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皇姐爱上我!》 正文 第1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霸道皇姐爱上我!(gl) 作者:墨染萧绯 文案 元漓一直觉得元姝瞧着极是合胃口,奈何这丫头从来都不喜看她一眼。 所以,为了能饱腹,她决定亲自动手了! 元姝一直都害怕元漓,奈何这女人总喜欢瞅她。 直到她动手后,她才知道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大概就是一个喜欢男票的软妹子被迫走上了受受的康庄大道…… 万年受小姝的cp是小漓姐姐,大家来站好队~~嗨起来~ 多年前原名《芙蓉玉》 被改前的名《陛下,妹妹不能吃!》 ——自从改名后,我再也不能直视这文了(苦逼作者o(>﹏)o) 内容标签:宫斗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姝 ┃ 配角:元漓、元岚 ┃ 其它:木血缘!/爱你,便要得到你! ================== ☆、第1章 城破 今天下四分,强国势大以东祁为首,仅次于下便是南尧,中立为北郅,四国中兵力最弱还当属西钺。而四国中最富有的却也是西钺,无奈西钺帝荒淫无能,多年来不治朝政,宦臣掌权,国内早已民不聊生。其余三国早已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准备出兵,想要一举拿下这块流油宝地。 四国天历鼎安四十八年,隆冬。西钺国郝州城发起了兵变,四大藩王之首的定西王在封底自立为帝,改元“康”。一时之间,国内政事起了风云莫测的变化,其余三王纷纷效仿登位,不到数月却被康帝大军击败生擒。鼎安四十九年,康帝大军直逼西钺京都……扈城。 同月,处于西钺旁侧的南尧国举兵来犯,破了镇怡关,三十万大军进入了西钺国境。同天,东祈国亦出兵五十万,大军直发距郝城百里的平山关,次日守关便溃不成军,东祈大军踏入了关城。随后,北郅国亦发兵前往。彼时,康帝与正帝正为京都之战而注目,无人顾暇来敌。 待两帝之争已进入白热化时,其他三国大军也兵临扈城下。 狼烟滚滚,火光冲天,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这是宁妤睁开眼看见的第一画面,浓浓的血腥味冲击着她的嗅觉,再次感觉到阵阵晕眩。 她感觉到自己这会正被人紧紧抱着,慢慢的移动着。恍惚间她看见了抱着她的人,是一个女人,衣裳华丽却有些破烂,美丽却又狼狈的女人。高高的发髻已经散落,青丝凌乱,白皙的脸上摸着黑色的烟灰。 宁妤懵了,她虽然无法搞清现在,可脑海里还是冒出了不少的疑问……这是哪里?这个女人是谁?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能抱着她! 宁妤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清状况,因为抱着她的女人摔倒在了青石地上,依靠在墙壁上,她看见她凌乱的发下汗水滑下,嘴唇苍白。 耳边传来只有在电视里才听过的混乱马蹄声,刀与剑的撞击混响中夹杂着人的尖叫,血腥味越来越浓。她害怕本能的缩进女人的怀里,紧紧的抓住了女人的衣服。女人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惊恐,也紧紧的搂住了她,哄着。 “姣儿不怕,娘终于带你逃了出来,等见了……” 女人的话没说完,从胸腔里发出了笑。宁妤从女人的脸上看见了凄凉与悲苦,那是她无法理解的情感。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自称她妈,不对,是“娘”,她也不知她带着她,是从哪里逃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带着她去见谁。 但是,她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伤害她的。 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变成了婴儿那般大小,因为天气的原因,已经冻的有些僵硬发红了。算了,不想去追究什么了,压制住心底的无边恐惧,紧紧的抓住“娘”的衣服,等待着她的动作。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呼吸着,从嘴里呼出的热气变的越来越稀薄。宁妤第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女人动作有些僵硬了,从层层华服中掏出了一块精致透明的白玉,笨重的塞进了宁妤的衣裳中。 “呵呵,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娘的姣儿长大,不能看着姣儿成人大婚……” 无尽的遗憾中,一滴暖暖热热的东西低落在了宁妤的脸上,接着又低落了几滴。宁妤用手拭了拭,是红色的液体!抬起头看向女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嘴角就流出了艳红的血,湿湿黏黏的感觉惊的宁妤哭了起来。泪珠滚落,换来女人的皱眉,女人纤细的五指捂住了她正咧着的嘴,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 “不哭,姣儿不能哭啊。姣儿哭了就会有人来,他们会杀了娘和姣儿的。娘要姣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宁妤懵懵懂懂的看着女人,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庞滑落在她捂住她的五指上。 远去的马蹄声又变得清晰了起来,女人的瞳孔开始放大了,捂着宁妤的手,有些松懈。神色迷茫中,慢慢的说着。 “姣儿将来莫要如娘这般,一定要找一个爱你入骨的男子,纵使他身无分文,也要与他相携一生,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切不能与皇室中人牵连上,他们只会让你遗恨终生……” “你爹便是如此,活着的时候不肯分开,就连死也不愿放开……” “待他来了,姣儿便随他去吧,忘了爹忘了娘,随他去……” 很多年后的宁妤依然能清晰的记着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一日,女人还没有等到她口中的“他”,便闭上了眼睛。小巷子中,她们母女相偎。宁妤想大声哭,却又想起了女人的话而不能哭,小声的抽泣着。 女人的话直至断气前,都在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宁妤不懂其中的含义,但她会永远记得那句——一定要找一个爱你入骨的男子,纵使他身无分文,也要与他相携一生,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迷迷糊糊的捂嘴哭着,她不想去想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想以后该怎么办,她只想哭。 外边的马蹄声越来越的清晰了,突然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主上,此处有人!”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宁妤便看见有一队穿着如古代士兵铠甲的人出现在了小巷里,大约有五六人来人。为首的是一银甲,披着红袍的中年男人,手握长剑,满布风霜的英挺面庞带着丝丝杀气,一双斜眸威武十分,让的不敢直视。 宁妤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踏进,吓得也不敢哭了。小手紧紧的抓住女人的衣服,咬着牙瑟瑟发抖。她猜,这人应该就是刚刚别人大喊的“主上”吧。又见他们个个持剑,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宁妤很怕下一秒,她也会如外面的那些死尸般。 男人一扬长袍,在她们母女跟前蹲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向已经断气的女人伸出手。 “哇哇……” 突然被宁妤这一放声大叫,几个肃立的大男人都惊了下,因为女人死前便将小小的她放入了怀中用衣服层层裹住。这群男人一开始便只看一个女人靠那里,谁曾想到居然还有个孩子。 男人伸向女人鼻翼的手迟疑了一秒后,瞬间改了方向,直接从女人怀中一把抓出了小小人儿。 宁妤看见男人剑眉微皱,紧抿的薄唇分不出喜与怒。下一秒便感觉到喉头一阵发紧,无法呼吸。 “主上!且慢!” 宁妤感觉到掐着脖子的手松了松,趁机呼吸了几口气。眸子里浮起雾气,看向了刚刚的“救命恩人”。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大氅袍,头戴冠帽。眉宇间精明可见,带着书生气,三十来岁。 被称为“主上”的男人,开口掷地有声的问道:“军师,何意?” 那军师走进后,看了眼大掌中的宁妤,接着就对男人鞠了腰,道:“主上征战南北数十年,少居于王府,王妃至今已不能育嗣,何不留下这孩子呢?” 男人看了看掌中裹着的宁妤,眯眼道:“女孩?” 只见那军师一笑道:“女孩不是更好吗?能免去他人对主上的猜忌,日后又能留于王府中陪伴王妃,虽说以主上身份,寻后嗣之事简易的很,可东祁内到处布满那人的眼线,怕真要寻就难了。而今,如此大好机会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之?” 男人沉默了,倒是立于一旁的几人中,有人道:“军师所言甚是,主上几十年了带着我们兄弟驰骋沙场,至今都还未留嗣,实属憾事。咱们这些人身上杀气太重了,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 “主上就留下这孩子吧,属下看这孩子可能还未满月,也记不得事,待回国去交予王妃教养,日后也是一桩美事。” “对,这孩子尚小,饶是我们杀人杀惯了也有些不忍心啊……” “主上,请三思!”几人跪下。 男人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慢慢的改为了抱,看来他是被说动了。 ☆、第2章 平昭 果然—— 男人开了口,音色沉稳有力道:“好,即是如此,本王便听你们一言,即日起她便是本王的独女,至于名字,待大军安定后再取吧。” “恭喜主上喜获小郡主!” 男人亦是笑了起来,声音过于宏厚,震的宁妤有些头晕。 却又听闻立于一旁的军师道:“属下见此女之母衣裳华贵,必是西钺权贵妻女。今日之事切不可传出,幸主上离国只有数月,应立即传书回国让王妃假装有孕,待主上回国之日,便是王妃分娩之时。” 男人点点头,认同道:“就依军师所言吧。” 然后解下了绣着金丝龙纹的红袍将宁妤包住,低头尽量柔着声看着宁妤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便道:“切不可出声,否则——” 对于这戏剧性的转变,宁妤只能缩缩头,自动将那半句没说完的话理解为——否则就掐死你! 不再也不敢出声。 男人满意的笑了,抱着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她带着众人离开了那条巷子。 宁妤还未来得及看那个自称为她母亲的女人最后一眼,便被男人抱上骏马扬长而去了。她不知道在她走才半个小时后,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出现在了小巷里,抱着死去的女人流泪不止…… 史册记载,天历鼎安四十九年,三国合力,西钺国灭!正帝于寝宫之中,康帝最后服毒自杀。东祁国为此次战争的最大赢家,占了西钺五十六城的三十城,东祁帝龙心大悦大赏三军。 恰带兵主帅正是其王弟——纮王元智,被御封为“护国亲王”。七月后,护国王妃于王府为亲王诞下一女,取名元姝,东祁帝御封“平昭郡主”。 初冬,东祁的天空便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整座王城都被白雪覆盖了。天冷极了,可是大街上却站满了人,从城门一直到皇宫都站满了百姓和士兵。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的看向城门方向,等待着他们心目中的神话归来。 天气虽冷,可是百姓却个个热情不减,纵使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多,他们的人群只增不减,就连士兵们个个都手持长戟站的挺拔不动。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整个王朝所有人心目中的战神公主元漓班师回朝的大喜之日,他们不愿放过一次可以目睹公主漓英勇风采的机会。纵使很冷,他们也不愿失去这次机会。 公主漓,东祁国的一个传说。据闻此女乃西宫皇贵妃所出,是祁帝第三女,一岁时便开口能语,三岁时便捧着兵书手不释卷了,五岁时文采惊人,八岁时便舌战群儒,十三岁随护国亲王大军出征伐敌,十四岁时便被封为了皇朝第一女将军。如今,她十六了,几个月前击退了南尧敌军,反占南尧十六州,迫的南尧王签下俯首合约,成为了东祁的属国,还送了最受宠的六皇子前往东祁为质子。 这一仗,打得漂亮!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这位如神般的公主。 突然,人群最前端爆发出了一喝“进城了!王爷和公主进城了!” 闻言,所有人都踮起脚张望着,拥挤中,果见一匹快马从城门飞驰而入,马蹄踏在随时被清扫的街面路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然后便飞驰朝皇宫方向而去,所有人沸腾了,因为刚刚那是开路兵,大军随后便会进城。 不消片刻,十分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便传来了,几面黑色金丝边腾龙的帅旗上大大的写着“元”,威武庄严。 只见走在队伍最前端,骑着一匹雪色白马的女子,铁甲披身,头戴金盔,黑色的大氅被风扬起。秀丽如芙蓉的面庞上,柳眉冷横,霸气十足。微抿的红唇,异常妖艳,如地狱中正独自开放的彼岸花一般。双目直视前方,驾驭着骏马,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傲立了她一人。身后的十名护卫紧随,再然后便是几辆马车,后面大军压阵。 人们大叫了起来“漓公主!漓公主!”“护国亲王!护国亲王!” 就在白马英武昂首踏过人群时,突然一团粉红从人群中猝不及防摔出,在地面上滚了两三圈,摔倒在了路中间。 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小女孩! 白马被惊到了,长嘶一声,扬起了双腿,眼看便要踏了下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对于突发的一幕,吸了一口冷气。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马的主人一跃而起,黑绸飞出,迅速准确的裹住了地上那个女孩。手一收,女孩便落入了怀中,然后又安然的落在了马背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片刻后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掌声和呼唤声,无不赞叹公主漓的英勇风姿。 马上的元漓依旧面无表情,将黑绸重新收回了怀中,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已经晕厥了,大概是被吓的吧。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元漓愣是被那张小脸给吸引到了。 女孩大约有十岁了,甚是眼熟,穿着绯色的棉衣,裹着狐皮围脖。五官白皙精致堪称绝美的小脸冻的双颊泛起了胭脂红,细长的柳眉如墨黛烟染,紧闭的双眼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的颤抖着。粉嫩的红唇无意识的微启,娇嫩可爱。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元漓有生以来第一次锁眉了,这个女孩…… 眼睛却在触及到女孩挂在脖子上的玉玦时,停顿了,芙蓉花形的温朝玉! 此玉佩,很眼熟,整个东祁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那便是—— “元……姝。” 心底毫无意识的跳出了这个名字,正想拿起玉佩细看,却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混乱的人群中,凤眸扫过刚刚女孩摔出的地方。果然,几个人正鬼鬼祟祟的推搡着。 嘴角扬起,带着几分戾气,深邃的眼底划过一道精光和嘲讽。 将女孩抱紧,一夹马腹,便不顾亲卫的请示,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宽大的玉石床,黑狐铺作的床毯,绣着金丝芙蓉花边的黑色羽绒锦被,轻扬的黑色纱幔——一切场景都让刚刚醒来的宁妤……不,该是元姝感到了莫名。 她在什么地方? 这是她现在脑中最大的疑问。 有些迷茫的向四周望了望,很快便有了反应,这是个她所熟悉的地方!不仅熟悉,她还……熟悉的害怕! 迅速的翻坐起身来,“嘶”浑身的骨头就似被碾碎了般,刺痛入骨,小手支撑不住的摔回了去,不敢再乱动了。可是脑海里却不断的浮现出一些画面,让她惊吓般的咬着牙又爬了起来。 小手一把撩开了覆在身上的黑色锦被,那华丽的芙蓉金边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早上母妃亲自给她穿的绯色棉衣被换成了薄薄的白色亵衣,幸而寝殿里置了炉火,否则又得着凉了。 来不及穿上小木榻上摆放着的绣鞋,忍着身上的疼痛。只要能出了这道门,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惜,她还未走到紧闭的寝殿大门前。就传来了“吱呀”,沉重的殿门推启声,让她呆立在了殿中央。 站在殿外被宫女簇拥披着锦氅绒毛的美丽女子也愣住了,直直的锁定着殿中那双如黑色水晶般明亮清透的水眸,她似乎从里面看见了无尽的——恐惧。 元姝下意识的便要退后,却被铺在地上的绒毛毯子绊了脚,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直愣愣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殿外的那个女子,她似乎看见了她的嘴角扬起! ☆、第3章 元漓 元姝看着元漓斥退了宫人,才漫不经心的朝她渡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出,紧紧的盯着元漓的手,生怕下一秒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就会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慢慢收拢…… 元漓在她的身边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有些狂傲的凤眸将瘫坐在地上的元姝扫了个遍,眸色深深,看不出任何感情。 元姝浑身战栗控制不住吓得惊呼了一声“啊!” 然后一个翻转便想爬起跑开,可是却被元漓一把擒住了裸着的小脚丫子,又重重的摔在了地毯上。头被摔得有些懵了,感觉到握着右脚的手还在不断收拢时,悚然不顾头晕眼花,便挣扎着要爬开!却被元漓一个用力,毫无阻挠的拉到了身下,翻转了身子,正面相对。 四目相视之际,气喘吁吁的元姝听见了上面的人笑了,笑的狂妄,笑的野蛮! 不可置信的看着记忆中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是柔美优雅的人,笑的如此放荡。小小身躯不安的扭动了下,下一秒。那双修长布有老茧的五指袭上了她的面庞,若有似无的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引得她又是一阵颤抖。 少女的手掌刚好包住了右脚雪白细腻的脚丫,元姝顿时一个激灵,她的手好冰冷! 可罪魁祸首的人却露出了外人所不知道邪魅,眉宇间有几分蛮狠。唇角扬起优雅的弧度,俯下身子,将红唇凑近元姝的耳际,语气却十分冰冷不屑道。 “怎么?怕本宫……杀了你?” 几近调笑话语带着暖气冲在了柔嫩的肌肤上,湿湿痒痒的感觉让元姝不禁缩肩伸手想要去抓挠。却又被元漓的话给吓的不敢伸出手,她完全有必要相信这个女人能杀了她。 幼时的记忆永远都不能抹去,常常午夜惊醒哭泣,都是因为眼前这张妖媚的脸,这双漂亮却带着戾气的眼睛。 她总是忘不了她阴狠的将宫女掐死在了手中—— 甚至在那之前还伸出手活生生残忍的——挖了那宫女的双眼! 这些都是不好的回忆,她不敢想,却又阻止不住去想! 那时她才五岁,为了帮元岚找回心爱的小白兔不小心闯入了她的宫殿,却不经意的撞见了她杀人的那一幕。 她永远都记得,她用那双布满鲜血的手抚上了她的脖子,慢慢的收拢,而她本人却笑的邪魅。若不是,元岚派人来寻,怕是早没了现在的她。 胸口沉闷,心脏绞痛,小巧的鼻翼上已经冒出了点点冷汗,后背也有些湿润了,脸色惨白的吓人。 而元漓却对此视而不见,像是找到了一件新玩具似的,来回抚摸着元姝因为惊慌失措惨白如薄纸的脸庞。直到身下的人那双如小鹿般水沁的美眸子滑落出泪珠儿时,她方罢了手。 眉头一紧,心底竟有了几分不忍。 伸出手向已经湿润的眼角摸去,正待要抹掉那滴晶莹的泪珠时。 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迅速收回了手,不耐的起身也不再看元姝便一眼朝殿外走去。 待她出了殿不见了身影,元姝才敢起身爬到一旁的锦榻边斜靠着缩起身来。浑身已经被吓软的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期盼快些来人救她离开这里! 若是知道今日会出这么多事情,她便该答应母妃好好的呆在府里,不听元岚的话出去凑那份子假热闹。只可惜这世上没卖后悔药,她也只能自讨苦头了。 她发誓,只要今日能回府去,以后无论如何都不随便出府了! 好似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不消一会,元漓回来了,可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元姝刚刚提及的元岚! 东祁国的四皇女,公主岚。 少女披着艳色的狐皮氅子,脚蹬白色短毛靴,头戴白色的狐皮帽,如花般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一进门便开始寻找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终于看见那华榻边已经缩成一团的人,才松了一口气。也不顾身边那位平素自己最敬畏的皇姐了,忙向小人儿那边疾步而去。 元姝一看元岚来了,只觉得救世主到来了,便大松了一口气。咬着粉唇,早先吓得如白纸的小脸有些泛红,翘长的眼睫上沾着水雾。 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换了旁人定要蹲下来好好哄一番,可惜这元岚不是旁的人,蹲倒是蹲下去了。那纤纤玉指直接就戳到了元姝的脑袋上,气到。 “你……我不是叫你好好的呆那里吗?怎么就摔路中间去了?我就买个糖葫芦的时间,你就出事!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元姝被戳的直闪躲,她了解元岚的性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阿岚……痛,痛……” 青嫩柔软的嗓音,带着撒娇的意味。果不其然,元岚罢了手,一把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急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摔出去的时候伤到了?我这就带你回去看太医。” 元姝不语,只是将头往她的怀里埋的更深。这一动作,让元岚更加确认,该赶快离去找太医了。 转身便要往殿外去,眼睛却在触到一旁的那负手而立的冷美人时,尴尬的停了脚。 “三皇姐,姝儿她……” 元漓没有看说话的元岚,眼睛只是淡淡的扫过她怀中深藏的那具娇小的身躯,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那小肩正微微颤抖。再往下便是那双白嫩嫩的小脚丫,珠圆玉润的小脚趾泛着粉色的脚指甲,可爱诱人。元漓顿时只觉得浑身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和燥热,忙移开了视线。 “去吧。” 元岚得了令,不敢多做缓留,便迈步往外走。刚一脚踏出殿门,便听见殿内传来一阵低沉嗓音。 “以后记得看好她,并不是每次都可以有马下逃生的这般幸运。” 元岚一震,满是担忧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破碎。但是,很快就被憨厚的笑意掩饰了过去,转身对殿内的人道。 “这次还多谢了皇姐,若是姝儿出了半点差池,岚儿都不知该如何向王婶交代了。” 良久,殿内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元岚也不好多做停留,道了一声告退。便迈着步子,抱着元姝匆匆离去了。 而殿中的元漓,却一直看着离去的那道身影,和露在外面的那双诱人的小脚丫。狭长的凤眸里,出现了某些不知名的意味。 天空的雪花仍然在飞舞着,天气似乎变得更冷了。 ☆、第4章 吃药 “我不要喝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宓延宫中,元姝靠在床上对端着一碗乌黑草药脸色有些发青的元岚撅嘴撒着娇,推脱着。右手挡住青瓷药碗,左手拽着元岚的衣角摇晃。 “必须喝!” 元岚坚决的挥开拽着衣角的肉爪子,挑起秀眉不悦的命令道。 “不喝就是不喝!” “必须喝!” 元岚的脸越来越黑,看来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元姝也不敢再撒野了,情知这次是逃不过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药碗,趁着元岚松手间,便要做些小动作。 结果却被元岚察觉到了,一把就将那盛着半碗药汁的碗夺了回去,嘴角弯起,似笑非笑道:“死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啊?要是敢打翻了这碗,我便叫宫女再熬个十碗八碗的来,喝死你!” 元姝尴尬的看着一脸欠扁样的元岚,心中早就怒火奔腾了,却只能认命的接过了她再次递来的药碗,在她警告的眼神下。狠狠一咬牙,捏着小鼻子,将药灌入了嘴中。 草药入喉的苦涩,难闻的气息让元姝差点就吐了出来。 “来,张嘴。” 幸好元岚早有准备,端起宫女备好的蜜饯,慢慢的喂进了元姝的嘴中。看着元姝因为药汁苦涩而皱一起的小脸,不由的笑出了声。 甜甜的蜜汁进入了嘴中,总算是安顿住了那阵不舒坦的感觉。又端起放在案几上的茶杯,喝了几口清茶。顿时,整个人就舒服了。 “死丫头,下次若是出去,不准再不听我的话乱走动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幸好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若是你有点半点差错,王叔王婶可就不会放过我了。” 元姝抬起头看着怒目相对的元岚,咧嘴一笑,俏皮道:“哎呀,我这不没事嘛!你还是快去参加那什么晚宴吧,时候也不早了,要是去迟了,皇后娘娘可就又要生气了。” 元岚本来很生气,可被元姝这么一提醒,再看看天色,果然不早了。要是误了时辰,又得挨母后的唠叨了。 “哼!算你走运,等我参加晚宴回来再收拾你!” 在元姝大大的笑脸相送下,元岚换上衣冠便带人赴宴去了。笑着目送元岚远去,待人走出殿不久,便命宫人关闭了寝殿门。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宫廊走道的大红宫灯被点亮了,政元殿的笙歌之声繁华悠远,热闹不已。 而宓延宫中,元姝打发走了掌灯的宫人,自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摇曳着。重重的躺在雕花绒毛毯大床上,将头埋在棉被里。 来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和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到现在她都有些不能适应,除了亲近元岚和护国王妃之外,其他的人她都不愿亲近。 当年她被护国王元智带回了军营,在军营里待了近半年后才跟着大军回了东祁,期间元智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到位,竟少有人知军中有婴儿。 直到回到护国王府,对外宣传怀孕已有七月的护国王妃早产,她才正式出现了。毕竟将近一岁的孩子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相差太大,元智便对外宣称因为早产,孩子生下来就体弱不能见风,外人不得见。 没有人知道,其实护国王妃早已不能生育了。 她可能生来就体质较弱,见风就容易着凉发烧。于是一直就被养在内院里,直到四岁前,她见过的人都屈指可数。每天就是见到王爷、王妃、奶娘和两个贴身丫鬟外其他的人就再没多见过。 幸好,元智同王妃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不然,她不知早又投胎去何处了。 至于这尊身体的亲身母亲,她对她的记忆依然清晰的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刻…… 直到已经四岁的她,因为多病的原因和三岁的孩子没什么差别。慢慢的才得以见到了更多的人,常常被护国王妃抱出去,介绍给众多的贵妇人。 然后认识了大她四岁的元岚,便时常跑进宫来玩。可是后来,在元漓的徵陌宫中见到了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后,她就再不敢进宫了。偶尔进宫也只敢跟着王妃走,不敢再乱跑。看见元漓便躲得远远的,生怕她过来再掐着她的脖子! 再后来元漓跟着元智上了战场,听说没个两三年是回不来的,她这又才大了胆子往宫里跑。 而今天的事情完完全全就出乎了她的预料。 原本早上还高高兴兴的穿着王妃做给她的新衣服,等着元智王爷回府。却被元岚给拖出了府去,美其名曰:凑热闹。 这下可好了,热闹没凑着,差点没把这条小命给交代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这会王妃她们怕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吧,又得提心吊胆了。 都怪元岚,硬要跑去买什么冰糖葫芦,走的时候还叫她好好的站着别动。可是人那么多,大军一进城所有人都沸腾了,她又想看爹爹,便踮脚往前走,貌似是感觉到被人……推了一把,便飞出去摔马下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好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摔了一跤也不错,可以不用去参加那些规矩麻烦的宴会了。 不过,今日在徵陌宫中的一切,她倒是惊吓不小。宫中她是不敢留了,只能等一会晚宴结束了,王妃定会前来接她,到时便速速回府,窝着不出,避开那个元漓才是上上之策! ☆、第5章 元岚 待元岚回到宓延宫时,在殿外掸了掸氅袍上的落雪,便推开殿门进入。通殿的黑暗,让她蹙眉。刚想唤人掌灯,可是在看见床榻前那盏已经燃的只剩小半截的红烛时,轻笑的摇摇头,关了宫门,轻步朝床边走去。 殿中的炉火早已经燃尽,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寒气。元姝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整个人就窝在棉被中,缩成了一团,滚到了大床最里边。 元岚慢慢的坐在了床沿边,摸着半边空出来的冰冷毛毯,眉心微微触动,如此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起身脱了衣裳鞋袜,跟着就钻进了元姝裹着的棉被中。 刚一入被便被那一阵冰冷冻的直哆嗦,却还是一把抱住了元姝,磨蹭了几下,希望能够暖和点。而已经睡熟的元姝,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暖显得十分依赖,直往元岚怀中钻,引得元岚低声轻笑,将她搂的更紧了。 她知道元姝自幼便身子不好,体寒。每年冬天的时候总有几天她会进宫不回王府,晚上便留在宓延宫中和她一起睡觉,所以她每次都会叫宫人提前在殿中加多火炉添暖,还命人将暖手炉放入被中暖床铺。 像今天这般冷屋子冷床被的,还是头一回。不过也好,毕竟以前暖和的时候,死丫头都叫一人抱着一床被子睡。 而今晚…… 甚好,甚好。 微暗的烛光照在了她的脸上,神色间竟是一副满足之象,甜甜的幸福。 最后的半截红烛摇摇曳曳的熄灭了,蜡油满烛台,大殿彻底陷入了黑暗。重重纱幔床榻上的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入睡…… 清晨,仍在睡梦中的元姝,感觉到胸口处有点喘不过气来,懒懒的伸手推搡了两下,结果愈发的出不了气了。有点手足无措的挣扎了两下,急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元岚放大的甜睡花容。 “啊!” 元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元岚,拉着被子坐起身来惊叫一声。 被她推开的元岚,揉着眼睛不悦的醒了,发现自己正坐在床沿,过一分便要掉地上去了,立刻就精神了几分。迷惑的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发现她正用看登徒子的眼神怒视着自己。 顿时便有点气极,道:“大清早的你瞎嚷嚷个什么劲!还有,为什么要踹我!” 见她脾气不好,元姝就跟生气了,也跟着大叫:“不知羞耻!” 元岚被她骂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知羞耻这词不是该用在女人骂男人身上吗?怎么现在轮到她被骂了! “什么叫不知羞耻啊!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知羞耻了!” 元姝被这么一吼,急的伸手就指着元岚,扬声道:“谁叫你抱着我睡觉的!就是不知羞耻!” 这么一说,元岚才正视起来,此时的元姝小脸已经双颊嫣红,瞪大着水眸,鼓着小嘴,可爱到了极点,一时之间心里居然有点痒痒的。 假意咳嗽了两声,挑着眉不自在的解释道:“你弄清楚先,是你自己要往我怀里钻的!我推过,可是你就是要死命钻,这能怪我吗?再说,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别说抱着睡一个晚上了,就是抱着睡一百个晚上又能怎么着?” 一听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元姝立马就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悻悻的抱着被子,吐了吐舌头,道:“对……对不起啦。” 元岚看着元姝吐舌的小动作,竟然觉得有些燥热。白玉般的肌肤,绯红的樱唇,粉粉的舌尖…… 元姝看着正两眼死盯着自己看的元岚,眯了眯眼,好奇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 元岚有些不知所措的答了两句,然后就下床穿鞋子,快速的朝外走去。今早的她有些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她需要沐浴,需要清醒! 被她甩在身后的元姝,不解的大叫:“诶!你去哪里啊?阿岚……” 元岚头也不回的出了殿,扔下两个字便闪去偏殿了。 “沐浴!” 留着元姝一个人坐在床上,纳闷的喃喃道:“大清早的洗澡?脑子没烧坏吧?” 等元岚沐浴更衣回来,元姝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正殿用早膳了。元姝拿着小金勺喝粥喝的正香,突然觉得有那么一束比较刺眼的目光正扫射自己。 抬头循去,便看见元岚立在殿外,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自己。那眼神看的她浑身悚然,放下勺子,没好气道:“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盯着我看,我脸上开花了吗?还不快点过来用早膳!” 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上面是不是真长了花。见元岚还呆呆的站着,小手一把拿起勺子就往放着点心的瓷碟上敲。 刺耳的敲击声,让元岚清醒了过来。看着元姝气的不轻的小脸,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恼自己今天莫不是着了魔了,怎么总觉得元姝越来越好看,好想将她揽入怀中,然后狠狠的…… “咳咳”抬手捂唇假意咳嗽,然后再元姝不满的眼神扫射下走了进去。 甫一落座,拿起筷子。便听坐在一边撅着嘴的元姝道:“昨晚母妃怎么没来接我?” 按理说,他们知道自己差点马下丧命,不是该马上来围观吗?怎么奇迹般的昨晚还不来看她了,这不是宠她入骨的王妃能做出来的事情。 元岚低着头猛喝了两口粥,头也不抬的回道:“我让母后跟王婶说你没什么大碍,要留在宫中多玩几日。”然后,抬起头继续说:“再说了,你父王昨日回府,你母妃总要和他好好聚聚吧,有你在也不好。” 然后,低头,继续喝粥。 元姝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幼时初见元智王爷之时,他差点掐死她的那一幕,她可是怎么都忘不了,纵使他现在视她若掌上明珠,她仍是有几分心悸。拿着最喜欢的桂花糕,咬了几口。 不过,元岚刚刚说? “你说我要在宫中多留几日??”大惊。 元岚抬头,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咽咽口水,斩钉截铁道:“吃完早膳送我回府去!” 这有元漓这颗不定时炸弹在的皇宫,她可不敢久留。 元姝似小孩撒娇般的语气,惹得元岚大笑。 “死丫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呆在我这吗?怎么,你父王回来了,你就不喜欢这了?要赶回家去好好团聚一番?” 元姝对于元岚对自己的“爱称”和打趣,都只回了白眼一个。 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回府去! ☆、第6章 一博 元姝最终还是未能说服元岚送她回府,因为…… 元岚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秘的对着元姝一笑,眨眼道:“姝儿想不想去看看昨日进京的南尧质子啊?听说这南尧王最宠的就是这六皇子了,长得那叫一个好看……” 看着元姝越来越亮的眼睛,元岚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点子上了,扬起嘴唇轻笑。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不舒坦了。 元姝喜欢一切新鲜事物,对于那个南尧王最宠的六皇子,她早就迫不及待想一睹庐山真面目了。只是碍于身份,根本找不着借口去看。既然元岚要带她去,何乐不为呢? “好啊!好啊!我们这就走吧!” 顿时,元岚挂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不满道:“你就这么想看他?” 元姝抓了抓绑着小银铃的麻花辫子,用尾梢扫了扫小脸蛋,回道:“嗯,其实也不是太想看,就是很好奇而已。” 元岚立刻就明媚了不少,心里的不愉也消了。 “这质子可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按规矩他今天要到朝天殿去觐见父皇。算算时间,应该是这会吧,要去看吗?”对着元姝挑眉询问道。 朝天殿!皇帝用来接见来使的地方。 顿时,元姝的好奇也少了不少,见人固然重要。可若是去朝天殿看的话,那还是免了吧。那么庄重的地方,她可受不了。 摇摇头,表示退缩了。 “哈哈!你怕什么啊?我只说去看,又没说要进殿看,你不会在外面看啊” 元岚的嘲笑,引来元姝的白眼。 摸摸下巴,仔细想想,说的也对,在外面偷看应该就没事了吧? “那好,我们去偷看!” 于是,元姝拉着还在叫“早膳,我还没吃早膳呢!”的元岚,就急急忙忙的冲去了朝天殿。一路上就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子,产生无限遐想。 东祁帝此人,有公主七人,却偏偏无一子。于是,她想看美皇子的梦想就破灭了,如今来了个外国皇子,说什么也得去看看。 清晨大雪已经停了,宫道上的积雪都已被扫干净,露出了青石。走着也舒坦了不少,不用担心被雪没了脚。元姝的身子弱,拉着元岚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大喘气了。 “唔,累死了,累死了!” 胸有点闷闷的,头晕眼花,还带着耳鸣,呼着长长的气。 身后的元岚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摇了摇头,将她拉转了过来。瓷白的小脸冻的脸颊晕红,娇嫩可爱,带着一丝病态,半眯着的眼睛,让人很想好好疼爱一番,让元岚怎么都看不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立马换来了她的反抗。 元姝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小脸被元岚捏的有些疼,不悦的伸手没力气的抓住元岚的爪子,想要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开,却没半点力气,如何都睁不开。 “放手啦,嘶……疼啊!” 元岚没将她软乎乎的小手放在眼里,咧着嘴没良心的笑着。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看着被捏的通红的脸颊,刘海下的那双明眸终于闪过了几分满足。 “死丫头,看你以后还要不要这么不要命的跑啊?” 皇宫之大,就元姝这破身子,平时就大门不迈二门不准出的,就算是用走的,也根本走不了多少路,更遑论用跑了,完全就是不要命了。每次进宫或是去请安之类的,都会安排好步辇抬着走。 “嗯?问你话呢?怎么不说了?” 元岚不解的看着撅着嘴的元姝,水汪汪的眸子里都快滴出闪闪泪光了,委屈的很。不忍心的抱起她瘦小的身子,哄道:“好了,姝儿乖,阿岚不是故意捏你的,别哭哦。”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节 好吧,元姝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心里早笑开花了。 努力克制住笑意,表现的自己是十分的委屈,用苦肉计整蛊元岚。 不知情的元岚还真就慌了,这小祖宗怎么说也是她皇叔唯一的宝贝女儿,要真给磕着碰着弄哭了,别说皇叔皇婶第一个饶不了她,她父皇母后都少不了整惨她。 “姝儿不哭不哭,我以后都不捏你的脸了,我这就带你去看那个质子,好不好?” 元姝也没多想把元岚怎么样,只是想吓吓她。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也就不用继续下去了,一把搂住元岚的脖子,在她耳边撒娇道:“那你抱我去朝天殿。” 元岚一怔,开什么玩笑!朝天殿在前宫,那么远!她习过武,走过去还没事,要是抱着元姝走的话,那不就是活受罪吗? “怎么?你不愿意?” 听元姝的口气,似乎是快发飙了。元岚也不敢推诿了,立马紧了紧环着元姝的手,勉强道:“愿意!当然愿意!” 咬牙!幸好这元姝平时吃的不多,没多重,抱着也就那么点分量。 坐在怀中的元姝,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抓着小辫子一扬。 “驾!出发!” 正迈步的元岚顿时差点脚下一滑,满头黑线。 死丫头,敢这么玩她!走着瞧! 一把掐在元姝的小屁屁上,然后不顾死丫头疼的大叫,迈着欢快的步子就往朝天殿去了。 “阿岚!你丫的敢掐我屁屁!” “哈哈,活该!” 寒冷的空气里传送着两人的欢声,看着两人走远了,隠在腾云黄金宫柱后的人才走了出来。 负手而立的婷婷身影,一袭黑色金丝绣凤黑绒边的大氅,高挽的发髻,雍容贵气,狭长的凤眸凌厉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淡漠的绝世容颜上,出现了莫名的戾气。 良久才开口慵懒的问道:“她们向来如此?” 侍立在一旁的亲卫队长林倪忙上前一步,恭敬道:“回三殿下,属下倒是略有些耳闻。” “说来听听。” 林倪得令,不敢慢言,答道:“属下听闻宫中女官曾有言,平昭郡主自幼时起便身子虚弱,见风便病,护国王爷曾大肆寻找民间高人来为郡主医治,却苦不见效果。后来,一老道士上门,道是郡主被妖魔所缠,需宝玉镇压。还画了模子,也不知护国王是从何处寻得了天方谷的温朝宝玉,按老道士的指点,雕成了芙蓉花形,便是如今郡主脖子上佩戴的那一块美玉。自此,郡主还真就身体大好,出门无碍。结识了四殿下,两人年龄相差无多,便十分亲昵。四殿下常常自由出入护国王府,探望郡主,护国王对她甚是欢喜……” “哦?如此而言,四妹岂不是很得护国王的赏识。” 一抹嘲讽在嘴角淡淡扯开。 林倪听出了元漓语气中的不悦,便不敢多言,抱拳道:“回殿下,的确如此。” 元漓摸着广袖上的黑狐绒毛,垂眸道:“那护国王手中的兵符,本宫又要如何得到呢?” “这……”林倪犯难了,答不出元漓想要的话,惶惶的低下头。 东祁帝无子,又年事已高,待百年之后,皇位继承者就该从这群公主中选出。而如今大公主二公主均已出嫁,三公主文韬武略,军功赫赫,是皇位继承者的不二人选。 可是,东祁皇室自开国便有规定,立嫡不立长!三公主虽是功勋显赫,却只是西宫皇贵妃所出。论嫡庶的话,就只有中宫皇后所出的四皇女公主岚有资格即位了。但四皇女文武不及三公主,治国恐无能,在朝中已是不争事实。 而如今,三国鼎立,以武为尊。两位公主谁若想称帝,就必须掌握东祁兵权。而东祁兵权一分为三,一份在皇帝手中所握,是京中的禁军;一份便是公主漓手中的四十五万铁甲军队;而另一份便掌握在护国亲王元智手中,四十三万的虎威军。 由此可见元智手中的兵权之重要,若是公主漓得兵权,那么皇位便能收入囊中了;若是公主岚得了那份兵权,争夺皇位也有了实力。 如此一来,如何争得元智手中的兵权,倒让人开始寻思了,首当其冲的这主意就打在了——元智爱女平昭郡主元姝的身上。 “既是如此,那本宫可就要放手一搏了。” 瑟瑟寒风中,未束的散发飘零,隐约中可见元漓那双充满炙热的眸子,阴狠无比。 ☆、第7章 危险 当元岚抱着元姝疾步赶到朝天殿时,很不幸的只看见南尧皇子留下远去的背影。 气得刚站稳在地上的元姝挥起秀拳就往元岚身上招呼,嘟嘴气道:“都怪阿岚!让你走这么慢!现在好啦,人都走了!气死啦!” 元岚立时便感觉胸闷气阻了,这能怪她走太慢?要不是抱着这个小祖宗,她大老早就该到了,何必还在这看别人的冷影!好不容易做回好人,到头来还倒是她的不对了? “死丫头,你没治了你!”无可奈何的倚在墙边,也不理会那毫无力道的粉拳,垂眸瘪嘴。 元姝打久了,也累了,她虽然十岁了,元岚大她五岁。可这身高是完全不能比啊,她站着才到元岚腰际上一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失望的看了看大殿方向。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看见他啊?”仰起头询问道。 “错!”元岚低头,伸手戳了戳元姝的脑袋,续道:“是你看,不是我们!懂吗?”她对那什么南尧皇子才没多大的好奇呢,若不是这个丫头要来看,她哪里会来。 元姝忙堆起笑脸,“对,对,是我看!什么时候才能看嘛?” 元岚是彻底无语了,她是被这丫头吃定了。双手环抱,幽幽道:“倒还是有机会能见,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元姝急忙问道。 元岚看着着急的元姝,无力的扯扯嘴角,说道:“纵使他是南尧质子,但如今南尧已归属了我东祁,论年岁,他尚才十五。父皇乃明君,在衣食住行方面断然不会亏待了他。定会允他前往国学府上课学文,到时候,不就可以见到了。不过,你倒是没机会了。”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元姝就耸拉着脑袋了。 东祁民风开放,男女崇尚文学,法定官家仕族男孩六岁入学二十岁完业,女孩需七岁十六完业。国中设有多处学府,私人的、国属的比比皆是。 而众学府以之首的便是国学府,直接听命于皇帝,只要入得这国学府,将来必会飞黄腾达。而国学府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一是要身份高贵,不是皇室子弟,也必是高官后辈;二是,学识了得,就算没有显赫的身份,只要能得到当地官员的推荐,然后通过国学的考核,也是能进的。三是,没有身份,也得不到当地官员推荐的,便要等每两年一次的大选才比,优秀者也可选入的。 按法制,元岚七岁便进入了国学府,如今尚有一年便可完业。而元姝,也理应入学,可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入学的时间推了一年又一年。若是护国王元智在府中的话,便会教授她一些知识。可后来,战火不断,元智离府的时间越来越长,王妃教她的都只是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 元姝虽有前世记忆,可是在这个时代却鲜少有用,她的思想和这里的截然不同,她需要接受新的教育模式,改造自己。可惜,却没得到更好的改变。 元智会教她五行八卦,行军布阵,在她兴趣缺缺下也就没教了。然后把她扔给了恩公军师,军师教的虽不是军事,却是些治国经略的政事,她对男子要学的东西提不起任何兴趣。 就连王妃教她女红刺绣针法,她也学不来。常常气得元智直摇头,大呼:“无用!” 而军师便会跟常常在后边曰:“主上勿恼,郡主年幼不懂世事,待日后时机成熟了,自然会乖乖的同主上学习军政之事。” 最后还是皇帝得知了此事,当然,只是知道她不能到学府一类的事情罢了。便当着朝臣大笑道:“皇弟真乃糊涂,朕京都国学府中名师芸芸,只需一番挑选,便能寻得良师授教平昭,解皇弟之忧啊。” 于是,在皇帝的召集,元智的监看下。元姝从一堆的名人大儒中选出了两位老师,一男一女,皆是国学府中最年轻的讲师。男子名沐洋,年二十有一。女子名安悦,刚满十八。 她之所以选这两人,一是年轻好说话,若是选了那些白胡子一把的老头,那些迂腐的套套,她可受不了。二是,两人身份都不太复杂,皆是出自民间,以自身的学识才在国学府中谋得了讲师一席,可见智慧绝非一般。 对于她的选择,元智只是面无表情的点头赞同。倒是皇帝,对她是一番好赞赏,说她眼光独到,直道元王妃生了个好女儿。 所以啊,现在元岚说要入国学方能见那质子。可她根本就没那机会入国学啊,何谈见人。左思右想,不得不放弃了见质子的想法。毕竟,她不喜欢多花脑筋去思考一些和自己矛盾过不去的事情,这样既伤脑筋又浪费时间。 一拍脑袋,银铃作响。伸手拉过元岚便步下台阶,准备回宫。 等待已久的元岚见她这幅模样,立马的就知道她是放弃了。也乐于被她拉着回宫,可不巧的时,两人的正前方出现了“不速之客”。 元姝一见来人,立刻就笑容全失,心脏猛的一抽。就躲到了元岚的背后,企图用元岚来挡住那洪水猛兽。倒是元岚,看了看元姝,对着来人笑意盈盈的拱手道:“三皇姐贵安啊。” 元漓冷眼看着藏在元岚身后的那一角白影,唇角有意无意的露出嘲讽的意味,冷艳的美貌又冰冷了不少。微微启唇轻呼:“四皇妹。” 然后斜瞟了一下下,对着元岚身后的某人道:“平昭妹妹。” 对于元漓的淡漠,元岚自幼便见识到。深不可则的性子,常年不变的冷脸儿,几姐妹中就属元漓最难亲近。对于元漓此人,她是既羡慕又敬畏,想要亲近,却又不敢。 倒是元姝这幅模样,叫她有些意料之外,只能怪元漓对她留下的童年记忆太血腥了。 被叫到名的元姝,立刻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紧咬着唇拽着元岚的衣袖不松开,也不开口,一味的往元岚的身后藏躲。 元漓的眼睛有些微眯,危险的寒光直射向瑟瑟发抖的元姝。 元岚看出了元漓的不悦,便大着胆子,将元姝往身后推了推。对着元漓尴尬的笑道:“三皇姐勿恼,姝儿见了生人都是这般,熟悉了便好。”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转的极快,想要找些借口早些离去。她同元漓的气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她哪是久经沙场的元漓的对手,光是元漓一个眼神,就够她受的了。 生人?可元漓却似是并不打算理会元岚,步伐盎然的朝元岚身后走去,而站在身后的亲卫队长林倪,心中直叫糟糕。 看着走来的元漓,元岚也不敢擅动,愣愣的站着。直到元姝尖叫惊呼着被元漓一把从她身后拉出时,才吓得伸手劝阻道:“三皇姐!快放开姝儿!” 可是,为时已晚。 元姝早被元漓拉着移到了十米开外,听到已经吓哭的元姝,元岚担忧的想上前去拉回,却被林倪挡住了道。她识得这个女人,是元漓三千亲卫中的统领,其武功要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倍。她既是有心拦她,那么她就肯定是过不去了! “四殿下还是在此稍等片刻为好,我们殿下只是想同小郡主认识认识,并无他意。”林倪抱着长剑,冷冷道。 元岚生气的瞪着像一块木头的女人,只能气馁的一挥衣袖,暗骂自己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姝在她面前哭的那么厉害,却没办法救她过来。 ☆、第8章 夜半 而那厢,元姝被元漓紧紧的抓住手腕,怎么挣都挣不开,惊的花容失色眸中泛着水雾,楚楚可怜。 “你松手,疼!阿岚……救我!”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只能隐约的看见元岚站在远处急的跺脚。心里顿时便坠落千丈,只能咬着牙等待元漓的下文。 看着她受了惊吓的可怜模样,元漓突然心情大好的笑了。目光清朗,玉白芊长的手指在元姝的脸上滑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引得元姝一阵冷颤。 “平昭妹妹怎么如此惧怕本宫呢?本宫只是想好好看看被世人称赞“芙蓉玉”的绝色美人罢了,用不着如此惊慌。” “芙蓉玉”,原意是叫她脖子上所挂的那块天方谷的温朝玉而雕刻成芙蓉花形的玉佩,传说这玉是三国最神秘的天方神谷最为罕见的温朝玉,有镇邪驱魔、医百病、解百毒的神功。天下拥有此玉的人寥寥无几,而她就有幸得了一块最上好的。 世人皆道护国王爱女至极,只有她知道这玉其实来的很容易,就是她那死去的亲生母亲临死时塞进她襁褓中的那块玉佩。元智知道此玉价值不菲,也能联想到她生母的身份尊贵,为了掩人耳目,才将璞玉雕刻成了芙蓉花形。即可不被人怀疑,也可方便配饰治病。 直到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的她,容貌风姿也开始了变化,从一个毛娃娃变成了水灵灵的小美女,稚嫩中带着倾城之色。便被人口口相传,夸成了东祁第一美人,又因为常常带着这块玉佩,便被人以她的佩玉为名,誉为了“芙蓉玉”美人。 而元漓那阴阳怪气的口吻,吓的元姝双腿直哆嗦,仿佛眼前又出现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要来抓住她的脖子,阴森森的说着:“既然看见了本宫杀人,那也就不用出去了。” “不……不要……不要杀我!”悚然大惊!最终元姝抵不过心魔,还是恍惚了处境,崩溃的对着元漓大喊哀求着。 元漓一愣,方才还有些回温的花容,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冰冷的脸愈发寒气冻人,眼角有些抽动,低沉道:“原来这么多年了,还不曾忘记啊。” 她当年到底是有多恐怖?怎么就将这小丫头吓成了这幅模样?不就是掐着她的脖子吗? 最后在众多疑问下得出了一个结论——胆小的丫头。 懒懒的收回了抓着元姝的手,看着没了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害怕的元姝,淡淡道:“本宫在边疆多年受护国王叔的指点,早已视王叔为师亦父了。既然姝儿妹妹是王叔的独女,本宫便要好好疼爱才是。幼时的事情完全就是一场误会,希望姝儿妹妹能够释怀,姐姐在这给妹妹赔个不是了。” 一番话说的风轻淡然,可偏偏元姝就觉得她将“姝儿妹妹”同“疼爱”几字咬的十分重,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嫌疑。她不甚了解元漓,也察觉不来这其中的异常,只能傻傻的点头,希望这尊大神能够快些离开才是。 终于,元漓也可能应该是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像是在欺负小孩,或是觉得自己对她的恐吓够了,反正唇角露出诡异的笑意,便一挥衣袖负手离去了。 元漓刚一走开,元姝整个人就散了架似的,无力的瘫坐着。等元岚跑过来叫她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厥了。 等元姝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宓延宫了。已近深夜,大殿点了蜡烛,一室亮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是从床头的楠木雕花案几上的空瓷碗中散发出的。嘴中有些苦涩,想必是被元岚喂了药。 慢慢的支起身子,便看见趴在床沿上已经睡熟的元岚。橘黄的烛光照耀下,那素日里光艳逼人的面庞柔和的淡雅了不少,记忆中稚嫩的童颜,也变成了少女的芳容,含苞待放。属于皇室公主的那份贵气,浑然天成。 平日里和元岚吵吵闹闹的习惯了,倒是很少如此仔细的看着她,从没发觉原来元岚在不知不觉中也长大了。 眨巴眨巴着眼睛,微笑着慢慢的向元岚的脸伸出了手,然后…… 一把就掐在了元岚白嫩的小脸上,跳起来大叫:“快点送我回家!!” 面部传来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了正做着美梦的元岚,痛苦的皱眉捂住疼的地方。心中的无名之火就燃了起来,正待发作。秀眸惺忪间徒然看见正跪坐在床上一脸怒气的元姝。瞬间便明白了!猛的从放鞋的小木榻上爬起来。 “元姝!你疯了啊?!” 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右脸颊,大声斥责道。 罪魁祸首的元姝也不甘示弱的从床上跳起,等着元岚喊:“送我回家!我要回家!回家!” 声音之大,惹来殿外守夜的宫人不得不在外询问,却被元岚厉声喝了回去。 “殿下……” “本宫无事!守好你自己的夜!” 转过身又对元姝压低了声警告道:“死丫头!你小声点好不?要是被宫人告到母后那里,你以后都别想呆在我这里!” 本以为元姝这丫头胆子小,听了这话就安分了。哪曾想到,这丫头逆了天了,非但不小声,还愈发的猖狂了。 “我要回家!要回家!回家!回家!!” 元姝一屁股坐在床上,拽着被角扯着嗓子嚎啕大叫。 这下可急了元岚,若是再由这丫头如此闹下去,明天她母后那里定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一把将元姝压在了床上,然后捂住了她的嘴。 “死丫头!叫你小声点,你还造反了你!”看着被捂着嘴说不了话的元姝,涨红的小脸,撇嘴。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 元姝瘦小的身躯就这么被元岚压着,动也动不了,伸手想将捂住嘴的手扒拉下来,却被元岚腾出来的手压制住了双腕。只能瞪着元岚,艰难的吐着只字片语。 “唔……唔要……唔家……” 元岚也不急,抬起头看了下四周,最后松开了制住元姝手腕的右手,迅速的从床头将元姝的束裙的白色绣花群带抽了过来。然后抓着元姝胡乱挥舞的小爪子,双腕和在一起压在头顶,拿着裙带就缠了胡乱缠了几圈,打好结,又把剩下部分绑到了床柱上,这下元姝怎么挣扎都是无用了。 在元姝怒火中烧快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元岚邪恶的挑着唇,从袖中掏出了叠的整齐的一方绢子。在元姝警告的瞪视下,一把塞进了元姝的嘴中。 看着挣扎不休又不能说话的元姝,元岚一拍手,大功告成! “死丫头!让你喊!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喊!” 坐在元姝的腿上,伸出手在元姝粉雕玉琢的小嫩脸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一报方才的被掐之仇,立时便看见她眼眶飙泪了,疼苦的呜咽着。 “唔……呜呜……唔” 元岚得意的笑了,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好好整治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摸着下巴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鬼点子。只能问道:“还敢那样大叫吗?” ☆、第9章 服软 “唔唔……”元姝哪还敢继续放肆,只能识时务的忙不迭摇头。生怕舍得元岚一不开心,自己就要倒大霉。 也怪她太心急了,主要是碍于元漓太可怕,所以她才迫不及待想逃走。 “死丫头,平日里如此戏弄于我,今天非得好好整治你不可!”扔下话,就开始继续搅动脑汁。 突然,不知为何,脑海中跳现出清晨的那一幕……白玉般的肌肤,绯红的樱唇,粉嫩的舌尖。顿时,一股燥火在腹部猝然升起。 看着还在努力挣扎的元姝,眸中一亮,俯下身子低声道:“姝儿,我……我脱了你的衣服看看好不好?” 元姝整个人骤然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考元岚的话,便感觉到中衣系着的蝴蝶结被慢慢的拉开了!光滑白嫩的肌肤瞬间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急的心里直大喊:不要…… 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却被压得动弹不得。虽然大家都是女子,可是总有那么一份说不出口的害羞!对于元岚,她更是不想就这样被她逗玩,日后少不了留下把柄的。 “呀!小姝儿居然不穿肚兜的哦。” 开不了口的元姝,脸更加涨红了。年龄在那里,发育的迟她也有错啊? 元岚也不理会羞涩的元姝,直接拨开了那碍眼的中衣,入眼的便是牛奶般光润透明的肌肤,还未完全发育却显得玲珑有致正瑟瑟发抖的身躯,稚女的青涩惊艳了她的眼。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看见不穿衣服的元姝,平时每次元姝换衣服都是叫宫女帮忙,她从未如今日这般大胆放肆的打量过。玉指不自觉的就抚了上去,感觉到身下的娇躯敏感的颤抖着,触到滑滑嫩嫩的感觉让她心中狂躁。 喉头有些干渴,视线停留在了堵着绢子的粉唇上,无名之火在心中燃起。 只觉得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对她说:继续……继续…… 滑动的手一颤,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要制止自己停下来却又发现根本就停不下来,脑中开始不断浮现去有关女女之事的片段。 一咬牙,继续慢慢的滑动。 她不觉得此时此刻她的举动有任何不妥,因为以前她曾在民间的□□中看过不少有关女子欢爱之事;而宫中也不乏宫人女女相配,她都不曾少见,早就对此存了份好奇心。 反正元姝年纪尚小,元王妃管束的严厉,对于这些羞事肯定都未曾碰触过。自己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的试试。 心中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开始蔓延滋长。 于是,可怜单纯的元姝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成了元岚为了满足好奇心的试用品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毛手毛脚目露痴迷的元岚,整个人都不敢再乱动了。努力的用舌尖盯着塞在嘴中的绢子,想要出口制止,舌头都麻木了,依旧弄不掉嘴中的绢子。急的双脚乱踹,却被元岚压住了脚。 她不知道元岚想干什么,只知道是想报仇所以才这么逗她。大家都是女孩子,被看了也没关系。但是,谁能告诉她,元岚那是什么眼神?哼!女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明天她一定也要扒光了元岚的衣服! 可是,心底的那份排斥感让她很想呕吐。 须臾,元岚大概是摸也摸够了,看也看够了。伸手将她的亵衣重新穿好,带子系好。弄好了一切,还厚着脸皮含笑道:“姝儿是不是很想明天报仇扒光了我的衣服啊?” 她同她认识这么久,这丫头什么性子她元岚能不知道吗? 被元岚一语说中的心中事,她也不慌,毕竟她早已练就了说谎不眨眼的功夫。只是摇摇头,用眼神委屈的表示——怎么可能。 元岚却只是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鼻翼,轻声说道:“我现在突然好想脱了姝儿的裤子看看呢,你说好不好?” 语气亲昵,就似是常时问她——姝儿把这块桂花糕给我吃好不好。同样的口气,不同的内容,也得到了元姝不同的表情和回复。 她知道元岚是在吓唬她,可是当那双手真的放在腰际抓住系袋的时候,她还是吓到了,不得不妥协了。 口中的绢子被元岚抽出,一得到释放的元姝立刻真诚的叫道:“不要啊!我真的不会报复你的!不会的!” 知道元姝是真的吓到了,元岚立刻就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死丫头,你就是吃硬不吃软,下次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可就真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了。” 元姝被元岚的警告吓得立刻就不敢再胡思乱想什么了,只能一个劲的应承着。不识时务这类事情,她从来都不喜欢干。 “阿岚,你快松开我的手,好痛痛。”努力撒娇道。“真的很痛!” 翻身坐在床沿上的元岚看了眼绑在床头的细细手腕,露出了痞痞的表情,笑道:“你这死丫头,一松开的话就敢翻天了,我可不想自讨苦吃,今晚就这么给我睡。” “你……” 在元姝的语言抗议和眼神谴责下,和衣躺在了元姝的旁边,十分“细心”的拉过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顺带的遮住了元姝的一脸愤怒。 睡前还不忘对着元姝警告道:“死丫头,你最好给我乖乖睡觉,要是敢惹到我,小心我明天就把你交给三皇姐!” 果然,被戳中了要害。一旁正不安分的小人,立刻就纹丝不动了。 过来一会,身旁被中传来弱弱的声响,哀求道。 “不要把我给她……” 背对着元姝的元岚,嘴角露出了贼贼的笑容。 这可是元姝几年来第一次这么乖的跟她服软,没想到感觉是如此的舒服,看来以后得多好好治治这丫头才行。 于是,就这样,元岚高兴的睡着了。元姝则忍着手腕上传来的酸痛,咬着牙在心中默默流泪咒骂着元岚。 元岚,你丫的最好祈祷不要栽倒我手中!否则,我会让你丫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 岂料,次日她还未来得及大仇得报,便惨遭了元岚的设计。 ☆、第10章 离宫 一夜不宁。 次日,元岚睡醒后才解开了绑束着元姝的白绸带子。临了还将白绸裙带在元姝的眼耀武扬威的晃了晃,正待破口大骂的元姝立马的就老实了,只能捂着布满红印子的手腕,独自哀怜。 对元岚的霸权再次于心中发表抗议,深深发誓,迟早整惨元岚! 于是,早膳在元姝的不愉快,元岚得意的情况下草草了之。 元姝在数度忍耐了元岚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中,终于忍不住了,扔下擦完嘴的绢子。 “送我回王府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进皇宫了,特别是宓延宫! “啪” 刚刚还一脸坏笑的元岚,在她话音一落之时,便脸色微变了。看着元姝一脸的决绝,她不顺心的就将手中的象牙箸摔在了桌子上。 元姝吓得往后缩了缩,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元岚,她有点气馁了。如此脾气变化莫测的元岚,她还是第一次见。若是此时再开口说话的话,她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但是,她还是放着胆子开口了。 “我……我要回……” “确定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岚冷冷打断了。 “对……”抬起头来对着已经彻底黑脸的元岚说到。 “是因为我昨晚对你做的事情吗?还是你讨厌我了?”元岚忽尔问道,眸中带着几分阴沉。 “啊?不……不是……” 昨晚的事情果然就成话柄了,元姝尴尬的红着脸,口齿不清的努力解释道。 一阵死寂后,紧皱柳眉的元岚,狠狠道:“你不要后悔。” “啊?” 面色诡异的元岚留下一句元姝听不懂的话,便起身不再看她,拂袖离去了。独自留下心头微震的元姝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寻味着元岚的那句“你不要后悔”,到底是何意。 “郡主。” 轻柔的少女嗓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抬头看向来者,原来是元岚宫中的大女官。 “何事?”疑惑道。 女官福了福身子行礼,低着头恭敬答道:“四殿下有令,命奴婢来送郡主您出宫回府的。” 元姝难以相信,这些年,每每她入宫小住,出宫之时元岚必会亲自陪着她回王府才会放心的回宫来。如今,她让一个宫女来送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联想到方才那句话,莫不是元岚要与她断交不成? 身子一僵,顿时心中的各种性子就闹腾了。 “郡主,不回府了吗?”女官轻声询问道。 正在气头上的元姝抬起头来,扬声道:“回!为什么不回!”冷哼一声,便跳下了位置,也不理会愣住的女官,率先的就出了殿门去。 疾步走在宫道上,对夹道行礼的宫人一概不再理会,气冲冲的不听女官的劝慰就往宫门处去。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回王府去见那个温柔似水,待她如心头肉的母妃。 鼻头有些酸,视线也模糊了。掏出绣绢擦了擦已经滴下来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对元岚,她有着一种不知名的依赖,纵使她昨晚那样戏弄了她,她不过就是在心中发发火气,逞口舌之快罢了;就算是真的要报仇,也不会如何的厉害。可若是让她真和元岚分开的话,那就是现在这幅模样了。 骤然停下脚步,动了动鼻头,一股栀子花的香味。打开手中的绣绢,三朵含苞欲放的白栀子跃然于绢上,眼泪浸湿处绣着个漂亮的“姝”字。顿时,红了眼睛,将绢子揉做一团,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胸口上下起伏,正准备走开,却又停了下来,一咬牙干脆在绢子上狠狠的踩了两脚,白巾面上顿时一片污迹。 见此,她才继续迈步朝宫门而去。 那绢子是元岚亲手绣给她的,是元岚第一次学刺绣的成果。那时还对着她说什么,以后要永远在一起来着,现在开来,一切都是空话! 待她走后一会,一双红狐绒毛镶边绣凤短靴停在了绢子前,来人将地上的绢子慢慢拾起,看着上面留下的污迹,面色冷厉,抓着绢子的手愈发的攥的紧了。 “好你的元姝!本宫送你的东西就这样拿来糟蹋!你狠!” 元岚的脸扭曲到了极点,隐晦不明的表情让身后的女官都为之害怕。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何不将郡主追回呢?奴婢见郡主也只是耍小性子而已,若是被娘娘知道殿下如此欺负郡主,怕是……” “闭嘴!本宫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 厉声的喝断了女官的进言,银牙紧咬,愤然踏着之前元姝留下的脚印离去。 待元姝走到快临宫门时,整个人都冻得直哆嗦了,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子。在宓延宫时,只顾着生气了,跑出来都忘了加件披风。头晕的厉害,浑身有气无力的,脚下一个踉跄就摔跪在了地上。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昏沉的她有了一丝清醒,手撑在冰凉的积雪中,想要支起身子,却徒劳无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滴在了雪地上,滚烫的泪珠很快就将积雪融化出了一个小洞。 天空飘起了雪花,寒风也刮的有些厉害了。 元姝第一次如此痛恨冬天,特别是下雪天!看了看她所处的地方,恰巧是宫人少走的一条道。平时只有驾銮出宫才走这里,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绝望之际,远处一辆五匹骏马驾着的豪华车銮行了过来。 马蹄声中,她听见了一个极其清冷的声音。 “停下,去看看。” 这声音之冷,不亚于这刺骨的寒风。元姝心口刺疼,然后一个抽搐就晕了过去。 ☆、第11章 回府 昏昏沉沉中,元姝感觉到一股一股的暖流在身体中游走着,缓和着之前的僵硬。待神智再清醒了些,便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颠簸不住。 努力的睁开了眼皮,入眼的便是元漓那张冷厉的韶华雅颜,吓得一个哆嗦就闭上了眼睛。 “醒了?” 搂在腰际的纤掌收了收,让她往她的怀中又钻了几分。 长长的蝶翼颤抖,最后还是睁开了。俩人的视线触在了一起,元姝在清楚的看到一双美眸时,意外的一愣。那双冷漠的眼睛带着无形的威压,看着她时夹着写不知名的意味,似是深思又似……嘲讽?努力克制住对元漓的惧怕,询问到。 “这是哪里?咳咳……” 似乎太久不曾碰水了,嗓子干哑的厉害,说完话便咳嗽了起来。 元漓方伸手轻轻拍着她咳动的背,为她缓气,眼中的寒光融化了一角,紧绷着的面容终于露出了笑意。 “若不是本宫刚好出宫,姝儿妹妹可就成了我朝第一个冻死宫中的郡主了。想来,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元姝没料到元漓会如此说话,淡淡的语气带着戏弄,这是元姝第一次对元漓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以前对元漓的看法是——杀人犯外加阴狠毒辣的女魔头。 现在直接晋级为——杀人犯外加阴狠毒辣的女魔头再加脾气古怪性格莫测的大变态。 好吧,当她的脑海中跳出这些字幕后,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彻底幼稚了。 小声的瘪嘴嘀咕道:“又没求着你救。” 看看所处之处,是在马车内,小桌几棉榻锦枕火炉一应俱全。 “那个,这是……去哪里?” 元漓没有看她,而是径自伸手端过小几案上的热茶,将秀气玲珑的茶杯送到了元姝的嘴边,示意她喝下。 元姝眉头一跳,赶紧的就张嘴喝了起来,这会她浑身无力,除了能说话什么都做不了,喉头干的厉害,再不喝点水,她就真受不了了。 “去护国王府。” 元漓将空杯子放回了远处,又帮元姝抚了抚背。 元姝一愣,也弄不清楚元漓到底是本意就是去她家,还是因为救了她要送她回家。 “四皇妹为何容许你一人出宫?” 沉思中的元姝再闻元岚此名,便胸口起伏,眼神黯然。 元漓看着小丫头的举动,便猜出了其中的腻味。据她所知,元岚每次都会亲自送她到了府中才会回宫,如今日这般定是闹了矛盾才会如此。看着她娇嫩的容颜,粉白的唇瓣,似是一朵鲜花病秧,真是人若芙蓉,美的很。 不知为何,知道她与元岚不睦之时,她居然会心生窃喜? 自嘲的笑笑。 将怀中瘦小的娇躯又搂紧了几分,幽幽道:“姝儿妹妹可还记得本宫昨日对你所说的那番话?” 正独自转神儿的元姝一听元漓开口,就悚然,勉强道:“嗯,记得。” 不过,到底是哪番?是说想看她这个美人这番呢?还是什么? 元漓淡淡的轻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如我昨日所言,希望姝儿妹妹日后能够放下心结。本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更不会吃了你,无须害怕的。” 元姝不敢直视于她,心道:不怕?一个曾经差点就送你到阎王殿报道的人,你能否不怕?可笑之极。 元漓见元姝不说话,情知她对自己还是有“些许”抵触,也不好再强迫她,便不得作罢,毕竟来日方长嘛。 两人的无声沉默,车厢里的气氛一时也变得诡异了。 元姝虽然不喜欢元漓的碰触,奈何身体太过虚弱,小小的脑袋深埋在元漓的怀中,撑不住便昏昏欲睡。她性子软,根本不是元漓的对手,如今人还救了她一命,如何说也算是卸了几分心防。 瞧她这要睡上的模样,长长的眼睑忽闪半停,元漓不禁有些无奈。她经年征战在外,对于这个表妹她是从不曾放在心上过。前些年只觉着不过是个无知小丫头,可如今巧然再见,不知觉的有些上了心。 待要细究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时,她便有些烦躁了,闲了手捏了捏睡熟的元鸢,小脸蛋倒是滑溜的很。想起大军回城那日她兀然出现在她马下的场景,她却是很好奇这单纯的丫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忽然怀中睡熟的小人儿胡乱踹动了几下,元漓以为她是醒了,将将要说话,却只听到元鸢闭着眼轻声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娇声婉转。 阿岚…… 原来,连睡着了都会唤元岚的名字啊。 ☆、第12章 御寒 车到护国王府时,元姝已然睡的很沉了。元漓看着怀中这个软软一团不知意识的小丫头,便有些心情郁闷了。虽说这是她家皇叔的女儿,可她元漓长这么大,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不曾抱过,又怎能抱着这丫头走在众目睽睽之下呢! 想了想,便用两只捏住了元姝秀气的鼻头,冷冽的唇角边染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然后微微用力一捏。 方才还微阖着小嘴呼吸的元姝立时就困难了,张大了嘴立时惊醒过来,感觉到鼻间的异样就是一阵恼火。待看清下人之人时,那火又被一盆冰水无情的浇灭了。 “你!” 因为一时呼吸不畅顺,芙蓉般的小脸都憋红了,跳坐起来便指着元漓,气的发抖。 元漓却是极为坦荡的浅浅一笑,将她的小手牵过,道:“王府到了,难道姝儿妹妹还要本宫抱你进去不成?” 此时的元漓可是难得没露出那种阴阳怪气的脸色来,人本就生的好看,与生俱来的皇家公主气质,陪着那惊鸿一笑,倒叫元姝有些恍惚了。 在她看来,一个女魔头能美成这样,真是天道不公! “到我家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晓得车停了,外间还有人在说话,甚是熟悉的声音,心中大喜。忙从元漓的怀中跳下,推开了镂花车门。 “嘶!”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寒风夹雪,冻的她立马就蹿了回去,几片落在脸上的雪花惊的她一个激灵。“好冷!” “穿着。”元漓随手拿了一旁坐垫上的华丽大氅抛给了她。 可不料那大氅太大了,一下子就蒙头兜住了元姝,小丫头好一阵扑腾才从里面爬了出来。抱着一看,玄色的棉绒大氅暗纹绣凤,火狐的坎领下方还嵌着一流的珍珠,好不华丽。 是元漓的。 “太大了,会脏的……”她撇了撇嘴,元漓的东西可金贵了,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穿着这东西拖好长个尾巴的场景。 元漓却只是理了理那会被元姝挨皱的衣裙,便起身不由分说就用那大氅将元姝裹了个严实,不甚在意道:“穿着先御御寒,脏了扔掉便是。” 这一刻,元姝觉得自己果断是想太多了。 跳下车就拽着有些发沉的大尾巴往府里奔去,连身后不断传来的唤声都是置之不理,期间撞到多少人不计。待回了自己的院落,依旧能感觉到元漓的气息在耳边萦绕。 ——看来姝儿妹妹当真是记清了那番话呢,不然也不会在本宫的怀里睡的跟只小猪似的。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郡主,这氅衣是……”青豌很快便从元姝回府的诧异中回了神,捡起被元姝气闷扔在地面上的大氅,不免有些惊疑。她伺候了元姝多年,自然认的出这东西绝非元岚的,她的记忆中公主岚都是偏爱火红。 “扔了!” 公主漓微服往来护国王府的事,也算是一件大事,阖府上下都关注过去了。倒是元姝这儿,还都是傍晚了元王妃才过来。那时元姝还裹在一团温暖的锦被里睡的迷糊,恍惚间只听见珠帘晃动的声响。 “阿瑥。” 元王妃方才暖炉上移开的手,便落在了元姝的额间,轻轻的抚了抚。阿瑥是元姝五岁前的小名,后来是元智觉着不好听便给她改了字,倒是元王妃一直叫这名到如今。 “母妃……”她半睁着眼眸,睡眼迷蒙的嘤嘤唤了一声。 “怎么回来了?外头天这般寒,可是在宫里头受了亏?” 算算时间,这元王妃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本就是世家贵女,面容修宜也是难得的美人。无怪的元王爷为了她,弃之后院数十妾妃从不召侍。对于她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孩子,元王妃是破天荒的喜欢,对于她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元姝至今都不曾听人提起过。 事情也透着几分诡异。 元姝忙摇摇头,元王妃是拿她当宝贝疙瘩,若叫她知道自己在宫里出了何事,定是要跟元智吐诉的。届时,向来护短的元王爷八成是要进宫见皇帝要说法,而元王妃也少不了上皇后那去。 这些,都是她不愿发生的。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3节 “母妃,我没事儿的,只是想父王了,所以就回来了!” 这倒是个好借口,元智离京征战已过多时,不消说她念了,就连元王妃那日日都是想着都茶饭不思,好在也都适应了。 元王妃先前的担忧之色顿时一扫而空,元智回府无疑是大喜事,替元姝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温声道:“阿瑥还想着父王就好,母妃还以为你这丫头怕着呢,快些起来吧,晚上咱一家人好好聚聚。” 这话有点不对劲,元姝眼眸微阖间,顿就忆起了一件事来,差点吓的从榻上翻下去。 她依稀记得元智带兵走时,说过回京之日便要考她学度。文的可不计,倒是骑射,她若是不过的话,后果便是被带入军中…… 元王爷无疑是严父了,元姝也怕他的紧,彼时他带兵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吓病了。她就属那种无甚大志的人,权谋心机学不来,舞刀弄枪更是手残的恐怖。自知东祁全国尚武,众多世家千金更是将骑射当做课程,而她这个连马都上不去的郡主,似乎成了一朵大奇葩。 “阿瑥怎么了?” “无……无事……” 她心中早已是欲哭无泪。 若是叫元智晓得她荒废骑术数月的事情,估计今晚的晚膳都不给她用了吧!忽然觉得,出宫似乎也不见的是什么好事情! ☆、第13章 姐姐 难得元智回府,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可是元王妃期盼多时的事情。亲自给元姝换衣梳洗打扮,挽髻簪玉铃铛时,还不停的念叨着心头之喜。 她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王府里除了元王妃外,还有两位侧妃十数名庶妾,多年来均是无所出。元姝还隐隐记得当年她尚在襁褓时,元智抱着她说日后便是独女,如今想来倒也是蹊跷。 “阿瑥等会见着了你父王,一定要乖乖的行礼,前些日子学的那些东西可都记清楚了?” 元王妃倒是清楚元智的脾气,独这一女,也无甚重男轻女的念头,那是恨不得什么都教。偏生元姝有些不争气,往往一见着面,都是没个好脸色。她又是心疼孩子的,每每站出来护着,都被指着说是慈母败儿。 “母妃放心吧,我前些日子特意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了礼仪。” 她自然知道元王妃心里在想着什么,那简简单单的行礼好敷衍,唯独她怕的就是元智会考问近期的学术。 元姝有个几斤几两,元王妃是最清楚不过,想想元智走时那不似开玩笑的话,也有些担忧了。点了点元姝的额头,不悦道:“叫你好好学骑射,你是不是又同阿岚疯玩去了?母妃说了多少次,你现在还小,学东西可以慢慢来。你倒好,干脆的不学了。” “母妃……”她糯糯的唤了一声,有些后悔了。 凑巧外面元王妃贴身的大丫鬟进了来,行礼轻声道:“王妃,软轿都备好了,您和郡主还是快些过去吧。王爷那边来人催了,准备着开席。” 元王妃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走吧。” 说完便从侍人手中接过了精致的小暖炉放在了元姝的怀中,又叫侍人拿了狐皮大氅披上,这才带着她往外走去。 “等会怯不得场,你父王问何你便答,有母妃在旁边呢,别怕。” 元姝蓦然抬头,心里是激动不已,立马的就不住点头。她委实是怕了元智,虽说唤了多年的父王,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安全感也少的薄弱。 待一行人到了暖阁,轿子一停,侍候在院门口的人就掌灯来迎。天方擦黑,三层楼的暖玉宝阁却是早已点明了盏盏宫灯。此时还下着雪,可石板道上却是打扫的一干二净,元王妃便牵着元姝在一众人的拥护下走的稳当。才到门口,元姝便听见了元智那洪亮的笑声。 元姝脚下有些轻顿,下一秒便被元王妃带进去了,手中的暖炉被侍人端走,一入了内厅便是一股暖气迎面而来,明亮华丽的大厅里早已坐好了人。 原来所谓家宴也并非全是家人,除了元智和两位侧妃外,还有军师。在看到元漓时,她足足愣了好一会,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曾回宫去。 “过去跟父王问安。“元王妃轻声对元姝说了一句。 上了玉石台阶,元王妃便唤了一声“王爷”在座的几人均是起身行礼。回礼后,便拉着元姝往元智左首的位置去了,那里是特意留下的两个位置。 元王妃轻缓的坐了下,便将元姝往元智那边一推,笑着示意。元姝知道元智在看她,不由的低了头,不慌不忙的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父王。” “过来。” 男人沉稳带着压迫的嗓音让她有些发愣,亏得元王妃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背,才回神走近去。大抵是多时不见,元智对她这个便宜女儿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了。 “丫头终于长肉了,可有想父王啊?” 那双常年持剑弄枪的大掌稍是怜惜的捏了捏她肉肉可爱的脸颊,语气里多了几分疼爱。元姝悬了多时的心这才安了些,抬头看向元智,便露出大大的笑意来。 “当然想父王,跟母妃一样天天都盼着您回来!”才怪! 元智一听却是爽朗的大笑开来:“哈哈!好,本王这一走就是多时,还真怕你这丫头忘记自己还有个爹呢。” “瞧王爷您这说什么呢,阿瑥那般大的孩子了,您走时她还日日哭着要父王,这一两年也天天问您何时回,可念着呢。”元王妃打趣到。 元智听闻一愣,锐利的双眼里满是淡然,面上的笑意多了一分,大掌轻柔的在元姝的头上揉了几下,便道:“那下回,父王再出去,就带着丫头可好?” 元姝本还诧异着元智今天的态度,怎地就多了几分慈父模样,可一听他那话,差点没把腿吓软。 “父王……” 她这还没来得及回答,元王妃便将她拉了过去,温声道:“王爷,哪有您这般溺着孩子的,出门还带个小累赘,只怕惹人笑咯。阿瑥快过来坐下,方才还吵着说饿了呢。” “本王的郡主,谁敢说是累赘。” “是,是。” 被带到了座位上,见元智不曾说什么,她才缓缓的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又是各种坐立不安了,因为元漓那厮就坐在她的旁边。 “姝儿妹妹。” 元姝眼皮一跳,她最见不得元漓那般的温柔笑意,明明就是狼,何必要装作羊。偏生妖媚的女人生的好看,冷起来的时候,那是看着都心惊;可这一笑,却是格外的好看,不过好看归好看,谁又知道那层笑容的下面埋了多少的尖刀。 “……” 见她久不曾回话,元王妃便揉着她的头,温声道:“阿瑥,这是三殿下,快唤声姐姐。” 她自然知道是三殿下,方才不回话就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唤她,喊殿下吧,显得过于生疏了,喊姐姐吧,感觉实在是出不了口。 几度纠结,那边同军师把酒言欢的元智已然看了过来,道:“听说下午是阿漓送了姝儿回来,姝儿还不快些道谢。” 他都开口了,元姝哪还敢矫情,立马的端了玉盏起来,对着元漓一敬而饮,入喉便是青酒芬芳。可是从不沾酒的她立时就有些红了脸,双颊飞霞,明眸含润。 “漓姐姐……” 打着弯的一声娇唤恍然落入元漓耳中,刹那间便是滚滚回荡,那声音太过柔软啼啭,饶是她都为之心醉。端着酒盏的手紧了紧,妖娆的面上是笑意歉然。 “姝儿妹妹。” ☆、第14章 亲近 “阿瑥怎可饮酒,还不快给郡主换清茶过来。”元王妃一瞧着元姝那红润的面色,就冷了脸,呵斥着身旁侍立的人。 元姝身体不好,如酒这般刺激性过强的东西,元王妃都是不许她动的。熟料方才一时疏忽,竟叫她自个端了就饮了。看看她已然开始犯迷糊的小模样,忙接了绢子给她擦拭嘴边残留的酒水。 “母妃没事的,我只喝了小点。” 可那小一口也够呛的,刚入喉还有些清甜的味道,可劲头一上来,人就有些晕乎了。吐了吐被酒灼到的舌头,小口轻呼着空气。 她虽是低着头,可那样格外可人的小动作却是毫无遗漏的瞧进了元漓的眼中。眸色渐沉,将手中的琼酒一饮而尽。 “姝儿妹妹还是吃些菜吧。” 元姝眨巴着眼睛红脸应了一声,身旁立马就有侍人开始往她碟中布菜,可是拿起象牙筷她是好几次都夹不起菜来,一双手不听使唤的没劲。 如是好几次,看的一旁的元漓都有些不落忍了,挥退了侍人,便亲自拿起了筷箸,夹了小点的菜品往元姝的嘴边送去。 “来,张嘴。” 磨了耐心的元姝也顾不得是谁在给她喂了,反正听到人说张嘴,立马就张开了,然后阖嘴轻嚼咽下。吃完了,她就朝着元漓看去,蒙了一层薄薄水雾的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小嘴微微张开。 拿着筷箸的元漓有些轻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这丫头是要她继续喂?想想,便又夹了菜往她口中送去,如此反复几次,看着元姝那眯着眼舒服享受的小模样,她便有些好笑。 “真是个拿来宠的小丫头。” 酒劲上头的元姝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却是一个劲的往元漓那边蹭去,还不停的说着“吃那个!要这个!”她是指哪,元漓就往哪下手,配合的倒也默契。 元王妃看着已经没了软成一摊的元姝,无奈摇头,对元漓说道:“阿漓快别喂了,阿瑥这是醉了。”又侧首对身旁的侍人道:“备轿送郡主回院里,吩咐膳房煮些甜粥端去。” 元漓却顺势将元姝揽在了身旁,对元王妃道:“王婶无事的。”换言之,她可以继续喂。天知道,一直拿她当恶人的小野猫,突然舔着小脸在身旁求爱怜的那种感觉,真的是美不可言。 她又怎舍得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呢。 “这怎么使得……” “看来咱家的丫头倒是喜欢阿漓啊。”却是一直注意这边的元智开了口,看着元漓护着元姝亲力亲为的作势,厉眸中隐然多了几分愉悦。 元漓只淡淡一笑回道:“姝儿妹妹很乖巧。” “本王家这丫头若是能有阿漓你一半骁勇,也就大安了,可惜啊……”元智叹息,他家的丫头他自然清楚,说好听点是不学无术,难听点就是废材。相较之早年便随他征战的元漓,显然后者更得他心。 “王叔过谦了。” 话中之意在座的人那都是听出来了,元漓浅笑,继续给元姝喂着东西。倒是一旁品酒的军师开了口,儒雅的面容上挂着了然的神色,对元智进言到。 “如今境外已安定,国泰民康,主上往后多的是时日教诲,郡主天资聪颖,假以时日也是大才。不过,若是三殿下能携郡主在身旁教学,想来更好。” 元智闻言便大笑点头,道:“文孟此言甚是啊,本王之前便是如此作想,如今看看这丫头,倒觉此事可行,就是不知阿漓可愿否?” 元漓何许人也,虽然今年不过十六,却是在皇权争夺中打滚过活的公主。元智能这般提言,她是早已料到,以元姝为饵,验她心机罢了。 “王叔高看了,阿漓年岁尚浅,怎有教导姝儿之能呢。倒是王叔府中能人异士居多,随意一人只怕都能堪此大任。” “阿漓倒是谦虚啊。” 翌日,待元姝睡醒起来,便从青豌口中惊闻了“噩耗”。 “什么!父王要送我去徵陌宫?!”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疑。 “是真的,郡主……王爷说您既然那般喜欢三殿下,不若就进宫跟着三殿下一起学习,毕竟三殿下威名远播……” 喝醉酒的元姝到这会头脑都还是晕沉的,昨夜饮下那盏酒后的事情,到这会是一件都想不起来。甫一听青豌说的话,就惊呼了一声:“我喜欢她?!这是何意!” 青豌面色尴尬的看了看她,大概是还记着昨日扔在寝居中的那套大氅,想想也就只有三殿下能穿了。虽然不知道元姝究竟与元漓是怎么回事,可昨个夜里,元姝搂着元漓死不撒手的场景,真是记忆犹新。 “郡主你昨夜还抱着三殿下的手一个劲叫人喂你吃东西,后来三殿下要走,你……你还拽着不准走呢。” 元姝的脸顿时就黑了,她知道自己沾不得酒,却没料到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会光想想她抱着元漓的场景,不由便是一阵恶寒。 “我……我怎么可能会抱着她……” 不过细细回想下,昨夜她却是是拽着一个人要东西吃来着,那人倒是动作温柔,又是夹菜又是喂水的,不曾料到原来会是恶人漓!她,她还以为是她母妃呢。 其实,这些都已然不是重点了。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撤销元智要送她去元漓徵陌宫的旨意。对于那座宫殿,她至今还是心有余悸的。 “我要去找母妃。” 青豌忙一把拉住了她,压低了声劝道:“郡主可别去,昨夜王妃也拒绝来着,王爷都没答应……” 她母妃会拒绝,这是肯定的。如今这些皇女之间斗争日益台面化,她虽然懂不了多少,可她日日都是同元岚走近,而元王妃更是与中宫皇后要好。至于西宫所出的元漓,根本不是她们该靠近的对象。 奈何,元智似乎更为喜欢元漓些。 ☆、第15章 进宫 这王府做主的,终究还是元智。 所以元姝人还没出院门呢,就被挡了回去,告知车马衣物都是备好的,就等着伺候她梳洗完,便送进宫去。她是欲哭无泪,只能被训练有素的侍人拖走了。 “青豌你一定要叫母妃来救我!”临出府门前,元姝拉着青豌就不停嘱咐。 也不知道元智是安了什么心,送她入宫,还不许带府中任何人相随。如同她刚同元岚吵翻,再次进宫还不带贴身人,只怕是要孤独无助了。想想那个杀人眼都不眨的元漓,若是跟她朝夕相处,当真是有种想要自挂东南枝的冲动。 “郡主,你就安心的去吧,奴婢一定会转告王妃的。” 元姝还待说些事情,却见军师从府里出来了,一瞧着她便走了过来。 “郡主还不曾走呢?” 对于军师这个儒雅多智的大叔,元姝在此之前那都是当救命恩人看待的,平时见了他比见了元智还要尊敬。可惜,自打听青豌说是他提言送她进宫后,她直觉该把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降低下了。 “程叔叔。”她松开了青豌的手,纵使心中不满,还是低头见了礼。 程文孟也是看着元姝长大的,小丫头低头时的不畅,他也是看在了眼底的,却只是无奈的笑笑。上前一步牵过了元姝的手,带着她往车驾边走去。 “郡主可是不喜三殿下?”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低沉只她能闻。元姝本还诧异地盯着他牵她的手,一听他那般说,顿时有了小心思被人看光的羞恼。 “程叔叔!我没有……我……”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激动的,她知道元智看重元漓,而程文孟又是元智心腹。若她真说不喜元漓,只怕他转头就会告诉元智去。 程文孟却是半弯着腰杆,清隽的面上带着几分淡然,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元姝的额头,道:“小丫头可是我看大的,你想什么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三殿下哪里触了你,惹的你这般不喜她?” 元漓哪里触了她?回想当年那双落在她脚边带血的眼珠,宫人垂死挣扎的哀求,还有掐在她颈间的手掌……她登时面色就有些泛白了,下意识的咬住下唇不愿说话,瞪着程文孟就摇头。 程文孟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精光,他倒是不知元姝竟那般的怕元漓,黑裘广袖下的大掌安抚性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温声道:“郡主不愿说就不说了,待日后想说了再同我讲吧。” “不过,今日是必须进宫的,过后都要乖乖的呆着三殿下那,知道吗?”在看见元姝如释大负的欣然点头后,他毫不留情的又说了一句话。 放在还感怀他是好人的元姝立时就惊呼了一声:“为什么?!” 程文孟单膝蹲了下来,目光与她持平,替她戴上了大氅后的绒帽,端然道:“你还小,有很多事情现在都不会懂,你父王也不想送你去的,可是有些时候人总是会身不由己。这次进宫后,切不可再与岚公主过于来往,那丫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跟在三殿下身边,自己多长个心眼。” 这便是元姝更加尊敬喜欢程文孟的原因,他比元智更像个父亲,每每不论临行何方,他都会来叮嘱自己。幼时她被元智责罚,都是他出现来化解,她学的第一个字还是他教的。 “程叔叔,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自幼便与元岚感情颇笃,他也是明白的,为何现在却又要这般叮嘱呢?再有,如元智那样权势的皇亲,竟然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程文孟自然是不会与她细说,只摇头笑道:“无事,要永远记住,你是护国王府的郡主,保护好自己。三殿下为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虽不知她哪里惹了你,可她人不坏,是个值得亲近的人,昨夜她也说了会好好照顾你的,就莫怕了。” “程叔叔,你比我母妃还唠叨……” 程文孟顿时就大笑出声,合着他这说了半天,小丫头还嫌弃他了。不住摇头起了身,替她理了理落在裙上的白雪,一脸慈父相。 “好好,郡主嫌弃了,就不多说了,快走吧。” 他还没说完呢,元姝就托着侍人的手臂转身上了车驾,一个眼神都不甩给他,就吩咐人开动。独留下程文孟一人站在风雪中,久久矗立目送车队远去。 “真是个可怜的倔丫头……”他无声轻喃着,神色间尽是怜惜和疼溺,方才那丫头眼里撑不住快落的泪,他可是看的清楚呢。 他们这个丫头,弱是弱了些,却脾气偏犟。这么多年也算看清了,丫头根本不笨,只是不爱学老规矩罢了。想想那年他无意瞥见六岁的她拿着国策政要看的津津有味时,便知这孩子与众不同。 “走了?” 身后蓦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早已预料的笑意,立时便收回了目光转身恭敬行礼:“王爷。” “嗯。” 若算这世间真心疼爱元姝的人,除了她母妃和程文孟外,只怕就是元智了。虽说孩子非他亲血,可养了这么多年,终究也是有了感情,想想十年前抱在臂间的襁褓婴儿,从牙牙学语蹒跚走步起,他就倾注了太多关注。 平时他确实是气这孩子不争气,可若非是真放在了心里,那哪又会气呢?碍于身份地位,多年居于上位的他,难免气势迫人,在父亲这个角色上,有一定的失败。 可是,这些都妨碍不了,他疼爱这个丫头。 “事情可查清了?” 程文孟立马便知问的是何事,抬首正色的回报了自己查了多日的事情:“正如王爷之前所料,郡主确实是被她安排的人推出去的,目的在于陷害三殿下。” 想起那日元姝滚落马下的凶险,元智便冷哼了一声,厉眸里一片肃杀,负着手似笑非笑道:“这都算计到本王女儿身上来了,那位置又岂是她那样心肠人能坐的,文孟啊,找个时间给她提提醒。” “是,王爷放心,属下会办好的。” 飞雪渐密,寒风更大了…… ☆、第16章 黑脸 元姝一上车就抱着锦帛软枕默默,眼角渗出的泪花早被她擦干了,每个人都有缺爱的一角,她也不例外。生活在护国王府,明知自己不是亲出的,如何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一旦遇上真心待她好的人,都会加之百倍的对那人好。元岚便是个例子,只是她不知为何程文孟会说出那样的话。而元漓,程文孟从来看人都很准,没必要骗她,虽然几年前见的那幕太恐怖,她也不介意从新了解她。 如此想想,这趟皇宫之行,似乎变的有些小期待了。 元漓自打昨晚同意将元姝接进宫去后,回宫便着人打扫宫室,收度好一切,就等元姝来入住。还真别说,这常年在外征战的三殿下,眼光还是很高的,选的东西是样样精致,光是那榻上的纱幔都是用最好的云丝,更别说其他用物了。 元姝一到宫门就被元漓派来的人接走了,一路抬进徵陌宫去,到了偏殿便是林倪迎了上来,一众人对着元姝见了礼。 “还请郡主入殿休息,殿下尚在军营查视,不时便归。” 看着眼前这个高她太多的女人,元姝愣怔了一分,过后便眯着眼呼道:“你是漓……不对,三殿下麾下的林统领吧?” “回郡主,正是。” 元姝登时来了兴致,上上下下将林倪看了个遍。这个女人她素有耳闻,听说是元漓手下厉害的一员大将,亲领着元漓的所有亲卫,在这个依旧是男人主宰一切的世界里,她也是个不能小觑的女人。 徵陌宫很大,元姝的住处便被安排在临水阁上,依水起三层的高阁宫寝极是美丽。时值隆冬,天地间尽是一片雪白,唯独那临水阁旁的月牙大湖不曾冰冻,起了袅袅云雾,湖水泛蓝,极是引眼,寒风过时还有股淡淡香味。 “这湖倒是真漂亮……”元姝只看了一眼便不住赞叹了一句,护国王府中也有湖,却是种了不少花卉于上,不若这湖的清澈,而且还竟然有香味。本来还对这徵陌宫存有惧意的,这会算是消的差不多了。 就跟在一旁的林倪向来耳尖,一听元姝的赞言,便笑着回道:“这湖名叫蓝月湖,是殿下令人挖造的,湖边浅水处还有殿下从番族带回的蓝月石。” 元姝一听就心痒痒,抬脚就想往湖边去,却被面色有异的林倪拦住了。 “如今天寒,郡主还是过些时日再去玩吧。” “那……好吧。”她讪讪的应了声,转身离开时还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几眼。 临水阁虽是临水,楼下却有几米花道圈出,靠水还有些距离。元姝一上了楼,便推窗往湖边看,由上而下的视觉,更是极佳。 “真美……” 她才看了几眼,下面就传来了宫人问安的声音,立时就知道是元漓回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往屋子中央跑去,煞有其事的坐在了矮榻上。因为有些紧张,还顺带抱过了一个明黄软枕在怀中,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死死盯着门帘处。 极轻的脚步声噔噔传来,不一会,元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大抵是将从军中赶回,一身戎装还未换下,绣着龙纹的拉风黑氅被她随手扔给了宫人,头上的金盔一取下,三千青丝倾泻如瀑。 元姝不禁有些看直了眼,元漓今年方十七不到,却因习武多年,征战沙场,身形相对高而实。妖媚的面上却不曾留下风霜痕迹,美的惊人。 “姝儿妹妹来了啊,今日军中临时有事,怠慢你了。” 她走了过来,脚上的纹云厚底长靴嵌了金龙头,步步沉重。元姝立时就移开了眼睛,回想昨晚都不记得的窘事,就有些泛羞。 “怎么不喊人呢?”走近了,元漓轻而易举的便瞧着了元姝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分外可爱的绯色让她忆起了昨夜那个奶声唤她姐姐的丫头来,如何都再想多听几声。 她那话中带了揶揄,元姝多少有些放不开,也忘了昨晚那句漓姐姐,干巴巴的就喊了声:“三……殿下。” 元漓立时便冷了脸,半虚的美眸带着一股子寒意,看向元姝的眼神瞬间变的些许凶险了。她又上前了几步,抬手从元姝的怀中没用几分力便拽走了那个抱枕,有劲的长指一松,缀着珍珠的软枕就掉在了地上。 元姝傻了眼,呆愣愣的看着似乎变了脸的元漓,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昨夜可不是这么喊的。” 昨夜的事情,元姝从那杯酒下喉之后便记得不清了,至于喊了什么,她更是不知,只从青豌口中知道自己的丑态。这会元漓追起昨晚的事情,她就有些发虚了。 “昨晚……昨晚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果然黑脸的元漓是恐怖的,吓的她都有些怯,湿漉漉的大眼看向元漓,诉说着自己的无辜。偏偏,她自己却不知道那样的小眼神是有多么的惹人眼。 元漓突然感觉很气很气,昨夜她就是那样的眼神,润润发亮的想让人近距离的观赏,甜甜腻腻的一声“漓姐姐”便让她失神了半夜。可是,她居然可以在第二天就这么若无事实的说不记得…… 掐死她算了! “三……堂姐?” 元姝莫约知道是自己唤错了,想想她们的关系,于是就将称呼更近了一步。奈何这满怀期望的一声呼唤才出去,就被元漓冷声喝住了。 “闭嘴。” 她惊的一个瑟缩,有些无措的往后退去,待再抬眼时,元漓已然没了影子。 “这就是所谓的吃炸药了?”瘫坐在榻间,元姝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真是不该信了老程的话,这般脾气莫测随意发飙的人,属实该远离! 太莫名其妙了。 元漓前脚一走,后脚便是一众的侍人鱼贯而入的端来点心茶水,望着小半桌的吃食,元姝立时就将元漓抛脑后去了。端着一碟子点心,抱着奶茶就凑到了窗前,对湖开吃去。 要说还是宫里厨子厉害,这糕点做的都是那般好吃,想想以前她在元岚宫里时,怎么就没觉得那么好吃呢。忆起元漓的黑脸,她就吓的几大口啃完了手里的花糕。 “太可怕了……” 这也好在是元漓不知,若是知道这丫头将她动气的模样当做了下饭菜,不知该是哭还是笑呢。 傍晚时分,元漓又来了。 ☆、第17章 果酿 傍晚,寒雪骤停,元漓带着一众人出现在了临水阁。 彼时元姝方睡醒来,午间用了膳食,她便困乏钻进了被窝里,若非是宫人来唤,只怕是要一觉睡到明早去了。出了内室便看见宫人已布好了晚膳,而上午甩袖黑脸离去的元漓,就稳稳的坐在席间。 “还不快过来。” 瞧着元姝傻愣愣的站在帘下不动,元漓沉声唤了她。 心里念着上午的事情,对元漓再生膈应的元姝还是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就着元漓手指向的地方,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上。因为元漓莫名发飙的事,她现在也不敢乱唤她了,只是抿着嘴看着一桌子的丰盛晚膳,等待动筷。 坐姿中规中矩的小家伙偶尔偷瞟,元漓都是收在了眼底,见她没有唤她的打算,眸色便暗了一分。不过,很快她的面上就多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稍纵即逝。 “用膳吧。” 宫中用膳本都是宫人布菜入碗碟,对着一大桌子菜,元漓却挥退了一众宫人,明亮的外厅里只余下了她们两人。望着一大桌元姝喜爱的食物,元漓是出奇的伺候起人来了。 “来,姝儿妹妹尝尝这个,听王婶说你平日最爱吃了。” 自打昨晚她应了接元姝入宫,离府前,是特意让人找了王妃询问元姝平时的喜好口味,回宫后又一一嘱咐了膳房的御厨们,可谓是上心的很。 对着食指大动的吃食,元姝自然是放开了,元漓夹什么她便吃什么,不过一刻钟便是笑颜大开。要说元漓这人就是厉害,将元姝是拿捏的准准,一举一动都是恰到其处,推都推不得。 “听说姝儿畏寒,试试这果酿吧,暖身的。” 说罢,元漓就将琉璃盏中散发着飘香异果酒递给了元姝,向来冷漠的面上带了几分柔意,看的元姝好不惊讶。 “我……母妃说我不能饮酒的。”早已被美食诱惑的元姝,还是忆起了元王妃的交代,以及自己酒后的窘态,如何都不敢接那半盏酒来。 元漓充耳不闻,带着元姝的手将酒盏凑近了嘴边,看着那张微阖无措的樱唇,冽眸微动。 “不伤身子的,更不会醉,只是些外族的果酿罢了,很好喝的。” 果然便见元姝眼色亮了亮,抵着她手劲的动作软了些,就着她心动的那一刹,元漓将酒喂进了她口中。因为有些猝不及防,些许酒液从唇边滑落。 “咳咳!” “好喝吗?” 元姝被呛到了,推开靠近的元漓就仰在大椅上胡乱擦嘴,等缓过来后,才发现入吼的香甜真是美味。来不及说话,元漓就笑着将第二杯递了过来。 不时便是几盏果酿下肚,瞧着元漓那不太正常的笑意,元姝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个激灵,这冷面公主何时变换属性了?可惜啊,还来不及细想便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拿着筷箸的手几个发软就滑了,人一歪便倒在了元漓的怀中。 一手揽了元姝进怀,一手尚持盏饮酒的元漓轻笑出声,这果酿固然是清甜不上头,可喝多了,那是谁都要抵不住的醉。瞧着怀中透红着脸睁大眼睛的元姝,她挑眉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然后伸手捏了捏那看似水嫩实在滑腻的小脸颊。 “说说你这丫头,怎能为了点吃食就这般没个防范呢?太笨了。” 好在是落在了她的手上,想想前几日还视她如猛虎豺狼的小丫头,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会醉醺醺的抱着自己不撒手吧。 “还要……还要……” 约是念上了那股甜腻腻的果子味,纵是喝醉了,元姝还不停的唤着要。久不见喂来,便伸手拽着元漓的手乱晃。 元漓淡淡勾了唇侧,端着酒盏在元姝的鼻间一晃,在她想要抢手前又举走了。看着嚷个不停要喝的人儿,她缓缓说了一句:“唤声姐姐来,不唤就没得喝。” 元姝就半扑在她的怀中,一双大眼迷茫的看了看被举高的酒杯,又看看一脸坏笑的元漓,好半天才嘟着嘴喊了句:“姐姐……” 有些不大情愿的声音未能让元漓舒心,却是将酒盏凑近了元姝的嘴边喂了小口,待元姝尝到了味儿,很快就拿走了。 “要喝!甜……” 瞧着跟小狗儿一样耸鼻快哭的元姝,元漓才妖媚一笑,诱道:“要唤漓姐姐,懂吗?”这丫头那么小,论起姐姐多了去,元岚不就是一个吗?还是得加着她的字才好。 “漓姐姐!漓姐姐!” 元姝不住的叫唤着,红扑扑的小脸粉嫩粉嫩就在元漓的怀中蹭来蹭去,一声声喊的挠人心肺。元漓手一抖,总算是整个人都舒畅了。 “对,就是要这样唤,乖。”说罢就将所剩无几的酒杯放到了元姝的手中去。 许是醉狠了,抱着酒盏有些坐不住的元姝显的很是笨拙娇憨,舔了舔倒干的琉璃杯,还笑嘻嘻的软声轻呼。 “漓姐姐……” 说起来,元漓唯一没骗元姝的,怕就是那酒的功效了,养身暖寒之效确实是极好的。乃是元漓从千里外一个番族带回的,却不料这金贵的好东西,居然有朝一日会被她用来调玩元姝这小丫头了。 第二日都快午时了元姝还未睡醒来。 不论宫人如何唤,都叫不醒她,便有人急匆匆的去禀报了元漓,却奇异的只见三殿下冷冷点头,眉都不抬的回了句。 “由她睡。” 一言即闭,那转尾一字后,三殿下隐约笑了。 林倪进殿时便正巧碰见元漓那消的快的一抹笑,好在是跟了元漓多年的人,不然真可能会吓的一个倒栽葱去。 “殿下您……”无事吧? 坐在凤榻间一身紫绒裙衫的元漓淡淡抬首,扔了手中的奏章,转动了几下指间的红宝石戒子,慵懒启唇道:“有事?” “启禀殿下,年关夜的宫中禁军名单已经送来了。” “呈上来。” 果断还是她看错了,就冲那阴测测的声音,三殿下依然还是那个三殿下。 ☆、第18章 蓝月 年关将近,又恰是东祁帝龙寿日,每度年宴均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而今年因大军班师回朝,帝王更是有旨国庆三日。宫中早早便有一批金谏发出,礼邀其余二国使节,而朝中从四品上官员均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元漓便是此次宫宴治安的负责人,眼看愈近年关,便也无暇再去看元姝了,只命人送了一车的书册过去,要她好好读记,再无下文。 所以元姝自那日醉酒后,就不曾见过元漓了,成日只听闻宫人说其政务繁忙,也懒得去关注,就窝在临水阁中哪也不去。 不过,她又忘记了那夜喝醉后自己做了什么…… 这几日面对那一堆书册的乏味生活,唯一叫她开心的便是元漓让人接了青豌进宫来,有人相伴,元姝也就静下了性子。不知是宫人疏忽了,还是元漓特意吩咐的,书册中夹了本异物志,她是看的格外起劲。 据载,古大河有鱼,红首金身白尾,獠齿尖利,群聚以人为食,遇血散异香,久闻治百病而延年。 “青豌你说,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奇异的鱼类?” 反复将那段记载看了数遍,元姝还有些惊疑,她知道这世间有食人鱼,却从未听过这种食人而香能治病的鱼类。尽管有些残忍,她却好奇的紧。 青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摇头道:“奴婢可不知,不过听闻三殿下去过很多地方,郡主你若真想知,待有空了就问问三殿下去吧。” “……”她还是看自己的书吧。 其实,若是换了往常,她可能早就坐不住跑出去玩了,可这毕竟是宫中,她怕碰上元岚。那人同她闹翻脸后,就再也找过她,想想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她也觉得自己那时有些胡闹了。 “青豌,知不知道四公主最近在做什么?” “四公主?”青豌怔了一下,元姝可是好久都不提这人呢,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吧,了然的笑笑,回道:“听宫人说,四公主最近好像也挺忙,陛下让她接待使团去了。” 元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道:“使团?” “是啊,听说天方谷可能也会派人来呢!”青豌突然想起了最近听宫人说的这事,眼睛一亮就跟元姝汇报了。 天方谷? 元姝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间的那块芙蓉玉,那是世人传闻的天方谷温朝玉,价值连城。却不知当年她娘将那块璞玉放入她怀中是为何意,十多年眨眼而过,她有时候也会猜想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从不敢深究。 “郡主?郡主!” “嗯?怎么了?”她恍然回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青豌只当她还想着元岚的事情,便也不多问了,只无奈说道:“该试衣裳了,王妃特意嘱咐让你多穿些,快选选吧。” 元姝这么多年不喜宫宴,除了各种虚礼外,便是宴前繁杂,连衣服都是提前选好,生怕撞了什么禁忌。圈圈套套下来,弄的她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试了,青豌你陪我下去走走吧。” 想想元岚既然迎接使团去了,那自然就不在宫中,她也无甚好躲的,将好外边的大雪也停了。 “可是……郡主!” 青豌话都不曾说完呢,元姝就蹬蹬跑下楼去了。出了临水阁,穿着青段绣花宫鞋的小脚就踩着积雪撒欢儿地往湖边跑去,对湖而望多日,她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郡主你慢些!”青豌带着氅衣跑了出来,瞧着元姝哪粉色的身影一转就没了人,吓的赶忙就唤了一声。 萦着雾气的大湖在午后的暖光下,看起来是格外的漂亮。待元姝跑近浅水的岸边后,果真看见了那日林倪口中所说的蓝月石,蹲了下去,便好奇的伸手一捞。冰蓝色的石头像极了宝石,只有手心大小,却铺满了一圈湖岸。 小手刚入水,她便惊呼了一声:“哇!湖水居然是暖的!”温热的湖水让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想起那日林倪不许她靠近,便有些气愤,这水明明都是热的,为何还怕她受寒。 一时来了兴趣,元姝就摸起一块蓝月石搅着水玩,如镜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似乎还泛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伴着她的娇笑,几尾鱼儿游了过来。 “郡主!水边寒气大,你快起来。” 青豌大老远便看见元姝跪坐在河岸边,跺脚焦的就要跑过去。却不料有人比她还快,一闪而过就将元姝抱离了那处。 “啊!” 元姝只觉着眼前一花,待回神人便站在了雪地中,抬头便瞧见林倪几分波动的不善脸色,拿在手中的蓝月石“噗通”掉入了雪中。 “林统领……” “让郡主受惊了,殿下早有交代,您不能去湖边,那的水太深了,很危险。”林倪冷沉而言,清秀的面上再无表情,从雪里捡起了蓝月石递向了元姝。 方才被惊到的元姝虽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发作,伸手接过了冰蓝色的宝石,便咬着唇道:“湖里那是什么鱼?好漂亮。” 只是一瞥,可那艳红的无暇长尾鱼,她还是看了个完全。 林倪无形一愣,却很快恢复如常,回道:“只是些普通的异族鱼罢了,还请郡主立春前都不要靠近这湖边,属下告退。” 看着林倪远去的身影,元姝的一堆问题显然是没处问了,握着手中越来越暖的石头,便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青豌忙跑了过来,将手中的氅衣替元姝披上,大惊小怪道:“郡主你不是不喜欢湖吗?平日在王府里也没见你那么爱玩水。那个林统领真是吓人,我们还是回楼里去吧。” 元姝不曾答话,看了看手中的蓝色石头,又看了看那片绕着白烟的大湖,心里隐隐有些打鼓。 “算了,我们去御园玩吧。” 被林倪方才一打搅,元姝也没了回去的心情,想想那个一年四季都有百花开的御园,便拉着青豌过去了。这宫里的路,元姝以前跟元岚没少走,好在御园不远,两人漫步过去时,也不曾见到闲杂人。 “郡主,这御园里的花是越来越美了。”青豌抱起了一株白玫不住赞叹着。 元姝却是往温室里去了,她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和元岚在里面种下过一株红鹤花。小脚轻移,聚精会神的寻找着那种花的地方。弯腰走过一颗聚青时,她的鼻头蹭在了颈间的狐皮围脖上,长长的绒帽戳的她发痒,刚想站起身打个喷嚏。 “唔!”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便揽住腰身将她拖走了…… ☆、第19章 道歉 “你是谁?放开我!” 元姝一被放开,赶忙就转身要跑,却被那个长的跟大熊一样的男人伸手捞了回去。这里是距离御园不远的泊梁殿,平素都很少人来,她尖叫了两声就又被捂住了嘴。 那人实在是太壮了,一只手都够盖住她整个脸,毫不费力一把就抱起她继续往殿内去,她是如何都动弹不得。直到深色的菱花纱幔被掀开,一身绯色描凤朝服的元岚从里面走了出来,向来明艳嫣然的面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阴寒。 “阿岚!” 她被那人扔在了软绵的地毯上,来不及翻身爬起,便惊呼了一声。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4节 敛了些许冷色,元岚便朝失措的元姝走去,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抓起她被人捏的红肿的小手腕,微微扬唇:“听说王叔送你去三皇姐宫里了?” 元姝同元岚相识多年,除了那次争执,是从未红过脸,她也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元岚,实在是太陌生。不禁有些心惧,想往后躲,却被元岚死拽着手腕。 “阿岚你做什么?”她有些愤懑。 却见元岚一声不屑嗤笑,眸底滑过一丝冷芒,低声道:“怎么,你不怕她了?还是她待你更甚我待你的好?” 五岁那年元姝误入徵陌宫,被元漓掐着脖子差点断气的事情,她对元岚是透了些许底的。这么多年,元姝没想过会与元漓扯上交集,更没想过和元岚会闹崩。 “阿岚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问我在说什么?”元岚高挑柳眉,瞪了似极无辜的元姝半晌,一咬牙拽着元姝垂在背后的麻花小辫就是一扯,连连说道:“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同我吵架后扔了我的东西,还投奔别人去!” 好吧,这才是正常的元岚。 即便是咬牙切齿,可也会在叫她死丫头时夹着一股浓浓的无奈和懊恼,曾几何时,她日日都是如此唤她的。 元姝鼻头隐隐酸涩,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是形影不离的,分开这段时间,她还是念她的,不禁软了声音说道:“阿岚,对不起……那次是我胡闹了……” 还有,她不是投奔别人,她是被打包送出的。 那都快皱成一团的粉妆小脸直叫元岚心生无力,她本是存了怒火而来,想今日好好吓这丫头一回。殊不料,这个向来骄纵的人居然会先跟她服了软。 “嘿!你这死丫头莫不是吃错了药?”她丢开了她的小辫子,就捧着她有些泛凉的小脸蛋左右观察,不经意的用自己尚有暖意的手心摩挲着。 元姝皱眉,忍住被人揉脸的惨状,嗔道:“你才吃错了药!同你道歉还有得假了?!”说罢就去扒拉她作乱的两只手,企图解救自己的可怜小脸。 瞧着小猫又开始露爪了,元岚也就不作怪了,放开了她,便扬起个大大小脸来。 “啧啧,我还以为你是这辈子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了呢。”害她还那般偷偷摸摸的让人去掳了她来。 元姝撇嘴,视线在转过那个人熊一样的男人时,还是吓的有些瑟缩,所以再看向元岚便是极度不爽,悄悄指着那人道:“那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自然不曾见过。”元岚拉着元姝起了身,带她朝纱幔后的锦榻走去,边道:“那是母后前些日子配给我的侍卫,就叫大熊。” 大熊…… 元姝堪堪回头,略是有些同情的看向那个似乎嘴角在抽搐的侍卫,虽说这名确实贴切,可怎么也觉得有些不顺耳呢。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吓死!你二回再叫人这样,我可真就不理你了。”坐在绸缎织铺的花榻上,元姝第一件事情便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元岚哼了一声:“你如今可是金贵了,来宫里这么多日我都见不得人,还以为是不认我了呢,不叫人这样带你来,只怕是以后都见不上了。”话语间,尽是一片明嘲暗讽。 她这话倒是说的真,元姝进宫的第一日,她便起了相见的心,奈何派去的人都被元漓的人给挡下了。之后几日,就是她自己上了徵陌宫,都是被宫人给打发走。那时,她就觉此事蹊跷,想来也是元漓起了什么心。回了宫,她便不再动作,直等到今日瞧见元姝落单,才让人去掳。 可惜,这些元姝都是不知道的。 “少来,你那日赶了我走,天寒地冻的都不来追追……” 想起那日她便有些委屈,冰天雪地的,她又穿着单薄,倒在雪地上差点断了气,若非元漓从那路过,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了。 “我……”元岚欲言又止。 她追去了,却因为那方被元姝丢弃的绣娟,她又止步了。 “郡主!郡主你在哪里啊?郡主!” 静默间,殿外传来了青豌的呼唤,声声焦急,想来是观赏完了花,终于发现她家的郡主不见了。元姝下意识便要应答,却被元岚捂住了嘴,两只大眼滴溜溜的转了圈,狠狠一瞪。元岚险险松开了手,改将她拉近,用食指贴住了她的唇瓣。 “别叫,不能让人看见我在……” 两人靠的极尽,元姝被她身上隐隐三的那股馥香激的面上一红,元岚察觉她的怪异,忙又凑近了几分看着她。不巧元姝就碰到了她的火狐围脖上,那细绒挠鼻的东西。 “你怎么——” “阿嚏!” “!!!” 元姝张着嘴惊呆了…… 元岚冷冷的摸了摸脸上疑似哈喇子的物体,脸绿了…… 下一秒,元岚便暴走,伸出双手卡住元姝细滑的小脖子就是一阵晃,恨不得杀她泄愤。 “元姝!你这个死丫头!我杀了——” 元姝一边吐着舌头,一边伸手去捂她的嘴,还不忘说道:“嘘!你说的,不能让人知道你在这!” 元岚:“……!” ☆、第20章 质问 好在青豌带人来的快,救了差点被掐死的元姝于水深火热中。直到回了徵陌宫中,元姝都依旧清晰的记着元岚从窗口跳走时,那火冒三丈的眼。 估计是恨煞她了,实在是不能想象下次两人再见的场面。 不过,这倒不是她现下该费脑的事情。看看内室坐在贵妃榻上一身暗纹玄色宫装的元漓,凤眸微扬,面色漠漠。元姝就隐隐有些小腿发软,她直觉元漓看她的那双眼有些过于不正常。 “三堂姐……” “过来。” 因是昼日,内室不曾点光,冬日的视线较暗,隐于绸幔中的华丽贵妃榻角落里扔了一颗夜明珠,光色朦胧。元姝却能瞧见元漓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旁边的小案几,动作优雅随意,却无形的透着一丝危险。 距离榻前尚有一两步,元漓敲击着案几的长指戛然一听,转而伸向了元姝,准确无误的握在了她的细腕上,稍稍用力一带。 “啊!” 入鼻的冷香激的元姝惊慌失色,手脚并用的从元漓的怀中爬出,在企图离开软榻时被元漓按住了。她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头,已经无暇猜度元漓时何意思了。 “三堂姐……有事?” 元漓神色无恙,拿下了元姝盖着鼻子的手,带了些许薄茧的玉指点了点秀气的小鼻头,看着元姝下意思耸鼻的动作,她笑了。 “怎么,一个喷嚏还没打够?” 元姝大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元漓那一抹看似在笑,实则未笑的意味,隐藏了太多的森森寒意,让她后脊开始发凉。 “你,你怎么知道?” 她瞪大着眼愣愣的不知所谓,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说:她什么都知道…… 元漓冷冷扯动唇角:“看来四皇妹真是在乎你呢,明明去迎接使团,却敢半道跑路,只为回来见你一面。来,告诉我,是不是很想去她宫里?” “我没有……”元姝被元漓的莫名举动吓的惶恐不安,咽了咽口水,便思量着究竟哪里惹了她。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想过离开徵陌宫,毕竟元岚那里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你没有?”元漓霍然起身掐住了她的肩往上一提,迫的元姝直直跪坐在了软榻上,而她则是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缓缓道:“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元漓的眼睛狭长而漂亮,带着一股别样的压人气势,黑沉锐利。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元姝略有躲闪,开始湿润的大眼。 只一眼,她就能分辨出她有没有说谎。 元姝咬着牙,小手不住的绞着裙角,双肩被元漓掐的有些疼,她却如何都不知道元漓是为了什么。不过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鼓着腮帮子就反抗到。 “假的又如何!父王只说叫我随你学习,并未说一定要住在你这,我纵是要走,三堂姐你也拦不得!” 直到很多年后,元姝忆起那日第一次对元漓的反抗,便是一阵后悔。元漓那样心小如针的人,哪又是她所能出言抵抗的。 她这破天的几句话说的声音太大,饶是元漓这般天塌了都不动色的人,也愣了一分。时间,在那一秒仿佛禁止了。 “拦不得?你说本宫拦不得你?!”元漓不怒反笑,瞧着元姝那双瞪的极大的倔强眼睛,她第二次生出了要掐死这丫头的心。 说来今日之事,元漓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生气。事情出的巧,那时她正带人往前宫去,途径御园,便瞧见了元岚身边近来调的侍卫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往泊梁殿去。她向来对不相干的事情没兴趣,正要离去,却听见林倪喊了一声。 “殿下,是平昭郡主!” 元姝? 她正要离去的脚步停住了,远远看去,那一抹粉红的确眼熟,想也不想便跟了过去。多日来都乖乖待在临水阁的人,这会又是怎么出现在了御园?之后看见的一幕幕,直直刺了她的眼。 这两人,当真是亲密无间啊…… “姝儿妹妹,你父王送了你来本宫这,不会没人告诉你是何意吧?宝贝儿,要看清形势,本宫这里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能走的。” 她手一松,元姝便被推在了榻上,那已经开始泛红的小兔眼睛,让她平添了几分烦躁。 元智能将唯一的女儿送到她跟前来,只要是有心之人,怕是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吧。那是天平倾向她元漓的势头,更是她登上九五之尊的台阶。 从元姝出现在徵陌宫的那一刻,护国王府已经同三皇女元漓扯上了撇不清的关系,一荣俱荣。 而元姝再如何不懂,元漓将话说的那般直白,她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堂姐……我真的没有想走。”她知道惹怒元漓时没有好处的,便大了胆子忐忑不安的试着说了一声,神情甚是可怜兮兮。 元漓那张妖艳冷魅的面上终究是出现了一分柔色,笑意半显,耀人心神。 护国王府再大,元智的权势再高,终究还是需要一人庇护的。皇室无男子,终只有女子为帝,论及资格,除她元漓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人够格。元岚又如何?中宫嫡出又如何?一旦元漓联合元智,那皇位不过就是囊中之物罢了。 元智看中元漓的手段行事,元漓求于元智的兵力,一份协议,送出元姝为证,这个天下早已有了定数。 “看来姝儿妹妹也不笨。”元漓坐在了元姝的身旁,眯着眼对元姝如是揶揄到。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元姝懂的加以运用,也就证明了她不是真笨。对于这个认知,元漓不是太高兴,她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倒是元姝那傻傻萌萌的模样,深的她心。 元姝傻傻一笑回她。 她倒没想到什么俊杰,不过是想起了元漓杀人的残忍手段来,适时的退了一步。事实也证明了,退一步的确是海阔天空了。 大抵是察觉了元姝对自己仍存的惧意,元漓一直都留在了临水阁,从各方面开始“教导”她。直到傍晚,西宫来人请两人过宫同膳,元漓才放过了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元姝。 ☆、第21章 不悦 西宫的端敬贵妃穆氏,乃帝王皇子时期的过府侧妃,先生育大公主。后帝王登位,册穆氏为西宫之主,堪及皇后之下而已,再诞皇三女。 穆氏于后宫之中,虽不如二皇女之母甄妃隆宠,也不及中宫皇后得势。温婉闲静多年,却偏得皇帝一份敬重,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便是这样一人,元姝以往虽是常见,却从未多言几句。只觉其静美端庄,不知为何生的元漓却是那般妖媚冷艳。 其实,大公主也很端庄…… “姝儿妹妹这般看本宫作甚?”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坐在一旁的元漓放下了方才上轿前林倪呈给她的奏章,挑眉看来。本就存了偷量之意,却被逮个正着的元姝惊的赶忙摇头。 “没有!没有看!” 小骗子,元漓无意识的扯了扯唇角,冷魅的面上多了一分不悦,道:“教了你一下午,又不乖了?” 元姝蓦然一抖,自元漓毫不留情面的将她人质身份摆开后,一下午便“灌输”了不少处事之道给她,无非是要听她话,不得隐瞒之内。 “漓,漓姐姐,我只是好奇而已……” 呜呼,这也是元漓迫她改的口,当真还是有些唤不出口来。 才唤出一声,她便有些面红,抿着嘴不愿看对面那人的表情。殊不知,这别扭的称呼入了元漓的耳,是格外的舒畅心怡。 这次,她不是醉的。 “好奇什么?” 听的出元漓似乎来了兴趣,元姝也不好随意扯个借口,只好瞧了瞧她那张姣好面容,大了胆子道:“为何你在外行军多年,这肌肤依然……听闻塞外天气可渗人了。” 估摸着没料到元姝会问这个问题,元漓也有些怔了。诚然,塞外严寒酷暑,行军作战更是非常人所能忍受。身为皇室公主,她在选择随行入沙场之时,便早已是下定了决心。 是以,她抛开了一切,这张脸她是从未在乎。几年而过,虽不曾变化恶劣,可摸着显然不如元姝那般嫩滑的脸颊,幽黯的眸底划过了一抹厉色。 这么多年,她的付出…… “不过是看着无恙罢了,实则糙着呢。”收了心头异念,复拾起了方才丢弃的奏章,在元姝的跟前,她总是不愿失态。 元姝不免抬眼就近细看,却觉得元漓真是过谦了。 “是吗?可怎么瞧,我都觉着好看呢……”这话在她心里是装了太久,甫一言出,她立马警觉不对,小手捂住了唇就往角落缩去,直喃喃着:“我什么都没说!” 却见元漓如冰霜寒冻的眼角彻底润开了一角,一笑便出了声,黛眉高扬极尽欢愉道:“原来姝儿妹妹一直这么觉着啊,不若来摸摸看。” 摸摸? 元姝不傻,瞧元漓那含了坏意的笑,自然是不敢去摸。这人可是世人口口相传的冷面公主,就她那张脸,她元姝可没那么大的命敢去摸。 “才不要摸!”莫要诱她了…… 一计失败,元漓不免有些失望,她可是忘不得元姝哪肉肉嘟嘟的小手,触感了得。不过,她不愿来摸她,却也阻止不了她去摸她。 持了长时奏章的玉手捏在了元姝微肉的面颊上,指尖寒意激的元姝忙躲开,在元漓沉脸之前,委屈嘟嘴道:“你的手太冷了……” 元漓愣,下意识收回了手往广袖中藏去。 一到了西宫,元姝便率先下了软轿去,早已听闻西宫主殿不若中宫华丽,却景色独特,她第一次来,自然是忍不住要去一睹为快。倒是跟在后面下来的元漓,瞧着那跟粉蝶一样往偏宫飘走的小人儿,稍是失神。 “殿下,快些进殿吧,贵妃娘娘等久了。”是穆贵妃身边的尚宫。 元漓淡然的点了点头,侧首对林倪吩咐了一声,便随着众人一起往主殿走去。 “去跟着郡主,莫叫她跑丢了。” 元姝也是过了好些时间才发觉自己跑错了路,长长宫廊上不时便是一阵冷风,枝条萧瑟,宫室无几。亏得林倪来的快,领着她又才往正宫走去。 “你们方才怎么都不叫住我?”元姝不满的嗔到,她撒丫子跑的时候,那么多人瞧着,居然都不提醒下。 跟在她后边的林倪却依旧冷着脸,心道不是她们不唤她,而是这小主子跑的委实快。她倒纳闷了,外界不是传闻这丫头身娇体弱的很吗,怎还这般能跑? 她是有所不知,元姝虽弱,可卯着一口气,那爆发力也是不容小视的。 “是我等失职。” 再见端敬贵妃,元姝多少有些膈应,她平日都是站在皇后身边,还不曾与后宫的妃嫔亲切过。如这会被穆贵妃拉着手,委实有些不惯。 “早就听阿漓说护国王送了郡主进宫,本打算去看看,不巧这些时日本宫身子不适,真是怠慢了郡主。” 穆贵妃如今三十有六,一袭金线蹙鸾的华服宫装衬的面容端肃,云鬓高髻珠翠半入,云步轻摇间,顾盼生辉。一双柔似水的眸子,温光和煦,显得极为亲和。 这般的人,元姝可是根本无半分抵抗力。 “不怠慢的,姝儿在漓姐姐宫中好的很,倒是娘娘您要注意凤体。”粉唇微翘,单纯娇甜的女娃模样,真真是显得可爱极了。 穆贵妃掩绢轻笑,目中无不流露出喜爱之色,道:“阿漓可要好好照顾郡主,早闻这孩子自幼多病,平日里你要多注意些。” 元漓就坐在下首的软座上饮着热茶,瞧元姝那梨涡深旋的娇俏小脸,她就勾了勾嘴角,回道:“母妃放心便是,若姝儿妹妹怕惹了寒,与儿臣同眠也不无不可。” 她可是早就听闻了,每每元姝居于宫中,都是同元岚同榻相拥的。 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极悦耳,穆贵妃自然是喜欢两人能亲近些,可元姝却暗自变了脸色。她并不是太喜与人近距离接触,能与元岚同榻,是因为那人能忍受她奇怪的睡姿。至于元漓,她可是不敢。 “不冷的,临水阁那边暖着呢,就不劳烦漓姐姐了。”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元漓端着茶盏的手顿时一僵,面上却无半分异色,微微含笑道:“不劳烦的。” 元姝这次是学聪明了,坐在穆贵妃身边立刻就转了话题,看也不看元漓,就与贵妃相谈甚欢去了。 所以,也便不知元漓那隐隐越来越锐利的眼神。 显然,她见不得她与别人那副欢笑无常的模样,即便那人是她的母妃。 ☆、第22章 懦弱 华灯初上,晚膳时穆贵妃引了她们上桌,却迟迟不曾开席。 元姝有苦说不得,午膳是与元漓共进的,心惧的她没敢吃多少。而一向以她身体为重的元漓,也出奇的没逼她多吃些,那时她还沾沾自喜暗自庆幸来着。可这会,好不容易等着晚上了,瞧着一大桌子的好菜色,却只能看不能动,各种虐心。 红烧肘子为何要那般香…… 元漓有意留心元姝,看那小丫头一会抓耳又是咬唇的委屈模样,直叫她心悦。嘴角微微弯起,其中奥妙,她可是最清楚的。 她就喜欢看这丫头委屈的样子。 “姝儿妹妹可是饿了?” 阖殿静谧,元漓一言如似激起千层浪般,尚兀自哀怨的元姝立时吓的直起了腰杆,长睫微颤,不期然便撞上了元漓戏谑的目光。 “瞧本宫……唉,既然郡主饿了,就先吃吧,不必等了。” 方才还望着宫门翘首期盼的穆贵妃瞬间回了神,发现端在手中的半盏热茶都已然冰凉,不禁黛眉微蹙。却碍于人前,只得换了柔柔笑意。 外间天色早已转黑,华宫灯明珠亮,元姝也瞧见了穆贵妃的失落,立刻便知要等的人是谁。自然是不敢先动筷箸,咬着一口小银牙便恶狠狠的瞪了元漓一眼。 当然,是趁元漓没看她的时候。 待元漓看来,她立马就转了头道:“娘娘,姝儿不饿的,再等等也无妨的。”末了还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甜甜笑容。 穆贵妃正待说话,却被元漓抢了先,眯眼眸光幽沉的说道:“姝儿妹妹午膳都不曾用,怎会不饿呢,还是先吃吧。” 本还存心再等的穆贵妃闻言,这还了得?赫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阿漓怎现在才说呢,勿等了,快些过来布菜吧。” 人影开始晃动,宫人有序的上前开始持筷布菜,扒拉着桌沿的元姝是如何都下不去口。她知道,她又一次被元漓当枪使了。 三殿下,你敢不敢别那么无耻的笑…… 〒_〒 “郡主多吃些,瞧你这小身子骨瘦的。” “……谢谢娘娘。” 已知自己被搅了局的元姝更是不敢直视穆贵妃,耳边却是贵妃不住的温言细语,匆匆谢过后,便偷偷看了一眼贤淑的贵妃娘娘,那似水美目中,隐然一片失落,真真好不怜人。 元姝更加恨煞了元漓。 这次的晚膳吃的不尽人意,还未吃完,穆贵妃便称病退席了,早已不再动筷的元漓也就带着元姝回宫去。 方出了殿门,迎面便是一阵寒风,元姝下意识的捂住了大氅,一身环佩被她撞的叮当做响。走在前面的元漓却不曾回头,径自往备好的软轿走去。 只隐隐能听见她似乎说了一句:“跟上。” 风中夹了雪,跟在身旁的掌灯宫人一连说了好几次:“郡主小心脚下。” 精致的八角宫灯流苏吹散晃个不停,想着事情的元姝哪看的清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脚下打滑摔在了雪地上。 “呜……” 她的动静委实闹的大,才一摔便是一群人围过来,不过却没人将她拉起,倒是走在前方的元漓迅速转了身,从地上将她捞了起来。 “还不过来将路照亮些!” 抬起一声夹了怒气,就连窝在她怀中的元姝都觉得有些怕,她那声音竟比寒风还冷。可如冻土般的脸上除了恼意再无其他,沾了雪渣的衣袍也被元漓仔细的拍了拍。 元姝这是第二次这么被她抱着了,不同于上次的对视而言忽忽大眠,这一次天寒地冻摔疼的她,可是一个劲往元漓的怀里钻。那一跤,摔的委实丢脸。 待上了软轿,置在角落里的暖炉立时便抵了寒气,方才被冷风入侵的元姝这才大伸了手脚。好在是冬日穿的厚实又是摔在雪上,不至于伤到哪里。 轿起渐行,元姝忍不得一时沉闷,便开口问了早已憋不住的话。 “为何不让娘娘等下去?” “等?”适才闭目的元漓悠悠睁开了眼睛,黑瞳微缩,唇角勾起一丝嘲讽道:“后宫那么多女人都在等,她是等不来的。” 这个她,自然是指穆贵妃。 轿子里放了夜明珠,元姝又靠的近,元漓那阴阳怪气的模样她是瞧的清楚,心头立时起了一层寒意。她那皇帝伯父人到中年是愈发的重了美色之事,除了时常往皇后宫中去,西宫这边虽是敬着,可也就不常来,也难不怪的穆贵妃是左等右盼。 “可是……万一皇伯父来了呢?” 如果不是元漓特意拿她做了借口,她们还会继续等下去的。 元漓静静的看向了她,无暇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秀眉间英气半显隐约多了几分阴鸷,冷冷道:“他来了吗?” 没有…… 此时此刻,元姝才明白,元漓并不盼着皇帝能去西宫。 “可能是政事繁忙……”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没了底气。 “他在昭阳殿。” 元姝蓦然抬头惊疑。 昭阳,中宫。 “这么多年了,她永远只知道等,可却总是等不来,可悲可笑。”所以,从小她就知道,有些事情或人,不是你等他便会来的。主动出击,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才是对的。 一句话,道尽宫妃经年苦楚,旁人只知穆贵妃双女名盛,从协掌宫,似是荣华高贵。可独不知那内里煎熬,等不来帝王宠幸。 元漓只说了她愿意说的话,便勾了元姝的同情。而她不曾说的话,却是最危险的。 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先下手为强,费尽心思去夺,只待乖乖到手,那才是她的个性。 不过,用不了多久,元姝就会知道了。 “你……怎么能那样说你的母妃?”现在,元姝除了同情穆贵妃外,便是不喜元漓那般轻狂。看似孝顺母亲的人,却能用不屑的语气去诋毁她母亲的行为。 她的不满并不是太强烈,大抵是惧于元漓的迫人气势,只敢喃喃愤懑。闻言,元漓只是冷笑一嗤。 “懦弱。” 不知是说她母妃,还是在说元姝。 ☆、第23章 出行 那夜后,元姝就不曾再见到元漓了,听闻陛下遣了她去太庙。而自己也因寒气侵体卧榻了多日,好在太医院递的药方子极管用,喝了几日,人也轻松了。 东祁国宣乐十八年,隆冬,帝拟旨选天告太庙,宗亲大员随行拜陵。 “郡主你……你这身子怎么能去太庙呢?”青豌接了元姝喝尽的药碗,满是担忧的说到。 许是有些时日不曾病了,这一次不过是发个热,也折腾的元姝够呛。那夜回来翌日元漓便走了,当天元姝就病了,头一晚还惊动了穆贵妃过来。如今她这烧也退了,人却憔白落架了不少,一双眼睛显的更大了,好不凄然。 “我好多了,再说明日能见到母妃,不碍事的。”她的名号早拟在了随行折子上,身为护国王府的郡主,祭祀自家祖宗,若是不去岂不落人口实。 刚能下榻那会,她便唤了宫人来将休憩软榻抬到了薄纱窗前去,大开了窗户,虽是背了风,可那一湖暖烟萦绕的湖水却是瞧的一清二楚。视界广了,人也好了不少,闻着那若有似无的丝丝异香,时间一长只觉一身气力都在渐渐恢复。 可惜,她并未在意这茬。 年关前告太庙之事每年都有,次次都是极大排场,毕竟是天家出巡,奢侈到了极点。元姝这次本是被安排与元岚同车的,哪知元王妃听闻她生了病,便急急使人来接了她回府同行。 “我的阿瑥,怎的又瘦了?” 因为皇帝的龙御早起了驾,他们这些宗亲是点名随后慢不得,元姝方一到府,休整好的车队便开始往城外去。马车行走晃动,大小若一间小屋的车室里置了好几个暖炉,元姝就被元王妃搂在怀中,那是好一个心疼。 “母妃,我没事了,病都去了。” 她这每年都是大大小小病个好几场,说来发个烧也无甚好奇怪的。只苦了她要日日饮药,想起那乌黑味浓的药汁,她便觉得虐心。 元王妃黛眉轻蹙,替元姝解了脖间的狐绒,又伸手拿了热茶喂她饮了几口。待瞧着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有了些许红意,才放了些心。 “来,跟母妃说说这些日子在宫里过的如何?” 元姝哪不知道她母妃的意思,无非是怕她被元漓欺负了,毕竟她以前可不是跟元漓一党走近的。小手拉过了元王妃暖暖的玉手抓紧,笑意盈盈。 “三堂姐的徵陌宫挺好玩,她还常送我好多东西呢,特别是吃的,可好了。” 元王妃一听,立时无声一笑,摸了摸元姝的脑袋,就了然道:“你这丫头,不能总想着吃,你说说你,吃了那么多,怎的也不见长呢?” 好在这马车里就只母女两人,不然这任人见了如此亲和的王妃,只怕都是要揉眼。元姝是早已习惯了元王妃对自己的宠溺,被她这么一说,忙伸手抱住了元王妃,小脑袋不停的往怀中蹭,母妃怀中的独特温暖不是谁都能有的。 “母妃你怎么都不进宫来看我呢?” 以往她随了元岚入宫去玩,住过两三天,元王妃便会递折子进宫来看她。可这次,她在宫里都待了十几日了,除却送来了衣物,却是无人来探她。 元王妃为她顺发的手顿是一僵,端丽的面容上浮起了几分正色,从怀中拉起了元姝,说道:“今时不比往日了,母妃也不能总是进宫,阿瑥就要长大了,日后也莫要再乱跑了。” 元姝有些轻怔,着还是她母妃头一次这般告诫于她,从前她便知母妃喜欢元岚,所以元岚无论带她往何处去,她母妃都是会点头的。可如今,那宫里…… “若是跟阿岚在一块呢?” 元王妃似乎早已料到元姝会提那人,不禁摇了摇头,髻上云簪步摇微晃,面上带了一丝愁虑,却是不难发现。 “她是公主。” 公主?那又如何? 母妃似是而非的几个字,让她心里顿生疑云,恍然间忆起了那日元漓说的那几句话,虽是字字冰寒,她却是记得异常清楚。 ——姝儿妹妹,你父王送了你来本宫这,不会没人告诉你是何意吧?宝贝儿,要看清形势…… 护国王府的车队是赶着王驾去的,待与大队伍合上后,便缓了步伐。期间元姝还见到了元岚一次,不过没来得及说上话,她便被元王妃抱在了怀中。元岚不是笨人,只一眼便匆匆与宫人走开了。 只是她走时回身看向元姝的那一眼,平静而无波澜,冷极了…… “母妃……”元姝有些焦了,抱着怀中的软枕就有些难受,她见不得元岚那样的眼神。 “阿瑥要听话,这几日都跟在母妃身边,别乱跑,这可是你父王的原话。” 对,那是她父王元智专程写信递回府给元王妃的。来之前元姝便不曾见到她父王,只听闻是皇帝为确保王御安全,特意遣了元智开道去,又使了元漓巡太庙。 如今这东祁国上下算起,也就这两人手里有实际兵权了,开道巡庙之责,当真是不可多说。 更叫元姝郁闷的是,程文孟也随了元智同去开道的队伍了,找不着乐子的她,只能在车室里被元王妃逼着刺绣。 金边的淡粉昙花被她绣的是惨不忍睹,元王妃一边瞧着是一边不住地唉声叹气道:“你呀,瞧瞧这好一方绢子,若是过些年还这般,看谁要你?” 元姝低了头,手指不知被银针刺了多少次,有些委屈。刺绣这活宫里有尚衣司,多的是天下名手教授,她本是与元岚同学,可一年下来,元岚都能刺方并蒂莲了,她却还是水中鸳鸯绣成了鸭。 “母妃……” 她自然也是想绣好的,这东祁国有老规矩,女子出嫁时的盖头都需自己绣,若没个漂亮的盖头,那嫁了人也是要被嫌弃的。她虽是宗室郡主,可也不能落个不好的名声吧,真真是要了命。 明明跟元岚一起学的时候,她都是下了十二分的心,怎就没学好呢? 元王妃自然不会为了刺绣的事情而气她,可是一说到过些年待元姝长大的事情,便放了手中的东西,拉着元姝是好一阵的教导。 “你如今快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及笄了,到那时……” 太庙建在天都城南的武山,大队停停走走,随行人员又过多,加之是冬日,拖了不少时间。待到达太庙时,已是第三日了。 ☆、第24章 温柔 刚到太庙行宫时,天上又下起了小雪,洁白如柳絮洋洋,落在了方才扫尽的青石板地面上。寒风一过,雪落无痕。 穿着粉色短靴的元姝踩着长凳下了马车,从青豌手中接了暖炉抱在手中,便茫然的看着四周大队的人马,再看看前面不远处的华丽行宫,长长的舒了口气。 待元王妃下来后,元姝便眼尖的瞧见元智同程文孟往这边过来了,忙将手中的小暖炉往青豌怀中一放,便对元王妃道:“母妃,是父王!” 她才说完,一众人已然过来了。 “王爷。”元王妃笑着迎了上去。 一身金线蟒袍的元智披着纯黑色的大氅,冷厉的面上多了几分威仪,腰间还挂了佩剑,一双鹰眸却在瞧见自家女眷的一刻柔了不少。 “王妃辛苦了。”声音沉稳不失愉悦,临了还替元王妃理了理鬓角边的散发,温柔至极。 元王妃微露笑颜,摇了摇头,道:“王爷怎么过来呢?陛下那……” “本王方从陛下那过来,无事的。”说罢便朝元姝看来,却见那丫头正愣愣的站着,两道霸气的剑眉一挑,便道:“快过来让父王好生看看。” 元姝抿着嘴就跑了过去,有些怯怯的唤道:“父王。”小眼珠不安生的滴溜溜转着。 元智似是不太喜她这般拘谨的模样,无形的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错过了元王妃便伸手将只到他腰间的元姝一把抱了起来。毫无预料的元姝委实惊了一下,回过神便抱住了元智的脖子,惊呼。 “父王!” 小脸蛋上的表情这下可是生动了,惊喜又讶然,自她七八岁后,元智可是从没再抱过她了,如今她都十一了。 元智却是有些诧异,嘴角染上的笑意都有了些不悦,将元姝在怀中掂了掂,便道:“小丫头怎么越来越轻了?”大掌又摸了摸元姝的脑袋,在元王妃要回他之际又加了一句。 “这个头似乎还长回去了。” 元王妃:“……” 元姝:“!!!” 护国王府的家眷不是太多,便置在了行宫偏南的一处宫室里,埋了地龙的殿堂极是温和,据说那是皇帝特意赐予元智居住的。最难得的便是偏殿花房里的景色,在这个红衰翠减的冬日里,里面竟然有数十种异花争妍。 知道元智要与元王妃说话,元姝便寻了借口跑去了偏殿玩。一进去,便不禁咋舌,可当真是一片美景啊,可惜了往年不曾有眼福。去年元智尚在关外,他们可不是住这里的。 “这地方可好玩?” 蓦然多出的一个声音,吓的元姝差点抛了手中的一株清昙,惊魂不定的一回头,便见元漓就站在不远处的圆弧花门下。 “漓,漓姐姐……” 几日不见,元漓的气场似乎更强了。乌黑的青丝随意被盘在脑后,几缕碎发轻扬,长长的暗紫绣鸾裙被她微微拢起一边,露出了一双同色的锦缎钳宝长靴。眉目清然,若有所思的盯着元姝这边,末了才隐有笑意蔓延上了冷红的唇侧。 “听宫人说你病了?” 四周很静,偏殿里的温度极高,元姝瓷白的面上早已飞起了一片粉红,可细看也不难发现一丝病态。本就娇小的身子,似乎又缩了些。 “已经好了。”她糯糯回声,将手中的花盆摆放了回去。 忽然耳边传来了环佩碰触的清脆响声,她一回头便见元漓朝她走了过来,不禁有些暗恼,怎么方才就没听见呢?微微扬头,看向高了自己太多的元漓,心头一疼。 东祁尚武,女子身高普遍都是很高的且身材十分完美,如元漓。元姝瞧起来,不得不说是个异类,玲珑娇小的她,太弱了。 “怎么本宫一走你便病了呢?” 元漓蹙眉,她确实对元姝的脆弱有所耳闻,却也没料到会弱到那般地步。那夜在雪地里摔了,回宫后她还特意嘱咐了宫人备好热水给她沐浴驱寒。怎料第二日她才走,当晚就收到宫里传书,说是她病了,而且还不轻。以至于这几日她都有些烦躁,日日是掐着日子在算王驾到来的时间。 这些都是元姝不知道的,元漓向来声音都是那般冷淡不易听出所想,那一句话反倒误了元姝,以为是有责怪之意,便委屈低了头。 “我……” 突然绞在一起的小手一热,纤长玉白的五指轻松的便握全了她的手,那中指上的红宝石戒子正发着幽幽的异光。元姝立马惊的想要甩开元漓的手,却被元漓止住了。 “只是想帮你暖暖罢了,身子娇弱成这般,日后还得了?” 着也亏得是元姝活在王府里,若是换了平常人家,如她这般三两日就病,只怕是早就没了命。小时候落下的根,终究是损了她太多的元气。 这次元漓的手很暖很暖,不似前几次那般冰冷了,阵阵传来的暖意,让元姝不禁想起了元岚。以前,每每冬日里,元岚都会为她暖手暖脚。 “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未料她这一走神实在明显,半蹲着的元漓对上了她慌乱的视线,冷冷一笑。很久之前,元姝就知道元漓的眼睛很厉害,似乎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将你一览无余。 就如现在,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刚刚在想什么。 “年关了,可有想要的礼物?” 过了好一会,被她瞧的毛骨悚然的元姝便听到了这么句话,愣然的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的看着元漓,却被元漓伸出的左手捏住了脸蛋。 “往年本宫都不曾在宫中,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今年有了机会,说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这一刻的她,极是温柔,微绽的笑容妩媚宠溺。 元姝从不缺东西,这次,她却是意外的在元漓的注视下,稍稍抽动了被元漓握紧的小手,开口轻轻说道:“……果酿。” 元漓一愣,旋即便忆起了那日诱元姝喝下的异族果酿,清甜味芳确实好饮。却在忆起一件事后,不禁面色微沉。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善于酿酒的异族,在前些年已然被她挥军灭了族,如今那族地只怕已是杂草丛生。 这可,如何是好? ☆、第25章 去年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5节 若非是元漓那双眼睛过于诱人,元姝也不会想到提出要礼物的。转念想想,虽然对元漓来说这天下间怕是什么东西都能手到擒来,但是毕竟她俩不熟,元姝也不敢大开口。 果酿那东西,估计是最容易弄到的吧。 殊不料,明明是最简单的东西,元漓却冷了脸。一时之间,元姝有些局促了,挣脱了元漓的手,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低下头怯怯道:“那,那不要了吧……” 于是,元漓的脸黑了。 元姝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正想解释,却听见元漓说了一句。 “宫宴后莫要回王府,去临水阁,本宫会带给你的。” 主要是元漓忆起了几次元姝醉后的娇憨任她揉捏的小模样,细细一想,不过是些果酿罢了,下番功夫能博了小丫头的欢颜,似乎也划得来。 元漓走时,还往她怀中放了一个小白玉瓶,道是什么养身的药,让她按时吃。然后在元姝“感动”的目光注视下,挥了挥刺着凤纹的长长广袖,踏雪飘飘然的离去的。 在看不见人影后,元姝拭了拭眼角流出的泪水,那木塞半松的瓶口里不时飘出的股股怪味,真真是叫她下一秒就想扔了这瓶东西。 确定这是可以吃的?! 回想方才元漓走时的笑容,和那句——良药苦口利于病,她就森森感觉到阵阵恶意包围了自己。 三殿下,你个坏人…… 次日便是祭天大典,风雪皆停,倒也是个好日子。元姝难得穿了郡主的正统朝服,乖乖地站在元王妃的身边,瞧着祭坛上跳个不停的巫神,还有一群白裙水袖的巫女不住的唱和着听不懂的调子,她开始有些站不住了。 每年都是这么一出,连巫神嘴里叨唠的词都不曾换一句,自然是乏味了。可是祭天大典,连皇帝都是跪在了祭坛上,这下面的人更是肃穆而立,她也不敢多做什么小动作。 百无聊赖的低着头,小幅度的搓了搓已经冻的有些发红的小手,蓦然察觉到一束目光朝她瞪来,立时她就惊的脊背一挺,有些僵硬的循着那刺骨的感觉看去。 是站在她对面的元岚。 那眼神儿,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方一对上,她就渗的慌。 直觉元岚变了太多,她从来不曾用那样的目光看过她,过往的元岚一直都是与她嬉笑和睦的。甚至有一年祭天大典,她还是跟元岚站在一块的,那时她怕她冻着,还会偷偷的握住她的手。 ——死丫头,你的手真冻! 尽管语气表情都是那般的恶劣,却是牵起了就不再松开她的手,用仅余的温暖紧紧的握住了她。直到大典结束,她的手是越来越暖,可元岚的却已然冻僵。 而现在,她们对面而视,摸摸冻的有些发麻的手节,她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咬着下唇转移了视线,却不凑巧的对上了元漓不明意味的目光,她似乎发现了她看过去,妖媚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淡笑,翩若惊鸿。 慌乱的移开眼睛,这次她老实的低下头,再也不到处乱看了。 而后便是皇帝对天诵祭文,众人跪拜高呼,一番动作后才散了场。按照程序,稍作休息后便是拜谒皇陵。宗亲们便坐在偏殿里喝着热茶,纷纷议论着几日后的宫宴。元王妃也被皇后召了去,说是要与后妃宗妇们坐坐。 至于元姝,自然是同小一辈的公主郡主们坐在了一室里。说来也奇怪,堂堂东祁皇室,宣乐陛下有兄弟八人,可到了这小一辈里,却是清一色的女娃,无一男嗣。 瞧瞧这坐满堂的宗室贵女,个个都是金枝玉叶。虽说只是稍坐片刻的饮茶休息,可这座次也是分明的,从上首的大公主,到末端坐着的庶出宗女,等级是算的一清二楚。 而元姝恰恰就坐在七公主的下首,倒也算是郡主中的第一人。 “诶,我说元姝,你这从进来就不停的喝,有这般渴么?” 说话的正是坐在她旁边的七公主元颖,两人是同年生的,可论起月份元颖又要比元姝大几个月。因着上位的几个大公主都在论事,她这就悄悄的拽了元姝说话。 被元颖这么一说,元姝端着手中的热茶是喝不下去了,粉颊上浮起一抹嫣红羞怯。倒不是她有多渴,而是从一进来,元岚的眼睛就一直瞪着她,她这一紧张,就只能埋头大喝。 “这茶……好喝。”她也轻轻的回了句。 都道元姝是个小美人胚子,这才十岁的光景便是一颦一笑的勾人了,明眸皓齿微微弯翘,灿如那夏日里的青莲,纯真又静美。 元颖有些愣了,待回过神还想再说,元姝却找了借口起身退席。 “我要出去走走。” 这好在是她说的快,宫里人都知道,这小七公主是皇帝新宠的缪妃所出,平日里比其他公主都要受宠些。继而养成了娇惯的性子,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委实没几个人受的住。 元姝是自知嘴笨,且这地方坐着不适,赶忙就趁机溜人。她这起身一退,坐在上方的元岚也起身向大公主告了退,二人相继离去。 大公主不禁对身旁的人捻绢笑道:“要说还是四皇妹同平昭亲近,这估摸着又去当暖炉子去咯。” 元岚做暖炉子这事还是皇后调侃出来的,就每每冬日两人相拥而眠的事情宫中尽知,有好一段时间都是人口相传,道是两人好感情。被大公主这么一调笑,整个休室顿时便是一片盈盈笑声,好不悦耳。 唯独元漓端着茶盏看着方才元姝离去的地方,冷冷眯眼。 出了休室的元姝没走太远,这会子到处坐的都是宗亲贵戚,她怕碰上人,便选了条僻静的道走。厚实的棉绒短靴踩在雪地上,顿时便是咯吱咯吱作响,她来了兴趣,稍稍提起了裙摆,就低头开始踩雪玩。好在是她身边没人,不然怕是又要说她没个郡主威仪了。 踏着步子咯咯娇笑了几声,却在转身之际,戛然愣住。 “阿岚……” 想起上次她喷了她一脸口水的事情来,她就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头,以元岚那不吃亏的性子,只怕是不放过她。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求饶的时候,元岚却走了过来,沉着脸将手里的暖炉塞到了元姝的手中。 “死丫头,冻不死你是不?” “……”好半晌元姝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是委屈的说道:“阿岚,母妃说了,你那话不吉利。” 元岚双目一虚,负在背后的两只手突然出击,一左一右的捏住了元姝冻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咧嘴笑道:“说!那会干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元姝再次无语,明眸微动,清光流转不服气道:“明明是你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的!” “我那般看你有错?是谁去年说了今年要与我站一起的?嗯?是哪个小骗子?”元岚极其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话中稍带了怒气。 啊! 这回换到元姝理亏了,被元岚那么一提,她还真记起来了。去年被元岚护着舒适一时,她为了贪暖,便应了来年还站她身旁的…… “元姝,你这个骗子!” ☆、第26章 悸动 这次元姝自知理亏,越是想去那年自己是如何应下的情形,就越发觉着对不住元岚,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扑她大腿卖萌博取原谅,直面这健忘的惨淡的人生…… “阿岚我错了!” 元岚却嗤之以鼻,捏着元姝的脸时愈发的用力,深深诠释自己那颗受伤的心灵,愤懑道:“我发现你这死丫头现在是忘事忘的那叫一个速度,要不要帮你长长记性?” 她这会还在气头上,想起上午站在那里瞪了元姝一个多时辰,这丫头却无半点悔改之意,还敢回瞪她,这下手的力气就大了不少。元姝疼的直皱眉,委屈的眼泪飚个不停。 “阿岚!疼……疼!你快放开!” 大抵是元姝叫的有些凄惨,元岚才恢复了些理智,松开了手,瞧着那被自己捏的隐隐红肿的面颊,不禁慌了一下。伸手便替元姝轻轻的揉揉,无措的擦掉了她眼角落出的泪水。 “你别哭,方才是我急了,不哭不哭,我不怪你便是了。” 疼意上来的元姝也咬住了牙,抱紧怀中的精致暖炉,微鼓着腮帮子。止了哭,大眼斜睨着元岚,噎疑道:“当真不怪了?” “不怪不怪!你不哭就成了。” 天知地知她俩知,元岚向来都是抵不住元姝的泪,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元姝对着她哭了,那第一个认输的必是元岚无疑。这次,饶是她怒火值多高,显然,又栽了。 蹲在元姝跟前的元岚是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了那方被元姝扔掉的手绢,替她擦了擦豆大的泪珠。瞧着那张肿隐隐朝包子发展的脸,配上元姝歪头委屈的表情,元岚是彻底的心碎了。 “下次……不捏你了。” 元姝却是抿了抿唇,明眸微动,抱着暖炉藏在袖中的右手小幅度飞做出了个胜利的手势,而蹲在她对面的元岚却是半点不知。 不过很快元姝就嗨不起来了,她发现元岚看我的眼神是愈发的怪,她若越是歪头装委屈,她便越是神色炙热一分。元姝忙正了头,娇娇出声道:“阿岚你怎么了?” 元岚却将视线移到了她微肿的粉颊上,那从嫩肉里透出的粉红,极是诱人。两人靠的近,就连元姝眨眼的细微动作她都看的一清二楚,长睫似羽,忽闪忽闪。 “我帮你吹吹吧……” “啊?” 元姝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元岚抓住了肩膀往前带去,紧接着便觉得左侧的面颊一热。那是属于元岚的气息,灼热而急促的落在了她的面上,带起一股痒意。素来怕痒的元姝不自然的就想伸手去挥开,却蓦然的惊呆了。 元岚竟然将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唇很烫,带着异样的情愫贴紧了元姝发红的脸颊,吻着那细细滑滑的软嫩。才一贴上,她就瞬间沸腾了,双眼一亮大胆的伸出了舌头,轻轻一舔。 “啪!” 清脆的一声树枝断裂的乍响,惊的元岚立时放开了元姝,看着已经完全愣住的元姝,她下意识的就抚了抚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属于面前小人儿的独特触感。 下意识的,她竟然将目光转向了元姝紧阖微颤的嘴唇…… 而元姝也在最快的速度回过了神,第一件事情便是用力的擦方才被元岚舔过的地方,一张小脸涨红羞恼,失声愤愤道:“阿岚你刚刚在做什么!好,好……” 好恶心。 被冷风一吹,着了魔的元岚也清醒了些,她自然看出了元姝眼中的恶心意味。一时之间,只觉着心中酸涩不适,方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秀眉微皱,瞧着面前不断擦脸的元姝,她忙故作轻松的大笑。 “哈哈,我都说帮你吹吹了,已然你眼睛进了沙子,我不也帮你吹过吗。” 那话中的面前意味,怕是元姝再笨也听的出,可是慌了神的人儿自然是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圆眼怒瞪着面前强作笑颜的元岚,极其不安道:“不一样好不好!你下回莫这样了,真的好那个……” 她实在是不想告诉元岚,被她舔了脸的时候,真是恶心至极。 元岚纵然是心中郁闷,却还是将失落掩住,不想叫元姝察觉到什么。讪讪笑着,牵了元姝的手,努力装作和以前一般,看着元姝的脸懊恼道:“还是去我住的地方擦点药吧,越来越肿了。” 话锋转走,元姝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变成了自己不舒服的脸蛋,不禁埋怨的看着元岚,嘟着嘴道:“还不都是你,等会要是被母妃瞧着,她肯定又不许我见你了。” 方一说完,元姝便惊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在看见元岚眸中闪逝的暗光后,忙挥手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母妃以为你欺负我来着。” 元岚倒是看的开,笑道:“我自然知道王婶的意思,别说了,我们走吧,这外面怪冷的。” 其实,若是元姝有心观察此时的元岚,定会发现那抹暗光并非失意,而是……杀意。只可惜,现在的元姝还是太单纯了,而她将元岚也想的太单纯了。 两人的背影在雪地渐行渐远了去,待没了影儿,站在宫墙转角处的人,才缓缓的踢开脚边的断枝走了出来。饰了鸾凤的宫靴踩在雪地上无声沉稳,中指间的红宝石戒子异光稍逝。 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人,才冷冷喃喃了一句。 “原来如此……” 因为拜谒皇陵不得耽搁,元岚一等元姝的脸稍微退了印迹,便悄悄送了她回元王妃身边去了。有了方才那一出,两人的关系是瞬间又回到了从前。 “瞧你,是不是又出去乱跑了?这脸都冻红了。”元王妃拉着元姝自然又是一通讲,末了还不放心的嘱咐道:“这里是行宫,你收了性子,别再出去了。” 而特意被她甩掉的青豌,自然也免不得被元王妃责罚了。 因着是正统祭天拜陵,皇帝只带了诞有皇嗣的宫妃,帝后先行,之后便是穆贵妃与其他皇妃,再后才是公主。而元岚就站在其中,在收到元岚投来的担忧目光时,元姝一扫不愉,偷偷的趁元王妃不注意,便咧着嘴朝元岚笑了笑,嫣然倾城。 偷了闲暇,青豌趁着无人注意便悄声问了元姝:“郡主你方才是不是去见了四殿下?” 元姝微微侧首看了看一脸难色的青豌,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见她是认了,青豌立时一僵,急道:“那可有遇到三殿下?” “她?没有啊。” “那就怪了,明明是顺着里去的人,怎么会没遇上呢?”青豌不禁纳闷。 元姝一惊,明眸微瞪道:“你是说她找我去了?” “是啊。” 突然,元姝想起了在被元岚亲脸时,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断响。心,莫名一沉。 难道…… ☆、第27章 刺杀 今年因着天气过于寒,祭天的队伍出发的便比往年迟了些许天,所以祭陵方一结束,次日皇帝便下令启程回天都城了。 天才蒙蒙亮,元姝睡意迷糊就被元王妃使人稍微梳洗了下抱上了马车。队伍开动了一个时辰了,她才醒了过来,雪天行车自然是小心翼翼,所以马车也不见颠簸,元姝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元王妃昨个夜里说要回京的事情来。 扒拉着厚实的棉被从里面露出发髻微微凌乱的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看向正在温奶茶的母妃,便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母妃。” 方才睡醒的声音甚是软棉无力,元王妃听了才侧首向她看来,柔柔一笑道:“睡醒了?母妃给你温了奶茶,快喝些吧。” 车厢甚阔,元王妃却是特意将元姝置在了身旁睡,扶起了一身乏力的元姝,伸手给摸了摸她的额头,端起了一杯热热的奶茶放在了元姝的手中。 “阿瑥是愈发能睡咯,方才你父王来捏你脸,叫都叫不醒。” 那是母亲特有的宠溺语气,落在元姝耳中亦成了打趣揶揄,就着元王妃摸她头的姿势,蹭了蹭。捧着暖暖的奶茶便饮了一口,温甜甘香,面色瞬间红润了不少。 “父王真叫我了吗?”她仰着头,有些不信的问到。 以元智那般气势,她就是睡的再熟,绝对也会醒来的。 自然是没有,不过确实是上车时从侍人手中接了她过来,亲自送上了车厢,还嘱咐了让人勿叫醒她。 元王妃替她紧了紧棉被,笑着正要开口时,突然马车骤停!一切来的毫无准备,侧身而坐的元姝失手就落了手中的斗彩杯,整个人往下面摔去。 “阿瑥!” “啊!” 好在元王妃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元姝,马车一阵摇晃后才险险稳住。还未来得及询问出了何事,接着听到兵器相接的打斗声,其中夹杂着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和马儿不安的嘶鸣。 元姝霎时间就明白出了什么事情,果不其然便听见有人在喊“有刺客!”,她们的马车刚好是靠王驾的,那些人显然是冲着皇帝而来,首先乱的便是前方。 “母妃!”她急急抬头看向元王妃,外面可是刀剑无眼啊,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刺杀活动。 元王妃倒不是一般的弱女子,知晓外面出了事情,虽是白了脸,却还晓得将元姝抱起来躲到了角落处。抚着元姝的后背冷静的安慰道:“无事的,有你父王在呢。” 这次皇帝祭天,排场盛大,随行的又都是皇亲国戚,特意调了精兵护卫。可是听着外面越发激烈的打斗声,元姝心里委实没了底儿,恰逢年关,遇着这种事情还真是蹊跷。 “嘭”马车紧闭的车门被打了开,一阵寒风刮进,满面急色的程文孟便出现在了下面。 “王妃快将郡主递给属下,王爷有令,速转移后方去!” 元王妃反应也很快,随手捞起一件大氅将元姝裹住,几步过去就把元姝递到了程文孟的手中。情况很不乐观,元姝在看见程文孟的那一刻便知道了。这个一向儒雅的军师,竟然也染了一身的鲜血。 “程叔叔……”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间,震天的打斗声让元姝有些害怕的抱住了程文孟的手臂。 “别怕。” 他沉声以慰,又唤了人扶元王妃下来,马车旁边早已过来了一群兵士,护着她们开始撤离。被抱在怀中的元姝只隐隐看见和电视剧中差不多的场景,不过却比演的更残忍可怖。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洁白雪地,不计其数的人倒在了地上。 “阿瑥别看!” 被护在人群中,元王妃依然分心唤了元姝一声,尽管她已然面色惨白。 这群人似乎不止是冲着皇帝而来,在见到印有护国王府标志的马车和士兵时,突然就一股脑的冲了一群的黑衣人来。尚且滴着鲜血的青峰,直直朝正在转移的他们而来。 “是护国王府的人!杀!” 元姝只隐约听见那方有人粗着嗓子激动的喊了一声,接着身边就是一阵呐喊和拼斗的声音,刀剑相撞的刺耳音响让她不禁睁开了眼睛。 “保护好王妃和郡主!” 精兵再多,那都是前行保护帝王去了,若非元智不放心私下留了兵士于车驾旁,只怕元姝与元王妃连车都下不来了。一见情况不对,程文孟只能将元姝推到了元王妃的身边,拔出了佩剑,准备迎战。 越来越多的杀手涌了过来,原本想转移后方的他们自然是动不了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元姝清晰的感觉到元王妃紧抓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 这些人,显然是针对护国王府的。 眼看元智留下来的兵士所剩不多,黑衣人却是越杀越兴起,隐隐有包围他们的意向。再看看四周其他车驾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程文孟心知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双手握剑砍杀一人后,便转身对元王妃急急说道:“属下破出一条路来,王妃抓紧时间同郡主快走!”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极其诡异,绝非东祁国人,能如此大批量的涌出,自然是事先策划好的。而个个又是以必死的决心而来,又哪是这些普通兵士能抵挡的住。 当务之急,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找机会逃走。 元王妃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拉着元姝便低头叮嘱道:“阿瑥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着母妃,知道吗?” “我知道!” 黑衣杀手的下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还未看清便是一声惨叫,横刀而过,内脏均是迸出。目睹了一切的元姝,是早已没了主。 幸得是程文孟早年便随元智征战,虽是文人却也习了武,素日瞧着文质彬彬,可长剑在手却是以一敌十。护着元王妃二人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招了几人便带着她们开始逃离。 刀光剑影间又有冷箭横飞,人群混乱,都在往后方跑去,踩在染了血的雪地上,元姝根本都来不及看清脚下,只随着元王妃的脚步咬牙跑着。 在跑至一处斜坡时,死死拉着元姝的元王妃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拉着元姝的手也松了开。雪地本就滑,人群散乱,凑巧被人撞了一下的元姝立时就失了重心,还来不及惊叫便从上面摔了下去。 “郡主!” “阿瑥!” ☆、第28章 受伤 这一片地儿不巧的是没个遮挡,元姝从上面一个骨碌就直直朝下面摔去,下意识的想要拽住什么住东西,却空抓了两手的冰雪,人直愣愣的就落在了一处雪坑中。巨大的冲力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耳边是远处一众人的呼唤。 “快躲开!” 躲开?元姝方费力爬起一半的身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躲开什么? “嗖!” 她才迷茫的回过头看去,便见一只箭矢直直朝她射来,幽静的瞳孔蓦然紧缩,眼看尖锐的箭头越来越近。上方的元王妃似乎还在叫着什么,可是,她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慌乱间,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铛!”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耳边冷冷擦了一下,带着森森寒气迅速而过。一阵尖锐的刺响激的她瞬间有些失聪,过后只觉得半面脸颊兀自生疼。 待她颤抖着睁开眼睛,便见那只朝她而来的箭矢已经落在了她身旁不远的地方,而雪地上也多了一只羽尾玄铁箭,挺立在雪中。 有了救了她…… 惊觉这点,立刻仰起头往前面看去,便见方扔了弓弩的元漓驾着战马飞驰而来,一袭玄色龙纹披风瑟瑟飞扬,青丝逸乱间堪堪躲过数支飞箭,直奔她这边。 疾驰的骏马铁蹄下踏起飞雪一片渐渐迷了她的眼,只一眨眼的时间,便感觉手臂猛的一紧,接着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被元漓捞上了马背。 耳边是寒风尖利的呼啸,稳坐在元漓怀中的元姝,此时才隐隐看清了元漓的脸。那只用发带随意束起的三千青丝纷扬如黑绸,如烟英美的柳眉修长微挑,带着一股傲然,一双月瞳冷厉而又阴寒,面无表情的面颊上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甚是妖异无常。虚眸看向怀中的已然愣呆的她时,紧抿的红唇微微一扬。 “不怕了。” 马儿在飞驰,身后的羽箭不断,可那清冽冷淡的三个字,却好似携有巨大的魔力,让元姝瞬间就安了心。美瞳里结起薄薄的一层水雾,仰头看着紧紧护住她的元漓,只觉呼吸一猝。 身后厮杀声依旧不断,元漓只能驱马将她送到了元王妃的身边,那里已经有大军赶来。将她送下了马,便速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三尺青锋铮铮出鞘,冰棱闪烁。 “众将士听令!随本宫前去护驾!” “诺!” 沉稳不带一丝慌乱的洪亮声音回荡在了天地间,被元王妃拉走的元姝愣愣回头,便看见元漓挥剑的那一幕。不得不说,那样的元漓似乎才是最真实的。 冷酷而又高傲,似乎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浓浓的嗜杀之意流转眸间,王者之气尽显。 “姝儿!可无事?” 元姝踩着厚底短靴的脚一歪,便倒在了元岚的怀中,却充耳未闻她的焦急,只一个劲的看向策马离去的元漓,直到龙纹披风一角隐没在了风雪中。 臂弯筱地一疼,她才猛的回了神,看着一脸怒气担忧夹杂的元岚,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就往她怀中一去,便昏厥了。失去意识前,还听见元王妃的惊呼,奈何她怎么都支撑不住了,手心里一片湿腻火疼,那是方在撞在了雪中的石头上。 元姝醒来时,半只手臂已然没了知觉,受伤的手掌被白纱布包的严实,摇晃的车厢里是浓郁的药味不散,苦涩刺鼻。缓缓的眨了眨眼,就听见耳边响起了青豌惊喜的呼声。 “郡主!”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后,元姝浑身都是乏力难舒,白着脸看了青豌,勉强笑了笑。等了多时的元王妃却是迅速的过了来,一身华服未换,甚是凌乱,上面还沾了不少将干的血迹,大抵是元姝的。 “阿瑥醒了就好,可难受?别怕,没事了。” 在看到元王妃的那一刻,饶是元姝忍了再忍,却在那温柔安慰入耳时,湿了眼眶。颤颤的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了元王妃的手腕。 “母妃可无事?” 元王妃一听她能言了,似乎才松了口气,丫头虚弱无力的声音让她红了眼,摸了摸元姝的头,怜惜道:“母妃无事的,都怪我那时没抓住你,才……” “母妃。”元姝抓住了元王妃的手一阵轻晃,自己也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 是她自己太弱了,元王妃倒下时,她碰巧胸口发闷,眼前一黑才被人撞了下去。想起那只差点夺了她命的羽箭,便觉一阵后怕,若非元漓来的快。只怕…… 马车还是之前的马车,黑衣刺客均是被元漓带去的大军压下,据说当时已有杀手行至御驾前,是七公主的母妃替皇帝挡下了一剑。队伍稍是整理便加速回京了,道是帝王龙颜大怒,令即刻启程。这一次突然袭击,伤亡甚大,好些王亲都是带了伤的,随行来的太医人数本不多,又被皇帝留了救治缪妃,就连元姝手上的伤都是程文孟来打理的。 “母妃,父王怎么样了?” 王驾开行时,元智便是率先的部队,刺客都杀到了皇帝跟前,那他的情况肯定是不容乐观。蓦然想起刚下马车时,那些人一见她们是护国王府的,便群涌而上,委实诡异。 方才还有些许笑意的元王妃立时有些不自然了,垂眸间,担忧道:“尚有一些刺客逃了,陛下震怒,让你父王带人追去了。” 元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元智同元漓这次身为督行官,却被不知名路的大批杀手惊了御驾,只怕回了天都,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吧。 “母妃可知那些……是什么人?”她急急疑惑的问到。 忆起那群身手了得的杀手,元姝还觉着有些发冷,今日是她见死人最多的一日,那股带着腥气的血腥味,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忘记了。 元姝是无心一问,不料元王妃却面色一僵,欲言又止,在元姝好奇看来时,眼色甚乱的摇了摇头道:“母妃怎么会知道呢,你这手还伤着呢,别想那么多事情,再睡睡吧。” 显然,元王妃是有意转移话题。 元姝还待再问,手掌间却是一疼,低头看去才发现已有嫣红的血点点渗出。 ☆、第29章 传言 一场毫无预兆的可怖刺杀,仓促归京的浩浩御驾,以及替皇帝挡下致命一剑却救治无效薨了的缪妃。 今年的年关,真个天都城霎时变的氛围阴霾了起来。 元姝因着手伤,被元王妃婉拒了穆贵妃要接她进宫修养的好意,速速带回了护国王府。可她知道,就是她的手不曾伤了,元王妃也会想法子接她走的。 “青豌,这浮世坊间传言怎可信?” 她放下了手中捻了些久的玉脂花,那落在锦缎上的白瓣粉蕊的硕大花朵虽非活物,却奇异的从玉石里透了似活花般的清芳,恰恰挡了她手掌上的刺鼻药味。那是元岚从宫里托人给她送来的,道是她不用闻药味了。 青豌立时摇头,尽管内室里只有她们二人,她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郡主那日随王妃走了先,奴婢可是随宫人在一处的,确实是有人亲眼瞧到……皇后娘娘将缪皇贵妃推过去的!” 元姝蓦然皱眉,有些不可置信,皇后那般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别人不知,她之前却是和元岚常在皇后跟前转的,皇后出自公家,是大族贵女,有国母之威仪,虽平日是严肃了些,可也该是做不出那样事情的人。 当日与皇帝同銮驾的确实是皇后、缪妃以及穆贵妃,如青豌听来的传言那般,便是大乱之时,刺客行至御前,皇后将缪妃推了上去替皇帝挡了一剑。如今,缪妃薨了,被追封为皇贵妃,顶是无上殊荣。 至于这些无影之风,孰真孰假,又有谁知呢? 忆起那日最后见穆贵妃时,那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般的脸色,带着一抹凄然的愁容。叫元姝愣疑了很久,那似乎并非惊吓过后的模样,也难不怪的她母妃硬要接她回王府来。 只怕后宫里,现下是乱了。 “郡主你不知道,皇后娘娘已是好几日不曾露面了,连宫中朝会都是让穆贵妃督行的,不过啊……”说到后面,青豌不禁含了言。 元姝追问道:“不过什么?” 青豌又往榻前去了几步,抿嘴眨眼对着元姝不确定的说道:“听说穆贵妃这几日好像也生病了。” 冥冥中,元姝心头起了一丝涟漪,当所有的事情连串起来后,好像都是那么的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却也找不出来。 伸手戳了戳青豌露着神秘的脸蛋,黑眸一弯笑道:“你尽在外边听这些没个准儿的事情,小心被母妃晓得了,说你带坏我呢。” 青豌这丫头八岁进入王府,便被元王妃送到了元姝的身边跟着,经年而过,未多染浮世的人儿,自然也学的如后院的丫鬟般,无事就喜八卦。多少次在外边听了墙根儿,回来便同元姝当笑话分享,被元姝身边的老嬷嬷无数次告到了元王妃那里,便是一阵罚。 说来,元姝大部分乐天的元素,也都是源自青豌的大大咧咧。好几次元王妃都企图送走她,都是被元姝挡了下来。 一听元姝这明显打趣的话儿,她却是当真的吓得捂头求道:“不要!郡主千万别说出去,奴婢再也不乱说了,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啊!” 元姝无奈的摇了摇头,举着那只快要大好的手,便在软绵的榻间滚了滚。抛了方才那些不知真假的事,心里尚是愉悦的。 “真平公府的队伍何时才能到京?” 袅袅不平的语调里却是出奇的掺着一丝女儿家的娇羞,盈盈低喃,埋在绸缎中的小脸却是不难想象的喜悦。末了,还带着一份期盼。 蹲坐在塌下的伸手整理玉脂花的青豌一顿,下一秒便捂着嘴了然一笑,转手就扯了扯元姝的小腿,嬉言道:“哟,奴婢就说郡主这几日怎的突然喜成这般,原来还念着人呢。” 闻言,趴在一片细软中尚自我回忆的元姝立时就翻了起来,跪坐在被窝里,咬着唇疑似娇红了脸,不满的嚷道:“你莫要乱说!” 她不过是问问罢了,明明是那人说了很快便来的。 傍晚时分,进宫已过五日的元智回了府,沉压了多时的护国王府才算是回暖了。就连元王妃都一改前几日的愁容,笑意浓浓的使人将阖府大红宫灯点亮,一扫府中的低糜气息。 这次祭天之行,督导之责的元智元漓是失了责,不过皇帝却是最先赦免了元漓,道是她护驾有功,可抵过。而径自带人追击逃跑杀手的元智,却站在了风口之尖。好在逃跑未及的杀手均被捉回,一番调查后,皇帝也再未追究元智。 “父王,那些都是什么人?” 元姝坐在椅上,拿着筷箸听着元智同元王妃说话,不禁想起了几日前她出口的这个问题。现下,她又转首大胆的问了元智。 却见元智侧了身,向来锐利的鹰眸中是一片深意,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不过是西州前朝逆贼罢了,成不了大事。” 元姝一窒,缓缓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西州前朝,国号西钺。 她蓦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雪花飘飞,却尸横遍野的不好日子。还有那个死死抱着她,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女人。 ——属下见此女之母衣裳华贵,必是西钺权贵妻女。今日之事切不可传出,幸主上离国只有数月,应立即传书回国让王妃假装有孕,待主上回国之日,便是王妃分娩之时。 怪异的是她甚至还能记清楚那时每个人说的每句话,更清楚的记住了那个女人临死的模样。 果不其然,不甚明亮的烛光下,她又看见了元王妃不自在还有些紧张的表情。与那日如出一辙,隐隐透露的心意,元姝终于是明白了,低眸婉转间,抬头就略是担忧地说道:“母妃可无事?” “我无事……” “母妃近日过于操劳,该好好歇歇了,别累坏了身子。” 于元姝来说,那些事情早已是不可追。 年关宫宴的日子是愈发的近了,即便是天气骤加寒,可天都城里却还是一阵喜气洋溢。来自各地的使节陆续进京,久驻封地的王侯公爵也携家眷进朝,天都城一时更繁华若水了。 不过,最让元姝开心的,却莫过于这一日了。 “郡主,真平公来了!” ☆、第30章 骁叡 骁府真平国公,是□□时期赐下的世袭爵位,封地于东祁骁州,传位至今已过十余公。今上国公骁坤与护国王元智早年一起相识征战于沙场,后元智迎娶天都名门贵长女华氏为王妃,而骁坤即聘华氏嫡次女为正夫人。 论起这亲戚关系,元姝便是唤了真平国公一声姨父。 待元姝拎着嵌了绒边的长裙下了软轿,带着侍人便快步上了石砌,方才走近了些,便听闻暖阁里传出的洪亮笑声,想来她父王久不见老友,难免欢畅。立时,她便弯了眸目。 元王妃早已着了身边的丫头时卉在外边候着,一见元姝来了,就翩翩迎了上去,笑道:“郡主可来了,世子都拽人问好几回了呢。” 那话语间的揶揄,窘的元姝嗔了她一眼,掩不住愉悦的问道:“当真?他在哪里?”忆起去年少郎离去时,曾对她许下的诺言,等了一年的她,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时卉这还未来得及答话呢,暖阁厅门处便传来了一声惊喜呼唤。 “阿瑥!” 音若玉湖溪水清冽温和,一声喜唤仿若隔了千山万水般飘渺,却在入耳的那一刻,咫尺相近。元姝立刻侧首看去,便见一袭紫袍的华服少年正朝她走来,挺拔的身子似乎比之去年又高了不少。待再近了些,那清俊面目堪堪入了眼帘,君子若画。 “叡哥哥!” 这便是宣乐十八年,元姝再见真平国公世子骁叡第一眼的场景。此时,元姝十一岁,骁叡年十七。经年过后,元姝再忆起这次相见,无不悔恨。 纵是隔了一年未见,元姝也不觉陌生,疾步便朝着骁叡跑去,不顾在场那般多人的注视,就扑进了高她太多的少年怀中。入息的便是那股栀子花若有若无的淡芳,她下意识的朝他腰间看去,果然还挂着那个她送的香囊。 “咦,我家的阿瑥怎地还是这么矮呢?”骁叡摸了摸只到他腰间的小脑袋,便叹息了一句,想想去年这丫头便是这个高度了,没想到今年还是。 方才还一脸娇羞的元姝立时就从他怀中起了来,仰着脸羞赧道:“你是男子,自然长的比我快!我才不矮!”好吧,在东祁她似乎是要比同龄人矮了些。 骁叡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满,幽若清华的眸光瞬间便碎成繁星,温润笑声止不住的一把抱起了嘟着嘴的元姝,道:“矮了也好,抱着更顺手了。” 元姝险险的搂住了他的脖颈,绯红了面颊,气息不稳的嗔道:“放我下去!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能抱的!”瞧着四周低了头的侍人,她下意识就要挣脱。 骁叡却是不放手,凑近了元姝的小脸轻快的啄了一下,又掂了掂她的身子,戏谑道:“大了?你姨母还说要等三四年才行呢,不过倒是越发好看了。” 元姝捂着被他亲了的脸,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嚷道:“骁叡!” 真平国公是受邑的封爵,是以每年只有年关时才能得召进京,常日只能留在封地。元姝很小的时候便是日日听着元王妃念叨着胞妹如何,待后来真平公入京,姐妹相见时,元姝也就懂了姐妹情谊究竟多深。 “哟,是小阿瑥呀,快过来让姨母好好瞧瞧,丫头这美名可是传的远呢。” 元姝自然是乐得,挣了骁叡牵着她的手便跑了过去,站在骁华氏的跟前,还不忘行个学了好几时的礼仪,才甜甜唤了一声:“姨母!” 骁华氏与元王妃是嫡亲姐妹,是以两人面容稍像,柳眉杏目,柔迤盈盈,云鬓花髻步摇轻晃,甚是温和。牵过了元姝就禁不住的揽在了怀中,笑着就同元王妃道:“这丫头,今年定要带去骁府,阿姐可莫拦。” “我可拦不住,你们阿叡每年都说骁府如何好,惹的咱家阿瑥总想去,今年就随了你们吧。”元王妃捻着绢子指了指元姝,甚是无奈。 “那可不。”骁华氏揉了揉元姝的脸,解颐道:“小阿瑥今年跟姨母去了,就不送回来咯,留在那等过几年就给你叡哥哥做媳妇儿。” 元姝一听马上就拽了骁华氏的手,晃了晃,说道:“不好不好,我可舍不得母妃。”末了还回头看了眼站在她旁边正偷笑的骁叡,心中更是不愿了。 骁华氏有意撮合骁叡与元姝的心,存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当今的东祁国规,除直系不能姻亲外,如元姝同骁叡这般表兄妹,完全是可以成婚的。就连元智与骁坤虽不曾明说,却似乎也是大为赞同的,毕竟念着亲上加亲这点。唯独元王妃还不甚愿意,自然是舍不得元姝嫁到千里外的骁府去。 骁华氏一听就不乐意了,朝着骁叡便佯怒道:“瞧瞧你,还说媳妇儿都定好了呢,怎地小丫头还不愿跟你?” 亏的是东祁国风开放,骁华氏这有心说话,也就当做了戏言。骁叡倒是了然自家母亲的习性,早年一见了元姝,就存了要抱回家养的心,真真是把他这个儿子都比了下去。 “母亲放心便是,阿瑥那是害羞了。” 说起骁叡与元姝,自打六岁那年认识了,这年年见一面处一个月,还硬是处出了感情来。元姝说不清对骁叡的感觉,只觉着嫁人便该嫁这般的清俊少年郎,温文尔雅。又有骁华氏这姨母做婆婆,后半生自然是享福一辈子了,乐得如此。 加之,骁叡对她的态度,也不似妹妹看待,极为亲昵。 常听骁府之地鱼米水乡好风光,素来都是无甚大心的元姝,倒是崇往那些美景的很。不消说是日后嫁人的问题,就现下骁华氏说要她去骁府,她也是愿意的。 “去玩倒也可以,但是还要送我回来。”戳着手指,如是清晰说到。 晚上,自然是大摆筵席。席间真平公亦是有意无意提起两家儿女亲的事来,惹的骁华氏欢笑连连,拽着元王妃饮了好几盏玉琼。而埋头只顾着吃的元姝,也被坐在旁边的骁叡好几次的捏了脸。 “阿瑥听了没,你可是定给我的媳妇儿哦。” 他轻轻的低了头,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微微扑在了她的侧面上,带着淡淡的酒香和花香。 元姝仰头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亦是靠近了他,道:“那你就等着吧。”她如今才十一,女子十五方及笄出嫁,那才是规矩。 “好,我等着。”他一笑,便是清华俊逸,眸如星科。 ☆、第31章 白梅 那日元智便挽了骁坤一行人留住府上,因着宫宴便在两日后,真平公也就上了折子宿在了护国王府里。最欢喜的莫过于骁叡与元姝了,两人又过起了一院之隔的日子。 一大清早的,元姝让侍人梳洗穿戴好,便带人跑到了骁叡住的清风阁拽了他出门。 “瞧,那花可是我养活的呢,叫你说它活不成!” 护国王府的花园里有一处梅苑,年年盛开各色梅花,其中多为珍品,均是元王妃收集的。因着骁叡独爱白梅,道是风姿韵味独特,所以每年他们两人都会一起来赏。看着正盛开的梅枝,元姝便拉着骁叡指了指,无不娇喜。 骁叡也随着她的手看去,丛丛花间,确实那一梢生的花丰色洁。想起去年时,那株花败的颓废,他当即断言活不成,不料元姝却是不服气的头同他打了赌。 “我家阿瑥还会养花了,确定不是赵师傅培活的?”他挑了挑眉,堪堪戏谑到。 方才还叉着腰极为神气的元姝瞬间就垮了脸,好吧,她确实是没帮什么忙,只督促了赵老师傅务必养活了花才好。不过,输人不输阵,还是仰着小脸哼哼道:“就是我养的!” 骁叡自然是不会和她争,特别是瞧着她跟个小包子一样鼓起的脸,粉雕玉逐的甚是惹眼可爱,顺手捏了捏就说道:“好,你养的,你能耐。” 元姝不乐意的拽下了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的脸颊,好似想起一件事情来,美眸一亮嫣然巧笑。迫不及待地带着骁叡往花丛深处走去,到了那株最漂亮的白梅跟前,便看着骁叡指着说。 “你说今年戴花的!” 忽听她这么一说,骁叡就是一愣,恍然忆起前两年元姝央着他戴花给她瞧,均是被他找了借口脱开。唯独去年她还是不放他,在她差点展开哭闹的攻势前,他没法只能应了今年。 “阿瑥……我是男子,怎么能戴花呢,不闹了。” 骁叡不过十七岁的少年,也有面浅之时,纵使这地方没人看着,可一个男子戴花于发间,如何都不好说不是。 元姝立时就明白他这又是开始推诿了,嘟着嘴就折了一枝开了三朵花的白梅,捻在手中,道:“男子怎就不能戴花了?二公主家的李驸马不就戴了吗?你可比他好看多了。” 要说这遗传基因就是重要,华府的两位嫡女生的好看,骁华氏这独子打长开了更是比女子还耀眼。也不怪的元姝成天就喜盯着骁叡的脸看,常常念着二公主家的李驸马戴花出游的事情来,她总觉得骁叡戴了花肯定比李驸马高端多了。 骁叡顿时面色一红又变青,夺了元姝手中的花过来,蹲下身子就扶正元姝,极为正色道:“我跟你说多少回了,那人不过是个面首,喊什么驸马。还有,我能同他比吗?” 元姝偷偷吐了吐舌头,倒是忘了说那位二公主,早年便与驸马成亲出宫开府了,而后更是荒诞的在府中豢养了无数男宠,个个还都是顶好看的美男子。她的壮举,在东祁国乃至其他几国都是有传的,无不赞叹,却诡异的无人反对。是以,平日里,她最宠爱的几位男宠还是被人喊做驸马的。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6节 多少次,元姝都直叹国风开放就是好呢。 “我知道,我只是觉着你比他可好看了,你到底戴不戴?”想起每年她都被他弄的一头花,今年是下定了决心不能放过他。 本想着趁机转移话题的骁叡被堵了后路,对上元姝明澈的双眼,里面流露的点点祈求让他一愣。他素来都是宠她的,有求必应,如今…… “这……”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偌大的花园里,人都是被元姝遣光的。踌躇了好一会,待元姝的大眼都快瞪成星星眼的时候,他终究是下定了决心,道:“好,不过,得我帮你戴,你帮我戴。” 话语里,大有豁出去的意味,为的还不是博美人一笑罢了。 但见他一应下,元姝就喜笑颜开,点头应下,转身就迅速又折了一枝花在手中。按着骁叡的肩膀,我急着往他头上簪去。 “快让我先来!” 瞧她一副猴急样儿,骁叡也弄的极是无奈,半蹲着揽住了她扭个不停的小腰,不住道:“一起,一起!” 于是,元漓渡踱步进来之时,便瞧见的是这样的画面。 女孩皓齿微露,明眸潋滟似月,手中捻着一枝白梅亲昵地窝在少年怀中,芙蓉嫩颜上梨涡深显,娇笑咯咯不住,如似盈盈悦耳。而少年虽是侧身于她,却也能看清那龙章凤姿的神清骨秀,是个俊朗的世家公子,手中亦是捏着一枝花簪,一手轻轻的放入了女孩的髻中。 远远看去,当真是合眼绝配的很。 直到看见元姝白净的小手拿着花枝欣喜的要往少年头上放去,早已是莫名心生烦躁的元漓,终于是忍不住的打破了那看似极为美好的画面。 “原来姝儿妹妹在这呢,真是叫本宫好找。” 就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夹杂着阴测测的怪异语气,吓的元姝就抖掉了手中的花枝,雪白的花朵落在了泥土上,元姝还来不及去捡,就同骁叡一起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一见来人竟然是元漓,元姝立马便从骁叡的怀中退了出来,而搞不清状况的骁叡动作有些忙,元姝不禁就拿眼色示意他。就在两人还低眸传情的时候,元漓便瞧着骁叡放在元姝腰间的手,凤眸微虚,寒光乍现。 元姝自那日后对元漓的态度是大为改观,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前些日子还特意准备好了不少礼物准备宫宴送给元漓呢。如今瞧见了传说中忙的不可开交的人,忙走了过去。 “漓姐姐!” 现在,她唤起这声姐姐来,倒是愈发的熟练情愿了。 元漓淡淡勾唇,瞧着朝她走来的小人儿,原本该是欢快的心,却在元姝几次转头看向骁叡时,糟糕到了底。所以,待元姝走近了,她的第一句话便是。 “这位是?” 元姝立时就拉了骁叡上前,指着骁叡就对元漓道:“漓姐姐,这是骁府的世子。”然后又转头看向略是恭敬的骁叡,指着元漓说:“叡哥哥,这是三公主。” 骁叡生自骁府,早年便冠以世子之尊,对于皇室中人,虽不常见却也有留意。如名声大震的三公主元漓,他前些年是见过的,所以在元姝唤人的时候,他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臣骁叡,见过三殿下。” 元漓双眸微抬,终是将视线从元姝笑的极为刺眼的脸上移到了骁叡的身上去。少年温声清越,抬起头的那一刻,连她都有些为之动容了。 如玉君子,儒雅清逸。 不过,这些她都是一眼即过,眉心微动,看着两人紧握一处的手,似笑非笑的沉吟道:“叡哥哥?” ☆、第32章 竹马 只有了解元漓的人,便知她那般笑意,才是最要不得的。元漓低低将元姝方才唤的那三个字复了遍,不曾有元姝口中的欢俏,独是多了一分寒冽。 可惜,对面两人都不曾注意到。 元姝站的地儿离她不近,见元漓看着骁叡,只当她是好奇。便拉着骁叡的手,走到了元漓的跟前去,甜甜道:“漓姐姐怎么来这里了?” 她这一走近,小小花髻上的那支白梅登时就落进了元漓的幽幽眸中,粉蕊白瓣的花儿确实簪在黑丝中极其好看。可若再观那张明媚娇秀的小脸,只觉那再好看的花,也不过是些死物罢了。 “你的手伤可好了?”她随意的扫了一眼温笑的骁叡,便看着元姝轻声问到。 元姝的手伤自然是好了,这不还跟骁叡牵在一处,被元漓这么不轻易的一问,她立马就从骁叡的手中分了开来。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举,就朝着元漓盈盈道:“都好了!” 她的手举的不高,不过这个动作显然很得元漓的心,月眸浅垂之际,就顺势抓住了元姝未收回的小胖手捏在手中。那软软暖暖的感觉,却不曾让她多愉悦。 因为,那小小手心里残留着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自元姝回了王府,元漓就没再见她了,几日晃过,发现竟是时常会念起这丫头。她以为,元姝也该是不习惯的吧,想着这次出宫顺道能接了她回去。可是却不料再见到这丫头的时候,她居然是露出那样的笑,与一个男子无比亲昵。 从怀中掏了一方秀绢放在了元姝的手中,淡淡道:“擦擦吧,手心都是汗。” 元姝一愣,捏着绢子看了看被元漓撒开的手,冷风一过,哪有什么汗?不过,碍于元漓那双端然的肃眸注意,她还是乖乖的擦了擦两只小手,尽管很是纳闷。 就在她低头认真擦手的时候,元漓修长的玉指便落在了她的发间。静立一侧的骁叡自然是疑惑看来,只见元漓两指准确的捻上了白梅花枝,对上骁叡清澈的目光,红唇款款便染上一抹冷笑 。 “姝儿这花真好看。” 闻言,元姝就呆呆的抬了头,也不及去发现她称呼时少掉的妹妹俩字,下意识的摸了摸方才骁叡簪花的髻边,已经空了,又看看元漓指间捏着的花枝。 “当然好看,为了那株花,我可没少花心思。”就为了和骁叡打个赌罢了,她是当真放了不少心在这东西上,忆起方才与骁叡簪花的场景,便抿着唇偷偷笑了。 元漓只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柳眉轻扬,终是侧首对向了站立良久的骁叡。 “早有耳闻,骁府世子生的是俊美无双,如今一见,还当真是不差人言。” 骁叡是男子,终不比元漓日日浸于权谋心计,也就没听出那话中刺耳之音。说来这东祁国,当今三殿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骁叡能文独不会武,对驰骋沙场的元漓向来都是钦佩不已,如今近距离一见,更是觉着心悦。 “三殿下过奖了,臣……” “本宫还未好好看看这王府内院呢,不如姝儿带我走走吧。” 元漓清声即刻打断了骁叡还未说出口的话,看也不看方才还温笑不已,此时已经僵了脸的翩翩少年。牵过还有些来不及反应的元姝,便往外走去。 越过一株红梅之际,皓腕轻垂长袖飞扬,簇开花头三朵的白梅枝便悄悄的落在了雪地上,无声息的溅起一抹白雪。 那是方才骁叡戴在元姝头上的…… 本要抬步跟上的骁叡立时住了脚,看着被扔在紫金靴边的花枝,下意识的朝元漓看了去。似乎是心有灵犀般,元漓回了头,只一个眼神,骁叡便彻底不再动了。 还是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的眼神,妖异的眸子微翘,似笑非笑间夹杂着杀意。 元漓还真是不曾走过王府内院,所以元姝带着她特意跑了不少地方,就连元姝的闺房都是被参观了一番。自然,元漓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如今算是对元姝这丫头上了心,所以拿捏的准,来时还特意从宫中带了不少元姝爱吃的东西。 论及吃食,这天下名厨都集于宫中,元姝这蠢萌的小馋猫自然是逃不脱了。抱着元漓带来的花点,吃的是不亦乐乎。 “好吃吗?” 这亏得是近边无人候着,不然任谁见了温柔的元漓,只怕都要以为花了眼。当然,元姝也是觉得不对劲,她认知中的元漓可不是这样的。 努力的咽下了口中的点心,便眨了眨眼看着元漓,好奇道:“漓姐姐……似乎,似乎有些不同了。” “哦?哪里不同了?” 人还是那个人,黑绒金龙底的衣裙玲珑在身,长袖微放,慵懒的靠坐在椅上,戴着宝石戒子的玉指轻捻琉璃盏沿把玩。只有月眸回转之时,隐见迫人的寒芒,依然是那般的高傲。 偏偏,元姝就觉着她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元漓倒是极为享受元姝目光注视她的时候,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从头到尾只装下了她一个人。是那样的惹她心,勾的她意。 “姝儿妹妹与骁叡世子看起来,似乎感情很不错呢。” 柔荑挑的杯盏半倾,隐约间清茶堪堪就要流出,可把玩之人却微微侧头,状似不经意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来。 扒拉在桌沿吃的欢畅的元姝只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回道:“我们认识很久了,他还是我表哥呢,只有他和……” 嘴上一顿,想起事儿的元姝立时就停了后面的话,不再多言。 元漓听出了点猫腻来,却是极为地淡然问道:“和什么?” “没什么!”捂着嘴的元姝马上摇摇头,目光闪烁。 元漓不再追问,黑瞳异光微收,敛眸端起了手下的琉璃盏,蔻滟的红唇边划过一道优美弧度。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待晚膳时,元姝才知道元漓是被元智请来的,目的有二。一是感谢元漓那日的救命之恩,二个自然是要引荐久不带兵的真平公,见见这个他最属意的未来皇位继承者。 也是晚膳之时,元漓才知道——骁叡世子不止是竹马,还是……未婚夫。 ☆、第33章 宫宴 元岚不喜骁叡,极其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十分的厌恶。 宫宴还未开始,元岚便来休室殿寻元姝了,不出意料的又见到了每年必见的那个碍眼人。虽说是要有准备,可是也备不住元姝对骁叡那分外甜美的笑。 “没良心的死丫头,果然在这。” 她暗啐一口,自她同元姝相识以来,除了年关的宫宴,元姝每次进宫都是会先到她宫里去。而只要骁叡一来,元姝怕是连她都会记不得。 “阿岚你怎么来了?” 正同骁叡说话的元姝才一抬头,便瞧见穿着绯红宫装的元岚站在几米开外,神色晦暗的看着她同骁叡。 元岚心里窝了火气,也不理元姝就冷哼一声,待看向骁叡时,目光锐利过甚,不善道:“哟,骁世子这架子还端的真了不得,见了本宫都能坐着不动了。” 陪着她那双如火的眼睛,相隔老远的宫人都知道这祖宗是发飙了。带刺的话似乎每年都会说上一遍,今年却是一来就下马威。 “四殿下福安。” 骁叡是不能坐了,起身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对元岚行了一礼。他今日穿了世子正统的朝服,朱红缎面上的识金蟒腾飞,儒雅俊美的面上多添了一分肃穆。却更加耀眼了,方才一动,歇在休室旁侧的王府郡主们个个都是瞧直了眼。 独独气头上的元岚不屑一顾。 早在元岚说出那话时,元姝就暗道不好了。昨日她同元漓说话收了的那句,便是这个。从来都是元岚和骁叡会陪她,可偏偏这两人不对盘,不对,是元岚单方面的挑衅。 “阿岚你……” 骁叡心善,身处宫廷更是不愿招惹横祸,如正宫皇后所出的这位四公主,他是极不愿得罪的。元姝却不是不能忍着,拉过骁叡便冲着元岚不满的叫到。 可惜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元岚厉声喝断了。 “你闭嘴!” 明艳动人的脸上戾气隐显,突如其来的呵斥不止吓的元姝一瑟,也平静了一殿悸动,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骁叡忙将元姝带到了身后,他清楚元岚的怒气来自于他,尽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是低下了头,对着元岚恭敬清声道:“还请四殿下注意仪态。” “哼!”元岚自知失态,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上一众人,待所有人自觉低了头,方看向躲在骁叡身后瞪着眼睛看她的元姝。 “骁世子这张脸是愈发漂亮了啊,怎么,偌大骁府缺人了不是?定要来天都城里勾搭。”她就是看不惯他的那张脸,旁的女子见了倾倒也罢了,偏生元姝也喜看! 骁叡眸色一黯,元岚的话无疑是难堪的,可他却不能如她那样失态。只得温温一笑了之,静声回道:“四殿下怕是误会了,臣与姝儿即将订婚,怎会再与其他女子相近。” 他的声音极是好听,不急不躁的温和让人闻之愉悦,可是只那订婚二字,森森的刺了元岚的耳。 “订婚?!” 这次她是看着元姝而说的,她不想看见骁叡那张低眉善目的脸。 其实,若是换了任何女子,若能听到未婚夫如此而言怕是都要甜蜜的羞红了脸,元姝也是普通女子,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飞了红霞,樱唇微抿,掩不住的娇羞。 “叡哥哥……”她拽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他们的事情,虽然口上是要订了,却从未有人拿到桌面上说。 在元岚看来,元姝这些的小动作无疑是认了骁叡的话。立时,心头的无名之火再次蹿了起来,一闪身便拉过了元姝,不顾身旁有人劝阻,就拽着还站不稳的人儿往外走去。由于走的急,撞了人还来不及道歉的元姝只能嚷嚷着。 “阿岚!阿岚放手!” 待元姝的声音飘远了,被撞的胳膊生痛的七公主元颖只能自认倒霉的揉揉被撞的地方。弯腰捡起大理石地面上的粉青流苏玉玦,还未看清,便被人从手中拿走了,蓦然抬头便惊的噎住了声。 “三,三皇姐!” 骁叡追出来也迟了一步,温润的面上终究是出现了一丝慌色,只为了元姝。在看见一脸冷色的元漓后,不得不止住了脚步,行了一礼。 “三殿下。” 元漓面如止水无甚表情,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殿内不少人已然是雀跃着要出来看热闹了,元漓也不便多言,捏着手中那块精美的玉佩,往骁叡的跟前走了几步。 “骁世子慎言,有些事情是不能急出口的。” 高傲的如烟柳眉微挑,便执起了骁叡身侧的手,缓缓将坠着冰丝的玉放到他的手中,嫣红的唇侧漾起笑意,魅惑异常。 霎时,所有人都惊愣了。 骁叡却在那一秒惨白了脸,因为元漓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东祁国虽开放却也是注意礼仪的泱泱大国,如宫宴这般大型的活动是极其正式奢华,天色还未暗,镂空花纹的缠枝莲宫灯,便被一一点亮了,万华朝阳大殿瞬间就是明光照耀。 御座就放在大殿前的平台上,双龙戏珠的纯金座椅高高在上,其下便是各正宫的座椅,再次是宗亲,而对的是各国使节。而玉砌台下还摆放了上千大桌,为番公百官之位。 场面之大,一望不可及。 元姝跟元岚过来的时候,场上已经入座了不少人,宫人簇拥着两人往玉阶上而去。此时的元岚已然没了下午在休室殿里的戾气了,一脸笑意护着身边的元姝慢慢走去,两人还低下私语着什么,似乎下午的争吵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骁叡在见到元姝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就要迎上去,奈何被骁华氏按住了手。他自然懂得他母亲的意思,下午他们在休室殿的那一幕,早已私下被传开了,今晚的场面何其重要,若再与元岚碰上,只怕后果难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岚送了元姝到护国王府的位置上,在回到公主之席时,他清楚的看见元岚侧首朝他看来。 阴寒的目光,与昨日元漓看他的如出一辙。 ☆、第34章 万寿 元姝被元岚风风火火的拽走,不过是找了处偏殿质问骁叡口中所谓订婚的事情。人僻静处,元岚也就压制了火气,耐着性子誓要问清楚一切。元姝只当她是气她不厚道,订婚的事情不曾早告诉她,便如实相告了。在知道两家不过是有意撮合却无实际行动后,元岚的脸色终于是多云转晴了。 “姝儿,你若是当真要同他订婚的话,一定要先告诉我,可好?” 没了先前狰狞似要吃人的怒火,元岚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明艳,持着元姝的手就不住的说着。元姝不疑有他,就点头答应了。 “你放心吧,母妃说我还小,就是订婚也要等到十三四呢。在那之前,你肯定比我先选驸马,我才不会抢你的前。” 在元姝看来,她们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突然听见她要订婚,元岚自然是会生气的,更何况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骁叡,元姝表示自己很能理解她。 元岚笑了笑,在听见“驸马”二字时,眸色一沉,可是旋即阴沉的眸底就晕开了一抹光芒,似喜悦似算计。她对元姝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听见骁叡说要订婚的那一刻,就十分确定了。她知道元姝单纯,不会往那方面想,所以她现在只能选择了按兵不动。 “哈哈,你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是选驸马,也该三皇姐在先才对。”她状似无意的说到。 而后,两人回了延宓宫,元岚自然是拿了备好的礼物送了元姝,博了两人关系回温。待宫人来请,道是宫宴要开始入席了方往万华大殿行去。 元姝方坐下,也看到了骁叡担忧的目光,正要过去。却看见元王妃在一众内妇的簇拥下而来,元姝忙自觉的坐稳不敢动。果然,元王妃才坐下,身边的人一退,就斥了元姝。 “下午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母妃不是说了不要与老四往来吗?你怎么又不听话!” 纯金的掐丝步摇轻轻晃荡,明光下元姝只微微仰头,元王妃声音不大,却是柔中夹了压抑多时的怒气。看着自家向来温和的母妃那极是不悦的表情,元姝只觉有些小委屈。 “母妃,阿岚她……” “好了,母妃也不是生你气,知道是她去寻的你。可是……今日的事情似乎不简单,等会宫宴一罢,你便同我回王府。” 元姝也是这会才发现元王妃美眸里倾了半丝忧光,软了一半的话语,也不见了怒气,取而代之的却是叹息。即便元姝再无知,也隐隐察觉到该是出了事了。 “母妃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元姝直觉事情就发生在她走后,下意识的她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骁叡,他似乎也是被姨母拉住的。 元王妃微微摇头,伸手替元姝理了理白狐绒毛的围脖,眉眼余光在看见人群簇拥而来的一人时,只压低了声对元姝说道:“回府再说。” 一阵寒风而过,元王妃才侧开了些身子,元姝就被冻的一个激灵。远远瞧见元漓走在人群中,素来冷厉的眼睛却揉了些许笑意,正与人笑谈。 元姝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母妃,似乎就在元漓出现的那刻,本欲要言的她住了口。难不成,她走了之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存着这个念头,她是愈发努力的看元漓那边了,人群中的她无疑是亮眼的,高贵的紫色宫装,云髻半挽簪珠翠,简单而又不失端庄。突然,感觉有人正在盯着自己,忙循着目光望去。 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元岚暗自咬牙的动作,猜她大概是不满她看元漓,便无奈的对着她讪讪一笑。心说还好元岚是个女的,不然还真以为她是占有欲作怪了,总是不许她看别人,真心麻烦。 “陛下驾到!” 待众人差不多入席完毕后,皇帝方携着穆贵妃和众妃嫔姗姗而来。元姝也不能再盯着外国使节看了,随着大众起身,齐齐跪拜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再起身坐下时,她家的皇帝伯父已然稳妥的坐在了最高的龙椅上了。说来,她好久都不曾见这位皇伯父了,似乎经过上一次的刺杀后,他苍老了不少。明黄龙袍,玉冕金冠,如何也遮不住愈见浑浊的那双眼,早已没了多年前的虎虎之光。 目光在掠过龙座旁空置的凤椅时,稍稍一愣。下午的时候她便听闻元岚说皇后身体染恙,今晚是不会出现了,还以为只是唬她的呢,不曾想居然是真的。不禁转眸看向了皇帝另外一侧的穆贵妃,华丽宫装在身的她,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 “莫要乱看,喝些热汤。” 元王妃不动声色的将一只黄底蓝龙瓷碗放在了她的手中,冒着暖气的热汤,袅袅白烟被寒风吹的有些漂浮。 皇帝一声“开宴”,广场上早已搭造好的大舞台立时便时一群莺莺燕燕起舞,安静一时的万华殿,再一次陷入繁华,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元姝则是乖乖的挨着元王妃,努力开吃自己桌面上的美食了。 宴过一半,大公主打头献礼,十二尊纯金□□一一抬至御前,因为是放在箱中呈给帝阅。元姝也只是隐隐看见硕大的蓝宝石和翡翠镶嵌在中,暗赞其真奢靡。 大抵是近年东祁国力愈发强大,帝王也乐见华奢,加之足以在众国外使前体现大国之财力,大公主的这一套差点耀花了眼的金□□得了皇帝的龙颜大悦。 大公主这得了赏,向来沉迷于酒色的二公主却是没能拿稳帝王的心。宫人合抬的楠木盒子被打开,厚厚的明黄绸缎中,静静的躺着一把长剑,剑鞘与大公主的奢靡相近,独柄把处的那颗大东珠,引得一众人窃窃私语。 元姝却有些汗颜了,早年还常见皇帝出行狩猎使剑,可近年来随着龙体发福,上了年纪的皇帝也不再碰这类东西。二公主送了这些东西上去,只怕皇帝会想到自己日益不行的身体。 “祝父皇万寿圣安,儿臣特意请了天下第一铸剑师打造的这把“斩天”,愿父皇能持剑破天,做这天下第一王。” 二公主虽不甚学术,可在看见皇帝龙目微眯之际,也知道自己这东西没讨到皇帝的欢心。忙用最快的时间想了一套说辞来,才一出口,果见皇帝转了脸色,特别是听见最后一句时,更是大笑开来。 “好!皇儿说的好!” 峰回路转,元姝不经意的注意到,暗自擦汗的二公主正看向她的驸马,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便是三公主元漓进献,东祁七位公主中,名气最大的便是她元漓。如今是皇帝晚年寿辰,公主上献博了皇帝的欢心自然是有深意的。所以,这个在大家心中距离皇位最近的三殿下献礼,众人都不免伸长了脖子。连元姝都放下了筷箸,瞪大了眼睛看向上面。 元漓拢着宫裙下了座位,慢步至御前便是行了大礼,动作不慌不乱,优雅而又轻快。淡妆妖媚的面上含了浅浅笑意,可元姝看的出那笑没有到狭长的美眸底。 “今日是父皇万寿,儿臣不才,不比两位皇姐所备的大礼厚重,只带来了一人,还望博父皇一悦。” 向来重视元漓的宣乐帝自然也被勾起了心,剑眉微动,与坐在身旁的穆贵妃笑了笑,便对站在下面的元漓说道:“朕倒要看看老三带来的是何人,还不速速宣上来。” ☆、第35章 阖场一时间静谧,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缓缓行走在金花红毯上的男人,只见他白衣翩翩,长发垂束,面若神祗,似极了一朵盛开在冬日的雪莲花,仙风道骨引人肃穆。 待那人走过元姝的前面时,不及回味的她,目光立时便被那人腰间的玉佩所引。明光之下,坠着复色真丝流苏的白玉微微晃动,她却是看的极为清楚,那质地与挂在她脖间的芙蓉玉……一模一样。 在经过她面前时,那人脚步微顿,却不曾停下,只朝她稍稍看了一眼。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刻意压抑着什么。 元姝透露着好奇的眸色瞬间一乱。 “这位是?” 宣乐帝甚是疑惑的看着站定在台上的男人,便向元漓沉吟到。 元漓微笑鞠身回道:“父皇曾说过,我泱泱东祁平西征北神功赫赫,如今国泰民安,偏豫南逢旱。若能得祈雨神人,便册封为国师以上敬。” “这个,朕自然记得。”御座上的宣乐帝点了点头,豫南之旱灾,可谓是他的心患。 闻言,元漓便朝白衣男人使了眼色,只见那人对着上方恭敬行礼一闭。缓缓言道:“草民万逐渊自天方谷而来,特祝陛下万寿圣安。” 天方谷! 世人皆向往神佛之事,如天方谷三字只怕是家喻户晓,相传此地乃是神人所居,谷中之人届时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千年来各种传说层出不穷,却极少能见到真人,可每当出现天方谷来人时,那一时代必然是不少传奇之事。甚至古书还有记载曰:得天方神人为辅,天之归一。 “哗!”众人迅速炸了群,几多窃窃。就连坐在上面的皇帝也好是失态一愣,直视着那人久久不能言说,场上一度喧哗。元姝自然也发现自家父王也正了脸色,看那人的目光极为探究,不过在看向元漓时多了几分冷意。想来,早已被视为盟友的元漓,这次瞒了所有人。 难怪之前便传言此次会有天方谷来人,方才一直不曾看见,原来是留了后手。 “父皇,万先生此次出谷一是为贺您万寿,二便是为了豫南旱灾而来。”元漓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场面,将所有人的惊诧收入眼底,便对宣乐帝如是而道,面色淡淡不见半分自喜。 “当,当真是天方谷的人?” 这无凭无据的,一国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万逐渊会意,微微一笑便对站在身后捧着箱盒的宫人招了招手,遂转身对宣乐帝俯首道:“草民匆忙出谷,只携了谷中圣物而来,还望陛下能一赏。” 对盖的乌金木盒被轻轻打开,立时,一尊白玉而筑的佛像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玉洁无暇,于明光之下隐见彩晕皙皙,约莫一尺,栩栩如生。 “这……” “此乃温朝玉所饰的长明佛像,谷中供奉多年,而今献于陛下,愿陛下万寿长康,大国永民安。”清音如羽,静而不燥。 温朝玉!元姝心一乱,下意识的抚上了颈间的玉坠,她真的没看错。 民间流传了不少关于温朝玉的传说,却极少能见,只能凭文献而知其质,前些年天方谷也曾象征性的向几国赠送过玉佩,却均为皇室专有,鲜少传于民间,以至于元姝颈间的那块玉被众人口口相传。如今甫一见这天下第一玉所筑的佛像,无不惊立起身,而文史出身的大员只一眼便识得真伪。 “的确是温朝玉!” 这次皇帝终于是不再有失帝王之尊仪了,龙目泛光使了身边的尚宫收了佛像,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不过最终还是说到了点儿上,显了他的意图。 “三皇儿先前所言先生亦是为旱灾而来,可是真?” 如今东祁已然跃为第一强国,国富民强却恰巧南方遇了百年不有的旱灾,受灾人数众广,一年滴雨不落,庄稼颗粒无收,持续高温,死亡人数是逐日增多。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都要堆成山了,加之近来还出现了暴民,皇帝早已是头疼不已,开仓救济都无济于事。 东祁尚武也信神鬼,如巫神便在朝中受极大尊重,久不落雨,皇帝自然是要派人祈雨,可是一年来却是毫无成效。皇榜贴了一次又一次,来的所谓能人异士均是失败以斩首为果。 “草民生自天方谷,术艺虽不精,可这祈雨的法子还是通得一二。应三殿下的诚心而来,定能替陛下解豫南之地于水火之中。” 皇帝自然大悦,这天方谷的人千年来早已被世人神化,身为皇室中人更是知道世间有异术,一尊温朝玉的佛像自然正了此人的身份,能得此言,龙心安矣。 “好!好!阿漓有心了!” 情知皇帝正心喜,被赞的元漓轻巧上前两步,广袖下的双手持平,扬声道:“父皇向来爱民如子,如今豫南大灾您是寝食难安,能寻得万先生为国出力,儿臣只望父皇能舒心万寿,国安泰然。” 宣乐帝面含笑意点了点头,侧首对一脸睦色的穆贵妃便道:“爱妃之功啊,此女类朕,类朕!” “陛下大喜,阿漓能寻得神人,也是托了陛下洪福,能为您为国为民解忧,是她应该的。”穆贵妃只雍容一笑,并无炫耀之色,仪态大方,垂眸低转间却是流露了一番喜色。 靡靡丝竹之音早已骤停,能得天方神人相助一事,却也不敌方才皇帝那两句“类朕”震慑全场,可众人还是无不压了心头讶然,俯首齐呼:“陛下大喜!东祁大喜!” 元姝也跟着人群站起的,她不曾随着人流贺喜,只因心思还停留在皇帝的话上。东祁皇嗣七人却是不曾立储,如今三公主元漓有心寻得异人,类即像,得皇帝此赞,其意甚是显然了。 怕是过不了多久,东祁便要册立王储了吧。 元姝寻了空暇,错身看了眼在元王妃身侧的元智,心下便是一惊,鹰眸微眯,神色隆重,丝毫不见一点喜色。心中有疑的她,还待再看,却被身边的元王妃拉住了小手,往下一带坐回了位上。 “姝儿不是早就嚷嚷饿了吗,还不快吃些东西。” 元王妃有意挡住了元姝看向元智的视线,将漆案上的象牙箸放在了她手中,状似什么也不知,也挡回了元智冷厉的眼神。 “谢谢母妃。”她怯怯的抿嘴,接过筷箸却不再动。 皇帝当下便要册万逐渊为国师,却被其以不曾祈雨为而拒,皇帝也不恼,奉了上位以待,这次万逐渊不再拒绝了。元漓满意归位,接下来便是元岚的主场了。 元岚要送的东西元姝是知道的,下午便在延宓宫中见过了,不过是她自己手抄的经文一册,及延年益寿丹一粒罢了,现下看来估计是压不过元漓的彩头了。若是她先于元漓出场,只那一粒延年益寿丹只怕都能博了皇帝龙心,可如今天方谷的神人就坐在上位,这丹药只怕还不够那尊玉佛的小手指管用。 果不其然,在看了元岚的献礼后,宣乐帝只勉强赞许了几句,好歹那一册的经文也是她花了不少时间誊抄的。大抵是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元岚也并无气馁,回了座位依旧笑语盈盈。 元姝却能从她的笑中看出几分落寞来,下午元岚还在她跟前说自己光是抄经书就几夜不曾好眠,只希望皇帝看了能心悦。还有那粒丹药,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得来的,可惜她似乎都无用功了。 “莫要紧盯着人看,吃你的。” 元王妃夹了一块点心放在了她的碗中,温言提醒中不免带了一抹不悦,想必是方才她盯着元岚看太久了之过。 向来奉吃为上的元姝,头一次觉着面前的一桌丰盛美食毫无诱惑力,搁下手中的筷箸,便将身侧的小暖炉抱在了怀中,仰头对元王妃说道:“母妃,我内急……” 元王妃面色一沉,自然是不能再拦她,忙唤了青豌过来,嘱咐着送元姝快去快回别看失了人,也不疑有他。得了松,元姝就起身带着青豌迅速离场。 万华殿极大,元姝顺着宫廊离去,一路都是来往上膳的宫人,个个见了她均是俯首行礼,走的她是极其不适。 “平昭郡主福安!” 乖乖!手里端着那么大个盘子,就不用拘于礼数了吧!摔了可不是闹着玩呢。元姝迅速的蹦开了小身子,可是来不及了,只见其中一宫女鼻尖一动,响亮的喷嚏应声而出。 “哗啦!” 硕大的五彩高足盘连盖带身摔在了地上,红烧的鱼身迸出了碎瓷,油香四溢。闪躲不及的元姝被溅了好些油渍在脚上,正要说“无事的”,却惊见那宫人跪在地上就颤抖哭泣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溜行的宫人都是受惊不小,都死抓着手中的盘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却是不约而同的气愤害怕了。走在最前面的掌司也吓的不轻,不顾元姝在场,过来便是左右开弓。 “你这死妮子作死啊!耽搁了宫宴上膳,我们可都是要被杀头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元姝被那“啪啪”两巴掌惊了一下,看着红眼大哭的小宫女,她自然是忍不得了,忙拽了拽身边的青豌,吩咐道:“你且随她们一起奉膳,这道菜咱们那桌就不上了,你便与母妃说是我不喜食让人撤了的。” 虽然理由很是牵强,可是事出突然,纵然是元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借口了。便唤了掌司过来,也如是吩咐了一遍。 “多谢郡主相救!” 大抵是怕极了,掌司也顾不得这借口多烂,差点感动的就要跪下谢元姝了。元姝却是摸着鼻头讪讪笑着,推了青豌上前,便吩咐她们快走。 “快去吧,别耽搁了上膳。” 想来这会儿场上也正热闹,就算是护国王府少了一份菜,上膳时估计也无人有暇去发现吧。 青豌走了,宫廊元姝是不敢再继续行,便独自一人上了小道。好在着万华殿附近的宫苑她都是熟的,前些年可是常和元岚在这面游玩。 ☆、第36章 元姝这会是不想再回那场上去了,好在现下不曾落雪,便抱着暖炉踩着光滑的鹅卵石在小道上乱逛。她还念着一开始元王妃说的那番话,还有骁叡不时看向她的目光,无不让她心乱。更重要的是那个高调出场的万先生,隐约间,她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走走停停,热极的时候,无聊的她便趁了身侧的宫灯跪地捧了雪花撒着玩。丝丝凉意在手中晕开,她却是极天真的咧嘴笑了,从一边捡了树枝起来便在地上乱画。 抛了心里的事儿,她玩的也就欢脱了,一路蹦着也没留意两侧,就用树枝打着梢上的残雪,画着小黄人呆萌的模样。一时间便没发现自己走误了道,直到宫灯越来越稀,她才惊觉起来。 “这是哪里?怎么都不曾来过。” 显然这条路元岚不曾带她来过,小道有些偏暗,胆儿本就不大的元姝走在里面还是有些忐忑的,寒风瑟瑟,她不禁抱住了双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她终于幸运的眼尖发现了重点,前面不远处有座宫殿! 穿过了漆黑的丛木小道,便有稀稀疏疏的宫灯明路,和前朝的繁华热闹相较,一无人影的宫殿显得很是阴森。元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跑到了临近中宫的乾元殿,这里因为临近皇后的昭阳殿,可是个无主之宫。 走在宫室外的廊道上,漆黑无火的宫殿委实让她有些害怕,这宫里可没少了厉鬼传说。不禁加快了小短腿的速度,想着快点离开,可刚转了个弯,却蓦然听见前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纤婉却夹杂着无奈的悦耳女声让元姝觉得分外耳熟,似乎不久之前她就曾听过,穿着软底宫鞋的小脚不受控制的往前方的宫墙移去,刻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如此?你醒醒吧,他根本不值得你的真心!” 多出的另一个女声让元姝顿了脚,心房猛然一阵跳动,这个声音她更熟悉!小小的身子忙贴紧了宫墙,抿着被冻的有些发抖的嘴唇,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那两位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知道!在他拉了淑愠挡住那一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没有心。” 淑愠……挡剑? 糟了!元姝直觉自己听见了不该听的事情,可是她却移不动离开的脚步。那略带失落愤懑的声音一落,另一道声音又传来了。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那般对他好?他宁愿日日夜夜去我那里,都不愿去你宫中,你当真是不死那个心?” 打着牙战的元姝死死的抱紧了手中暖意不再的手炉,这似乎成了她最后的救命草,面上血色霎时尽退,现在她又听见了一个可能随时会被灭口的内幕。 好想捂住耳朵不听啊,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被发现的话,她就会死翘翘哒……(┬_┬)┎求救命! 不过世间万事往往都是那般不合人意,她这越是害怕不敢听,恨不得堵着耳朵找个缝子钻进去,那边露的事情就越多,且越发的渗人。 果然,在皇宫里一个人走在小黑道上,最容易听见惊天秘密的老梗,终于是成真了。 “璇贞,你与我相斗这么多年,早在那日我已然看开,此生你我二人是不能了,你就莫要再逼我!” 带着些许哭意的声音立时便被压了下去,只听另外一人厉声道:“不可能?呵呵,芸清,你以为一句不可能便能打发了我?别做梦了。” 那话语间的不甘,连偷听的元姝都为之颤抖了,实在是暗含恨意太深,根本不似那人平日的大度模样,她甚至还能凭空想象那狰狞的模样。 不可能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两个根本敌对的人站在了一起? “璇贞,是你执念太深了……我,我不爱你!” 不爱你! “轰!”元姝只觉脑袋里一声霹雳,那最后的几个字威力委实太大,顺着风在她的耳边回荡不停。因为过度紧张,死死抓着暖炉的手和贴紧墙角的腿都有些麻木了,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移动分毫,毛骨悚然的忍着震惊。 “可是我爱你啊,还记得那年承云寺初见吗?呵呵,你当然不记得了。知道吗?那日你站在梨花树下,真的美极了,那一刻我就陷了进去,可是天不如人缘啊。” 似乎又念起了那年的美好初遇,话中怒火尽消,留下的只是无边的怀念和眷慕。 梨树下素花飞扬,两个女人……早已石化的元姝惊的差点被碎成了渣渣,这次她敢肯定,如果被发现的话,她一定会被挫骨扬灰的! 那样的感情,能算爱吗?真是有悖于常伦! “够了!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来都不曾遇见过你!” “你!” “唔……”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的却是一种极其暧昧的声音,那样的声音元姝似曾听过。鬼使神差的,她微微探出了头往那边看去。只一瞥,她便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院中,朦胧月光下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居然……接吻了…… 一股诡异的寒气在脊背迅速窜起,惊的脑海一片空白的她。只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相缠在一起的绯金鸾凤,紧贴一起的两人,那一刻华靡而疯狂。 两个女人…… 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的她,失了知觉的便是手一软,怀间的手炉“嘭”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静谧死寂的宫苑中,这一声巨响无疑是平地起雷。吓醒了元姝,也惊了院中相拥吻的那两人。 糟糕! 来不及顾那落在廊道上的手炉,失措的她下意识就转身想跑,却在回身的那一刻重重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不甚熟悉的冷香猝不及防入鼻,心脏狂跳的她被人捂住了嘴,她尚不曾看清那人的脸便被抱起,只觉着耳边冷风一过,几个起落后。 轻功! 待她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离万华殿不远的宫道旁,前殿丝竹之音隐约入耳,惊出一身冷汗的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个救她的人。 小脸又被吓白了一分。 深紫色宫装淡金描凤,云髻高挽乌黑双鬓飞斜,画在额间的牡丹花钿妖艳雍容,冷眸漠然微眯,面色沉凝。 “今晚的事情,永远埋在心中。” 带着红宝石戒子的手放在了元姝仍然余颤的肩头,薄唇上扬,一道优美弧度划出,却带了几多森寒。本就心惊胆战的元姝又被吓得不轻,忙乖巧不住地点头。 “我,我不会说的!我全都忘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漓姐姐……” 最后一声轻唤,是夹着哭意出来的,她是怕极了,照元漓的态度来看,她自己估计也听了不少。而那两人中有一个便是……元漓会不会就地杀她灭口,那都是未知数啊! 挂在树枝上的大红宫灯明光摇曳,背光而立的元漓还是看清了元姝的恐惧,冷眼看着她不住后退的小身子,放在她肩头的手也被虚空了。小人儿玉白的面上是诚惶诚恐,弱弱的像只小兔子一样警惕的看着她,泪花闪闪,可怜极了。 “漓姐姐……”豆大的泪珠儿顺着眼眶就往下落,滚烫的热度划过冰冷的面颊时,她哭的更厉害了。 她发誓,这次若是能活命,以后都不会再乱跑了!也不要偷听! 元漓眸光浅闪,她还是头一次见哭成这样的元姝,蹲下了身子,牵过元姝都揪成一团的小手将她拉近面前。元姝是她见过最玲珑剔透的人儿,咫尺间,那如温玉般的小脸更显娇嫩清灵,心微微一动。 “不杀你,别哭了。” 她自然知道胆小的她在怕什么,带着浓浓凉意的长指落在了淌着热泪的小脸上,勾起清澈的泪珠放在指尖掠了一眼。 元漓说话时的表情漠然极了,可是那“不杀你”三个字却着实给元姝定了心,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元漓杀人的残忍手段,对面前这个人更是忌惮恐惧。咬了咬唇瓣,她便大了胆子拉住了元漓的手。 “真的不杀?”那样的秘密,足以被杀一百遍啊! 软软糯糯的声音还有腕间的小手,无疑让元漓有些分心,看着元漓雾蒙蒙的氤氲大眼,她蓦然笑了起来。将呆呆的元姝揽进了怀中,抱住了微颤的小身子。 “别怕,只要你不说出去,我就不会……杀你的。” 最后两次她是刻意凑在了元姝耳边说的,那粉粉嫩嫩的小耳朵,可爱的让她真想咬上一口。大抵是她吐出的气息过于灼热了,又或许是靠的太近,向来怕痒的元姝怕怕地捂住了耳朵,也隔绝了她的视线。 “我不会说的!”元姝慎重点头,再三保证。 元漓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在掠过元姝白净微嘟的漂亮侧脸时,温声道:“同我去徵陌宫吧。” 她的声音出离温柔,似乎是刻意说出来安抚元姝的怕意,恍恍惚惚站在她怀中的元姝却咬着唇摇头了,弱弱道:“我想回王府去……”这个皇宫,太可怕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王府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元姝眨眼疑惑。 这一刻,她清楚的看见元漓沉了脸,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化为了冰峰般,阴测测的。 ⊙﹏⊙‖元姝大惊!她是不是又不记得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7节 ☆、第37章 直到在徵陌宫里看到那两坛果酿,元姝才恍然大悟,那是先前元漓说要送给她的礼物。忆起当时她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不曾想元漓是真上了心。 可元姝却不知,仅这两坛看似不多的果酿,却耗费了元漓比找万逐渊还要多的心思。异族是被她所灭,酿酒的法子早已失传,这两坛还是早些年异族上贡给其他两国的,她花了大价钱找人购来。本以为元姝会心心念着,殊不料这丫头却忘的一干二净。 被元漓冷冽的目光一瞥,元姝的心就吓的猛一跳,毕恭毕敬的站在漆木的桌案边,根本就不敢动弹。额边碎发微落,整个人显的很是狼狈。 ——刚刚是被元漓一路提进来的。 元漓脚步微动,赤脚踩在黑色的长毛毯上行至案前,利落的拆了坛口封纸,跪坐在地端起酒坛便往两只飞龙碗里倒满。 霎时,奇异的果子清芳便弥漫在了偌大寝殿中,香味极其诱人。低头站立的元姝咽了咽口水,却因为这是元漓的正寝,只能委屈的看着两只被元漓扔了鞋子暴露在烛光下的白嫩嫩小脚。 目光掠过她越低越沉的小脑袋,还有那双在明光下黑毯之上愈显圆润的小脚,元漓冷了久时的面色终究是融化了。 “还不过来。” 尚且纠结着身高问题的元姝蓦然抬头,呆愣的看着元漓,不明的“啊”了一声。在看见元漓指了指案几上的果酿时,她眸中瞬间一亮。像只得了召唤的小狗般,速度的跑了过去,跪坐在元漓的身边,扒拉的案沿,秀气的小鼻头微微耸动。 “可以喝吗?”自从经历了之前那场可能被灭口的惊恐后,现在元漓在她心中无疑成了指挥官,纵然是再想喝果酿,却还是忍着口水求得元漓的点头。 元漓不曾说话,褪去外裳的浅紫飞鸾广袖下,纤细手指将一碗果酿推到了元姝的面前。粉彩的描金小碗大动,青色的果水受力激起圈圈涟漪。 “嘿嘿!”又被勾起馋虫的元姝,在得到元漓的不灭口保证后,努力将那个惊天秘密压在了心头,端起案上的瓷碗便大口喝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酒品不行,如今这地步,只盼望能一醉解千愁了。 一连喝了三碗,小肚子都微鼓起来的元姝,有些恍惚的看着元漓倒第四碗。寝宫里埋了地龙,温度自然是比外边高,果酿入腹红了脸的元姝只觉着浑身更热了,抱着碗又喝了下去,打了个嗝,就嚷嚷着。 “好热……” 元漓却不曾理会,从她手中抽了一干二净的碗出来,又满了上。嘴角笑意蕴染,端着碗又惑着元姝饮下,而自己面前的那碗果酿却是动都不曾动过。 两炷香的功夫,一坛果酿大半入了元姝的腹,后劲发作起来,元漓再往她跟前推碗她也不接了,傻傻的又给她推了回去,星眸微嗔,口齿不清的说道:“饱……不喝……你喝……” 大抵是见这丫头醉狠了,元漓也就放弃了再灌她的心。手臂一伸便将衣襟半开的元姝扯进了怀中,素手拔掉了簪发的玉钗,元姝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顿时泼下散在了她的身上。 “热!热!”丝毫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元姝,是下意识要从元漓的怀中爬出去,企图推开同样散发的浓浓热气的她。 元漓又怎么可能给她那个机会,一只手紧紧的扣在了她的小腰上,另一只手勾起了她的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半掩在黑发中的绯红小脸。 “姝儿可还记得之前看见了什么吗?” 挣不脱的元姝有些急了,甫一听见元漓的问题,便顿了顿乱挥的爪子,迷糊糊的看着元漓。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转,或许是神经绷的太紧了,她把之前回荡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两个女人……在亲嘴……” “看来还没醉呢。”元漓的声音陡然变的清冷,目光在扫过元姝的樱唇时,画黛一挑,沉沉笑开了。 端起那碗她不曾喝过的果酿,含了小口,便钳着元姝的小脸一抬,微微低下了头。双唇相接,异样的舒爽触觉让她亮了眼眸,长舌微动撬开了元姝半抿的唇瓣。本来还有些抗拒的元姝,隐隐尝到果酿的清甜味儿时,乖巧的张开了嘴。得了松,元漓自然而然的深入,逐渐大力舔咬。 元姝吃疼,嘤咛一声,呼吸被控制的她又开始挣扎了。元漓却顺势将她按倒在案沿上,紧紧纠缠不肯松开,那似乎算是世间最美好的味道,她已经开始悄悄沦陷了。 直到迷糊的元姝哭出了声儿,元漓才放开了她,抱着喘息不停的她放在怀中,看着已经红肿不堪的小嘴,元漓才满意的笑了。 “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样的动作,永远只觉着缺少什么东西的元漓,第一次感觉到了满足。搂着软软的小元姝,她的目光有些癫狂,她的血液,与生俱来似乎就带着不正常的疯狂,她敢发誓,第一眼见到元姝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尚记得那年,有个宫女在她的药碗中落了毒,被她发现了,那宫女还企图刺杀她。自幼习武的她又怎可能被害,就在她下手掐死那人,还剜出她眼睛时。元姝出现在了眼前,小小的她站在不远处,像只小兔子一样无害单纯,瑟瑟发抖的可爱模样,她至今还回味无穷…… 想要把她抱在怀中,想要她随着她的味道笑,想要她随着她的动作哭……今晚,是个好的开端。说来,她还要感谢乾元宫里的那两位呢,终究是让她意识到该下手了。 两个女人又如何?只要有感觉,不是就可以吗? “真是美味……” 长年持剑的修长手指游走在元姝粉雕玉逐的滑嫩小脸上,似乎只轻轻一捏都能出水来,氤氲着水雾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还沾着泪珠,看起来委屈极了。小手还摸着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叫着痛。 “来日方长,我的小元姝。” 今夜她不过是试探自己的心罢了,得了准确的答案,她也就罢了手。柔柔俯身,便在意识散乱的人儿耳边,留下了恶魔般的宣言,带着不可一世的势在必得。 翌日,元姝是在临水阁醒来的,一身的不舒服,头更是疼的难忍,抱着厚实的芙蓉绣花绸被愣愣的看着四周。直到后来,她都怀疑是不是元漓为了报复她不记得礼物的事,故意灌醉她,让她难受。 “郡主你醒了?快喝些醒酒汤吧。”是青豌端着东西进了来。 “你怎么在这?”这地方分明是徵陌宫的临水阁,稍稍动动头,元姝还是能记起来昨晚自己是怎么被元漓提进徵陌宫的。可是……为什么青豌也在这里? “回郡主的话,昨个晚上宫宴散了,王妃找了好久都不曾寻到你,还是三殿下说你在这边喝醉了,王妃才留了奴婢来伺候着呢。” 元姝的酒品如何,跟随她多年的青豌自然是清楚,所以也不曾多想。不过目光在经过元姝的嘴唇时,还是压不住多时的疑惑。 “郡主……你的嘴,你不会喝醉了又把那当肉咬了吧?” 元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嘴巴有些不对劲,说起话来木木的,若不是被青豌这么一说,她都还察觉不到呢。疑惑的摸了摸,昨晚她都喝断了片,哪还记得肉不肉的。 不过,据青豌回忆,曾经有几次,元姝喝醉了都将自己的嘴唇当红烧肉咬过,边咬还会边嚎叫,那场景,啧啧。 “郡主你昨晚,是同三殿下一起喝的酒吧?”青豌有些于心不忍的问到。 元姝愣愣点头,如果当时没有别人的话,那确实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喝的。 槽糕!青豌立时便是一副“我家蠢郡主喝醉酒后咬着自己嘴唇喊吃肉肉的蠢模样,被英明神武的三殿下看完了!”的肉疼表情。 元姝也意识到了这点,捂着嘴巴瞬间崩溃了! “郡主,我们还是快点回王府吧!”留在这里太丢人! “好!马上回家!”留在这里实在太丢人! 好在元漓一大清早便被皇帝招去了,元姝离开的时候也无人阻拦,彼时头脑清醒的她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秘密来,更是一刻都不敢在宫中多停留,上了王府的车就下令快些走。 “青豌,姨父他们昨晚可曾回王府去?”元姝揉着依旧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想起了她家叡哥哥来,昨夜她突然没了影子,不知道他可曾着急。 “不曾,陛下说国公远道而来,想挽留宫中几日,以礼相待。” 元姝皱眉,这就奇怪了,往年她姨父来时上折子要居在王府,皇帝也不曾说过什么,怎么今年变了呢?不过,她倒不曾再深究这个问题,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你可知宫里有哪位娘娘闺名是……淑愠?” 她虽然也是皇室中人,可是这些选入宫的妃嫔却是从不露名,大多以父族姓氏相称,所以她也无从得知这个陌生却有诡异耳熟的名字。 青豌一顿,忙放下了手中刚刚清洗好的茶盏,摆手惊呼:“郡主你……那是已故缪皇贵妃的名,不能说的,不能说!” 元姝抱着软枕的手一紧,缪妃?缪淑愠,那个传言替皇帝救驾有功,挡了致命一剑薨了的皇贵妃! ——在他拉了淑愠挡住那一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没有心。 后背隐隐有些发寒,心微沉,如果这个淑愠真是缪妃的话,那么那个“他”,难不成会是……不!不能再想了,那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过,联系后面她听见的那些话,似乎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青豌,让他们快点,我要马上回王府!” 外面太乱太危险,她这个蠢郡主必须回自己的窝去,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想起昨夜打落的手炉,她现在是越来越没底,万一被查到,她就要死翘翘了! 还有两个人的名字,她选择了永远埋在心中。 ☆、第38章 元姝一回到王府便直接被人引去了元王妃的正苑,宿醉难忍的她在瞧着时卉慎重的神色后,也不敢迟疑地就随了去。 “郡主等会可要乖乖听王妃的话,千万别……”转过僻静处时,时卉有意停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跟元姝嘱咐了一句。 后面那个“你懂得”的眼神,元姝是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母妃确实是三令五申过了不许她见元岚。昨晚她可是留在徵陌宫元漓那,这怎么也生气呢? “母妃她是听了什么吗?”不解问到。 时卉忙摆手,秀静的面上是明知却不好说的表情,只同元姝道:“反正,郡主去了便知。” 一时之间,元姝的心又沉了下去。这么多年了,元王妃是少有这样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宫宴时,那未说完的话? 一夜风平后,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夹杂在寒风中洋洋洒洒落在了廊道上。一行人走的甚急,元姝被围在中间,是想溜脚都不成。 待元王妃所居的北正苑一到,元姝理了理,就随着候在门外的嬷嬷入了去。绒帘半掀,便是一股燥热的暖气扑面而来,侍人替她脱了外氅就恭敬的退了出去。踩着牡丹大花的绣毯,她有些怯怯的看了看坐在贵妃榻上的元王妃。 “回来了?” 声音静而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元姝不难听出那一抹掩藏不住的怒气,登时就提了神儿。 “嗯,母妃找阿瑥可有事?” “快过来。” 元姝忙走了过去,稍是蹑手蹑脚的动作惹了元王妃的一嗔,凤目微挑,就牵过了她方才被冻的有些发红的小手,将她拉坐在了鹅绒垫上。 “太医早说你饮多不得酒,作何要同三殿下喝那么多?闻闻你这身味儿,真是没个分寸!”元王妃皱眉,矜然的指着元姝不悦说到。 元姝只低了头听着,诚然昨夜是她贪了嘴,不过隐约间她还记得元漓那不停给她倒酒的动作,喝的确实有些多,一身酒气沐浴多时也未全去,还带着果酿独有的清香醇厚。 “晓得了,下回会记住的。” 微微眨眼眸光弱弱,元王妃看了她好一会,只得摇头一叹,似无奈又似怜惜,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大抵是见不发烫,便道:“阿瑥呀,可知母妃为你心忧了整夜,你说实话来,究竟如何看你叡哥哥的?” “啊?”这下元姝一愣,她同骁叡这么多年了,元王妃从不曾过问的,今天确实破天荒的正色谈这事,只怕藏了什么。略有些踌躇道:“母妃,可是出了何事?” 昨夜宫宴时,她也这么问了。 元王妃看着她,欲言又止道:“你,你可知……阿叡那孩子相貌好,人更是没得挑,早些年你姨母就同我说过这儿女亲的事情,当时你才多大点,我哪里舍得定下,可如今不同了。” 如骁叡那般优秀的男子,在这世间无疑是出众的,多的是人家想要巴结联姻。 元姝白皙的面颊顿时一绯,低眸转目间早已是心思百转。她心知若是等会明说了对骁叡的意思,那他俩的事情估计就要定下来了,抬头便对身边的王妃说到。 “母妃莫不是想要我同叡哥哥马上订下亲事?” 大抵是见自家的蠢女儿终于开窍了,元王妃立时眉目大舒,连声道:“只要你愿意,明日母妃便同你姨母说去,可好?” 那话语间的迫切不得不叫元姝起了疑心,某种清光如波微动。现在不是她多疑了,而是元王妃表现的实在是明显,怎地似乎所有事情自昨天休室殿一闹后,都开始变得诡异了呢? “母妃,您究竟是听了什么?我同叡哥哥都这么久了,他是不会变的。”算起来她其实今年都十二岁了,周岁前被藏在军中,如今一晃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是及笈。现下说起定亲的事情确实有些羞赧,不过事情涉及到骁叡,她还是不得不直面。 元王妃脸色有些细微的变化,精致的眉目下还隐约能见昨夜不曾睡好的痕迹,长长舒气道:“母妃不是那个意思,阿叡是自家人,配你也合适,只是这时不待人,母妃不愿你错过了。” 很久以后元姝再忆起她母妃的这番话,便是后悔不已,可是那时的时机早已不是她的了。 终究元姝还是摇了头,她是愿意嫁骁叡的,可是却不想这么早的便定下亲事。一来是觉着繁琐,二来便是觉得不必要,以他们俩的感情来看,骁叡此生是非她不可,若是他连这几年都等不得的话,那也就没了成亲的必要不是? 说她想的简单也好,说她头脑愚笨也罢,她便是这样的决定。 “总之你也是下了决心要与他在一起是不?若是这样母妃也就不迫你,这事我会同你父王提起的。”大致是见说不通了,元王妃也就只好放弃,末了只同她说道:“阿瑥,这人啊,一生单纯不得。” 直到走时,元王妃也不曾明说昨日出了何事,只叮嘱了她自个回去寻人问,那等子事情她是不想挂口。元姝还甚是迷惑,也不及多说便被人送了出去,大氅一披,回院子的软轿已经停在了正苑外头,她在侍人的簇拥下缓缓上了去,揉了揉跳动不止的太阳穴便听见青豌的声音传来。 “那有劳时卉姐姐了,我这就送郡主回去了。你也快些进去服侍王妃吧。” 元姝心塞撇嘴,不消说,昨日出了什么事情,青豌绝对知道,却居然不曾告诉她,想来也是被人下了封口令。 果然她母妃说的对,做人单纯不得。 一回了寝居元姝就叫了青豌进去,在自己的屋中,她也就没那般拘束了,抱着大大的粉色软枕就在锦榻上懒懒坐着,一双眼睛跟猫眼似得,盯得青豌都开始发毛了。 “郡,郡主?” 元姝“哼”了一声,青豌比她大几岁,可是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依旧还是听别人的话,尽管那人是元王妃,她也觉着有些不给力,握着暖玉捏了捏。 “昨日到底怎么了?说吧,母妃同意了。” 那故意带刺儿的话,青豌一个做丫头的,自然是听的出来。被元姝死盯着,她立马就跪在了地上,“扑通”一声! “郡主莫生气!奴婢不是有意瞒住你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怕你听了……” 说实话,直挺挺跪下去的那一刻还委实惊了元姝一跳,向来都不惯这些礼仪的元姝最怕谁在她跟前跪来跪去,不过看着地上厚厚的地毯,她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你起来说话。”她极其不自然的说到。 大致是不想她生气,明白她素来不同常人脾气的青豌立马便起了身,也顾不得膝盖上的痛,稍是顾忌就说道:“郡主你也莫怪王妃,那事情我们谁都不曾看见,也不知真假,所以……” 元姝挑了挑如烟秀眉:“所以呢,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妃当真是同意说了?” “还不快说!”元姝来了气儿,这件事情从昨晚就弄得她莫名其妙,到这关头了,青豌竟然还念着她母妃。“合着这么多年,也不换来你的心。” 青豌一瑟,心头有愧自然是不敢看元姝,这么多年身为金枝玉叶的郡主,元姝带她已是极好了,可她却这般…… “那奴婢便说了,郡主可莫要太上心,大抵也不是真的。就是昨日四殿下拉了你走后……” 到这会,元姝终于算是全都弄明白了,心里登时不免有些上了气儿了。 “那可有听到三殿下究竟同他说了什么?”不知觉的连语气里都不禁揉了些许子磨人的酸意,怕是元姝自己都听了出来。 青豌也是个明了的眼神看了看她,搓了搓手就道:“自然是不知道,郡主,这都是那些个主子传的,谁知真假呢,你可千万别上火啊。” 就元姝那小身子骨,生个闷气怕都会憋个心病出来,所以青豌之前不肯说这事,那也是替了她着想。不过事到如今,元王妃都松口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也不能总瞒着元姝。 元姝气啊,好一个元漓,竟然昨日趁她被元岚拉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上,牵了骁叡的手!大庭广众的,两人还靠着极近说了私密话,尽管没人听到说的是什么,可据说当时元漓是笑着的。 笑了?向来脸冷的跟块儿冰似的三殿下居然笑了! 她明明那日在王府就见过她和骁叡在一起的,怎么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拉骁叡的手呢?这不是……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那世子当时又是个什么表情?”她匆匆问到。 “这个,奴婢没听人说呢,郡主你放心便是了,世子不是会变心的人!” 元姝瘫软在了榻间,难不怪的元王妃要同她说那么多话,为的……就是这个事情吧。 ☆、第39章 元漓究竟是意欲何为元姝也无从得知,可转天就出了事儿。 这按老祖宗们的规定,有封邑的藩王藩公得诏入京,不得逗留上月余,除非皇帝亲诏留置。真平国公上京已是数日了,自宫宴后便被留在了宫中几日,直到不少使节藩王开始离京,不曾得到王诏的他们也开始准备离去,与往年一样。 可是,这眼看什么都收拾好了,就在按礼数拜别皇帝御驾时,和颜悦色的皇帝自然是允了他们离去的请。只是偏偏在最后,金口一开留下了骁府世子骁叡,道是此子甚优异,可在天都见闻。 当下,一众人都傻了眼,留下封邑公王子女的事情寻前几朝还是有的,大多是皇帝起了甚疑心,有意留为质。可这真平公上位数十年,忠心耿耿,那是没了一点想法的。这皇帝留下其子事件一出,全部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休室殿那日的事情来。 这,莫不是要给公主选驸马了? “姝儿,你千万莫要听外间的那些传言!我,我是不会的!”骁叡看着青豌驱走了那几个八卦的侍人,便焦急的牵着元姝的手,努力开释。 元姝只瞧着那些仓惶跑走的侍女,心里不断重复的都是她们说的那些话,一口小银牙咬的死死。在看向急了的骁叡时,便摇了摇头:“我知道,只是不明白她们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 如今已是开春四月,真平公一行人早已回了骁府地去,而被留下的骁叡在则在众人猜测的驸马选举热议中,在宫中居了素日便被元智带回了王府。可偏偏选驸马的风头历经数月后还是热的非常,甚至坊间传言是越来越盛。 今日元姝好不容易有了些兴趣,拿了纸鸢便唤了骁叡出来,却不巧听见了那几个侍女又在传言着。道是陛下已然决定选骁叡为公主漓的驸马,她立时便让青豌上去询问从何而听。 “郡主……她们说这事情在外面已经是传遍了,至于从哪里听来的,好似是哪个茶楼的说书先生讲的,这些人委实是莫名其妙!。”青豌跺了跺脚,极愤怒的说到。 元姝面色不大好看,骁叡如今算起来也是护国王府的人,换言之,即便是皇帝要选他为驸马,也定会招了她父王前去商议,可目前根本不曾有过这种事情。 骁叡也敏锐的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疑惑道:“茶楼先生?” “这事有些怪异,待有时间了问问父王吧。”元姝也该是猜到了,这样持久不下的话风,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骁叡点头,勉强笑了笑,他如今心中是愈发的没底了,再看看元姝透着慎重的小脸,清离的俊颜上暗光涌动,握紧了元姝的手,道:“不说这些事了,你刚刚病愈,我带你去放纸鸢吧。” 元姝体质差,刚转季的二月便病了一场,好在王府多的是好药,如今也恢复了起来。想起前些天元漓还曾来府瞧她,当时骁叡也在,可元漓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一切显得正常无异。就连元岚来,虽说是看他面色不善却也不曾说什么。 “叡哥哥,父王昨日到底同你说了什么?”她晃了晃骁叡的手,轻声问到。 骁叡伸出手很慢的抚了抚她的头顶,面色淡然,笑道:“你不早该知道吗,现在风口盛,我们的事情要早点定下来。” 定下?元姝拿着纸鸢的手便是一紧,这次她不会拒绝了,她母妃的话还记忆犹新,有的事情不能错过了。 见元姝点了头,骁叡的唇角静静一勾,只是那淡淡的笑意却不曾到眼底。只有他知道,昨天元智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可是他不愿让眼前的元姝同他一起忧心。 “不是要去放纸鸢吗?还不快走,这会刚好风向正。” 向来思事不深的元姝大抵是以为没事了,便扬起了大大的小脸,抓着手中的纸鸢晃晃,就道:“走吧!我要把它飞的高高的!”肥硕的大蝴蝶彩色纸鸢在小手上来回甩着尾巴,霎时惹眼。 那日后,元姝便去找了他父王,这京城大小事,他们家都是有暗卫的,自然也能探些风声出来。可惜,才到正苑外便被程文孟给拦了下。 “程叔叔,为何父王不愿见我?”她垮着小脸,极其委屈的看着面前一身素服的程文孟。显然不给她入苑去的命令,伤了她的心。 程文孟是元智身边的人,为何拦下元姝他是自然知道的,揉了揉元姝皱成一团的小脸,便笑道:“里边在议事呢,你父王怕你不喜听才不给你进去的。今天怎么有空跑来找你父王了?不是该和骁世子一块玩去吗。” 后面那话稍是有些转移话题的戏谑,可是岂料更加让元姝沉了脸,扒拉着程文孟的大掌。她父王有无议事她不知,但提起骁叡,就委屈道:“叡哥哥又被三殿下带走了。” 这也是她为何急急跑来找元智的原因之一,素来看都不看骁叡的元漓这几天是突然变了性子似的,上门便直接带了骁叡走,道是又要事。可每每骁叡回来元姝去问,他开始还坦荡的说是喝茶聊天罢了,后来是越发的支支吾吾,元姝不得不起了疑心。 闻言,程文孟长眸微眯,有精光霎过,稍带风霜的面上也有了丝了然的神色,拉了元姝的小手便往外苑走去。一边说道:“那郡主为何不与他们同去呢?” 翻年后,不用带兵再出征的元漓开始频繁驾到护国王府,每每一来就会给元姝带不少好东西,待元姝那是比宫里头的几个皇女都要好。程文孟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也见过元漓与元姝相处,说实话只用肉眼看,元漓对元姝虽表现不多,可她却是时时刻刻的在关注着元姝。 向来冷心的元漓何时会那般关注一个人,如今怕只有元姝了。以她们俩这样的感情,元姝提出同去,元漓大抵是不会拒绝的。 可想来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说事情太重要,我去不得!”元姝不禁愤懑,她最见不得元漓每次那样神秘的笑,偶尔还会在她面前对骁叡动手动脚,别以为她不曾看见! 呵,这倒是有意思了,程文孟心道,其中有猫腻啊,莫不成,三殿下是真存了那样的心思? “郡主不若听我这一计,下回三殿下再来,假还是要带骁世子出府,你便哭闹着同去,不怕她不带你。”程文孟这一计算是下策了,想来元漓那般人物怕的就是人缠吧,只要元姝使点性子,也不怕她不带。 元姝有些踌躇,之前她也想过这样,可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子。不过,她发现她的一时忍耐换来的却是骁叡次次背影后,这样的心思也到了尽头,当下就同意了程文孟的提议。 “可若还不愿意呢?”她心里头还是有些小打鼓。 这……程文孟皱了眉,笑道:“若再不行的话,无妨,到时候我选些人来,出去查查便是了。” 顿时,元姝喜笑颜开了。这也就是程文孟宠溺她,向来算计千军万马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大军师,到了元姝跟前经净出些鬼点子,纵容了她。 晚间骁叡又回来的迟,连元王妃都颇有微词了,可这回元姝也不问他什么了,拽了他的手一起回了院子,便让他快去休息,大方又自然。 八角琉璃灯火点亮着小道,站在分叉口上,许是察觉了元姝的不对劲,骁叡有些忐忑了。伸手拉住了就要离去的元姝,便道:“姝儿,你,你定要防着三殿下,她……我,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可是他也不说出究竟如何了,断断续续的矛盾提醒让元姝有些迟疑,不过想到下次能同他们一起出去,她也就不计较了。拍了拍骁叡的手,似安慰道:“我知道,你快去休息吧,这样天天出去都好久没陪我玩了。” “那我明天早点陪你去玩!”骁叡俊颜上便是一阵喜色,大抵是因为元姝的相信吧。 元姝回房,一夜好眠。 翌日,天晴阳光明媚正好,起了榻的元姝便速速的让人梳洗了一番,计划着今天要与骁叡出府去一游。正对着镜子簪花呢,外边青豌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郡主不好了!三殿下又来了!” 元姝看着镜中的自己蹙了眉,不悦的神色在一瞬间便染上,随手挑了一只玉铃铛递给了身后的侍人,簪入花苞髻子后,她才转身。看着青豌,咬着唇儿半晌不出声。 今天,必须跟他们一起出去! 今日元漓穿的极为简约,月白色的裙衫上是反复的芙蓉花纹,银线勾勒简单不失华丽,挂在腰间的玉佩相应生辉。在看见元姝时,妖艳的面上掠起了淡笑。 “姝儿起来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元漓对她的称呼简化了,不过没人注意到,元姝亦然。 即便心中有事,元姝也不敢表露什么,还是面带了甜甜笑意唤了一声:“漓姐姐。”她如今是被元漓抓住了死穴,便是宫宴那夜的秘密。 也正是因为这个,前几次元漓要带骁叡出去,元姝一敢出声拒绝的话,元漓那阴测测的眼光就朝她射来了,那其中威胁的意味就不表了。也就是那般,元姝才会每天可怜的扶着门框看着两人相携离去,默默流泪。 心虐,心酸,累觉不爱。 “漓姐姐今天又要带叡哥哥出去吗?”她装作很是不在意的问到。 满以为元漓会说是,却见她摇了摇头,指着她说:“带你出去,不带他了,可好?”漂亮的月眸里是异光微闪,看着元姝可爱的小脸,便是旋色一深。 “带我?” 元姝立时惊疑一愣,心道:这个剧情不对啊! ☆、第40章 “对,就带你出去,怎么,你不愿意?” 似笑非笑的看着傻了眼的元姝,元漓美眸轻动,一手于桌案上静静的敲动着。元姝的表现她显然是早已料到了,这个世间能同她元漓玩心计的人,还不多。元姝这丫头,看都不用看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真的不带,不带叡哥哥了?”元姝还有些不确定,就近几月来看,骁叡在元漓心中地位明显偏高,怎么可能今天突然闹这一出。 闻言,元漓轻击桌案的长指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元姝髻角的玉铃铛上,有一丝不悦闪过。缓缓道:“今日只想带你出去,前些日子不总是嚷着要玩么,今日有时间。” 元漓不是一个耐心太多的人,元姝自觉的不敢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苦着小脸就点了点头,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黑瞳隐隐有些失望。她可还记得昨晚骁叡答应了,今天是他们两人出去的。 今日元漓是轻装出行的,身边只带了林倪和几名侍卫,装饰普通的马车就停在王府的大门外。带了元姝上车,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挨的极近。 “我们要去哪里玩?” 心中小人在不住扑通的元姝,都想咬手绢泪流了,明明之前元漓每次带骁叡出去,都是坐大车的!为何到了她这,就是这么小的车子!自从上次在宫宴后不小心见了那事,如今她对两个女人亲近都有些抵触了,特别是挨着元漓那般近,更是有些毛骨悚然。 元漓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可这车厢就那么小,元姝再往角落躲也是无用功。倒是元姝那个“我们”两字,极大程度的取悦了她,红唇微微一扬。 “到了便知了,不急。” 突然马车剧烈一个颠簸,侧身对着元漓的元姝便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去,不甚浓郁的冷香入鼻,惊了一跳的元姝手忙脚乱的就要爬起来。不料接二连三的几个颠簸,弄的她实在是坐不起来。 再观元漓,挺直了腰板稳坐不动,一只手毫不犹疑的搂住了被惊吓的元姝,将她牢牢的按在了怀中,耳边传来了白玉铃铛的闷响,眸色渐暖。一手挑开车帘,对外头说到。 “稳着点,怎么办事的。” 骑在骏马上的林倪是差点一个倒栽葱滚下马去,素来面瘫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微妙的神色,努力维持住最后的冷静,沉声回道:“是,小姐。” 三殿下!不带您这么玩人的啊!一大早就先吩咐了要挑最难走的路出城去,如今颠了簸了,怎地还怪到属下这头上来了! 不过,转念想想,方才她家殿下虽是责备,可却不似以往那般。立时,便品出了其中意味来,下意识的撇目,隐约瞧见伏在元漓怀中的绯色身影后,林大统领脊背顿时一阵发寒。 马车渐稳,元姝终于抓住了元漓的胳膊,努力从她的怀中仰起了头,面色甚异,不住自责道:“方才不是故意撞你的!” 玉白的小脸诚惶诚恐,大抵是早已怕了元漓,小幅度想要挣脱元漓放在腰间的手,可是却惊恐的发现怎么都动不了。看着元漓淡然带笑的神情,她隐隐有些心里没底了。 “漓姐姐,马车稳了,我可以自己坐的。” “乖,别动,会摔着的。” 果不其然,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般,马车又是一个晃荡!吓的元姝一声惊呼,就乖乖的缩在了她的怀中,纵然是如坐针毡,可也还是不断安慰着自己。 不能胡想!不能胡想! 天知道,元姝那软软绵绵的小身子抱着是多么的舒服,携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似有若无的引诱在元漓的鼻尖。莫看她坐的稳稳,可心思早是飘到了那夜灌醉元姝后的场面上去了。亏得小人儿这会是低着头的,若真叫她再看了那张粉粉嫩嫩的小嘴巴,估计怕是把持不住的。 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怀中元姝的小脑袋,长指穿过发丝微顿,冷然的面容上便是宛然一笑,眸色深沉的说道:“姝儿的头发真好看。” 窝在她怀中的元姝一听这话,面上不禁一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脚,便仰起头看着元漓,娇笑道:“我母妃也这么说的,不过我觉得漓姐姐的也好看。” 说完后面那句话后,她咧着嘴笑的极其开,元漓自然是听出了她那带着讨好意味的奉承,戳了戳她的小脸,笑道:“小骗子。” 这若不是摄于元漓的手段,元姝怕是看都不会看她元漓一眼,如今有了她怕的事情,就算元漓头上长着一堆草,元姝怕是也能说那是最漂亮的草。 元姝小脸一赧,摸着被元漓戳中的酒窝,有些不自然的抽动着唇角。她委实是头一次见这么平易近人的三殿下,小心肝已经不知不觉中颤抖频率无限升高了。 “漓姐姐很开心?” 方一问罢,瞧着元漓面上愈见加深的笑意,她瞬间觉得自己又犯蠢了。 “自然,难道姝儿不开心?”元漓似是无意的问到。 一头枕在元漓怀中的元姝明亮大眼微眨,悄悄在丝帛广袖中握紧了小手,小声道:“开心……” 如果能自己坐,她可能更开心〒_〒! 突然元姝猛的一缩,惊恐出声:“漓姐姐!” “怎么了?”被唤到的元漓轻轻应到,乌黑的美眸中如墨般幽沉,当着元姝瞪大的眼睛,不甚在意的缓缓移开了放在元姝胸上的手心,不过临移开前,她还是特意好心的替元姝捻起了一缕青丝,指尖有意无意的戳过微微隆起的那一小团。 “我只是帮你顺顺头发罢了。” 元姝颤着眸子明光大动,那刚刚被元漓捏过的胸还有些隐隐做疼,可是再见元漓一脸正色的挑着她的发,不禁咬紧了粉唇。 “痒……”疼死了!居然被人摸了那里!她努力的想从元漓的脸上找出半点刻意,奈何三殿下道行太深,捏她的那一下动作是极其速度。 痒?元漓戏谑挑眉道:“那我帮你揉揉可好?” 这怎么行!元姝立马跟过电一样猛摇头,顾着胸就强行爬出了元漓的怀抱,三观早在宫宴时被狠狠刷新的她,已经有了来自女人的危险抵抗。 “不要!不痒了!” 那小模样像极了藏了独食的猫儿,闪着亮晶晶的大眼防备的盯着人,却又是那般的不堪一击。元漓想,只要她出手,这丫头估计就能任她揉捏。可惜,作为一个好的猎人,她还不愿意在打准备战的时候惊了猎物。 好东西,总是要等到最后享用,才是最美味的不是? 之后元漓便不再动元姝了,马车越走越稳,一路驶向了城外…… 到达目的地时,靠着元漓都要快睡的流口水的元姝被惊醒,自觉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在看见元漓微扬的月眸时,她顿时面色一热。 “我不是擦口水!不对!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口水……也不对!我,我……” 〒_〒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捂着被丢的一干二净的脸,元姝是迅速的跳下了停稳的马车,刻意将元漓的笑声抛在了脑后。 这个世间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三殿下居然笑出声来了! 跟只兔子一样蹦的极快的元姝,却在跑来十米后,再度蓦然傻了眼,看着不远处忘不着边的雪白花林,她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元漓是随后才慢慢踱步来到她身旁的,长指一一晃过那片林子,语气亲和道:“多漂亮的梨花,姝儿喜欢吗?” 天都暮春三月而开的梨花如今正是盛时,踏青赏花已成天都人一大爱好,而这一片梨花林更是深受人喜,洁白的灿烂花海无边,生生映满了眼帘,似乎天地间都只余下一片白色。 元姝楞楞的问道:“这里是……”天都地广人多,可能种植这么大片梨花林的地方不多,唯独一个地方,那里的梨花举世闻名。可是,她却极不愿意听见那个名字。 “承云寺后山。” “轰!”元姝再次被击中,双腿都开始有些发软了,尽管元漓的声音出奇温和,可是被刻意加重的“承云寺”三个字,还是让元姝听出了其中的浓浓寒意,小手死死的抓紧了绯色的襦裙,连元漓她都不敢再看一眼。 ——可是我爱你啊,还记得那年承云寺初见吗?呵呵,你当然不记得了。知道吗?那日你站在梨花树下,真的美极了,那一刻我就陷了进去,可是天不如人缘啊。 记忆在那句话后骤停,她惨白着小脸下意识的往另一边悄悄挪去,直觉告诉她,元漓带她来这,绝非只是为了玩。 穿着牡丹绣花鞋的小脚才移开半分,她抓着裙子的手就被元漓一把攥住了,只清晰感觉到来自大了她太多的手掌一个用力,她就一屁股摔坐在了草地上,疼的两眼直想飙泪。可是被捏的疼麻木的小手还在元漓的控制之中,她不敢哭。 “漓姐姐……” 这次正眼朝她看来的元漓脸色终于是恢复如常,那般冰冷,那般妖魅。缓缓的蹲在了元姝的跟前,捏着那软弱似无骨的小手,无声一笑道:“母妃说过承云寺的梨花极漂亮,为什么姝儿好像不喜欢呢?” 母妃……这次元姝是真的吓哭了,两个眼睛豆大的泪花淌个不停,坐在草地上是彻底没了主。她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荒郊野外,四周都是元漓的人,真是天要亡她啊!早知是来这里,她今日是装死都不会出府的。 “我喜欢!喜欢这里!” “是吗?刚刚不是还想着走么?” 元漓的声音虽轻,却是带着森寒的压迫,音调回转间,她松开了元姝的手,朝十米开外的林倪看去。 得了松暇还不停摇头的元姝忙捂着被捏红的细腕,她之前果然还是把元漓想的太善良了!掉以轻心就是作死的下场。 尚在低头小声抽泣的她,听着耳边传来的极轻脚步声也不敢乱动,直到一只肥鱼画风的可爱纸鸢被塞在了她的手中闯入眼帘,她才蓦然抬起了小脸,甚是惊愕的看着元漓。 这又是什么节奏?! 却见元漓冷冷一笑,长指挑起留长的鱼尾,缓缓道:“听说你前些天与骁叡在府中放这个,想来你定是喜欢的,今日也在这好好玩玩吧。” 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元姝,再次体会到了来自元漓的不常规出牌的森森恶意,蓄满泪水的大眼楞楞的看着手上的硕大精美纸鸢,却只觉捧着的是一个烫手山芋。 不过,在听到元漓话中提及骁叡后,她便是浑身一僵。难道,元漓她真的…… “愿意跟骁叡玩,不愿意跟我一起?”陡然音色清冷。 元姝回神,立马识时务的摇头,玉铃铛的清响不住,极为悦耳,急道:“愿意愿意!可是这个纸鸢好大啊……”比她都要略大一点,怎么放的起来!而且,她都那样的心情了,怎么还会去放这个。 元漓却似是极满意,幽眸暗转回道:“可比骁叡送你的那只大?瞧瞧,还是你最喜欢吃的鱼,比蝴蝶的好看太多了不是。” 如果可以的话,元姝想立马回府烧了那只放过的蝴蝶风筝! ☆、第41章 元姝以前无比喜欢吃鱼,红烧鱼、清蒸鱼、糖醋鱼那都是她的大爱。可是现在,惨兮兮的抱着元漓递来的那只青花红尾的大鱼风筝,她想这辈子都不会再爱鱼了。 “姝儿乖,知道你喜欢安静的玩,本宫特意封了这往后山来的路,今天我们就在这玩。” 元漓边说着,就擒住元姝的小胳膊将她从厚实的草地上提了起来,从怀中拿了紫色的秀绢,轻轻的替元姝擦了擦那张哭花了的小脸。 “……” 元姝不笨,自刚刚元漓变了脸后,她就知道元漓今天是有意要整顿她。方才那句话,听着似乎是为了她动的事儿,可暗地里显然是在警告她。 换言之——这后山的路都被本宫的人守着,你跑不掉了! “姝儿的手抖的这么厉害作甚,乖,拿好纸鸢,落地了容易坏。”元漓状似无知的从地上捡起了元姝松了手的纸鸢,慢慢的塞回了元姝的小手中,末了还勾着唇角沉沉一笑。 不远处便是雪白的梨花海,清风一过尚有花香弥漫,平地静谧无澜,天地碧洗般的美。元姝被元漓牵着软软的手往花海深处走去,长长的鱼尾拖走草地上,发出嗖嗖的轻微响声。小手被扣的紧紧,元姝也不敢胡乱挣脱,深一脚浅一脚的边走边思度着事。 那便是,元漓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带她来了承云寺,若是为了那晚的事情敲她的警钟,元姝想完全没必要,她这般胆小的人如那样的秘密是忘都忘不及,怎么可能到处说去。不过若是为了骁叡,元姝开始有了动摇。 可是,之前明明都不会看骁叡一眼的人,真的会是……喜欢,喜欢骁叡了吗? “姝儿在想什么呢?” 不知觉的元漓早已经松开了元姝的手,待她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元漓正站在下面看着她,簇黑的柳眉微扬,精致美眸之中妖光璇睨,素手扶得一旁的梨树微动,似雪般的花瓣便轻轻飞舞。 若是她真的喜欢骁叡……不!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心神恍惚,元姝只觉胸中发闷,小脚踩着茂盛的草地也便不曾注意脚下,那边正折花的元漓却在回首时,蓦然皱眉,却并不打算出声。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双眼空洞的元姝左脚一空,从草坪上摔了下来。 “噗通!”几个打滚,一声痛嚎失了重心的元姝摔的极其狼狈,啃了一嘴的青草,迷糊大惊才一抬头,咫尺眼前便是元漓的银线绣凤鞋。 这一摔,她终是抛了心头事,待吐完了嘴里的苦涩青草叶后,喜出望外的发现元漓送她的那只大鱼风筝,已经被她压的七零八落不成样了。 终于不用被逼着放纸鸢了!这一跤子,摔的值! “本宫倒不知,纸鸢碎了,你会这般的开心。”清冷嗓音透着些许不愉,隐隐还带着莫名怒气。 尚一个劲沉浸在自己编造的世界中暗自窃窃兴奋的元姝,瞬间便是兜头一盆凉水,她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个瘟神,光顾着空欢喜了。 “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方才那一摔,不仅摔醒了她,还弄乱了她的头发,两个小花苞已然半散,坠在其中的玉铃铛也不见了踪影。绯色的精美襦裙也是黄一团青一团,黄的是泥,青的是草汁,束胸的蝴蝶结都散开了,委实是入眼惊人的装扮。偏生小人儿还不自知,硬是扒拉开了乱糟糟的头发,扬起沾了泥土的粉白小脸装可怜。 以她那小迷糊的性子,元漓自然知道她是不敢故意摔下来。她不过是在疑惑着元姝刚刚到底在想什么,面前那么大的一道坎居然都不曾看清。 摔了?也该! 亏得是她方才摔下来的道不高,下边又有青草垫着不见得伤了哪里,抓着嫩色的裙带随意打了个结,就要爬起来的元姝,才轻轻一动就立时苦了脸。 “嘶!好疼!” 她这一喊疼,元漓自然是站不住了,蹲下了身子将她扶坐起来,面无表情的就伸手往她的小脚上探去。绣鞋在方才被摔落了,余下套在脚上的白袜半落未落,瞧着上面沾的一团泥土,元漓就皱眉迅速的取下了袜子。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8节 “啊!疼!轻点!” 元姝泪眼模糊的咬牙看着元漓,抽疼的左脚小腿被她一手抬起,白花花的脚丫子暴露在空气中,踝骨处微微有些见肿。 “脚扭了。” 元漓才说完,便出离一笑,微扬着唇角一手就握住了那只雪白娇嫩的小脚。元姝是娇养的郡主,一双小脚白的不似话,脚底更是软绵无茧,入手便似摸着一团云彩般轻柔舒服。饶是控制力极强的元漓,不禁也沉了眼色。 她之前是多次见过元姝的脚,可这却还是头一次握在手中。 察觉到元漓的些许失神,抱着左脚的喊疼的元姝也噤了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元漓看着她的脚时,眼睛似乎在冒幽幽……绿光。 跟她每次见了好吃的一样,那是恨不得扑上去的啃的眼神。 心下一惊,元姝就想抽脚,生怕元漓断了她的腿,可才微微一动。元漓便是一个冷冷的眼神朝她看来,其中警告的恐吓森然,浑身一抖她就安静乖乖不动了。只是看着元漓那样的神情,圆润的脚趾头不安的抽动了几下。 “别乱想,只是帮你活络筋骨,淤血聚一起了只怕会肿的厉害。” 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元漓,正色的说完这番话后,便真的帮元姝揉起了脚。动作出奇的温柔,有技巧的揉按着,无息地替她减轻着伤痛。 元姝从来不知道,原来冷情的三殿下还会有这么一面,她曾经无数次的听元岚说过她三皇姐的杀人手段如何残忍,却从未听说过她也会跪在地上帮人揉脚,明明那般尊贵优雅的人…… “我这双手向来只拧断别人的脖子,所以下手也不知道轻重,若是疼了,你喊一声。” 元姝:“……” 应该不会惯性的把她的脚也扭断吧?母妃,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把三殿下往好处想了! 替元姝松好了脚,不见发肿迹象了,元漓方松开了她。起身找到了元姝甩掉的绣鞋回来,也未套回丝袜,便捏着芙蓉花式的绣鞋要往她的小脚上穿去。 “我自己穿就好!”元姝下意识的出声阻止,如今这外边尽传下任坐皇位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人,如何说那都是未来的女皇,元姝可不敢那般大的架子让人伺候。 元漓却似是充耳不闻,淡然的唇角边微有弧度上扬,长眸中暖光一轮。抬着元姝的脚便将小巧的绣鞋穿了上去,末了还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就连束胸的裙带也被她打散,重新系好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虽说手法有些生疏,可到底还是比元姝随手一绑好看多了。 “谢谢。”玉色的小脸一低,轻声喃喃到。 “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冒失的小丫头,原来除了会在雪中被冻死外,还能眼睁睁的摔死,当真是开了眼界。” 元姝:“……” 纸鸢被元姝摔坏了,自然是不用再放了,折了一束的梨花放在元姝怀中,元漓便抱着她离去了。翻了年几月,元漓再一次抱起小丫头,惊奇的发现她似乎又轻了,当下便是一个冷脸。 “素日莫要吃那般多的零嘴,多用正膳。”轻飘若羽毛的小小重量,当真是让元漓大大不悦。 元姝爱吃零嘴的小毛病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正膳食的少了,加之又病了一场,所以合情理的瘦了大截。缩在元漓的怀中跟只小猫似的,抿着唇一双大眼闪闪,娇娇委屈的模样不禁让人心软。 “吃不下……” 本就病了没食欲,日日还能吃些鱼肉,可今天被元漓这么一吓,估计鱼也不会吃了。 抱着元漓塞给她的梨花,乖乖的坐在了马车里,待元漓净了手拿着一条湿巾上来后,她微微缩了一下。花束被元漓拿开了,不由分说的拉过元姝两只小爪子便是一阵擦拭,末了还翻面替了清了清小脸。 “今日同我回宫去吧,让太医院的周医正给你看看脚。” 去宫里?自打宫宴过后的几月里,那地方便是元姝极力躲避的禁地。估计任谁也想不到,那金碧辉煌的禁宫却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去的地方。 “不,不用了,我回王府就行,程叔叔会给我看的。” 莫说是程文孟会些医理了,偌大护国王府几千人里,也多的是名医,不比太医院差。元姝是下定决心不再受元漓蛊惑,皇宫那地方太危险了。 小丫头没有预想中那么乖,元漓只是稍许眯了眯眼,危光纵逝。替她拿下了沾在头顶上的一片花瓣后,便沉声道:“可是急着回去见你的叡哥哥?” 没来由的,元姝便是心头一紧,看着元漓尚是温和的面容,眸光浅动。 “不是……是母妃在等我。” 冷眸一转,凑近她的元漓微微起了身,眼神凌厉的打量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小人儿,朱唇轻启道:“不急,本宫先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好地方? ☆、第42章 待马车停稳后,元姝拖着扭伤了的左脚咬牙随了元漓下车,人声鼎沸中,她这才看清了元漓口中所谓的“好地方”是何处。 ——百茗楼! “诶!几位客官快里边请!茶水瓜果都备好嘞!” 元姝:“……”理想和现实果断是差了太远,她还以为元漓说的好地方会是甚风景怡人的宝地,再不济也该是皇帝赐给她的公主别苑吧,可这茶楼又是闹哪样? 元漓也不曾解释什么,看也不看她便大步进了楼去,而动作总是慢一步的元姝呆愣愣的,亏得后面有林倪提醒,才跟着慢慢走了进去。 说来,这样的茶楼,元姝不是头一次来了,以前跟元岚一起玩时,这宫外也是走了个遍的。就这百茗楼,她也是来复次了。一如既往的风雅装置,茶客满座笑谈,台上的姑娘小曲儿唱的委婉柔美。 待她慢吞吞地跟着上了二楼,一身冷汗都冒个不停了,坐在元漓旁边的位置上,就差哭了。自打那会在马车上元漓变脸说要来这后,就不再同她说话,就连下车都叫她自己动。这任谁拖着扭伤的脚上楼,只怕都是一种痛苦折磨吧。 不用说,她估计又不知觉的惹了三殿下不愉。还好元漓不知道她的心声,否则还真的赞她一句,如今你倒是越发的自觉了。 “可是脚疼?”唤了茶者上桌舞茶的元漓,这才有了空暇转首看向元姝,瞧着小姑娘惨白了不少的灵动小脸,不禁挑眉。 大抵是到了目的地,三殿下的心情好多了,说话都是柔了声。小元姝粉耳轻动,咬着唇侧兮兮点头,方才上楼阶时,若非有林倪在后边扶着,疼慌的她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元漓狭长的眉角处已有笑意半含,伸手摸了摸元姝的脑袋,似是怜惜道:“既然这般疼,方才怎地不说一声呢,我好抱你上来呀。” “……”那会到底是谁,头也不回就高贵冷艳的就进了楼? “其实三楼更清静。” “是我的错,忘记唤漓姐姐了,我们还是就在二楼吧,三楼没人气。”挺直了腰板的元姝,随手擦了擦额角处疼出的冷汗,极其正色的说到。 没人气?长指玩转着瓷胎釉上彩茶碗的元漓沉沉一笑,将元姝暗自撇嘴翻白眼的小动作收入了眼底。倒是站在一旁的林倪,环顾了一下被三殿下砸钱包下的二楼,这里似乎比三楼还没人气吧。 “姝儿妹妹知错便好,下次切勿如此了,来,喝茶。” 元姝有些受宠若惊的从元漓手中接过了茶盏,今日小心脏连受打击的她,真的是需要喝茶压压惊。虽说百茗楼的茶叶比不得宫中名贵,可是在这城里也是出了名的赞,一口下去,清新怡人。 悠悠便是半盏茶的时间而过,那台上唱着小曲儿的娇娘也娓娓罢声,起身鞠腰抱着琵琶翩翩离去。再上台的便是木簪挽发,拿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了。 元姝也没在意,便径自端着茶盏饮自己的,向来贪嘴的她,自然是不放过桌上的零嘴。于是,也便不曾看见元漓那诡异的笑容。直到台上的说书先生洪亮大嗓门子说道一个关键词来,元姝才罢了手。 “咱今天还说说骁州府,大家伙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吧?鱼米之乡,好去处啊!只说那坐拥骁府的真平国公,少时便同护国亲王征战南北,战功赫赫,娶的是公家贵女,生了个儿子,如今那都是一等一的俊男子!” “啪!”惊堂木一拍,润声转了响儿便是刻意压了音。 “世子爷那是一个好看哟,文韬武略的好男儿,骁府多少秀美女子是非君不嫁。如今来了咱天都城,就连陛下都是瞧上了龙目,直道是要找做驸马呢!” 元姝端着茶盏的手便是一晃,茶水半掩,蓦然想起前几日府里的流言,还有侍人所说的茶楼先生,原来便是这个! 大抵是那先生说的有板有眼,且八卦了人心,才停声半晌,便有茶客起哄嚷道:“就是不知道做哪位殿下的驸马啊!有人说是三殿下,不知道是真的否?” 就连元姝也抬眼看向了台上,死死的盯着那老先生。 “想知道?”说书先生放罢手中的茶水,八字胡微微一翘,瞧着堂中众人歇声以待的模样,便是神秘一笑道:“且听下回再说!” 一片唏嘘声,那老先生迅速闪退,不曾得到答案的众人自然是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而元姝却是坐在椅上,不再动作,就连叼在嘴里的藕片掉在裙上也不曾注意。耳边是嘈杂人声,其中不乏“驸马、三公主、世子、陛下”这些个字眼。 元漓向林倪使了个眼色,待她颔首退下离去后,方从怀中拿来绢子将元姝裙上的藕片捻走,连着绢子扔在了一旁。 “倒是不知这皇家的事,何时宫外都敢这般乱传了,姝儿妹妹可莫要上心。”眸间深意起伏,不见一丝情绪的元漓,似是好心的劝慰着元姝。 这厢终于体会到谣言力量的元姝,自然是对元漓起了疑心。她不傻不笨,元漓也不是一个无聊之极的人,若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根本不会有意带她来这里的。安排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她听到那些话儿的吗? 这么说来,元漓是真喜欢骁叡了? 推开元漓递来的茶水,元姝不再那般软弱了,纵使旁边坐的人是元漓,她还是冷着脸,静静说道:“三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这估计是元姝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幅模样示人,就连向来看多了她糯糯平静的元漓,也有些诧然。原来弱弱的小猫,还是有自己的爪子呢。不过,这样硬气的小模样显然没有娇娇弱弱那般可爱。 “我想要什么?不急,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音沉而静,淡然若水,却隐有汹涌之意,危险且狂妄。 大抵知道逼出了元姝另一面,元漓也就不打算再逗弄她,抱了她上马车便吩咐了人送她回王府,自己则是骑上快马带着林倪回宫去了。 回了王府的元姝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了骁叡,待看见一身狼狈还红了眼的元姝,向来心疼她的骁叡吓的以为出了何事。手中的缠枝莲花瓶轰然落地也不及去拾,疾步跑到了元姝的身前。 “阿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那张清离俊逸的面上只余下一片焦急,元姝再也控制不住的扑进了他的怀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她却还是找不到一点心安。她忘不了元漓说出那句话的表情,是那样的恐怖,好似骁叡已然成了她手中物般。 “叡哥哥……”脑海里尽是骁叡往年与她一处的情景,玩雪折梅,弄冰戏马,只有骁叡会陪着她那般疯,会那样的纵容她,爱护她。 如果,骁叡离开了她……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全然一头雾水的骁叡哪知元姝在想着什么,晨日他本准备找元姝,却被青豌拦了道,说起元姝同三公主出去了。如今对元漓甚是忌讳的骁叡,在府中半日都是念着元姝快归,可如今人儿归来了,却是这幅模样,真真是难叫人不起疑心。 “莫哭,我不会离开的,阿瑥不哭,是不是三殿下说了什么?你不要信她的。” 虽然与元漓相处不多,可那般危险的人物,骁叡还是看的出来,吃人都不会留骨头的狠心人,成日还阴阳怪气的,元姝定是遭了黑手。 这次倒不是元姝想多了,前些日子她或许还能将那些流言置于耳后,可从今天开始,元漓的各种举动,无不为她敲响了警钟。 “叡哥哥,权势身份于你而言是何?”如帝王之夫那样的身份,又有几人是放的下? 骁叡一愣,正替元姝擦着脸的手一僵,俊逸的面上隐有苦笑而过,捧着元姝的小脸,清声道:“权势身份不过尔尔,便是给我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也不及山水半日游。阿瑥忘了么,我曾说过要带你走遍三国,领略大好光景,有你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的。” 与同龄人相较,身为骁府世子的骁叡并没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他崇拜军事,却不向往。反倒是卿卿山水更能入他眼,也因元姝曾说过,浪迹天涯携手与老,与他心是不约而同。 他的眼睛很好看,温柔安静,似乎带着巨大魔力,将她慢慢吸引。沉沉之声表他心意,虽无华藻词语,却是难得真心实意。 元姝粉唇一抿,便是热泪滑落。 得君若此,她已无他求,只愿此生能相携与共,百年静好。 可惜,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不如愿,变数的凡尘,哪又有他们想的那般好呢。直到多年后,元漓带着元姝游玩曾经的三国疆土之上,那时的元姝虽不曾忘记骁叡的话,却已没了彼时的那份热枕。 可此时的骁叡和元姝,却依旧心心相印。得知元姝伤了脚,骁叡抱着她送回了她的寝居,风风火火的招来的医师,才发现元姝的左脚已然肿的不似话了。 “你的脚伤成这般,怎么不早说一声!” 心疼元姝的骁叡揽着她在怀,看着医师轻手轻脚的处理肿起的脚踝,不禁重了口气,一边说着元姝又提醒着老医师手脚轻慢些。 ☆、第43章 元姝这伤脚的事是在府里传开了,都说郡主同三殿下出游,却一身狼狈带伤归,怪也!连元王妃都闻信过了来,一室驱不开的怪异药草味令人稍是窒息。医师在替元姝包好脚后便告退了,只余下骁叡守在榻侧,似乎丝毫不受药味之冲。 “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把脚弄成这幅模样!” 元王妃端然的面容上也不禁浮起了恼色,委实是那医师白布包的有些夸张,去了淤血便是敷药,一阵包裹好似是折了脚般,看过之人无不惊吓。 侧卧榻间的元姝尚红着双眼,方才那医师用金针引淤血时,可算是没疼的背过气去,一指长的针扎进脚踝……那场面,她已是不敢回忆了。 “无事了母妃,脚上淤血被放了出,刘医师说过些时日便能正常行走了。”也算没枉费她受针扎的那几下子。 元王妃对元姝早是“恨铁不成钢”却又见不得她受伤,听了是元姝自己倒栽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点着她便是好一通说。瞧着元姝的小脑袋是越来越沉,骁叡也坐不住了。 “大姨母,阿瑥还小,郊外那地方杂乱,难免走眼跌了,就莫要再责她了吧。” 少年音清调淡,却也掩不住极力的关怀,说至深处的元王妃应声瞧了起座的骁叡一眼,便摇了摇头,凤眸底浮起一丝无奈笑意,算是听进了骁叡的劝。 “好,我说不得她了,阿叡都知道心疼,是我这做母妃的心坏了。” 骁叡一听便焦了,清离的俊颜上一片赤红,忙道:“侄儿非此意,姨母莫要这般做想。” 任谁也能听出元王妃话中那打趣的意思,可换来骁世子这般手忙脚乱,不止元王妃,就连垂着头的元姝和侍立一旁的嬷嬷们都笑做了一团。 “也莫怪我家的丫头喜欢咯,待过些日子,王爷回了府,你们的事情就先定下吧。”先前尚拿着绢子笑颜的元王妃,在说到后面时,隐隐淡了几分脸色,若有所思的瞧着两人。 元姝蓦然停了声儿,抿着唇就朝骁叡瞥了一眼,如今这天都城里,到处都说着驸马的事。元王妃不可能不知道,大抵便是因为这个导火索,才催生了她的想法吧。 “一切由大姨母做主,侄儿回头便寄家书回骁府去。” 骁叡抢了先,在元姝之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外面快要翻天的传言对他是愈发不利,今日就算是元王妃不曾提这事,他也会说出来的。 被抢白的元姝一愣,与骁叡相比,她更是愿意答应。自打今日见了元漓后,那些诡异的举止,即便是到了现在,她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 似乎,总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般。 “母妃,父王这是去了何处?”既然骁叡是下心要定下事,元姝也不甘落后。他们具不是普通人,而公室间联姻皆是要上奏于御前准,这请婚奏折自然是需要元智上,折子一日不递,元姝直觉也安心不了。 “巡视豫南去了,今早来的圣旨,一行人去的急,也便不曾通知你。” 豫南? 元姝这才想起,那个天方谷来的万逐渊两月前便去了豫南,听说七日不出便是阵阵春雨而落。已是久时不见雨水的百姓,具是喜极而泣的雨地奔走欢庆。大雨一连下了多日,持续的旱灾被压制住了,来京奏折甚至还说当地居民已经开始春耕了,大好形势一片。 万逐渊之能力,于朝野之上也是掀起了大波的,有赞同者,也有不服者,却统统抵不过皇帝一道圣旨加封国师之位。更有趣的便是当地来了人求了帝王画像,道是回豫南便要雕刻为尊,万民供奉。已多年不曾有所大作为的宣乐帝,自然是龙颜大悦,对国师万逐渊愈发看重了。 对这事,元姝早是对万逐渊那人佩服到不行,数尽史册,往往救世救民的大人物才是被雕像供奉的。偏生这个万逐渊求使人求皇帝画像,这一举动显然更能博得龙心,本就迷信的宣乐帝对于这样的人才便是爱厚了。只待万逐渊回朝,恐怕前堂局面要大变了。 果不其然,方过月余,元姝便见识了这位国师的厉害手段,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比她先受了苦。 “死丫头,你这倒是日日悠哉清静无人扰,还有美男相伴,我可是受了难了。” 今日元岚不曾着了宫装而来,可那出自御制的裙装仍是华丽耀眼的紧,窈窕身影慵懒斜倚水阑干上,云丝花锦的长袖一端落在阑外,随风轻扬。明艳的小脸上却是一副惆怅的神色,发间的含珠凤钗微动,清光流转。 元姝伤了脚,出动不得,可身边的人却个个八卦的很,宫中的事情也早是在她耳边传遍。这些日子元岚不时便来她这,每每便是一番抱怨,她也适应了。 “我也觉得自己过活的不错,你嘛……自认倒霉吧。” 元岚一听这话就蓦然一掌拍在了红木栏杆上,狞着面色便怒喝道:“她莫要仗着自己是大的,便以为我好欺负!今日叫我在前堂丢了脸,来日定要叫她后悔!” “阿岚……” 元姝委实有讶然,诚如之前所言,万逐渊成了皇帝红人,可他终究是元漓的人。如今的朝野上下,几个派系,加之护国王府一党相护,元漓算是彻底坐大了。 刚被皇帝准许朝前听走的元岚,这些日子没少被挑了差子,日日在朝上都要被训斥一番,若非有皇后一党保着,只怕那朝前都要去不了了。就连王府的侍人都没少传言,道是四公主争不过三公主,将来只怕凶多吉少。 大抵是知道自己失了态,元岚撇撇嘴抓起了一大把的鱼食撒在了池中,沉声道:“现在是她元漓的时代,我争不过她,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叫她趴下的。” 话语间是无尽的阴沉和恨意,元姝诧然看去,只能瞧见那半掩无光下的玉润般的侧颜上,有些许笑意,却是森冷异常。 心下莫名一颤。 “姝儿不信我?你当真以为她元漓能坐上那位子去?呵,别天真了,我才是嫡嗣,她论起来不过是庶,就连父皇都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免得你觉着我又变了。” 现在的元岚无疑是狂傲的,看似及时收回的那句话,元姝大抵也猜得到是什么。不得不说,这样的元岚的确是她平生第一次见,以前的她们只会是玩乐,从不涉及政事。如今人大了,利益果然盖过了一切。 可不论皇位还是嫡庶什么的,元姝一概都不想听,那不是她该在意的东西。所以,她也劝不了元岚。 大老远的,虚眸投着鱼食的元姝便瞧见青豌疾步往这边走来,似乎是有何事,忙放了手中的缠枝莲瓷盘。如今快是夏日了,外间天气渐热的很,青豌小跑过来早是一头热汗直冒。 “怎么了?”元姝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窘样问到。 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豌长舒了几口气儿,有些忌惮的看了看一旁动都不曾动的元岚,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转念之间,还是在元姝疑惑的注视下说了出来。 “是三殿下……又送东西来了。”说罢,便略带难色的低了头。 要说也是跟在元姝身边多年的人,碍于元岚在场便有些惴惴,明知不该说的。这不,一说出来,那方才还两耳不闻事的四殿下就动了。 “我说死丫头啊,我这三姐倒是待你上心的很呢,怎么,又是什么好东西?” 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听的元姝都有些渗得慌。不过这事说来,元姝也委屈的很,也不知道元漓是安了什么心,元岚来一次王府,她的大礼便是随后就到。每当侍人来报,她都要瞧一次元岚闷气。 如果只是为了气人,元姝不得不说,元漓这招实在是太高了!这给她来的,莫非是传说中的挑拨离间? 也不怪的元岚回回气够呛。 元姝只得无奈问道:“又是什么东西?” “回郡主,是……一对儿玉堂春瓶,已经差人送到苑里去了。”青豌甚是难难的说到,生怕元岚突然发作。 说者有心,这听者更有心,御赐赏瓶都能拿来做送礼,元姝都委实有些震撼了,如今这元漓究竟是多大的权?不过,显然另外一个人更在意,瞧着元岚黑沉到极点的面色,元姝往后退了退。 “呵,赏瓶也能做送礼了?她元漓是好大手笔啊,这礼物,姝儿你可得好生收着呢。” 将元岚的冷嘲热讽看在眼中,元姝自然知道她的气儿不是朝她来的,有些怯怯的点了头。不消元岚说,赏瓶那东西元姝也不敢碎了。一年到头来,皇帝才赏出多少个去,元漓倒好,这就给她送过一对儿来。再加上前些日子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元姝这都够一宝库了。 送走了元岚,元姝便火急火燎回自个苑里去了,好在是脚伤好了,跑的也快了些许。听说今年皇家赏瓶出新样式了,她还是有些心痒痒的,尽管王府不缺这东西,可她房里还是头一回放这东西。 与此同时,护国亲王元智正起驾护送国师万逐渊回京而来,一切巨变也即将发生…… ☆、第44章 万逐渊归京那日,元姝记得极是清楚,皇帝特意下令三公主、四公主带人出城相迎,御驾则是在王城之上待之。声势之浩大,天都半边城具是热闹可闻的。 骁叡也去了。 一大早的,元姝便起了来,她倒不是想去瞧什么万逐渊,不过是因为今日亦是她父王归来。昨个夜里元王妃便找了她同骁叡,将事情敲的明明白白,只道是元智一归府,便立即书折子。 一连多日元姝都是心神不宁,这次也便同意了元王妃的主张。 几多侍人围着替她梳洗更衣完毕,换了一身精美的高腰襦裙,茶白小褂湖蓝长裙,金丝滚边的清昙纹绣的华美,与外褂同色的束胸丝绸带子绕着上腰便是一圈,漂亮的蝴蝶结落落大方。青豌又特意使人拿来粉色的冰丝坠子挂在了她的绸带上,放侍着她坐下。 “郡主这段时日可精神了好多,人也愈发漂亮了,大好事呢。” 那站在身后替她梳头的嬷嬷,一脸艳羡的理着她的乌黑长发,手脚轻轻的不时看向镜中的她,在瞧着那极是健康的肤色时,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梳妆台上的镜子极大,元姝自然也是瞧到了自己。打散的飘逸长发随意的落在双肩上,分露出的那张精美容貌,大抵是多日不曾生病了的原因,白里透红稍是粉嫩,明眸弯翘,皓齿微显,似芙蓉花般娇美柔婉。 这无疑是好看的,却也偏偏是很多人心忧的,都道是红颜薄命,自幼体弱的她,也不知道活的了几年。这几月大概是因为骁叡陪在身边,她也便多方注意了下,隔些时日就要饮些固本培元的药方子,如今身体底子确实有所增强。 就连元王妃昨夜里都说,瞧着她最近似乎是长肉了,说完还欣慰的大笑。那情形,元姝些许有些苦涩,若是她没了的话,元王妃该怎么办? 老嬷嬷边说着边替她分了小髻,熟练的动作翻飞迅速,上了年纪的面上是一派喜悦,直道:“女娃身体弱不得,先前郡主有时还不愿进补,可急煞王妃了。现今儿,瞧了郡主健健康康的,您瞧王妃多开心。” 元姝眸光微动,老嬷嬷是元王妃身边的老人,梳头的手艺是厉害了得,不论新式旧款,那都是梳的漂漂亮亮。只因元王妃有意今夜宫宴前递请婚折子上去,趁着皇帝龙心大悦,批了他们的婚事。所以这才吩咐了人,要给元姝好生打扮一下。 嬷嬷的话是实话,元姝自个有眼,也瞧见了元王妃看她愈来愈放心的眼神。以往她生病时间一长,元王妃都是忧心忡忡的,佛寺跑了无数道,求来的符纸却也不见大用。 “让母妃忧心了,这么多年,累的都是她……” 嬷嬷拿起侍人递来的金钗斜进了髻中,便笑道:“郡主晓得就好,这天下哪有不疼儿女的母亲,郡主就是王妃的命根,定要养的白白胖胖才行。” 最后几句话惹了元姝的笑意,幽美的黑瞳弯翘如月,娇笑了好几声。瞧着现在小胳膊小腿的自己,幻想哪日白白胖胖的话,那还了得? “嬷嬷说的是……哈哈。”做个白胖的小郡主? 皇帝今夜的宫宴自然是为万逐渊而设,隆重且盛大。不过相对于公主出城迎接,帝王立城以待之礼,宫宴不足挂齿。有很多人说是皇帝昏庸了,去年护国王同公主漓大军凯旋,扩他东祁国土之功,都不见皇帝上城目迎。如今不过一个能祈得雨的术士罢了,却要这般大的架子。 只叹十几年前的好君王,不复以往英明了。甚至还有不少文人墨客诗词以讽,道是明君也有迟暮之年。不过,有坏便有好,自然更有大批人崇拜万逐渊的救世之能。 而这位施雨救万人于水火的大国师,此时便正在城外。 骁叡昨夜是接了宫里通知的,叫是今日天不亮便往城外去随队候着,所以元姝这打扮好了,想去寻他,也就没能见上面。 甩动着手中的翠绿柳条,元姝有些闷沉沉的低头不语,站在拱桥上瞧着一池莲花,动也不动。身后是一众侍人低头侍立,站在她身边最近的便是青豌,大抵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头,忙上了前去。 “郡主这是怎么了?晚上便能见到世子了,不对,下午就能见到了,您应该开心才是啊。” 晚上?下午?统统说来,还是要进宫才行,对皇宫有些恐惧的她,难免又低沉了头。瞧了眼追着粉色冰丝的胸侧,不禁皱眉道:“青豌,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总是觉得不舒服。” 青豌顿时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便急急问道:“郡主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不是,不是生病。”她知道的,现在的身体很好。只是心那里,半个心房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很闷很闷,有时候又会莫名慌张,让她难受。 只是她声音极轻,顺着清风便揉在空气里,缠绵岸堤上的垂柳去了,一池碧叶微动,各色莲花也随之摇晃,却是难得的一副静谧美景。 午时方过,元智便遣了程文孟归府来接,这次豫南之行,所有人都走的甚急,如今再见程文孟,元姝的心情不免好了些。拢了云丝裙摆,便疾步朝那边走去。 “程叔叔!” “哟,小郡主啊,怎么过这边来了。”即便是风尘仆仆,向来儒雅的大军师依旧是风度翩然,只那腰身微弯时,元姝瞧见了他鬓角的一丝白发。 元姝放了裙摆,便娇娇一笑道:“本就打算来找母妃的,程叔叔你可算是回来了,姝儿很想你呢。” “嘿!”程文孟戏谑的往后退了步,清润的嗓音就说道:“小郡主也会念人了啊,这可别叫王爷听见咯,指不定吃我老程的味儿呢。” “父王才不会那般不大度呢,而且我自然是更想父王了。”黑瞳闪过一抹黠光,水净的眸子中笑意盈满。 元姝本打算同程文孟一起进正苑见元王妃的,却被他揽住了,道是府外车马都备好了,让使人直接送她过去便是,他尚且有事要同王妃禀报呢。元姝也不疑有他,便上了软轿往府门去了。 “郡主,程先生定是接了王爷的令,说您和世子的事呢,瞧见先生方才的笑了吧,喜事!”青豌扶了元姝上车,甚是笃定的笑到。 笑容?喜事?元姝摇摇头,尽管方才程文孟的确是笑了,看似喜悦,却不尽然,似乎藏了什么事情。果然,待元王妃过来时,那不复欢愉的端丽面容上,是掩不住的忧虑。 霎时,元姝心便沉了一下。 “母妃?”她疑惑出声。 元王妃却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勉强勾起一丝笑来,伸手理了理元姝的衣襟,爱怜道:“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阿瑥都不要急,母妃会陪着你的。不过,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最后一句话,似是说给元姝,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带着自我的无力安慰和祈祷。 这一次,元姝敢确定,皇宫于她而言便是一个极度不祥的地方。她不敢深究元王妃话中之意,只努力的让自己乖乖的坐在一边,数着能见骁叡的时间。 快了…… 车驾方入二宫门,打算带元姝往休室殿去的元王妃,被皇后身边的尚宫请走了。留下元姝一人往休室殿去,还未过御园,便遇上了穆贵妃宫中的女官,道是贵妃娘娘请她过去一坐。 “贵妃娘娘啊……那这就过去吧。”元姝暗将那个封号在口中辗转了数遍,老实说,在听见穆贵妃要她过去的那一刻,她是害怕的。 可惜,这是在禁宫之中,她不能不去。 一进西宫,元姝身边的侍人都被拦了下,本就心虚的她自然是有些警惕了,不解的看向女官,便道:“这是本郡主的丫头,怎地不能进呢?” “主子喜静,请郡主体谅。” 不愧是宫人,说起慌来也是面不改色的一套,心中彻底没了底的元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去。过了几道宫门,便是正寝了,宫人将她送了进去便迅速退走。一室冷馨,放眼只见大殿中央的金鼎有袅袅白烟漫出,丝丝缕缕。 “还请郡主进内殿,贵妃主子正等着呢。”老宫人行礼起身,便冷冷说到。 元姝心一抖,咬牙进了去,还未站定就看见了坐在锦榻上饮着茶的穆贵妃,朱紫宫装刺凤绣鸾,云髻上十二翅的衔珠凤钗展翅欲飞,雍容面容神色温和,凤眸轻抬在瞧着她的那一刻,戴着纯金护甲的长指一勾。 “郡主来了啊,快过来坐。” 无一宫人的内殿显得极其冷寂,元姝不断壮着胆子往前走去,咬着内唇便乖巧的行了大礼,唤道:“元姝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福安。” “哎哟,这都是一家人,别见这些个虚礼了,郡主快过来坐下。” 今日的穆贵妃无疑是热情的,拉着元姝的手便是一阵嘘寒问暖,红寇染绛的唇是笑的极开,说着:“郡主可有些时日不见了,总叫阿漓带你来,那丫头偏找些借口搪塞过去,本宫可是念你的紧呢。” 有些时日?算算都将近半年了,元姝不好露出其他的思量来,只一个劲的腼腆笑着,偶尔也回上一句“烦劳娘娘挂念了”。 “这宫里冷清的很呢,郡主是个可人儿,有时间就来看看我这无趣的人吧。” 瞧着穆贵妃神采飞扬的眉间尽是喜色,那可不似冷清人该有的。元姝配合的颔首,映若白雪的小脸上,是机械的柔柔笑意。 “能陪娘娘,是姝儿的荣幸。” “来,这是本宫亲自晒的花茶,郡主尝尝看。” 蓝底白龙的瓷盏被推到了元姝的手边,禁不住劝的元姝坐在榻旁只好端起茶盏,瞧着水面上浮起的绯色花瓣,伴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她才安心的饮了一口。 是玫瑰。 “听说郡主喜欢画,本宫这里前些日子恰巧得了一副,不若郡主看看吧。”穆贵妃娴静的眸中是一片温和,早已放在桌案上的画轴轻轻就推了过去。 喜欢画?元姝哑然,她可没那么高的艺术修养。 不过,碍于穆贵妃的热情,她还是乖乖的接过了画轴,慢慢的展了开来…… ☆、第45章 不过,碍于穆贵妃的热情,她还是乖乖的接过了画轴,慢慢的展了开来。 “咦!是小黄人诶!” 只见象牙白的无暇画卷上正是一只未着色的小黄人呆萌模样,虽然少画了很多地方,可是元姝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下意识的喜爱之声脱口而出,可下一秒,她便瞬间惨白了脸。 这是她的最爱,在这个时代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的。她不会忘记,几个月前的宫宴时,曾无聊的在雪地上画过,就是去中宫的那条路上,再后来她便偷听了那样的秘密…… 话语戛然停下,拿着画卷的小手已然隐隐发抖,手心里一层薄汗渗出,脊背微弯僵挺。大脑里一片空白,看着画中的线条都是模糊一片,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原来郡主识得这物啊,说来也巧,还是人几个月前宫人在一条小道上看见的,瞧着模样可爱,虽不知是何物,就画了出来,既然郡主喜欢,不若就拿回去吧。” 穆贵妃语调轻柔,似是什么都不曾看见般,静静的说道着,不时还捻了绢子轻笑。只是在看见元姝抖的厉害的手臂时,雍容的凤眸里无声息的冷意闪逝。 元姝咬紧了牙冠,想都不用想,就在她惊喜喊出小黄人的那刻,穆贵妃就确认了。可是穆贵妃不挑明,被抓了现形的元姝也不敢自乱阵脚。 “谢谢贵妃娘娘赏赐,元姝很……喜欢这画。” “那便好。” 一句好罢,穆贵妃便甩袖起身,刺着飞鸾的明黄宫鞋出现在了元姝的视线里。双手还紧抓着画卷两端的元姝猝不及防,下颌就被穆贵妃伸出的手缓缓抬起。 “瞧瞧郡主多标致的小模样,再过两月便是生辰了吧,真好。说来,这天都城里,郡主也算是好命人儿了,这富贵人生要好好享受才是呢,切莫因多嘴失了命。” 终归是西宫之主,穆氏无疑是个演戏高手,就连现下威胁起元姝,都还是笑意连连。只那眸底透出的点点杀意,分毫便捶碎了元姝的心。颤着唇儿,任由那带着纯金护甲的手指在小脸上轻轻划过,突出的蓝宝石幽光闪烁,光线在她眼角流出的泪光里流转。 “不知道元王妃可曾教导过郡主,不该听的东西不要听,听了也要忘记呢?不过,本宫倒是好奇,那夜郡主究竟看见了什么,来同本宫说说?” 许是穆氏眼中狰狞之意太重,毛骨悚然的元姝吓地手一软,“啪!”手中的檀木画轴不受力的砸落在了地上,沉重的轴部触地时便是一阵巨响。 “嘭!”内室殿门被人踹了开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脚步声走近,尚且制着元姝的穆贵妃在看见来人时,彻底黑沉了脸色,不过却依旧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 “阿漓,母妃以为你还能撑多久呢,不过如此。” 被松开了下颌喘着大气的元姝,愣愣的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元漓,站在逆光之中一身正装的她,美艳冷冽极了。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情结,六神无主的元姝喊了她——“漓姐姐!” 方才还站立不动的元漓,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无力软坐在榻间的元姝,小姑娘委实是吓狠了,唤着她的声音都抽泣到不行,心里蓦然一疼。大步走了过来,在错过穆贵妃时,她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抱起了软成一团的元姝进了怀中。 “别怕了,没事的。” 沉静的声音落入耳中,双手环住她脖颈的元姝方止了低泣,狂跳个不停的小心脏也缓缓平顺了下来。这一刻,元漓无疑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母妃,姝儿她什么都不曾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掷地有声的陈述句,似是在为怀中人开脱,也有明保之意。穆贵妃不曾动,只矜然淡淡的注视着两人,目光微动落在了元漓环着元姝腰身的手臂上。 “母妃也没说什么呢,既然阿漓都这么说了,那便是吧。只不过,你可要护好了她,我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的。” 躲在元漓怀中的元姝一抖,不消说,那所谓的别人定是……元漓的手掌暗中拍了拍她的后背,细微动作间,看向穆贵妃的眼神犀利如剑。 “姝儿胆小,只要母妃不逗她,儿臣也不惧其他人,无论谁。” 那倨傲冷然的神情终是激了穆氏,素来修宜端庄的面上淡笑霎时龟裂,沉吟半晌而后,便是冷嗤一声道:“好,真好,不愧是三殿下,有魄力的很。” 直到元漓抱着元姝一步步出了正宫,那刺骨带恨的目光才慢慢被隔绝。到了西宫外,元漓才放下了她,待她稳稳站在了宫道上,方收了手。 “忘了刚才的事情,去休室殿吧。” 本就是炎热夏日,着了公主正装的元漓又是来势匆匆,长发高梳露出的额际已是一层热汗。却从怀中掏了手帕替元姝擦拭着,全然不顾自己,元姝却是注意到了,眨了眨略红的眼睛,从袖中拿出了青豌装给她的手帕,抿着唇递给了元漓。 “刚刚……谢谢你。”低哑着声音,还是嗡嗡说出了谢意。 世人都道:纸包不住火,元姝也懂这个理儿,那件事情她提心吊胆了小半年。刚听的那阵她是又恶心又害怕,尽管有元漓的保证,她依旧是不放心的,甚至连宫也不进了,以为这样就能避过。显然她还是太傻了,穆贵妃的试探和警告吓坏了她,有一秒的时间,她以为自己不会活着出西宫去的。 不曾料,穆贵妃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温婉贵妃,就连另外一人……方一进宫,她和元王妃便被蓄意分开,想来都是商量好了的。 可是谁又知道,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没有一人警告她,她也是不会说出去的。女女相欢之事,她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惊于那两人的身份,才如刺噎喉了几月。 元漓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接过了元姝手中的干净帕子,冷冷的看着绣在一角的芙蓉花,便道:“你觉得那样的关系很……不能接受?” 声色不明话语,元姝也摸不准她的意思,只愣然的摇摇头。 “人于世间,情爱难定,爱一个人……大概是要不会在乎一切的。”人伦世俗不过只是制人的规矩罢了。 老实说,起初元姝确实是不能接受的,可是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情,她又何须在意。不过都是爱一个人罢了,又哪轮得到她来鄙夷指点? 元漓低沉的目光顿是一亮,看向元姝都不觉柔了些许,轻轻一笑:“倒是不曾料到你会这般作想。” 好,极好! 元姝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猜想估计是因为其中一人是她母妃的因素吧,大抵所有人都不愿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自己的母亲。不禁正色道:“漓姐姐放心,我是真的不会乱说的。” “嗯,不乱说就好,永远记在心里吧。” 带着另一番深意的话语进了元姝的耳,这也是距离上次在百茗楼两人撕破脸皮后,首次和颜悦色的说话。险险被救一命的元姝,当即选择了再次相信元漓。 “本宫让人送去王府的东西,你可都喜欢?”临作别时,元漓矗步问到。 想起那堆了小半个库房的奇珍异宝,元姝微微仰头看去,落在元漓的手中白绢上,点了点头回道:“喜欢……谢谢。”却不曾问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在西宫的地盘上,元漓也没同她多说些什么,便差了人送她往休室殿去。只是她在带着林倪走时看向元姝的那个别具深意的眼神,让好不容易才安定了心的元姝又惊了一下。 再见到青豌等人时,元姝是迫不及待的过了去,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青豌便遣了其他人出去,独与元姝在小殿中,端了茶水过来。 “郡主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可是贵妃娘娘她……”这毕竟是宫中,青豌也不敢说的太直白。 元姝轻轻摇头,恍惚间饮了几口茶水定了定神,待面色回转了些,便问道:“母妃呢?还有叡哥哥呢?” “王妃这会估计还在皇后娘娘那里,倒是世子爷,奴婢一直没见着人,就连王爷也不知在哪里。” 见不到人?那么尚在中宫的母妃定然也不会见到父王,可请婚的事情,该怎么办? 元王妃是在宫宴开始前来了小殿的,在看到失神倚窗的元姝时,也未多言,便唤人替她理了理装束和发髻,方揉了些许笑容牵着元姝往万华殿去了。 路过御园时正好碰上大公主与大驸马,几人相互见了礼便一同往大殿走去。对于亦是穆贵妃所出的大皇女,元王妃倒是对她亲厚的很,只因为大驸马其人是元王妃族中之人,论起辈分来,大驸马还是要唤元王妃一声“姑母”的。 今夜的宫宴虽不比年关的夜宴盛大,却也是热闹极了,只可惜元姝一心去寻骁叡,也便融不入那欢声笑语中去。可一番寻找下来,别说是骁叡了,就连她家父王都没见到人。莫名提了心的她,自然也没瞧见身旁元王妃的面色愈发凝重。 倒是被她使出去打听消息的青豌来来回回好几次,在她耳边都道是不曾问到去处。 “那可知程叔叔在哪里?” 青豌难色的摇摇头回道:“军师亦是不见,不过,奴婢听说陛下那边留了些大人正在议事,大概王爷他们也在那里吧。”她猜想到。 ☆、第46章 直到皇帝驾到时,元姝终是在随行的人群中看见了寻找多时的人,却还未来得及多看,便被元王妃拉着跪下迎驾了。待皇帝上位后才扬声呼起,众人方起身回座。 今日的人倒是来的格外齐全,皇后与穆贵妃分坐两侧,具是面带喜色。而今年的上位却多出了一人,便是国师万逐渊,一身精白的他无疑是最显眼的。 被穆贵妃不时温笑扫过一眼的元姝,挺直了腰背完全不到处乱看,身边的元王妃正压低了声同元智说着什么,却因为御座上皇帝的声音洪亮,弄的她有些听不清。不过,好在骁叡就坐在她的身边。 带着热量的手掌悄悄伸出,盖在了她放在小榻上的小手,元姝一侧首便看见了骁叡清隽的面容,正露着亲昵的笑意与她。好在四周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帝的身上去,忐忑不安多时的元姝终于露出了一抹笑。 “国师救我东祁万民,朕是万分谢意啊,如今豫南风调雨顺,东祁又可民安了,了朕心头大事矣。”宣乐帝是难得这般畅心,执着宫人斟满酒的杯盏便朝着万逐渊敬了一下。 东祁设国师之职,甚高于丞相,已数十年无人担任了,如今万逐渊一跃与万人之上,却是不骄不躁。依然仙骨清然,淡看俗世般,以茶代酒回敬了皇帝。 “民即国本,三殿下邀臣出谷之时,臣便已是决心要助陛下之力,解百姓之忧,陛下无须挂心,此乃臣应做的。” 宣乐帝龙颜大悦,一双郎目微虚,直道:“国师过谦了,说来,此事老三也有功,应当好好奖励赏之。”复又放下了手中的金龙杯,看下了坐在下首的元漓。 元姝这才发现,元漓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崭新的宫装,在被皇帝唤到时,拢着祥云锦缎的蓬松裙摆闪身离了座,优雅的踱步上了前去,定定的在皇帝的面前行了礼。 顷刻,众人皆是停了手中,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大抵都是好奇这三殿下想要个什么赏赐吧。却见元漓在礼毕之后,恭声对皇帝说到。 “儿臣不才,机缘巧合请得先生出谷,能为父皇和东祁解一时之忧,儿臣也不敢居功。” 不急于请功,不骄于张扬,元漓的举动无疑深得龙心,虽说人到暮年,可帝王永远还是喜欢这样的人。宣乐帝哈哈大笑着转向了坐在右侧的穆贵妃,明黄龙袍上的腾云金龙折光熠熠,道:“阿漓今年有十七了吧,头些年替朕征战沙场一心为国,如今盛世太平了,也该是议婚之际了。” 穆贵妃矜然点头,流转唇边的笑意渐浓,甚是赞同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妾也早有此意,不过阿漓志不于此,倒不如今夜趁着人全,先指了定下?” 大抵是瞧着今夜来了不少世家子弟,正是选人的好时段,宣乐帝又问了皇后之意后,便朝着元漓悦道:“皇儿可愿意?朕看在座的儿郎都是不错的,选个驸马定下婚事吧。”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9节 尽管听不出商量之意,可立在下方的元漓却无半分异样,那堪称完美的面容上浮起了笑意,清声婉冽道:“多谢父皇美意,儿臣确有请婚之意。” “哦?不知是谁家儿郎入得皇儿的眼了,快快说来,父皇为你赐婚便是。” 难得听见一向冷面的三殿下直表心意,莫说是皇帝了,就连坐在下方的众人那都是悬起了心。说起来,只冲元漓的本事和地位,几多大臣莫不是想攀上皇亲,一跃人上人。可是,自打天都城里流言蜚语盛行后,大多人已是灰了心,现下一看元漓这求婚的架势,都隐隐将目光看向了护国王这边。 元姝第一时间便察觉了异常,倒不是她多心了,而是那些人看来的目光过于炙热。下意识的抓紧了骁叡握着她的手,心跳渐烈,初初听到元漓求婚时,她便感觉有些不祥了,直到所有人看过来,她才意识到害怕。 不会的……元漓不会的……骁叡…… “儿臣心悦之人,乃是……”话音一顿,在众人热切目光注视下,阖场静寂无声,光耀大殿如白昼般,极是清楚的便看见元漓玉鬓金珠步摇微动,高挑修美的身影稍稍一侧,看向了一方。 在她灼灼目光掠过面色煞白的元姝时,不见波澜的眼底有戾光隐浮,不带一丝迟疑的将视线落在了冷脸的骁叡身上,薄唇微动道:“骁府真平国公世子,骁叡。” “哐当!”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淹没在了众人的喧哗中,元姝来不及理会打落在裙上的茶盏,就急急的抓住了骁叡的手,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好元王妃反应的快,暗中分开了两人,将元姝拉过去了些用力压制住。 这些小动作没人注意,而龙座上的皇帝闻言,也未多露意外之色,大概是早已听了风声。如骁叡这般的好儿郎,是早已入了龙目,元漓有心招为驸马,不论是家世还是才能,他无疑是最佳人选。 “阿漓倒是好眼光,骁世子甚得朕心,你二人也郎才女貌相配的很,国师觉得呢?” 一番赞叹,却也不忘征求万逐渊之意,大抵还是想图个吉利的。只见稳坐多时的国师,淡笑看过二人后,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道:“公主骁勇聪颖过人,世子文才内敛,好一对佳偶,若能相扶持,将来必成大事。” 若说皇帝在此之前尚有一丝迟疑的话,那么现在,万逐渊仿似箴言般的预言一毕,这事算是定下了。国师何等人也,东祁如今供奉的神人,带着深意的一番话,皇帝还是听出了几分意思来。皱纹隐显的龙目不禁喜来,在这一瞬间迸出精光。 “那皇弟是怎么看?”毕竟是骁叡的长辈,宣乐帝大喜过望之余还是不忘问了元智的意思。 鹰眸冷沉,却面浮深笑的元智略是顿了些许,这事已成定局,他再说也无妨。身边元王妃的小动作被他面不改色的挡下,看了眼紧挨着元王妃的元姝,深遂如渊的眼中杀意闪逝。 “叡儿,还不过去,此等好事,大喜。” 避过的皇帝的话,催促着骁叡动作,也权是同意了。不顾身边元王妃骤变的脸色,从她怀中接过了低着头的元姝揽入怀中,巧妙的用广袖遮了她的头。 “姝儿身体又不舒服了吧,乖,在父王怀中睡一会就好。”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久坐不动的骁叡,清俊英逸的少年神骨秀气,棱角分明的面上气质凛然,直到护国王又说了一次话后,他方起了身,缓缓的走向了御座前,待与元漓站在一起后,藏青绸袍下的大掌死死的握成了拳。 “骁世子可愿意与朕的三皇女定下亲事?”带着一丝威仪的话语自皇帝口中而出,虽是疑问,却没有太多的征求。 窝在元智怀中的元姝,努力的压制着抽泣的鼻音,咬着手臂不停的落泪。这一切来的不算是突然,若是她能多一个心的话,也早该料到如此。只是万万不曾想到,元漓竟然会是那样的人!好在是元智抱着她,带着力度的大掌抚过后背,让她多了一丝理智。 叡哥哥……她的叡哥哥…… “臣……愿意。” “轰!”