。 苏沐突然捧住了我的脸,我呆愣之间,唇上已经感觉到一抹柔软。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个吻很轻,没有炽热的纠缠,她只是轻轻地含着我的唇,小心的吮吸着。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僵硬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苏沐放开了我,脸上有些红。 我的脸却烫得厉害,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她。 “丫头怎么这么害羞?”苏沐带着几分嗔意看着我。 “你……”我一时语塞。 “好了,不逗你了,快点睡觉。”苏沐说着打横抱起我,把我放在了床上。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6节 我勾着她的脖子,嗅着她身上梅香,只觉得无比的幸运,这个美好的女子,是我的。 那一夜,苏沐抱着我沉沉入睡。我在梦中仿佛看到了我们今后的生活,我相信她,我们的生活该是美好的。但我没有想到,那份美好来得那么艰辛。 元宵之后,从京城开始断断续续传来一些风言。杨家夺取了京城全部的守卫权,而我的叔叔,公然指责杨家□□,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从领地起兵。 我听到消息没有什么震惊,只是觉得心寒。先帝尸骨未寒,他留下的江山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时我又突然想起了宁昊,不知道这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他的身边没有亲人,独自一个人坐在那个名存实亡的龙椅之上,该是多么的寂寞呢。 苏沐看出了我的怏怏不乐,会想出一些法子来逗我开心,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也配合着她,不让她为我太过担心。可是从岚山来的一纸书信,打碎了这一切。 苏沐接到信之后沉默了很久,任凭我怎么去询问她,她都是随意搪塞,看着信封发呆。我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 到了晚饭的时候,苏沐默默吃完了饭,然后看着我说:“如儿,我想对你说一些话。” 我愣了一下,突然紧张起来,让月竹撤去了残羹,我们俩一起去了花园。 苏沐一开始并不说话,我也只能强压住心里的疑问和不安。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开了口哦;“如儿,我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我抿了抿嘴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顿了一下,也握紧了我。 “我母亲是南阳城里一个员外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同伴,二人在还是孩童时就被定了娃娃亲。在她十二岁那年,两家人一起搬出了南阳城,到了离岚山很近的一个小村庄里居住下来。两家的老爷都是乐于田园生活的人。我父亲当时是岚山上的二当家,无意路过那个村庄,遇到了我的母亲,那时她已经十五岁了,就要和那个男子成亲。我父亲却对那个温柔淑婉的女孩一见钟情。” “回到山寨,他闷闷不乐,大当家看出了端倪,瞒着他出兵抢了那个村庄。大当家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见两个老爷家中家财万贯,居然杀了两家所有的人,拿回了财宝,只留下了我的母亲和那个男子。我父亲得知消息时一切已经结束,大当家把我母亲带回了山寨,逼着她和我父亲成亲。我母亲本是宁死不从的,大当家就拿那个男子的性命威胁她,她不得已才答应了。我父亲虽然觉得心中有愧,但是他实在是爱我母亲昏了头脑,和她拜堂成亲。那个男子则一直被软禁起来。” “一年后,大当家死了,父亲接管山寨,正巧此时我的母亲怀了孕,我父亲觉得对那个男子实在有愧,就撤走了那些看守他的人。后来我就出世了。我对我母亲的印象很模糊,但是想也知道她是不喜欢我的,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她的影子。但是我的父亲却很疼我,包括那个男子,我对他的印象倒是也比较深,这实在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君子。好景不长,在我四岁那年,那个男子死了。他对我母亲用情很深,虽然愿意默默守着他,但是他心里的痛消磨了他的身体。不久,我的母亲就自杀了,当着我的面,我亲眼看着她把自己吊上房梁,亲眼看着她断气,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我很懂我的母亲。毕竟,思念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生生熬住,而即便委屈自己熬住了,也是需要一个理由去支撑自己的。当那个理由没了,一切勉强都会消失,而消失的结果,就是结束。”苏沐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住不说了。 我听得十分心疼她,忍不住问道:“那你,是不是很恨你的父亲?” “是,我恨他,从我母亲死的时候就恨他!我从小就开始和他疏远,六岁那年,我遇到了教我武功的师父,我求着师父把我带走,我在岚山后山生活了四年,修习武功,期间我只见过他三面。后来他把我接了过去,我依旧漠视他的一切,直到我十二岁那年独自离开。”苏沐说这些时的声音十分冷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也是她的这份冷淡让我更加心疼。 “这就是你独自游历的原因?你一个女孩子,离开亲人朋友,独自闯荡天下,就是因为你不想和你的父亲待在一起?” “这是其中一部分吧。”苏沐叹了口气,声音悲戚,“我渐渐明白,我是没有资格恨他的,因为我的出生才是酿成这一切的根源,我才是那个最不该存在的人。既然这样,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他呢!相反的,我每每看到他在我母亲和那个男人墓前那副痛苦愧疚的样子,我会觉得他很可怜。但是,我不想继续可怜下去,我想我离开了,我的母亲才会真正安宁。”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真是为她感到又可悲又可气,“你是没有错的,这不是你选择的不是么?” “如儿,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知道我无法决定,但我也不想自己在横亘在他们中间,那太痛苦了。我没有理由恨自己,所以我也不想去恨他们,我只想离开他们罢了。”苏沐苦涩地说着,这样的悲戚,是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得。 “所以……你原谅你父亲了……”虽然不忍看她这么痛苦但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苏沐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是,我原谅他了。我的骨子里有他的血,这是我逃不了的宿命。” “沐,那封信里说了什么?”我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就要出来了,握着她的手已经开始出汗了。 “我父亲病重,山寨……遭到了朝廷军队的攻击……” “什么!”我虽然料到事情不会很好,却也不想这么严重。 “如儿,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暂时离开……我不想我后悔。” 我知道,也许这句话才是苏沐说得最痛苦地一句话,她甚至已经不敢看我的眼睛。 “傻瓜,”我不忍看她这样痛苦,抱住了她,“你不是也说过,不会离开太久的么,你会回来的,我也会等你回来。苏沐,我没有强大到可以去保护你,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羁绊,这是我可以为你做的,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苏沐的身体十分僵硬,听我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把我扣进了她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了:“谢谢你如儿,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相信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她,我当然信她,她是唯一一个我会不顾一切信任的人。但我也必须承认,我的私心是不想她离开的,我贪恋她的怀抱,恨不得让此刻就可白头,让我时时刻刻都能陪着她,感受着她的怀抱和气息,不去想任何的别离。但这,毕竟是妄念。 终于,苏沐走了。我没有太过伤感,只是平静地继续着我的生活,平静地盼着她的归来。 在这样的平静中过了十天,我等来了从京城来到这里的侍卫队。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甜文,但是看标题就知道,接下来~~~~~~ ☆、何不见伊 我没有想过我会回去,更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去。 一路上只有月竹陪着我。那些自称是京城侍卫的人都是一身布衣,我的马车也是简陋至极,一路上都在赶路,不论山路还是险路,外面的那些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他们的使命就只是尽快把我带回那个我好不容易逃脱的牢笼。 我无力反抗这一切,最初我也怨恨过,甚至想咒骂。但是很快又发现,或许这真的是命运使然,没有错的人,没有能让我发泄的地方。或许我能做的,只是等着一个既定的结局吧。于是我不再让自己露出胆怯,即使我不能改变,也不能让自己被命运可怜。 一路上我几乎没有怎么说话,默默忍受着颠簸带来的极大不适。 “郡主,你的脸色很难看。”月竹的声音也很虚弱,她还是很关心我的身体。 “我没事。”我勉强地笑笑,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我已经两天没有怎么吃东西了,这些人几乎是连夜的赶路,因而我也没有怎么入睡,现在的我正处于一个十分煎熬的边缘,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郡主……”月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好难受……” 我见她脸色十分苍白,也有些慌了,拉住她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月竹摇摇头,用手捂住嘴,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停车!”我几乎使出全部的力气,掀开车帘向外面喊着,车子剧烈地颠簸着,我几乎要被掀出去。 外面的人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抽打着马。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有力气再次喊道:“停车!” 这一次才有人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冷漠。我紧紧抓着马车,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要失去支撑了,“停车。”我的声音已经嘶哑。 外面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驾着马车的人才开始勒缰绳,其他的人也纷纷勒住了马。 我头晕目眩,扶着车门好一会儿才定住了神。 “郡主有事么?”领头人冷冷地问道,他的表情十分淡漠,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我不是很舒服,休息一下。”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别人看出我的委屈和恐惧,尤其是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我有我的尊严,不能任由他人的嘲讽。我没有去询问他们,而是努力维持着命令的口吻。现在的我没有依赖,就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那个人往车里扫了一眼,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等奉命将郡主护送入京,不得延误行程。郡主也该体谅我们这些人才是。” “哼,这里离京城不只一两日的路途,迟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你们的主子要等便等,等不及又与我何干?他请我去,莫非还要让我迁就于他?”我冷笑,觉得这些人也着实可怜。 那个人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此便休息片刻。”说完,夹了一下马肚,到一边去了。 我松了口气,刚刚与他的对峙,我还是有些紧张得,毕竟此时的我,根本就是俎上之鱼,所谓的郡主身份,也不过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身后的月竹也稍稍缓了一些,过来和我互相扶着下了车。 我的腿抖得厉害,只能靠着马车休息。一连几日我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想要呕吐也只是觉得一阵酸涩往上涌,十分难受。 一边的月竹情况也很糟糕,一只手撑着车子弯腰在一边干呕。 “郡主要不要喝口水。”一个侍卫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水袋。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隐隐地露出同情。我突然觉得十分悲哀,接过水袋,把脸扭向一边。 他冷笑一声,“郡主也不要太娇气了才是。” 我不语。 这个人我记得深刻,我被带离襄阳的那天,陈云等武将正好带人来拜访王府。任谁也能看出这些人的来者不善,但是连一边的太守李应勋也只是点头哈腰的姿态,自然不会有糊涂人站出来惹祸上身。但是我没有料到,陈云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待我那个已经去了多年的父王会如此忠心。 我不知道在看见陈云为了我这个空有头衔的郡主义正言辞地指责那些人的时候,我自己该想什么。但是当我看到这个一片赤诚的汉子被恼羞成怒的侍卫刺穿身体的时候,我十分难过。我不了解这个人,也不知道我父王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我想,在他心中,楚王爷或许已经成为一个信仰了吧。十几年前,他的王爷去了,在他心中便不再有君主。现在的他终于有机会保护王爷女儿,所以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或许是解脱吧。 递给我水的这个人,就是把剑刺穿陈云的人。 这些人,都是刽子手。但我却只能接受他们的施舍,何其悲哀。 “郡主……”月竹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哭什么?”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郡主……”月竹忍不住哭了出来,抹着眼泪哽咽道。 “没事的,”我勾起嘴角,拂去了她的泪水,“我不在乎的。” “郡主……” “月竹,现在没有别人可以帮助我们了,我们只有靠自己了,不要让别人看不起我们。”我有些讶然地发现这些话是我说出来的,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做到像苏沐那样淡定了,是她教会我的么。 “郡主,苏姑娘会来么?”月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我微微笑道,想到苏沐,我觉得无比心安。她怎么会不来,她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她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的,我知道的。 只是,苏沐,你怎么还不来呢。原来一个人支撑是这么辛苦,我知道一个人才能更快的成长,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你陪着我,你会怪我太自私么?你大概会嘲笑我是个长不大的丫头吧。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一辈子都做你的丫头呢。 再次回到京城,我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进入城门,一辆狭小的马车拉着我进了一个府邸。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不知该庆幸还是不幸,这里不是皇宫。 我被软禁在了一个小院子里,身边又多了几个侍女,但我只是把月竹留在了身边。她不只是我的侍女,她更是我的妹妹。 第三天,我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思如!”来人一进院子就叫了起来,脚步匆匆地往我房间走过来,我走出了房门,被来人一把握住了肩膀,“真的是你!” 我淡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杨大人,许久不见了。” “思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襄阳的么?”杨元奉显然十分激动,丝毫没有从前的内敛。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本来我是在怀疑他是知道□□的,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是幕后的操控者,既然这样,那到底是谁…… 面前的杨元奉一身的朝服,手里还拿着笏,看来是刚刚下朝就赶了过来。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朝堂里的宁昊。这么久不见,昊儿他还好么?一个人孤独地住在皇宫中,他又是如何挨过来的。 “杨将军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心里大约有了答案,但我还是出言试探。 杨元奉锁紧眉头,“思如,这不是我安排的,你相信我!”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面前的这个男子有野心,也是我宁家江山的觊觎者,但是他对我,却从来都是真心。命运如此安排,这一生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么?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你们杨家到底想要什么,就来找我要便是。我再如何落魄,也是一个郡主,也请你们杨家莫要再来羞辱我。”我冷下声音,转身不再看他。 “思如!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羞辱你!”杨元奉急了,又想扳过我的身体,我甩开了他,“杨大人自重!” “思如……”杨元奉痛苦地看着我,我闭上眼睛,心中有些不忍。 “你等着,我会找父亲问个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听到脚步声匆匆去了才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大开的院门,外面的人将它重重关上。这个小院落又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系,恢复了它的死寂。 苏沐,今日是我十八岁的生辰,可是你怎么还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闺蜜们聚会玩嗨了,忘了更新。。现在正在写的文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更新会很准时~~~~ ☆、人心难测 见过杨元奉的第二天,我终于见到了把我带回京城的幕后指使——杨亦。 对于这个人,我宁愿记忆永远停留在儿时的那个满脸慈祥的太师。现在的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野心和欲望,即使面上依旧是一副谦和之色,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亲切。 “郡主到此多日,老臣要务缠身,怠慢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丞相不必如此,本郡主是作客他乡,怎么会怪罪主人家呢。”我心中悲凉,冷冷地回道。 “这里是京城,郡主回京,怎么说是作客呢?”杨亦仍是维持着脸上虚假的恭敬。 “我的故乡在襄阳,丞相莫非不知道?”我嘲讽地看着他,“丞相费尽心思把楚地的郡主带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晚辈愚昧,还请丞相指点迷津。” “郡主折煞老臣了,郡主生在京城,老臣想着也该对这里有所怀念才是。”杨亦似乎不打算说出意图,话说得十分谨慎。 “丞相多虑了,晚辈不过是京城过客,从未想过弃自己的故乡于不顾。”我有些烦闷,不想与他继续兜圈子,直接问道:“丞相召晚辈回京,到底是为何事?” “皇上年幼,思念郡主,老臣这才敢叨扰郡主。” “皇上在哪里?” “皇上近日龙体不适,过些日子老臣自然会安排郡主入宫见皇上。”杨亦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所以丞相便将晚辈留在府中作客咯?晚辈怎么好意思打扰丞相呢?” “郡主在此是老臣的福气,老臣定会竭尽全力保郡主安全,待得他日郡主与皇上相见,老臣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就好。” “丞相这话可是谦虚了,相府可不比皇宫差多少,晚辈怎么会不满意。” “郡主说笑了,老臣还有政务,就不多陪郡主了。这段日子皇上身体不适,小女便回娘家小住,听到郡主回京也很是高兴,不知郡主是否愿意见见小女?” “素蓉回来了?正好没有人陪我说话,烦劳丞相将皇后请来一聚了。”我不免有些惊讶,杨家在这个时候把杨素蓉叫回府中,又把我从襄阳接到京城,到底是在谋划什么呢? 杨亦离开后不久,一身便服的杨素蓉就来了,我拉住她的手一路走到内屋,屏退了下人。 “姐姐!”杨素蓉一坐下就握住了我的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素蓉,许久不见了。”我心里虽然感慨,但实在把握不了这个曾经的小女孩的心思,只得隔了一句,心里却更加悲哀。 “姐姐何故与我这么生疏?”杨素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与姐姐情同姐妹,姐姐和我这么客气么?” “素蓉,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苦笑。 杨素蓉表情更加讶然,竟是有些受伤了,“所以,姐姐是在防我?姐姐居然防我?” 我被她的表情刺痛,终究是硬不下心,牵过了她的手,“妹妹原谅我,是我的不是,是我想多了。” 素蓉也是一脸悲凉,摇头苦笑:“今时不同往日了,素蓉懂得,姐姐无须自责,要怪就是怪这玩弄人的命运吧。但既然姐姐心中有虑,素蓉也有话说。我与陛下结缘,嫁入皇家,自然是皇家的人了,杨家之事乃是父兄所做决定,素蓉一心是向着陛下的。姐姐是陛下最亲的人,也是素蓉从小就在心中认定的姐姐,若是姐姐信陛下,也该信素蓉才是。” 我心中一热,面上也有些发烫了,“是我的不是,素蓉对待昊儿之心我自是知道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很难接受……” “姐姐的意思素蓉明白,素蓉知道姐姐的难处。” 我看着面前这个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子,小心地问道:“昊儿还好么?丞相说他身体抱恙。” “陛下身子是有些不适,却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的。只是陛下心里郁郁寡欢,这是心病。”素蓉叹口气,“陛下自从继位以来就是心事重重,政务不多,但也是夜夜难眠。先帝留下的这个江山,实在是苦了陛下。” 我听了也是心酸,昊儿十六岁就接管了这个江山,他是一个有抱负的少年郎,不懂得像先帝那样盘桓在权臣之间,也不甘心那样。一个锋芒毕露的年轻帝王,该如何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野心之臣呢?其中辛苦,又岂是我在襄阳与苏沐缠绵可知的。 “姐姐在襄阳可好,素蓉看得出来,陛下最牵挂的还是姐姐。” “我很好,襄阳是父王生前的封地,那里的官员对我还是很客气的。” “那就好,这样陛下和我也就放心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素蓉,你可知道丞相把我带来京城的意图为何?” 素蓉的表情也僵了下来,揪着衣服,似是十分纠结。我自知事情不会简单,素蓉应该是知道一些的,若是她也不肯说,那么我就真的只能任人摆布了。 