元姝咬着手臂的动作霎时便是一僵,那熟悉的声音,还有皇帝的大笑,夹杂着元漓谢恩的话语,一切都变的开始模糊。心口一阵绞痛,她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元智为她顺发的手,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痛心的哽咽辗转喉头。 在宣乐帝金口下谕旨的空暇,元智稍稍看了眼怀中的元姝,哭的一塌糊涂尚且隐忍着的小人儿,无疑是最可怜的。轻轻的拍了拍她颤动的肩头,再抬起头之际,看向元漓的目光凌厉了太多。 倒是他小看了她,步步为营,当真是一步险棋。都说姜是老的辣,可惜他这老姜也抵不住后起之秀了。 宫宴很快便结束了,元智声称自家小郡主忽感不适,要携眷回府不可。却被皇帝强硬留下了,道是有政事要议,稍后再回不迟。无奈之下,元智同骁叡随驾离去,元王妃只好让人扶了元姝过来,准备去休室殿一待。 “姝儿不哭了,这事……事已至此,都怪母妃怎么不早些时间与你父王去说呢!乖,不哭了。”这事情出的太急,倍受打击的元姝伤的不轻,元王妃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散着头发的元姝只低头流泪不语,早在元漓带她出去的那日,她就该清楚了。想到她居然还傻乎乎的问元漓究竟想要什么?真是可笑,要的不就是骁叡!她真是狠,早已计划好了求婚,下午居然还那般无恙的救她说话。 元王妃的贴身嬷嬷进了来,瞧了眼低头哭泣的元姝,有些为难的说道:“王妃,贵妃娘娘那里来人请您过宫去,说是要同您说些事情呢,您看……” “贵妃?” “是啊,西宫的人就在外面候着,说是贵妃娘娘还等着。” 一心想着事情的元姝根本是不曾听到两人的话,直到元王妃与她说有事要离开,她才醒了点神外,再也不理会其他。青豌端了水进来,一瞧着元姝的模样就吓了一跳,放了手中的东西就半跪在元姝的跟前。 “郡主!郡主你莫哭了,世子他……不对,这事是三殿下做的不对!你莫要伤了身体才是啊。” 林倪来时,便是听见青豌这句话,刚刚踏入一只脚是收也不是,进也不是,心道一个丫鬟这胆子倒是挺大,尽管她也觉得自家主子这事做的有些缺德。不过,接了命令,她还是不得不执行的。 “林统领?你来做什么?!”听到声响,青豌就惊觉看去,一见是元漓身边的林倪,顿时就狰狞了脸色。 林倪也不惧,朝着不成样的元姝行了一礼,便道:“主子有令,请郡主过宫一叙。” 元姝从那会便开始失声了,张着嘴红着眼睛,死抓着裙摆的小手泛白,腕间还个明显的牙印正冒着点点血珠。看也不看林倪,倒是青豌一听就急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家郡主都这幅模样了,三殿下还想做什么?反正,我家郡主是不会去的!” ☆、第47章 “那只好得罪了。” 不得不说林倪倒是对元漓忠实的很,一指点晕了尚在叫嚣的青豌,便抱起了神思不清的元姝就走,只对外殿的宫人道是三殿下有请,也无人敢拦。等元姝清醒时,人已然快到徵陌宫了。 “郡主还是莫要动了,伤了自己可不好。” 扛着开始挣扎的元姝,向来就不太会说话的林倪,冷声便是一番警告。不过相对于她素来动手不动口的性子,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即便是以倒挂的姿势趴在肩头的元姝,还是认出了下面不断划过的道路,分明就是去元漓那里。血脉倒冲上头,让她恢复了很大的理智,旋即放弃了挣扎。 她想知道元漓还想跟她说些什么。 元姝一不动了,林倪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趁着两道的宫灯明亮,一跃而过。她家三殿下本是让人备好了轿撵,奈何交代要用最快的速度,脑子素来太会转弯的林统领便不待轿撵来,便扛起了人就走,充分完成最快速度带人到的命令。 徵陌宫中不似前殿热闹,阖宫静谧,宫灯盏亮。正殿中灯火通明,置在殿中央的金鼎焚香袅袅,因着天热,宫殿几角还搁了消暑的冰台,偌大的华丽寝殿萦绕着丝丝凉意。 林倪将元姝搁在了外殿的赤金大毯上,便迅速退出。宫人立时紧闭了宫门,轰然一声,就只余下元姝一人站在殿中摇摇欲坠了。 她知道元漓就在内殿,可是她却不敢动一步,徵陌宫的一切迄今为止,她尚是存了一丝恐惧的,特别是今夜。 元漓的耐心只对特定的事物产生,元姝久久不动,她终究还是出现了。刺着金鸾的雪白长裙华丽的逶迤在透亮的宫地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踱,高挑妖魅的身姿带着一股压迫感,静静的走向了元姝。 站在殿中的元姝僵了一下,看着缓步走来的人,目光在对上那双炙热而又危险的眼睛时,她竟然生了夺门而逃的心思。摇曳的雪白身影占据了她的眼帘,还来不及行动,那人却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姝儿的眼睛怎么肿成了这样?” 元漓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她的身影而笼罩的元姝,勾着唇伸出了手指,企图去触摸那双哭红的漂亮眼睛。 可惜,却被元姝下意识的躲开了。 悬在空气中的玉白长指微愣,看着元姝对她扬起的小脸,那样不甘且怨恨的神情,显然让元漓有些不悦。在元姝不及退开时,两指扣住了她小巧的下颚。 “怕我?还是……讨厌我?” 不知从何时起,对元姝,她大多会以“你我”相称了,约莫是不愿拉开了两人的亲近,“本宫、妹妹”这样的字眼,实在是不亲密。 她的声音极其清冷,听不出分毫喜怒,元姝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的,对元漓这人,害怕是远远超出了讨厌。 “怎么,打算一辈子都不同我说话了?”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下颚,这动作,似极了主人正在逗玩着小猫。 一辈子不说话?这个打算元姝倒是没有的,只是眼下她无话可说罢了,在抢了自己未婚夫的女人面前,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元漓也不恼,大抵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声一笑道:“是在怨我吧,明明知道你喜欢骁叡,却还是抢走了他,对吗?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在心战上,元漓从来都是胜者,弱小如元姝,自然是逃不过她那带着诱惑力的话语。元漓是不喜欢骁叡的,元姝有眼睛,能看出来。 “为,为什么!”泣久不出声,原本婉转的嗓音都有些嘶哑了,恼红着脸质问出了埋在心底多时的问题。 元漓双眼一眯,唇角微扬道:“原来还会说话呢,我还以为小傻瓜变成了小哑巴,若是姝儿日后都不说话了,这日子岂不无聊了。” 听出了她的戏谑,元姝更是生气了,瞪着眼睛就拍开了她掐着她下颚的手,大声问道:“究竟是为什么!” “真的想知道?”元漓丝毫不在意的收回了被她打开的手,看着元姝决绝的小模样,眸中幽光暗转,优雅的俯身近了元姝的耳旁:“因为……你啊。” 元姝一僵,也顾不上她故意吹在她侧面上的热气,不明就里的再次瞪向了缓缓起身的元漓,紧攥贴在裙摆的手心已是热汗岑出。 “我?” 元漓喜欢看到元姝害怕的小模样,从小小的慌乱,再到极具的惊恐,那比芙蓉花还漂亮的小脸上,逐渐演绎着生动的神情,是她最喜欢看见的。 “记得你那天问我究竟想要什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隐隐已经开始察觉异样的元姝有些慌了,她有种预感,元漓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宫门就在不远处,只要她跑过去打开,就能走的…… 就在她的脚步微动之时,元漓抱起了她,简单的横抱却双手极巧的制住了她的所有动作,只能任由她抱着一步一步的走进内殿。还是记忆中那个以黑紫为主的奢华宫寝,目标却是殿侧的小叶紫檀书案,元姝被放了上去。 双脚悬空坐在书案上,入目的压抑色调和元漓愈发不对劲的眼神,无不让元姝心惧。死死的揪着裙摆,却强撑着直视向元漓,尽管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元漓面色冰冷逼人,锁定着元姝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知,掷地有声道:“元姝,你问我究竟想要什么?听好了,我要的是你。” 不是什么骁叡,元漓要的从来都是你,元姝。 那一刻,元姝有些坐不稳了,撑在桌面上的手掌一软,透骨生寒。元漓却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挤进她的双腿之中,掐着她的脸一抬高,便狠狠的吻了上去。 “唔!” 带着宣告的意味,元漓吻的极其用力,咬着那方甜腻的嫩滑便是大力的索取。被吓坏了的元姝,还是没忘记了挣扎,回过神来就不住的推搡,窒息的恐怖让她多了几分力气。在扯到元漓的长发时,正在兴头上的人匆匆结束了那一吻,离开了她的唇。 “你疯了!” 就在元姝以为元漓是要放开她了,却还没来得及松开手中的长发,就被元漓擒住了细腕,只听“卡擦!”一声。元姝瞬间就惨白了小脸,被元漓推倒在了宽大的书案上,再次覆上的唇,吞噬了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痛叫。 手腕间那如断裂的巨疼,让她不得不放弃了反抗。 带着独特冷馨的气息流转在两人口舌间,不多时便掺杂了血腥味,纠缠在一起。被压制着的元姝已经泣不成声了,大粒的泪珠砸在了光滑透亮的书案上,痛意从心中四处蔓延。 她终归是懂了元漓话中的意思…… 脑海里却出现了那夜纠缠在乾宫的飞凤宫装,是那样的疯狂迷离。透着泪,她也能看见元漓目中的癫狂,带着不顾一切的占有。 大抵还是没忘了元姝体子弱这事,瞧着她面色不对,元漓才放开了她。看着捂着手腕躺在紫檀案上不停咳嗽哭泣的小人儿,狂色还未褪尽的眸中,隐约有怜惜闪过。 “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伏在案间的元姝此时难受极了,被吓的没了一丝血色的花容,却又因为停不住的咳嗽涨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粉嫩的小小唇瓣,因为一时□□肿的难堪。脑海里混乱成一片,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元漓的话却是字字清晰的入了耳。 元漓伸出了手,将她放才错了位的细腕轻轻的拉了过来,握着那处诡异曲折的手骨,缓缓说道:“姝儿下午也说过了,爱一个人,要不在乎一切。身份、相貌、血缘甚至是性别,这些统统都不该是阻碍的,我要的是你,知道吗?” 感觉的到,元姝一身都在颤抖,大概是害怕到了极点,变成了恼怒。元漓却不在意,一手用力接回了骨,便将那软弱无力的细细柔荑凑近了唇边,轻轻一舔,动作亲昵却透着丝丝病态。然后,在那白皙可见血脉的小指颤颤之际,含入口中银牙一个用力。 “啊!放,放开……放开!” 疼的一头大汗六神模糊的元姝,被突如其来的痛意唤起了一半清醒,十指连心,被元漓咬住的小指让她不得不叫出了声。 在一个人痛的时候,她总会清楚的铭记住那个给予她痛的人,而元漓便是用这样的手段,让元姝将她刻在心里。松了她的小指,便将瘫在案上的元姝抱入了怀中,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脑。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谁叫姝儿总是那么的勾人,所以才会弄疼了你。乖,以后不会了,我会轻轻的,当然,前提是你要听话。” 一手握住被咬的小指,被强迫压制在怀中的元姝,只觉得恐惧感是铺天盖地而来,这样的元漓无疑是不正常的。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变态的执着。 “不要……不要……” 元漓喜欢她的这个事实,比元漓抢了骁叡还要打击她,这个世间委实千变万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子喜欢上,而且那人还是元漓。回忆起之前的种种,似乎一切也都成了解释。可笑的是她,之前还以为元漓要的不过是骁叡罢了。 疯了,当真是疯了!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这句话成了元姝最后的记忆,看着元漓那双阴鸷不可一世的眼睛,她终于是昏厥过去了。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等梦醒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第48章 梦终归是要醒来的,待元姝从榻间惊坐而起时,满额的冷汗密布,不慎动到的左手腕上便是一阵抽疼。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手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双眸慌乱。 ——我要的是你,知道吗?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谁叫姝儿总是那么的勾人。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不!” 恍若恶魔般的宣言还历历在耳,字字都是诛心般的难受,可都抵不过她对那人的惧怕。唇舌之间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强硬又冰冷,红肿麻木。忿忿的攥紧了盖在腿间的锦被,五彩丝线钩织的牡丹花扭曲在五指间。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不是护国王府,而是……徵陌宫的临水阁。 一想到自己还在那人的宫中,那种难以抑制的惧怕又开始在心头潮涌。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掀起锦被一角的动作便是一滞。 “东西都备好了?” “回殿下,都已备好,就等郡主起来了。” 是元漓来了! 元姝匆忙的躺了回去,胡乱的拉过被子就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在门被打开的一刻,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嘴上还是火辣辣的疼,这种情况的她,是完全不敢面对元漓的。 元漓一进来,便瞧见螺钿的精美大榻乱的一团糟,绣着七彩牡丹的云丝锦被中间隆起一团,细看还能发现微微的颤抖之意。不用猜便知道元姝是醒了,冷厉的眸间不禁多了几分无奈,脚步不断便走了过去。这才靠近了一点点,缩在被子里的人儿就往榻里移了去。 “原来睡着了也是会动的。”元漓坐在了榻沿处,戏谑说到。 缩在被中憋的一头大汗的元姝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可也不敢掀开被子,一想到昨夜发狠的元漓,她就浑身毛骨悚然。 “看来姝儿这是不打算回王府了?” 她音色清冷本就带了戏弄之心,躲在被中的元姝听不出几分真假,却还是被回家的字眼勾了起心,攥着被子的手隐隐就松了几分力气。她想,如果能回去的话,不出午时便要整理好行囊离开天都城。 见她还不动,元漓不禁来了兴趣,夏日的云锦被子不厚,罩在元姝小小的身子上还能看出形状来。瞅准了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元漓便双手成钳一把擒住,然后在元姝惊叫出声之际,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入了怀中。 “放开我!放开!啊!” 这下元姝是彻底的挺尸无能了,元漓不愧是多年习武,一双看似优雅漂亮的手,却是力气格外的大,圈着元姝的小腰硬是让她挣不开。裹在身上的锦被一点点的落到了地上,渐渐的就剩她那跟小鲫鱼离水的身子,在稳坐不动的元漓怀中扭动了。 夏日天炎,也不知昨夜是谁给她换的衣裳,浑身上下只有雪白的中衣中裤,里面一无其他。隔着薄薄的一层绸缎,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元漓箍在她腰间大手的热度,越来越烫。 待她累到气喘吁吁了,一直似笑非笑的元漓方将她整个人翻转打横抱在怀中,瞧着那张血色尽褪却潮红的小脸颊,粉粉嫩嫩的惹人心。大抵是气过头了,元姝前胸是此起彼伏的大喘,元漓极似好心的伸手帮她抚上了胸口,慢慢的帮她顺着气。 “拿开你的手!拿开!”元姝控制不住的尖叫了,手忙脚乱的便用没被控制住的手去推搡。 元漓却是神色从容,似笑非笑的拨开了她软乏无力的小手,然后手心罩在了小姑娘刚刚发育的地方,用力一揉。看着一时之间羞愤难当的元姝,便缓缓的低了头,轻声说到。 “听话。” 元姝只鼓着腮帮子,一双水汪汪的黑眸恨恨的瞪向了她,在元漓头越来越低,咫尺她脸侧只有分毫之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用力就推开了那张极尽妖魅的脸。 “变态!疯子!”许是紧张害怕极了,冲着元漓骂出这话时,还有些走音。 被推开的元漓显然是有些不悦的,绛唇轻呢元姝口中的那两个词,夹杂着冷意的柳眉微动。看着元姝那毫不保留的嫌恶之色,旋即,嘴角便是一扬。 改为一手制住元姝的腰身,一手则是透过三千散乱青丝掐着她的小脑袋,轻轻一抬便将那张吓的开始发抖的娇颜拉近了。 带着一丝凉意的红唇先是盖在了光滑的额际,在元姝的咒骂声中,又移向了那一排浓密睫毛的眼睑,轻轻的舔咬,有那么一瞬间她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啊!你这个疯子!元漓!滚开!我的眼睛!” 声音几乎是哭着出来的元姝,头次遭遇到这样的亲密动作,双手抵在元漓的锁骨上便是大力的推抓,只可惜她的指甲不长,力气不大,没给元漓造成半点威胁。倒是激的元漓转口咬在了她的耳垂间,用力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袭遍了周身。 有些怕,还有些痒…… 直到元漓又将她的唇啃了一番后,才彻底放开了她,玉指轻戳那处留了牙印的左颊,瞧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元姝,便满意的笑了。 “我只会对姝儿疯的。”而且疯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变态的。 遇到她元漓,毫无反击之力的元姝只有被按下逗玩的份儿,身心皆受打击的她,一时之间哭的极其伤心,窝在元漓的怀中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哭着发泄。 元漓只任由她哭着,那双曾在沙场上持刀砍杀无数敌人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摸着抽泣不止的后背,似是安抚,又似是警告。 “哭吧,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从今往后便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一切,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只要你乖乖的,哪里也不去,我就不会伤害你。” 当然,如果她敢生出别的心思,例如逃跑,她是不介意折了她的那双腿。 “呜呜!”元姝哭的更狠了。 待元姝止了哭,元漓便唤了宫人进来,亲自为她整理仪容,抱着元姝喂了一碗粥后,一个上午也便那样过去了。期间,元姝曾弱弱的表示想要回王府,在被元漓又是一番恐吓后,才不甘的打消了念头。 如今是特殊时期,元漓是善于攻心之人,在向元姝表明一切后,她就没打算再放元姝走。元姝的思想不太复杂,只要将她困在宫中,两人朝夕相处,迟早有一日,元姝是不改变心态也难。 要留下元姝在宫中,元漓自然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求了穆贵妃一道懿旨,道是要留元姝于西宫陪伴,送到护国王府。如今她同元智之间生了不少嫌隙,护国王根本是不将懿旨放在眼中,若非是她昨夜特意扣了骁叡在宫,元智只怕是要进宫来接人。 其实,求婚于骁叡,元漓是兵行险着,不单单是为了元姝,也因为元智手中的兵权。虽然他们二人之前表面结盟,终归元智还是存了别的心思。元漓非嫡,于朝堂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党已是不易,有了元智一派的帮助方如鱼得水了些许。 可是皇后党的存在哪能小觑,而作为皇后一心要拉拢的对象,元智无疑是不能信任的。所以她才费煞心思千里请了万逐渊出谷来,在朝野之上博出半边天来。 至于骁叡,他的父亲是东祁第一国公,元智与骁府又是一体,定下骁叡为驸马,不过只是多了一张王牌罢了。当然,顺手除掉这个情敌,她也是一举两得。 当然,这些事情较之抱在怀中的元姝,还是后者让她更加心悦。 夜晚,两人同桌用罢晚膳,元漓便吩咐了宫人备好汤浴。一整日都被元漓强迫带在身边的元姝,早已是困意连连,却碍于元漓的存在,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今夜我便留在这里陪姝儿了,可好?” 元姝哪有拒绝的权力,相对于元漓要留下一起睡的恐怖,那么下一秒,她感觉整个人都落到了地狱。 浴房中,她是哭喊着要出去,奈何怎么都挣不开宫人左右抓住她的手,身上的衣裙被一件件的扯掉,眼看只剩下中衣了,坐在浴池里的元漓方挥了挥手。 “都出去吧。” “是。” 宫人掀开层层轻纱快速的退了出去,跌倒在一堆衣物中的元姝才慌乱爬起,也想跟着往外边跑。元漓只冷笑了一声,便随手抽过浴池上的一条长长披帛,一抛便准确无误的圈住了元姝,然后轻轻一扯。两脚不住后退的元姝,“彭!”的一声就摔进了温热的水池中。 圈圈涟漪荡的红白玫瑰四扬,扔开了湿掉的披帛,元漓才伸手捞起了呛水的元姝。袅袅水雾氤氲,元姝狼狈的干咳着,便感觉身子一凉,一低头才发现中衣已经被元漓脱掉扔到了岸上。 “你!我的衣服!” 却在看到同样光光的元漓时,大脑当机了。 ☆、第49章 元姝是从未想到元漓有朝一日会在她面前原形毕露的毫不遮掩,是那般的无耻、下流……变态,看着被她用武力拽下的裤子,不大的一方上好丝绸,就那样漂在水面上,藏在密集的花瓣中。 而她则是惊慌失措的捂着胸缩在水池的角落里,泪眼汪汪的盯着站在前方的元漓,目光掠过那一片大好风光后,她是羞的一张小脸恨不得埋到水里去。忆起以前也曾与元岚同浴,那时心思单纯也不觉有什么,可如今是如何看都觉着别捏难为。 特别是元漓还有心特意展示给她看…… “怎么样,好看么?”俯身随意掬起一捧花水便兜头倒在了元姝的头上,一举一动极是妩媚优雅的动人。 水珠顺着发梢落在了元姝的眼睫上,傻呆呆的眨眨眼,努力的将自己团成一坨。说实话,元漓的身子确实好看的很,比她这才发育的小豆芽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可再好看……不也是那个样。她却不敢出声,生怕哪里说不对惹恼了元漓,毕竟变态的思维是很危险的。 见她不语,元漓也觉无趣,拨了拨浮在水上的花瓣,便抬脚缓缓朝元姝逼近。可这一动,正警惕着的元姝自然是又惊了,二话不说就想跑,却因心急起身太快,一头撞在了吐着温水的纯金凤首上。 “啊!”痛呼一声,就捂着被撞的额头直淌泪。 这又傻又可怜的模样惹的元漓一声嗤笑,走近就趁元姝不背将她滑溜溜的小身子抱紧,握着小巧的腰肢顺势坐了下去。赤肤相触的亲密距离,元姝才一挨到就想跑,却被元漓死死抓住,贴的愈发紧了。 “跑什么,乖乖沐浴完就寝去。” 几近崩溃的元姝清晰的感觉到贴在身后的肌肤有多么的热,那属于元漓的气息,已经逐渐将她包围,密不透风的让她窒息。披散的青丝被元漓拨到了前肩,挨着光滑的后背便将头放在了元姝的另一侧肩上,唇轻轻的吻了吻小小耳垂。 过于暧昧的动作,心房一阵乱颤的元姝早是鸡皮疙瘩飞起,歪着头被元漓从耳边一路亲到了脖颈,引起一串的酥麻惊恐。直到掌握着她腰间的柔荑有了上伸的趋势,她再也受不住的哭着按住了那手。 “不要摸那里!不要!” 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跟旁人这般亲密的鸳鸯浴,而对方还是个同性,她本就不能接受了,偏偏元漓的动作还那般下流。心里那道尊严的防线,终究是破裂了不少,三观再次被刷的没了底限。 元漓一看是惹急了小丫头,只好罢了手,好笑的亲了亲被温水氤氲的有些泛红的芙蓉侧面,柔声道:“好,不摸你,别哭了。” 大抵是怕把元姝急出个好歹来,元漓接下来也就真不碰她了,一心一意的替小丫头沐浴,动作还是很温柔。向来都是宫人伺候沐浴的三殿下,头一次伺候起人来,虽是生疏却也上手,八成是因为这块小鲜肉是她垂涎已久的东西,所以才宝贝的不行。 没了那些出格的小动作,元姝也就认命的低泣着被元漓洗刷了。说来,从昨夜开始,元漓的一举一动,她并不觉得恶心,却也接受不了。一切来的太突然,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难以置信,尽管已经被元漓上下其手了多次,她还傻傻的期盼不过是场梦罢了。 估计元漓也是看出了她那点自欺欺人的小心思,也是因为怜惜她,所以除了昨夜下了狠手后,今天无疑是在走柔情攻略。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等元姝习惯罢了,从沐浴同眠开始,元漓势必要一步步改变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无力抵抗的人,除了选择顺从,是别无他路的……元漓很清楚这点。 不久之后的元姝也明白了这点,困兽哪来选择的余地。 思量着来日方长的元漓在给元姝沐浴完后,便抱着她满意出浴了,瞧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丫头,元漓破天荒的没有唤来宫人。在夜明珠馨柔的明光下,她踩着软毯一步步走向了休憩的锦榻,抽过一张大大的浴巾便给元姝轻轻的擦拭起来。 “我自己来吧……”其实,她更想对元漓说的是——我自己来,你先穿衣服吧!委实是赤诚相待的风景太扎眼了。 被扔在锦榻上萌萌弱弱一小个的元姝,自然是不知道那种玩养成的变态心思,元漓是爱极了那一手掌控的感觉,特别是揉捏可爱的元姝。如今好不容易上手了,哪还有给她自己来的道理,所以也不理会她,继续轻轻的擦拭着粉嫩肌肤上的小水珠。 元姝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再次认命的任由摆弄,亏得她心态摆正了些,今日被元漓软硬兼施的威胁了一番后。特别是元漓保证了在她及笄前不会乱来,方才从一片荒唐浑浊中找到了半点安心。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总有元漓顾不到的时间,到时候她再跑路也来得及,她不信元漓会大张旗鼓的挑明,届时有护国王府的庇佑,元漓只能望姝兴叹了。 打定了这层注意,还侥幸元漓不过是一时兴起,元姝也便没有寻死觅活。就连现在被元漓拥着同眠,她也变得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乖巧蜷缩。 揽着她头的元漓长指轻挑了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元姝显然出乎她意料的听话,不甚明亮的的灯光下,只穿着小肚兜的丫头听话的紧挨着她的臂弯,秀气的鼻头微动,似乎带着抽泣的小小声息。 “听说姝儿以前常与四皇妹同榻而眠?” 这个事实让元漓不悦了很久,同样是动了别样心思的她,怎么会看不出元岚的心来,那和她如出一辙的炙热目光,总是围绕着元姝,真是让人不舒服。好在如今,她先下手为强了,所以不论是骁叡还是元岚,统统都得除去才是。 丝毫提不起睡意反而假寐的元姝一听元漓的话,顿时就察觉到不妙,那种类似于吃味儿的口气,便是元漓掩藏的再好,她也是听了出来,话语结尾的地方一扬,夹着一股森森寒意。 “那时候……还小。” 不知觉的,元姝突然忆起了年前与元岚吵架的那次,那个夜里的事情,她尚且还是记忆犹新。当刻意想起那时情景来,她猛的便是一惊……那时元岚的眼神,就和元漓现在看她的一模一样。 难道…… “又在胡思乱想了。”一看元姝矢了神,元漓便扯了扯她的头发,语气清冷的说道:“宫人都说你们感情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吗?” 下意识的,元姝不想知道为什么,耷拉着脑袋就摇头,她怕元漓说出的话再次让她陷入黑暗。于她而言,元岚是个特殊的存在,她们之间是不可以混乱的,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元漓冷笑一声,手指轻轻的游走在元姝的肩头,感受那一抹颤栗,不禁说道:“喜欢逃避的小家伙。”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别的话来。 这是元漓与元姝生平第一次同榻,相较于元姝的惊怕失眠,素来浅眠,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的元漓,确实一反常态的睡的比元姝还踏实。待元姝强撑着精神到下半夜时,发现元漓都睡了不知多久了,才悄悄的移动小身板,企图爬离那个暖暖却带着压迫的怀抱。 可才一动,睡的沉沉的元漓反倒更加搂紧了她,勒的她差点背过气去,待元漓松了些力,她只好乖乖的继续被圈着了。即使是睡着了,元漓的两道英气柳眉也是微微揪在一起的,带了些许防备,一张过于妖艳高冷的面容戾气隐现。 多时的委屈和害怕都在看见元漓那张安静的睡颜时崩且了,天知道她现在一想起昨夜元漓的癫狂,她就有多怕,那还是元漓顾忌她小,才未多做其他的。可仅仅是那样,她已然是承受不起,更遑论是等待元漓口中的及笄之后。 逃离,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过,元姝倒是极其瞧不起自己,在元漓做出那样的事情后,居然没有想一刀捅死她的心,委实怪了。看着元漓连睡着后都有些阴寒的面色,元姝终究还是软了,想来想去,无非还是惧怕二字。 一夜噩梦缠身的元姝次日不幸病倒了,一身发凉还说胡话的她,属实是惊了元漓。太医院的御医是调了一个又一个来,却都只得出一个结论——心病,恐慌焦虑集结于心,免不得倒下。元漓沉了脸色,只能说速速医好。 可这发冷的病头还没压下去,反而还间接发热了,就在众人还纳闷元姝究竟是什么心病时,皇帝急招了元漓而去。留下一群老国手们提心吊胆的给元姝又是针灸又是喂药,只因元漓拿了他们项上人头为令。 好不了,全都砍了! 好几月都不曾生病的元姝,这次是病来如山倒,浑身难受不适,梦里还尽是一些恐怖场景,连哭喊都没力气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头。 她居然梦见元漓当了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加身君临天下,在金殿之上当着百官的面,一剑斩了大放厥词的元岚,鲜血四溅。她还来不及过去,画面便转换了,这次主角竟然变成了她,她看见元漓册封骁叡为皇夫,就在赐下金策的时候,她冲了出去。 “叡哥哥跟我走!她是疯子!” 可是她怎么都抓不住骁叡的手,向来都只对她笑的骁叡这次表情极其冷漠,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抱着金策要同元漓离开。元姝急了,就要扑上去,却被元漓一把擒住了。 “你是我的!是我的!哪里也不能去!” ☆、第50章 接着,她便看见一脸狞笑的元漓,拔出了腰间的龙纹佩剑,一剑便生生的直直刺穿了她的腹部。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腹上的长剑,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衣裙,渐渐的天地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血红,她疼苦的倒在地上挣扎着。 然后她便看见自己被人和元岚葬在了一处,小小的土堆,血红色的泥土,还有尸肉腐烂的气息。一片令人不适的血雾浓浓弥漫,待雾气稍散些,她又看见了元漓,她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缠绵,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疯狂极了,娇吟不断,隐约还夹杂着女孩细细的抽泣声。 她咬着唇迷茫的走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却在那个哭泣的女孩转过头之际,吓的跌倒了。那熟悉的眉眼,哭个泣不停的人儿,竟然是她自己! 那绝望的目光…… 突然,那双死盯着她的眼睛不再空洞流泪了,只一瞬间便是鲜血四溅出,七窍开始血流潺潺。而元漓就站在她的身边,阴笑阵阵的狰狞说到。 “这才是你的下场。” “啊!!” “心魔若定,六境清明,无惧无殇……” 初初睁开眼睛,一身冷汗乏力的元姝虚弱的看着坐在榻沿上的男人,逆光朦胧间仙骨风情隐约,音如筝鸣,眸色深沉若渊却淡然沉寂。方才噩梦中惊醒的她,在看到万逐渊的眼睛时,狂跳的心房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偌大寝宫中出离的无旁人,见她醒来,万逐渊只淡笑着取下了她头顶上的金针,动作轻柔似是泼墨水画般,针针收入棉锦中。末了,还拿了案几托盘中的巾帕为她擦拭了额际的汗珠。 “……国师?” 对于这个只见过寥寥数次的万国师,元姝虽然是莫名感觉亲切,却也不敢随意接近。第一眼见到这人她便有一种异样,如今近处,才发现这人似乎与生俱来带着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就像春风般和煦,暖暖入心怀…… “郡主梦靥伤了神,大病恐是要些时日方能去除,不若回王府去吧。”似笑非笑,唇角弯扬,眸色半倾流淌着儒雅与温和。 元姝无神暗淡的眼睛顿时一亮,明光波澜。想来估计是她病的太厉害了,元漓才不得不唤来了万逐渊,却不料这人似乎是有意助她。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元姝也能感觉到他的善意,特别是他的目光不经意时从待她颈间的玉佩上扫过。 “我想回王府……”她不禁仰起头来,激动的说到,却因浑身散疼又跌回了榻间,疼的一张透白的小脸更加扭曲了。 她想回,可关键是元漓愿不愿放人?她还没病糊涂,元漓的病态她仍旧是历历在目,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放了她走。不过,若是真得了万逐渊相协,几率可能会大些吧。 万逐渊的一双眼睛了得,自然是看出了元姝的心思,也不点破只道是:“三殿下那里我自然会说去,郡主安心无忧,不过……” 得了他的保证元姝只觉身心都松了大半,正要道谢,却因后面的两字愣了愣,扑闪着眼睛疑惑道:“不过什么?” 略是沉吟些许,万逐渊方一指点了点她的颈间,那半藏云纹缎禁衣襟中的芙蓉花玉佩,道:“这玉是从何而来的?”语气不高不低。 这玉……元姝下意识的摸了摸掌心大小的芙蓉花,质地淳润透凉。若说这玉佩,在外稍是打听便能知一二,护国王为女所求镇平安的事迹,到底还是有人知道的。万逐渊如今是国师了,不可能没听说这些,现下再问元姝,只怕是想探的更深。 一时间,元姝有些警觉了,这玉是她本尊亲母咽气之际所留,当日尚是未雕琢的璞玉,元智为防有人看出,才寻了巧手雕刻。那么,万逐渊又问的是什么呢? “这玉佩乃是父王所求,我幼时多病,听闻天方谷的玉能治身养元,便寻了一块,国师大人可是见过?” 她声音微软,盈盈徐道,万逐渊却是有意观她心,杏眸长睫闪动间隐有虚光,显然是佯装了一番。印着墨竹的长长袖袍一甩,手中的白绢便被抛到了托盘中。 “玉佩是不曾识得,只是原玉甚是眼熟,郡主若是回府得便,可否问问王爷这玉是从何得来的?” 得,话中暗含深意,特意加重了回府二字估摸着是在给她敲个响,他助她回府,而她就要弄清这东西的来历。 元姝抿着唇点了点头,握着手中的玉佩,保证道:“国师大人放心吧,我回府后一定会问问父王的。”话音微顿不禁好奇道:“国师大人可是认得这玉原来的主人?” 很久之前她便觉得这块玉意义不凡,少有人得了贵玉会藏之不琢的。她记得那日里,频临生死的女人颤抖着将璞玉掏出,几经摩挲,似是在眷念着什么,最后方将这东西放进了她的襁褓中。 ——不哭,姣儿不能哭啊,姣儿哭了就会有人来,他们会杀了娘和姣儿的,娘要姣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待他来了,姣儿便随他去吧,忘了爹忘了娘,随他去…… 寒风凛冽中,女人吐着血紧抱着她哭泣的情形再次浮现脑海,是那样的不舍,至死都不曾瞑目。若是可以,元姝还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例如生母究竟是谁,还有她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只见万逐渊微微一愣,那平和淡然的面上竟有几分寂寥,难掩心中事念,看着元姝手中玉佩的目光是愈发深沉,仿佛透着玉佩就能看到另外一个人般。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出的时候,他缓缓开了口。 “这玉中特有朱丝,采自天方谷藏于宝阁内,因为难得,便一直都是璞玉置存,直到那年……”话锋陡转,“这玉的主人我甚是相熟,只可惜她已不在人世,我只想知道王爷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所以凡请郡主务必相问。” 相熟!元姝握着玉佩的手便是一紧,万逐渊面上虽无多大变化,可话里话外还是能听出那一分伤感的。若是他认识她的生母,是不是就…… “国师大人倒是与平昭妹妹谈的来。” 这厢元姝刚想再问的,却被元漓凭空冒出的声音给打断了,那话语凌厉且不悦的很,甚至不用想,也能知道她的脸色有多难看。就是那样的声音,在梦中狰狞的狂笑。 躺在榻间的元姝立时便是一瑟,抱着锦被有些无助的看向了万逐渊,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可是现在只有他能帮她。 果不其然,迈步进来的元漓面色异常难看,快步行走间凤纹的长裙窸窸窣窣作响,腰间环佩叮当,在看见坐在榻沿的万逐渊时,妖艳的黑眸立时阴冷尖利。显然,那样的咫尺相近,让她很不满意,更不消说方才一直听见两人在讲话了。 向来性子淡然与人不多言的国师大人,竟然会与元姝说那么久,元漓是不疑心都难,更甚的是她病态的占有欲又发作了。 “国师不是说人醒了便通知于本宫吗?” 许是她那目光过于渗人了,万逐渊方不紧不慢的从榻沿起身,朝元漓点头示意了一下,温声道:“郡主方才大醒,臣只是问问郡主还有哪些不适罢了。” 元漓面色微舒,目光转向元姝时,看见小丫头扯了被子直接遮头不给她看的动作,便冷哼了一声。也亏得她一心念着病重的她,匆匆赶来受到的却是这番待遇。 “可无碍了?”纵使是受了元姝的无视,可对于她的身体,元漓还是异常的上心。 万逐渊倒也不在意元漓不善的态度,微微颔首道:“郡主的病不过是郁结在心,说重却也不重,可说轻但也能致命,若要病愈,也只能宽其心。” “宽心?”元漓皱了皱眉,她自认为元姝在她这,该是甚开心才对。 窝在被中闷气的元姝不禁凝了神,她知道万逐渊要做什么,心中立时有些忐忑。他是元漓费心思请来的人,可只刚刚的态度,也能看出他是效忠于元漓的。 “郡主还不大,终究是念着母亲,少有离家的。若是殿下能送了郡主回王府,想必不出多时,郡主便能痊愈了吧。” “不可能!”他方一说完,元漓便厉声大喝,冷笑道:“本宫倒不知国师还会有这等闲心思呢,怎么,这丫头装可怜了?” 捂着头的元姝只听到元漓声色中的气极,郁闷在心口的那口气登时就上下不散,咬着唇有些害怕的发颤。她知道,如果今日万逐渊劝说失败的话,元漓是不会放过她的。 “殿下何须如此,臣虽不知郡主如何得病,可却知若要病愈唯独此法。想必殿下也知郡主体弱,假是这般长期郁郁而过,只怕是损年伤内。” 也不知万逐渊话中有几分真意,反正向来雷厉风行的元漓在听了这话后,沉默了些许。仅是隔着一床薄被,元姝都能感受到来自她那噬人的目光,后脊便是一阵冷意窜起。 沉默不是元漓的作风,可只是小小的沉默却代表了她还是在替元姝着想的。那样小小的人儿昏迷在榻间痛苦蜷缩的画面不时出现,纵是指挥千军万马都不曾变过脸色的元漓,这次是真犯了难。 万逐渊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元漓做最后的决定,而元姝自然更是不敢说话,只好捂着狂跳的小心脏焦急等候。 终于,元漓说话了…… ☆、第51章 “不行,她只能在宫里。” 一时之间,元姝的心落到了谷底,平白升起的一丝期翼又被元漓无情的打散了。她实在是不想再住在宫中,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无论是人还是事,都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元漓的执着无疑是让她有些绝望,愤怒和害怕交织在一起,最终让她爆发了。一把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便对着元漓大喊道:“出去!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那甚是尖利的嘶吼委实让站在殿中的两人愣了一下,首先便是元漓,她是从未想到元姝也会有这么发狂的一日。死死攥着锦被一通大喊的元姝已经红了眼,看着元漓的目光是憎恨不已,第一次,元漓恍惚感觉到两人相隔的太远太远。 这样的认知无端让元漓心中一慌。 “元姝……” 元漓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抬脚就要朝元姝走去,却被闪身而来的万逐渊挡住了道。正待呵斥退开时,万逐渊恭声说道:“殿下勿恼,郡主尚在病中,难免心情不舒,臣倒有一事想与殿下借步相商。” “国师有事待后再说。”她冷凝着声调拒绝了万逐渊,那跪坐在榻间对她怒目相视的元姝,属实让她气结。若非多年磨练,素来不容人反抗的她,怕是早已过去收拾元姝去了。 她这冷沉着忍耐,那边榻间的元姝却更上了意,两手拿起装了干花的鹅绒抱枕便朝着元漓掷去。压抑太多天,又被噩梦几经折磨的元姝这一刻是真的发作了,奈何双手无力,抛出的枕头还未砸到元漓便直直的落在了大理石的地砖上。 “出去!出去!滚出去!” 看着静静落在脚边的枕头,元漓冷眸一眯,再抬头之后,看向元姝的目光是寒气阵阵,带着迫人的压力直射而去。 这丫头,看来就是欠收拾。 “殿下还是不过去的为好,郡主如今心神不定,不宜刺激,还是出去吧。”有意挡路的万逐渊,适时的开了口,即便是不知两人究竟为何,可此时的元漓太过危险了。 已经嘶哑了嗓子的元姝不再乱嚷了,淌着泪的眼睛狠狠的直视着元漓,绝决的咬紧了牙,似乎就等着元漓过去,等待着她的怒火。元漓的心蓦然一紧,她见惯了低眉顺目的元姝,这样倔强的人儿,显然是被逼急了才露出的。 “殿下还是随臣出去相商吧。” 冷脸的元漓紧了紧藏在广袖中的手,一包甜点被捏的粉碎,那是她听见元岚宫中的宫人而说,道是元姝病时用药怕苦,常缠着元岚要甜食,有心怜她方找人做了精致的打包给她拿来。 可是现在,似乎是用不着了。 终究她还是同万逐渊一起出了殿,头也不回的便出去了,自始自终不再看元姝一眼。 两人才一走,元姝便重重的摔回了软绵的榻中,紧绷太久的神经让她头脑阵阵晕沉,伏在一团被中恍惚良久。本来她是打算了要与元漓虚以委蛇,争取到回王府的机会,可如今看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她不知道万逐渊究竟在与元漓说些什么,可是那偶尔从未被关严实的殿门里飘入的话语,无不透着元漓的怒气。待久了,两人不再说话了,元漓便再度推门而入。 蜷缩在榻间的抽泣的元姝闻声而起,半跪在凌乱的榻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元漓,随着她目光的愈发深邃,元姝便是多了一分的呼吸苦难。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0节 说到底她还是打心底的怕。 现下的元漓不似先前那般展色于颜,又变得一如既往的冷沉,慢慢逼近后,只那一身散发的迫人气息,说明了她的愤懑。踩着轩窗倒入的几米光束,她站定在榻前,直直的看着元姝。 “再过两月便是你的生辰,届时我会让人送东西去王府的。” “……”所以,这是同意了要送她回去?! 还不待她来及高兴,元漓便一个倾身将她抱住了,顺势坐在榻沿上止住了她想要挣扎的动作。按住了她扭动不停的小脑袋在颈间,一手压在瘦弱的脊背上。 “是不是能离开我,你便很开心?” 元姝不语,那低黯的话语落在她的耳畔,大有伤感的风味。若是以前元姝或许会再忍耐一时,可如今,她是忍不得了。 久不见她回话,元漓轻轻的松开了她些许,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不禁伸出了手缓缓的摩挲了几下子,冷光稀薄的眸中带有少许的疼爱,却暗藏不显。 “万逐渊说了,若你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明白的,这世间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所以,你想回王府便回去吧。” 元姝蓦然对上了她的眼睛,本来已是死寂一片的眸中,霎时波动欣然。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结巴道:“真,真的吗?” 大抵是再度见她弱小的模样,元漓无息的勾了勾唇,她元漓是说话算话的人,自然是不会骗元姝。倒是小丫头那面上藏不住的兴奋之色,真心让她有些膈应,若非……她定是不会放她离去的。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长久掬着你也无法,还不若送你回王府去,好生修养。” 如此听来,元漓似乎真是为了元姝做想,几经确认,知道元漓的确是说真话后,元姝不禁雀跃。那种就要离开牢笼的心情,当真是愉悦无比。 只是…… 元漓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一收,将她往怀中拉了几分过来,攥着掌中的青丝抬起,轻轻的嗅了嗅,温声道:“待姝儿养好了病,我便带你去见骁叡可好?放心吧,他会在宫里过的极好,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元姝立时就变了脸色,来不及展露的欣喜瞬间破碎,愣愣无措的看着元漓。 “叡哥哥……!” “对啊,你的叡哥哥可是在徵陌宫呢,姝儿可要见他?不过你如今尚在病中,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不得不说,元姝此时的神色才是元漓顺眼的,挑着一缕长发绕在指尖,说起骁叡来也无不悦。 毕竟是一枚能让她完全压制元姝的棋子,又何必不用呢。 总是眦睚必报的元漓这会对元姝是再也不想留情了,于她看来,元姝这只狡猾生了异心的小野猫,还是需要好好敲打一番的。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服从。 总的来说,元漓的这一步棋是走对了,骁叡在元姝的心中占了极大的位置。尽管那夜两人被许下了婚约,元姝在知道元漓无心骁叡后,居然隐约还松了一口气,虽然被元漓压的死死,她却还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骁叡逃离这个地方。 到一个元漓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姝儿那么在意你的叡哥哥,应该不会不想见他吧,所以等病好了,就回宫来,我带你去可好?”元漓唇边染着一分邪笑继续说到。 紧咬着牙关瞪眼的元姝已然是气极,她知道元漓无耻,却没想到会这般的无所不用其极。抬起一只手就要朝元漓的脸上打去,可才刚刚扬起,便被元漓一把准确无误的擒住了。 “啊!” 那提不起几分力气的手腕被攥的紧紧,手骨捏的阵阵生疼,元姝愤愤的想要拿回,元漓却是一点都不松。冷眼看着元姝焦急吃疼,直到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倾城的脸颊上落下,她笑了,带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冷。 “生气了?想打我?宝贝儿,若是因为我的缘由,便是打我千百次也成,可若是为了别人……信不信我断了你的手。” 元姝被她眸中的凶意吓到了,颤抖着摇了摇头。元漓却似有意镇她,将透着些许热汗的手心贴近了自己的脸,丝毫不在意的说到。 “回王府后一定要乖乖的养病,知道吗?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想要吃什么都告诉我,我一会就让他们备好一并送去。” 紧挨泛着丝丝凉意的光滑面颊,元姝的手一时之间都抽搐的有些麻木了,也听不得元漓在说些什么,便是顺从的不住点头。 元漓这才满意的笑了,大致是见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也就放开了元姝的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后背。她知道元姝是怕她厌她的,可是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如今一心都扑在元姝身上了,元漓连回王府的车队都要一一过目才可,若非是万逐渊那里来了人一而再的请,只怕她还要一同上车送了元姝回去才行。 “回去要乖乖吃药,莫要到处乱跑。” 日渐有婆子唠叨倾向的三殿下仍是放不下心,好在元姝这次懂事了,也不闪躲任由她拉扯一阵说后,才解放了。直到马车出了宫门,坐在轻晃的车厢里,元姝都有些不敢置信。 元漓就这样放她走了? 次日元姝方才得知,元漓这次能放她离宫,全是因为皇帝下派了她往崇州视察,皇命推不得,也只能放了她回王府。 ☆、第52章 直到元姝真真切切的回了王府,才算是舒了口气。闻讯而来的元王妃一瞧着她,便紧紧的抱住,一番好打量,大抵是听闻了她生病的事,忙招呼着一众人往元姝的苑里去。 “可算是回来了,怎么病成了这幅模样,快些回去让你程叔叔看看,真是急煞了人。” 恍如隔世的一切都叫元姝眷念,多日积压的情感一时泄出,窝在元王妃怀中便低低抽泣,没了元漓的气息,她似乎自由了。 抬的稳沉的轿撵里立时就是泣声阵阵,元姝的委屈和伤心被元王妃看在眼中,只当是为了骁叡,心中苦涩不忍,揽着元姝静静地抚着她,怜惜道:“阿瑥的苦,母妃懂得,只是当时情势迫人,阿叡才不得不应下,你若过不去心,便再等等,母妃去央你父王再想想办法。” 元姝多日不在府中,元王妃何尝不是心忧,明知两人情笃,只差一步,却遭了元漓的临门一脚,如何叫人不气! 趴在元王妃怀中的元姝哽咽着,以往她遇了事都是要同母妃说的,可现下,她倒宁愿让他们以为她是为了骁叡。奸诈阴狠如元漓,她对她起的心思不会是一日两日,即是打定了主意要拆散她于骁叡,便不会手下留情,当日她趁着邀功之际开口,便是笃定了元智不会拒绝,而听从元智的骁叡。更是不可能御前放肆。 明里暗里被逼着应下婚事,元姝又怎会怪骁叡呢,毕竟他和她都是被元漓算计的人。 所以,于国师万逐渊,她不甚敢亲近的最大原因,便是那夜,他开口助了元漓。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让元漓彻底增了得意。 恰巧今日元智不在府中,却留了程文孟主事,元王妃遣人请来也没画多少时间。精美的寝居在站了不少侍人,一进去掀开层层飘纱,便瞧见红漆缠枝莲的大榻上躺着的元姝。 一见来人是程文孟,元王妃便焦急唤道:“先生快些来,方才姝儿还昏了许久。” 走近了。程文孟方看清了元姝的面容,短短几日又瘦了不少,好在人已经清醒了。不禁怜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情字最伤人,郡主还小,又何必如此。” 劝人的话,谁都会说,可又有谁知她心中的苦楚。骁叡固然重要,可形同虎狼的元漓远比他来的更加恐怖。 “程叔叔。” 她轻声低唤,程文孟也只能摇头作罢,对着元王妃微微颔首便走了过去。执起元姝的小手就几指扣在脉上,静切之时,眼眸微动不小心便瞧见了元姝的手腕,真丝碎花的袖子滑下大截,原本玉白显骨的腕间竟有几道刺眼的淤痕。登时,眸色一历,在元王妃过来前将元姝的袖子不着痕迹的拉了上来。 “先生,阿瑥如何了?” 放了元姝的手,程文孟便淡然道:“只是郁气过重罢了,养些时日便无妨了。” 得了他的话,元王妃才松了心,以为元姝是为了骁叡之事堵了心,便疼爱的替元姝理了理额间的碎发,随后起身又说是吩咐人去备些药膳。待她一走,程文孟便面色一冷。 “郡主的手是怎么回事?” 十几年了,他是看着元姝长大的,王府中只这一个丫头,众人到底都是宠着。头几年都是无事安然的,纵然常病却也只是体弱所置,可如今小小年纪竟有了心病,加之那手腕上的痕迹,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起了疑心。 元姝一惊,才想起那是上午元漓握着留下的,淤痕久不退散,被程文孟看了个正着。不免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将手藏进了被中,她害怕被人知道一切。 “是我自己捏的,病的不舒服时,便用了力。” 程文孟眉头冷然一挑,看着元姝的目光变了几分,不消说他也知道元姝在打慌。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那么深的痕迹不可能是元姝留下的。 “连我这,郡主都不肯说实话了?丫头以为骗得了谁,单凭你的那点力气?” 这一显白,元姝就乱了,她自然是不敢说实话,却又不能不说,咬着唇儿难难道:“程叔叔就莫要再问了,我无碍的。” 元姝这丫头虽然表面懦弱,可内里却有股子倔强脾气,程文孟清楚不过,也知再问无益。只得转了话头:“也罢,你不说我便不问了,前些时日骁府来信,想过了七月生辰接你去小住。” “可是姨母她……”元姝念起那个疼她不行的姨母来,就心生了恍惚,捏着被角的力度都松了几分。那日元漓与骁叡的事情被定下后,皇帝便下了圣旨快马送到骁府。 一心想要撮合她与骁叡的姨母,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心思。 程文孟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那边什么都明白,无须担忧,过了生辰便去走走也无妨,这天都城是不合适了……” 元姝心里思着事,也便没听清楚程文孟后面有意压低的话,直到暮时元岚来了,她才惊知了一些听闻。 方饮了药膳,侍人就来报,说是四殿下来了,且急急忙忙的很。本还喂着元姝用药的元王妃立时就不悦了,她虽与皇后走近,可也不知为何现今是愈发的不待见几位公主,首当其冲的便是元岚。如今出了骁叡的事情,元漓也是上了黑名单。 即使再不喜,也不能拦了人,只能在元岚来之前沉了脸带着侍人离去。这才一走,元岚后脚就到,带着一堆东西指挥着人放在屋子的中央圆桌上,便风风火火的赶走了所有人。 “你这身子骨究竟是什么做的,三天两天的就病,不过一个骁叡罢了,有必须败了自己的身子吗?你丫头就是傻!” 边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边走了过来,元姝已然起身坐在了榻边,自打宫宴后她就不曾再见元岚,如今再见,竟然莫名的心生了几分疏离。见她几步走了过来,长长的云锦裙摆逶迤在地,似是天边云彩般耀眼,趁着那张娇艳的脸,倒是不难看出她心情几多愉悦。 “阿岚来了,快坐吧。” 眼看元岚就要挨着她坐下了,她忙往一旁移动了几分,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动作不大,元岚也便不曾放在心上,拉过元姝的手就看了又看,那动作虽是与元王妃如出一辙,可那眼神却是不一样的热。 脑海里立时出现了元漓前几日的所作所为,霎时便跟触电一般逃开了元岚的手,略显失措的转到了榻角。这次元岚算是看出问题了,望着空空悬在一处的手,嘴边方才还如画的笑靥定格破碎了。 “这,这是做什么?” 元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紧张过度的失态,回过神听见元岚掺了冷意的声音,就暗道不好。 “我……我尚在病中,你还是别碰了,莫要也染了病。”她努力的让自己装作正常,却在想起元岚曾对她做过的事情后,蓦然抖了声。 元岚冷冷勾唇:“这么多年了,你病了无数次,我也守了大半的时间,怎么从来都不曾见你这般在意过呢,今天倒是有心了。” 带着暗讽的话音,元姝是听明白了,尴尬的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元岚究竟会不会和元漓一样,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一切都该防范。当初元岚绑了她看,她只当是玩笑,也没有多想过;以正常人的三观,两个女子便是看了又如何。 可是元漓给了她教训,那不是看了就不能如何的,都是一样的。 会疼……会难受…… “不是,这次病的怪,你还是莫碰的好。”她想了想,还是继续着蹩脚的谎言。 收了手的元岚,撑在榻沿边就将她看了些时,那凌厉的目光直叫元姝悚然。尽管是表现的不太明显,可太多的地方,都和元漓……实在太像了。 “我发现姝儿现在越来越不乖了,而且似乎也不太愿意和我来往?说说吧,是她在你跟前说了我什么,才这样的。” 与元漓几经交手都落在下风的元岚,不得不怀疑是元漓从中作梗,外人都道是三殿下面冷心狠,确实如此,对她这个皇妹向来是打压的很。元姝与她走的近,定是会想尽办法的挑拨。 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元岚不禁就舒了些面色,只当是元姝听了旁的话。 元姝哑然,元漓除了那日相拥入眠时说过元岚,就从未提过了,并不是元岚所说的那般。自然,元姝是没心思解释,顺了元岚的话点头。 想来,反正两人斗的狠,若是元岚能在政事上绊住元漓的话,她反而还能自由了几分。 “哼!我就知道她这人,本以为是个镇日只会拿刀喊打喊杀的,没想到心思比谁都重。”元岚极是厌恶的说到,一点也无在说自家姐姐的自觉,反倒更像是积怨已深的仇家。 元姝愣神,皇位的诱惑力果然是不小。 “本来是打算去徵陌宫接你的,可是近日天都城里不太平,加之那人也不给我去,所以才委屈了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也就不要再听她的话,宫里别去了。” ☆、第53章 托了元漓的福,元姝如今是谁都不敢信任了,即便这人是元岚。听不出她话中真假,也就没多往心头去,未免被元岚看破太多,只将话头转到了其中。 “天都城里不太平?” 说起这事来,元岚似乎有些不悦,不甚好气的说道:“还不是西州的那群前朝余孽,打着幌子暗里要复国,前次不知从何处纠结了那般多的死士行刺,虽然失败了,可逃脱了几人回去便开始大肆活动。几日前来报说是有叛逆悄悄的潜入了天都。” 西州?又是西钺亡国之徒。说起上次的行刺,元姝当时还不知那帮人为何一心要杀护国王府的人,直到过了些时日才明白,灭西钺之时,是元智领的大军攻城。 也无怪的那些刺客见着护国王府的标志就红了眼,当时那一箭过来,若非元漓……她倒是忘不得,就因元漓救了她一命,方解了心防的,不料却惹上了那个大魔头。 “他们难不成又是来行刺的?” 元岚摇头道:“这倒不知,上次行刺王驾虽是郊外,却刺客几乎全灭,如今禁宫森严,怕是没那么好行动。不过他们现在混在人群中,才是最难办的事。” 不禁苦恼,自打得知有叛逆之人混进天都城,皇帝就将查找的事情全权交个了元岚,只道是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抓出这些人来。为防引起恐慌,勒令官家还不得惊动普通百姓。这倒好,那些个西钺余孽与东祁国人无二样,混杂于人海中,寻找起来谈何容易! 又因近来一直在朝堂上不得圣心的事,元岚有心想做好这件事情,她知道这是皇帝给她的机会。可是几日下来,形同大海捞针的活不得不叫她愤懑。原本是打定了主意找元姝的,也一再被耽搁了,幸而最不舒心的今天听到了元姝回王府的消息。 这不才巴巴的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见人。 元姝听个大致也是懂了其中意思,忽而想起了不在府中的元智,便问道:“那我父王去了何处?” “西州有乱,父皇早日便下了圣旨着皇叔往那去了,估摸着要些时日才会回来的。”元岚如是说到,不过在想起皇帝于朝前大发雷霆的情景来,不禁有些晒然。 元智去了西州?这事细想一下,元姝也觉得不无正常。当年挥军西进的便是元智挂帅,打下了西钺镇了州城,当地人均是对这位王爷又惧又恨,皇帝曾言西州一切事务俱报护国王府,现下动乱了,首当其冲便是元智的责任所在。 说起西钺,自打万逐渊出现之后,元姝对那个已经灭亡的国家愈渐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还记得程文孟当时说过,仅凭衣着便能断定她们母子为西钺权贵之家眷,那么究竟是怎样的权贵妻,会有天方谷的珍藏璞玉呢? “过些时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曾说过北郅国的百宝嵌极好看,届时我就送你多些,可好?”元岚不太想在元姝跟前提及太多的政事,于是便将话题转到了七月生辰上。 现已是五月底了,再过不久便是七月,中旬就是元姝十二岁的生日。往年元姝的生日不曾大办过,只因有高僧送言,道是她福厚,小事大情的红喜操办不得,怕被天神嫉妒消了命。 元王妃极信这些个,所以每年七月中旬便是带元姝往承云寺拜佛烧香,府中也不摆酒筵。不过有心之人,还是抓住了空头往府中送礼,以图王府庇佑。倒是今年,元月之时元姝还听元王妃说过,人儿大了,该是可以大办一场了。 “谢谢阿岚。” 前是去年三月北郅公主曾来使东祁,坐的那百宝嵌的香车是极其特别精美,虽然是比不得东祁的金銮玉撵,却瞧着很是养眼。元姝便是那时嘟囔了一句,带着她的元岚便拉着手跟她保证来年送个更好看的。 想起那时尚一心童乐的自己,对照现在枯槁无力的她,实在是差别太大,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只是,因为一个元漓就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以为元姝会是开心的,以前每次大病后只要元岚来哄,她都会精神大好,可是这次似乎叫元岚失望了。不近敛了面色,走到了元姝的跟前去。 “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就带你去玩,镇日掬在府中不好。过生辰的那日可要漂漂亮亮才行,到时候我早早来看你。” 待送走元岚后,夜色已深,被侍人服侍这用了一碗汤药,元姝才歇下。望着头顶上华丽的金线海棠花纹的纱幔,兀自出神。 今年的生辰便是大过,她也是提不起兴趣了,仅是因为元漓说了,待生辰一过又要接她回宫,还拿骁叡威胁于她。元漓料得不错,元姝是想跑路的,可是现在知道了骁叡还在徵陌宫后,是彻底死心了。 估摸着骁府来的请,她也是去不了了。再想起被她轻薄的情形来,元姝抱着被子就面色发白,心里是又气又羞。 天下哪有女子那般的! 一切都是从年关宫宴开始乱了,若非那夜她在乾宫不小心偷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也不会与元漓拉近了距离。更愚笨的她在看见那样的事情后,居然都没对总叫她把事放心里的元漓起疑心,甚至还在被穆贵妃戳破后,感谢元漓的出手相救。 她说过好多次,元漓是个疯子,再想想似乎也没冤枉了她。那人明知她母妃与别的女人染乱,不阻止不说,竟然自己也起了那样的心思。倒是不知元岚,会不会也是那样的人? 只祈求是她多了心吧。 几日而过,元姝的在王府也修养的大好了,早言带她出游的元岚却是迟迟不见。六月天好,元姝带着青豌正在花园里洒水,细端着几上的一盆蝴蝶兰,便听见了不远处的窃窃私语。 “听说三殿下在崇州抓了不少的西钺逆贼,当场斩杀,眉头都没眨一下,可威武了。” “是啊是啊,这事我也听了,真是大快人心。你说那伙子逆贼作何又翻乱,十几年没个动静,现在突然又开始闹,就该全部杀咯!三殿下做的好!” “倒是四殿下,昨日好像又被陛下责了。” “能不被责吗?刘大人一门死的精光,四殿下负责天城巡视,竟然在眼皮底下出了事,真是……” 元姝是越听两道秀眉皱的越深,不消说,这近来出的大事她居然是一个都不曾听闻。元王妃下令叫她静养,身边就留个青豌,因为骁叡的事情,青豌是极不愿说元漓的事情。而元岚嘛,大抵是因为元姝的生日要来了,怕说了会不开心。 倒是不曾想元漓去崇州也是为了西钺的叛党,一举消灭似乎也是她的风格。而元岚那,她知道护卫天都的权利是暂时到她手上的,之前都是在元漓那。 “他们说的是哪个刘大人?”推开了花盆,便看向了已然低头侍立的青豌,疑惑到。 青豌还以为元姝会责她不报之事,可见元姝并没那个意思,不禁有些吃惊,却还是回道:“是个武官右卫将军,官序从三品……听闻,他一家五十三口均是被灭绝,就连三岁侄儿都未能逃脱,真是残忍至极。” 元姝一惊,如此血案还是少见的,赶忙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的?” 尚是一脸惋惜后怕的青豌一听元姝问起这个,就紧了脸,几步走近了元姝,压低了声神神秘秘的说道:“郡主,这事天都传遍了,好多人都说是西钺的那些个乱党做的,陛下都怒的不行。” 突然元姝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心中登时一乱,就道:“青豌,你说的那个右卫将军可是镇海候手下的刘将军?” 甫一听元姝说到镇海候,青豌也变了脸色,点头呐呐道:“好像,好像就是那个刘大人……郡主,这……” 也不怪的青豌没想起来,从前日夜里事发后大家都关注一家的凄惨死状去了,也没往深处想。有人敢说是西钺乱党,自然就不是空穴来风。至于镇海候,别人不清白,元姝还是知道的,那便是护国王府党派的一支,曾几何时元姝还曾见过几次镇海候带着那位刘大人出现王府议事厅。 十多前,元智灭西钺之时,麾下便要镇海候的一脉,那个右卫刘大人还是冲在前面立过战功的人。听说当年西钺有一城名曰“祝城”,大军久攻不下,苦苦僵持三日之久,城中就连妇孺都备入战事。后来城破之后,领军人便下令屠了城中余下的一千多人,那也是东祁屠的西钺第一座城池。 而下令之人便是那个右卫将军,刘翀。 忆起前几日元岚说过的话,想来便是那群混入天都的西钺乱党来复仇了吧。不禁有些担忧了,她父王如今尚在西州腹地,那里若是一朝乱起的话…… “父王可有来信说归期?”她不安的抓住了青豌的手,就急急问到。 青豌也惊到了,她跟随元姝多年,府中之事也是多多了解,虽然没元姝想的多,可也是想的通透。吓的一身冷汗,愣愣的说道:“王爷说是近期就要回的,会赶上郡主的生辰……” 元姝松了手,舒了口气,难怪近来元王妃的面色愈发的不见好了,而程文孟也加多了王府的巡卫,原来是要出事了。 一个屠城的将军都能被全家灭口,那么被西钺人恨之入骨的护国王,自然是成了头号目标的。 ☆、第54章 直到六月底了,元姝都不曾再见到元岚,却时常听闻身边的人说起她,无非就是被皇帝责骂降职了。短短一月里,天都城内便出了五起灭门血案,作案手法均是极其的残忍。 “这些西番子当真是可恶啊!那江大人家的儿媳妇尚身怀六甲,活生生的就被剖腹疼死了,天杀的歹人哦!” 元姝坐的端正,敛眸看着水镜中老嬷嬷义愤填膺的恼着,就连那簪花的手都气的直颤。元姝方伸手接了那过于艳丽的娟花搁下,换了一支玲珑嵌珠的单簪上去。 一旁正在调着香粉的青豌不住的给老嬷嬷递去颜色,大抵是怕元姝受不的那般渗人的话儿,加之有元王妃的嘱咐,不愿元姝接触这些事情。可惜老嬷嬷不曾看到,又喋了几句。 “江大人家的儿媳妇可是淳于家的长女?”元姝只当没看见,便朝着嬷嬷轻声问到。 青豌忙停了手里的事,放下棉团,生怕被嬷嬷抢先说了不该说的话去,回道:“就是淳于家的大姑娘,郡主还是快些装扮完了用早膳吧。” 天都城里姓淳于的没几家,而那江家媳妇的娘家便是五日前被灭门的淳于氏。自打月头元漓在崇州雷厉风行的当众斩杀了西钺数名乱党后,天都城便陷入了一片恐慌。 先后被灭门的刘家、赵家、闵家加上淳于家和江家,相同之处便是十几年前都曾随元智攻打西钺,立下战功。满门皆被屠,实在是惨不忍睹。 皇帝发怒,办事不利的元岚首当其冲的被降罪,还挨了板子。一道御旨就要召回转去西州的元漓,还下令于元智,一旦抓到乱党,格杀勿论。 一时之间不说乱党如何做想,倒是当年随军的军功大臣乱了,人人自危。这些人大多都是承于护国王府名下的,如今逢乱,王府也动荡了起来。 “不用上早膳了,母妃今日又去前院了?” 早膳她是没了胃口,这几天来王府求助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大臣托送了家眷进来。她父王不在府中,只得王妃亲自坐镇,程文孟辅佐。 估摸着她父王走时便料到会这样了吧,才会留下了军师主事。 “是,正苑那来人说是镇海侯爷又来了,王妃早早便主局去了。” 元姝不禁紧了口气,这几日她身子倒是好了,却因频出血案不得安宁。这些人均是跟随元智多年的忠臣,几代同堂博的官位却在暮年惨遭大祸,说来便是心里不好受。 据说这次潜入天都的杀手人数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诡异,杀人时动作极其利落,往往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血洗高院了。而元岚费煞心思半月前曾抓到一名同党,却还未来及审问,便自尽了。余下的人是行踪不定,甚是难查。 一到前院,元姝大老远便又听见了淳于家二小姐的哭声,起伏不定的凄然悲凉,莫说是身边的侍人了,就是她都有些不落忍。 “爹爹!娘亲!姐姐!呜呜……求王妃侯爷帮帮忙吧!我淳于一门死的……太惨了!” 若说这二小姐也是幸运了,前些时日估摸着是淳于大人意识到要出事了,便将还未出阁的次女送来了王府,求了元王妃收留。那日元姝也在场,只见身为武官征战于沙场的淳于大人就跪在议事堂上,当着元王妃和众人的面竟然是泣不成声。 “下官一族世代效忠于东祁,跟随王爷鞍前马后立下战功不少,也因为王爷得以家族荣幸,这么多年下官是无任何憾事。如今西钺贼子复起,先前几位同僚已惨遭不幸,下官亦是自知,只求王妃能收小女在王府护之,为我淳于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便可……” 字字声竭,闻者具是心涩。淳于家只两位姑娘,长女便是嫁去江家的,可怜即将临盆也未能逃了毒手。留下这位二小姐,自噩耗传来之时,日日是以泪洗面。 元姝叹了口气,真是不知该如何。战争就是那样,不遗余力的屠杀后,总是会再掀起风浪。 “郡主还是不要过去了吧。”青豌拉了拉元姝的袖角,小声劝到。 元姝不曾动,眼神迷茫的看向了青豌,低沉道:“青豌,你说那些人送来的书信是真的吗?再过几日,我也会那样?” 这便是她几日不安的另一个事情,那群乱党也委实嚣张,在要灭门之前常是要一书送去,扬言何时杀去。除了第一个刘大人家去的突然外,其余五家收了书信的都是归集了重兵把守,却还是没防住。 直到江家遭灭门的那日,有人在江府留下了书信,道是七月便要杀入护国王府来。书信被送到王府时,沾了不少鲜血已然干涸,朝野震惊。 青豌面色有变,抓着元姝的手就跪在的了地上,焦急道:“郡主别瞎想,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再说外头还有陛下令来的队伍,不会有事的。” 看着来往加了几倍的士兵,元姝稍是松了点心,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了,她父王说过会赶回来的。原本以为离了宫,便逃离了元漓的压制;却不曾想,这自家府里也不安全,日日瞧着母妃无半点欢色的面容,她就难受的紧。 “这些乱党嚣张不了多时,我已奉王爷之命调动南北大营的兵力,团团护住王府四周固若金汤,若是敢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王妃无忧,定会护您与郡主万全的。” 那是镇海侯的声音,护国王府一党的跟随者众多,人员却是分散多地而去,在朝野之中掌实权者也多,人数虽少但都是元智心腹。 “眼看便是郡主的生辰了,这些人定会挑着那日来的。”程文孟缓缓说到。 自大元王妃确定今年要给元姝举办酒筵后,事情接二连三的就发生了,如今便要到七月了,行刺王府的血书也来了。 前天元姝还进言生辰不办,一是多事之秋,皇帝正怒着呢;二是毕竟灭门的都是王府跟随,主家怎好办喜。再来,便是元姝真没有那个心情过。 可是,镇海侯当场起身便道…… “办,一定要办,还要大办!那日广请宾客,设下重重埋伏即可,来个一网打尽!” 镇海侯虽不是跟随元智身边爵位最高的,却是最得元智心的人,加之元智也来了书信要大摆酒筵,大概也是存了要设陷阱的心思。 “既然敢冲着王府来,便叫他们全部命损于此。” 等待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为了不再盲目中等待,就连元王妃也同意了这样的建议。调动重兵埋伏王府内外,挑选高手隐藏暗处,天罗地网就等着那些人来。 也正是因为有所行动,阖府才平静了些许。 淳于家的二姑娘是哭晕了过去,送她回院的嬷嬷见着了元姝,便也请了元姝快些回去。思着一众人要议事,元姝也不便去打扰,便将吩咐膳房煲好的汤送了进去,就走了。 下午时分府外来了人,风尘仆仆自称是三殿下麾下的送信使,于是一封来自元漓的亲笔信就递到了元姝的手中。接了信起先元姝还是不太愿意看的,可后来碍于好奇心还是打开了。 于是内容如下…… 吾之卿卿启:一别多时,听报姝儿已病愈,心甚慰。可念我否?罢,日夜该我眷你香甜。勿忧勿怕,不日便归,与你庆生同乐——漓。 短短几行字,元姝看完最后一个便将手中的纸瞬间揉成了团子,愤懑的小脸是红了又白。委实是没想到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三殿下居然会万里不辞寄送情信来,还是那么短的几个字。 好在下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不然见着了她的这幅失态模样只怕是要惊到,抱着裙子狰狞踩纸团的人,太可怕。 元姝咬着唇就将纸团扔到地上猛踩,别以为她看不出她最后那个“乐”字,写的是龙飞凤舞,像极了“亲”字。究竟是亲近还是亲热她不想知,还有什么眷她香甜?香不香,甜不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元漓这人是愈发的无耻了!踩着踩着突然看见了几个可疑的小字,迟疑的停了脚,眯眼弯腰捡了起再点点展开。 只见背面写着小小的一行蝇头小字——脚不要用太大力,会疼。 立时,元姝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揉了纸又扔到地方踩,只把她想象成元漓的那张脸。 一下午元姝就同那封信较上了劲儿,到了晚膳时,由于踩纸团用多了力,饭都多加了一碗,瞧的青豌是一愣一愣的,直跟几个老嬷嬷大喜到。 “郡主自打下午后就精神了好多,连晚膳都比往日吃的多了呢!” 众人不禁开始好奇三殿下送来的信里,究竟是写了什么?怎么看完了信后,她家郡主是一改几日的闷闷不乐,变得……活跃了不少啊。 只可惜那信为防不甚流出被元姝撕碎锁到了箱子去了,谁也瞧不着。 也好在是元姝没听见这话,不然非得抱着饭碗大喷。 ☆、第55章 夜了,躺在榻间还无半丝睡意的元姝还念着元漓的信,自打得知她也去了西州后,元智送回来的信笺中多少就会提及于她,似乎订婚一事的风波已然消散,两党又合在一起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那霸道不可一世的执着,直叫元姝记恨,明明当着众人的面请婚于骁叡,夺走了原本属于她元姝的未婚夫。却还能在转身之后,强压了心伤的她于身下,说出罔顾人伦的话来。 抱在怀中的丝帛软枕被她揉的变了形,念着还在徵陌宫的骁叡,她就坐起了身来。原本她是打算以元王妃的名义接骁叡回府的,哪知遇到了多事之时,局势混乱她也没机会说出口。算起来,整个天都城里,也就禁宫尚是安全了吧,骁叡在那里,只要元漓不在,总好过即将大乱的王府。 “郡主可歇下了?” 伴着几声门楣轻敲,少女的低声询问缓缓传来,尚在思量的元姝立时便被大乱了思路,听着几分熟悉的女音,方问道:“何事?” 隔着房门,外间少女便恭声回道:“奴婢是云秀,王妃吩咐了厨房给郡主送些甜汤来。” 闻言,元姝的秀眉不自然的皱了皱,她今夜算是睡的迟了,估摸着时间快要到亥时了吧,向来知道她早眠的元王妃怎地还会着人送甜汤来呢?更奇怪的是,平日外间都是有人守夜的,便是有人送东西来,也会先通传一声的。可是,今天反常的无人,而且青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郡主,甜汤冷了就不好饮了,王妃特意交代让您喝的。” 几经确认,实在是云秀的声音,她母妃身边的丫头她还是识得的。不时听见外边传来卫兵行队的整齐步伐,她舒了舒眉。 “进来吧。” 七月天炎,元姝这寝居内还是置了不少冰块才消了些暑气,房门一开,夜风随之而入,带着丝丝热气吹起了梁间层层粉花轻纱。元姝是坐在榻间的,抱着软枕只隐约看见一道纤细身影进门,关门,随后漫步走了过来。 “母妃怎么突然让云秀姐姐送甜汤了呢?”云秀向来都是替元王妃主管内务的丫头,如是给元姝送东西,大多都会叫时卉来的。 由是天热,偌大房中不曾点烛台,只在四周放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荧光微弱。最后一层飘纱被掀开了,元姝看清了来人的脸,清秀怡人,额间一粒亮眼的朱砂痣,那确实是她母妃身边的云秀。 云秀不曾回话,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案几上,便朝元姝走了去,踩着光滑地板的脚悄无声息异常的轻快。元姝隐约察觉不对,那云秀眸间微带邪笑,显然不似平日的清纯……她不是云秀! “你!” 就在她惊呼出声之际,那人迅速的闪身而上,一把便捂住了她的嘴,一道明光忽闪,一柄泛着寒气的匕首便抵在了元姝的脖子上。 “别出声!否则……” 那充满了浓浓警告的话语迫使元姝不得不咬紧了唇,被迫抬高了下颚,被匕首抵住的白皙颈项划出优美的弧度。大抵是见元姝不敢出声了,方一点点的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看着那张粉红泛白的小嘴,那人轻笑了一声,带着阴邪之气。 “要见郡主一面当真是不容易,躲过了层层重兵,还要打发一群叽叽喳喳的丫头,真是费心。” 她似乎料定了元姝不会轻举妄动,举着匕首顺势坐在了榻沿上,与元姝相对而视。珠光虽不甚明亮,却足以看清面容,在完全瞧到元姝的那张脸时,一直带着诡笑的那人,眸间除了一丝惊艳外,还有一份震惊。 这是元姝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用刀比着,而且还是在自己家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可是笑不出来了,这人显然是西钺乱党之一,煞费苦心的潜入王府,只怕深夜找她也不是为了聊天。 一想起那个被生生剖腹的淳于大小姐,她就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谁!”这人不是真正的云秀,却能顶着与云秀无二差的脸,可见其手段厉害。尽管心中有几分慌乱,可她却还是镇静的看向了那人,也多亏了平日对着元漓那个大变态看多了,再遇到这些不比她气势的人时,元姝还是能找到一份临危不乱的感觉。 手里的匕首明晃晃,只差分毫便要割上细小的喉咙,却不见元姝惊慌害怕,那人难免有些失望。勾了勾唇角,收回了刀子,却在元姝稍动手脚时,两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了元姝的肩头。 “郡主莫慌,虽说是杀了你,明日定能一举轰动天都,气死元智那老东西……不过,我可舍不得你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就这么快死在我的手上。” 起码,她还要先验明一件事情先。 很好,浑身不能动弹的元姝眨眨眼,她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易容术、点穴,头十几年少见的东西,今天全遇上了。 “西钺的乱党?”一身僵直,斜睨着不断靠过来的“云秀”,冷冷问到。 那人倏然一顿,带着邪芒的目光在元姝的面上流转一圈后,哼笑着拉开了些距离,说道:“乱党?也是,对于你们东祁人而言,我们确实是乱党。不过,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什么吗?” 元姝听出了她话中愈发显露的危险,不由自主的就想破喉呼救,那人似乎早已料到,一指点在了元姝的肋下。浑身一阵酥疼,转瞬间小小身子就软到在了大榻上,未来得及高呼的声音消散在了喉间。 “你……要做什么……” 无力的瘫趴在丝被上的元姝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原本怒不可遏的声音从喉间困难吐出,变的软绵毫无威胁,就连一双大眼睛看着也是没有半点力度,明光微动无助的很。 外间传来了兵卫的脚步声,那人也不再说话,伸手将元姝翻转了过来,欺身而上。在元姝惊恐瞪大的眼神注视下,一把扯开了她的中衣束带,然后慢慢的挑开了单薄的雪白衣裳。 “放……开!” 元姝只觉得一身都要沸腾了,第三次被女人这么对待了,还是个陌生的女人!大脑一片混乱叫嚣个不停,却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只能被那人拨开了中衣,露出了贴身的银色清昙肚兜来。 “放心,虽然你很好看,我可没喜欢女人,不对,是女孩的癖好。” 大抵是元姝表现的太过激了,“云秀”笑着揶揄到,拨开一层中衣,入眼便是雪白的肌肤,忽略那起伏不定的前胸不看,光是小人儿那张涨红的小脸都是那般的诱人极了。目光随意打量了一番后,终是定格在了元姝的颈间,那以白玉珠为链的下端坠着的一块芙蓉花形的美玉。 “拿开……你的手!” 眼看那人伸手向她而来,元姝吓得呼吸开始急促,吃力的抵抗着。 白玉就在雪肤上,两相辉映竟是恰到其处的美好,就连“云秀”自己在触到暖暖的肌肤时,都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激动的颤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的将芙蓉玉从元姝的颈间拿下放到了手中。 捧在明光下,细细打量了许久,那人方满意笑道:“果然是这块玉。” 除去先前的万逐渊,这也是第二次有人对她的这块玉产生那般炙热的眼神,元姝顿觉不安,这绝非巧合。如果这个女人当真是西钺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突然,那人止住了笑,攥紧了手里玉佩,眼神瞬间变得冷厉阴森,仇恨在眸中跳动闪烁,再次看向元姝的视线也渗人起来。 就在元姝不甘示弱的回视她时,那人细瘦的五指就扼上了元姝的颈间,微微一用力,平躺着的人儿霎时面色痛苦了起来。 “来……来人……啊……” 辗转喉间的求救根本就发不出声,那人的杀意却是越来越浓,慌乱间,元姝咬着牙使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用脚踹到了榻沿上的匕首,立时便是“哐当!”一声清响! 由于今时不同往日,元姝的院里都是加倍了护卫,正巧走过的卫兵一听见声音,便齐步奔上了玉砌往元姝的寝居而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靠近,那女人不得不松开了掐着元姝的手,看着几近昏迷的人儿,眼神变了又变,终是起身将玉佩放在了元姝的身旁,打消了杀她的念头。 “郡主!可是有事?!”外面传来了侍卫首领焦急的声音,可惜却久不见元姝回应。 再待下去也是无益,在护卫破门而入之时,那女人将元姝的衣服快速穿好,又将手放在元姝的面上一阵摩挲后,选择了跳窗逃离。拔剑而进的卫兵只看见一道身影极快闪过,回神再追已是找不到身影。 这一夜,王府乱了半夜,待元王妃从寝中赶来时,程文孟已然在替元姝金针复气了。 ☆、第56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刺客,刺客怎么会进来的!” 看着昏迷不醒的元姝,元王妃愤怒的指着跪满外室的一众人,大声的叱问着。跪在前方的便是青豌与几个元姝的贴身侍人,俱是泣不成声的伏在地板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巡视的卫兵队长上了前,跪在地上低头回道:“方才巡卫时便发现一个侍女端着那盘东西朝这边来,属下的人曾上前查问,可她回是王妃着她与郡主送汤的。属下确认了她的确是王妃身边的人,方放了她过,不料……” 不料再巡回时,便听见了匕首落地的声音,不得郡主回应就破门而入,却险险救了奄奄一息的郡主,而刺客就在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 “是属下无能,请王妃责罚!” 元王妃听罢,柳眉凌厉一挑,问道:“你说看见的是本妃身边的侍女?可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回王妃,她说她叫云秀。” 侍卫队长才堪堪说完,伏在地面上的青豌几人就急急抬起了头,哭着说道:“就是云秀!王妃,是云秀方才来说您院中有事,便支走了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 “够了!闭嘴,卫队长立刻去本妃院中查看,其余人全部拖下去杖责十五。” 多日忧心集结,向来都舍不得元姝受半点伤害的元王妃,头一次这般严惩于下人。看着被捂嘴拖下去的侍人们,怒火冲淡了最后的一丝犹豫。 “启禀王妃,郡主醒来了!” “真的吗?我的阿瑥……”一听元姝已安然,元王妃便激动的失了声,喜极而泣的往内室疾步走去,哪还有方才半点的狠厉模样。 程文孟收了最后一针,也解开顺了元姝方才被点住的穴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元姝颈间的指痕上,不禁有些气恼。也好在是那人收了手,如果再用点力的话,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窒息好许的元姝终于得了气儿,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便见一室明光刺眼,有些不适的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终于是看清了坐在榻沿上的人。 “程……叔,咳咳!”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是剧烈的疼,好似喉咙被人掐断了般,说话完全是提不起声,还火辣辣的撕疼。几声干咳,她都眼泪狂飙了。 程文孟忙伸手替她抚了抚后背,安慰道:“好了,别说话,嗓子是伤到了,过些时日就能好。” 元姝这才止了咳,红着脸躺在榻间,伸手摸了摸还残留着痛意的脖子。记忆也开始回笼,那被压制的无力挣扎,还有恐怖的窒息,喊不出声的呼救……霎时,她就惊觉的看向了屋中,却早已没了那个身影,只余下芙蓉玉佩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 “阿瑥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后,元王妃出现在了珠帘处,一看到榻间睁着眼睛恢复了神智的元姝,也顾不上去擦自己的眼泪了,就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 “可吓到母妃了,我的阿瑥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元姝不知道母爱到底有多伟大,在明知不是自己亲生的状态下,还视她为骨肉疼之的元王妃,似乎真的是太好太好。伏在元王妃的怀中,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的元姝也没忍住眼泪,死死的抱着自家母妃的腰身就哭个不停。 就这样吧,说她幼稚也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在母亲的怀中寻找安全的气息。 “不怕,不怕了,没事了,母妃定会让人抓到刺客的,阿瑥不怕。” 元姝哪恍若受伤小兽寻求庇护的举动,无疑是戳中了元王妃的软处,怜惜的抱着她,母子都是抽泣不住。倒是已经立身一旁的程文孟,转眼将内室打量一番,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来,却在看到放在枕边的芙蓉玉时,微微一顿。 据他所知,他家郡主打小戴上这东西后,就是从未取下过的。 将这事暗藏在了心,便上前一步对元王妃恭声劝道:“王妃安心,郡主已无事,只是伤了喉尚不能说话,过些时日就能好的。” 闻言,擦了擦眼泪,元王妃便将元姝从怀中扶起,趁着明光烨烨,这才看清了元姝雪白的颈部上竟是多了几道淤青,那指印分明,不用想便知是有人掐的。 “军师,无论如何,定要抓到那人!”大为光火的下了命令,转身又抚了抚伤处,疼惜的看着元姝,就说道:“阿瑥不怕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嗓子疼的正难受,元姝也发不出声来,含着泪不住的点头。活了这么多年,在被那人掐住的一瞬间,真的是什么都空了,距离死亡的边缘太近,是她两世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她一直都是过的安然,不论是那个先进的社会还是这个封建的古代,她都是被家人护的好好的娇娇女。 就是先前元漓对她动手,起码也不曾想过要她的命,可就在刚刚,她被掐住的脖子的时候,她清楚知道,那人对她是起了杀人的。 至于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她不知道,总之不是因为侍卫闯进来的原因,在那之前的几秒中,那人完全有能力一瞬间就杀了她的。 她究竟是谁? 虽然不能说话,元姝却还是写的来字,着人拿了笔墨就将今晚的事情概括了一番,中间连玉佩的事情也带上了。寥寥几行字,程文孟和元王妃一看罢,两人目中皆是深意和惊诧。 “竟是易容之术,看来此人不简单,不怪的几人一组便能屠杀满门,如此异士怕是要费些心力了。”程文孟虚眸淡然而道,话语中隐有忧虑。 至于元王妃,则是在看完玉佩的一段后,面色微变,似乎又怕元姝起疑心,勉强敛了脸色,心不在焉的应了程文孟的话,殊不知元姝都是看在了眼中。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1节 “已是深夜了,王妃近来身子不适,郡主这有属下守着,还请王妃回正苑休息吧。” 想来程文孟也是看出了,方才找了个借口。元王妃顺着台阶一下,安抚了元姝一会,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走前还同程文孟一起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待程文孟再进来内室时,元姝已戴好了玉佩。 “丫头吓到了吧,别怕,这几日程叔叔就守在这,待你父王一回来,便会将那群人一网打尽。”摸着元姝的头,他叹气说到。 元姝看出了他的自责,心下一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挫败的发不出声音,垂头丧气的摇摇了脑袋。就目前而言,她更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好了,别瞎想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外面有人守着没事的。” 吵吵闹闹大半夜,到这会已然是凌晨了,经过一番惊吓的元姝自然是没了精神,被程文孟安慰着歇下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安安静静睡着的小人儿,负手立于榻侧的程文孟深深皱眉,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未曾婚配也无子女的他,早已视元姝为女。这么多年,元姝都是在王府过的欢愉,他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可是……似乎一切都要开始了。 王爷,应该快回来了。 经过这一夜后,王府又增加了侍卫,就连元姝的寝居中也多了几人守夜。眼看着时间一晃,便要到七月中旬了,一如往年,元王妃下令要往承云寺拜佛。 七月的天是愈见的热,王府藏冰虽多,元姝却不愿浪费。让人搬了一方锦榻到水榭上,挂了轻纱遮阳,便待清风阵阵吹来。持着金勺挖着珐琅碗中的水果沙冰,偶尔眺望一池采荷,身边还有侍人打着扇子,堪称是妥妥的享受。 “青豌,你就坐着吧,这风不住的吹,你点个香散的那般快,何必折腾呢。” 几日而过,她脖间的伤痕快快散尽,也亏的是程文孟有妙药,连嗓子也是早早恢复了。瞧着蹲在地上捣鼓着香炉子的青豌,元姝就好意劝到。 “郡主,这可是时下最兴的事,水榭停凉,焚香抚琴饮茶,连陛下都赞之妙也。”青豌非但不起,还更加捣鼓起劲了,话语中还明显鄙视着不跟时尚的元姝。 被鄙视的人儿无语扶额,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这焚香的活早几年就流行起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文人那般闲心,大夏天的点个香炉子搁水榭上,热风加着郁香,那滋味是别有一番感受。 “你可是屁股不疼了?还不住手过来坐下。” 好不容易天都平静了十多天,不趁机享受一下,元姝都觉得有些憋屈了。青豌嘛,那夜自然是被拖下去打了十五大板,元王妃正在气头上,也就忘记了赦免她,一通打的几日都下不得床,还是元姝去程文孟那里求了药,才堪堪好了起来。 闻言,青豌正打着火的手一停,红着脸就嗔了元姝一眼,笑道:“郡主你又拿这事窘我!你放心便是,我这屁股早好了!明日定能随你左右。” 憨笑中还带着一丝不服输,却没半点怨恨。 元姝也笑了,回道:“那感情好,去承云寺的路有些远,我还担心你走不了呢。” “啊!走?”青豌惊的连手里的东西也不顾了,统统扔在地上,惊疑的看向元姝,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字。 “对啊,明日我与母妃同车,可怜你只有跟在边上走了。”说罢,元姝还有些同情的嘟了嘟嘴,以示自己的无辜。 青豌立时就风中凌乱了,她的屁股根本就没好全,走路还有些不自然。想想往承云寺去的路,那是在城郊啊!往年她都是与她家郡主同驾,坐车里都抱怨过路远,要真是叫她用脚走过去……那还是死了算了! ☆、第57章 每年,元姝都是生辰的那一日,遂元王妃前往承云寺。今年为办酒筵庆祝,元王妃便特意将拜佛之行提前了一日。王府主母少主出行,自然是少了不一番安排的,虽说现在天都城消停了些许,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清晨天将将亮,元姝便被青豌弄起来一阵梳妆打扮,沐浴焚香更衣,净面添粉挽发。桩桩件件都比素日里来的精细,好在多年来元姝都习惯了,昏昏沉沉的任由一堆人围着摆弄。 消耗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腰身都严重僵直的元姝才解脱了,看着又盘起一些的发髻,珠花云钗倒是极好看的。拢着不知多少层的纱裙便随着一群人往膳厅而去,早已饿的咕咕叫了,她是迫不及待要去吃饭。 踩着攒珠孔雀纹的绣花鞋,她走的是格外有些吃力,不过好在是到了膳厅,前脚兴奋迈入,却在看见摆好早餐的桌旁已坐好的一人时,惊呼了一声。 “阿岚!” 那穿着一身绣鸾的耀眼红裙,不是元岚,又是谁。 正吃着早点的元岚漫不经心的瞧了元姝一眼,用手理了理额间的碎发,明眸微动,搁了手中的筷子,也不理会元姝的吃惊,便唤了她。 “你动作可是越来越慢了,还不快些过来。” 好吧,俨然一副嫌弃的模样,也不管这是在谁家中。 元姝撇了撇嘴,她之所以这么惊讶,还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在她想来这人该是忙的焦头烂额才是,怎么有闲心出现在了这里?……还在吃她的早餐! “你怎么来了?”边问着,她也随之走了进去。 元岚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是这幅模样,丢了手里的点心,就近一把抓过了元姝到跟前儿。瞧着画了淡妆的漂亮小脸,原本是要下手掐她的动作都停住了。 “死丫头今天倒是捣鼓的漂亮,饶你一回。” 元姝一哼,用力的拍开了她的手,侧眸间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三幅碗筷,眉头一皱道:“还有别人?” “哦,还有元颖,她这会在你母妃那,估摸着快过来了。”元岚揉着被元姝拍红的手臂,也不在意的努嘴说到,不过在说及七公主时似乎有些不自然。 “元颖?”元姝一时惊讶于今日怎么来了这些人,往年她要过生日,也就元岚会来陪她去承云寺,今年怎的还多个七公主?便小声问道:“她怎么也来了?” 元岚娥眉轻扫,拉了元姝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咧嘴笑道:“还不是给你去长长脸,谁不知道今天是护国王府郡主出行,有两位公主护驾,多体面的事情。” 好吧,这完全是听不得的假话,趣的元姝一把就掐在了元岚的大腿上,还跟以前一样嚷嚷着:“好你个阿岚,竟然敢那话窘我!” “嘶!好疼!松手松手,你个死丫头!” 元岚“吃疼”惊叫着,装的的有模有样,逗的一场人都偷偷笑开了。谁不知道她四殿下是个习武之人,元姝的手又没个几道力气,就是换了两只手上也不见得会弄疼她,现在却装出这幅样子,还不是为了逗元姝一个乐子罢了。 果然,又好气又好笑的元姝愤愤的松开了发酸的手,娇嗔道:“随你胡说,要说看,皇伯父打你板子时还该抽你这张嘴!” 说起这办事不利打板子的事情,元岚立时有些小尴尬,忙赶走了一种侍人,凑近元姝跟前就压低声说:“你丫头小着声点!本宫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打板子,你居然还拿这事来笑!” 她靠的极近,元姝有些不适应的往后躲了躲,小手伸出就推了推她,秀眸微眯道:“好好,不说就不说,是我嘴欠。” 这一次再与元岚见面,两人无疑又亲近了些,摒弃了不该有的杂念,元姝待元岚还是极为亲昵的。而元岚,她被打板子的事情,即便是天都城的人都在议论,可只要她听见了就会发火,宫里不少宫人最近都是躲的远远,偏偏今天元姝说了,她却是压着一切情绪,只当是玩笑。 而元姝知道元岚向来是个好面子的,所以也是适可而止的玩笑。 “你既然知道我被打了板子,怎么都不进宫来看我?知不知道我有多疼,躺都不能躺下,镇日的趴在榻上还被禁足,真是憋屈!”没了旁人在,元岚开始大肆的跟元姝吐苦水了。 元姝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脖子,皇宫那地方她是不敢去了,虽说元岚被打了,她不看不问,却也还是上了心。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不是一朝一夕,比起旁人来,元岚在她心中终归还是占了些地位的。 她还忘不掉穆贵妃那阴鸷的眼神…… “不是你叫我不要去宫里的吗?到这会又埋怨我了。”寻了个借口,她也不愿说太多。 元岚一愣,绞了下脑汁,想起最后一次来见元姝的场景,她似乎是说过那样的话。摸摸嘴,她是无比懊恼了,这几日趴在榻上孤独的难受,除了她母后偶尔来看看外,就没人再来了,念着有元姝作陪的日子,她是无比怀念。这不,伤一好,禁足令一彻,她就迫不及待来了王府。 “你个没良心的!”她戳了戳元姝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听说前几日王府进了刺客,还差点把你咔擦了?” 正吃着小花糕的元姝闪躲不及被戳了额头,一听元岚的话就黑了脸,什么叫差点咔擦?瞧瞧这人,嘴里就没句好的,本来还打算安慰一下她被打屁股的事情,现在看来,完全是没必要了啊。 “你才差点被咔擦了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咒我。” 她是愤愤的低头啃花糕去了,被一通说的元岚摸着鼻头就赔笑,不住道:“我就开个玩笑,死丫头别当真,听说那刺客跑了?还伤了你的脖子?”眸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元姝点点头,叼着花糕百忙抬头。 “总有一天会抓到的。”好吧,最快就是明天,她父王已经来信布置好了一切。至于那个掐她脖子的女人,就等着洗干净吧…… 咳咳,这话似乎有点怪,囧。 元岚赞同的点头:“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帮你把她碎尸万段的。” 话语中不尽然透着一股狠意,只可惜元姝不曾听出来,笑了笑就开始吃东西了,元岚也乐于,边吃又同她讲别的事情去了。待元颖来时,元姝同元岚是笑个不停,桌上的早膳也吃了将近一半了。 “四皇姐,元姝。” 少女清甜的呼唤是极为悦耳,元姝应声而去便看见了一身宫装的元颖就站在门廊处,眉间立时笑意加深,娇娇唤道:“元颖!” 两人年纪相仿,向来是直呼其名,身为公主的元颖也不在乎,留了宫人在身后便走了进来。对于这位少来王府的金枝,元姝倒是格外热情,起身便要过去拉她来,却被元岚一把拽着。 “你坐你的,她自个有脚有眼睛,知道该去哪里。” 那带着丝丝冷意的话,不禁让元姝皱了眉头,前一刻还跟她说说笑笑的元岚,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做什么?还不放手!”她尴尬的朝元颖笑了笑,委实是元岚的手抓太紧了,弄的她起不来身,只好压低声质问着。 “无事的,我自己来就是,元姝你太客气了。”元颖也不见气的,笑着拎起牡丹嵌珍珠的裙摆就径自往空位上走去,曼步轻摇,带着一缕清香,动作优雅极了。 瞧着那一整套的动作,跟她同年的元姝不禁有些面赤了,标准的宫廷礼仪,元姝还是跟她一个大殿学的呢。偏偏人家无意就能优雅高贵,她则是怎么学都不行。 “你快坐,给你留着早膳呢,吃吧。” 才一说完,元姝的手就被元岚狠狠一捏,疼的立马呲牙,却又不好当着元颖的面发作。今天她算是这几个月来,破天荒的开怀了。 元颖点点头,巧然道:“不用了,我方才在皇婶那儿用过了。” “既然是用过了,还过来作何。”元岚生硬的话语抢在了元姝的前面,直直刺向元颖。 偏生这连元姝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话,可元颖却是毫无感觉,依然笑的好看,恭敬回道:“皇婶让我过来看看元姝可好了,外面的人都等着呢,四皇姐可是有什么异议?” “你很碍眼。” 元岚再一次直白又粗暴的用话儿抨击了她的七皇妹,东祁国的七公主,皇帝甚是宠爱的小七,宁端公主元颖。 好吧,元姝再一次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两人不对付。说的更明白点,就是元岚讨厌元颖。 这次,元颖多多少少有些尬然了,大抵是没料到元岚会这样。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轻飘飘的就回了句:“哦。” 哦……哦……哦…… 到底是几个意思?元姝不得而知,反正她旁边的元岚是气的脸色发青,这要是换了旁人被她那般说,怕是早走了,更不论是皇家公主了,可偏偏这个小七公主就怪了。 非但不走,还似乎大有要跟元岚干上的几分意思。 ☆、第58章 承云寺为东祁第一宝刹,筑于京郊安山之巅,得道高僧云集,谓之佛法传承的宝地。来往香客大抵都是皇亲国戚的贵胄之家,而承云寺后山的梨花林,因花种繁多生时过长过茂,更为绝景得名。 “阿瑥今日怎地看起来心不在焉呢?”饮着凉茶的元王妃凝杯看向了元姝。 抱着靠枕斜倚车窗边的元姝闻言,忙挤出一丝笑来,回道:“许是昨晚太激动了,没睡好。” 好吧,其实是不愿去承云寺。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想太多了,昨个晚上一闭上眼,脑海里不时就窜出了那片梨花林子的场景来。元漓、穆贵妃、还有那人一一都在她的脑中不停出现,弄的心烦意乱了整夜不得安眠。 挑了坠着流苏的车窗帘子,浩浩汤汤的行进队伍让她有些讪然。估摸着是宫里听了她差点死于刺客手下的事情,又或者是为了那封挑衅王府的血书,反正皇帝是又多增了一倍的卫兵护驾这次的承云寺之行。 起初元姝看到那么多人时还惊了一下,好在身后有元岚撑着,不过当时那人的口气不太好。冷笑着说什么——父王这是未雨绸缪,若是你与皇婶谁有个三长两短,东祁…… 后面的话没说太直白,不过元姝也清楚是什么。如今元智尚在西州平乱,若是王府出了事,虽说第一个迁怒的会是西钺人,可皇帝也是免不了责任的。毕竟是手握重兵的王爷,皇帝不有所表示下,怕是在谁那里都是说不过的吧。 “明日你父王就回来了,可开心?” 接了元王妃递来的凉茶,元姝不难看出她母妃溢于面上的欣然,点点头道:“自然是开心,天天都盼着父王呢。” 但是,微微轻颤的眼睫毛败露了她的心思,她并不是那么愿意她父王能回来。不,也不是不愿意她父王归来,而是不愿意跟随她父王的元漓归来! 自打上次收了元漓的信笺后,就不曾再收到只字片语了。只从她父王的信中得知,两人是要一道而归的,最迟便是明晚到。 天知道,她有多怕元漓回来! 不过唯一的好事便是,她已经让她母妃递了信到穆贵妃那里,道是府中喜事,希望能送骁叡回来。而后收了穆贵妃的旨意,是答应了。 “母妃,明日早晨便能接叡哥哥回来了吗?”她还是不放心的问到。 元王妃一愣,自骁叡被扣在宫里后,她便不敢让元姝再与骁叡多来往了,其中原因太多。看着元姝只有在说起骁叡时才有的娇怯,私以为自己姑娘还念着骁叡的元王妃,神色不明的点点头。 “放心吧,贵妃那里是同意了,明个中午就能回来。阿瑥啊,母妃本也不愿多说,只是事已定局,明日当着三殿下的面,切不要与阿叡……” 元姝面色一变,缓缓的低了头,应声不语。她显然察觉到母妃已经对她与骁叡的事情发生了改观,从开始的支持,到现在的所谓避嫌。 至于是为了什么,听闻三殿下元漓如今在西州平乱的手段极其凶狠,加之先前更是私下流言这位是要登大宝之位的人。即便她是王府郡主,可人家万一做了皇帝,只怕是治她不难。 “母妃也是为你着想,你也莫要怨母妃,去年不是还说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好看吗,明日他刚好要来,你去看看也成。” “知道了。”咬着唇儿,藏在广袖中的小手死死的攥紧了袖摆,一切都是拜元漓所致,叫她如何…… 车厢轻动,丝丝暑气萦绕,元姝额间隐有热汗渗出,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车轮转动的咯吱,让她再也安不下心了。有一句话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元漓当真做了皇帝的话,那她日后该怎么办? 只一瞬间,便是细思恐极! “今儿瞧着阿岚和七公主两人在一处,似乎不是甚和睦,阿瑥素日与她们往来的话,切记莫要搀和了进去。”好一会不说话的元王妃,思度起这事后,又忍不住提醒了元姝。 赶紧摒弃了脑袋里突然冒出的那个恐怖念头,元姝抱着靠枕煞有介事的听话点头,虽然她也好奇元岚的态度为哪般,不过她是真不愿意被扯进去。 到了承云寺时,与头十几年一样,随着元王妃下车,在一众人的迎接中与主持见了礼。因为是王府内眷拜庙,今日是特意清空了香客,偌大的古刹除却侍卫僧人,便是一阵寒清了。 跪在大雄宝殿的金佛前,元姝缓缓的虔诚而拜,九天是否有神佛所在她不知,可既然她能重生,那就说明了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不定。所以跪在佛前,她是毕恭毕守的诚心祈祷着。 ——望余生平安,家府和睦,长长久久。 “请郡主拜签。”端着红漆签筒侍立一旁的僧人上前几步,将签筒递向了元姝。 微微敛眉,元姝叹了口气接过签筒,她在这寺里抽过不下十次签,却从来都是卦象不明。先前几年元王妃尚觉惊疑,可越来越的,似乎都把这事压心里了。今年,瞧着这装满大半筒的银签,元姝突然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 见她久久不动,站在一旁的元王妃皱了皱美,低声唤道:“阿瑥。”似水的嗓音回想金殿之内,带着些许急切。 元姝一颤,抓着签筒的手忙动了起来,闭着眼一阵摇晃,数十支的银质的签子便铛铛作响,声音极是悦耳。就在她觉得手都发软之际,“铛!”的一声,一支银签掉在了地砖上,光滑的地面上映出了那镂花签子的银光。 很快,银签便被僧人捡起递到了元王妃的手中。 “今日慧空大师将好在寺中,不若由老衲引王妃过去,由大师为郡主解签吧。”方丈淡笑说到。 “慧空大师?甚好,那便有劳方丈了。”元王妃自然是听过那位得道高僧的名头,拿了多年的不明签子,今年心中还是存了些许念想的。 元姝本是不存希望的,偷闲就给元岚甩眼色,便想着与元岚出去走走,却被元王妃勒令必须前去。而元岚与元颖,则是被元王妃有意安排到了偏院去休息。 都道是这个慧空大师幼时便为僧,历经数十年的沉浮,精通各家佛法,行走于几国均是受人尊敬的。而他所解之签文,更是准中之准,在几国皇室中都是得了大名的。 就在不甚简朴的禅房中,元姝见到了那位世人称赞的大师。清光透过轩窗落在了小榻上,趁光而坐的大师正念着经文,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元姝愣住了。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和慈祥,冥冥中有着一种安抚的魔力,让人看之不禁安然。 “大师可否为吾女一解此签?” 元姝记得以前曾听人说过,不知是何原因,这位大师不太爱说话。可一旦他说话了,那么不论是几个字,都会是重中之重。 僧人接了银签递到了慧空大师的手中,不知缘何,元姝的心紧了一下,那签中刻字她不曾看过,以为还会与前些年一样空白,可这次她的心乱了。香炉中青烟袅袅而起,耳旁不时传来金钟撞击的洪亮声响,看着覆住银签的白布被撕开,元姝不禁抓紧了自己的裙摆。 “晨光夜月,开阳守星。” 元王妃愣了愣,看了看元姝,便是大喜过望,虽不知签中何意,可是今年总算是签中显象了。不免欣喜的问道:“不知大师可解其意?” 大师不语,只朝元姝看去,淡然的招了招手,待元姝下意识的上前站在他跟前时,那双带着异光的眼睛将她深深定住。惊疑的睁大了眼睛,元姝有些怯怯的想要退步。 那签中,又是光又是月,还有星星,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加之心跳加速,元姝愈发确定今日这签文解不得,便思着央元王妃离去作罢。 “郡主乃是金凤命格,卦显帝后之像。” “……!” 大师声音如钟,言中定意沉沉,看向元姝的目光更是深不可测,双手合一,对着震惊中的两人恭敬一揖。元姝当即腿软摔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而元王妃也说不出话来了。 世人都以龙喻天子,以凤喻中宫,得金凤命格实乃不多见,帝后之尊是差不离的。可谁都知道,当今东祁皇室中无皇子,待皇帝百年之后,定是女帝坐天下。 元姝这帝后之象,怎么可能…… 元王妃急急忙道:“大师可是看错了,我儿乃是王爷亲出,命中有凤是自然,可是这帝后之象……莫非,是要和亲?!” 大惊!原先是四国而立,可西钺一灭,南尧臣服,只余下北郅中立不攻不退。元姝即为郡主,也是身份尊贵,和亲……似乎也不大可能。 那大师沉沉一笑,摇头道:“天意既定,不可强求,郡主命在东祁,他日贵不可言。” 命在东祁? 瘫坐在地上的元姝白了脸,口中只喃喃着两个字:“帝后?东祁?” ☆、第59章 元岚找到元姝时,那丫头正赤着脚抱膝坐在紫棠花树下,小脑袋低低埋在怀中,任由树上的朵朵紫花飘下落满一身。紧张多时的元岚方松了口气,弯腰捡起了被元姝随意踹开的攒珠绣鞋,轻轻踩着嫩绿草坪走了过去。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极力抱住一团的元姝抖了一下,循着声抬起头来,略微迷茫的看向了元岚,眸中流露出的忧思点点倾出,低声唤道:“阿岚。” “不是在禅房大师解签的吗?”搁了绣鞋在元姝的脚边,元岚也顺势坐了下去,为了找元姝她可是跑了不少地方,这会都累的有些气虚了。 她这一提到解签,元姝的脸就苦了一分,就因为那支签,她才跑出来的。若是早知会解出那样的话来,她宁愿今日不来这地方。 “解完了。” “哦?”元岚眸色一亮,凑近了元姝便亲热道:“快同我说说,是怎么个好签?要知道这慧空大师可不是随意与人解签呢,你这丫头倒是好福气。” 好福气?元姝是哭都哭不出来了。侧眼睨了元岚一眼,那张扬明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相较于元漓在京的那段时日,她又欢实了许多。 “你好像很开心?”元姝逃避的似的挑开了话题。 元岚倒也不觉奇怪,笑的愈发见深点点头,替元姝理了理头上的紫色小花瓣,就说道:“能不高兴吗,看着元小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啧啧,别提多开心了!” “元颖?”元姝腰身立时一直,瞪着元岚就惊呼道:“你把她怎么了?!” “呵,我就厌她那般的狗腿子,没了亲娘倒是能贴上穆贵妃,抱了元漓的脚还装可怜,活该出洋相。”元岚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捏着手中的紫花瞬间就碎成了一团紫水。 这时元姝才知道了个中原委,初时缪妃薨逝,在那个以母为贵的后宫,元颖便是失去了支撑。本来如她这般丧了生母的皇女,皆该由皇后安顿,可惜那丫头也是个有心的,当即便抱了穆贵妃的佛脚,也算是投身元漓一党。而元岚向来厌恶元漓,自然也同元颖关系交恶了。 “哼,头几次就想治她了,元漓倒是护的紧,今个儿还不是叫我抓到了机会,我看她元漓回来能拿我如何。” 听了前因后果的元姝泄了气,她见不得元岚那副仇恨的模样,即便元颖是替元漓办事。偶然间,她想起了那日偷听时的一句话来。 ——在他拉了淑愠挡住那一剑的时候…… “那你也不该让人把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啊,你这样做,若是被人知道……” 元岚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挑眉说道:“好啦,我不过是叫人吓吓她罢了,那地方看着高,其实摔下去也伤不着哪里。” 元姝这才安了心,元岚此举完全是泄私愤,元颖如今是元漓一党的人,那边若是有心抓元岚的痛脚,只要往皇帝那里一告。到时候,纵使她是中宫嫡女,可一旦被安上个什么谋害皇女的名头,只怕是脱不了身。不论是这种情况,还是伤了元颖,都是元姝不愿看到的。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元漓的吗?怎么现在还关心起她的人了?”元岚皱眉,看向元姝的目光多了几分冷冷的探究。 那样的眼神让元姝有些发虚,仓惶的移开与她对视的眼睛,就随手拍了拍沾在衣裙上的紫花,含含糊糊的说道:“谁关心她的人了,还不是怕你闯祸!” 相处这么多年,她倒是把元岚的心吃的准,明白只要是这样说,元岚就会不再追问。果不其然,一听她是关心自己,元岚就喜开了。 “哟,真是难得啊,死丫头也知道关心我了!” 元姝一听再看她那欣慰的笑容,只觉得心头一紧,似乎不管哪次,只要她关心于她,元岚好像都是会很开心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成功引开了话题。 至于那支签的内容,她母妃已经下令不许外露了,好在当时并不是太多人在场。 “我们去后山玩吧,那里的梨树很漂亮呢,你母妃总不许你去,今天我看刚好可以偷偷去。”元岚狡黠的对元姝眨眨眼,微微扬起的唇角显示了她对后山去处的向往。 本以为一向喜欢看景的元姝会同意,岂料这次出乎意料。 “不去!” 元姝的小脑袋就差摇成拨浪鼓了,她可忘不了上次和元漓一起来时的情形,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喜欢梨花那东西了,尽管它确实很美。 元岚本是有心要带元姝去看的,几次三番的被元姝拒绝又没个理由,时间一长都冷了脸。好在是元王妃身边的人找了过来,道是要提前归府了。元姝才趁机溜了脚跑人,留下元岚一人站在后面黯然不动,握在元姝塞在她手中的大把紫棠花儿,蓦然攥紧。 “以为我不知道吗?呵呵……” 似笑非笑的面上,唇角微勾,明眸皓齿微露,竟生生添了几分邪气。 元姝是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归程的马车,连青豌的询问都不及回复,便迅速提着裙摆上了去。待坐定后,顺势掀帘之际,方瞧见了被宫人搀扶着的元颖缓缓走来。大抵是因为知道她被元岚暗算的,元姝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发现果然如元岚所说不曾伤到哪里,才舒了口气。 不过,突然从高台上滚落下去,元颖怕是被吓的不轻,凌乱狼狈的一身宫装都不及整理,被宫人搀着话也不见说,白了一张脸儿,似乎隐隐还在发抖。 元姝莫名的怀疑,那模样当真只是从高台上摔下去吓着的?不禁招来青豌想要让她去问问,却看见元岚就站在十米开外的高台上冷眼看着这边,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便朝向她笑了笑。元姝一动,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怎的,只觉元岚那笑……渗人的紧。 “阿瑥,今日之事切不可让旁人知道,忘记大师的每句话,明日便与同龄的儿郎多往来。” 这是元王妃上来后,肃面严声对元姝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她思量多时才定下的结论。 那惠空大师的解签实在可怕,若是换了往朝,元姝这帝后之像只会是好事,庆贺都来不及。可今朝,莫说是皇室了,就连宗室里也无一男嗣,除了女帝临天,便只有换代了…… 若是一朝几位皇女中谁登了位,元姝这帝后之尊说起来就是荒唐!元王妃是铁了心要在新帝出现之前,将元姝亲事定下。 元姝攥着手,她自然是知道其中意思。不过,这惠空大师虽然大名几国,可他的定言当真是不曾作假吗? ——天命,孽缘。 那是大师留给她的最后四个字,她只想知道,天究竟定了什么命,而缘又孽在何处? 队伍一路无恙回到了王府,元姝下车将将站稳,便被元王妃让人送回了苑去,而元岚自然是带着受了惊吓的元颖回宫瞧太医。元王妃这厢则是速速召来程文孟,闭门议事,一时间王府风声又紧了。 不过这小小插曲很快便被一片喜气淹没,七月十五护国王府设宴百余席,为庆平昭郡主生辰,金帖邀来朝中五品之上官员,携家眷入王府祝贺。一大早,便是鞭炮轰天,锣鼓喜鸣。 元姝又是一夜失眠,被大群的贵家小姐们簇拥着坐在上位,瞧着不断端进的礼品,捏着手绢是几乎昏昏欲睡。奈何一头发髻金钗满满,才一动便晃荡个不停,明光顾盼,折磨的她是一身热汗脸都笑僵。 因为这还是开年王府头一次办宴会,来往人数众多,礼品更是多不胜数。元姝由元岚作陪在偏堂接见各家千金,而元王妃则是与大公主二公主亲见命妇夫人。 光是接她皇帝大伯赏赐的皇家礼品就跪了十分钟,然后是来自各地的贺礼往大堂里抬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接下来又是这些各家千金献礼。 “郡主,这是我母亲为您准备的贺礼,可喜欢?”某大学士家的千金抱着一只珍珠镶嵌的猫咪,笑的是花枝乱颤,眼睛不时还飘过坐在元姝身旁的元岚。 只见元姝甜甜一笑道:“喜欢,真是有劳了。” 又一千金夺步上前,将各式金臂钏和玉镯献上,恭声道:“这是天都城时下流行的样式,臣女特意请了天下第一巧手定制,郡主您容貌倾国,戴上后定是极美的!” 元姝挂着璨然笑意隐隐一抽,腰间立时就跟被蛰了一样,精神大震,笑的更加灿烂了。 “甚好,甚好。” 抽了空闲,用坠珠的绣花绢子微微掩面,狠狠的瞪向紧挨着她的元岚,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下手轻点啊!疼死我了!” 被元岚掐了一把的腰肉,到这会都没缓过劲来,又疼又痒,元姝是气不过了。 “嘿嘿,你还是卯足了劲继续应付吧。”元岚拿着精巧的小团扇挡了挡,便对元姝挤眉弄眼,无不落井下石之意。 “郡主!”那家小姐还未退下,便见元王妃身边的时卉匆步而来,一进大堂便行礼,喜出望外的说道:“王爷回来了!” ☆、第60章 “父王回来了?!” 元姝欣喜的从锦榻上起了身,与元岚快步出了大堂去,时卉是特意来引路的,道是她父王就在正院等她。代步的撵轿已备好,一众人便顺着结红挂彩的廊道往正苑赶去,留下一堆世家千金在堂口却步失望。 抬轿人走的极快,一路上虽是碰到不少宾客耽搁些许,却还是很快便到了。扶着青豌的手,元姝慢慢的走了下来,瞧着不同昔日威严的喜气正院,她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时卉……” “多时不曾见皇叔了,姝儿你倒是快些!” 轻呼才一出口,便被身侧的阿岚几声压了下去,消音一无。转眸间瞧着元岚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元姝就觉着几分怪异。 止步不动的元姝尚在迟疑,元岚早是看不过去了,啧啧了几声便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玉砌上走去,还好她思着元姝一身行头,没走太快。元姝堪堪捂头跟上她的脚步,身后一行的侍人也随之而上。 “阿岚,你走慢些!” 一口气便上了二十多道台阶,加之天气重,元姝穿的绸衣虽薄却杂多,一头热汗喘着大气直呼累。本还拎着裙摆的小手也松开改去捂胸了,绯色的渐变丝裙漂漂洋洋的逶迤在光亮的廊道上,似极了一道红彩光艳。 元岚本是存了戏弄之心,可是当真瞧元姝不适,也就真慢了脚步,面上方浓的笑意逐渐淡然,有些迟疑的从怀中拿了绢帕替元姝擦拭热汗。 “身子怎么愈发不好了?这才走了几步,就把你累成了这样,往后要是出个事情,那还怎么办。” 只见元姝脸色微白,双颊上隐约飞起一抹红晕,吐气如兰不均匀的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元岚,低了眼睑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稳住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身子,末了还不忘把渗了一手细汗的爪子在元岚的飞鸾裙上蹭蹭干净。 “我自己会走嘛,你那般拉着,我肯定是走不过来的。” 元岚翻翻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自己早上说念你父王了,这不,我才心急了些嘛。”半蹲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鼻尖萦绕的少女芬芳一时更加浓了几分,眸色一沉,她知道那是属于元姝的味道。 于是,元漓与一行人从对面走来时,瞧见的便是那样的场景。 面色恢复些许的元姝双手搭在元岚的肩上,任由那蹲下的人,伸出双指捻绢的手缓缓的在她额间擦拭,粉面若桃瓣似乎还带着几分娇怯,樱唇轻轻而动。不知元姝说了什么,只见对面的元岚一笑,便用捏着绢子的手点了点她的头,而元姝则是假意一躲抓住了元岚的手指。 那动作,那情景……着实是看着和谐的很。 “四皇姐果然还是和元姝最要好了,让人瞧着都羡慕呢。”站在元漓身边的元颖,语气艳羡的曼声说到,却在侧首之间,将元漓眸中的杀意看在了眼中,柔美的唇边划出一道弧线来,纯然真美。 其实这厢,元姝不过是回了元岚一句——那是我父王,你急甚,还有你说往后遇事我跑不动怎么办?你以前不是说,有你当马背我吗?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直叫元岚发笑,前些年她确实是跟元姝说过这话,不料她还真记得。脑补一下她自己背着挥小鞭子的元姝的画面,便一指直起便去点她的额头,还说——就你记性好! 元姝瞧着她的长长指甲就怕,忙躲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使了极大的气力去掰。元岚倒是没觉得疼,便任由她撒泼捏掰着。 “原来四皇妹也在呢。” 简约的话语,不见其人便闻其声,似是十二月冰寒般的冷厉,直直围来。握着元岚手指的元姝,立时便僵住了,与她一样听见的元岚亦然沉了脸。 两人齐齐侧首往对面红漆廊道上看去,结着大红花束的空廊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不少人。当先为首的便是一身华服的元漓,清风吹起垂下的红绸飞扬,飘然间,只见元漓双目如利刃般直视而来。 好恐怖…… 元岚心中很不好的有了这个意识,却没想到身边的元姝早已颤颤发抖了,忙从元姝手中抽出了手指,立起身来煞有介事的将元姝往身后挡了挡。 “别怕,有我在。” 已经慌了神儿的元姝一听这话,如同抓到了救命草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元漓回来了而且就在对面,下意识的就往元岚的背后退了退。 可惜,就是这个动作,让站在人群之首的元漓缓缓笑了,那是从骨中发出森寒笑意,就连站在她身旁的元颖都隐隐退后了几步。带着强悍的压迫力,元漓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嵌了金边的宫靴踩着木质的廊道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闷响,重重的击在人心中。 “嘭!嘭!嘭!” 死死攥着裙摆的元姝咬的舌头都有些发麻,紧张到了极点,本是酷暑的热风吹过,她却像是掉进了铺满冰块的地窖般,只觉浑身发寒。 四周静的出奇,大抵是元漓的阴沉气息所致,就连大胆挑衅护住元姝的元岚,心头都隐隐有些发虚。多时不见元漓了,今日她虽是一如既往的冷面,可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的渗人,特别是那双妖媚的眼睛,明明艳到了极处,却生生被煞气折然,一旦对上便叫人心惊。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三皇姐呀,多时不见,怎么人好像还黑了呢。” 元岚即使是摄于元漓的气势,可是依旧改不了嘴欠的毛病,这大抵也是她与元漓公开对抗以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黑了……元姝直觉元岚这话无异于在拔老虎须,虽然元漓素日不甚花时打扮,可是她每每出行必是齐整华丽,不难看出她的爱美之心。 却只听元漓不温不恼的淡声而道:“看来四皇妹这双眼睛如今是愈发不行了。” 字面意思,直讽元岚睁眼瞎? 果然,元姝抵着元岚后背的手心立时就察觉到波动,想来元岚是呛到了。只这句话的时间,元漓晃眼便站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元岚微动,身后的元姝便不经意的对上了元漓的视线,寒意骤袭,元姝一个哆嗦就惶惶的收回了手,藏进了宽敞的袖中。 “咱们家的小郡主今日可是又大一岁咯!” 正苑莲池水榭上,元姝直端端的坐在椅中,一双眼睛出神的瞧着几名侍人持着金勺舀弄着清泉水中的白莲,波光微动,花瓣扬扬。恍惚间听到自家父王说道自己,这才匆忙敛了心神抬起头来。却不小心撞入了元漓那双不含半丝情感的冷眸,惊的后背又开始发冷了。天知道,她已经被她用那样毛骨悚然的眼神盯了快半小时了! 心中是叫苦不断,可碍于太多人在场不好失态,勉强维持着笑意看向近侧的元智。心情大好的护国王今日是笑声不断,开先一众人落座,他便将元漓好一阵夸,大抵是元漓在西州时强硬的压制乱党手段震慑了人心,向来赏识能人的元智,自然是喜欢的很。 “还记得前些年见平昭,丫头小的惹人怜,现下人大了,是愈见漂亮让人移不开眼咯。”优雅晃着薄纱宫扇的大公主忽而笑道。 温声的轻柔不禁让元姝稳了些许心神,在听见元王妃欣慰的笑声后,便乖乖巧巧回道:“大殿下过奖了。” “瞧这丫头生疏的,还不唤声堂姐来。”二公主吃了驸马喂来的樱桃,便盈盈挑声说到。 元姝一愣,她平日与这几位公主是不太多言的,到底是没多少亲近,甫一听向来高傲的二公主如此言,不禁有些吃惊。这还没来得及回呢,那边二公主就缓缓又说话了。 “瞧瞧,在宫里唤得老三姐姐,到这就不认我们这几个堂姐了,小平昭真是偏心哟。” 元姝明了,若说几秒前她还疑心,这会再看二公主的做派,无疑是在借她膈应元漓。是了,能得护国王的欢心,谁会不嫉妒呢,便是坐在那边的元岚,早已不掩饰其色了。而素来心高气傲又口无遮拦的二公主,自然是忍不住的。 在场坐的都是聪明人,谁都听出了那弦外之音来。 “原来二皇姐还贪这么一句姐姐听呢,几位驸马还不曾唤够吗?”不曾料到的是,打破沉寂的人,竟然会是元漓,其言甚是刺耳。 正顺着驸马的手含着樱桃未咽,稍是得意洋洋的二公主立时就僵了脸。只要是天都城的人那都是知道的,二殿下不仅好男色,还喜幼,府中几位驸马年龄都比她小了些许,这事还是百姓笑谈呢,也正是因为这事导致皇帝极度不喜她。不过,她委实是没料到元漓敢当着护国王的面那般损她。 “老三你……”杏眸怒瞪,被戳了痛脚的二公主一把推开了驸马的手,站了起来,直指元漓。 却见元漓眉也不抬一下,若无其事的稳坐泰山般端着茶盏便幽幽品饮,夹着些许厉色的眉间轻轻一皱,玉白的手指便搁下了双头莲花的瓷杯,抬头看向二公主之时,嘴畔便是玩味一笑。 ☆、第61章 元姝方从发髻上取下一支朱钗来,再抬眉之际,便被镜中陡然多出的另一个身影惊了一下。她不敢回头,直到元漓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刚想动,那长长的五指携着一股力便轻松压住了她。 “你,你……” 好在这会的元漓已是敛了那份摄人的戾气,眸色略带轻柔的看着镜中的元姝,早不似半个时辰前面对二公主时那般狂妄不屑。须臾,她微微倾身,一缕青丝便悄悄从元姝的耳后扫过。 一时间,两人只从镜中看着彼此。不同的是,一个防备想逃,一个却咄咄靠近。 “姝儿今天开心吗?” 音色虽有些低黯,可是也不难听出元漓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元姝一手拿着长柄珠钗,大眼便凝视着元漓的眼睛,带着几分警惕,什么都看不懂的她,委实是不敢回元漓的这句话。 她记性不差,忘不掉先前元漓在看见她与元岚在一处时,那差点要吃人的表情。和元漓相处也有些时日了,这人的性格她还是摸清了些,越是愤怒的时候,便越是冷,然后当面弄不挂你,转身就得继续使招。 所以,那会被元漓用话呛急了眼的二公主,在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几句后,元姝敢保证若不是长辈都在的话,二公主今日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眼下她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才是。 久不见元姝的回复,元漓也不恼,压着元姝的手轻轻的便往下移去,在元姝察觉她要做什么之前,将扭动的小腰抱进了怀中紧贴着。似乎是阔别太久了,再一次亲手碰触,闻着念想了很久熟悉的味道,元漓立时便舒展了眼眉。 “不开心吗?我特意让母妃送骁叡出宫来,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一心正想要掰开元漓环住自己腰间的手,元姝甫听到这话,立时就不敢再动了。她实在是低估了元漓这人,在她以为她会因元岚的事情而发飙之际,她却只字不提元岚,只一个骁叡便成功做了元姝的定身符。 难怪她母妃才递了信去宫中,穆贵妃就爽快的答应了,原来这都是元漓的属意。怎么,世间怎么就有心思这般歹的人呢?还杯具的叫她给遇上了! 被元漓紧紧的抱着,元姝是很不适,特别是元漓的气息有意无意的靠近她的脖颈处,她是想躲也躲不开,心中气不过便对上了镜中埋着头的元漓。 “你就会拿他来压我!” 将头凑在元姝脖间正要下口的元漓一听这话,动作便是一滞,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炸了毛的元姝。如烟的柳眉微微一挑,唇角大动就露出惊鸿一笑。 元姝登时就暗叫了一声“不好!”,可是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元漓从矮凳上抱了起来,只见她一把挥了台面上的几样东西,便将元姝扔了上去,就着身高顺势从后面覆上了元姝的背。 “我怎么会拿他来压你呢……这辈子,只有我才能压你。” “啊!起开!你起开啊!” 知道元漓是有意曲解她的话,那几近调戏暧昧的一句话,元姝彻底急的眼睛都红了,这人自从暴露了真实意图后,在元姝的面前就全然不是冰冷了。 有时候她都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双重人格。 几月前被元漓压在案台上欺负的场景立马闪现,那又痛又怕的记忆一时之间充斥脑海。元漓的占有欲是个雷区,她今日和元岚的举动无疑是踩中了,她不信元漓这会好声好气是不在乎那事! 有意趁机享受的元漓怎么可能会放开呢,虽说她进来之时早已打发了外面的人,可元姝这会的尖叫是很刺耳,虽然她很喜欢听元姝的声音。不过毕竟是在王府,她为了不引来人,只好用手阻住了叫嚣不停的小嘴,立时两耳就清净了许多。 “唔!唔!” “乖,不闹。” 那似是浸了水般温柔的话儿,听的元姝是毛骨悚然,这人几时变成了这般!捂住她嘴的手大抵是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本该是娇嫩的女子柔荑,却有着和她不符的茧皮,让元姝有一瞬间的失神。明明是尊贵无比的天家公主,却…… “还是姝儿抱着舒服,又软又香,真是让人疯狂。” 好在元漓没压制她的手,回神的元姝就用被修的齐整饱满的十指大力挠上了元漓的手腕,粉颊上早已是灿若桃红。怎么,抱完了别人,现在又回来抱她做比较了?算她心太软,刚刚居然还同情这个恶毒女人! 无奈她的指甲不太长,挠在元漓的腕间就跟被剪了利刃的小猫爪似得,又痒又舒服,撩的元漓心中是一阵大悦。 “有一个多月没见小姝儿了,真是让人念的慌。” 说罢元漓就又往下压了压,她身子本就曼妙,可就是那不太重的体量让下面的元姝一张脸涨红到了极点,她清楚知道压在她背上的两团柔软是什么,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却发现入鼻的都是属于元漓的冷香,咬紧唇她就更大力去扒拉捂嘴的手了。 丝毫不受影响的元漓忽而一笑,就着手势将元姝的脸往上抬了几分,有意让她看着镜中,然后自己低头就吻上了挂着几根发丝不曾打过耳洞的玲珑耳垂。元姝瞬间跟过电似得打了个激灵,愣愣的瞪大了眼睛,她甚至都看清了元漓含住她的耳垂舔咬的细节! 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错愕,直到元漓的唇舌轻柔的转到了她的脸侧,镜中那被青丝遮掩只隐隐露出半张脸的妖媚面容,不知何时已带着几分露骨的。一样是水做的娇媚女颜,就这么纠缠在一起,逐渐升高的热度侵蚀了一切。元漓松开了捂着元姝的手,在元姝出神之际,趁机滑了进去。 “唔!嗯……” 这次的元漓委实太温柔了,全然不似最初那般对待元姝的粗暴,出人意料的用了极大的耐心,一点一点的带着元姝深入接近,慢慢柔柔的吻着,将彼此的气息渐渐混乱着。那不同异性的触感是破天荒的美好,一时失神的元姝都不知不觉的沦陷了。 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被占领的她,早已不记得身后那人曾经让她怕到极点。直到胸前一凉,元姝才猛然回过神来,与此同时被元漓一把捏住了那柔软的地方。大惊失色立时就挣扎了起来,推开元漓的头就大叫起来。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2节 “拿开!咳咳!不要!” 那是女孩子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被元漓有技巧的揉按着,元姝早已是乱的一塌糊涂。元漓哪会松手呢,只顺着揉捏的地方就将元姝拉起来了些,另一支手钳在扭个不停的腰间。衣襟大开春光乍泄,一脸潮红的元姝双眸虽乱却掺了水儿般明亮动人,元漓微微眯眼,那像极了波斯猫高傲的眼睛样,此时是柔的不像话。 被口水呛到的元姝如何都挣不开她,清楚察觉到系在脖间的兜衣袋子被元漓解了散。心急如焚的就用半跪在案上的脸去踹身后的无耻之人,这种时候,她比元漓还害怕有人过来,所以根本不敢发出大的声! “你这个疯子!元漓!把手拿开!” 少女青涩的身子并不比元漓的好,摸在手中除了嫩滑便是舒服,元漓只觉着安逸到了极处。只可惜元姝还未长大,她也不忍心下手更多,只好这么浅浅的享受一番。 “小姝儿要快些长大才是,这样才好,才好。” 那愈见熟练,且越发急切挑拨的手,让元姝是恼到了极点,一发狠就从衣襟里抓出了元漓作乱的手,然后一凑近就凶残的一口咬了上去,卯足了力就咬腕处! 元漓到底也是女子之身,腕骨的疼让她眉心微动,人瞬间就恢复了几分正常。不过方才那一吻的喜悦还未退散,也就纵容了元姝发泄般的动作。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忍着手上的痛,替颤着后背的元姝轻轻抚摸着。 “慧空大师的签文倒是解的好,小姝儿认命吧,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眸色抓狂口中一股腥咸的元姝愣住了,直觉心头狂跳发虚,一把甩开元漓的手就仓惶的翻身坐在梳妆台上直视向元漓,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除了慧空大师与小沙弥,就剩元王妃与她和时卉了……元漓又是从什么人那里知道的呢?! 元漓薄唇樱红,散着妖娆的柳眉高挑,淡笑回道:“你的事情,我当然都是知道的,不好吗?” 好吗?! 元姝一阵恶寒,这便是元漓最可恶的地方,什么事情都不知觉间全部掌握手中。如此看来,定是那日有人泄密了,要么便是那老和尚被买通了! “呵,认命?我认什么命?便就是帝后之像,可谁做皇帝那都还不是个准呢!” 当真就以为只她元漓能当的了皇帝了?元姝也是怒极了,抽了十一年的签都是空白,偏生就昨天拿到一支好签,竟然却是那样的卦象,这事放谁身上估摸着都不好受吧! ☆、第62章 也好在是这会元漓不曾拿气势来压她,让她的小胆儿肥了不少,对上那双只对她柔情的眼睛,她是彻底的没了一丝害怕。一想到将来自己可能会给女帝做皇后,她就觉得最好元漓现在能一掌拍死她算了! 元漓是出离的不曾动怒,于她看来,元姝现在不过是逞逞嘴强罢了,由了她去,能舒气便好。伸出一只手就替元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全然不在意自己还渗着血珠的手腕。 华服凌乱的元姝就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元漓,看着她将沾了她嘴边血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口中,轻轻一舔。那动作是优雅糜乱至极,更要命的是,元漓还用发着妖光的眼睛看着她。 “……变态!”实在是词穷了,元姝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元漓,半晌冒出这个么词来。 不过刚骂完,她就后悔自己是骂早了。只见元漓慢慢的将那被她咬的手腕凑近了红嘴边,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就继续舔,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露骨了。 “……” 那种面对神经病而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是油然而生,几乎是无法确定这人就是世人所道的冷面公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三殿下! 真是够了!元姝愤懑羞赧的移开了视线,气息不稳的喘着大气,属实是受不了元漓了。 未料,她这才转过了眼,元漓就跟着凑了过来,带着冷凝的芳馥再次弥漫了元姝的呼吸。下意识的侧首对视而上,便见元漓笑的诡异霸道。 “本宫可不认为如今还有人能从本宫手中抢东西。” 比如皇位,又比如元姝……那都该是她元漓的。 西下的落日灿红,漫过红木廊道投在了紧闭的薄纱轩窗上,光晕柔和静美,屋内元漓的狂妄之语隐约入耳。谁也不曾发现,一道站立已久的身影正悄然离去。 护国王府的喜宴来的人自然是多,除了皇帝,便是国师万逐渊也出席了。这是元姝第一个大办的生辰,理所应当的被安排的热闹至极。觥筹交错,丝竹悦耳,群舞翩翩,明光冲天的大场上是异常的繁杂。 坐在元王妃与元智中间的元姝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乱党又掷了血书而来,听说用的血便是元智军中一参事的,而那参事的尸首就在王府东苑里挂着。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练就了什么邪功,听青豌来回,直道是死状凄惨,一身鲜血被吸光,人如干尸般被挂在了万花长廊的尽头。 毛骨悚然间,元姝忆起了那个会易容的女人,眸色微动,便静静地扫过全场。 她会不会就在其中呢? 身旁的元智没有丝毫异样,开怀的与下臣把酒言欢,就是元王妃与近侧的大公主也是语笑嫣然。二公主一如既往的与自家驸马玩弄着,已没了下午的气愤,而再下首的元漓也慵懒的饮着酒,似乎能接受信号般,元漓也看向了她,深深一笑。元姝迅速赌气将视线放在了元岚身上,她是越发不待见元漓这人了。 明明答应了让骁叡今日出宫的,可是从早等到晚,元姝都不曾看见人。那会元姝是好不容易鼓足了气去问元漓,却只见那人恶劣一笑回答了她。 “你的生辰,有我便好。” 这事不提也罢! 元姝在大宴上不是个喜欢看别人的人,这一点元岚清楚不过,所以两人一对上,元岚便朝她安抚的笑了笑,大抵是猜出了什么。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是没能逃过元漓的眼,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旋,妖媚的双眼危险的眯了眯。如今,元岚是越发的碍人眼了。 对于国师万逐渊,元姝还是不太敢相信,虽然上次是他说服了元漓,可是关于玉佩的事情,元姝还是很警惕的。伸手从青豌手中接过他所送的礼盒,当着众人的面,她亦是多了分好奇的慢慢打开了檀木的方盒。 要知道万逐渊这人自任国师以来,虽时日不多,却一跃为皇帝最信任之人,多少人是眼红想要巴结。奈何他为人清高,不喜朝中来往,这可还是他继任来第一次给人送礼呢,自然众人都多了心。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护国王的面子大啊! 只见精致绸布最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黄金铸造的外鞘和刀柄上都是嵌了各色宝石的,华光流转奢华至极。匕首不大甚是小巧,元姝一手拿起有些惊然的就拔了开,寒光乍闪,匕身锐利轻巧,倒是极适合女子佩戴防身。 “国师……” 这东西不是崭新的,在此之前有人用过多年,却因为保存极好不曾受损,元姝拿的近瞧的清楚,有了这个认知,她便看向了万逐渊。 却见万逐渊清离一笑,对元姝举了举杯,缓缓说道:“故人之物,想来郡主佩用极好,望郡主能携带于身。”眼底异光稍逝。 元姝一滞,故人?莫名的她想起了上次,万逐渊曾说她脖间的原玉为故人之物,如今又是这匕首,难道真的与她生母有关不成? 不过眼下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她忙将匕首放回了盒中朝万逐渊颔首道:“多谢国师。” “国师送的东西,丫头可要好生收着啊。”元智摸了摸元姝的头,大笑着说到。 元姝仰头点了点,娇娇道:“父王,阿瑥知道的。” 却在转眸间看到了一个空置的座位而沉了眼色,那是属于程文孟的位置,可他却不在。心下有了几分警然,便在众人都移开了视线后,将盒中的匕首掏出放进了怀中。然后将盒中给了青豌,使她拿到后堂去搁着便是。 酒过三巡,却出奇的不见任何动静,元智隐隐有些淡了笑,虎目间更添深色。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赫然是多人呼喊的声音。 “怎么回事?”元智一挥朱色滚莽广袖赫然起身看向了入口处。 只见有人跑了进来,跪在玉台前边慌乱的说道:“启禀王爷,西苑得风楼走水了!还有……” 不过一处得风楼,元智尚不在意,尽管那里面藏了不少宝物,王府莫名失火却让在座的人有些慌了,谁都记得不久前乱党留在江府的书信。 元智摄人的威严目光扫过突然混乱的人群,只厉声说道:“还有什么?上前来回。” 得了元智的准许,那人忙颤巍巍的起身往上面走来,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元智的脚边回道:“有刺客正被围困那边,他们武艺高强……” 元智负手冷冷勾唇,这些人倒是胆子大啊。 元姝离的较近,也清楚的听见了那人的话,一看她父王的意料之中,就安了不少心。不过,胸口有一秒的发闷,让她有些不适。 “王爷小心!” 突然,元王妃一声尖叫惊了全场,元姝下意识看去,正好看见跪在地上的那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刺耳的挥舞声“刷刷”作响,诡笑着直朝元智而去。银光快闪间,猝不及防的元智却还是飞速的一个侧身,险险躲过了那一剑,挡在了元姝与元王妃的前面。 “刺客!有刺客!” 那人见一击不中,有些生气,猛然旋身而回,手中的软剑飞绕成花又再次杀来。元王妃快快的拉了元姝起来退开,元智到底也是个厉害角色,左右两下便闪过了那人繁复的剑势,轻而易举的一手抓住了那人的一只手,只听“卡擦”一声! “铛!”方才还舞花了人眼的长长软剑就掉在了地上,手骨断裂的疼让那人痛呼了一声,可却还是没能停手,另一手成掌便朝元智胸口拍去。只眨眼之间,元智再次闪开踢碎了那人的腿骨。 “嘭!”又是一踢,那人重重的就滚落在了玉台下,口中鲜血一口喷出,四周混乱的人群立时一阵惊呼。那人目光狠毒不甘的趴在地上抬头,咬牙道:“元智,今夜必灭你全府!” 在众人大乱之前,一身着武官衣袍的人大步提刀出列,手起刀落便将那人的头利索砍掉了。红红的鲜血立时溅了一地,不大不小的一颗人头轱辘轱辘的几个打滚落在了几人脚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啊!啊!!” 在场的大都是公府大臣后府内眷,这血淋淋的一幕登时就吓傻了所有人,回过神来便是抑制不住的害怕尖叫起来,只少数的重臣是僵着脸不曾慌张。而上面的元姝在武官举刀之时就被元王妃按在了怀中,所幸是什么都没看见。 大抵是元智早已料到宴会上会出事,便交代了凡入席武官皆可佩戴兵器,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各位大人勿惊,不过几个肖小罢了,场上是污了,不若都进大厅去继续饮酒吧。”元智看也不看那具无头尸,毫不在意的说到。 这地方本就是宴客而用的,外面大,里面大厅更大。元智发了话,在场的人哪还敢轻举妄动,一窝蜂的就往大厅里涌去,生怕落了后。 就在这时,忽然走在中间的几人毫无预兆的便闷声倒了下去,面色发青的没了气息。顿时,前面的人惊恐回头,后面的人慌乱停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人群再度失控,倏然站在高台的元漓动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朝她射去了,纤长五指一抬便侧首抓住了。两指一捻对着光亮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三支十公分长的银针! ☆、第63章 元漓冷冷的勾了唇,捏着三支银针便眯眼看向了一个方向,果不其然,从那方又飞来了三支银针。不过这次的目标却是元姝了,元智站的远了些,还来不及去挡下,眼看那针直向元姝的面门,就在分毫之间。 只见元漓眸色一厉,手腕猛地翻转便将手中的银针丢了出去,正正好打在那三支之上。“铛!铛!铛!”三支长针重重的齐齐钉在了元姝方才所坐的紫檀椅上,末尾处银光微闪。 这厢元姝的脚一软就倒在了元王妃的怀中,这次算是元漓第二次救她的命了…… 大批的侍卫涌了进来,元智见元姝无碍,便让元王妃带人赶紧入大厅去。而他,则是随着元漓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灯光不曾照到的黑暗一角,几支针便是从那里发出的。 有人! 元王妃是顾不得了,刚才的凶险情景让她惊极,拉着元姝就和几位公主速速的往大厅里走,身后侍人内眷都簇拥了过来。脑袋混乱的元姝还来不及看元漓一眼,就陷入了人群中。 “啊!” 有人惨叫了一身倒在了地上,接着元姝又听见二公主惊呼一声就大喊了起来,似乎又有人死了。人群立时一动有散开之势,元姝被挤的没能抓住元王妃的手,差点就摔倒在地,好在身后有人一把掺住了她。 慌乱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青豌。 “郡主随我来!” 每个人都是有危机意识的怕死,所以身边有人死了,自然就乱了阵脚,这会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拼命的挤起来就想往大厅里去。青豌趁机护住了元姝往人不多的地方退走,杂乱的人群中,元姝看见了二公主的驸马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之上赫然插着一把短刀。 那个驸马不是二公主的原配,听说是从州县贡上来了,比二公主小了三四岁,却因为长的极为漂亮被二公主所宠幸。可惜,如今就这么死在了王府中,就在元姝以为二公主已经走了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向来傲气张扬的二公主已经跪在了地上,哭泣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替我挡什么挡!快起来啊!” 元姝这才明白,原来是那人在危乱之时替二公主挡了一刀,却不巧刺中了要害。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公主,喜欢游戏草丛的她有太多的好看驸马,原以为她也是个无心之人的。 那个凶手就在人群中! 可来不及多想,青豌就寻了个空当拉着她出了大厅去,疾步往南苑跑去。不知何时青豌的手劲大的出奇,步伐更是快的元姝跟不少,耳后的嘈杂哭声越来越远,直到穿过几处楼阁后。 “青豌,你走慢些……” 大抵是太紧张了,元姝发现青豌拉着她的手有些湿湿黏黏的,她以为是汗水也就没多说。被她唤了一声,青豌果然慢下了脚步,还转身对她说到。 “郡主要快点,这里很危险的。” 一头虚汗的元姝一僵,那双眼睛……她猛的停住了脚步,出奇大力的一把挣脱了自己的手,昏暗的宫灯下,她终于看清了手中那湿湿黏黏的东西——血。 她颤着手,看着“青豌”慢慢转了过来,不得不说她的易容术委实厉害,若非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妖邪,元姝也是察觉不出来的。就在她刚刚回眸的一刹那,元姝想起了她被这个女人掐着脖子的时候,就是这双浮艳的眼睛,无情的翻滚着杀意。 “是你!” 她惊呼一声就仓惶的退步,这次她倒是反应过来了,卯足了力气就顺着长廊往大厅那边跑去。突然,一颗石子便准确的击在了她的腿上,骤然失力,元姝就扑倒在了僵硬的地板上,摔的生疼。 “啊!” 小腿肚上的痛击让她有些抽搐,再也跑不了的她,只能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了过来。可惜这个地方是距离前院最偏僻的一条道路,元姝清楚知道,在现在的混乱状态下,就是她喊破了嗓子,估计这会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郡主跑什么跑,瞧瞧摔疼了吧,要不要奴婢给你摸摸?” 元姝捂着小腿,紧张的看着那个女人一脸“担忧”的走近,她的面具做的挤真,元姝甚至都能看清她的勾唇一笑。 “滚开!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同被卸了利爪的小兽,元姝现在是没了半点威胁力度,那女人这次顶着青豌的脸,倒比上一次装的更像了,好在她变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然元姝当真要以为是青豌背叛了她。 “滚?我可不会滚,要不你做个给我看看。”她挑眉戏谑到。 元姝恼怒,从头上抓了仅剩的两支簪子就朝那个女人掷了过去,甚至期翼着能就这么将她打走。可惜了,那个女人不止易容术高超,武功更是没得挑,稍稍一动便闪过了元姝扔来的东西。 随手捻起落在脚边一支包玉石花的金钗,在元姝的眼前晃了晃,敛了敛色说道:“你可知便是这么一只簪子,能干什么吗?” 元姝自然是答不了她,这尖利一头的发簪,最好的用处便是致人命了。鼓着腮帮子不屑的瞪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以为她又想杀她了。其实若非是脚疼的厉害,她肯定还会很有骨气的说一句——别废话! 不过,这次她倒是想错了。 “就是这么一只簪子,它便能让西钺的一户普通四口之家无忧无虑的过三个月,不用担心挨饿,不用担心受冻,更不用担心……卖儿卖女。” 元姝一愣,澄澈的眸眼终于是正眼看向了那个女人,虽然她语气清淡,似乎很是不在乎,可浮艳的眼中难得有了几分正色。 她的惊疑换了那个女人冷冷哼笑,握着金簪就用一端挑起了元姝的下颚,瞬间变的凌厉道:“你说东祁国该不该灭?” 元姝是养在王府中长大的郡主,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而放眼东祁,哪家不是攀比个奢华之风。却不曾想到,西州的人会是那样的过法? “知道人被生生饿死渴死的痛苦吗?知道人被逼着卖掉子女只为换口粮食的无奈吗?知道有人为了活命而食同胞之肉的疯狂吗?看吧,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是金贵的郡主,那些不过是低贱的百姓罢了。” 她突然自嘲的笑笑,转眸再看向元姝的眼睛陡然变的凶狠,尖声说道:“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是你父王,元智!还有东祁国的狗皇帝!” 元姝瑟首,可那个女人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癫狂,一把扔开了金簪,就抓住了元姝的双肩,扭曲的狞笑道:“所以……他们都该死!” 他们…… 呼吸本就困难的元姝被她抓着肩膀猛摇了好几下,待那个女人恢复了几分理智一把挥开她后,稳不住的身子就倒在木质的地上。愣怔迷茫的撑起了些身子,看向了那个不再动作的人。 “可是,你以为杀了当年出征的人,灭了满门再刺杀皇帝就真的有用吗?既然西钺是那样的民不聊生,你们就更不应该再这样!” 他们那样带着复仇的灭门行动,无疑只会激怒于皇帝,届时场面不得控制便会大军压阵,如她口中那些饭都吃不饱的西钺人又怎么可能抵抗的了呢,换来的结果只会是西钺被夷为平地。 元姝不懂什么政治,她的心也很软,思想没这些人绕的多,能想到的事情就这么一个。但她清楚,对待亡国之后的西钺,东祁已是仁慈了,尚武之国本就手腕铁血,可十几年前并不曾像对待异族一样全部斩杀他们,而是留下封地后仍由他们自己种植生存。 至于现在为何变成了那样,元姝不清楚其中原因,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那个女人愣了愣,大抵是没想到娇弱弱的元姝会说出这番话来,旋即漫然一笑,伸手捏了捏元姝的脸颊,便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想。” 全然不曾恼羞成怒的语气不免让戒备的元姝松了口气,虽然不认为她的话能说动这个女人,可是好歹是不会再伤她啊。 岂料,那女人转首就冷哼道:“果然是留不得。” 杀转瞬意即起,元姝立马就知道自己是搬石头砸脚了,在那个女人又伸手想掐她脖子之时,藏在袖中的小手正死死的握着万逐渊送她的那把匕首,准备伺机捅过去。那不同于青豌有些微胖的手指,细长极瘦,下力弯曲时,让元姝想到了九阴白骨爪,眼看还残留着血迹的手掌离她越来越紧。 藏在丝绸广袖中的小手都有些发抖了,心跳急速的她咬紧牙,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举起手闭眼就将锋利的匕首端朝那个女人挥了去!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乍出。 元姝怔怔的睁开了眼睛,便发现那个女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腕部,半倒在地面色扭曲。发狠的目光回首便对上了元姝,在看见她手中还来不及刺下的匕首时,有些愕然。不过这已不是重点了,她捂着手腕迅速起身看向了不远处。 “是谁!出……” 还有半个字未喊出口,她便歇声看向了走廊一头,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元姝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竟然是—— ☆、第64章 “国师!” 但见来人竟然是万逐渊时,元姝激动的忙大喊了一声,然后趁着那个女人愣怔之际,咬牙忍着小腿上的疼就朝万逐渊的那边跑去。 倏地,“哐当!”元姝手中的匕首便被狠狠打落了,倏尔腕骨一疼,才跑了几步的她就被那个女人紧紧擒住,挟持在了怀中。 钳制住了元姝,她便迟疑的问道:“你就是东祁的国师万逐渊?!”语气中满是不屑和愤怒。 “放了她吧,你不会想杀她的,趁着还没人过来,逃命去吧。”负手而立面带淡笑的万逐渊,只缓缓往这边踱了几步,不甚明亮的八角宫灯随风摇曳,照着那人一身似是用墨泼出的竹叶,高贵清雅。 元姝清楚感觉到身后之人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大抵是被万逐渊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一手掐着元姝脖子的手立时就加重了几分力气。 “逃命?我确实是不想杀她,不过带着她一起逃命似乎也不错。” “不要!”被掐着脖子涨红脸的元姝还算是能正常呼吸,一听见这人有带她出府的意思,立马就憋不住了。 那个女人一愣,将脸凑近了元姝发红的耳朵边上,凶煞煞的说道:“闭嘴!再敢多话,信不信我改变主意,蠢货!” 元姝一愣……蠢货?Σ( ° △ °|||)︴姑娘,尽管你现在挟持着她,别忘了对面的国师大人杀伤力也是很强大的啊! 大抵是碍于有一定存在感的万逐渊,那女人说话时,特意压的很低,就在元姝的耳边一阵恐吓。她知道万逐渊是来自天方谷的人,单凭直觉,她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好在她手中尚有王牌一张。 “你可识得地上那把匕首?若还记得,便立刻放了你手中的人。”万逐渊也算到了此人的冥顽不灵,略略沉吟便指了指落在她脚边的黄金匕首。 那会本就因为匕首而愣了几秒的女人,在听见万逐渊的话后,立时就察觉不对劲。低头看向那把被她打掉的金灿,上面的几彩宝石都是她所熟悉的,那东西分明就是—— “不可能!这东西十二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这个不会是真的!”她突然有些失控了,一把扔开了手中的元姝,单膝跪地就捡起了匕首。 元姝被她那么随手一扔就直直往地板上落去,吓得忙闭上眼睛,好在是一直静立不动的万逐渊身形一转,将她稳稳的捞回了怀中,才险险躲过了一摔。 打横抱着元姝的万逐渊,神色从容的说道:“天下只这一把“镶噬”,没有人能仿造的出来。”话中有了片刻的黯然。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那里!”狂色稍退,那女人便煞然看向了元姝,狠狠质问到。 已知安全的元姝这才有了空闲,那明晃晃的匕首让她想起了那会万逐渊在送她东西时说的话,故人之物?她以为那个故人很可能是她的生母,可眼前这个女人抓狂了,那么她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闻言,万逐渊只低头看了看怀中瞪大眼迷惑不已的元姝,又看了看那把匕首,温然道:“这东西本该就是她的,不是吗?” “难道……她,她真的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元姝,比之上一次怀了疑心更甚的深层次目光,将元姝的那张脸看了个透。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熟悉,心下已有了然。 “召了你的人,快些走,若想活命便不要再来天都。” 余下元姝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身为东祁国师的万逐渊竟要放走乱党,而且两人虽不曾相识,可都对那把匕首熟识。 “国师……” “郡主心善,与她生路吧。” 他的话语方落,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唤声,似乎是在寻元姝,举着火把的光亮能看出人群是往他们这边来了。有万逐渊在,元姝倒不惧那人还能伤她。可偏偏那人明明眼中是恨意交缠的,却流了泪,蓦然便叫元姝心悸。 “你,你走吧!”她也便不再计较这女人几次要杀她的心思,不消说,这人于她定是有关联的。 眼看那边的火光越近了,那女人却是出离奇怪的握着匕首不动,硬是看着元姝不挪脚。隐约间元姝似乎听见了元漓的声音,一时间就急了,便朝着那个女人匆匆喝到。 “你快走!若是迟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那女人终是有了几分急色,举棋不定间,被元姝吼了,只好一甩臂,就将手中的匕首扔出钉在了红木柱子上,语气坚定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若她真的是,这天都城我还会来的,届时定会带她走!” 元姝还不及将这话听完,她便跃身几个跳跃不见了,风中飘来一声嘹亮的哨响。下一秒,元漓便带人过来了,一瞧见元姝白了脸窝在万逐渊的怀中,立时黑沉的面色就舒了些。 “可无事了?”看了眼钉在离两人不远柱头上的匕首,便伸手要去抱元姝过来。 这若是换了前几日,元姝定是不会给她抱的,念着元漓那会在场上飞出的几支银针,元姝是缠着手搂上了她的脖子。往元漓怀中去时,她清晰的看见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和喜悦,一时脸燥得慌便错开了视线。暗道不是她的错,若是叫人看见万逐渊抱她的话,堂堂国师传出去不知道还会变成什么。 “只是被打中了腿而已。” 元漓不是没看见元姝脖间的痕迹,只是元姝有意遮掩,她也就不再追问。这厢万逐渊已经取了匕首下来,又捡了刀鞘放好递到了元姝的怀中,看着元姝欲言又止的小动作,便笑了笑。 “静日广擎。” 便是这么四个字,又扰了元姝一夜清心,不过后来得知万逐渊所居的便是广擎宫后,她明了。 这次王府好容易摆个酒筵,却被乱党搅了个底翻,虽然是跑了主谋,可爪牙也抓了大半。个个身形诡异,武功奇特,若非元智等人早已布局,怕是连人都抓不到的。现下,能绑下几人,似乎也是不幸中能舒口气的事情了。 大乱之时,好几命官当场毙命人群之中,虽都是四五品的从官,却也是些人才,为这事元智是大发雷霆。更不好弄的还是二公主,她宠爱的驸马为了救她而亡,当夜便一骑快马闯进了宫去。跪在皇帝的跟前就要求兵符,哭着要去踏平西州,不灭不归等。 “糊涂!二公主此举,虽是不曾追究王府责任,可出兵一事,万万不可。” 距离那夜的事情已然过去几天了,最初的恐慌是消了,可二公主的举动又引起了更大的关注。难得一向沉迷酒色的二公主如此硬气,明明不是个打仗的料子,却抢在最前面。皇帝那夜未来得及表态便称病不朝了,这事生在护国王府,显然是在等着元智给个答案。 元姝静静的站在门外,她本是来找她父王要个入宫的请。