见我死死地盯着她,素蓉终于叹了口气,“父亲的想法素蓉也不全知,但如今南阳王公然起兵,其中有一条是打着为当年楚王洗刷冤屈的旗号。姐姐也知道当年楚王的威信有多高,当年的那些贤人有很多都在为官,若是因此事又起风波,局面就会失去控制,我想父亲把姐姐带到京城,八成是为了这事吧。” “替我父王洗刷冤屈?”我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先帝庸庸一生,把为父王正名的美誉留给昊儿这个新君,这才让我这个假公主在那时回楚地,如今又来一个叔叔要为父王洗冤。看来我父王的威名不只是留在十几年前,更是一个为自己添彩的最好工具呢,也真是不枉了他一世英雄!” “姐姐……” “所以丞相打算怎么做呢?以先帝养我十几年为理由,再挽回那些士官的心?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彻底除去我这个能动摇民心的楚王郡主?”我有些懂了,懂了我这个郡主的用处。我的伯父,费尽心思在驾崩之前公布我的身份,或许是为了给他的儿子博得威望,但更多的是为了我的平安。但他大概没有想到,他弟弟的声望,在十几年后还会有这么重要的影响吧。正是因为是楚王,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真正地离开政治漩涡,甚至比一个公主更加引人注意。到头来,一切苦心皆是无用。 我不知道素蓉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沉浸在揣测那些复杂的人心之中,待到回过神,已经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我觉得身心俱疲,瘫坐在靠椅上。 这十几年来,我在皇宫是看过很多人心险恶的,但我从来都是刻意地逃避,不想去沾染那些肮脏。离开京城,与苏沐相爱,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去想这些复杂的东西,却不料,自己终究还是深深陷了进来。或许有些东西,注定无法逃避吧。 我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是夜幕之时了。一轮弯月隐隐露在云层之外。我默默地看着它,渐渐忘掉了一切烦心之事。 眼前模糊地出现了一个影子,轮廓渐渐清晰,我在看清她时,只恨不得死死地抱住她,窝进那个让我心安的怀抱,再不去想这些让人厌恶的世事。 我看到她向我伸出手,我看到她对着我扬起了嘴角。我闭上眼睛,也缓缓伸出了手。 沐,我真的好累,你来接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木有人评,枫子很桑心。。 ☆、情势渐急 与苏沐分别已经三个月了,撇开其间发生的事情不提,只单单是对她的思念,就已经让我觉得难捱。 这日,杨元奉又找到了我。对于他,我其实是不太想面对的。现在杨家的野心路人皆知,他在其中的角色不言而喻。我不可能做到再想从前那般坦然面对他。但他对我却又偏偏是有情的,这点我很清楚,因而也做不到完全的对他冷眼相对。无奈之下,我只好用冷淡去面对这个访客。 “思如,这件事是我父亲私下决定的,我先前并不知情。” “这些都不重要了,杨大人若是为了这件事来此,那就请回吧。”我转过身。 “思如,你是在怨我?”杨元奉有些急了,转到我面前,“当初先帝临终托我,让我务必保你平安,思如,你道我让你回襄阳是我所愿意的么?我又何苦放你离开之后再把你带回来?” “杨大人,我从未想过怨过你,毕竟你是杨家的人,你有你的苦衷。” “思如!”杨元奉十分激动,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想睁开,却被他死死锁住,“你以为我和父亲是一样的人么?江山与你,若是让我必须选择一个,我会选择你!可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为你放弃现在的一切又有何不可?思如,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么?” 我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男子对我的感情我当然知道,很早就知道了,可我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如果他说的真是他心中所想,那我伤他的,只会更深吧。 “杨大人请自重。”我别开头,又抽了抽自己的手腕,杨元奉还是不愿意放开,我无奈地说道,“我与你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没有办法回应你什么。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纠缠罢。”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思如,你给我一个机会就好,我甘心为你做一切!”杨元奉说着,就要拉我到他的怀里。我一时羞恼,奋力推他,但杨元奉的力气大我太多,我挣脱不开,手腕传来剧痛,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听到我的吸气声,杨元奉慌忙松开了手,“思如,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捂住手腕,退后两步,“杨大人,我念与你自幼相识,也请杨将军不要逼我不念旧情。我曾经把你当做兄长尊敬,如今立场有别,并非我等可以改变,杨大人是明大义的人,也不要感情用事才是。若是杨大人真的为我好,就请大人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思如……”杨元奉面上写着痛苦,“难道你我一定要这样么?” “大人请走吧。”我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此时我的心里格外的思念着苏沐,除了她的怀抱,我厌恶任何人的亲近。 “思如,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杨元奉突然冷静了下来,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咬了咬嘴唇,也回视着他,平静而坚定地回答:“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杨元奉的眼里划过一抹复杂,两颊肌肉紧绷,却没有说话。 我定了下心神,接着说道:“我们彼此相爱,就请杨大人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思如,”杨元奉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不怪你,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但是,你早晚会知道,只有我才能给你安宁和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我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屋顶。 一个脚步声来到了我的旁边,我依旧没有动。 “郡主。”月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我。 “月竹,她走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喃喃道,不是问她,而是问自己,“留我一个人,她如何放心的。” “郡主,苏姑娘会来的。”月竹似是有心事,语气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我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看到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郡主……月竹刚刚无意听到,杨丞相他,他要将郡主移到章台软禁。”月竹声音颤抖,“杨丞相他要做什么?他是要对郡主不利么?” “章台?”我也皱起了眉头,那表面上是个皇宫,实则是个弃宫,里面不知有多少为世人遗忘的宫人悄悄地死去,根本就是个皇宫最黑暗的一个阴影。 “郡主,现在南阳王已经露出败势,想来不久就会被镇压,到时杨家……”月竹欲言又止,脸上却更加苍白。 “杨家已经意识到楚王后裔的威胁,他不会任由一个有如此威望的皇族继续影响天下局面的。”我淡淡接道,“此劫,怕是难逃了。” “郡主!”月竹一下子扑在我的面前,抓住我的手,“郡主不可以有事!郡主我们要想办法啊!” “傻姑娘,慌什么,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变数是可能出现的。”我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为何如此淡然,扶起了她,“只有一件事,若真是有劫数到来的一天,我只希望自己去面对就够了。月竹,你跟了我十年,我早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你为我付出了太多,犯不上为我再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会求杨元奉让你离开,你可以去过普通安宁的生活,这是我可以给你的承诺。” 月竹的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又跪在了地上,“月竹要一直陪着郡主,月竹不会离开郡主的。求求郡主了,您就让月竹陪着您吧,您不要赶月竹走!月竹也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月竹不要过什么普通安宁的生活!” “傻姑娘,你这么做不值得”我心里也是酸涩非常,经过了这些波折,一直陪着我的这个女孩,我又怎么舍得让她陪我去承受属于我的结局。是的,她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即使消失也不会有几个人在乎,但她毕竟是陪了我十年的人,她有自己的故事,哪怕这个故事不重要,但对于她自己就是奢侈的一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这就是每个人存在的价值。我没有资格让别人为了我结束自己的故事。 “没有什么不值得的,月竹心甘情愿!没有郡主,就没有月竹!”月竹十分激动,我知道此时无法说服她,只好安抚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停止了啜泣,我这才开了口,“月竹,既然你这样想,我自也是十分感动的。我知道没办法说服你,但有一件事,你不能跟着我去章台。苏沐她一定会来,如果她来了找不到我,那我如果不幸去了岂不也是很亏。所以你一定要替我等到她,告诉她。月竹,你放心,我不会孤单的,她会陪我,我也想让她陪我。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不然我便不再认你。” 见我说的十分严肃,月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月竹答应郡主,但郡主也要答应月竹。到时不能不要月竹跟着郡主了,不能把月竹丢下!” “好,我答应你。”我了却了心事,也不再担心即将到来的命运。她会来的,她一定会陪着我的。 果然,又过了三日,杨亦再次找到了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身正装,淡然面对。 “郡主,南阳王反叛已经基本被镇压下去,老臣斗胆请郡主帮一个忙。” “丞相说便是。” “南阳贼王打着为楚王爷洗冤之名,虽然世人皆知这是妄谈,但老臣还是希望郡主能出面说一句话。毕竟先帝待郡主如亲生女儿,也为王爷正了名,郡主定然不会任由他人挑拨先帝与楚王之间的兄弟情谊吧。”杨亦缕着胡须,笑得一脸狡猾。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丞相说的是。丞相辅佐皇上,乃是正义之师。楚王后裔自然也会站在丞相这一边的。” 杨亦笑容不变,点头道:“郡主果真识大体。老臣已经命人草拟了一份文书,郡主只需题上名号即可。”说着,递给我了一份文书和一支笔。 我笑笑,看也不看,接过来就写上了名号,再把文书递了回去,“楚王府的印章想必丞相也有,剩下的事就交给丞相了。想来最多五日,这份文书就可在襄阳被发放给天下吧。” “哈哈,老臣不会辜负郡主之望的。”杨亦哈哈大笑,将文书收好,“郡主此次回京还未见到皇上吧,昨日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龙体已有好转,老臣已经命人告知皇上郡主回京消息,只要郡主愿意,随时都可进宫与皇上相见。” “多谢丞相挂心。” “郡主面见皇上之后也该住在宫中才合身份,章台已经收拾好了房间,郡主入宫后就可住在那里。” 我心中一紧,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才说道:“近日本郡主身体也不适,怕又染给皇上,烦劳丞相告知皇上,三日后再求进宫。” 杨亦眯起眼睛打量我,像是想看出什么,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听郡主的就是。小女本也要进宫,这三天就让她陪着郡主,到时再与郡主一同回宫吧。” “如此甚好。”我微笑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分开的时间长了些哈。。不过都是浮云啦 ☆、不畏生死 再次见到杨素蓉,我们俩相视而笑,却都是苦笑。 “姐姐可知现在的情形?”杨素蓉一脸愁容的看着我。 “大约知道一些。” “现在南阳王大势已去,只剩下幽州还在苦苦支撑,王朝的军队现在已经开始分兵肃清一些匪患,胜利只是朝夕之事而已。今日早朝,有人上折请求封叔父侯位,陛下还未批准。” “杨将军按着功劳该当此位,皇上早晚会批准的。” “姐姐有如此心境固然是好的,然而陛下年少心高,怕是不肯这么轻易作罢。”杨素蓉揪紧手帕,似是有些担忧。 “昊儿虽然年幼,但不是不识大体,素蓉心里也是知道的。”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微微恍了神,昊儿年幼可以耍脾气,但他的结局终究会如何呢?杨家除去南阳王这一威胁,下一步的动作何时会来? “姐姐,如今情势紧急,姐姐难道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担心我的安危,担心皇朝的走向?素蓉,这些不是我能控制的,包括你,昊儿,还有你的哥哥,都不能控制不是么?先帝驾崩之时一定也会想到今天,但是当一切就要发生,谁也改变不了。宁家的江山气数已尽,这个走势不可挽回。每个王朝都有覆灭的那一天,都有灭亡的那一代,都有亡国之君。只是上天弄人,这个王朝,终要结束于我们这里罢了,即便我们侥幸躲过,也终会有那么一代。但王朝的灭亡只是对皇家的灾难而已,对于天下百姓,一个开国盛世比一个风雨飘摇的末世王朝更美好不是么?所以,亡国的痛只要我们这些人来品尝就够了,又何必再去担心什么呢?”我感慨之下说出了心里的话,也觉得舒畅了许多。从先帝驾崩那日我就想过今天,我当然也挣扎过,彷徨过,但最终还是明白,这是属于我们这一代皇族的劫数,避无可避,因而也就放下了。 素蓉带着惊讶看着我,大概没有料到我会是这样一个态度面对今天的局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姐姐所想的与陛下竟是一致的。陛下心中苦闷,却极少说出烦恼。素蓉也是问过陛下的,陛下回答的是,如果上天执意要让他做宁家最后一个君王的话,他是不会逃避的。当时素蓉不明白,今日听了姐姐一番话,素蓉也终于是明白了陛下的苦心。既然如此,素蓉也不必再去烦恼了,无论接下来的路是什么,素蓉都会陪着陛下一起面对的。” 我听了这话,又是感慨万分,“素蓉,当年先帝下旨赐婚,无非还是想为昊儿留一个生机,如今看来怕也是枉然。但你是杨家人,又何苦去做这皇朝覆灭的祭品呢?”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皇家的人,我陪着陛下长大,早已认定陛下就是我这一生要追随的人。更何况正是杨家有的不臣之心,我又岂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启陛下于不顾呢?”素蓉说得十分激动,我听了十分为昊儿感到欣慰,无论当年先帝促成这桩婚姻是为了什么,但至少他得到了一个真心陪伴的妻子。 “说得好,不愧是我杨家的好女儿!”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惊得我们俩都慌忙循声看去。 门口正站着一脸悲戚之色的杨元奉,他用一种十分嘲讽的眼光扫过我和素蓉,慢慢走了进来,“我的好妹子不屑自己父亲和哥哥的所为,我的心上人也是与我对立的立场。好啊,真的是好极了,原来我杨元奉费尽心思得来的就是失去爱人,也失去亲人?” 他说的十分悲痛,双拳紧紧握着,我不觉有些同情他来。 “哥哥,我没有不认杨家,我只是……”素蓉也有些被惊到了,站起身想要辩解什么。 “你不用说了,”杨元奉摆摆手制止了她,苦笑道:“我自知罪孽不浅,众叛亲离也是报应,好妹子,你做的对,你做的对极了。哥哥怎么会怨你,哥哥只会怨自己贪心罢了。”说着,他又看向了我,“素蓉,你先出去吧,自此你可当做再无我这个哥哥,当做自己从不是杨家的人,这样你对皇上也会少一些愧疚了。” 素蓉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杨元奉许久,转身离开了。 我不由为这两兄妹叹息,“你有话对我说?” “思如,我知道你也怨我,恨我,但现在不是你和我赌气的时候,你可知父亲为何要把你带去章台?” “无非便是想让我默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想让我这个楚王后裔永远消失。”我淡淡笑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淡然?思如,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意图,他可以不念亲情去抢自己女婿的皇位,他可以不顾天下人的指责去囚禁楚王后裔。但是我不是他,我也永远不会像他一样。思如,你是我的心上人,即使你现在不接受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离开危险。我说过,只有我可以护你平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杨大人,”我叹口气,“其实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对。你父亲用尽一切手段去爬上皇位,固然是为了他自己,但难道就不是为了你么?你感慨自己失去亲人,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父亲知道你的想法,他才要痛呼自己众叛亲离!世人都清楚,若是宁家覆灭,到时主位天下的不是杨亦,而是你杨元奉!你父亲敢走到今天,就是拿你当最大的筹码,如果没有你这个出色的儿子,他怎么敢保证自己抢下的江山能够长久。杨大人,你难道不明白他老人家的苦心?” 杨元奉表情一僵,喃喃道:“我自是明白,我自是明白。父亲他说为君者要冷血无情,不能有任何牵绊,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如此铁心地要出去你啊。但是思如,我放不下,我怎么能看着你出事,我真的做不到。”说到最后,他又是满脸的痛苦,“若是可以,我又怎么会在乎那个皇位,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啊,可是思如,我做不到对你不问生死!” “杨大人,你何必自欺欺人,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选择之初你就知道今天的局面,你是为了自己私欲,你又何苦现在去后悔,不觉得十分可笑么?”我有些怜悯这个男人,也不想他再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东西而放不下,便故意出言激他。 “我是为了自己私欲……”杨元奉愣愣地看着我,“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走到今天的,这是你说的话,思如,这是你的想法么?”他似是不敢置信这话是我说的,死死地盯着我,我移开视线。 “皇位谁不想要,杨大人,你的选择没有错。” 杨元奉久久地沉默了,我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选择那条路,但是我不能去说出真相,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元奉才又开了口,声音嘶哑,“是,是我的错,思如你说的没错,是我为了私欲,你怨我是对的。但是思如,你可以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你信我,我可以为你抛弃现在的所有,我可以做到!” 他的声音里满是乞求。我一时也有些感慨了,这个男子对我的一片真心,何至于竟如此之深呢? 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上前抱住了他。杨元奉很是惊了一下,身体僵硬,好半天才试探着圈住了我。 “元奉,你对我的心思我明白,但是我也有我的选择,我不怕什么生死,我也不值得你为我放弃一切。你放开吧,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子陪着你,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杨元奉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我甚至能隐隐听到他的哽咽,“思如,你怎么会不怕生死,你不是有心上人么,就当是为了他,我求求你不要放开好么,我可以成全你们,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我的心上人,”我想到苏沐,忍不住笑了,“她一定不会让我孤单的,她会来陪着我的,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会陪着我的。但是元奉,你不能来救我,你不能不顾你的前途,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也欠不起你这样大的情,你莫要再为难我了。” 杨元奉不再说话了,他轻轻地抱着我,过了一会儿松开了我。 “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他红着眼睛看着我。 “月竹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我不想她陪着去承担我的结局。” 杨元奉凝视着我,“你这样为他人着想么?好,我答应你,我会先让她待在相府,等局面平静了,我会让她过上安宁的生活。” “如此,谢谢杨大人了。” “能为你做一件事,也是我的幸运。”杨元奉说完,转身离去。 我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的沉重也稍稍缓和了。 苏沐,现在,我只用全身心地等你就够了,你一定会来陪着我的对不对。 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枫子没对象,已经被各种秀恩爱的伤透了心。。。。 最近杨同学出场比较高,但是我个人还是有些心疼他的。。。。 ☆、江山难主 还是这座紫禁城,与之前一点也没有变化。只是给我的感觉却是更加冰冷。 我与素蓉一同进宫之后并没有马上见到昊儿,杨亦的人先是把我带到了素蓉的寝宫。 等到跟着来的人都退下之后,我忍不住拉住了素蓉,“素蓉,昊儿他如今可还好么?” “姐姐放心,陛下身体还好,妾身不能替皇上分忧,若是连皇上身体都照顾不好,怎么对的起姐姐的信任?” 我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我是早上进的宫,午膳传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昊儿,面对着满桌的佳肴,我却没有一丝的食欲。素蓉看出了我的焦躁,也放下了筷子。 “好姐姐,陛下早朝完之后一定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的,估计晚些时候才会过来。你好不容易回了皇宫,陛下若是听说你来了,一定会马上来看你的,若是到时候看到姐姐一脸疲惫,定会要责怪妾身的。姐姐就好歹吃一些,说起来姐姐可是有好久没有吃过宫里的饭了。” 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午膳之后,素蓉又让人安排我去休息,我实在是睡不着,便留下来和素蓉话了些闲话。 “素蓉,皇上至今还未娶侧室么?” “倒也不是,这宫里还有一个妃子,只是住的偏了些,也是刚刚才进的宫。陛下登基以来心事颇重,本就是无心在这上面的。那个女子还是父亲让人送进宫里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昊儿的苦,但所幸他还有素蓉这样一个女子陪着他,这是他的福分。 我们俩又随意的说了一些,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皇上驾到!” 我立刻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素蓉也赶紧跟了上来。我们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龙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在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我的泪水不禁掉了下来。 “臣妾参加陛下。”一边的素蓉倒是十分淡定,仍然没有忘了礼数,我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比起我离开的时候,昊儿已经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了很多。一身高贵的龙袍更是将他衬得多了几分君主的霸气,或许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君王了吧。 “姐姐!”宁昊并没有顾及一边的素蓉,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我心里也是一热,紧紧抱住了他。或许时间和经历会改变一个人,但是总有一样是改变不了,至少他还是那个喜欢缠着我的弟弟。 “昊儿……”我激动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宁昊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隐约的,我竟然听到了他的哭泣声。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我忍不住调侃他,想让气氛稍微缓和一下。 “在姐姐这里,昊儿只怕是没有变过吧。”宁昊也终于是控制住了情绪,放开了我。 “陛下,郡主,我们还是坐下慢慢说吧,陛下这么久不见郡主,怕也是有很多话要说的。”素蓉轻声地说道。 宁昊看了她一眼,眼里也闪过亮色,轻轻点点头,走到座位上坐下。 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为这个弟弟高兴,看来他也是全身心的信着自己的妻子了。 素蓉屏退了下人,和我也坐在了位子上。刚一开始,我们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还是宁昊最先开了口,“姐姐在襄阳可都好?” “襄阳百姓很推崇父王,我在那里自然是受不到委屈的。”想起襄阳的日子,我确实是无比怀念,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那里已经给了我家的感觉。 “那便好了。”宁昊点点头,似是十分欣慰。 “昊儿呢?身体可都还好么。”虽然素蓉已经跟我说了他的情况,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承受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真的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一切都好么? “姐姐不必担心,我这个皇帝当得轻松得紧,怎么会不好?”宁昊笑了笑,似是不怎么在意。 “昊儿当真是长大了呢。”我想到离开时那个扑在我怀里哭泣的少年,不由感慨。 “当然是要长大的,毕竟我是男儿,怎么可能一直窝在姐姐的怀里等着姐姐的呵护呢?”宁昊淡淡地说道,“小时候我对姐姐说过,长大了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给姐姐安宁的生活,这个誓言我从未忘记。” 我一惊,有些意外地看着宁昊,他说的太过严肃,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昊儿,你……” 宁昊突然伸手扫掉桌上的东西,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老匹夫,当真以为我宁家好惹吗!朕平时忍让他,他当真以为朕无能?” 我大惊失色,一边的素蓉也是脸色苍白。宁昊双颊的肌肉紧绷,脸色铁青地看着外面。 我赶紧站了起来,向着素蓉使了个眼色,素蓉也赶紧站起了身,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昊儿,你莫要任性。”我心里虽然苦涩,但是知道此时万万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要为这江山想一想,你的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从我登基以来我就开始想着这老匹夫的立场,我放下一国之君的架子,把祖宗留下的江山拱手交给他打点。我忍气吞声,看着宁家的天下任他人宰割。我只求一事,只求让我的亲人平安,可这老匹夫欺人太甚,竟然要打姐姐你的主意!朕又怎么能再任由他,朕再无能,竟然连自己最亲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么?” “昊儿,你冷静下来。”我皱了皱眉,语气严肃起来,“你是皇帝,不能这么任性。你先听我说,若是我没有回京,你打算怎么办,不顾一切就翻脸么?” 宁昊看着我,半晌苦笑道:“我翻脸又能如何,父皇留给了我皇位,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帝王尊严,我能做的,也只是苟且度日而已。” “昊儿,你是皇家的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即使不能留下江山,也不可沉不住气,维护住皇家最后的尊严。同样的,我即使不是先帝亲女,也是皇家的人,我和你一样,有责任为了这天下付出我的一切,也有责任去延长它的寿命。如果这是皇家现在唯一能做的,那我和你应该一起去做。昊儿,你不要觉得这样委屈了姐姐,姐姐也不是要一直躲避在安全巷里的,更何况,你别忘了我的父亲是何人,楚王的女儿又怎么可以退缩呢?” 一番话,我是在劝我的弟弟,也是在劝自己。如果这就是命,我本就无可逃避。 宁昊沉默了许久,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无力地把头靠在椅背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杨素蓉默默地看着他,满目柔情。 难主将山,又有谁知道这繁华的皇宫中有这样的三人,各自心思,却同是满腹愁肠。 见过了昊儿,杨亦的人按时来接我去章台。 临别之时,宁昊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目光悲戚,一句话也没有说。素蓉上前执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姐姐此去定要保重身体。” “素蓉,你虽是杨家的人,但我信你对昊儿的真心,我把昊儿交给你了,拜托你好好陪着他。”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7节 “姐姐放心,我定会与陛下同生死,共患难。”素蓉这话说的决绝,我却有些恍然了。或许那个结局何时到来他二人都不再在意了吧,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彼此该是足够了。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看宁昊,转身离去。 这一次我们的分离看似很近,但实际却又很远,远到那个我想到了但不愿它到来的距离——生死之隔。 作者有话要说: ☆、思念成疾 来到章台已经十天,我也算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百无聊赖的感觉。以前好歹还有个月竹陪在身边,而现在,周围的几个侍女每天都是只在起床用膳入寝的时候出现。其他的时间只有我一个人。 所幸我身边还有一把琴,开始我会随意去弹奏一些曲子,但不知何时,我只是一遍一遍地弹着那曲红尘觞。 没有了外界的纷纷扰扰,我的心里满满的只剩下她。若说我这一生有那件事是最值得骄傲的,那一定是遇到她。我对这一生有太多的不甘,但既然上天把她赐给了我,其他的又算什么?或许我经受了太多的波折,或者我的命运注定坎坷,但如果这一切可以换来她,我一定是愿意的。 苏沐,你就是一剂最厉害的□□,我想,我已经无药可解了吧。 人的一生必然会有很多牵绊,会为很多东西伤神。但如果一切都沉静了下去,只有一个人还会留在心里,那就是一生都割舍不下的劫数。我何其幸运,我的劫数这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然而平静的生活终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再次见到杨元奉,我已经可以很平静的面对。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却很复杂,脸色十分憔悴。 “杨大人最近可是十分伤神?”隐隐的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杨元奉欲言又止,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我心里的感觉越发强烈,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思如,这几天你过得可好?”终于他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有劳杨大人牵挂,一切都好。”我努力按下心中的不安,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样紧张。 “这些天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杨元奉走到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用盖子刮着茶沫,并不看我,“南阳王兵败自杀了。” 我没有回答,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朝廷趁机肃清了一些地界,铲除了多处匪患。你当初被困的那个岚山也被铲平,寨主苏铎已经死了。”杨元奉继续说着,而这番话在我听来无异于一记闷雷。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岚山被剿灭了?” “是,寨子里的匪患已经尽数被铲除,朝廷下的是必杀令!”杨元奉突然抬头看着我,眼神灼灼。 “不可能!你骗我!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在脑中,他一定是骗我的,岚山不会出事,苏沐不可能出事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山寨,我何必要骗你?”杨元奉声音冷酷,一字一字地敲在我的心上,我几乎站立不住。 是,他何苦骗我,他根本不知道我与苏沐的事情。这是我和苏沐的故事,他从来就不知道,他又有什么理由骗我?可是,他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苏沐当时匆匆离开,多数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吧。但我怎么可能相信,她这样武艺高强,聪明绝顶的女子会出事呢?她还没有兑现和我的承诺,怎么可能把我一个人抛下呢?我是那样的信她会来找我,她怎么会辜负我的信任,她怎么会舍得辜负我呢? 杨元奉还在说着什么,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呆呆地看着前方,她的身影渐渐清晰,脸上还是挂着那抹我最熟悉的笑容,她看着我笑,她对我说着什么。我努力想要靠近她,努力想要听清她的话语。苏沐就在这里,她是来找我了,她没有抛下我。 是,我怎么会傻到去相信别人的话而不相信她说过的话呢?我早就知道她会来的不是么。我慢慢地走近她,甚至已经嗅到了那抹梅香。 突然,她的身影消失了。我的眼前一黑。 等到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杨元奉一脸铁青地看着我。我心里猛地一紧,一下就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么?” 杨元奉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渐渐流露出苦涩,“思如,你真是让我想欺骗自己都不行了。我本来以为,我输给的男人必然是十分优秀的,是你选择的,我也心甘情愿。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我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杨元奉也不再说话,沉着脸看着我。 好半天我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逼迫自己去想这件事,但越是冷静我就越是觉得害怕。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逼着月竹说的?还是,还是你们抓到了苏沐?”说到最后一句,我忍不住揪紧了袖子。 “苏沐?”杨元奉冷笑,“思如,你就这么在乎她么?” “你快说,是不是你们抓到她了?”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我没有办法去忍受她可能受到伤害的痛苦。 杨元奉的脸上也出现了怒气,他皱紧了眉头,“思如,你疯了!你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动心!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我也被他的话激怒了,但奇怪的是我居然完全冷静了下来,我也盯着他说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苏沐是我的心上人,她就是我的爱人!现在我不用你来教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回答我,她现在在哪里?” 杨元奉死死地盯着我,双拳紧握,“宁思如,即使你可以不在意我,你也该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就是你的父母,你对得起他们么?” “杨大人,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太可笑了吗?我的身份?我的父母?我父亲苦苦守着的江山是你们杨家觊觎的,是你们要逼得我国破家亡,你又要拿他们来压我?更何况,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父母的事情,我爱苏沐,苏沐也同样爱我,她会好好地照顾,她会是世界上那个最在乎我的人?我们那里做错了么?” “你……好好,我还以为你是被那个疯女人欺骗了,不曾想到,你才是真正疯了!她一个亡命之徒,到底哪点值得你这样上心?”杨元奉浑身发抖,脸上显出有些疯狂的表情。 “她到底在哪里?”我无心与他继续纠缠,已经要控制不住焦急的情绪。 “你这么想见她?”杨元奉冷笑起来,“而你偏偏是见不到她的!” “你……” 我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门声,随后传来几个男人的怒喝,杨元奉脸色一变,立刻冲了出去。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虽然不太真切,但已经足够让我瞬间落泪。 是她,她来找我了。我的苏沐,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终于要见面了 ☆、生死不离 我冲出去的时候,正看到杨元奉拔出剑刺向站在院子中的女子。 我心猛地一缩,出声大叫道:“苏沐,小心!” 一身白衣的女子正闪身避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身子猛地一抖,转过头来看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只是那一瞬间,先前所有的恐惧焦躁全部消散。我定定地看着那双眸子,心里一阵暖流。这种感觉,只有她可以给我。 身形 就在这一瞬间,又有一把剑刺向了苏沐,我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护住她。 苏沐并没有乱了阵脚,轻快地纵身一跃,堪堪躲过了这一剑。杨元奉瞅住这个空当,挥着剑就逼上前去,招招凶狠。苏沐武艺出众,却也被逼得有些狼狈,步步后退着。 “住手,你们都住手!”我已经近乎失去理智,朝着杨元奉大声吼道,并向两个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围在一边的几个男子见状,竟把剑指向了我,剑身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光,我闭上了眼睛。 “混蛋,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两声惊呼,眼前的剑顿了一下,随后被人踢开。一个人抱住了我的腰,带着我到了一边。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这张我朝思暮想的容颜。我忍不住落下泪水。 “傻丫头,哭个什么,是怪我来的迟了么?”苏沐抱着我,低下头,眸中映着淡淡的笑容。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她流泪。 苏沐叹了口气,伸手抹去我的眼泪,“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抱住她,竭力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贪恋着这个久违的怀抱。这次分别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几乎要去怀疑,她是否会来。但现在我不用再担心,我的她又怎么会对我失约呢? 苏沐也紧紧抱着我,像是想努力安慰我的慌乱。嘴上还在不停地安慰着我,“丫头别哭了,我在这呢。” 我抓着她的衣服,却怎么也停不下哽咽,一下一下地抽泣着,到最后我也有些羞恼了,怎么自己这样脆弱呢? 苏沐轻轻拍着我的背,等着我缓下来。等到我终于可以抬起头,才发现不远处杨元奉的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了。 苏沐也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句,“杨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所言非假,莫非还想赶尽杀绝么?” “你该死!”杨元奉狠狠地瞪着她,“你一个卑贱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她!” 我听了觉得十分刺耳,正想反驳他,苏沐却捏了捏我的手,自己说道:“莫非杨大人觉得门第是如儿在乎的么?看来杨大人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又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爱她?若是杨大人还有什么不服,你我可以比试一二,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会拿如儿当任何筹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能给如儿想要的幸福的,只有我可以。” 苏沐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我忍不住去看她,心中一阵感动。 “好好好!一个小小的山匪竟敢口出狂言!”杨元奉浑身颤抖,提着剑就要过来。 苏沐也想上前,却被我死死拉住。我向她笑了一下,自己走了上去。 “杨大人,如你所知,这便是我的心上人,我想这些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毫无干系,若是杨大人还想留下我们之间最后一份情面,就请回吧。我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我都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心上人一分一毫,若你有怒气,便向我来。我只有一句话,我与她,生死不离。” 杨元奉眯起了眼睛,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我。我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他。他的眼神渐渐迷茫起来,转而变得悲痛,他大笑着说道:“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样!我杨元奉枉称英雄,竟然会输给一个女人!但是思如你记住,我输给的不是那个女人,我输给的是你!” 说完,他扔下剑,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到院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俩,院子的门重新被锁上。我才回头看向了苏沐,她也正笑着看向我。 “我的丫头如今这么厉害了!”她笑着说道,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这个我想得快要发疯的人,真的真真切切地站在我的面前了。我伸出手,想要再次确定她的存在。我想,我已经经受不起再次失去她了,哪怕一瞬也不行了。 苏沐笑着任由我摸上她的脸,“怎么,不认得我了?” 我终于确定了,她是真的来找我了。 “沐,我好想你。” 回到屋子里,苏沐告诉了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确实是接到岚山被攻打才回去的,她到岚山的时候,正是朝廷军攻打最猛烈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去想任何办法,她父亲的主寨就被攻陷了,她只来得及护着她的父亲在山区中四处躲避。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包围了,她的父亲被杀,而她却逃了出去。后来她又回了襄阳,这才知道我被带到京城的消息,一路快马赶到京城,四处打探找到了杨元奉,这才得以和我相见。 她说的十分简单,我却听得为她心痛。她经受的打击又岂是这三言两句可以表达的,在我苦苦等待她的时候,她却背负着失去父亲之痛,背负着找寻我的煎熬。她又哪里比我好过了呢?与其说是她来迟了,倒不如说是我出现的迟了。若是我可以早一些在她身边,她也不用独自一人舔舐这些伤口。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抱住了她,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才好。 “丫头,你也吃了很多苦吧,分别几个月,你消瘦了很多。”苏沐疼惜地摸着我的头。 这一瞬间,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仿佛我们两个都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弃了,我们都只剩下彼此,互相抱着疼惜对方的伤口。至于世俗,那些与我们本就无干。 晚饭前我们俩的话都不是很多,这份离别的辛苦,是不需要语言去修饰的。我们彼此都已经深深地品尝过了这份苦涩,学会的就是更加珍惜相守的时光。 服侍我的侍女对于苏沐的出现并没有很惊讶,也带来了两个人的饭菜,想来也是杨元奉做的安排吧。想到他,我又有些感慨。 “你在想那个男人?”苏沐看着我,很笃定的说着。 “是,他与我,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知道这话会让苏沐有些不舒服,但我还是说了出来,没想到苏沐也点了点头,“确实,他很爱你,他也是个好男人。” “沐?”我一愣。 “若是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我想我会放心把你交给这样的男人。但是,很遗憾,这一辈子,只有我可以陪着你。”苏沐说的十分认真,“所以我不会让他分毫,毕竟我比他更爱你。” “沐,我也只会陪着你。”我也有些动情,以前很少说出这样的话,但现在的我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 苏沐挑了挑眉头,“我的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你竟然长大了这么多。” 我被她夸得脸又开始烫起来,有些无奈地嗔视了她一眼,我再如何会说,也紧不起她的三言两语啊。 “我记得他是叫你思如对么?”苏沐眯起眼睛,“既然这样,我以后也叫你思如吧,我可不能让他占着这个称呼是不是?恩,思如,如儿,都是我的!”说着,她笑着抱住了我。 我被她的话逗乐了,伸手要去推她,却被她抱着倒在了床上。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一个突然的念头冒了出来,我不知哪里来了从未有过的勇气,伸手摸着她的脸,她的发。 她原本清明的双眸也渐渐朦胧起来,也伸手摸上了我的脸。 “沐。”我呢喃道。 “恩。”她轻声应着我。 “你要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见面了,下一章干啥,你们懂得,还有,苏沐同学消失了这么多章哈。。。然而,猪脚是自带光环的,后面会有苏沐视角的故事,一直写到十年之后。 ☆、身心予你 苏沐一下陷入了沉默,我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沉默了很久,苏沐才开了口:“傻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又有了勇气,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苏沐,我是认真的,我只是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苏沐不答,却伸手把我抱到了怀里,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说服我,思如。” 我窝在她的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突然很想痛哭一场,但还是竭力忍住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我曾经是个公主,再不济也是个郡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金山银山也是可以的。” “傻丫头,我要那些劳什子做什么?觉都睡不稳了,枕头底下得备把刀。”她笑,指尖绕住我的发。 我也笑了,“你瞧,你生得这样美,哪个贼会蠢到去杀你劫财呢?必是要劫了你这个人才不亏。” “哦?是么?”她的语气故作嘲笑。 “自然是,若是我便会如此。”我挪了挪脑袋,心里又泛出苦涩,“可是你看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唯一剩下的,还值得去送给你的,只有我了。” 她的身体一僵,呼吸停滞了一瞬。 “沐,我这一生得到的够多了,失去的也太多了。但我很幸运,此时我还有你,还有一个完整的我。”我捉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引着它到了我的发上,扯开那段束发。 “沐,我是你的,这个完完整整的我,你拿去吧,不要让我留下遗憾,可好?” 她静静地看着我,眼底光华流转,由疼惜渐渐化作浓浓的柔情。 “傻丫头,”她叹了口气,“却也是个乖媳妇。”她扬起了嘴角。 我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安静,先前的勇气慢慢退散,我有些紧张起来,起身看了看门口,依旧是一片漆黑。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苏沐她是不是又离开我了?想到这里,我再也安静不下来,摸索着跳下床,往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清冷的月光流泻进来,照亮了那个让我倾心的容颜。 苏沐愣了一下,过来抱住我,“你怎么了?”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我揪着她的衣服,微微颤抖,刚刚那种就要失去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害怕。 “怎么?心急了?”苏沐在我耳边嘲弄的笑着,“你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得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羞红了脸,神思开始恍惚起来,忘了刚刚的纠结不安。 “马上你就知道了。”苏沐说着,打横抱起我,把门关好,稳步向床榻走去。 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已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我爱这个女子,爱得几乎要发疯,我不知道没有她我能不能再坚持多久,或许我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分别。我不知道我能否度过这一关,若是注定无生路,我也不想让她丢下我。我承认我很自私,我想让她永远陪着我,生死不离。但是,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真的可以忍受住生离死别之痛么?我没有问过苏沐,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既然我无法预测死后,我只有更加珍惜现在。我的心已经全部给了她,故而,我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苏沐把我轻轻放在了床上,我本就只穿了一件亵衣,她把被子拉过来包住了我。我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了被子,她紧紧抱住了我。 “沐。”我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我在。”她应我。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她懂我。 柔软的唇点在我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纠缠住我的唇。我感受着她的爱抚,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纠缠中,我也抚上了她光华的脊背,我有些恍惚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丫头,不要怕。”恍惚中,我听到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笑了,寻到她的唇吻了下去,“沐,有你在,我怎么会怕?” 进入的一瞬间,她犹豫了一下,抱着我的那只手抚摸着我的发,“如儿。”她轻声唤着我,声音在我听来,似有魔力,轻易地就勾走了我的魂。 “沐,我是你的。” “我爱你。”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滴入我们纠缠在一起的青丝。 我想,若是此时死去,我也是满足的。我多么希望她就这样把我嵌入她的身体,再也不分开了。 “沐。”我听到我的声音带着哽咽,“带我走——” 她的身体僵硬下来,许久之后,我听到了她的呢喃。 “好——” 我没有说过自己怕死,也确实不惧死亡。但我只是不想与她分离,或者说,我不敢与她分离。如果真的有神明,我只想问他,如果真的爱到生死难离,为何不能让相爱的两人化作一人,又或许,当相爱的人离开,剩下的人本就是二人的合体,她的一半都是她的爱人。苏沐,若是有那一天,你会让我变作你的一半么? 第二日我睡到很晚,已经有太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过一觉了。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平日早饭时间,苏沐也早已经离开了。 我浑身无力,只得靠在榻上休息,回想起昨夜的一切,脸上又烫了起来。旁边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我怔怔地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了被子。当看到那一抹嫣红的时候,我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怎么了?大早上的又哭什么?”苏沐正好走进屋,看到我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奇怪。 我慌乱地擦擦眼泪,又把被子扯到了身上。 “这时候还害羞个什么劲?”苏沐说着,坐到了床头,脸上带着笑容,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眼里深深地写着憔悴。 “你做什么去了?”我无暇多想,低着头不看她。 “给你做早饭去了,想着你该醒了,就过来看看。好了,你也快起来吧,我去给你端饭。”苏沐摸了摸我的头,起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察出一丝深深的悲凉,若是我没有看错,刚刚苏沐的眼里,划过了泪光。 早饭用得很平静,我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我不想去提及。在这个时候,我奢求的只是她的陪伴。苏沐也没有说别的,陪着我用完了饭。由于行动受到限制,我没有办法和她找到一处优美的地方一起享受,就把她拉到了房间里,为她弹了那首烂熟于心的红尘觞。 苏沐听完之后发了很久的愣,这一次我没有看错,她的眼里确实涌出了眼泪。 我走过去拥住了她,她把头放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她的啜泣,便更加用力的抱紧她。 “如儿,之前的我总想着一晌贪欢,然而你可知,我最贪恋的是和你在一起,若是这段时光我都无法留住,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笑红尘?如儿,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那么豁达,我其实是很没用的。” 我听了,忍不住心疼她。我当然知道,她也只是个平常女子,很多时候,女子确实不会如男子,她们的心再如何坚强,总会有最柔软的内在。女儿与女儿之间的爱是与男女之间截然不同的,没有任何一方一定是要站在另一方的前面的。如果爱情之间有优劣,那也是不该存在于女儿与女儿之间的。我怀里的这个女子,也该是我的人。 我们俩静静地相拥,时间缓缓流过,仿佛世间与我们无关。 下午的时候我找来笔墨,给苏沐画了一张画,画的另半部分是苏沐完成的,她不是很擅长丹青,但是也画的十分认真。画成后,我们相拥着观赏,相视而笑。 我们在画纸上画下对方,而在心里,另一半都早已变作了彼此。 夜幕降临,相拥而眠,一夜安梦。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方面的情节没有经验,尤其是第一人称,总觉得怪怪的,纠结半天,就成这样了。。。。。 ☆、不约来生 第二日一早,苏沐很早就起来了,她轻手轻脚的离开,却不知我早已经醒了。看看窗外,天色还很暗,我又闭上了眼睛。 有事情就要发生了,我无从逃避,也不想逃避。我知道苏沐她就在我的身边,这是这一点就足够了。现在的我还需要奢求什么?苏沐她在瞒着我的事我也毫不在乎,未来等着我的又是什么也与我无关,我现在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了,只是她在我身边。我不认为这是个卑微的愿望,我不贪心,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这就是我的一切。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让我很开心的是,我的梦里只有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我的床榻上怔怔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心疼的是,她的眼睛红得有些可怕,这不该是我熟悉的她,为我,她也不该变成这样。 “沐?”我伸手去碰她,她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背过身擦了一下脸,这才又看向我,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如儿,你休息好了?”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她紧紧地抿住。 “恩,几时了?”我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想让她换下绷着的情绪。 “卯时。”她的回答依然僵硬。 “今天起得有些晚了呢。”我撑起身子,眼睛却不舍得离开她,她的一切,都是让我那么的迷恋。 苏沐避开了我的眼睛,走到一边拿过我的衣服,我也没有再说话,下榻由她替我穿好了衣服。苏沐又引着我到梳妆台前坐下,默默地替我梳着头。 我盯着镜子里模糊的她,她却极少抬起头来。我心中大致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却意外地没有太大的悲伤。 苏沐很慢很慢地给我梳好了头,系上发带之后,她终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我。我们静静地对视着,很多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了,我们彼此之间似是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无言已通。我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她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 “如儿,你听我说,我曾经跟你说过,就是离开也不会离开太久,但是我错了,我必须要为这个行为承担后果,这是我的报应。现在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一定会陪着你,你不要害怕。”她在安慰着我,自己的身体却抖得厉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这样的慌乱,这样的不知所措,这样的不坚强。这还是那个吟着红尘觞的女儿么?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但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很心疼这样的她。 “沐。”我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信你,你放心。” 苏沐还是紧紧地抱着我,紧到仿佛要把我嵌入她的身体一般。我的心也钝钝的痛,不是为我,更是为她的隐忍。我不是她,但我知道她,她终究不会像其他女子那般用嘶吼来宣泄承受不住的痛楚,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格外让我疼惜。她不比我轻松,我知道的,若是没有她,现在的我大概也无法如此淡然吧,我果然是在她那里学到了太多。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苏沐才慢慢放开了我。我站起身,刚刚回过身,苏沐又一次抱住了我,她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如儿,你记住,我不要和你约定什么来生,就是这一生,我不做那样不知结局的诺言。我只对你承诺这一生,我不会再离开你,更不会丢下你,我要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我也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总是你给我?我也要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颈上一凉,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好,我知道了。” 轻轻推开我,苏沐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如儿,你听我说,一会儿你和杨元奉的人走,但是你信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很快!你一定不要怕!” “我怎么会怕?我已经长大了。”我看着她笑,她也回了我一个淡淡的笑容,而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笑容,再见时竟然已经隔了十年光阴。 苏沐刚刚避开,就有人来这里带走了我。我没有什么紧张,平静地跟着他们离开。有些事情,终究要有个结束的。 除了杨元奉,杨亦也出现了,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随和,而杨元奉的脸色却是十分惨白的。 见到我,杨亦仍然假意让我坐了上位,我也不想和他再多做周旋,自坐了上位。 “郡主这些日子休息的如何?” “承蒙丞相牵挂,一切都还好。” “老臣还记得十几年前,郡主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臣曾见过郡主一面,想想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呢。郡主生在皇宫,也该对这皇宫有着格外的感情才是。”杨亦摸着胡子笑道。 “皇宫固然好,而丞相岂会不知,我的故乡,在楚地。”我冷冷地看着他。 “郡主说的是,郡主该是生在皇宫,而安在故里的。”杨亦看着我的目光里似是参杂着同情,“落叶归根,楚王爷也与老臣算是故交了,当年老臣也曾在聚贤阁见过王爷尊荣。郡主放心,老臣已经让人前往襄阳,并且带上了京城最好的御医。襄阳郡主病急,老臣已经讨来旨意,破例给予郡主以公主的礼仪,入楚王家祠。”杨亦看着我笑,笑得再自然不过。 “丞相真是心思细腻。”我嘲讽道,却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或者是这个命运。 “为郡主效劳,这是老臣的本分。”杨亦说着,起身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一个侍女,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是一壶茶和一只茶杯。 见到侍女,杨元奉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抓住扶手就要站起来,却被杨亦用眼神制止。他的脸上先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随后眼里露出绝望。 “郡主,您回京多日,就是看在王爷面上,老臣也该敬您一壶茶才是。”说着,杨亦就要去提茶壶,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元奉却突然说话了,“父亲,元奉还有些话想对郡主说。” 杨亦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杨元奉,脸上表情复杂而微妙。他想了一想,又收回了手,“也好,元奉你就和郡主聊些交情。”说完,他又向那个侍女使了个眼色,这才拂袖离开。 “杨大人还有什么话说?”看杨元奉的脸色,再联想到苏沐的举止,我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计划,而如今看来,只怕是突生变数,杨亦终究是棋高一着了。但奇怪的是,即使想到这里,我还是没有太多的伤感,因为我知道,无论今日能否走出这个门,苏沐都会来接我的,她会陪着我的,如她所说,她不和我约定来世,但今生最快乐的时光已经交给了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来生如何,我们都不想再想。毕竟,即使有来生,也不会是苏沐和宁思如的故事了。 “思如,你会恨我么?”杨元奉闭上眼,好半天才睁开,十分疲倦地说道。 “从来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在想着我。”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包括你为何要答应你的父亲去为了野心做事,我都知道是因为我,我从来都知道。” 杨元奉看着我,目光深邃,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你知道就好,思如,我为你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先前我怕你不接受,也不了解,但现在看来,我也不算是错付一片痴心。我杨元奉少年立誓,此生非你不娶,如今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做到了。思如,我会成亲,但是我这一辈子,爱的人只会是你了,我不后悔。” 我无言以对,在爱情面前,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对错。 “思如,她确实值得你去爱,我祝福你们。”杨元奉站起身,挺拔的身体此时显得有些佝偻,他走过去端过那壶茶,倒满了一个茶杯,又从桌子上去过一个茶杯,倒满。 那个侍女猛地直起身子,“公子!” 杨元奉根本不理她,递给我一杯茶,自己拿着另一杯。我笑着接过。 “祝你们幸福。”他向我举杯。 “谢谢。”我也向他举起杯。 “公子放下!”那个侍女伸手过来夺杨元奉的茶杯,却被他一把推开。 “干!”我向他点点头,仰脖一饮而下。 “啪!”茶杯落在地上,碎了满地。 我放下茶杯,看向杨元奉,他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我,泪水滚落而下。 “思如,我不能陪着你,你要的也不是我,她马上就来了,你不用等太久的。” 我笑,缓缓合上眼睛。 意识渐渐剥离,噬心的痛渐渐强烈,我强忍着,挣扎着想留下最后一丝清醒,我要等着她来。 抱着我的怀抱一下空了,另一个熟悉的感觉环绕住了我。 “如儿!我来了。” 我知道是她,她真的没有再让我等太久。 最后一丝感觉远去,连那刻骨的痛也不见了。世界一片黑暗。 我仿佛看到了最后一幕,她抱着我,把我的头靠在怀里,静静地,没有任何人再来打扰我们。 思如篇终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快结束了以思如视角的故事已经结束,后面会有几篇从苏沐视角的故事,讲的是苏沐的故事以及思如失明之后的事情,谢谢各位的支持。 ☆、苏沐篇——(一) 我自小便认为,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虽然身边的人都会认为我很乐观,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骨子里是淡漠的。 这份淡漠,我想,大约是继承自我的娘亲吧。 虽然我对那个女人的记忆真的很模糊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看到那个书生死了之后她的表情。她抱着书生的尸体,一动不动,没有眼泪,没有哭闹。苏铎跪在她的身边,恳求她哪怕是说一句话也好。但是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那个书生的尸体轻轻放下,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帮我好好葬了他。” 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在死了心爱的人之后是如此的淡然,而这一点,我自己最终也没有做到。 在年幼的我看来,我的父亲不及那个书生,他从来不会和那个书生一样抱着我给我讲故事,让我骑坐在他身上肆意地玩耍。所以,那个男人死了,我把所有的难过都变作了对苏铎的仇恨。我不让他接近我,固执地守在那个书生的灵位前。然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看着自己妻女如此行为的苏铎,是如何的痛心。 在书生的葬礼上,我哭得撕心裂肺,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来安慰我,但当我回过神来时,又有一具冰冷的尸体被送到了这里。 淡漠的人有时只是表现在外面,而内心的痛又怎么会随之稀释。而最大的痛,又怎么抵得过生死之别。年幼的我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一个念头占据了我的全部脑海,我会成为和这个女子一样的人,但我不要有那样一个让我牵挂的人,那会是不可战胜的软肋。 这一次,我没有哭,苏铎却跪在了两个人的灵柩前整整一天。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那次事情之后,我收回了我的笑容,不再和一个孩子一般去无忧无虑的玩耍。苏铎发现了,也想要改变我,但我对他,不愿多说一句话。 那个时候我的身边有两个大我一些的男孩,一个是十分活泼好动的孙靖炎,还有一个是比较安静一些的唐季。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们是很好的玩伴。但从那之后,我更喜欢一个人待在一起。孙靖炎却更加喜欢粘着我,唐季则更加理智一些,却也很担心我。我也最终没能真正做到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所以我也只能选择自己逃离。 六岁那年,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僧到了岚山,缘分使然,他和苏铎说了我很有天赋,想要收我为徒。苏铎有所挣扎,但是我却觉得这是我离开这里的一个最好机会,自愿跟着他离开了岚山寨。孙靖炎和唐季知道了这件事,也坚持要和我一起走,我没有办法硬下心肠拒绝,也就由着他们了。 离开岚山寨,我也算是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少了压抑的感觉,脸上又慢慢出现了一些笑容。师父是个云游的僧人,教导我放开心结,再加上孙唐二人的陪伴,我慢慢放开了那些心结。但是我却很明白,我的骨子里还是留着那样的淡漠,我不想和世间的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牵绊。 六年过去了,我得到了师父的认可,和一起长大的孙唐回了岚山寨。再次面对那个我改叫父亲的人,我少了些恨意,但是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淡漠,我不觉得这个男人和我有过多的干系,所以我可以毫不留恋地独自离开,离开这个让我感到压抑的地方。 