万逐渊那夜给她四字,便是暗示她过几日去广擎宫的,她实在是等不了,隐约中她觉得那女人可能关联了自己的身世。不巧,却叫她听见了家臣正在愤愤然。 “下臣附议,如今陛下手中并无过多兵力,届时若是应了出兵之求,只怕是要夺兵权啊!” 愣然,元姝悄了声息转眸,她这脑子果然是比不得这些个家臣们,本来还打算听听罢了,可是越听便越是心惊了。 夺兵权?那得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宫里传出消息,陛下确实是病了,在这个时候二公主打这等主意,当真是不得不防,只怕其中有诈。” “陛下若是有心装病,我们的消息又哪会准呢。如护国王府与四殿下大有相拥护之势,有人自然是坐不住了,之前便料到会有变数,却不知这变数出在了二公主身上。” 那带着冷笑的声音不难识别,便是镇海侯。元姝虽无心政事,可是她这会似乎也听明白了些,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什么冲冠一怒为蓝颜,可能都是个幌子罢了。 忆起那夜二公主扑在驸马身上痛哭的模样,全然是真情流露,饶是元姝眼水差,那也不该看错的说。怎么才短短几日,似乎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变的有利可图了呢。 “本王这二侄女,倒是不能小看啊,哈哈,真是应了虎父无犬女。” 元姝一僵,她父王虽然是在笑,可那笑中的肃杀之意浓浓欲发。她知道,二公主这次怕是动真格了。 “主上如今是众人观瞻之首,若再任由二公主跪在龙殿外求兵权,这事便不好说了,不得不说二公主这次是走了步好棋。” 却闻元智满不在意的说道:“便叫她跪着去吧,半月之后,召集兵士入宫救驾去。” 莫说是元姝了,就连里面的家臣大多都是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救驾?主上的意思是……” “这次,也不全是糟心事。”元智也不说明,只这句舒了心的话,众人皆是明了。 唯独站在外面的元姝,惊的一个倒步撞在了身后的柱头上,失声叫了一下。 “谁在外面!” ☆、第65章 这次入宫,元姝的心态全然变了,坐在往徵陌宫去的撵轿中,委实弄不清楚她家父王在想什么。不过,摸了摸放在怀中的一封书信后,她也忍不住要赞他父王一声,由她这个郡主做信使,怕是谁都不能怎样吧。 元漓似乎早就得了她要来的消息,让人直接抬了她去临水阁。倚湖之上有花亭,远远的,元姝一下来便看见了元漓便坐在那亭中。 “郡主,殿下请您过去。” 舒了舒气儿,元姝便随林倪往那边走去,那夜元漓送她回苑也未多言就匆匆离开了。待近了些,元姝才看清,今日的元漓变化颇大,素来都是着深色衣裙的人,竟然头次穿了一身亮白。御制的云锦齐腰大裙绣着银线飞鸾,淡隐云间翻然,薄衫上衣束宽宽碎珠玉带,繁复绣纹的广袖迎风扬扬。 少了往日冷厉,添了几分庄雅。 拽着象牙白长裙的元姝险险踩空了脚,好在身边的林倪眼疾手快的虚扶了一把,不过她这还没站稳呢,林倪就速度撒了手,惊的她又差点摔了。不过,这次却是被元漓拉住了。 她慌慌抬眸,想要从元漓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却被元漓借力往怀中带了去,也不顾远处有多少双眼睛,就揽了元姝坐在凳上。 “姝儿今日这一身可与我当真相配的很,我喜欢。”最后三个字是她伏在元姝耳边呢喃出来的。 立时,不顾林倪还在场呢,元姝就红了脸,气急败坏的瞪向元漓,却见那人甚是没脸皮的对着她眨眼。可不是吗,元姝这一身素白华裳,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与元漓的都是极为相似。 她猛的想起来了,这衣服是晨间时卉端来的,道是她母妃交代下,宫中时下有变,穿不得多彩,嘱咐她换点素色衣裙来。难不怪的时卉早个一直劝她穿呢,原来是…… “时卉是你的人!”连疑问都直接省去了。 好在林倪已经自觉的带人离开了,否则听了元姝这没个大小的吼,只怕是要惊呆。相较于元姝的气愤,被戳破的元漓也不见异色,坦然的挑了挑柳眉,说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会动脑了。” “……!”难怪她求签的事情元漓是一清二楚,原来是眼睛放的好。瞧着元漓一点也不觉怎样的饮着茶,元姝便是来气,推开了她递来的茶盏,就愤懑道:“回去我就告诉母妃!” 闻言,元漓便是一笑,放了手中的茶杯,就用手指顺了顺元姝的头发,语气甚悦的说到:“只要姝儿开心,告诉了也无妨。” 她能有一个眼线,就代表了还有两个三个,便是元姝跟元智说了,那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元姝气的牙痒,若非是为了解惑,她根本就不会来宫里,更莫说和元漓坐在一处了。这会人是心情好,任她放肆,可她知道,就元漓那阴晴不定的双重人格,很可能就在下一秒变脸。 所以,忍了元漓顺着头发而上,已经摸着她耳垂的手指。她觉得她们直接可能是再也不能正常交流了,好在还是室外,若是室内指不定元漓又要做什么了。索性从怀中一把掏了元智的亲笔信,塞到了元漓正要摸她脸的手中。 “父王说你看了便知。”例行公事的说完。 元漓讪讪收手,看看无字的信封,忽然将头凑近了元姝,极为亲昵的说道:“哟,姝儿如今都肯为本宫送信来了,真是可喜。” 元姝实在是受不了元漓那不正常的流氓气,腾的站起身来,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去广擎宫了,你慢慢看,哼。” 可这脚还没走动一步,手腕一紧就被元漓拉坐了下去,身子一歪倒在了元漓的怀中,挣扎间看见了元漓面上闪过的冷色,心里便是冷哼,果然还是装不下去了。 “放手!”元姝悚然。 “你最近似乎越来越的不听话了,姝儿这样让我很不开心。”音色渐冷,疑似已经不开心了。 登时,元姝便是一僵,抵着元漓的手都带了几分轻颤。终归还是乖乖的坐下了,直到元漓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这才乖。” “……” 元智在信中写了什么,元姝没心思想,趁着元漓松开她看信之际,她才心悸的将目光投向了那平静的广湖上,再一次对自己的软弱无奈。 须臾,元漓放下了手中的信笺,捏了捏元姝染了些许彤色的脸颊,在收到元姝敢怒不敢言的小眼神后,她恢复了方才的愉悦神态。 “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可喜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元姝揉着被捏的痒痒的脸蛋就转了头,无论是那放在箱子中沉甸甸的银链子,还是那一箱子两女亲热精装版图册,她都不喜欢! 那些图册她刚翻来两页便叫人速速暗自烧毁了,至于那用来警告她的银链子,若非瞧着都是纯银,有心留下以备日后跑路融了做路费,不然她早就给扔了! “那条链子可是化了上万白银所铸,姝儿仔细藏着,莫要有朝一日派上用场。” 似是随意的戏谑,却叫元姝白了脸,箱子刚打开之时,在看到盘成一圈又一圈的链身她尚存了疑惑,可在看到链子开端的环扣后,她懂了。 那东西分明就是锁在脚上的!元漓之意,昭然若揭,不过是警告她不要妄图逃跑罢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自然会放好,三殿下费心了。”言外之意,也便是妥协了,其实不过是叛逆的心思又增加了,低眉顺目间,却是在想着那箱惹眼的东西该抬哪去融呢? 尽管元姝不愿,还是被元漓“挽留”在了宫中,从王府跟来的人都被打发了回去,顺带还禁止了她去见万逐渊,说是什么男女有别! 不过元姝又怎么可能听话,趁着这几日元漓忙的不可开交,便偷偷溜去了广擎宫。为了避免元漓乱发飙,她连元岚都不敢去寻。好在,她还是见到了万逐渊。 放下手中的书册,对于鬼鬼祟祟出现的元姝,万逐渊并无多大惊讶,他向来喜静,这偌大殿中并未留人侍候,也倒方便了元姝找来。 “郡主来了,坐吧。” 掸了掸衣裙上的草屑,元姝蹑手蹑脚过了去。 “我这没外人,无事的。” 元姝这便放开了胆儿,蹿了过去坐在万逐渊对面的小凳上,迫不及待的就问道:“国师,那匕首……” “郡主可记得上回我托你问那块玉的事?”他淡然的打断了她的问话。 “自然记得。”她点点头,这东西的来源她最清楚不过,所以也无需去问她父王了。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看向元姝的目光渐渐深沉,寂声说道:“那玉和匕首,都是我送给……师妹的。” 师妹?难不成她那去世的生母便是他的师妹? “她曾说过温朝玉美极,我便闯了禁阁为她拿,她还说宝石嵌在匕身好看,我也就真用了一年的时间去铸那一把镶噬。只可惜,迟了一步。” 再说起往事,万逐渊也不再是那般清离了,抬眸远望的眼中,元姝似乎看见了泪光,想来也是爱到了极致。 他久久不再语,元姝却被勾起了心思,直了直腰杆就问道:“她走了?” 万逐渊立时侧目看向了她,那眼中的冷意,惊的她身子一瑟,渗人的很。 “是,她走了,去了西钺,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那你可去找过她?” “……没有。” 故事似乎到此结束了,既简单又悲凉,虽然隐约中透着一丝诡异,元姝却一时也找不出来。再看万逐渊的样子,大概也是不愿再谈这事,所以她识实务的选择了转移话题。 “那……国师可知她嫁的那个男人是谁吗?”那夜她听了他们无头无脑的谈话,万逐渊是多次表明她身世可疑,这会也刚好可是适时的问这个问题。 不料,万逐渊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止水无波的面上忽而轻然,缓缓道:“郡主可知那夜挟持你之人是谁?” “这个……”元姝倒是不知了,那女人易容术厉害至极,王府抓的那些人又嘴硬不肯多说一字,所以到现在都没查出,不禁看向万逐渊问道:“国师知道她?” “封鸾。” 一个极其陌生的姓氏和名,元姝眸动,大是疑惑:“封鸾?这是她的名字?她到底是什么人?” “郡主还是自己去找答案吧,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也就失了兴致。” 回去的路上,元姝要比来时的忐忑多了些恍然,谁教万逐渊有意掉她的心呢。对于那个封鸾她迷惑,对于万逐渊的师妹她更好奇。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那师妹便是她的生母,估计万逐渊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才会一而再的提醒她。 “三殿下方才在龙殿昏倒了?” “千真万确,快小声些,这事还没传开呢!” “真的是中了毒?” 方才从徵陌宫的偏处回了去,元姝尚且的轻缓的脚步便戛然停了,愣然的看向了躲在画凤柱下偷偷说话的两个宫人。 元漓……中毒了?! ☆、第66章 ——那玉和匕首,都是我送给……师妹的。 这是藏在万逐渊心中最深的一道伤,师妹?不,颜瑾从不是他的师妹。八岁之前的万逐渊,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不得接近。 世人所传的天方谷业已神化,其实不过是千年前流放的一支巫神族罢了。他们的祖先藏下了当时最重要的术法典籍,携到了天方谷,这世间也确实有呼风唤雨之术。古朝灭亡后,天方谷便渐渐的不为人知,因地处荒凉便经年无人踏足,也就便于了他们修术。 直到百年前有人私自出谷,泄了术法之能,便引起了世人的炙热相传。古朝灭亡太久了,会术法的人早已消失的彻底,而天方谷的人是最后的一脉。不少人为求个长生不老术,半生都在寻找天方谷的所在,更有帝王出动千军万马搜找,意图能得异人护国。 可是谁都不知道,天方谷一代比一代弱,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颜瑾何许人?千年前的第一大巫神族为颜姓,随行之人又有三姓:万、穆、姬。颜瑾便是族长唯一嫡女,又司圣女之职。而万逐渊,则是侍奉巫神的祭祀,地位却全然不如颜瑾。 “阿渊,你长的真好看,男孩子都是你这样吗?” 是又不是,其实万逐渊不是最好看的,比起颜瑾的绝色,他不过是清秀而已,只因为他是男子。 天方谷众人皆修术,逆天的存在自然是异数,而异数只能被时间消磨。直到一代一代阴盛阳衰,男嗣少之又少后,族人便知触了天罚。到这一代时,族人锐减,男子更少。 万氏男子为祭祀是传下来的规矩,好在,这一代出了个万逐渊。养到八岁才出现人前,受了古礼,只待弱冠之年就承位。 颜瑾比万逐渊大两岁,可她的存在却不如万逐渊受欢迎,只因为她是天生的不通。不通之人,修不了任何术法,更学不进武艺,这样的圣女,不是族人所该供奉的。 “阿渊,我该怎么办?父亲又发脾气了,可是我什么都学不了,我该怎么办?” 万逐渊永远都记得那夜,萤火虫飞舞的古林中,颜瑾就坐在一池碧水旁,豆大的泪珠落在静谧的水面上,激起了圈圈涟漪。她是天生的不通,连带的身子也不如常人,明明都十三岁了,却只到万逐渊的眼下。 “阿瑾不哭,再过几年我就能成为祭祀了,到时候便有能力打开藏天阁,我会找到方法的!” 握着她的手,从来都痛恨自己身份的万逐渊,不是第一次这么急着想要继承祭祀位了,只为了颜瑾。笨拙的揽了抽泣不止的颜瑾入怀,隐了眸中的一抹悸动。 颜瑾之美无人能比,眉似远山青黛,眼若夜空繁星,唇比三月桃红,音如曼妙古琴。一切,都是万逐渊所爱的,当然,颜瑾之纯更是让他动心。 “阿渊,听阿媚说宝阁里放了一块温朝原玉,真不知琢了花样该是多漂亮?” “待我做了祭祀,便拿来给你琢了,可好?” “好,自然好,阿渊最好!” 那一年,颜瑾十四岁,万逐渊十二岁。 “阿渊,母亲丢下我走了,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圣女之位,可是玖姨怀孕了,很快……父亲就会不要我了。” 她是不通之人,若非为独嫡,只怕是早已被赶出了天方谷。如今,素来护她的母亲离世了,父亲的妾夫人却有了孩子,还未生出就已经威胁了她的地位。 “不会的,阿瑾会一直留在这里,我会帮你的。” 那一年,颜瑾十六岁,万逐渊十四岁。玖姨的孩纸终究是没能出世,而长老们想赶走颜瑾的心思也被打散了。 万逐渊喜欢颜瑾,颜瑾也喜欢他,两人大胆的私定下了终身。那几年的时光,是万逐渊记忆中最美好的风景。 因为有了颜瑾,冰封荒芜的天辰山也不再是那么寒冷刺眼了,他们会在雪停时入山寻雪灵。会在落雪时,施着术法就着飘雪翩然。会在雪融时,站在最高处,相拥看着雪水流向外面的世界。 “阿渊,你说外面的人世又是什么样的?他们也会术法吗?他们那里有不通之人吗?” 十八岁的颜瑾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外面的世界了,那个从她出生以来,就被人威胁会扔去的地方。原本的惧怕,在族人长期的漠然和不喜中,开始发生变化了。 那也是万逐渊第一次害怕的时候,这样的颜瑾,缥缈的让他抓不住。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3节 “阿瑾,外面的世道很可怕,不适合你去,别乱想了,还有五年我就能成为大祭祀了,到时候就可以娶你为你开灵了。” 他急着表达自己的心意,只想打消颜瑾的突然之意。 可是却换来了颜瑾淡然的笑意,她说:“我好累,已经太多年了,阿渊却没有成为祭祀,外面的世道如何,你不曾去过,又怎知呢?” 万逐渊愣住了,是啊,外面的世界他没去过,究竟是怎样谁都不知道。就算是险恶,可有每日都想要了她命的长老险恶吗?颜瑾的苦,她的累,万逐渊是最清楚不过了,偏偏还不是祭祀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三年就好了,阿瑾再等等吧,我会保护你的!” 颜瑾苦累,万逐渊又何尝不是呢,族人都道他会是新一代的引领人,该娶多少夫人,该生多少孩子,都在他还未弱冠之年被商定好了。可是,他怎么能娶她们呢? “阿渊,虽然我等了太久,可是因为那人是你,我愿意等,所以……快点长大吧。”没了母亲的保护,没了父亲的疼爱,颜瑾只剩下了万逐渊。 万逐渊欣喜,他的阿瑾还是愿意等的。 “阿瑾,我会护你爱你一生的。” 那时的他们以为人生就这么定下了,平静中带着甜蜜,甜蜜中又有期盼。反正,颜瑾是那么认为的,她甚至连嫁衣都准备好了。 直到那一日,所有的幸福甜蜜都顷刻支离破碎了。 颜瑾拿着亲手绣好的盖头偷偷出现在他的房中,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罢了,却不小心的看到了另一个秘密。那具她看了十多年的身体,在褪去长袍后,竟然…… “你!阿渊你……你是……” 她的不可置信和惊慌无疑让万逐渊坠落寒潭,他伸手想要拉住她,拼命的解释着:“阿瑾你听我说,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阿瑾,求求你别说出来……” 他慌张的想要抱住她,她却大力的推开了他,霎时疯魔,扔了盖头撕心裂肺的哭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骗我!你竟然也是……是女人!” 她终究是说出来了,那一刻万逐渊也站不住摔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是啊,他,不,应该是她,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阿瑾,你知道的,我若不是男子,万氏便不再会有祭祀,没了祭祀……” “够了!我不想听!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颜瑾跑走了,万逐渊却没有追出去,他知道颜瑾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拢了拢衣服,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早在喜欢上颜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了,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那般的激烈。 可是他又能如何,从出生的那一刻,很多事情便不是他所能做主的了。明明是女子之身,却因为祭祀之位不得不改变了声音变成男子,从来都是他所不愿的。可是为了颜瑾,为了能打开藏天阁,他选择了继续这个身份。 此后的一段时日里,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颜瑾了,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渡过,等待着她的出现,期待她能一如既往的扑向他。 好在,他的愿望终究是没落空。 颜瑾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似乎变了很多,可是却没了那日的疯狂。她甚至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天辰山巅,那个他们俩常去的地方。 “阿瑾你听我说,父亲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答应了我可以娶你的,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的,不会有别人,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次颜瑾并没有很快的回答他,只拉了他坐下,指了指山脚下的清湖,说道:“阿渊可还记得我以前在那里跟你说过什么吗?” 那一刻,万逐渊的脸白了,他自然是记得。 ——我要嫁给阿渊,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有男有女,那样才是幸福! “阿瑾,只要我做了祭祀,打开藏天阁,就能找到女女生子的术法,你的愿望也可以实现的!”纵然是双阴结合,可上古也是有术法可以生子的,他知道从小缺少爱的颜瑾很喜欢小孩,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切。 颜瑾只笑着应了一声,转了话题。 “阿渊,我喜欢南山的宝石,替我铸一把匕首吧,嵌了宝石在上面,定会好看的,不要再说等做了祭祀后,我等不及的。” 这次,万逐渊答应了,颜瑾有太多的心愿他都没去实现。而匕首,他下定了决心要在做祭祀之前送给她。于是,他去了南山寻宝石了,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找寒铁,有用了很久的时间铸造。 一年时间,在他弱冠的前一夜,他回来了,他激动的去找她。可是,一切都迟了,颜瑾走了,去了那个从来都没去过的世界。 她留下了一封信,告诉他,匕首是她送给他的祭祀之礼。 他不甘心,他决定去找她,夜闯了宝阁拿走了那块温朝玉,带着匕首离开了天方谷,期盼了多年的祭祀之礼没了主人。 后来…… ☆、第67章 元姝本是悄悄的想跑回临水阁去,却在半道被林倪逮了个正着,瞧着依旧是面瘫无一表情的林大统领,她就知道这事水深的很。 “主子在寝宫休息,还请郡主过去瞧瞧。” 明明是个女人,偏偏跟元漓混了那么多年后,这位行事作风都厉的很,说话都是铿锵有力。元姝缩了缩,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听说……她,中毒了?” 立时,林倪看向她的目光一凝,那眼神真是……元姝反应过来后,就差拍自己的嘴了,这不是上赶着找不快吗? “若是郡主有心,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然后颔首就一挥袖子酷酷地转身走了,元姝是一愣一愣的跟了上去,只因为她的那句话,委实是太古怪,她感觉不去的话,估摸着就是无心人了。 徵陌宫,这地方元姝有阴影,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然是不计较了,偏偏一到这就忆起了几月前,被元漓上下其手的情形来。沾了些许尘土的绣鞋是举步踌躇,站在雕花的大殿门槛前,愣是不敢踏进一步去。小手捏着裙摆都有些木了,身边宫人来来往,除了行礼便无人多看她一眼。 还是回去吧…… “下官倒是不知郡主如此狠心,主子多次救您,难道都换不来一次关怀?” 这不,她才转身呢,林倪那阴测测的声音就随来了,跟她家主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听的元姝头皮直发麻,奇了怪,刚刚明明去先她一步进去了啊,怎么又出来了? 是,元漓是救了她的命,还不止一次的救过。她之所以跟着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可是在看到徵陌宫的时候,她还是怯步了,有些事情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如果元漓不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她元姝就是进去做牛做马伺候着报救命之恩那都是愿意的。 “郡主还是快些进去吧,主子醒来能看见您,一定会舒心的。” “……”林统领,麻烦你在说话的时候,不要摸腰间的佩剑好不好? 再一次进入这个好几月没来的华殿,元姝只觉得一股寒气萦绕,咬紧了牙关,绕过那尊燃了香的纯金炉鼎。控制不住的想起那夜被元漓抱进内殿的画面来,脚步一顿,站在珠帘下死死瞧着靠窗的紫檀书案,小腿有些发颤了。 “郡主。” 宫人轻声一唤,元姝才回过神来,攥紧的小手是湿汗一片,她知道自己是紧张过头了。忙快步的跟着往里面走去,层层纱幔后,便是元漓的大榻。 从梁上坠下的圆顶纱帐豪华漂亮异常,凤纹的金钩挂起一角,元姝这才看清了躺在榻间的元漓,越是走近便愈发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元姝常年吃药,对药味是极其敏感,这一闻就皱了秀眉,在瞧着元漓不同往日的苍白面色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真的中了毒? 心中有了疑惑,便控制不住的又近了几步去,内殿视线不甚明亮,所幸是榻角嵌了夜明珠,倒是把元漓那张妖艳的脸映的格外苍凉。这会元姝都忘了怕不怕的事情了,只觉得怪事一件,初初听宫人说元漓中毒,她就觉着是作假。 可是这会一看,她似乎是把人想太坏了,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过,如元漓那样精明的人,真的就这么轻易遭人道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元漓的睡榻过于宽大,不肯相信事实的元姝想瞧个仔细,就免不得一腿跪上了榻沿去。好在是宫人都走了出去,没人瞧着。要说元漓这地方就是舒服,大夏天的榻上垫的软绵还没有一丝热气,要知道元姝一开热就只睡凉席,那膈人的程度就不表了。 “喂……” 她小声的试探着唤了一下,却见元漓依旧没有一丝动作,逐渐就大了胆子。低头抽了抽扯到的裙摆就将另一条腿也跪了上来,也就是那低头的瞬间,错过了元漓冰冷嘴角处消失太快的笑意。 自从元漓暴露本性后,元姝就是处处受制,多少次生了要杀这人的心,奈何钳制太多,这种不切实际的反抗行动没得到一步行动。如今,这人中了毒就躺在面前,元姝脑子里有那么一个念头迅速闪过。 大好机会…… 方才紧张出热汗的刚擦干净的手心这会是开始渗出冷汗了,终究,元姝还是朝元漓伸出了手。失了意识的元漓倒是少了常时的阴沉逼人,只那柔和的眉间,似乎藏了些许疲惫,看的元姝的小手是一颤一颤的,久久不敢动了。 大好机会啊!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想起自己被这人欺辱的过程来,元姝瞬间就热血高涨,咬牙一撩长袖就露出细藕般白嫩的手臂来,直直朝元漓的脸去了。眼看这就要碰到了,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黑亮黑亮的一双妩媚凤眼,在瞪着元姝的时候,是寒冰骤聚,透着一股子似要吃人的恨意。 “你想杀我?” 那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瞬间就让元姝从震惊中回了神来,对上那双淬了毒般的眼睛,元姝后背顿时就是一凉。 她被骗了! “我,我……” 下意识的她就想要解释,可是元漓却不给她那个机会,一把拽住她想要收回的手腕,狠狠一捏。元姝吃痛一头栽倒元漓怀中,还没等爬起来,就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被元漓压到了身后去,然后就是腕间一紧,丝绸质地的东西速速的就捆了好几圈。 “你,你做什么!” 她失声惊叫起来,元漓却翻身起来将她按在了一堆散着凉意的绸被中,那动作叫一个敏捷利落。没费多大力气,元漓就把元姝捆成了个小粽子,往榻里侧一推。 “你刚刚想杀我。” 这次是直接变成了陈述句,可怜元姝到这会还是昏头转向的迷糊,被元漓冷艳盯了一会,才看清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我没有!”她刚刚就想这么吼来着,可惜,没吼出口就被绑成肉粽了! 元姝又不是笨蛋,她确实是有杀元漓的心,可这里毕竟是徵陌宫,谈杀人的事情实在太是不切实际,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她不过就是想趁着元漓昏迷,抽她几巴掌泄泄愤罢了!结果,这巴掌没抽成,反倒被元漓那双眼睛瞪的差点吓飞了魂,手骨都跟捏断了一样。 说到底,她还是命太背! “你快给我松开!” 手脚被捆在一起,腰上还缠了几圈,元姝趴在那堆紫黑绣着飞凤的绸缎里根本动弹不了,只差泪流满面。瞧着慵懒靠在雕栏上的元漓,那模样,除了脸色发白外,哪还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你没有中毒?!”连她自个都听出了这话里掩不住的愤怒和失望。 恢复常态的元漓一如既往的挑了挑眉,优雅的理了理方才弄乱的发丝,才不屑的笑道:“小伎俩罢了,倒是姝儿似乎很失望,怎么,就这么盼着我死? 这会的元姝已然不是用愤怒能表达了,气的是呲牙咧嘴恨不得扑上去咬元漓几口才好。她觉得自己是太傻太天真了,这么容易就上了别人的道道,实在是悲剧! 被反绑着的手腕疼的厉害,她自然对元漓没个好脸色,反口就是一句:“死了最好!” 元漓也不见多大意外,早就料到元姝会这样了,伸手戳了戳面色狰狞的小脸蛋,眯眼道:“那姝儿可得失望了,我就是死,也要先弄死了你。” 这样的话,她们俩就能黄泉路上做个伴了,一起投胎,来世再纠缠。 元姝知道这人的占有欲又开始发作了,纵然是心里万头草泥马在狂奔,她还是理智的忍了忍,这会她可是案上的肉。 “……有病!” 暗啐一声,她就失了和元漓说话的兴致。先不论她为何要假装中毒,就只论方才,她装昏迷这一点,元姝就再次看白这人了!她敢打赌,就是她不伸手去打她,最后也会被捆。 不要告诉她,元漓以前有在自己枕头边放一堆绸带的嗜好。 “呵,姝儿说的对,我现在可不止是有病,还中了毒呢。”就元姝那两个差点当骨头嚼的两个字,元漓自然是听的清楚。 还提毒字!跟乌龟翻壳一下动不了的元姝,只好卯足了劲头,狠狠的瞪了笑意盎然的元漓一眼。她实在是没想到,就连面瘫林倪都能装的那么像! 这里就没一个好人! “你就装吧你!混蛋!”结果蛋字还没出口,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立时疼的直飙泪。 而元漓就那般风雅的坐着,极富兴致的瞧着元姝多作怪,弯翘的红唇不难看出她此时的愉悦,连戳元姝脸蛋的手指都用多了几分力。 她现在是愈发的喜欢看元姝气极抓狂却没有一丝办法的小模样了。 “嘘,姝儿可要小声了,外面的人估计都知道我是中毒了,这演戏也不容易,我还不想半途而废咯。”元漓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手势,那动作实在是亲和至极,像极了幼稚园的女老师在逗小孩。 元姝一听,她这又是要算计人的节奏啊!下意识就想找个喇叭来大吼——元漓这丫没中毒!那谁谁千万别上当! “姝儿若是漏了半个字,我看以后就做个小粽子也是极好的。” 是短期能解开的粽子,还是放在笼中蒸的人肉棕,那就得看元姝的表现了。 元姝:“……”你狠! ☆、第68章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元姝起了害人之心,却忘了防人之备,凄惨落得被元漓捆成小粽子的下场,滚在榻角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以至于林倪听了召唤进殿来,才掀开纱帷近了几步,对着她家主子躬身行礼时,顿觉一道刺骨的眼神落在了身上,疑惑的顺着看去,便被元姝的一腔哀怨愤恨惊了一下。 啧啧,她终于是知道那一捆绸带的正确用途了,晨间方跟她家殿下禀报了小郡主偷溜去国师那里,她家殿下发话找捆绸带来时,她还疑惑来着呢,原来是…… “那边现在如何?” 林倪一听自家殿下隐约开始有些不对劲的口气,立马就不看元姝了,低着头就开始回禀:“知道主子您中了毒,已经在拟诏了,估摸着一会就到。” “心这般急,成何大事,无用。”元漓冷哼一声,便挥手让林倪下去了,显然掌控全局的她,对这场毫无悬念的斗争开始没兴趣了。 林倪一走,元姝这瞪的都发酸的眼睛也赶紧闭上休息了,她现在的处境危险系数是逐渐提高,趴在元漓的榻上,那听的都是王朝机密啊!有句话不就是说什么,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了,元姝是想装死,元漓却不给她机会。抓着扎成死结的绸带一头,就将元姝扯了过去,落在身侧才停手,瞧着元姝看自己都开始冒火花的大眼睛,元漓就手痒痒了。挑起绸带的一角,就轻轻的在元姝脸上扫来扫去。 元姝是躲避不了,被撩的雪肤生痒心头大躁,不禁就开口大骂:“你手欠!痒死了,快拿开!” “姝儿现在好像不怕我了,瞧瞧这生气的小模样,真可爱。”俯身就在元姝的脸上啄了一下,末了,那粉嫩发烫的薄薄脸皮实在勾人,还是没忍住咬了一口。 “嘶!” 被咬疼的元姝气的都要哭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跟元漓这人斗,一味的害怕根本就不是个办法!之前是她太软弱了,惧于元漓的手段和阴沉,可现在越接近,她才看清楚元漓的不同。这人对着她时,除了耍狠就是不要脸,一个女人到她这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好吧,打心底的还是有些许的怕,就怕元漓狂性大发,这么大的榻上就剩她们两个,她想干什么那都不是元姝能抗拒的。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方案。 被咬了一口的小脸颊估计是留了牙印,元漓顺带多舔了两口,在看见元姝明带愤怒的眼神时,才缓缓的起了身。 “乖,这几天我都得装着,所以姝儿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当然,留下元姝也不止是因为她要打发时间,更因为外面不安全,还更怕元姝这小妮子趁她装病的期间,跑去乱勾搭人。 想想,果然把人养在自己榻上,才是最安心的。于是,元漓满意的笑了。 说到底元漓也不过十几岁的大姑娘,即使是在外面手段狠厉心硬无情,可一旦有了软肋,动了心,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逐渐表现出来了。只有在对着元姝的时候,她的表情开始多变,甚至笑的都比对外人单纯了些。说她双重人格也不为过,而且还是随时转变。 “……我手疼,你给我解开先。”元姝咬牙忍了忍,决定还是先一步一步来。 那携着一丝娇喘的声音,让元漓瞬间眼色一深,她就受不了元姝那样,撩的她心直发痒。不过在想起一件事情后,她面色就冷了。 “去见国师了?” 元姝头皮一麻,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不过坦白从宽,她还是点头乖乖承认了。在看到元漓越来越不对劲的神色时,急忙说道:“只是无问些事情罢了!” “问些事情?” 元漓一根手指已经绕上了她颈间的兜带上了,元姝吓的都不敢呼吸,祈求的看向元漓,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啊。 “真的只是问事,才几句话就走了!真的!” 可惜,元漓已经解了打着蝴蝶结的兜带,顺带还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大半雪肩来,泛着丝丝凉意的长指开始游走在轻颤的肌肤上。 “我前几日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去见他,嗯?是不是?” 缩躲不过的元姝被那股滑来滑去的凉意激的直抖,她最怕的就是元漓动手,感觉游走的手指开始往肚兜里滑去时,她立时就软了。 “是是!说了!别碰我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待元漓更进一步后,凤眸登时就愉悦的弯翘了起来,顾不得都急哭的元姝,便大力的揉按了好几下,动作委实孟浪至极,奈何那软滑细嫩的感觉让她更加动了心思。 “咦,姝儿这里似乎大了些。”有了这个发现,元漓不禁一把扯了嫩色的绣花兜衣扔开,两眼发光就看着元姝的胸前。 就这动作,激的元姝差点背过气去。两眼红的跟兔子似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元漓这样弄了,她也算是死了心。说来,她这小豆芽一样的身材完全比不得元漓那妙曼,为何元漓就这般喜欢看她呢? 好在是腰间被缠了绸带,元漓也只能扯开衣襟,那企图扒光的心思不得已打消了。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元姝,她也没敢再进一步。 “这次就罢了,以后若还敢不听话,多的是法子办你。” 没遇到元姝之前,元漓还是很正常的。就是对元姝起了心后,她开始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她喜欢看元姝笑,却不想元姝对别人笑,她喜欢看元姝哭,却是要压在身下欺负哭才舒爽。她甚至不喜欢元姝跟别人说话,更讨厌别人看元姝,很多时候,她都想直接把人关起来锁着罢了,这样疯狂的念头,现在是愈发的盛了。 可是她们之间还有太多的阻隔,让她一直不能完全下手。不过,很快,一切都不会再是问题了,到那时候谁都不能阻止她要元姝! 已经两日了,元姝这个小呆蠢和元漓那个狼外婆在一个榻上卧了两日,期间元漓动手次数过多不计,只单单元姝因嘴皮发肿抹药就不下十次。好在这会儿一群太医正在屏风外悬丝诊脉,元漓才不得已松开了元姝。 手脚早已解禁的元姝方可怜的抱头迫不及待窜到了榻尾,一身薄薄单衣凌乱,就连细白的小脚丫上都印着几枚小草莓爱迹。元漓是存心不让她走,想起前夜她想趁她睡着了偷偷溜脚,结果被元漓抓个正着,用绸带掉在房梁一个时辰后,她是彻底死心了。 元漓下手之狠,让她完全抵抗不住。 她已经打算好了,趁着这次动乱,等元漓放了她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逃走!这两天她也没少听机密,知道宫里是要变天了,元漓是不可能一直躲在宫里的。 要说二公主元琚此人还真是个演戏的大腕,早些年就动了争夺皇位的心思,却一直假装无意沉迷酒色中。私下拉拢一批人,训练卫兵,就着上次护国王府混乱,拉了驸马挡刀。而早已买通的禁宫大总管也趁机给皇帝下了毒,元琚便带着一众人进宫借口要为驸马报仇,却实际包围了龙殿。 皇帝自是不备的中毒倒下,元琚就开始演大戏了,先是装样跪宫求兵权,对外宣称皇帝病了。有心的大臣一般都会认为皇帝是在装病,无非就是在等护国王交兵权去,事情出在王府,元智不表现一下委实说不过去。这要灭西州,自然不能少了兵士,定会整块兵符交给的,这也是元琚的笨办法,拿了兵符自然就是起兵自拥了。 可惜元智一直出人意料的不表现,于是等不及的元琚就趁机又给元漓落毒。想着,有了元漓的那块兵符,再加上假的诏书,也不怕上不了位。元漓中招一倒下,元琚就让人模仿皇帝的笔迹下圣旨要兵符来了。 只是她完全算错了元漓这人的无耻,装作身中剧毒,就一刻也不醒。偏偏调动数十万军事的兵符只有元漓知道在哪里,她一日不醒,就是下百道圣旨也是无用啊! 元琚那边是急的热锅蚂蚁乱跳脚,元漓这边却是抱着元姝啃不停,别提多开心了。元姝想起她家父王说的半月进宫护驾的事情来,就知道要大变了,而元漓这次装中毒怕也跟元姝带来的那封信有关。 从林倪那里听到,元琚给皇帝下的是无人能解的剧毒,便是半月后拿下了元琚,皇帝估计也是没救了。届时,与护国王府联手又有兵符得百官敬畏的元漓,只怕是顺理成章就要坐享其成了。 这些还都是元漓跟她说的,所以,她现在是愈发不敢惹元漓了,眼看着她父王所谓的半月之期愈近,元漓笑意渐深。 她知道,要完蛋了。 昨天她被元漓咬的蹲在榻尾抱着雕栏不撒手时,元漓还说:“既然姝儿这般喜欢这榻,那日后便搬去龙殿吧,日夜让你睡个够。” 龙殿,那是只有皇帝才能住的地方啊! 元漓,你也太猖狂了……凸(艹皿艹) ☆、第69章 “来,再吃一颗,乖。” “唔……不吃了!” 看着一颗又被捻起的葡萄,元姝惊愕的捂住鼓鼓的小嘴再也不肯吃了,湿漉漉的大眼里全是委屈的瞪着元漓。被她接二连三的喂了一满口,都没来得及咽下呢,撑的想吐又不敢。 将扭动不停的元姝又往怀里拉了拉,元漓便捉住了她捂嘴的小手,看着咀嚼不停的小嘴,长长刘海下的妖异凤眸无比愉悦的弯眯。 “姝儿不是最喜欢吃紫葡的吗?这可是番邦万里贡来的呢,别浪费。” 那颗被元漓精心去了皮的水晶葡萄,毫不费力的又喂进了元姝的小嘴里,长指有意逗留,轻轻的戳了戳。元姝合不上的粉唇中,立时便有甜汁顺着嘴角流出,她急得就去推元漓做乱的手。 瞧着那一缕清汁,元漓也就顺了元姝的手,沉然一笑就俯身吻了下去。徒留元姝那一只嫩白的细腕在空中乱抓,委屈不堪的嘤咛声婉转不止。 “主子,二殿下召了左相入宫。” 外殿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一室暧昧,差点吻断气的元姝趁机推开了元漓,想要从她怀中逃走,却被元漓不悦的一手压住了。小脸绯红吐气如兰,方才还鼓囊的小嘴里已然空无一物了,拿着长袖就不停擦嘴。 “说了些什么?” 元漓本就在兴头上,突然被扰了已是不爽,却不料低头看见元姝正迫不及待,厌恶的擦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立时就冷了脸。 她最见不得元姝这个动作! 窝在她怀中被掐疼了腰的元姝,很快就察觉到了来自元漓的怒气,僵了动作疑惑看去,却不料被元漓擒住手,拿起就狠狠咬了一口。 “啊!” 就因为元姝这一声惨叫,外面禀报大事的林倪都被惊岔了音,稍是同情的为元姝默哀一把,安全起见速度说完事情,就往殿外退去了。 她估计进来的很不是时候…… 元姝轻泣着坐在榻沿上,瞧着医女小心翼翼的处理着被咬破的手背,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堵。就连元漓几次伸过来想抱她的手,都被她用脚毫不留情的踹了开。 她实在是受不了元漓这个疯子了! 沾了血珠的药棉被放在了托盘上,跪在地上的医女才用小金勺挖了药粉慢慢洒在狰狞的牙印上,一番动作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去看上面那两位的动作了。 元漓那一口咬的委实有点狠,元姝那细皮嫩肉的直接就渗了血,惹毛了几日都忍着气的小人儿,也只能规矩的坐在一边不再乱动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魔怔了,受不得元姝丝毫厌恶的表现,刺激到直接就发了狠,瞧着元姝被咬破的皮,她有些莫名心悸。 “郡主这伤无大碍的,上了药就好,不疼的。”小医女实在是受不得瓷娃娃一样哭的伤心的小郡主,于是在弄好后,便好心安慰了下。 别人好心,元姝自然是受了,便对人回了句:“谢谢。” 哪知这话就触了元漓的禁区,扔了方才还拿在手中把玩的药瓶,对着医女就厉声喝道:“滚下去!”别以为她没瞧见元姝刚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元漓这突然的发飙,吓了医女也惊了元姝,瞧着医女抱着托盘仓惶退出的身影,元姝就好气。于元漓同吃同住也有几日了,她以为迁就着妥协便能换来元漓的厌倦,起码最初她以为元漓只是玩玩罢了,可元漓现在的种种来看,那根本就是要不放手的意思。 饶是做了太多心理建设的元姝,她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每每醒来瞧着元漓看自己都愈见深沉且发狠的目光,她都觉得心惧的慌。 就在刚刚,她不过是与人说声谢谢罢了,她便那般生气,那日后是不是看都不准她看别人了?!更别提她被无辜咬破手的事了。 没了人,元漓自然是故态萌发,伸长了手臂就要抱元姝,还不住说道:“姝儿过来,是我不好,不该咬你的,我给你道歉。” 元姝怎么可能再入她怀去,赤着脚丫就跳到了地上去,站在旁侧戒备的看着元漓,汲了汲鼻头就清声说道:“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回王府去。” 这几日她不是没说过要回去的话,每次要么是被元漓糊弄了过去,要么就是一番恐吓,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估摸着再不逃走的话,她肯定得被元漓给弄成疯子! 果然,她这一提要走的话儿,元漓就不正常了,一双眼睛阴测测的盯着那具方才还被她揉个不停的小身子,收回了悬空的手臂,就加深了笑意。 “姝儿在说什么呢,快过来让漓姐姐看看伤口,疼不疼?” 元姝浑身一颤,她可是听出了元漓话尾一扬的诡秘,不怒反笑的她更加让元姝感到害怕。要不是外面全是元漓的人,她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她这几天被元漓磨的太狠了,自然而然的是对元漓有些渗得慌。 “不,不疼了,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她识时务的退了一步。 让元姝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元漓居然答应了,就在被她一双眼睛盯的直冒冷汗时,元漓那点头的动作,真叫元姝欣喜若狂。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出去竟然还好运的遇上了元岚。 在元姝的意识中,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众皇女应该都是如临大敌的混乱着。可显然她是想多了,元漓除了天天抱着她玩外,也没见得多上心。而在御花园里品茶的元岚,显然更是轻松了。 离开了那个困了她多日的阴冷宫殿,元姝瞬间感觉呼吸通畅了很多,迫不及待的就往徵陌宫外跑,可惜她那胳膊腿怎么都比不过林倪派来的几人快。瞧着身后那长达十几人跟随的队伍,她就气的牙痒。 就知道元漓不会轻易的给她一个人走! 亏她那会还在高兴元漓说的那句——现今儿外头乱,我陪不了姝儿,你便少带几个人去走走吧,记得回来用晚膳。 她以为元漓说的少带几人便是四个以下,侥幸的想着说些借口打发了人走,便速度离开皇宫的。却不料,身后跟来的是一队人,她的小心思显然是失败了。 快要入秋的禁宫依旧是美极,御花园里各式珍花开的正妍,垂头丧气的元姝甫一出现在湖畔时,坐在八角亭里的元岚眼睛就亮了。百花从中,元姝那一身雪白衣裙倒是极为亮眼,一头秀丽黑发随风飘扬,看的元岚立马就站起了身来。 “元姝!这边来!” 那格外熟悉的声音瞬间就让元姝恢复了些,抬头看去一见到元岚,顿时就激动了。那种似乎与世隔绝太久,终于见到了同类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语。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就朝元岚那边跑了过去。 全然忘了出来时,元漓说的那句话——见到不该见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也不怪元姝,在她的理解中,二公主元琚才是不该见的人,当然还有宫里的那几位主殿娘娘们。而元岚,现在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 自元姝生辰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这次再见,别说元姝激动了,就是元岚表现也有些不正常。抱着元姝差点转圈圈起来,碍于旁边站了太多人,两人才淡定了不少。 “我早就听说你一直在宫里,可就是见不到,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元岚甚是哀怨的看着元姝,徵陌宫她去不得,可却从不见元姝主动找她。 元姝气堵,元漓连地都不准她踩一下,更别提出徵陌宫去了,趁着随行的人都被元岚赶到几米开外,她忙拽着元岚小声说道:“阿岚,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去王府让我母妃来宫里接我,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元岚一愣,不解的看向元姝,迟疑道:“为什么?不是说你在徵陌宫挺好的吗?难道元漓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你小声点,这事就你能办了,帮帮我吧,我不想在宫里了。”拽着元岚,压抑多日的元姝才松懈了些,焦急的求救显的她很是无助。 可就是这样,一心救助的元姝,错过了元岚面上那一瞬间的诡异。她全然不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怀疑过元岚的事情。 顺势握着元姝的手,元岚状似好奇的问道:“听说元漓中了很厉害的毒,可是真的?” 元姝一愣,饶是元岚表现的很是平常,可她到喉的话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来。元漓中毒的真相少有人知,而元姝恰恰就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人,元岚这么一问,倒是问对了人。 看着带了些许笑意的元岚,元姝莫名心颤了一下,元岚向来与元漓不合,这种时候问这个事情,定然不会是关心元漓的。 “怎么了,现在连我也不信了吗?”元岚拉了拉元姝的手,在看见小丫头那若有若无的防备迟疑时,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元姝一惊,元岚方才碰到了她的伤处,让她很是不舒服,下意识的从她手里挣脱了出来,摇头就说道:“才不是呢,她确实……中毒了,而且还昏迷着。” “是吗?”元岚眯眼反问到。 ☆、第70章 显然元岚是不信元姝的,若是换做以前,元姝绝不会这般支支吾吾不肯语的,可自从元漓有意接近后,元姝就变了太多。以至于,她现在听元姝的话,都要去理解其相反的意思了。 所以……元漓根本就没有中毒? 按捺下这个大胆的猜想,元岚收敛了异色,冲着甚是不自在的元姝宛然一笑道:“好啦,我信你的,我只是好奇像三姐那样的人,会中毒委实骇人听闻的很。” 元姝本就忐忑,被元岚方才瞧的极其不适,一直以来她很少对元岚说过谎的,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为了元漓而骗她。 “阿岚,她……便是中了毒,你,你也莫要起别的心思……算了算了,你还是快帮我递信吧,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忍不住的,元姝还是提醒了元岚一句,她清楚这其中的始末,元漓有心要元琚的命,更想登上皇位,若是在这个期间元岚插手的话,保准不会有好下场。 闻言,元岚愣了愣,丽眉微蹙。如若元漓真不曾中毒,那么这中间定是布下的大局,忆起这几日都跪在龙殿的元琚,元岚大抵还是有了些心思。不过,转眸瞧着元姝粉光若腻的精致面颊后,她心头大动。 “你放心吧,我最近可没本事和她斗呢,不是要回王府吗,我有办法。” “真的?”元姝欣然抬头,梨涡乍现,一手攥住了元岚的长袖便喜道:“阿岚有法子能尽快离开这里吗?还有……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距离她父王定下的日子很快了,护国王府也不是该待的地方,元姝想趁机跑远些。再想想元岚,若是知道了元漓的打算,估计她会不顾一切的闹起来,如果她们一起离开的话,元岚也能逃过一劫不是? “这……”元岚迟疑了下,如果和那人联手的话,送走元姝倒也不是问题,可却是不知为何元姝要她一起走?回道:“你不是回王府吗?我跟着去干嘛。” 加之元漓现在布了那么多局,想要做什么她都还没看出来呢,这皇宫她怎么可能离开?尽管,她确实很想和元姝在一起。 元姝噎语,如今她父王与元漓联合,她便是去了王府,待元漓正成了大事,自己肯定是跑不了的。若非骁叡被关在不知道的地方,元姝估计还得带着他一起走呢。不过好在元漓对骁叡没有意思,元姝觉着自己先跑路也不是不可。 当然,顺道带走元岚,更是两全其美了。不过,她显然忽略了元岚对皇位的重视性,便是与她一起走了,日后得知真相,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府回不回无所谓了,若是你跟我一起的话,就去远些的地方吧,你以前不是说了要陪我游山玩水的吗?” 元岚不禁有些心动了,她以前是这么想过,当然现在也是愿意的。思着龙殿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太医也说了她父皇不妨碍,而元漓就是有心篡位估计也不会对自家父皇下黑手。想来想去,陪元姝走走,似乎还挺不错。 可惜她万万算错了这一步,元漓确实是不会与她父皇下狠手,可元琚会啊…… “那也行,反正母后也不在宫中,我一人无趣的很,就陪你出去走走吧。”终究,思来想去,她还是答应了。 元姝抿了抿唇,皇帝称病后,皇后娘娘便出宫去了承云寺,道是要为陛下祈福。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偏生就在几日前,元姝最怕的穆贵妃也去了承云寺。还记得那日穆贵妃来徵陌宫时的情景,她被元漓按在榻上不许离开,只那一层层薄纱,穆贵妃的讥笑元姝看的一清二楚。 “阿漓喜欢便玩着,可莫要耽搁了正事,她已然被我骗走,后面的事情就端看你自个的了,母妃这就不帮你了。” 末了离去时,还回眸一笑与元姝说道:“还有小郡主,毕竟年岁还在那里,别玩的太过火了,呵呵。” 那一整日元姝都是沉浸在那怪异嘲讽的笑声中,她大抵是知道穆贵妃不喜欢她的,遂也就忘了她前面的那几句话。如今再想起来,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穆贵妃口中那个被骗走的“她”,不会就是皇后吧? 元姝曾听元王妃说过,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也是个手段狠厉的,元岚一派全都是她在后方坐镇。而穆贵妃脾气温婉不喜问事,三皇女元漓只能单凭着自己生存,两系是各有厉害。 在元姝与穆贵妃上次一会后,她是再也不信这位贵妃所谓的温婉了,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元漓之狠厉怕是都少不了穆贵妃的言传身教吧。母女两人那日在殿中冷言相对大半时辰,元姝没少听出猫腻来。穆氏没有强大的父族支撑,却有极其不一般的手段。 难不怪的这次皇帝一生病,皇后便大举出了宫,原来皆是因为穆氏挑唆。元姝敢肯定,若是皇后留在宫中的话,届时局面怕又会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而元岚,估计到现在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细思恐极,元姝总觉得与元漓待久了后,她这小脑瓜里想的东西就越来越复杂了。揉揉酸涩的眼睛,好在元岚是答应了和她一起离开。 她这临时起意,倒是很好的避开了穆贵妃说的那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好,不如我们今夜就走吧。”元姝是有些怕,未眠夜长梦多,早走也好。 元岚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元姝一面正经的额头,没哈气的说道:“你倒是说的轻松,我安排事情都要好些时间呢,最快也只能是明日走,你先悄声的,我去安排好了就接你。” “啊?”元姝捂住额头有些失望,她生怕等会回去了元漓就不会再给她出来的机会,黯然片刻后才说道:“你真的能来接我?” “那是自然,放心吧,我有人的。” “有人?是谁?” “秘密。” 元岚的秘密元姝是问不出来的,两人后来只稍稍做了些打算,见元岚愈发开心的模样,元姝才真的放下了心。被寻来的林倪带回徵陌宫的时候,心情都是好了不少的。不过,在看见元漓后,再好的心情也毁之殆尽。 瞧着被砸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元姝下脚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天色渐暗,大殿里一反常态的不点灯,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看的清脚下。才走了几步,她就不敢再走了。 “林,林统领,我还是,还是回临水阁去吧。”大眼里开始闪烁着祈求的光芒,不消说,元漓定是在里面发飙了。 元姝的声音虽小,可里面的元漓毕竟是习武之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下一秒阴沉发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掷地有声的说道:“还不进来。” “郡主还是快些进去吧。” 看着林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还顺带把殿门给关了伤,元姝瞬间就泪流了。瞧着那一地的碎片,突然觉得估计不出一刻那就是自己的下场,越想越是虚的慌。 久等不见人,元漓自然是坐不住了,一身单衣赤脚便从内殿走了出来,一根发带束了青丝,身姿清贵,面无表情的看着蹲坐在柱子下的元姝,立时就哼了一声。 “愿意回来了?若我不让人去找,是不是打算就跟了元岚去?” 那冷的掉渣的话语不禁让元姝头皮发麻,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元漓的思维,她喜欢女人就罢了,怎的似乎就认为身边人都这种想法呢! “我不过是与她说话罢了。”好吧,她的确是有想不回这的心思。 元漓一脚踢开了碎了大半边的釉里红飞鱼瓶,那不若元姝白皙却也十分漂亮的脚,踩着细小的碎屑朝元姝走了来,微微抬头看着这一幕的元姝,似乎听见了皮肉被划破的声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元漓已经不正常的举止。 “你!你……” 光滑洁净的地砖上隐隐有一丝血红残留,元漓每走近一步,元姝只觉得心都紧了一分,贴靠着雕龙的大柱她目瞪口呆。 元漓却丝毫不曾在意脚下的痛,视线锁定在元姝小小的身上,心里的妒火愈发旺盛,只要想到元姝与元岚亲昵的画面,她都无法忍受! “你以为元岚比我好?她能比我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的心思,只是我比她先了一步而已,元姝你还真是没脑子。” 看着面色淡然却目露狰狞的元漓,元姝有些害怕的咬了咬有些干涩的嘴唇。今天是她喜过头了,只顾着求助了,忘了那群眼线还在,以为不过是正常接触,偏偏到了元漓这就是不容。 元漓的话无疑让元姝难堪,就因为元漓,她是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元岚,可是元岚却从未做过什么。相比之下,一切做尽的元漓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是!我没脑子,所以才会信了你!因为你,我到现在都不能见叡哥哥,因为你,我天天都提心吊胆的过,你还凭什么不许我见别人!元漓,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 ☆、第71章 因为元漓的手段,她忍了太久,虽然最近的确是对两人关系改观了不少,起码她没那么过度躲怕她,但元姝依旧还是觉得不能如此长久下去。而元漓日渐不正常的疑神疑鬼,更是叫她确定了离开的念头。 元漓脚下一顿,幽光微曵的眸中厉色愈盛,因为元姝那不顾一切的大吼,她怒极反笑。 “原来你还想着骁叡呢,原来我在你心里便是这般作想的?好,很好啊,倒是我小看你了,元姝,你可真是……” 看着元漓越发伸来的手,元姝吓的直发抖,抱着头就大呼了一声:“别过来!你别过来!” 元漓那妖艳近乎完美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沉痛的神色转瞬即逝,伸向元姝的手稍稍一迟,长长的五指微微蜷缩。 “元漓,你放了我吧,我真的害怕……” 元姝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泪眼朦胧中,她甚至看不清元漓的脸,只知哀声低啭。摸着良心来说,元漓除了在这件事情上强迫过她外,其余时候真的对她是百依百顺的好,元姝就是心太软,才到了这个地步还奢求元漓能放手。 “呵呵,放了你?” 元漓缓缓的在她跟前蹲了下,一手扶上元姝因哭泣颤个不停的肩头,那盈盈一握的瘦弱,让她生了几分迷离。抬起元姝的圆润下颚,注视着已是梨花带雨的娇颜,元漓突然嗤笑了一声。 “既然姝儿今日决心要与我谈这事,也好,便说个明白吧,免得你日后总是心里没数。” 元姝愣愣的被迫对上元漓平静的有些渗人的眼睛,看不到一丝的波澜,反而叫她不安。 “姝儿厌恶我亲你吗?或者是,碰呢?乖,说出你心中第一个反应。” 心跳莫名加速,元姝的目光开始游离不定,很多时候她都是被元漓强迫的,可是除了最初的不适应外,她到现在确实是没有……所谓的厌恶。难道?不,不可能的! “我很讨厌你!”有些底气不足的朝元漓回了一句。 殊不知便是她那一会会儿的迟疑不定,让元漓看的是一清二白,了然的勾唇一笑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好吧,气氛似乎瞬间被缓和了太多。 元姝红着脸推开了元漓的手,她也被自己的矛盾弄糊涂了。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是明白的,尽管她不厌恶元漓,可她确实不想与她在一起。 “姝儿是不是认为世间的女人男人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成亲生子,阴阳结合那才是所谓的伦常?”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4节 “难,难道不是吗?”元姝不甘反问,虽然她以前也没少听说同性恋的事情,甚至也还有人大肆结婚,可她毕竟是没接触过那些。在正常的三观世界里,她只顺应了自己身边的规则,女人就应该和男人结婚建立家庭。 现在突然有人想改变她的观点,自然是很难的。 忽而元漓发出一声闷笑,顺势跪坐在元姝的脚边,牵过元姝的手径自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那里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 “做什么?”元姝如惊弓之鸟样戒备着元漓,生怕她突然间就变了脸,五指微蜷搁在她胸口的手在安静片刻后,才清晰感受到了那有力的跳动。 “这是心,它动了人才能活着,在遇见你之前它虽然在动,可我却感受不到,真的很麻木。知道第一次拥你入怀时,我这里动的有多快么?很快很快,根本就控制不住,可就是那样的躁动,让我很舒服。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你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会更好。” 不,元姝给她带来的感觉不止是鲜活的舒服,更多的是渴望占有。 元漓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如外人所言的狠厉无情,有比莽夫更烈的手腕,可是这一切在遇到元姝后,统统变成了烈焰,确定喜欢上的人是元姝时,她的渴望开始压抑不住了。 艳丽的红唇微抿带着一丝柔情,轻声喃语着:“心动了,那人才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爱一个人,伦常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伸手将迷茫的元姝拉进怀中,摸着那与她一样的如瀑青丝,将冰凉的唇瓣贴在了小人儿微烫的耳朵边上。 “元姝,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被轻轻拥住的元姝下意识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那世间本顺应的男女之情已然被元漓推翻了,她似乎再也没有了借口。心跳就代表爱吗?可她元姝从来都不曾对元漓动过心,所以她不愿意承认元漓的感情。 “不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爱……” 耳边是元漓再次迷蒙的声音,她只应到揽着她的一只手臂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手里被塞进了一块冰凉的东西,在她短暂的失神时,元漓抓着她的手一个用力,便是一声低哼,仿佛正压抑着一股痛意。撒在侧面脸颊上的气息开始逐渐变得滚烫,空气中迅速有一股鲜血的腥味蔓延开来。 “你……”元姝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元漓。 可是已经迟了,她的手上袖口甚至是胳膊上,都沾上了大片的猩红,那是元漓的血!颤抖着被鲜血染红的手,她看到了没入元漓心口的一大片白瓷,那是她刚刚握着她的手,狠狠刺进去的。 “你疯了!” 鲜活的血液迅速涌出,很快便在雪白的丝绸中衣上渗开来,像极了胸口处绽开了一朵曼珠沙华般,刺眼的妖艳而诱惑。 被推开少许的元漓却笑了,浓郁的笑意带着些许疯狂,同样沾染了鲜血的手一把扣在了元姝发凉的侧脸上,大力的将那张吓得失了颜色的花容拉近跟前,看着那双因为恐惧而噙满泪水的眼睛,真是漂亮极了。 “我愿意将这里挖出来给你,这便是对你的爱,元姝……你懂吗?” 你懂吗?懂吗?这就是爱…… 苍白暗藏示意的眼睛让元姝开始有些恍惚,眼前是大片的血迹,越来越浓重的腥味让她大脑空白。颤抖着唇,她无意识的摇着头,泪珠从眼睛落出,滚烫的砸在了元漓的手指上。 “不,我不懂……我不懂!你走开,你已经疯了!” 元漓的手就紧紧的扣在她的脸上,咫尺相近间,血的味道让她颤栗,挣扎着挥开了元漓的手,无措的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却发现怎么也弄不掉。在元漓带笑的注视下,她焦急的颤栗着手抓起柔软的裙角胡乱抹擦,她怕极了血的味道,让她什么都顾不上。 “元姝,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是不是?你的身上,每一寸都是我碰过的,你不厌恶的,你也喜欢的……” 像是带着无限诱惑力的毒蛇吐出了信子,一团混乱的元姝迷茫的看着那双幽沉的眼睛,是那样的迷人,带着禁忌的愉悦,步步的引她入阵。 “不,没有……我没有……我不喜欢的……”她无助的辩解着,企图表达内心的真实,更多的其实是怕被元漓说中的痛处。 她怎么会喜欢元漓呢?不可能的!可是游移不定的眼睛落那不断涌着鲜血的胸口时,想着那还在跳动的心脏,竟然让她心头一疼,如针刺般。 看着自己的伤处,元漓泛着微白的唇角上扬了,昏暗的视线下,她双指捻在外露的碎瓷片一角。低眸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元姝,她霍然将那掌心大小的瓷片拔了出来。 一声闷哼,鲜血再次流淌的欢快,染红的白瓷碎片掉在了元姝的脚边,发出刺耳的碎音。 “啊!”元姝忍不住的尖叫。 元漓却一把捉住了她想要逃离的身子,血迹斑斑的双手掐住了颤个不停的双肩,终究还是忍住了痛意,面露狞色。 “看好了,元姝,这就是我元漓对你的心!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失血过多的苍白让那妖异的面容开始柔弱,抓着元姝双肩的手,力气渐渐散开。两人距离太近,元姝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她的癫狂,她的偏执……即使意识开始薄弱,她依旧在笑,笑的那般不可一世,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 这样的心,元姝不想要,她也不敢要! “来人!快来人!”她逃避的躲开了元漓炙热的视线,开始大声呼唤,她知道那道伤口是能致命的,尽管她不爱元漓,可从没想过她会就这样死去。 元漓虚弱的笑了笑,她知道元姝已经动摇了,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拉过了元姝,将冰冷的唇印上了那无助躲避的粉唇上,狠狠一咬。 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听到了元姝的痛呼,掺杂了眼泪的苦涩……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元姝……不要,不要离开我……” 这便是元漓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她倒在了元姝的怀中,一身的冰凉和鲜血。成功的震撼住了呆傻的元姝,以至于连宫人是如何抬走元漓的,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元漓的手落下时,碰到了她跳动清晰的心。 不要离开我…… ☆、第72章 元岚来时,元姝尚是一身染血,缩在墙角处不知想着什么。沾在衣裙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猛的一看还以为是元姝受了伤,吓得元岚赶紧从窗口处跳了进去,落地时还差点扭着脚。 “姝儿你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顾不得看元姝的不对劲,便焦急的伸手去翻开,生怕看到什么致命的伤口来。 元姝是昨夜乱时,被林倪唤人送回临水阁的,道是元漓昏迷了,她留在那里也无用。不得不说元漓的那一招用的委实到位,元姝到现在都还未缓过劲来。 脑海里一直都是元漓浑身带血的渗人模样,反反复复。 ——看好了,元姝,这就是我元漓对你的心!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元姝……不要,不要离开我…… 没在元姝的身上找到伤处,元岚这才松了口气,可这一抬头又立马沉了心。元姝那双眼睛空洞的可怕,全然没了往日的灵动,一面的呆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元姝,似乎已经没了魂魄般。 “元姝?你怎么了?”唤了好些声都不曾有反应,元岚顿时急了,抓住元姝的双肩就一阵晃动,压低了声就道:“你说话啊!怎么回事!” 元岚是偷偷来这的,接了密信知道元姝在临水阁,一夜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便早早赶过来接元姝。虽然也听了昨个夜里徵陌宫里乱了一场,也只当是元漓毒发,却不料元姝这出了事情,还一身的血。 “你不是说今天要跟我走的吗?你这又是做什么,难不成不走了?” 走?离开这里? 元姝垂在身侧有些麻木的手动了动,一夜僵直坐卧,让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迷迷糊糊看着跪在面前的元岚,便是那个走字,让她恢复了些意识。 “阿岚……”她颤着手拽住了元岚的衣袖,手上还未擦净的血迹刺的她眼睛一疼,昨夜的一切又开始出现在脑海里,她有些崩溃的呜咽了起来。 昨晚的元漓真的好可怕…… 一头雾水的元岚顺势揽过了元姝的肩头将她护在怀中,轻轻的抚了抚元姝的起伏不定的后背,大抵是吓的太狠了,元姝这会一遇到自小长大的元岚,便再也压抑不住了,将元漓施加在她心中的重重压力化为了哭声。 元岚惊了一下,小时候她们俩一起打闹,元姝不小心摔的头破血流也不曾这般哭过。心下疑惑更甚,却在看见门口处有身影徘徊时,忙低声凑在元姝的耳畔说道:“你小声些,外面有人。” 下意识将头埋在了元岚的怀中,捂住了唇不敢让哭声漏出,噎泣了好半晌。她以前一直都觉得元漓这人不正常,有异于常人的爱情观,可没想到她会是心理扭曲的那般厉害。鼻息间还残留着昨夜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元漓的疯狂举止,真的已是一种极端。 元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自剜于心,只为表一个“爱”字,那般疯魔成狂的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元漓那样的人,当真是……爱她吗? “姝儿你在想什么呢!外面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听说元漓毒发宫里乱了,我们刚好可以趁这会离开,出了宫就一路南下去。” 被元岚这么一推搡,元姝的思路立刻就惊断了,汲了汲鼻头,便任由元岚用绢子擦了她的眼泪。昨夜哭过的眼睛到现在已经是肿的不堪了,一碰她就抽了口冷气,神智也瞬间清晰了不少。 “南下?” 元岚点头,瞧着那双发肿的眼睛就有些不悦,却压着心头的火气帮元姝吹了吹,沉声道:“你以前不是说过南方是个好地方吗,这次碰巧是个机会,我思着就去那边吧。不过,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眼睛,昨晚也哭了?” 忽的话锋一厉,元姝就有些虚了,打心底的,她不愿意元岚知道她与元漓的事情。知道元岚是关心自己,便摇摇头回道:“没事的,就是昨晚有个宫人被罚了,我一急才……这样的。” 虽然这个临时出来的理由很是牵强,可是元岚的脑子灵光,联想着昨夜元漓毒发,便惩罚了侍候的宫人。而这徵陌宫的处置法子大多狠厉,少不了见血,元姝又是心软的,肯定是忍不住跑去挡了。 尽管心里还有些不准,元岚却已是信了大半,理了理元姝凌乱的头发,故作不高兴的斥道:“你下回莫要再做好心人,元漓那人心狠,惩治宫人由她去,瞧瞧你,明明见血就怕,还跑上前去凑。” 元姝忙点头,生怕被元岚看出什么来。不过,提到离宫南下,她便又是一个恍惚,忆起元漓昨夜的最后一句话,她有些迟疑了。 “好了,你快抓紧时间换身衣服去,我来的时候看着宫里乱糟糟的,这会走估计也没人注意的到。东西就不用多拿了,大都是御制的,在外面显眼不好,我带足了银钱,出去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一说起离开的事来,元岚比昨日还兴奋起了劲,拉着元姝起身就去找衣服。嘴里还不停说着让人打听南方的好地方,似乎下一秒就要带着元姝去了般。 可再观元姝,却是一反常态的闷闷不乐了,被元岚帮手换了一身衣裙打理好后,似乎还心不在焉。忙着给她穿鞋的元岚已经是疑心再起,她接到那人的密信时,只说元姝在临水阁,侍卫都被撤开,正是离开的大好机会。原以为元姝会是和她一样的迫不及待,可是才一夜,似乎就变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试探性的唤了坐在榻沿的元姝几声,却发现那丫头没有半丝反应,一手拿着绣花鞋,一手捏着元姝小脚的元岚厉了眼神。明艳的娇颜沉了大半,手下一用力便捏了元姝的脚。 元姝吃疼,蓦然一抽,瞪大了眼睛看着半跪的元岚。 “元姝,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我,我……阿岚,不是的,我只是……” 元岚话中不自然透出的冷意让元姝有些心惊,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嫩白小手攥紧了菱花裙摆。她是想离开的,可是元漓那里…… 昨夜元漓突然癫狂,就是最后昏厥了,那句话都是带着狠意的。元姝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这次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话,定会惹恼元漓,到时候那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比昨夜还要疯狂? 不过她敢肯定的是,她若是被抓回来,再流血的就不会是元漓了。 “死丫头,说要走的人是你,我冒了多大危险去安排那些事情,到头来你居然又不想走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说吧,是不是元漓说了什么?” 一声“死丫头”让元姝紧绷的心神莫名松懈,那是元岚无奈是才会对她特有的称呼。软了一半口气的元岚不再是咄咄逼人,元姝也不禁开始正视起出逃的问题来。 “她怎么会跟我说什么,我只是害怕而已……阿岚,我们真的能离开吗?” 元岚嗤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了?在朝中我是斗不过她元漓,带你离宫这事,我倒是还有些本事。”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元岚却为了让元姝安心,还是认了元漓的厉害。 “那你也不会有事吧?”元姝还是不确定。 “你就安心吧,本宫好歹也是公主,她元漓怎么着也得留几分面子不是,再说出了事情还有父皇和母后呢,别怕。” 元姝愕然,她实在是不想告诉元岚某些事情的真相,她父皇已经不省人事,而她母后……早就中计出宫了。看着元岚鼓足了笑意的脸,那是元姝看了多年的笑容,信任和心安让她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我们南下吧!” 只是,阿岚,希望以后不会怨恨。 得了元姝的准,元岚也是畅顺了一口气,麻利的替元姝穿了鞋子,就带着她原路返回了。昔日宫禁森严的徵陌宫,今日守卫松懈一般,元岚带着元姝走的倒还是轻松。 只不过有一件事,让元姝有些好奇。 “阿岚,到底是谁给你传的消息?”元漓治下严谨,徵陌宫里又难安插眼线进来,而元岚到底又是从谁那里得到消息的呢?而那人似乎也不简单,还能调动徵陌宫的兵士。 “这个嘛……”元岚神秘一笑,拉着元姝快步出了重华宫门,回道:“以后再告诉你。” 元漓知道元姝逃跑的消息已经是翌日了,幽幽从一片生疼中醒来,她第一个想要看到的便是元姝,将内殿扫视了半晌,没见到想看的人时,不免有些失望。 “你再说一遍。” 元漓的声音过于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的死寂,方从昏迷中醒来,原本该是虚弱不堪的人,失血过多的面色阴沉似魔,吓的元颖端着药碗都有几分惧怕。 同样心惊的林倪却早已满头大汗,顶不住元漓迫人的视线,跪在了地上回道:“郡主昨日同四殿下偷偷离宫了。” “啪!” 元漓夺了元颖手中的药碗大力的掷在了地上,四碎的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暗示着主人的愤怒已是极致,阖殿的人均是立马跪下,瑟瑟发抖。 “元姝……!” 阴测测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心口处阵阵绞痛,鲜血再次渗出,她却只有一个念头——不会放过她的。 ☆、第73章 这还是元姝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天都城去那么远的地方,即使时间紧迫,向来喜欢享受的元岚依旧是准备的妥当。四匹骏马拉的大车疾驰,稳而不簸,坐在一堆软绵的垫子中更是舒适。 “阿岚,母妃真的能看到那封信?” 一离开天都城,元姝感觉呼吸到的空气都是那般异样的清新,出去游玩是她最大的愿望,可惜以前都是太多禁止,只能在高墙大院里。这次有元岚作陪,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最后会被带回去,也该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下,所以立马就把元漓等人抛脑后去了。 正吃着苌楚的元岚笑了笑,回道:“我办事你放心,让人以我的名义送去的,保准会看到的。” 元姝跑路走人,最放心不下的自然还是王府里,所以临出城前,特意写了一封书信让元岚送去王府。只道是自己出去游玩了,至于去哪里就不明说,省的到时候元漓又找什么旁的借口误导她父王母妃去。 “好了,这次跟我出去就放开心的玩,等会儿到了明州,咱们俩就去买多些漂亮衣裳首饰什么的,不许在哭着脸了,行不?” 闲着手,元岚就捏了捏元姝那小苦瓜脸,明明是最好看的,偏偏最近少了笑容,怎么着都是让人怜惜。元岚以前虽不常离开天都,可近些的州城她还是去玩过的,这次带着元姝,又没少带银票,所以害特意带了几大高手护卫着,以保万无一失。 元姝现在就是放出笼的金丝雀,自然是欢喜元岚的话。待进了明州城,整个人就欢脱开了,跟元岚是玩的不亦乐乎。明州城是离天都较近的大府,所以甚是繁荣,民街的热闹程度只是稍逊天都一筹罢了。叫卖的商贩,来往的行人,五花八门的杂耍,真真是看花了眼。 成衣铺子里,元岚倒是大方,凡是元姝能上身衬的起的,一律都买了下。只要是元姝多瞧了两眼的首饰,更是直接打包,那堪称撒金的节奏,只叫元姝叹为观止。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我不过是瞧着漂亮罢了,不需要买的啊。”看着那只即将装起的金镶玉镯子,元姝赶忙拉着元岚,饶了她吧,那玩意虽是好看,可根本就不适合她。 元岚不解的说道:“既然觉得漂亮就买啊,别担心,我有的是钱。” 似乎是为了让元姝安心,她特意指了指身后抱着沉木小箱子的侍卫,盖子一开,那金灿灿的排排整齐金条,直接叫元姝哑了声。她知道的,元岚外公承安国公一脉里,庶系大多为商贾,往年元岚生辰之时,她外公家送来的几车礼物中总是少不了几箱真金白银。 可是,这样大肆露财真的好吗? 果不其然,她们被人盯上了。 元岚怕宫里会来人追她们,所以也便没打算在明州落脚,买了东西就直接继续赶路,好在马车大的很,东西都堆下了。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她们俩人自然不例外,元岚拿着新买的衣裙对着元姝比来比去。 “这料子虽比不得宫里的,不过也能穿,委屈姝儿了,等到了广元府,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早是无语的元姝忍不住了,一把接住那层层叠叠的丝绸衣裙,这些东西做工都是不错的,当然前提是不与皇宫想比。不过,相较于她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这绸缎绣花的可已是不一般了。 “得了,阿岚你就莫要再显了,东西够用就成,买那么多堆着反而碍手碍脚。而且,你那般大肆散财,要是惹了旁人眼,就不好了。” 元姝说的自然是个理儿,可偏偏元岚是个心高气傲的,一点都没有她们是在跑路的意识。不过碍于元姝的脾性,她也就生硬的应下了。 “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找死。” 元姝直接白眼给她扔过去。 到了傍晚时分,找死的人就出现了。彼时她们一行人正要宿营呢,入秋的天儿开始有些凉了,元岚便让侍卫找了柴火点起,顺便还打了些猎物,几只野鸡兔子打理干净,上架烤着。 “姝儿,你莫跑远了,天黑了不安全。” 不过是夕阳西下的时间,天边的火烧云层层似焰,映的大片天都是红彤彤的。难得离了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元姝抱着元岚刚刚拿给她的小兔子就想四处走走,不过是个小树林子罢了,就有她没见过的太多东西。巴掌大的漂亮粉花漫山遍野,潺潺溪流里还有几只鱼儿,一切都是别样的风景。 她也没敢走远,听到元岚唤她,就抱着小兔子回到了火堆旁。烤肉的香气迅速随风散开,馋的向来喜吃的元姝是眼睛都亮了。 “来,你喜欢吃的鸡腿。”拿着洗净的叶子包住骨头的鸡腿送了过来。 元姝正要接过,突然身后几米处的侍卫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随行的几个侍卫立即闪身护住了坐在地上的两人。 “主子,有人包围了我们。” 不愧是皇后派给元岚的第一高手,即便是被人包围了,说话都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不过元姝还是听出了他那话中的不屑之意,估计是没把那些人放在眼中吧。 元岚更是不在意,将鸡腿放在元姝的手中就笑了,甚是有趣的说道:“嘿,还真有不怕死的人,死丫头,可被你盼着了。” 元姝撇嘴,她可没盼着那些人呢,瞧着成圈训练有素的十个侍卫,元姝也没了最初的担忧,咬了一口喷香的肉肉,就没好气的回了她:“这就是你露财的因果。” “哟,大哥诶,这俩小娘子可比老三说的还要玄乎啊,真真是美的不像人,啧啧,咱们这次可是要赚大发了!”突然冒出的猥琐声音,甚是煞了大好风景。 元姝吃在口中的肉都有些咽不下去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赖,循着声看去,就见不远处多了十来个面色不善的大汉,个个都是背扛大刀,半光着黝黑的膀子,说着荤话。 “瞧着那个小点的没,等会谁都他妈别跟哥抢,老子这辈子见了那么多女人,还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等会一定要爽个痛快!” 那人说话的声音委实大的很,即使是离得远,元姝还是得的一清二楚,当下就气的粉颊通红。元岚哪听的了那些话,阴沉沉的一笑,便对身边的几名侍卫下了命令。 “处理掉。” 就是元姝再心善,她也没想过这会阻拦元岚的决定,瞧着那群举刀冲来的大汉,再看看身边为数不多的侍卫,她瞬间就提了心。不过事实证明她又多想了,以一敌百的大内高手那都不是尸位素餐的人。 “吃你的,别看。” 元岚拉了元姝过去坐在身侧,有意挡住了她的视线,身边还留了三名侍卫护着,只听着那边是惨叫求饶声不断,过了半晌所有的杂乱声戛然而止。 “殿下,已经处理好了。” 元岚满意点头,敛了方才的阴沉之色,拍了拍没沾一丝尘土的手,便轻声对元姝说道:“这地方不干净了,吃完咱们继续走吧,换个地方去。” 想着方才那些人,元姝是巴不得离开这里,吃了手中的东西,赶紧就跟元岚上车离去。直到次日,明州官衙接了举报,道是官道上发现了数十具死尸,俱是附近山上的作乱土匪,死状甚惨,均一刀毙命被剜了眼睛割了舌头,在场者无不惊骇。 好在这群无恶不作的匪徒早已是官衙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年的打家劫舍,因为来去快速,躲进山中难以抓捕,被通缉了太久。这回作恶被人顺势除了,还真是一桩大好事,事情一传开但凡过路商贾还是附近百姓,那都是欢喜的不得了。 在说王府这边,送信的人是元岚身边的宫人,报了名号就将信递到了元王妃的手中,只说是郡主所托。早已是思念元姝多日的元王妃忙不迭的拆开来看,待看见元姝说要出去游玩些时日时,便红了眼睛。 “这丫头真是胡闹,如今世道不太平,她竟然还敢乱跑,真是,真是气煞人了!” 伺候王妃多年的嬷嬷自然知道元王妃的心思,孩子娇养在身边十几年,还从没出过远门呢,人心不古的世道,元姝那心思单纯的小郡主,只怕是…… “王妃莫哭,这不是还有四殿下跟着吗,毕竟是皇后主子教养大的公主,那武艺不差的,护的了郡主。”只管捡了慰心的话说道出来,生怕元王妃乱想了去。 拿着信素手轻颤,元王妃只能往好处想去,拉着嬷嬷的手就道:“她还从未去过远的地方,本就身子不好,若受了苦,可怎么得了,还有王爷那里,叫我怎么去说……这孩子,真是胡闹!” 捻着绢子便是一阵轻泣,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本就觉着在宫里过不好想接了元姝回府的元王妃,又再次寝食难安了。 元智向来管教元姝甚严,若是知道在这种时候,元姝与元岚一起离开天都的话,八成是要生气的。所以元王妃伤心之余,便选择了瞒下,当然是在宫里传出消息之前,不说一个字。 不料,便是这次隐瞒,出大事了。 ☆、第74章 经过一事后,元岚终于是不情不愿的不露财了。自然不是因为怕了那些个宵小,而是被元姝提了醒,毕竟是跑路的人,那样大手笔八成是要被人抓住痕迹。 “你倒是胆小,她元漓现在哪来的心搭理我们,你就放开了心去玩便是。” 元姝抱着小兔子一阵无言,元岚对朝事是放不下的,尽管离开了这几日,却还是在接来自天都的消息。信笺来的少,只能勉强知道元漓依然卧病在床,皇帝还在病中,而二公主还是求着兵权,什么都没变。 距离元智所定下的半月之变,已经逾期了。 脑海里再次出现那日元漓刺中心口流血不止的画面来,元姝就有些忐然,猜着可能便是那伤,慢了元漓的计划吧。再看看元岚,不知是天都那边有人故意阻拦还是如何,依旧是没能知道真相。她们已经离开天都将近十日,一路只当是游玩,每每看着元岚捧着新奇东西来逗笑,元姝就愧疚的慌。 “阿岚,你这几日好像很心悦?” 元岚挑眉道:“自然,过几日就能到广元府了,那地方听说人杰地灵不错的很,反正咱们是出来玩的,我可是比你想的开。” 元姝讪笑,掩了心头异样,元岚直到现在都只当是出游一回罢了。 越是南下,气温愈发回暖,刚出天都那日元姝还穿了不少,可现今就着一套薄薄的粉绸襦裙,小髻珠花银簪,简单不失娇俏温婉,拢着芙蓉刺绣的裙腰,看着那一团污迹,玉白的面颊上稍是无奈。 摔坐在地上的小乞儿却已然被元岚不悦的脸色吓的跪地求饶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直嚷嚷着:“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 元岚尚未发话,身旁的侍卫早已上前将这个企图再抱元姝小腿的乞儿一脚踹开,一声痛呼就招来了不少人围观。后来不明就里的人难免开始微词,一圈围着指指点点甚是愤懑。 “不过是撞了一下,无碍的,阿岚就放她走吧。”元姝极其不适被那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就拽了拽元岚。 那小乞儿估计就比她小一两岁,方才撞上来的时候确实突然,不过到底只是污了裙子罢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方才被侍卫踹了一脚,也不该再刁难。 元岚撇了元姝一眼,知道她是看不落忍了,有些不甘的跺了跺脚,便朝侍卫做了手势,吩咐道:“给些钱打发走。” 几块碎银子扔在了地上,那乞儿却在厚厚的尘灰中打滚起来,跪着便朝元姝那边磕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直到元岚不耐烦的拉着元姝走了,她才转身捡起了地上的碎银狼狈的钻入人群中去了。 元姝脚一顿,看着那闪身就不见了人影的方向,秀眉轻皱。 “又怎么了?”元岚看出了她的异样,也停了脚步看去,却只瞧见一堆散场离去的百姓,并无其他。 不知为何,元姝总觉得刚才那个乞儿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来,看着元岚甚是不开心的神色,她也就不想纠结了。忙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她们赶了许久的路,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大些的州城,元岚就迫不及待让人找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准备歇脚。却不料在入门之时被那个乞儿闹了一场,难免心中不愉,订了上房就与元姝分开休息去了。直到晚膳时,两人才有说有笑起来。 南方之地多富庶,而又以食著名,一桌的精致膳食糕点,许多都是宫里吃不到的。倒不是东西金贵,而是因为是百姓食,宫里的食谱是不会出现的,加之用料都是时令短暂的材料做成,都不可能运到天都去,两个丫头倒是吃了个新奇。 “这不过是刚近南边罢了,就这般好玩,待再前行几日,估计连天都都不想回了。”饮了一盏果酿,元岚倚在靠椅上便是眼神迷离。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她们这几日都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大多时间都是野外渡过的,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在看见州城时的兴奋,便直接表明了一切。元岚向来都是喜欢享受的主儿,却不是耐心的人,她对权利有执着,却也对游玩感兴趣。 “那就不回了呗。”元姝有意无意的打趣了一句。 闻言,元岚就嘿嘿的笑了起来,染了绯色的明艳面容上,有几分迷醉,看向元姝的眼睛多了莫名的意味,沉沉说道:“那姝儿就陪我一辈子在这,可好?” 元姝悚然,夹在筷箸中的糕点落在了桌面上也不及顾。此时元岚的架势真真是像极了某一时的元漓,虽无元漓的霸道逼迫,却有元漓的深情别意。 难道…… 瞬间元姝就僵直了后背,就在她瞪着眼睛吃惊怀疑的时头上,慵懒的元岚甩了甩薄纱长袖,语气甚是扫兴的说道:“我开玩笑的罢了,便是前面如天宫,我也不会留下的。” “为,为什么?” “为什么?”元岚举着琉璃酒盏便在眼前晃了晃,明光下的薄片琉璃七彩辉映,渐渐变冷的双眸格外的黑沉,樱唇一侧笑意微染,蓦然看向了元姝,道:“便是天宫,我也不是天帝,无趣。” 换言之,若在天都,她便能成帝? 那一瞬间,元姝看清了她投来的视线,是不含一丝感情的冰冷,让人战栗的勃勃野心。也便是这一刻,元姝起了不祥的预感。 元岚,或许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元岚了。 晚膳后,各有心思的两人也没多逗留,便打算回房休息去。侍卫长却过来了,僵着一张脸对元岚行礼,便禀报道:“主子,有一事甚可疑。” 连上了楼梯的元姝都停下了脚来,好奇的看过去。 元岚极为看重这位,所以不免上了心,正眼看去问道:“何事?” “方才云六找到属下,说有一事到现在还想不清,便是今日入客栈时,那突然出现的乞儿。当时云六是一脚踹在她腿上的,还有手上也曾踢过,可是……”深锁眉宇,不难看出这个男人的危机感十足。 他这话说完,别说是元岚了,就是元姝都听出了其中端倪。云六是元岚几大侍卫中唯一的女性,可自幼习武的她气力之大,连一般的男子都禁不住一脚的疼。而那个看似骨瘦如柴的小乞儿,又是怎么被踹中了手脚后,还能在几个侍卫的压制中挣扎去抱元姝的腿呢。 “她不是乞丐!”元姝失声而出。 若真是乞丐的话,当时那几枚碎银子丢下时,元姝就该看见她的急迫。可是,元姝清楚记得那女孩藏在脏发下的清明眼睛里,根本就没有银子的影。 可如果不是乞丐的话,那又是什么人? 元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八成又是被人盯梢了。”话中之意,完全是又把这事当成了那群死透的山贼了。 “应该不是……” 元姝努力的回想了当时的情景,那个小乞儿突如其来的撞上她时,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死死的圈住了她的小腿,隐隐似乎感觉到膝盖处有些刺疼,因为一切都是转眼间发生的,她也就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疑的很。 不再理会楼梯下的两人,想到某种可能的元姝迅速的跑上了楼,推开自己的房间,一把撩起了衣裙和宽松的绸裤。看着那双嫩白细长的腿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朱红小痘,一大片布满,甚是可怖,她不可置信的颤着声惊叫了一声。 “阿岚!” 护国王府 距离元姝离开将近一月的时间了,宫里终于开始有了动作,弄假成真卧榻不起的元漓在起兵的前一夜里,遣人送了书信到王府来。早已布置好一切的元智,却在展开书信后,勃然大怒了。 “胡闹!”一掌击下,上好的梨木小案立时就碎成了一堆废柴。 站在下首的元王妃惊的倒退了好几步,幸的是后面的嬷嬷反应够快搀住了,看着压着怒火的元智,所有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偌大议事厅中一时死寂,元漓亲笔书写的信笺就落在元王妃的脚边,那简短的几行字,稍是稳了心神就瞧的一清二楚。 “王爷,这事是臣妾不对,可阿瑥她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你莫要迁怒于她。” 这不说还罢,一说元智就更来了火,难得大怒一次的元智是怒极反笑,亏得对面是他的夫人,若换做旁人的话,估计早已是毙了命。 “她那些不规矩都是夫人你惯出来的!本王送她入宫留在阿漓那,防的便是老四,这倒是好,两人还一起跑了,当真是愚蠢!” 元王妃大惊,她自然是听出了异常来,初时她只为担心元姝而吩咐了所有人隐瞒,甚至连元岚不见了都是她遮盖的,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内情。 “王爷此意?” 元智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那么几个罢了。 元漓即将登位,首当其冲的便是要杀鸡儆猴,铲掉绊脚石。原计划除了元琚要当场斩杀外,还有一人也是要除掉的。可就是因为元姝,这个计划出现变故了。 “不论元岚是知或不知,阿瑥凶多吉少。” ☆、第75章 元姝根本不敢再看自己的腿,密密麻麻的红点刺的她眼睛疼,泣着声儿就将头埋在元岚的怀中颤栗。虽然不曾看见,也听出了郎中话里的惧意。 “这只怕不是一般的疮痘,若如小姐方才所言,是感到刺疼的话,大抵是中毒或是蛊物了。”如临大敌的叹了口气,老郎中便用绢帕遮住了那惨不忍睹的地方。 “姝儿莫怕,不会有事的。”元岚一边安慰着怀中惊吓过度的元姝,一边又看向老郎中,急切的问道:“可有法子尽快治好?” 连元姝也止了哭,期翼的抬头看了过去,一双精致漂亮的大眼睛已然哭的红肿,泪光微闪,甚是让人心怜。可老郎中也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遗憾的说到。 “委实是老朽医术不够,这东西,治不住。” 闻言,元姝还存着一丝希望的眼睛迅速碎沉,瘫在元岚的怀中就不再动作。元岚大惊,立时便怒喝一声:“你身为医者,能瞧出其中端倪来,却不施救,庸医!” 见自家主子都凶狠了,站在一旁待命的侍卫们,腰间长剑齐齐半出鞘。可老郎中也是见多识广的老人了,不为所动,只抚了抚下颚的银白长须,怜惜的看了看元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者心善,走时心中大致还是落不下忍,便趁着元岚带人出去找小乞儿的空当,笑眯眯的对元姝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莫怕,老朽虽不会治,却也会看些,这毒物不致命也不伤身,只是瞧着可怖罢了,大多都是拿来戏耍人的手段,无妨碍。” “……戏耍人的手段?”元姝瞬间就恢复了些精神,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中毒了,瞧着那不堪入目的腿,吓的是毛骨悚然,生怕要给她截肢还是放血什么的。 “小姑娘好好想想可有招惹什么人,才有意这般捉弄于你。” 元姝想了好久不曾有个头绪,她自幼就在天都,招惹的人哪会这么远的地方寻她的开心呢。直到元岚从外面回来,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姝儿放心,我定会找到那个人的,不会让你有事的。” 大半夜带着侍卫大街小巷亲自寻人,这还是元岚头一回,因为心太切,以至于发髻乱了,绣鞋脏了都不曾在意。失望而归,看着不曾再哭的元姝,稍是无力的安慰到。 方才被那老者一点,元姝也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知道无大碍也就没那么怕了。原本就细细长长的凝脂,突然生了那么一团一团的红疹粒子,谁看了估计都是渗得慌,更莫说是长在自个身上了。 “阿岚,无大碍的,老先生说毒不伤身,慢慢找那人便是。” 她们初初到这城中,还未与人交道,近来也是低调行事,究竟是惹了什么人,才起了这般劣心作弄与元姝呢? 次日一早,元岚便又带着人早早出去了,尽管元姝表现的很不在意,她却更加上了心,发誓必须找到那个乞儿不成,可这偌大州城,人口众多,找一个存了坏心的小丫头谈何容易。这一找便是好几天不停歇,可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寻到。 元岚直接便在城中买了一套宅子住下,三进三出的大院不免让元姝有些咋舌,她腿上的毒物这些时日虽不曾散尽也不见再凶,只是她不能再下地行走了。元岚买下宅子抱着她进去的那日,瞧着装修静雅的古宅,她还甚是心悦。 “死丫头瞧这宅子可合你心?看到那荷花池子没,里面可是种了很多名品的,看看这是你的房间,喜欢吗?” 买宅子之前元岚未曾知会元姝,而是直接就抱了她进来,这地方一草一木都是精致到极点的,不难看出花费了多大心思看护。而元岚准备给她的房间更是华丽,丝毫不差于元漓备给她的临水阁,雕花漆木,贡绸绕梁,珍珠嵌帘。 “阿岚,我们不过是在这里落脚而已,有必要买下这样的宅子吗?”躺在美人榻上,嗅着一室馨香,元姝不免有些不赞成。 逆光而立,元岚伸手推开了薄翼纱窗,清风灌入,还携着一股玉兰花香沁人心扉。不曾回首,便娇然回了元姝一句:“这地方不错,买下来住些时日,你也能安心养着。” 起初元姝也就听了这话,当真以为如此。可之后几日,她渐渐起了疑心,很少见到元岚不说,还时常听见身边的丫头说府里常来一些什么高官大富。都是新买的丫头,嘴里没个遮拦,元姝是瘫在榻上不能动,可一双耳朵还是清楚的很。 自打元姝有了心思,也就每次在元岚来时偷偷留意了下,大都是傍晚才来陪她用膳,最近还愈发脾气不善了,在元姝跟前还能藏的住,可离了元姝这,听丫头们说发起火来是顶恐怖的。 “阿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 元姝终归是忍不住了,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箸,便用方巾擦拭了嘴角,看着也停了手的元岚,迟疑的问出了窝在心中多时的问题。 正有起身离去之意的元岚被唤住了,侧首看着那张咫尺相近的娇颜,也不点破元姝的那点小心思,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你多吃些,最近好像都瘦了。” 元姝就知道她有事避讳,忙一手抓住了她的腕子,急急说道:“阿岚,你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什么?”元岚霍然起身,反手抓住了元姝的细腕,看着瞪目噎语的元姝,这一刻她的神情漠然极了。 元姝一瑟,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元岚抓的牢固,不禁懊悔的皱起了眉头。即便是腿中毒了,可她却忘不掉离开天都的初衷,若是按时间推算,如今皇帝早该是毒发驾崩了,元漓那边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而元岚这里,便是再有人隐瞒,不可能也没有消息的。 当是从府中每日来往的高官大富便能看出,元岚存了别的心思! “阿岚……我们回天都吧。”磨磨蹭蹭半晌,元姝终于下定决心试探,期期艾艾的抬眸看向元岚,那个相伴多年的闺中密友,她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幻想的。 希望阿岚还是以前的阿岚。 “回去?天都?”元岚似乎放弃了离开的心思,半步走近了元姝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娇弱的小人儿,目光顿时一厉,一把掐着元姝的下颚抬高,就冷笑道:“元姝,我还回的去吗?” 便是这一句,元姝面上的血色刹那间退散,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映照着元岚逐渐扭曲的面容。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她努力的稳住心神。 “你,你都知道了?” 元岚俯下了身子,靠近了她几分,带着危险的气息逼迫注视着,扣着元姝下颚的手也慢慢的滑落在了那细细的脖颈上,紧握着那一抹温度。 “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死丫头你这是愧疚了吗?可别愧疚,我知道的事情比你还多呢,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说白的,偏偏你捅破了这层纸,那就说个明白吧。” 她靠的太近,几乎是与元姝贴在了一处,吐出的炙热气息让元姝呼吸一窒,长睫害怕的颤动着。在元姝还未想清楚她这句话之前,一个又一个急切的吻便落在了额间,往下带来,吻在唇角的那一刻,元姝尖叫了一声。 “啊!你做什么!” 摸着被元姝情急之下掴来的一巴掌隐隐作痛的脸,元岚带着几分癫狂的松开了掐着脖子的手,直接将坐在凳上的元姝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不顾元姝愤怒的叫声,直接将人抛在了榻间。 “阿岚!元岚你干什么!滚开!滚开啊!” 在经历过元漓的事件后,元姝很清楚一个女人如此抛一个女人上榻意味着什么,顾不及被摔的昏沉的头,就大声的嘶叫着。如今她双腿知觉全无,根本无法动弹,趴在一堆软绵绵的被子中,急的直哭。 她完全知道元岚要干什么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会是真的! “乖,你这腿是动不了的,看来那药还挺有用的,瞧瞧这腿摸着依旧软乎乎的,只是这一片痘子碍眼的很,放心,过些时日我就会找到药的。” 转眼间元岚似乎就像变了个人,将元姝翻身压在身下,就摸了摸失去知觉多时的腿,对于自己下药多时的成果,她还是很满意的。起码瞧着现在跑都跑不掉的元姝,她格外的喜欢。 “这个模样的死丫头还真是可爱,知道吗,很久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还记得去年冬日那夜吗?真是回忆起来都觉得美。” 元姝腿不能动,手却还是灵活的,一把挥开了元岚想要摸她脸的手,愤怒而又厌恶的瞪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人。那个夜晚她自然是记得,那时她以为大家都是女子,便是看了也无碍。可自打元漓动了手后,元姝就明白太多,原本单纯的打闹,竟成了猥、亵。 “元岚!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气极的元姝甚至还想伸手去掐元岚的脖子,可半身不能动弹的她,又怎么是元岚的对手,反而被压的死死,听着元岚在她耳旁慢慢说起这么多年的桩桩件件。 ☆、第76章 “不能这样?哪样?亲你吗?元漓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守了你这么多年,她不过出现几个月罢了,你以前不是最怕她么?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不再掩饰本性的元岚无疑是可怖的,凑近元姝贴着她的面颊吐出的一句一句话,连带的空气中都是压抑的扭曲。 元岚在恨,她与元姝认识那么久,从最初的有意接近,到最后的沉陷,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变化。元姝依旧还是以前那个单纯不知事的元姝,可她元岚却变了太多,甚至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她大力的攥紧了元姝的长发绕在芊芊五指中,看着元姝眼角落出一滴又一滴泪,她知道元姝在害怕,就是这双眼睛,明亮清澈的如一池秋水撩了她的心。 她以为只要忍着、守着、等着、元姝就会是她的…… “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骁叡了吧,知道那年我故意烫伤了手臂为了什么,对,都是因为嫉妒!我元岚本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就见不得谁对你好!” 元姝泣噎着声躺在下面根本无法动弹,眸中水汽氤氲着痛苦,她挣不脱元岚拽着她头发的手,只能被迫看着元岚逐渐发狂的眼睛。尽管大脑一片混沌,她却还是记起了那年的事情来。 也就是前两年,恰是元姝生辰,骁叡来了。那时元姝孤寂,骁叡又待人温和,两人相处难得融洽。彼时元姝大半时间都是在宫中与元岚一起的,可那时候她却不再进宫了,镇日就陪骁叡玩去了。 直到有一日元岚来了王府,见到两人后,也不曾如何,只说了要喝热茶,却反常的要骁叡来奉,虽然是世子可到底是心善,端了茶盏给元岚,却不小心打翻烫了她的手臂,大半个玉臂都是红红一片,伤的甚是严重。毕竟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在王府伤了事也瞒不住,还是元岚当即说让元姝进宫陪着,这事才了。 这一陪就是一个月,元姝再回王府,骁叡已然离去了。也便是那以后,元岚每年见了骁叡都是不喜的,更多时候甚至会找些茬儿闹事。 那时元姝看不出什么,只当是元岚记恨烫伤的事,却不料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般荒唐的! “你……” 似乎是看到了元姝眼中的愤怒,元岚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带着几分怜悯说道:“还记得那年闯进徵陌宫看见了什么吗?你应该忘不了吧,那一地的血,对了……还有两颗眼珠子,你不是最怕这些的吗?怎么你好像都不记得了?” 平静了太多的话音带着一丝诡异,那是掀开多年私藏秘密的前奏,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般,元岚已然入魔了。 眼珠、徵陌宫……记得,元姝当然记得,她不会忘记的,那样血腥的画面午夜梦醒时都会吓得她再也睡不着,甚至还差一点她就被元漓掐死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次是元岚撺掇她去徵陌宫里找走失的小兔子的,也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救下了她。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元岚稍是抬了头,看着被她控在手中苍白的娇颜,失了往日的甜甜笑容,像极了拦腰折断的一株木丹,即将凋零。微微勾唇道:“知道为什么会看见那些吗?” 元姝无意识的摇了摇头,面对元岚她远比元漓还要愤怒,因为她失望了,她一直以为元岚不是那样的人,可没想到竟然会和元漓是一丘之貉。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5节 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占满了元岚的脸,她满意极了,从小她就喜欢布局喜欢玩,甚至到现在都不会有人找到答案,就连元漓估计也不会知道吧。 “你从小到大都不曾唤过我一次姐姐,却在那年见了元漓唤了她一声,知道当时我有多伤心吗?所以啊,我就让人往她的汤中下了毒,她那人啊,从小就心狠手辣的,喝了一口毒自然是饶不了下毒的人,啧啧,只是没料到她会挖了宫人的眼珠,当真可惜了一双会摄魂术的眼睛了。” 得意、嘲讽、不甘一一出现,若非是她亲口说出,恐怕谁都不会信的。那一瞬间,元姝只觉得心神俱裂,看着元岚慢条斯理的道出当年计量,她只觉得这人可怕到了极点。 “原来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因为气极而呼吸乏力的她,只能颤着声说出这句话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面对这样的元岚,她只觉得错的离谱! “是,是我。” 元岚大元姝四岁,心智却是早早成熟,养在皇后身边学的都是弄权之术,自幼便开始与元漓相争了。莫看那时候小,可用的招数比现在都要阴很多,当然了,元漓也不是什么善茬。生在天家,多是无情的种,姐妹七人都没一个是真心实意的。 元姝不会知道元岚想听她唤一声姐姐等了多久,也不会知道在元岚听见她喊死对头元漓姐姐时,咬牙切齿到了何种程度。但从元岚的手段也能看出,她有多在意这事。 那端药的宫女是培养的摄魂高手,喝了毒药的元漓如计划中一般,失了抵抗,被那人用摄魂术迷惑了。彼时元岚撺掇了元姝进徵陌宫找兔子,有心让人把她领到了元漓的寝宫中。 那个时间刚好是元漓被摄心的时间,没了心智的元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只需要一个口令。 彼时朝中依旧是护国亲王的盛期,几宫娘娘各大外戚无不想拉拢,而穆贵妃也是其中之人,穆氏善惑,在那一段时间都是与元智走近的,直接导致坊间朝中传言要培养三皇女为王储。至于为何不等男嗣,那便是不可说的秘密了。 元岚从小便被皇后灌输了君临天下的念头,一直认为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该是她的,可是元漓的存在大大的威胁了她。要断了穆贵妃一系与护国王府的联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所以,元岚当时下给摄魂人的唯一命令便是——杀死元姝。 只有元漓杀了元姝,护国王府的郡主死了,便是她父皇再怎么宠爱元漓,只怕也逃不过元智的讨伐。早已被蒙蔽了双眼的元岚,甚至都想过元姝死后要怎么偷藏下的她尸首留念,怪只怪元姝从未将心向着她,那样不听话的人,留着也无用。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她带着人来时,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花了多年心血培养的摄魂人反倒死在了元漓的榻边,一双世间最会蛊惑人心的眼睛被生生的挖出。而元姝,就呆呆的跌坐在另一边,抱着溅了血珠的小兔子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在看见还活着的元姝时,元岚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莫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抱着尚在病中的小小身子,她清楚感受到了她的害怕,缩在她的怀中动都不动。只是她雪白颈间留下的血手印,让元岚恍然,原来元漓还是下过手的。 那时候她就有种奇怪的想法,摄魂之术天下都无人能抵抗,而中术的元漓究竟是怎么清醒的杀了那摄魂人,还放了只需轻轻一掐就会丧命的元姝? 不过也好,元姝没死就是最好,也是从那天后,元岚有意无意说起元漓时,瞧着元姝慌慌的神色,就极是心悦。而差点误杀平昭郡主的元漓,自然也被乱传了一通,元智到底是没与穆氏结下什么盟约,而过了两三年,元漓便被她父皇逐去军营了。 元岚承认自己卑鄙,也承认自己利用过元姝,可是都又如何?到头来,她还不是一切都栽在了这个死丫头的身上。 “若我早知会如现在,当初就该杀了你。” 她不再怕了,当着元姝说出了这些藏了多年事,她竟然觉得身心都松懈了不少。多少次她都曾设想过元姝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恨,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因为这人的心已经不知觉的被人夺走了。 元姝不知道她所谓的当初是什么时候,她也没能从元岚生硬的话语中听出多少悔意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论元漓还是元岚,骨子里都是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若我早知道会是现在这般,也不会活到现在!” 被冷汗浸湿的长发贴在了面颊上,和着泪水,元姝瞪大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死死凝视着元岚。两人叠压在一起的姿势无疑是怪异的,纵然是腿下没有知觉,元姝也能察觉到元岚的炙热。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怪圈,先是元漓,强迫的给她打开了心的世界观后,她以为安全逃离了天都就万事大吉了。可现在元岚却突然翻脸,告诉她从小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这一切……实在是可笑至极! 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都变了,还变的这般可怕? 元姝的话没有激到元岚,四目相对注视半晌后,元岚倏地大笑出声,带着几分狂狞将火热的唇盖在了元姝血色褪尽的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可惜,你现在必须一直活下去。” ☆、第77章 元岚终究还是没再伤害元姝,自那日两人撕破面皮后,元岚也便不再假意伪装了,直接原形毕露下令将元姝囚禁在了那处院子中。尽管元姝的腿不能动弹,却依然是安排了四个侍女左右守着。 事实往往都是难以接受的,可抖露出来的可怖真相,却让人不得不去接受。 至于元姝腿上的蛊毒并非是元岚所下,究竟是谁,元岚也尚在寻找中。只是自打元姝长了红疹后,元岚才趁机在每日用药中落下了一些使腿失去知觉的药罢了,为的便是牵制元姝的行动。事实证明,这一招还真是未雨绸缪的很,以至于元姝知道一切后,想跑也跑不了。 看着身旁四个较之娇弱侍女甚是标壮的姑娘,元姝就自嘲的笑了笑。她现在无论是做什么,都被人盯着,就是晚上睡觉,榻下还躺着人呢。 比起与元漓在一起时,更是没自由可言。 不过她不急,她在等,等那个给她种下蛊毒的人。她知道自己接触的人不多,稍稍过滤一遍,能对她开这种玩笑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知道元姝现在极度厌恶见到自己,元岚依旧还是按时出现,尽量陪着她一起用三餐。等一桌午膳摆好了,元岚便挥手让侍人都退了出去,亲自端着小碟子给元姝先夹了不少的菜放下。 “瞧瞧最近都瘦了好多,多吃些吧。” 稍是失神的明眸微动,元姝拿着筷箸转向了自己面前的菜盘,看也不看元岚一眼,兀自吃着自己的。最近她不止瘦了,似乎还有了病发的趋势,一如前几年那般虚弱,吃饭都有些费力。 元岚自然看见了她有意膈应自己的举动,讪讪的笑了笑,早在她决定说出一切的时候,这些事情她都预料到了。只是元姝比她想象中的要冷静多了,她还以为以她的承受能力会当场病倒或是拿刀直接捅她呢。 元姝是怎样的人,她实在太清楚,被逼到极端时,要么沉寂要么就毁灭。 “怎么变乖了这么多?不屑和我说话了还是想着别人来救你呢?嘿,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在等元漓吧?别傻,她是不会来了。” 为了缓和下气氛,元岚厚着脸皮就往元姝跟前凑,她本就是个没耐性沉不住气的人,元姝不跟她说话,她自然就要自己找话头说。这唠唠叨叨的劲头,听的元姝直接就将筷子重重放下了,本就没多少的食欲直接消失一干二净。 “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烦人。”她看着元岚,很不给面子的说着。 少女姣好的面容憔悴不堪,一句话说完都似乎费了不少力气,尾音一落就咳嗽了起来,水漉漉的大眼中尽是一片鄙夷,可是怎么看都是那般的软绵动人。 被元姝这么一呛,元岚不怒反笑,她还以为她会恨到永远不跟她说话呢。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不禁艳颜微融擒住了元姝的手。 “愿意跟我说话了就好,死丫头你别装深沉,我对你是真心的,现在也不会害你,不要惹我生气,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一番话语轻柔不作,若是以前元姝定然是动容不已,可现在,瞟了一眼自己完全不能动弹的双腿,她就有些好笑。右手被攥的很紧收不回,她只好放弃挣扎,忍下了那种厌恶的感觉。 “和你在一起?这辈子便是和元漓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她清楚知道,对于元漓,她会有异样的感觉,而对现在的元岚,她只有讨厌。 元姝的话无疑是诛心的,原本元岚是拿准了她的心软,想用时间温言来磨她,一直关着人,总有一天会对她敞开心扉的。可是,她会变,元姝也是会变的,看着现在的元姝,她突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握着那只细瘦手腕的手掌猛然使力,元岚瞬间就怒了,扬声道:“你拿我和她比?你喜欢她是不是!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只能跟我在一起!跟我!” 元岚实在是听不得元姝提及那个人,在她的人生中,元漓就是个不敢存在的人! 元姝被她的力气弄的生疼,不禁抽了口冷气,以前的元岚就是个喜怒于形的主,现在更是变化巨快。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这样将元岚元漓对比的,可是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出口。捏着她手腕的五指不断加力,似乎恨不能下一秒捏断了才作罢。 “一辈子?你若再这样关着我,只怕是没那个可能了!” 方才一句“死丫头”,原本是属于她的昵称,可现在从元岚口中再出,实在是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只让元姝心中郁气大结,说话也开始不计后果了。 这一听也能明白元姝的意思,元岚顿时便是怒不可遏。很多年前的一次,元姝突然病重,那时是群医无策,就是捧着天方谷传言中治百病的温朝玉,元姝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元岚到现在都清楚记得那时躺在榻上的元姝,瘦瘦小小是完全走了样,却死死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哭,说不想死的。那求生的明亮目光,让她都俱为一惊,好在后来元姝挺了过去。而后她对她起了杀心时,也总是想起那个眼神,直到元漓没有对她下手,她才放弃了杀元姝的心思。 那时候她就在想,元姝要一直活着,那就陪她一辈子吧。 可是现在,她听见了什么?元姝要寻死,而原因就是她? “元姝!”蓦然甩开了那只瘦的一握就能碎的手腕,元岚扬起了涂着嫣红兰蔻的手掌,咬牙切齿。 一瞬间,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元姝僵着身子看着元岚,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巴掌甩下,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看着那留了伤痕微微轻颤的粉唇,怒火攻心的元岚终究是缓缓的收回了过度紧张的手,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里那一层薄汗代表了什么。而刺痛发酸的心,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己也是有心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自己会努力活下去,就因为我,你打算自尽?你傻不傻!” 说到底,元岚还是栽了,以前的她没有心,可以任意设计任何事情,甚至连元姝的生死也不会在意。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越来越在乎这个看似心软实则无心的死丫头了。 不过还好,有一个人和她一样,这样说来她也不算失败了不是。现在唯一能成功的,便是永远锁住元姝。 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人也要留着……无论生死。 握着被捏麻木的手腕,元姝低下了头,一滴清泪无声落在了茶白衣裙上,迅速晕失。是,她以前的确对活下去很执着,只因为那时候的她还什么都不懂。而现在,她以为逃离了元漓还能恢复以前的生活,可是元岚的转变,无疑给了她沉痛打击。 “人总是要变,你都能变的让我不认识,我为什么不能改变初衷呢。” 沉默了好一会,她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元岚和元漓是一样偏向执着占有的变态,可唯一不同的是两人还认识那么多年,而元岚还能隐忍不发,也就证明她比元漓还难摆脱,除了以死相要挟,元姝暂时还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别瞧着她这话有些作,偏生元岚就吃这一套,她怕的就是元姝会想不开。若是换了元漓被这么威胁,只怕早就先杀了元姝再自杀了,然后两人埋一块,也不怕元姝再跑了。 这也就是她们两人最大的差别,元岚爱上了,就再也狠不下心。而元漓,一旦爱上,只会心更狠。 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张枯瘦苍白的容颜,隐约闪动的泪光让元岚多了一分冷笑,伸出手想要摸摸元姝的脸,却如预料中一样躲开了。 “我再怎么变,到底还是没你狠。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觉得我恶心?可是元漓呢,你以为她就是真对你好了么?她不过是为了护国王府的兵符罢了,你醒醒吧。” 元姝没心情再和她纠结下去,身子的虚弱让她不得不多多进食,拿起筷箸勉强的继续吃自己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元岚怎么想的,究竟是从哪里看出她喜欢元漓的?至于元漓对兵符觊觎的事,这大抵是人人皆知吧,莫说是元漓了,她们几姐妹谁不眼馋的? 一击不中,元岚以为元姝是故作轻松,一时间更是难受,拿起面前的彩色琉璃碗就狠狠压在了光滑的地砖上。“哐当”一声巨响,终于成功引来了元姝的视线。 “元漓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却不派人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就快当皇帝了,你于她而言已是弃子,过不了多久,她恐怕连护国王府都要吞下,这样的人,你还等她吗?” 元姝一怔,难怪最近元岚这般上火,原来是元漓动手了。 这次出逃,元姝一直都以为是她怂恿了元岚,直到前两天才知道,不过是元岚利用了她罢了。早先元岚就知道二公主叛乱了,而护国王府与元漓又联手一起,没有兵权,自家母后还中计被骗的元岚自然知道危险了。 元漓一旦打着护驾救帝的口号,二公主必死无疑,届时不甘落后却无能为力的元岚只会是死的第二人。所以她早早就准备好了南下的一切,疏通了元漓身边的人,得了元姝的消息,最后“巧遇”合谋,带人跑路。 ☆、第78章 ——元琚番外—— 阴暗的牢房,沉闷的空气,沾着血迹的柔荑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稻草,缓缓的举在眼前细看,上面还留着几颗干瘪的谷壳,渗了湿意的稻草已然起了霉点。 兵败如山倒,她终究还是输在了元漓的手中,落得了投入天牢的下场。 “小漓……” 捻着那株霉味浓郁的稻草,她目露迷离的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轻轻转动,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难忍。鼻息间还残留着大乱后的血腥,一身大红的纹金鸾凤鸣宫装是她的最爱,可惜沾了太多的血,瞧着颜色都有些暗沉了。 想起元漓提着长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那一幕,她就有些好笑,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登上皇位的心思呢?让她想想,似乎就是那一年吧…… 十岁那年,她尚是玩心甚浓的皇次女,镇日不是与宫女玩做一团,便是去斗耍那几个年幼的妹妹。彼时三妹元漓不过六岁,而元岚也才刚三岁,而最小的老六也才出生罢了,还没有小七呢。 她记得那日她才去了穆贵妃宫中看了三妹妹而归,那时生母玳妃正值帝宠,分位虽不及中宫和穆氏,却已被委了协掌六宫之权。居在西宫的长阳殿中,也是离正宫最近的一处大殿,便于几宫往来,得后宫诸妃敬畏。 长阳殿离穆氏寝宫近的很,巧的那日元漓生了病,穆贵妃婉言送了她早归,一来一去就没用多少时间。回到长阳殿时,却发现宫道上都是静静的,彼时孩童好奇的心理居多,进了内宫不见人也就悄悄的往里去。 夏日的天气炎热,她拢着不太厚的裙衫进了去,依然是没见着一个宫人。临近她母妃的正寝,她便跑到了宫檐下的小池旁,那里面还种了几株白莲,煞是好看,方想要伸手去摘。 “娘娘,这是您前些日子吩咐的药,老奴托了好些关系终于找到了!”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是母妃身边的郭尚仪,年纪有几分长,平时管了长阳殿内的大小事。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人,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瞧着实在是不舒服。 绕过了小池,她慢慢的走到了轩窗下,她已经十岁了,虽然镇日玩乐,可对于“药”这东西,还是过分敏感的。起初,她以为是母妃病了。 “哗啦!”一声巨响。 透过半掩的轩窗小缝,她看见母妃挥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珐琅彩罐子,精美的红梅缠枝瓷胎瓶碎的四分五裂。她吓了一跳,赶忙缩了半截身子。 母妃又开始生气了,最近她的心情似乎都不好,总是会甩了身边的东西。而且,每次一生气,她的脸色都阴沉的恐怖。 元琚,不喜欢那样的母妃。 “娘娘这是怎么了?这罐子可是陛下钦赐的呢,怎么能摔了呢,娘娘……” “闭嘴!” 郭尚仪总是这样唠叨,这次终于被她母妃斥了,没来由的元琚就高兴的很,只差拍手称快了。这女人可是常常不许她玩这玩那呢,偏生母妃说她是本家的人,一如既往的宠信她。 “把药扔了,把这药扔了!马上!本宫以后都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 “娘娘,游方的郎中可说了,这药一吃保管您能生下皇子的,这可是来之不易的东西,怎么能扔呢?” “皇子?呵呵,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这辈子都生不出皇子的!便是喝了这东西,又能有什么用?不止我,这后宫的所有女人都生不出来的,哈哈!” 元琚蹲在地上扑蝴蝶的小手猛然停下了,握着那只粉黄的小花蝶,她竖起了耳朵。她似乎听见了母妃想要生弟弟的话,可是,为什么不能生呢? “娘娘您,您这是什么话?” “阿姜,你知道我有多恨吗?生下了娇娇后,我花了多大的力气调养身子,为的就是生个儿子,可是十年过去了,一点信都没有。我以为是我的原因,什么药都喝,连蜈蚣都能生生吃,可是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轻轻的仰头,元琚看见她母妃摔坐在了地上,抱着郭尚仪不停的哭着。她的母妃不是宫中极美的女人,却是难得一见的妩媚人,一头及脚的长发是人人都眼馋的,一月中总有三四日父皇都会过来。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皇子呢? “造孽,都是造孽!陛下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断了皇家精血,宠爱如溺,若非是我偷听,我都不敢相信!居然会是喜欢男人!” “娘娘!快别说了!” “你怕什么,反正我不怕!除了缪妃肚子里那个还不足月的,皇家算是绝种了,亏的我费尽心思想生个儿子,都白搭了,到头来没比过一个男人!可笑,实在是可笑!” 元琚扔了手中的蝴蝶,一把捂住了耳朵,她母妃的声音实在是太尖利了,那笑起来的瞬间就让她耳膜刺疼。低着头,她呆呆的看着地上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炙热的阳光下挣扎着。 喜欢男人……她的父皇喜欢男人…… 那时的元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而那天下午的事情也没人知道,她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了。那天晚上她去了穆贵妃宫中,她不敢再住在长阳殿里,她有些怕她的母妃。 “小漓,母妃说父皇喜欢男人,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皇弟了,你说怎么办?”她看着才六岁的元漓,懵懵懂懂的问到。十岁的她是宫人嘲笑的傻子对象,什么事情都不通就知道玩,一点都不如三妹聪明,所以有了事情,她就喜欢问元漓。 不过元琚再傻,也还是看清了元漓的吃惊,整天都装老成的小元漓终于变了脸色,这叫元琚很是开心。明明跟瓷娃娃一样好看的妹妹,偏偏就是不喜欢笑,真叫人恼。 “小漓不绷着脸的时候,真好看,姐姐喜欢!”说着,她就伸手去抱着元漓的脸要亲。 可惜被元漓推开了,尚在病中的她力气还是大的出奇,似乎有些不高兴这么唐突的动作,坐在软榻上就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姐姐这话不要跟别人说,以后也不要再问。” 事情似乎就此告一个段落,起码元琚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事与愿违。 夏日的午后没有一丝清爽的空气,连不停鸣叫的知了都呛了声,而站在长阳殿里的元琚却是冷的出奇。看着直直吊死在三尺白绫上的母妃,还有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郭尚仪,她只觉得一身发冷,忍不住的颤抖。 “听说是贵妃娘娘在陛下跟前说了什么,才赐了玳妃娘娘白绫和毒酒,真是可怜……” “嘘,别乱说,二公主过来了。” 元琚没有哭,穿着丧服的她瘦弱不堪,就站在母妃最爱的海棠树下,看着低声细语的宫人匆忙离去。下一秒,握在手中的海棠花被她扔在了地上。 她想,她应该知道穆贵妃与她父皇说了些什么,才会为母妃招来杀身之祸。 元漓,都是元漓,只有元漓知道这件事情! 从那以后,皇次女的风头一消再消,以至于在宫中变得默默无闻,直到成年之时被赐了公主府逐出宫后,她开始变了。花天酒地,沉迷男色,大肆的迎娶驸马,当然偶尔还有一两个女宠。世人都道她顽劣叛人伦,就连她父皇也不喜她了,可是她却觉得越来越开心。 她喜欢比她年幼的人,娶进府的驸马都是小她几岁的貌美男子,左拥右抱她在一片世人之声中过的潇洒。午夜酒醉之时,抱着一具具滚烫的阳刚之身翻滚于榻,她才会不再迷离。 没有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比她年幼的人,大概只是为了那一句软软又清冷的“二姐姐”吧。 她花费了多年的心思布下局,一直不肯动手,只因还是怀疑母妃当年的话,可是又一个十年过去了,皇室确实不再有所出,她也渐渐死了心。 不得不说她父皇还真是心狠手辣,自己不能再出皇嗣了,也不允许其他宗亲府中出男嗣。买通了伺候她父皇多年的大总管后,元琚才知道内情的,这么多年来,多少宗亲家是出了男嗣的,却都是在生出的那一刻被抱走处死了。 还真应了她母妃那句——造孽! 天理轮回,因果报应,元琚想杀她父皇的心早存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亲手将毒药放进龙盏时,她清楚知道自己有多高兴。 以至于她败在了元漓手中也不太愿意恨的原因所在,只要毒死了那人,她当不当皇帝都是无所谓了。 如今已是秋节,常年潮湿的天牢还真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扔了手中的稻草,她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知道,她的小漓来了。 再一次见到元漓,终于没了刀剑相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元琚有些恍惚。她知道元漓好看,却不知道穿了龙袍的元漓会是那般的好看,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让她高贵不可侵。 “苦了二姐姐了,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双龙戏珠的托盘中置着一尊九龙盏,那杯子还是幼时元琚眼馋的东西,可惜只有她父皇能用,她记得自己跟元漓提过好几次呢。 没想到,她的三妹还记得。 小太监躬身端近,飘香的酒味让她动了动食指。老实说,她不喜欢喝毒酒,因为她还记得那年郭尚仪饮了毒酒的死状,七窍流血甚是恐怖。 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嫌弃,负手而立的元漓笑了笑,清声说道:“这药不同,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没有一丝疼痛。” 看看吧,这就是她的亲妹妹,她念念多年都舍不得忘的小漓,真是狠心。不过,也就她这样的人,能做的了皇帝吧。 “小漓倒是记得。” 此时的她早没了这些年的张狂乖戾了,一声“小漓”唤出了往年的真情,她还是太眷念过往,慢慢接过那杯酒,她满意的笑了。 “二姐姐可还有什么想说的,说吧,我都听着。” 时至今日,元琚自认为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她败的一塌糊涂。在饮下酒前,她突然看向了元漓。 “我母妃的事,可是你让贵妃告诉父皇的?” 好吧,这是她纠结了很多年的一件事情。她终究还是想知道,她的小漓究竟有没有心。 “不是我。” “不是你?好,真好!如此,我也就安心了。你过来些,我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情。” 既然她的小漓没有背叛她,那么,她不介意在离去的时候给她最后一个礼物,当然也是最后一个托付。 只是,元漓,希望你能做到。 ☆、第79章 喉头一阵干痒激的元姝重重咳嗽了几声,元岚的话让她彻底没了再坐下去的兴致,味如嚼蜡的吞了口中的菜肴,便静静回道:“既然她都要当皇帝了,最该着急的人不是你吗。” 这话过狠了,顶的元岚刹那狞了脸色。不错,便是护国王府再怎么碍眼,元漓现在也是不会动的。相反,除掉了元琚后,最碍眼的而是她元岚。 “元姝!” 得,恼羞成怒了吧。 若是换了常时,元姝早就走了,偏生她这腿现在被元岚下了毒手,由的就是气。也不理会元岚都要咬碎了牙根的愤意,便道:“给我解药,这腿不能动太难受了,我不会跑的。” 软了半截的话也没能顺了元岚的意,起身一脚踹了方才坐着的小凳,厚厚的四方锦垫随之掉在了大花绒毯上。 “不跑?你觉得和你相识这么多年,我白了解你了?就你这态度,想要解药根本没门!” 从鼻腔里发出的冷哼还夹着一丝嚣狂,听的元姝就郁闷,这人虽然变的快,可这脾气性子还是那些年的样子,死不肯改。 又是一场争闹,两人不欢而散。 不过倒也被元姝说中了,元漓就要当皇帝了,元岚之后的几日都忙的不见了人。闲来无事,元姝就理了理头绪,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元岚会那么执着于皇位,现在大概也理解了些。 老祖宗留下的旨意,这皇位是立嫡不立长,传儿不传女,就是皇室直系无子,也要抱了宗室之子来承,怎么也不肯出现女帝的情况。可如今皇室无男嗣,七个公主良莠不齐,打着头阵的就是元漓,反倒嫡出的元岚没占到好的。 元岚因着嫡出的身份,性子高傲,怎么能容忍被西宫出的元漓挤下去。而元漓一心上位,又得了百官的敬奉顺应天意,得意于手段。现下大势分出,元岚无疑成了绊脚石,眼中钉,杀掉她估计已然是元漓黑名单上的头一件事情。 想来,元岚自己也是清楚的,自己若是当不成皇帝,无论是谁上了位,她这个中宫嫡出的公主,都是不会善终的。 一经想到这个,元姝对元岚的恼恨也不是那么过激了,早先有了元漓的前车之鉴,她现在也不至于钻牛角尖去。 因为她的腿不能活动,为防血脉不通,元岚特意吩咐了丫鬟每日用温水给她敷腿。傍晚暮色而临,用完了晚膳元姝就斜倚在榻沿的雕栏上捧着一本小书看。 跟往常一样的时间,穿着粉色小短衫嫩白长裙的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来,因为看书入了迷,元姝也就没抬头去看。直到腿间加宽的薄纱长裤被卷了起来,盆中热水声动,元姝眸色微闪。 视线从书中的插图上落到了自己的腿间,依然是不见好的大片红疹,烛光虽暗可是靠近了也能瞧见里面的脓水,只一眼就够人毛骨悚然了。 “你是新来的?”蹲在榻托旁的小丫鬟甚是眼生,元姝不免多问了句。 拧着毛巾的丫鬟闻言点头,不曾看元姝,就将温温的长毛巾敷在了齐排的腿上,动作轻柔又不见生疏。更重要的是看着那一大片恶心的红疹子,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奴婢是今天新来的。” 元姝拿着小书的手不自然的紧了紧,那丫鬟似乎十四五岁的模样,纵使是她问话也不见抬头,不禁叫元姝生了疑心。最近不少的丫鬟给她敷过腿,可每个莫说是第一次了,就是见过好几次她的腿,都会有些怕。 “有劳你了。” 她有意看那丫鬟的表情,观察了好半晌后,总结了下,确实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不过这身形和声音,却格外的有些像她家的青豌,蓦然想起青豌,元姝就有些不好了。 算算时间,这离开天都前前后后也一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她父王母妃如何了。不用想,她母妃肯定日日是念她的,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王府那么久,谁都会不习惯。而她父王估摸着是生气了,她敢跟元岚跑路,存了私心想保元岚的命,日后回去少不了一顿说。 不过,什么时候能回去,那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至于元漓,那样的祸害既然是要当皇帝了,估计伤口也是没大碍了。只是偶然想起她离去前一夜的场景,她就有些后怕,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平大乱当了皇帝有了闲情的元漓抓她恐怕就是易如反掌了。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脖子,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被拧断呢?肯定会吧,淌了那么多血还求着她不要走的元漓怎么会善罢甘休。 “郡主,你怎么哭了?” 一声轻唤,元姝终于回过了神,指尖微动才发现自己眼角早已湿润。到底是因为思念王府众人还是怕元漓而哭,她也分不清了。看向丫鬟关切的神色,她勉强动了动唇。 “我无事,你下去吧。” 两只腿都敷的暖暖,元姝也就不想再弄,直接让人离去。等小丫鬟出了门,她扔了手中的小书才开始擦眼泪,果然被囚禁的日子里,就是容易乱想事。 突然,她手一僵! 等等,刚刚那个丫鬟叫她什么来着?郡主?! “来人!来人!”她匆忙的想要叫回那个丫鬟来,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肯定是……这个府里没人知道她和元岚的真实身份,新来的丫鬟怎么可能喊出那两个字。 她才喊了一声,就有人迅速推门而入了,不过让她大失所望的是,进来的人是元岚。一踏进门槛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了?” 元姝皱眉,方才好不容易激动了点的心情平静了下去,看着元岚直接推门的快速动作,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大抵是因为她刚才那一声叫的过于急了,元岚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情,赶忙就跑到榻前来看她,面上是藏不住的关切,一点都不曾伪装。 “可是哪里不舒服?”将元姝周身打量了个遍也没发现伤处,元岚只好张口问了。 元姝摇头,却迟疑的问道:“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松了口气的元岚瞬间又绷了脸,柳叶长眉一挑,就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这是我买的宅子,我站站也不行吗?”甚是理直气壮。 实在是不想被元姝知道,她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在外面站一会,偷偷的看看。她不进来的原因有二,一是受不了元姝厌恶的眼神,二是不想和元姝吵架。就这么静静的看一下,就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对两人都好。可是,偏巧她那会刚想走的,就听见元姝叫,一时心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闯了进来。 岂料,元姝翻了翻白眼就回她一句:“当然行,你买的,那你出去继续站着呗。” 元岚瞬间就咬牙了,这死丫头片子越来越没心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就顺手抓过自己胸前垂下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元姝,咳嗽了几声,勉强装的高冷异常的说:“没事就不要乱嚷嚷,吓唬谁呢你。” 元姝不理会,低头去放自己卷起的长裤,方才那丫鬟没给她弄下去,可是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红疹上,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戳破流着脓水的痘子,她就不敢再动了。 有朝一日若是见了给她落蛊的人,她一定会找机会出气的。 一直看着她的元岚自然也是看不下去了,扔开了手中的头发就坐在了榻沿上,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欠你了,成日只知道气我,到底是活该!” 嘴上说的硬,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的轻柔,芊芊十指捏着几个角慢慢的就将长裤放了下来遮好,便是看了元姝腿上不堪入目的红疹,她也没见得多怕。一如当年元姝喝药吐的黄疸水都出来了,元岚还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去给她擦。 鼻头隐隐有些发酸,元姝立时移开了视线,咬紧下唇就回道:“我没想过要气你,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声线有些颤抖,她终究是恨不起元岚,两人相识八年的时光,点点滴滴都不是旁人能比的。这大抵也是元岚最可怕的一点,用时间磨了一个人的心。 “我做的过分?”元岚手一顿,低笑了一声,其间的苦涩意味怕是只有她自己能懂了。 若是她真的狠心,这事情估计还会一直瞒下去,直到元姝遭遇绝望时,元岚完全可以充好人救她,然后再说,那才叫真正的过分。可她现在这么过早的就暴露了自己的心迹,而且还是在腹背受敌之时,除了囚住元姝之外,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过分在哪里。 “我若真的过分,你也不会这般好好与我说话了。” 前些日子两人也争够了,忙活了这么多天,元岚也乏的很,没心情再同元姝吵。低沉的嘲讽,却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有心走起迂回线路。 元姝一怔,她自然是知道元岚的意思,设想一下若是她没有离开天都,继续被元漓压制着的话。直到她真正无奈朝最信任的元岚发出求救时,再被元岚突然来这么一出,那时的她估计死的心只会日益的浓。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改变?” ☆、第80章 元岚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琉璃内画山水的精致小瓶,打开盖子从里面慢慢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轻顿了下,下一秒又利索递给了元姝。 “你要的东西。” 看着她的目光从僵直多日的腿间扫过,元姝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失了血色的手心放着两颗墨黑的药丸格外打眼,元姝不免多看了两眼。想着前些日子她要解药,元岚还变了脸来着,怎么今天这般干脆? 就她这动作,无疑撩了元岚一把火,没个好气的就说道:“是毒药的话,早给你吃了,轮得到现在给你过眼吗?” 她现在算是彻底跟元姝掰了,以前就是闭着眼睛,元姝都对她喂来的东西没半点怀疑。现在呢,送到手心的解药都会被看半晌。 说不心酸,那都是不可能的。 元姝无语,就着心里的激动顺手将药丸放在了嘴里,她刚刚不过是好奇多看两眼罢了。好在药丸不大,带着一股苦味迅速滑下了喉头,迫不及待的就动了动。 “怎么还是不能动?” 正往怀里收东西的元岚立时一个白眼甩来,哼哼道:“你以为是仙丹呢,吃了就有用,我究竟是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笨……”最后几个字,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又给吞了回去。 两人气氛难得缓和,元岚还没傻到先破坏再挑起争吵,于她而言实在是没多大好处,只会让元姝对她生厌罢了。 元姝讪讪,到底是喝了那么多天的药,腿僵了太久,她自然是心急了些。不过,她也实在弄不懂,她们一个个究竟是看上了她哪一点?才十二岁的萝莉身体,脸都没长开,脑容量还不怎么发达,怎么就撩了人的? “要不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看上的,然后告诉我一声,我改改。”她试探性的建议到,不过也就只敢同现在的元岚这么说。 “闭嘴!” 沉了脸的元岚随手捡过榻上的小书扔到一旁,然后起身将元姝稍稍抱起往里面放去,弄好后就起身脱自己的衣裙。这动作惊的元姝立马就瞪了眼,赶紧捂着自己的衣襟。 “你要做什么?!”惊呼一声。 披帛,外衫,束腰,长裙一一褪下扔在了衣架上,元岚理都不理元姝的怪叫就上了榻去,拉过一床锦被盖在了两人身上,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顺,完全是拿出了以前和元姝同榻而眠的架势。 “叫什么叫,都说了现在不会动你,最近天冷了,我不要一个人睡。”说完后,她还不忘回忆下以前:“前些年一入秋,你不都贴着我睡的么。” “闭嘴!” 这次终于轮到元姝黑脸了,扒拉着被子就捂在了头上。这边是南方,就是如今深秋时节,白日里也是掺了一丝热气的,夜了也没见多冷。不过,元岚有意提前以前的事情,元姝就觉得郁闷,那时候她心思单纯就喜欢和元岚睡,哪知道这人睡在身旁想的是什么。 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元岚讨个没趣,就将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了被子,往元姝跟前一凑,伸手就摸上了元姝的腿揉了起来。方才吃了药丸,到这会药性散了些,元姝不多时就察觉到了腿上的异样。 “你又在做什么?!”瞪着眼愣愣的看着元岚,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就瞧着元岚一只手正捏着她不曾长红疹的腿肉上,那动作…… 她这一声惊的元岚耳朵都是一阵嗡鸣,忙收了手揉自己的耳朵,一指戳在了元姝的额头上,恶狠狠的就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好,药性一解你这双腿就会酸疼,必须揉着才舒服些,你鬼吼鬼叫个什么劲!” 话音一落,她点在元姝额间的手指尚未收回,两个人都呆愣愣的看着对方。直到鼻息间清昙花香萦绕,元姝才扑闪着眼睛将头移开了些,而元岚也尬然的收回了手指,泛着一丝凉意藏进了被中。这是她们以前最常做的动作,可是现在,似乎再做出,就变得稍是生疏。 “今晚不吵了,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不可一世的元岚从来只会对元姝低声下气,带着轻微祈求语气的话元姝听见了,不曾明言却也顺意的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她看见元岚的眼睛都亮了,咧着嘴就开始去揉那双酸软麻疼的腿。 元姝被她异样喜悦的目光激的心头一乱,脸上也有些烧的慌,伸手胡乱的抓住了元岚的中衣袖子,诺诺的说道:“我自己揉,你拿开。”以前元岚没少给她按摩过,可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 “你自己躺着揉不到,还是我来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几天。”这话说的,元岚还负了几分气,自从表白后,元姝看她的眼神就跟个急色鬼一样。 “……”元姝只好由了她去。 一时之间,两人安静了下来,元岚的手带着几分巧劲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实实的缓解了元姝解了药性的腿疼。看着她卖力的动作,元姝只咬了咬唇,她到不至于心软,只是想起元岚居然会在她的药中下药这事,就觉得有些人到底是变了。 “给你下药这事,是我不对,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你怨我也罢,恨我也好,不过我喜欢你这事是变不了的。” 她闷着头就说了这么大一通,临头还不带悔意,决绝的冷哼了一声。元姝的脸色变了变,一而再的被同性表白,元姝只觉怪异,可相对于元漓,元岚是拿准了她的心理,会从软处下手,让她防不胜防。 “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给我下药罢了。”避而不谈“喜欢”二字,元姝有些自嘲。 枕着真丝软枕,元岚的脸上也不大好看,可是今夜能够靠近元姝半分,于她看来也是心满意足了。死皮赖脸的笑了起来,说道:“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了。” 元姝却看着她不说话,元岚顿时一急,就说:“你不信我?我发誓以后真不给你下药了!本宫向来都是说话算话!” “你今晚很怪。”这是元姝得出的结论,自打元岚暴露本性后,她看白太多。今晚的元岚,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正常的。 大抵是被元姝一语中的,元岚揉着腿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倒也坦然的看向了元姝,明眸中莫名多了几分深情,沉沉的说道:“她对你好不好?”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元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元姝有些惶惶的移开与她对视的眼睛,她没想到元岚会在这种时候,用那么平静的语气提到那人。 元岚轻笑出声,夹杂着几分落寞看着元姝的侧面,那是经年愈见美丽的娇养,玉肌生霞。她守了那么多年,不知不觉中,她总算是长大了,可是依然不够大,还需要再等。可是,那个再等的过程,她怕是不能亲眼看着了。 “你生辰那日,她和你在屋中,我就在外面……大师断言你会为后,这事在承云寺我就知道了,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高兴吗?我以为你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元姝不会知道的,那时候元岚一心以为自己会是皇帝,这辈子都不可能败给元漓。欣喜的甚至连册后大典该如何举行,她都做了好一番设想,可是变端来的委实太快,快到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成了元漓的手下败将,以至于如今性命成忧。 “你想太多了。”元姝撇撇嘴,她如今对大师的话早就忘到了脑后,说不准还是元漓买通了人。不过,对于元岚站在外面偷听的事情,她就有些不自在了,那日她和元漓在屋中,可不是说话那么简单。 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元岚点头道:“是,是我想太多,如今看来,不只是想太多,而且还很愚蠢,她早就算好了所有事情。” 论及手段心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逊了元漓一筹。如果不是元姝,只怕她如今早成了元漓的阶下囚。 “曾几何时,我笨到拿你的命去除元漓,可是算计了一切,到头来依然是输的彻底,这些年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输了元姝的心,败给了元漓的计,叫她如何甘心! 元姝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见到的不过是皇位角逐的冰山一角,明里暗里元岚元漓争斗那么多年,死了不知多少人,到头来成王败寇,又掺了多少人的血和泪。 恍然间,元岚的手放在了元姝的腰间,轻轻的靠近几分,慢慢的搂住了带着几分香甜的软弱娇躯,将头靠在元姝的胸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场斗争如果我不赢,到头来只会被她杀死。有一段时间我还想着,若是我输了,至少还有你在,只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也会对你动了心思,你说我能不恨,能不争吗?” 缓缓的抬起头,元岚的眸间清泪盘旋,带着几分痛苦和不舍,她吻上了元姝的唇,有些轻颤的慢慢舔舐着能救赎她的甘甜,就着一份炙热紧紧的深入。 “我关不住你一辈子,也不能守着你一辈子,天亮后,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一滴又一滴的热泪重重的落在了元姝的脸上,却只一秒就滑落了下去,她还来不及细想,就感觉到脖间似乎被针扎了一下,清晰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最后的记忆中,她只隐隐记得元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莫名的心室一紧,她奋力的想要抓住东西,却无力的失去的最后的意识。 ——死丫头,别忘了我…… ☆、第81章 元岚走了,留下元姝一人,带着自己的人便消声觅迹了。 彼时元姝悠悠醒来时,除了沾着湿泪的软枕紧紧抱在怀中外,昨晚躺在身边相依相偎的人已经不见了,伸手摸摸身侧的空余,早已是一片冰凉。 似乎,昨夜就只有她一人在这。 “阿岚……”她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昨夜的一切在脑中清晰如流水淌过,她还记得最后的那个吻,夹杂着泪水的咸涩,在两人间紧紧纠缠。下意识的摸了摸昨夜刺疼的后颈,猜着大概是元岚动了手脚。 一夜而过,她的双腿已经能行动如常了,撩起长裤时,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如何,总觉着那一大块的红疹似乎淡了些。不过这些她都来不及用心去看,思起昨夜里元岚的不正常,她莫名的有些心慌慌。 这么多年,即便是她到头来没看清楚元岚的心,可她的为人还是清楚些的。眼下是元漓登基的大好时机,自幼对皇位就无比执着的她,怎么可能放由元漓轻松上位呢?怕就只怕,元岚会去做傻事。 多日不曾走出这扇房门,在推开厚重的雕花薄纱门时,刺眼的太阳光直耀的元姝睁不开眼。蹒跚的扶着门房晃了晃有些晕沉的头,腿间药性虽去了,可到底是大半月没走过路了,隐约间还有些发软。 “有人吗?” 深秋的温暖晨日,一切都静的出奇,唤了好几声都不曾得到回应,元姝心底的不祥预感开始蔓延了。待眼睛适应了些强光后,她就扶着柱子小心翼翼的往院子外走。 “有没有人?” 沉睡一夜的嗓音还带着几分醒不过来的迷蒙,试探中有些惊疑。元岚盘下这宅子时,就说了是大宅,深深庭院,曲水复廊。南方之地富庶重享乐,院子修的都是分分精致,小桥之下便是潺潺溪流,明明是一幅极美的难得景致,可元姝却没心思观赏了。 这地方寂静的怪异。 “元岚!元岚!”再也忍不住这死一般的沉寂,元姝站在了长长的走廊尽头就喊了起来,清声娇啭,却是又急又怕。 ——死丫头,别忘了我…… 那是她昨夜沉睡前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声呢喃,有太多的无奈和不甘,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揪住了元姝的心房。 “元岚!你出来啊!你出来!” 元姝在怕,尽管她对元岚没有所谓的爱情,可到底是存了多年的友情,昨夜虽触动不深,却还是叫她多了一分谅解。元岚也好,元漓也罢,都不过是斗不下心里那份执念。 空无一人的大宅变的有些诡异了,任凭元姝怎么撕心裂肺的喊叫,都没能得到一丝回应。拖着似是灌了铁铅般移不动的双腿,再次回到那个囚禁她多时的房间,这一次,她真的自由了。 沉了心,元姝才发现梳妆台案上静静的躺着一封信笺,旁边还放着一朵已经开过的金丝昙花。猜出这是元岚留下的东西,她不禁有些急迫,三五下就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来。 ——昙花再美,终究只能一现,还未采摘时,它是最美不过,可是折断之后,它便会迅速枯萎了。姝儿若花,彼时绽开有我陪伴,幸矣。可当我真正要下手折断时,才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我不要看到姝儿枯落。所以,我选择离开,如果这样能换你开心也好。 草草收尾的几个字写的异常缭乱,大抵是书信的人心已乱,字里行间忍不住苦涩。元姝知道,还有很多的话元岚不曾说,不过却也符合她那傲人的性子,不愿多唠叨被人看穿心思。 拾起那朵萎靡不振的金丝昙花,元姝眸间氤氲的水雾再也噙不住了,一滴一滴的砸落在了不复鲜艳的乳白色花瓣上。 ——我关不住你一辈子,也不能守着你一辈子,天亮后,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6节 原来,她所谓的结束就是这样离去?不,不会的,她始终还是觉得元岚在计划着什么,她为人是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 那么,元岚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都成了无数的疑问,还不等元姝去一一解开,她的大麻烦就来了。 元岚走了,除了在元姝的梳妆台上放下书信外,还有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对凤凰的金臂钏,六翅半开,红宝石点的眼睛,异常华丽。除此之外,便是之前一路走来买下的东西,却独独少了元岚的那份。 花了些时间换了一身衣裙,元姝还是郑重的找了一大块花布将两样东西打成包裹,有心的多放了几套衣物,私以为自己这是要单飞了,所以还多收了些不曾用过的首饰包好。 说实话,没出这宅子之前,她还是有些小忐忑的。前一世她的生活轨迹都太普通平凡,富裕的家庭养成了娇惯死宅的性子,放假上学都是家里人接送,很少自己自己出门,才上高中就一命呜呼。到了这个世界,又是皇家郡主的待遇,自小连天都都少离开,身前身后都是大群的丫鬟侍人簇拥。 这次出逃因为有元岚作陪,她才胆大潇洒了些,可是如今元岚走了,留下她孤身一人,莫说这个才十二岁的身子了,就是那张脸,只怕一出门就成了别人眼中的肥羊吧。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身上又没现钱,所以迈动第一步的时候她就有些犹豫了。 回天都?不行,元漓铁定不会放过她!去周游?不行,她没武功傍身,钱也不够!想来想去,她决定了一个好去处——骁府。骁府近南边,从广元府赶过去也就几日的功夫,包一辆车加速走,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到了那边,见着姨母也就跟到家一样了,趁机好好理理自己的心。 既然元岚给了她机会自由,她就该好好把握住。 可是,想象总是那般的美好,而事实,往往都是这般的残酷。 