独自游历,其中苦楚很难说清,我没有把江湖想的太简单,但觉得凭自己一身本事,也不至于太过狼狈。可当我真正接触了师父口中的江湖,才知道其中险恶又岂是小心就可以躲避的。我曾经因为误相信人而命悬一线,也曾因为被诬陷而身陷囹圄,人心难测,哪里是听来的那么简单?久而久之,我的性子又发生了一些微小变化,再看任何东西都会很放得开,不再去为一些人的举止而愤怒或是懊恼,我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外面,不让自己融入任何一方。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淡漠之下,虽然这段历练让我学会了笑脸对人,让我学会了把自己变作一个不羁的人。 就在我摸索着自己行走的路的时候,我遇到了她,只是简单的一次相遇,只是匆匆的一瞥,我却忘不掉那个女孩了。那些衣着华贵的人是谁我毫不关心,我只是玩味的欣赏着他们的表情,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被她吸引。那个在人群中瘦瘦小小的女孩,怯怯地看着周围,眼中含着的,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悲悯和渴望。当时的我很好奇,她渴望的是什么,可惜我当时没有时间去探究,庆典散去,我费了些周折才打探到她的身份,没想到竟然是皇帝最疼爱的明翰公主。 我对这个小公主有说不出原因的兴趣,正好打探到近日她会去寺庙礼佛,好巧不巧,那个寺庙的方丈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弟,凭着这个,我还是比较容易地找到了她。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很有意思,在身边有别人时,脸上都是一副很得体的笑容,但是一旦独自一个人,却又是那么安静,眼里的伤感是那么真实,那么地想让人忍不住去疼一疼她。 我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最终让我沉沦了吧。我感觉到了危险,我不能任由自己陷进去,毕竟我告诉过自己此生都不要有牵绊,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但这一次,无论我怎样尝试,这个女孩的身影都无法从心里抹去。我渐渐忘记了已经有的规划,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江湖飘荡,不想参合任何的江湖事,只是在游荡。 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让自己变回从前,但不知不觉中,我又改变了许多,我开始对身边的人关注起来,虽然每次都是匆匆而别,但我也开始学会去回忆,去想念,我想,这是她带给我的,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我的影响。 两年后,我到了江南,认识了第二个让我产生好奇的女子——施语。 这是个红尘女子,但是连我也叹服于她的抱负。她是一个奇女子,只是很少有人真正懂过她,她向往的生活,大约是很多男儿都不愿想象的,或者我可以说她的愿望是,成为一个隐者。 但是,命运不由人掌控,她如此,我也是如此。 在江南,我又遇到了她,她长大了许多,当年稚嫩的脸庞现在已经更多了几分清纯秀丽之美。她的十分清纯,也更让我沉沦。这一次,我已经变得不会再逃离。我接近了她,却只是这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却已经不可自拔。 烟河分别的时候,我也读出了她眼里的不舍,她不知道,我内心早已经是欣喜若狂,只是因为她这若有若无的不舍。我让她相信我会去找她,即使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兑现,但在看到她点头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过去想成为的人了。 牵绊,又岂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了新晋榜,点击又下来了。。惆怅中。。 ☆、苏沐篇——(二) 她离开之后,我也和施语告了别。这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低头抚着琴,并不看我,语气却很笃定:“那个林公子来历不简单呢,苏姑娘,可是心上人?” “你太高看我了,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我收拾好包裹,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萍水相逢?苏沐,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任何事情在你看来,是不会为外界所困的。所以,如果你是认真的,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吧。” 我看着她陷入沉默,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她与我的差距太大,我不了解她,也不会轻易把我自己的想法加在她身上。我不清楚她想要的,也没资格破坏她的生活。” “你倒是很为她考虑。”施语笑了,又看了看我的包裹,问道:“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吧,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想找老头子聊聊。” “你要回去了?”施语眼神暗了下来,“还会出来闯荡么?” “会吧,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想有些事我还是需要理顺。”我叹口气,自己也有些迷茫了。 “好,既然是你的想法,那就去做吧。只是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见面了。” “听天由命了。”我也有些心疼面前的女子了,“你呢?你以后的生活要怎么样?”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命不在自己手里握着。”施语低下头去,琴声低沉下来,“苏沐,我其实很羡慕你,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可以去追求。” 我皱了皱眉,“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苏姑娘,你果然糊涂了。”施语笑着摇摇头,“我不是那个让你牵绊的人,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缘分到此,何必太过不舍?” 我愣了一下,也了然地笑了,“施姑娘看得比我洒脱,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施语说的对,缘分到哪一步了,不是人可以决定的。若是我与她的缘分仅限于相识,那我又何必去打扰她的生活,但若是我们的缘分不限于此,我又怎么会放手呢? 时隔六年,再回岚山,那个男人却好像苍老了很多。相见的时候,这个男人哭了,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深的悲凉。我恨了他这么多年,却在此时才想到,我有什么身份去恨他呢?想到此,我想我是真正放下了吧,只是,我还是不习惯和他住在一起,,住在这个让我母亲痛苦了余生的地方。 我当时没有在意的是孙靖炎和唐季,对于这两个男子,我在内心里早已把他们看作了家人,我自己的六年过得并不难熬,因而我也没有很在意他们。之后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成熟,六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我要求去后山,苏铎不放心,让孙唐二人带着一百个喽喽跟着我一起去那里建了个小寨子。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当上土匪,但是我并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 在岚山的时间,我也听到了很多关于朝廷的事情。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她的消息,但是直到那个让世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之前,她还只是那个小公主罢了。 她大概不知道,作为楚王女儿的身份被揭露之后所引起的哗然。我在四处游历多年,对于这个人自然早就听说,因而也是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我就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找到她,她很危险。 宁家的江山早就是徒有虚表,而楚王则是宁家气数将尽之时唯一一个可能力挽狂澜的人,有多少人在庆幸他的英年早逝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楚王后裔绝不是那些权臣希望看到的。但是我也很清楚,以我的能力,找到她岂是那么容易。可是有的时候,天意确实神奇。 我奢望过与她重逢,奢望着与她有更多的交集,但是我不敢说出口的是,我奢望着自己也成为她心里重要的人。但是上天让我完成了奢望,把这样一个美好的她交给了我,我没有理由不倾尽我的所有去珍惜。 我大概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差点就丢了她。 但虽然我很后怕自己会丢下她,我也知道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离开,因为,我和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必须要有个结局。 赶回山寨,我看到的只是漫天的浓烟和吞没一切的火焰。 我不是没有想过岚山出事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她,但是我却不曾想到,这个结局如此残酷。 费了很大的周折我才找到了逃出寨子的苏铎,还有一众狼狈的人,所幸,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也逃过了这一劫。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狼狈的苏铎,他面上一片死灰色,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才渐渐亮了起来。我也看着他,带着怜悯,也带着这么多年都不曾有的感慨。 屏退了其他人,我们开始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父女之间的谈话。到现在,我已经完全放下了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恨,但是那一声爹却还是喊不出口。有些事情,大概真的是习惯了。 “沐儿,你现在可还怨爹?”苏铎看着我的眼神小心翼翼,哪里还有那个一寨之主的霸气呢? “早就不了。”我不再看他,我没有办法骗自己,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这么多年对他的不闻不问,或者说是视而不见。一个女儿,对自己的父亲,真的会有仇恨么?我开始回忆当年自己给出的恨他的理由,却发现在现在想来,竟是如此平静,那个理由,早就撑不住这么多年对至亲的恨意了吧。 “沐儿,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不是对你的母亲,是对你,”苏铎声音嘶哑,“我爱你的母亲,也给了她我能给的生活,虽然她不喜欢,但也没有让她吃到苦头。可是,我居然任由自己的女儿独自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沐儿,我总觉得上一次认真地看你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这其中的印象,身为你的父亲,竟然是空白的。” 我无言以对,那段空白,又哪里仅仅是他的缘故呢,他岂会不明白,我和他的妻子,性子何其相似,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给过他哪怕一个温柔的笑脸。 “过去的就不要提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是啊,沐儿你长大了,爹也老了。”苏铎苦笑着叹口气,“寨子没了,那么多弟兄也没了,沐儿,岚山你不能再待下去了,明天你就和靖炎阿季一起走吧。” “这些兵是我引来的,当然是我在这里解决。” “我们是匪,朝廷剿匪名正言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长这么大,我最高兴的,就是你没有成为我这样的人。岚山的寨主是我苏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脱口而出,下一句话却不知怎么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8节 气氛一下子僵硬,苏铎默默地看着我,许久之后,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还是喊不出那个字,沐儿,不要强求自己,爹本就不配。但是这次你要听爹的,你安全了,爹才能放心。” 我心里尖锐的一痛,脑子一热,站了起来,“我不会听你的,我的路我自己选择,我会留下来,你别想赶走我!我欠你生身之恩,我有我自己的还法!” 说完,我快速走开,向远处站着的孙靖炎和唐季走去,不再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但只有我知道,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已经涌了上来。 苏铎,他是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我昨天打开了晋江,居然忘记更文了。。。今天才发现= = ☆、苏沐篇——(三) 朝廷的军队最终还是找到了这个藏身之处,这样的残兵败将,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我身边的人渐渐散了,到处都是厮杀声,却分不清是敌是友,我四下搜寻着,却只能看到火光映着的各种看不清脸的身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朝后方跑了过去。 战局太过混乱,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在胳膊上砍了一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我举着剑和人硬碰硬的时候,胳膊一阵剧痛,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剑身映着火光闪过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是那一剑终究没有砍在我的身上,一声痛苦的闷哼想在耳边,当我睁开眼睛时,正看到唐季挥剑看下对面士兵脑袋的一刻。 “唐季!”我惊呼一声,扶助唐季摇摇晃晃的身体。 唐季身子往下坠,我只好把他扶着靠在了一棵树旁边,他重重地喘着气,血腥味刺激着我的感官,我止不住声音的颤抖,“你伤在哪里了?” 唐季吐出一口血沫,脸庞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模糊地时明时暗,他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阿沐,这么多年了,我再懂你不过了,你隐忍了这些年的心事,现在终于放下了,我是真的很开心。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年,寨主,靖炎,还有我是怎么过来的,不过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我只想说的是,早些去告诉寨主你原谅他了吧,不要留下悔恨,不知道我这几天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有多么着急!” 我急得不行,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唐季,你到底伤在哪里了?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点告诉我!” “阿沐,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是真的把你看成亲妹妹了,你该知道,靖炎他很喜欢你,我也看得清楚,他对你,是真的动了心,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一分一毫。” “你提他做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我鼻子一酸,我已经摸到了他的伤口,伤在胸口,血止不住地流出我的指缝。 “我当然也喜欢,但是我是在喜欢自己的妹妹,阿沐,你不要和我装傻,你心里有人,是宁姑娘,对不对?” 我拼命地压着他的伤口,“是,我是喜欢如儿,但我也不要你们出事!” “阿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靖炎,既然这样也不用勉强自己,但是你听好了,你不能在这里出事,不为你父亲,不为我和靖炎,你要为了谁你自己清楚!所以,你必须活着离开岚山,你自己清楚,她现在很需要你!”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我能感受到他的喘气越来越重,心里涌出巨大的恐慌,这十几年的情谊,早已经是刻入骨子里了,我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亲人在我面前离开而无动于衷。 “我怎么能不操心,我这个妹子木讷得很,我可不得提醒着她。阿沐,你绝对不能出事,不能不对你的爱人负责,你自己心里清楚,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抵得过她在你心里的位子,既然这样,你不必为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丢掉你自己的性命。但是……”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上我的脸颊,“哥哥可以为妹妹做这些事情,阿沐,你不用自责……也千万不要忘了我的话……一定要活着离开岚山……”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直到那只虚弱的手重重落了下去,一股凉意直逼我的心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远处的厮杀声唤醒了我,我茫然地回头看了看漫天的火光,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陪了我十几年的兄长,真的是去了,去的无牵无挂。 我站起身,走开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树下的人闭着眼睛,一脸的安然。我转身离开。 但是这一晚,我失去的不只是一个人。 找到护着苏铎的人时,天色已经泛白,战局快要结束。 我看到的,是一个满脸血污,已经断了半只胳膊的人,如果不是他叫着我的名字,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走过他。 “沐儿。”他还是坚持这样叫着我,从小到大,甚至不管我任何时候的态度。我停下步子,几乎不敢去看他。 他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我,眼里满是慈爱,我缓步走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沐儿,还好你没出事。”他仔细地打量着我,这才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沐儿,你原谅爹了么?” 还是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问得格外小心翼翼,似乎根本承受不起我任何的否定,当然,我也不会再否定。 但是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摸着我的手抖得很厉害,不住地念着,“真好,真好,阿荷,她原谅我了,终于原谅我了,你听见了么。” 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或许这个男人一只奢求的,不只是我的谅解,在我的身上,他是在请求另一个人的原谅。虽然我们都知道那个人的心思我们无法得知了,但是他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转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这些年,所有我给予他的伤痛,在他承受时其实都是来自两个人的,他最疼爱的孩子,也同样代表着他最爱的妻子。 我看着他喃喃自语着,心里突然怨恨起自己来,这么多年,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固执? “爹。”恍惚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也随着这一声,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他停止了喃喃,看着我的眼睛渐渐清明,随后滚出两行泪水,“好,好,我的乖女儿,我的沐儿……” 他伸手抱住了我,我感受着他的怀抱,努力地在记忆力搜索着这个怀抱的影子,却发现上一个拥抱已经太遥远了。 过了许久,他轻轻推开了我,眼睛里还是充满着泪水。 “沐儿,你听爹说,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安全的离开。” “爹……” “什么都别说了,沐儿,你能叫出这声爹,爹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我没有说过我的女儿要替我承担什么。这是我的寨子,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是匪头,朝廷要剿灭的是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沐儿,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为了爹放弃你的生活。”他笑了笑,虽然这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勉强的笑容。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可以说被我忽视了很久的人,都一直在坚持用他们的方法保护着我,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的长大根本就是我一个人的努力。 他没有和我说太多话,战局已经到了尾声,剿匪随时都可以结束。 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了孙靖炎,父亲把我推给了他,“靖炎,你把沐儿安全带走,记住,务必保证她是安全离开岚山!” 孙靖炎应了一声,拉着我就要走,我却再也忍不住,甩开他,上前跪在了父亲面前,“爹,和女儿一起走吧,女儿求你了!” “傻姑娘。”父亲笑着摇摇头,伸出那只完整的胳膊,想要扶起我,“岚山寨是爹一生的心血,这么多兄弟为了我走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离开,再者说来,这本就是我的宿命,但是和你毫无干系,当初是我的原因才害了你母亲,我不能再害她的女儿。沐儿,你必须走,这是你为了你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爹……”我知道自己说不动他了,但是我又怎么能离开。 “沐儿,你就听爹一次话,平安离开,不许连这一次都不听爹的。”他终于板起了脸,试图用训斥的口吻赶走我。 我的泪水滚滚而下,曾几何时,我认定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流泪,但终究还是为了这个我怨恨漠视了十几年的男人而落了泪水,不久之后又为了她失声痛哭。果然,在尚未经历就定下的目标,是很难实现的。很多时候我们都骗自己不会做什么,但都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在未来发生。 终于,我还是离开了岚山,离开了那个我从小就渴望逃离的地方。但真正彻底离开它时,我体会到的是钻心的疼痛。 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但是我也清楚,陪着我的这个人也终将离开我。 那天过去已经十天,岚山也彻底的成为了历史。朝廷贴出告示,上面清楚的写着,岚山匪患平灭,匪首苏铎被当场斩杀。 我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告示,心却麻木地感受不到痛意。 身边的孙靖炎握紧了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 “阿沐,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我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张纸,也不想听到身边人对这件事的指指点点,“回岚山。” 孙靖炎一把拽过我,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神情严肃地看着我,“阿沐,你不能回去,你该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人是谁,你不能让她再等下去!” “可是我怎么办,我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放任着他们的尸体被仍在荒野!”我也对着他吼了出来。 “我知道,我也不会,但是阿沐,这不是你的事情,你最不能错过的人,你自己知道是谁。”孙靖炎丝毫不让,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至于这件事,这是我的事情。伯父视我如己出,我会好好安顿他的后事,也会好好安顿唐大哥,还有那些兄弟。” “靖炎?”我开始怀疑这是否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你……” “对不起,阿沐。”孙靖炎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路我不能陪着你走了,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要用来保护你,可是我现在也明白了,如果我想陪伴的人不需要我的陪伴,那么就该放手让她一个人去走。阿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别人,但是我也会放你走,你有你的爱人要保护,我不该成为你的拖累。” 我的心又觉出了痛意,“靖炎,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做那么多。” “那些是我心甘情愿,我也永远不会后悔。”孙靖炎淡淡地笑笑,“但是,接下来我想为我自己继续走了。阿沐,你去找她吧,我会好好安顿好伯父的事情,若你日后有机会,可以带着她回去看看。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会见面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当时去游历四方的你,我想,我也该去实现我自己的梦想了,仗剑云游四海,不为红尘牵绊。” 我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这才轻轻笑道:“既然如此,我也祝福你,也谢谢你帮我我父亲的事。” 孙靖炎点点头,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坚定地走入了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我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一片释然和空虚,这些人,终于是要从我的生命里真正消失了,而过去的所有纠缠,也将随着他们烟消云散。 其实有一句话我没有对孙靖炎说出口。 红尘中的牵绊,本就是身不由己的,无论是海角天涯,也无法真正斩断。 我想他应该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我们都心照不宣,呵护着那个假设的可能。 而我,也该去找我的牵绊了,我已经让她等了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我郁闷啊,开始计划的苏沐篇三篇搞完,结果。。然后昨天决定六篇搞完,结果今天写完第六篇,发现还是没有搞定。。。真是不知道啥时候能搞完啊= =然而马上就开学了。。。。 ☆、苏沐篇——(四) 一进襄阳城,我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心里莫名地慌张,我匆匆忙忙地感到楚王府,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大门。整个王府透着一种死寂,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拍门,却根本无人回答。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看着面前黑油油的大门,我恨恨地捶了一拳,这时,我听见里面传来声响,赶紧躲在了一边。门被打开,几个面相生疏的人往外扫视了一遍,又关上了门。我愣愣地看了半晌,心中明白了什么,却又根本不敢给自己细想的时间,甚至不敢去想象她可能会受的哪怕一点伤害。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朝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门前侍卫林立,仔细观察之后,我决定从围墙翻进去。虽然李府里面守卫也很森严,但我根本不放心上,也不屑放在心上。 很快我就找到了李应勋的房间,从屋顶上往里看,正看到李应勋坐在桌边看着一封书信,我心里憋着火,从房顶上跳下来,推开窗子就翻身进了屋子。李应勋显然被吓了一跳,站起身就要喊,我冷哼一声,一把匕首已经甩了出去,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他身后的墙上。 李应勋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要出口的喊声也被生生吞了回去。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苏……苏沐……” “李大人好兴致。”我冷冷地看着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不敢去想她,只能把所有的不安都发泄给面前这个人,“李大人该知道我的来意。” 李应勋显然还没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继续喃喃道:“不可能,岚山已经被剿灭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李大人消息倒是很灵通嘛。”我上前两步,手中的短剑架上了他的脖子,“李大人最好配合一下小女子,说出小女子想知道的事情,我们都好过。” 李应勋不愧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现在也已经镇静下来,转了转眼睛,脸上堆出笑容,“苏姑娘不要激动,苏姑娘想知道的无非就是郡主的去向么。” 我懒得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已经压上了他的脖子,血痕立刻就出来了。 李应勋的鼻尖上冒出冷汗,脸色更加苍白,“郡主的事又岂是我等可以得知的,只是从京城来的旨意,郡主身子不舒服,会京医治。” “身子不适?”我皱起眉头,“怎么不适了?” “这下官怎么知道,下官只是奉旨办事。” “奉旨办事?奉谁的旨?”我不屑地看着他,“你莫以为我是个山匪,什么都不知道。”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姑娘你逼我也没用啊。”李应勋讨好地看看我。 “好,既然如此,李大人可知道陈将军的事情?”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果然他的眼里出现了慌乱,手里的剑又压了一压,“郡主回京医病,陈将军为何死护着不让,最终自己还被刺死了呢?李大人不觉得该解释一下么?” “陈将军……他误会了钦差之意,枉送了性命,着实可惜。”李应勋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枉送性命?”我哼了一声,“李大人不怕我也失了手,枉取了大人性命?” “姑娘!”李应勋急了,“这件事下官真的是奉命行事,至于谁的命令,那可不都是命令,下官怎么都得罪不起,姑娘也莫要为难下官了。” “谁的命令都是命令?”我的心里彻底冷了下来,果然,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我蔑视地看了面前面如死灰的男人,拿开了手,“大人还真是吃皇粮的好官呐。” 李应勋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也不再停留,转身就跳出了窗户。我的时间不多了。 赶往京城的路上我得到了消息,南阳王的反叛已经被平息,南阳王自刎而死。但是除了这个,更让我觉得担心的消息,襄阳那边传出了打着郡主名号的公告信,言辞批判了南阳王不念兄弟情谊,扰乱朝纲的种种罪过。并称郡主对先帝心存感激,十分感念先帝对楚王的兄弟情谊。此外,郡主表示很信任杨丞相,对杨家护主所为也是大加赞赏。最后,心里云淡风轻地加了一句,郡主身体不适,在王府中静养。 很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封告示,却让觉得手脚冰凉,像是被人扔进了冰雪里。这信一定不是出自如儿之手,且不说内容,就是它发自襄阳就让我觉得心头一阵凉意,杨亦根本就没有告诉外人,本该在襄阳的郡主早已经被软禁在京城。这样看来,不管如儿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杨家都可以撇的一干二净。而这封信的公开说明的是,如儿已经失去了最后对他们有用的价值,“病重”的郡主,何时都可以长眠。想到这里,我只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再不松手。 终于赶到了京城,但我却更加痛恨起自己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找到她,京城里没有知道襄阳郡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一想到她现在的处境,我只觉得一阵刻骨心冷。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终于决定从杨家下手。 杨府的守卫很森严,想不动声色地接近杨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正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出现在杨府的月竹。虽然只是匆忙的一眼,已经足够让我觉得欣喜,但同时带来的,也有惊慌。 趁着夜色混进了杨府,却是没有丝毫头绪,但或许是天意所为,我在杨府的花园看到了月竹。这个平日里和我斗嘴戏弄的丫头此时显得心事重重,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身边没有别人,我不再犹豫,径直到了她面前。 看到我突然出现,月竹显然吓了一跳,我怕她惊呼出声,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月竹怔怔的看着我,并没有惊呼的意思,眼睛突然一亮,泪水瞬间就涌出了眼眶。 我心里猛地出现不好的念头,松开了她。 “月竹,如儿呢?她在哪里?” “苏沐,你终于来了,你知道郡主等了你多久么……” “如儿呢?”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我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钝痛。 月竹咬了咬嘴唇,似乎也费了很大的劲才冷静下来,“郡主她在皇宫,章台。” “她还好么?”我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我不知道,杨家父子狼子野心,郡主现在很危险。”说着,月竹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我紧抿嘴唇,转身就要走,月竹赶紧叫住了我,“你不能硬闯皇宫。” “那怎么办?”我捏紧双拳,发泄着内心的不安。 “杨元奉对郡主有意,他也不愿意伤害郡主,你只能找他。” 我停了一下脚步,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才又迈开了步子,“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如儿让你出来,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郡主的意思,我也有我的想法。”她在我身后说道。 杨元奉并不难找到,只是我选择了最直接了方法,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他表现地倒是很淡定,坐在桌案后冷静地打量着我,“姑娘到此所为何事?” 我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冷笑道:“小女子有事与大人说,不知是否方便。” 杨元奉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扯出一抹笑容,向那些人摆了摆手,很快屋子里只剩下我们。 “苏姑娘好本事,竟然找到了这里。” 我挑了挑眉头,“大人认识我?” “岚山苏铎的女儿,我怎会不认识?只是不知苏姑娘来京城是为了什么?替父报仇?” “大人是朝廷的人,朝廷剿匪,天经地义,我没兴趣冤冤相报。”我也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男子,确实非常人,杨亦敢于走到今天,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儿子吧,“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人。” “谁?”杨元奉起了兴趣。 “如儿。” 杨元奉脸色一变,“你找思如?你找她做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她是我的心上人,你说我找她做什么?” “你说什么?”杨元奉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也立刻黑了下来,“你的心上人?” “是。”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杨元奉冷冷地打量着我,双拳紧紧握着。我也坦然地回视着他,我的话丝毫不违心,我何须惧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不过是一个土匪,思如她确实和你有交集,和是就你这句疯话,我凭什么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说的是实话。”我冷笑一声,“如果你实在不信,便去问她,但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别想伤害她一分一毫。” 杨元奉脸色更加阴沉,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的话,我当然不会相信。” 我嘲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辩驳。 又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双拳,朝门外叫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押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一步!” 有侍卫应声进门,捏住了我的肩膀,我也不反抗,只是看着杨元奉,“我只是提醒你,你困不住我,也别妄想伤害她。”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若是我发现你妄造虚言,你就别想好过。” 我抬了抬下巴,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带我去见她。” 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我,我也坦然地看着他。 最终,他还是把我带进了皇宫,只是让手下人把我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看了起来。 我也不急,因为我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枫子无奈了,怎么越写越不能自持,第七篇码完,然而。。。。。 ☆、苏沐篇——(五) 再次见到杨元奉,他看向我的眼神是刻骨的阴狠。 我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却抽出一把剑,朝我刺了过来,我冷笑一声,闪开了这一击,我现在没有精力和他动手。 杨元奉却不依不饶,挺着剑又刺了过来,这一下十分快,我只好迎了上去,和他拆起招来。 不可否认,杨元奉的武功确实不错,但是他现在明显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招式虽然狠,但是很乱。很快我就抓到了破绽,握住了他握剑的手,向后一掰,他的剑掉在了地上,我把剑踢开,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 “我说的不假吧?” “你这个妖女,竟然对思如做出这种事!”杨元奉看着我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却觉得他十分搞笑,轻笑两声,“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最好离思如远一点!” “我也告诉你,她的事,不用你来插手。”我敛起笑容,对面前的男子开始生出恼意,“还有,现在我不打算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些,你拦不住我,我一定要带她走!” “走?走哪里去?我不会让思如跟着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混在一起的!”杨元奉的眼神里浮出了杀意,他向后退了几步,对着门口的侍卫们说道:“杀了她,别让她离开这里半步!” 我捏紧拳头,猛地上前抓起杨元奉掉在地上的剑,那几个侍卫已经抽刀冲了过来,我看着杨元奉离开的身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意涌了上来。 杨元奉一共派了四个侍卫,这些人的身手也绝不是普通的侍卫,算得上都是高手,我心里担忧杨元奉知道真相之后会对如儿不利,便不想和这几个人多做纠缠。只是和几个人过了几招,就瞅着机会向门口扑去,那几个人反应倒也迅速,站在门边的一个人抬腿就把一条凳子踢了过来,我扬起手中剑,用足了力气,劈断了凳子,也将门劈出了一个口子,不敢犹豫分毫,从破口处撞了出去。 身后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我不知道杨元奉去了哪里,只好凭着感觉选了一条路。身后几人紧追不舍,我也分不出精力去辨别方向,在皇宫里胡乱转了起来,还得应付追杀的人,心里的焦急越发强烈起来。 乱闯乱撞中,我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这里看着像一块荒地,周围没有什么房屋,似乎有些蹊跷。来不及多想,侍卫已经追了上来,我无奈,只好又想着树林深处而去。 隐隐约约的,我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屋子,很冷清,但里面有人影晃过。心里一紧,我隔开一个侍卫刺到面前的剑,纵身跳到了院子里。后面的侍卫一下子紧张起来,很快就围了上来,我拿着剑警惕地扫视过他们,眼角却向屋子里飘去。 侍卫们的神色十分紧张,也看了一眼小屋,便举剑围了上来。我定了定神,也彻底放开了手脚。就在我们缠斗的时候,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杨元奉一脸阴沉地冲了出来,看到我,眼里的杀意立刻迸发出来,提着剑就攻了过来。我哼了一声,心却紧了一下,这个屋子里是谁? 然而不用我多想,一个身影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我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她就在这里,在我的面前。 我沉着心,轻轻推开院子门,外面站着一个黑影。我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来这里什么事?” 来人是杨元奉,一想起白天的事情,我就对他竖起了敌意,有些不明白他的来意,心里还有些说不明的不舒服。 “她睡了么?”杨元奉声音低哑,似是十分疲倦。 “你有什么事?”想到她刚刚在我耳边说的话,我的心也软了下来,她的话一遍一遍响在我的耳边,“你要我吧。”我不觉失了神。 “后天,我父亲就要下手了。” “什么?”一句话,却如一声响雷炸在我的耳边,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 “楚王的影响太大,现在楚地那边已经传出不满的声音了。” “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我努力忍住声音的颤抖。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杨元奉苦笑,“苏沐,我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认真回答我。” “什么。” “你是真心爱她么?”黑夜中,杨元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垂了下眼眸,随后又盯住了他,“我当然爱她,或许你不理解,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让她幸福。” 杨元奉一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口气十分自嘲,“我曾想着这一辈子说什么也要守着她,后来她说有了爱人,我也强迫自己接受了,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输给的竟然是个女人。罢了罢了,思如说的对,我没有资格管她的事,她选择了你,我也只能跟着她信你了。”说着,他的口气又严肃起来,“我有办法救她出去,我只要你保证,会好好护她之后的安全。” “当然!”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她就是我的一切,这不需要你的担心。” “好,”杨元奉的眼睛暗了暗,里面的寂寞仿佛融入了黑夜中。 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道:“你的父亲想做皇帝。” “恩?”他明显一愣。 “但谁都知道,你才是未来的君主。”我继续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帝王是应该冷血的,你怎么会救敌人呢?” 杨元奉沉默下来,眸子又暗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我可以对任何人冷血,但是我无法对她冷血。即使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她身边的人,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伤害。或许,我本来就做不好一个合格的帝王吧。” “你父亲知道了,一定很失望。” “他从来就知道,所以他才坚定不移地要除去她。”杨元奉闭上眼睛,声音痛苦,“所以,这也算是我的错。” 我看着他,突然怜悯起他来,“救了她你打算怎么办?” “你只用把她带走就好了,其他的我会安排。她不适合皇宫,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想要什么。” “你呢?”虽然知道自己问题对这个男人很残忍,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我?”他笑了,“她的生活里早就不该有我了,我当然不会再纠缠她。” 我看着黑夜里他隐约的苦笑,也不由叹了口气。 由爱而生的种种,又岂是陪伴才是最深的表达呢?放手,大约才是最难的吧。 第三日一早,我就被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声响吵醒,窗子外面闪过了一个人影,我一跃而起,又赶紧看了看身边的人,还好没有惊扰到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我的心又不可自制的痛了起来,今天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还可以拥有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跳下了床,小心地为她掖好了被子。 出了院子,外面果然站着杨元奉,他的脸色十分复杂。 “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也是一沉。 “计划有变,我父亲已经料到我的行动了,想要换下毒酒估计是不可能了。”他说的很急,鼻尖上也是汗水。 “那怎么办?” “我知道那是什么毒,已经找到了解药,我……” 我却根本不等他说下去,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吼了出来,“不行,我不能让如儿沾到一点□□,你能保证可以及时地送去解药么?如果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杨元奉狠狠地挣脱了我的手,“你以为我愿意冒险?我也不希望她出任何事!但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除非你想她死!” 我冷着脸和他对视,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一想到她要承受的风险,我就无法说服自己镇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杨元奉才继续说道:“我会把解药洒在酒杯里,她中毒的几率很小。我说了,我和你一样,不想看到她出任何事!” 我还是死死地瞪着他,却又无法找到更好的办法。好一会儿我才挤出了一句话:“会有什么风险?” 杨元奉的目光闪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毒很厉害,想要彻底解开不容易,解药也可能是一时抑制,也可能会有其他影响……” 我紧紧抿住嘴唇,心里一阵钻心的疼。是我无能,没有办法保护好她,我又怎么能怪别人,毕竟她是我的,不是别人的。 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回过身,“我知道了,你做好你的计划就好,其他的事不用你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上学了,和伙伴们聚会聚晚了。。但是,还是要更的 ☆、苏沐篇——(六) 我之前想,自己总是不会流泪的,但是在父亲面前失声痛哭,所以这一次我也放任自己在她面前流下眼泪。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失去她,我会怎么样。看着她被人带走的背影,我几乎就要忍不住,想扑上去不顾一切地带她走。但是,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失去理智。 当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杨元奉抱着她的场景。心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我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心痛的几乎窒息。我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有勇气走上前。 杨元奉双眼通红,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一下,我俯下身子,抱住了她。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了我,嘴角扬起一抹很淡的笑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低下头,听到她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她的眼睛缓缓合上,那抹笑容也消失了。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再次滚落,我低头吻上她的额。 “如儿,我来了。” 我不知道杨元奉做了什么样的安排,总之他成功地将昏迷的如儿带到了宫外,杨亦似乎也没有察觉。但是让我觉得无比揪心的,是她的情况,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高烧不退。杨元奉找来的大夫也是束手无策,没有人知道毒性是否解了,也没有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能做的,也只有苦熬着等着她醒来。 第五日的清晨,她终于悠悠转醒,我本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她的动作,头脑一下就清醒过来。睁开眼,正对上她看向我的双眸。 “沐,是你么?” 我被惊喜几乎要冲昏头脑了,没有觉察出她话里的不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忙不迭地说道:“如儿,如儿,是我,你终于醒了!” 她对着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又怕她不舒服,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在我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沐,天黑了么?怎么不点灯呢?” 我一下子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脑子一片空白。无意识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许久听不到我的回答,她的声音也紧张起来,“沐,你还在么?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无力说出一句话,我已经明白了什么,也无比清醒,但这种清醒让我想要逃离。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儿,你再睡一会儿,我去拿灯进来。”说着,我就像是用完了最后一分力气,不敢再做丝毫地停留,起身就往外走。或许,我应该陪着她,等着她入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冷静地做到了。 出了小屋,我走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侍卫,揪住一个人领子,低声吼道:“把杨元奉叫来!马上把他叫过来!” 那个侍卫明显被我惊吓到了,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我松开了他,将他向后一推,恶狠狠地瞪着他,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想来定是十分可怖的。那个侍卫踉踉跄跄地走了。 不一会儿,杨元奉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身上穿着朝服。我知道他这几日并不好过,想瞒过杨亦那个老狐狸,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本来或许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看到他,我终是抑制不住心痛转化而来的愤怒,上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杨元奉措手不及,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脸上也出现了怒色。 “你们杨家的野心,为什么要让她承受痛苦!”我咬牙看着他,这一瞬间真的动了杀意。 “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随即眼睛一亮:“思如了是不是?”说着他就要站起来,却被我一脚踢在了胸口,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是,她醒了!但是她看不见了,她的眼睛看不见了,杨元奉,你满意了么,你们杨家满意了么!”我不敢大声,怕惊扰到屋里的她,但是愤怒几乎要剥夺我的理智。 杨元奉愣住了,脸上渐渐出现死灰色,“她看不见了,她看不见了?”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神情迷茫。 我冷冷地看着他,双拳紧紧地捏着。 突然,杨元奉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走。我知道他要去找谁,看着他快步离开,闭上眼睛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憋在心里的那团火才熄灭了一些,我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过去。 思如已经睡着了,睡的很安宁,像一个孩子一般。我坐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关于她的每一幕场景,从初次见面,到再见,到相识,再到相恋,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并不长,但每一个细节在现在想来,都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人怀念。我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女孩真正动心的,但我知道,我的生命里已经无法缺少这个女孩了。不管今后有什么,我都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分离,我们都承受不起了。突然,一个念头跳入了我的脑海,我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如果她真的失明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到她曾经对我说的话,她向往自由的生活,可如果这样的生活是黑暗的,她能快乐么? 就在我胡乱地想着这些的时候,杨元奉带着一个老者匆匆赶了进来。我瞥了他们一眼,站了起来。那个老者走上前,把住她的脉,眉头紧锁。我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着,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即将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老者才收回了手,脸色很阴沉。他看了我和杨元奉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赶紧跟了上去,杨元奉也一言不发地跟了出来。 出了院子,那个老者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她的眼睛是中毒留下的症状,毒性没有完全消除,残留体内造成的。若想复明,必须彻底除去毒素,而就算完全除去毒素,复明的几率也很低。” “怎么样去除毒素?” “那是一种草药,生在南泽一带,现在大概只有南鹰山上有了。但是也不是很多,多生在悬崖峭壁之上。” 我皱起眉头,“如果有那种药,她复明的几率有几成?” “毒素在身体留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复明,草药性缓,想要清毒,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毒素残留在体内一天,伤害就会加重一分。若想完全清除,想来十分困难,少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即使有那一天,她的眼睛久不复明,想完全康复,几率也不会超过五成。” 听完这番话,我的心不由又揪了起来,她向往了太久的自由生活,当这一天真的要来的时候,一定要接受这样的打击么?选择医治,前路希望渺茫,她想要游览山水的梦想也无法实现。可是如果不治疗,她几年也只有十八岁,往后的日子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么?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要怎么才能做出。这个答案不只在于我,也在于她。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如果不服草药,体内毒素可还会有其他危害?”杨元奉在一边插了进来。 “目前看来应该是不会了,我上次调制的解药药性还是很足的,她体内的毒素不多,我可以再为她调制一副药,控制住毒素的蔓延,只是,没有办法除去而已。” “不就是药么,我去派人给她采!”杨元奉说着,就要去喊人,那个老者却拦住了他:“那种药十分罕见,而且灵性很足,采摘下来半天药性就会减弱,必须要现采现服。而且我说了,那药远在南泽,生长缓慢,若是你一次采完,可能就会破坏它的生长,导致绝迹。” 杨元奉咬着牙说道:“好,那我就把她送上山,专门派人照看她,一定要把她的眼睛治好不可!” 我看了看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杨元奉,这件事不用你插手,等她醒了,我会把事情告诉她。若是她愿意医治,我自会带着她到南鹰山生活,若是她不想困于一地,想游历四方,我也会好好照顾她,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总之,从她服下□□那一刻起,襄阳郡主就死了,现在的她,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你们来插手我们的生活。” “你?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的了她?” “她想要的生活你不会不知道,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安静的日子,怎么会希望身边有一群人天天围着她转。再者说来,她是我的爱人,我自然会豁出我的命去保护她,这不用你担心,好了,我希望从此刻起,你们杨家不要再来打扰她,不要再让她面对已经过去的不堪往事。”说完,我转身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她依旧睡得安宁,我握住她的手,心里的焦虑渐渐平复,我想,大概她也不会为此事太过焦虑吧,毕竟,她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可以到来了,而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晚上的时候,思如才醒了过来,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不用我开口,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如我所料,她没有大哭大闹,表现的好似比我还要淡然,至少在我声音露出颤抖的时候,她主动拥抱了我。我静静地抱着她,额头贴着她的发,“如儿,你不怕么?” “我怕什么?不就是看不见了么,可是你还在这里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故作坚强,她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如儿。”我忍不住抱紧了她,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才平复下心情,告诉了她那个老者的话,我想,最后的选择该由她决定。 她想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沐,那就我们两个去南鹰山生活吧,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别人来打扰。” 我心里一动,柔声问道:“你不是想到江南那边去看看么,到了南鹰山,也许很多年我们都不能离开了。”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要束缚,反正已经远离了京城,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也在我身边,我想,我们该有一个稳定一点的家。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很想再看见这个世界,沐,这片黑暗其实让我觉得很害怕,我不想永远都陪着它。” 我心里一紧,是的,她已经做的很坚强,但只是让我闭着眼睛感受一瞬间的黑暗,我就不忍心让她永远陷在其中,哪怕希望渺茫,我也该为了她去争取。 她又在我的耳边继续说道:“而且,沐,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生得这样好看,如果再也看不见你,我会不甘心的。好不容易得到了你这个人,怎么能再也看不到你了呢?沐,我不想有这样的遗憾,我也信你。” 我一愣,随即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抱着她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她说不想留下遗憾,她说不想不甘心。她把我当做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我又怎么能辜负她呢?想到我心中有过的动摇,我突然厌恶起自己,既然说了要保护她一辈子,这点挫折就不能坚定么? “如儿,我答应你,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再看得见为止。” “恩,沐,你也要答应我,不许老去,我不要看到你老去的样子,你要把最美的你留给我,你一定要等着我看到你。”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码完了最后一章,会赶在四号前结束。因为还有一篇关于这个文的感慨,所以工作没有结束 ☆、苏沐篇——(七) 转眼到达南鹰山已经一月有余,日子虽然过得有些无聊,但也十分安宁平静。 思如一开始不太适应失明,情绪还是有些沉闷,我找到了那个老者说的草药,每日清晨会出去采药,回来的时候都会看到思如一个人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窗外,空洞的眼神更显出她脸上的落寞。每每看到这样的她,我就会觉得一阵揪心的疼。 所幸我遇到了一个南鹰山山脚的一个医者,他有一个小徒弟每日清晨也会上山采药,我便央他也帮我采些这种草药。那个医者十分慈祥,小徒弟也是一个蛮有趣的孩子,听了我的央求,也同意了。这样一来,我便只需要清晨去找那个小哥拿药就好,省去了不少时间,可以更多地用来陪她。 思如终究是热爱这片山水,失明带来的抑郁渐渐散去,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我也会扶着她到外面去走一走,感受不同于皇宫殿宇的感觉。 这日,我又扶着她到了离我们小屋不远的山溪旁,刚刚下过一场山雨,空气濡濡的,很清新。思如的心情很不错,偏偏不让我扶着她走,自己缓缓地在岸边的草地上走着。我远远看着她,阳光很暖,洒在她的发上,肩上,带出了一种朦胧的感觉。不知不觉,我竟看得痴了,待回过神的时候,正看着她缓缓地抬起头,向着太阳的方向,轻轻地伸出了手,像是要捧着什么东西一样。她的这个动作让我的心又跟着一颤,走到了她身边。 “如儿,你在干什么?” “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阳光这么暖,一定很漂亮吧。”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茫然,我看着她空洞的双眼,隐约的,似是看到了泪光。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如儿,如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看到的,一定会的!” “沐,”她伏在我的肩上,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沐,如果我再也看不见了,你会不要我么?”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就是你老了,不再像现在这样漂亮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勉强笑着说,我不想让她为了这事太过伤心。 “沐,我也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沐,如果我的眼睛一直治不好,我还是想去其他地方也看一看,回江南,回襄阳看一看。”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着你回去的。” “可是,要多久呢?沐,我怕自己不甘心,但也怕自己等得太久。” 我心里一沉,想了一想,才回答道:“那我们就定十年吧,十年之后,不管你的眼睛会不会好,我都会带着你去江南,去襄阳,去更多的地方。若是你到时候还是看不见,我就当你的眼睛,你一样会看到那些景色的。” “好,那就十年,沐,我们说好了。”说着,她伸手勾住了我的小指,一脸清纯的笑容,“沐,我希望我的眼睛可以早一点好,不用等那么久就好了。” “恩,会的,我的如儿这么好,老天不会不开眼的。”我吻了吻她的额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也会偶尔的到山下去购置些衣物用品,也了解到了朝廷的局面。杨家现在已然一手遮天,江山易主,也许就在朝夕之间。但是我没有把这些东西告诉她,我知道,她不想再和过去有分毫的瓜葛,她现在过得很快乐,这就够了。 不知不觉间,三年的时光悄然划过。思如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好转,但她的性格却开朗了很多,或许她的骨子里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只是之前的环境束缚了她。山脚下的那个医者也见过了思如,定期为她把了脉,因而思如的身体情况我还是很了解,但同时让我觉得有些失望。我看得出来,思如还是很渴望复明的,她会经常和我说起她印象中的江南和襄阳,她会细细地和我讲她认为的美,也毫不掩饰想重新回去的想法。每到这时,我只能默默地听着,心里却堵得紧。 这一天,我拿完药,正往回走,却在离屋子有些远的地方看到了一队人,为首的,正是杨元奉。 我早就料到他会来这里,也猜到了他来的目的,心里不由一沉,走上前去。 他正向着屋子的方向看去,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坐在屋外沉默的思如。 “杨大人,好久不见。” 杨元奉扭过头看着我,轻轻地笑了。三年不见,那个我印象中感情用事的年轻男子也蓄起了胡须,脸上刻下了些许沧桑的印记。 “苏姑娘。”他向我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下,目光却又投向了前方,我也跟着他坐了下来,他轻轻问道:“她这些年还好么?” “恩,她过得很快乐,只是眼睛并没有好转。” “眼睛终究是一个遗憾,但至少,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生活。”杨元奉喃喃道,“我还是很羡慕她的。” “杨大人这些年过得如何?我可是听说大人即将有好事临门了呢。” “什么好事。”杨元奉苦笑,眼神黯淡下来,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宁昊已经退位了。” “哦?”我挑挑眉,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有些感慨,毕竟是一个王朝的没落。 “他自杀了。”杨元奉继续说道,我的心更沉了下去,也把目光收了回来,我有些不敢去看她脸上安宁的笑容了。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十年一梦卿颜老 作者:枫笙吟歌 第9节 “思如一定会恨死我的,”杨元奉苦笑,“我终于是做了一件让她不能原谅的事情,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的妹妹也殉情而死,这是我们杨家的报应。” 我默默地看着他,又一次同情起面前的人来,“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想亲口告诉她么?” “我是对不起她,但是我没有错,每一个王朝都有末日,只是恰好我们赶到了这里。我与她,这一辈子只能做敌人。我没有想过去奢求她的原谅,也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她,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她吧。”杨元奉又抬起了头,前方,思如正摸索着在院子里散着步,“这次回去,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太子了,只怕再也不能来见她了。” “有些东西,早些断了,其实才是好的。” “可惜,我终究做不了冷血帝王,断不了啊。”杨元奉站起身,“我娶了家室,但我还是忘不了她,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的劫数,我也不想逃避了,苏沐,她跟着你是很快乐,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恩,我当然会的。”我没有起身,抬头看着他,“也祝你早些打开心结。” 杨元奉弯了下嘴角,又朝小屋看了一眼,带着那些人走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家走去。 听到声音,思如转过了脸,朝着我笑:“沐,你回来了?” “恩,”我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情绪完全藏匿,只简单地应了一句,“我去煎药,你现在这里散散心吧。” “好。”