觉着这是体验生活加考验自己的一次大好机会,她就是难得的信心满满,一根棍子挑着大红的碎花包袱晃晃悠悠,娇娇的小身板挺直,才走到大门口,就呆住了。 “啪嗒”棍子掉了,包袱也散了,一颗浑圆的大珍珠从里面滚了出来,在高高的石阶上几个弹跳,最后落地又是一阵滚,终于在一双厚底麒麟云纹的宫靴旁不动了。 阖场寂静,直到那人弯下腰身,从青石板地砖上捡起了大珍珠,再一步步行至元姝跟前时。元姝才蓦然回神,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她发誓,若是能生出一对翅膀来,她早就拍拍飞了。 “郡主,您的东西掉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面瘫脸,躬身行礼奉上珍珠,一系列动作甚是毕恭毕敬,可是无形中夹带的寒意只有元姝能感觉到。实在是太冷太冷,到底是元漓跟前的第一人,气势就是不一样。 “呵,哈哈!原来是林统领啊,在这里都能遇见,真的是好巧啊。” 这话才说完,元姝就有想抽自己的冲动,瞧瞧下面站的乌泱泱的一队人马,显然是有备而来,谁又会和她碰巧呢。想起自己那会找人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后门,也不知道她这会溜脚跑走还来不来得及? 林倪又是什么人,元姝眼珠子一转,她就看出来那丫头想什么了,一个闪身就挡在了入口处,挎着长剑的身姿高挑清冷绝了元姝的后路。 “来时,主子就有令,说郡主到底是年幼,免不了孩子玩性,所以为防郡主顽皮,特许下官可动手制服,只要不伤及性命便可。” 难得听到面瘫林倪一次性会说那么多话,元姝除了最初的害怕之外,此时不得不多了几分懊恼。这话确实是带了元漓的作风,不难听出她这次出逃是真的惹怒了那人,现在才抓到都可以随意处置了,那到时候见着她时,还不被扒了皮? 想到这,元姝就打了个冷颤,完全是一腔热火被无情扑灭后情形,冷遍了全身。 早知道,她就该从后门走的…… “郡主还是莫要想别的了,这地方已经统统被包围了,只等着您睡醒,就接您上路。” 不愧是元漓教出来的人,绷着一张脸就将威胁人的话说的凶险至极。至此,元姝不得不多心了,元岚留下她,是不是早猜到这行人会到来?或者,根本就是她送了书信…… “意思就是,我必须跟你回去了?”咬紧下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下官来时,王爷王妃都曾叮嘱过,希望郡主能早日归家,这外面毕竟没有家里好。” 家?元姝当然念那个家,如果今天来的人是程文孟,她早就巴巴赶上去了。可偏偏来的却是林倪,元漓对她的心思是日益见变态,元姝很清楚,这次若被带回天都,只怕是直接被打包进宫去虐吧? 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没傻到杀出血路呢,在林倪的半强迫下,她是乖乖的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这里回天都最快也要十几日,她就不信半道上找不到半点机会了。 ☆、第82章 林倪都来了,元漓还会远吗? 每每想及这个事实,元姝就无比渗的慌。偏偏,这一路上林倪把她看的极其死,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盯着,最可怜的是她跑路的包袱也被一并没收了,完全无视她郡主之尊。 不过,盯的再死也还是有机会的。眼看没几天就要到天都了,可一行人赶至一个小县城时,突然下起了暴雨,躲避不及众人都被打湿了全身,着急忙慌就找地方去避雨。 困在马车里差点要绝望的元姝陡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别看林倪那人平时是面冷心硬,可对待下属还是很关怀的。特意包下了一家客栈,带了所有人去沐浴歇脚。 大抵是受了元漓的命令,他们这一行人几日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很少有停歇的时候。今天也算是天公开眼,给元姝创造了机会。 “大人,这雨来的大,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眼看天色已晚,不若今夜就歇在这里吧?” “也好,吩咐下去,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各个要处守好。” 元姝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却是竖着耳朵听外面,林倪这个决定于她无疑是有益的。摸摸自己手臂上的玉镯子,还有小辫上绑着的玉铃铛,估摸着当了之后也能换好些钱来,不怕去不了骁府。 下一秒,车门被拉了开,一股带着泥土郁气的寒风灌入,激的元姝就打了个寒战。如今越近天都,这深秋的冷就是越明显。 “今夜宿下,里面已经备好了上房和热水,郡主下来随下官这就过去吧。” 对于林倪这比深秋还冷的脸,元姝也适应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略带轻嘲的笑道:“我还以为林统领就打算把我扔这算了。” 林倪这人油盐不进,这一路押着元姝,早就让人生郁了,抓到小把柄,元姝就会出出气。不过,也就是些小把戏罢了,林倪也不曾放在眼中。要说把元姝留在车上,还确实是林倪最初的打算,外边那么大的雨,她还不信元姝能从里面跳出来跑了。 不过,到底还是她家主子心尖尖上的人,眼看就要到天都了,若是冻出个好歹来。回去后,她可不保证她家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活剐了她。 “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郡主谅解。” “……”而奉的自然是她家主子的命,现在的元漓可不是元姝能得罪的。 瞧着她半跪在车台上的膝盖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蓑衣被风吹的都有些遮不住,一手稳住帽子还要挡着风。元姝还是忍不住心软了,索性戴上了披风的帽子后,就走了过去。 外面是风大雨大,一把油纸伞根本就遮不住两人,瞧着马车离客栈门的几米距离,林倪便有了打算,抬头对元姝说了句:“让下官抱郡主过去吧。” 也不等元姝应下,说完就一手揽上了元姝的细腰,然后打横抱起就跳下车去,几步迅速闪到了屋檐的台阶下。元姝堪堪站定在地后,身上的披风已然湿了,几阵冷风一起吹来,她立时就冻的直哆嗦。 “这位小姐还是随奴家过去吧,身上衣服湿了得赶紧换下,莫着了凉。” 迎面过来的女人大约三十多来岁,一身粗布衣裙木钗簪发,笑意盈盈的对着元姝说到。不过她也算是有些眼里,这一队人里虽属元姝尊贵,可主事的却还是身边那正在脱蓑衣的林倪。 “不用……” 眼看林倪就要拒下,元姝忙指着那女人开口说道:“且她带我过去吧,你衣服也湿了,随人去换换吧,晚些时候过来看我便是。” 说罢还有些不悦的抖了抖披风上的雨水,瞧着似乎是迫不及待就要更衣似的。 林倪怎么可能听元姝的话,好在一个侍卫走了过来与她耳语一番,才不大情愿的点了头,厉着眸色便对那女人说道:“你亲自送我家小姐上去吧。”末了还让人取来了元姝的包袱交到那女人手中,想着这店里店外都被查了一遍,应该无碍,就放心由得元姝去了。 那女人接了包就笑着招呼人给一众人送热水,然后又对林倪说道:“您放心就是,小姐屋里头热水糕点都备齐的,我这店子虽小,可东西都俱全,就安心歇下吧。” 突然外头就是一阵电闪雷鸣,吓的元姝一瑟,感觉脚下都被震了几震般,忙皱了眉头催促起老板娘:“快些走吧,我冷的很。” 雨太大,天又黑的快,老板娘就让人取了灯笼来,热情的给元姝引路去了,临上楼前元姝还不忘对林倪说道:“晚膳我要吃米粥。” 赶了几日路,她顿顿都是吃的烤肉干粮,本就身子不好,折腾这一回还肠胃不消化了。不过这粥,也只是她打的幌子而已。 被带着一路上了二楼,小客栈还真是如老板娘说的不大,可客房却不是一般多,装修的也还不错,就是走道上的灯笼都不曾点亮,暗的慌。走几步前头老板娘还不时回头来看她,弄的元姝都有些怕了。 “老板娘你总是盯着我作甚?” 空寂的楼道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似乎走不到尽头般的长廊黑乎乎的,元姝这蓦然出口的声音,清清脆脆回荡了好几下。 “小姐莫怕,咱们这镇子小,只有大年节时才人多,这楼上客房平素都不大开,所以就没点灯。今天难得来了这么多人,说来也不怕小姐见笑,奴家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好看的姑娘,定是天都城里的大户千金吧?” 老板娘轻声细语说着,话语间还带着和气的笑容,也不似元姝平时电视里看到的那种黑店老板娘,不免心安了些。拢着半湿的衣裙就抿了抿粉唇,回道:“嗯,我家是天都的,有劳老板娘引路了。” “轰!”又是一声巨响炸开,似是照亮半边天的火闪,吓的元姝一把拽住了老板娘的手臂,瑟瑟道:“怎么还不到?” “别怕,这是天公嚏喷呢,姑娘若不嫌弃就唤奴家一声颜娘吧,客房就在前面。”她轻轻的拍了拍元姝发冷的手。 “颜娘。” 转了弯,元姝就瞧见一个屋子里已然点了灯,猜着估摸是到了。被颜娘带了进去,随意扫了一眼所谓的上房,在看到一闪半掩的窗户时,明眸瞬间微亮。 “这个时节难得见这么大的雨咯,外面冷的很,姑娘快些换了湿衣服沐浴完上榻歇着吧,等会奴家给你送米粥来。” 屏风后面果然已经放好了一大桶水,烟雾从花瓣中袅袅飘起,看的元姝瞬间有些心热。侧首对老板娘嫣然一笑道:“就多谢了,对了,这下面也是客房吗?” “不是的,是件放杂物的房,平时小二们还在里面打盹来着。” 颜娘前脚一走,元姝就跟着将房门用木栏杵好,再也不看那桶热乎乎的花瓣浴水,几步跑到窗边缓缓推开看去。雨下的大,到处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可她还是看清了旁边的小山坡,不远处还有一片大湖隐约。这客栈是依山而建,从二楼下去只要能跳到小山坡上也就能离开了,目测一下也就是两米多些的高度。 “跳下去应该没事吧……” 趁着现在那些人还在下面,她跳下去跑脱的成功几率还是很大。如果再跑不掉的话,雨一停就要回去天都了,到时候保不准元漓会不会拿链子把她锁起来,反正肯定是没自由可言。要她关在深宫被人啃,还不如这会拼一把。 只要到了骁府,有她姨父姨母在,装装病,也不怕元漓来要人,更重要的是元漓也没借口要人。住个一年半载的,等元漓有了皇夫,她再回去也不觉迟。 时间不等人,忙回到桌边打开包袱一看,里面除了衣裙,首饰都不见了,想来定是林倪收走了,气的元姝直咬牙。不过也来不及计较了,带着几套衣服上路也够了,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长长的云锦披帛,背着包袱就走到窗前。 学着别人就将一端系在了窗柩上,扯了扯觉得不会松开后,就去端了凳子踩上去,冷风刮的她一张嫩脸生疼,咬了咬牙,就准备纵身而下。 突然,有人敲门了,吓的元姝心都颤了一下,忙收回窗外的一只脚,没好气的问道:“谁啊!”。 “郡主。” 是林倪!元姝惊的身子一斜,差点就掉了下去,心惊胆战的一把抓住绑的死死的披帛就说:“我在沐浴呢,你等会再来。” 许是怒气掩住了心虚,加之又在打雷,林倪也就真罢了,只说道:“下官就在对面屋中,郡主有事请叫。” “我知道了。” 等了些许时间,听到对面屋门轻响,元姝才松了口气。这就好了,一时半会林倪是不会过来了! 然后抓紧了时间,拽着披帛慢慢下了去,好在下面的屋子不是人住的,而左右两边的屋子也是空的,大大有利她逃走时间。好在她身子不重,就着下去只是勒的手疼了些,脚尖还没着地呢,突然就劈了一声雷,吓的她不小心抓滑了手,重重的摔在泥泞的土坡上,还不及起身便从上面滚了下去。 等元姝咬着牙忍疼坐起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到了小山坡后面来了,半猫着身子也可以藏住人。抬头看看被她滚过的山坡,长长的痕迹很快便被雨水冲刷了。好在她是落在了一堆谷草上,也没伤了哪里,就是一身狼狈不堪的很。 她不敢耽搁时间,心跳个不停,完全没有一点好兆头的感觉。爬起来就抱着包袱往沿湖的地方跑去,趁着夜色,她还记得入城的方向。 ☆、第83章 大风大雨中,元姝走的是格外艰难,衣裙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说,现在一只绣花鞋连带短袜还陷在一堆淤泥中拔不出来了。她也算是失策了,就记得拿衣服,忘记了装鞋子。于是,只好光着一只脚继续咬牙前进。 还好镇子不大,元姝顺着来时偷记的方向走,小心的躲过有人的地方,生怕林倪从后面追来。直到跑到了出城的地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大抵是因为雨太大,守门的人早已不见了影子,所以没有任何证件的元姝轻而易举的就出了城去。 耳边是大雨磅礴的声音,好不容易在一道闪电亮起的时候,找到一根木棍做拐杖的元姝是欲哭无泪。再这样淋下去,她这小身板只怕是挺不住了,眼看这雨没有半分停下的节奏,她觉得有必要先找个地方躲雨去。还记得进镇子前,城外不远处有个茶亭,立时就加快速度想过去。 这才刚转身呢,突然就听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似乎有马蹄声响传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不是从镇里出来的人便好,可才走了两步,那马蹄声是愈发近了,而且不难听出人数众多,估摸着是一支队伍。元姝有些纳闷,这不年不节的,老板娘都说镇上很少来人的,怎么她这给就碰上了。 时至傍晚,暮色渐深,那一队人出现之时,元姝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个个挎着长剑大刀,手持火把赶着马,而队伍为首的那人,穿着蓑衣带着大大的黑色纱帽遮了整个头部,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若是元姝此刻知道那前面的人是谁的话,估计是死也不会停下来多看,只可惜便是她这好奇的一眼,惹了祸。 由远及近只是片刻时间,元姝孤零零的站在雨幕之中,自觉挡了别人的道,赶忙就抱着包袱让到了一旁。结果赤着的那只脚突然踩在了长了青苔的石板上,顿时重心一失就滑倒泥地中,溅了一脸的黄泥水。 “唔!”光着的脚心是火辣辣的一片,手肘也撞在了石头上,疼的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便是她这一声比猫儿呜咽还小的声音,却让正要错身而过带着纱帽的人瞬间勒住了马缰,骏马扬蹄长嘶一声,随行的人也随之停下瞩望。立刻有人策马想要上前,却被为首之人止住,亲自策马往元姝这边走来。 抱着手肘呜咽忍疼的元姝有一瞬间是想要求救来着,可是想想这些人的方向是往镇子里去,她也就放弃了。耳边传来响动,知道有人骑马过来了,元姝是下意识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殊不知,坐在马上的人正望着她瑟瑟发抖的背影兀自出神,便是不看那张脸,半蜷缩的纤细身子依旧是熟悉的很,像极了……不禁皱了皱眉头,若是情报无误的话,那人这会应该是在客栈的。 仿佛能感觉到那道停在自己身上来回扫描的视线有些诡异,元姝后背是愈发的冷了,抱着手肘动都不敢动,实在是想不通那人看她作甚。 直到那人突然说了一句话。 “转过头来。” 尽管声音低沉冷然,可是女子特有的细婉之声怎么也遮不住,是个女人!等等……这声音怎么好像还有点耳熟呢?元姝下意识转头迟疑看去,正巧那人也撩开了黑纱一边。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似乎震的脚下的大地都为之晃动了一下,天幕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般,闪电瞬间燃亮昏暗的天地间。也就是这一刻,四目相对,元姝终于看清了那人,惊鸿柳眉长扬入鬓,玉肌妖颜眸若冰…… 竟然是——元漓!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大雨早已冲刷了元姝面上的泥水,骑在马上的元漓无疑也是认出了她,冷眸中出现了几分猝不及防,可很快便是愤然的掀了纱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元姝。 元姝更是大脑一片空白,猝然摔坐在了泥泞的地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 相较于元姝的惊恐慌乱,愤怒之中的元漓已然翻身下马了,随行侍卫也跟着聚来,却有素的始终站在三米开外,雨打不灭的火把点明了这一块空地。让元姝更清晰的的看到了元漓那张已经不能再用阴沉形容的脸,明明是最妖艳漂亮的脸蛋,却有着地狱之王般的阴煞之气,吃人的目光渗的人心慌慌。 “元姝。” 被准确无误的喊出了名字,元姝惨白的小脸已经是开始泛青了,抱紧怀中的包袱瑟缩着往后不住的退,心房猛烈跳动不停,压抑着不住往外冒的恐惧,她被眼前的一切吓哭了。 对于元漓,她永远是没那个胆量说——还真巧。 “你居然还敢逃跑!”只一眼,元漓就能看出元姝的本意来,她没想到这丫头被林倪看着,竟然还有胆子敢跑?而且,还差点就真给她跑脱了。 元姝不敢看元漓那恐怖的脸色,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打的她措手不及,连话她这会都说不出一句来。直到抱着包袱退到了石壁上,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而元漓已经近在咫尺。 大抵是气极了,元漓解了身上的遮雨蓑衣就愤然的扔了开,几步跨上前去就将缩成一团的元姝提了起来。那跟提猫儿一样的重量,让元漓有一瞬间的皱眉,可是在看到元姝躲闪不愿看她的眼睛时,怒火又冲了上来。 她本该在天都等她回去的,可分别太久,她办完手中的事情就发现对这丫头思念一日多过一日,于是在得知林倪已经接到人并启程后,也随之带人上路赶来,想要早点见到元姝。两边一起赶路,又有飞鸽传书,相见的日子指日可待。 大雨还未下过去之时便收到了林倪的传书,道是大雨已投宿客栈,直到距离不远了,元漓就直接带人飞速赶来,碰上大雨也没在意。可是就在她心心念念快要见到元姝的时候,不曾想,居然看到了这个企图逃跑的小丫头,还被抓了个正着! 她记忆中的元姝是娇娇弱弱的呆呆萌萌,像这种孤身一人还独在异乡敢逃跑的念头,怎么也不该生出的。不过,自从这丫头上次趁她重伤跟元岚双双跑了后,她卧在病榻上多日就悟出了个理儿,应该重新再看元姝了。 这小东西,翅膀硬得很! “敢跑,很好,倒真是小看你了。” 气恼中的元漓一时不查擒住了元姝方才撞伤的手肘,元姝吃痛却又不敢出声,唯有两行清泪不住顺着雨水淌下,浑身颤栗,是冷的也是怕的。在看清元漓的那一刻,她就六神无主了。 “说话!” 久不见回应,雨势又大了些,扔了纱帽和蓑衣的元漓也淋的透湿,眼看元姝弱不禁风就要晕倒的样子,元漓眸色一狠捉着元姝便扔上了马背,跟着随之上了去。搂着死不开口的小人儿就一声令下,一队人再次往城里赶去。 “轰隆隆”一阵惊雷,奔走在雨地中的一队人很快便到了镇子里那唯一的客栈前,勒马停住的当口,里面站守的侍卫立马就认出了正在下马的元漓,忙一溜烟的跑去通知林倪了。 短暂的路上元漓再也没说一句话,抱着元姝随开路的侍卫进了客栈,估摸着自己要倒霉的元姝是大气都不敢出,窝在元漓的怀里就抽泣不停,她的那只伤了个手肘估计都要被元漓捏废了! 闻讯赶来的林倪倒是速度的很,一见到元漓便倏然单膝跪下,很显然没认出她家主子怀中抱着的那坨怪异的东西。 “主子,您怎么……” 也好在是元漓抱着元姝抽不出手来,否则以她的脾气早一鞭子给林倪抽过去了,却还是不免生气的骂道:“一群废物!连人都看不住,养你们何用。” 冷然带有杀意的口吻不禁让林倪错愕的抬起了头,这才发现了她家主子怀里抱着一个……人。倒也不怪她眼力不好,这天色本就暗,四周点的灯火不太明,而且元姝背对着她,那一身淤泥里打滚出来的姿态,若非是被雨水洗的干净的嫩白脚丫露在外面,估计也看不出是个人。 悠然间从元漓臂弯散落下的乌黑长发惊了林倪,藏在发中扎着白玉铃铛的小发辫她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东西是她留给元姝为数不多的饰品。 “郡主……!” 就连元姝都听出了长期面瘫脸那一声惊呼中的诧异,到底还是女人,对于从已经看的水泄不通的客栈如何逃跑的这一点,林倪一时半刻真的无法接受。 这也大概是元姝仓惶生出的逃跑计划中最值得加分的地方吧,若不是半道上遇到了元漓,估计这次还真就给她成功了。 “是属下失职了!可是……” “够了!不必再说,回去之后自行领罚。” “……是。” 林倪无疑是元漓最得心的属下,可是这次却连元姝这般弱的一个人都不曾看住,不得不说有些失望。抱着元姝随人上了楼,到了早先为元姝安排好的那间上房,一进门就瞧见落了一地雨大开的窗户。不消说,那就是元姝的逃跑之门了,冷哼一声。 呵,现在连跳楼都敢了?不禁又狠狠的捏了元姝一把,引的那颤个不停的小身子抖的更猛了。对此元漓只是漠然搂紧她,对着关上了窗户的侍卫吩咐道:“下去让人备好衣物热水送来。” “是!” 随着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元姝的心也随之落到了底…… ☆、第84章 抱着元姝过了那道纱幔半垂的如意镂空月牙门,元漓便看见了浮着各色花瓣的大浴桶,不想也都知道那是准备给元姝沐浴的,结果这丫头却趁着大雨出乎意料的跑了人! 压着火气久不发作的元漓终是忍不住了,向来遇事都沉着的她,也只有在元姝的事情上会变脸。使力一抛,就将怀中尚在低泣的元姝扔进了浴桶去。 如元姝这般死心不改的,找到机会就必须惩戒一番,长长记性! “嘭!”带着花瓣的水花四溅,桶中的热水放了太久早已凉透,猝不及防呛了几口冷水的元姝手忙脚乱的就扑通着。 “救……命!” 那浴桶本是双人共浴都宽敞的大桶,水加的也多,一身早就冻僵的元姝猛的被扔进去,一时之间根本抓不到桶沿,如溺水般的恐惧,让她在深秋刺骨的冷水中挣扎的更要命了。 解了外衫大裙扔开,元漓不急不忙才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元姝乱舞在水面的手臂一拉,却也不将人带出,只让她自己抓住桶沿。 “如何?” 这次终于换来了元姝的彻底清醒,十指如爪紧扣在红木桶沿上,圆润的指甲盖都开始泛白了,冰凉的水珠淅淅沥沥的低回桶中,半掩在涟漪不停的水里,羸弱的小身子抖个不停。 “冷……”她听到了元漓的问话,好不容易逃脱一劫,她自觉不能再惹那人生气了。咬紧牙关瑟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冻透了。 现下的元姝较之前一刻的狼狈不堪,在挣出水面扒拉着桶沿有意求饶时的模样,已是楚楚可怜。失了血色的小小嘴唇轻颤,哭着声的嘤咛,像极了被主人强行洗浴的小狗,巴在水边无助又委屈,无形的让元漓有些落不去手了。 女人,总是免不了心底的那一点软处。 转瞬眸色一厉,元漓自觉差一点就上了元姝的道,哼声道:“冷?怕冷还敢逃?” 说起那“逃”字,元漓的火气又上来了,要不是怕把元姝伤到,早就提拎着她在水里过个五六遍给她好好的长记性了。 在被元漓抓到的那一刻,元姝就失败了,尽管心里很是不甘,可她还是知道眼下保住自己才是重点。很少为一件事情生气的元漓,难保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不过,毕竟是她逃跑在先,质问之下,不禁有些哑然了。 “又哑巴了!” 这一声呵斥吓的元姝便是一缩,忙跟拨浪鼓一样摇着头,她实在是冻的说不出话来,噙着泪的泛红眼眶滚烫又难受。 元漓也知道那水的冷度,再这样泡下去别说是元姝的小身子骨,便是常人也估计撑不住,偏生她又狠不下心打元姝,只能再次伸手将人从桶里豁然抱了起来,弯下腰之际心头突然有了计较,微抿的嘴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 “是不是很冷?” 半身都冻麻的元姝机械的点着头,完全没意识到元漓的声音突然间转柔,带着一丝暖度的热气呵在了她的耳边,她却只顾着抱紧元漓的脖颈,企图汲取半分温暖,这还是她头次这般主动去熊抱元漓。 “既然这样,那我们做些不冷的事情吧。” 才说完,元姝还不停点着的小脑袋就愣了下,僵着脖子下意识想去看元漓的脸,却被那人的手扣住了后脑勺大力的按住了,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湿哒哒中衣的后背。不知所措的被元漓以抱小孩子的羞赧姿势,往房中唯一的床榻走去。 两人身上都是湿衣未去,再加上元姝刚出水,更是一身的水珠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板上,元漓却毫不在意的扯了一床厚实棉被扔在榻中,然后就将元姝抛了上去。 “啊!” 直到元漓伸手去拉开她的衣襟时,元姝才明白元漓所谓的事情是什么,不禁吓的就乱叫了起来,僵直的手臂无力的推阻着元漓的动作,扯到痛处也顾不及。可是她又哪是生气中的元漓对手呢,只能看着自己的外衫长裙中衣一一被扯下,在眼前飞落,透过元漓不停动着的臂弯,那一地凌乱的衣服似乎预示了她的可悲下场。 “不要!不要!” 元姝愈发的急了,小衣被扒下的那一瞬间已是泣不成声,直抵着元漓的玲珑锁骨不许她靠近。尽管都是女人,可力量的悬殊依然大的很,压在上方的元漓直接就俯身吻在了元姝的唇上,大力的吸吮着颤颤的粉唇,似乎是世间最香甜的所在。 身下的人儿无疑是惹火的,玉肌虽凉,可是入手的便是滑润如古玉般的舒适,捏着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听着耳边少女被强迫的娇娇嘤咛,无端的让人多了几分想要凌虐的冲动,一切都开始渐渐升温了。 被压的死死还堵住了嘴的元姝,只余下一双水漉漉的大眼无助落泪,元漓的强势急迫带着眩晕感阵阵盖来,她只能勉强撑住一丝清醒,不甘心的小手死命捶打在那人的肩头。 头疼的好难受…… “咳咳!” 倏然,她被元漓反哺进口中吞咽不及的甜津呛得直是干咳,透明的银丝从嘴角抵出滑至颈间,趁着元漓皱眉抬身的空当,元姝忙伸手抓住了一侧的棉被想要翻身逃离。 檀口薄红,香腮浮霞喘着大气的元漓也真就由着她反趴在榻间,小丫头无声的泣哭,双肩颤着就要往榻间内侧爬去。这次元漓是不给了,重重的骑在元姝的一双秀腿上,就箍住了一丝不挂的小腰肢往身下一拉,瞧着那洁白无暇的玉背,勾着唇轻笑出声。 “真是美。”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这样……呜呜……” 哭着声元姝就猝然回头,被元漓压制着的她慌急了,却正好看见中衣大开去了兜衣妖冶至极的元漓,诡笑着朝她吻来,惊的元姝忙转头就要爬开,那一吻就恰恰落在了她抖个不停的香肩上。 “啊!” 嫩滑透凉的肩肉实在是让人爱极了,隐约间似乎还有一股馨香,红唇紧凑的舔舐很快就变了质,直接变成了轻咬,以至于元姝的惊呼变成了惨叫。 这是第二次被元漓用这样的姿势压住了,上一次是在闺房梳妆台上,这次直接变成了榻间,而且两人还赤诚相对,元姝一张小脸是吓的白一阵,羞的红一时。小手死死的揪着棉被仰着头惊喘,喉咙里嘶哑的难受。 元漓的手热的很,从元姝的腰间便慢慢揉着往小腹处去,她的唇更是烫的惊人,咬着肩头便滑向了背部,一路直下,所到之处都是留下了红红的印记,带起一片火热轻颤。 “本来是想等你再大些了做的,可是你太不乖了,我也等不及了,不若今日就给我吧。” 吻到腰下骤然收住的唇,忽的又咬上了元姝粉红的小耳朵,轻声呢喃在耳蜗旁,那刻意压低带着的温柔,却无疑比外边天地间的惊雷还要吓人。 给?给什么?! 被眩晕带的有一丝昏蒙的元姝实在想不出元漓的话,可直到身后那人染着兰蔻描花的修长五指,从她后背落到股间之时,元姝彻底崩溃了。 “不要!别!别碰那里!不要!求求你了……漓姐姐!呜呜!漓姐姐……”幽幽黑眸惊惶不定的再次淌泪,却比之前哪次都多,急促的求饶,连娇婉的嗓音都变的有些尖利惊惧。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便是元漓一只手按住了元姝的肩头,也没防住那丫头突然的狂性,一时没按住还真叫元姝给挣开了。爬起半个身子就旋过身来推元漓,像极了在抵御洪水猛兽般。 “你走开!走开!我不要!” 元漓虽然知道元姝抵触这事,可是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怕,心神愣了一秒,就被元姝推的重心不稳倒在榻沿一侧。目睹了元姝的巨大反应,没有立即起身的她,只觉得心头有些痛。 “你不该这样抵触我,你应该学会接受。” 瞧着已经速度躲到榻角里侧抱着双膝警戒睹着她的元姝,元漓真的有些失望了,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元姝。黯然片刻,她缓缓的起了身,将自己身上都快要干了的中衣脱掉,下一秒,那较之元姝青涩娇躯反而还要完美的身子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姝儿,你过来……”她企图轻声循诱。 瞪大了眼睛的元姝有过一秒的怔怔,烛光下的元漓纤指滑过自己的腰身,那动作说不出的迷人,邪异的妖艳凤眸微挑,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纱雾,让人忍不住的想伸出手去触碰,去探寻。 突然,臂间一阵抽痛,元姝蓦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伸出了一半!忙收了回来,有些惊恐的看着元漓,刚刚那一刻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元姝又收回的手,元漓面色有些冷了,往前去了些。她这一近,元姝就缩了一下,抱着光滑的肩头就说道:“漓姐姐,我怕……我怕,你别这样……” 她不是厌恶,只是单纯的怕而已,害怕两人更进一步的接触。 ☆、第85章 元漓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元姝,善于攻心的她大概是清楚元姝在怕什么的,不过就是因为心中有了动摇,她才会怕罢了。这些也都是元漓早就预料到的,只要继续让她接受下去,什么总会变的。 可是外边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主子,热水衣物都已备好了,可要换间上房再用?” 是林倪!来的倒真是个时候…… 就是这陡然一声,以至于半跪着伸手企图去抓元姝的元漓,瞬间冷了艳冶的面容,而紧紧缩在榻内侧的元姝,则是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刻的林倪,无疑是救了她。 冷不丁这么一打搅,元漓敛眉间也才发现榻间凌乱的棉被均湿了大半,是两人身上未曾擦去的甚多冷水透浸,方才只顾着缠绵倒不觉的,这会心一静就有些不适了。冷艳起身捡过地上干透的雪色中衣重新披上,便对外面回了一句。 “换房。” 再看看地上元姝的那堆散乱的衣服,落在一滩水渍中依旧是一团湿哒哒,元漓只好系上衣带后,随手拿了榻上另外一床不曾动过的薄被过来两下子抖开。 “还不过来。” 失了元漓的体温,抱成一团的元姝只觉周身寒凉,外头雨势未减,雷声轰鸣间被元漓这么一唤,她只将头低的更下了,动也不动。这会的她,是怕极了再与元漓近距离接触。 “是要我上来抱你?嗯?” 眼下的元姝就似是受惊的小兽,元漓自知不能再对她凶了,这样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如她这般适可而止的人,很清楚其中的厉害。此时压着她消了大半的怒火退一步,好声好气的,元姝那软丫头只会是招架不住。 闻言,企图打缝找洞子钻的元姝小小的粉色耳朵压不住的红了,抬起头就忙挥手,掷地有声的说道:“不用你!” 元漓心中冷哼,不用她?这话她算是记下了。面上却是笑意渐深,扬着红唇便道:“那还不快些来,漓姐姐的手都要酸了。” 漓姐姐…… 那带着些许娇媚的颤音听的元姝就是一个哆嗦,她……她是第一次听到元漓这般自称。大抵也是元漓第一次说,所以微透着宠溺的话语间还有些生硬,可到底还是为元姝破例了。 害怕元漓再等下不知道还会说什么,元姝咬了咬牙,直接抱着身子半站了起来,身上不着一丝的感觉让她红透的芙蓉玉面,有些羞赧的不敢去直视元漓看来的逼人视线。 烛火透明下,少女有心遮挡却依旧遮不住的纤细玉白娇躯,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恍然能看清血脉的轻薄肌肤上,还留着元漓吻下的痕迹,点点红艳似朱砂。脚心轻挪,散乱未干的及臀长发半遮了神秘风光,凝脂般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无端的冲激了人眼。 元姝瞬间就感觉到了来自元漓的炽热目光,急的忙喊道:“你转过去别看!” 撑着手臂太久还真是酸了,元漓干脆将薄被往臂间一搭,就直白的看着元姝,悠悠含火的凤眸中满是笑意和陡然再起的。 “你说哪里是我不曾看过的,还遮什么遮,都比不得我这一身,可是自卑了?” 那带着几分轻佻和嘲意的话语,顿时就激的元姝红了眼,对上元漓的视线急的喘气就没个好声骂道:“自卑个鬼,我是比不得你,那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什么看!” 知道元漓是有意的窘她,心中本就又惧又愤的元姝哪还受的住,口不择言的就回了元漓几句去。她也没少看元漓的身子,大了她那么多岁的成熟,自然是要比她这发育不完善的好看多了。所以,很多时候元姝都搞不懂她们的心思,无论是元漓还是元岚,到底是看中了她哪里。 瞧着乖乖小兔子终于炸了毛,元漓不由的悦了几分,她的这小东西就是呆呆,不拿话去堵她窘她,估计是要好一阵子不会主动跟她说话的。 “哟,你父王母妃就是这般教你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这般粗口过呢。” 这会的元漓无疑又是人格重叠了,不为常人所见的调侃戏弄,逗的元姝咬着唇就鼓着眼睛瞪她。方才胆大骂了那一声后,她就有些后悔了,生怕元漓突然又转性扑她。 “我父王母妃如何教我,要你管?” 声音虽小,是带着愤愤的呢喃,元漓却听的清楚一二,瞧着元姝已然忘记遮挡的身子,她就有些好笑。先前因为元姝逃跑而滋生的怒气早是消的一干二净,瞧着这小呆子,她就趁其不备打开了薄被,将一臂之外的元姝迅速包住。 “啊!你拿开手!” 骤然被元漓打包,元姝才回了神,忙往被子里面钻,却还是没避免被元漓掐了小屁屁好几次,一张小脸红的都能滴血了,埋在被子里耳边全是元漓得逞的笑声,堪堪悦耳动人。 要说元漓美人的声音,不似元姝的娇娇,也不似其他女子脆脆,而是特有的清越,不笑时是高贵冷艳的,喜悦时便是难得一闻的动听,犹如古筝醇净力动。早是跳脱了俗间女子,一颦一笑都是带了未来帝王的霸气。 用被子包好了元姝,元漓也不逗她了,敛了少闻的笑声,赶在热水凉前抱着元姝过去了。不得不说,活生生会与她生气的元姝更让人撩心,尽管她极是喜念榻间的软绵,可是还是很享受与元姝顶嘴,那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以前她是冷面心毒的三公主,不久之后就会是这个国家主宰沉浮的帝王,这辈子除了怀中的元姝,估计是再也不会有人敢对她这般不敬了。 所以,她不太喜欢元姝极度惧怕于她。 新的房间就备在了隔壁的大房里,熏了些香,置了浴桶撒了一层新鲜花瓣,腾着热烟的雾气袅袅上升,一旁的案上也有序的放好了毛巾衣物。大致的扫了一眼,简陋了些却也齐全,少时就行军的元漓什么苦没吃过,也就没多说什么。 “出来沐浴了。” 躲在被子里的元姝听的清白,感觉到元漓抱着自己又走了几步,开始掀被子,她扒拉着被口的手才松了开。顿时一股热气扑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元漓推进了桶里去。 “噗通!” 这是今天元姝第二次呛水了,较之之前的那桶冷水,这次她是被烫的,透凉到骨子里的冷突然遇热,那刺骨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受。 “好烫!” 小脑袋刚从水里扑腾出来,头顶着花瓣就要往桶外爬,半褪衣裳的元漓却直接将她又按了回去,不容反驳的说道:“好好泡着祛祛寒气。” 一身被烫的痒痒,元姝动都不敢动,一动活水就更烧的慌了,咬着牙委屈又不满的扒拉在桶沿就瞪着元漓。扔了中衣的元漓低头就看见了那小模样,伸手便去捏元姝被热气熏红的粉粉脸蛋。 “啊!” 元姝一声惊呼,就闭上眼睛往另外一边挪去,她实在是受不了元漓的开放,嗤之不理。元漓也不强她过来,去了衣物跟着进了桶,那烫人的水温让她眯了眯眼,也难怪元姝要爬出来。 浮满花瓣的水面激激波动,热气熏的元漓都有些睁不开眼了,好在是浴桶,轻而易举的就朝元姝那边贴了过去。还闭着眼睛忍受水温的元姝,突然就感觉到一双纤长的手臂围了上来,知道是元漓她也没多大激烈反应。就这么大个桶,跑不到哪个角落去。 倒是这水,越泡越舒服,连手肘间的痛意都没那么明显了。只可惜她身高有限,若坐在桶中那水直接就淹到下颚,只能艰难的选择跪着。想起她膝间曾中的蛊毒,心中微颤。 而元漓仗着高挑的身姿就顺势坐了下,那水只到了她的锁骨间,让元姝有些忿然,不消说那些人也是按着元漓的度放的水。 “别挠那里。” 被元漓揉着腰间的痒肉,她不得不瓮声瓮气的止她,这会她头晕乎的紧,也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怎样,耷拉着眼皮守着心底对元漓最后的一丝防范忍着不敢睡。 伸手从后面将元姝的长发撩到了一边,露出方才被她咬过的肩头,玉肌生香,被热水一泡就泛了薄薄粉红的小身子惹的元漓又控制不住了。元姝的身子却是不如她的成熟,可就是这样的青涩,生生动了她的心。 只是这小东西不自知罢了。 “你这样跪着不难受?”掺着笑意,她甚是得意的将唇凑在元姝的耳畔轻呵了一口气。 被她撩的有些怕,元姝捂着耳朵就想跪到另外一边去,可是刚刚一动便被元漓揽住了腰往怀里拉去,生生就坐在了她的怀中。 “松手……” “嘘,别惹我不高兴。” 元漓伸出中指按住了元姝的樱唇,如预想中一样,小呆呆真不说话了,长指却开始不安份了,流连在唇边慢慢画着,似是在勾勒着什么。 “你……” 沾了水渍的樱唇突然半开,元姝想要斥责的话还没来及出口,便被元漓蓦地伸出口中的手指压住了舌头,惊的她就是一僵,含着手指就猛的对上了元漓滋生的迷离凤眸。 ☆、第86章 芬芳郁绕,葳蕤生光,薄烟袅袅轻散,水中两人相依相偎的画面片刻温馨。红的玫瑰,金的秋菊,白的栀子,瓣瓣新鲜浮在水面上托着几缕青丝,绕着两人娇躯荡漾。 元漓一手揽紧元姝,一手以指逗玩,挑着粉色小小舌尖愈发的兴致高涨,元姝桃腮若腻的面上是敢怒不敢言,两只小手无力的抓住元漓的手腕,煞是怨委。 “若是再敢咬我,信不信我再弄你?” 莫看这丫头现下老实的很,方才一愣之下还胆大的咬了元漓的手指一口,她那一口小瓷牙还委实厉害,膈的元漓到这会食指还生疼。想到这,又添了一指进去,撑开了些樱唇,继续玩。 弄她?元姝登时就恼的水眸生润,方才她就是下意识的咬了口元漓,到这会左胸上还火辣辣的疼,估摸着是留了印子。 “别这么瞪我,这叫以牙还牙。”瞧着元姝白白软软的胸上留着的森森牙印,元漓坦然的笑了笑,态度极其恶劣。 元姝气闷,她现在就是元漓砧板上的肉,什么时候切都是别人说了算,自她被抓回的那一刻,她自个就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权利。 落在元漓手中,也算她倒霉,为今之计,只要元漓不强迫做那事,她也就任由她去了。 元姝这一放任,成就就元漓的恣意,上下其手就是好一番享受,分别太久了,她对这丫头是怎么碰都不够解相思。想想当初她那般作态都未留住元姝,真是叫人好气。 “小呆子看这儿。” 这是元漓对她的最新昵称,元姝甚是不屑嗤之,不过还是应了元漓的声,往她胸前看去,忽略不看那对傲人的山峰不看,入眼的那枚月牙伤痕,定了她的视线。 伤口不大已经落痂,留下淡淡的一个月牙痕迹,静静的印在心口处。 那是几月前,元漓亲手当着元姝的面,捉着元姝的手刺进去的……那血腥的一幕,元姝自然是不会忘记,一时之间,竟有些怕了。 那时的元漓属实太疯狂。 瞧着元姝吞咽口水惧了的模样,元漓甚是满意,那次她虽是有意那么做,图的便是叫元姝有个顾忌不敢跑人。可是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这小呆子怕过了头,反倒怂了元岚一道跑了路,留下她一人失血过多卧榻数日,为她错过了争夺皇位的最佳时机。 元姝是不会知道,元漓假戏真做,晕倒救治醒来的那一刻,睁开眼睛最想看到的人是她。她也不会知道,元漓在得知她跑了的那一刻,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很久的后来,元姝还是有幸的从某人口中得知了那可怖的一幕幕——详细讲述:心口淌着血的三殿下是如何发狂砸了偌大寝宫的,最后还抱着枕头当做元姝……撕成了渣渣。 “记得这是怎么刺进去的吧,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执起元姝的一只手,元漓儃儃的带着她一起摩挲着那道痕迹。 她那晚说过,那是对元姝的爱,还说过……不要离开她。 元姝埋在水中的后背猝然被元漓按住,浑身一僵,隐约察觉到细微的小人儿,又生了逃离的心。可惜这次元漓是不给她机会了,抓着她下手轻轻的柔荑突然大了力。 “唔!”元姝痛的闷哼一声,额间热汗开始密集。 在元姝的小脸上轻啄了一口,元漓丹唇勾扬,一抹冷笑渐出,凑在元姝的耳边就说道:“知不知道本宫醒来后,得知你与老四跑了的消息,是多么失望。” 好吧,这是开始算账的节奏了。 自出逃那日,元姝就因为这事没安过心,早就知道元漓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那会的调笑玩闹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这会才是开始来真的。 “你可知道这次怎么这般及时的就能接到你吗?”蛾眉成绮,美眸清辞间多了几分暗嘲。 为什么这般巧?元姝之前就怀疑过了,为何元岚前脚刚走,她大门一出就能遇上林倪一行人?元漓的情报网是厉害,便是掐着时间来,也不该给元岚留了跑路的时间,所以…… 元漓伸出两指悠悠夹住水面上的一片嫣红的玫瑰花瓣,从元姝的唇间轻扫而下,滑过雪颈再是清瘦的锁骨,缓缓说道:“听说你与她一路南下,沿途是玩的不亦乐乎,可真叫人艳羡呢。” 那话中有几分危险,促的元姝有些惊愣,元漓这是吃醋了。 之前两人相处,元漓也只有不爽之时才会提及元岚这人,其余时候都是避讳不及,尽管知道元姝还不是那种心思的人,可每每想起两人前几年的亲近,她便是控制不住的酸意。 而元岚,亦是如此。 元姝是极清楚这两人的病态。 缩了缩脖子,元姝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泡太久的腿,却不小心的蹭到了元漓的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元漓伸手分开了双腿一带,水花轻溅,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变了姿势,整个人跨坐在了元漓的腿间。 小脸,瞬间是红了又白。 不小心呛了一口水的元姝,仓惶的对上了元漓的眼睛,未及躲闪便被元漓压住了后脑勺,唇上一重,就是湿湿一个深吻。混乱中,元姝本是想伸手去推元漓的,却不小心按在了一团软绵上,惊的心砰砰直跳,那不是她的小包子能比的。 带着惩罚性的吻仓促结束,元漓戏谑的看上了元姝呆愣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模样,就捉住了方才不小心按到她的小手,引着那带有几分颤意的手又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放,放手!”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7节 元姝只觉着那一团软绵绵热的跟炭火一样,急着想要挣开手,可是又有些舍不得拿开。看出了她的惊诧,元漓刻意压着她的手就揉按了好几圈,直到元姝眼眶又红了,才松手不再逗她。 “摸着是不是很舒服?乖,只给你一个人随意摸。”舔着元姝的玲珑耳垂,就暧昧说到。 “……无耻!” 元姝咬紧了牙,小脸都苦成了一团,将手放在水里洗了又洗,可是上面那残留的柔软感觉怎么都去不掉,似乎已经深深的印入了脑海中。 被骂无耻的元漓更为不要脸起来,伸手捂住了元姝的那处,不顾元姝的挣扎就曼声说道:“姝儿这里也只能给漓姐姐摸,知道吗?” 元姝羞的脸红,受不了她的那些话,明明都是女人,元漓到底是怎么能无耻到这般地步?拽着元漓的手就挠开了,咬牙切齿的怒道:“闭嘴!” 两人是依偎在一起的,特别是藏在水下的的身体完全紧凑,元姝想起来,元漓却是按着她不准动。扣着她的肩头,就笑了。 “我可是说真话,若你敢叫别人瞧了去,本宫定活剜了她眼……不管是谁。” 这就是元漓,不管怎么与你语笑嫣然,可骨子里的那股狠辣,依旧是藏不住的。她对元姝的占有欲,早已经是上升到顶级了。 所以,在知道元岚觊觎元姝时,她就下了杀心。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元岚的中宫嫡出身份而动的杀意,可谁又知道若非是元姝,元漓全然会演个有容乃大的帝王。 要知道,让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无所有,折磨成为废人被监~禁到死,那远比杀了她更要命。原本这是元漓定给元岚的结局,可是,偏生元岚那小贱人动了元姝的心思,于是她非死不可。 “明知道我要杀她,所以就带着她一起跑,你倒是对老四深情呢。” 深情?元姝早悔了不知几条大街去了,要不是她怕极了元漓,又不想元岚死掉才选择了跑路,她也不会看到暴露真性情的元岚,失了毕生的闺蜜,多了一个觊觎者。 恍然忆起了去年第一次被元漓要到徵陌宫去时,离开王府前程文孟曾劝过她,不能与四公主再来往,原来那时就有人知道了元岚设计过她的事情了。 只可惜,那时候的她图样图森破的可怜,当然,现在依然是。 “你想多了。”对于元漓的冷嘲热讽,她就回了这么几个字,之前她也以为是她在救元岚,可是不久前连元岚本人都承认了,不过是设下的计谋罢了,她怂恿元岚走不过是个幌子。 闻言,元漓陡然笑出了声,抱着元姝就十分愉悦的说道:“哟,她这是跟你说实话了,真是个小呆子,我早说过元岚那人信不得,被设计了吧?真是傻的可爱,说来我这四妹倒是真心狠啊,从小到大就净拿你来设计我,现在好了,还把你设计到我手上来了。” 最后还不忘啧啧了好几声,以示自己的无奈和得意。 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口气,落井下石的叫元姝难受,她从来都视元岚为最好的朋友,却想不到很多年前就被坑了。 至于元漓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毕竟她是被设计的一方,很多事情早就查的一清二楚。 摸着元姝的小脖子,元漓就无限徜徉的说道:“还好当初没拧断你这小脖子,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那女人施下的摄魂术吗,不然被我捏断脖子剜了眼睛的,怕就不是那个女人了。” 当然,还有很多次,阴差阳错被设计到刀口下都逃生的元姝,被元漓救了太多回。 “哦,对了,这次能接到你,还多亏了老四的信。” “信?什么信?” ☆、第87章 “什么信?你说还能有什么信?” 浴桶中的热水逐渐散了温度,元漓也失了再继续的兴致,搂着尚是迷惑的元姝就起了身,花瓣带水纷落。元姝下意识抱紧了元漓,被她带着出了去,随手抽了一方长巾过来就将元姝包住了,大致的将两人都擦拭了一番。 “到底是什么信?”元姝抓住了元漓为她擦头发的手腕,迫不及待的问到,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元漓有意吊她。 还未及开口呢,临外的窗户便被大风刮开了,一阵寒风带雨灌入,元漓忙带着元姝上了榻去,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她道是拿你换条路子,央我放她一回。” 凉风很快吹散了室内闷闭久时的馨香暖热,方才还头脑昏沉的元姝顿时便清新了不少,抬眸直视元漓夹着嘲讽的笑意,她强忍住了心底的难受。 “她……给你送信让来接我?”不,不是接,是截。 元漓系着中衣带子的长指微顿片刻,却眉也不动的就回道:“你总是这般疑心于我,不妨告诉你,这次还真是她主动的。”语毕,只字片语间藏不住的苦涩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我……没有不信你。” 藏在棉被中渐渐暖起的小手紧紧的攥住了被面,早在元漓说之前她就疑心了,几次相问不过是为了确定罢了,这些事情从元漓的嘴里出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你愿意信我倒好,不信就等着吃亏去吧。”难得一抹喜色上了眉梢,元漓伸出两指戏谑的捏了捏元姝的小鼻头,只因这小呆瓜的一句信她。侧首又拿了备给元姝的新衣裙,粉色的中衣捡在手中瞧了瞧,才放心的给元姝穿上。 从棉被里被挖出来,元姝有些尬然,伸手就去夺元漓手中的衣衫,小声道:“我自己穿,你松手。”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受不了元漓微穿中裤就横在她前面,那姿势…… 香艳的让她下意识的摸摸鼻子,好在是没流出鼻血来。 元漓不悦的拍开了她作乱的小手,从未伺候过人的她,动作还不甚熟练,不过待起元姝来,她是下心思的温柔,引着元姝的手臂进了袖筒,再到最后的系上衣带,可谓贴心至极。 “可知她去了哪里?” 蓦然听及元漓问起这个话头,元姝不适的低了眉眼不敢去看她,元岚去了哪里?她心里头早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只是她不敢去承认罢了。 “……不知道。”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泛着凉意的玉白手指有力的挑起了元姝低垂的下颚,轻转流连,元漓哪还看不出元姝的那些小心思呢。元姝脸色有些发白,唇角微动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元漓止住了,只见她漠然一笑便道:“真不知道的话,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打算放了她这回。” 前一刻被瞧的后背直发凉,元姝从她手中脱离后,就悄悄侧首舒了口气,按理说元漓都亲口应下了放走元岚,为何她还总觉得不安呢? “不过,也仅此这一回。” 顿时,元姝心一紧,她倒不是担心于元岚的安危,而是她莫约从元漓的口中听出了些猫腻,似乎她笃定了元岚下一回就能落在她的手里? “你这是何意?” “何意?”拿着方巾仔细为元姝擦头发的元漓艳冶的眸底瞬间多了一分冷意,她很不喜欢元姝为了别人与她这般说话,捻起一缕湿湿的长发,便在元姝的面颊上扫了扫,缓缓说道:“自小她算计了我多少回?当然我也算计过她,如今她有意分庭抗礼,我却饶她一回,姝儿来说说,若她下次再犯我手中,还能饶吗?” 她元漓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睚眦必报便是本性。 “她……去了哪里?”这次轮到元姝问这个问题了,元漓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元岚她更是了解,那人怎么可能罢休。 元漓挑眉,只淡淡带笑说了两个字:“封鸾。” 蓦地,元姝就瞪大了眼睛,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可是她却是第二次听见了!上一次是国师说的,这次是元漓……那个会易容的女人便是封鸾,而封鸾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是什么人?”忆起那个接二连三出现的神秘女人,高超的伪装,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时摸不着头的话语,都叫元姝生疑,奈何她一直都不曾查到那人的身份。 元漓却不愿再说了,不顾元姝的急迫,穿戴好衣物就唤了人进来抬走浴桶,又吩咐了送晚膳上楼来。而自己则是与林倪出去说什么去了,独留了元姝坐在榻上久久凝望。 外面的大雨终于小了些,天色是彻底黑了下来,元姝长舒了口气关上了窗户就坐在了桌边,她头疼的很,便坐着等元漓回来揭晓答案。不得不说她这次是逃过一大劫,预想中,元漓会在大怒之下撕了她都不一定呢,却没想到元漓就这样放过她了? 不过,想起之前被元漓压下的一幕幕,就有些后怕。可她更怕的事情,却是发现自己似乎对元漓也没那般抵触了。 一直到用晚膳时,元姝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偷看元漓,生怕她从哪里掏出绳子链子什么的。瞧着她那防备的小模样,元漓就扯了扯唇角,夹了一筷箸的菜放在了她的碗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本宫这会心情尚好,吃完后便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元姝立马就埋头开吃,期间都不敢去看元漓了,委实是被她刚刚那个深深的眼色给吓到了,别以为她看不出那别有意味的意思! “真乖。”轻笑出声,元漓一手就在元姝的头顶揉了揉,煞是宠溺怜爱,全然不在意手下的小人儿已经僵直的身子。 说起封鸾,其人之名甚是鲜为人知,可是但凡关注过几国皇室的人,大抵也不会那般快的忘掉‘封’这么一个姓氏。十几年前,西钺未灭时,强国之一的时代有四大藩王,排第一的便是那定西王,也便是后来拥兵自重灭掉三藩攻陷扈城的——康帝封辕。 “封辕此人几十年前四国闻名,他一人便据拥西钺六郡十八州,暗里更是掌控半壁江山,可惜此人手段过厉,而野心更甚,若非他起兵大乱的话,恐怕如今也轮不到我东祁为首了。” 说起十数年都无人敢提及的康帝,元漓除了不屑外还甚是崇敬那人,倒是不论他叛乱之举,可那人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君主,文蹈武略、治国尚有方,听说还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惜,他终是心太急,还未与正帝争出个你我来,便被其他几国趁乱入侵了。 不免有些遗憾,一个枭雄便那般凄然的被人刺死在行宫之中。 元姝多少也听明白了些,咬着唇便迟疑道:“封鸾便是康帝的女儿?”她近距离的接触过封鸾,那女人若是按时间来算,还甚是年轻,若是封氏后人,那定是康帝的子女了。 “嗯,早就听闻康帝尚有一位公主遗世,当日你父王带军破城之时扈城大火过乱,那公主被人趁机带走了,算算那时她该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隐姓埋名至今倒是不易呢。” 早在元姝生辰那夜,元漓虽未曾亲眼见到那个挟持元姝的女人,可她却是花了大心思去查,终究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说起西钺破城的那日,元姝印象最深刻的莫不过是生母去世前的那一幕幕,而后她又想起了生辰那夜,那个女人与万逐渊的对话,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根本还未解开!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 “如今封鸾妄图再复西钺,私下寻来各方帮助,前朝尚有许多贼心不死的人,这不都投了去,她倒是好计谋,打着她父王的名号一扬旗,瞧,连你的阿岚姐姐都唤去了。” 被元漓明嘲暗讽一说,元姝立时皱了眉,虽说她那声刻意窘她的阿岚姐姐,阴阳怪气的让人不适,元姝却没心思计较。她算是明白了,元岚联合了封鸾要反元漓,也难不怪的元岚会有解蛊毒的药。 早先那老郎中说有人故意捉弄她时,她就猜到会是那个易容的女人了,果不其然。元岚离去的那日给她解了腿上的药,也顺带去了蛊毒,她一直以为晨间醒来时是自己看错了,可不出几日,所有的红疹消失的干净,她就知道这其中有事了。 “她走了也好,起码以后再也没人会帮助你离开我了,你说是不是?” 缓过神来元姝便被元漓近在咫尺的脸惊了一跳,带着几分莫名阴沉的神色,就似笑非笑的伸手抓住了她的细腕,带着些许力气揉捏着。 元姝咬紧了下唇,这次再回宫,没了会帮助她的元岚,她恐怕是怎么都离不开的。对于她父王母妃,她是早已不寄希望了,元漓只需要一个借口,谁都接不走她。 “对了,回去之后便是我的登基大典,姝儿可为我开心吗?” 为了这个皇位,元漓也付出了太多,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似乎根本无人能与她分享这份喜悦,好在,她找到了元姝。 不由得,看向元姝的眼睛都深情了些许,瞧的元姝极度不适的惶惶低头。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第88章 翌日大雨将停歇,入冬的节气也近来,元姝随着元漓走出客栈时都不禁冷的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小巧的粉缎绣鞋踩在不曾风干半湿的青石板上,顿了一顿,回首往门口看去,便瞧见颜娘正与她挥手。 她下意识的嫣然一笑就要挥手,却被停了脚步的元漓半道捏住了腕子,使力一拽就将她仓惶的拉到了打理好的马车前。 “还不上去。” 听出了话中的冷然,元姝只好乖乖的听她指挥了,提着裙摆踩着小凳子速速上了去,随后元漓也跟着上来了。 一队人离去之前,元姝还是打开了旁侧的小窗,朝颜娘挥了挥手,带了些许病色的小脸上笑容弱了几分,车辕渐动,元漓再次没了耐心将她拉回,轰然甩上了窗。 此时的元姝不知道,很久后自己还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外边风头大,叫你莫要吹风,不听话了是不是?” 昨个儿半夜元姝便发热了,浑身烫的吓人,还是老板娘找了烈酒来,让元漓给她擦在了几处大穴上,再加上林倪随身带的药服了些,大半夜就一直闹腾到天亮。见雨停了,元姝的烧也退了,元漓这不赶紧就下令回天都。 将元姝抱回怀中就伸手脱了她的鞋子,就着雪白的小袜子便捏住了她凉冰冰的脚,柔若无骨的的脚掌握在一手中,很快便被揉热乎起来了。 “过几日回了宫,定要叫太医多找些好方子,你这身子太弱。” 每每拥着元姝入怀,元漓都有些怕一不小心会捏碎了她。说实话元姝真与身边的姑娘差别太多,就连与她同岁的七公主,似乎都比她长的高好许,而柔柔弱弱的她怎么看都无半分东祁女子那般英气。 好在元姝不知道元漓的心思,就静静地坐在她怀中点头,这会她可是不敢乱动,晨间元漓本打算抱着她一起出门的,结果她怕被人看就好一通闹,弄的元漓一夜未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现在也反正没人看见,就由她抱去。 元漓微服离宫前朝野上朝定下了登基典礼的时间,就在十天后,所以他们一行人是抓紧了时间往回赶,丝毫不敢懈怠。 说来,元漓这次取得皇位的过程甚是顺利,有护国王府的联合帮助,又有自己的党派拥护,最大障碍的皇后被骗出了宫,元岚也逃了命。余下一个二公主元琚兵败如山倒,小规模的厮杀后便缴械投降了。 元琚自己在天牢饮了毒酒自尽,元漓念其姐妹一场,准以公主之尊厚葬了。而被元琚下了毒的宣乐帝却不曾驾崩,在元漓救驾之前,下药的大总管为了活命,便给中毒已深的皇帝喝了解药。 昨晚元姝蓦然想起的问题便是这个,她一直都没听到皇帝驾崩,新帝继位的消息,直到昨晚元漓道出事情前后她才清楚。 “真枉费了二姐的一番好意,被那个老阉人摆了一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元琚早知这场争斗自己赢的几率不大,她对元漓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所以兵败之前便命令了那大总管给皇帝喝下最后一份毒药,送其归天,大有替元漓扫清前路的意思。可惜那老阉人阳奉阴违,自知元漓上位饶不得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侍奉十多年的皇帝身上去,私以为奉了解药还能求一命。 不过不要紧,虽然用了解药,可到底是中毒已深,皇帝至今都未曾清醒,至于以后大抵也是机会不多了。于是,在元智的有意拥护下,册立了元漓为新帝,而宣乐帝直接被奉为了太上皇,迁往天都行宫颐养。 最终,胜利的大家还是属于元漓。 “姝儿晓得么,你刚离开的那几天里,我日日在都想着抓到你后该怎么办,是打断腿呢?还是锁起来呢?”捏着脚掌的手倏然往脚踝上移去了几分,摩挲着那凸出的踝骨轻轻按着。 声线淡然,就挨着元姝慢慢的说着,明明揉着些许笑意的话语,却叫元姝蓦地一僵,只觉脚踝处凉飕飕一片,似是被毒蛇缠绕般阴冷危险。 她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大抵是知道元漓的意思,尽管恐吓的成分居多,她却不敢冒险了。 元漓笑了笑,极是宠爱的看着元姝,便将柔荑移上了她的小腿处捏捏,说道:“别怕,我可舍不得伤着你,那生生折断小腿的疼,姝儿肯定受不住,是不是?” 明明是难得的温柔软语,可此时的元姝握着裙摆的手心都开始渗出热汗了,这是在给她敲警钟呢。后背僵直着就错开元漓那逼人的视线,她咬着唇便将头埋的低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啊,这次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提了,回去后,姝儿就乖乖的住到临水阁去,可好?”松开了元姝绷的紧紧的小腿,就牵过了她的手握在手中,那吓出的一层薄汗无端的惹了元漓一笑。 她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将元姝日后安稳留在宫中,眼下登基大典就要举行了,元姝这妮子从来都是不死心的,万一是一到天都就闹着往护国王府去的话,元漓也拦不住。所以趁着现在吓一吓,早点叫她认清些实事才好。 不过要说是吓她,也不全然,骨子里元漓便是个蛇蝎之人,哪会有舍不得下手的说法。若非现在元姝还未真心待她,加之元岚也跑了人,瞬间变得孤立无援的娇弱小丫头她还不能下手了,一发狠估摸着以后的路就难上加难了,且暂时忍她这一回。 一直吓的不甘说话的元姝是必须给出答案了,被元漓揉着的小脑袋是一阵阵的昏眩,可意识却是难得清晰。元漓能放她这一回也算是破天荒了,她若不顺着台阶下,只怕惹恼了元漓直接就能给她锁了。 “不好吗?”久不见她回答,元漓也不急,只慵懒的问了一句。 “知道了。” 她现在跟元漓的关系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她惧她远她,也不喜欢她,奈何这人是一腔热火的扑过来。可到底是要做皇帝的人,元姝想,大她那么多岁的元漓不可能不会成婚的,只要她成了婚……可是,她忘不掉元漓定下的未婚夫是骁叡! 所以,事情矛盾了。 几日赶路,尽管元漓都下令慢了些脚程,可元姝还未到天都便又病倒了,大雨时寒气入体,整个人时冷时热,气息都弱的吓人。好在离天都也近了,元漓便让一众人马不停蹄的回去,半夜进了宫,就是一片喧闹。 先是震了太医院不说,还惊动了刚回宫的穆贵妃,匆匆驾临徵陌宫,不巧就遇上元漓大发雷霆。明灯华庭中,瓷器碎了半地,跪在地上的太医宫人皆是瑟瑟发抖。 “今日若是她有半点闪失,你们也就自己准备好吧!” 狠话一撂下,求饶声就是此起彼伏。站在宫阶上的穆氏只隐约瞧见元漓挥袖离去的半面,却已是能清晰感受那股怒火了,当下雍容便冷了好几分。 “去请殿下出来!”下意识的,穆氏不愿进寝宫去,她不想看见迷惑了元漓的元姝,尽管那丫头就要病死了。 高台风冷,元漓出来时就一眼看见了站在宫廊观景玉砌之上的穆贵妃,怒色方敛的眸中立时一深,拢着裙摆走了过去,清声说道:“母妃怎么回宫了?” 四周的人已退散,穆氏旋身看去,暮色中的元漓如是踏月而来,一身来不及换去的便衣素裙趁风飘然,一头青丝挽做髻子,露出那张与她几分相似的容颜,微扬的眉间带着名为不耐和担忧的东西,那是她以往都不曾看过的元漓,以前的元漓只会是宫装冷颜,何时会怒?会气过?会担心一个人? “阿漓如今变了很多啊。” 人人都说穆贵妃温婉贤良不喜管理繁杂事,可谁又知道真正的穆贵妃却是一手培育出狠心元漓的女人呢,自幼她便打造元漓,她比谁都先知道将来会是女帝天下。为了这一天,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就连元漓杀的第一个人,她都是在旁边看着逼着。 元漓心越狠,她便越高兴。毕竟,天下就该没心的人来握。所以,她容不得谁来乱了她的心血,谁都不行! 抚了抚腕上绣着小株红梅的广袖,元漓毫不避讳的对上了穆氏凛冽的眼睛,纤细的长指顿了一下,便静静笑了。 “人总是会变的,母妃不知道吗?” “立刻送她出宫去!在所有人都还未知之前,马上让她走!” 人总是要变的,穆氏自然明白这个理,现在的元漓早已不是当初听她任她的那个元漓了。 再也不伪装端娴的姿态了,横眉厉声的穆贵妃在如昼明光下的怒颜,竟与元漓有些重叠,一样的美丽而无情。 “送她出宫?若是儿臣偏不愿呢,母妃可是要动杀心了?”嗤然不屑的挑了挑丹唇,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穆氏了,掩藏在温婉淑仪面下的永远是一张随时吃人的心。 “阿漓,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她是元智的女儿,她也是个女人,你们……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你就要是帝王了,整个天下都将是你的,若你与自己的堂妹如此不清不去,只怕会招来天下人的耻笑!” “不要便是了。” 不要?不要元姝还是不要……皇位? ☆、第89章 不要元姝还是不要……皇位?聪明如穆贵妃,显然明白后者居多。 意外、震惊、愤怒纷纷涌来,她失望的看着元漓,阴毒的目光似是恨不得戳穿了她去,戴着纯金护甲的食指指着对面的人便是半晌气极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元漓你疯了!” 这便是她的好女儿,兢兢业业付出算计了十几载,眼看皇位已然到手,她却为了一个女人……不,是女孩,而扬言放弃?! 目光清离的注视着穆贵妃的怒容,元漓却是有意含笑,瞧瞧这怒不可歇都要吃人的主,哪有平日里众人称谓的半分端庄之像,对于她这爱做戏的母妃,她已经是一忍再忍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不该来对她和元姝的事情指手画脚。 “一个女人?母妃不也是为了那个女人才会想方设法的赢吗,如今你能拥着她欢笑,却不许我再喜欢女人,母妃来说说这是个什么理儿啊?” 皇后和穆氏的那点事儿,元漓看的明白,却也说不清道不明。暗里是皇后强着逼着忆当初,处处要与穆氏为敌以报先嫁之仇,更深处却是穆氏骗着哄着,反权上位困住皇后那个笨女人,可到底两人都有那么些心思是要走到底的。 “住口!”狰狞着双眸便险险的退了几步,仓促的扶住身边的龙柱才稳住了身体,穆氏狠狠的看着元漓便说道:“你与我不同,我能弃了一切和她在一起,可你不行!你必须成为帝王……阿漓,你别傻了,她是个女人,你留着她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也是天家郡主,终究是要和人成婚的,趁着她现在还小早些放手吧!” 大抵是明白和元漓硬碰硬也只会吃亏,穆氏不免软了声,希望苦口婆心能说动些元漓。努力压住了怒火,她还是想明白了些事情,她自己的女儿她清楚的很,生来就是皇帝的料,是不可能放弃皇位的。有一种人,一生就困在权利斗争中,挣不开摆不脱,离了这些反而会痛不欲生。她是这样的人,元漓亦然。 所以,那一时的气话也不该在意,当务之急便是动摇她对元姝的心思。 成婚?一听到这两个字元漓瞬间就冷了脸,方才还渐浓的笑意立时荡然无存。元姝是郡主,是元智的女儿,确然。只要再过两年一旦及笄,她是怎么也不能再强留了,可是只要想到元姝有朝一日会穿着嫁衣,嫁给一个男人的时候,元漓就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心。 “不可能!她这辈子,便是嫁人,也只能嫁给我!” “你!” 恍若是听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穆氏看向元漓的眼色已然不正常了,扣在雕龙金柱上的五指泛白,冷风中寻不到一丝的温暖,心凉透了。 她怀疑……元漓是疯了。 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好像是想到了更好的法子,丝毫不在意摇摇欲坠的穆氏,元漓一手拢着裙摆上前了几步,对着穆氏便笑道:“母妃也说了,儿臣必须成为帝王,很好……你可知慧空大师曾为元姝算过一卦,显的是什么吗?” 这个,穆氏自然是不知的,可是她知道绝对不是她想听见的话,下意识的她便想阻止元漓说出。可是,来不及了—— “是帝后之像。” 这一刻,穆氏在笑如灿莲的元漓面上看见了妖娆的残忍,夹杂着一丝疯狂对着她便是洋洋得意,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要做什么,却是谁也阻挡不了。这是穆氏第一次看见笑的那般畅快的元漓,也是最后一次听见她唤她母妃了。 “所以呢,母妃便安心吧,她只会是我的,该怎么做我自然会安排,天下人嗤笑又如何?我要的只是元姝,关他们何事。日后谁若再敢拦本宫,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乘风拂袖离去的元漓尽显了天家帝王霸气,字字如钢刀深入穆氏心窝,跌倒在地恍然看着那抹决然的背影,穆氏明白了一件事情。 元漓,是真的疯了! “疯了……疯了……” 东祁国宣乐十九年,十一月,帝于金殿诏之百官禅位升太上皇,册立皇三女公主漓为女帝,显其文武功略,治国大才,朝野臣服。是日,新帝临天,改元‘昭化’,自号‘成德’,持玉玺告太庙开计新史,大赦于天下,虚年十九,成为东祁国史第三位女帝。 自此,昭化元年始。 元漓初上位便先减免了赋税,又调动各州府大兴工事,朝中新换污吏查处等等,手段雷厉一时风生水起博了百姓爱戴。都说改朝换代波动大,偏生到了元漓这,有自己的党系又有皇叔元智的拥护,一反常态的顺利。眼看年底了,也就慢了换年号的事情,下旨沿着旧历过完年关再开新历。 而元姝这厢,那日受重了寒气,昏昏沉沉的便在榻上卧了大半月才清醒了些,这次病来的险,惊了元漓,好几位老太医都因这事被罢了官逐出宫去。好在新换上的太医快快的就缓了元姝的病情,等元姝意识清醒了些时,元漓都坐上皇位好几日了。 期间,元王妃与元智都好几次提过要接元姝回王府去,却都被元漓拒了,只说是与妹妹投缘,留在宫中伴驾。循着往朝的例子,头两位女帝也是留过官家千金在宫里伴驾陪侍的,大多到了适婚之年才离宫婚配,也是常见。虽然元漓留的是自己堂妹,于礼不合,可最先不再提接元姝走的是元智。 说起护国王府这些年,那也是风风雨雨经见多了,半生都戎马疆场,灭西钺平南尧的元智如今已是人到中年。元漓是他一手推上位去,属意的帝王,自然是不会生了叛乱之心。 可帝王自古都是多疑的,想想留了元姝在宫中伴驾,更深层不过为质子,若是能打消了元漓的多疑,又博了护国王府的庇护,忍忍也是可以的。 “再过两年阿瑥便要及笄了,届时再接她出宫就是,夫人勿急,陛下允了每月可以去看看的。” 这是元智说给元王妃的原话,明明听着是顺耳,可怎么也慰不了人心。为了能接元姝回来,元王妃差点没闹到龙殿去,想着那封被人刻意送到她手里的信笺,她便是有苦说不出来,只将元漓那人恨到了骨子里去。 “王爷,若到时候……陛下还不愿送我们阿瑥回来的话,那可怎么办?” 护国王府本就是树大招风,元漓又是个有野心的帝王,一日不可小觑于一日,若真再等个两三年,届时只怕连元智说话的地方都会没了。 “本王自有法子。” 元姝大病初愈还不能见风,便被元漓下令养在临水阁里,哪也不许去,日日就是吃了睡。每日元漓都会抽空来瞧瞧她,可这丫头病了一场,还把别的心思又给长出来了,但凡元漓来就就装睡,怎么唤也不睁眼。好在是元漓政事繁忙,也不同她计较,来的快走的也快。 就这样一连好几天过去,搬到龙殿居住的元漓也不过来了,就晾着元姝限了她所有的行动。 其实元姝也没生旁的心思,只是听了身边的宫人说道元漓的圣旨,知道自己到及笄之前怕都是离不了宫了,一想到这几年都要跟在元漓的身边,整个人就不得劲,不得不说元漓这招狠,光明正大的就能困她两三年。 临水阁的宫人都是新来的,可都是元漓让人训好的,成日里谁也不同元姝说话,晾着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就窝在榻上神游。倒是给元姝瞧病的程太医,每天来请脉时还同她说上几句。 “郡主今日气色似乎好了些许,脉象都有力了。” 程太医今年四十有五了,医术高明却无心官职,在太医院闲了好几年,眼看新帝上位准备递个折子清辞回家的。却碰上了元姝病了,被院判着急忙慌的推来补个位,大意也是他反正想回家,治得好郡主就是辞官前博个好名声,治不好郡主也没事,赶人回去就成,巧合他心意。 这遭是没气懵了程文钦,谁不知那新帝手段狠厉着呢,前几位老太医没治好人已然是惹了帝怒,若非是看着年迈才赶回老家的。这换了他来,上面头一句就是治不好直接砍脑袋,亏得他这么多年医术没埋汰了,险险就真治好了元姝。 他是松了口气,皇帝那人也开心了,金口一开就给他提了官职,还御准为郡主的特别太医,往后都留宫里就给元姝瞧病了,生生断了他要回家种田的心思。 懒洋洋的从软垫上收了手腕,元姝恹恹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贝齿微露回道:“感觉是好多了,就是浑身还无力的很,程太医,我还要多久才能下地去走走啊?” 她如今也就愿意跟程文钦说话,这人风趣心善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有个弟弟叫程文孟,就职于护国王府。说起来,两兄弟长的还有像,向来都喜欢程文孟的元姝,对程文钦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这也好在是元漓几天不过来了,只从宫人那里听了元姝喜欢和程太医说话,就由了去。若是叫元漓知道元姝背着她,跟人笑的这般甜的话,只怕又要作了。 ☆、第90章 “郡主是早产伤了元根,这身子骨自然比不得正常人,受了寒就容易出事,这几月里就要好好休养着,过些时日再出去走走吧。” 程文钦是有心助元姝的,奈何他是个惜命的人,便是程文孟如何求了他带东西进宫给元姝,他都不敢。只因为元漓控制元姝的很,每天他在这请完脉转头就要去龙殿复述一遍,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帝,偏生一双眼睛凌厉的让人害怕。 元姝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日子她都习惯了,以前生病也是如此,大半月都是不出门。可那时候还有元岚来看她,而现在,可怜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元王妃本是有意送青豌进宫来伺候着,可元姝知道后立马就拒绝了,她虽然念王府的人,可青豌到底是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若是进了宫来,瞧了不该瞧的,元姝只会更惧怕颜面。 正好这会宫人端了药进来,大老远的元姝就闻到了那股子刺鼻的怪味,胸口处就是一股反胃,捂着鼻子就蹙眉问道:“程太医你这几日开的都是什么药方?这药的味道太怪了!” 程文钦老脸一晒有些尬然,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回道:“是给郡主固本培元的一些好东西,喝多了身子骨也就不至于那么弱了。” 里面确实是些金贵的药材,也的确是固本培元,可还有几味药就加的怪了。起初皇帝下令时,他就有些迟疑,可谁叫他极惜命呢,也就听了元漓的话。多加的那几味药材不治别的,独是养宫,平子喝了就容易受孕生子,可那都是开给已婚娘子的药方。 跟前这位不过十二岁,就早早的喝这种药,还是皇帝特意下的口谕,程文钦虽是纳闷却也不敢多想,只是听令行事。 药端到了眼前,元姝是不喝都不行,元漓指来的几个老嬷嬷是死死盯着她。迫不得已接了那只白玉碗过来,秀眉深锁极是不愿。 “郡主就喝吧,过些时日身子就好了。” 程文钦这人算是彻底站到了元漓的阵营去了,开口一劝是戳元姝的急切,没法子就忍了一口气,端着碗几口饮下。才一通气,那股怪味便在口鼻间乱窜,一阵干咳就呛得直流泪。 “不行了!我要吐!咳咳!” 几日不来的元漓瞧着的就是这一副场景,踏着云纹的蟠龙宫鞋几个轻抬就进了去,瞧也不瞧跪满一地的宫人,从宫人的托盘里端了甜汁就坐到了元姝的身边。揽过捂着嘴难受的小人儿,就把泛着甜腻的汤碗往她嘴边送。 “喝下去。” 元姝正难受,嗅到那股清甜的味道也顾不及来人是元漓了,就着她的手就大口的喝了起来,好容易才把那股药的怪味给压了下去。双眼泛着水雾迷蒙,病色不去的面上红透了,无力的靠在元漓的怀中,楚楚可怜。 “都出去吧。” 挥退了一室的宫人,元漓才拿了干净的绢子给元姝擦拭嘴角,两人一近了,连她都能闻到那股药味,不禁蹙了眉头,怜惜的替元姝抚了抚散下的长发。 “喝了药身子才会好,缓一会再用膳吧。” 算起来,元漓可是好久没和元姝正儿八经的说句话了,如今搂着似乎长了些肉的小丫头,就恨不能拥紧了咬上几口才解气。埋在那白白嫩嫩的脖颈间就深深的吸了几口馨香,结果,一会就忍不住了。 被吮着脖间嫩肉的元姝不禁嘤咛了一声,这会头还被药的昏沉的她被元漓抱的紧紧的,这人是从外面赶过来的,带着一身寒气,明黄刺眼的金龙华裙膈的元姝难受极了,伸手就开始推搡那灼热气息的来源。 “你走开,我难受……”胃里是翻江倒海的,还被元漓勒抱着。 也听出了元姝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些,元漓就松了些力气,寝居中几边都置了暖炉,热气氤氲好不舒适。掀了绣着海棠花的厚厚锦缎棉被,就将元姝从里面抱了出来,软软一团放在了腿上横抱着。 “可顺了些?”元漓一手抱人,一手替她抚前拍后,眉目低垂间尽是一片悠悠柔情,丹唇轻启。 元姝窝在她怀中不曾开言,只恹恹的点点头,长出了几口浊气,染了水汽的秀眸清晰了些许。 “那我们去用午膳吧。” 膳厅是临水阁下厅的侧暖房中,那屋子的热气不低于寝居里,元漓便让人拿了身简单的藕色襦裙亲自给元姝换上,整个过程元姝白净的小脸上都是一抹淡然。元漓也乐得她不多话,接了象牙梳子便将元姝的一头长发顺了顺,然后拢在一起扎了个大大的麻花辫,用茶白的发带一系,就戏谑的将辫子扔到了元姝的怀里。 抱着松疏的长辫,元姝赧赧的蹩了元漓一眼,那小蝴蝶结倒是扎的漂亮。元漓瞅个正着,蛾眉之中笑意正浓,挑眉揶揄道:“这天底下也就你敢让朕来伺候着。” 元姝轻轻一怔,杏眸低敛不语,这还是元漓第一次在她跟前以皇帝自称,熟稔而又带着帝王的慑人威严,可到底是显了两人的尊卑之分。 看出了元姝的不自然,元漓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给她穿了绣花的软底宫鞋,就放她下了地站稳。好几时都没走过路的元姝一时间腿还有些发软,好在元漓在后边稳着她,也不至于摔倒。 “实在站不住,还是抱你下去吧,真是个娇娇的宝儿。” 元漓从后面拥住了险险摔倒的身子,委实看不下去小人儿蹒跚的步伐,作势就要抱她起来。元姝却推开了她的手,硬撑着往外边走去。 摇摇晃晃间,元漓才看清小丫头红透的耳根子,不免嗤笑一声。 口是心非的丫头最要不得。 到膳厅时,元姝眼尖的瞧见了坐在桌边的元颖,立时就顿住了脚向往后退,她以为只是喝元漓吃饭而已,却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才退了半步,便被随后而来的元漓牵住了手。 “进去用膳。” 她这一出声,里面的众人都看了过来,回过神就跪满了一地,就连元颖也起了身跪下,跟着唤了一声“陛下”。元姝跟着元漓漫步进去坐在了上首,她本有意坐开些,却被元漓暗中用力按在了身边。 “都起来吧。” 这还是元姝第一次在元漓登基后跟着她出现在人前,惶惶的看向穿着茜色宫装身姿清离正在入座的元颖,纯白的狐绒围脖映着一张玉颜皎若秋月。抬首间四眸相对,元姝是好奇,元颖却是坦然一笑。 “元姝,身子可好些了?” 每每一见到元颖,元姝多少都有些不自在,倒不是为别的,只因她的生母缪妃。别人都说缪妃是为太上皇挡剑而逝,可她知道,那位皇贵妃是被太上皇拉过去当了挡剑牌的。元岚曾在她跟前说过,没了生母的元颖是完全失势,不过投了元漓这边倒是她的聪明之处。 “好多了,谢……” 突然,放在膝上的小手一疼,她轻皱眉头看去正好瞥见元漓面上的冷然,立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这人独占欲强的离谱,连她与人说个话都要不悦,当真是霸权。 “小七这些日子朝中朝外都帮了朕不少忙,委实辛苦了。” 元姝这还不满的瞪着女皇陛下呢,可女皇陛下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端了九龙盏朝元颖扬了扬,一饮而尽,醇香的酒味弥漫散开。元姝还是少有见元漓给人道谢的,悄悄瞅瞅元颖,明明和她同岁的姑娘,可怎么看都比她成熟太多。 “陛下器重,臣之幸事,何谈辛苦呢。” 双手抬着酒盏起身回敬,眸弯成月夹着一抹精明的元颖,元姝是看在了眼中,不消说这人和她以前见过的元颖又剥离了。还记得那次在承云寺,元岚是得意洋洋的说她推了元颖下去,那时的元颖好像和她一样弱一般单纯的狼狈,可今天一看,只怕那时连元岚都被骗惨了。 果然,这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可看出一朵花儿来了?” 元姝这会是看元颖想事情入了神,连那两人看向她都不自知,迷糊的听见了元漓的声音回神,才发现两人靠的咫尺相近。 “没,没有花……” 才说完,元姝就在元漓笑意溢出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狼狈样儿,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多傻,小脸顿时浮起一片粉霞。 难得高兴一回的元漓,一扫几日积沉的乏劳,揽着元姝就夹了菜往她嘴边送,毫不顾忌身边有人看着,就说着:“乖,张嘴。” “!!!” 元姝红着脸就推她的手,那么多人在场,她怎么好意思吃?紧蹙的秀眉微颤,小巧的红唇不悦嘟起,水眸不情不愿的瞪着元漓,就是不愿张口。 “再不吃,我可就亲你咯。” 元漓是刻意压低了声,为的不过是逗逗元姝,捏着她小腰的手就收紧了几分,似乎还真打算来过来轻薄几口。吓的元姝赶忙就着她的筷箸,跟小鱼抢食一般吞走了菜,末了还偷偷的去看那边元颖的神色。 岂料,人家根本就没人敢往这边看。 “真是个胆小鬼。”附在元姝的耳边,元漓就亲昵的咬了一句。 ☆、第91章 昭化元年元月始。 转眼新年已是二月底,飞了两月的大雪终于是停歇了,皇城内外琉璃金砖都掩在一片雪白中,苍苍茫茫。临近开春,扎下的厚雪开始融化,藏在积雪中的嫩色草芽开始露头。 穿着嵌了玉珠花的小巧宫鞋,元姝慢慢的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宫人未曾扫尽的积雪引的她多看了两眼。那晶莹剔透的雪花在暖暖的太阳光下,异常明亮漂亮,不过很快就化为了雪水。她从年关就未出过宫门了,若非今天暖和了好些,元漓怕也不给她出来的。 “御苑的梅花还开吗?”她停下脚步问了问身后的宫人。 “回郡主,尚开着呢。” 元姝被关在临水阁里,元漓特意让人改了布局,引了水在下厅凿道植了一池白莲,养了急尾奇珍的鱼。不时的又让御园的人送些新鲜的花盆过去观赏,可几月下来就是不曾送梅花,弄的元姝很是纳闷。 不过,今天出来了,就去看看吧。 新皇即位之初,太上皇并先后宫褚妃嫔都迁往了行宫颐养,而册立的两宫皇太后也均是念佛于承云寺不往宫中来。一时间,这偌大后宫千余殿,绝大数的都空置了,全然不复前些年的热闹繁华。 而元漓,不知是有些顾忌还是为何,反正绝口不提接元姝进龙殿的事情,改置了临水阁,大有将徵陌宫都给元姝的意思。当然,元姝也乐得如此,只要不同元漓住在一起就万事大吉。 元姝没想到,竟然会在御苑中见到…… “叡哥哥!” 一行人方到御苑,元姝本就是朝着植梅处来的,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个人影,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待近了几步后,那人修长的清雅身影缓缓转了过来,登时元姝就失声唤了一下。 依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儒雅少年,负手玉立,朗目疏眉间都透着一股和煦的温柔。在看清来人是元姝的那一刻,亦是又惊又喜激动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阿瑥!” 可是,还没走到几步,元姝便被人拦住了,凶神恶煞的老嬷嬷硬是叉着腰不许她过,元姝本就心急,正要怒斥。却突然听见另一边传出来一个声音,吓的她合了嘴。 “这是演哪出呢?” 声冷音清,便是不看那人也知道来的是谁,所有人都是一刻不顿的跪了下。而元姝却犹是冰霜批打,僵硬侧首对上了元漓幽幽的渗人视线,映出了那抹定格的森寒笑意,心下一颤。 “陛下万岁!” 端在手中的热茶潺潺冒着热气,四面通风的凉亭轻纱飞动,元姝一动不动的坐在元漓身边,目光忐忑的游离在金丝边的轻纱上。 “刚刚可是要演鹊桥会?” 骁叡就坐在对面不远处眼巴巴的瞧着元姝,而元姝是紧挨着元漓,身后宫人站的开,那话就元姝听的清楚,敛眉垂首放了手中的茶盏。 元漓处理完政事听了宫人的消息,知道元姝往御苑来赏花,难得小妮子有了兴致,她不陪陪怎么好呢。可是这才过来呢,两人要不是被拦着,是不是就要抱上了?还真别说,有那么一刻钟里,元漓真觉自己成了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了。 元姝不傻,光是低头不语解决不了事情的,而元漓这会怕是气头上,她不赶紧劝了走,还不知道她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来。 “我只是想来看看梅花,凑巧遇上了而已……这里甚冷,我们回去吧。”就在桌案下主动拽住元漓的龙袍轻轻拉了拉,咬着唇甚是尬然的祈求着。 这还是元姝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求元漓,可惜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她考虑在第一位的已经不是骁叡如何了。 元漓虽然是冷着脸,可到底是心悦了些许,反手握住元姝的小手。云髻上的九柄龙头金簪,衔着东珠挂着的长长玉石流苏,顾盼间流光溢彩恍然,那一份独有的皇家尊贵耀了元姝的心神。 “不急,等会再回不迟。” 既然是碰巧遇上了,那就顺道解决了所有事情也好,也免得元姝总是不死心。 “来人,去摘两朵开的最漂亮的梅枝过来。” 她这突然的旨意,谁都摸不清意思,元姝是又惊又怕的看着她,待宫人真去摘梅花了,瞧着元漓多了几分阴沉算计的笑意,她就直觉不妙。 “你要做什么?”她急急不安问到。 旁若不人的牵着元姝的手端起了一只白玉嵌玛瑙的茶杯,动作极是亲昵的给元姝喂,迫于那慑人视线,元姝不得不就着饮了几口,一双睁地大大的水眸是紧紧的盯着元漓,生怕她出格。 “乖,等会你就能知道了。” 面对元漓故作神秘的顽劣笑容,元姝是没有半点办法,又气又急的咬唇,惹的元漓就捏她的脸蛋,她又躲闪不过。一来二去,两人的一番小动作都被骁叡看在眼中。 算算日子,两人有好几月没见了,骁叡是被禁在宫苑,而元姝是在元漓身边。那次宫宴,骁叡迫于情势应下了与元漓的婚事,过后是后悔又是心痛,想要与元姝解释,奈何见不到人,想要与父母商议解婚约,却被告知人已回了骁府。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被掐的准准,巧合的都让他怀疑是有人刻意安排一样。 骁叡想过很多次再见到元姝时的情景,他以为小丫头会哭着说他,再不然便是生气。可是,他等待那么久以后,什么也没有,反倒是元漓对他多了些许敌意。 元姝变了,这是他最先感觉到的事情…… “阿瑥近来可好?”委实有些看不下去元漓有些刻意的动作,骁叡开了口。 好不容易在袖中挣脱了元漓的手,元姝还有些喘喘,一听到骁叡清静的话音,便楞了一下,忙敛了莫名神色就要回他。 “听闻骁世子近染风寒,不知可好些了?如今刚开春天气尚不暖,还是多歇在殿中勿乱走动吧。” 被元漓抢了先,元姝和骁叡都是一惊,元姝惊的是向来体壮的骁叡竟然生病了?而骁叡,则是惊于元漓的话,如何听都觉几分怪异。 “回陛下,下臣不过是思念家乡了,未曾染病,劳陛下挂念。” 暗带几分不卑不亢,骁叡一言无疑是在抹元漓的面子,可是在看着元姝松了口气的小动作时,骁叡也觉无所谓了。 也本是元漓胡诌罢了,要的就是不叫元姝与他说话,未料骁叡会当这么多人面驳她,倒也是个胆大的。丹唇畔妖冶笑意微染,平添森寒。 “哦,不曾染病最好。”其余,均是不提。 元姝还想再说话,却见宫人端了明锦托盘过了来,两树绯红梅枝开的正盛,簇做一团的泛白花心雪梅被元漓纤指捻起,轻使力便折断出来以做发簪的模样。 一直注视着她的举动,元姝自然是没错过元漓眸中流淌的暗光正盛,心头的不祥愈浓。但见元漓分别折出了两只梅簪,淡扫蛾眉便转向了元姝。 “姝儿过来些,这花配你。” “不要……”元姝下意识就要拒她,却被元漓乍现的戾气摄住,只能不情不愿的靠过去。 今日她只是出来走走,便不曾多装扮,一同那日元漓为她编的发辫,大大一个松散垂在脑后系上菱花发带。元漓扶着她的小脑袋,便动作亲昵的将那只梅簪放入了辫根处,粉花黑发倒是相配。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8节 “嗯,还真是好看,比白梅好看多了。” 元姝尚且低垂的头就是一僵,也不顾元漓还在理她的发尾,就倏地抬起了头,带着几分猝不及防的戒备瞪着她,苍白的小脸上也多了几分怨色。若她这时再不知道元漓想做什么的话,她就真是傻子了。 确然,元漓是嫉妒了,所以寻着这个机会要报复。去年冬日在护国王府第一次见到骁叡时,少年少女相互簪花含情脉脉的场景,元漓至今都是记忆犹新的,每每想起都是醋的牙痒。 摸了摸元姝泛着凉意却洁白若玉的无暇面颊,她就是看不得元姝那一丝一毫的不甘愿,为了一个男人与她置气相争。 这时,就连坐在对面下首的骁叡也隐隐看出了起头来,元漓簪花的手势都与骁叡那日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白梅换绯红,而骁叡更清楚记得他簪给元姝的那支花被元漓——扔在了地上。 忆起那个冬日,第一次正面相识的女皇不其然看向他带有杀意的目光,骁叡顿觉后背生凉,那时他满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可现在想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托盘中还剩下一朵折好的梅朵,元漓不顾元姝警告又微是祈求的小眼神,就捻了起来轻转玩之。夹着戏谑的视线终归是落在了兀自出神的骁叡身上,那一刻,顾盼生辉。 “骁世子俊美无双,朕每每看之都觉心动,听说你也甚喜梅花,不知可否戴来让朕瞧瞧?” 她确实心动,不过每每动的都是杀心。 一语既出,元姝便死死捏紧了元漓的手腕,几道血痕乍现,而骁叡更是俊颜大骇。 ☆、第92章 东祁虽国风开放,如今又是女帝天下,可千百年来的男尊制度还是在的。文人墨客惜花怜花养花,却是无比鄙夷男子戴花的,以今人传统观念,男子配花便是院子的下贱倌人。 就是骁叡曾不耻为谈的二公主那戴花的驸马,那人也非正驸马,不过是面首罢了。而今,他尊为世子,又是女帝的婚约者,元漓令他众目之下簪花现人,说白了便是两个字——羞辱。 骁叡恼极,他是曾愿为元姝簪花过眼,可那到底是只有元姝看,毕竟是心爱之人说的过去。可元漓此举无疑是欺人太甚,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他,哪还忍的住。 “陛下慎言,下臣非倌伶,怎可配花!” 他那话中生硬且带火,元漓都未开口,侍立在一旁的大内总管刘常便翘着兰花指匆忙喝了一声:“大胆!”那打着旋的尖利的嗓音刺的元姝便是一阵耳鸣。 元漓玉白的长指微动,止了刘常,看着刚正清雅的少年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骁世子不急,朕来帮你戴上可好?” 根本就不理会骁叡说了什么,听似询问,却是陈述的话语激的元姝更掐紧了元漓的手腕,久时不曾修过的指甲深深的带起了好几条血痕,元漓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乖,松手,要玩也要等回宫再玩不是,别在这撩我。” 凑在元姝的耳边,元漓就玩笑的说着,不时扫过骁叡的冰冷目光是得意加剧,话语间,薄唇有意无意的去啄碰着元姝的耳垂。那明显的动作,看的骁叡时瞠目结舌的憾住了。 元姝哪听不出元漓的警告,却不敢真松手,她若松了手,元漓定会过去骁叡那里,她这一去又岂止是帮忙戴花那般简单,不禁都有些急哭了声。 “漓姐姐,漓姐姐!不逼他了,我们回去吧!求你了!我错了好不好!” 小妮子是真急了,扣着元漓的手都叫女皇大人有些吃疼了,那双跟小鹿一样水汪汪的可怜大眸子里水雾氤氲,瞧的人好不心软,可到底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她才如此的。 一指轻轻的压在了元姝粉嫩的唇瓣上,止住了她还要出口的请求,元漓冷冷的一笑道:“嘘,姝儿怎么会错呢,只是给你的叡哥哥戴朵花罢了,瞧瞧你都要哭了,知道吗?每次看见你哭,漓姐姐就好想狠狠的吻你。” 果不其然,元漓压在元姝唇上的玉指变成了勾画,流转在唇上的目光,也变的愈发深沉渗人了。那架势,似乎下一秒就会真的压过来,不顾一切的吻上。 尽管有多不甘心,元姝还是吓的撒开了元漓的手臂,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唇就往后缩了缩。没有人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可是从两人的动作间,就能看出一些不对劲来,起码骁叡是这么认为的。 便是这个空档,元漓起了身,元姝再想拽住她已是来不及了。明黄绣着金龙的华丽宫装玉带束纤腰,两指捻起托盘中的余下梅簪,便款步往骁叡那边走去,步伐间腰扣上的环佩叮当作响,玉珏轻鸣,好生悦耳。 “陛下!” 骁叡也来不及去细思两人的不对劲之处,他拂袖起身便对元漓僵硬行礼,怒视着拈花而来的元漓便扬声唤了一句,以示自己的不满和不愿。 不得不说,元漓变了太多,以前的她确然是玩转心思的主,可是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对某人不悦时直接下杀招。而今,与元姝相处久了,心思计谋玩多了,人也杀多了,终于在对待情敌的事情上,她悟出了个道理来。 人,往往活着比死了更折磨,如情敌这种东西,就该留着命,日日狠戳他的心,终身断了他的念头,那才叫完胜。 这道理还是她对付元岚的时候悟出的,就元姝那爱钻牛角尖的脑袋,她若是杀了元岚或是骁叡,保管小妮子能念那两人一辈子的好,反而恨她一辈子的坏。 云鬓高髻龙簪凤钗,元漓扬着那双媚的勾人心弦,却强势无人敢看的凤眸站定在了骁叡的身旁。她不及他高,只是矮于他的眉下,可骁叡却不及她的慑人气势,完全就低了一大截。 “骁世子这是连朕都敢拒了,倒不知真平公素日是如何教导其子忠君之道呢?” 一个‘敢’字,一个‘忠君’之道,元漓是有意压了骁叡,直言抵抗君王本就是大逆不道,若是再无忠君之举,只怕是直接就要被扣上逆反的高帽了! 双膝一屈,人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那扑通一声,连元姝都听的清楚,大气不敢出的站在桌案边紧张的看着。少年终是逼不得已,颤着声直视向了元漓。 “臣父有言忠明君,报家国,方为大丈夫,下臣自幼便铭记如今,世人都道陛下贤明,可……陛下今日之举,有辱于臣下,羞待于士族,敢问贤明在何处!” 若说是一众人人大惊了,就连元漓都有些愣怔,显然是不曾料到年纪轻轻的骁叡竟这般不屈,就冲他这份敢怒敢言的心,撇去私心带入朝野的话,那定是不可多得的忠臣一个。 元漓眸色轻动,她又不昏庸,瞧着直挺挺跪在地上,明知大难临头却是不卑不亢的骁叡,难得心悦笑出了声来:“朕这才知道,真平公教了个好儿子啊!” 这话是绝对的赞赏,元漓难得看上一个贤才,自然是龙颜大悦。有心回首去看元姝如何,却发现那小妮子一直都盯着骁叡在看,那眼中的担忧显然,冷冷收回了视线,元漓挑眉轻轻点头。 原本,她真只是打算给骁叡戴花让众人羞辱一番就罢了,可是如今对上这般贤才,她有意招纳,那可就真是要玩直接的了。 “朕很欣赏你。” 捻在手中的梅簪被她扔下,重重的落在了骁叡膝下的石砖上,砸落了几瓣绯色飘飞。帝王的直言赞赏,无疑是让他松了口气,被扔下的梅花也昭示了此事到此为止,可他还来不及感恩呢,元漓便俯身在他耳边悄然说了一句话。 “元姝是朕的。” “陛,陛下……” 那一刹那间,骁叡像木头一样直愣愣的对上了元漓,如是晴天霹雳,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更不敢深想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惊愕的清眸中,倒映着的是女帝不屑的轻嘲,似乎是在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又是在昭示自己的独占。 元漓知道他听清了,遂满意的起了身,慵懒理了理腕间几层的宫袖,高傲的眉峰微扬霸气渐染。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骁叡,就说道:“枢密院缺人,若是愿意,就去补个位吧。” 从最初的震惊中找回了心神,再听闻这句话,骁叡已是呆愣愣的笑出声来了。他都听见了什么?皇帝喜欢女人,对象还是元姝?好像是这样的…… 枢密院缺人?不,政治权利掌管的内阁怎么会缺人呢,骁叡虽表现的是淡泊明志,可是他确实是个贤臣之才,唯有仕途才是他的最终归路。元漓只是给他一个选择题罢了,是要元姝还是要报国? 当然,聪明若骁叡,在他接受事实后,就该明白的——选择元姝,只会是死路一条,当然还不止他死;而选择进入枢密院的话,则是光宗耀祖,大展宏图的光辉大道。 只能说,元漓给的路,便是如此的退无可退。 元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骁叡的癫狂笑声吓的她忙跑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少年落泪,惨白的俊颜凄然至极。 “叡哥哥!叡哥哥!你怎么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呢,便被元漓一把拽住了手臂使劲一拉,头重重地撞在了元漓的怀中,华丽衣襟上的珍珠宝石膈的她脸颊生疼,她却顾不得了。 “你松手!” 元漓依然是面带笑意的拉住了她,手却是暗中用力捏紧不许她挣脱分毫,当着骁叡的面甚是亲近的揽住元姝,就轻声说道:“姝儿不是说外面冷吗,来,我们回去吧。” “你!” 一个字才吐出去,元姝便被元漓扣在了怀中动弹不得,后背某处大穴一麻,急切张合的樱唇里顿时没了声音。疼痛中,便被元漓‘亲昵’的压制在怀中,相携离去了,根本没机会再回头看一眼。 元姝自然是不会配合的,走了没多远便被元漓抱了起来,就近入了一处休室,将挣扎个不停的元姝放在了小榻上,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元漓倒是没多惊讶的给她解了穴道。 “怎么哭成这样了,小花猫。” “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也不怕元漓生气了,元姝一把拍开了她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就嘶哑着嗓子质问到。 元漓也没觉着要多加隐瞒什么,瞧着被小丫头打红的手背毫不在意的说道:“告诉他,你是我的啊。” “……你疯了!” “比起你的阿岚,我可好多了。”元漓眸色一深,极是不喜欢元姝的这个态度,不过她也能谅解,所以便想适时的给她再多些事实。 “什么意思?!” ☆、第93章 “还记得当初天都里盛传骁叡的风头?呵,我可还记得那时还有人说他有皇夫之像呢。”元漓饮着莲茶便轻嘲的笑了笑。 那些事,元姝自然记得,骁叡要做皇家驸马的消息是一夜传开,在天都是压都压不下去。元漓不还带她去茶楼听过一次说书嘛,似乎所有的事情便是从那一个时间段开始的,元姝怎么会忘记呢。 “所以呢……”在元漓提及元岚时,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元岚跟这事脱不了关系了,可那时候的元岚面上是完全正常的,难道? 看着元姝已然多了几分的迟疑,元漓也满意的轻击了几下隔着手肘的金龙扶手,道:“若非元岚开了头去散流言,我也不会起了那心思,说起来,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拜元岚所赐的,她能那般对骁叡,也全然是因为他在宫中。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将来必定会是她的皇夫,可是元漓偏偏就想出些意外。 元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怒睁的大眼泛起了水汽,精致的小脸上掠过一丝怨色,极其不好的说道:“顺水推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元漓当时的资本来看,她完全没必要与真平公联姻的,即便是因为她,随意为骁叡指个相匹配的世家女子不就是了吗?为什么还要顺水推舟? 小妮子原本清啭的娇音突然多了些刺耳,元漓不禁皱眉,扫过方才被她长指抓过的手腕,似乎还有血珠在往外渗呢。对她都敢下这般狠手了,足见骁叡在元姝心中的分位如何了。 元漓不是神,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以前的她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喜怒,可自从遇到元姝后,什么都悄悄改变了。皇位在她的计划中,轻而易举的可以得到,做一个贤君,册立一个能与之匹敌的皇夫,厉兵秣马横扫南尧与北郅,君临天下统一诸国…… 可惜,元姝的出现打乱了太多,她就是个变数。改了元漓的命运,也改了元岚的命运,皇位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而皇夫她也不想册立了。 元漓到底还是嫉妒元岚和骁叡的,这两个人是元姝成长时陪伴在身边最重要的人,尽管元岚暗地里做了太多事情,甚至连元姝的命都算计过,可她知道,元姝那傻丫头依然是学不会恨人的。而骁叡,正常女子的爱恋观念中,如他那般的清俊少年能得以倾心,是莫大的幸福,他是元姝想要托付终身的人,终究此生难忘。 “我若不顺水推舟求他为驸马留制身旁,日后你又怎会乖乖听话呢。” 当然,这不过是其一的因由罢了,当时还是她父皇当政,虽荒芜了朝政,可老派依然是他的后盾,便是元智都难以撼动。留质子骁叡于宫,是皇帝的命令,下与她和元岚的。 真平公一族据骁州九郡为封地,百年富庶,又与护国王府密切牵连,在政治权利的中心是个人物。而宣乐帝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元智坐大,一旦骁府与护国王府联姻,若有朝一日元智起了谋反的心,只怕未来的新帝是应付不了的。 只有断了他们的联姻,将骁府继承人加以皇夫的虚名尊位深锁宫中,数十年后,独子的骁府失了传位的嫡子,而护国王府唯一的郡主又外嫁而去,便是以庶系承了爵位,到底也是扶不上墙的东西,届时谁也乱不了朝纲。 新帝的人选是在元漓和元岚之间,所以宣乐帝只模糊的提了要留骁叡在宫中为质,也不曾说明原因,便是要考验两人。 彼时元岚心思不若元漓细腻,她虽是玩弄权谋,可宣乐帝的那般心思她还是未看透来,一心要与元姝白头偕老。也就往外散了谣言把水泼向了元漓,明知骁叡于元姝而言的重要性,便想着元漓当着百官的面求亲,怕是元姝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吧。 可惜,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好在是元岚不在这,若是知道元漓又提这事,只怕是要气的挠墙了。 只听了元漓的其一缘由,元姝便气的牙痒,这人为了自己的私心便拆散了她与骁叡,到头来还这般的理直气壮,就是她之前的恨意都消散了,这会也免不得站起来就要打她。 “元漓!你!” 亏得是元漓进来时把人都打发在外边,若是被人看见元姝这样的大不敬,只怕是要吓掉胆儿。如今,谁不知这新皇上位头三天还是仁慈开明,后几天严惩贪官乱党的手段就让人生寒了,几十多号人呢,齐刷刷跪在断头台上,生生每人刮了上百刀都不给个痛快。 偏生女帝还下令,要朝中百官都观看,瞧着上面那些个昔日同朝为官的幕僚,那一刀一片细肉的场面,坐在最上头观看的新皇还森森笑着。从早看到晚,鲜血都占满了整个台面,偏生女帝还十分兴起,招着手要百官们看清楚些,特意叫了持刀的侩子手捡了堆肉给人端过去,一个一个的过眼。 “朕希望诸卿日后以清贤忠良为本,若再出败类,朕当以酷刑惩之。” 但凡那日去了的人,毕生都是忘不得那天的情形,后来每每说起都还是胆战心惊的。不得不说,元漓震慑人心的手段很是到位,之后的数年中,朝野内外都是一片祥和安宁。 顺势抓住元姝怒中直甩而来的手腕,元漓轻抬眼眸,带着些许凉薄的凤眼微弯,贵气傲然的霸意在里面静静流淌。在元姝不及收手的空档,她一个用力便将龇牙咧嘴恨不得咬她两口的小人儿拉进了怀中。 “啊……” 元姝一声惊呼很快便被元漓的热吻吞没了,乱舞的双手被强迫的握制在背后,双臂一反腰上就被按住了,整个人就往前怀倾去。似乎夹杂了多时不发的怒气,又有几日不见的急迫,元漓这次是下足了劲儿。那不断深入的妙舌,勾的元姝心房乱颤,模糊不清的嘤咛声消散在了两人亲密的唇舌之间。 病了这些日子,元漓都不曾动过元姝,一心要她好好养病,就是在元姝这吃了闭门羹碰了冷墙头,她都是忍下了。今天,她可是忍不住了,头先被骁叡那一茬子事情挑的火,她这会就要发在元姝的身上。 抱着元姝就将她提上了小榻来,一把挥了榻几上的茶盏,在一片白瓷碎裂的清响中,将元姝按在了上面。依然是亲吻缠绵着,可手下却已经开动了,在元姝不安乱动中,元漓准确的摸到了系在腰间的蝴蝶结,手下一拉便将元姝的腰带扔开了。 “唔……不……要……” 被吻的七晕八素,元姝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衣襟大开,那身元漓亲手给她穿上的单薄衣裙似乎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了。想着外边是光天化日的,又有一群宫人守在门口,元姝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元漓早松开了她被桎梏的手,改成了一手相拥,一手作乱。元姝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摇着头躲开了元漓的吻,上气不接下气的瞧着急不可耐的元漓,她气的就红了眼。 “你别乱来!” 口舌之间全是属于元漓的气息,逼人的冷馨蔓在鼻间很快便浸入了心肺。绯红的面颊滚烫,夹着一丝病色的娇弱,凌乱眸间似是揉着一汪清水的元姝,此时无疑是动人心魄的美。 元漓伸出舌舔了元姝留在她唇边的甜液,妖冶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邪魅,成熟的包围了她,怦然心动抑制不住的心,让她一秒都不想放开身下的元姝。玉白的手指捏着小人儿葱节似的柔荑凑在嘴边,吐气如兰的舔了舔,感觉到手心中蓦然一僵,她便惊鸿一笑。 “怕什么,他们不会进来的,姝儿等会乖一点可好?” 等会?元姝不知道她口中的等会是什么时候,只是看着元漓拿着她方才被扯开的茶白束腰丝带,做势要捆住她的双手时,元姝就不乖了! “你要做什么!拿开!呜呜……元漓你不得好死!” 她的那点小力气生了一场病都没了,软妹子易推倒的大好形式立刻提现,很快便被元漓捆住了手,一拉高越过头顶就绑在了红木案几的圆腿上。只留下两只脚还能动弹的元姝,终于是在元漓的荡漾笑意中,哭出了声儿来。 “尽说些胡话,姝儿的嘴还是该堵起来。” 她不止把元姝的嘴堵了起来,末了,元姝愤恨的对上她风情缭乱的凤眸,还来不及将目光化为刚刀,便被元漓用一方丝绢遮住了眼睛。 “唔!唔唔!” 眼睛看不见也喊不出,瞬间感知的能力就提高了很多,对周围的未知恐惧也随之多了几分,她不知道元漓要做什么,只能不死心的踢动着不曾被缚住的双脚,企图踹死元漓那丫,可惜,一切都被元漓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 感觉到自己的鞋袜被脱去,光着脚被元漓捏在手中,带着丝丝暖意的五指在足踝处流连轻抚,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突然,润如古玉的长指开始往小腿处摸去,元姝被蒙着的眼睛睁的大大,可是却只能看见一层模糊的白色轻纱,混合着元漓味道的冷香,让她有些迷茫。 长裙被掀到了腰间,长裤很快便被一点点的褪去,元漓知道身下的人儿在颤抖,那委屈的呜咽声里却掺了不一样意味的嘤嘤,精光瞬逝在眼底,她知道元姝这丫头这辈子是离不开她了。 “元姝,好好感受。” 她叫了她的名字,低沉婉转的温柔又夹着深深魅惑,元姝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顿了一秒。直到异物深入时,初次的疼让她清醒了过来,捆着手腕的丝带深陷,那半指不到的痛使得她瞬间紧绷。 “唔!”元漓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变态女人! 临昏厥前,元姝似乎还模模糊糊听到元漓无比荡漾的笑了一句。 真热…… 热你妹! ☆、第94章 昭化四年,六月夏节。 酷暑已至,蝉鸣天儿里一片燥热,过了幽幽宫廊上了双渠桥,便远远瞧见隐在一众宫室中极为亮眼的华纯殿,飞凤走檐,金玲迎风,馥树林立,虽不比其他宫室辉煌,却独一份的清幽别致。 而这偌大宫室的主子,不是旁人,正是平昭郡主——元姝。 六月初头荼蘼花尽,元姝趁着前庭中的雪色荼蘼不曾结果,早早的就让人置了小榻在花簇旁休憩乘凉。若说殿中是置了冬冰降暑,可到底是寒骨,头先元漓便特意嘱咐了元姝要多出去走走,日日歇在殿中容易伤神。 元姝也听她的,华纯殿这地方造的不错,花海一旁便是清澈见底的凿溪,就着几株老树筑了亭榭,夏日往这一歇,还别样的凉爽。没了殿里那股阴邪冷气,卧在凉榻上元姝就舒服的直眯眼,就着玉勺中的红果冰沙便多吃了几口。 “主子您还是少吃些这东西,凉了身子不好。” 入口的冰沙子咬着咯咯作响,元姝就爱吃这些。每次元漓在的话,都要控着她,这会好不容易人不在了,想多吃些,却还是要被米音说道,这姑娘自打背元漓从南洲带回来送她这后,是一门心思的监视着她,对元漓不是一般的忠心。 元姝索性捧起了双儿雕龙的盛碗来,腕间的豆青宫纱一滑,露出了玉白的小臂,精致的镂空金花响铃臂钏立时叮叮作响。含着一汪清水的美眸便不悦的斜了米音一眼,二话不说就抱着那东西继续开吃。 伺候了元姝快两年了,米音自然知道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知道这郡主还是气在心中,也就不再多说。只静静的站会一旁让宫人打好雀扇,瞧着元姝慢吃,想着半夜里这主子估摸着又得闹肚子了。 没了人阻止,自认为出了口气的元姝跟只偷了鱼腥的猫儿般,诈乎乎的一笑,那模样看在米音的眼中,是又爱又恨。 迁来华纯殿已有三年光景了,起初她本是好好的住在临水阁,独霸了徵陌宫,可偏巧有一夜里一宫人不知为了何事,跳进了临水阁旁的蓝月湖中自尽,惨叫声骤然响彻,元姝正巧不曾入睡,就好奇开了临水阁的窗户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偏把元姝吓的病了半月,那宫人很快从湖中捞了起来,可人已经没个全形了,裹在几尺白丈中,元姝隐隐看见掉出了一只森森白骨挂肉的手臂来。随着小船前后还有一群赤红的长尾鱼,湖面上一层白雾飞起,散着浓浓的暖息芳香。 至此,元姝才知道,那湖中养了以人为食的鱼儿,也不管那香味闻了延年益寿什么的,哭闹着就要回王府。彼时她将将跟元漓协定了,待及笄后送她回府的,可那日她突然要反悔,闻讯赶来的元漓也沉了脸。好说歹说,元姝才答应了换一处宫室而居。 那会子元漓有心将元姝带近龙殿去,可元姝愣是不允,元漓只好选了靠近龙殿的中宫侧,让元姝住进了华纯殿,为这事元漓也生气了好些时日。 却只因着那日她在御园中对元姝做的事儿,虽然还保着元姝的处子身,可那日回殿后元漓愣是迫着元姝缠绵中破了自己的身。玩过了火,元漓那一个时间段对元姝都是有求必应的,她自己个是甜蜜舒服去了,留着元姝每每想起那榻间手中属于元漓的初血便吓的没神。 一晃眼,元姝也在这宫里呆了近四年,去年她的及笄礼便过了,当时还办的甚是隆重,女帝亲自为她第三道挽发上簪,也是天下女子独一份了。可元漓那个黑心的,笄礼过至如今,眼看过两月又是她十六岁生辰了,依旧还是不开口放人出宫去。 不过,元姝倒不是气这个急这个,她气的是前日元漓带着她出天都城郊看游园花会,竟当着不少人的眼跟她亲昵,惹来了多少人的话头,还好在没人认出她们两个来。 近年也不知怎的,从北郅国那边刮过来一阵邪风,好龙阳,喜磨镜的嗜好独是在民间暗流起。全然听说是北郅国出了不少好夫夫,好妇妇,过的别样自在,如今国泰民安百姓也富足了,时间一多就爱钻偏门。前日元漓大了胆子,在众人跟前偷香,听到一众人的唏嘘喊好,元姝是彻底恼了脸。 一直到今天,她都不同元漓讲一句话。 想到这儿,她不免又气愤了些许,昨夜被元漓弄在榻上一番戏玩,瞧着那人在她下边荡漾,她就恨的牙痒痒,不愿说话便大了力的弄她,结果那女人还越发愉悦了。气的她后来直接罢手不弄,直接导致女皇陛下今日天都不亮便阴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上朝去了。 米音张罗着宫人有序的将瓜果摆在了小桌上,瞧元姝冰沙吃的差不多了,就上前笑眯眯的说道:“主子吃些甜瓜蜜果吧,这些都是方才陛下着人送来的。” 红的粉的嫩青的,十二花神的菊瓣高足盘里摆满了各式异果,这些都是各地贡来的东西,每年元漓都是挑了好的往元姝这送,养的元姝一张嘴叼的不行。 切成月牙的脆瓜一入口便是清香脆甜的紧,元姝不由多吃了些,这些年被元漓养着,小身格都没以前那般娇弱了,也不常生病。月前她母妃进宫来瞧她时,虽然还是那般的不高兴,可瞧着越长越好的元姝,也开了脸谢了元漓一声。 “米音,听说卫皇子住进了西宫来了?”把玩着手中的金签子,元姝便想起了这事来。 什么事情都清白的米音这些年可是炼成了人精,一听元姝提起卫皇子,也不见一丝慌色,依然是带着笑回了她:“这事奴婢也不清楚,前宫那边没传话呢。” 卫皇子何许人?便是当年元漓同元智大败南尧国后,老南尧王迫不得已送来的质子,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那质子也二十有四了,本是住在南宫偏殿中,过的无声无息。 偏生今年元月初头,老南尧王过了年关便遣信使送了国帖而来,大意道是其子乃中宫嫡出,这些年送来东祁,也就没打算再接回去。听闻女帝如今三年大孝已过,便想着能否收了其子入内宫,以象征两国和平。 若不是这封信,怕是谁都记不起还有个卫皇子了,就有几个老派日日操心后宫之事,立马叫着人去招来了卫皇子。这一看可是惊了所有人,没料到那皇子不仅是玉树临风,更是风采非凡,端的就是贤良之象,入后宫为皇夫是妥妥的可行。 元姝还记得当年那皇子来时,她央了元岚一起去看,可惜只见着个背影,这么些年也就没想过了。如今不小心听到了外头传的风声,还真有些好奇怎样的人物。 不过,真仅限于好奇,人的话,她可不敢去看,现在的元漓可远比前些年还霸道了。 “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嗤笑一声,总的来说她拿米音是没办法的,这人可是元漓护着的,前宫的事情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元姝只当米音是元漓的忠犬,可她也不懂米音的苦,进了这地方来伺候着元姝,知了多少的惊天秘密,若非她聪明识趣,怕是早没了性命。跟在元姝的跟前,那就是要不畏强权的替女皇陛下遮里子,就卫皇子的事情来说,若真叫元姝知道人住进了西宫,那夜了她还不趁机踹女皇几脚去。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主子可别听信了那些没根据的话,陛下怎会让人住进来呢。”特别还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那真要进来了,她家陛下还不得日防夜防,防了元姝给她去爬墙。 元姝挑唇,踢了脚上的软丝绣鞋,露着玉白的足踝搁在榻尾,懒懒的笑道:“他就是住进来又何妨,本郡主过些日子就要回王府了,也好腾地方不是。” 别瞧这话听着酸的很,米音那可是实打实的相信,元姝这是归心似箭。元姝这么多年都天真过来的,到这会居然还相信能回去?米音不禁心头有些无奈,她们那英明傲人的女皇配上这迷迷糊糊的小郡主,倒也是别样般配。 “主子还是别惦记这些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卫皇子的事情呢,还是回王府的事情。 元姝想出宫的心,这些年是淡了很多,和元漓缠了太久,也知道那人的心思如何。现在朝里朝野迫元漓的紧,加之前些日子元王妃来说了接她的话,这死了很久的心又才开始活络了些。 元漓只以为锁了她在深宫,断了身边人传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以前元姝是怕的,什么事情都软弱不肯听不敢做,现下跟着元漓这么久她胆子也养肥了太多,遇事上也多了些心思。 不过卫皇子的事情却是她不小心听来的,初听时她确实有些生气,不知觉的元漓就让人住进了西宫,还瞒着她不说,这招也委实狠。 就是元姝过了这些年对元漓的感情还够不上爱,可一个卫皇子也够膈应她了。 ☆、第95章 女帝上位四年,确然是治国有道,虽然处事手段酷厉了些,却依旧得人爱戴。现下东祁国内是国泰民安,只临近北郅的边城时有摩擦,多年前的西钺余党仍暗下活动不断,再无其他。 所以,每日元漓早早散朝后,处理完呈上的奏折,便会去元姝的宫里,今日也不例外,尽管元姝已经几天不跟她说话了。 “陛下,华纯殿到了。”新晋的尚宫余臻站在龙撵跟前轻声唤到。 这厢元姝正睡着午觉,尚不知私以为几日不会再来的人,竟然已到了宫门。呼呼大睡还做了白日梦,梦中她抱着变成大头娃娃的元漓亲了又亲,小了不止一倍的女皇陛下捏着可爱的粉拳就攮她,元姝一边躲一边笑着想把她扔开,结果元漓的头越变越大…… “啊!” 她这一声惊叫,直让坐在榻沿的元漓甚是纳闷。方进殿时,就瞧见这小妮子睡的香沉,一身雪色中衣薄裙凌乱,小半截藕白的秀腿搭在榻沿,眼看就要落下了。伸手握住足踝,顺势坐下便放在了自个腿上轻轻摩挲几下,却见元姝愈见精致的面容哭丧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过去细看,便听到她一声咋呼。 “做噩梦了?” 仓惶从榻间坐起身的元姝是后背渗凉,手心都一片湿润,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才看见了坐在脚边一身玄色龙袍的元漓,不禁想到了那个怪异的梦境,立时就没个好脸色。 正想说话,却想起自己和她还在冷战中,便冷哼一声将自己的脚从她怀里抽了出来,然后准备起身去沐浴压惊。 “怎地越大了,这气性也大了呢。” 讨个没趣,元漓不甘心的伸手揽住了元姝的细腰,将她一把拉回到了自己的怀中,攥着那只覆了一层薄纱的细腕就摇了摇,稍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四年而过,初初君临天下的元漓至今变化倒是颇多,时光磨练出了君王的睿智和霸气,而年龄增长了她女人的成熟妩媚。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人敬人畏的气场,只一个眼神便是不怒自威的震慑人心,当之无愧的女皇。 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元漓,别人都是怕的不行,都道是女帝脾性莫测,似笑非笑时就能眨眼剜了人的眼,谈之色变。唯独元姝,私下一旦和元漓在一起,好的时候还能说说笑笑,不好的时候该动手就是要动手。 也都是叫元漓惯出来的,正巧报了当年被压制的那点仇。 “乖,同朕说说话。” 闻着咫尺间的少女清香,元漓就愉悦的弯了弯那惯于在人前僵冷的眉眼,带着只对元姝特有的柔情,温声凑在小妮子的耳朵边上,啄了啄。 元漓就是个两面人,人前是高贵女皇,一怒便能浮尸千里;可人后,对着元姝就是舔着脸的波斯猫,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求了疼爱,当然她也有求而不得霸王硬上弓的时候。 元姝暗翻白眼,元漓只有跟她开玩笑或是真生气的时候才会以帝王自称,这会的她无疑是前者。上气冷她这些天,她还能舔着脸来哄已是不易,元姝可是极清楚这人耐心不多,也该是时候适可而止了,若再不理她,只怕又要拿别人出气了。 “热,别挨着我。” 果然,见她这一开口,元漓多日酝着一丝冰寒的美眸瞬间就柔情万分,抱着元姝就作气的捏了捏她的脸蛋,龙颜大悦道:“那日是我不对,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你,姝儿不气了可好?” 明知元姝尚抵抗着她们的关系,元漓那日当着太多人的眼,委实给元姝带来了一定的冲激。尽管收到的不是被骂伤风败俗的言语,而是稍甚艳羡的注视,她也受不了。 不过,元漓却是想开了,相较于以前,如今就是元姝藏着掖着装着不说,却早是和以前变化太多。这事要是放在前些年,只怕这丫头是要病个十天半月不出门,可现在呢,只是和她耍几日性子就罢了。 说到底,人还是让她给掰弯了。 “走开,热!” 虽说夏日天热,殿中冰降了热气,元漓这一身华丽龙袍大裙的,金花描边的攒珠抹胸上刺着几只飞龙,明黄中裙外便是罩着玄色的蟠龙暗纹,金丝云海滚边。可都是用的顶好云丝制作,看着里外几层却是极为清爽的料子,哪还有一丝热气。 “一点都不热,而且姝儿身上还凉凉的,真舒服,给漓姐姐抱抱。” 低头轻蹭间,云髻上龙簪步摇轻晃,冰凉的玉滴坠子顺势掉进了元姝的后襟,立时就激的她一抖,下意识抬起小脸,却撞在了元漓半露的玉胸上,那傲人的高峰还散着独属于元漓的冷香。元姝实打实的愣了几秒,却在听见元漓鼻息间多了一声轻哼时,回过了神。 “不正经的!” 那极为鄙夷的话语噎的元漓有些沉脸,合着她又被元姝当急色鬼了,撇撇嘴抓着那丫头的手就往胸前放,不甚好气的说道:“你这脑袋是越来越厉害了,撞疼了人,还不许我哼唧了不是?” “……” “诶!去哪了?”猝不及防,元漓没抓住元姝,被那丫头从怀中溜了出去,忙唤了一声。 元姝来不及穿上绣鞋,就踩着光滑的冰凉地砖往前跑了几步,远了元漓才旋身瘪嘴回道:“沐浴,你继续哼唧吧。” 说罢,就跳着脚跑了,独留着元漓对眼那方才被玉色小脚丫踩过的光亮地砖,稍稍发愣。 果然,这丫头被她惯坏了。 米音领着宫人络绎而入时,低头抬眸就瞧见女皇正慵懒的斜倚在元姝指令放在临窗边的贵妃榻上,半落下的龙袍一角倒映在大理石砖上,榻尾的飞雀炉中龙涎香袅袅飘出,一切都是静如泼墨画般的极美。 “卫旸的事儿,她都知道了?” 蓦地,威严却清冷的话语,惊的弯腰放置果盘的米音手下立时一僵,虽然尚是问句,却早是有了确定。她不敢贸然抬头去看,收了手便跪在了地上。 “是奴婢的错。” 她的职责便是看好元姝,在卫旸的事情上,女皇是特意下令了不许元姝知道,可就是她的疏忽,导致元姝不知从何处听了风声。若因为这件事,败裂了元漓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关系,她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抬起头来。” 简约的几字听不出其中心思,米音入宫也两年了,自幼便混迹江湖自觉胆大的她却是怕极了这位女皇,一切危险都是掩藏在不见波澜的静静中。 半虚的冷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明明是妖冶最美的眼睛,却偏偏尾带戾气让人心悸,轻皱的眉头昭示着她此刻的不悦。这哪还有方才跟元姝的热乎劲头,好在是元姝不在这,若是在的话,只怕又要说她玩变脸了。便是这一眼,米音瞬间就低下了头,后背早是冷汗一片。 “奴婢失职,求陛下责罚!” 元漓不喜戴那些个怪沉的护甲,纤长的十指修的齐整,内务殿特调的朱红兰蔻染画,指盖前沿还点着极为精巧的纹饰,食指间的宝石戒子暗光流转,一指轻摇。 “只此一次。” 一身都吓的紧绷的米音霎时就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她刚刚是紧张的要死,到底还是怕元漓的惩罚,下意识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奴婢知道了。” 倒不是元漓心软了,而是这事根本没必要。卫旸搬入西宫的事情,是迟早要暴露的,她也没想过多加隐瞒元姝什么。毕竟,那人又非她亲自带入的,不过就是住一段时日,也无甚好说。 再说,就是她立了卫旸为皇夫,元姝那小妮子估摸着还能鼓掌欢唱去。 如今朝野内外都是元漓把持手中,皇权集于一身,可老派新派的存在已是循环,她拔不得,也废不得。这些年她打压了多少老派,换了多少心腹,她自己是清楚的,可老派在朝堂上依旧占一席之地,也足见他们的厉害。 皇夫,这个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论起了。 昭化元年时便掀起了一次,站出来开头的,竟然还是护国王元智。彼时,那位一人之下的护国皇叔,当着百官直言请谏,求立骁府世子骁叡为皇夫,以延续天家血脉。 谁都不知道,那时的元漓走的多艰难,她是承了元智的能力而上位的,皇叔有意施压,她是应顾不下的。打心底,她是不愿册立皇夫,她要的只有一个元姝,其余的无论是谁,就是个虚名,她也不想给。 元智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击。 直到元王妃入宫,道是新立皇夫于中宫,男女有别,元姝再居下甚是不便,明说就是要带元姝出宫。那会子,元漓也算是明白了,偌大皇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哪有不便的理儿?无非就是想从这夺人罢了。 之后的事情,说来也巧了,就在她策划着该如何打压元智时,行宫传来白信儿,道是太上皇崩了。紧接着便是国丧三日,而后,元漓便以带孝三年为话头,推了册立皇夫的事情,顺带的还将骁叡送回了骁府去,独留了元姝在宫中伴驾。 一切,又重新上了轨迹。 ☆、第96章 方才沐浴完,元姝只着了水色的菱缎长裙,随意披了一条软烟轻纱挽在臂间,便拢着一头湿发坐在了元漓的脚边。 “睡着了?” 晶眸斜睨了倚在榻中假寐的元漓,这女人近日似乎遇着了什么难事,冷凝的蛾眉间不自然的微皱,夹着一丝倦色,双目紧闭面露清寒。 方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呢,怎地她去沐浴小会时间,回来就这样了? 早知道元姝回来了,元漓也不曾动,直到那丫头迟疑探她,才懒懒的挑了眼皮,看向榻尾正擦着湿发的元姝。 “怎么去这么久?过来,我给你弄。” 敛了面上冷色,唇角微扬就支起了腰身往上坐了坐,招着手就唤元姝过去些,那一头及膝的长发可不是元姝能打理好的。 话音才落,元姝方才还捏在手中擦拭的明黄巾帕便扔到了元漓的手中,合着,她就是在等元漓的那一句话。抿着嘴偷掩了笑意就凑到了元漓的身边,一把将湿漉漉的长发塞到了元漓的手中。 一番动作,雪肩上的轻纱滑落了一边,元姝不曾去拉,元漓也坏心思的将长发往她那肩上搭,一黑一白倒是极其悦眼的很,长指偶尔撩过滑嫩的肌肤,惹的正享受的元姝便是一瑟。 “你好好弄头发,别乱动我。” 没大没小的话,堵的元漓一声轻笑,这就是她宠出来的人,比她这女皇还金贵。 “就你这敢使唤起朕来,若是叫前朝的那群老论听了去,还不上折子要你命。”忆起那群总喜着指手画脚的老迂腐,元漓就甚为不高兴,就连卫旸都是他们三番四次硬塞进西宫的。 前些年元漓很少打趣元姝,两人关系也势同水火,半句不合结果便是元漓冷脸吓人。如今相处久了,元漓也拉下了脸子来软话,磨合的两人倒是另一番融洽,似极了老夫老妻般的相处。 说来,元漓可是有好些时间没见过元姝那怕的跟见鬼一样的可怜模样了,不过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元姝。 毕竟这可是她一手调出来的成果。 元姝只当是没听见她那话,绕着一缕还滴着水珠的青丝便在元漓的怀中一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来,迫不及待的便问道:“听说老论们颁了一条新政,是不是?” 新政?元漓冷笑一声,轻拭着元姝头发的十指微顿,隐约间看见了小妮子面上幸灾乐祸的笑意,她就来气,揪着手中头发一用力,拽的元姝生疼。 “嘶!疼!你作甚呢?” 痛呼着,元姝便急慌慌地坐起了身子,一把推开了攥着她头发的元漓,长发随手拢在一边,露出那张水嫩的芙蓉小脸,不悦的嘟嘴怒视着榻上已是冷颜的人。 新政!这是窝在元漓心中好几天的火气了,道是新政,不过是一条诏令罢了。诏的是什么?是大选!选的又是什么?是皇夫! “陛下如今后宫空虚,虽与骁府世子婚约多年,可皇室之根基不可不顾,选纳世家青年于后宫,早日诞下皇嗣方为上。” “是也,循着前朝两位女帝后宫,正皇夫侧皇夫诸君共侍一片和谐,今下国丧已过,当务之急除了国婚,便是请陛下早日选纳侧君。” “请陛下大选,多多益善。” …… 便是那个多多益善四字,激的元漓将御案上的金绥砸了下去,掷在了那人头上,鲜血立时溅了一丈远,倒是个命大的,抬下去又缓过气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她极为不愉的看向了元姝,这事明明是压了下去,元姝身边又都是被锁了消息的,又是如何得知这事得呢? 看着元漓陡然变换的脸色,那妖冶近乎异常的高贵容颜浮出的一抹森寒,元姝立时悬了心。也怪她自个心奇,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了口,活该撞在了元漓的枪口。 “不小心听到的而已。” 微微垂头看着自己踩在大理石上的光赤小脸,一米金光笼罩,恍然融进了白亮中,却从足心透起了一股冷意。 “这几天好生待在殿中,哪儿都不许去。” 元姝蓦然抬头直视而来,她自然是听出了那话中变相禁足的意思,一咬牙上前夺了元漓手中的巾帕,甚是气急的说道:“你活该!” 这下,是彻底的惹恼了元漓,她就是见不得元姝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似乎巴不得她能尽快纳一后宫的男人,说更深点,就是迫不的要离开这里!想到这个可能,元漓哪能不气。 这几年,尽管元漓隐瞒的很好,可她到底是帝王,这宫中又人多嘴杂,她的一举一动多的是人留意。说她好女色的风声早是不胫而走,虽然无甚证据,也不曾明说对象是谁,可朝中内外,众人心中总是多了一根刺儿。老派们能这般着急要国婚,也和这些风声脱不了干系。 想到甚至还有人建议下旨准骁叡进天都举行大典的事,元漓更是瞧着元姝来气。三年前她下旨送走骁叡,元姝还偷偷跑上神武门去送,如今这人又要来了,谁又防的住她想做什么。 看向元姝的目光凌厉中不禁带了杀意,那是她控制了很久不曾出现在元姝眼前的戾气,可如今是破功了,这丫头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偏偏更舍不得放开。只能忍下火气,沉声咬出一个字来。 “滚!” 元姝不是没见过元漓生气,就是这个滚字,她也不是头一次听了。暗自撇嘴,捏着手中金线刺边的长巾,便余了一手抓住自己的长发,恍若不见对面女皇的怒气,也没个好气的回到。 “这是我的寝宫。” 所以……该滚的人不是她? 元漓难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只瞧着元姝扭着腰进内殿的婀娜背影,仔细看还能看出些仓惶来,很快便被粉色轻纱掩的没了动静,徒留着元漓脸色越来越难看。 “啪!”实在是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元漓便抓过元姝平日偶尔翻看的书册掷到了地上以泄怒火。她着实没想到这小白眼狼的厉害,居然还敢给她顶回来?还真是反了她! 这一阵动静,外面自然是听的清楚,旁人是不敢进来,独独米音被元漓的尚宫推了进去。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地书籍,而后便是已然起身要离去的元漓,那一脸要吃人的火气,吓的米音忙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主子她不是故意的。”尽管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向来不易动怒的女皇陛下能气成这般常人的模样,那也就只有元姝那个没良心的惹祸了。 踢开了落在脚边的册子,元漓恢复了常色,一双凤目却是冰寒三丈般,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内殿那轻微晃动的珠帘,便哼笑道:“这一个月内不许她出去一步,叫她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故意的。” 那甚是冷凝的清声带着不可抵抗的命令,米音是惊了,而站在后面偷听的元姝则是慌了。 不再顾及地一把撩开帘子就叫道:“凭什么!” 已经走到殿口的元漓听到了,却是头也不回的一甩长袖离去了,稍过便是太监唱着声喊道“起驾!” 凭什么?就凭她元姝敢反口叫她元漓滚,说到底这个宠坏了却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也该是时候冷冷了。 元姝被元漓那干脆的架势,气的直跺脚,下意识还想去追,却在出殿门时被米音拦住了。这姑娘可是时刻谨记女皇陛下的命令,抱着元姝的脚就说道:“陛下说了,主子您这一个月都不能出去一步。” 一个月,生生一个月! 元姝气极反笑,也不追出去了,看着米音便点头说道:“好,一个月不准出是吧,行,去告诉她也一个月别来。” 她又不是受不住禁足的清苦,只要元漓敢不来,她就敢一日不出去。 米音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消说,元姝这小倔脾气上来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住。如今陛下是甩袖走人了,别看刚刚走的那般干脆,那心里可是憋屈着呢,大概也是想着一个月的时间能弄走住在西宫的卫皇子吧。可惜了,跟前这小姑奶奶没想到那方面去。 “我的主子唷,你这可使不得,陛下那只是一时气极罢了,过个两天就没事了,您可别犟起来,这不好。”米音忙跟在元姝前后念叨开来,怎么着,还得急着自己的职责不是,若元姝一个劲的跟陛下扭着,到头来惨的还是她们这些宫人。 她可忘不得,女皇陛下有斩杀宫人的特殊爱好,而元姝又有救人的软心。 元姝自然是听不进去,看着自己收的那一堆书册被元漓散成了什么样,就气不过。那会她也知道是自己错了,不该因为一时的好奇去堵了元漓,她也不过是因为男权的国度能纳一宫男侍这个话头,才多了话。 却没料到元漓会是那般的抵触皇夫的事情…… 想想也是,一个女人和那么多男人,便是女皇,又怎么可能放的开呢?更遑论元漓那样冷心的人了,若真是每日临幸一个不一样的男人,只怕是要杀尽一禁宫的人来。 “主子你也知道的,最近西边又出了事情,陛下那头也怪焦的,您还去给她赌气,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西边又出事了? ☆、第97章 龙极金殿中,透着亮的大理石砖上跪着一排又一排的朱色朝服大员,个个莫不是紧急自危,动也不敢动的流着冷汗,面色生灰。唯独站在近龙座前首的两人仍旧争执不断,全然不顾上面人阴沉到极点的高贵龙颜。 “陛下倘若再不发兵西州,公主岚怕是就要自立为王了,届时便是我朝之大耻啊!”说到极处,右相洪万正那下颚长须都抖动了起来,怒不可歇的看着对首的人。 众臣低头附议:“是也。” 左相闵章更是不甘示弱,一拍大腿便急道:“如今国泰民安,若陡然大行发兵,国内定是一片阴沉,民不心安,国本将动,唯有招安方为上策!” 众臣再次低头附议:“是也。” “老迂腐!公主岚此人心机歹毒,联合封鸾以据西州三载,早是铁心要反,这招安之计是连下下策都算不得!”右相继续怒。 “你这武呆!一言不合便要大动干戈,镇日喊打喊杀有何用!公主岚毕竟是天家嫡出的皇女,若以兵士讨伐,只显得吾皇无容纳之心,落人口实!”左相红着眼睛更怒。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19节 忠臣继续低头附议:“是也。” 端坐在龙座上头的元漓冷冷一笑便斜倚在了纯金的飞龙扶手上,妖艳十指缓缓把玩着腰间的龙佩双色宫绦,美眸低垂,一抹暗讽微微流转眼底,由着下面吵做一团也不开口。 元岚自昭化元年前不知去向后,隔了小半年人才有了踪影,大抵是为了拉开旗号,她选择了与封鸾合作,也不知道她是许了封家什么诺言,西钺余孽马首是瞻的封家公主竟然真还答应了。 分庭抗礼至今已有三年,每每都会有些不大不小的动作,以前元漓都不曾放在眼中。可这次,临近西州的绵城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奏折,道是郡城失守了,高高城头上插的便是元岚自号的红鸢花旗。 这,无疑是在挑衅。 于是,就这次占城事件展开了大型讨论会,却不曾料到,会议刚开始,她才说了一句话,下面就吵闹成了一锅粥。瞧瞧便有些心寒,到底都是她安排上位的人,怎地就能吵成这幅嘴脸? 那右相洪万正武官出身,官品是直拜兵马元帅,本就是沙场上乱杀一通的大员,如今改朝换代成了众武之首,却依然是脱不了一身的煞气,三句话便是离不开一个‘打杀’。而右相闵章,两朝元老,书香世家出身,读的便是治国之策,行的是万民之本,厌的是兵荒马乱。 这两人领导两派,时常便是一言不合就大吵起来,也亏得是一把年纪还气儿大的很,大多时候元漓坐在上面光是瞧着都心忧,生怕两人一口气上不来,恍然倒下日后可就没乐子看了。 明黄间纯白的长长冰丝从指间顺滑落下,还未来得及抓住末端,便瞧见洪万正气极上前就推了闵章一手。虽然他那年纪比闵章大多了,可到底是习武之人,只见右相来不及扶稳就失了重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哎哟!你这老不休的还动上手了!” “左相啊!可无事?可还好?”一拨人忙上去扶地上几番都起不来的闵章,都是拿了半生笔杆子的人,哪还经得起那一推。 “右相啊!有话好讲,有话好讲,都是同僚,何必动手呢!”一拨人忙上去拽住了冒着火星的洪万正,生怕这人再上前补几脚。 说来,他们敢这般闹,也无非是仗着都出自元漓的亲信。女帝这些年虽是心狠手辣的紧,可到底那些被剐的被杀的都是其他派系,护短的心思那谁都有。不过,他们也就这两年敢这般,若换了前几年的话,那冷面公主的名头可不是白唤的,不止面冷还心硬。 好在是为了博个明君伟帝的名头,胡乱杀人的嗜好压的干净。 两位首相动手,这事都不是第一次见了,掰起手指来算,也有个四五回了。可这次却不一样,摔倒的左相硬是爬起来要和右相拼了,撸着长袖就不依不饶,扔了头上的乌纱便朝洪万正冲了过去。右相不巧正被人擒住手臂,一时躲闪不及,被左相那把老骨头撞的一口气没上来。 “你这老迂腐是要下死手啊,陛下呀,老臣这命是要交代在这龙殿了,万望陛下能尽快出兵,了臣遗愿啊!” 手中尚翻看着加急奏折的元漓挑眉,知道该是她出来的时候了,已经压了好几日的火气终于是要发出去了,瞧着下面乱作一团的几十人,她冷冷挑唇,纤长五指拿过龙案上的上好瓷盏便往下面掷了去。 “啪!” 精烧数日的白瓷便碎成了几片,微烫的茶水溅在了不少人身上,早在一声清响过后,所有人都回过了神,也顾不得摔坐在地上的两位首相了,就地跪在地上就发抖。 女皇那笑里藏刀的嗜血目光,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了。 “陛下息怒!”两位首相皆是翻身而起跪下,齐声唱到。 那堪之美丽的高贵龙颜无一丝表情,妖冶眉角已是冰凝,渗着点点寒意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首跪拜的人头,掩不住那话中冷厉,元漓只缓缓说到。 “两位爱卿为朕之肱骨,辅佐朕多年,如今这年纪也大了,也是时候告官回乡,享天伦之乐了不是,两位爱卿说说,可好?” 这一听,两人都是老脸直接吓白,早先跟着元漓出谋划策为的不就是今天万人之上的位置嘛,却因为一时之快丢了官职,这是晚节不保啊。 “陛下,老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臣这便回府自省三日。” 洪万正虽是武官,可脑袋也还是灵活,一听元漓要罢了他的官职,就怕了。忙找个台阶来下,说完也不等陛下发话,弓着身子就往殿外跑,那速度可是五个闵章都够不上的。 也亏的是他跑得快,留下左相一人惊愣在地,他倒也不是甚贪恋官职的人物,只是这多年报国的心思未了,年纪还不太大,怎么甘心回乡呢。眼看陛下那双比谁都凌厉渗人的眼睛看了过来,情急之下,老家伙直接白眼一翻装晕倒地了。 倚在龙座上,谁都不敢去直视的元漓是笑都不想笑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个现在是变的人性化了太多,也合该被元姝反,被这群人闹。 末了,也只能心知肚明的让人将老左相抬了下去,人都能舔着老脸找台阶下了,她这君王若再要罢官,只怕人是想不通回家饮药去。 说到底,什么明君,什么伟帝……都是太假太累了。 西州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这样便不了了之,该镇压的还是要镇压,元漓到底是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她给元岚的机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遭也该是时候将她们一网打尽了。 华纯殿中的凤穿牡丹飞纱是元漓让挂的,层层叠叠悬于高梁,华丽牡丹盛放,金凤展翅,那是只有中宫皇后才能配用的。辉煌的大殿有些寂静,知道元姝已然睡熟,元漓才掐着点儿来了。 “她今日可有好好用膳?” 刻意压低的清音带着别样情愫,便是那双过于无情冷艳的凤目,也多了几分认真。对于这每日一问,米音不敢多想,便如实回到。 “回陛下,郡主今日只食了些糕点和甜粥,道是天热没胃口吃。” 这才六月中旬不到呢,元姝便嚷着热了,过一月还得了。不过今年确实热的早了些,想来,避暑之行是要提前了。可是下月便是她的生辰,总是又撞在一处。 “你下去吧。” 米音躬身行礼便悄然退下了。 和元姝闹别了脸已然六七日了,白日元漓是拉不下脸来,只能趁着元姝睡了,自己也处理完了政事才摆驾过来。掀了坠着珍珠的纱幔,便轻了脚步过去,身上的环珮已然去了,龙袍换做明黄中衣裙逶迤在地,薄纱如烟云化作一团。 榻上的元姝睡的极沉,侧面向内,娇弱身姿随意爬俯,白皙的小脸枕着粉缎的凤枕安稳极了。走近了些,元漓方会心一笑,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这丫头不会驳她防她。 纤长的玉指轻轻的抚过那恍若吹弹可破的肌肤,明光下,粉颊生霞的元姝可爱的紧,惹的元漓怎么看都不够,却又不敢太大动作,只能囫囵摩挲了两下子。 遂上了榻去,慢慢的就着元姝的姿势睡下,伸手捻过之前被元姝踹到脚底的薄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两人的身上,以高出不少的姿势将元姝半抱在了怀中,轻轻的扣住了那只比她小了些的柔荑,投下一抹阴翳的丹唇满意的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很快,待元漓闭上眼熟睡后,身旁的人儿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不曾转身过去,只感受到脖间若有若无的呼吸热气,带着那人特有的冷香,傲人而高贵。 两手交握,十指相扣。 那只拿过长剑,持过大刀,捧过玉玺,执掌天下生杀的手,就扣在她的手中,温温软软却多了一层死茧,那是她成为女皇多年,锦衣玉食都没能消磨去的痕迹,和别的女人相差太远。 可却带着不一样的安心,让元姝异常心暖…… 悄无声息的,娇小的身子往那带有霸道的怀中窝了窝。 ☆、第98章 一滴清泪禁不住渗出眼眶缓缓滑落面颊,渗入了飞凤枕中,晕开一点湿润。 清晨,元姝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然离开了,掖在身下的被角整齐又细心,除却鼻息间的那熟悉香味,再无她的任何痕迹。 漆黑的眼睛有些不适的眨了眨,消了酸涩的难受,掩了一抹黯然。头几日她还真当元漓是不会来的,吃好喝好睡的更好,可到底不再是以前那个迷糊的人了,一晚两晚确实没察觉,但每日醒来她都会觉得异样。 只说她喜欢踢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而又不喜欢宫人夜了来替她盖上的习惯,每日看着完好盖在身上的薄毯,她也就知道一些了。 入宫四年,和元漓待了一千多个日夜,有些东西不是她一味抗拒就能一成不变的。尽管她总是在否认,可当元漓睡在身边时,那种不再孤单而又安心的感觉,她否认不了。 有些自嘲的轻笑一声,她倒是有些矫情了,一直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甚至午夜梦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个生生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她都愧的慌。 她说——姣儿将来莫要如娘这般,一定要找一个爱你入骨的男子,纵使他身无分文,也要与他相携一生,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男子呢,而她现如今,却同一个女人,甚至是一朝帝王在纠缠不清着,逃脱不了,甚至还贪恋上了那霸道的温情。 元漓…… 被禁足的日子与她平时也无甚不同,只是不让出那道宫门罢了,一然乏味。用过早膳便又同前几日一样,躺在矮榻上开始看书,可今日也不知怎地,一个字都入不去眼,心底还有些烦闷。 丢了手中的书册,瞥了瞥窗外正是明媚的风光,便计上心头,抿嘴狡黠一笑就唤声招了米音进殿来。 “我乏了,再去睡一会儿,午膳稍迟些再用,关了窗门,别让人进来打搅。” 米音瞧着元姝捂嘴发困的架势,也就真以为是要睡去,便行礼应下了,想来是天热人容易困,不多问就亲自关上窗户出去了。 “主子何时醒了再招膳吧。”知道元姝睡功斐然,米音就多说了一声。 元姝点头挥手,灌入太阳光的朱红大门悄然合上了,轻响消散,元姝便拢着长裙往内殿去了。华纯殿的构造有些不一样,内殿旁侧有一扇不常打开的小窗,打开便是临近掖湖的□□。踩着凳子从小窗翻了出去,便是窄窄的一条花廊道,有偏殿半掩,很少人往这里面走的。 好在脚上穿的是软底的绣花攒珠鞋,踩在红木的廊道上,悄无声息便进了□□院去了。元姝循着之前走过的路,很快便到了一方矮墙下,就着旁边的歪脖子树干,就上了墙头去。 也不知这道琉璃瓦的矮宫墙是哪朝筑的,只有元姝人那么高,和别的三米高墙完全不同风格,倒也方便了每次她溜脚去玩。 出来前特意换了身宫女的装束,嫩青长裙,湖蓝色的琼花束腰带,不善梳发髻的她也就学了宫女最普通的小花苞,上面换了些发带系住就罢了,一身瞧着是朴素极了,放在人群中,除了那张脸亮眼的紧,自认为也就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了。 扮成宫女溜出华纯殿,已然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出来都能知道些新消息和好玩的东西,比她窝在殿中好多了。不过这种冒风险的事情,她也不敢过于频繁的做,隔着十天半月才会偷偷出来一回。 其余时候,一出华纯殿,便是前呼后拥的,久而久之也就烦了出去。倒是每每偷偷溜出去玩,那感觉刺激的很。 如今除了元姝这个女皇堂妹,后宫没个正经的主子,一禁宫的几千宫人是闲的闲,镇日便喜欢八卦些前朝的事情。而元姝恰巧就知道聚集的地方,每次往那宫墙角一窝,就能听不少的东西来。 这不,又有几个小宫女聚在了一处,细着声儿七嘴八舌的说着卫皇子的事情。元姝还没来得及躲呢,就被一个瞧着同年的小宫女拉进了人群去,都是些新进宫的女孩子,好奇人重,也不管元姝这个生面孔,就神神秘秘的说道起来。 “我可是听说了,陛下要册立卫皇子做侧皇夫呢。” “咦,不是说当正皇夫的吗?怎么又变偏的了,你这是哪听来的?” 元姝也迟疑,这事定的这么快?她这还没及多想,身边的一个宫女便扬了一声道:“那个卫皇子虽然长的好看,可怎么说也是南尧国的皇子,而且陛下可是有婚约的呢。” 立马就有人接话了,笑嘻嘻的说:“这个我知道!是骁府的世子,听说骁世子可比卫皇子还好看呢!正皇夫哪轮得到一个外国皇子呢。” 那宫人似乎喜欢骁叡的很,拽着元姝的手腕就激动的晃,扯的元姝生疼。可到底是听到骁叡的名头,恍惚了心神,昭化元年他被元漓下旨送回骁府,那人还不许她去送行,站在神武门的宫楼上,她也是捂着被宫人拽疼的手臂,哭的无声无息。 最后,被元漓抱回了宫去,一病便是数十日,到如今再想起那人,只觉得恍若隔世,却早没了当初的激动和心悦。 “我就觉得卫皇子人好,可惜只能做个偏夫,不过有贵妃的分位也算不错了,听说陛下这昨天突然下旨动兵,也不知道是要打哪里去。” 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南尧国虽是附属国,可到底也不知心诚与否,身为东祁人,自然是希望女皇能够一统天下的。女皇一旦大行动兵,无论是发往哪里,都说明了会是一场大战。若非南尧还好,要真是打那里,身为质子的卫皇子哪儿还做的了皇夫不是。 元姝也是如此做想,忆起前些日子,元漓面上若有若无的疲色,大致也知道是前朝出了事情,而米音说是为了…… “别瞎说,我可听龙殿的伺候陛下的宫人讲了,是西边传了消息来,似乎丢了一座城池,陛下要挥兵去那镇压乱党呢。” “西边啊?那岂不是……” 四公主,元岚。 亦是昭化元年时,元岚的名号便在民间传开了,不再是所谓的天家公主岚,也不是那个中宫嫡出能与三公主一争皇位的四公主,而是即将自立为王的乱党之首元岚。元姝早知她不是那般容易心甘的人,只是不料她会联合封鸾敌对元漓。 天家的人,果然都喜欢对某一件东西变态的执着,纵然是背叛所有,也要倾尽一切想方设法夺来。 几年而过,她再也没有见过元岚,也不曾见过封鸾,很多的往事都被尘封在了心中。如今猛的听到这些人的名号,除了陌生,便隐约带着一种不安。 “诶,你是哪个宫的?” 尚思绪不断的元姝被身边的小宫女一拽,不惊觉的吓了一跳,侧首瞧着是方才一心为骁叡说话的宫人,清秀的小脸上是单纯的笑意,无端让她松了口气。 “我……我是华纯殿的。” 她才支支吾吾说完呢,四下突然就安静了,围城一圈正窃窃私语的小宫女齐齐都朝她看了来,惊的元姝抬头有些不解。这一抬头露了脸,所有人无一抽了口冷气,眼中除了惊艳便是好奇。 “都说平昭郡主是难得的美人,却没想到连殿里的宫人都是这般好看!” 元姝面上顿时一红,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被十多双眼睛盯着只觉着后背发热,一直拽着她的小宫女大抵也是觉得尴尬,便拉着元姝迅速退出了人群。 “主子那边还有事,你们慢慢说着吧。” 一直到走远了,元姝都没再听到那边宫人们的说话声,倒是身边的这个小宫女十分激动,拉着元姝就不撒手,一个劲儿的说到。 “华纯殿的宫人可是从来不往这边来呢,你怎么过来了?跟我说说吧,郡主长的有你标致吗?” 慢了些的脚步让元姝有了喘气的时间,这般被人拉着跑,还真不是一般的新奇,很多年前元岚也是那样带着她在宫中乱跑的,可如今…… “你很想知道?” 元姝知道宫里有些风言风语是她和元漓的,素日她不出宫门,更不见人,对后宫的人来说,无疑是个神秘的人物,她们这般好奇也属常理。 “嗯!”小宫女忙点点头,清秀还未脱去稚色的面容上是大大的笑脸,那是元姝很少见过的活力和纯真。只听她说道:“我进宫才两年,运气不好被分到了南宫的偏殿去打扫,从未见过陛下,也没见过郡主,只是平时听到她们在说,就想知道。” 不禁有些失落的话,让元姝都有些侧首,姑娘大概比她小一两岁,宫中的规矩是二十五才外放而去,如她这般年华埋没宫中,当真是可惜。 “你可想出宫去?”元姝有些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这本是敏感话题,却不料那小宫女并不如元姝所想那般迫切答出想字,而是不假思索的回道:“不想,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元姝一愣道:“去哪里?” “安掖殿。”小宫女大抵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神采飞扬的便抓着元姝的手腕往她熟悉的方向走去。 安掖殿?等元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才想起那是西宫的一处宫室,近来好像被元漓赐给了…… 卫旸! ☆、第99章 宣乐十几年时,元姝就想见那位传言中的南尧皇子了,可惜一直不曾得见,如今也算是巧合了,刚被那小宫女带到安掖殿,便瞧见了他。 如今外界都纷纷传言卫皇子相貌上乘,文学如何了得,怎地一个佳郎,元姝早是好奇的甚。站在宫廊上,远远便看着玉兰树下长身玉立的男子,他不曾转过身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长指捻着一朵白玉兰,背影孤煞极了。 直到那人缓缓转过了身,元姝尚是恍惚,陡然听到身边的小宫女喜声唤道:“公子!” 男子一身白袍画青竹,那比女子还好看几分的乌黑长发用玉簪高挽成髻,星眸若深海,寂静无波澜,剑眉微挑薄唇轻抿,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唤了一声:“小云。” 那极致温柔的清音猛然撞击了元姝的心房,很多年前也有个一般清雅的少年那么温柔的唤着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裙摆,直直凝视着那个男子。不得不说,有太多地方,他都和骁叡太像了。 小宫女笑着就拉了元姝下木阶,猝不及防的元姝是连着好几个踉跄,心中顾虑消的一干二净,只忙着稳住身子去了。一近了卫旸身边,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便侵入了急促的呼吸中,清淡带着一丝芳馥。 “公子,我回来了,您身子不好,别在外面站太久。” “我无事,你又跑去哪里玩了?” “没有,只是去外边走走,我听了她们又在说您。” 小宫人终于垮下了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小脸,带着几分郁闷憋着嘴就向男子倾诉着,那清俊的男人却甚是不在意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小宫女的脑袋,便细言安慰了几句,那长身侧立的面影,在透过玉兰花树的点点太阳光下,似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失了凡俗意味。 “好了,去殿中帮我泡壶茶吧。” 小宫女应声也就真往殿里跑了去,全然忘了这个被她带来的人,以至于元姝有些愕然的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宫门,不自然的有些无奈笑意。 想起那会在宫墙下,这姑娘还帮骁叡说话来着,这会却是卫旸的身边人,究竟为了什么,元姝也有些好奇了。 当那抹幽幽带着几分探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知道那人在看她,不禁有些紧张,微微颔首低垂了眼帘便唤了声:“卫皇子。” 这人终究不是骁叡,他的眼睛虽然温柔,却甚是无情。 卫旸不曾动,只静静将人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唇角向上挑起,带了些许病色的俊颜多了几分疏离,甚是恭敬的回道:“平昭郡主。” 元姝登时一愣,有些惊疑的吸了口气,对上卫旸稍是戏谑的目光便不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真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便是每年大小宫宴,这会皇子都不曾出席过。 却见卫旸抬手指了指她的脚,元姝忙疑惑看去,这才发现长裙被她一手拢起,露了那双绣着华丽牡丹纹的攒珠宫鞋来,金线刺的两只简凤穿梭花中,不禁汗颜,原来如此。这宫中只有她敢穿着飞凤牡丹纹的东西走,也莫怪的会被认出来。 “卫皇子眼睛还挺厉害呢。”就这么简单的暴露了身份,元姝只觉无趣,算是她自己大意了,之前跟宫人在一起说话时,都是放下了长裙摆,也无人发现,这会凑巧被卫旸瞧个正着却也不气闷。 “旸无甚厉害的,倒是郡主,与传言中委实有些偏差。”掩了情绪在眼底,卫旸略有深意的说到。 元姝轻笑,玉白的手指绞着腰间穗子,梨涡微漩便是倾城风姿,黑宝石般的眸子弯翘,便说道:“传言?” 不夹一丝热气的清风吹过,拂走了一周闷气,带落了几朵黄蕊玉兰。卫旸低眸敛了不善的精光,转了转手中的花儿,便静声说到。 “传言郡主以色媚上,大行脔宠之风,噬女色诱君左右。” 言罢,手中的白玉兰缓缓的从指间飘落到了绿草地上,一道白芒刺的元姝眼涩,面色猛地大变。 什么叫字字诛心,这便是了。 纵然是炽热阳光镀色围绕,元姝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阴冷,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渗入她心。疏离间掩藏不住的不善神态,让她看清了这个男人,到底不是第一眼那般出尘了。 “就是不知当真乃传言还是卫皇子个人见地呢?” 元姝也不是个软弱任人欺的,跟了元漓这么久,观察人的招数还是学了些许,眼前这个看似出神入化的男人,对她有深深敌意。 “这个应该不重要吧,郡主有倾城之色,陛下有爱美之心,若换做正常男女,不失为一段佳话,可到底是同性之恋,不知郡主作何想呢?”察觉到了元姝的防备,卫旸却丝毫不在意。 这轻描淡写的一字一句,却直戳元姝心脏,努力维持平静的眼睛,些许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藏在宽袖下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抑制着内里的恐慌。 这是即将成为元漓皇夫的男人,他似乎很确定那些不齿于口的事情,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像极了对待插足的第三者。 “卫皇子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本郡主与堂姐之间如何,若真如你这般传言的话,岂不笑话,难不成南尧人都如你这般喜欢搬弄是非?”没了方才初见的心慕,元姝被他一而再的话语激冷了脸,毫不留面的回击。 就算她是个没名没分的第三者,就算她勾引了元漓,就算她以色侍君,那又如何?凭什么就要轮到这个男人的质问。更偟论她不是,和元漓不清不楚非她主动,怎地似乎都成了她的错? 卫旸大抵也没料到看着娇弱优雅的人儿会这般厉言反驳,倒和传言中的病美人相差甚多,到底是女帝属意的人,只那美眸间一闪而过的戾气,就和他有幸见过的女皇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堂姐妹啊,都一句话将他的短处拿捏住了,一个南尧足可以让他哑口无言。 “全旸的不是,轻信了谣言,多嘴至此,还请郡主见谅才是。” 这个男人不简单,并非传言中那般的默默无闻,也是个有头脑的厉害人物。 元姝心眼不大,被人拿刀子捅了心,可没那么快就能捂着伤口陪笑脸去。卫旸这人空有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容,他的危险气息让元姝很是不安,有个奇妙的念头,在心中快速形成,不禁冷然问道:“你喜欢陛下?” “是。” 她问的直白,他答的也直白,四目相对,谁也没看到对方的退缩,终究相视一笑各怀心思的移开了视线。 “陛下人中龙凤,当世不可多得的人物,她很美也很厉害,想来,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只怕是都过不了这道美人关吧,郡主觉得呢?” 确然如他所言,元漓这个女人非同凡响,一朝帝王,有美貌有心计,谋皇权临天下,当之无愧的厉害人物,没有多少男人能不为之倾倒的。可到底是元姝捷足先登了,占了那人的心,便是强迫伤害,也宁愿冒天下大不违,只愿博个相依相偎。 很多时候,连元姝都有些想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入了元漓的眼,值得她大动干戈?能为了她在登基之前私自出宫,能为了她不纳皇夫,甚至动手去杀了…… “我觉得……你和堂姐倒是相配的极。”一样的玩弄心计的歹人。 卫旸挑眉,似是不曾听出她话中的讥讽,只当是赞叹,虚笑回道:“借郡主吉言。” 无论他是为了南尧而一心要成为皇夫,还是当真喜欢元漓想成为女皇的男人,元姝都不想知道,她只晓得,自己不喜欢这个男人。 原路返回华纯殿,没了出来时的雀跃,有些落寞的穿梭在宫廊小道上,卫旸送给她的一把玉兰花,已然被她扔的一朵不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就是心中不自在,看着掖湖中点开涟漪的朵朵黄蕊玉兰,便漠然笑了。 他说——陛下对郡主很不一般,当然,旸指的是封号。 她的封号没有任何问题,平昭,安平昭显赫,是先帝赐下的,意在荣华。卫旸所指的不一般,却是元漓的年号,昭化,那是元漓亲手拟定的年号,至今都无人能懂其中意思。历朝便有避讳之风,如元姝的封号明显就和年号冲了,可却从未被下旨改封号,只能说这当中很不一般。倒是不知有多少人和卫旸一般怀疑的,反正元姝之前是不曾在意过。 纵然是不知道卫旸从何处听来的风声,反正元姝这会是不愿过早回那个沉闷的华纯殿,一直在掖湖静坐良久,看着湖中游来游去的几尾畅快的鱼儿,还有远处反照金光的琼楼,心中更甚郁闷。 有一个卫旸会这么说,那么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人,她能反驳这一次,那下一次呢?难道这辈子就要活在别人的话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一直到午时过后,她才慢慢的回了华纯殿,纵然是心头有气,却还是不敢走正门去,从矮墙上翻了过去,脚上的绣鞋却掉到了地上,她赶忙跳下去捡,却在低头之际,看见了一双踏着蟠龙纹的明黄宫鞋。 蓦然抬头看去…… ☆、第100章 “原来还是知道要回来,朕还当姝儿要走出宫去了呢。” 那显然夹着怒火的清冷女音,吓的元姝拿在手中的绣鞋又掉到了草地上,一拢合欢树遮了刺眼日光,让她仰头看清了一米开外的人。没了昔日的沉静,却依然持着上位者的高贵,酝酿着怒火。 喉头有些发紧,任凭元姝跟了元漓多年,却很少见过这般出离愤怒的她,那泛着赤色的眼睛,似乎恨不能立马扑过来将她撕碎。 到底是怕了。 “我,我只是出去走走……”僵着身子不敢起来,哆嗦着想要解释,她不知道元漓在气什么,若只是为偷溜根本没必要。 下一个‘我’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见元漓手一挥,便是一道白光朝她甩来。元姝仓惶一退摔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再低头,便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怀中的双鱼宫绦,心下立时一片忐忑。 这东西,一个时辰前还是系挂在她腰间的,在她出了安掖殿后,便不见了。 “平日里让你出去走走,你不愿,原来是寻着机会就偷溜出去,还真是小看了你呢。”背光而站的元漓,面色阴冷的可怕,妖艳的凤眸扬起,携着浓浓杀意,却是如何都舍不得发出,看向元姝的目光几近纠结。 元姝摇头,捏紧了手里的双鱼坠子,这上面的两只嫩青阴阳鱼,还是元漓亲手编织的。以前她是惯于沙场点兵的公主,如今是掌管天下的君王,谁都不知道,她在卸下女皇的行头后,抱着元姝坐在草地上生疏的打着鱼儿坠的样子,是多么的平凡而又幸福。 便是这个她亲手结出来的坠子,她勒令元姝无论哪去都要带着的东西,竟然被一个男人,还是她后宫的男人亲手递给了她。 ——这是郡主方才落下的。 卫旸那似笑非笑的面孔不知第几次出现在元漓的脑海中了,她在这里等元姝太久,站的腿脚麻木,却仍然来来去去都是卫旸的那句话。他不曾多说,可是那掩饰不住恶意的笑,让她多半心凉。 她太了解元姝了,这么几年虽然都不曾再提过骁叡一字,可那个男人到底是在心里留下了印迹,如今出来个卫旸,一举一动,连她都觉得像极了骁叡,本就喜欢那个调调的元姝,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又是怎样的动作,会将好好挂在腰间的坠子弄掉? 元漓是没心情再想下去了,她以为关着她,就能磨了心。可笑的是,这人日日装作清心淡泊哪儿都不愿去,她尚以为是个好,偏偏人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喜欢背地里耍手腕,谁又会知道她背着去见了多少人。 终究是她低估了元姝。 从安掖殿回来,发现元姝不见了人,她便来了这里,大半个时辰就站着,等着。当那只绣鞋掉在她面前时,谁都不知道她被卫旸几句话剜了的心有多疼。 “随便走走就走去了他那里?和他相谈甚欢,连我送给你的东西都可以丢了?” 酝酿多时的火气只增不减,脚步轻移,身上的金环玉坠相击铮鸣,背着一缕阳光,高高精致飞凤髻上的龙簪流苏晃动不停,金光流转绕的企图看清元漓的元姝,花了眼。 狼狈低头敛目,眼底一片酸涩难受,她大抵也是明白了,元漓去了卫旸那里,而恨不得她立刻挂掉的卫旸,很是好心的送还了她大意挂掉的坠子,还免得不跟元漓说了些什么话。 “不过是巧合,我没想过去见他,坠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掉的。” 想起那会儿她本是要走的,却在路过一株玉兰花树时,被卫旸撞了一下,击的枝头黄蕊白花纷纷落下,她去仓促去捂住撞疼的手臂,而卫旸则是蹲了身子下去。再回首起来之时,手中已是一大捧的新鲜花朵,他带着清雅笑意,缓缓将花朵都放在了她的手中。 他跟她说,爱花惜花方是高雅之人,元姝自认为不是高雅的人,却也不能当着人面将花又撒回去,只能捧着那一把的花,出了安掖殿去。这会细想,也大概就是那蹲身的瞬间吧,卫旸捡了她的东西。 元漓听的仔细,这是元姝的解释,她怎么能不听呢。优雅的身姿缓缓停在了元姝的跟前,投下一片阴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压人气势。 “你说,我与他很……相配。” 有些寡淡的陈述句,表明了元漓不愿提到的两字。 这是元姝实实在在说过的话,她不能否认,从元漓的嘴里出来,就知道她对这句话有多在意,迫于那过分危险的注视,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卫旸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可就是这个突然冒出的人物,他起码是了解元漓的性格,猜忌而又霸道。他只是将元姝冷嘲热讽的实话告诉了元漓,外带一个令人遐想的笑意,便能叫元漓对元姝生意,不得不说他是选对了路子。 吃了卫旸的亏头,元姝自然是不甘,一上午的思绪都是卫旸说的话,到这会好不容易淡了些下去,却发现元漓被他挑拨了。 “我是说了,可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而且卫旸……” “闭嘴!” 一身厉喝,昭显着元漓殆尽的耐心,她霍然蹲下,一把擒住了元姝脑后的长发往上一带,两人视线立时平齐,从那双惊惧清亮的水眸中,元漓看见了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容。 “你弄丢了我送给你的坠子,还说我与那个男人相配,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能立他做皇夫,或者是像百官所言的新政一般,弄一堆的男人在后宫里,然后就放你走?” 那日闹翻脸时,元姝提及新政尚且幸灾乐祸的样子,成了元漓的心病。以至于她夜夜拥着元姝入眠,梦中都是她被塞了一后宫的男人,而元姝便在人群外,笑着离开她的景象。 “我没有……” 元姝被元漓的疯态吓到了,不明白她怎么就被激成了这样,两人咫尺相近,连元漓喷在她面颊上的气息都叫嚣着怒意。脑后余留的长发被元漓擒在手中,元姝想躲,却被她狠狠的往跟前扯。 “你有!你就是这么想的!”丝毫不给元姝解释的机会了,元漓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掐住了她被迫仰起的雪白脖颈,发了狠的说道:“别做梦了,便是我立了皇夫,坐拥后宫的男人,我也不会放了你!” 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了元漓掐着元姝的手背上,晶莹的泪珠很快便在雪肤上滑落,元漓只斜了精致眼眸一挑,便将元姝凑近,将冰冷的艳唇盖在了元姝的唇边,感受着她的颤栗,慢慢挪动,亲吻着。 这种感觉异常恐怖,被掐着脖子难以呼吸,憋着一口气清晰的感受着一点点被亲吻的面部,湿滑而又发痒。她一动不动的颤栗着,直到元漓吻到了耳边,她听见她说…… “朕要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让你生,让你死,让你陪葬。” 看着元姝蓦然瞪大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恐慌,元漓笑了。终于是不想再走什么温情的迂回路线了,她只当元姝是个心软的,一年两年花时间捂化了心,人就是她的了。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天真的可以,明明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怎地对待这个小白眼狼时,就心软了呢。 她是多么怀念那年,元姝喝醉了窝在她的怀中,似极了还未断奶的小猫儿,蜜着声亲昵的唤着她——漓姐姐。 过去,是回不去了;未来,她也不想再等了;现在,她就要得到她! 松开了掐着元姝的手,元漓便拽着她的头发骤然起身,头皮扯的生疼的元姝只能紧跟着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元漓拉着往寝宫方向走去。 “疼!你松手啊!啊!你要做什么!元漓!” 元姝无疑是怕极了,元漓已经很久不曾和她这般大动干戈了,方才放出的变态话语,哪一句都不像是开玩笑。元漓这般急迫的拽着她回去,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元姝一想到那个念头,就控制不住的想起反抗,可她到底不是元漓的对手。 一路被拽着回到了寝宫,来往的宫人看都不敢看一眼,便跪在了地上不动,谁也没有胆子敢去救元姝。此时,两个花苞髻子乱作了一团,还被元漓拽着头发狼狈不堪的元姝,哭喊的哑了嗓子,她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却只能对着虚无的空气乱挥。 终究到了正殿,被元漓一把推倒在了冰凉的地上,摔的肩骨咯咯作响。 手中的双鱼坠子没能握住,落在了元漓的脚边,元姝喘息着趴在地上,透过散乱的长发,她看见元漓抬着脚便狠狠的踩在了自己亲手编织的坠子上。 “这东西留着还有何用?毁了也罢!” 元漓还记得自己编这东西时,掩了一切戾气与元姝亲昵,那一刻光是瞧着元姝的笑脸,她便觉得幸福难当。她曾说过两只鱼儿便是她和她,编在一起,便永远不分开。元姝没有推开她,她便一心以为人是感动了,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养着,恨不得把心都捧给她啊。 忆起月前元王妃入宫来见时,提及接元姝回王府的事情,元漓分明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期翼,那是期待着离开她的喜悦。 她忍了,忍来的结果却是元智背后指使人给她立下新政,逼她册立皇夫,种种都是埋下了火药。而元姝今天去见了卫旸,尽管元漓知道其中有误,可还是点燃了导火索。 她得不到的,毁了也罢!反正,她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101章 元姝的手上和身上还沾着一股子玉兰花的香气,那味道元漓是陌生却又清楚的,知道是卫旸喜欢的花儿。一瞬间,眸底煞气愈浓,大抵是察觉到了元漓目光的转变,知道危险在靠近,元姝下意识的想退开。 “你还想去哪里?除了这里,你哪儿都去不了!你不是想知道你母妃跟我说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也无妨,她叫我放过你,送你走。” 一把将元姝按住,元漓伸手撩开了元姝半边凌乱的青丝,看着那双惧怕到极点的眼睛,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那紧缩的瞳孔里,只有她的影子,她一个人的。她对元姝好的时候,她从来是不屑一顾的,很少会认真看她一眼,可是现在她害怕了,竟然会一直盯着她看。 这种感觉,真的很……满足。 那日元王妃让她出了去,单独便跟元漓说了话,至于说的什么,只有元漓知道。现在听来,元漓是没有骗她的,她母妃早就知道了她和元漓的事情,也不怪的这几年一直不待见元漓,还抓到机会便让她父王与元漓使绊子。 元姝受不了了,一手捂着被扯断了不少头发的脑后,一手抵着发癫的元漓。一直以来,她都怕她们的关系被人发现,可是不曾料到,她的母妃已经知道了。 “母妃她,当真说要送我走?”她抽泣着,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半嘶哑着才完整问出一句话。 元漓笑了,弯着眼眸一缕华光流转,带着些许恶意和兴奋,看着元姝那不堪一击的脆弱,她是下了心要整治她。便缓缓说道:“是,她说必须送你走,所以啊,姝儿你没人要了。” 那似是怜惜却有意幸灾乐祸的神采,给了元姝沉痛一击。 送走,无疑是选择了保元漓弃元姝,护国王府是不会再接她入府了。 “不可能!” 元姝怎么会相信呢,她知道元漓是要摧毁她最后的一线希望,尽管这些年她们和睦相处,可爱与不爱才是关键,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没了王府的支持,她只会一辈子被关在这深宫,甚至如元漓所说她死的时候,跟着一起陪葬。 “不可能的……” “你知道是可能的,因为我是皇帝。”倨傲的元漓是更加掩饰不住了,撕破了平日故作温柔的面具,她就是个善妒又极端的女人,在得不到与失去之间,她只能选择无尽伤害,暴露本性。 对,她是皇帝,她是护国王府的保护主。所以偌大王府怎么会为了一个元姝,而反抗她这个日益强大的皇帝呢?不过,元姝还是不愿相信。 元漓的一只手还游走在她的半边面颊上,那种像是被毒蛇慢慢爬过的感觉,让元姝绝望而颤栗,明明是六月夏暑天,她却像是掉入了十二月寒潭般,冷的彻底。被元漓那种像是观赏艺术品的病态眼神渗到了,沁着泪的眼眸一敛,多了一分豁然,抵着元漓的手猛然一个用力。 “滚开!” 她大叫着,将一时不曾防备的元漓推倒了过去,仓偟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都看不清,只想往殿门那边跑,却不小心踩到了元漓头上摔落的长簪,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磕到地砖的额头剧痛难忍,轻咳不住便捂着额头撑起身子,逃跑的念头更盛。 可是这次没那么容易了,就在她摔倒的刹那,元漓已经起了来,落了金簪的长发散了下来,恍然间像极了索命的厉鬼,元姝才看了一眼便被她捉住了头发,往后子拽。 “啊!” “还想往哪儿去?你总是这般不乖,真让人伤心。” 阴阳怪气的声音诉说着元姝的不是,听起来还甚是委屈,可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拽着元姝就往内殿偏侧去,不顾元姝的求饶声,一把掀开了珠帘。玉砌的大大浴池里,清水洁净,元漓勾着唇便将元姝推了下去。 “澎!”水花四溅,冷眼看着里面不断扑腾的人儿,元漓开始解了衣裙发钗。 池中清水过多,元姝挣扎了好久都不曾站稳,蓦然落入凉水中,惊醒了她的不清,耳边不时传来岸上环珮落地的声响。她知道元漓想做什么,心下大骇,更加急着想跑。呛着水好不容易摸到了池壁,身后已然传来了元漓下水的声音,她赶忙往上爬去。 一……二……大半的身子已经上去了,湿漉漉的单薄衣裙紧贴在身上,她什么也顾不得,眼看就要离开那个该死的水池了。 突然,方才从水中解脱的左脚踝处一紧,趴在大理石上吐水的元姝仓促回过头,看着被元漓抓住的脚腕,立时面色灰败更甚,精致的倾城面容写满了惊恐,下意识的想甩开那只握着她的手。 “不要!元漓你冷静点!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是故意去那里的,你松手!” 站在水中,只着了明黄中衣的元漓面无表情的看着垂死挣扎的她,妖冶的眸中全然是疯狂,掐着元姝的脚愈发用了手力。她今天是下了死心要得到元姝,所以,根本没可能放手,可是那个傻丫头居然还可笑的求她。 “放手?不,朕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她是主宰一切的帝王,她想要的,就必须得到!元姝,也不例外,她会死死的抓住她一辈子。 元姝吓的泣不成声,踹不开元漓的手,还反被她往池里扯去,趴在池案的上半身还不甘的挣扎着,可她已经感受到了水的冰寒,还有元漓不住往上的手,正将她一点一点的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放手!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元漓丝毫不在意,擒着元姝的小腰就往怀中带,她挣扎的太厉害了,她只能用了几道将她翻过身抱在怀中,压制在光滑的池壁上。 “姝儿乖,我把自己给了你,你也该把你给我的,这才公平。” 公平?不,一点都不公平,元姝还没那么爱她,要元漓也是被迫无奈,她不愿献出自己,只能取悦元漓的身。 “漓姐姐,求求你了,我不要,我怕!我不想被人说,我不想……” 她有太多顾忌,一旦她们的事情漏出去,首当其冲被指责的就是她元姝,就如卫旸的那些话,不管是自己编造还是如何,却实实在在的代表了人言。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埋没在这个深宫里,这里太可怕了。 而对元漓的感情如何,她避而不想…… 衣襟已然被拉开了,雪白的肩头被元漓印上了红痕,不匀的呼吸急促落在她颈后,那犹如冰霜凝冻的声音又回荡在元姝的耳畔。 “姝儿真自私,我这么爱你,你却碍于人言不肯接受,被人说又如何,一切都有我啊,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你受伤害呢?” 对上元漓的视线,元姝都差点要化在那一抹温柔中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住的摇头,眼眶里热泪断续滑出落入水中。 “我是自私,可你呢,你何尝不自私,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关在宫里不见天日,我有爱的人,可你却狠心抢走了一切……啊!” 她的一番激词,无疑是戳了元漓的痛处,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便狠狠的咬在了她的左胸上,那恨不得咬下一块肉的怨力,痛的元姝惨叫了一声。 “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否则我就把你关到地下去,那才是一辈子不见天日。”松了口,大抵是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元漓满足的看着疼做一团,在她怀中蜷缩的元姝。 元姝直抽冷气,雪色的薄纱中衣上很快便渗出了几点血渍,她咬紧了牙关泣着,楚楚可怜的水眸紧缩惊惧,元漓仍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元漓。 “疼……” 她哭出的声音几不可闻,有委屈也有软意,听的元漓很是舒畅,替她揉了揉那处,动作极其温柔怜惜,若非面上那恶意的笑容,大概连元姝都会以为不是她做的。 “还有更疼的呢,不过,那个也很快乐……” 缓缓的说着,她就贴上了元姝,将她压在池壁,便慢慢的开始亲吻她,不急切且极其轻柔。呼吸苦难的元姝禁不住伸手去推,元漓是根本不在意的挥开,玉长的五指划过腰间,解了元姝的系带,轻轻一扯后,便进去了水下。 “不要!那里……唔!” 这会元漓怎么可能再容她闹,一手掐住了她的后劲,提起了脸就霸道的吻着。元姝流着泪不停的拍打推搡,可怎么也阻挡不了那只手的进入。 “元姝,你要记住这疼,是我元漓给你的!” 那双阴鸷的凤眸闪着妖艳的媚光,提高了元姝紧绷的娇躯,便不可抗拒的往那处去,一指方进,炙热的紧致让她眯了眯眼,看着皱眉不适的元姝,就在她耳边沉沉说到。 这句话更像是魔咒,低声哭泣的元姝无能为力,清楚的感受到一切。那缓慢进入的涩疼,让她心愈发冰冷,终究在元漓发狠大力捅入后,她放声哭了。 “你是我的……是我的……” 疼!真的好疼!撕裂的疼…… ☆、第102章 元姝已然不再哭喊了,静着声窝在元漓的怀中,由着身下的池水一圈圈荡开,在元漓抽出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一缕殷红,伴着难言的痛楚消散在了清水中,空洞的眸子不可见的缩一下。 蓦然,脚下一空,她被元漓打横抱了起来。 瘫软的身子登时一僵,元漓那被遮盖的凤眼满是笑意,几下离了那偌大水池,便将她抛在了一侧素日休憩的软榻上,褪尽两人的湿衣,便用方巾擦干净了滴滴水珠。元姝咬着牙并紧了双腿,那处疼的正难受,元漓想给她擦拭,她是如何都不愿。 也不迫她,扔了手中的方巾,元漓可是还念着那舒畅的感觉。伸手托起了元姝惨白的小脸,泪水还没干去,如何瞧都是可怜的挠人心,弱弱娇娇的人儿似乎还惊魂不定,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子。 “才刚开始呢。” 由不得元姝躲避,恶魔在体内苏醒的元漓已经没了半分犹豫,抱起又想逃开的元姝就往内殿走去,掐着那扭动不停的小腰,元漓只觉得自己要失控了,明明都是女人,可元姝就是那般的撩她心。 午时方至,日头正盛,从轩窗投入的太阳光,放映在了光洁的地砖上,却透着无边的阴寒。 将元姝再次扔到了大榻上,元漓随之而上,带着掠夺一切的姿态,将元姝按在了身下,爱抚着,挑逗着,看着那玉肤雪肌开始泛起的粉色,元漓更是心动了。 “唔……嗯……” 元姝的嗓子已经哑了,被元漓粗暴的亲吻着,失了最后的神智,她什么都抓不住,这一个瞬间,元漓无疑成为了她的主宰。双腿再次被分开,还未缓过初次的疼,她下意识要合上,元漓却挤了进来,让她无法动弹。 “乖,分开来,这次不会疼了,相信我。” 她的声音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低沉又温柔悦耳,惑的元姝手指颤抖的攀上了她的肩头,相磨在一起如丝滑般的肌肤,那是只有跟女人欢合才有的享受。 元漓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初次,那还是她迫着元姝下手的,那疼,她到这会儿都记得,是她和元姝亲密的见证。不过,她比元姝会弄,再一次的进入,已没了先前的急切,变得柔而温。 一指轻转慢入磨捻,带着元姝喘息的粉唇凑近,看着那双雾气氤氲的美眸,丹唇微勾就含住了吐着清芳的檀口。适力的吸吮着,缓慢的磨插着,察觉到炙热深处的指尖有些湿意了,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嗯……嗯……” 正如元漓所言,不会那么疼了,相反还有些异样的感觉。轻柔的转动进入,慢慢勾起了元姝生涩的愉悦,那种陌生的酥麻让她浑身紧绷了起来,抑制不住的嘤咛从两人纠缠的口中流出,她还来不及羞怯,刚挑起的些许愉悦便随之消失了。 她有些难受的磨了磨元漓的细腰,水雾沁满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突然,元漓并着双指猛然进入到底,那陡然的发狠,带着施虐的快感,不给元姝一丝喘息的机会,便大力的抽动开来。 “啊!”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0节 元姝虽是初次,可这几年,除了最后一步,元漓是什么都没落下,这具娇躯早已被调的不是那般生涩难动情了她甚至比元姝还了解自己的身体。那急切的力道早已勾起了一切,时而温和挑逗,又磨的她心痒难耐,时而粗暴大力,让她抵抗不住。 “姝儿现在的样子真可爱,好甜……” 两人摊在榻沿的青丝纠缠一处,分不开,缕不清,发狂的侵占,让元漓前所未有的欢畅。看着身下迷离几许的人儿,她是越发的不舍放手了,感受着她临近的紧致,毫不停息的就再加入了一指继续使力。 那极具熟捻的动作,哪是元姝能抗住的,搂着元漓肩头的手越收起,饱满的五指掐在了雪肤肩肉中,留下几道肆虐的红痕,无以言语的快感,让她绷紧了身体。什么都不想了,也想不出,只能跟着元漓去,接受那份愉悦。 “唔……啊……” 速度越来越快,两人已经缠在了一处,紧紧的拥着,感受彼此。终于,元姝再也受不住了,咬着唇弯挺起了腰肢,一泄而出。 已是午后时光,一身空乏的元姝无力的虚着眸,微舒的眉头还有未褪去的情姿,面颊飞霞,粉光若腻,结在长睫尾的一滴清泪缓缓滴落。亦是喘着长气的元漓,正欣赏着少女娇身上布满的爱痕,那都是她留下的。 轻慢退出,当着元姝的面,元漓将满是湿滑的手指放入了丹唇中,极是妖娆的舔了舔,看着元姝蓦然瞪大的眼睛,她勾唇一笑。 “姝儿的这个更甜……” 元姝忍无可忍,委实受不了元漓贪足后,还做出那样病态的动作来,尽管嗓子哑了,她仍然是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一连好几日,元漓都没个好面色,整个禁宫一片低压。只因为这些年很少再病的元姝,又病了,昏迷榻间多日,御医却告知心病难医,气煞了元漓。 赶走了一殿宫人,元漓挽了衣袖,从盆中捏了巾帕起来,替元姝细心的擦拭渗着冷汗的额头,沉寂的面上多了几分病白。到底是脱不出元姝的心牢,这小人儿一病,她也无心任何事了,向来不易生病的体质也没抗住,喉头一阵干痒便抑不住的咳嗽起来,又怕将病传给了元姝,忙转过了头去。 其实元姝早已有了知觉,只是一直睁不开眼睛,一身滚烫难受,若非元漓听了御医的话,拿冰水给她擦拭,她也没多少感觉。这几日,她清楚知道元漓就在身边,她的气息早已浸入了她的五脏六腑,拨除不去。迷蒙睁开了重压的眼皮,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素面朝天的元漓正侧首咳嗽着。 元姝有些恍然,她说不出话,却还不至于认不清人。可榻沿上那真是元漓?向来注重仪容的女皇,竟然成了一副堪败的模样。 元漓并不曾发现元姝的异样,握着薄毯上软而无力发烫的小手,紧紧的攥在她冰冷的手心中。缓缓说道:“真想就这么喂你一剂让人假死的药,然后告诉所有人,你死了,这样就可以将姝儿关在地宫里,永永远远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或许连元漓自己都不曾发现,病白的龙颜在说这些话时,有些扭曲的姿态,渗人的森寒阴鸷。 知道禁宫之下有地宫,那地方是历代帝王才能进入的,开国皇帝筑来藏身之地,虽在地下,却华丽奢靡,元漓曾带元姝去过。尽管夜明珠照亮了所有,可一道门便能断绝一切,那地方是元姝的心病。委实没料到,元漓会在她病重时打这样的主意。 元姝是又气又怕,在元漓手中的指头都颤了几下,大抵也是察觉到了,元漓甚是欣喜的说道:“姝儿能听见是不?乖,快些醒来吧,漓姐姐真的等不下去了。” 软了声的些许哀求,是以前元姝不敢想象的,素来姿态傲人高贵的元漓,竟然也会忍声下气,只为了求她醒来。恍然忆起多年前,那个生疏却不敢接近的冷面公主,不得不说,元漓变了太多。 “我不后悔以那样的方式得到你,这么多年,我也不信你没感觉,好好看清楚你的心,元姝。我喜欢你,便是事情漏出,我会接下所有,护你平安,早些醒来吧,等人真的好辛苦……” 元漓絮絮叨叨的说着,自打元姝病后,她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每每看着榻上毫无声息的元姝,她便心痛难忍,无数次想过如果元姝就这么去了,她该怎么办?她不会跟着去的,只是那一颗会跳动的心,也会随着元姝而葬入土中,或许,她可以留下她的骨灰,一口一口带着自己的真爱食下…… 那样,元姝一辈子就能跟她在一起了。不过这种疯狂的念头,她是不会告诉元姝的。 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元漓自己也不知道了,曾经那个心冷的公主漓是一去不回了。如今她坐拥天下,唯一的软肋便是元姝,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堂妹,乱了她的心。既然元姝怕人说,她便抗下所有,只要她肯打开心来,元漓什么都会做的。 “我爱你啊,已经发了狂。” 发了狂,入了骨,便是挫骨扬灰,也磨不掉对她的深深执念,生死不渝。 好在回了天方谷的国师万逐渊归来了,拿了一颗药给元姝喂下。方过几日,人便大好如常了,再加之珍贵的药物养着,引用万逐渊的话,就是已无大碍。 如是劫后重生般,元姝不愿再想起元漓对她做过的事情,可那刻在心上的疼,永远是忘不掉的。她这是难得好了,可前些日子天天来的元漓,却不再来了。 七月流火,宫外护国王府为她备好的生辰礼物都一一送进了偏殿,看着忙碌的宫人,燥热的午后,元姝经不住叫来了米音。 “她……她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出口,扭捏了半晌,终是小声问出,不敢看米音一眼就侧首看着池中的红尾鱼儿,面上隐约发烫。 僵着脸多日的米音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她是一心向元漓的人,总见不得元姝委屈元漓的事情。 “郡主是在问陛下吗?陛下已经病了多日起不来了。” 嘲讽不喜明显表露,惊的元姝侧眸看来,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她,她病了?” ☆、第103章 在元姝的记忆中,她从没见过生病的元漓,尽管她们认识不过五六年。她还以为她那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陛下也是人不是神,照顾了郡主您多日,自己病了也不曾在意,如今倒好,病倒在榻多日,也无人问津。” 米音是不怕元姝的,所以话里话外都是冷嘲热讽的紧,那个所谓的无人问津,责的也自然是元姝了。不得不说,她的话还是给了元姝一些排头,让她久久不曾抬头说话。 更叫元姝想不到的是,多时不见的元颖找上了她。 一殿沉寂,靠在圈椅中,元姝认真的捻茶轻沏,散着热烟的碧水清香,夹了小块白冰放入龙盏中,葱白的手节优雅有序,鬓角碎发落下,帘下微风而过,那张倾城的娇容是动人心魄的美。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看来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接了元姝递来的茶杯,元颖不曾急着入口,只拿着那明黄飞龙的小盏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番,成套的玉胎龙杯,这天下只怕也就元姝敢这般拿着泡茶了。 瞧着对面与她同龄的元颖,元姝便是诸多感慨。但见她一袭大红牡丹宫装金线滚边,章之华美,梳着时下流行的美人高髻,如柳轻眉淡舒,去了一份少女青涩,多了上位者的风度,到底是元漓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举手投足间,和元漓有太多太多的相似。 “我日日都在这殿中无事,闲来学学茶艺,也不精通,你莫要趣我了,快些尝尝吧。”喝着加了冰的香茶,元姝晶眸弯翘,这也都是她打发时间的学艺罢了。 浅呷一口,入喉馨香令人回味,元颖不禁眯了眯眼眸,笑道:“这还叫不精通呢,可惜了这么好的茶,皇姐是喝不到了。” 元姝夹着冰块的手蓦然一僵,元颖那有意的话头,无疑挑明了此行目的。这些年,元漓和元姝如何,看的最清楚的便是元颖,向来为国为家的七公主,自然也少不了给元姝开通,只为了让她的皇姐能畅顺些。 见元姝不说话,元颖也叹了口气,明明两人是同年的,却偏偏都是她来以长辈身份论头。放了茶盏便曼声说道:“有些事情确然是皇姐做的不对,可到底是情字伤人,她这些年待你如何,想必你自己个也清楚的,摸着良心来说,这世间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愿意给你捧心的人了。” 藏了一季的冰块放入热茶中,瞬间便化的无影无踪,却遮了些许热气,捏着浸水泛凉的玉杯,元姝恍然愣神。 知道她是在听,元颖也就继续往下说去:“还记得昭化二年,那时你身子弱的很,皇姐还冒着大寒天的去猎雪狐,就为了给你弄件大氅,后来出了事,还不敢告诉你。” 昭化二年的事情,元姝自然知道,那时她惧寒镇日是藏在殿中,便是有地龙也怕冷的很,时常生病。元漓悄悄带着亲卫出宫去围猎,后来遇上大雪封山,带去的人都冻死了好几个,等她自己被元颖找回来的时候,也冻伤了双腿,却在回宫的第一时,让人瞒了元姝。 “前些年,有一次秋猎,你不过是泡了凉泉水,她就急的抱着脚往怀里放生怕你受凉。堂堂帝王,身后还那么多亲卫守着,也就她能做的出来,你莫这般看我,我也是路过不小心看见的,这事一直都忘不掉。” 元颖向来视三皇姐元漓为重,却不曾料到,人前高贵心狠的皇姐,在元姝的跟前是那般的低声下气。那日她是巧合赶着去寻御驾,看见元漓跪在地上给元姝捂脚的情形,是久久震撼,一直到现在都是忘不了那样的画面。 敛了酸涩的眸眼,元姝握着玉杯的手都有些发颤了,元颖说的事情,她都记得。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元漓做过的自然也不止这些,那样骄傲的人,却只为了一个她,变了太多。 “还有很多的事情,我也就不一一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元姝你也能分辨个好坏来。过两日我就要带兵去西州了,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皇姐,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元颖不愿多说了,这些年她是离元漓较近的人了,天家人本就情分淡薄,可到头来本是最心冷的三皇姐,却转变速度。想想这个她敬重心畏的皇帝姐姐,有时能因为元姝的一个笑容而开心很多天,就觉着好笑的很,还当真是每个人都有天敌。 估计谁也想不到,元漓的致命天敌,便是眼前这个弱弱小小毫无威胁的元姝。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元姝。看着杯中被眼泪激出圈圈涟漪的清茶,便咬紧了唇。没有元漓的日子,她以为自己是能忍受的,可每夜入睡,摸着身旁的空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心总是不自在。元漓的可怕,就在于她耐心用了时间,慢慢的进入了元姝的一切,侵占了她的所有,在她蓦然退开时,有些人已经不知觉的中毒了。 喝下那杯香茶,只觉苦涩难咽。 “她,可还好?” 那婉转怯怯的柔音让元颖好笑的抬了眼,她还以为到自己离开,元姝都是不会说话的呢。一直都以为是她的皇姐在唱独角戏,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嘛。 “她好不好,你自己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下,元姝有了难色,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是元漓在主动,她从来都处于被动中。便是当年元漓冻伤了腿,也是没养好,就咬着牙故作轻松来找她,现下要她主动了,到底是有些下不了心。 元颖何尝不知道元姝的心态,两人缠了这几年,元姝一直都是个木头人样,也亏得她皇姐愿意用心思,不禁挑眉说道:“有些事情你总是要去面对的,皇姐的为人你该比我还清楚,她用过心后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放手的,你与其被动受伤,还不如试着去接受,少了一分彼此的折磨,说不定会很快乐呢。” 诚然,元漓那样的人,一旦惦记上了,是什么都不会在意的。若非实打实爱元姝深入骨,也不至于还能让人活到现在,早就一副棺木给埋皇陵去了,能控制极端的想法让元姝活到现在,还不就是个舍不得的原因。 元颖把话说的直白,元姝若是不想一辈子都是受伤被折磨,那就只能冲破心房去试着爱。否则,元漓迟早有一日是会忍不住下杀心的,爱而不得,只能用尸体来留住,那才是元漓的作风。 元姝不是不懂这些,多少次午夜梦回,对上元漓那偶有杀意的偏执眼神,她都是心惊胆颤的。望着珠帘外,一苑盛妍的百花,是那样的自由绽开,千姿百态的美。 “你以前不是说她拘了你的自由吗,她为何这样做,想必你也清楚。你心不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放你自由,你若能对她敞开了心,你看她待你如何,只怕是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 近些年,元漓总是在元姝这里碰壁,少不了叫上元颖这个唯一能说上话的妹妹一起喝酒,喝多了不免就会吐露真言,过的不是一般苦,这也是元颖为何总给元漓当说客的缘由之一。 “这世间也没规定个说法不许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便是觉着大逆不道,那也不过是脑袋迂腐罢了。皇姐说你曾对她言过,人于世间情爱难定,爱一个人大概是不在乎一切的。所以,血统身份乃至性别,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曾经元姝确实跟元漓说过那样的话,那时她还不知道元漓的心思,只知道她在听见那番话后,是异样的开心。很多事情,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总是说起来冠冕堂皇,等自己遇到了,不免世俗的坠入人言中,几多顾忌开来。 又饮了盏茶,元颖才将身旁的小锦盒推给了元姝,笑言:“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便是,人活一世,日子都是掐着来,怎么快乐怎么过,何必在意他人之言不是。” 元姝不知可否的点点头,静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恍然,看着送来的锦盒不免有些迟疑,抬眸问道:“这是?” “西州战事紧急,虽不曾昭告出来,却是一触即发。我这次领兵前去,估计要些时日才会回来,中旬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便是给你备好的礼物。” 自二公主被赐死后,大公主带着阖府人去了封地,五公主六公主亦是前往各自的封邑,独留了元颖于朝中掌权协助,偌大皇室空乏冷清极了。有空之时,元颖便会找元姝说说话,不过碍于她家皇姐的独占欲,也不敢过于频繁的来。 而在元漓授意下很少接触外人的元姝,对于这个愿意来跟她说话的人儿,自然是敞开了心,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加深了堂姐妹的情谊。 “听说失了一座城池?你此番前去……” 那会儿元颖就提过要走了,可惜元姝在想事情,没放心上。这会听的真切,不免心下一乱,西州那地方人多地广很是复杂,偏偏作乱的人还是自家姐妹。 倒是元颖甚不在意的摇摇头,道:“早年便想带兵过去了,可皇姐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拖至今。失了城池事小,只是朝野内外都叫嚣着活捉元岚,你说我该怎么办?” 元岚…… ☆、第104章 元颖这几年除了朝前行走,也随之握了兵权,元漓的器重,无疑成就了第二个三公主。在提及发兵西州活捉元岚时,元姝是将她那眼中满是戏谑期待的意味看的清楚。 以前元岚就看不惯元颖,常使些小绊子,如今若是知道了昔日那个看似柔弱的七妹,今朝会领兵企图活捉她的话,不知该是怎么样的表情了。 “那是你的事情,莫要问我。”元姝赶紧给她撇回了话,当年被元漓从南边接回来后,她就不敢再想元岚的事情了,她留给她的几样东西,也被深锁入了箱底。 元颖掩面轻笑,看着元姝是愈发无奈道:“我不过是问问,你急甚,以前你只同四姐玩,感情比谁都深厚,如今她走了歪道,真是世事难料。” “世事又岂是我们能预料的。”元姝半嘲讽半感叹的说了一句,可不是,她这半生若是要形容起来,也就世事难料四个字了。 宫檐下夹着热气的夏风吹过,金玲叮叮脆响,动了两人思绪。见时候不早了,元颖也该是离开,元姝送她出去时,知道这一走就要很久才能见着,不免有些伤感。 “好了,瞧瞧你这模样,真是见谁都心软,有这个舍不得,还不如花到皇姐身上去。”受不的元姝那快要哭的架势,元颖就逗她,果不其然气的元姝就搡了她一把。 “你这人……我这是担心你!” 元颖躲闪着接住了元姝的手,那暖暖的温软,无疑是让人心悦。轻轻的摩挲几下,秀丽容颜上难得出现几分正色来,缓缓说道:“这宫里,也就她和你会担心我了,不过我似乎比她还幸运些。” 落寞孤寂,是她在仅剩的几个天家人眼中常看到的。元颖早年丧了生母,成长如今,起码有元漓护着,又得了元姝这个好友,也觉大幸。可是元漓呢,为了元姝,她将穆太后移在了行宫,多年不招见一次,那可是一心捧她上位的生身母亲;先帝那薄情人不消说,余下的几个姐妹,以元岚为榜就是背叛,论说起来,元漓除了占着元姝,还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元姝敛眉低垂了头,有些事情一旦想清楚了,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隐隐有了个定向。元颖不是个急迫的人,随着元漓多年学的是舞弄皇权,看人的眼光早是炉火纯青,知道元姝也不是个没主见的。 “她一直在等你,去看看吧。我明日便走,希望等我凯旋归来之日,能看到你们一起来迎我,皇姐可不是随便能动的人,姝儿你得好好使唤她,给我长长脸。” 元颖笑的模样是极好看,少了人前的煞气,倒是真心实意的待元姝,替元姝顺发的手,微微颤了几下,顺带擦拭了那精致小脸上的眼泪,有几分故作轻松的说道:“你哭什么呢,我这好好的去个把月就回,赶紧别哭了,要是眼睛肿了,不定皇姐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你别说了……” 元姝是哭着声囊了元颖,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知道元颖是要去西州,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临近分别更是不舍。她本就是个心软的人,但凡上了心的人和事,总是难免悲春伤秋一番。 “好,好,我不说了。你早点把你那些小心思想开咯,皇姐之前无论做了什么,那都是为了你,别总较着往事不放,人要往前看,她过得也苦,别熬她了。” 两人磨了这么多年,中间少不了个人来加些油润润,元颖担了这个担子,知道元姝是心动了,也就为她家皇姐松了口气。想想等她再回时,两人或许就能在一起了,那样的情形,真是怎么都觉得甜。 元姝暗了眼眸,元漓为她做过的事情太多,却有一件她是到现在都放不下,那便是先帝。 “可还是惦记那事?”元颖也是精明人,元姝一个沉默,她就能懂是为了什么,登时叹了口气续道:“别想了,皇姐当年若不那么做,你父王早逼着她册立骁叡为皇夫了。” 想起那事,元颖也觉得不过如此,元漓和元姝之间本就隔着千山万水,若再参个骁叡在里面,何止个乱字,元姝对骁叡是什么心思,懂些内情的人都清楚。她家皇姐能对自己父皇下狠手,就为找借口送走骁叡,便是不想断了自己跟元姝的后路。说来,她皇姐的杀伐决断,还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顶佩服。 元颖走了,留给元姝一句——天家人不需要善良。 然后,带着三万兵士发往西州做先锋军去了。 生在天家,有太多无奈,只有无情和心狠,才能博的一席之地安身,外人都只看见他们的繁华高贵,谁也不会懂那内里风腥。元颖悄悄的告诉了元姝一个秘密,一个让她为何能随着元漓支撑这么多年的秘密,那也是消磨了她最后一丝善良的秘密。 ——我知道母妃是怎么去的,所以天家人不需要善良。 元姝就站在重华十二楼上,看着元颖的轿撵一路出宫。当年缪妃被先帝拉着挡了致命一剑,死的何其惨然,博个皇贵妃的名头,埋入黄土无人记起,百日夫妻又如何,也抵不过负心人的一拉推。 元姝能得元漓以心相对,此生足矣。或许她们的情爱不容于世,可却比任何不负责任的爱来的高贵真实。 让米音去备下轿撵说是去龙殿时,元姝没错过那姑娘一脸错愕转惊喜的表情,活灵活现。 “好勒!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主子你等等就好!” 看着比平日活泼太多的人儿,元姝就有些无奈,看开一些事情后,才发现身边的人竟然都是观局者清,弄得就像她一个人是迷糊。 华纯殿到龙殿本就不远,只是素日元姝从不会主动过去罢了,今日一走,才发现两个地方真不是一般的近。以至于她那抹不开面的忐忑心思还没上来,人就被抬到了龙殿前。 看着处处金龙腾飞的大殿,元姝就有些发怯,元漓那日强她的事,可还没忘呢。正举棋不定,就见余尚宫出来了,在看见不得传召,从不踏入此地半步的元姝时,余尚宫也同米音一般错愕,过后……惊喜。 “郡主殿下终于来了,陛下那等的可是望穿秋水呢。” 元姝面浅,这些人都是元漓的身边人,自然是知道她们的关系,她还是头一次这般面对她人视线,没想到却是她人的激动,和她所预料的那种异样目光,真是天差地别。 难不成真是世道变了?留下她这个迂腐之人看不开? “余尚宫可别跟主子诉这个,快说说陛下如何了吧。”米音看出了元姝的不知在,便跟余尚宫使了个眼色去。 “瞧瞧奴婢这嘴,陛下那见好了些,国师方才送药离去,只说要多养几日,郡主快些进去看看吧,前些日子可凶险了。” 说起元漓这病,还真全是因了元姝,这大不生病的人,一旦没抗住就是病来如山倒。偏偏元漓还能坚持着不吃不喝守在元姝跟前,所以元姝一好,她人就倒了,前几日病的狠,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却又不敢放半点消息出去,好在是国师万逐渊回来了。 龙殿这地方,是历代帝王的寝宫,天子之气较为煞人。元姝来过几日后,就不愿再来了,每每被那些赤目金龙盯着,就觉得后背发凉。入了内殿,再上了玉砌,掀开明黄蟠龙纱幔,入目便是大的离谱的华丽龙榻。 由宫人伺候着用药,还依在雕栏上批阅奏折的元漓并未抬头看来。元漓是个勤政的帝王,虽不是什么爱民如子,却也看重黎民百姓,元姝见过很多时候一心批阅奏折的她,却不想她生病了,还得看这些,一时间心头有些酸涩发愣。 “陛下,快瞧瞧谁来了。”余尚宫可没元姝这么扭捏,知道自家主子一直盼着人,如今来了,也该开心了,这一宫的人总算是要解放了。 元姝被这一蓦然一声唤回了神,转来就有些面红,看着元漓迟疑抬头的动作,便是忐忑不知如何做好。可是万万不曾料到,元漓抬头看向她,才一眼就低下了头,继续批文去了。 当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元姝眉头一锁,视线落在了那拿着蟠龙御笔的发抖的手,果不其然,便听见元漓低着头在不停呢喃。 “又是做梦了,她怎么可能来这呢……” 龙颜苍白,失了往日的霸气,愁在眉间,冷艳风光早是磨尽,却舍不去最后的高傲。不敢抬头再来确认,只以为自己又是发梦了,这几日她总能梦到元姝来看她,只是今天有些或许真实了些。 一瞬间,元姝忍不住落了泪……这人真是,不知如何言说。 身边的宫人又怎不知,陛下那是等太久了,等的心灰意冷,待等来了,竟然已是分不清真假,不敢确定。 世间情爱啊,便是如此伤人磨人,纵然身为帝王,元漓为了一个爱字,付出了太多。 “郡主近些去看看吧,陛下前几日都是病的糊涂,今天好不容易才起身批折子。”余尚宫轻声在元姝旁边说到,转首便对一周宫人使了眼色。 待一殿人都散去了,元姝才蹒跚走近了些,心里早没了对元漓的畏惧,伸手取过那只快要握不住的朱砂御笔,清声唤道:“漓姐姐。” 一如当年吃醉了果酒,窝在元漓怀中,娇声婉转,堪堪挠人心扉,只是如今带了哭音,倒显得几分真实。 ☆、第105章 一声清音恍若隔了千山万水,穿越时空才飘飘渺渺由远而近,元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瞳孔对上了元姝,不甚明亮的金殿中,站在层层纱幔前的人儿,是那般的不真实。 “姝儿……” 她还有些不确定,浮肿多时的凤眸敛了煞气,瞧着竟还有几分不知所措,激的元姝心头又是一酸,将御笔放了下,又拿了元漓手中的奏章放开。 “你,你都病成这幅模样了,作何还看这些东西,先喝药吧。”伸手端了宫人放在案几上的药碗,搅了搅,元姝便学着以前元漓给她喂药的动作,往榻沿上一坐就要给她喂去。 元漓尚呆愣着,第一口药也就由着元姝喂了进去,好半晌没一点反应,待口中药味散开,苦不堪言的回了神。看着眼前低眸细心搅着墨黑药汁的元姝,终于是知道梦醒了,在元姝又喂药来时,什么也不顾的就抱住了小人儿。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姝儿,你来了。” 那是元姝从未见过的懦弱,是元漓素来嗤之鄙夷的心软。这一刻,她不再是坐拥天下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是个久爱而不得的伤心人,搂着自己心爱的人,元漓落下了第一滴泪。 她的骄傲,她的皇权,她的嗜杀……统统都比不过元姝的一颦一笑,这个身为她堂妹的女人,已经掌控了她的人生。而元姝呢,何尝不是被她掌控了一生。 她这动作来的突然,吓的元姝打落了手中的药丸,好在是落了地,只溅在了她的裙摆上。元漓抱的委实紧,勒的元姝都有些喘不过来气,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遂试探性的推了推。 “你起来,药都撒了。” “不!我不要放开你,我一松手,你就会不见了。”就跟她这几日的梦一样,病的糊涂时,元姝一直都在跟前萦绕,一旦清醒,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样的无数次失去,她不想再承受。 元姝从没见过这样的元漓,居然还有些撒娇的意向,吓的元姝都有些手足无措了。鼻息间都是两人相缠的熟悉香味,混合在一起是别样的温暖,暖的元姝心都有些疼了。 “我,我不会走,你起来,勒的我都喘不过气了,咳咳!” 大抵是意识到手劲过头了,元漓就松开了些,却依然是拽着元姝不肯撒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元姝,渗的她整个人都是毛骨悚然。 她总觉得元漓这样的眼神,就好似要生吃了她一般。 “我等了你好久,可每次都看见你跑开了,跟小时候一样,不要怕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了……我真的好想好想……” 她好想做什么,元姝是不知道了,因为元漓笑着敛了后面的话,神神秘秘的抱着元姝就颤颤的亲了一口。确定是真人后,就拽着怎么都不愿松,也不知道是元姝过于敏感还是如何,隐约察觉元漓那欣喜的话语中,怎么有些癫狂呢? 元漓的病只去了一半,万逐渊送来的药是大大起了作用,可惜方才就打掉了一碗,元姝只好唤了宫人再端一碗来。被元漓那灼灼的目光盯的发毛,元姝有些不悦,嘟囔着嘴说到。 “你别这么看我,快些吃药吧。” 抖着手,这还是元姝第一次给人喂药,而且对象还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元漓,不免有些唏嘘。在来之前确实是忐忑尴尬,可现在被元漓一缠,反而更紧张了,这人平日也腻她,却也不曾这般作法。 她的声音软又糯,听的元漓一阵荡漾,毫不顾忌的就张着嘴,作势要元姝来喂。亏的是跟前没人看见,否则都要吓掉了眼珠不行。 连喝了好几口,元漓的笑意是愈发浓,她不是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到底是想太甜了。一心怨恨她的元姝,又怎么会这般细心的待她呢,而现在,她似乎真的没有做梦了。 喂完了药,余尚宫进来时,还好心的告知元姝,她家陛下尚未用膳呢。实在是被元漓盯的有些窒息的元姝,心下一动,放了碗便起要起身。 “你去哪里?!”元漓不依,下意识的扼住了她的手腕,拽的元姝生疼。 倒吸了口冷气,元姝有些不自在了,不甚愉悦的说道:“自然是去给你煮些米粥来,饮了药不用膳,会伤身的。” 元漓不信,有些好笑的问道:“你会煮粥吗?” 这下轮到元姝沉脸了,她虽然平日瞧着就是养尊处优的郡主,确实没去过膳房,可那煮粥的活她也没忘记,不免哼道:“一碗粥还是煮的来。” 元姝走的很快,小小的倩影一点点消失在了元漓的眼帘中,待人远了,方给余尚宫使了眼色。膳房那样的下地,若是伤了她怎好,须要人去伺候着方行。 “陛下您就放心吧,郡主既然能应下,就说明是会的,您先歇着,奴婢这就过去侍候着。”余尚宫何等精明,怎会不知今上那一个眼色的意思,立马就回了一声,往殿外去了。 人都走了,空气里残留的馨香,是元漓肖想太久的味道,贪婪的多呼吸了几口,终于是确定了这一切,她的姝儿终究是想开了。 纤长的玉指从龙枕下便拿出了一枚小锦盒,打开那明黄的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颗红色的药丸,似鲜血般红艳。两指轻轻捻起,对光凝视良久,元漓方才缓缓露出一个深意的阴森冷笑来。 她记得献药之人是如何说来着?见血封喉?对——陛下,此乃见血封喉的至毒药物,食之无味无痛,入喉必殇,三年内还可定其生颜不腐。 知道元姝怕疼,所以她备下的毒药都是即食即毙命的,那样,她的姝儿就会什么都感觉不到,不会再想任何人就乖乖躺在她的身边,永远是她一个人的了,她仍然还能守住她最美的容颜。 病了这几日,始终抓不住元姝的影子,她就疯魔了。强要了元姝是她走了极端,如果元姝再不看清些,元漓知道自己是不会再等下去了。 开始,病的厉害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弄死元姝,合葬皇陵去。 后来,人逐渐清醒了,便一直等,告诉自己静静的等,若是真等不来的话,就把药送过去,亲自给她喂下。 还好,今天她的姝儿来了,来看她了…… 这厢,正在膳房煮着米粥的元姝,蓦然便是一个冷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边的余尚宫还一个劲头的跟她说着元漓的近况,无非是近来饮食不善罢了。 “御厨是变着法子的改单,可陛下那是怎么都吃不下,还好郡主您会煮东西,今日可得让陛下多吃些,都瘦了好多呢。” 有人在身边陪着说话,元姝也算是舒了口气,堂而皇之来龙殿,在和元漓抱了那么久后,她到这会还有些恍惚。搅着手中的银勺,不禁问道:“陛下生病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余尚宫虽是新晋的,年过四十不算老,却也是在宫中爬模滚打多年的老人了,前朝什么事情也是有个度量的,身为帝王的身边人,嘴巴严不严实才重要。 “左相来了几次,陛下好些时日不曾上朝,大家都在猜事,奴婢也就跟相爷透了个底。好在陛下今日恢复了,大概过几日就能上朝去了。” 元姝点点头,她比谁都清楚元漓的这个皇帝,坐的不似表面安稳。所有人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多的是人想要这个位置,她的风吹草动便是一个无端的信号。 因是在御膳房里,元姝也不好多问些什么,外间天热的很,这里面也不好受,很快便是香汗淋漓,从不入膳房的她却是咬着牙坚持住了。一旁的余尚宫想接了元姝手中的扇子替她煽火,可是元姝却不愿。 “无事的,等会沐浴一下便好,早些弄好了粥送过去,免得饿着人。” 都说元姝是个美人,汗水打湿了鬓角碎发,沾在光洁额角,露出一张魅人心房的花颜,连伺候过多少宫妃美人的余尚宫也不觉感叹。这温温柔柔,毫不娇作的身段,可不是一般天家郡主能有的,换了别个被帝王宠爱的人,估计早是压多少人去了。 “那奴婢给郡主擦擦汗吧,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可不得心疼了。” 元姝敛眉不语,只轻笑着便继续搅着砂锅中的米粥,这可是十几年来头一次煮东西,万怕弄砸了去,也就由了余尚宫替她擦拭。 “有劳尚宫了。” 待元姝煮好了粥端到龙殿时,元漓已然批好一大堆的奏章了,又是一箱被抬了上来,瞧的她都有些欷歔。都说帝王是最享乐的,在她看来,天下苦不过的便是那皇帝。 刚煮好的米粥舀入玉碗中便是香气扑人,元姝盛好了递给元漓,便准备去偏殿沐浴,一身汗渍难受的紧。偏偏元漓拉住了她,又甚是紧张的说到。 “又去哪里?” “去沐浴,我这一身脏的很,你快松手啦。” 实在是有些受不来元漓的腻腻歪歪,元姝捂着鸡皮疙瘩渐起的手臂,便跟着余尚宫往偏殿去了,独留下元漓又再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愣。 ☆、第106章 待元姝沐浴更衣出来,才发现元漓并未用膳,黄底龙碗中的米粥已然凉透仍搁置不动。秀眉轻皱,瞧了瞧碗便不大善的说道:“怎么还看这些,粥都凉了。” 元漓这才放了手中的奏章,一脸期翼的看着她,腆着脸就说:“你好了?我不饿,在等你喂我呢,你以前可从来都不关心我的。”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有些失望却又按捺不住看向元姝的期盼,那两眼就差冒光的动作,惊了元姝一跳。是啊,以前便是元漓不吃不饿在她面前待几天,她都不会说一句话的,可如今,看着面色苍白有意撒娇的她,登时就不好意思了。 心道,这人前后差距怎生的这般大! 无奈,只好端起了碗,不甚情愿的往龙榻上一坐,银勺慢动舀起粥来,便往等待良久的元漓嘴边送去,动作秀气却带了一丝缓慢。元漓知道她有些难为情,可却还是正襟危坐着等起,一双凤眸写满笑意,吃下第一口粥时,整个人都幸福的笑了 眯着眼回味,这便是元姝亲手做给她的粥,只做给她吃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多么吓人,饶是见过她双重人格的元姝,都有些撑不住了,这哪还有半分帝王的样子,素日的天家威仪荡然无存。 “味道可还行?”元姝实在是找不到话了,便随口问了问,以缓解两人间的寂静。 “甜的,好甜好甜。” “甜?”元姝有些迟疑的皱眉,这粥好了之后,她也是尝了的,一个字就是淡,淡而无味只有点米香,为此她才碎了点花生粒进去。不禁续道:“怎么可能是甜的呢?” 瞧着她瞪着眼睛,虎头虎脑的瞪着碗,元漓无声息的一笑,抢了元姝手中的银勺,便舀了粥往她嘴里送,边说道:“你试试,真的很甜。” 毫无防备的元姝也就真顺着她的话,张嘴用她吃过的勺子含住了米粥,入口便是花生粒的清香,磨了几下却仍然是她之前尝过的淡味,这哪来的甜? “你骗我。” 元漓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元姝不悦鼓起的小脸,那粉粉嫩嫩的着实惹她爱,难得戏谑道:“就是甜,都甜到心里去了。” 一愣,元姝这才明白,哪是粥甜,分明是人心甜。 面色立时大窘,将瓷碗往元漓的怀中一放,就起身不依她了,嚷着:“你怎么能这样,骗我好玩是吧?自己吃去,我不伺候了。” 那元漓怎听得这话,她可是好不容易跟元姝这般温馨逗乐,算算时间,光等这样的时光,她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啊!忙余出一手抓住人,玉指紧扣着元姝白皙的细腕上,就不饶。 “不行,姝儿终于肯这般待我了,我还没享受够呢,乖,快些坐下来喂朕。” 她的接受能力比元姝高出太多,纵然是几年从来都不爱搭理她的人,突然转了意,说不吃惊是假,可人到底是真的站在她跟前。与其吃惊不确定的怀疑,还不如实实在在的搂住人好好享受一番才是。 耍起无赖的人,元姝可是抵不住,拢着裙摆睨了元漓一眼。这人的厚脸皮,这些年她都是适应了,每次两人一言不合翻了脸,哪次不是元漓装这扮那来博她欢。不过,她也只会在她跟前才变个人,在别人的跟前,元姝可是见过的,所谓冷酷无情就是指她了。 再次坐下,接过元漓手中的碗,促急的就给她喂去,这次也不矜持了,只求尽快搞定她,早点回华纯殿才是。 “咯,你多吃些,余尚宫说你最近什么都不吃,怪折腾人的。”不消余尚宫说,元姝第一眼看人,也觉得是受了很多,单披了一件龙袍的身姿清离了些许,果真的大病消人瘦。 正荡漾在无尽满足中的元漓,一听元姝话中有责怪之意,就忙不迭解释道:“病的难受,实在吃不下,知道不怪他们。说来,以前行军打仗时,我这身子便是睡野外都不曾弱过,如今当了皇帝,锦衣玉食倒是受不得了。” 忆起当年事,元漓是感慨颇多,身为天家公主,她实在是大不相同,一步一步都是靠着实力从鲜血里游过来,人堆里杀过去的,踩了多少人的白骨,连她也记不清了。 元姝撇嘴,她不曾去过军营,也不知道其中寒苦,很久之前就好奇元漓一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待过去的,所以现在敢问了,就抓住了机会。 “听说你十三岁便随我父王入军营了,那时候都想着什么呢?”元姝很聪明的避过了元漓为何去军营的问题,知道这事跟先帝脱不了关系,就换了个话头来问。 想想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若非元漓的出现,她估摸着仍然过着平平淡淡的郡主生活。想起自己十三岁的生辰都还是元漓给过的,便有些惆怅,到底是被她从蜜罐里泡大了。 元漓吃粥的动作不自然的慢了些,倚在靠栏上,难掩眸中的灰暗,她实在不愿在元姝的跟前忆起那段血腥往事。迫不得已的人生被安排下了,她不过是顺从着走下去,执着一个念头,就那么走下去。 “想什么啊?当然是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呗。”她满是笑意说的风轻云淡,看着元姝的目光愈发温柔,只是那偶尔掠过的僵硬,藏的太深。 元姝才不信了,嘟着嘴就清声道:“骗人,你一个女人作何建功立业去,这么多公主里,就你一个人去了。” 想起同样是公主的元岚,她十三岁的时候,还正带着□□岁的元姝满宫跑着玩呢,日日是好不乐乎。其他公主更不消说了,听闻二公主元琚那时都开始迷恋男色享乐了。 那软软绵绵的话语听在元漓的耳中,悦耳的很,捏了捏元姝的小鼻头,便笑言:“就骗你,我若不去的话,如今还怎么坐在这里同姝儿说话呢。” 是啊,她若不随元智行军,便不会被封为大将军,更不会有自己的兵权,亦不会得到护国王的拥护,也不会扬名天下。或许,她会像大公主一样,十里红妆选个世家驸马直接出嫁,又或者像二公主元琚那般辗转草丛,博个妖名。要以她的西宫庶出身份,若干年后,坐在这龙榻上的,就该是中宫嫡出的元岚了。 不过,人世无常,或许她又能用别的办法上位也说不定。可那个或许,又有多少人说的定呢。 元姝稍是低下了头,如果元漓不曾做过这些,那么她们还会有所交集吗?还会像现在这般纠缠吗?她这兀自出神想着事,元漓迟疑的唤了一声。 “怎么了,想什么呢。” 一惊回声,随口便是一句:“想你呢。”方说完,便对上了元漓揶揄的眼神,瞬间便红了脸。她素来不会说谎,可刚刚却是真话,可不是想着她吗。 “你看我作甚,我是真的在想你!” “哦……” 元漓故意拉长的音,挑的元姝脸更红了,连她自己也发觉了刚刚的话中怪异。忙端着碗给元漓喂粥去,企图掩饰自己的窘色。 “你快些吃,都凉了,凉了会……” “凉了会伤胃子不是?”她一言未罢,便被元漓抢了话头,抬眉便瞧她蕴着贵气的柳眉一挑,喜道:“这话可是我以前说给你的呢,还记得那时你理都不理我。” 说起往事,元漓虽是埋怨,可到底也带了玩笑意味,终究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情,也没过多的往元姝身上怪。如今人就在跟前,那来的太快的幸福感,让她什么都不想去计较了。 元姝一恍,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记得有次是她生病了,那几日元漓却仍抱着她上下乱手,她气不过便不吃不喝的。元漓给她喂粥,说这话时还祈求着,可她硬是看都不看一眼,败的元漓砸了华纯殿好多东西。不过转日,更好的东西又络绎送入了。 难怪她刚刚说那话时,总觉得耳熟。 “吃你的吧,别老说有的没的,我不愿听。”过去的事情,她不愿再提,有些东西回首时,她真的还不能接受。 元漓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膈应什么,心叹道,几年都等过来了,这一时半会还真就不急。于是,就着元姝的手,又开始装乖吃粥了,她可是惦记着吃完元姝为她做的东西呢。 “姝儿做的东西真是难得好吃,我喜欢。” 受不了她的亲昵,元姝只能在心里想着,去掉中间的‘得’跟‘好’字,只怕她更能习惯些。不过,看元漓这架势,元姝猜想便是她炒一团黑炭来,这人也能嚼着说是香喷喷的。 “喜欢就好,那还有很多,你都吃了吧。”撑不死你。 她这是恶想,元漓却眯着眼笑,那妖艳的面上是红光熠熠,发自内心的美了,抱着元姝的腰肢就腻着声道:“吃完,都吃完。” 便是撑死了,也要把这场梦做完。 却不曾注意到,元姝又出神想别的事情去了。 如果元漓和她没有交集,她的人生一样会是这般,元岚合她撕破面皮时,那惊心动魄的计划,可是自小就开始了。明明是最好的闺蜜,到头来却藏着那样的险恶用心,还不是按捺着心思等做了皇帝再变化。 奈何,中间跳出了元漓这个变数。 所以,多少的或许,她不愿去设想,最要的是当下,她和面前这个女人,再也分不开了。 ☆、第107章 总算是伺候着元漓用完了粥,元姝刻不容缓的便要回华纯殿去,可元漓又怎会轻易放人。拽着元姝便带上了龙榻去,压在怀中便央着。 “不走了,留下来陪陪我,你瞧瞧还有这么多的奏章,陪我看完吧。” 这也不是元姝第一次上龙榻了,每每元漓带她来,她只一想到这是历代帝王居住过的寝宫,便膈应的慌,从不愿多留。 “你松开我,做正事别掬我。”有各地上来的奏折,也有朝堂百官的上请,一抬又一抬,也不知元漓要批阅到何时,要元姝一直窝在这陪她,那怎么成。 元漓才不理会她的反抗呢,抱着人就是死不撒手,亲了亲就抬手去拿了御笔过来,拉过一旁的小案几,又将一本暗色的奏折塞到了元姝的手中,便挤眉弄眼的对说道:“乖,快些帮我打开,我来批。” 抱着折子,元姝气的欲言又止,元漓是生怕她撂下走人,忙取了一条披帛入手。捉过元姝的小脚,丈长的纱绸便缠了上去,在元姝还不曾反应之际,速速将两人的脚腕拴在了一起,打了个结,任由元姝气闷。 “这样姝儿就走不了了,乖乖的打开吧,别拖时间,我可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元漓咧着嘴就笑,丹唇勾勒煞是得意,将元姝那气的没法子的模样一一收在眼中,欣喜非常的说道:“朕只对姝儿耍无赖。” 罢了,元姝是彻底没话说了,素手轻动打开了折子,大力的就给元漓甩到了案几上去,那人却巧笑倩兮的一把按住,略微一览便用朱红御笔批上了字。 “来,继续。” 期间,余尚宫端着果盘入来,便瞧见榻上的两人,一个是风轻云淡笑的深沉,一个却是咬牙切齿隔一会扔奏折。偏生,明明是那般无理的动作,女皇是半点都不在意,一来二去,两人这一番小情趣还真是别样和谐。 元漓不曾问过元姝为何突然来了,元姝也绝口不提因何而来,两人小打小闹着,暖意在四处蔓延,再没有一触即发的争执,余下的是浓浓情意,两人似乎很久之前便这般熟稔了。 “汀州府官张极中饱私囊,以奴隶偷换死刑犯……”元姝打开那本云纹底的暗色奏折,才读了几句,便深皱了眉。再往下一看,全是那府官作恶的事迹,条条桩桩无不恶极。气的她赶忙把折子放到了元漓的跟前,嚷着:“你看看这个!” 元漓就着她的手往折子上看了看,一目十行后,虽不是元姝那般气愤,却也蹙了眉,冷笑了一声:“这人倒是个胆子大的,看来是不曾见过活剥人皮的过,就该送来天都长长见识。” 谁人不知当今女帝最厌恶朝廷出败类,每每抓住一个便是当众严惩,斩首车裂都算是轻的了,却不料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若非元漓早年私下暗插各州使者,恐怕还真叫人钻了空子去,如今抓到这个张极,也算是那人好到了头。 “你抓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人还敢这般大胆,也不曾被捅上来,可见背后势力挺大的。”元姝随口便说了出来,这些话她还不至于不敢说。 元漓甚是赞同的点头,看着元姝的目光多了一分喜色,戏谑道:“姝儿竟然还懂这些,小妮子还真有你说的中,这人后台厉害的很呐。” “你知道是谁?”元姝不禁瞪了眼,好奇的甚,不自觉的就往元漓跟前凑了去,巴巴的就想知道背后人。 “镇海候。” “不可能。”短短三个字,元姝却扬声不信,镇海候那人她是接触过的,虽不是大善可也非大恶之人,承爵的世家,却跟随的是护国王府前后,很多时候都扮演着出谋划策的角色,甚得元智看重。 元漓稍是回了些血色的丹唇,向上一挑,便捉过元姝的小手握住,道:“有些人不是你看的那样,便是那个样,还有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更遑论我也不曾说是镇海候指使的不是,别一惊一乍的。” 她能看出有人在后面操控就属不易了,元漓可没指望她能知道更深层次的去,这第一次和元姝说起前朝的事情来,恍然还觉得有趣的紧。 元姝喃嘴,她又不是弄权的人,太多的事情都是凭第一感去确定。就如镇海候那人,西钺乱党暗杀高官时,她父王恰巧离京,跟着元王妃执掌王府的便是他了,万事都事必躬亲,对她这位郡主也是面面俱到,对元王妃更是敬重。 “你说的是,很多人那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看了那么多人,也信了太多人,到头来元姝是被亏惨了,一个元漓不说,还有个元岚,哪个不是把她骗的团团转,果断是表面风光看不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元漓哪听不出她那阴阳怪气的话头来,伸手揽住她的小腰肢就往怀中搂,大笑出声的说道:“觉着我骗了你?宝贝儿,我可比你厉害呢。” 被她那一声‘宝贝儿’寒的,元姝含娇带嗔的睹了她一眼,撩的元漓心痒难耐,循着气息就咬住了那两片粉嫩的唇,轻咬慢舔,顿时两人便吐气如兰,愈发缠紧了去。 宫人来报,道是卫皇子殿外求见呢。正被元漓圈在怀中,捏着手批阅奏章的元姝瞬间就冷了脸,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元漓,却见她淡然无感的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 她这一允,元姝立时就要从怀中退出去,她可忘不得卫旸这个人的厉害,若非他有意从中作梗,元漓那日也不会被惹火了。元漓察觉到她的动作,原本懒懒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立马就加了力道,将人牢牢锁在了怀里。 “不许乱动,就这般坐着。” 元漓打的什么主意,元姝不想去猜度,还想再起可来不及了,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只好硬着头皮僵硬的倚在元漓怀中。不一会,卫旸那道清离的玉树身影便出现在了玉砌下,金台飞龙,那可不是他能走上来的地方,驻足便是行下大礼。 龙榻四角的纱幔珠帘是直接升起的,卫旸只消抬首一看,便能轻而易举的瞧见中间亲密相拥的两人了。 “臣卫旸请陛下万安。” 分明是静雅悦耳的声音,配以那张诱人的俊颜,大好男儿一个,可元姝和元漓都是和他交过手的人,第一次便因为一个他,爆发了最大规模的争执。所以,这人的厉害,那不是肉眼能看出的。 “卫皇子多礼了,起来吧。” 元漓可不怕一个卫皇子,敢于算计她的人,只要有那个胆子设计,就要有那个本事来承受后果便是。原本她不过是碍于百官压力,才允了人入西宫,算好了不出一月就打包送走。奈何这人不若她计划中听话,想要翻起波澜是吧?她会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元姝没错过卫旸抬头后的第一眼错愕,尽管这人表面风淡,何事似乎都不在意,可到底是看见了两个女人的亲密,眼见为实,可比传闻中的真实了去。 他的惊,他的措,都被元漓看在了眼中,冷冷一笑,这男人也不过如此。将元姝拢了拢,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且看着。” “你要做什么?”元姝压低了声,有些警觉的瞪了瞪她,她可是知道元漓这人的狠。这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搂着她给卫旸看,绝对是没安好心的。 元漓不答,唤了卫旸上来,一直她都考虑着元姝的顾忌,但凡外人在场,绝不多手多脚。忍了这么多年秘而不发,正好在最甜蜜幸福的时候,能有人来让她炫耀下,可是大好事一件。 “陛下……” 卫旸上来了,更清楚的将两人的动作看了个遍,心下一片骇然。如他同元姝所言,像元漓这般耀目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住,其中便有他倾心。尽管知道流言如何的可怖,可也抵不过亲眼所见不是。 两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便这般亲密的抱住一处,他首先的感觉不是恶心,而是异样觉得挺唯美好看。等转过了神来,才知道女帝这是在给他敲警钟了。 “不知卫皇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呢?可是安掖殿住的不适应,说来朕的南宫那地方倒也不错,若是要搬回去,就早些说便是。” 若迟了,只怕连南宫都没得给他住的了。 卫旸听出了,却全然不在意的笑了笑,鞠身扫过窝在元漓怀中的元姝,那手中握着的蟠龙御笔可当真是刺眼。好在他卫皇子功力高深,不会这般轻易被元漓挑了现行。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1节 “劳陛下上心了,旸在安掖殿住的甚是适应,南宫那边就不用回了。只是听闻陛下近来龙体有恙,一时心急就过来看看。” 冠冕堂皇的话,他说的一套又一套。元姝知道这人说话的厉害,上次便是被他那幅谪仙的样子骗了,不其然的被戳了心,还被摆了道,下意识往元漓怀中靠了靠。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现在的自己有多依赖元漓了。 ☆、第108章 元漓是无比愉悦元姝无意识的小动作,握着元姝的小手慢慢的摩挲了几下,凤眸轻挑,偶尔扫过对面的卫旸,见他已经压下了最初的惊讶,才开口续话。 “卫皇子也瞧见了,朕如今龙体甚安,比起南尧王来,可是好多了去。” 尽管她不曾变脸,握着元姝的动作愈发轻柔娇慢,任谁都以为是淡然无意的。可元姝还是能听出一二来,这人是在挑事了。 果不其然,卫旸俊颜僵了僵,纵然是亲手将他送到了东祁来牺牲的父王,可到底是自己个的生父,被元漓有心一提,难免撑不住了。 “陛下说笑了,父王他年事已高,怎可与您相提并论。” 清越的声音,不高不低缓缓而出。闻言,元漓便笑出了声来,惊的在场两人俱是一愣,元姝是直接迟疑瞪她,只见元漓搂住元姝便说道:“姝儿听听,还是卫皇子有自知之明,知道南尧王比不得朕,也难怪南尧王废了后,原来就是这般做想的。” 年事已高,就该换了。 元姝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的一愣一愣的,可关键人物卫旸皇子还是听明白了。元漓着重说了后面的话,他避免不了听见废后二字,方才面上一直噙着的淡笑,立时荡然无存。 “不知陛下此乃何意!” “卫皇子是在同朕讲话?”眉头一皱,帝王气势瞬间展现,不怒自威的仪容,惊的卫旸直接便跪在了地上。 顾不得猝然下跪的膝疼,卫旸一心挂念废后之事,知道是自己失了态,便俯首恭声续道:“是旸失礼了,还请陛下明言相告。” 生父再如何重要,可终究是抵不过生母,卫旸是南尧王后年过三十才诞下的嫡子,自幼宠溺无常。若非当年元漓与元智的大军破了南尧城,如今这卫皇子早该是南尧王了,亏的是南尧王怕大军一怒直捣京都,便求和送了唯一的嫡皇子来。 若要论及唯一的执念,估计便是生身之母了。 元姝不曾听说过南尧王废后的事情,只觉着卫旸这突然心急下跪之举,甚是惹眼,便朝他多看了几下。却被元漓抓个正着,掐着下颚将脑袋转到了她的怀里去,不允许她再看别人一眼。 弄的她好不面赤,只能在心底暗恼元漓一句:这人霸道的都没个章法了! “想卫皇子你少时便送来我东祁以示两邦之友好,先皇在位时,亦是不曾疏于教导,以国学府为来往,长皇子知识,桩桩件件到底都是为了两国长久。” 元漓缓缓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儿,柳眉高扬雪额轻点,优雅淡然的拢着元姝。就在卫旸抬头不解之际,话锋陡然转变了过去。 “可惜,南尧王似乎就没这个心思了,废元后以立偏妃于中宫,又有庶公子为宠,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便要加封太子。而这位太子呢,似乎一心想要与东祁为敌,啧啧,不知卫皇子可记得这号人物?” 此朝,几国都是延续着前朝流下的风俗,元妻出为嫡,妾出为庶,全然分明的很,等级制度更是森严。到如今倒是淡了些,就如元漓吧,西宫贵妃所出,只能算是庶女,却偏偏还是上了嫡出的位。元岚在西边的时候,没少寻些百年家族,挖这些老规老矩来给自己撑面子。 也亏得不是前几朝,若放在那时候,元漓便是天仙下凡的神女,只要不是中宫出的那都是白搭。 元漓的那番话立时扫了卫旸最后的一丝淡定,他比谁都清楚南尧后宫,他是王后所出的长子,随后还有同胞之弟妹。当年南尧王为保和平送他过来,也还是存了些愧疚的,便允诺了无论他此生归不归,那未来的王储都将是他的胞弟或是他。 少年没什么奉献精神,只是那时骑虎难下,若他不走,两国开战便是不可预测了。所以,走前也就真应了他父王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固定他母后的位置和胞弟的王位。 卫旸虽然是质子,可也是有暗线联络南尧的,却从没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只说明那边有意瞒他。也不知道元漓是从何知道的这些,一经出口,无疑是字字诛心。 “不可能!” 当年他离开时,南尧王便十分宠爱一偏妃了,那女人还为他生了皇子,待遇较之他们几兄弟,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外人都说他是南尧王宠爱的皇子,可又有谁知道其中酸苦。所以,不可能这三个字,他说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了。 元漓却是冷笑蔚然,这个男人是上了她黑名单的人物,不弄到死活不能,她是不会收手的。那满是算计的深意被元姝看的是一清二楚,知道元漓是要上招,她出奇的没多话去拦。 能早些送走卫旸,她也求之不得。 “公子胜其人野心无比大,听说你母后父族势力也不容小视,不过近来好像都被一一打压了下去,手段可是厉害着呢,此等人物,朕委实是佩服极。” 公子卫胜其人,元漓不想多说,就是个爱作的主儿罢了,待她打发了卫旸后,那小子也不过是个死人的名号了。可是现下,她也不多露,便是要套卫旸入局。 洋洋洒洒的话儿,向来不苟言笑的元漓是难得这么一回,就是坐在金殿上,她一般一句话都不过十字。肯多费时间同卫旸数清利害关系,就说明不止是元姝所想,送走即可那般简单了。 元姝捡了脚边的奏折便偷偷瞟了一眼,发现卫旸脸色已不复方才了,青白交加,似乎正隐忍着极大的愤怒,垂在长袍左右的手都紧握成拳。 “对了,听闻卫皇子的胞弟今年十八了吧,少年风范早是传遍,可惜……惨遭毒手,英年早逝。” “嘭!” 元漓最后添的一把猛火,击中了卫旸的中心,玉立长身直接跪倒在地,儒雅样貌不复,狰狞俯首在地咬牙切齿便道:“陛下所言当真!吾弟……吾弟已……” 那眉宇间迸出的恨意,怵的元姝往后侧了侧,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这美男的变化,还以为会是个沉着到底的人,未曾料到,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野兽。 “朕一直都觉得以卫皇子才能置于东祁为质,其实甚是可惜,想以朝官招募,又恐老派舆论。如今南尧时局动荡,只待公子胜上位可能就会战乱,偏生朕无心战时,可不知卫皇子愿涂炭生灵否?”元漓避之不答,却将最终的目的抛给了卫旸。 底牌一亮出,纵然是思绪起伏不定的卫皇子,凭着多年的心计,也明白了元漓的意思。若不想公子胜上位,必然便是要送这位才能超凡的卫皇子归国了。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归国,眼下似乎还能去报仇的卫旸,一时间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漓,好半晌反应不过来。此时,早已是将入主西宫为皇夫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务之急便是速速回国□□。 “臣自是不愿与东祁为敌,明人不说暗话,若陛下能允臣立时归国□□,他日定以附属书为献,每岁进贡奉陛下为友!” 元漓无疑是给他打开了一扇不敢开的大门,看到了一丝曙光的他,为了能早日踏出这扇大门,自然是要付出很多的。 也不知道卫旸可曾注意到,元漓在听见他这番话时,精美的凤眸虚了虚,低敛时清光流转,有一抹名为不屑的东西正在逝过。 看的一清二楚的元姝立时就暗叫不好,元漓的最终目的定然不是送卫旸回国□□去! 很快,便听见元漓笑了,笑的甚是畅快,悦耳笑声婉转大殿,让元姝生了一层寒意,却让跪在地上的卫旸多了一分喜悦。 “好,既然卫皇子都如此说了,朕又怎好再扣人不放,只希望卫皇子能记住今日的话。” 此时的卫旸哪还有半分不从,一心挂记南尧的母后和弟妹,虽是心疑元漓的话,却也不敢丝毫大意。他不是笨蛋,那些暗线的人,心是朝着谁的,他自然清楚,就方才的那些事情十有□□只会是真的。一想到自己的胞弟已死,便是钻心的疼,若是回去迟了,估计他的母后…… “臣永远都会铭记在心,万望陛下相助!” 这也是他彻底明白了之后的路,瞧瞧连自称都变的恭恭敬敬,生怕是惹了元漓的不悦。 人是入局了,元漓笑的愈见危险,偏生卫旸是看不懂她的人,只能注定被牵着鼻子走了。玉手一挥,龙袍翻飞间,便扬声说道:“善!不过如今南尧尽在公子胜的掌控中,朕恐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你回去,只怕要委屈皇子了。” 不能光明正大,那就只能偷偷摸摸,卫旸权衡了下,只要能回了南尧寻了他外祖帮忙,□□之事也不是不可。一心只往南尧挂记的他,是再也没往深处想去了。 “臣一切听陛下安排!” 卫旸出殿时,尚还有些身姿晃荡,元漓长着声在后面添了一句话,只见那道身影一僵,下一秒便狂奔出殿去了。 “皇子茂仪仗受袭,死于乱箭之下。” 卫旸胞弟便是这皇子茂。 待人没了影儿,元漓才畅快的搂着元姝一阵亲,知道元姝疑惑,便点着她的小鼻头虚眸慢道:“啧啧,质子携东祁密书伤人逃匿回国,这个罪名应该够兵发南尧了吧?或者,放了他回去,待兄弟相残后,朕再举兵?来,姝儿说说哪个好?” 元姝只觉着透体生寒,这其中无论哪一个方式,必将是一场场血流成河的屠杀。她未曾料到元漓心思如此之重,几句话语引了卫旸上钩,下一秒便是身陷死局无疑,不止想要了卫旸的命,还要一举灭了南尧。 “你……” ☆、第109章 有了元姝的几日前后陪伴,元漓的身体很快就好的妥妥,一晃便是七月初头来了,眼看不消几日又要是元姝的生辰了,少女年十六,正直韶华期。 “你父王前几日还念叨着大办呢,待稍会陛下来了,与她说说可否。” 元王妃近年是愈见雍容却不显丝毫老意,绯红的双罗鸾宫装是一品王妃的昭示,华丽孔雀金簪双端束发,坠着珍珠的流苏轻晃,投下一抹亮丽的彩色光晕,旋过温和的柳眉间。 坐在身侧的便是元姝,微垂了首,敛眉捻着软烟披帛不语。对这突然进宫的元王妃,她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明明还是对她温善的母妃,可是…… 到底是元漓的那番话给她心里扎了一根利刺,一想到身边的母妃是知道她们的那种关系,便有些怯的慌,生怕被突然问极不知如何是好。 “阿瑥今日怎么了?好似不喜听母妃说话?”元王妃略是顿了音,探手摸了摸元姝的长发,那黑亮的柔顺青丝生的不是一般漂亮。 闻言,元姝惊醒了些,仓促抬头睁大湿漉漉的晶眸便急道:“不是的,我有听母妃讲话,只是……” 只是这事她根本定不下来,元漓为了她的生辰,连避暑之行都撤了,明言要在宫中与她办宴。想想去年也是因为她的及笄礼,让众勋贵们在天都热了一个暑夏。 元王妃笑着点点头,牵过元姝放在膝上的柔荑,也不曾去问她那个只是为何意,大抵是懂了些,藏了温和眸底的恨意,便对元姝缓缓说道:“阿瑥今年都十六了,与你同年的女子业已出阁,那身边的孩儿都有了,可你呢……我与你父王这次想的,便是招了各公家的儿郎来,让你顺便瞧瞧看。” 这番话说的算是直白了,无非就是将生辰宴改为了相亲会。也确然如元王妃所说,东祁国风开放,女子十五及笄出阁是常事,可也有十五前出阁的,而世家则更喜欢幼时就定下儿女亲,一旦及笄日便是姻亲时。像元姝这般十六不出嫁的天家郡主,委实不多。 当然,元漓也是个特殊例外。 以元姝的身份自然是不愁嫁,护国王府的嫡出郡主,今上女帝的堂妹,哪个不想娶回府去。元王妃急着要为她择夫,那其中的缘由,也就她们自个明白。 “母妃,我今年不过十六,谈这事甚早了些,还是过些年时再说吧,我想再看看。”不说元姝如今不想与别人成亲,就是她这个年岁,放在现代还不过是上高一的孩子,心里的坎怎么都踏不过去,再说元漓又怎么可能允她嫁人。 大胆想想,若是自个儿真顺了元智的意与人成亲去……就元漓那个霸道的性子,狠辣的手段,罢,还是别想了好。 她的托辞入了元王妃的耳,自然就逆心了,但见那雍容的面容笑意一淡,蹙眉捏着元姝的手,不甚好气的说道:“莫给我说这些,前些年我看好的是阿叡,念着是你姨母的儿郎,自是喜欢你们在一起,这事不提也罢。如今偌大天都,数着人来,也还是能找到与之匹敌的好儿郎,不论如何,生辰那日你必须回去!” 隐隐这劝说变成了逼迫,元王妃也是急了,她确实是知道了元姝和元漓的事情,而且还是前些年知道的。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接元姝回府的心思,奈何又不敢与元智明说去。元漓一日强过一日,这皇叔早已是不放在心中了。 元漓接人入宫前就说过及笄放人,元王妃只当是少女好奇心思,过些年就淡了,淡了也就自然放人走。可现在呢,元姝都十六了,元漓还不松口,由的元王妃是急煞了人。这几月进宫的次数也勤了些,想的无非就是接元姝回去。 上一次便被元漓给拒了,回府后干脆就与元智商定了相亲事宜,想着待元姝成了亲事,元漓这一国之主,也该拉不下面了吧。殊不料,以前还盼着她来接的元姝,竟然改了口。 “母妃,我真的还不想嫁人……嘶!” 她这句话显然是不对元王妃的心,被捏着的柔荑立时一疼,那自小就疼她的母妃,竟然用指甲戳破了她的手心,元姝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元王妃这才察觉,忙放开了元姝,有些措然不知的看着那摊开的小手心,渗出的几滴鲜血委实刺眼。见自己一时心急伤了元姝,立时就悔了。 “是母妃不好,母妃不好,阿瑥可疼?别怪母妃,我也只是为你着急。” 惶惶拿了白绢出来,轻轻覆在血珠上,元王妃不住自责,元姝眸中的不可置信让她更慌了心。孩子是她从小看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视作了命根,养到这般大,却要雌伏女子身下,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愿意! “你便听母妃这次,回府瞧瞧可好?难不成你就愿此生老在宫里?这不是个好地方,趁着你父王如今说话还有人听,早点给你选条路,也是了了我们的心结,可好?” 元王妃也不想藏掖了,伸手拢了元姝入怀,便急切轻言,纵然是身边没了侍立的宫人,可也防不了隔墙有耳,到底是元漓的地盘,元王妃还不好翻脸。 这些话,元姝何尝没想过,她与元漓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都不会同意的,徒惹人笑谈罢了。可是在她想清楚后,踏入龙殿的那一刻,这些东西她都不想再顾忌了。只因为,元漓说过一切有她,不怕,放开了心去接受她的爱就成,管他谁个说去。 元王妃看出了元姝的迟疑中多了一分义无反顾,顿时心沉到了谷底,知道她一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禁冷然悲笑出声,抚着元姝的半边面颊,就道:“阿瑥向来心软,这个谁都知道,陛下当真是好手段,到底是攻心之人,母妃只恨自己当年未能留住你在府中……” 若是知道会是如今这种境况,当初便是以死相逼,她不信元漓还能接人进宫来! “母妃,莫说了!”元姝哪受得了这样的话,被元王妃那般看着,眸中酸涩难耐就落下了泪来。她不是铁石心肠的,纵然知道和元漓的下场不会多好,可是现在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她就该继续下去。 “怎就不能说!她是帝王,她犯了错谁都不敢说,到头来只会是矛头对向你。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盼的无非是看着你嫁个好夫君,生儿育女便好,可真是笑话了,竟然被自己堂姐……” 真是说到激动处,元王妃红着眼便恨铁不成钢的拽着元姝手臂,实在是想不通她如何就与元漓上了心,那般不容人理的事情,怎么就能做出来!可是,余光不经意看见珠帘处的一角玄色飞龙裙时,哑了话口。 “嗯?皇婶怎么不继续说了呢,朕如何了?” 换了朝冕轻装而来的元漓,也不知道在帘外站了多久,只单是看她那似是沉沉戏谑的冰冷笑意,猝然看去的元姝就暗叫一声不好。 玉手一把掀开水晶间珍珠的帘子,曼步而入,刺着金线的腾龙玄裙逶迤在地。一殿寂静,立时只有流光溢动的帘响和僵硬的空气让人窒息。 “朕就在这听听,应该无妨吧?” 无视了元王妃满是怨恨的凌厉眼神,元漓直接过来坐在了软榻上,她今日原是想着带元姝去走走的,特意早些下朝换了身不繁琐的宫装,凤髻半坠一支白玉簪便了事。满是欢喜来了华纯殿,却不料听见了自家皇婶的那一席话。 可真是伤人的紧呢。 元姝被元漓那浓的抹不开的笑意渗的有些慌,这人也不知道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似是不打紧的笑着,可下一秒就能转了势头要人命去,特别是她笑的最不正常的时候,就愈见危险。 “母妃只是想我罢了,也没说什么,你莫要再问了。”她委实受不了元漓那冷笑的模样,有意挡在了自己母妃的前面,知道元漓向来对阻挠者都是不会手软的。 那双气势凛冽的凤眸微眯,看向元姝的时候,直叫她颤了颤些许,可纵然是害怕也得护着母亲不是。可是元王妃不愿意了,推开了元姝就站了起来,君臣之礼也不见了,直接就开了口。 “陛下好气势,臣妾方才说的话想必您也是听清白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多说,阿瑥是我与王爷的独女,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母妃!” 元姝不曾想到元王妃会这般直接,从椅中跳起就拽着了元王妃的手,实实的被那话中决然吓到了。而上座的元漓也变了脸,尽管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却没料到会是元王妃第一个要跟她拼命的。 “瞧皇婶说的什么话?朕待姝儿乃是真心实意,也知道您一时接受不了,可姝儿与我也情投意合……” “住嘴!无耻!” 元王妃是大家之女,读的圣贤书,奉行俗世人伦,元漓这番话无疑是无耻不要脸,两个女人谈何情投意合来?也不嫌臊脸去! 这一下,元漓是瞬间就冷了脸,戾气隐约的看向恨不得要同她搏命的皇婶,冷然挑唇。这世间多的是人不会同意她,可哪又如何?宁可她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她的元漓,只会让人慢慢接受,至于怎么接受,她倒是不介意从这位皇婶开始。 “朕念皇婶乃姝儿生母,方才的话只当不曾听见,护国王府的人便在外面,早些回府去吧。” 机会,还总是要给一个的。 哪知元王妃更怒了,明晓山有虎偏向虎山去了,指着元漓便道:“今日不带了阿瑥回去,我这人也就不回了!不顾世间人伦的君王,谈何颜面执掌天下,一己之私害了阿瑥,你可曾替她作想!” “母妃!别说了!” 素来容不得人逆她的元漓已然起了杀心,元姝赶忙拉住母妃后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朝着元漓那边就稍是祈求的不住摇头。 ☆、第110章 纵然是再能压制住脾气的人,估摸着也是忍不住了,更不论元漓的那脾气了,被自家皇婶指着鼻子骂,若还能赔笑应着,那可真就是她这个帝王的悲哀了。 “朕倒是不料皇婶这般为姝儿作想啊,怎么,南下的计划不弄了?你们以为送走了她,朕就能好?别痴心妄想了,朕要的人,还不是你们能带走的。” 敛了最后的笑意,元漓整个人都酝在了一片冷然之中,掠过元王妃的视线,是阴鸷而狂妄的,暗带一声不屑的冷哼,便戳破了那些不看入目的小伎俩。 元王妃面上多了一份僵色,在元姝错愕的瞪眸中,她脚下不稳便往后踉跄了几步,惶然想要避开元姝的眼睛,藏了心中的愧疚,仍是不改强悍的对元漓说到。 “臣妾明白陛下何意,今日只想接了阿瑥回府大过生辰,她如今年龄不小了,是时候择选佳婿,还望陛下恩准。” 确然,依照元王妃与元智的安排,接了元姝回府去,便快马加鞭的送往南方去,越远越好,只要能离了元漓的掌控。人一旦送走了,没了挂念的元漓定会册立皇夫走上正道去,待过些年接了元姝回来,也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熟不料,自认为无比周密的计划,却原来早已被元漓了如指掌了。 尽管是心头有气,又对元姝惭愧,元王妃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压了方才的失态。她自然是舍不得送走元姝,可方才元姝的表现无疑是戳了她的心窝,与其犹豫不决留人在这被元漓使坏,还不如赶紧的实施之前的计划。 “母妃……”元姝咽了声,拉着元王妃的手松了劲。 元王妃侧首拉住了她发软的腕子,便急急说道:“阿瑥千万别怪母妃,母妃也是逼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你必须离开这里!” 到这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元漓投来的视线是既不屑又愤恨的,元王妃这个长辈可不是能抵挡的对手,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了元姝的身上,早些说实话,估计还有带人走的回旋余地。 元姝没想过怪谁,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曾几何时,她无比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没有人能来救她,当心被慢慢暖化后,她沉浸在了元漓奉献的爱中,却有人站出来了,甚至是扬言为她好。 “母妃,我是不会离开的。”无论是皇宫还是天都,她都不想离开了。 元漓不曾说话,坐在上首把玩着手中的如意簪,嵌着珠翠的玉如意通体晶莹,时而冷冷的哼笑着,似乎有意等待元姝的表现,在听见元姝的话后,明显多了一分悦色来。 等待太久后,最初的初衷总是难免会磨掉,可惜有太多人不懂得其中的意味,只以为所有的事情会永不改变。 “你在胡说什么?你必须离开这里!她只会害了你,你们根本就是不可以的!”元王妃好不容易压下的一丝火气终于是控制不住了,掐住元姝的手腕便大叫了起来,丝毫不顾及礼仪只想着能唤醒此时说胡话的元姝。 被掐的生疼,可也不及心如刀绞,初时元漓就曾说过他们有意要送走她,将她遗弃,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可今日亲耳所闻后,真的是伤及心脉,纵然知道是为了她好,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她万万不曾料到的。 “母妃,已经迟了……” 清泪落过面颊,紧咬着粉唇轻轻摇头,有些固执却又心伤,迟来的事情总是这般徒惹人悲,改不了,也换不成。 元王妃又怎会理解她所谓的迟,只当是元姝一时糊涂入了心魔,红着眼便急急扬起一手,眼看就要朝惊震的元姝掴去,带着一阵厉风的手掌却在半空被人拦下了。 明白元王妃是一时气堵,元姝也没打算要躲开这一巴掌,换位思考,若她是元王妃也会下手打的。闭着眼等了好半晌,耳边除了母妃气极的重重呼吸,也不见痛疼袭来,迟疑的睁开尚且挂着泪珠的眸子,便瞧见元漓正甩开元王妃的手腕。 “你!” 元漓的力道过大,甩的元王妃径自便仓惶退了好几步去,险险扶住了案面才站稳了脚,不复温和甚至有些狰狞的端庄面容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怒。 “母妃!”元姝下意识的想要过去扶她,却被元漓抓住了手拉入了怀中护住。 “不许过去,她会伤了你。” 元漓是什么都能忍,便是元王妃指着骂她打她那都成,偏生就是不愿意元姝受半分伤去,方才还能稳坐台上念着长辈留半分情面,却在元王妃抬手之际,冲了出来,无非是消殆了最后的善心。 “来人!” 这一声厉唤,早就站在外面等候的宫人立刻便随着余尚宫入来,尽管气氛甚是不对头,却无人敢抬头乱看些什么,唯唯诺诺的等着帝王的旨意。 “传旨去护国王府,王妃玉体不适,朕恩准留住宫中由御医照看,赐平成殿居,好生修养。”末了扔给了余尚宫一个意味无比深长的眼神,便让人拉了元王妃出去。 这莫名的旨意一出,谁都明白那是变相软禁的话,元王妃自然是不愿意,不住怒骂着元漓便被宫人拽了下去,丝毫不顾及她这王妃身份,拽扯中少不了碰撞,珠翠落地打散凌乱,便是腕间的玉镯都被拉脱了一只碎成了段。 “母妃!你快让她们住手,这样会伤了母妃的!”元姝仍被元漓禁锢在怀中,眼看着向来温婉端庄的元王妃发了狂,急的就去求元漓。 元漓的宫人又岂是泛泛之辈,如林倪那般会武功的角色多了去,陪王伴驾要的就是默契,一掌击在了尚在挣扎的元王妃脖颈上,人立时就没了声。在元姝反应过来之际,她们早抬着人快速离去了。 “好了,你母妃这会子是不能见了,待过些时候让御医去瞧瞧,且静几日再说。”戾气还未敛尽,元漓却低了好些气对元姝软声劝慰,就怕这丫头一时想不通。 元姝自然是放心不下,可她更明白元漓说的话是不会改变的,今日被这么突然一闹,翻了脸子,元姝也不好再去刺激元王妃了,只得应了元漓的话。 实说将元王妃扣在宫中委实并非上策,世人都知护国王元智独重爱府中元妃,这晨间还好好入宫的人,下午却说身体不适留宫里。旁的不知事的人大抵还觉得这是天家恩赐,可这旨意传到了元智的耳中,那就不一样了。 坐在软榻上,元姝已经出神一上午了,来同她汇报元王妃身体的御医都走了半晌,她却还捧着手中的茶盏静静不语,直直看着一庭花卉,彩蝶纷飞,面无半分异色。 米音再次入来瞧着这幅模样,也不曾多言,自打晨间听了护国王入宫的消息,她家主子便成了这般,大抵是还想着被软禁的王妃,以至于来人唤了她好几次,都没任何反应。 “郡主,王爷已经出宫了,陛下说过些时日就会送王妃回府的。” 果不其然,那好长时间都没反应的美眸终于有了动作,长睫轻颤,笼在一片阳光中的白皙面颊上有太多米音看不懂的情愫。 “母妃那可用膳了?” “还不曾呢。” 这会已过午时,因为元漓不曾过来,元姝也没胃口用膳。而元王妃已经绝食一日多了,记忆中的元王妃是高贵的雅妇,端庄可亲,从未对她这个捡回来的孩子红过一回脸,视若亲骨肉疼爱。还记得她小时候常生病,元王妃是生怕她养不成,照顾了她便会去承云寺里祈求,往往都要跪上半天,只愿菩萨能保她一命。 这些年,元姝也是将她奉若母亲,无论大事小情都不会忤逆不尊,努力的扮演好一个乖女儿的角色,享受着母爱。可是现下,一切都变了,她忤逆了事事为她着想的母妃,只因为她对元漓动了心。 “母妃说的对……”逆女,养了一个逆女,不顾人伦廉耻,勾引自家堂姐,媚上的逆女,这就是她元姝,这亦会是她今后会被世人冠上的名头。 她失落的轻声呢喃,却不愿旁人多听,擦了眼睛的湿润,便侧首对米音说道:“做些甜米粥去吧,母妃喜欢吃那个,少放些桂花蜜入去。” 故作勉强的笑了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开始了,就没必要自哀自怨,她懦弱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和元漓站在一起,那便由不得她再生改变。 米音应下,正待躬身下去,却忽然想起了一事来,便对元姝说道:“奴婢听闻西州那边传来大捷,折子也是刚送到宫来,七殿下首战便斩了封家老将,估计不日便能夺回州城,可是……不知为何,陛下却下令北营备兵,似乎又要开去何处。” 元姝听了个清楚,知道元颖无事还胜了,自然也松了口气,可是一想起打压的是元岚,这气也出的不是那般自然。至于后面的事情,她立时就明白了,知道米音是好奇,却又不好说出。 “陛下用兵自有她意。” 备兵之际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被元漓有意放回南尧的卫旸,可是即将掀起风浪,为了符合个人恶趣味,元漓选择了兄弟相残的模式,只待卫旸同公子卫胜争个你死我活,便大军压境一举吞灭。 这计谋,委实狠而毒辣。 ☆、第111章 元姝终究还是忍不得自家母妃那绝食的行为,硬是在平成殿前跪了整日,最后还是元漓下了旨允她出宫,元王妃方才肯入食。 为了这事,元漓也生了闷气,人都扬言要给元姝选夫婿了,她就这么给放了回去,还不得叫元姝赶着趟的见那些个男人。愈想愈发是不得劲儿,奈何自家皇婶以死相逼,她瞒的下一时,只怕事发后元智也不会善罢甘休,莫可奈何,她也只能走这边走不得的路。 取了搭在膝盖上的绢子,浓浓的异香味便激的元姝往后仰去,可这一动便不小心牵到了伤处,在石台上跪了一日可不是闹着玩,白皙滑嫩的皮肉磨破了好大一块。 “嘶!疼……” 元漓正待给她换药的手不曾停下,甚至还故意按在了伤处旁侧,痛的元姝小脸扭成了一团,她方舒了口气,不善道:“下回若再敢这般闹,饶不了你。” 故意拿出架子来吓元姝,可偏生执着白玉茄撒药的手又轻柔到了极点,瞧着那尚且渗着些许血丝的膝盖,便是再生气也不及心疼。 元姝瑟了瑟肩,除了去跪求,她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也好在是元王妃吃她这套,眼看跪了一天,再是怎么生气,也选择了松口。 “若不是你激了母妃,她也不会那样的。” 元漓哼笑一声,妖妩的面上瞬间有了几分厉色,坐在锦垫矮凳上,将元姝放在她腿上的双脚往怀中拢了拢,慢慢的往伤处抖着药粉。 “迟早总归是要说的,如今说开了,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与其说元漓心思细腻,倒不直说她是攻心防人,便是如今元姝对她敞开了心,却还是没有太多安全感,元姝的性子她清楚不过,总是要顾忌这个那个。这次如果不是元王妃站了出来,元漓也会在恰当的时间不经意的将她们的关系公布出去,只想在名义上更加套牢住元姝。 不过,被元王妃这么一闹,事情似乎又要从新定论了,但也不见得是不好。 元姝可没觉得这事哪里不坏了,她没元漓那么多花花肠子,三观尚且正常,自然是怕这怕那,每每想到自己母妃那怒极带着厌恶的眼神,她便有些抬不起头来。 “母妃说,生辰那日……你便不要去了。” 有些结巴的说完了这句话,元姝也不看元漓的表情,垂着头就绞着自己的手指。昨日元漓之所以能答应她回府,还是她自己说的可以由元漓陪着一起回去,届时就算是相亲宴也无所谓不是。可谁都想得到,元王妃怎么会点那个头呢。 元漓的脸色倒是不曾变,只是撒着药粉的动作重了些,捏着元姝隐隐绷紧的小腿骨就说道:“你真行,昨儿个是怎么跟我说的?这才多久就变卦了,姝儿真当我好糊弄是不?” 向来元漓对元姝都是千依百顺的,但凡元姝说出的话,那是想法设法的要办成。就拿这次生辰宴来说,若没元王妃那席话,元姝撒撒娇,人自然就能出宫去。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明目张胆的要选夫婿,元漓哪儿还坐得住! 元姝自知理亏,可抵不住那是她母妃的死令,知道元漓去了会坏菜,所以干脆逼着元姝不准元漓去,这下可就苦了夹在最中间的她了。一头是以死相逼的母妃,另一头是已经开始含娇带嗔又暗藏杀机的元漓,权衡久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打通元漓这。 “你放心吧,我不会看那些人的,待晚宴过后,就可以回来。”她努力的保证着。 元漓才不信,嗤笑着扔开了手里的白玉茄,便顺着欺身上去了,将元姝半按在了小榻间,压着软绵的圆枕,小心避过伤处就循着檀口而去。 “你就是个小骗子!”这是元漓几年下来,最深的领悟。 元姝红着面推搡不开她,也只好任由她作乱,胡乱咬在唇间的银牙下了力,刺的她好生不适,混乱的馨香中,细弱的嘤咛声泄露而出。霎时,元漓沉醉闭着的凤眸睁开了,泛红的眸底早是一片狂乱。 “姝儿,我要……” “……” 又过了三日,元姝才带着元漓赐下的不少御品,随着元王妃同来接人的程文孟一起出了宫。离开宫门时,挑着珠帘便瞧见女皇陛下站在城楼上的孤寂身影,玉姿迎风似要飞天般,明黄龙裙挽了天地之色,风华绝代的妖艳。 元王妃不愿意跟元姝说话,本来是定下清晨离宫的,却因为元漓和她在榻间厮磨太久睡过了头,一直耽搁到了下午。 “还不放下来,成何体统!”纵然是再不想说话,可一瞧着元姝那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被这突然出声吓了一惊的元姝,手一抖就放下了帘子,瞬间元漓几近模糊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底。抿着唇便垂首努力乖巧的说道:“母妃,我只是看看……” 元王妃本就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便是元姝忤逆了她,可骂过一次后,也就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训了。一想起方才上车前,元漓那拉着人不肯松手的场面,她就觉得荒唐的很。 “还肯叫我一声母妃,就说明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亏我自诩大家所出,以为能教出个优秀的女儿来,也是我想多了,人心难测。” 元姝的头是低的愈发沉了,这是元王妃几日来和她说的最多字的话,却是格外的刺耳,远比斥她逆女还要难听。可她却只能受着,无从反驳。 她的生辰该是明日的,可不知为何,等了几天的元王妃突然就要闹着今日必须回府,说是要给元姝准备,可口气却似有深意。元漓是不爱听,可元姝却不能不听,只好提前了一天出宫。 再回王府,只觉恍若隔世,那个自小长大的地方离去太久再归,散不去的熟悉和亲切一一回笼,走过幼时蹒跚的廊道,一草一木都是分外的亲近,让她难得有了心安的舒适。 “丫头好些年不回来,你父王让人给你凿的池子都长满了荷花,你说你喜欢红尾锦,他还特意嘱咐了下边的人去南尧国运来呢。” 纵然有自家兄长程文钦通风报信的程文孟,也是好些时间没见元姝了,这些年她都被元漓有意隔离在深宫里,便是大型宫宴都不给她出席,少见外人。四年一晃而过,若非去年的及笄礼,只怕她今日还要第一次见这些人了。 “程叔叔如今似乎越发年轻俊雅了。” 倒也不是她玩笑,素来运筹帷幄坐镇的大军师,虽不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经过风霜的打磨那也是难得的俊美大叔,虽然不是元姝喜欢的类型,却也免不得夸赞。也不知为何,一见着程文孟,她这乱成麻的心就能静下很多来。 “小丫头现在越发会惹人话了,程叔我可是老了再好看也不及你啊,也莫不怪的有人还挂念着至今忘不得。”摸着下颚续起的胡须,程文孟煞是神秘的笑了笑。 元姝不解抬头问道:“程叔叔刚刚说什么?” “无甚,无甚,再往前去看看吧,这些年府中可变了好多呢。” 程文孟有意岔开了话题,挥手便带着尚在疑惑的元姝往前走去,才过了几步,便见前方奔来一抹绿色身影,待元姝看清了些,才停脚惊喜的唤了一声。 “青豌!” “郡主!” 最后一次见青豌大抵也是去年及笄时,元王妃领了人来宫里见她,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行开礼了,也是那时才知道青豌方才嫁人成妇,这又是一年不见,也不知如何。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天天都挂念着,可那宫里又去不得,可是想煞了人!”边说着,就落起了泪,一发不可收拾。 元姝也忍不住红了眼,两人自小一处长大,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握着青豌因激动不停颤栗的手,便忙道:“你别哭了,听说你现在有身子了,方才怎么还跑那般快,都不知道小心些。” “奴婢这是高兴嘛,郡主也知道了?所以才回来看看奴婢?”青豌擦着喜极的眼泪,翘着唇角看看自己隆起的小腹,便含羞一笑。 已是一番少妇风采的人,却仍旧让元姝有幼时相处的感觉,只觉亲近。点点头,看着襦裙下被她用手故意抚显的小腹,颇为感叹的说道:“是前月母妃告诉我的,礼物都给你备好的呢,青豌都有孩子了,真是……” “郡主是在说我老了吗?若是可以的话,奴婢才不想那么早成亲,可哪叫郡主你不带奴婢去宫里。”说起这事,青豌还有些怨,她一心想随着元姝去伺候着,就是元漓那儿都松了口,偏生元姝不愿意,叫她为这事梗在心中好几年。 元姝敛眸藏下一分不自然,拉着青豌的手便笑道:“说什么胡话呢,如今成亲有了孩子,这才是好的,日日伺候着我,只会苦了你。” 在被元漓囚住的时候,她何曾不想在陌生的后宫里有个能说话的人,可是她不能,她不愿。 回了府自然也要去拜见元智的,与青豌说了好一会话后,一行人便过去了正院,可是才去便听闻她父王不时前刚出了王府去,不免有些松了口气。正要回自己院子去看看,元姝却遇着了元王妃身边的大侍女,道是唤她去梅苑,她母妃在那等着。 “梅苑?母妃在那里做什么?”她有些不解。 可一旁的青豌一听这话愣了愣,转而就偷笑了起来,却在元姝看过来时,正了面色说道:“郡主去瞧瞧自然就知道了。” 莫名的,元姝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112章 四季皆盛的梅苑,便是七月也花团簇簇的极美,元姝过去时,入了藤萝花架下的石刻月牙门,却不曾找到唤她过来的元王妃。慢走了几步,便驻足在了一株梅树前。 说来,这地方真留下了她太多回忆,曾几何时,那个手捧着泥土种着梅树的女孩和少年,不知觉的已经淡出了记忆,蓦然想起,只觉往事不可追。 素手抚过梅间,采下一片粉瓣,也不知是为何,她对这花是愈发无感了,大抵是在元漓当年于御园中迫着骁叡戴花后,她便再也不喜了。 “阿瑥。”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那是男子特有的清离嗓音,入了耳中煞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元姝捻着花瓣的手指一僵,下意识的咬着唇畔,有些不敢转过身来。 “阿瑥,是我。” 知道元姝是听见了,再一声掺了些许笑意的唤出,任是元姝再想装作不知道,也是不可能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提醒她,那人就在她的身后,只要微微转过身去,就能看见。 可是,她却有些发怯。 当年元漓究竟同他说过什么,元姝不曾知道,她只知道他看她的眼神变了,尽管还是温柔的,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直到他被送走,她见他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趴在城楼上泪眼模糊的目送他离去,她竟然还生了几分解脱的心思来。 她是了解元漓那人的,那年在御园中俯身耳语时,定然是给他透了底儿,以至于元姝根本就不敢再直视于他。 “可是不愿见我?” 元姝不转过身,骁叡就走过去,曾经尚且青涩的俊雅少年转眼间,已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了,脉脉含情的月眸微挑,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写满了戏谑。 “啊……”元姝被他突然靠近的举动惊了一下,仓惶往后退了几步,指间的粉瓣捉不住滑了出去,待站定了脚,才看清了对面的人。 当真是与四年前不一样了,如今的骁叡是更加耀眼卓绝,龙章凤姿,远比四年前的他,还要惹人眼。 一直关注着元姝,自然是瞧见了她那疑似受惊的小动作,骁叡不免有些失意,淡了几分笑颜,沉了声慢慢说道:“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你忘记我了?” “叡……叡哥哥。”几经思量,还是唤出了曾经无比顺口的称呼,也不知是时间过太久还是如何,再次唤来,只觉的甚是拗口不适。 不是没听出她话中的生疏,骁叡微扬的唇角浅下几分,却不减丝毫温柔的将手中方才折下的梅枝,递到了元姝的面前。 “拿着,方才瞧着开的不错,便折了赠你。” 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姝,只能愣愣的接过花枝拢在手中,握着被骁叡握过的地方,残留的余温让她不禁敛眸心中有些不安。四年不曾入京的骁叡为何出现在了护国王府,而且之前还没有半点风声露出? “你几时来的天都?怎么都不先告诉我一声。”说完这话,她就红了面,不是害羞而是紧张,于现在再见的骁叡,她虽是有些小惊喜,可那份陌生感终究是成了两人隔阂。 高出她太多的骁叡便站在她的前方,沾了红梅淡芳的玉长身姿往元姝这靠了靠,投下一片阴翳细细打量着开始垂头的少女。 想当年他被送出宫时,正病在身,发热的糊涂,以为是再也见不到元姝了,却在最后撑着掀起车帘时,看见了那抹娇小的身影。虽然她很快的就不见了,可他知道她在哭,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还会再见到那个丫头。 “昨日将到,你尚在宫中,听闻今日要归来,便不曾通知去,可惊喜开心否?” 如今的骁叡再也不是当年的骁叡了,那时的他还煞是单纯,养尊处优的世子生活让他把太多的事情看的太简单。直到被元漓的话狠狠打了一拳,他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再次站在元姝跟前的他,已经是心机深沉,谋算帷幄了。 惊喜?倒是惊多于喜了,元姝勉强笑了笑,她那话只能算是客套话,骁叡与元漓的婚约不曾取消,如今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护国王府,自然是有预谋的,若是真给她递个消息,元漓还不第一个知道。 所以,她只想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自然是开心,不知叡哥哥可曾看见我母妃,方才说是她有事寻我呢。”她现在可是一心将元王妃放在了前面,难得人主动要寻她,元姝可是不敢耽搁。 “姨母方才走了,让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几年不见,小阿瑥也大了,更愈发的好看了。”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失落,骁叡还是由衷的赞叹了几句。 少女倾城容颜虽是素淡,不施粉黛的双颊梨涡轻旋,更甚当年风光,一颦一笑都揉了一分别样的美感,淡了青涩,却还是纯真无暇的。 闻言,元姝也顾不上装娇羞了,一听元王妃已经走了,她就知道事情要坏了。骁叡悄悄的到了天都,而元王妃又以死相逼接她回来,现在更是为两人制造机会,已经不是当年的傻丫头元姝,现在只知道要赶紧的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多些叡哥哥夸赞,我方才回府,还未回院子去看看呢,既然母妃走了,我也该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跟元漓待久了还是如何,她现在可是越会拒绝人了。 说罢,便要绕身离去,拿在手中的梅枝是握的紧紧,却在侧步之际被骁叡抓住了手腕。立时,元姝就惊瞪过去,依然是笑意不减的男人,却不难看出危险的气息已经开始释放。 “我只想同阿瑥说说话,四年不见,阿瑥怎么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了,我有这般讨你嫌?”按捺不住的一声冷笑从喉间滑出,有些落寞却又不甘,握着元姝的手腕紧了几分力,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变了脸的元姝。 “你先放手!” 元姝向来柔弱,平日被元漓那练武的女人拽住都挣不脱,更别提文韬武略的骁世子了,男子本就气力大,捏着她细腕的手就跟铁似的,怎么都甩不掉,当下面色就白了一层。 这些年,因为元漓的独占欲,从来都不许元姝和别人多接近,能碰的只有她一人,甫一被异性这么一抓,真是叫她又气又急,生怕哪里多了一双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阿瑥还真是狠心。” 不得不说元姝那疑似避嫌迫不及待要甩开人的动作,真的是犹如万箭穿心般刺痛了骁叡的心,沉寂四年再见,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喜悦也就罢了,却不料女孩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了,连拉手都会厌恶,当真是变了。 狠心?如果可以的话,元姝更愿意自己是个没心的。她对骁叡本就不是爱,当年的情愫论及起来,也不过就是喜欢罢了,要知道爱和喜欢的差距真的是太多。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元姝能接触到的男子只有他这个表哥,温柔帅气的男孩谁都是会动心的。 有双方家长的撮合,更有少年的爱慕之意,本就是随遇而安的元姝,也就随了去。私以为此后的人生便是嫁于骁叡,有姨母做家婆,家中无妾室,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算是极致的幸福了。 可谁都不曾料到,中途会出来个元漓,打乱了一切的计划,改变了几多人的命运,首当其冲便是骁叡和元姝。 “男女有别,叡哥哥还是快些松手,若是叫人看见了不好。” 更别说骁叡现在的身份还是今上女帝的婚约者呢,偷入天都私会元姝,若叫元漓知道了,不劈了人才怪。 元姝的话再一次戳头痛了骁叡的心,他是被元王妃秘密接来天都的,至于是为了什么,他早就知道了。尽管现在还挂着女帝婚约者的名头,可他知道元漓是不会立他做皇夫的,如今他的心思只想花在元姝的身上。奈何,女孩的心思却不是当年了。 “男女有别?阿瑥可真是会伤人心,我这辈子是做梦都没料到你会对我说这句话。”淡减笑意的俊颜上,隐约有了几分惨然悲痛,到底是沟壑丛生了。 元姝自然是见不得骁叡这般模样,可她也没办法,有些事实总归是要面对。当年见到少年时,她确然会心跳不已,含羞多时;可现在呢,心如止水,便是一个随便的动作,她都是要先考虑到自身和元漓去。 这人心啊,到底是太小,被一个人填满后,也就只能对另外的人无心了。 “叡哥哥,我……” “莫说我不喜听的话,我等了四年,熬了太久,为的只是再见的欢喜。可阿瑥你不开心也就罢了,却要连我也划做了外人,当真是可笑。” 握着那株骁叡亲手折的梅枝,元姝只觉的手有些发麻。对于骁叡她更多的还是愧疚,如果没有她,以他骁府世子的身份,定然是别样的少年风发,而非如今被挂着未来皇夫的名头,被千万规矩束缚,还徒惹伤悲的境界。 说到底,都是她元姝做的孽。 还亏的是骁叡不知道她如今对元漓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只怕是…… ☆、第113章 元姝清楚,她对骁叡没了丝毫再见的喜悦,这绝是不可笑,而是可悲。大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匆匆瞥过被捏出红印的细腕,她忙退后了几步去。 “有些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无用,叡哥哥还是让开路予我回去。” 大抵是真被元姝的话所伤,骁叡冷着脸半晌终是侧了挡道的身,借着缝隙,元姝迅速拢裙往外疾去,总算是明白了青豌和程文孟那些掺了异样的笑。 她走的极快,茶色的凤头菱缎宫鞋踩在青石板上,只落下几声浅息,粉色的花瓣随风落下,走的甚是干脆,一眼都不曾回头看来。徒留下站在原地的骁叡,望着那抹略显慌乱迫不及待离开的娇影,麒麟回纹广袖下五指紧握成拳。 一切都变了…… 早在元王妃逼着提前回府时,元漓就曾同元姝说过其中没个好事,元姝只当是元王妃都明说了要选夫,想着届时自己不去看任何一人就成,便对臭着脸的元漓是千万保证,才换来提前一日回府。可未料的是,骁叡竟然出现在了王府。 这事情,突然就有些诡怪了,从梅苑出来,元姝就上了心,直觉骁叡的出现有问题,却也不好去问元王妃,只得让人往宫里去传个信给元漓。 不过,她自然不会提及骁叡来王府的事情,便是再危险的人物,那也是自家姨母的独子,她的青梅竹马,她还不曾狠心到将人往元漓手上送的地步。递给元漓的信,无非是离宫时,那冷艳的女皇陛下强烈要求的,必须到府就写一书报个安去。 “郡主的字可是愈发好看了!”站在一旁的青豌侧首多看了几眼,便欣喜赞叹到。 握着长笔,元姝只浅笑摇头,小字清秀修长,笔风婉转时却又多了一分凌厉,柔中带钢,站近了一瞧也极是好看的。她这字还是元漓手握着教出来的呢,虽然前些年她极不待见元漓,可人却是不敢耽搁了她的文学培养,便是逼着迫着也要教她写字。 至此,那一手书法上不了台面的元姝是勤学刻苦,锁在宫中无事就拿着元漓的字帖临摹,最后再写出的字来,三分原味七分多了元漓的影子,却不若元漓那般杀气腾腾,独造出了别类的小清新风格,便是如今也没少被元漓取笑这事。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2节 “闲在宫中无事,便练练字,如今也就能见人罢了。” 她身边的人都是从宫里带来的,宋鑫的侍卫自然是元漓的亲卫兵之一,拿信给人时,她还有些小踌躇来着,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写什么东西,还是给了去。 见过骁叡一面后,她确然是没了旁的心思再去看看几年不回的家,在软榻上休憩多时,也同青豌说了不少话。待后来起身想寻寻前些年用过的东西回回旧忆,宫人是七手八脚的整理起她的藏宝阁,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抬出来,只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 “哇,好香!”青豌突然惊喜唤出一声。 正仔细瞧着当年元漓送来王府的一对玉堂长春瓶,元姝被青豌的那一声叫唬的差点滑了手,待抓稳了东西便嗅到空气中的一丝清香弥漫。 “什么东西这般香?” 不止香,还有些熟悉,放了手中的赏瓶,便转首往青豌那边看去。轩窗明光下,对着太阳而展开的一盆珠翠花,正是异香愈浓,串珠轻晃,流光熠熠。 “郡主,这是当年……” 见元姝看过来,正爱不释手的青豌扬着大大笑颜便说了起来,可话才说了一半,立时就噎在了喉间。连元姝也愣了一下,看向那东西的目光沉了几沉。 “拿过来,我瞧瞧。” 元姝记忆力不差,捧着那盆价值□□甚是奢华的玉栽,素手轻拨着顶端的红宝石,兀自有些出神。这东西是元岚抱给她的,当年她吃药怕苦,闻不下那长期的药味,也不知道元岚是怎么就寻了这东西来,往屋中一放,只觉香味弥漫。 那是,元岚还说过……死丫头闻不得药味,真是怪哉了,日日都要吃药,不闻你可怎办,瞧我抱了这东西给你,可是帮你解决了大患哦,要怎么感谢我呢? 彼时,她还是尊贵的天家嫡公主,娇扈明艳,谁都不敢忤逆她,可她却前前后后的围着元姝。一直没有朋友的元姝难免感动,直到后来,一切被揭穿,被她视为闺蜜的元岚,不止想过要杀她,竟然还想占有她!曾几何时,看似关切的点滴,都成了有目的的设计。 “拿下去找个箱子封起来,放到库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拿出来。” 都说睹物思人,抱着元岚送的东西,她免不得又要心伤当年的事情。这些年若是算起来,伤她最深的莫过于元岚了,便是元漓都不及她可恶,整整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元姝真心相待的人啊。 “……是。” 青豌小心翼翼的接过东西,顺带偷偷观察着元姝的表情,瞧出元姝已经不快了,便有些暗恼。她方才也是一时手快嘴快,这东西如今也算是禁物了,东祁谁不知四公主元岚的叛乱事迹,多的是人鄙夷臭骂其是叛国罪,特别是如今西州开战后,不少人叫嚣着斩杀曾经的这位嫡公主呢。 一想到这么一件宝物是那人送的,青豌只觉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赶忙的唤人拿箱子上锁上封条,急急忙忙的扔到了元姝苑里库房的最角落去了,生怕被人翻出。 待她弄完再回来时,元姝已经恢复了淡然模样,正抱着曾经放在梳妆台上的漆盒,如意纯金的小锁被打开,入目的却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风干的叶片、泛黄的花朵、缺了一角的象牙梳、硕大的几颗猫眼石……这些可都是她以前的东西,一旦被藏入这匣子里,只能说明其重要。 “郡主,方才我不知道……” 晓得青豌要说什么,元姝忙抬头挥手道:“你快些坐下来,怀着身孕就别乱跑了,喝些茶水吧。”有意绕开了那个话题。 再次垂首翻开,长指却挑出了几片宣纸碎屑来,被撕的皱巴巴的纸团炸了开,元姝眼睛一晃,瞧着一片碎屑上的熟悉字眼,便轻声笑了出来。 那是元漓曾经去西州时,大老远的让人送来的,似乎也是她的生辰之前。那时甫展开一读,是又急又恼,如今想起都有些发笑。 “当初怎么就没丢了呢?”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当时,为何就没撕成渣渣扔了活烧了?反而锁在了箱子底下,还好在是元漓不知道,不然又不知要怎么笑她了。 傍晚时,元智回了王府,特意唤了元姝过去,在书房中说了些许时间的话,父女俩也是好长时间不曾见面了。甫一进了议事的书房,元姝就有些莫名紧张。 “怎么阿瑥回来就生疏了,父王这么久没见着你,也不见你多笑笑。” 坐在上首的元智仍然是意气风发的美大叔,眉宇间的煞气早被睿智掩盖,一双透着狠厉的鹰目,在扫过从头到尾只知道应声答是的元姝时,柔了太多太多。 长袖下正绞着绢子的元姝一听这话就有些尬然,不是她生疏了,而是她父王说的那些话,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绕来绕去都是成婚的事情,她哪敢多言一字。 “父王,阿瑥是在听您说呢。”忙抿嘴乖巧的笑了起来。 “阿叡那小子也过来了,父王也知道你们那些心思,不过如今他的身份摆在那儿,阿瑥还是懂些事的好,其他的父王也不多说,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对于元姝这个丫头,元智虽然是放养,可到底是挂名了十几年的独女,也算是单一份的宠爱了。若换做以前,定然是不会多费口舌嘱咐这些瞧不上眼的事情,可今下的时局不一样了。 元姝却是有些吃惊,从来不知道元智也会交代这种事情,不过他的话无疑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一直对骁叡到来忧心的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阿瑥懂的。” 边应道就起身往元智那边走去,小女儿家的娇态尽显,对这位父王尽管是畏多于敬,可到底是被那鹰目中难得流露的宠溺软了心。 命运就是个捉弄人的东西,当年元智出现在那条小巷子时,元姝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初初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她,什么都不懂,怕急了,阴差阳错被捡了回来,也算是她几世修来的福缘了。 “父王……” 夜幕将近,王府宴厅里是早早备下酒席,元智特意吩咐一家人要好好用个晚膳,一时迎接元姝二是为了骁叡。一家人落了席,没了旁的侧妃,只四人便笑言食膳。也不知道是因为元智在的原因还是如何,元王妃冷了好几日的脸,终于是对元姝融了一角。 “阿瑥尝尝去年藏的果酿。” 受宠若惊的元姝哪敢慢了动作,端着元王妃递来的酒盏就笑着喝了下去,一饮而尽错过了对面人的颜上深笑。 “咳咳!谢谢母妃!” 喝的有些急了,呛了喉的她立时就干咳红面,还是身侧的元王妃递来了一方绣绢,给她擦拭沾了酒水的唇角。元姝可不好意思叫她母妃亲手来,忙自己接了绢子擦,果酿清香散开些时,她偶然闻到手中绢帕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还来不及上心,坐在侧首的骁叡便举杯敬来,没了下午院中的落魄,他是俊颜朗朗含笑脉脉柔和,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极是亲昵的唤着元姝的小字。 “来,阿瑥可要和叡哥哥喝下这杯,多年不见,当真是念极。” 元姝自然是推不得,一杯果酿再次下腹。 “敬表哥。” 简洁生疏的称呼从丹唇中吐出,还未落下酒盏的骁叡立时僵了僵。 终究是不一样了。 ☆、第114章 夜色正是深沉,金檐下宫灯曳动,夹着一丝未曾散去的白日暑气,微风拂过了一池清荷。半池莲香蔓延,丝丝涌入了临水小阁之中。 倚在梨木雕栏榻沿的元姝头疼极了,秀眉深蹙,难耐的捂住太阳穴,咬着唇儿死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混乱的看着不远处挑着灯芯的骁叡,那顾长的玉树身影,是别样的骇人。 十八盏的青铜莲花圆烛台上,红烛不停的跳动着,男子骨节分明的长指正捻着金击仔细挑灯芯,动作极是优雅,或时不小心沾到了一滴烛泪,鲜红的泪滴中散着淡淡的花香,手节轻动打掉了那一滴红泪。 “药被我换了,莫怕。” 这是今夜两人同时出现在一间房中后,神志清醒的出骁叡讲的第一句话,无头无尾的,却让听者能勉强理解了几分意思。 元姝一只手死死的扣在梨木花栏上,指甲泛白力度极大的想要保持清醒,她不晓得元王妃本意是要给她下什么药,也更不清楚骁叡换上的又是什么药,她只明白自己是被暗算了。 母妃…… 即使是脑子里一片模糊,又有无数针扎般的痛苦,却在忆起晚膳时,元王妃那别有深意的笑容来,莫大的有些心碎。 尽管骁叡温柔轻言的安慰着不怕,可伴着他走来的步伐,元姝还是怕了。那踩在锦花软毯上的麒麟长靴一下又一下的步来,不急不慢,似乎是有心拉长了动作,却又故作了风范潇洒,再也没有了记忆中那个单纯少年郎的半分模样。 不怕?怎么能不怕?单是骁叡明知元王妃往她酒中落药却不阻止,反而还暗自换药亲眼看着她喝下,这一点元姝就不得不防他了。 “你……到底是……什么药……”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先是大脑晕沉,再是浑身如同被千针万刺般,使不上一丝的力气,只能咬牙拼命忍住最后的神智。 走过被窗外携着莲香的微风拂动的轻纱,骁叡停了下来,看着已经煞白了小脸,一额冷汗的娇人儿,不禁敛眉,那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对白,终于是要准备吐出了。 “阿瑥可是疼的慌?呵呵,也罢,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可知当年陛下同我说过什么?对,就是在御园的那日。” 元姝自然是记得那日,骁叡下的药刁钻极了,明明是要随时昏厥的感觉,却仍然就被疼的清醒一分。努力的回忆那时的场景,元姝大抵是忘不掉骁叡跪在地上又哭又笑向她看来的目光,绝望而又愤怒。 “她说……你是她的。” 大概是为了让元姝听的更清楚些,骁叡特意往她跟前走了去,不复柔和的俊颜笼在一片阴翳中,暗光闪逝,一字一顿的,将几年来的噩梦复述给了元姝。 死扣在雕栏上的柔荑僵了些许,浸着泪光的大眼对上了面前的人,元姝了然了几分。早先她就能猜出来了,以元漓的个性,莫过于说出这些话来,极具独占和霸道,谁都是招架不住的。 眼看元姝没有预料中的那般惊讶,骁叡也算是明白了。原本还带着试探性的念头,却在这一刻,对上元姝愧疚的目光后,下定了决心。 “看来阿瑥是早知道了,倒是我想太多了,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如此。” 忆及当年时,骁叡至今都是难以释怀的,他对元姝的喜爱不同于元姝的懵懂,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他想娶这个女孩,时时刻刻的挂念着,满以为女孩也该是如此做想的。可是,万事总有变,还败在了另一个女人手上。 元漓故意直白说出那话时,骁叡还是个思想偏执的少年郎,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同女人又是怎会一起合处呢。被送离天都时,他就等着再次回来,可现在他回来了,也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小人儿,却一切都迟了。 元姝头疼难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不知道骁叡意在何处,只能努力的捂着跳动的太阳穴,忍着痛苦的嘤咛辗转喉间。 “阿瑥可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在梅苑种花?当真是怀念那样的时光,那时你说你喜欢粉梅,我便对所有人说天下独粉梅最美,只因为你喜欢罢了。” 说起那些年的事情,骁叡不曾怨恨,只是在期待中回忆,有些落寞却又莫名幸福。他不仅以元姝的喜爱为喜爱了,甚至还在骁府中种亲手种出了一片梅林,本是打算大婚做礼送给元姝的,可是如今佳人已不是他的了。 那些话,那些景,元姝记得的,因为没有元漓的出现,骁叡是她唯二愿意亲近的人,少时一诺为博美人多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到头却被伤的最深,元姝亦是自愧的很。 “母亲曾说,若娶得阿瑥为妇,乃是我之福,十四岁那年便在国公府新筑院落,只为备下大婚开用。后来,每年来到天都,我都会问人打听你喜欢什么物件,牢记心中,待回了骁府便去一一寻到,统统放在了新苑中。” 他无数次幻想过,少女及笄倾城美,十里红妆着嫁衣的场面,定然是别开生面的隆重,在所有人的艳羡中,打开那只属于他们的院落,将所有东西都送给她的情形,一切都是美的不切实际。 长睫轻动,水泪滑落,说不感动是假,元姝虽然明白自己是不爱骁叡,可却不曾想到骁叡对自己会是这般爱重。相识数载,还有太多的事情骁叡不曾数出,那些点点滴滴哪一个不是少年深沉的爱意?只是元姝还来不及接受罢了。 “不……要说了……”错过便是错过,再说也是枉然,尽管骁叡对她的心再好,可她已经是容不下一个他了。 凄然一笑,骁叡终于是敛回了最后一抹思绪,长臂半伸放在了元姝的头顶上,同幼时一般,慢慢的轻抚着,如瀑的青丝缓缓划过指间。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换药,而不是阻止吗?”知道这个答案是元姝最想得到的,骁叡才挑着眉头说了出来。 元姝正疼的紧,却不难听出骁叡话中的异样,难受的喘息怒视着他,心里却是第不知多少遍唤着元漓的名字了。 “因为……要惩罚你啊。” 惩罚她爱上了别人。 初时,不得传召不能进京的骁叡已经等待了太久,唯一没想到的是,要接他来的人会是元王妃,那个永远站在元智身后的女人。四年来,他或多或少的听了些关于元姝的事情,却大多都是同女帝有关的,他痛恨过自己,也恨过元漓,可是最后都一一被时间沉淀了。 再次踏入天都,再次和元姝说话,没有看见预期中笑容,骁叡就知道自己是完了。同元姝一样,那次御园被迫戴花后,他也不再喜欢梅花了,可是却在梅苑中选了最好看的送给元姝,只为了探探少女的心思罢了。 以前他送梅枝给元姝,她总会是高兴的捧着细看,可这次没有了……他看着她走远后,将手中的梅枝扔在了地上,一如当年初见元漓时,被元漓弃之的梅簪般。 “我知道阿瑥喜欢她了,只是想不通,你为何要喜欢她,能告诉我吗?”盖不住的一丝脆弱涌上,再是学会掩饰的男人,终究是在面对失败时,有些不敢了。 偏生,他还是输给了一个女人,一个坐拥天下的女人,一个……让他见之生畏的女人。 抚着额头的细腕被骁叡攥到了他的手中,手心里不断传来的压力,让元姝不得不正面思考这个问题——她究竟为什么要喜欢元漓?因为元漓的爱还是因为她对她的好?在这一瞬间,元姝居然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久等不到答案,骁叡终是沉声笑开,笑中的孤寂酸涩怕是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了,握紧元姝发僵的手腕,他说道:“好,不说也罢,既然阿瑥选择了和她在一起,便有你自己的理由。” 骁叡是爱她的,可是他的爱不似元漓那般的极端,尽管他努力的改变自己,甚至也企图要对元姝如何。可统统都在见到元姝的那一刻时,烟消云散了。 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了,强留又有何用?所以,在得知元王妃有意撮合他俩时,他改变了主意。偷偷将让人乱意的药换做了头疼的药来,一时让元王妃不疑心药效,二便就是惩罚元姝。 “疼你几个时辰,也该抵了我这些年的疼,知道你平生最怕痛了,可是阿瑥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喜欢上了别人啊,你忘记了我,真的好难受……” 早在换药的那一刻,他便是选择了要放手。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舍不得元姝受伤害,再次回到天都除了不甘心,自然还是放心不下。 “阿瑥是个好女孩,不该如此的……再唤我一声叡哥哥吧,等天亮了,我就要离开了,去那些你曾经说过的地方,云游四海了。” 也不知他是用了多大的定力,将数载的爱恋压抑在了一个点上,明知是离别,却还是温和轻笑,努力的找回少年时的自己,紧靠着元姝,慢慢回忆着当初。 明白了骁叡的意思,元姝自然是惊愣的,她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如此,落在颈间的清泪,那是属于他的悲伤。元姝说不出挽留的话,一如四年前站在城楼上目送他离去,就知道两人的情分早被剪断了,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尽管疼的难受,她却能忍住了,这是她对他的愧疚,含着咬破嘴唇的血腥味,弱弱的唤出了一声:“叡哥哥……” 如他所想,如他所念,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盛夏梅苑中初见的时节。 薄唇带着一丝颤抖贴上粉色的唇畔时,他贪婪的想要留下一个告别的痕迹,他不愿此生就这般淡出了她的记忆,他想要她记住他的存在,永远记住。 “嘭!” 坠着风铃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的踹开了—— ☆、第115章 元姝十六岁的生辰到底是没办成,被连夜出宫破门而入的元漓强行带回了宫,疼迷糊了的她,清醒后想起王府夜里的混乱,就渗的慌。 父王的怒斥、母妃的哭诉、刀剑相向的撞击…… “郡主,用药吧,缓缓疼。” 米音端着红漆托盘上的玉碗就递向了元姝,那有着几分茶色的药汁,隐隐透着异香,听说是万逐渊送来的药物。实实疼了一夜的元姝,这会子已经是筋疲力尽了,骁叡也是狠了心,尽管这药是不伤底子,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受住的。 向来怕痛的元姝忙匆匆饮了几口,乏力的白着小脸,鼓足了气才羸弱的问了一句:“陛下呢?” 元漓昨夜带了她回宫,将人往华纯殿一扔,只下旨唤来了万逐渊,就不再露面了。到现下,已然是午时过后了,按常理早该守在跟前的人,却离奇的不曾出现,饶是元姝也有些疑了。 “奴婢也不知陛下在哪儿,郡主用了药便歇下吧,国师说过些时候就能无碍了。” 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随元姝出宫的米音是一无所知,便是今日元漓为何没出现在华纯殿,她亦是好奇的很,明明是日日都要准时报到,恨不得黏在这处的人,怎么就突然扔了人不来了呢?可惜她只是个宫人,有些事情不是她能问的。 正虚合着眸子的元姝侧卧在榻,蝶翼长睫不可见的轻颤了几下,泄了心底最初的害怕。昨夜她迷迷糊糊被元漓揽在怀中,期间听见了拔剑的声音,元漓说了什么她是不记得了,可是那漫天的怒意,她还是感受的清楚。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下去吧。”虚弱的对米音说了一句。 元漓踹门而入时,她正被骁叡按在怀中亲吻,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无比亲昵的。以元漓的那暴脾气,左不过是生了要杀人的心思,所以这会的元姝,除了在害怕外,更是担心骁叡如何了。 本该是隆重热闹的生辰日,却因昨夜的荒唐被毁的清清冷冷,就是躺在榻间不曾出去,元姝也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大殿门外时不时传来的甲胄之声,提醒了她有人在带刀巡卫。 迷迷糊糊睡了大半日,下午恢复如常后,她就忍不住出了内殿,午后的强光照射,让她不得不用手中的轻纱遮住了酸涩的眼睛,可脚步还没来得及跨出殿门,耳边便传来了长刀出鞘的声音。 “陛下有旨,郡主不得踏出殿门半步,还请郡主回身。” 带着刀的银甲士兵,元姝勉强看见了他们冷硬的面孔上,散着不可置疑的命令,明晃晃的钢刀就横着她的面前,大有再前一步就格杀勿论的意思。 心,顿时落在了谷底。 早在钢刀鸣响的那一刻,候在侧殿的米音就听见了声儿赶来,瞧着对持不下的几人,忙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元姝。卫兵都是帝王调来的,不是她们有权利能呵斥的,搀着元姝就往内殿退去。 “国师说郡主现在还见不得风,那药性霸道的很,弱了身子见风就易出事,还是回殿里休息吧,陛下晚些时候就会过来的。” 捡了些能宽慰人心的话,可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两人之间是出现了大危机。 还未从被人拔刀相阻中缓过神来,元姝愣愣听了这话,就苦笑了几声。被自家母妃暗算也就罢了,昨夜明知元漓来了,却还按着她亲吻的骁叡也能理解,可偏偏什么都不说,就将她关起来的元漓,又算怎么回事? “宫外可有什么消息?”明知米音是元漓的人,她却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想要知道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向来都不觉身份尴尬的米音,自然是没错过元姝落座时,美眸中的暗讽之意,也不曾多放在心上。前些年元姝还因为她是元漓派来的人,没少整蛊她,早就习惯了。 “不曾有什么风儿,郡主莫要多想。” 不知道这话的真实度,元姝也不想多费心思去猜测,窝在软榻上,沐浴着午后的暖暖阳光,就沉着心开始慢慢等待。 可惜,直到日落西山,火云渐暮,夜色袭来时,也不曾等到元漓过来。 倒是苦了一众宫人,端着一桌子的晚膳是换了又换,却等不来元姝的一口下咽。知道事情不妙的米音,来来回回劝了好多次,可到底是打不开人的心结,也就陪着元姝一起等。 记忆中,元漓是无条件的对元姝宠爱无度,今日是元姝的生辰,爱她如命的元漓怎么会不出现呢?别说元姝不肯死心,就是米音也不相信。 可是,事情往往都是这般出人意料,眼看月上中稍了,偌大寝宫依然是静的可怕,对着一席凉的彻底的佳肴,元姝只同米音缓缓说了声撤去。 兀自席地坐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将手中螺钿小盒里的夜明珠颗颗倾了出来,玉指便轻轻拨弄开散着些许荧光的珠子来。十二颗颜色不一的明珠是元漓去年生辰时,寻给她的礼物,难以入眠,元姝也只好找了这些不常看的玩意来打发时间。 青色渐亮的珠子被她一个弹指飞开了半米,去年收这些东西时,她还同元漓闹着的,也无多大欢喜,以至于元漓折腾了她大半宿才散气。 又一颗蓝光透明的珠子被弹飞,许是力道用大了,圆润的明珠一溜烟就转到了内殿门处的珠帘下,定睛看去,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自玄色的飞龙宫鞋一直往上看去,便是不胜华丽的龙袍,云纹滚边,金丝坠珠,腾龙威武狰狞在正中。再往上看,便是元漓面无表情的冷艳妖颜,方一入眼,发愣的元姝就匆忙移开了视线。 大抵是见自己终于被发现了,弯腰拾起脚边的蓝珠,站了良久的元漓才走了过来。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曲腿坐在地上的元姝,那单薄的小娇影,不可控制的就融了她凤眸中的太多冷色。 “地上凉,还不起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还没等元姝自己起来呢,她便弯腰去抱了。纵然已经十六年华的元姝,可在身高方面还是不及魔鬼身材的元漓,萌妹身高总是让她矮人一截,就是伺候她的米音,那都要比她高半个头去。 离了地面,坐在小榻上,两人却是出奇的相视不言,各自等着对方的解释,明晃晃的烛光下,眼都不眨的对望,似乎让两人更加清楚的看着各自。 终究,还是元姝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咕噜噜……” 红着脸捂住已经一日不曾进膳的肚子,元姝尴尬的垂下了脑袋,自认为是输了阵脚,还不曾等到元漓戏谑的目光,就听见耳边又传来一声空鸣,可是这次不是她了。 瞪目抬首,便不小心撞见了元漓不自然撇嘴的小动作,那一刻,元姝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呢。可是接下来,两人一起叫唤的肚子就证实了这一大窘事。 “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你,朕一日不曾用膳。”尽管是丢了面子,女皇陛下也还是不忘傲娇找回冷艳的场子来。 纠结了大半日繁琐事情的元姝,却因为元漓的这句话,而笑出了声,一瞬间心里的不愉快是烟消云散,捂着肚子便笑眯眯的看着面色大囧的元漓。 “还不是因为你,我也一日不曾用膳。” 瞧着殿中央的滴时,尚是亥时之初,元漓霍然起身,拉着元姝的手腕便拢着繁琐的龙袍往外走去,来不及细问的元姝便被她拉着在宫廊上跑了起来。 “去哪里啊……” 过了几道偏殿,元漓才松开了元姝的手,推开了一道门去,喘着长气的元姝抽了空暇才看清了面前的地方,正是她宫里不常用的小膳房。率先步入的元漓点亮了几盏烛火,站在长长的菜案前便对元姝招手。 “还不进来。” 这后宫里,并非所有膳食都出自御膳局,居一宫之主的皇妃就会有属于自己的膳房,华纯殿自然不例外。因为是元姝居的宫寝,元漓是特意下令无论何时膳房都要备好食材,不管用不用。 却不曾想到,这次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元姝迟疑的进了膳房,井然有序的百平小厨房格外温馨,彼时元漓已经脱了罩在身上的朱红龙袍大衣,余下一条玄色长裙就挽了长袖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去了。 “你要做什么?”元姝皱眉出声,还未摸清楚元漓的意思。 一脚踢开云髻中落下的玉龙簪,元漓就从柜中拖出一袋东西扔上了菜案来,待她当着元姝的面打开麻袋的绳结后,散着小麦香气的白色面粉便倾了出来。 之前元姝挽袖给病中的元漓做粥时,便被元漓质疑了一下下。这次,却是轮到了元姝傻眼,看着正在和面的元漓,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你也会煮东西?” 站在对面,瞧着手法还甚是熟练的元漓,元姝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敲碎了鸡蛋和入面粉中,元漓才回看了她一眼,甚是没好气的说道:“宫里的厨子可做不出你喜欢吃的豆羔来。” 所以…… 言下之意,以前她吃的那些香到极点的豆羔,都是她做的咯?! ☆、第116章 净白的麦面倾洒,去了宝石戒子的玉长十指翻飞面团中,匀力揉按极是上手。在此之前,元姝就是做梦,也不曾想到元漓也是个会下厨房的人。 “还不去将那些香葱和青菜择些。” 大抵是看不下去对面傻傻愣愣的呆丫头,元漓柳眉轻挑便指使开来,这些年但凡元姝喜欢吃的,她都记下学过,尽管政事繁忙,可元姝那养叼的嘴还是得伺候着,却从不让人露出半点风声来。 “啊……哦。” 完全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元姝懵懵的就往元漓指的地方去,长案一角上正搁着小堆绿色蔬菜,尚是吃惊回味不过的她,伸着手就开始择青菜。 这边的她和面,那边的她择菜,所有气氛在这一刻,变得陡然温馨起来,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起码元姝还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做梦……”她低头呢喃着,偶尔偷瞟一眼不远处正在撑面的元漓,不得不说这会子的女皇陛下,真的是女人味十足! 掐掉香葱一节,那冲鼻的味道倏地让她回神,不巧正好对上了元漓翘起丹唇的一笑,那笑中泛着的柔情极是温婉,凤眸婉转似将她呆愣模样全收尽眼底,甚是宠溺却又不直接表露出来。 “还不快些。” 看痴的元姝被这么一催促忙低头继续,好在是元漓没再看她,粉嫩的小脸上,双颊隐是一片绯色,手中动作更是生硬,只当是元漓饿过了头才会这么急。 双臂撑开,面团被拉成了一长条,双折后继续撑拉,粉面飞洒在烛光下。元姝这才看清来,元漓那是在做面呢,丢了手中择好的菜就屁颠的跑了过去。 “哇!你还会拉面!” 话语中无不是惊羡,凑在元漓的身边,眼睛眨都不眨的就看着面丝翻飞,惹的元漓融了半分的冷艳容颜迅速笑开来,闲出一只手便勾了一指面粉点在了元姝的小鼻头上。 “哈哈!姝儿这模样真可爱!” 被她那笑声和动作吓了一跳的元姝瞪眸瘪嘴,看着第一次笑的这般开心的元漓,她才迟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双指不其然的沾了粉面,不消照镜子也能想象自己的这幅模样了,定然跟小丑没差别。 “你!给你也抹!”也不顾及元漓的身份,抹了一把的面粉就垫着脚往元漓的脸上揩去,娇声里藏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尽管元漓是一手拿着长面,可还是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元姝要作乱的手,顺带的又是三指带粉擦在了元姝的脸上。立时,那比花儿还好看的小脸就多了三道白胡子,瞧着极是搞笑。 “啊!你耍赖!” 被躲开还反被戏弄的元姝急了,一把抱住了元漓的腰身,就把小手往面堆里一搁,趁着元漓闪让不及之际,将占满面粉的小手盖在了元漓的右脸颊上。面尘飞落间,她看见了元漓眸中的愕然。 “好啊,小呆瓜也敢偷袭朕了是不,看我怎么治你。” 实在是没想到元姝会主动抱着自己来偷袭,元漓顿时是心情大好,放了手中已经大功告成的面条,就把沾满了面粉的双手伸向了元姝。 “不许过来!别揉我脸!” 正贼笑成功的元姝被抓了个正着,元漓的手是毫不客气的揉在了她的小脸上,就冲那愈发高扬的恶意笑声中,元姝也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可偏生,烛光下近距离的元漓是那般的耀眼,双眸因为喜悦微眯,失了平日的一切气势,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可人。 本就轻巧的动作因为打闹变的更柔和,捧着小脸的手似乎捧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隐约有些小心翼翼,却又少不了亲昵的玩弄。一时被蛊惑的元姝,鬼使神差的凑身吻在了元漓笑意正浓的唇角边。 “姝儿的脸真好……” 玩字尚未出口,捧在手中软绵绵的小脸就放大在眼前,唇角边的一抹温热触觉,饶是强大的元漓也是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弯腰愣怔的她,不禁落入了元姝半是羞涩的眸底,那缓缓流淌的热情,激融了她等待多年的心,从来都无人问津的心房正被暖流包围着。 “漓姐姐,我饿了,快煮面!” 不知何时,元姝已然退开站在了一边,软绵的娇声一唤,兀自出神的元漓才反应过来,只有她自己明白现下的她有多么的激动,僵直的十指还残留着喜悦的轻颤,视线落在元姝异样红艳的面上,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会心一笑。 第一次……第一次被元姝这么亲密的主动接触…… 而那一声“漓姐姐”,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醉酒唤她时,那般的娇糯悦耳,又犹如当年被她哄着喝多了果酿时,偌大寝宫都回荡着她那声分分入心的轻唤,挠人心肺的甜美。 “好,煮面。” 元姝早是心跳狂速了,天知道她在主动亲上去的那一刻在想着什么,等回过神来就跟元漓一样惊了,可是看着比她还震惊激动的元漓,她却莫名的加长了亲吻时间,只有她知道,那随心而动的动作让她豁然开朗。 当元漓第十次不小心撞翻玉瓶的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终于是做好了,被方才洗净了小脸的元姝又一次嘲笑后,女皇陛下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 不是她心神不定,而是元姝那一吻的威力太大,以至于这会摸着唇角都感觉还软软热热的,让她久久回味不已。 远离了一地狼藉的膳房,元姝搬着小案几放在了漆木宫廊上,粉荷宫灯下的短廊悄无声息的寂静。元漓端着一碗面放在小案上,就对立着元姝席地坐下,浮着香葱的清汤面在一番忙碌后,显得更加诱人胃口了。 “姝儿……” “等一下!” 元姝打断了元漓即将要出口的话,拿了方才浸湿的绢子就倾身往前去了些,小手捏着绢子一角就慢慢的擦拭着元漓面上残留的粉末。猝然亲近,元漓只静静的看着元姝认真的侧面,感受着那轻缓一下又一下的动作,唇瓣渐渐染上一层笑意。 “好了,不擦了,快些吃面吧,应该还未过子时,来得及。” 顺势捏着元姝的手,接过了绢子随意擦拭了两下,元漓就拿起了筷箸塞在了元姝的手中,眉目轻舒温笑氤氲。 “子时?”元姝皱眉迟疑。 元漓笑而不语,亲自夹起几根面来就送到了元姝的嘴边,那让太多人都畏惧的金口却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软语,清离沉婉道:“这是长寿面,愿我的姝儿万岁长安。” 终于轮到元姝惊愣了,这一夜,对她而言有太多的惊喜的突破,放下了一切的元漓无疑是走近了她的内心。一碗帝王亲手做的清汤面,却是为了赶在之夜前给她吃的长寿面,而这世间除了帝王能称万岁外,还有何人敢当,元漓的爱真是太重太重。 “你……”一字方出口,鼻间便是忍不住的酸涩之意,不再多说,慢慢的吃下元漓喂来的面,心下一片涩然。 在她以为她不会来的时候,她却来了;在她自己都不记得生辰一事时,她却献上了一碗长寿面,万岁长安,便是与君同命,与君同命,何尝不是与她同连,相依相偎伴一世长安。 “怎么哭了,朕做的东西不难吃啊。” 自然是知道元姝因何而落泪,元漓却故作生气的惹她欢笑,殊不料同意跟她拉不下面子的小妮子,直接不给面子的瘪嘴了。 “就是难吃,难吃的都哭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做的难吃了,小呆瓜不哭了,都是漓姐姐的错可好?” 这就是元姝的十六岁生辰,没有往年的繁华宴会,没有网罗天下的宝物贺礼,没有千人的喜言祝福,没有山珍海味。有的只是一个女人的相伴,一张案几,一碗清面,和一声声的轻哄…… 膳房灯明,长廊寂静,宫灯轻曳,两道倩影相拥,正静静的倚在雕栏长椅上,齐齐望着中天圆月,清辉落下,慢慢柔和了那缠在一起的影子。 “姝儿看,那颗便是紫微星。” 万千星河中,元漓指出了一颗犹是明亮的星辰,顺势而去,元姝也看见了那颗北极星,在众星之中极是打眼。 “那个是你的!”元姝也跟着指去,古道紫薇乃是帝王之星,唯我至尊的统治者象征,代表元漓也不足为过。 可元漓却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在手中捏了捏,沉沉笑开便道:“不,那还不是我的。”眸底暗光流逝,看着那颗星辰逐渐虚眸。 她命中紫薇天相,本该为帝王,却还是免不了一番争夺,弑父杀姊,驱走生母,时至今日还有元岚那颗破军星在阻拦,到底不是那般如意。更不消说还有南尧、北郅二国尚在,那颗紫微星怎么还会是她一人的呢。 “听说姝儿有个愿望,便是周游天下?” 窝在元漓怀中的元姝霎时一愣,对上那含笑的凤眸便不自然说道:“你从哪里听说来的?”那确然是她的小愿望,从来都是住在高墙内的她,无数次的想过婚后随骁叡一起游玩天下,享受那逍遥自在的生活去。 等等,骁叡? “骁世子说的。”元漓倒是坦然,也不屑隐瞒什么就直白说了出来,不过在目及元姝的异样时,揽着纤腰的手不禁收紧了些。 “不准想他!我会带你去的。” 蓦然轻笑,伸手环着元漓的腰,元姝就点了点头,在元漓说出骁叡时,她是吃惊疑惑了一下,不过怎么也比不过元漓后面说出的那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第117章 遍游天下,那不过是镇日病弱时的元姝,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罢了,早在进入这深宫之时,已然忘却不在意。这个梦想就跟骁叡一样,是个镜花水月的存在。 可是,元漓却许了她,终有一日两人会携手天涯看遍世间美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再等些时日。 元姝不知道她所谓的等些时日又会是什么时候,却因为是元漓亲口应下的,也就耐心的开始等待。恰巧这时,西州方面传来了密书,道是大捷不日便归,朝堂上下一片欢腾。 “郡主,这是王妃临走前,特意交代奴婢给你的。” 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元姝从青豌手中接过了一个锦缎小包袱,知道是元王妃留下的,不免有些踌躇忐忑。她被元漓带回宫后,悄无声息过了昨日的生辰,元王妃今日便启程去骁府了,王府对外一律宣称是去与自家亲妹省亲,可只要元姝知道并非如此。 而骁叡,元漓坦言曾在她生辰那日见了他,至于说了什么,也无非就是宣告自己的主权罢了。之后,骁叡不见了,在元王妃往骁府去的队伍中,并没有他的存在,至于他去了何处,谁也不知道。 其实,元姝大抵是知道的。 屏着一口气,元姝才下心打开了锦缎包的一角,去了绸缎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双嫩青色的描凤珍珠绣鞋,做工极其精致细腻,内里还垫着薄薄的一层棉底鞋垫,光是看着就觉得舒适。 “这……是母妃做的?”声音一噎,忙咬住了下唇,不想泄露出半丝情愫来。捏着一只绣鞋在手,直直看向了青豌,只求个答案来。 元姝进宫后,青豌都是在元王妃跟前当差,便是后来成了亲,也仍是跟在正苑中,这双鞋子如何来的,她最清楚不过了。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抿嘴一笑到。 “是王妃前些月便开始做的,本是给郡主的生辰礼物,可惜……王妃说宫里地方大,郡主喜欢玩却走不得远路,做双舒服的鞋子,郡主也可以玩的开心些不是。” 尤不知内情的青豌,说起话来也轻松的很,只管捡了元王妃的原话来,殊不知这一句句,早刺的元姝心绞不已了。捧着一双绣鞋,脑海里不禁是元王妃牵针引线的情形,都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唯有这时,元姝才能稍稍体会到元王妃的一些苦处。 “母妃可还有,说过什么?”到底还是存了些盼头,元姝紧紧的盯着青豌,既然她母妃都愿意送她礼物了,那是不也说明…… “还有说什么?”青豌蹙眉细思了下子,才说道:“有,王妃说,有些事情她固然做的不对,可那都是为了郡主好,希望郡主能谅解她,莫要记恨。” 便是元王妃再如何恨铁不成钢,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元姝这个女儿,就拿下药的事情来说吧,那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了,被元漓逼到了。才出此下策,只当是生米煮成熟饭,连骁叡明面的身份都顾不上,只求着能让元姝别走了歪路。 “郡主,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青豌煞是好奇的问到。 什么意思?元姝的意识有些迷离,谅不谅解她说不出来,若非骁叡临时换了药,只怕一切还真会朝着她母妃所设计走去,就算元漓来的再快,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一切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摇摇头,她不愿多言,复问道:“母妃只说了这些?” “是,王妃走的极,只将这鞋子交给了奴婢,说了方才的话,就走了,其他的不曾说什么,郡主可是有事要问?”青豌想了想方说到。 “既然如此,便罢了。” 元姝不曾留青豌在宫中住下,那姑娘如今有孕在身,跟元姝闲话时,十有□□的话头都离不开自家相公,每每说起都是情意浓长,哪舍得住在宫里失了夫君。元姝不好强留,便让米音指派着人给送回了王府去。 青豌前脚刚走,这不,元漓后脚就跟了进来,饶是元姝心在大,也不得不怀疑这人是掐着点儿来的。忙扬了扬手中的新绣鞋,甚是开心的就说到。 “快看,这可是我母妃亲手做给我的。”全然像极了小姑娘在炫耀着心爱的东西到手般,梨涡轻旋,璨笑莹然。 元漓的视线只在那鞋面上一扫便过,走近元姝身边,就顺势坐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双绣鞋,看也没看就给扔到了榻角去。 “诶!那是母妃做给我的,你怎么乱扔!” “我知道。” 环住元姝的腰身就往怀里来,这丫头方才炫耀那么大声,她自然是知道出自元王妃的手,也亏的是她母妃做的,这若是换了旁人,元姝敢那副宝贝模样来炫耀,元漓不给毁尸灭迹才怪。 “知道你还乱扔,诶……别乱动嘴。” 自从昨日过后,元漓的心情是异常好,在骁叡消失的无影无踪后,又接到了西州大捷的捷报,搂着对她渐敞心肺的小人儿,可谓是龙颜大悦。 “姝儿都不可怜我吗,你都有母妃做鞋子来,却没人给我做。”说罢,女皇陛下还煞是委屈的往元姝怀中蹭了蹭。 咦!元姝森森打了一个冷颤,捧着元漓那张高贵冷艳的脸蛋,毫不客气的说道:“陛下你白闹了好不,我是不会给你做的。” 了解元漓如她,能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吗,瘪嘴间就是狠心拒绝。倒不是她不愿意做,而是她的女红委实拿不出手来,以防被扎的一手针眼,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元漓讨个没趣,被元姝落了面子自然是不依,顺手就将隐有压头之势的元姝按在了榻上,丹唇扫过小人儿轻蹙的柳眉时,便扯出一抹妖异的笑来。 “姝儿便如此忍心拒绝姐姐?” 滚烫的气息中夹着一丝独特的冷馨,扑在了元姝的面上,大有撩拨意味的诱人声音,激的元姝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刚想说什么来着,却因为元漓作乱的手,打断了思绪。 “嗯!……你别乱捏,疼!” 一声惊急的娇喘泻出,元漓的凤眸立时就多了几分光彩,压着元姝的动作越发霸道起来,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这时下天炎心浮,唯独元姝那小小檀口,入之便是清凉甘甜,混着冷馨交杂,银丝飞乱,两人不禁陷入了一片火热中去。 事毕后,两人共浴凉汤中,恢复了些力气的元漓是暗笑不已,搂着元姝光洁的肩头,还不放心的又说了一边:“姝儿可不能忘咯,早些做好,我等着穿呢。” 元姝可没她那般好力气,到这会还神游九天,全身累的散架,也不管听了什么,只一个劲的点头。生怕惹了元漓不开心,又颤着她再玩一场,那可就是要命了。 这下,元漓才满意的放开了她,亲自给她按摩起来。 直到晚膳时,元姝都还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力,由着元漓给她喂了几口饭菜,便扒拉着桌沿不愿吃了,细声细气的问道:“元颖何时回来啊?” 之前她还甚是关注西州的事情,可自打元王妃撕破脸皮后,她的心思也就没往那方面去了,便是今日来的捷报,她也没来得及多问问。 正在给她剃鱼刺的元漓也不曾慢了动作,随意说道:“已经启程了,再快也左不过七八日才能到了吧。” 元姝点点头,其实有些话她还是不敢说,比如……既然是元颖大胜,那元岚如何了?下意识的想要去看看元漓的表情,却被她喂来的鱼肉堵着了嘴。 “是不是想问元岚如何了?” 说元姝了解元漓,那确实,不过相比之下,元漓更拿得准她的一切,只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过是一个元岚罢了,她还是说的出来。 被识破了心思,元姝多少有些不自在,一直以为,元岚在她们之间都是一种禁忌的存在,轻易是不会提及的。所以,没当涉及元岚的时候,元姝都会观脸色行事,就怕一不小心踩了元漓的雷区。 “嘿嘿,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问的。” 元漓也不见她的气,说来,这次元颖确实是立下了大功,平镇了西州,收复了失城,只可惜……“元颖只抓住了封鸾,元岚不知所踪。” 这便是所谓的美中不足,不过不要紧,没了封鸾的元岚,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元漓自认为捉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听出她失望或者生气,元姝也松了口气,给元漓夹了菜去,不禁问道:“那元颖带了封鸾回来?” 奇怪的是,她的兴趣没放在跑掉的元岚身上,而是被擒住的封鸾,那个易容术超强的女人,自从几年前被她下了蛊毒后,元姝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时至今日都是记忆犹新的。 “嗯。” 亦然,元漓对那个女人也是印象深刻的,尽管不曾正面交锋,可几年前在护国王府那夜的大乱,这个女人她是早记在了心中。 “这个封家公主,美名早是暗流诸国,头些年一直不曾见过,如今倒是有机会了,说来,姝儿不是见过她么。” 难得有人能引起元漓的兴趣,只可惜了,那人元姝是见过,还不止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可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脸,除了那好听的声音外,她还真是跟没见过一样。 “你还是当我不曾见过吧。” ☆、第118章 见元姝避之不及,元漓也不多问了,她可是向来都不喜欢从元姝嘴里听到有关旁人过多的形容。封鸾也好,元岚也罢,就是元颖,元姝提多了次数,元漓都会觉着不舒服。 “这次元颖回来了,你打算赐她些什么好?” 元姝的兴趣很快转移到了这个上面,作为唯一还留在天都的公主,元颖无疑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身份权利方面,元漓是给了她太多特权。有些时候,元姝都忍不住会好奇,为何元漓对元颖会是这般特殊?