她开心地笑着,我匆匆进了厨房。 煎好了药,我怀着心事端到了院子里,却看到她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朵花,仔细地嗅着。 “如儿,来吃药。”我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沐,这朵花好香,你告诉我它是什么颜色的好么。”她抬起头,笑看着我,我的心又紧紧揪住,抿了下嘴唇,才轻声回答道:“粉色的,很漂亮。” 思如点点头,又把花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我伸手把她的发别到耳后,牵着她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好,把药递给了她。 看着她喝完药,我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去洗碗,却被她拉住了,“沐,你有心事。” 我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你瞒着我的感觉。”她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不似平日那般阳光快乐。 我知道她必定是十分肯定才会这样问,便不好瞒她,又坐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如儿,宁王朝,灭了。” 她的手一抖,脸色也苍白起来,纵然她想了很久离开皇宫那个牢笼,也不可能做到对那里毫不关心,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亡国所带来的后果。 “昊儿呢,昊儿怎么样了?”她的脸上写着担心和焦虑,还有一份恳求,她在恳求一个好的回答。 “宁昊自杀了,皇后杨素蓉,也随他去了。”我不忍说出这句话,但,我也无法去骗她。 她呆呆地看着我,手很快就冷了下来,身体里所有的生气都仿佛被抽走了。我心疼地抱住她,“如儿,我知道你对宁昊感情很深,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别强忍着。” 她却好似没有听到我说话,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许久也不说一句话。我把她轻轻地按在怀里,我知道她心里的伤痛,我多么希望她可以发泄出来,但如果她选择默默忍受,那我也只能陪着她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的泪水滴在了我的颈上,我缓缓推开她,看到她闭着眼睛,两行清泪滑落。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袖,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越来越剧烈,到最后化作了极力强忍的抽噎。一下一下的抽泣声,仿佛一道道鞭子落在我的心上。我没有办法分担她的痛苦,也只能用她的伤化作自己的痛,用这样的方法来陪伴她。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当当当当 ☆、苏沐篇——(八) 那日之后,思如的情绪一直不高,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我想让她把心事说出来,但她却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发呆,什么也不肯说。 我知道宁昊在她心里的位置很重,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童年不会快乐,那个一直陪着她的弟弟定然是一抹亮色。 开始的几天我只是默默陪着她,想着她终会度过这段时期,但慢慢地我觉察出有些不对,她开始厌倦喝药,整个人也染上了一些狂躁的气息。我不由地对她担心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她发泄出心里的郁结。 这天思如又是闷闷地喝完了药,转身就要去榻上躺着,我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如儿,你怎么了,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的身子很僵硬,任由我抱着,却丝毫不动。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心立刻就揪紧了。我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看到她闭着双眼,满面泪水。 我拉过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如儿,你不要怕,我还在这,我还在。” 她抓着我衣服的手已经捏得泛白,身子抖得厉害,突然她猛地推开了我,“我不想治眼睛了!就让我瞎着吧!我看到了又有什么用!我自己在这里逍遥自在,把我的弟弟放在那皇宫里受苦了!现在我亡国灭家,我怎么还能在这里自在地活着!也许瞎了眼,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想法,看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确实是不小。 “如儿,我不许你这样说了。”我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把她拉到了怀里,“你国家亡了,这是命数,没有一个王朝是长寿的。你的弟弟作为亡国之君,这也是无法改变的,历史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只是他不幸被选中,而亡国之君的命又能怎样呢?你也为你的国家吃了苦,尽了你的责任,你的父亲,弟弟,伯父都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让你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你不能辜负他们的美意。我想,如果他们在天有知,也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 “我恨老天,为什么就要是我们来承受亡国之苦,为什么又要让那么多人为我做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心安接受?”她把头放在我的肩上,哽咽道。 “如儿,你不能恨老天,老天是有不公,但是它让我遇到了你啊,这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难道在你心里不是么。”我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她的抽噎声低了下去,身子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想来是平静了一些,我又接着说道:“如儿,你不是说你想在看到我么,你说这是你最大的遗憾。我也想让你看到我啊,女为悦己者容,若是连我爱的人都无法看到自己,我又该为了谁去珍重自己呢?如儿,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好的治眼睛好不好。” 她沉默了很久,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陪伴着她。我知道,她心里的结,只有自己才能解开。 过了一会儿,她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沐,是我太激动了,我只是觉得好累,觉得自己很没用才会说那些话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吻了吻她的脸,把她抱了起来,“你先好好休息吧,先不要想太多。” “恩。”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把她放在了榻上,她蜷作一团沉沉睡去。我看了她良久,也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从背后抱住她。 从那日之后,思如的情绪又慢慢好了起来,只是那个心结终究不是一朝一夕能打开的,我只能陪着她慢慢去解开。我看她每日无聊,便去托人带了一把琴回来。她摸到琴弦的时候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如儿,你试着弹一弹吧。” 她轻轻点了下头,轻轻拨动着弦。她对琴很熟悉,纵然不能看见,凭着感觉也可以弹出完整的一支曲子。我见她弹得痴迷,也不忍打扰她,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她的琴声,注视着她沉醉的样子,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自从有了那把琴,思如平日里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了,除了和我出去散散步,剩下的时间就是摸着那把琴。开始只是回忆一些学过的曲子,后来慢慢地开始自己编一些曲子,音律更加精通之后还托我给她写一些词,然后自己做出曲子。日子就这样不平不淡又充满情调的流逝,她心中的伤痛也终于慢慢抚平。 又是三年过去,这日我照常来拿药,却被那个医者的小徒弟拽到了一边。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和他已经很熟了,但每每我们两个见面时,他还是会脸红。 “阿瑞,有事么?” “那个,苏姐姐,我,我有些事要说。”小伙子满面通红,似乎很是局促。 “有什么你就说,紧张什么?”我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其实前几个月就该说的,苏姐姐你要的那服草药是长在崖边的,靠着上面的已经快要被摘完了,新生出来的药性不足。我看了一下,顺着崖壁往下还有一些,但是以我这几下子,想摘到那里的药实在是不可能,昨日为了姐姐的药,我可是好些没掉下去,所以今天才不得不和姐姐说这件事……” 我马上就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了,阿瑞,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草药的事我会想办法,以后你就不用采那种药了,若是出了事,你师父可不得心疼死。”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恨自己无能,不能帮姐姐了。” 下午的时候我就去看了阿瑞说的那处山崖,确实如他所说,剩下的药都生在岩缝间,若想下去采到,除了胆量,必须要有武功。我想了想,找来一根树藤,一头系在上面的巨石上,抓着另一头从崖壁上滑了下去。 崖壁上生着很多植物,有一些我也认得,知道也是一些草药,还有一些我却是一无所知。一不留神间,一根藤蔓上的刺划到了脸上,刺痛立刻就传了上来,我心里一惊,大约猜到这刺上有毒,赶紧一手挽住了树藤,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吞了下去。一阵眩晕感袭来,我只好紧紧贴着岩壁,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恶心的眩晕感才褪去,我摸了摸额头,已经是一层冷汗。 “这地方还真是刺激。”我忍不住感慨一句,又看了看离脚下还有些距离的草药,不由叹了口气。 那天回去之后,我对着铜镜看了看,脸上的伤口不深,却比较长,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愈合。想起她那日的话,我忍不住苦笑,“若是这张脸在你看到之前就毁了呢,你可不是要嫌弃死我。” 回头看了看在榻上安然入眠的她,我一阵失神。 我不想再让她担心,心里的伤好不容易淡去,我又何苦再去挑起。又想到药不能放的太久,便只好把采药的时间放在了天还未亮的时候。 本来在崖壁上采药就十分危险,又是抹黑进行,不小心的剐蹭很难避免,只是开始几日我就在身上留了不少伤,为自己感到无奈的同时我也有些怕她觉察,便找那个医者讨了一副方子,以让她好好休息为由,在外间又安置了一张床,自己搬了出来。她开始有些不乐意,但是在我的劝说下也勉强同意了。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光亮,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时间继续推进,采药的行动也越来越困难,我发现自己开始变得焦急起来,每次看着她喝完药就恨不得她立刻告诉我她看得见了,但希望终是一遍遍变作失望,我也不想让她焦心,还得安慰她放宽心态,她会报以我一个安静的笑容,我想这就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吧。 但是渐渐的,我却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我不是铁打的人,也会生病,但我不敢让自己生病,我知道自己哪怕是为了她也要坚持下去。有几次雨夜去采药,情况也是到了很危急的境地,甚至有一次被困在半山,直到快要中午才回家,那一次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急得快要发疯的样子,内疚的同时我也开始茫然起来。如果她有一天真的看到了,我的样子是否会让她失望呢。 女人生性都是爱美的,我自然也不会是例外。日日的在崖边经受风吹雨打,白日里还要强打精神陪着她,很多次还是无法忍住疲倦,在听她弹琴的时候睡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透支,而这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我也很清楚,到她复明为止,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认真地照过镜子,也不敢去想她当初的那句话。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开始习惯起这样的日子,只是心中总是需要一个东西支撑的,她当然就是我全部的寄托。每次看到她快乐的笑容,我会觉得很满足,也愿意为了这样的笑容付出一切。 我想起曾经孙靖炎和我谈过一次话,他早就知道我爱的是谁。他当时和我说,生在皇家的人,不管秉性如何,都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骨子里习惯的是依赖他人,思如纵然是个不一样的存在,但她也无法避免这一点。她是一个公主,她在皇宫里见的人和事和真正的生活到底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她很难懂民生疾苦,至少很难亲自去经营那样的生活。若是想和她一起过那样的生活,另一个人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照顾她,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学会去呵护身边的人。我知道他是对的,我和她一起生活时她已经有十几岁了,但是她确实没有成熟到去撑起生活,我知道自己要去教会她,这个过程,又因为她失明的缘故变得更加漫长。 但我知道,她是一直在学着成长的,我也相信自己会等来那一天。 清明之日,我记得清楚,十年前,正是这一天,她饮下了那杯毒酒。我不相信天意如此巧合,但心里一种将要发生什么的念头格外强烈。 采完了药,仍是那条熟悉的路,却在靠近门口的时候,那种念头越发强烈起来,我甚至恍惚间觉得是自己生病了。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赤脚的她。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我看了看她的赤脚,不觉笑叹这个丫头还是这样调皮,便上前牵过了她,一时忽视了那个念头,直到——她拉过了我,对我说出了那句话:“沐,真好,我又可以看着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喜还是该悲,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时间过去的太久,我当初想的种种她复明的场景都已经模糊了,而现实就是,她摸着我的脸,一脸疼惜,“沐,你苍老了很多,这些年,怎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鼻子一酸,竟然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伸手想要抱住她,眼前却毫无征兆地一黑。 我想,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吧。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只好又躺了下去。门被人推开了,她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我醒了,快走两步到了床边。 “大夫说你是心力交瘁,要好好休息。”她扶起我,喂我吃了药,我有些意外地看到她神情漠然,心里一下就慌了,见她转身就要走,赶紧拉住了她,“如儿!” 她背对着我,不知是什么表情。 “如儿,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却仍旧不肯回过头,垂在身旁的手捏得很紧,指骨已经泛白。 “如儿,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 她猛地回过头,嘴唇咬的死死的,“苏沐,你瞒我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你是想让我复明之后再照顾你十年么,这样才够还你的情谊了么!” 我一下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你整日冒险替我采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怕我担心?但如果你出事了,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苏沐,你还是把我当做那个要被你呵护的小孩子是不是?”她的眼睛红红的,面上凄凉。 “如儿,你听我说。”我慌了神,却不知怎么和她解释。 “苏沐,我长大了,我不是那个小孩子了,我也不想再用十年去还你的情!” 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我一下坐起了身子,拽过了她,把她按在了怀里,“如儿,我没有想让你还情,我也知道你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是我对你失信了,但是难道你就因为这个要和我置气么?” 她开始推了我几下,听完这番话,慢慢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闷闷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去找大夫,听到这几年的事情有多难过,你口口声声说知道我长大了,心里还是把我当做孩子一般看是不是?” 我一时无言,只好轻拍着她的背。 她轻轻推开我,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我,“沐,我是真的长大了,我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你,你不要再什么事都自己扛好不好,我不想永远在你的照顾之下。” “我知道,”我碰了碰她的额头,“我是在等你看见我,我知道我的如儿会照顾人了。” 她的脸一红,却也没有躲开。 “我只是后悔,这几年怎么没好好教你做饭呢,难道以后还要我亲自下厨么?” 她听完,瞪了我一眼,娇嗔道:“沐,我知道我还有些东西不会,但是我可以学,你不信我可以学好么?” “信,我当然信,我的如儿多么聪明。” 她的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突然上前吻住了我的唇,我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她会做出的事情。她闭着眼睛,神情认真而虔诚,我也慢慢沉醉其中,而她又毫无征兆地退了回去,我不由有些恼了。 “你这丫头,真会折磨人。” 她却咬着嘴唇笑,“沐,这下你该相信我长大了吧,学习的也很好不是么?” “你……”我一时语塞,有些郁闷地看着她。 她又贴了上来,趴在我的耳边轻轻说着:“沐,你用十年等着我长大,等到我学会去爱一个人,下半生,由我来疼爱你吧。” 我心里一暖,也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回道:“好。”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篇,是我的心里话。 ☆、关于《十年》 好了,这篇文终于是结束了,枫子接下来可以说说心里话了。 其实这篇文不是我的处女作,三年前我就写过一篇女驸马的文,后来又写了一篇,但那都在贴吧里。在晋江也曾经开过一个号,写了一篇文,只是弃坑了。从一定程度来说,那篇弃了的文和这篇文的思路是一样的,就是一个女主是土匪,抢了另一个公主上山,当然改动是很大的。 好了,以上就是枫子写百合文的历史。 枫子今年是高考结束,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一篇是在高三下学期突发奇想得来的,是我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事实证明,在教室里是脑洞大开,回家之后热情大减,写文没有感觉了,再加上是第一次用第一人称,写起来有些吃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其实从高二开始,我就构思了一篇古文,两年来一直在想,结构已经很完善了,篇幅很长,人物也很多(因为当时是向着红楼而去的),甚至里面的人的卜辞都写好了,诗词也写了不少,但是我当时想着在晋江混嘛,第一篇文很难有太多读者,就想了《十年》,想着揽一些读者。但是现在看来,《十年》成形时间太短,剧情比较白开水,吸引力并不强,所以。。。而那一篇,我现在也无力去写,因为大一不让带电脑,所以我想我还是需要时间继续脑补吧,只是我是真的很希望那一篇有一天可以面世,毕竟是我这么多年脑洞的结晶啊,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能有小天使和枫子一起见证。 好了,再来说这篇文,其实我当时真的没打算把剧情想太复杂,只是想写出我心中的爱情。文中的两个女主出身不同,我想她们的思想性格是有很大差异的,但是我又没有想去扼杀异性恋中的真爱,就给两人都找了一个痴情的男子,充当绿草吧。至于女主们,我其实是在把苏沐当做我梦想中的爱情对象在写(咳咳),这个人物还是在我看完探虚陵之后慢慢成形的,当然无法比肩军刀。而小公主,我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赋予了她。 我看过很多驸马公主文,也看过布衣文,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是一个公主过上了布衣生活,该是怎样呢?我觉得生活与理想必然有区别,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无论如何也是需要时间去学会用行动呵护身边的人吧。如儿就是这样的公主,她爱苏沐,但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对苏沐的依赖,所以布衣生活中她的世界是安宁祥和的,虽然失明,但是也是快乐。整日就是弹琴谱曲,过得其实还是带些主子意味的生活。苏沐是江湖儿女,有很丰富的经历,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去呵护两个人的生活。大家可以想象,日常生活的吃喝住行,这些不是空话,都是要有人上心的,苏姑娘默默地呵护着这份感情,所做得付出真的是很大。这是我们常人可以想的爱情,不断的摸索,学习,最后才能成熟。 说起来,枫子虽然也是一个花季少女,但是我没有恋爱过(或许是硬件条件),我也不太看好高中时的爱恋,因为那实在是太理想了,也太脆弱。但是我想我是对人有过好感的,但最多是喜欢,不是爱,爱,是需要责任来说出口的,一段爱情,最开始的目标都该是永远在一起,如果没有那样的能力和责任感,还是不要轻易说爱吧。 所以,我没有把里的两人设置为一见钟情,然后就纠缠不清,她们是在对对方有一定了解之后才说出了爱,同时也明白了责任。苏沐是感情中成熟的一方,她知道怎么去做好一个爱人,如儿是青涩的,但是她是真的很爱苏沐,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在努力成长,学会去爱。爱,真的不只是一个字,它必须背负生活的责任。这是现实的爱情。 我写这样一个故事,其实自己也知道吸引不强,就是想把自己心里的恋爱形态表达出来。希望能有人认同我吧,也希望这篇文的看官都能找到自己的真爱。 最后,想说一句,下一篇文如果有出生的一天,那篇的剧情会很跌宕,大气。它的名字叫《迟卿一诺》,因为我不知道到时候是否还会用这个笔名,所以先告诉大家。如果有一天大家想到这个名字,动手搜一搜,或许会有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了,看官们。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