要知道,明明是和她一母同出的大公主,可都没享受这样的待遇呢。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3节 这个问题元漓似乎是早就考虑过了,揽过元姝的肩头,不做多想便笑道:“安国公主的身份外加一位驸马可好?” “安国公主?驸马!”元姝惊呼一声,推开元漓好不淡定的就说道:“安国公主的封位倒是可以配她,可是驸马……你就莫要给人家乱点鸳鸯了。” 以国字为封号的公主爵位已是荣极,元颖的能力也担的起,可偏生驸马这一说,元姝就是不同意了。曾经她也同元颖说过这事,可是人总是表现的要么是失神要么就是无趣,总之可以往她有心上人的方面想。 人家都有心上人了,元漓还添什么乱子。 “总之,你不许给她胡赐婚,人喜欢谁,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说的,别急急躁躁的就乱牵线。” 这下轮到元漓不依了,冷艳的龙颜立时就沉了下来,一手拉过正在愤头上的元姝,就极是不愉的说道:“你作何对她这般上心,我给老六赐婚的时候,怎不见你急呢?” 得!醋坛子又摔了。 “元珺与我又不熟,自然是不上心,再说了,待元颖这方面,你不比我还上心么。”元姝实话实说,以前她对元漓不如何时,就觉得她对元颖过好了,更不消说现在。 那话中隐隐透着的一股酸味,元姝自己都觉着有点呛了,元漓更是听的分明,瞬间就笑了开,揽着元姝不情不愿的小肩头,便打趣道:“哟,小呆瓜这是吃味了?来,再说说。” “你远着点。”元姝本就面薄,被元漓那甚是欣喜的激动头一笑,白皙面皮上便是一层粉霞若腻,推推搡搡就不愿跟人说话了。 元漓却耍上了赖皮,抱的愈发紧怀,不住的说:“姝儿醋了就要说出来,漓姐姐日后就远她们些,可好?” “那是你的事情。” 笑笑闹闹的晚膳还未用完,龙殿那边值守的人就过来了,道是南尧来了消息,几位军机处的大臣都进了宫,在龙殿偏宫里候着传召呢。 元漓放了筷箸,本是打算带元姝一起过去,奈何元姝对这起子事情没兴趣,说什么都不愿去,女皇陛下只好沉着脸一人去奋斗了,至此一夜未归。 清晨,飞鸟脆鸣,暖光乍入金碧宫寝一角,华纯殿外的延年花也随之盛开,金光灿烂的九连环匙片,娇艳欲滴。宫人轻轻地采下几株最美放入篮中,好不怜惜的去了水珠,便往内殿送去。 “郡主平日里都是素髻,今日换了凤髻再簪花,可真真是美不可言。” 这宫里头谁不是看着女帝的脸色行事,如今元漓正在高兴头上,这下面的宫人也自然是乐呵的,便是米音也难得跟元姝说起捧人话来。 半挽的精致高髻,两端凤头玉簪定住,嵌着宝石的小云篦斜斜点缀,后髻上便是一朵开的正艳的延年花,就近看去,这花虽美,可也比不得那镜中还脂粉未施的容颜呢。 “我只是不喜那繁琐头饰,怪沉的。” 元姝微抿粉唇勾笑,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想着出去走走顺便到龙殿去看看元漓,方才唤了人来拾掇一番。 眼看便要八月开头了,初秋将至,暑天的热气也淡了些,用过早膳乘了凤撵到御园,元姝是出离的意兴浓浓。昨个夜里梦见了元颖凯旋归来,宫里盛宴一场,总之是个好兆头,以至于这一大早她都是美滋滋的。 不过,这个好心情也止于遇上万逐渊的那一刻。 “不曾想到国师也在这,真巧。” 尽管万逐渊曾救她数次,也深知其人与她生母有联系,可是元姝还是不愿与这人有太多的联系,每每见到万逐渊,她都总觉着不似凡人,多多言语反而亵渎了。 “郡主请坐。” 生疏而客套的见过礼后,元姝落座,接了万逐渊递来的茶盏,也不曾饮下,便注视着对面的人,直觉国师是有话要与她说。 果不其然,万逐渊便开了口,清雅俊颜淡然微舒,目光和煦的说道:“人事常伦没个定数,男欢女爱也不过是俗间人论,此生若能寻得真心,又何故在意种种。” 他那话意不深,元姝听完便蓦然抬了头,不消想,那便是在说她与元漓。可听着又不似,单是万逐渊垂眸刹那的暗光流转,就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国师之言不无不可,但我生于这俗世,自然也免不了在意世人所在意的种种。”未及沉思,便缓缓回到。 闻言,万逐渊摇了摇头,仍是风轻云淡的说道:“心结不解,便是一时欢心,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长久下去终是不果。” 心结…… 不得不说万逐渊说中了,元姝确然是心结难疏,连她自己都知道,现在她喜欢元漓,却还是不敢面对别人的眼光,甚至很多时候还是会害怕,根本敞不开心来。 “我……我只是需要时间。” 急切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却不知道所谓的时间,是不是真的能改变一切。 万逐渊笑而不语,将腕间的绿松石串子拿了下来,递向了元姝,说道:“愿意面对,也便说明你有那个心,莫要错过了方才后悔,如陛下那样的人,是等不来的。” 话中隐有的酸涩之意,也只有他自己能懂,站在元姝的对面说出这些听似劝慰的话,何尝不是想说给当年的那个她,可惜,斯人已逝,一切真的成了云烟不可追。 “这个?”元姝迟疑的接过了那戴了有些年头的串子。 却见万逐渊长叹了一口气,眸色微茫的说道:“昨夜闲来无事便占卦了一番,却参不透个中结局,这串子养了多年,赠了郡主收藏好,终有一日希望能派上用处。” 元姝还不曾见过这般忧心的万逐渊,不免多了心,素来她都对占卦神佛的事情有些忌讳,更不消说这些话还是出自万逐渊,稍有不慎十之有九就会成真。 “国师此言何意?我昨夜里还梦见七公主班师归来的喜事呢。” “天梦征兆本就悲喜难料,多有反之,昨夜卦象虽不显凶吉,可不日后定是有异数而出,届时还望郡主多加小心才是。” 这大概也是第一次,万逐渊会将无定准的不显卦象如此轻易的告诉一个人。 “异数?”元姝的面色瞬间就变了,万逐渊绝非危言耸听之辈,只是不知……忙续道:“这异数是什么?元颖吗或者?” 本是不该透出的事情,万逐渊也不该多言,却一而再的与元姝说了太多。 “非也,七公主固有变,可纵观后事,均是牵挂郡主一人,还望郡主日后能三思而后行。” “我?” 元姝百思不得其解,猜不出元颖会如何,而她又被元漓护在深宫,怎一番变数才叫防备呢?握紧了那串绿松石,望着万逐渊离去的背影,她不得不陷入了沉思。 再去见元漓时,因着心里有事,面上本还雀跃的笑意消失殆尽。本还埋头批阅奏章的元漓,只一眼就瞧出,弃了手中的事物,便过去牵了人儿过来。 “怎么不开心呢?方才听米音说你今日甚是欢喜的,瞧瞧这打扮的小模样,几多好看。” 毫无顾忌的带着元姝坐在了双头金龙御座上,捧着那张还有些小委屈的脸蛋,卸了女皇面具的元漓便轻声哄了起来,末了还伸手刮了刮那挺翘的小鼻头。 元姝还哪来心思逗乐,拉下元漓的手就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尽是方才万逐渊的话。如今她就与元漓亲近了,心里解不开的事情,自然是要告诉她。 “方才在御园遇到了国师,他……他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我有些,有些怕。” 元漓一愣,描着牡丹花钿的点金秀额轻蹙,自是高贵气势氤出。那万逐渊是她带回朝的人,实力如何,她怕是比谁都清楚,向来只要是那人说的话,她总是要顾忌些许。 “他同你说了什么?” 已然乱作一团的元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咬着唇便钻到了元漓的怀中去,搂紧了腰身才慢慢说道:“他说,会出事。” 察觉到小人儿极度不安全的心思,元漓凤眸微挑,柔荑轻抚过元姝的长发,再拍拍她的背心,方幽幽说道:“姝儿信了?乖,莫怕,就是出事了,还有我呢。” 也不问是要出什么事,元漓首当其冲的便是安抚,她可舍不得元姝担惊受怕半分。 “可是……他是国师,我真的有些怕。” 后面的话愈发熄了声,万逐渊的断言无疑就是一颗石子投入了碧湖中,在元姝这心里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让她渐渐害怕。 ☆、第119章 这次任是元漓如何劝慰,元姝的心里都是不安稳的,惶惶过了不过两日,果然是出事了。 因着元姝的异常,元漓也放心不下她一人独处,便留了元姝在龙殿时刻相伴,同时同住的法子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漓姐姐,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那口气虽是生气却又无奈,已然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的元漓面不改色的递了回,喉间还残留着花茶的芬芳甘甜,也不愧是元姝亲手制出来的的东西,如何都饮不够。 “咳,那是我看错了吧,姝儿莫气,既然我喝了你的,那你便喝我的吧。”干咳一声,就开始耍无赖了。 元姝扔了手头的御笔,拿过被元漓喝过的飞龙杯就倒满了山泉花茶,冰镇过的清凉茶水中浮着的奶白花儿甚是悦眼,元姝含娇带嗔的瞥了元漓一眼,便喝了下去。 “才不要用你的呢。” 元漓:“……”心道,这和用她的又有何不同? 待元姝转过弯来后,对上元漓煞是揶揄的目光便窘的慌,扔了杯盏就扑倒元漓的身上去,胡乱的捏了几把,顺带还嚷着:“你又戏弄我!” “又诬赖朕!”元漓边躲着,边去抓元姝的手,那小妮子又哪是她的对手,紧着双腕就顺势压在了宽大的龙座上,不住笑着说:“还敢动手动脚了。” 被压在软绵的龙座上,元姝方才洗净干了些许的长发就散落开来,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元漓拨开,露出了元姝呲牙咧嘴的不甘小脸,白白嫩嫩的芙蓉玉面当真是出水光鲜。 “你松手!欺负我不会武功不是!一个女人作何这般大的力气!你松开!” 元姝使力挣扎着,嘴上还不饶人,直到元漓欺上身来,凤眸转化深沉时,眼睁睁看着元漓抽了自己腰间的束裙纱带,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宫门紧闭,四下无人侍立,来了兴致的元漓立时便是坏笑露出,妖媚的龙颜上刻意有荡漾之感,抓着元姝的双腕便用长长的纱带捆了起来,然后往纯金的龙头扶手上一绑。 “姝儿方才不还说无聊吗?巧了,姐姐这会也无聊,不如……我们找些有趣的事做做吧。” 有趣的事?那口气虽然是在询问,可却根本没有要听元姝如何的意思,多时不曾露出的霸道性子,惹的元姝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别乱来!这青天白日的,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快给我松开!” 到这会元姝再不懂她的意思就是傻子了,躺在龙椅上便对元漓这急色的性子无奈。方才沐浴过后,她只随意穿了轻纱外衫,这一挣扎,里面那鸳鸯戏水绯色肚兜立刻就露了出来,大片雪白肌肤映入了元漓的眼中。 元漓不依,压着元姝就迫不及待的乱动,还甚是委屈的说道:“你自个说说,我们都多少时日不曾那个了,朕不管,今日姝儿必须从我。” 被她这么一说,导入误区的元姝还真去算两人多久不曾那个的日子了,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衣衫尽褪,知道自己又被骗了,气的面红耳赤,挣出一脚就往元漓伏在下面的脸上踹去。 还亏得是元漓让的快,没被踹到,反手抓住元姝白嫩的小脚就捏在了手中,按住脚踝骨制着元姝的动作,便不悦说道:“你还真踹我啊?” 这也就是现在的元漓,换了以前,不知道早做什么去了。 “谁叫你欺负我!你快松手,捏疼我了!” 一听元姝喊疼,纵然是不高兴的元漓也不得不缓了些手劲,握着盈盈一捏的腿骨正准备放开,目光却在扫过那五个圆润漂亮的小指头时,加深了韵色。 恍然忆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元岚抱着缩成一团的元姝,从她面前离去时,那双可爱诱人的小脚丫不知觉的撩了她的心。 “姝儿刚刚喊疼了是不,乖,别动,我给你吹吹。” 还适应不来元漓在榻上欢愉时的霸道任性,被擒着脚丫的元姝就预感不妙了,当元漓一口热气洒在她脚背上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你有……嗯!” 病字还未吐出呢,直接所有的话语都被掐断了,只见元漓张着嘴便将那泛着粉的大指头含进了口中,朱唇吮着玉白的脚趾,那不是常人能抵挡的冲击感,瞬间就使得元姝瘫软在了御座上吐气如兰。 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给她留下了最后的印象。 元漓……你这个变态的女人! 那一个温暖的午后,两人在紧闭宫门的大殿里缠绵了许久,从御座到御案上,最后元姝是直接晕在了飞龙大柱旁,身下还垫着长毛毯子,便不知世事了,余下身旁散落的一地狼藉,伏在怀中闭眼睡着的元漓手中还握着一支御制狼毫呢。 夜幕降临,元姝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龙榻上,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发现元漓并不在,才揉着酸疼的腰腹慢慢支起身来,嘴里还不忘愤愤的碎了元漓几句。 “来人……” 这一说话就觉着浑身不舒服,被元漓那毫不节制的过分索取,元姝还是头一次撑不住,要不是她实在受不了,动手帮元漓解决了几回,估计是要睡到明天才起得来了。 方才唤了一声,散下的华丽龙凤飞纱便被人掀开了一角,却见一双纤长的玉手露出,迷糊糊的元姝第一反应便是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喊道:“不要你,叫米音过来。” 来人也不退出,几把挽起薄纱就挂在了白玉如意钩上,一套雪白的衣裙扔到了宽大的龙榻上,随之便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叫她做什么。” 没料到会是元漓,元姝抓过衣裙就没个好气儿,想起下午的一幕幕来,就咬着唇说道:“你走开,我要穿衣服。” 同样是操劳过度的元漓,仗着身子骨比元姝强些,早就休息好了,知道是自己过了头,也就忙着去迁就元姝。 “好了,姝儿不气,今天是我错了,我认错,来让姐姐给你穿衣服可好?” 在元姝跟前,元漓这女皇陛下向来是能伸能缩的,便是被元姝打了脸,只要妹妹高兴,她也能陪着笑再递上没被打的那边。元姝本就是软性子,被她那样一磨,什么气不散都得散了。 “你下回要再这么待我,我可……”实在找不到什么威胁性的话头来,元姝只能气馁的把衣裙扔到了元漓的怀中去,摸着被勒了一条印迹的手腕,就不理元漓了。 “成,成,下回朕绝不过分了,小呆瓜不气了好吧,快些穿好衣服,咱们去用晚膳。” 自打元姝对元漓有了笑脸后,女皇陛下那人见人畏的冷脸也日益不见了,在元姝这那是实打实的三好姐姐,吃饭穿衣都要亲手伺候着,偶尔还厚着脸皮要元姝帮她穿龙袍。 好多次早朝天还未亮呢,元漓就从被窝里捞了元姝帮她佩戴,迷迷糊糊的元姝有时候会挂反了龙佩,有时候会簪反了龙钗,元漓却是不在意,就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主持朝政去了。 所以,近来不免有些风声开始不胫而走,如同女皇陛下那般注意仪容的人,开始出现小岔子,那可是不容忽视的大问题啊,一系列的猜测开始游走朝野上下。 对这些元姝都是不太清楚了,被元漓收拾好一切,两人便在内殿用了晚膳。 “这是什么?”看着元漓递来的蓝底白龙碗中的黑色汤汁,元姝显见的皱起了眉头,几近可闻的熟悉味道,让她有些晃神。 已经喝了一碗的元漓只笑着说:“补药啊,你之前不也喝过,乖,膳后喝了补身的。” 因着元漓自己也饮了一碗,加之那有意带重的“补药”二字,元姝不可避免的红了脸。两下接了药碗过来,便一饮而尽,那酸涩的味道在鼻腔中迅速漫开来,被刺激到的味蕾瞬间就让她想起了何时喝过这东西。 便是之前程文钦开给她的那个补药,这下,她就再没了迟疑的念头。 喝完了东西,元漓便说要带元姝去个好地方,已是深夜却无睡意的元姝,也就好奇的跟着去了。两人都穿着雪色的暗花长裙,同款的锦缎绣鞋在脚齐齐漫步宫廊上,前方四名宫人持着八角灯开道,身后还随了一众人。 “到底是去哪里?” 总是按不住好奇心的元姝,不禁攀着元漓的手就开始问了。 下心要给她一个惊喜的元漓,自然是不会现在就告诉她咯,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便神秘笑道:“再等等,就快到了。” 果然没走一会,一众人便停在了一座宫门前,元姝住脚看去,却见那气势恢宏掩于夜色中仍是肃穆庄严的宫门上,金匾刻着三个大字——政元宫。 方看清那几个字,元姝就退后了几步,迎上元漓依然含笑的目光,便不甚紧张的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便是元姝再不知事,她也该知道这禁宫各殿的用处,如帝王所居的是龙殿,帝后所居的是凤宸,妃嫔所在的是西宫。而这政元宫虽不是给人住的,却是最庄重的一个地方。 这是帝后大婚合卺的地方,只有在帝王迎娶皇后时才会打开的宫殿。 “自然是要给你看样东西,随我进去吧,元姝。” 在唤出元姝的名时,元漓不再如往日那边戏呼,而是极其认真的说了全名,伸出一手向愣住的元姝,敛了笑意的面上却郑重无比。 尚且腰酸背痛的元姝被她这阵势有些惊到了,知道元漓平日对她宠的是无法无天,可这地方到底是历代帝王帝后最看重的宫殿,她怎么敢随意进入,而且她总有种感觉,元漓所说的东西绝不是寻常物。 “还是……改日再来吧,我这会有些不舒服,回去先。” 也就她那简单的思想,以为到这了还能回去,元漓可是容不得拒绝,干脆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便朝宫人已经打开的宫门走去。 “我不要进去!” 元姝惊呼一声,可惜,听到的人多,却没一个敢上前来的,只能认命的被元漓拖了进去。 ☆、第120章 上一届帝后大婚开启政元宫时,那会的元姝还没出生呢,第一次进入这个传言中的地方,不禁有些热血沸腾起来。起初还是被元漓拽着腕子,最后直接变成了她抱着元漓的手臂,委实是这地方过于宏伟了,走起来都有些渗的慌。 不愧是历代帝后合卺的地方,处处雕龙刻凤虽是肃穆却也透着喜气,又一次被元漓夺了手中的金击,元姝才认真的跟她往偏殿去了。 虽是深夜,可几处铜台上撤了轻丝薄纱的硕大夜明珠,瞬间就照亮了偌大宫殿。明光迷蒙间,元姝被元漓带到了偏殿的内室中,随行的宫人都知事的停在了外间。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这般神秘……” 话音方落,便见元漓打开了落下的大红宫花帐幔,等待已久的视线刚一扫过,立时就惊愣住了。好半晌,元姝才松开了捂着自己嘴的手,指着里间的东西不可置信的说到。 “这……这是……” 元漓可极是满意她这个表现,笑着拉过元姝就走了进去,站在了架子前,伸出一手托过深红的飞龙宽袖,便道:“姝儿喜欢吗?这可是为我们俩准备的,终于好了。” 来之前元姝就幻想过很多,元漓所说的好东西,莫过于宝物之类,却不料真的看见了,只想热泪盈眶。指着那两套摆在架上的华丽喜服,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元漓,心头几度猜想着一切。 那精致刺绣的华服,深红艳丽,一套蟠龙,一套游凤,金丝银线熟练穿交,彰出各式纹样,数层单衣长裙层叠,用的是至贵的天蚕丝,走珠嵌宝,宫绦流苏曳曳,逶迤在地的薄纱裙摆也犹如云烟红绯。 饶是元姝活了两世,也还是头一次见这般好看的喜服。 “早先我就画好了样子让人开制,大小也是按你如今的身材定的,所以……” 早是成竹在胸的元漓自然是打算好了一切,这召集了天下百名最出众的绣娘所制出的喜服,为的不过是两人穿上,拜过天地一起名正言顺罢了。 那话中意思,也无非是想尽快成事。 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过头的元姝,是好半晌的反应不过来,站在那套与她匹配的游凤喜服前,从小几上拿起了叠好的红盖头,绯色喜结冰丝摇曳,手指轻轻拂过盖头上的凤凰时,她才有了一丝反应。 “怎么这只凤凰……瞧着有点怪呢?” 红宝石点睛珍珠缀尾的飞凤,元姝抱在眼前怎么看都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忙抱着东西看向了元漓去。本还烘托气氛等着元姝答应求婚的元漓,瞬间就沉了脸,细看下,还有些小尴尬。 “咳,不过是多了一翅罢了,你眼睛何时变的这般精明了。” 被元漓这么一说,元姝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从来宫装或头饰上的凤凰,最高级别便是十二翅,而她手上这只居然有十三翅。仔细再看,凤凰开头的地方刺绣的便不是很精致,金线居然还有错乱的,直到后面的几翅才开始美起来。 捏着盖头的一角,她便迟疑的看着元漓,不甚确定的说道:“这个,这个不会是……你绣的吧?” 才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白问了,就元漓那双能拿刀能拿笔的手,她可是从没见过拿绣针的,堂堂女皇又怎么可能动手绣这些东西去。 “我只是问问,你别……” “就是我绣的。” “!!!” 元漓在说出这话时就有些不自然,早在元姝疑问那会,她就有些抹不住了。元姝的盖头确实是她亲手绣的,也的确如元姝所想,她这双手掌管一国生杀的手,是头一次拿绣针。身为天家公主的她,如今又是帝王,从来都不需要做这些的,可是她却是无比渴望元姝能用她亲手做的东西。 若非是时间和精力不允许,加之她的技法不纯熟,只怕连喜服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绣。 已经被吓傻的元姝,下意识的将盖头规规矩矩的捧在了手心,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或是弄脏了。呆萌呆萌的小模样惹的元漓直接伸手拿过了盖头,一下子罩在了她的头上。 “啊!” 眼底一片红光的元姝什么都看不见了,回过神便被元漓拉到了怀中,撞在了柔软的胸上,脑袋一片昏沉沉。想要伸手去扯下盖头,却被元漓挡住了。 “姝儿嫁给我可好?” 在元漓原本演练多次的设定中,求婚的架势远非这般简单直接,奈何前戏都被元姝打乱了,她也只好临时发挥了。尽管不曾换上嫁衣,可红盖头遮面的元姝,如何看都有几分新娘子的意味。 盖头下的人儿微不可见的身形一僵,直到元漓的话复一次传来。元姝方有了动作,握住了元漓放在她肩头上的手,却不曾开口。 嫁给我吧…… 很久之前,元姝就幻想过有人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会是如何,可不管如何变,那个对方都该是个男人。时至今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了这句话,偏生还是个女人,在第一时间她居然还有了想点头的冲动。 从当年元漓第一次对她强势攻击时,元姝痛苦过,也挣扎过,到最后的认命和敞开心怀,历时几载。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们有太多的点点滴滴,不可否认的是,元漓已经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最深的痕迹。 蒙在一方红色的天地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心却是愈发的清晰了。身边的元漓不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反握着她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一层热汗,诉说着对方的紧张。 “我,我以为我们只会这样一直下去。” 在她被元颖劝动,又或是被元漓感化时,就已经想过了未来,就如同元王妃所说,无名无分的留在深宫陪伴一世,在被世人唾骂或嘲笑事,站在元漓的身边接受一切。 却独独没想过,她竟然会向她求婚。 “我爱你元姝,这无关性别,也无关于任何,此生我元漓只认定了你一人,生死相随,黄泉碧落也只盼着能与你同行,你可懂?” 从骨子里,元漓这个女人就有着天家遗传的疯狂执着,表面上是冷冷淡淡的高贵,可爱上一个人时,便是彻底的迷失自我。曾经她不惜一切的夺得元姝,囚了她的人,又何尝不是困了自己的心。性别?那从来不是她考虑的问题,爱便是爱了,何必在意那般多。 只要此生,能抓紧她在身侧白首与共,也就别无所求了。 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垂头咬紧唇低泣的元姝说不出一句话来,很久之前元漓将心口刺破,满手是血抓着她的手感受心跳时,她就注定了摆脱不了这一切。 “元漓……”她颤巍巍的唤出了那个名字,有害怕也有感动。 缓缓掀起盖头一角,露出元姝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元漓笑着伸手去拭了拭止不住的清泪,最后不得不捧着元姝的脸蛋,轻声说道:“怎么哭的这么凶,不哭了,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好了。” 都哭隔声的元姝一会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终究是不说一句整话。偏生元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耐心,就静静的等着,还边为她擦拭眼泪。 “姝儿可记得大师说过,你是帝后命格,乖,得趁着如今姐姐还是皇帝,咱们圆了天命,你说好不好?” 出奇的温声细语里满是诱惑,所以哭晕了头的元姝,也来不及去深思她中间那句话,便慢慢点了头。多年前那个为她批命格的大师,她自然记的清楚。 “姝儿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小脑袋才点了点,元漓就激动了起来,妖媚的凤眸清光浓没,一把抱住元姝就失声大笑开来,全然失了素日的形象。 清醒了些的元姝也煞是无奈,她们俩都到这步田地了,就站在喜服旁边,她若还拒绝,岂不是矫情了,索性点了头应下。 两具紧紧相拥的娇躯,两颗悸动非常的心,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事后,待元姝再忆起今晚之事,无不是捶胸顿足,只叹自己那时太草率,才几句话便被元漓套的点了头,也怪她心太软。 “我也不曾想到姝儿会这般轻易就答应了,小呆瓜你是不是也迫不及待了。”此乃元漓的原话,字里行间无不是洋洋得意。 不过此时的元姝,可还没想这般多呢,只因为元漓的话,已是哭笑不得。 “我才不要绣盖头,上次你说要鞋子,看看手上都扎了多少个针眼了。”对于刺绣这高深的技法,元姝是敬而远之的怕,拿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就在元漓眼前晃,她实在是被针扎怕了。 元漓直接给她拍了一下,将坠着同款的冰丝喜结盖头扔在了她怀中,唯独不同的是那盖面上什么都没有,指着那一方盖头便说道:“绣不出龙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 果然,她果然不该答应求婚的!看看这态度,吃准了她愿意嫁了,就开始恶狠狠了!元姝一把又将盖头扔回了元漓的怀里,气道:“收拾我?打我还是怎地。” 本来还绷着脸的元漓,下一秒就笑了起来,拿着盖头就看向元姝,说道:“我怎么会打姝儿呢,刚刚都是说笑的。你怕被针扎,我知道的,可是姝儿真的人心我用别人绣的盖头吗?记得我给你绣盖头的时候,食指都扎破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呢,流的血……” “好了,别说了,我绣。” 面对已经不知道切换到哪个频道去的元漓,元姝除了无奈就是无奈了,果然高贵冷艳什么的,都是骗人哒。 也大抵是怕元姝绣毁了东西,元漓特意吩咐了尚衣局的人来指点着,在元姝开工后,还时不时用阴测测的目光探视偶尔,每次听见元姝的痛呼时,先是一震,最后又强迫自己老实批折子。 才短短一个上午,元漓就彻底后悔了。 不得不说,元姝就是老天派来给她的克星…… ☆、第121章 因着元颖归朝的日子愈发近了,禁宫内外皆是一片喜气,红绸结花,宫灯新挂。拿着绣针多时,却连龙须都绣不出的元姝,早就坐不住了。 “郡主你要去哪里?陛下说了,今日若是绣不出来,就不准出这个门。” 却见元姝扔了手头的红绸,满面烦意,抓着米音的收便说道:“你别告诉她就成,我这心里不知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就是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这手指头上刺了多少个伤眼,就是心里七上八下,总觉着有什么要发生了,根本提不起一丝的注意力来。 米音忙赔了笑,也没将元姝的话往心里去,扶着她往临窗的小榻走去,不住劝慰道:“郡主怕是坐久了的缘故,喝些清茶便好。” 只当她是又想要偷懒耍滑。 寻不到空头,元姝也只能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那股异样。接了米音手中的茶盏过来,方才喝了小几口,外边突然就急急闯进来一宫人,跪地便慌张说到。 “启禀郡主,陛下召您过龙殿。” “可是出了什么事?”元姝霍然起身扬声问到。 还不等宫人来的及回复呢,人便拢着长裙一溜烟的出了殿门,徒留惊愣原地的米音,无奈呼唤了几声,却在听了宫人的话后,面色大变追出。 今日龙殿外是异常安静,元姝方下了步撵,几丈开外便听见了大殿内传来器物摔落声,踩在玉砌上的步子不禁僵了一下,果不然下一秒便是元漓怒火中烧的怒骂声。 这还是元姝头一次见发这般大火的元漓,只在殿外看着那抹玉立的玄色身影,便有些心惧了。有人捂着被砸破的头仓惶退出,走过元姝身边时,连礼都忘记行便逃之夭夭了,瞧的元姝甚是纳闷。 “究竟是怎么了?” 也亏的是她先冒了声,才走近大殿,飞来便是一只玉瓶落在了脚边,碎片四溅,险险的便划破了真丝裙摆一角,吓愣了好几人。 失了手的元漓但见元姝不曾受伤,紧绷的龙颜才松懈了几分,出奇的不曾过去查看,便坐在了御座上,朝跪在一地的大臣们无力的挥了挥手,便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元姝好奇更甚,也不理会那群逃的飞快的官员,便几步往元漓那边走去。心里虽然有些打鼓,却还是鼓起了气儿复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记忆中,元漓都是沉稳到底的人,有一般女人难得的冷静,唯独偏执时才会癫狂渗人。如今日这般砸摔东西发火,实属少见,也便说明,所出之事非同寻常。 等不到元漓的回复,却有一纸书信落在了元姝的脚边,看了看紧闭双眸倚在御座上的元漓,元姝咬着唇便弯腰去捡起了那张信笺,直觉所有的问题便出在了这张纸上。 入目便是几行小字,书写极为仓促甚是凌乱,大抵也是临危之际匆忙书写的,至于内容…… “不可能!不可能的!” 拿着薄纸的手渐渐发颤,面色泛青,反复将那几行简洁的字句看了又看,却是一次比一次震撼,一把扔了信笺便往后退了几步,猝然扶住御案才站稳了身子,大乱的视线在掠过那张纸时,便缩紧了瞳孔。 “元颖……怎么可能,假的!”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元漓,心中痛闷难忍,而御座之上的人,何尝不比她还难过,柳眉紧锁,满面伤色不肯睁眼,唯独那扣在龙头扶手上的素手,青筋暴起,指盖泛白。 “一定是假的……”失了心神的元姝死死盯着地上的信笺,口中沉声呢喃着,脑袋里是一片混乱,如何都不愿意接受那个可怖的事实。 殿外清风灌入,吹动了几近凝结的空气,也吹动了地上的一张薄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七公主回程遇刺,薨于乾州北庙。 上了台阶,元姝便抓住了元漓的宽袖,纵然是手脚在发软,她还是噎着声晃了晃毫无反应的人,企图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可惜现实就是那般的残酷。连元漓都失了平日形象,只能说明…… “你倒是说话,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是谁!” 元姝怎么都不相信元颖会这样死去,毕竟西州业已平定,她是凯旋归朝的人,随行都是千万兵将守护,怎么可能随便就遇刺身亡呢? 哭声在耳边萦绕,向来怜惜元姝的元漓再也沉不下声了,伸手将元姝带到了怀中,紧紧搂住。不消说,这个消息也给了她巨大的打击,从不脆弱的人,也伤了这回。 “姝儿,她们都说小七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咫尺相近间,元漓的微碎清声无疑让元姝身子僵直,她也不知道现下还该说些什么,只能抿着唇伸手同样环住了元漓的腰,彼此相拥着,告慰着心底的那丝脆弱。 事发突然,这份密信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禁宫的。彼时,元颖大军方行至乾州,因为押解着公主封鸾,还加多了护卫军的人数,便是要以防万一。殊不料,刺客是早已埋伏于北庙内外,大多为江湖鬼手,踪影难寻,武艺高超。 以至于元颖先行所带的三千卫兵都不曾抵抗住一时,当迷药□□漫天落下后,死伤过半的队伍里才有人看见七公主已经遇刺了。数剑齐穿腰腹,惨然倒于血泊之中,尸横遍野里,随后赶来的兵士才找到了尸首。 本是举朝庆贺之日,却出了无人能料的噩耗,随即便是一份密信送入京来。本是昨夜便到的密函,却因下面的人偷懒疏忽不曾上递,以至于今晨元漓拆开信后,惊闻噩耗便拿了一干人等来出气。 都道是帝王一怒能浮尸千里,亏的是元姝来的快,在元漓火气最大的时候,化解了一场可怖危机。又幸好是她来了,也能劝得元漓最后清醒一分。 “多少人都道是我元漓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弑父杀姊,逼走了生身母亲,还容不得同胞姐姐……是,我确实是这般的人,可是小七……她不一样。” 这是元漓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这些心里话,便是之前同元姝再如何亲近,可有的雷区两人都会敏感避开,谁也不会提及。所有人都只看见她的帝王风光,会畏惧于她,可那些暗地伤人的话语,却是如风难止。便是再不畏惧人言的元漓,心上也逐渐压上了一座大山,难以疏开。 之前加之元姝的拒绝和抵抗,压抑太多事情的元漓难免偶尔偏激,如今有了元姝的陪伴,好不容易散了开些的压力,却因为元颖的意外,再次爆发了。 “漓姐姐,你不要这样……” 元姝知道元漓对元颖是特别,可她到底是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而与元颖相识多年,结下的友谊却足以叫她明白元漓的心痛。与她同岁却比她优秀太多,月前离开还有说有笑,说过会回来的人儿,竟然就这般离去了,叫谁一时间能接受呢? 可元姝知道这会自己是不能再多言什么,元漓的状况不是很好,她必须让她清醒些。 再一次的,元漓病倒了,七公主遇刺身亡的消息一经传开,朝野轰动。而元漓的病倒,更是叫人心忧,早朝不开便散,三品以上的大员都留在了偏殿议论纷纷。 看着龙榻上不省人事的元漓,元姝已经心疼到极点,拿着浸湿的绢子,便替她擦拭着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苍白失了昔日容光的面颊上,隐约可见一丝丝博人心酸的脆弱。 “郡主,偏殿那边又是不可开交了,王爷说再请你过去一趟。” 米音接了元姝换下的绢子,便开了口,可是到底是怜惜已经一夜不曾合眼的人儿,对于护国王的要求说的不尽愿意。素日里都是元漓照顾元姝的,可谁料到皇帝这一倒下,向来柔弱的郡主竟然撑起了一片安宁。 “晨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他们不愿意散走,便都候着吧。” 从不曾接触过政事的元姝,在元漓倒下的第一时间成了接班人,尽管她只是郡主,可因着早年元漓下达的圣旨,以伴驾女官的名义,第一次站在了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井井有序的安排了一切事宜。 后来,元姝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也有那般胆量,敢站在至高之位上,号令群臣。 “郡主,奴婢觉得你还是过去一趟吧。” 终究,米音不是一般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再乱也还要替主子看清时局。而难得聪明担当一回的元姝,也自然是明白了她话中意思。无非是现在元漓还昏迷着,群医无策,而那些大员岂非常人,一旦处理不好,后果难想。 看了看不知要何时才能醒来的元漓,元姝握着那双冰凉异常的手,低沉着眉头,有些迷茫又失措,缓缓说道:“快些醒来吧,我一个人害怕。” 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元漓都是陪在元姝身边的,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陪伴。在打开心结的那次,她就讶然于元漓难得的脆弱,明明看着那般霸道的人,怎么就轻易倒下了呢。而这次,她又倒下了,却是给了元姝莫大的考验。 唤了宫人端来一盆冷水,洗了脸,元姝才又清醒了几分,正了衣裙便往偏殿去了。她比谁都清楚,那些老臣以她一人之力是根本镇不住的,唯有一人能出面平定。 “父王,陛下只是前些日子偶感了风寒,昨日七公主的事情来的突然,才一时气急攻心,估摸着过会就能醒来,那偏殿里的臣工,还请父王各自散了吧。”面对元智,元姝还是头一次以恭请的势头来讲话。 小间里,元智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抚了下颚短须,便笑道:“小丫头长大了,事出突然,这些下面的人也无非想求个心安,放心吧,有父王在呢。” 知道元智是在说她今晨在金殿上的表现,有些涩然的低了头,想着若是元漓还醒着,要看今早的她,估计也会笑着这般说吧。 “父王,大军准确是何时归都?同行的封鸾可有逃走?”自从昨个下午元漓晕倒之后,她就忙着唤太医,守在病榻前,关于回京的大军消息是一无所知。 可她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人能比元智最清楚了。 “最迟后日便能抵达,我已去了令下,七公主的遗体会尽快送回,至于封鸾,仍在。” 对于元姝,元智似乎没有一丝隐瞒,在说到元颖的遗体送回时,元姝鼻头便是一酸,可是这会不是她该哭的时候。 “封鸾还在?” 起初元姝听闻刺客凶残手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封鸾,当年便是她召集了多少奇人,在京都里猖狂血杀。元颖当时的那三千卫兵,便是再不堪,光是人数也该抵挡一时吧,可是顷刻便全军覆灭,对手该是如何强大可怕? 她以为,如果是西州的人,封鸾就该趁机逃走的。 可是,为何她还在? 那么究竟又是谁下的杀手…… ☆、第122章 一夕间,禁宫内外茫茫红妆换白丈,丧纱飘飘,金鼎哀钟隔时鸣响,一切都沉浸在了阴霾之中。 那历代帝王所居的龙殿,本就气势庄肃,时至转秋时节,阖窗闭门的大殿内,便是阵阵森寒冷意。元姝展了展已经麻木的五指,推开了一扇碧纱窗,廊外霏霏小雨立时迎风灌入。 “原来是下雨了……” 她总觉着出奇的冷,原来是下雨了啊,可是抚了抚身上只有冬季才会穿上的大氅,苦涩一笑,身体的冷又哪儿敌的过这心里的寒。 “陛下,皇陵东殿已经打开完毕,一应陪葬器物内府均备好,只是不知……有些是要活殉还是死殉?” 那方断断续续的话语都不曾引起元姝的注意,唯独这一句出口,顺便便夺了她的思想,旋身看去,果见内府主亡祀的官员一脸难色。 本就忌讳的话头,不得不提说,纵然榻间方醒多时的元漓又沉了脸色,可这命令还是要下的,沉吟半晌,才静静出了两字。 “死殉吧,勿扰陵寝,朕乏了,都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人一退罢,元姝便掩了窗户往小榻跟前去,撩了方才落下的金丝纱幔挂在如意钩上,看着半倚榻上正揉着太阳穴的元漓,便坐了过去。 “可要再躺躺?稍会我再叫宫人端汤药来。” 疲惫紧阖的凤眸这才睁开了些许,视线落在元姝关切的面容上,不禁摇头勉强一笑,伸手拉过元姝的细腕,便道:“我无碍,倒是你,陪了我这么久,该歇歇了。” 自出事都今日,已是第三日了,元漓直到今晨才醒来,而这两天,宫里宫外均是元姝一人打理着。统共不过两夜,她便有一夜未眠守在龙榻前,而昨夜也不过趴在元漓身边打了个盹罢了。 “你无碍就成,我没事。” 也不知怎的,她就是睡不下,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元颖的模样,她离去时的一句一笑,都是愈发的深刻了。今天便是第三日,是他父王说的大军回城最迟一日,这会已是晌午,她还如何歇的下。 “上来。” 纵然是心中悲痛,可元漓到底还是心疼元姝的身体,半拉着人儿上了矮榻,拿了锦垫放在一旁,便让元姝顺着怀中躺下。 “这两日,真的是辛苦了姝儿,就在这睡一会吧。” 她是一国帝王,却从来都不曾轻松过,举国上下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处理,个中辛酸并非常人能懂。所有人都以为帝王享尽荣华,是这世间最舒服的人,可是只有她知道,做皇帝正的太苦太苦。她并不是身体有多好,而是从来不敢病,生怕病倒了,很多事情都会生乱。 而这一次,一病便是两日不省人事,她以为醒来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可是,却出乎意料的井井有序。天知道,她在睁开眼睛时,看见坐在榻旁正在批阅奏折的元姝,喜多过于惊。 她的姝儿自幼便是娇养,什么都不曾操心,她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儿只会让人更好的去保护。以至于她将她困在宫中后,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只为了让元姝过的安稳。 偏偏就没料到,这看似柔弱不挡事的元姝,竟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为她打理着一切,替她操劳了一日又一日。 元姝何尝不知道元漓在想什么,静静的依偎在她的怀中,两日来都不敢松懈的神经才缓了些,深嗅着那熟悉的冷香,她终究是泣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竟然还病倒不理人,站在金殿上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声的,可是又不能不说,我找不到人帮忙,连父王……我都不敢。” 本来在元漓醒来的时候,她就想哭诉这些,可是内府的官员又都候着,她只能忍着。现下没人了,她才敢软了声,那个这两日让众人刮目的平昭郡主,也不过是她强装出来的假象,只有在元漓的怀中,她才会是真的自己。 她那不甚埋怨的话儿,元漓是听在了耳中,抱紧了人儿,也是自责的。她知道元姝是个胆小的,从来都不愿主事,不愿纷争,这次能这般大胆,也不过是为了她。 “姝儿不哭,是漓姐姐的错,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这般了。”明明是她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却总是叫她伤的泪流不止。 温言细语抚了元姝的心,不过短短两日,她却似经历了这十几年最漫长的时间般。从来都不喜欢做的事情,被她接过手都做了一遍,也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心境,苦难之时,连自己的父王都不敢相信。 “就是你的错,若再有下回,这般丢下我,我定会……” 眼泪都不曾擦干呢,半扬起的倔强小脸触动了元漓的心,素指轻轻落在了那还决绝不断的唇瓣上,便发誓般的说道:“不会了。” 元颖的离去固然叫她心疼,可醒来时看着元姝那瘦小的背影,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的人,还在坚持着。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晕过去,后悔自己怎么能把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元姝的身上。 “姝儿不怕了,都过去了。”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4节 还不曾止哭呢,元姝便窝在元漓的怀中睡着了。低下头,元漓看着怀中疲惫不堪的小人儿,便是一阵怜惜,替她擦尽了泪珠,又抚了抚那因不安而深锁的眉头,动作极尽轻柔。 “明明就很勇敢,为什么总是要害怕呢。” 本该加速回京的大军,在这日傍晚才抵达了天都,彼时大雨将停,三千卫军束麻布开道,盖着白丈的灵车缓缓走过了朱雀大街,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出现在了宫城前,一把白钱落下时,元姝和元漓已经在宫门前等待太久了。 御驾走出宫门十米,上万兵士齐齐单膝跪下,随行前锋兵马元帅陆召上前就轰然下跪,双膝砸地溅起泥水,年迈的面容上尽是惭愧,洪声哽咽便道:“陛下……是老臣失职!七公主……回来了。” 那一刻,元姝看见身着帝王朝冕,挺省俯视万人的元漓,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就那般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灵车,插在车头上的皇旗正迎风而扬。 “打开。” 沉声令下,立时十数禁军便将棺材抬了下来,撤去白丈,齐力将不胜简陋的棺盖推开了。元漓上前的脚步异常稳重,咫尺之间,将棺中之人面容收入眼底时,身子便是惨然一晃。 一直跟在身边的元姝也顾不得什么,忙一把将人掺住,也便是这时,才看清了棺中情形。也就是这一眼,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直告诫自己,未曾看到尸首之前,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里面静静躺在的人儿,不是元颖又是谁。 还记得她在离京的前日来见她时,走的时候,还说过希望凯旋归来的时候,能看见她和元漓一起来迎她,笑的是那般开心。 现在,她们就站在这里迎她,可是她却不曾再笑了。 “元颖……” 元颖的灵堂便设在了她曾经居过的岚越宫中,元漓下旨封了安国公主的封号,以最高的国礼厚葬,百官拜之。白蜡白花白纸,还有燃不停的火焰,成了元姝脑海里最深的印象。 元漓为长又是帝王,以礼制是不能守灵的,所以元姝便替了她来守,跪在堂前,在一众哭声里,撒下了一把又一把的灵纸。 “没想到你元颖也会骗人,不是说了要回来看我的么,为什么这样了……究竟是谁害了你。”盯着那黑漆金边的牌位,元姝轻声呢喃着,末了素手愤恨紧握成拳。 夜里,元漓才安置罢一切事宜,从龙殿赶了过来,殿门大开的外堂正是风头大,从尚宫手里接了大氅便过于给元姝披上了。 “你来了。”抬首见来人是元漓,元姝也不曾多惊讶。 “嗯,来陪陪你,也陪陪小七。” 挥退了两旁带孝的宫人,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就着垫子元漓坐在了元姝的身旁,拉了元姝换了个姿势,伸手替她揉着酸疼的膝盖。 “不跪了,小七也不喜欢这些虚礼,那丫头自小就聪明,几个姐妹里单她得我心,也就她敢唤我一声三姐,敢与我谋事。” 天家本就亲情单薄,如元岚那般的皇妹,又如元琚那样的皇姐,元漓早已练就了一副冷淡性子。独独元颖不一样,自缪妃死后,她甚至直接将人带在了身边。 “她跟你一样大,可是心比姝儿狠着呢。”这话不似嘲讽,倒更像赞赏,凤眸扫过摇曳的火光便锁定住了那面牌位。 元姝有些迟疑不解的抬头看了看她,也正巧对上元漓收回到底淡然目光。 “知道为何我独独提拔小七吗?” 这个问题元姝自然是想过,可是却没有明确的答案,到现在元漓这么一说,也就认真的听了。 “她是个聪明的,当年缪妃死了,失势的公主谁也不会放在眼底,那时我问过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说到这个,元漓竟然笑出了声,只是那毫无笑意反倒寂寥的眼底几分伤色更浓,揽着元姝指了指堂上,便轻声说道:“皇位。”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话,元漓是绝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可偏偏元颖说这话时,那狠厉稍逊于她的目光,头一次博动了元漓的心。 捏捏元姝发惊的小脸,便续道:“她可比姝儿胆大不是,这几年一直培养着她,也是个皇帝的料子,本想着待过些年便将这皇位给了她,可是如今……” 闻言,元姝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漓。 ☆、第123章 “怎么这般看我,可是觉着我说假?” 别说是元姝会讶然了,便是元漓自己,换做前几年可能做梦都不会说这话。不过短短几载时光,初时她用尽心思得来的皇位,坐久了居然也失了原味,除了心累便无其他。 “皇权不过是吃人不见血的魔,时间久了,就会让人生惧,想要抛开。”她本就不是什么恋权的人,如今又有了元姝的陪伴,到底是个女人,相对于冰冷的皇位,和锥心的孤寂,自然是想要放下一切的。 元姝尚是愣然,到这会她才懂了之前元漓说过要带她游走天下的事来,原来都是真话,她竟然不知道她会有那样的心思。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去抢?” 这是她脑海里形成的第一个问题,当年元漓为了皇位,精于算计一切,与元岚斗的死去活来,更是杀了二公主元琚。可到头来,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当初的一切又算什么? 闻言,元漓替她揉着膝盖的素手一顿,失了些许血色的丹唇妖娆勾起,自嘲道:“很多事情,在你沉迷其中的时候,永远是领悟不到痛苦的。” 还有很多是不为人知的,就如元漓为何要夺权,因为她生来就被穆贵妃灌输了那些念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怎么杀人,怎么算计人。穆贵妃开启了她的一切,无情地将她的一颗心逐渐冷化,浸于血水中,挣扎在皇权里。 为了活下去,元漓不得不去抢,去夺,去厮杀。 元姝大抵似懂非懂,她不是元漓,所以体会不到她的所想,但是帝王的辛酸,她还是能看出一些的。伸出手环住元漓的腰,便将头埋了过去。 “以后,我会陪你的。”她慢慢大抵许下了这个诺言。 愣怔些许,元漓才紧紧的回手抱住了她,这些年,她要等我不过就是这句话。如今,终究是让她等到了!怀中的软软娇躯,是她最后的一丝温暖。 “我只有姝儿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离开我。” 逼近元姝的耳际,她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这句话,灼热的气息甚不稳定,似乎有些怕,却又固执的不甘,搂紧了人儿便不想松开。 察觉到元漓的急切,元姝只将这归结到她怅然若失的性子,下定决心点了点头,侧首看着灵台上元颖的牌位,便暗自许下了这个誓言。 其实元姝明白,元漓说她只有她了,而她又何尝不是只有她了呢。 宫中停灵过三日便要行葬礼,已然恢复如常的元漓不得不下令抬灵出宫,辟皇家官道行队,数千兵士开路,仪仗盛大,哀乐声响,已算是公主下葬的最高礼了。 送葬那日,元漓是不能去的,只得由元姝代为主持,二品以下的大员皆随之。整个入陵仪式元姝都不曾哭过,直到最后开棺,要她亲手放入公主玺印的那刻,看着明黄棺中尚是安然的人,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我会照顾好你三姐的,便安心去吧……” 纯金制的安国公主玺印被元姝颤巍巍的放在了棺中一侧,泣不成声的将盖在元颖身上的绸缎掖了掖,大抵是时间长了,身后的宫人忙过来扶她。 “郡主,该合棺了,不能耽搁了时辰。” 被掺了开,楠木棺盖便悄然合上钉住,之后的升棺入椁,又是三层工序,元姝都坚持观完方离开的,直到陵墓闭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也不曾止住。 禁宫之中的阴霾气息一连沉迷多日才慢慢散去,断断续续下了大半月的秋雨终于停了,天一放晴,便是碧空如洗,秋高气爽,一切又各就其位了。 再见到封鸾,比元姝预想中迟了些许。 不过这人还未见到呢,元姝便先察觉到不对劲了,至于那不对劲,自然还是元漓的一些小变化。 这日元姝正同米音晒着去日方采下的月桂花,浓郁的芳香沁人心脾,这也是元姝爱自个晾茶的原因之一。宫里能做的事情不多,撇去她又被针扎了无数次的手指,晾晒花茶远比刺绣更得她心。 “主子,今年的月桂似乎比去年收的多。”仔细捻着残叶的米音慢慢说道:“可以多酿些桂花蜜了。” 盘腿坐在木廊上,半身笼罩在阳光中的元姝难得心情开朗了些,吹了一口指缝的碎花瓣,便点头道:“待会让人去御膳房多取点蜂蜜来,晚些时候就酿上。” 米音自然是乐意,明明这宫里头就少不了各式各样的珍品花蜜,偏生她就喜欢吃元姝酿的,清香芳甜委实让她大爱不已。以前元姝是懒,弄几小罐就不做了,今年算是出奇的勤快。 “好,等会奴婢就让馨儿过去取,郡主你可得多弄些,到时候给陛下也尝尝,肯定会喜欢的。” 说到元漓,米音还有些可怜,往些年元姝是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往她那边想,如今苦尽甘来,可怜的女皇陛下终于能尝到甜头了。 “这还要你说,还不快去找馨儿。”元姝面色疑似羞涩一红,便撵着米音走开些。 这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元漓较之以前更忙了,南尧那边卫旸和自家王弟掐个半死,国政都荒了大半。如元漓早已设定好的,二十五万大军直接开拔过去,她是铁了心要收南尧,所以这次的主帅便是元智。已经是好几场战役大捷传来了,举朝上下终于添了几分喜色。 而袭击元颖的那群人,还仍在调查之中,因为均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所以查找起来甚是艰难。 起初,元姝与元漓便怀疑过是元岚所为,可据目击者供述,那些高手的武功路数和口音都不是东祁和西钺人。而且若真是元岚所为,那么势必会在杀了元颖的同时救走主要人物封鸾不是,可这位封家公主却大乱之后还是进了天都。 事情,不禁变的有些扑朔迷离了。 “郡主!” 突然冒出的声音顿时打断了元姝的思路,敛眸循声看去,便见刚刚离去的米音急匆匆的提着一篮子东西又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馨儿了么?” 米音摆着手就跪坐了下来,喘着大气儿将篮子放在了一旁,拍着起伏不匀的胸口便说道:“方才奴婢找了馨儿,半道上遇着浣衣局的小莫,她跟奴婢说,那个西钺公主去见陛下了!” 元姝一愣,展了展跪太久的腿,便道:“去便去,你作何这般惊讶。”元漓接见封鸾,于情于理都合的事情,这都一个多月了,总不能一直晾着不见人吧。 “郡主!小莫可是亲眼见过那个西钺公主的,听说……听说是倾国倾城的好看,你……”米音不禁提高了音量,可是越说到后面,愈发息了声儿。 元姝总算是知道她急什么,还没听完就笑出了声来,伸出手就去戳了戳米音的头,好笑道:“你还怕她能把你家陛下的魂儿给勾没了?” 起码的信任,元姝还是有的,如果元漓真那么容易被美色迷了,头些年只怕早就不甩元姝了。所以,一个封鸾,也只会乱了庸人心。 都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米音反应过来后,也捂着额头连声叹息道:“也是,就咱陛下那副模样,再倾国倾城的还不若对着镜子看自己呢……诶!不对,陛下心里头就郡主你一人,才不会看别的人!” “好了,不说这些。” 元姝不太喜欢在封鸾的话题上多停留,这个人让她多少有些不安稳,一个曾经要杀她的人,又跟元颖的死有关系的人,她不喜欢。便催促了米音去拿蜂蜜,紧着点时间弄完东西,晚上好备下膳食等元漓过来呢。 可是,一直到月上中稍头,元漓都不曾过来。 一大桌的饭菜都凉透了,元姝终是等不住丢了手中的盖头,上面已经刺下一半的蟠龙,是她努力太久的结果。往常元漓都不会这般迟还不来人,就是再忙也会使身边的人来说一声,可今天…… “郡主,你还是自己先用吧,陛下她……” 看出了米音的犹犹豫豫,元姝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便迟疑问道:“龙殿那边说什么了?” 这遭可就难为到米音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想起龙殿那边来的小太监一脸便秘感说的那话,她都觉着牙疼,还怎么敢给元姝汇报。 “说是,说是陛下还忙着呢,让郡主先用,估摸着过些时候就来了。”牙一咬,便扯了慌。 元姝看都不看,也知道其中反常,脚步轻移便往殿门口去,才走了几步,惊的米音以为这是要去龙殿兴师问罪的节奏,赶忙一把拽住了人。 “郡主,你可不能过去啊!” “我为什么就不能过去?”一如既往的甚是淡定。 就在米音一脸纠结要不要说的时候,元漓出现了,人还没进殿呢,外面太监打着千儿的唱和就传了进来,四下宫人忙下跪迎礼,独独元姝站着不动,一脸郁色的看着快步进来的元漓。 因为米音之前的吞吞吐吐,元姝是料定了元漓背着她肯定做了什么,还没来及问呢,元漓便顾自进了内殿,一反常态的没同元姝说话。 瞧着晃动不停的珠帘,元姝头一次心里发闷了。 心道,莫不是还真叫封鸾那个可怖的女人勾了魂? ☆、第124章 率先入了殿去的元漓,久不见元姝跟进来,便扬声唤了她一句:“还不进来。” 内殿烛灯通明,半开的轩窗不时灌入清风徐徐,吹着不曾挽住的嫩色轻纱便是飘扬不定。元姝碎着步子进去的,方才露了脸,便察觉到元漓那道紧迫的视线,正火辣辣的盯着她瞧。 本就心情复杂,也不曾说些话儿,就过去坐在了元漓不远处的小凳上,身侧的雕花红漆案几还摆着她奋斗多时的盖头呢。 明灯曳曳,透过隔了人的铜雀烛台,元漓瞧着元姝半边面颊的眼睛是眨都不眨,紧盯不放,分明都印在心里的精致容貌,偏生这次叫她生了疑。 少女雪肤生华,凝脂若腻,圆圆的杏眸微虚,一道浅光旖旎瞳中,似极了秋水盈盈,长睫惊动,桃瓣粉唇稍是不悦的微抿着,淡旋的梨涡惹的人怪想去戳上一戳。 便是这似极了春晓芙蓉的小美人,静静的投在元漓迟疑的凤眸中。元姝这丫头生的好看,且纯又脱俗,可要论起来随了谁的容颜,现在想想,既不像她父王,也不似她母妃。 “姝儿真是好看呢。” 已是开始要恼的元姝,甫一听这话就大睁了水眸,看向元漓的眼神变了又变,终是忍不住了就说道:“今日怎地了,怪里怪气的,瞧着渗人。” 就是元漓这诡异的打量目光,教她后脊都生凉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赞话,也不尽那般的好,元漓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起身往元姝身边走去,还边说道:“今日我见了封鸾,姝儿以前当真不曾看过她的脸?” 元姝玩着碧玺掐丝花盘的手顿时便僵了,她听出了元漓话中的探寻,那是不信任的语气。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方微微抬起,对上元漓幽幽生冷。 “敢问陛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好吧,她算是彻底把元姝惹翻了。从进殿不理不睬到目光诡异打量,再到这会还疑心不定,饶是元姝性子再软,也是忍不住了。 干咳一声,掩了自己的失意,元漓也回过味儿来,浅笑着就伸手想去揽住元姝的肩头,不料小人儿气性上来了,瞧也不瞧就躲了开,余着她空悬手不知如何。 “姝儿气了?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日见了封鸾,恰巧觉着她跟某人长的有些相似罢了。” 方才旋身准备离开的元姝立时停下,不知为何,元漓的话她才听完,就觉得心里极度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发虚。宽袖底下素手微紧,元漓这一回来就盯着她看,只怕是那个某人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哦?还有这等事,不知所谓某人又是谁呢?”她这也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话语里不甚带着连自己都能听出的急切。 元漓何等精明的人,有些话说到一定的程度,就没必要继续了,再说元姝这小丫头可气不得,便摇着头过去搂人道:“好了,还不曾用晚膳吧,我这陪你用去,可不能饿着我的姝儿呢。” 被她这么有头没尾的一搅合,元姝也算是警了心思,晚上任着元漓怎么哄,也没个笑脸便赶了人走。倒不是她矫情拿捏人,而是一听到元漓已经同封鸾用过了晚膳,她就心里堵的慌。 “锁了宫门,谁都不见!” 元漓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元姝赶走了,以前也是常事,不过自从俩人坦白好了后,元姝可都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不过,转瞬想着是因为她和封鸾的事,就知道这妹妹是醋了,不禁就笑开了龙颜。 瞧的一旁余尚宫就是一阵心急,这女皇陛下也就这会能高兴起了,人被赶了出来,依元姝那火大的性子,估摸着是要好几日都见不到人了,亏人还笑的出来,赶明就有的哭了。 果不其然吧,之后的几天,元漓再来华纯殿,都是宫门紧闭着,怎么叫都不开。一连好几天,女皇陛下的龙颜是沉到了底,原本安稳住在南宫的公主封鸾,被下旨迁到了北宫最远最偏的寝殿,重兵把守起来。 而这些更新速度的消息,在元姝的耳中是听之任之不理之,其实对于元漓的火,她早就消的差不多了。这么些时间不见人,却不过是因为在思量事。 “你说封鸾在北宫?” 这个重要的信息,被元姝从米音所汇报的女皇陛下日常生活录中特意提了出来。 正是滔滔不绝,诉说着陛下如何冷沉可怜的米音哑了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可是在元姝又一次复后,她才不自然的点点头。 “回郡主,是的,就在北宫明华殿。” 挑了挑香炉里的佛手柑,元姝便扔了金击起身,杏眸生亮抓过米音的手臂,就急急说道:“你知道去那边的路吧,这会就带我过去。” 思来想去,被元漓挑起的那点好奇心,终究是让元姝坐不住了,她至今都没查清楚至今的真实身份,而元漓话里话外,无不是透露着相关的消息。 她有种预感,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在封鸾那里,才会一清二楚。 纵使米音再不情不愿,最后还是被元姝胁迫着去了,元姝不想元漓知道她去找封鸾的事情,自然就只能偷偷摸摸着去,而米音她自然有办法叫她不告诉元漓。天色稍暗了些,主仆二人便从偏宫门出了去,一道上也得亏是米音开路,元姝才没生生撞上一队又一队的御林军。 从花丛里爬了出来,捂着半散的发髻,元姝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双眸却是更加闪亮了,拍着米音的肩头就说道:“我还是头一次玩这么刺激呢,继续走。” 这话惊的米音脚下差点就是一个踉跄,就元姝那个日日人前人后簇拥着的日子,猛的这么跟几千人玩起躲猫猫来,能不刺激吗。 “我说小主子诶,作何一定要去找那个封鸾公主呢,若是陛下知道了……”米音还是不能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嘘!”元姝一指就盖在了她的唇上,小声说道:“你已经跟我在一条船上了,乖乖带路,等会有去有回,谁都不会知道,明白?” 米音也是一个冷颤,这第一步都迈开了,若是半途而废被陛下知道了,就那位醋性大的劲儿,还不活剐了她不成,想都不想,立刻就坚定了元姝的阵营。 “郡主你可千万不能卸磨杀驴啊!” “……” “不对!断不能过河拆桥才是。”可算是给她反应过来了。 扶额,元姝也终于在打破米音那笑面狐狸的真实面目后,才知道隐藏在那下面是一个多么逗比的心,也亏得当初元漓从南洲将她带了回来。 “你当年究竟是怎么说服了她带你回宫的?”作为元漓安排在元姝身边几个年头的资深间谍,元姝第一次兴趣浓烈起来。 “这个……”米音立时就吞吞吐吐了,可是很快就有条不理的说了起来:“当年南洲闹饥荒,奴婢家里穷着呢,恰好陛下过路,家里人就抵了奴婢换些钱财。” 虽然这个桥段很是老套,可是越老套掉牙的故事,就越多人信,反正元姝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问就戳着米音继续前进。逃过一劫的米音是后怕不已,方才可是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真实的其实又是另外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当年她家确实是在南洲遇了灾荒,家里揭不开锅就等着卖孩子呢,结果有一日在路边救了个大美男带回家,没多久来了一大队人接那富家公子回家,为了尝谢,那富公子留了白银真金于她家。 见钱眼开的,家里人趁机就将她抵给了那富公子,道是她贤惠,什么都能做,收个通房给公子左右伺候也是美事。大抵是瞧出她又几分精明劲儿,那富公子也就沉着脸让人领了她走,直到后来再见时,方才知道那是……女皇陛下呢! 当年的封鸾这人在元姝记忆里可是留下了重要的一笔,可笑的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的名字,莫名的杀意和奇怪的话语,致使元姝这么多年都将一切矛头对准她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逃避了就不会解开,与其被别人一一揭露,还不如自己去一步一步的寻找答案,一个在心底埋了太多年的答案。 因着元漓的话,元姝对封鸾充满了好奇,直到真的见到了这个人,面对面而立时,她总算是理解元漓的惊疑了。还真不是元漓大题小做了,而是…… “哟嗬,小丫头长大了呢,还真是像。” 那琼姿花貌,杏眸明仁的女人,无疑便是大名鼎鼎的封鸾了,只不过随意往柱子上一靠,那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场便将元素在怔住了。 无论是眉眼,还是轮廓…… 有着和元漓一般的上位者气势,漫步过来的封鸾,便将元姝钉在了原地,就那般直愣愣的看着,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强撑着。 “你……我……怎么可能?” 从来,元姝在看人的方面虽是欠佳,可到底还是能瞧清白一张脸,便是元漓和元岚,两人都有很多的相似处。而今,一个和她有太多想象的女人就站在对面,她只觉着命运弄人。 “你到底是谁?!” 那个从来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是随意极了,可是却又让人生畏,一指划过元姝的脸颊,便璨笑道:“重要的不是我,而是你——想不想知道你是谁?” 她是谁?她是东祁的平昭郡主元姝! 不对,她不是,她的生母十六年前死在了西钺都城里…… ☆、第125章 若说两人面容极其相似,那也不全然,就只那眉眼间,却如是双生般,唯一不同的还是气质。元姝假若空谷幽兰,那么封鸾便是业火红莲,一个静,一个媚。 “我?我自然是元姝。”喉头有些发干,过于紧张的她有些怕了,她怕从封鸾的口中会知道另一个真相,那可能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封鸾只勾唇一笑,斜眸看着那不住往后倒了几下的莲步,饶是风轻云淡的说道:“对,你是元姝,可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如此相像吗?” 再退一步,心乱如麻的元姝就直直抵在了漆木顶柱上,仓惶抓住帐幔,下意识的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她错了,她不应该来的。 “不过……不过是巧合罢了!” 连她自己都能听出中气不足的声,封鸾自然是没放在耳中,踱前几步,笑容明媚的逼视着元姝,黛眉轻挑极是妖娆的说道:“若真是巧合,你也就不会来了不是。” 那毫无疑问的肯定句,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元姝。 两人靠的愈发近,除了那张脸,一切都叫元姝恍若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封鸾时,被这个女人掐着脖子差点送了命去。而现在,人还不曾动手呢,可那一句句的话,却和被掐着脖子无二般。 紧张害怕……让她有些窒息。 “我,我只是路过罢了!我该回去了。”根本不敢去看那个女人的眼睛,话儿还没说话呢,元姝便旋身想走。 可是,小步才迈开,刚刚离了顶柱的身子倏地便被拽了回去,猛然撞在柱上,毫无准备的元姝吓的惊呼了一声,猝然对上了封鸾满是戏谑的眼睛,却实实的打了个冷颤,因为那双眼睛深处,是一层抹不去的杀意。 “你这是要做什么!” 又惊又怕的少女,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兔子,徒惹的封鸾笑出了声,可攥着元姝细腕的手劲却仍然大的出奇,疼的元姝直是咬紧了牙关,冷汗直冒。 “怎么这么怕我?是怕我杀了你吗?” ——怕我杀了你?这句话还真是耳熟的过头,似乎很久以前元漓也说过这么一句。 小脸霎时灰败,已经后悔不已的元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手抵住封鸾愈发靠近的动作,一边说道:“这里可是东祁禁宫,你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哟哟,小丫头还要喊人呢,来,你倒是喊啊。” 恍似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封鸾眉头都不动的压近了些,根本不把元姝那一脸愤怒看在眼中,长指绞着小丫头鬓角散下的青丝,作势就要等她叫出声来才罢。 封鸾这个奸人,何等的聪明,眼瞅着元姝是跳窗进来的,就知道她是有意要瞒着人,又怎么会放声喊人来呢,所以就有恃无恐的进行调戏节奏。这可是气煞了元姝,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喊了?嗓子不舒服还是不敢?要不我帮你喊?来——” 才扬声喊了一个字呢,元姝手忙脚乱的就去捂封鸾的嘴,若是真叫人知道,她这个东祁郡主深夜出现在敌国公主的寝宫里,怕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反手抓住元姝触电般想要收回的手,封鸾眉飞色舞的说道:“还真是跟当年一样的可爱,惹的我又不想杀你了,小丫头来唤声姐姐如何?” 莫看她是在笑,可是不难听出她话中的真实杀意,就在方才,这个女人又对她动了杀心的。元姝只觉着毛骨悚然,被封鸾按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可是,这一声姐姐……她是如何都唤不出来! “你做梦!”想也没想,元姝便咬着牙拒绝了。 封鸾也就料到了会是这句话,不免有些小失望,伸手擒住元姝的下颚,极尽亲昵的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温声婉转道:“小丫头还真会是伤人心呢,一点都不可爱了,亏得某人还天天念想着,啧啧。” 元姝正挣扎着的小动作立时就僵了几分,被封鸾特意咬重的某人字眼,是生生的戳了她的心,不消说也知道是谁。 “你到底要如何!”挣不开,甩不脱,同元漓待久了的元姝,也还是能保持最后的冷静。 闻言,封鸾是极无辜的挑挑眉说道:“不过就是想听声姐姐罢了,你不愿喊,那就这般抱着吧,软软的还真舒服,难怪元岚这么多年都想着。” 这次直接就说出了某人的名字,被刺激到的元姝张嘴便咬在了她擒住她下颚的手腕上,一个用力,唇齿间便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耳边立时就传来封鸾急促的呼吸声。 “你这丫头属狗的么!” 这一口下去,元姝算是解了恨,连带着前些年的仇,一道都算是舒坦了。稳住被封鸾一把甩开的身子,吐了嘴里的血,就笑了。 “你要再惹我,可就不止咬一口了。” 估摸着也是没料到元姝也会说这种话,封鸾咧着嘴吹了吹伤口,忍着疼眼睛就发狠,指着瞬间挺直腰背不给她揉捏的元姝,就好气道:“以前怎么就没这么凶呢,果然是元漓那个女人给教坏了。” “便是教坏了,可对付你这样的人,也是应该的。”被惹到的元姝也不甘示弱的抵了回去,可是她知道封鸾的厉害,所以边说着,边慢慢往敞开的窗前靠去。 掏了丝绢,封鸾甚是熟稔的便将腕上流着血的伤口包住,早就将元姝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她,直接一个闪身便挡在了窗前,隔了元姝的去路。 “时辰还早,妹妹留着同姐姐说说话呗。” 也亏的她好意思一口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的,听的元姝都有些牙酸了,瞪着眼就回了句:“可别乱攀关系,我母妃就我这么一个闺女。” 封鸾但笑不语,只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殿中烛火半明不甚清晰,可趁着极好的月色,元姝还是看清了那东西,瞬间整个人如同点穴般僵住了。 “怎么,怎么会在你那里!” 寒铁匕首在朦胧月光下森光闪逝,纯金宝石点缀的刀鞘就被封鸾挂在指间,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是元姝已经好几年没见到的了。 “自然是有人给我的咯,想必你也清楚那人是谁吧。” 有意不明说,可元姝也知道是谁。当年她带着这把匕首和元岚一起南下,知道这东西跟她生母相关,所以她都收拾的极妥当。但是,在元岚留下一封书信,消失的无踪无影后,这把国师赠给她的匕首,也随之没有了踪影。 “还给我!”再次看见这个曾经失去的东西,元姝只想着再次拿回,那次事情后,每每想起这东西,她都是将元岚骂个透彻。 把玩着匕首晃荡在半空的手,在元姝来夺时,逗弄着打了个弯,让元姝扑了个空。挑着刀鞘,封鸾便神色从容,似笑非笑的说道:“知道吗,这东西我可是找了十几年呢。” 十几年?这下,元姝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东西绝对非寻常物。 “国师说过,这是他送给……故人的,与你又有何关系,快些还我!” 却见封鸾敛眸细瞧匕首间,黯然了稍许,眸色深沉的握着匕首,便嘲讽的勾起了艳唇,缓缓道:“万逐渊?故人?当初这把匕首就这样……插在了我父王的胸膛上呢。” 她做了一个极凶狠的手势,将匕首朝元姝的胸前刺来,惊的元姝愣在了原地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刺破衣裳时,她猛然停住了手。 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元姝急促的呼吸了几口,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封鸾会将那把匕首插过来。 “你……” “啧啧,吓着了?乖,不怕,我说了不会杀你的,放心吧。” 转瞬便璨笑满面的封鸾往前走了几步,将元姝吓白的小脸收入眼中,甚是愉悦的就拿着匕首,用刀尖缓缓划过小丫头那嫩滑白皙的脸颊,就用那锋利的刀尖慢慢感受着小人儿的颤抖。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拿刀划过脸的感觉,真的是恐怖极了,冰冰冷冷的寒光就在眼皮底下闪过,却动也不敢动的必须忍受着。 对于封鸾这个女人,元姝是打心底的恐惧,比元漓更甚,起码元漓是不会要她的命。 “元姝?说真的,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想想当年没杀了你,还真是件幸事呢。”封鸾饶是欢愉的说到。 元姝极不愿回忆当初那差点被掐死的感觉,此时此刻的封鸾,在她的眼中,全然变成了恶魔的化身,甚至在心里已经开始唤着元漓的名字了。 封鸾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刀尖落在元姝的脖颈上时,那比天鹅还要优美的脖颈抬高了些,她略略沉吟便道:“可还记得当年我曾说过的话?” 这个问题轮到元姝发难了,当年的事情她都是选择性的忘掉,而且每次见到封鸾这个女人,都是乱糟糟的一通,那些怪异的话,到现在怎么可能还记得清楚。 可是,这会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她到底该说什么…… ☆、第126章 当年,封鸾领着西钺余孽大闹护国王府,无端乱了元姝的生辰宴,伪装成青豌带着元姝逃离后,正要下杀手时被万逐渊给阻挡了。那时,封鸾便是看着这把匕首流了泪,被放走前说过一句话。 ——她若真的是,这天都城我还会来的,届时定会带她走! 那时元姝不太清楚那话中意思,迷迷糊糊之间,也想不明白两人会有什么牵连。更因为万逐渊说过,希望封鸾再不踏足天都城,过后,她就忘了那些话。 “我不记得了,你放开我。” 但见封鸾艳丽无双的美眸弯翘如月,收了匕首放入刀鞘中,抬头看着元姝便笑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下一秒,便将匕首扔到了元姝的怀中。 抱着遗失多年的东西,元姝握着刀柄下意识的就想要拔刀,却在对上封鸾稍似不屑的眼神后,放弃了这个念头。知道就算她们挨再近,她也得不了手。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估计有人也等的不耐烦了。” 元姝立时心神一凛,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若真要算起有人等的话,那么只有一个人了……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不过纵然如此,她却还是有最后一个问题。 “当日遇袭时,你在做什么?” 说到底,她的最终目的无非还是为了元颖,只可惜在封鸾爆出更多消息后,这个问题倒显得不甚重要了。但是,她还是想知道这件事情是否与她们有关系。 而这个她们,自然就是封鸾和元岚了。 “我吗?呵呵,七公主说我可是重要人物,便是她死,也要守着我呢,所以我便被拷着手镣,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咯。” 似乎是又想起了那个场景,封鸾笑的格外妍丽,七公主元颖在她的眼中,无非就是个笑话。 “你!” 元姝的指着封鸾的手都在颤,元颖死时的惨状她虽不曾见到,可是入殓时,那身上的道道伤痕她还是看见一二的,残迹斑斑,渗人的紧。 “可别这么看我,她是我的敌人,难不成还指望着我去救她不成?” 离开了北宫,元姝冷静过后整个人都有些低沉,跟在后面的米音自然是察觉到了,绞尽脑汁说了几通笑话出来,却也没得到元姝的回应,只好作罢。更叫她咋舌的是,元姝见了禁军不避开就算了,还直接迎了上去。 “郡主……” 这两字才喊完呢,站在原地看着行礼后整齐划一离去的禁军队伍,和已经走远的元姝,她瞬间就风中凌乱了,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一到华纯殿,大老远便看见灯火通明的高调,元姝就知道那人来了。打发了已经吓的腿软的米音,便自己一个人进了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元漓的身影。 “回来了。”拿着手中的绢书正在细看,元漓眉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数日前的争吵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怒气来,可元姝大抵也猜得到,不出一刻就要发飙了。 “嗯。” 这是元漓的禁宫,在大可都是她的人,若真的以为自己能躲过人的视线,她也未眠太天真了。连封鸾那个外人都能了解元漓,她自然更清楚。 终于,元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起头来,朝元姝招了招手,唤道:“过来。” 想起上一次她不过是巧遇了卫旸,人就发那么大的火,这次她还是特意跑去见的封鸾,估摸着是要悲剧了。心里不怕那才是假的,甚是忐忑的走了过去,做足了准备接受她的怒火。 却想不到,原本该是盛怒不已的元漓,却风轻云淡甚至还有些笑意的伸手拉过了她,拥着小人儿坐在了怀中,便说道:“可见着人了?是不是和你有些许像?不过也就眼睛轮廓罢了,朕的姝儿可比她好看多了。” 恍然间,元姝还听到了一种疑似激动的语气…… 有些惊愕的看着完全不对头的元漓,就是一番打量,瞧的元漓失声一笑,戳了戳她抿嘴轻旋的梨涡,言道:“作何这么看我?你不过是好奇看看人罢了,我又怎么会生气呢。”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元姝坐在她怀中便往里靠了靠,不甚相信的说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上次我不过……你就那样对我。”这次,又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就罢休了? 岂料,元漓似乎是真的转性了,眉目轻佻的抱着元姝,墨黑的凤眸中清光潋滟,却是揉满了宠溺,抚着散落怀中的长发就说到。 “以前是我冲动了,可这次不一样,我也好奇着那人呢,姝儿去见见也无妨,早些回来就好。”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元姝这个心软的立刻连耳朵都软了,方才还沉着的小脸转瞬就红了起来,依在元漓的怀中便是笑意盈盈。 “真的?漓姐姐可别唬我。” “自然是真的。”瞧着怀中小人儿昳丽的娇颜,那华丽的丹唇便漫然绽放出绝美的笑来,只是那笑里还带几分着元姝看不到的奸诈,就轻轻的盖在了元姝的唇上。 这一温情的动作,直接就把这几日闭宫不见的事购销了,两人想不到的速度成功的和好上了榻。一个是娇小惹人怜,一个是强势妖媚爱,扰的那芙蓉帐里便是一夜。 据悉,便是外殿的守夜宫人,都是红着脸站了一夜的宫门。 后来,元姝每每想起自己对元漓的轻信,便是悔的要命。翌日一早,元漓是龙颜大悦的早朝去了,留着她瘫在凤榻上,一身青紫酸疼,起都起不来。 说好的信任呢?说好的体谅呢?说好的温柔呢?说好的不吃醋呢! 她又被元漓这个变态的女人给骗了! “郡主是要起身了?陛下吩咐备了热汤,可要用的?”元漓前脚一走,米音就进殿来伺候了,轻着声询问了几句,可幔着金丝的芙蓉花纱帐幔里,却是没有一点反应。 想起陛下走时说的话,便又大了些声同里面的元姝禀报道:“陛下希望郡主能多走动走动,说您身子太弱了,总是窝在殿里不好……” 突然,一个东西就从帐幔里飞了出来,哗啦啦声响就落在了米音的脚边,吓了一跳的她,定睛一看,才瞧清是元姝榻上的菱花天蚕丝单子,里面也不知道包着些什么东西。 “赶紧把这些都扔了!不对……碎了烧了!” 在元姝有声无力却也掩不住生气的话语后,脑袋向来转的灵活的米音,便多心的看了看那些东西。却见单子没包住的一角露出了一块并蒂白莲的花样来,一向为元姝准备衣物的她很快便认出了那东西,是元姝的兜衣。 粉绸缎面的精致兜衣似乎湿了一大块,米音蹲下身去拢单子时,还时不时闻到一股异香,说不出的甜腻,脑海深处突然有一盏灯亮了,反应过来后便抱着东西就跑了人。 “那主子再歇歇吧。” 她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知道了些不得了的秘密,会不会被陛下灭口呢? 徒留下帐子里的元姝通红着脸,趴在枕头上,便元漓从上到下数落了几百遍的几百遍,只可惜元漓那人是听不到,独独她自个单方面的解了些恨意。 华纯殿宫门又被关上了,元姝直接明令不许放元漓进来,可女皇陛下何许人也,你说不给进就不进?照进不误!不止如此,还来回的进!以至于,每天清晨元姝醒来,对上咫尺相近的那个女人,就气的头晕。 “你又拆了宫门!” 只穿着百凤兜衣的元漓睡的正沉了,被元姝这声儿一惊,却只伸手迷糊糊的揽住了那纤腰往怀中来,还不甚无辜的说道:“没拆呢,那宫门昨日都没修好。” 所以,她没拆就又进来了…… 元姝好气又好笑,看着又睡着的元漓,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可惜了那百年的宫门,被元漓拆了装,装了拆,许是过不了时日就得报废了。 这来来去去好几日,两人虽是斗的不可开交,却毫无疑问的有些小开心,难得充实幸福的小日子就这么在禁宫里日日上演着,乐此不疲。 原本似乎暗潮汹涌的时局,一而再的平静。元姝和元漓也乐的安稳,没事就腻歪在一起,这些时日可是苦了元姝,自打跟元漓好了后,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小毛病就开始犯了。 人前总是冷死人的女皇陛下,背地里居然还会撒娇耍性子,若是元姝一个不依,人立刻就翻脸然后,榻上收拾的干活。而且,相对于元姝,元漓更加的挑食,这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想的,自己不喜欢吃就算了,还偏偏要给元姝吃。 “她们说,朕不愿吃的东西都是些好的,所以,就姝儿吃吧。” 这个完全毫无反驳的理由,让元姝的生活蒙上了阴影,不过好在元漓不喜欢的东西,她是一反常态的喜欢!那欢脱的姿势,以至于惹的元漓吃味,干脆她不喜欢的也不准元姝喜欢了。 最后,忍无可忍的元姝掀桌了…… ☆、第127章 尽管封鸾身份异常,可到底也是打着投向的旗号臣了东祁,身为帝王,元漓不得不当着百官下旨封其爵位,以示人心。 西州翁主,便是赐予封鸾的爵位,留天都城居,大有圈禁之意。 封鸾的过于安静,似乎是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因为元智领军骁勇善战,随之南尧的各州便不停大胜消息传来,满朝更是沉浸一片喜悦之中,只盼着能早日拿下一国都城。 唯独,元姝还有些不安宁,每每静下心的时候,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郡主,这是尚服司方才送来的衣服,说是往之前送的图样上加了些花式,让您过目看看合不合。” 放了手中的针线,元姝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米音端着的红漆托盘,便伸手挑了挑。因着元漓要大宴群臣,她也被应允出席,这些衣服都是前些日子挑图样赶制的。 “挺好的。”几指划过宫装上的金线芙蓉花,便不禁赞了一声,这宫里的能工巧手多了去,简式大方的花样都能栩栩如生,再瞧瞧自己赶工绣的盖头,还真是要委屈了元漓。 米音也乐得,放了托盘在案上,旋身看着元姝突然闷闷不乐的模样,便了然一笑道:“主子绣的东西也是极好了,便是再不好看,陛下也会当做宝的。” 闻言,元姝便抬眸瞋了她一下,将盖头往怀中一拢,急急道:“又拿这些话窘我不是,我这线头都错了几端,等她瞧了还不笑话我。” “郡主就莫忧了,还是抓紧了时间完好,奴婢瞧着陛下可是心急煞了呢。”米音也不多说,知道元姝心里的忐忑,便顾着轻松话题去了。 登时,元姝的琼颜便彤红一片,面颊飞霞。 宫宴是酉时便始,元姝申时方过便唤了人开始拾掇起来,净身沐发,换上新熏好的宫装,便开始上妆挽髻。这是她几年来好不容易出席的宫宴,元漓是特意交代了要好生打扮,让人瞧瞧护国王府的郡主是何风光。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5节 今时今日,元王妃被气走去了骁州,元智又领兵在外,大半朝臣都追随的护国王府,就只能由元姝来出面坐席了,也不算落了王府的身份。 早早的便有宫里的老人来同她教诲宫宴上的注意事项,桩桩件件都是事无巨细,待她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外头又来了不少内命妇求见。 “外头是岚山王妃、德章夫人、容夫人领着人呢,郡主可是这就去见?” 如今这宫里,除了元漓,便是元姝独大了,先帝的妃嫔均是迁走,偌大后宫空虚无人。元漓早前也同她交代过来,这些人来了,也只她能出去走走场面应付着。 素来都惧麻烦的元姝,立时就脑袋大,一听这些诰命夫人的名头,就觉着晕乎很,忙摇摇头同米音说道:“先安着,我过些时间再去。” 挥退了替她捏着酸疼脖颈的宫人,便让人去内殿取了她榻案上的锦盒过来,空着不曾锁住的小盒子里,放着先前万逐渊给她的绿松石串子,提起细看了一番,便往腕子上戴了去。 也亏的是今晨元漓看见这东西,说了声挺不错,元姝才记起有这件东西来。近来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个,更是忘了万逐渊的话。 也怪不得她,只因她曾问过那国师,异数可是在元颖身?答案被否,如今元颖去世,只能说是万逐渊的预算出了岔子,其他的话再记着还有何用。 “国师这串子倒是极配郡主呢。” 正顾自沉思的元姝被扰了一下,循声看去,便见一个小宫人目露热光的看着她腕间,一见她看来,便忐忑的移开了眼睛,垂头恭敬。 “你怎么知道是国师的?”这串子万逐渊给她时,道是戴了很多年了,可是同他接触过那么多次,她怎么都不曾发现呢? 小宫人大抵是方来华纯殿伺候,被元姝这么静声一问,便有些慌,小声回道:“奴婢曾见过国师戴,同这一模一样,串尾的坠子还有珍珠,还以为是……” “以为是哪个女人送的?”旁边没人,元姝才直白的说出了小宫人扭扭捏捏不敢说的话。 说实话,万逐渊才给她这东西时,她也以为是女人的呢,绿松石挑的小巧纯正,末端的坠子都是极秀气的。如万逐渊那般神仙容颜的人,有人赠这东西也不足为怪。 大抵是被元姝说中了,小宫人只顾着猛点头。 不其然的,元姝便想起了之前,万逐渊将这东西给她的时候,所说的那番话。指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东西还能派上些用场,只是不知能作何用? “国师还不曾回宫?”说起万逐渊,元姝才记起这位国师大人自从大军回来后,就消失了踪影。她也好奇的问过元漓,只说是又要事离去了,至于去了哪日就更不知了。 “回郡主,还不曾呢,外间都传言国师大人可能是回天方谷了。” 天方谷那地方不过是传说,元姝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如今重要的不是万逐渊,而是外面还有群人等着呢。待她喝过一盏茶后,便鼓着气领着宫人见那些个夫人去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大群的贵族夫人聚在一起后,简直是好一台戏。以往都是由皇后主持的内命妇,头一次轮到一个郡主来主持,多少都有人是不服的。奈何元姝有个叫元智的爹,纵然是有人不服,可也要绷着面上关系。 阳奉阴违的一套套,元姝也看的差不多,坐在上首就瞧着下面一群的人明刀暗枪的来,也好在是听了元漓的劝,多了些耐心,一直等着时间。 宫宴开场在即,百官均是入了明华殿去,待元姝匆匆别了那些夫人缓缓过去时,已然是大好了。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着同那群女人相处的时候太过恐怖。 “郡主,陛下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笑你了。” 瞧着元姝的狼狈样,恨不得赶紧逃离是非圈,米音就在旁边打趣。也估计就元姝会这么怕,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想成为皇后主持内宫,唯独元姝是有多远躲多远去。 坐在休室里,元姝也松懈了些,绞着手里的绢子就霎时气闷,拉着米音坐下说道:“若是笑我,便叫她去,那些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何止是可怕,若再坐下去,只怕不出今晚她就要有十个以上的未婚夫婿了。 米音是跟着旁边从头看到尾,那些夫人是如何比己的推着自家儿子,连她都有些牙酸了,也亏得元姝能一直笑到最后,若换了她,早怕是不耐烦的走人了。 本是打算抓着时间同元漓好好诉苦的,可是一直到宫宴开始,元姝都不曾见到人。待入座落席后,才听见宫人唱报。 “陛下到!” 众人起身跪迎,齐声三呼万岁,而坐在偏上方的元姝只是起身鞠腰,待再抬头之际,对上的却不是元漓关切的眼神,而是封鸾莫名危险的目光。 不得不说,一身简单宫装的封鸾,走在元漓的身后也是不容忽视的亮点,独是那只看元姝的眼睛,便沉的叫人害怕。为防输了阵地,元姝还是愤愤的回瞪了去。 待转眼再看元漓时,才发现女皇陛下已经不舒服了,方才还关切的小眼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寂的艳眸只静静的瞥了一下,便曼步上了御座去,挥袖极气势的坐下缓缓说到。 “都平身吧。” 心里空落落的元姝也不好再看,便埋头饮茶,上边还讲着开场白的元漓是愈发的冷了声,唯独站立下首的封鸾莫名的笑了起来。 “赐西州翁主入座,望日后能与东祁一心出力。” 这可是新称呼,元姝便不禁多瞧了两眼,等到后背发凉时,才惊觉往元漓那一看。果然,女皇陛下那好看到不能再好看的笑容,比吃人的目光还要恐怖。 且后,元姝便不敢再看封鸾了。 “早闻翁主才艺双绝,舞姿更是魅惑天下,不知翁主可愿让我等开开眼界啊?” 封鸾的身份尴尬的很,这些年来西州都是东祁的眼中刺,如今终于逮到了作乱的头目,总会是少不了有人出头来泄泄气愤,措措那女人的傲气。 可封鸾又哪是任人揉捏的主,素手半捏玉杯,便恍然一笑道:“我倒不知这谁给如此大名头呢,才艺双绝?魅惑天下?呵,我可担不起。” 这番举止,不可谓是不狂妄,就等着抓她小辫子的人,立时就扬了声。 “那翁主这就是不愿咯!” 还未等那人往厉害层面上说呢,封鸾便摇起头来,任然是笑的灿烂傲气,不减一丝底气的说道:“我可没说不呢,大人这般急作何……还真是同万春楼里一个样儿。” 封鸾的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王春楼是个什么地方,男人都是明白的,前些日子才翻出来是西钺人营销的勾栏。信息量十足的话,无疑是让人遐想。 元姝前几秒还不懂,后面瞧着那大人身旁的夫人几乎都要哭了,才懂了些,只叹封鸾这人,如此场合真是什么都敢说! 偏生,御座上的元漓也不见出言制止一下。 ☆、第128章 宫宴之上扰的是一团乱,元姝有些坐不住了,便趁着众人乱语之际,也不去看元漓到底如何就悄悄的退了场。已是秋后,夜了方一出殿便是冷风侵骨,伸手拢着米音加给她的披风,长长吐了口浊气,总算是耳根清净了些。 “郡主,你先等等,奴婢这去唤步撵过来,这风头大莫伤了身。” 元姝也没了再进去的兴趣,索性便点头应了米音,说道:“去吧,早些过来。”自己则带着两个小宫人往偏殿走去。 行走宫廊上,还不时听见明华殿内的靡靡丝竹声,只是不知封鸾是如何化解后面的事,边想着就到了偏殿,正是宴会的时候,这处也无人,元姝巧的图个静。 可这前脚才坐下呢,跟着余尚宫带着人就进了来,满面红光一瞧着元姝就笑开了花,从身后宫人手中接了朱漆托盘,便几步走近来。 “还好郡主您在这儿呢,要是找不到,奴婢可是交不了差哩。” 余尚宫是元漓的身边人,素日就待元姝亲近,也得了元姝的心。好奇的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便回笑迟疑道:“余尚宫这是忙什么?” 将手里的托盘前了前,瞧着上面的玉瓷盅就回道:“方才陛下见郡主走的早,估摸着也没吃些东西,便吩咐了端些热汤来,道是现在天凉,让郡主喝了暖暖身子,莫着了凉。” 这话一出,元姝听的真切,面上虽是不显,可耳根是红的透彻,心里也是暖呼呼的。方才宫宴上,她可是被元漓那张冷脸吓的够呛,这会来这么一出,不舒心才怪。 “真是有劳余尚宫了。” “瞧郡主这话说的,奴婢能替陛下跟您传话,那是福分,郡主快些饮了吧,陛下让早些回华纯殿去歇着,今日是累了您。”余尚宫虽年龄不大,可资历在那里,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元姝听的悦耳,也就开了颜,宫人上前去端了瓷盅就给她递了来,打开了盖子,便是一股热烟冒出,浓香的蜜汤浸入鼻息,立时就勾的馋虫慌了。 “唔,还真是香。” “自然是香,陛下特意吩咐了御膳房那边准备的,郡主快些趁热喝着吧。”余尚宫是笑眯了眼,临了还不忘表表她家主子的心意。 拿着勺子轻轻搅了几下,元姝也正是冷的有些不舒服,索性喝了几口热汤,甫一下喉,便是一阵安逸的感觉,闭着眼是回味良久的舒适。不一会,一大盅汤便见了底,知道余尚宫等着回去交差,便摸了摸饱饱的小肚子说到。 “好了,余尚宫还是快些过去御前伺候着吧,莫叫陛下喝多了,注意着些。” “是,郡主的话儿,奴婢一定给陛下带到。” 唤了宫人将余尚宫一行送了出殿,便安心的打算等米音带人过来接,许是喝了热汤的缘故,一身都暖暖的舒服,半依在小榻上,元姝居然还有些睡意涌上,迷迷糊糊的就闭着眼睛开始打盹了。 突然,撑在软枕上的手肘失了力度,一下子便撞在了榻头上,疼的一个激灵。顺势想要爬起来时,却陡然发现这一身空乏的很,正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这……是怎么回事……” 待她发觉不对劲时,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五指软绵绵的拼尽最后一丝努力抓住了身后小榻的扶把上,张着嘴想要唤人来,却出不了一丝声音,心急如焚又没有任何办法,顺着榻头滑下,半身直直摔落在地。 这时才惊觉,偌大偏殿里,竟只有她一人了。 那盅汤…… 定是那盅汤出了问题!可是为什么转眼间,几个宫人也不见了呢?究竟是谁下的药,又想要做什么?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开始涌上,而元姝没却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只想着余尚宫说那是元漓吩咐人做给她的,但她知道元漓是不会同她开这种玩笑,那么就是中间哪里出了问题。 昏厥乏力袭来,元姝费力的抵住,趴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颤巍巍的伸手往前挪动了几分,颈上的珍珠朝串膈在手肘下,陡然断开,一颗颗圆润光美的珠子瞬间便散落一地。 极度不安的心房开始猛跳,顾不得那膈的生疼的珠子,元姝咬紧牙继续往前动了些许。她大抵知道,有人故意下药给她,又支开了宫人,要下手的地方自然就是这个偏殿。 元漓……漓姐姐…… 一开始还在心里默默念着的名字,在极度的无助后,感受着正一步一步靠近的危险,便开始竭力的想要唤出来,眼角有些湿润,她愈发急切的唤着那一个人,似乎下一秒她就能出现般。 “漓姐姐……” 从嗓子里断断续续出来的嘶哑声,费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蓦然瘫软在地砖上,一身兀自发寒。 究竟是谁?! 不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昏昏沉沉的元姝听的真切,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耳中,愈发的近了。她奋力想要抬起头去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能闭着眼等那人过来。 丝绸逶迤过大理石发出细微簌簌的声响,那人似乎已是成竹在胸,全然不慌不忙的在踱着步。待元姝费力转头看去时,眼前便是一□□鸾宫鞋,裙摆处坠着碧玺轻动。 再往上看…… “哟,小丫头还挺厉害的,居然还撑着啊,真不容易。” 浮艳戾气半遮的美眸,有着和元姝如出一辙的轮廓,没有一丝感情的注视,让她彻底如同掉落冰窟。想不到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来人会是封鸾,元姝也算是了然了些。 如果不是封鸾,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到谁会对她下手。 “这地上也怪凉的,受了寒可不好,姐姐抱你起来可好?”她语气极为淡然,甚至偶尔还带着丝丝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末了的恶意。 元姝是本能的就愤懑回瞪一眼,殊不知软成一滩的她,那小眼神也没了一点的威胁力,似是浸了水般,湿漉漉的大眸子反倒嗔的封鸾起了兴。 “果然同元岚说的一样,好玩的紧,像猫儿似的。” 要知道,封鸾素日除了杀人就没什么大爱好,唯独能提得起兴趣的,便是逗逗猫儿。不过,她养的却不是什么乖猫了,个个都野的够劲,如元姝这般像极奶猫的人儿,还真是难得入眼。 蹲下身子犹是居高临下,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娇人,便伸手准备打横将其抱起。却在触碰到元姝时,明显感觉到小丫头的抵触之意,立时就有些不大愉悦了。 “你可得乖乖的,我不是元漓,没那么好的耐心待你,听话才不会有苦头吃哦。” 分明是压低转柔的声音,进入元姝的耳中后,是冷的要命。她自然明白封鸾和元漓不同,这人是随时会取她性命的,如今她落在了她的手上,就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用她威胁元漓吗? “莫要乱猜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她好似对她的所思所想一清二楚,抱着软绵绵的小身子就往偏殿侧门而去,徒惹的怀中元姝阵阵乏意,奈何使不上力气反击一分,只能任由封鸾所为。 后来如何了,元姝记不得了,只记得封鸾抱着她出了明华门,然后就昏厥过去了…… “这小丫头还真能睡,先前还说她能抗呢,真是白夸了。” “主子你说什么呢,她可是元漓那女人捧手心上养着的,本就娇弱,你还下那么多药,能不睡这么久嘛。” 这就是元姝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后,听见的声音,纵然是神智不太清楚,可她也知道其中一人是封鸾。那声音,她是熟悉的极点,在她昏厥后一阵又一阵的出现,搅的她难受。 “哟,这才说着,就醒了啊。” 还没等元姝想好要不要装睡呢,便被封鸾眼尖的识破了,一身空乏难受,也没打算说话,却因为身下一个颠簸,整个人瞬间就摔倒了一团柔软上。 “咦,还这般喜欢往我这扑呢,真叫我心甚慰啊。” 耳边扑来的灼热气息烫的元姝胡乱睁开了眼睛,不甚明亮的空间里,她看清了咫尺相近的那张脸,整个眼帘里都是封鸾恶劣的笑意。 “你……” 还未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她便哑了口,不为其他,只因这身处之地。越过封鸾身侧那穿着黑衣劲装的女子,便将视线落在了疑似马车的物体上。 “这是哪里?”方才恢复了力气,声音也不太稳定,可是也不难听出她此时的愤怒和惊讶。 封鸾被她推了开,也无甚表情,朝身侧的女子使了个眼色,便见那女人点头就从怀里掏了一团麻绳出来,动作麻利的拢出一条递给了封鸾。 “瞧她这细皮嫩肉的,主子你可得轻些。” 那看着比元姝还要嫩上几分的清秀小脸上,满是不舍和怜惜,可是那提醒封鸾的话儿,却不似那般真情了,倒更像是……嘲讽。 封鸾不曾说话,拿过麻绳便去擒元姝的双手,轻而易举的捉住了两只细腕,便将麻绳一圈一圈的捆了上去,也不在意那点没有力道的挣扎,便反绑在了身后。 “走开!不要!” 才喊了几句呢,双脚也被绑起来了,大抵是不满意元姝的叫唤,封鸾加重了些力道,勒的两只小脚腕“咯噔”几声轻响,疼煞了元姝。 “这样才会乖乖的,所以可别叫我给你解开,若是困,就再睡睡吧。” “这到底是……” 话音未落,一块干净的手绢便堵住了她的丹唇。 ☆、第129章 元姝知道自己是被劫持了,奈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在封鸾下了马车后,就兀自一人窝在颠簸的车厢里,全然不知会被带到哪里去。 她手脚被绑的死紧,估摸着磨破了些皮,一动就疼的直抽冷气,神智已然清晰好多,脑海里却尽是方才封鸾的话,怎么也想不清白。 ——小丫头虽然迷糊,可用处还挺大。 用处?她能有什么用处?除了元漓会在乎她,现在几乎没人会顾上她的。 马车一直在疾行,中途不曾停过,元姝知道在自己昏迷时,可能就被封鸾运出了天都城,这会大概是在官道上,一路异常的畅通无阻。甚至,她还听到了有人在唱歌,全然是兴奋状态。 “诶,里面的小郡主,你可别想着怎么跑啊,乖乖点,想吃什么都给你吃。” 又是那个娃娃脸的女子,元姝好几次听见封鸾叫她封蕙,虽然面上是可爱无害的很,但是元姝已经是领略她太多的狠毒,嘴巴厉害不说,还手辣的很,简直是蛇蝎心肠。 “说话啊,你想吃什么呢?” 那女人不开心了,骑在骏马上便用马鞭挥开了车帘,看着里面不言不语还瞪她的元姝,就极其恶劣的哼哼着,抵在车窗上的马鞭还不时动几下,大有下一秒就会不小心挥人之意。 元姝咬着唇往另一侧缩了缩,这都两日了,虽然手脚还被绑着,可嘴里的手绢已经被撤了。起初她以为会受到各种非人虐待什么的,却没想到待遇是异常的好,好的让她有些怕。 身上的华丽宫装早被封鸾扒个干净,换上一套还算过眼的普通高腰襦裙,还好那个有洁癖的封蕙不时给她整理一下,也不至于一身狼狈不堪。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封鸾昨日就不见了人影,留着封蕙和一个男人带她上路,中途除了必要需求才会停一下外,其余时间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从来都很少坐马车的元姝,这次是被折腾的够呛。 闻言,封蕙便将马鞭“啪”的一声打在窗柩上,惊的元姝一瑟,却鼓着气不畏惧的回视过去,对上封蕙几分恶意的眼睛,便是愤懑不堪。 “我说,你这丫头就是命好,有几个好姐姐护着,想动你都不成,不过你可别得意,一旦你惹了公主生气,我这鞭子可不管你姐姐护不护了。” 末了还一声不屑冷哼。 元姝是怎么都没听清她的话,她是有姐姐,除了元漓会护,说破天也就是元岚了,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封鸾的份。封蕙这么讨厌她,无非因为是东祁的缘故,元姝也没想多怕她,既然封鸾绑她而不是杀她,就说明她还有用,封蕙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私下对她如何。 “你嫉妒也没用。” 到底是跟元漓呛了几年的人,就是再不会伤人也会堵人了,这才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罢了,就堵的高马之上的封蕙绿了脸。 “你!” “啪!”马鞭又是重重一下击在了窗柩上,车帘落下,立时遮住了两人各自不同的视线。一个是气急败坏,一个是刚刚激起的斗志昂扬。 又是光线甚暗的车厢里,一想到刚刚封蕙的表情,元姝难得心情大好了,果然是不能忍的时候就要出口,气势上不能输了先,她这软软弱弱被人欺时真是憋屈的紧。 有道是堵人一时爽,过后悲剧惨,元姝是彻底领悟了,一天都空着肚子,饿的饥肠辘辘,封蕙还拿着吃食在眼前晃,就是绑着不给吃。 “是不是想吃啊,可惜……就是不给你吃!哈哈!” 惦记着上午被元姝堵了的气,封蕙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越是看着元姝哭脸,她就越是开心,动作越发恶劣,睹着元姝那恨不能咬她两口的小眼神,就笑的声声高扬。 入了夜后,元姝是饿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口干舌燥的看着封蕙在树杈上翘腿擦着长剑,青峰反过明月时,寒光晃的元姝眼睛一花。 “咕噜噜~” 空空的肚子里没忍住,就发出了一声空响,冷荒的夜里,这一声也够是大了,引的另外两人都看了过来。窘的元姝垂下了头,还不忘将封蕙问候很多遍。 “还是不肯开口求个饶?你不说话,我可真不给你吃哦。” 看也不看,元姝就扭头看向了一边去,要她开口服软求封蕙,她还真开不了那个口。她这人就是瞅着软软弱弱,可小脾气上来了,别说封蕙,就是封鸾都是撬不开嘴的。 “嘿!还真跟我较上了是不?好,你就别说话了,我倒看你撑到什么时候去!” 封蕙也上火了,这小丫头撇开东祁郡主的名头,还有一层身份,她家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八之有九不离十的。封鸾走时就嘱咐了不能亏待了这主儿,她跟她较上了,可要真饿出事来,真倒霉的可不是元姝,就她家主子,估计是第一个饶不了她。 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元姝不肯服软,她也不肯让步,就只能僵着了。 这一僵持,元姝虽然是难受,可也不至于落那口气,忍了半个时辰,正是眼花发虚的劲头。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大白的馒头就递在了眼前。 顺势看去,元姝便对上了那个男人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这个都两天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居然不知从何处拿了馒头给她吃。 “饿……死,不好。” 发音有些困难的话语从他口中不甚流利的出来,似乎是很久不曾说话了,嘶哑中有些费力,简简单单几字晃的元姝一头黑线。 “流宗!你做什么呢!” 封蕙才换了一面刀锋,便眼尖的瞧见了下面的场景,一见不多话的流宗居然都说话了,甚是惊讶却又很愤怒,一跃从树上跳了下去,便往两人这边跑来。 那个叫流宗的男人却丝毫不惧,将馒头往元姝嘴里一放,就去解开了她身后被缚住的手。瞥了眼走过来的封蕙,面无表情的说道:“公主会怪罪。” 一句话便阻了封蕙的进路,一挥手就冷哼着:“好呀,你也帮她,走着瞧!” 末了还甩了一个极其凶狠的眼神给元姝,奈何丫头只顾着吃东西去了,根本就没看见。 很长时间没喝水了,元姝被馒头噎的有些难受,干着口舌只顾着吃。估摸着是看见她困难了,流宗遂起身去方才坐的地方,取了个水囊就过了来。 “喝点吧。” 正渴的难受,元姝忙接了过来,不及道谢就狠狠喝了几口,总算是缓过了劲头,放下后才同流宗说道:“谢谢你。” 他却如同不曾听见一般,接过水囊就起身走开了,惹的不远处倚在树边的封蕙一声嗤笑,示着心中不屑。 “也就你现在还有些用处,公主不杀你也罢,等事情过了,你且瞧着。” 吃饱喝足的元姝听的清楚,只将那话记在了心里,就不再理会了。她又不笨,封蕙的话里有多少真实度,根本不足为虑。倒是封鸾想做什么,是她唯一好奇的。 至于为何还没有人来救她,这个已经不算问题了,封鸾既然分开两路,带走一队人,估计就是去引开元漓的视线了,想要将她带走,可不是件容易事。 见元姝不如何都说话,封蕙也就博个没趣,加之旁边还有个流宗看着,她也不好再对元姝如何,可偏生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就将手中方才擦亮的长剑一掷,“铛!”的一声就订在了元姝的脚边,甩袖离去。 于是,大半个夜,元姝都是对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剑失眠,更深露重的,她被扔在树下睡,哪还有什么困乏。被封蕙点了哑穴,话也出不了一句,只能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独自出神。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乱发脾气?会不会又急的不眠不休?一想到这些,元姝就有些心闷,这么多年不管好不好,都是元漓陪在身边,突然这么被分开了,真的是很不适应。 以前都不觉得,不管她对元漓多么恶劣,那人每天都会舔着脸来逗她,想方设法博她一笑,护她安稳平静的生活,如今落了难,一想起昔日的好,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能回去的话,她一定会…… 天还没亮,封蕙一睁眼就闹着继续赶路,流宗拿了干粮各自吃下后,就将元姝扔上了马车,又是一路疾驰。 再见到封鸾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这个期间封蕙一直都在赶路,过了几座都城。等停下来时元姝才发现又到了老地方,意外很熟悉的客栈,就是她当年住过的地方。 那年她跟元岚逃跑,被林倪带回时,就是在这间客栈,大雨中她逃跑不及遇上了元漓。再次站在这里,往日的情景开始逐渐浮现脑海。 “客官们打尖还是住店啊,咱这上好客房可是备好勒,里面请!” “你这店里可还有旁人?”封蕙招了店小二过来,笑着问到。 “没呢,这季头里,少人过路,客房都是空着的,客官有什么吩咐?” 封蕙就站在元姝旁边,一听小二的话,便淡了笑意,从腰间取了钱袋下来,一下扔到了小二的怀中,无比豪气的说道:“金子,这店我包下了,三天之内不许接待任何人。” 显然,这般财大气粗的客人亮了小二哥的眼,捧着一袋金子激动的直是点头哈腰,不住说:“好勒!好勒!几位客官上面请咯。” 封蕙走在前面,元姝就带在中间,点了哑穴还带了面巾,后面流宗寸步不离的跟着,以至于想抛个眼神求救都不行,只能乖乖的跟着上了楼。 又是那间曾经住过的客房,虽然换了了物件,可大体还是没有多改变,一切恍若回到了当年,在这里,她和元漓有过一些重要回忆。 封鸾赶到时,正是傍晚时分,看到元姝正在桌边欢脱的大快朵颐,而封蕙在一边气的跺脚,就笑出了声。不消说,元姝那丫头就一张嘴被元漓那女人养厉害了。 “公主!” 再见到封鸾,封蕙是一反常态的激动,几步跑过去就要告状的节奏。可惜封鸾直接摆手,摘了罩面的丝巾就朝元姝走了去,浮艳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吃这么多啊,慢着点,可别噎着。”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元姝就噎着了,委实是被封鸾那疑似宠溺的话儿给吓着了。 “咳咳!咳咳!” 这正咳着呢,一只手就抚在了元姝的后背上,轻轻一顺。立时,呛红脸的元姝就僵住了,下意识往后看去,就见封鸾正站在后面替她拍着。 “你!你……走开!” 封鸾却退也不退,似乎心情正好,瞧着还叼了一片青菜的元姝,是笑的愈发灿烂,说道:“小心点,呛死了可就不值当呢。” “你才呛死呢!”也不知怎的,一见到封鸾她就胆大了些,似乎有种跟元漓一样的感觉,让她安稳。 不得不说,这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小丫头,跟长辈说话,可别这么失礼,否则我不介意替祖宗教训你。”拽着元姝的下颚,封鸾毫不客气的说着,末了还用手挑了丫头嘴角残留的青菜叶。 元姝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封鸾一直没有明说她的身世,只在调笑时会透露些许奇怪称呼,使得元姝已经确定自己和她肯定有关系,这样的认知,无疑让她不安。 如果有人知道东祁护国王府郡主并非嫡血,而是西钺血脉,还同封氏有关系的话,会是一番怎样的哗然? 从封鸾的手里脱了出来,她也没了用餐的兴趣,将筷子放回了桌面,才发现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了。也好,她正好想同封鸾说话。 “真相究竟是什么,你直说便是。” 知道她是忍不下去了,封鸾也没有意外,拉了锦凳过来,便坐在了元姝身边,看着和自己面容几分相似的少女,面上笑意淡了些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清茶,才说道:“怎么,之前不是不信的吗?” 她不曾问元姝从何疑起,元姝也不用多加扯谎,人皆有好奇之心,这些年元姝都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人,虽然没想过去查,但是当有人跳出来要告诉真相时,她终究忍不住了。 “你是我的……” 元姝瞪大了眼,抓紧了裙摆便屏足了气,她知道接下来封鸾的话,一定会改变很多事情。 ☆、第130章 她,是封鸾,定西王族的大郡主,在她的记忆中,一生本该是荣华富贵无双,她的父王曾闻名四国,而她的母妃,她却没有太多记忆。 懂事的时候,她就问过奶娘,为何别家的姑娘都有母亲,她却没有呢?时至今日,她记不清奶娘当时是怎么说的了,只知道后来王府里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她父王却从不许她唤她们母妃。 再大一些时候,她进入了宗学,知道了一些事情。明白自己的母妃已不在人世,从此后就不曾过问。 她的父王说过,她是王府嫡出的大郡主,那些女人还不配她唤母妃,以至于便是后来诞下男嗣的几位夫人,她都不曾放在眼中,那时候的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母妃出现了。 七岁之前的封鸾是聪明的,便是她父王都对她是赞不绝口,称其几个弟弟都是较之不过的,甚至夸言不久的将来,西钺可能会出现女王爷。到现在,封鸾都还能清楚忆起她父王那自豪的笑。 那时,她也是那么想的,成为和父王一样闻名四国的王爷。 她的父王无疑是个完美的男人,俊逸英武是许多人的评价,在西钺千千万万人心中,他有着和神祗一般的地位,让人信服。同样在她的心中,父王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那个会给她推秋千,逗她笑的父王,是她的唯一。 一切的转折,就发生在那个夏天…… “郡主!王爷回府了!您快去前院看看吧!” 记忆中,那是个不甚炎热的夏季,她父王去扈城三个月,终于回来了。她是喜悦的,以至于不曾注意到侍人有些吞吞吐吐的为难神色。她甚至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从今日就会发生巨变。 和往常一样,她跑进了前堂,满以为会和以前一般,父王会接住她飞奔而来的身子,这一次她想错了。 她的父王就坐在上首,和往日一样的俊美笑容足以让天下女人失色。再进一步时,她僵住了脚,一动不动的看着坐在父王身边的女人,她难得有些惊艳。 说实话她从没见过那般好看的女人,惊鸿一瞥便是天仙容颜,那是她父王后院所有女人都抵不过的一张脸。太美太美,美的令人窒息,又美的异常危险。 “父王……” 她甚至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哭哑声,脑海里唯一的感知,便是她的父王被人抢走了。果不其然,她听见了父王在唤她。 “阿鸾快过来,这是颜姨,快些唤人。”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封鸾,居然有些发怯,那个女人笑的温柔,也开口唤了她,那声音是封鸾听过最好听的声音,让她立时就松了几分心,才动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蛊惑了,被那个陌生女人迷了心。仓皇往后倒退了几步,也不顾她父王的斥责,便从大堂跑走了。 此后,那个女人住在了王府,各路消息开始传出。有人说她父王为了那个女人,竟然散尽了后院数十美人;还有人告诉她,那个女人已经住进了王妃才能住的正院;直到有人告诉她,那个女人要成为她母妃时,她慌了。 “父王!我不要她!” “不许胡闹!她马上就是你的母妃了!” 那是记忆中,父王第一次对她发怒,厉声拍桌之后,封鸾心生了一分畏惧,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个曾经抱着她转圈逗乐的父王,就要不在了。 她讨厌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她的父王也不会对她那般。 可是,直到她在王妃正院见到那个女人后,她有些不确定了。翠竹长廊上,穿着雪色薄纱的女人就跪坐在雕栏旁,单手撑在台面上,低头合眸之际,一滴又一滴的清泪落了下来,半边侧颜美的不似人。 “你为什么哭了?” 她慢慢上了长廊就站在了女人的身后,疑惑的看着这个所有人口中的狐媚妖精,完全不知道这个就要成为王府女主人的女人,为何,要哭? “想家了,自然就会哭。” 她的声音真的很动听,饶是封鸾都抵不住靠了过去,这个女人仿佛有种让人经不住想要亲近的魔力,让她根本抵抗不住。父王不曾说过她的家在哪里,封鸾有些好奇,眼尖的她发现,女人在说话时将手里的一把匕首握的很紧。 “这匕首真好看!”看着那把通体金灿灿的匕首,她竟然没有问她家在哪里,而是问了物件,会不会显得失礼? 女人却似乎不曾在意这些,慢慢将匕首捧在手中,拉开了些许,露出里面寒光乍亮的玄铁身,柔了眼眸,轻声说道:“是他送给我的。” 他?封鸾还有很多事情不懂,可是却奇怪的知道,这个他并非她的父王,因为女人在说起那个他时,全然有种不一样的情愫。 “那你的家在哪里?” 她看见女人在听见她的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沉默了几分,过了好久,才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慢声说道:“天方谷。” 此后的日子里,封鸾愈发的喜欢往女人寝居去,父王也对她越来越好,正院里逐渐繁华奢侈,便是女人的一支簪子,都是耗尽千两而铸。可是,封鸾却发现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甚至都不常说话了。 而她父王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将正院的围墙加高几丈不说,还派了好多好多的卫兵把守,在她的记忆里,女人很少能离开那个院子。 她知道,她过得不开心。 后来,偶然的机会,她听见了父王同她争执,两人吵的太凶太凶,她就躲在女人的衣柜里,目睹了一切。 “你是我的!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做我的王妃,成为我唯一的妻,答应我!” “不,不!我爱的是他!我要离开这里,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的自由,不是你该禁锢的。” “放了你?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不爱我也罢,可是就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疯子!” …… 后来,女人再也不曾有过笑容,可愁眉的她,竟然也是美的惊人。再后来,她成为了定西王妃,却再也没有出过王府一步。 直到那年她父王发病自立为帝后,新的转折又出现了,就在西钺扈城,她见了她最后一面,那时的她已经为她父王诞下了一女…… ☆、第131章 “不可能!” 在封鸾缓缓道出那个所谓身世后,愣怔几分后的元姝第一反应便是回击,纵然她的心已经被动摇了,却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她怎么可能是封鸾的…… 封鸾只将她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让瑰艳的她显得很是淡然,仿佛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同她根本没有半分关系。可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元姝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让她多想把她掐死罢了。 “怎么,万逐渊还不曾告诉你吗?或者是你早就知道了呢?我可爱的……妹妹。” 闪烁不定的神色让元姝看起来狼狈极了,她知道封鸾没必要骗她,可是一旦想到自己会是封家的人,她就不敢再深思了。当年元智将她从生母怀中捞出时,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她了? “还真是想不到,元智倒是胆子大,就敢抱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冒充亲生的,啧啧。”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以至于让她一度以为这个妹妹早已不在人世了,也是,谁能想到东祁的护国亲王会用战乱捡到的孩子冒充亲生嫡女呢!当年护国王妃有孕的消息是到处传遍,护国王方才凯旋便得了一女,一出世便是封爵赐邑,好不荣贵。可如今再想起,期间漏洞还是有的。 不过若非有人告知她,护国王妃根本不能孕育子嗣的话,恐怕她如今都还找不到这个和她一样流着封家血脉的小公主呢。 还好,现在找到了。 知道元姝不是元王妃亲生的人少之又少,均是元智亲信,这些年也不曾漏出半点风声。谁也想不到当年的元姝其实是知晓一切的,这个秘密一直深埋到四年前,大抵便是万逐渊出现后,一切都开始变了,随之便有了封鸾这号人物。 “够了,你没有任何证据,我凭什么信你,还有,我是东祁的郡主元姝,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就算她真的是她妹妹又如何,当年生母抱着她最终毒发惨死都还诉说着不该,足以证明那个男人有多么不值得她去认。而且,就之现下东祁与西州的关系,一旦她和封鸾的关系被泄出,元漓又会怎么办……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坐在这里同这个女人说下去了。 将将要起身离去的动作被封鸾一把拽住制止了,捏在手腕骨节上的五指无声的加大了几度,霎时间元姝就灰败了面色站立不稳。 “你松手……啊!” “闭嘴!若是再叫我听见你同东祁扯关系,我不介意给你动动家法。” 厉声方闭,腕间便是一松,力道本就放在后心的元姝猝不及防便甩了过去,纤细的后背大力的就撞在了黑木漆花的柱子上,疼的呛了好几口气。捂着疼意渐散的手腕便看向封鸾,却发现她早已变了脸。 说实话,翻脸的封鸾虽然没有元漓冷沉渗人,却也叫元姝打心底的发虚。 “证据多了去,你若是要,便同我乖乖回西钺去。不过,且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是……封姣姣。” 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封鸾不期然的暗了几分声色,高扬陡转的音竟有几许倒不出的孤寂苦涩,那是元姝所不能理解的。 唯有封鸾知道自己在怀念着什么,十六年前在扈城看见她父王抱着的这个妹妹时,那似曾相识的宠爱面孔是多么的熟悉,可惜已经不是给她的了。那一天,她的父王说——这是妹妹姣姣,阿鸾日后定要好好看着妹妹,可好? 一身戎装系刀随时都准备出战的父王,就那般笨手笨脚的抱着新生的妹妹,不厌其烦的夸赞着她的可爱漂亮,满以为有那女人的遗传,小人儿该是美的,可是当她父王将小小的她递到怀里时,她有些失望了,那眼睛都不曾睁开,吐着泡泡的妹妹,真是跟小猴子一样丑。 可是,却仍旧触动了她的心。 一切却都在后来,变得面目全非…… 从回忆中走出,封鸾有些失神,看着紧蹙秀眉忍着痛楚亦是失神的元姝,有些落不下心了,下意识的起身去将她扶住半揽怀中。 “姣姣……是你母亲取的小字,本是打算待你满月了再定下名,却不曾来得及。” 愈是说到后面,便是沉重,元姝被她揽在怀中,不曾能看见她的神色,却也能明白其中的痛。按着当年的时间来算,只怕是她将将满月,东祁大军就攻陷了扈城,她母亲趁乱带走了她。 她知道封鸾没有骗她,当年她迷糊醒来时,就听见那个女人唤着她——姣姣。 心房有些紧缩的窒痛,大力拽住了封鸾的衣袖,尽管她是占了这具身子的外来人,可她还是想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例如生母为何好端端的中了毒。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声音里有让她都吃惊的嘶哑,还以为这些事情不会改变太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被动了。 封鸾听的清楚,将手放在了元姝的后背上,垂眸一笑,说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你该去休息了。” 所以,便是不告诉她了? 元姝蓦然推开了封鸾,看着有些浮夸的女人,忍住眼角湿意,便扬声道:“我只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会被抱走。” 不,她被如何抱走的,她是一清二楚,无需谁言。当真相就放在面前时,她只想知道,生母的一切遭遇,还有那个至死都含不下怨恨的父亲,以及万逐渊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 熟不料,对于这些往事,封鸾是不愿再提的,确定了元姝本来的身份。便不打算在缠下去,唤了封蕙过来,就将元姝送上了楼去,看着消失在楼梯间那还有些不甘的倩影,微微一笑然落入了沉思。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封鸾更清楚了,除了元姝被抱走的那一个时间段,她经历了太多事情。 再忆起那个清晨,一切竟然恍如昨日。初初举兵拿下扈城的父王正是意气风发,城头上都插满了封家的旌旗,好不威武。庭院新开的芙渠,被宫人采给了还未出月子的王妃,在那个华丽的宫殿墙头下,透过窗,她看见了尚是虚弱的女人正抱着孩子逗乐,久不显露的绝美笑颜,毫不吝啬的给了那个不知事的小人儿。 而她的父王,便坐在榻头,跟着傻傻的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惹的女人一个娇嗔,待反应过来后,她父王的笑愈发浓了,竟还带着丝丝满足。 东祁与北郅的大军已然攻下了距离扈城很近的别州,节节败退的西钺大军毫无抵挡,若非她这些时日常常看见不断进出的信使,还真会以为一切平静无恙呢。 父王的笑遮盖了一触即发的腥风血雨,同女人一起逗乐小人儿的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却不知,一门外的战报早已堆积成山。 曾几何时,封鸾怨过很多人,其中包括她英明的父王。若非争的己利的发动内战,又岂会给了其他几国入攻的机会,西钺又如何会惨遭灭国! 可是都发生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那时方才八岁的封鸾更不可能说服她的父王。 父王自立为帝的那日,册封了她为安国公主,妹妹为康国公主,便是从封号上便能看出父王对妹妹的宠溺,以国号显之,只当是视其如命。 那几年里,封鸾早已见惯了战争,可直到东祁大军破城攻入时,她才知道什么是家破人亡,大乱来临之际,她是被家臣带走的,至于王妃和妹妹早被她父王的死士带走了。那一场战争西钺惨败,东祁的铁骑踏遍了扈城,等封鸾带人找到她父王时,似乎天都塌下来了。 记忆中都是铁骨铮铮的父王,竟然就倒在血泊之中,胸膛之上是赫然一把匕首深入,她扑过去时,除了已是冰冷的身躯便是一手的污血。她没有理会身后跪地要带她走的家臣,反而大力的推搡着父王的身体,她以为还能唤醒他。 胸膛上的那把匕首刺痛了她的眼,她不会记错的,那是那个女人的匕首,金光灿灿似乎恨不得镶满宝石,无比锋利的刀刃,就那么无情的刺入了她父王的胸口……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6节 那天到底流了多少泪,她记不得了,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就不曾再哭过。找遍了整个宫寝都不曾看到那女人和妹妹的身影,她急了,那是封家的血脉,也是她以后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必须要去找到。 幸好内殿还藏了一个宫人,亲眼目睹了一切,真实的还原了她来之前的场景,一字一句都叫她心惊难挨。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父王是自己服毒的,不止如此,还将毒药一分为二喂给了那女人一份,争执之际,那把匕首错手送入了她父王的胸膛。 “去找!必须找到我妹妹!” 服了毒的女人抱着小人儿若是上了战乱的民街,只怕是凶多吉少!后来,她的人找遍了扈城,都不曾找到一人一物,等将她父王收殓之时,胸膛之上的那把匕首已没了踪影。 直到很多年后,她在东祁见到了那把匕首和那个面容与她几分相似的女孩,可是她却姓元…… ☆、第132章 封鸾口中的真相是彻底乱了元姝的阵脚,被关在那间曾经和元漓一起住的客房里,震天的雷响声不期而至,很快便是瓢泼大雨纷纷,兀自站在窗口,一切恍惚又回到了四年前,眺望着远处的蒙蒙烟雨,一时陷入沉思。 可惜,身边已经没了那能让她温暖依靠的怀抱。 蓦地,想起了元颖出事前,她见万逐渊的情形,那时他曾说过的所有话,如今再想起,无不暗示着她今日会遭遇的一切,行动皆牵她一身,前方究竟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抚了抚腕间的那串万逐渊给的珠子,敛眸抿唇,或许她应该随封鸾走一遭西州。 为了她,为了元漓,为了那个只一面却护她甚浓的生母,为了元颖,为了那个生母至死都念着的父亲,还有元岚…… 大雨一下便是好几日,起初封鸾尚是不在意,遂下令停留着,可后来的几天是逐渐变了脸色。大抵是等不下去了,或许又是怕元漓的人找来,寻着日子便冒雨出发西州了,也不顾阻拦。 雨势大的出奇,转眼又是要入冬的时节,这般大雨委实怪异的很。外边冒着诡异的磅礴大雨,一行人驾着几辆马车均是行的小心翼翼,打头的一个侍卫长已经第四次转回来请求封鸾止步了。 “主上,这天有异常,雨是越来越大,若再走下去,只怕……” 只透过那一方推了木格的窗,元姝隐约看见那男人骑在高马上,一身湿透的蓑衣不住滴水,声色仓促似有忌讳。忽而一阵风转向,便有细细雨点飞入车内,落在了封鸾毫无表情的玉容上。 “异常?本宫倒要看看这走下去能出什么事,继续。” 稳而不变的话语波澜不惊,可那双浮艳的月眸是出奇的亮,不同于元姝的清亮单纯,而是精光烁烁强势到了极点的不容置疑。 莫说迟疑的侍卫长了,就是她身边的封蕙也有些动摇了,瞧了瞧外面雷声不断大雨瓢泼的天,便小声说道:“公主,这天势确实有些不对头,入冬的天,哪有这般大雨,不若往前找个地头停下吧。” 封鸾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似乎是笃定了那个注意。元姝自认为这种时候没她说话的份,就也没张嘴,正瘪嘴看戏呢,腰间猛地便是一疼,还未来及呼出声呢,就听见身边的封蕙说到。 “小公主觉得呢?” 被绑着手还没跟她们统一战线的元姝,正疼的咯牙,被封蕙这么恭敬一问,差点气岔了。这人惯是和她作对,何时会这般心甘情愿唤她一声公主,就是在封鸾的跟前也默着声不搭理。瞧着封蕙那阳奉阴违暗里凶狠的眼神,只没好气的说道:“雨大容易碰上山洪泥石流塌……” 这话才说着呢,细弱的声音在惊雷响起时格外弱,以至于几人都没大听清她说的是个什么。便在此时不远处就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大的出离吓人,马车骤停。不多时便是一人骑着马踏雨而来,行至车旁,就急急说到。 “不好了!主上!前方大山塌了一角!” 立时,几人都不曾说话,在封鸾挑眉往元姝看来之时,这姑娘是下意识往角落里去,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说啥就遇上啥呢,略是有些尴尬。 倒是封蕙转头看向元姝,冷冷说道:“你方才是不是说山了?” 那眼神叫一个凌厉,元姝干咳两声,封鸾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转向侍卫长,下了命令:“往后退。”她比谁都清楚,山塌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这天儿,果然是不正常很。 队伍只得速速往后调转,去西州的路,可不止这么一条道,再往前去,只怕真要出事。 不过,封鸾这会倒是没料到,若换上另外一条道,可是要费一番大力气的。光线暗沉的车厢不停颠簸着,元姝并在后背绑的紧紧的双腕酸疼的难受,好在两只脚没绑上,也算是封鸾开恩了。懒散靠在软枕上,不禁思绪惶惶,上一个这般大雨的天,就是四年前遇上元漓的那刻。 那一次的相遇,是她们的开始,也是那一次起,她们再也分不开,扯不清了。有些时候,她也会设想一番,若是当初她走了相反的方向,遇不上元漓的话,又会如何? 不过后来一想,这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便是她成功跑去了骁府,依着那人的脾气性子和执着精神,就是天边估计也要追去。 也亏得她那执着的劲,到底是合成了两人一段缘分。 “是在想元漓?” 大概是看不下总闷声不语的元姝,封鸾好心侧目关注了一下子,估摸着是觉着嫡亲的妹子就这么闷坏了也不好。可偏生她问出口的话,叫人答也不好答。 素来总喜欢在人前避讳不言元漓的元姝,这遭在封鸾的跟前,却是难得硬气了一回,顶着声就说道:“是。”总不能抓了她的人,还要管她的心吧。 她以前不喜欢元漓也就罢了,既然现在觉得了要爱,就得放开了性子承认。 封鸾和元漓是一样的人,沉得住气是最大的特点,在后就是心狠手辣的手腕了。即使自家亲妹一心只想着仇人,她也一笑过之,掏了怀中的绢子,便往元姝缚住的手腕里垫去。 “想她作何,这会子估摸还坐在金殿上逍遥呢,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觉得她还会来找你?” 满是讥讽的嘲笑,让元姝多少有些不适,心底那股涩涩的难受又涌了上来。自尊心的作祟,让她在被打击的时间里,还不忘用自己最平淡的眼神去瞪封鸾,以示自己的坚强。 那是元漓教她的,敌人的嘲笑不过就是想看你的难过,你待无意不听,且让人顾自抓狂去。 她也是之前才知道的,封鸾在出了天都的那一刻,便一纸书信射到了禁宫来,直白了当的说——自家亲妹已带走。估计就在她那天解了药性的时候,元漓就该看到那封书信了。 撇去会被元漓遗弃的念头,冷静的好好想一想,或许连封鸾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元姝那就更是清楚,元漓于她,根本是不在乎什么身份,更不在乎一切的,怎么可能弃她不顾呢? 西钺的亡国公主又如何…… 相较于封鸾的挑拨,她更愿意相信元漓,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爱上了那个她。 “哟,你不会以为元漓那个女人还会要你吧,别傻了,你那晚不在大殿的时候,人家都册封皇夫了呢,傻子一个。” 封鸾没有阻止封蕙说出口的话,大抵也认为只要这样才能绝了妹子的心思吧,同为女人,正常如她,自然是不会允许妹妹同另一个女人共度一生的,即使那人能护她一生安稳,也不行。 封蕙的话本来就是等着挑时间来打击元姝的,这回说出来也正好叫元姝认清现实,看着小人儿瞬间惨白的脸,多少也有了些不忍。 “那女人不是你能握住的,拢了你在身边,不过也就为了元智那兵权罢了,有何好留念。” 咬紧了下唇,元姝抑制着心底的痛楚,便紧紧的瞪向封蕙。她根本就不信这些话,元漓待她如何,外人可能会有不同的遐想,而她是亲身经历过,若真只是为了兵权,她又何至于爱到了不要命? 握着她的手将瓷片插入了自己的心上,难道只为了兵权? 而皇夫?很久之前,元姝就撺掇过元漓册封的,可那人是死都不松口,又怎会在她们爱到深时接受一个男人呢? 元姝那如何都不肯信的眼神大大打击了封蕙,本就看不惯元姝的她,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冷哼一声就说道:“别不信,那男人你估计也认识,便是南尧的皇子卫旸,国之将破,只能献了自己个来求和。” 卫旸?元姝自然是忘不掉那个男人的……可元漓,怎么会纳他入宫呢? “就算她纳了皇夫又如何,我说她会来,她就一定会找到我!”这便是她对元漓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以心相试的人,又怎会半途弃她。 “轰!”一道惊雷炸响,巧的映亮了人儿面上坚定不移的信念,那是另一个美到极致的元姝,一个将心托付于人的女人。 也便是这道惊雷尾声方落,几人都悄声不语了,不是找不到话头,而是屏住气息寻找那一丝不寻常的声音去了。越来越近的杂乱声响,似乎愈发近了,那声音就是…… 哒,哒,哒……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就在正前方朝他们而来! 马车再一次猝然停住了,而这一次,停下的不止是他们。窗格一拉开,便是侍卫长有些惊慌的话音,几乎是控制不住颤抖的说道:“主上,不好了!是……是……” 那一刻,封鸾秀眉一锁,神色不明的眼神瞥向了元姝,只一眼便转开了,奇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慢慢响起:“是谁?” 侍卫长大抵也是惊住了,几次眺望对头的人,语气哪里稳得住,勉强勒住马缰,便缓缓回道:“是……是东祁的……” ☆、第133章 很久之前,封鸾便听过东祁三公主元漓这个名号,豆蔻少女时便已闻名几国,暗流四海,彼时只当是不能小觑的人物。可毕竟没有实打实的见过真人,也就不曾多往心里去。 雨幕中,甚看不清的视线却毫不费劲的,瞧见了对面领头勒马罩着面的女人,便是一拢纱帽挡了尊贵龙颜,封鸾却也能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压迫力。 惊雷蓦轰,闪电撕亮了半边天,也便是那一刻,狂风掀起了那人的面纱一角,风华绝代妖娆的龙颜毫无表情,饶是封鸾尚坐在马车中,也被那龙目中冷如冰霜的煞气所震慑了。 心道:果是真龙天子的像,身为女儿也不遑多让,就那连男子估摸着都却步的气势,也难怪会钟情于女子。 此前,封鸾同元漓是打过交道的,可惜彼时元漓都是自持帝王之态,好说好听不压人,也就没把传言过多往心里去。如今看来,这幅要吃人的模样,还真是她自己个拽了龙鳞。 不过,她封鸾也好歹是皇室后裔,便是这些年流亡复国,也是自持甚高,七窍玲珑的心思谈笑间就灭了数不清的人。从未同元漓正面交手的她,对于这个仇人尚是摸不准底子,只好采用了迂回战术博点时间来找些对策才好,于是便往车外走出。 “原来是陛下……” 这话才说道一半呢,便见不远处坐在骏马之上的女人就“嗖!”的一声,拔出腰间三尺青锋朝她一对,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面纱后,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杀。” 只是分秒间,那身后相随的百来骑兵便冲了过来。刀光剑影之际,封鸾才回过神来,月眸危险一眯,就知道元漓这是要叫她有来无回了。 当真是太过分!话不给她说完也罢,可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封鸾这女人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元漓先撕破脸皮,她也不手软了。一把拽过蜷缩在角落里的元姝,就在混乱中下了车,也亏得她这次带来的护卫都是江湖高手,在元漓的暗卫杀来之际,能抵挡一二。 元姝被缚着手踉跄拉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便听见身边的封鸾冷笑说道:“瞧瞧这女人,连你也不顾了,看这架势是要咱姐妹一起命丧此地啊。” 嘴上虽是这般说,可心里却是将元漓那女人恨煞了,这便笃定了她不会对自个将将认回的亲妹妹下毒手?也真是太小看她封鸾了不是。 就在她拔出腰间匕首搁在元姝雪嫩的脖子上时,一直恍惚不定的元姝才看清了雨幕中,持剑骑在马上的元漓。就是遮了面,凭这多年相处,她也能认出那是谁来。不禁咬唇红了眼眶,任由豆大的雨滴打的面上生疼,也蓄足了劲头唤了一声。 “漓姐姐!” 少女娇柔的嗓音很快便被嘈杂的厮杀声遮了过去,可骑在马上的人那持剑之手却是颤了几颤,这几不可见的动作封鸾和元姝俱是瞧的真切。前者是因为砝码在手不能放过元漓一丝一毫的举动,后者此时心疼难耐,纵是雨水遮了视线也清楚那人会如何。 “姣姣可莫乱动,姐姐算是看清了,有你在手,别说是全身而退了,便是要她元漓的命,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吧?” 就是元漓那泄了阵脚的动作,让封鸾彻底稳住了脚,擒了元姝在手,她自然是舍不得伤她,不过是为了试探元漓一二,不管是否真心,元姝她都会带走,当然元漓在意元姝就更好了,这样她就能走的更畅顺不是。 元姝早是心急如焚,元漓那一声杀,也不过是为了混淆封鸾的心思,想要趁乱救走她罢了。可是自己方才失声一唤,元漓没撑住,便被封鸾瞧个清白。自觉是累了元漓,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会是受制越深。 而这方刀来剑去的人群中,很快便是胜负一见,元漓的亲卫到底是久经沙场的高手,饶是封鸾的人习武多年也有些抵不住,可唯独一样东西,是元漓手下的软处,那便是用毒。毒针无影纷乱,到底是多数人转不过受了暗算,两三下就是倒地难起。 见此情形,元姝气的直咯牙,瞪着封鸾渐显得意的侧颜,便愤愤说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下人,一样的卑鄙!” 闻言,封鸾倒是不在意,愈发笑的深了,原是掐着她的手臂也改为了搂,箍着比她矮了些许的小小身子,就顺了顺被雨水打湿的鬓角。 “姐姐可还有比这个更卑鄙的呢,要不要跟你的漓姐姐使使?” 这种情形下,元姝知道自己该是坚持硬气,对封鸾嗤之以鼻的,可到底是知道这人不入流的手段多了去,眼看元漓那方败了风,便忍不住了。 “我跟你走,你快些让你的人收手!” “我倒是想收手,只怕她不肯呢。” 封鸾哼笑了一声,抵在元姝颈间的匕首也渐渐收了起来,瞧着不远处已经掀了纱帽的元漓,她便笃定了一些事情。素手轻抬,锋利的刀尖便落在了元姝细嫩的面颊上,缓缓一动…… “姝儿!” 泛着寒光的刀面水滴四溅,在凑近元姝的眼睛时,溅起的雨水迷了眼,颤颤的闭上月眸,耳边就传来了元漓焦急呼声。只觉心房一窒,蓦然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人策马而来。 雨幕中,那暗色龙纹的黑衣清晰极了,直到很多年后,元姝忘记了很多事情,却都不曾忘记今日的元漓。 嗖!只是眨眼之间,元漓便从骏马之上飞下,在众人都不及反应之际,三尺青锋便抵在了封鸾眼前。那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诡异的寂静无声。 唯独封鸾,眼睛都曾眨一下,瞧了瞧那离眉心只差分毫的长剑,笑出了声来:“哈哈,不愧是东祁享誉的女将军呢,这身手真当是了得。” 错愕、惊叹、赞赏一一在眼底荡开。 “放了她。”柳眉冷然微蹙,略显苍白的妖娆龙颜无甚表情,可是那出口的话语嘶哑的让人惊心。 起码,元姝是吓到了,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元漓,似乎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倒了一般,那愈发失了血色的面颊显然是不对劲。 “漓姐姐,你怎么了?!” 她的急切自然引来了元漓的侧目,方才尚无感情的眸眼,霎时间便是柔情些许,带着那唯独对元姝的温和,强撑着说道:“姝儿不怕,很快我们就能回去……咳咳!” 这一声剧咳,便将不曾说完的话噎在了喉中,元姝只觉心一沉,便见元漓举着剑的手一软,整个人就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情深几许的凤眼看着已经哭出的元姝,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张口就吐鲜血。 “咳咳!咳咳!” 一地艳红,很快便被大雨冲散了。只余下那嘴角残留的血迹,刺痛了元姝的眼。 “漓姐姐!元漓!你……唔!” 大力挣扎着的元姝还想说话,却被封鸾捂住了嘴,剩下紧紧盯着元漓的一双月眸,流泪不住。耳边却还响起了封鸾似笑非笑的话语,可恶万分。 “不知令皇妹赠的这份大礼,陛下可喜欢?” 雨声渐歇,雷鸣不再,封鸾的话无疑是众人皆闻。被按在怀中的元姝已是恨煞了,不消说,那所谓的皇妹只有一人了。照此情绪,元漓脱不了是中毒。 也确实,就如元姝所猜想,封鸾便是将元岚嘱咐的毒投给了元漓,这毒虽不能迅速致命,却能在人忧心急切的情况下慢慢做效。一切也就是如她们所设想,没了元姝的元漓,定会是慌慌不定,饶是外间传言女帝如何心冷,可终会被扰了心神,毒发指日可待。 “我且规劝陛下一声,这毒虽缓,可药性不小呢,若是今个儿大家好说好散,解药届时便会送来,如若不然……”那自然是只能办国丧咯。 这话意委实直白,元姝自然知道后果,纵然是元漓虚弱的做了眼色给她,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怕,那口中吐出的血可做不得假。 “姝儿,莫信她……我无事。” 便是那无事两字方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那身黑色的衣裙上,瞬间没了踪影。 “哟,都这番了,还不忘安慰人,鸾且佩服陛下呢。”封鸾边说着,就松了元姝,将想要跑走的人儿一把推到了封蕙的怀中去,这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来。续道:“这毒可是我封家秘药,解药嘛,相信东祁国师也配不出吧,陛下可是要这个?” 元漓何时又受过这等威胁,便是自知毒已入心,也要撑到最后一刻擦止,更何况元姝还在封鸾的手中呢,若是服软,这趟路就白来了。 “封鸾,你那解药朕不稀罕,只你今日若是不留下姝儿,来日朕的铁骑定平了西州!” 那话中直言西州而非西钺,清楚表明了帝王之怒,西州一旦被平,只怕再无她封鸾立身之地了,更何谈复国之说。 “陛下认为我蠢吗?” 却见握着玉瓶的素手微微一紧,无端泄了心中思绪,而转瞬看向封蕙怀中元姝的眼神,又安定了些许。元漓的铁骑固然可怕,可她们迟早是要一战的,更何况在她确认了元姝后,就没再打算将她送回东祁了。 “你——” ☆、第134章 又是稍显颠簸的车厢里,这回封鸾不再缚着元姝了,任由那姑娘坐在角落里不吭不响,却又无半分不平之色,已然没了方才站在一众人中间说话的气势。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知道封鸾在看自己,元姝便不甘示弱的抬了头回视而去,再一次的提醒到。 闻言,封鸾只淡淡一笑,纵然是一身华衣湿的透彻,也丝毫没减去她半分风姿,娥眉轻扬,缓缓道:“姣姣且安心,我可非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只要出了关,解药立刻送去。” 她这也算是下下之策了,方才若非元姝横插一脚,只怕这会都走不开。也便是那会子,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的情分,只深不浅,她封鸾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早闻元漓那人精于算计,就是这里放了她们走,只怕入西州的昌峪关不好过,届时精兵囤积,就算她有元姝在手,估计也是无用功。只能以解药相协,换条路走。 尽管是得了封鸾的再三肯定,元姝依旧是放不下心,脑海里尽是元漓吐血的情景,总觉心窒难受。她根本不能看着她毒发无解,连万逐渊都束手无策,便一时心急以自己为保,只为换那解药过来。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余尚宫是你的人?” 冷不丁被元姝这么一问,封鸾还有些诧异,不过也好不吝啬,直白应下道:“以前是,现在却不是。” 棱模两可的话儿,元姝也不用多加猜测,能将禁宫一切动向乃至女帝密旨传出,又能借元漓之名给她下药,且转身近御驾投毒的人可不多,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余尚宫才是最合适不过。 “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还算不是?”到底是因元漓的毒,对封鸾又冷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似之前了。 对此,封鸾只是柳眉微蹙,将元姝那张退了血色的小脸看了看,甚是好笑的说道:“那余尚宫确是我派去的细作,为了培养她们,我可花了不少的心思,原以为会得到回报的,岂知……” 岂知后面的事情连封鸾都有些始料不及,从她十岁时便开始培养一批人了,整整十年才遣送到各国卧底,陆续掌控线报。起先,来自东祁的消息确是有分量,但是几年过去了,聪明如封鸾,开始隐约察觉已打入元漓内部的余氏,真心不在。这次她亲往东祁,将几份药放在余氏手中时,她彻底失望了,因为竟然听到了余氏的拒绝。 “奴这些年一直不忘主上的恩惠教导,为细作传递东祁国情无数,不敢有丝毫松懈,却终日惶惶,如今主上有用,愿遣派奴成大事,奴本不该推搡,可……陛下是好人……” 说了这一大通,原来便是要弃她投明主呢,于是她的十年竟然不曾抵过元漓的四年。也罢,没了忠心的猎犬,到底是无用了。 “这些药不伤人命,且分别投给她二人,事成之后,你便永远都是东祁陛下身边的第一尚宫了。” “可是主上……” “届时,本宫会将你妹妹送来东祁的,去吧。” 封鸾自认为从来不是什么善人,阖家遭难后,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小郡主了。她懂得利用人,更懂得控制人。便是不再唯她所用的犬,也会被赋予最后的任务,乖乖去做事。 但是,背叛她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东祁陛下身边的尚宫该换人了。 前因后果被一一道出,元姝瞠目结舌,余尚宫那人不仅得元漓看重,也得她信任,便是这样的人,元姝之前也不忍猜她为细作,可这一丝不忍终是因中毒的元漓而被打散,却不曾想到原来还会是另外一番状况。 “你怎么能如此……” 就算是愤怒,元姝也自认为没立场去说封鸾派遣细作的事,更不消说她是如何利用人了,可她一旦想起昔日余尚宫的种种,便有些愤懑,人大概是不在了,还有多少和她一样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不说了,是如此心狠还是如此坏?你可知,我若不狠不坏,这世间早无封氏血脉了。” 封鸾不喜弱者,却庆幸自己的妹妹不甚强势,孤单这么多年的她,强过男子。到底和元漓一样,在遇到元姝后,心里就有了一处软弱,只想将这和她一样血脉的小姑娘看顾一世,不愿她接触风腥,可终究是不行。 因为是元漓同意放行,皇家令牌便起了很大作用,一行人直接入了官驿休整。方过一日,天放了晴,便又开始赶路了。 不过这一次,封鸾生了悠哉的心,元姝却是急的磨牙。 “你让他们再赶快些。”停留了一日已然时耽搁了时间,这路上还慢吞吞,那元漓何时才能拿到解药! 封鸾岂不知她想的什么,就有意愚弄她,笑道:“不曾想姣姣如此心急回家呢,我心甚悦。” 果然回应她的又是一阵咯牙声,徒惹了人一腔笑意灿烂,心情顿时畅快。 不过封鸾到底还是下令加快速度了,眼看就要入冬了,西地冬日易冰封,所以她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回去,否则遇上大雪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西地冬日比东祁更寒冷,她则怕元姝吃不住。 接下来的路应了元漓的话,没有半分阻隔,而封鸾也应了元漓的话,待元姝极好,想来就是元漓不说,封鸾也是要掏心窝的对元姝好。 到了昌峪关,应了元姝的央求,封鸾停了半日,当着元姝的面,亲自将解药给了手下,看着他骑马离去才完罢。 “这下姣姣可放心了,姐姐说了不骗你,就作的真。” 元姝抿唇,径自上了城塔,站在高高的塔楼上,她看着那一骑快马驰远,眺望着一个方向,突然就有些鼻酸。冷风激脸,冻的她一个哆嗦,却始终不愿离去。 封鸾随后也上了来,接了封蕙递来的披风,便给元姝穿了上,顺着小姑娘一直不愿意收回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那个方向极其眼熟,想了想,不正好是东祁天都城吗。 “小丫头没出过门,这方向倒是认的准啊。” 蝶翼般的长睫微颤,忽然便见元姝抬起了手,缓缓的指着那个隐在雾蒙中的方向,说道:“我的家在那里,我的亲人爱人都在那里……” 本就恋家甚重的元姝,这是为数不多的离开生活太久的天都城,没有亲人爱人相伴,那种孤寂悲凉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可封鸾却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拽住了元姝伸出的手臂,拉着人儿就往塔楼下去,小人儿也出奇不闹,跟着往下走,就在有些灰暗的楼道里,封鸾甩开了元姝的手,旋身一把掐在了她的双肩上。 “亲人?爱人?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你姓封,是封氏的后人,是我的妹妹!那天都城里所谓的亲人是灭了我们家国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光线不亮,元姝却看清了封鸾面上闪过的狠意,狰狞在眸底,掐着她双肩的手力气逐渐加大,似乎恨不得将她掐死也罢,于是那双手开始移上那细细的脖颈,慢慢的用力。 “你是封姣姣!不是元姝!不是他元家的孩子!” 被掐着脖子的元姝矮了封鸾些许,呼吸不通让她难受,却没有伸手去挣扎,反而瞪着封鸾那满是怨恨的眼睛,缺氧让她的脑海暂时清明了一片,只听到封鸾一声声的喊叫。 ——你是封姣姣! 不!她是元姝,元家的元姝,元漓的元姝…… 后来,元姝晕了过去,待醒来后,发现一行人已经出了昌峪关,而颠簸的车厢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双手又被绑在了身后。喉咙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让她难受异常,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软软的靠在车壁上,随之摇晃。 待到了下一个驿站时,平静后的封鸾才发现了元姝的异常,抱着浑身烫的出奇的小人儿便叫来了随行医者。看着半昏半醒的元姝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封鸾当下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拿脉良久,那医者方恭敬回报:“回主上,小主子是邪风侵体着了凉,嗓子也暂时失声,只怕要多喝些药才能好了。” “那你速速去准备吧,务必让她无事安好。” 打发了手下,封鸾才将怀中软成一团的元姝放在了榻上,拉了棉被过来慢慢盖上,才坐在榻沿静静的看着又睡了过去的丫头。眼底是掩不住的疼爱,看着那艳红的脸颊,禁不住就想伸手去抚,却又僵住。 “这身子骨当真是弱,元漓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养你的?” 殊不知,这是元姝当年天寒地冻伤了元气,这些年若非元智元漓有意找珍贵药材养着,只怕是早已丧了命,又怎么可能还在今日得以相见,由她带来带去。 而好久都不曾生病的元姝,再一次的体会了前些年的痛苦,一身刺痛难受,还被噩梦缠身,忽冷忽热的陷入梦靥里,怎么都醒不来。 梦中元漓一身血迹倒在昭纯殿外,而她身边就站着封鸾,握在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嗒、嗒!刀锋一转,就朝她而来,可只顾着往元漓身边去的她,根本无暇顾及,长剑挥起落下…… “咳咳!” 突然口中一片苦涩,怪味入喉,呛的她直想吐,可一张嘴就有更多的被灌了进来,一时间头疼不已。可耳边还有个声音不停的说着。 “乖,再喝一点,喝了药就会好了。” 这般温柔的声音,是谁? ☆、第135章 若是很久之前,元姝只怕是想不到四年后才会见着这人,可当她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时,心底是意外的平静无澜,纵使那人还唤着她的小字,却也激不起一丝小时候的情来。 “阿瑥的身子自幼便弱的很,掐着日子便是要下雪了,必须快些赶回扈城去。” “我已吩咐了下边的人准备妥当,估摸着明日就能走了。” 迷迷糊糊,耳边就断断续续传来两人的说话声,唯独这两句她听的清白,一个是封鸾,而另一个……动了动差些重的睁不开的眼皮,蒙蒙的光亮让她极不舒适,可那格外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叫她想要睁眼看去。 “姣姣醒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封鸾,苦守多时的她凑在榻沿,难得一面动容,这可是前几年都不会出现的表情。 病时那络绎不绝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总少不了封鸾这个人,时而凶神恶煞,时而提刀挥来,弄得这会一睁眼看见满是关切的她,还反倒有些不适应。 可终究礼貌使然,不大不小的应了一声,在看见封鸾松了口气那模样时,心中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 “醒了便好。” 一言即完,便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全然为身后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来,大开的轩窗光线十足,已经能完全认清人的元姝,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对上了那个已经四年不曾联系的人。 幼时的记忆开始不断涌上—— “这是我今日刚学着绣的帕子,你且带着。” “真丑,我才不要用。” “没叫你用,叫你带着,这样你就可以天天记住本宫了。” “阿岚,你可真自恋!这般丑的帕子还叫我带上。” “臭丫头,你再说一句来!” 元岚第一次学的东西,向来都是先送了元姝,虽然嘴欠了些许,可那份埋在心底的小心思,元姝至今也算是明了一些。再回想那些年,她做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先送了元岚的呢。 “阿瑥,好久不见。” 不过四年之久的时光,元姝再看面前这人时,竟生了太多的生疏感。依然明艳动人的美人,却早没了当年的稚嫩,一颦一笑均是妩媚妖娆的紧,只残留了几分与当年相似的眉眼仍是含情脉脉。 元姝的小字不过是元王妃喊的,便是元智也很少唤这个,唯独元岚会唤。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更愿意喊她臭丫头,而非如今这般拿着架子唤她一声阿瑥。 之前,元姝不是没想过再见元岚的情景,记忆始终还是对她们最后分开那次犹新,那时的元岚便不是她所认识的元岚了。而现今,那甚是正式的问候,只换来了她淡然一笑。 “好久不见……四公主。” 终究,还是咫尺天涯了。 元岚面上有过片刻僵硬,可很快便转换为笑,多年磨练,她到底不再是以前那个元岚了,对于元姝的故作生疏,只当是气话。 “时间过的真快,阿瑥也快十七了吧,更好看了。” 这酸不溜几做台面的话,可一贯不是她元岚的风格,以前的元姝也未曾从她口中听过,那时的她自持有资本一登帝位,自然对人都是高了不止一等的,如今流落西州四年,反倒是学会了客套。 蹩了眼一身华丽红裙的元岚,元姝攥了攥被角,涌不起一丝故人相逢的喜悦,反倒生了惧意的她,可还怎么同元岚好好说话。 “嗯,你也是。” 随意敷衍的话,谁都能听出来,在场的元岚和封鸾都笑了,唯一不同的是,前者苦笑,而后者则是发自内心的得意洋洋。 “四殿下,姣姣病还未愈,你这故人何必在乎一两天呢,还是待她好些了好好说吧。” 同封鸾合作多年,元岚是最了解她的为人,莫瞧着嘴上这般说,以为是为她好,其实是在下逐客令,打心底的不愿她靠近元姝罢了。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元岚和封鸾站在一起后,确实互赢良多,可如今这平衡,只怕是要被一个元姝悄然打破了。 “翁主说的是,岚想起还有些事情未交代下人,就不打搅了。”再转身看向元姝,温声说道:“明日见,姝儿。” 没得到元姝的回应,她就抬脚离去,擦过封鸾肩膀时,余光落在了那紧绷不住的笑容上,遂心情大畅轻笑出门了。 躺在榻上的元姝眼尖的发现了封鸾的不对劲,和元漓相处多年,她看人的本事可是长了不止一层。那人愈是笑的浓浓,便说明被戳的心痛,绷而强撑,当真是不觉着累。 西州翁主,是元漓赐给封鸾的号。忆起前几日她问这事时,封鸾尚且淡然回之,不曾接旨拿印,也便算不得东祁庶封。她素来视东祁为肉中钉,元漓赐下的号自然是不肯授,若非想以此进入内宫偷走她,只怕是万万不会踏入东祁金殿的。 元岚旁的本事虽厉害,可都比不过那张嘴让人恨之不及。明知封鸾所不喜,却偏偏就要捡了那些个话来戳人心,就如她最后那唤了元姝名的两字,简直是踩了地雷。她却只当是想博回一局,似乎忘了两人还在一条船上呢。 “这般讨人嫌的,也难怪了元漓一心置她死。” 负手而立的封鸾浅浅收了笑意,在元姝的跟前,总是不受控制走起亲姐妹的路线来,所以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元岚的嫌恶。 元姝不甚喜在别人背后多嘴什么,也就没接封鸾的话,任由她发泄去。 “早些喝了药歇着,明日便要启程回扈城,莫要半道上出事。” 大抵是看出了元姝的不在意,封鸾也讨个没趣,交代完便替她掖了掖被角,顺了顺额前散乱的鬓发,便慢慢离去了。 尽管是睡了太久,元姝这一身空乏的很,封鸾这大山一走,便压力全无昏昏迷迷就又睡过去了。可才没一会呢,便被门外的吵闹声弄醒了。 “让我进去。” “对不住元姑娘,方才主子走时,特意吩咐了不许您进去的,您就莫难为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吧。” “她那会出去时又答应我可以进去了,你们走开吧。” 是元岚的声音,元姝皱眉想要坐起,侍卫还在推脱着,下一刻就见那人推门而进,夕阳灌入房中很快便被关上了。 “阿瑥就这般不待见我了?不过四年不见罢了,你就将我忘了一干二净?” 这会的元岚全然没了之前在房中的可气做作,拢着裙摆几步跨到榻前,居高临下的将半倚雕栏的元姝摄于压力之下。丝毫不甘心的明艳容颜略显狰狞,一双眼睛就差化作利刃劈了元姝。 元姝的身子还有些发软,只看了一眼本性暴露的元岚,便阖了眼皮,轻声说道:“时间可以改变所有,阿岚,这已经不是几年前了。” 她也早不是那个任她骗的元姝。 当真是蓦然回首已是物是人非的境界,在她知道元岚利用她几次三番的陷害元漓后,曾经她引以为豪的友情便不复存在了,元岚的自动离去,也便是为她们的关系画上一个句话罢了。 好不容易等封鸾出了去,元岚才找到时间来和元姝说话,本是想要叙旧升温,却没想到这么快的碰壁了。身侧的秀拳紧握,看着极是憔悴的元姝,她一时间心疼无以复加。 到底,还是错过了吗? 不,认输可从来都不是她元岚的风格! “阿瑥现在和她在一起?你喜欢她了?” 带着一丝颤抖苦涩的话语,落入了元姝的耳中,那个她,自然是指的元漓了。明知元岚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她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余下的视线中,她静静的看着那双榻前的精致绣花鞋,在得到她的答案后,竟是踉跄往后倒了好几步去。心下有些发紧,却不愿发出什么声音来。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她吗!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那全然不能接受的声音不似装出来的,元姝沉默抬起了头,漂亮的月眸静静的看向了元岚,水汪汪的黑眸里没有一丝情愫。只慢慢说道:“我住在宫里的事你应该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不太妥,她本就对元岚无意,既然是要拒绝,就该干干脆脆,又何必留了念想教人难受。遂在元岚说下一句话前,抢先了一步道:“她爱我,我也爱她。” 这一次,元岚不是站不住往后退了,而是疾步上前,掐着元姝消瘦的双肩,就将她从榻上拽了起来,看着那双让她沉迷近十年的眼睛,红着眼眶厉声道:“她爱你?那我呢!我也爱你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看我呢!” 爱这一字极是沉重,不同于喜欢,独是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曾经元姝几度不敢承认对元漓的情,可如今呢,说出一个爱字竟然是这般简单。 曾几何时,在元漓强势出击时,她惧怕心伤逃跑,只因觉着女子喜欢女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真真实实的经过一番后,爱了也就爱了。却不曾想到这条道路上还会出现第三者,口口声声对她说一个爱。 她究竟是何德何能才惹了这两个女人的青睐,又或者是上一辈子欠了他们?才会重生而来还这一份情债。 可最终,她还是要对不起元岚了。 ☆、第136章 强忍着双肩的剧痛,元姝仍旧毫不示弱的回视元岚,清晰的一字一字说道:“我,只爱她。” 那一刻,她清晰的在对面那人的眼中看见了熊熊火焰转瞬化作说不出的悲哀,泛着泪光的眸子虚化了她倒映的身影,收不回目光的元姝也莫名心中刺痛。 曾经的她们是那般和睦相惜,在不知欺骗和利用的情况下,谁都是快乐的,可现在,注定了彼此会被无情伤害。 一滴热泪缓缓从元岚眸中落下,划过脸颊落在了元姝的唇侧,似是滚烫难受的紧,掐着她双肩的手慢慢松了力气,却如何都不愿从那美如芙蓉的娇面上移开视线。 “我都记不得多少年了,明明我比她还先认识你,为什么你都不喜欢我……呵呵,是在怪我利用了你?元姝,我早就后悔了……” 可是,纵然她后悔了,似乎也来不及了? 炙热的爱意是辛酸婉转,求而不得的折磨让元岚痛苦,若是早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她大概从开始就会选择另外一个可能了。 “在你告诉我那些事情时,我确实恨过你,而现在早已没了感觉。”蛾眉微皱,说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很久以前她就想告诉元岚了,现在说出来只觉得心头松了大口气。 过去的都早已过去,如今再执着,又有何意义。 不愿再看元岚的痛苦,元姝只得眉目轻敛闭上了眼,正要侧首逃离她的掌控之际,突然便感觉到唇上一重,仓惶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咫尺相近的元岚。 “唔……” 不同于她慌张大睁的眸子,元岚却是紧闭双眸,清泪划过两侧,混在了两人紧缠的吻中。那咸涩的味道让元姝惊惧,却发现元岚早已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根本不容她半分躲闪。 当下便在心中大呼不妙,方才恢复些力气的手肘忙去推搡越靠越近的元岚,元姝多少还是知道元岚这人的性子,将将她已经把话说绝了,元岚若是摔门而去,倒是说明打算放弃了。可现在欺身而上强吻,只能说明…… 电石火闪之间,元岚手心一用力,便将元姝推到在榻间,压着尚未病愈的软软身体,便加大的深度,直叫元姝呼吸难受,急的便用脚去蹬她。 “放开我!元岚!咳咳……唔!” 方才还落着泪的元岚早已睁开了眼,一双美眸泛红却是无了丝毫痛楚,取而代之的是凶狠执着,擒着元姝乱挥的双手就狠狠下口。 放手?不,她不会放手了! 而这一幕又是何其眼熟,当年的元漓便是如此,如今轮到了元岚,果然是亲姐妹而来,骨子里脱不了病态执着。 “嘭!”有人破门而入了。 这一声对元姝来说,无疑是福音,忙挥手求救。奈何元岚丝毫不在意,仍旧死死按住她,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着:“元姝,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女人,算是疯魔了。 封鸾本是出去了的,可转念想起元岚还在楼里,便放心不下元姝,即命人折转了回来,这可不,刚上楼就看见了这一幕,气的牙都痒了,却强忍着不能出手。 “四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呢,我妹妹病都未愈,你还是放开的好。” 也就是这声冷的掉渣满是杀意的话,惹的元岚笑出了声,看着身下一脸涨红还甚是厌恶的元姝,便冷笑着起了来,临离开前还不忘伸手去抚了抚元姝红肿的唇角,气的元姝又是一个瞪眼,也撩的她愈发荡漾,这才缓缓转身看向封鸾。 “阿鸾殿下紧张什么呢,我不过是和阿瑥近近感情罢了,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的,也好在她是你的妹妹不是。” 封鸾眯眼看着几步开外的元岚,她自然知道最那后一句话是何意的,无非是想敲她竹竿顺势往下去,打一开始封鸾就知道元岚这人极是嚣张更甚阴险,以前还多少藏着掖着,现在可改性子了。 “瞧瞧四殿下说的是什么话,姣姣一日是我妹妹,可就不能让别人污了去。” 元岚领意不悦挑眉,将封鸾隐约的愤怒看在眼中,不觉轻笑道:“阿鸾殿下可真是疼爱妹妹呢,以往还是真没看出来。” “自个儿的亲妹子我自然是要疼的,所以呢,也就不劳烦四殿下费心了,请吧。” 两人本就旗鼓相当,可封鸾有意针对元岚,便愈发的不客气起来,侧身一让便对元岚下了令,再往后便是元姝微微颤抖的身影,这一看,方才还隐约的笑容立时就散的干净。 元姝倒不是怕的抖,而是委实被气的发呛,揉着被压麻的肩膀狠狠的瞪着元岚的背影,静静地听着她们两人一来二去的暗掐。 估摸着这毕竟是封鸾的地盘,元岚也就退了一步,瞥了一眼榻上的元姝,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如同先前那般挥袖离去了。 封鸾走过来时,元姝还沉浸在元岚那诡异的笑中。无论是那笑还是之前的举动,无一说明了元岚的决心,对于接下来的日子,元姝有些头疼了。 捡起落在地上的被子的,封鸾看着一脸苦意的元姝,便冷哼了一声道:“你这魅力果然大,招惹了她们两姐妹,可是算你厉害很。” 嘲讽的话语让元姝有些心紧,无论是前因还是后果,都是她预料不到的,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怕她一开始就不会靠近任何一个。 那之后的两天里,封鸾就不曾来过了,不过虽然嘴上对元姝冷嘲热讽的,可外面派来守门的几个高手便足以表明她的口是心非。至于元岚则是没了影子,只她不来元姝也才渐渐放下了心,但是防范之心还是丝毫不敢懈怠。 直到第三日,有人敲了一下门,也不管元姝听到与否便直接进入,抽过毯子裹在元姝身上就说道:“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休息好几天的元姝早已没了睡意,看着跟前的封鸾便起身穿鞋,小脚还没站稳呢,就被封鸾拉着往外走,速度之快让她心讶,只得拢紧毯子小跑跟上。 出了客栈元姝才发现天都未亮,星辰漫天,露重风冷,而一行人是早已都整装待发了。元岚就站在一辆马车旁,看着出来的元姝就招手。 “阿瑥过来。” 也不知是风过寒还是被元岚的亲昵吓到了,元姝一个哆嗦,就望向身侧的封鸾,暗想着不会是要叫她同元岚一辆车吧?忆起前些日子有点疯的元岚,元姝下意识主动抓住了封鸾略有温度的手。 封鸾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看看车旁笑的温柔的人,就笑道:“无事,我们跟她一起。” 特意被咬重的我们二字在风中竟显得无比和谐,元姝也没去抓她的错,只晓得封鸾会一起就放心了。虽然她是被这人劫持来的,可不知为何,封鸾给了她和元漓相似的安全感。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7节 走过去时,封鸾的目光轻轻扫过两人相握的手,嫣然一笑便先上了车。元姝只着了中衣便被裹着毯子拉下来,这大冬天的,封鸾可不想让她又病了,便带着一起随后上车了。 马车尚阔,三人坐也有余,东西则是一应俱全,搂着元姝坐在角落,封鸾便取了温水给她喝。随后又脱了她的绣花鞋,将两只冻的凉凉的小脚放在了一团狐绒中。 端着杯子暖手的元姝檀口微张,委实不曾料到封鸾会为她做到这般,以前都是元漓这么弄她的,半个谢字还在喉间就被她吞了回去,可是在看见封鸾有意瞥她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了。 “谢谢……” 将将说完,抬眸对上封鸾的轻笑便有些不妙了,果不其然就听见她说道:“说什么谢谢,唤声姐姐来听。” 还没等元姝反应呢,那边的一直冷眼旁观的元岚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是不屑的说道:“我瞧阿鸾殿下还是得了吧,阿瑥的姐姐多了去,不缺你这一个。” 元岚就是人来疯,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露个好来,特别是对她心上人献殷勤,亲姐姐又如何,照样损。封鸾自然是不甘落后的回了她:“呵,也难怪姣姣只当你是姐姐。” 再之后便是两人不停不歇的掐架了,元姝就坐在一旁喝着水,一道欣赏着这两人言来语去。谁也不脸红,谁也不扬声,就这么来来去去半个时辰。 再往前的几日路程里,元姝算是耳朵热闹了。 “咦,下雪了!”看着落在手心转瞬化掉的雪花,元姝惊呼了一声,拢着绒毛衣襟便将身子往车窗外探了探。 喝着热茶的元岚晲了一眼后,便戳了戳元姝的腰肢,欢愉说道:“你既然喜欢,我们下车去看看吧。”一语既出,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她们雪地玩闹的场景来。 被打断的元姝只讪讪的回了身,摇摇头便不再说话了,看着手心雪融后的水点,眼眶便是有些发红。依稀记得去年冬日,元漓还拥着她说今年要与她一起看第一场雪。尽管那时两人还不和谐,可元漓所有的话,元姝还是记得的。 第一场雪来了,可那个人却不在身边,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元漓,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这一场雪来的早,起先还是纷纷扬扬若柳絮,之后就大了,封鸾只冷声下令加快速度,队伍便在寒雪中疾驰往西了。 到扈城的那一日,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忽然停了…… ☆、第137章 西钺化为东祁州城之后,扈城仍是重要之地,先帝就曾不止一次派遣要官来此担任治理。说起十几年前的那个西钺先皇,少不了有人要碎上几句,无非便是奢侈荒淫。 不仅是自个住的宫室富丽堂皇,便是扈城万户,长街小巷都被翻修的华丽耀眼。纵然曾是铁骑踏遍,烈火焚烧,可那斑驳的城墙依稀可见当年繁华。 要元姝说,那个西钺皇帝就是个会享受的。 扈城还是当年的那个扈城,却没有元姝仅存记忆中的硝烟弥漫,人来人往的欣欣向荣,在大冬日里也是难见的景像。 奇怪的是封鸾,在喂了她一杯热茶后,就让人取了狐绒大衣给她穿上。在元岚不甚明显的疑惑兼暗恼视线里,就带着她下了车去,身后立即便有护卫紧上,却被封鸾挥手止住了。 “你们便在这歇歇脚吧,不用跟来了。” “……是!” 元姝还在看那些个表情甚怪的侍卫呢,封鸾就伸手抓住她,往一条巷子而去,好些时日没下过车走路的元姝还有些僵,封鸾不知觉的就放慢了脚步。 “知道这是哪里吗?” 方才站定脚的元姝忙顺着看去,这条巷子与其他巷子相比,明显有些老旧了,奇怪的是砌砖多出的一段上面,干净如新。一路走来,她也无聊的看了些东西,大雪方过,别的巷子都是雪,可唯独这儿没有。 “这是?” 封鸾就站在半米之近的地方,指了指有些湿迹的高墙一脚,笑了笑说道:“当初你娘亲带着你离开,便是倒在了这里。” 也是那一日,她们一家人散的干净,离的凄凉,去的可悲。 元姝只觉双腿一软就摔坐在了地上,不同于别的长巷地砖光亮,这条和当年无所出的残砖小巷子渐渐勾起了她的回忆。 ——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娘的姣儿长大,不能看着姣儿成人大婚…… ——不哭,姣儿不能哭啊。姣儿哭了就会有人来,他们会杀了娘和姣儿的。娘要姣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雪白的狐裘被泥水污了大团,元姝却是不自知的费力往那墙面看去,当初她的……娘,便是靠在这里,将她护的牢牢,直到断气。也是在这里,她得到了新生。 记忆回笼,她开始看见那日的情形,一切都开始回转。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起那个绝美温柔,至死都将她视为最爱的母亲,元姝着实想不通她为何会一个人,孤身带着孩子倒在这里。以封鸾的说法来看,不该是王妃吗,若是王妃又怎会如此? 封鸾蹲了下来,拢了拢元姝散乱的发,淡淡说道:“日后再告诉你吧,先起来,你身子弱,受不得冬凉。” 她倒是无时无刻记住了大夫的话,护着元姝跟看自己女儿一样,无论从哪看,都是好姐姐的模样。 元姝却不曾理会她,只顺势抓紧了封鸾的手臂,掐的紧紧,焦急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委实说不出尸首二字,也只能咽着声巴巴看着封鸾。 一阵寒风灌过,封鸾面色不大善,却是极心疼地上的娇人儿,将她从地上拉起,瞧了瞧被污的彻底的昂贵狐氅,转开了眼。 “你说啊!” “当初我带人赶到时,她并未在这,你也不见了,但是我知道她是死了。我便拿了她素日的常服,同父王葬在了一处。” 封家要命的毒,一滴就足致死,当初那女人却被迫饮了半盏,如何不会死?不可避免的,封鸾想起了那一个冬日,去迟的她,只能看见地上怵目惊心的血迹,和元姝襁褓上的金线。可笑的是她父王,算计了一生,道是死都不会放弃,结果呢,临了只能同一套衣物合葬。 所以啊,这人世间,哪有人说的准的事情呢。 元姝双眸泛泪,她自然知道娘死了,可……可是尸首去了哪里呢?忆起那时,她被元智抱走了,随行的人均是一起走的,根本无人碰过的。而兵荒马乱的,又有什么人会去偷走一具尸体呢? 天空又飘起了些许雪绒,封鸾本就只是带元姝过来瞧瞧,这瞧完了,自然是该走了。遂牵过元姝冻的发红的小手,侧身替她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 “莫想了,回去吧。”就是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不都没查出嘛。 走回之时,不知在车架旁守候多久的元岚,大老远一看见元姝就耐不住了,待她们走近了些,才好上前,看着两眼汪汪的元姝,便着急了。 “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三个人或多或少还是会说些话,对于元岚,元姝也不是那么抗拒了,尽管心里有事,还是想要应一声,毕竟元岚面上的关切也是做不得假。 “好了,这儿风大又落着雪,先上去。” 于是乎,元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带了上去,徒留元岚楞怔旋身看着两人的背影,美眸中是说不出的肃杀。 不得不说,她现在是看封鸾愈发不顺眼了。 上了车驾便开始行驶了,元岚看着换了衣服的元姝,握住那只发凉的小手,看着一身嫩粉的娇美姑娘,便靠了过去。说道:“方才是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 她握的极紧,元姝抽不出手来,只能看了看她,平复了些许心情,才回她:“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元岚才不信她呢,干脆拽了她过去,当着封鸾的面便不客气的说:“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才没有呢”,元姝毫不犹豫的就回了她,封鸾除了绑架她,其他地方还算是仁义的。 “没有就好。”元岚自然是不甘心的,不知道元姝为何哭,却能看出两个人有事,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明明有事,却要独独瞒着她。 封鸾的家,便在西钺皇宫中。当然,以前不是,自打她开始分庭抗礼后,一切都变了。昔日的西钺皇宫是无比辉煌,烦见着都会为之动容,少难有不动之理。 元姝这是第一次来这儿,东祁的皇宫她倒是去的多,可这西钺皇宫还真叫她有几分好奇,往常还听人说过西钺帝在位时曾以金砖铺地,奢侈至极。不少人都是说者心动,还有说那西钺宫里,便是树也不是凡品,一排又一排皆是玉品。 听这些时,元姝还不以为然的笑过,想着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也没多加评论。如今真真来了,就算心里有事,也不免睁大了眼睛。 事实呢,只一眼,元姝就开始怀疑传闻的真实度了。这地方虽不尽东祁禁宫威严,却当真是有一派奢靡之像,便是那高高宫墙,贴的都是金箔。而至正宫的天阶,也尽是白玉所筑,至于传说中铺了金砖的地,倒是没有。 “这地上,以前是铺的金砖,不止这里,很多宫室都是。”封鸾看着眼睛眨都不眨好奇盯地面的元姝,自然就知道是外间传闻所致,便好心的解说了一下。 元姝愣然睁眼,幻想这一地若是金的话,忙问封鸾:“那怎么没有了呢?” 封鸾停了步子,不曾低头去看,只望着天阶上的宫殿苍穹淡淡说道:“战乱时,被挖光了。 西钺历代的皇帝,骨子里都改不了奢侈,因西钺国处水乡尚好之地,,常年丰收民众多存银,以至于历代的西钺皇帝都是富的很。金砖铺地确有其事,不过那也是一代又一代累积下来的,年代久了,也就形成了不成样的传统,每到一个帝王登位,便会着命下面人选一处宫室铺金。 只可惜,一场战乱,属于这个宫殿的百年繁华,被掏的一光二净,封鸾甚至亲眼看见有人搬走了几处镶金的窗扇,便是宫墙,都被人传言藏了珠宝而被挖垮。 历经十多年,重新铺上的石砖,已然没了当年的样貌,风吹雨打,倒是让人瞧着好像铺了很久了。走在上面,元姝不自然的幻想起那样的场景来,不就跟圆明园一样么。 “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回宫去吧。”元岚越过扫雪宫人,走到元姝跟前就拉着她说。这个话题极是尴尬,当年打进西钺的,正是东祁,而抢的东西的就不言而喻。 若非元姝好奇,封鸾也没那个兴趣提陈年往事,加厚的嫣红长毛宫鞋朝元姝这边一迈,从元岚手中抢过了元姝。 “等会怕是有大雪,同我进去吧,去看看……你娘住过的地方。” 话已至此,元姝本就惦记着,自然是随了封鸾而去。元岚自然是不认输,也跟了过去。不过,大老远的看着封鸾带元姝的背影,无形的亲昵还真叫她有些吃味呢。 西钺宫极大,当初康王进军城下,便打进过宫里来,还占了正宫以北和南的所有宫室。而正帝则是带人退往以西的宫室,两方死死对立。 元姝的娘,便是住在了皇后的寝宫——昭阳殿。 虽说是皇后的寝宫,却没有元姝预想的那般辉煌,红木雕龙的楠木柱子顶着穹顶,入门便是高高飞凤金座,再往里就是内殿了,古朴而美丽。一池活水养着内殿正中的粉红芙蕖,在这冰天雪地里,还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你便住这里吧。” 元姝看向了封鸾,突然想起几年前,她生辰的那日,也是第一次见封鸾之时。她曾拿着她的金簪子说,那是西钺百姓多久的口粮,如今再看扈城和这禁宫,她开始怀疑她那些话了。 “你当初为何……” ☆、第138章 彼时东祁皇宫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历代帝王的寝宫沉浸了百年洗礼,不曾抬眼就是一阵威压,素日无多人来往的龙殿,今日却是格外的繁忙。 打头的领事姑姑正沉着脸指挥进进出出的宫人,方看一人走慢,便压低声厉斥道:“还不快些!误了事,你可担当不起!” 十几岁如花的小宫女被吓的一瑟,心里直扑腾,端着一盘泛黑的血水,忙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也不敢再看领事姑姑的脸色了。 小宫女资历尚浅,自然是怕的,不过却不是因为姑姑的话,而是因为方才在殿里听到的一番话,想她们这名扬几国多年的女王陛下,年纪轻轻便要不久人世了,就是惊惧五内。 “阿芫,你无事吧?姑姑可有如何?” 比小宫女高了些许的同阶宫人拉过她来,上下打量了番,才松了口气儿。她们这些做宫人的,必须要服管教听从领事,她这妹妹才进宫,好命安排到女皇宫殿里去做事,也算是大福,可不能出了差错。 叫阿芫的小宫女忙牵住姐姐的手,愁笑道:“没事呢,姐姐,你可听说陛下……” “嘘!不可私下说这些,快跟我走!” 女帝重病不起的消息,虽是密封的紧,连朝堂都没点风声,可他们这些做宫人的,却是听的多了去。日日都是泛毒的血水往外端,就是国师回来了,也不曾见效。想当年女帝尚是公主之时,何样风光,这正是花样年华的日子,却就不行了。 “这事可千万别跟任何人外传,陛下如今未有子嗣,若是出了事,别说你这小命了,便是我们一家人也得跟着去!”姐姐拉着妹妹疾步走,还不断的小声叮嘱。 这些事情可不是小宫女该去想的了,可若是叫某些有心人听了去,那就真是大事不好了。当年元漓初登大宝便将亲姐妹个个调远压制,除了被视为叛国的四公主,还真没人敢出来上位。若是元漓就这么去了,只怕东祁就要乱了。 而此时的西钺禁宫中,元姝瞧着不知道第几个被自己摔碎的茶盏,便禁不住的抿了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几日,她是愈发的不安稳,那心里总是断续悸动,午夜梦回也是满面清泪,却又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 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好几日噩梦缠身了。 “起来,离那些碎渣远些,莫要伤到。” 元姝的不正常,封鸾自然是看在眼中,之前几番不点破,今天也没打算说些什么。伸手拉了元姝起身,却发现那丫头又开始傻愣愣的不动了。 “在想什么呢,瞧瞧裙子都湿了,回去换一套吧。” 温声温语从不是封鸾的本色,却在元姝面前,总是忍不住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来。见她仍旧没反应,便上前一步揽了过来。 “放开!” 元姝也不知怎的了,突然一把推开了封鸾,饶是武功极高的她,也是猝不及防的倒退倒步,堪堪扶着身边的侍人才站定。一双美眸顿时危险眯起,看向元姝的目光逐渐不善。 可还没等封鸾说话,元姝便捂着自个胸口蹲到了地上,没人知道那里有多疼!大脑一片空白,双耳空鸣不知,只捂着那似是被万千尖针刺透的心。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她是不是出事了!你快说!你告诉我啊!”从未这般感受的元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元漓,相爱之人自然心相连。 封鸾算是明白了,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已经不断哭泣的元姝,就自嘲一笑,她这嫡亲的姐姐果然是不值一文。不过那笑里,却是掺了一丝落寞的得意。 就算不认她这个姐姐又如何,日后还是要在一起的,她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她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纳了皇夫罢了。” “你骗我!你骗我!”元姝抬起头就肯定的回了封鸾,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便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元漓根本就不会娶别的男人,她这般疼,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你当初给她的解药到底是真是假!” 封鸾漆黑的美瞳一缩,也难怪元漓喜欢这丫头,是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到底,该聪明的时候是绝对一猜一个准。不过,就算猜到了又如何呢,她才不会承认:“解药自然是真的,哪日不是也拿人验了吗,你怎么就这般不信我?” 不是元姝不愿信,而是那日封鸾给解药是异常疼快,就连试药的人,都是她的人,当面服毒几个时辰,元漓身边跟了会医的,自然能看出,解药一下去,那人就好了大半的。 电光火石之间,元姝突然好想明白了点什么。 从地上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着远处宫廊上正走来的元岚,她便想清楚了,僵着声说道:“那试药的那个人呢?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见了?你说,你是不是往解药里又放了毒!” “住嘴!”封鸾是听不下去了,脸色一变就喝了人来,道:“立刻把公主带回她的寝宫去!” 这样一来,无端的像是验证的元姝的话,被人擒住的元姝自然不会罢休,如果真被她说中了,那元漓岂不是……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被我说中了就不准我再说了?封鸾!你这个坏人!” 元岚就站在几米开外,元姝的状态她是看的一清二楚,曾经乖乖听话不顶人的丫头,原来也是会变的咄咄逼人。在她的眼中,她和封鸾无疑都是坏的,唯独元漓才是那个最好,也真是堪堪可笑极致。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那个安安静静的小丫头,元漓吗? 到底是敌不过多人,元姝只能被带走了,余下面色不大善的封鸾看向元岚,数秒后才轻轻一笑道:“我这妹妹怎么这么聪明呢,你以前还总说她笨,看来是一点都不笨啊。” 这就轮到元岚不开心了,以前陪在她身边的元姝,小小傲娇却是极听话,软软绵绵的小人儿,就是睡觉都引人爱。可是,不过几年,她就为元漓改变了。 “我说阿鸾殿下你倒是很开心啊,若是叫姝儿知晓你动了手脚,你说该会怎么恨你呢?”似乎很轻易都能想到的事情,元岚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得意洋洋的看向封鸾。 “岚公主,可别忘了,这主意还是你出的呢,她要厌的也不是本宫一人。” “……”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元岚总算是懂了,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元姝被送回了住处,便坐在地面上不起,也无人敢靠近,就任她一人低头沉思。她知道今天的自己有些过了,也便是现在才渐渐明白元漓对她的重要,以前蒙着心不明,如今好不容易在了一起,却要被分割两地,如果元漓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元姝真的不敢想象。 这么些年,真真假假的过来,她早已习惯了一切,一个元漓,已经是她此生的念想了。愿意随封鸾来这个地方,不过就是想结束一切,元漓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也到了她该为她做些事情的地步了,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弱,值得她爱。 当她不曾主动拥有时,她永远不会有别的感觉,可当她的心被那人填满后,她开始会害怕失去。如果知道封鸾会耍诈的话,她便是拼死也会回到元漓身边的。 那个数年如一日守着她的女人,虽然她们已经错过了许多,可是这次,元姝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元漓,你一定不能有事,等我回来! 有了念头,元姝就振作了起来,在这个地方,她找不到一个人告诉她实话,只能内心安慰自己,元漓那个女人福大命大没事的,丝毫不敢往坏处想。 晚上封鸾缺席了,这还是元姝到西钺后,第一次没有来一起用晚膳。不过元姝也没过多高兴,因为走了个封鸾,还有个元岚。 “姝儿吃这个,你以前最喜欢的了。” 今晚的元岚是格外开心,往日封鸾都是把元姝护着不许她见的,今天终于抓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亲热。可元姝眼底的那抹生疏,渐渐冷却了她火热的心。 元姝倒不是笨到不吃饭的节奏,而是根本不碰元岚夹在碟子里的菜,便是她的人也完全忽视了,兀自吃只自己的。好几次元岚不服输将菜放到了她的碗中,元姝是二话不说就又重新让人拿碗打饭吃。 独角戏,总是有唱完的时候。 元岚再也忍不住了,扔了筷箸,还不带侍人反应过来,就一把拽过了元姝。狠狠的说道:“别把她的气撒在我的身上!” 清脆的女音好听的很,甚至和元漓还要些许相似,可元姝却听的极为刺耳。下意识抓住元岚不断发力的手,说道:“下午的事情你也知道,那是你亲姐姐,你居然也害她?” 元姝能一竿子打死封鸾,自然是不会信了元岚,这两人合在一处,肯定是会不遗余力对元漓下手。 元岚是气不打一处来,总算是懂了封鸾今晚不来的缘由,死死盯着元姝眼中的愤怒,她顿时就觉得自己多可悲。 “你这嘴,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不过,却比以前更加胆大妄为的毒了! 是褒义还是贬义,元姝也懒得猜,她只静静说道:“就是再怎么斗,你又怎么能合着外人来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元岚,你还有良心吗!” 元姝没想过会将元岚说醒,这些话也不过是她这几年的总结,嫡亲的俩姊妹,就为了一个皇位,便是死死相争这么多年,到底是值不值得? “良心?元姝,你居然问我的良心?当初若是你肯跟我走,我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如今和元漓一条心了,我和你的亲姐姐就成外人了?” 元岚不怒反笑,掐着元姝就缓缓说到,她总归是比元姝要狠,说话更是不留余地,于她而言,什么亲姊妹,不过都是空话罢了! “你——啊!” “啪!”清亮的耳光声瞬间响彻了静谧的大殿…… ☆、第139章 元岚倏然起身,看着摔坐在地上的元姝,隐在红菱宽袖中的手是颤了又颤。方才被激起的火气瞬时降下大半,想要上前去扶,却被元姝眸中的尖利刺的不敢上前半步。 “对,对不起……” 捂着脸早已反应过来的元姝,侧首凝视着元岚,面颊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那个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元岚了,其实四年前她就该懂的。 “你走吧。” 元岚那一巴掌下了重力,元姝现在右耳都是一阵空鸣,说出的话不觉也散了音。可元岚却是听的清楚,平素人挨了打,哪会这般淡然,更遑论重来都是娇养的元姝,她怎么可能会走。 “是我的错,还疼不疼?给我看看吧。” 她的那一巴掌打的有多重,元岚自个明白,现在手心都还有些感觉。拉下了元姝捂脸手,看着已经红肿的脸颊,立时就后悔了。 “我……” 元姝没有听她说话,挥了她的手,瞧着灯下那咫尺相近的脸,和元漓有着几分相似的张扬美,便觉得有几分讽刺。分明是嫡亲的姐妹,却要争个你死我活,她不是她们其中的某一人,自然没有权利质问哪一个,可她被夹在中间,个中滋味更是难受。 “元颖的死,跟你有没有任何关系?” 片刻愣怔后,元岚几度伸出的手蓦然收回,甚至在元姝看来时低下了头,落寞、悲哀充斥在心头,却无人能懂,汇聚到最后也就剩下一句话了。 “你……便这般不信我?” 玉白的面颊上是几点红痕,元姝不自然的抽动了嘴唇,有些想要发笑,净声道:“信你?我自小便信你,可你呢?你恨元漓也罢,为何还要害元颖?!” 元姝的性子算不得冷清,认定了朋友便是要一直交下去,而元颖于她也是重要的人。元颖的死过于蹊跷,而元漓早就怀疑是封鸾和元岚,却苦于没有证据,到了元姝这却忍不住当面直说。 “对,你说的对,就是我,你又能如何?”元岚陡然一笑,几分阴沉的美颜霎时生辉,松了元姝便起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不屑的说道:“凭什么她们都要挡我的路,你也说了是自家姐妹,那凭什么这么对我?还有我母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了。” 这一刻,元姝不曾去看她的神色,直听元岚语中恨意暗生,便有些心惊。当年元漓上位,送走了穆贵妃,可穆贵妃却带走了皇后,个中缘由,元姝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四年前若非封鸾找到我,不然是个什么下场,你我都该晓得。元姝,你日日都是将元漓放在心上如何比己的怜,你可想过我,你以为的非皇位不可吗?要不是母后……” “咯噔!”元姝蓦然抬首,精致的面容上有些许愕然,好看的樱唇紧抿。诚然,在心底的某一处,她已将元岚封鸾之辈当做大反派,可是还不曾听她们反驳过。 说起元岚的母后,东祁上任国母,大家所出的名门闺秀,十五岁便抬入东宫为太子妃,二十岁入主中宫,也算是走在风雨中。长久居在宫里的女人,若非聪明只怕是早已淹没,身为皇后亦然艰难,风光表面,又有谁知道背后辛酸。 “我方知事时,便知母后不易,日日站在偏殿我都能见到昭阳殿前燃起红灯,惹的后宫艳羡,无人不说母后冠宠,可是呢……我却很少看见父皇真的进殿。” 元岚陷入了回忆当中,显然这段回忆不太好,冰冷的童年,被迫披上了太多苦不堪言的华丽外衣。却无人能够理解,也找不到人诉说。 挺直了腰板,元姝也不得不想起前些年的事情,她那时尚还被人抱在怀中,进了昭阳殿只觉金碧辉煌气势的很,无论是命妇还是皇妃,都在诉说着皇后的福气,偶尔还有穆贵妃也会被赞叹。而元岚就是一朵含苞欲放却带了刺的玫瑰花,坐在凤坐旁,嘻嘻笑着。 “我常看见母后夜深了坐在镜前哭,拿着当年皇祖母给她置办的一块凤佩,却念着是父皇送她的,也真是好笑的紧,你知道吗,还有还多次她看见了我,生生掐着我的脖子,都叫着穆璇贞那个贱人的名字。” 越是说道后面,元岚便是愈发轻巧,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的遭遇,而元姝则是越听越心惊。幼时,她见皇后无时无地都是护着元岚的,做足了亲母架势,又怎会想到会有元岚说的这种事情来。 “怎么,觉的不可能?也是,谁会知道白日母仪天下的皇后,晚上会往死了掐自己的孩子呢,我记得就行了。元姝,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元岚是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的,方才几岁的元姝大冬日穿着粉色的狐坎,珠圆玉润可爱极了,被元王妃抱在怀里,是疼爱十足,失了血色的小脸颊上是发自内心幸福的笑,那一幕生生刺疼了她的眼。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杀了你……饶是元漓也有个不爱她的母妃,而你凭什么窝在元华氏的怀中笑!” 恨和厌恶充斥了元岚的童年,靠的那般近,凭什么元姝就该比她幸福呢!那样璀璨的笑容,就该生生折了。 元姝僵直了后背,她不是真的小孩,自然记得当年的很多事情,却独独没将元岚初见放在心上。那时唯一感叹,也就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气势还真是平易近人的近。而皇后,更是端庄和睦,叫人猜不透。 哪又会想到,在平易的笑容下,居然是浓浓的杀心。 “若非母后为了博元智的好感,我又怎么可能接近你,看着你日日在我身后转,我是恶极了的,可是却不得不捧着你。” 尽管如此,她原本该恨煞的小人儿,却猝不及防闯进了她的心,占下一席之地。待她发觉想要推开之时,一切都迟了。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该是报应了。 心里真实的话永远是不会说出的,而出口的话,大多都是伪装起来伤人的。元姝的惊愕,元岚的嘲讽,汇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却勾勒着丝丝凄凉。 “那次你赶我走,我摔在雪地里被元漓救起时,你是不是也存了心思?” 忆起那时,元岚也便坦然点了头,她不过是想叫元姝后悔罢了。彼时察觉自己心中的不正常,便对元姝有些避之不及,冒着会被母后打骂的后果,赶走了元姝。眼睁睁看着元漓抱走小人儿,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是什么滋味,她至今都记得。 可是,这些话,她已经不屑说了;说了,又有谁信呢。 元姝得了答案,心也冷了一截,不过看着元岚不在乎的笑,直觉其中还藏着些什么,却来不及抓住。原本她以为尚算美好的童年,已经被元岚揭的似是而非了。 四年前她便懂了元岚的利用,如今也便不大惊讶,只看着元岚迟疑着另外一件事情。当年皇帝若真拿着皇后做幌子,那么……又是真的在宠爱谁?这件事情,元姝直觉有问题,不肯放过。 “那皇上他究竟是为了谁?” 皇后被当做众矢之的发着疯撑住每一天,而紧挨其下的穆贵妃更是不可能,元姝尚且记得那年她和元漓去西宫用膳的情景。更叫她难受的是元颖的母妃,直接被拉过去挡了一剑,死的猝不及防。 男人啊…… 元岚一个愣怔,倒是没料到元姝会反应这般快,思起她那经年被传沉迷女色的父皇,便是笑的想要流泪。她原本是不打算告诉元姝的,可是既然问了,那也就不能怪她了不是。 ☆、第140章 先帝心中的人,自然非后宫众妃,且是爱而难得,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元岚也是从皇后处知道的,初闻时,她亦是震惊的,万万不敢相信,若是告诉了元姝,必然又是出好戏。 “父皇心中那人,你也识得,便是……” 元姝不禁正色看去,努力想要知道背后真相,却偏偏在这时,紧闭的宫门被人推开了。 “哟,这是在演哪出呢?不是说好好用晚膳的么,怎都坐地上去了?” 一身雪绸间明黄长裙的封鸾出现在了殿门口,脖颈间的一圈狐绒衬着成熟妩媚的面颊煞是惊讶,似笑非笑的嘲讽缓缓吐出,似是不在意一切的目光,在扫过元姝被打红的半边脸颊时,怵然有些犀利了。 “还不快去将公主扶起来。” 听不出一丝波澜的话语方落,随行侍立的宫人立刻进入,几步上前就将元姝从地上搀了起来,虽说力气尚轻,元姝却怎么都脱不开身。 “这大冬日的,殿下怎可坐在地上。” 说话之人是封鸾的奶娘瞿氏,听说还是封鸾亲母妃陪嫁的贴身人,虽然是上了年纪,可那双眼睛凌厉的不得了,看久了还有些怵。 自到西钺皇宫后,封鸾就将她面众了,还坦言恢复她的身份——康国公主,至于她姓元一事,却是半字不漏,也不提她在东祁的任何。而这奶娘也是一反对人冰冷的状态,对她是面面俱到的关怀。 元姝稍稍愣怔,她还以为封鸾一个时间段内都是不会来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看了看瞿氏,便轻声回道:“无事的,只是方才跌了一下来不及起身。” 这群人来的正巧,就在元岚要说出真相的前一刻,元姝甚至有些发冷的怀疑,封鸾刚才是不是就站在门外听呢? “夜深了,岚公主是不是也该回了。”封鸾没打算继续留元岚在这,毫不留面的就下逐客令。 元岚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她本来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有些事吊着也比说了好,也就不打算停留了,看看元姝已然肿起的面颊,心里还是有些疼的,不过现在已没了她说话的份,只能傲然一笑,大步离去了。 外边还下着大雪呢,大氅都不曾披上的元岚,贸然一出便是一阵寒意袭来,一个哆嗦就清醒了些许,驻足回首看了看络绎退出的宫人,即将关闭的宫门对上了元姝的目光,还不及回味,便是轰然关门声。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元岚走了,殿里的宫人也被封鸾打发了出去,留下一室暖馨,两人对望。元姝是最先输下阵的,她还想着元岚的话,也不知为何,那被打断没说出口的真相,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东祁皇室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你可以问我的。” 元姝却是瞥了她一眼,那上午还被激怒了要将她禁足的人,这会居然又变回了好姐姐的模样。也不理会她,就旋身回到了饭桌,她还没吃多少呢,只可惜冷了的米饭刚入口,她就皱了小脸。 痛…… 明光下,如玉的小人儿捧着小脸含泪疼疼,瞧的封鸾心底立时软了大截,唤了人进来去取个熟蛋来,包着丝绢就坐在了元姝的身边,捉下她那想捂脸又不敢的小手,就将东西贴了上去。 “嘶!疼!” “呼呼,不疼了,敷敷就好了,你忍着点。” 轻言的话语带着些许香甜的热气,洒在了元姝的脖颈处,也顾不得痛意元姝炸毛就想跳起,却被封鸾按住了肩膀不准动,脸都红了半边,从来都是和元漓这般亲昵过。 “我都说了多少次,叫你离她远些,你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元岚那女人不是你能理解的,比之元漓,穷途末路的她只怕更可怖。” 元姝垂了眼眸,封鸾的话中无不透着对妹妹的关爱,端端无声的似极了元漓,曾经她也是常在她耳边说着类似的话,若是她不入二听,少不了被戳脑瓜子。 “穷途末路的确可怖,可是与虎谋皮不更危险吗?” 思及元岚不久前的话,元姝就有些心闷,大抵就是天意作弄,给了她显赫身份,却没能有份完整的爱,至于那个记忆里端庄的皇后,元姝有些恍然了。 无声无息的,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封鸾像是不曾听见她的话一样,静静的给元姝敷着脸颊,浅浅淡下的红痕,让她有些走神。 “我们父王曾经求的是西钺,却未能实现,我卷土重来,自然不能忘了这件事。” 元姝一僵,一个我们将她和她牵在了一条线上,流着同样血脉的她们,却有着不同的立场。国之大事,纵然是元漓身为帝王,元姝也不会主动干涉,除了偶尔会帮忙批改奏章之外,她都不曾在意过,即使如此,她却还是明白的。 “你赢不了。” 赢不了元漓,也赢不来西钺。 封鸾停了手,双眸风暴骤聚,看着无比坚定的元姝,她沉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很简单的,封鸾身边不过旧朝遗臣,有老有少虽是死忠却人数不多。若元漓当真有心大军挥下,只怕封鸾只有等败的份。 她稍稍的解释,封鸾自然明白人数差距,莞尔一笑道:“那你可知她为何到如今还不曾发兵呢?” 元姝略微沉停,这个她还真知道,一是元漓命人攻打南尧了,二是元漓被拖住了。 “你是笃定了元漓会胜,那我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前日南尧国破了,可是……” 拿下了南尧确实是好消息,那可是元漓长久放在心中的事情,不过元姝还来不及开心,便被封鸾最后的可是激的头晕。 “可是,元智反了。” 元姝骤然起身,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元智造反了,守卫东祁半壁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护国王反了。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中厉害,当初元漓一心要打下南尧,点给元智的军队都是极好的,如今大军开拔正是凯旋之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东祁要乱了! 终于轮到封鸾得意而笑了,捉着元姝的小手,便道:“这番,姣姣觉着我还赢不赢得呢?” 通体生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的元姝,大抵是明白了封鸾不计前嫌的来意。 这一晚上,元姝都睡得不好,忽而梦见幼时尚在王府情景,有父王有母后,忽而又是元漓元岚的面孔,争执不断,到最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利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元姝病倒了,还甚是厉害,已然失了只觉,三天都不曾醒来过,太医束手无策。封鸾和元岚俱是站在榻前不肯离去,看着渐失血色的小脸变的消减,两人再次爆发了争吵。 “我走以后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还不是你在我来之前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一定是你!” “我来之前你走的时候,她就不对了,绝对是你!” 两人是不可开交,宫人也没谁敢出声,独独一个老太医看不下眼了,站出来拉架,好在他是康帝以前的御用太医,封鸾也给他几分面子停了手。 “两位殿下都莫要再吵了,小殿下还躺在病榻呢,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救治法子才行,否则凶多吉少啊。” 一个凶多吉少让两人淡定了下来,看着已经呼吸浅薄的元姝,不得不悄了声。 “钱老,连您也没了法子?”封鸾有些不愿相信,看着已然摊手的老人,知道此番是拖不得了。 “殿下怕是要另寻高人了。” 这所谓另寻高人,不过就是张贴皇榜寻找异能之士,天下之大能人虽多,可这一来一去时间就浪费了,封鸾皱眉不知可否。 “殿下,当真是耽搁不得了,您先贴榜出去寻人筛选下,老朽这还能延些个时日。”钱老自然是看出了封鸾的忌讳,知她这好不容易找回的亲妹妹,必然重视。 有了保证,封鸾立马应下了。 西钺宫里是忙着张贴皇榜寻找能人,而东祁宫里,却是一片惨淡,来往的宫人骤减,行走时均是面色不安喘喘,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如何。 “国师,陛下为何还不曾醒来?那余毒不是清净了么,这气色怎么也不见好?” 光线不甚明亮的帝王寝宫里,弥漫着的是丝丝药味,苦涩难言,而龙榻之上的人,却是久久未能睁开眼睛。坐在旁边的妇人红着眼,又拧了绢子替元漓擦拭额头。 万逐渊搁下了手中的银针,便道:“公主勿急,这毒下的霸道,克阴克本,陛下这身子好在是常年行军才能无碍,大抵这几日就能醒过来了。” 那妇人便是元漓同胞姐姐,大公主元贞,匆匆于封地赶回京都,不料看见亲姐姐成了这幅模样,到底是接受不了,前后伺候着,生怕出了岔子。 “她打小就苦命,母妃那里我也不敢说去,她如今是帝王了,这事万万不能往外传出一个字,皇叔至今不回,只怕是不好了。” 万逐渊点头,幸而元漓倒下前,吩咐了召回大公主,不然只怕这宫里更是乱上一层了。对于这个不太出现人前的大公主,万逐渊还是多了几分敬佩。 “封鸾那人我也有些耳闻,却不想这般毒辣,将绝命的毒放在解药里,当真是蛇蝎心肠,还掳走了元姝,弄的这上下,唉……” “大公主宽心,陛下醒来一切就好了。” 元贞也只能点头应下,看着龙榻上还未有知觉,断断续续呢喃着元姝名字的元漓,便觉心中堵的慌。只盼着她能快些醒来,主持大局。 ☆、第141章 都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皇榜张贴不过几天,宫门处盘旋的人是陡然倍增,有看热闹的,也有揭榜的。只可惜,统统都以打入天牢为果。 今天,与前几日都一般,却少了很多揭榜之人,左右都是馋着重赏却又怕自己拙劣医术引来杀身之祸,不敢上前了。便在人群窃窃私语之际,一辆看着不甚起眼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随之而下长身玉立的俊男立时引的人群躁动。 这男人着实惹人眼啊,一袭沉紫长袍朴素无任何纹饰,可独独是那张脸,那身气质,就叫人挪不开眼。银簪拢起少许长发,流苏带着余下的长发顺齐的落在身后,负手而立间,狭长的丹凤眸子傲然高挑,额间一点朱砂痣极其红艳。 哎哟,这小老百姓可是找不着词来形容,倒是站在宫楼之上的封鸾,美眸微动,朱唇半启道:“妖娆如此,只怕不是男人。” 许多年后,当封鸾每每忆起这句话,无不是捶胸捣足的后悔。不过,现在的她,是如何都看不顺眼这人,即使真的被惊艳了。 “赶他走。” 下完命令,便拂袖离去,却在转身之际,察觉背后有人在看。 封鸾自立后,还不曾以帝自居,道是要占回西钺后,方可登位拜天,以至于上下众人皆称其公主名号。寻回元姝后,只带了她上朝认人,其后不再示于人前,心中多少还是不愿有人认出元姝过往十多年的身份来。 如今已是特殊时期,便是楼下那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她可不愿来历不明的人靠近她的妹子,生出是非来。 摸摸骤然剧跳的心脏,她更加确定赶走人的想法。 不过,她是这般做想的,可是总有些人喜欢与她对着来,比如元岚,这会正要带着那个男人入宫呢。 以至于下午时分,封鸾在元姝的寝宫看见那个妖孽男人时,平生第一次惊愕了。 “这位是?” 元岚随即笑了笑,指指正在为元姝施针的男人,煞是郑重的介绍道:“神医韩安修。” 封鸾一怔,看着那男人甚是完美的面颊,脱口而出便是:“老韩家的?” 神医世家韩氏之名众所周知,可惜他们俱是鲜少露面,医术之厉害却是众口皆碑,更甚之能瞬间将临死之人转安。以前封鸾听之便是嗤笑不语,只记得有人传言韩氏一族众人皆是仙人之姿,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韩安修不曾抬头看来,也未曾应话,微抿着薄唇,快速动着手中金针,落在元姝各大穴上,流云似水般的动作,恍然好看的紧。 余下元岚顾自站在一旁,有些紧张的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不出半日。” 男人的声音俱是好听,偌大冰冷寝宫中立时暖了好几分,缓缓而干脆。 封鸾就立在一旁,看着元岚瞬间一亮的眼神,便觉心坦。再看看榻上的元姝,忙唤来宫人,吩咐下去煮着燕窝粥备着。几日的劳累一扫而空,只盼着这男人能快些救好。 韩安修收针之时,元姝面上便有几分动容,坐近的元岚煞是欢喜道:“神医当真是厉害,可否与我下去再诊一人。” 封鸾早闻韩氏之人性格怪癖,诊完一人便不外出手,以为韩修会拒绝,哪成想到这男人竟然点头应下了,还无比脸皮厚的说着。 “加钱。” 元岚笑意更浓了,封鸾却冷了,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所以等元姝惊醒后,发现殿中无一人,还以为自己在噩梦之中,抓紧衣襟便哑声唤了唤。 “元漓……” 冷汗未散,她便推开了被子起身下地,意识尚未回拢,却急着去救元漓,生怕出了事情。双眸惊泪噙满,着着单薄中衣就胡乱往外殿去,却不料一头撞在了某人不甚温暖的怀中。 “啊!” 疼呼一声,紧接着就被人捂住了额头,抬头便瞧见了一颗红艳朱砂,甚是惹眼。 “大病方愈,不可见风。” 元姝这才清醒了几分,方才那温暖的手掌贴来之际,还误以为是元漓,而这清流男音,让她立刻送来了拽着人家袖口的手。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8节 “你是谁?” 空了怀,韩安修不甚在意的笑道:“韩氏安修。”报了名字,顺势又将能动的元姝打量了一番。 不曾醒来的小姑娘似极独世而眠的睡美人,而醒来的她,更是美上几分,也难不怪让有些人是如何都不肯忘却。 元姝皱眉,她不知道什么韩氏,只知道自己睡了很多天,梦中依稀是一片一片的猩红,那个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元漓,就倒在死人堆中,心同撕裂般的痛,才叫她有了些许知觉,以至于醒过来后,还以为回到了东祁。可是,这座寝宫她极为熟悉,还是西钺。 有几分挫败的喃喃道:“封鸾和元岚呢?” 殊不知,她想问的人却不是这两个。 韩安修自然看出了她的闷闷,伸手摸了摸这个同他妹妹一般的女孩,将凌乱的长发往后一顺道:“她们都不在,我是你的大夫。” 元姝有些楞怔,不清楚这男人眸中宠溺自何而来,却也不排斥这亲昵举动。 “大夫?你是不是拿针扎我了?”噩梦固然可怖,可是身体上的疼,她还是清楚的。 韩安修点了点头,收回手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瓶子递给元姝,说着:“安神养身的,一日一颗,这会也可以用。” 元姝却在他递近玉瓶的片刻,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内画红梅的精致小瓶子。 “这……这是……” 瞧着元姝的神色,知道她是认出来了,韩安修便束起一指在唇侧,小心的嘘了一声,示意元姝不要再言。 元姝立刻捂住了嘴,这瓶子她是何其眼熟,便是内画的红梅都是她看着一点一点画出来的。 记忆开始回到那个午后,盘龙大殿里一室清辉,身着明黄龙袍长裙的元漓卸下繁琐头饰,让元姝用丝带帮她将一头青丝绑在脑后。拿起内务局送来的玉瓶,便将元姝揽入怀中。 “画支梅花再送给姝儿吧。” 彼时元姝已然接受她了,瞧着玉手持起小瓶在手,深怕她还不老实,便点头应下,极是欢喜却又几分不信的问道:“你会画?” 她见过无数次元漓写字,可还不曾见过她画画,更别说是画在小小玉瓶上了,一时之间还有些新奇。元漓的字常有书法家推崇效仿,若是她会画画,不知又该是和模样了。 元漓不以为然的笑着,将红唇贴在了元姝的脖下轻轻一咬,佯装生气道:“小呆瓜还敢质疑朕?” 她自幼跟随隐士名师学习书法丹青,早已练的出神入化,只是从不从示于外人。如今想要送元姝礼物,自然是下心要露上一手的,捻起一支细细画笔,沾了朱砂就要作画。 元姝也不乱动了,就窝在她的怀中,静静又好奇的看着元漓下手,内画比之外画要难太多,以勾针添之,不能有丝毫偏失。 偶尔垂眸,瞧着元姝那比元漓还紧张的小模样,元漓便笑开来,手上不停歇,却还嘴上轻巧的调笑道:“瞧瞧你,是我画呢,怎的你比我还要上心。” “我这是好奇嘛。”对着元漓的宠溺,元姝总是不由自主便会露出小姑娘家的羞涩,可明明同为女子,元漓就从不会露出这般的神色。瞧着她煞是轻快的勾画,元姝生怕错了哪里,忙道:“你别说话了,认真些!” 元漓被那娇嗔的小眼神睹的心痒痒,唇角一勾,便凑近元姝香了一口,惊的元姝抬手就要推开,岂料她却说道:“别动哦,画毁了饶不了你。” 果不其然,元姝是举手难下,愤愤的白了元漓一眼,也就认了。不过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元漓,瞧着那人得意的笑,便心生主意。微微倾了倾身子,便靠近了元漓的耳旁,出其不意的就吻在了她的耳后。 一片绯红,立时从女皇大人耳后散开…… “你可别动哦,画毁了,就不理你了。” 元姝算是学坏了,也知道该怎么拿捏元漓,一秒钟就能叫人前阴冷的女皇瞬间变脸,脸红什么的,真是叫人受不了。 事后,小玉瓶勾好花后,元姝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元漓收拾了一顿。再之后,这个小玉瓶就被她秘密收藏起来了,也不止这一件,元漓送给她好多的东西,都被她藏起来的。 如今,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这件东西出现在面前,元姝还有些恍惚,她藏的东西从来都是隐秘的,便是元漓也好几次找不到,那么……这一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内画红梅有一朵偏了一笔,便是当初元姝吻元漓耳后时,一时失态所致。就是有人听闻仿作,都不可能做出的。 “你,你是从何……” 韩安修将玉瓶放在了元姝的手中,才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来,紫荆花型的碧玉中刻着一个“叡”字。下面坠着珍珠流苏晃晃,那是元姝当初系上去的。 “叡哥哥……” ☆、第142章 见元姝是认出了此物,韩安修方才牵着她微颤的小手,往内殿走去,边说道:“你还需修养几日,外边雪大风冷,出不得。” “你到底是谁?”元姝被拉着手,挣脱不掉,只能任由包在温暖的大手里,心底的好奇戒备让她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事情。 她只想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关了内室门,韩安修才松了她,晃晃手中的玉佩,坦然正色道:“你识得这东西便好,他与我是好友,特意托付我来带你走的。” 元姝明亮的眼睛不动不动的看着那枚玉佩,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梅瓶,比起他手中的东西,她更在意的是这个。有些浮躁的咬咬嘴唇,问道:“那这个小瓶子是哪来的?” “这个嘛……”韩安修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清隽的面容上有些许失望,他还以为元姝见了玉佩思起那人便行,可她却偏偏念着的是别人的东西。 “你快些说啊。”元姝急了,拽住韩安修的长袖便催促着。 “好,好,我说,是有人送来的,估摸着是知晓骁叡同我有层关系,便顺着人情托了我,这只梅瓶便是来的人交与我的。” “可是东祁的人?”因是激动,她的面色微微红润了起来。 韩安修不晓得很多事情,也不知道那只玉瓶与元姝而言何其重要,却还是点头应了她:“确是东祁的人,瞧那穿着,应该是宫里的没错,为首之人还是女扮男装呢。” 韩氏隐秘不是寻常人能找到的,便是骁叡,也是韩安修机缘巧合下结识的。东祁皇宫来的人,似乎是刻意显露身份,特别是为首之人,若非长老事后道出,只怕韩氏都无人能瞧出她是个女儿身呢。 女扮男装?元姝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失态的问道:“可是元漓?” “东祁女帝?那倒不是,我似乎听骁叡说过,是国师吧。”不过学医之人大多都还会看相,那人不是帝王之相,却是高贵之人,若是国师,恐怕是不离十了。而且,女帝如今…… 元姝一愣,国师万逐渊?可分明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会是女人呢? 韩安修也不给她多想的时间,便有些不悦的说道:“你怎么都不问问骁叡呢,他可是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来的时候,还跟我说就是死了都得护着你。” 骁叡?这个已经离开她生活似乎很久的人了,头几年里,他们是人见人羡的青梅竹马,而今却已然是陌路之人了。甫看见玉佩时,元姝自然是惊愕好奇的,知道那是骁叡贴身的东西,自小戴到大,竟然拿来给她做信物…… “他现在怎么样了?”对于骁叡,她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甚至不敢直视韩安修,只好默默的问到他的现状。 韩安修摇摇头,来之前骁叡就说过,若是元姝只字不提他便罢,就别说起她。这会他不甘心的提起,只是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而这幅模样却不是他想看见的,不禁叹了口气。 “他好的很,当初在韩城为人打抱不平受了伤,便被家妹带回了族里,如今……你既对他无心,我也便安了,只待救了你后,回族告诉他们两人,好早成姻缘。” 元姝蓦然抬头,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的清白。 “你妹妹她……” “这你就安心吧,家妹自幼博学,能文能武,长的就是逊了你一点点罢了,不过她心底很是善良,这次我来,还托我好好照顾你,若是可以,还想接你去韩家住住呢。” 韩安修不懂情爱,只知两情相悦就不能有第三人,看得出元姝的放心,也便真心的笑了笑。骁叡乃他好友,能与他妹妹成婚,无疑是桩大喜事,好在元姝心中另有他人。 “如此也好,也好。” 那个陪伴多年的翩翩少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元姝困扰多时的心境,算是陡然开窍了。过去的一切,大抵以后都是难忆起了,就这样结局,真的很好。 多少次以为自己会放不下,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元漓,才发现放下是这般容易。 “对了,他还叫我转告你一声,卿卿相逢,唯唯白首。” 那是在祝她与元漓幸福呢,莞尔一笑,眸间隐约一滴清泪落下,握紧手中玉瓶呢喃念道:只愿白首共偕老,此生再也不逢君。 知晓元姝清醒的消息,封鸾就赶来看望,彼时韩安修正在给她喂药。那温顺的动作,瞧的封鸾就生气,打发走了韩安修,便亲自接了药碗过来。 “我是你亲姐姐,一个外人难道都比我好?” 元姝这般不愿封鸾喂药,全因方才韩安修将一切告诉了她。封鸾当初在茶盅里给元漓下了毒,而后劫持了她,给出的所谓解药里,亦是加了毒的,差点就要了元漓的命,亏得有能人相救才转危为安。气的元姝差些要去同封鸾搏命,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当皇帝真的有那般好吗?为什么人人都想做皇帝?” “哐当”一声,封鸾将汤匙扔回了碗中,一双美眸犀利的盯着元姝,她的那番话无疑是戳了她的心,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心心念念的便是做皇帝么?不过就是个口有名号罢了,若非东祁过分,我怎会东奔西走重拾父王遗愿!” 从一开始便是悲剧注定,一场战争,一个国家毁灭,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血流成河也不过是为了几座城池罢了。妻离子散,父死母亡,家国毁于一旦。 “因为我们是战败国,家园被铁骑踏遍,分割了国土也便罢了,每岁上贡,月月重税也是我们的义务,可当不曾死于战争的青年们逐渐被强行征走,还来不及修理满目疮痍的家时,失子无夫的女人小孩们,开始了重劳力,活活累死不在少数,只为了及时交上每月的国税。你说,可笑不可笑呢?” 飞凤的黄底烧瓷碗被封鸾掐的死死,虽然语气无比平淡,可那嘲讽的话语,渐渐透露着的怨恨和无奈,是没人能够理解的。 元姝黯然,四年前初见封鸾之时,她便是掐着自己那般失态的,为了口中那无力无辜的老百姓们。忆起先帝在位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确实对西钺有些过了。殊不知,便是天子之怒,才导致了多少可怜的人死不瞑目。再加之下有贪官污吏从中作梗,更加致使西钺各地的百姓活在水火之中。 “可元漓上位前就有想过免去西钺赋税的,还想过寻西钺皇室中人自理这儿。” 那时元姝虽与元漓不和,可一国两制的法子她还是提出来了,元漓毕竟不是先帝,四海升平次才是她的理想。退一万步来说,于西钺当真是等于还让了国土。 封鸾一愣,掐着药碗的柔荑微微一颤,眸光有些涣散,她不曾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有那样的政策。 “这不可能!” 这样的想法若是真的颁布了,只怕是东祁百官最先不允。身为帝王,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命令来,封鸾面色阴沉了不少。 “怎么就不可能了,这法子还是我跟她说的,可惜她甫上位未稳根基,你们便反了,还伙同了元岚,这事不得不搁下了。” 说起这事来,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相比于先帝,元漓更加趋向于人性化,她虽心狠手辣,可向来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对于无辜百姓,她算是宽大到了一定境界。那时就早已预料西钺久将不安,遂想着上位后找个能托付的人管理,结果却错过了。 “你如今倒是给了他们好的生活,可是他们真的生活的很好吗?一旦不可避免的战火燃起,十几年前的一幕幕就将再次重复,你愿意看到吗?” 元姝平心而论的将话说了出来,她知道一切可能都没她想的那般简单,但是将危险灾难降低到最小,对谁都是好的。 封鸾低沉着面色,一语不发便将药碗掷在了大理石的地砖上,清声一响,便愤怒的说道:“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我?如果放弃了,那父王和一切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褐色的药汁溅在了她的衣裙上也不曾看上一眼,踢开脚边的碎瓷片,便转身离开了。 初衷和理想都未达成,她怎么可能放弃! 看着仓惶离去的背影,元姝瘪瘪嘴,知道她会是这般架势,若是真叫她三言两语说动了,那恐怕就不是封鸾了。至于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大抵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看的出封鸾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是没心没肺的,元漓固然重要,可封鸾毕竟是她血亲的姐姐,便是她抵了原主的身,可也得念着她唤的那声妹妹。 封鸾前脚一走,韩安修闻着声便出现了,悄无声息的就站在了元姝的床边。瞧着一地狼藉,便啧啧了两声,那异于平常男子要美出太多的俊颜上,不禁有些好笑。 “我说你这姐姐的脾气可真大,第一次见着我,还想赶我走呢。” 元姝只看了看他,不曾回声,他长成这副模样,那一母同胞的妹妹应该是差不到哪里去吧,那般优秀的人儿,能同骁叡在一起,她真的很是开心。 “你小声些吧。” 韩安修却是毫不在意,负手而立妖娆挑眉,瞧着元姝便问道:“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吧,觉得还是该同你说说的。” “什么事情?”元姝皱眉抬首,生怕是个什么坏消息。 ☆、第143章 “可识得一个左耳旁有月牙胎记的女人?” 月牙胎记?女人?元姝瞬间便从榻上跳下,拽住他的衣袖有些失神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韩安修了然,知道自己是问对了,那女子昏迷之时唤的人名,恰好叫他听了个清楚,元姝的名字便在其中。细思而道:“现在还被关在地牢里,浑身是伤,不过不打紧,瞧的出之前有人给看过伤处,我又给她换药包了包,就是发热有点问题。” 时至今时,元姝只识得一人耳旁有记,那便是…… 不可能的,那时她的尸首已经被运回了京里,元漓都看过,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可如果是被人调换了,那又当如何? “是不是元颖!” “名字我不知道,不过,岚公主带我去时,她似乎与那人极为熟捻,说起来两人长的还有些像。”韩安修叹气,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被伤成那般的女人,能忍着没个求字。 元姝喜极而泣,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相信那个事实的,如今有了眉目,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的!她被关在哪个地牢?我一定要救她。” 韩安修皱眉,极为俊美的面容上,有了些不忍,看着元姝满是欢喜的大眼睛,便为难的说道:“那地方,你我恐怕是进不去的,重兵把守不说,就连开启地牢门的钥匙也是个问题。” 元姝坚信地牢里的就是元颖,无论如何都得救人,当初棺木被打开时,那人的脸确实是元颖的,无论是身形或是衣物,可在处于那种状态的她们,根本不及分辨,只能相信那就是元颖。对元岚和封鸾而言,给个死人换张脸,是何其容易! 可是,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呢?留着元颖,于她们有什么好处? 元姝想不通,只能看着韩安修,这偌大的西钺宫里,他是她唯一能信的人了,要想从这里离开,他们必须想办法。 “你原本是打算如何带我出宫?” 她这话题转的太快,不过幸好韩安修是早已做好了打算,万全之策虽然算不上,可是也够他们两个在最短的时间离开这里。微微沉吟便低声说道:“封鸾公主联合了北郅国,打算一起出兵对付东祁,过不了几日,北郅使者便会过来,听说是安排了宫宴,到那时你就装病卧榻,我带你从小道出宫,外面自有人接应。” 这个法子可不是空穴来风,有线报有接应人的话,一切就好行动了。宫宴之时,封鸾和元岚都不可能不在席,而元姝就可有可无,只要趁着歌舞升平的时间,就可以逃之。 元姝听明白了,却有些疑问,道:“宫里小道?” “是的,我们只需要乔装一番,便从南安门那边走。” 韩安修只是看过地图,再按商量好的路线走,而那南安门就是个最好的逃跑地。十几年前,西钺宫里乱作一团,大面积的宫殿还被火烧了,也有宫墙被推到的。如今中宫这边是修葺好了,可南安门那边却仍然一片荒凉。 “可那边明处侍卫不少,暗处也有几个。” “无事,这次的会面于西钺和北郅都异常重要,为了防止东祁打乱,估计会抽走大批侍卫去守着正殿,我就可以带你放心走了。” 元姝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打算好了,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去地牢打探。 如今天下,已成两分国势。南尧被灭,余下个北郅国,自然是不敢等下去了,现在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东祁女帝心思在统一天下上。 北郅幼帝方临位两年,局势大动,掌权的摄政王就知道不妙。好在西钺的使者来了,双方亲切的合计了下,如今的东祁便是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逮着谁就得拍谁。南尧没了,北郅还能远吗? “如今东祁护国王似有异心,大军停于南尧而不动,正是我们强强联手的好机会,趁此时,分两股大军直捣东祁皇城,成功是指日可待啊摄政王!” 这话说的大深,年轻俊美,沉寂权势领略几国危机多年的摄政王点头了。他比谁都明白,这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了。这些年来,东祁是越发的过分,收了南尧王子还反将灭国。 这若是打来北郅,对镜瞧瞧自己这幅俊美不成样的神颜,生怕被女帝给看上了,赶忙就应下了西钺的请求。再者,他比谁都巴不得元智生异心,那人的厉害,比是谁都能比的! 一个女帝,一个护国王……东祁再不灭,他们就该遭殃了。 于是乎,那边点了头,封鸾这边就有的忙了,只因北郅的摄政王要亲自来谈,若不拿些诚意出来,还怎么顺利结盟。 虽然外界一再传闻这位摄政王如何俊美、如何逗比、如何文弱,可眼睛都不眨下,拿着溅血的长剑坐在皇位上封自己为摄政王的人,只怕得多加小心了。 封鸾忙了,却仍旧是抽空来看元姝,瞧着那姑娘愈发乖巧,也就渐渐松了口气,但是不再允许元岚踏入那里一步。 天空飘着雪,身子好了许多的元姝,便由着宫人给她穿上白绒绒的狐裘,端着手炉往外走去。西地风大雪厚,却有一种花,开的艳丽。 “殿下,今日的风雪花都开了,您小心些看。” 绽开的雪白花瓣里抱着一点红蕊,一簇簇的,极是悦眼,手指轻轻一点,那花瓣便同水汽一样成了透明,过一会才恢复原状,若是雪花落在上面,则更加明艳。 “这花真稀奇。” 不止稀奇还好看的紧,封鸾告诉她,这是西钺国特有的花,只有在最严寒的天,才会开的最好看。当花期到达末日时,群花便会转为鲜血般嫣红,美的不可方物,渐渐凋谢。 这些话已经开了好些日子了,可封鸾所说的红花期,却是迟迟不曾到。不到也好,元姝觉着,花儿嘛还是白色好看。 韩安修做为元姝的专用医师,是随时跟随着她的,不过封鸾觉着他碍眼,便吩咐了叫他走在人后,不准近元姝的跟前去。可他身高可观,站在一群低着头的宫人后面,清楚的看见了不远处的景象。 白雪皑皑中,少女跪在簇簇话中,玉指轻捻一朵晶莹花儿凑在鼻尖,染了绯色的精致面颊,美的比那花还好看几分,粉唇微动,不知在低念着何,却是那样的柔美绝世。 这个皇宫的冬天,似乎也不太冷了。 这几日,无疑是元姝来西钺后,最放松的几日了。跪在花间在念叨着什么呢?自然是元漓了,微微一笑便将花朵捧在冻的发红的手中,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变成透明。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根据韩安修所言,元姝能判断出宫外来接应她的是国师,按着时间来算,国师既然能安然离宫,只说明了身在东祁的元漓,无事了。 有了这个念头,她只觉得身心愉悦,和元漓相见,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个期间,她得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元漓有半分担忧。 不过,有件事情,她该做了。 蓦然起身,去拢裙摆的手指不知刮在了那里,不甚清晰的疼意,元姝没放在心上,站稳了身子便打算离去。可是却不曾看见自己已经滴血的手指,更不知道小小的一滴血掉在了地上。在一行人离去后,地上遗落的风雪花渐渐变成了红色,嫣红的红。 关着元颖的地牢,距离元姝的寝宫很远,若非元颖久病不醒,估计元岚也不会带韩安修过去,也更没想到会被韩安修有所察觉告诉了元姝。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韩神医留下与我说些医理吧。” 宫人们也适应了元姝这段时间的吩咐,便同往日一般退了出去,待寝宫大门一闭,元姝蹑手蹑脚的贴在门上听了听,才拉着韩安修往内殿去。 “公主,你的手受伤了。” 元姝这手才松开,韩安修就看着自己袖摆上的血印了,伸手牵过元姝的小手来,发现只是划了一小处,才松了口气,拿自己的绢子给她轻轻擦擦。 倒是元姝自个儿,也是这个才发现的,指缝中的血迹叫她一惊,问道:“没事吧?刚刚只是觉得刮到了,没想到会流血。” “没事的。” 既然他都说没事了,元姝也不放在心上,大眼眸明亮皎洁的就瞅着他道:“东西可弄好了?什么时候去?” “早弄好了,等会你应付着这边,我去去就回。” “好!” 如同往常一样,元岚带了吃的往地牢去了,虽然那人醒了后一句话也不说,可她不会做的太绝,命得给她包住。这守门处,尽是封鸾的心腹,除了钥匙就只有她手中的令牌可以进入了。 地牢里是长年累月的阴冷,大冬日的门一开,便是冷风呼啸灌入。元岚拢紧袍子,便随人往里面去,她每天都会来一回,为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瞧着蜷缩在墙角的人,凌乱长发遮住了脸,已经很久不曾打理了。才不过几月而已,曾经扮猪吃老虎的人,就败在了她的手上。 “可好些了?起来吃些东西吧,饿死了可就成笑话了。” 身后的侍卫上前将食盒放下,又将昨日的提起,算算日子,这人又是好些时间没吃东西了,只喝水,恐怕一个女人也挺不了多久。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以前不是没了一切都想活下去吗,现在求死了?” 那种能将昔日的敌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固然是爽快,可是这一切却又不是元岚想看到的,若是她当初没有横插一杠的话,这人早就下黄泉了,为了留下她,她甚至同封鸾吵了一架。 想想自己那时的冲动,只觉着可笑极了,随机转身便离开了这个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站在角落里等着锁门的侍卫才得意上前了一步,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便压声唤道:“元颖?” ☆、第144章 彼时,元姝还在寝宫里等着消息,若非知道韩安修不仅医术了得,就连易容术都是出神入化的话,她可能还想不出办法来。换一张脸,跟随元岚身后,就可以不知不觉的见到元颖,也算是省了番大力气。 不过也是危险至极的。 这不,苦等韩安修久不回,正忐忑着的她,就迎来了封鸾。 “殿下,公主来看您了。” 轻轻的叩门声和宫人的话语,惊的元姝一怔,她进来时可是带了韩安修的,如果封鸾进来看不到人,岂不大事不妙。努力让自己冷静些许,将内室的纱帐都放下来,再往榻上一躺。 “我不舒服,韩神医正在施针,不便打扰。” 微微有些虚弱的话语传出,清娇的嗓音不禁让站在外间的封鸾面色一紧,若是没记错,那韩神医前些日子就说过元姝的身子大好了,怎么又会不适?心下疑惑便手上施力推了推雕花木门,却发现是从里被锁了。 “姣姣,可好些了?” 除了那日争吵外,封鸾这些时日虽然都来看元姝,却没再主动说过话了。她是个自视极高的女子,从来不曾与人道过歉,独独元姝这儿,她政事繁忙外都要头疼一阵。今日好不容易抽了时间,挑些衣服首饰送来,却被关在了外面。 “无,无甚大事,施完针便好,你,先回吧。” 一句话,她说的是断断续续,委实是封鸾对她的态度有些好过头,人心都是肉长得,若非封鸾害元漓在前,这个姐姐她估计还是会认的。 可惜,她们之间错过了太多的人和事。 封鸾到底是封鸾,心里有事就的应征,于是就说道:“开门,我进来看看再走不迟。” 元姝和她可不是一个段数的,这么久都没听到韩安修的声音,虽说那人是个寡言的,可也没必要锁起门来吧。于是当心疼和疑问对上后,封鸾就成了行动派。 好半晌元姝都不曾出声,坐在榻上挠着头,撒谎什么的总是有些心虚不是。 “这会见不得风,还是明日再来吧。”说完这话,她都觉着有些假,更遑论封鸾了,顿时就有些头大,担心韩安修那边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封鸾皱起了柳眉,搁在门上的手指轻轻一敲,美眸渐冷。声色不明的说道:“让韩神医过来开门,我只问几句话。” 元姝瑟了瑟,这会儿上哪去找韩神医开门呀,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你先等等,还有一针就好了。” 好在封鸾今日是安排妥当过来打算陪陪元姝的,这一日时间算是多的,也就退一步几不可闻的应了,一众人站在门外暗自数着时间。 可里面的元姝更加泪奔了,这要是韩安修再不回来,依着封鸾的性子,破门而入是早晚的事情。只能坐在那儿祈祷了。祈祷那个地牢里的是元颖,祈祷韩安修能尽快出现,祈祷封鸾赶紧离开吧…… 可惜,老天爷大概是没听见她的祈祷,时间过去的太快,沉稳能与元漓相配的封鸾终于等不了了。拍了拍门,就道:“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封鸾立时就怒了,又是几声命令:“再不开门,后果自负!” 话音方落,朱门便有了响动,下一秒房门被打开,一袭白衫长袍的韩安修满面疲色出现在了封鸾眼前。很是不悦的说道:“医者行医时最忌吵扰,鸾公主这般也不怕我不小心施错针?” 封鸾最先恢复冷静,眯眸看着这个陡然出现的男人,她更加确定了就在她等候的这个时间段内,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韩神医,你一个外男在里面,本宫能放心吗,方才不过是想确认下罢了,可你怎么都没个回声,亦或是你根本不在里面?” 微寒的质疑声,不容置疑的让人有些心惊,可对上封鸾那双无人敢直视的眼睛,韩安修只轻轻一笑:“鸾公主多虑了,我施针救人时,都是不说话的,殿下这会已经睡下了,此处不便再言语。” 却见封鸾勾了勾唇角,瑰丽的美颜添了几分肃杀,不甚温和的说道:“那的确是不便在这儿说了,不如就换个地方细说吧。” 也不容韩安修推辞,封鸾使了身边人进去查看元姝,就旋身离去了。韩安修还有些愣怔,可站在左右的高大侍卫也容不得他多留,就请了跟上。 而殿里的元姝无疑松了口气,听着不断过来的脚步声,赶忙听韩安修的话紧闭上眼睛不动。来的人也不过是要确认她的安全,见没什么异常,也就出去了。 门被轻声合上,元姝才睁开眼睛,缓缓从锦被里抬起了右手,方才韩安修进来时,扔给了她一样东西,没来及细看就藏了起来。 是一块小布条,撕的不甚均匀,却是女子内衫的白布,元姝的手颤了颤,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沾了灰烬的布块有些发润,慢慢打开,入眼的就是一竖小字,用碳墨画出来的。 ——速速离开,不用管我! 无声无息的,布条落在了牡丹锦被上,元姝紧咬着唇,她认得这个字迹,确确实实是元颖的!那么,她真的还活着…… 一时间,难得激动的元姝脑海里涌出太多个可能,却怎么也猜不透元岚为什么要这么做,前些年元岚恨元颖不亚于恨元漓的程度,那么在可以轻而易举解决曾经仇人的时候,元岚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还是那一丝血缘的姐妹情? 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能多浪费时间,现在已经确认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策划了。没有元漓在身边保护,她必须正面迎接这一切,至于元颖,她必须救走! 而彼时被带走的韩安修就苦了,他见过的女人不太多,论起接触最多的,便是嫡亲妹妹了,这大家族里养出的娇小姐笑个声儿,都是叫人心酥酥的。 却万万没想到啊,这世上还能有种女人叫封鸾,他这多年来修的高傲妖孽之姿,被破的一干二净。较之妹妹软软萌萌的眼神,又或是元姝那般让人心往的,封鸾的一双眼睛可谓是“恐怖”至极。 可惜了,再恐怖,他也镇的住。 “韩神医,你第一天出现在这宫里,本宫就告诉过你什么,你应该没忘记吧?”坐在锦榻上的封鸾,随手抽了一册书籍出来,墨冷的美眸只轻轻扫过这个过于好看的男人一眼。 三米开外的韩安修莫名有些发凉,不过好歹是一代神医世家出来的人物,起码的形象还是要保存的,颔首以对:“自是记得,修身为医者,与小公主接近是免不了的,可绝对不敢存有半分旁的心思,万望大公主体谅。” 站在韩安修的角度,这番话无疑是最得体的;可是站在封鸾的角度,这话无疑是最逆耳的。 看着这个第一眼就让她不舒服的男人,封鸾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陡然心上一计,优雅的将手中的书卷暗自用力朝韩安修掷去。 她是习武之人,用着八分力打过去,但凡韩安修有心,就绝对躲不开,那张脸可就要遭殃了。 封鸾这边还美美的幻想着,而对面的韩安修虽然是低着头,可在那本书将将接近半分时,他突然蹲下了身子,从藩外进贡的绒毯里扯出了一只长长的蜈蚣。在书册落地时,几步上前犹不自知的就把蜈蚣往封鸾眼前递。 “大公主!你这儿地竟然还有此等极品!真是太可怕了!公主你莫非……” 他这话一出,封鸾就沉了脸,这东西有剧毒,放在韩安修身边,那不就是要杀他么?这个男人还真是不容小觑,冷眼看着他耍宝,封鸾竟然也多了几分心思。 “韩神医可要慎言,你我之间相差不过三步,这东西可是活物认不得人,你觉得本宫会容许它出现吗?” 那韩安修可不认,做似嫌恶的抓着蜈蚣转身拾起地上的书包住,还不断说着:“这书怎么还掉地上了呢,不过公主你这话也不全然,听说巫蛊之人控术,这小小蜈蚣还不得乖乖听话。” “是吗?据本宫所知,韩神医似乎也会控术呢,莫非你是要刺杀……” 韩安修顿时脑袋一疼,他从来都是医名在外,那自幼随母亲学的控术尚且不为人知,而封鸾却准确的说了出来,这个女人,当真是要人命了。 刺杀公主的罪名,他暂时还背不起。 “哈哈,大公主你真是会开玩笑,草民这就处理这东西,还得回去看小公主呢。”妖异的面颊有几分尴尬,只能想着先溜脚了。 封鸾大笑着一掌拍在了楠木小几上,笑盈盈的看着韩安修,淡淡说道:“方才韩神医就说姣姣睡着了,打搅不得,你这般急着回去,可就真打搅了。” 这次又不等韩安修辩解,便高深莫测的说道:“我这恰巧有个自号高级巫师之人,本宫也不知该信是不信,不如今日你们便比试番控术吧。 末了的深笑,渗的韩安修一双诱人桃花眼赶紧闭上,当初他是满怀醉心医术,这控术他迄今为止也就会召唤些小虫子罢了,若真是遇上高级人,他……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这一日里,甚是少笑的西钺大公主,开怀笑了一个下午…… ☆、第145章 元姝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连着好几日,韩安修都不曾再来见她,不免让她心生疑窦。更反常的还属封鸾,已经连续出现在她这三天了。 “你到底把韩神医弄哪儿去了?” 终归是忍不住了,有些迟疑的问到封鸾,可得到的只是个淡笑,话题再次被转走。 “待我得了东祁,便将整个西钺与你做封地可好?届时,你想做个国主也行,若是不喜这儿,也可以挑挑北郅南尧的地。” 这可是极端大方的事,以国为封邑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算是独一份的宠爱了。只可惜,元姝没那个意向,曾几何时,元漓都将东祁的玉玺放在她手上,她除了嫌重的慌以外,就别无他想了。 她相信封鸾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要得到东祁亦或是其他的两国,谈何容易?元智领着虎威军迄今还驻扎南尧毫无动意,北郅摄政王又要与西钺联盟,而东祁元漓的数十万铁甲军也不是吃素的…… 大概是知道元姝所想,封鸾也不觉懊恼,别说是元姝了,便是这会站在城楼上去喊一声她要统一天下的话,估计也没多少人能信。 “有些事情你觉得不可能,偏偏结果就是那样,所以姣姣要乖乖的,等到了那一天,你就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了。” 那浅淡美眸流光波动,元姝被随意一瞥,捏在手中的翠玉小杯轻颤了几下。信念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真的会让人迷失所有。 “你还没告诉我,韩神医去哪儿了呢。” 这不大自在的强硬扭转话题,惹的封鸾莫名一笑,伸手摸了摸元姝不曾梳髻子的头顶,煞是温声说道:“离他远点。” 元姝陡然一僵,直到封鸾离去,她还有些茫然,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她也没时间多想,因为被封鸾无数次挡在门外的元岚出现了,面无表情中隐含了些许愤然,直直站在元姝的对面,一双眸子冰箭直来。 身边的宫人都随封鸾走了,偌大一个暖阁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阿岚。” “姝儿。” 各自一唤幼时称呼,可是谁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元姝清清楚楚的听出元岚的压抑,只觉心中涩然,她以为她们不会再见的。 元岚就站在燃了炭火的炉鼎旁,藏在袖中的玉手紧握成拳,而有些扭曲的眼神正在逐步变化,她听到了封鸾的话…… 元姝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过这种情况的元岚,多半是会发作的,所以忙站起身来,捧着封鸾那会子送给她的暖玉炉就要离开。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多保重……啊!” 猝不及防的,元姝被拽了个跟头,粉色的云纱长裙翻飞,玉炉落地,纤细的娇躯被元岚重重推到了地上,摔的有些缓不过气儿来,察觉到了元岚的不对劲。 “你这是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元岚一脚踢开了玉炉,秀丽唇角藏不住的冷笑,长久以来求而不得的嫉妒悲痛终于忍不住了。 当初,她能投与封鸾,首要条件便是元姝,那时的她竟然连皇位都是放在第二的。日子一长,她也知道封鸾的野心,几年了,她的一切都变的不成样子,唯一念想便是元姝。偶尔也会安慰自己,就算是得不到东祁,只要能带着元姝离开也行。 毕竟,那是封鸾答应她的事。 “她可真行,将西钺送给你,那你呢,永远不离开了?” 元姝半撑起身子也有些愤懑,十指扣在绒毯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头瞬间一滴清泪落下,粉唇轻动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或不是,只有一个结果!” 元岚说罢便俯身将元姝压住,扣住她乱舞的双腕,狠狠的吻了下去,好几次都被元姝躲了开,激的元岚愈发疯狂了,加大了力度。 “元……岚!啊……” 元姝是奋力抵着,丝毫不敢松了力气,软软的唇带着冰凉的寒意落在她发热的面颊上,有些沉重也有些悲伤。浓郁的佛香混杂,让一切变的有几分虚无。 “姝儿!姝儿!跟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心有多疼,只有元岚自己知道,当密探报她封鸾已有除她之意时,她唯一想到的却是元姝,偷偷的来,无非是想得到些安慰,却不料知道了封鸾的另一番打算。 活该,谁让自己与虎谋皮呢。 可是她舍不得啊,舍不得她的姝儿,舍不得将她送给别人,舍不得她窝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怀里…… 发涨的头,让元姝失了几丝清明,元岚拽住了她的头发让她躲不开,急促间,隐约有几滴眼泪落在她的颈间,微微生烫。 “跟我走吧……” 祈求般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元岚不经意间看到了元姝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点燃她心的漂亮大眼睛,此时是恐惧惶然的,而更多的则是想要逃离。 不!不能让她走了!一旦元姝离开了她,这么多年的坚持,她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两只发凉的手开始攀上元姝细细的脖颈,握住那雪白的地方就狠狠掐了下去,手下的经脉的震动,身下的人儿在无力反抗,微弱的呼吸在慢慢喷出…… “要是阿岚有了驸马,岂不是就不理我了?” “那我去跟父皇说说,不要驸马要姝儿可好?” “那怎么行,阿岚这般好的人,值得找个美男子匹配呢,不陪我也没关系的!” 曾经的一幕幕开始出现在脑海,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刹拉有些松懈,那些美好的时光,是她唯一的惦念了。看看身下已经快要不行的元姝,元岚蓦然抽手,那张苍白无助的绝美娇颜有了陨落的趋势。 在她松开手的那瞬间,元姝早已昏了过去,缺氧让她暂时没了知觉,玉白的颈间森然是几道淤青红印,吓人的人。 “姝儿,姝儿醒醒……” “主子!快放下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西钺,一切都安排好了。” 元岚摇着头,伸手将元姝往怀中拉,喃喃的说道:“我要带她一起走。” 这是这个时刻,从玄关处进来了个人,藏青的长衫还沾着些许雪花,在看清屋内的一番景象后,隐有淤青未散的妖异面庞就僵住了。 “这是怎……” 韩安修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立在元岚身边的侍卫用暗器打晕了,闭着眼睛倒在地上,模糊听见元岚下着命令。 “把他也一并带走。” 于是,韩安修觉得自己可以美美睡一觉了。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比起刚刚送进宫做卧底的韩安修,元岚可谓是深知如何逃离这座皇宫。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西钺这个是非之地不久将乱,而封鸾的心思她更懂,所以先下手为强,趁早逃走,也算是一条路不是。 也好在这一路上,她能够带着元姝同行,如此就够了。 才出了宫,韩安修便醒了,元岚只命他去照顾元姝,便不再多说什么,兀自指挥着一队人开始逃亡之路。摇晃的马车上,幸好他随身有带着药丸子,扶起元姝给她顺下了一颗,便拿药给她散颈间的於痕。 “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变的这么厉害了,瞧瞧这痕迹,要是再用点力,你这丫头可就完了。” 元姝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叨唠,可嗓子似乎被伤到了,疼的委实难受,发不出声音只能奋力的去睁开眼睛。 “唉?醒了啊?暂时别说话了,快看看我,认不认识?” 虽然认识的时日不多,可是对于元姝,韩安修已经把她和他妹妹放在了一个位置,已经不再是出于骁叡的原因了。替元姝拍拍后背,又拿了水给她慢慢喂。 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再看看韩安修,甚是不明所以。 “那个女人把你掐晕了,还把我打晕了,现在被她带着跑路呢,不过你别急,我有办法离开。”最后的话,他还特意凑到元姝耳边去说的。 元姝这才舒了口气,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水,那里面韩安修添了些药,喝下去整个人也清醒了些。马车里没有炭炉,元岚倒是心细的给她裹了两件厚衫,身下还垫着几个软绵的抱枕。 “怎么联系接应的人?” 好半晌,她终于能说话了,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不好受,特别是差点死在元岚的手上,元姝只想尽快能离开这里见到元漓。 “我来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个东西,只要点燃,就会有香味引路。” 元姝点点头,这些方面她是相信的,不过…… “可有看到元颖?” 韩安修摇摇头,略微有些抱歉的说道:“不曾看见,不过他们带我过你这来时,我瞧着后面跟着一辆灰色的马车,四周还有人护着,里面会不会?” “十有。”她可算是能放心了。 虽然这样离开的方式有些怪,不过好歹是离开了,也不知道封鸾发现后会如何,但是也顾不得了。元姝摸了摸发疼的脖颈,元岚这次可是下了狠手,紧咬着失了血色的唇瓣,心中惆怅。 “东西现在不要点燃,元岚以前也见过,会被发现的,等待时机。” “幸好你提醒啊。” 韩安修本来就打算刚刚打开的,也没想到元岚那层关系,被元姝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差点鲁莽了。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9节 ☆、第146章 无色香是东祁皇家的东西,小小丸子明火一点,就会发出秘异的香气,而自小以此香为食的鸟儿,便会寻着追来。此香最大好处,便是人很难闻到,所以用来追踪之类的事情,非常实用,就是太难制了。 但是身为皇室中人的元岚,若是靠的近了,还是不免会发现端倪的,所以元姝方让韩安修不能轻举。好在元岚也没有心绑着两人,韩安修微微掀了车帘一角,在看清后退的景象时,有些沉了面色。 “韩先生,怎么了?” “这走的地方不对。” 韩安修略是沉吟,他近年来也常暗走四方,几国隐秘地图,他家都是有的,虽然难以判断现在的道路,可元岚一行人去的方向委实有些不对头啊。 他这么一说,元姝也陡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西钺地貌尚算普通,可往西而去的沙漠则是叫人闻名而畏的。元岚现下已是穷途末路,莫非她是要…… “这是在往西去,民间传言踏过沙漠之后便能到天方谷……” 方向这东西韩安修是从不会认错的,前些年一个人就曾凭着判断走到南尧国去,一双眼睛厉害至极。可现在,他是委实有些猜不透元岚的意思了。 独独元姝在听见天方谷三字后,心跳蓦然加剧,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忆起万逐渊曾对她说过的话,她的生母是他的师妹,而他来自天方谷。可万逐渊到底也没表明她母亲的真实身份,到西钺后封鸾也说不知道。 那么元岚往西去时巧合还是早已安排好的? 韩安修看着元姝有些不对的神色,以为是受惊了,便安慰的笑笑道:“放心吧,她应该只是跑路而已,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思念的人了。” 元姝微微点头又摸了摸隐隐发疼的脖颈,看着绣裙上的粉色并蒂莲,最近她最是梦到元漓和元岚,多是幼时模样,可三人却是不可思议的和谐,元岚甚至还唤着元漓姐姐,梦中她们都笑的很开心。 “韩先生,这次是我拖累你了。” “可别这么说,没什么拖累不拖累,他们将你托付给了我,我却没护好你,失责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毕竟这条路过去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还是个未知数,得保存些体力才对,之后再是找时间点燃无色香。 元岚将时间是抓的很紧,毕竟她带元姝这么一跑,后面会有多少追兵都是说不准的。不说元漓的人,就是封鸾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所以她不敢有一丝松懈。 一队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中途也就吃干粮的时间稍作休息,元岚再次部署了一下,才上车去看元姝。记忆中,那丫头都是娇生惯养,这样赶路普通人都吃不消,别说是她了。 元姝和韩安修正稳坐车中啃着侍卫送来的馒头,已经干硬的面团,让元姝有些吃不消,那被元岚掐伤的喉咙努力咽了几口就被噎住了。 “咳咳!” 韩安修忙递了水过去,那是元岚特意吩咐手下人去找的水,还往里放了一块方糖,生怕元姝会嫌弃溪水的味儿。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元姝,这丫头到现在还没冒过一丝怨言。 于是元岚上来刚一抬眼,就看见韩安修正抱着元姝不知道在做什么,立时就冷了眼,一双艳丽的大眼似是淬了毒般,将两人刺了个遍。 明显被误会的气氛有些尴尬了,元姝方缓过来了一些,韩安修便被元岚点名了,道是下面有些侍卫身体不适,让韩神医屈尊去瞧瞧。 韩安修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能离元姝半步,可元岚却说要带元姝下去方便,也才松了口。这天色已晚,元姝从车上跳到元岚怀中时,还有些不适应,大山深处的寒冷抵不住的让人发抖。 身后的女侍卫举着火把照来,似乎大雪将停,不见深浅的雪地上一走一个脚印,元岚半抱半搀的将元姝带了一片树林后,替她理了理毛绒大氅的领口。 “快些吧,我不看。” 口语间还有些宠溺的笑意,早已没了方才一瞬间的生气,看着元姝乖乖点头往后走,元岚就回过了头,这荒山野岭又是大雪封山,凉元姝也没那个胆子笨到孤身跑人。抬头看了看惨淡的天空,缓缓的勾了勾唇角,曾经的明媚笑意已然变成了说不出的凄凉。 元姝很快就回来了,穿着甚多让她走路有些吃力,小心翼翼的踩在厚雪上,生怕空了脚,这次的环境,可比她当年跑路还艰难。 见她回来了,甚至还将手主动向自己递来,元岚有一瞬间的僵硬,大脑里似乎有一束烟花砰然炸开,这是元姝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主动了。 在元岚愣愣揽过元姝的瞬间,她蹲下了身子,将元姝往背上一接就背了起来,猝不及防间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元姝眼眶悄然落下,这是她们那些年最美好的共同回忆了。 那年冬天,她也是这么背着她,走在东祁皇宫里,有欢声有笑语没有要命的算计。 时光荏苒,她们都长大了,一切也面目全非了,可是再次背起后,别说是元姝了,就是元岚也有些红了眼眶,好在没人看的见。 “死丫头,还记得当年我也是这么背你的吗?” 这个昵称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如今寄托着元岚的思念,颤颤出口还有些害怕,怕得不到回应,怕被遗忘…… 终究,她没有得到元姝的回应,也许对元姝来说,当年的事情在元岚的野心曝光后,一切都变成了可怖的算计,至今已经不值得说起了,亦或是其他? 一步,一步,渐渐沉重无声…… 之后谁都没说话,将元姝送上马车后,元岚慢慢放下帘子准备离开,却在转身之际,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叹,而那一声叹,更像是两个字。 ——记得。 心中的疼,无言以喻,似钝刀狠割,又如热油煎炸,在这一刻,元岚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抽刀狠狠划开心口,热血喷溅中捧出那颗作乱的心,是不是就能换回元姝一笑呢? 可惜,她不能,捂着心口,又如这些年的每个夜晚,忍下一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元姝上车后,迎上韩安修关切的目光,便回了涩然一笑,有些事情只能适合埋在心里,不显于声色了。看看侧首的小案几上多了一根蜡烛,便惊讶道:“弄到了?” 韩安修眨眨眼睛,将无色香从怀中掏了出来,这小盒子亏的是他随身携带,就这么一颗,来的时候那个国师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丢了,所幸他上了心。 “她本质不坏,起码于你还是真心,劝劝她吧,再这样下去,可能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元姝知道那个可能是什么,灯火摇曳间,她伸手拿过锦盒中的无色香丹,凑近蜡烛旁瞧了瞧,轻声道:“这山林中夜晚风大,虽然能加剧散发,可是也容易迷失,不过我们也只能赌这一把了,正巧是逆风走向,元岚不大能察觉。” 时不待人,他们不能再多磨蹭,元姝能感觉到,元岚这次是真的要走上了不归路,在她彻底迷失前,她还想试试拉她回来。 “你点吧。”韩安修鼓励的看看元姝,这丫头越是深接触就越觉得不一样,表面柔柔萌萌是个让人疼的,可她的聪明也是不容忽视的。 外面隐隐传来整队上马的声响,大风吹的车帘直往里飘,韩安修上前关上了雕花门,顺势还往外看了看。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忠心委实可表,风大雪大的,还能护着自家主子跑路的人,可不多了。 元岚已经整装待发的骑马立于人群中间说着什么,裹着面的白色风纱,叫韩安修看不清口型,也听不清话语,只那威风凛凛的架势,还真不逊于封鸾,就是不知比于那传说中的东祁女帝又如何? 队伍开拔前进些许时间,元姝便将无色香靠近了烛火,后面都是元岚的亲卫,希望他们因为遮着脸闻不到吧。明火一触,小小粉色丸子便落在小桌上很快燃进,两人靠的近,也没闻到什么味道。 “这东西以前听祖辈说过,很厉害的,怎么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韩安修有些不确定的凑近闻闻,这种事情就是这么怪,开始怕香被人闻见,这会没味了又有些不敢确认。倒是元姝显得稳重多了,拉了拉韩安修说着。 “以前打猎的时候见过,皇帝走丢了就是点了这个找到的。” 这事是皇室秘闻,那时候元姝还小,先帝一人追花鹿骑马跑错了地方,出了狩猎场找不到方向,好在身上带了这东西,又钻木取火什么的,才让人追去找的,那速度还挺快,可怜她皇叔那双不曾劳作的龙手啊。 “还有这等事,真是好玩。”韩安修笑了笑,那张异于平常男子的姣好俊颜上,总算是有些发自心底的笑了。 元姝点点头,小时候的很多事情确实都挺好玩,那时候她皇叔甚至还会抱着她唤她小不点,对她不是一般的好,可是大了他们却告诉她一个不一样的皇叔,真的有些毛骨悚然。 突然有那么一个时间段里,元姝很好奇当年御驾遭刺时,真的是她皇叔拉了缪妃挡剑吗? ☆、第147章 传言西钺国的最西方,走过那片了无人烟的死人沙漠,就能到达神地天方谷。于是,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结队或单身,大胆的踏上这个神奇之旅,壮志雄心进入那片沙漠后,却悲哀的无人再归。 于是,西漠也成了这大陆上足够神秘的地方,神地的入口自然是引的世人年年来瞻仰。迄今为止,却没人见过所谓的神,直到万逐渊的出现…… “她再这样走下去,可真的要到西漠了,都五天了,却没一个人追来,我觉得有些悬了。”韩安修搓着冻的冰冷发红的手,有些无奈。 元姝将手中正热热的暖炉递了过去,这还是昨天元岚使人去镇子上买的,越是往西来就愈发的冷,裹多少衣服都没用,总觉得那冷是从骨子里发出来似的。 “都说让你捂捂了,别逞强了韩先生。” 韩安修差点热泪盈眶,不是他矜持矫情啊,而是昨天这东西刚送到元姝手里时,元姝就给他抱了抱,就在他欢喜不已的时候,从他这角度明显看到了那公主殿下不悦要拔刀的表情,他不敢拿自己的双手来赌,于是就开启了所谓的不冷传说。 可怜了他这双上救皇室公主下救贫苦百姓的医者手啊,都冻出疮来了,撒药也不见效,实在是比起他前些年盛大出行西漠的那架势惨的太多太多。 元姝不知道这一个炉子危及性命的关系,单纯的以为韩神医就是好心怕她冻着,一方面感激着这位陪自己赴生死的好人,一方面还有些伤感,诚如是,已经五天了。 没有人追来,这是个不好的开始。 这几日风雪加大,行走更加困难,一队人里已经有一人差点不行了,好在有韩安修在,才没事,这也证明了元岚的先见之明。 风雪夹杂了雨水呼啸天地间,不久将被骆驼替换掉的骏现在马已经冻的不能再走,两米多的车辕也陷在雪中转不动了。 “主子!这风雪太大!我们必须找地方躲躲!” 身上裹的严实不透风黑绸吹的直作响,冷如冰块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人脸,这是他们在东祁亦或是这几年来这探路都不曾遇到的困境。 元岚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公不作美,遇到这恨不得将人吹飞的狂风,这一时半会只怕是走不了了。幸好雨还不大,探路的侍卫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小村庄,元岚当即下令前往。 而做了特殊包裹的马车里,关上窗还算是没有一丝风的,只是偶尔传来的呼啸声,让人不免有些渗得慌。 “别害怕,还有我在呢。”韩安修抚了抚元姝的后背,这姑娘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也有些心疼了,不过这天气可不是好兆头。 “前些年我也是这个时节来的西漠,可却没遇上过这种天,不过难得一见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嘛。” 元姝只是有些沉默,美丽的粉唇微抿,透露着心思的不适。这种狂风她知道的,临近沙漠的地方,天气恶劣时,就会出现沙尘暴和龙卷风,在这个意外冷的冬日里,他们可能遇上龙卷风了,当然现在不是,龙卷风可比这个恐怖多了。 前方确是有个小村庄,雨幕中有些人户家的烟囱里还冒着浓浓的柴火烟,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元岚立刻命人入村寻找住处,又让人去打探四周地势,做的面面俱到。 寻找住处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领着一行人就往庄子里去,韩安修打开了车窗,元姝便看见一座座小土房,甚至还有人在避雨处好奇的看着他们一行人,那眼睛里的光,让元姝有些不适。 “怎么感觉这些人怪怪的?” 听元姝这么一说,韩安修也侧首看了看,点头说道:“是有点怪,不过不是他们怪而是我们怪,这地方前后没个两三天的时间,是到不了镇子的,可能这地方的人都很少出去,生人的到来委实有些怪。” 他们歇脚的地方是这村子唯一算的上大户的里长家了,十几来间的土墙黑瓦房围成个四合院子,门口还有青石板。里长特意打开了大门,迎了一行人进来,热情之外还带着一些恭敬。 元岚扶着元姝下车后,厚底的宝蓝绸缎绒鞋子刚踩在地上,元岚就站开了半米,唤了韩安修带元姝跟着她。而落后一步元姝,看看已然转身外衫还挂着雨雪的元岚,有些不知心中滋味。 韩安修同她一直坐在车中,没沾半点玉,除了手凉些,也不会沾了病气给元姝,元岚才会咬牙唤个大男人带元姝。 “这地方还不错嘛。”住过更烂地方的韩安修掩不住赞叹到。 算起来元姝也不是第一次住在农家,当年跟元岚跑路的时候,她们也投宿过,想不到如今又一次重现了。 元岚一身黑衣还遮着面纱,袍脚均是绣了暗纹,一身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到了元姝这,里长一家子总算是在众黑之中眼前一亮了,乖乖,这年头天仙也下凡了。 可惜还没看够呢,元岚就领人走了,那临了一声冷哼,吓的里长忙嘱咐了家里人进屋去准备食物,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元姝刚坐下,还好奇的打量着四方,里长的几个儿媳就来送炭火了,大炉子往泥土地上一放,屋里顿时暖了不少。 “这是今年刚出的新炭,味儿不大,俺还添了些香草进去,贵人若是有啥不喜欢的,就说一声。” 光线甚暗的屋子里,元姝看着有些急促的农妇,便大方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元岚去里屋换衣服了,打听地界正是时候,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呢,元岚就出来了,冷眼一扫几个黑胖的农妇,便朝元姝走去。 侍卫可是人精,将一群女人赶出去不说,还将韩安修也赶了出去,送了一盏油灯进来,便闭门出去守着了。余下元姝看着恢复常样的元岚,指了指她有些干裂的嘴唇。 “多喝些水吧。” 这几日都急着赶路,喝水浪费时间,天气又恶劣,惯是注重容貌的元岚却没有半分不悦,看看脚下有些发湿还飘着异味的土地,便狠狠皱眉。 “西钺富庶著名,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元姝汗颜,就算是多富的国家,也不可能也个穷处吧,不过她可没打算和元岚争这个,小手炉已经不怎么暖了,她便搬着小凳子坐到炭火旁,烧的噼啪作响的火盆,一股如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大概就是妇人说的香草了。 “你现在也别怨我,等过了这里,去了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开心的。” 有些意外,元姝知道元岚是指环境的问题,不过她在意的是那个所谓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是要去西漠城?” 她的质疑,元岚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有韩安修在,普通的知识还是该普及下,遂大方承认,也不觉不妥的回答:“大概再加速几日,我们就能到了。” 身为被绑票人员,听着元岚的那个“我们”就有些发笑,既然承认了去西漠,那么天方谷也不无可能不是她下一站的目的地。 “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元岚不经意的笑了笑,已经几天不曾过多表情的脸,让她显的有些僵硬,铁钳挑着炭火的动作生疏却有感兴趣,淡淡的说道:“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 “西漠城过后的沙漠地是去往天方谷的通口,你来这里做什么?亦或是你不久后又想做什么?” 揉揉烤的暖暖的小手,元姝很是平静的慢慢说着,她们之间缺乏的是谈论,而不是争吵。 面不改色,柳眉梢上微带凌然的元岚,扔掉了手中的铁钳,看着元姝今日来憔悴的面颊,那雪白的肤色让她心疼,可是她却不能说出来。 “韩安修告诉你的吧,是,沙漠过去后就是天方谷,我要去的就是那里,不止我,还有你。” 这个安排,早在两年前,她便开始计划了,两年间也曾数次派人探路,止于沙漠前,如今她终于能带着元姝一起上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她带着元姝跑路的时光。 元姝骤然抬首,额前齐整的刘海下,明亮的美眸幽黑沉寂,似有潋滟波光泛泛,让直视的元岚有些失神。 “阿岚,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呵!”一声嗤笑,否决了元姝的劝告。 “我以为你早该明白的,我已经在绝路上了,元姝,你当真以为元漓什么都会听你的?可是,就算她放过我,我也不会回去的,母后还在看着我呢,我必须去天方谷。” 她不甘、她愤懑、她悲痛,即便如此,她也要走下去,带着东祁四公主,正宫皇后嫡出的名号,骄傲的走下去,认输那不是她的性格。 “皇后娘娘她……”有些吃惊的不敢确定。 “死了,她死了,被穆云清那个疯女人杀死的,听说她拿着白绫想自杀,却没成。”她突然笑出了声,渗着阴寒的笑意,旁若无人的开始落泪了。在元姝出声前,陡然说道:“穆云清就用白绫把她活活勒死了,呵呵……”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了。 ☆、第148章 默然间,元姝忆起了那年宫宴的华夜,她阴差阳错的站在荒芜宫墙边,听下一番若似惊天秘密的话语。一个是当朝皇贵妃,而另一个便是中宫国母,那可谓不能言说的情愫,不曾想却是她们的一生最终命运…… 她问不出是何时之事,也说不出节哀之言,独是看着咫尺之间的元岚,那鼻尖淡淡萦绕的桂花香,竟然让她好似产生了一幕幻觉? 惯来高傲如元岚,可此时朱画般的红唇颤抖不止,哽咽、抽泣无声的压抑着发自内心的伤痛,滴滴泪珠,似如风中残叶,转瞬落个不停。 “阿岚……”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心中赫然有一股刺疼,陌生的叫她难受。 而元岚已然握紧了双手,炙热的炭火在袅袅舞着,烤的她面颊隐隐生疼,那从来被她视为干涸的眼睛,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一定会到天方谷的!” 低沉的字句从紧咬的红唇中掐出,夹着无数不甘和无尽向往,下定决心便是在死前,也要用最后一口气,倒在去往神地的路上。 元姝清楚的听见了那几个字,婉转敛眸,掩住眼色,她不明白元岚又开始在执着什么了。她只知道,从来只有天方谷的人自动出来,还没有外人能进入过,至少没有人活着出来沙漠说自己进入过神地。 “你以为我去不了?她元漓可以,我元岚也可以!只要有你在,我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元姝……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那不屑且确定的语气,让元姝有些不适,可她不会傻到眼巴巴的问,她已经知道了太多东西,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 “身份?纵有身份又如何。阿岚,我只求你这一次,看清楚你正在走的路。” 当初元漓是如何请来万逐渊的过程,无人从中知晓,可谁都知道那也绝非易事,也没人会将这个事件当做一个成功的案例来衡量。 可惜思想沉迷其中的人,是永远不知自拔的。元岚嗤笑着抹掉了最后一滴泪,站起身,远离了将她面色映了通红的火盆,居高临下的看着元姝。 “我也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利用你了,只要能到天方谷,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直到她摔门离去,元姝还在愣怔,孤寂的背影让她弄不清楚那个所谓利用是何意? 元岚一走,韩安修就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青花小瓷碗,待近了些,便是一股草药味散发。元姝忙站起身来,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药,天寒地冻的,好在有柴火可以熬新鲜的了,你快喝些。”俊颜上笑意盎然,捧着那碗亲手找药亲手熬的汤,略是督促的看着元姝。 方才积压的郁气顿时散了一半,也没多说话就乖乖接过了冲鼻的药碗,她这小身板要不是靠韩安修之前配好的药丸子撑着,估摸着也走不到现在这地界儿。 “谢谢韩先生。” 皱着小脸将碗还给了韩安修,便不住拍拍胸口,祈祷那股涩涩苦苦的味道赶紧下去。结果对面的人就递来一方手帕,示意她打开。 “这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吧,是她让我给你的。” 这个她,不言而喻。韩安修奇怪的没同她再讨论逃跑和元颖的话题,只端着碗安安静静离开,余下元姝又一个人在屋子里,出声想要唤回他,却出不了一个音儿。愣愣的捏着绣花脚边,那歪歪扭扭的针线,她极其熟悉。 当年她同元岚一起学的刺绣,请的也是有名的刺绣大师,那些年两人尚且天真烂漫,也没把心思多往学识上放。可彼时元岚却是破天荒学的认真,一个下午的时间,愣是往一方绢帕上绣了人生的第一朵花,刚放下针线就只咧嘴笑。 “死丫头,拿好了,这可是本宫赏你的。” 那口气、那动作、那架势全然是高傲不已,让人不住想要发笑。元姝也附小接了过来,乖乖没反驳,将还沾着几点血迹的手绢收了起来。 随后,元岚便大笑着,伸手去捏软萌萌的元姝,可手指刚碰到那如玉的小脸时,整个人就抽了一下,缩回手就放在嘴边吹。 “好疼!好疼!” 元姝直接捧腹大笑开,花枝乱颤的笑颜瞧的元岚有几分出神,她也没多在意,便伸手拉过布了不少针眼的伤手,缓缓吸了口气,轻轻吹了上去…… 依旧保存精致的绢子载着她们的记忆,元姝努力让自己跳离那些过往,手指快捻几下打开,便瞧见了手心上一颗方糖安静的躺在白绢中。 她真的好想告诉她,她已经没有以前那般怕苦了。 正是酷寒天里,碰着大风暴雪,朴实的农家院子里也拿不出多好的菜式来,里长特意使了几个媳妇杀了鸡鸭,上灶一烹,四溢的香味,似乎渐渐将冰冷的院落暖化了些。 晚饭是人送来的,足有两个人的分量,却是盛给元姝一个人吃的。直到深夜,她都没再看见元岚,就是韩安修也不见了身影。 “夜里扎雪更冷,姑娘你可别嫌弃棉被不细顺,多盖两层,莫冷了身子,俺把窗给你关严实了哈。” “谢谢。” 老实说,元姝挺喜欢这家里人的,几个小丫头站在母亲身边好奇的看着她,还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唯一叫元姝安心的便是她们的笑和眼神,淳朴友好。 连续赶了这些天的路,她都是在马车上断断续续休息,今儿终于挨到了床榻,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安稳睡着,可元岚那“利用”二字,又开始出现在耳边,让她如何也提不起一丝睡意。 她知道这个利用跟她不太想知道的身份有关,问题关键直指已经去世的生母和万逐渊,他们……究竟在天方谷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后半夜时,元姝还在郁闷设想着,便听见门房响动,接着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元岚来了,忙闭上眼睛。就近传来拍打衣服的身影,接着就是放东西,三尺剑鞘碰在木桌上的声音甚是清响。 这是要一起睡的节奏? 果不其然,元岚似乎整理好了一切,便几步近了榻边,也没去吹忽明忽暗的蜡烛,掀开被元姝窝的暖暖的棉被,就轻巧的钻了进去,动作还甚是熟练。 正装睡的元姝禁不住身子一僵,腰部明显的触觉,让她有些躺不住了。而后元岚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是睡着了?一直还忐忑的元姝,也终于有些发困了,半眯的美眸逐渐放低了防备心。 就在她松懈睡熟的下一刻,旁边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 侧首看看不到一尺远的娇颜,一丝疲惫、一半防备,是以前的元姝不曾有的,如何看都叫人有些心疼。元岚却不敢再靠近,只慢慢抓住元姝藏在被窝里暖暖的小手,轻轻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十指相扣。 “姝儿……如果我死了,不要带我回去,就让我葬在这吧。” 夜深了,狂风夹着大雪呼啸来回,院子里已然一片静谧无声,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与此同时,百里开外的官道上,正有一队人马逆着风雪往西漠方向而来。天边的月牙还未到圆时,银色的光辉却是极其明亮,映的大地如同白日,更加清楚的感受着寒冬酷冷。 前面开路的骏马突然踉跄倒地,长嘶一声,痛苦的倒在了雪地上。而从马上跃下的黑衣女子则是有几分急促,站在已经死掉的马儿旁边,重重吐了一口气。 其他人忙勒住为数不多的马,而打头一匹通体雪白差不多与冰雪相迎的马儿上,女子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平静。 “咳咳……又死了?” 黑衣女子俯身捡起雪地上的纱帽,不再看死去的马儿一眼,往后去了几步便跪在地上沉声说道:“陛下,这已经是第十二匹了,您的龙体也越来越差,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难走,属下希望您能暂且停下。” 她早已看过了四周环境,两面环山,夹中官道也算是个好地方,他们随身还带了些东西,只需要停步就近找个背风的山洞,生火休息。 玄色暗纹长裙隐在厚实的朱紫大氅下,颈下的珍珠系带因着主人不住咳嗽而摇动,稍宽的绒帽披纱被风撩起,一缕华发也被波动。 “那便停一停吧,林倪,去寻寻歇处。” 清冷的女音被沉在喉头间,明明是微不可闻的气息,可说出的话语却极有压迫力。 那一瞬间,大风平淡了些许,白雪地上倒映的月光下,亮度极其刺眼。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正是东祁女帝元漓亲卫之首的林倪将军,而白马之上,赫然便是元漓。 翻动的头纱,只能看清那隐在下面的苍白龙颜,凌然眉宇间,极度消瘦的轮廓更甚往日威严,叫人望而生畏。纤弱长指抓住了耳下的一缕扎眼白发,攥在手中,渐渐勾起了一个笑容。 快了,很快就能见面了……姝儿。 ☆、第149章 一夜雪大,风总算是小了些,元岚望望白雪皑皑的一片天地后,转身就吩咐下面人开始整装待发。在她预定的时间内,已经不早了。 地上雪实在太厚,足高的车辕恐怕也淌不过,元岚让人给马儿裹上早已备好的布条包住四肢,便带着元姝往院里走。 “车子是走不了了,你同我上马吧。”说罢,又替元姝理了理厚实的皮衣,拿了顶小帽给她戴上。 元姝只看了看站立不安的马儿,便回头往人堆里瞟,她希望能看见元颖的身影。可惜,除了看见一脸不情愿被往马上推的韩安修,其他搜寻无果,立时心里咯噔一下。 “踩住马镫,小心点,你别往下看。” 两人好不容易坐稳了些,元岚就发现了元姝的异样,她能断定那异样不是因为上马,而是另有其他。不巧,她正好知道这个其他是什么问题。 不知道其实元岚早已察觉的元姝,还婉转搜视着队伍,便听见身后的人抱紧她在耳边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带着她呢?” “你都知道?” 元姝想要回身去怒视,却被按住了,刚从衣袖里拿出的小手,也被元岚握在了她的手心。紧接着便是一声低笑,其中无不得意。 “你以为凭韩安修换的那张脸就能逃过我的眼睛?别傻了,若是没我授意,他可能那么容易见到……元颖吗?” 似若情人般的亲昵相拥,四手相合,说出来的话,却是生生打下一道深壑,将两人愈发隔开。 “当初为什么要用人装作她,而没真正杀了她?”这是元姝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 元岚却不屑的啧啧两声,更加贴近元姝僵直的后背,似是玩笑般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还痛苦,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她吗?” 这绝不是她内心最初的想法,元姝敢肯定。 要说元岚同元漓这两姐妹,有何相似处,唯一能数的怕就是这沉沉的性子了,万事都在算计中,不到最后,谁也不显露。不过,元岚还是比元漓差了些许。 之后的路途,走的是静默无声,元姝不想说话,元岚也识趣不语。一队人艰难的行走雪地上,比起之前的速度,明显下降了。 西漠城原本是个名见经传的小山村,直到后来因为民间各式各样的传说,慕名而来的人开始壮大了这个地方,几十年建设,其繁华也不输直隶州城。 几天路程,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西漠城,风尘仆仆的黑色肃杀装束倒也没引起任何人的视线,毕竟这里一年如这般的人,早已见惯。宽宽的青石街上,落雪被扫的一干二净,嗒嗒马蹄声很快便被小贩叫喊,过往路人的话语淹没了。 好长时间不曾见过热闹的元姝,进城前被元岚勒令不许露脸,也只好凭耳相听了。这是进入沙漠的最后一站,她有些缅怀。 元岚此前踩点来过西漠城几次,轻车熟路的带着人往一家客栈去了,那有她早已预定好的房间。 谁也没发现,不远处的钟楼上,正有两人看着这一行人慢慢走过,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快速下楼跟上…… 边城生活粗狂,大锅煮熟的牛肉直接抬进屋里,裹着羊毛毯子还瑟瑟发抖的元姝,已经被墙上的牛头看的没了食欲。 “我已经吩咐人去给你买衣服了,来吃些东西吧。” 元姝摇头,那大股的肉腥味让她有些不适,更别提煮着肉块鲜红的汤了,似极了人血,渗人渗人的。而且赶路的疲惫和寒冷,哪儿还让人提的起半丝食欲。长发被元岚给她挽着发髻定在头顶,于是她很方便的,就把小脸一大半掩藏在了羊毛毯里。 她不吃,元岚只能摇摇头,大笑着一人开动。在元姝警惕的注视下,她夹了肉放在碟子里就用匕首割着吃,那粗鲁的动作已然没了天家公主的高贵,瞧的元姝直羡慕。若非是身子不适,倒了那肉汤,她也能吃上一些的。 “在这种地方,你可别乱跑,那些个人里,好些都喜欢你这般细皮嫩肉的,下锅一煮,好吃着呢。”元岚边吃便说着,如实的话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住嘴!” 裹在毛毯里,元姝就翻到了大榻里侧,倒在层层纱幔下有些想要反胃。此前她也不是没听过食人肉这词,可当自己身处这环境时,纵然知道元岚会保护自己,也不免恶寒一番。 敲好了警钟,元岚也就不逗元姝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处处隐秘的危险她还得防备一番,快速的解决完食物,便出去召集人嘱咐事情了。 “我先出去下,等会就有人给你送吃的来,别怕。” 不过最先进来的是手下送衣裳的,其后才是送饭菜的,灰衣伙计端着托盘站在圆桌边上放菜,偶然似是不经意的瞟了不远处的元姝一眼。 “姑娘慢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这声音甚是有些耳熟,元姝还打着蝴蝶结的手顿了顿,循声而去,迟疑的看了看侍卫旁边的伙计。那人也恰好抬起了头,立时元姝便僵住了,一瞬间她差点哭着奔过去。 去掉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和眼角的肉痣不提话,站在一个屋子里还同她说话的人,分明……分明就是应该还在东祁的米音啊! 抓紧方才还未系好的饰带,低着头将面色掩藏,好不容易压制住心里的激动。米音的出现,无疑是一束温暖阳光让她的世界瞬间脱离了绝望,她都来了,元漓也应该就在不远处! 好几月不见的思念,此时一触即发,可是元姝知道现下不能表露半分,这妮子是元漓挑给她的大宫女,那就有过人一面,能站在着同自己讲话,就说明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要是用一句话来表达元姝现在的心情,无疑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 因着旁边高大侍卫的原因,米音很快就随着出去了,整个过程都表现的无一丝不妥,好像真的不认识一样,可临了才在袖子下冲元姝摆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 门一阖上,元姝就跑到了桌边,将两盘菜翻了个遍,可惜也没找到个信号,记忆中不是应该藏个纸条在菜里吗?殊不知,送菜的意思不过是想让她吃饱饭而已,哪会藏个纸条。 坐了下来,元姝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强忍着开门闯出去的冲动,真的好想去看看,她来了没有?她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她还好吗…… 于是元岚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元姝拿着筷子兀自发呆,走近瞧瞧被翻乱的菜盘,她好笑的挑挑眉头,说道:“怎么还跟饭菜对上了呢,都快凉了,赶紧吃些吧。” 没了马车,骑马赶路的时间真的很不好受,元姝显而易见的已经瘦了太多,元岚纵然是有心疼,可也没办法。 元姝这才回过神来,若常状般端起了米饭碗,加着菜小口吃了起来,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恍惚,年纪元岚在身边,她也不再多想了。 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事情,元岚也没有出去的打算,换了身衣服,便过来给元姝梳头发,瞧着丫头吃饭的手不动了,立时就重声说道:“你吃你的,我就给你理理。” 乌黑长发洗了好些时间,已经干了,象牙白的梳子慢慢往下,元岚清楚闻到独特的香味,沁人心脾。多日以来的疲劳,在这一刻似乎轻松了大半,一只手抚着长发渐渐有些入神。 “待到了天方谷,姝儿便与我成亲可好?然后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不要再想别的人,我会对你好的。” “啪!”拿在手中的筷子,不受控制的滑落打在了桌面上,元姝下一秒便想起身走开。可元岚也不知是怎么了,扔了手中的梳子,便将元姝一把搂在怀中。 “做什么?受不了我的话,还是受不了我的人?以后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相处,你不尽快适应,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个儿。” 半是调笑,半是森冷的话语,让元姝有些发憷,元岚似是入了魔般,畅想的未来好像就在眼前,强拽着她不肯松手,而这些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当软绵绵的唇瓣咬住耳垂后,元姝再也坐不住了,扭动着去掰元岚的手,却被元岚从座位上带了起来,她没有她高,搂在怀中,轻而易举的就能抱个满怀。 “元岚!你放手!放手!你放开我!” 正在作乱的元岚已然没了主神,凭着自然的意识,紧抓着元姝,就捂住了她不断叫喊的嘴,狞笑着将人往后带去。 “我知道你在想元漓,可是她救不了你的!元姝,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什么你不听我的!” 最后的字,她是吼出来的,只是几句话的时间罢了,她的转瞬疯癫,让元姝始料不及。呜咽着就被按在了羊毛毯铺好的榻上。 “阿岚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唔!你走开!” 元姝奋力扭身,慌乱的抓住手里的东西就往元岚脸上扔,可软软的纱幔哪是武器,被元岚一手挥开后,就抓住了元姝的纤腰,往后一拽。 衣物开始掉落地上,元姝还在愤怒的喊叫着,元岚却什么也不知道了,用力再用力…… “为什么你就不爱我?为什么要喜欢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为什么!” ☆、第150章 “你下手还挺狠的,不过我觉得该再狠点。” 韩安修替元姝清了手心里残留的血迹,上了药粉,拿起托盘里的绷带就慢慢缠起来,看看一身狼狈的元姝,想起他方才进来看见的那一幕,小姑娘就坐在榻沿上,一只手被元岚握在手里,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吓人极了。 “疼不疼?”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未缓过神,元姝觉不着一丝疼,看着留了一道血痕的手心,就松了口气。若非情急之下,她拔了元岚的簪子刺了过去,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元岚倒没伤着,就元姝拿着金簪时,过于用力割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心伤的惨不忍睹。好在清醒过来的元岚有了理智,红着眼睛唤来了韩安修,便摔门离去了。 本还有话想说的韩安修,也不多言了,摇摇头便专心致志的包好伤口。 “这些时日是碰不得水了,伤的有些深,千万别用力,可能会留疤。” 有些遗憾的说了实话,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会让元姝这般柔弱的姑娘起了杀心,留在手里的伤,估计会是一辈子的疤痕。 元姝低头不语看了看裹地严实的手掌,在摸到元岚头上的发簪时,她是想也没想就刺了下去。蓦然抬头的元岚,眼底掠过的悲伤,触目惊心。 一上一下,发烫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一瞬间,元姝竟然有些慌了神,迅速躲开元岚的眼睛,挣扎着要起身来。那样的眼神,似极了当初元漓抓着她手,用碎瓷片刺入心脏时,深情又痛苦的诉说着爱。 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元岚真的越陷越深了,这让她有些无措。 “韩先生,若是身后无人时,你去找一个人……” 边城的夜来的很早,天刚黑不久,第一声竹响,莺歌燕舞声再不绝耳,隐约还有烟火绽放天空的声音,好不热闹。 幸好元岚不曾让人将窗户封死,元姝蹒跚几步就到了窗边。打开窗户便是一股冷风灌入,哆嗦间一束烟花灿烂耀眼的照亮了半边夜空。 “真漂亮!” 星星耀光闪烁美丽,齐放的花火五颜六色,不由让人向往,这个时日,似乎是年节了,以往每年过年宫宴,元漓都会吩咐礼部备下可观的烟花,酒过三旬,烟花齐放的繁华时,她望着天,而元漓是看着她,她问她为什么不看烟花,元漓说…… 最后一束花火绽开时,楞怔出神的元姝似乎看见了思念已久的人…… 等等! 元姝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睁大眼睛看向人来人往的街上,就在对面药店的一块牌匾后,她居然看见了披着火狐裘的元漓!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那人是那般的鲜明,即使站在万人之中,元姝也能一眼看到……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惊疑,那人竖起了一根手指在被笑意融化的唇边。 “漓……” 元姝立刻捂住了差点叫出声的嘴,结果碰到了伤手,疼的直咧嘴,可是也不敢低头,生怕一眨眼,元漓就会不见了。 彼时,站在下面的元漓更是抑制不住冲动,看着挥手的元姝,突然觉得她们似乎分开太久了,七十一个日夜里,她差点就要见不到心心爱爱的她,睁不开眼睛时,她唯一的念想就是,若是她没去接她的小丫头,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恨她…… 一眼便如万年,她看着她,她亦是看着她,心底已生了草的荒芜,在这瞬间,是过尽千帆的幸福。 “漓姐姐。” “姝儿。” 无声的呼唤,两人却是心有灵犀的一同在挥手。 大抵是心境起伏过度,元漓陡然眼前一黑,差点载倒,幸而身后的林倪快速上前扶住。 “主子!” 窗边的元姝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心房猛悸,抓着窗台的左手已然泛白,惊恐与喜悦一时相冲,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刻从楼上跳下,跑到她的身边。 可是,元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距离那般远,她也是忍住了喉头间的腥甜,朝元姝笑着摇头。 心如刀割般,元姝将嘴唇咬的死死,她能猜到元漓的身子定是与中毒有关,封鸾当初果然骗了她们。 “咯吱!”房门被推开了,元姝却也没想转身,直愣愣的看着下面的元漓,似乎在对她说什么,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我,不哭。 或许很多人,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看见了一个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孩,倚在窗阁旁,仰天落泪,看不出她是笑还是悲,只在烟花绽开时,她探身似要飞下…… 元岚刚领着人推门进来,便瞧见元姝要跳楼,瞳孔一紧,一个箭步上前就捉住了细弱的手臂,往后使力一拉。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被惊到的元姝这才回神,对上元岚愤怒不已的眼睛,无奈地挣了挣被捏的生疼的手臂。 她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喜悦的泪水,不知原委也难怪元岚以为她是要跳楼寻短见,元姝也不解释,元岚只好顾着去关窗,一点都不敢松了力度,将元姝抓的牢牢。 “寻短见很好玩吗?你以为你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元姝!你怎么这般狠的心?” 在元岚关窗的那一刻,元姝还有些不自然,不过在元岚似乎什么也没发现转身的刹那,她放下了心。侧首看见站在不远处端着托盘的小伙计,趁着元岚还在发火,那人抬眼给元姝使了个眼色。 米音是四年前才被元漓带回来的,元岚自然是不认得,被派到身边来,也算是有惊无险。元姝推了推元岚,便低声说道:“我没想跳楼,你松手。” 话音将落,捏在手臂上的力道,立时就轻了些许。不过元岚也不敢掉以轻心,柳眉疑挑的将元姝看了来回几遍,也知道元姝不是那般轻易寻死的,才讪讪松了手。 毕竟,她下午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了,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就认定元姝是想不开,怒气一散就不知怎么相处了。 招招手,便让小二打扮的米音上前来,端了粥碗放下。 “你出去吧。” 元姝不着声色的看着米音推门退出,在合门之际,两人眨了眨眼。而站在后面的元岚,还什么都不知道。好在元姝很快回身,也是很配合的走到桌前坐下。 “下午的事情,是我偏激了,对不起。” 似乎是不敢看元姝,元岚一面拿着勺子,一面将碗推过去,整个过程都是垂着眼眸,沉声而道,发自真心。 回应她的则是轻声的呼吸,抬头一看,就瞧见元姝正缓缓吃着米粥,不知可否的面色让元岚有些心喜。以她看来,元姝那心软的性子,定是原谅她了。 “这粥熬的有些时间,所以送来的迟了。” 桌下,藏在广袖中的双手静静握在了一起,她没有说那是她煮的,两个时辰都不曾离开火炉,心思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元姝拿着勺子的手也没停,继续顾自吃着,可惜便是元岚也没发现,她拿着勺子的手越发用力了。 很久以前,元岚也给元姝煮过东西,不过那时大多不情不愿,还会调笑三两句,而她亲手煮的东西,多半会放什么,元姝都是忘也忘不掉。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30节 味如嚼蜡的吃完了粥,元姝放下勺子的那一刻,终是正视元岚了。 “为什么那么有信心能到天方谷,就算真的能到,凭我就能进入吗?” 正在倒茶的元岚一顿,兀自倒好热茶后,递到了元姝的手里,认真的说道:“有人去过那里,我知道该怎么走,而你……你的母亲是天方谷的圣女,天方谷的血脉是不会外流的,他们在找你。” 元姝握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她没想到会是这样,至于元岚从何而知的,她更是奇怪。当日万逐渊与她说时,虽不曾说过圣女之类的话,却言辞闪烁,大部分原因莫不是也因为这个? “万逐渊知道你的身份,可是他却选择了隐瞒,这是背叛了天方谷,他喜欢你的生母,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并没在一起。当初你被皇叔带走时,他就曾来找过,可惜没找到你。” 不得不说,元岚知道的太多,而告诉她这一切的那个人,却已经死掉了。这些实情,一一被曝光,而元姝的身份,也确实有太多人在觊觎,尽管她没有任何灵根。 若非那人说过,如果能将圣女之女送回天方谷,能得到谷主的感谢的话,元岚恐怕还真的会是退无生路了。有去往神地的指引,只要带着元姝过了这片沙漠,从此以后,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元姝放下了茶杯,有些陌生的看着元岚,心底已是一片冰凉,如此缜密的计划,她知道再也不可能将元岚拉回正路了。 “元岚,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本性。” 这般大费周章只为能带着她到天方谷,可能就不止是谷主感谢那么简单了。 “是,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不会让你跟元漓在一起,那样的话,我宁愿……杀了你。” 元姝笑了,琼花般的娇容上写满了讽刺,这就是元家的姐妹,心底与生俱来的都是毁灭。 可她爱上了元漓,也不知是她之幸还是不幸。 ☆、第151章 不知道元岚是不是发觉了什么,只在西漠城住了一夜,天方擦亮,便急促唤了人准备上路。一夜未多眠的元姝被拉着,收拾了一堆东西,用完早膳就跟着下了楼。 推上车时,她还下意识往昨夜的那块牌匾处看了看,空无一人,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落寞。这地方出了城门,行个几里就是沙漠,一旦进了沙漠,危险就增大了。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别担心,应该是到不了的。” 韩安修伸手拉住了元姝,和声安慰着,好在他昨日就察觉了元岚的心急,知晓她大概会在今日离开,便告诉了元姝让他去找的人,想必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看的出来,元岚为了这次出行是下了番大功夫,高壮的骆驼一字排下就有十来只,而行囊相比之前也多了很多,大概都是食物和水。至于元姝坐的骆驼车,也和平时的马车不大一样,看起来更加坚固。 不过,凭着这些东西,真的能到天方谷吗? 可惜,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答案,元岚不敢多做停留,便下令出发了。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城门早已打开,稀少的行人走过,没花多少心思,一队人很快就出了城门。 骆驼脚程不如骏马快,一路往西,不多时天色便明了,上空开始飘着鹅毛飞雪,过了一道高坡,冷风渐重,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现象。 元姝坐在车里,没有车窗,也看不清外面是个什么情景,颠簸的委实厉害,韩安修也顾不得其他,便将小丫头拉到怀中护着。 “医者父母心,你就当我是你大哥也罢。”说罢还伸手替元姝揉了揉方才碰到车壁的额头,不经意的一瞧,还乌紫了一点,知道是撞狠了。 元姝还没过多接触过男人,唯一当做哥哥的便是骁叡,如今窝在韩安修的怀中,虽然坐不稳,却打心里的有种安全感,不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平衡住身子。 “谢谢韩大哥!” 明眸皓齿,俱是风华,韩安修看着怀中的元姝不免有些失神。明明是嫡亲的姐妹,虽是同父异母,可脾气秉性怎就差了那么多,一个冷如霜,一个柔若水。 不过……却是一样的好看,思及此,韩安修突然有些面红耳赤。 待马车行的平稳些许,元姝这才发现韩安修的不对劲,虽然那眼睛时看着她的,可她能感觉到,他是在想另外一个人,心沉之余不免有些好奇。 “韩大哥你怎么了?韩大哥?” 韩安修这才一震,看看正一脸好奇望着自己的元姝,回过神顿时有些尴尬的说道:“对不起,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情,没什么。”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是在想她姐姐,那多难为情。 元姝也便信了他,如烟轻眉微蹙,看看紧闭的车门,便说道:“应该也快到沙漠了吧,不知道她们……” 这话还没说完呢,车子骤然前倾停下,立时整个气氛便不一样了。虽然看不见外面如何,却能在大风呼啸中听见几声马鸣,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是她们来了?”韩安修有些不确定的说到。 车门是被元岚从外边锁上的,透气的孔只在车顶,无法准确看到外面的情形。元姝只能起身将耳朵贴在侧壁上,努力去听。 只闻风中传来一声清脆女音,略带杀意肃然,熟悉的叫元姝不免有些失望。可旁边的韩安修却迅速贴了上来,在听见那声音后,立刻俊颜生动。 “岚公主,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还真是愈发厉害了。怎么,在我西钺吃喝这些年,日日表的忠心被狗吃了?你挟持着本宫的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呢。” 元姝不知道封鸾是怎么跟来的,不过她的出现也算是好的,揽住元岚的去路,拖延住时间,元漓应该随后就能到。相较于她的等待,外边的元岚则是有些狂了。 “本宫过河拆桥的本事可比不得封鸾你,当初合作时,你是怎么答应的,如今背信弃义的妄图加害本宫,还有脸站在这儿同我说话。” 听的出,元岚的声音并不是多愤怒,大抵是当次合盟时,就早已料到了会有今日。与虎谋皮,往往都是没好下场的,更遑论封鸾那般野心大的人。 只能说元岚当初走的那步险棋,真是山穷水尽了。 很快便传来了封鸾的笑声,悦耳的得意,不经意的还和元姝有几分相似,不过内里威压狡猾,可不是元姝能比的。 “哈哈,本宫这可不叫过河拆桥,那叫卸磨杀驴,岚公主你还是尽快的将姣姣送出来的好,否则……本宫的手段你也是知晓一二的。” 封鸾如何的人,元岚自然清楚的很,不过她也不是那般容易认输的。 “哼,封鸾啊封鸾,你以为这些年我没防备着你吗,你是厉害,我也不逞多让,最近有没有觉得很累很累的感觉,特别特别的好想睡觉,就像永远都睡一样。” 这次元岚也是带了笑,笑的还有些狂妄,大抵是拔出了长剑,剑锋敲在铁块上,声音锐利刺耳,却又欢快的好像在庆祝着什么。 倒是她身旁的韩安修立时一顿,面色沉了些许,不妙道:“糟糕,她定是下毒了,之前我便看出你姐姐气色有些不对头,可能是长期慢性的□□,所以我一时也没拿准。” 第一次见封鸾还未察觉,此后时间一长,特别是元岚临近跑路之前,他最后一次见封鸾时,便看出来了。只是彼时封鸾态度让他有些气恼,特别是她让人放蜈蚣咬了他的脸后,他一气之下也就没说。 元姝也没在意他那句“你姐姐”,便有些心惊,她不曾看出元岚竟然会这般歹毒,□□潜伏期是很长的,那么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算置封鸾于死地的? 果不其然,封鸾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正常,如众人一样,她也有些意外,至少她是猜不出元岚是何时下的毒。毕竟,刚合盟的时候,她还没起过杀心,而元岚呢,是不是那时候就开始买通她身边人给她下毒了? “呵,元岚你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见长了,什么累不累,本宫这赶了几天路,都不曾合眼,也没见如何,你吓唬谁呢。” “哈哈!有没有中毒,你自己清楚,立刻让开路,否则你就等着死吧。” 元岚显然是失了与封鸾周旋的耐心,长剑一挥便成了攻击架势,大有要破路之意。而对面的封鸾半响无声,却在又一股冷风呼啸来时,似有一根长箭破空而出,接着便是一阵悸动。 忽然,临近车边的元岚失神呼道:“元漓!” 登时,车厢里的元姝就有些急了,想来刚刚那一箭必是出自元漓之手,在确定听见元漓的声音后,她紧提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四皇妹,多时不见呀。” 慵懒冷然的声音让四周忽而静了一静,那比之寒风暖不了几分的问话,不免让人有些哆嗦,几许讽刺就如一把锋利□□般,直射而来。 元岚大抵是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两人都来的这般凑巧,对于封鸾,她尚且还能持有几分傲然冷静,可对手是她自小都不曾算计赢过的元漓,不知不觉的就有些黯然落风。 “三皇姐倒是来的瞧,这些年不见了,你这排场可是越来越小了,怎么,当皇帝养不起人了?” 不得不说,元岚的嘴虽是不饶人,可也有些弱势。纵然是车内两人看不清外边风光,可当元漓那声回给元岚的嗤笑传来时,均是冷颤一抖,女皇陛下气势过于压人了。 “朕养不养得起人,你看看身后不就知道了么。” 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听见元岚气急败坏的喊道:“元漓你!你行!” 元姝与韩安修对视一眼后,车门处便是一阵响动,长剑劈在铁链上,下一秒车门被打了开。静默间,嗖嗖便是几道凌厉箭声,而跳上车板来捉元姝的元岚已然顾不得了。 眼见她伸手就要抓住元姝的手臂,贴着不甚宽大车壁的元姝躲闪不及,倒是旁边的韩安修反应的快,带过元姝就躲了开。 元岚立时气极,长剑直朝韩安修砍来,被他护在身下的元姝,吓的立时慌了神,不及反应便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剑锋,猝然间便是一声疼呼。 “别!啊!” 晨间韩安修才为她包好的伤手,此时再度裂开,鲜红的血珠直往下落,几人都傻了眼,没料到元姝居然会伸手。好在元岚中途收了力,大骂一声傻瓜,便收剑擒住元姝的手臂一拉。 韩安修还想去救元姝,却被元岚用剑柄打中了太阳穴,立时一阵昏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拉走元姝。 他直觉元岚这女人是疯了,而被她夺到手上的元姝,接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出所料,穷途末路的元岚,抓着元姝就将还留着血迹的剑,横到了元姝的脖子上,对着包围她的人马便大声喊到。 “让我走!让我走!立刻!” “姝儿!” “姣姣!” ☆、第152章 元姝这才看清四周局势,前后左右已然被围,也不怪的元岚发了狂,架在她颈间的长剑赫然割破了些许肌肤,血珠滚落在地,又是别样的凄美。 在看到元漓的那一刻,她就在也没看别处了,飞雪弥漫间,她恍惚盈盈一笑,眼角早已湿润。昨夜隔的远,还不曾看清楚,如今大雪还不曾迷眼,她清楚的看见她的漓姐姐一袭暗色披风,裹着消瘦太多的身子,站在风中,苍白的唇角边是明亮的笑意。 “姝儿。” 白雪在飞舞,大地一片光辉,静悄悄的四周,忽而让元姝有几分错觉,似乎还差一步,她就能抓到元漓了,就能扑进她的怀中,诉说多日的思念,告诉她……她有多想她。 “漓姐姐!” 她突然唤出了声,是那般的欣喜无谓,身后掐着她的元岚立刻就发了狠,手上一个用力,剑锋便割的元姝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却仍然在笑,笑的让远处的元漓心如刀割般,捂着那颗已经痛的千疮百孔的心,她强装镇静的看向元岚,那个一直视她为敌的皇妹。 “你不要伤害姝儿,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元岚!只要你放开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其中也包括她心心执念的皇位! 六菱的漂亮雪花朵朵落下了长剑上,瞬间和鲜红的血珠融在了一起,低头猛笑的元岚,看见了映在剑锋上的那双狠厉而疯狂的眼睛,那是她自己,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疯。 “都可以?我要皇位、我要你的命、我要你杀了现在所有的人,你可不可以啊?不过……就算你可以,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只想要元姝!” 而被她锁在怀中的元姝清晰的感觉颈间青峰在颤抖,不,是元岚的手在抖。 “元漓,这世上事事总不会都那般如你的愿,偶尔,也总得让我赢一场不是!你说对不对呢?” 带着元姝,元岚一脚踢开了脚边的一俱尸体,在身边仅有的几名侍卫掩护下,往车边靠拢,她可不想腹背都受敌。 “元岚,我看你疯的还挺彻底,若是你的剑再往下去点,今日我也叫你惨死在这!” 封鸾已然看不下眼了,从马上跃下,难得愤怒的看着元岚,似乎只要她一松开元姝,下一秒便能置她于死地,挫骨扬灰。 而元岚却大声的笑了,拿开了抵在元姝颈间的长剑,改而一手掐住细细的脖颈,另外一只手则是拿剑对着封鸾,无比冷静的说道:“让开!给我一匹马,否则我一挥刀,大不了便是两条命罢了,能跟姝儿死在这里,我也没什么还遗憾的。” 谁也没有说话,大雪静静的飞舞着,元岚再度拉近元姝入怀掐住,轻声的说道:“姝儿你就跟我死在这里好不好,就这样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离开,上穷黄泉下碧落,死丫头你陪着我,好不好?” 她在低头婉求着,靠近元姝颈间的眼睛,热泪一滴又一滴的落着,这是她元岚此生最大的执念了,以前不承认,如今她认了,她就不想放手! 她知道,今天会是一切的结束时间,若是不拥紧,就没有一辈子了。 “阿岚……” 元姝只轻轻的唤着她,颈间的疼痛让她有些窒息,可此时却是无比清醒,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开始浮现脑海,那些她想要摒弃的东西也从新逼视着她。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姝儿,我真的放不开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已经没有活路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长剑轰然落地,元岚不顾一切的抱住元姝,双目已经噙满了疯狂炽热的泪水,可是她还在苦苦哀求着。 “元岚!你快放开姣姣!你会掐死她的!” 被林倪搀着的元漓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双眼发黑让她一瞬间有些看不清她的姝儿在哪里,曾经冷面无情的三公主,第一次生了求人的心。 旁边的封鸾也顾不得元漓的意思,忙颤着手亲自牵了一匹马过来,对元岚喊道:“我给你马,你现在可以马上离开,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妹妹!” 那一刻,元姝略显吃力的抬眸看向了声声请求的封鸾,那一声“妹妹”,让她惭愧的无以复加,却只能在心底默默回复。 而元岚在看到那匹马后,如同看到一线生机般,立刻带着元姝慢慢走了过去,期间她一直用手捂着元姝流血的脖颈,在走过元漓面前时,她有过一丝停顿,可是很快便继续迈开了脚步。 “阿岚,我不论从前如何,但是现在我只求你冷静一下,不要伤害姝儿,也不要……伤害你自己。” 元岚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听见元漓的那些话,因为每一句话,都戳的她心窝喘不过气,让她忍不住颤抖。太久太久了,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恨,恨元漓、恨父皇、甚至恨她的母后,她设想过所有人的结局,却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地步来。 不过无事,她还有元姝呢。 大抵是真的怕了元岚的疯狂,封鸾当即下令让路,只眼睁睁的看着垂死挣扎的人翻身上马奔走,残兵相护。待人走远了,方旋身看向擦拭唇角血迹的元漓。 当真是一个情字伤人,初时惊鸿一见的霸气女帝,正是君临天下的主儿,谁能想到临了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流血流泪,叫人唏嘘。 “立刻追上!” 元漓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脱离了林倪的搀扶,虚是几步行至马旁,拽住了马缰侧首看了一眼封鸾,略思量沉声道:“皇叔正在进攻北郅,不日将进皇庭,元颖已被我送回东祁,她会即位替我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任,你也早作打算吧。” 一席话,说的铿锵快速,这不是元漓的风格,却是被她当做了最后的交代,作为前二十年里奋斗的句号。她与封鸾不熟,却因为她唤元姝一声妹妹,而选择了善意告知。 天下分离太久,总归是要合并的,大势所趋,东祁必将成为日后统治的霸者,而野心丝毫不逊于她的元颖,是不会再留下西钺了。 这是她多年的精心策划和准备的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该是站在最高的那个人。可是,她的生命里闯进了那个叫元姝的女孩,从一声“漓姐姐”和拥抱开始,因为她的贪恋,便将不该的人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一生一世都舍不得放手。 这些年来,她有太多的束缚,而这一次,她要用心去追逐元姝了,不论……生死。 马上的颠簸,让元姝极度痛苦,可喉间的疼痛让她开始有些麻木,迷茫睁着的水眸泪眼,静静的望着不断摇晃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彩也没有日月,一点也不像皇城里的冬日,天会是蓝色的,浸蓝的叫人移不开眼。 沉寂如元漓的眼睛,让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却忘记什么叫做遥不可及,被冰霜冻僵的小手在颤抖,白雪落在撕裂的伤口上,她居然没有一丝感觉,就如元岚的话语一样,都是苍白无力的。 “姝儿,我会带你离开的,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让谁都抢不走你,可是我走错了路,后悔了,以后再也不要了。” 奢望是最恐怖的东西,她一边奢望着元姝,又一边奢望着皇位,她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殊不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她恨元漓,恨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元姝,还恨她抢走了亦是属于她的皇位;可是到头来,她发现更恨的人是自己,所谓一步错,便是万盘皆输,她错在了太自信、自大、自狂了。 现在,她要为自己狂妄的过去,而负最后的责任。 雪花开始渐渐的多了起来,寒风飞卷,呼啸的冷意却不如人心的磐石,一望无际的沙漠,则是成了元岚的绿洲。她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人,却发现似乎被背叛了,一圈又一圈将她围起来的人,是她曾经信任的亲卫。 “他们真是太坏了,居然敢拿剑对着我,姝儿你说怎么办呢?” 夹杂着砂砾的狂风,吹散了元岚的无奈悲痛。站在人群中,狠狠掐着自己的伤口,元姝只能凭着这最后一丝清醒,等待元漓的到来,她怕自己会不小心闭上眼睛,更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她。 漫天黄沙飞雪,隐约间传来骏马嘶鸣声,最前方的人是元漓,扔了束缚的大氅,只玄色长裙单衣在身,驱马而来,长长青丝随风舞起,凛然惊鸿的眉梢间,是满满的焦急和担忧。 踏着千山万水,纵前方冰封狂沙,也要在一起。 元姝会心一笑,就如当年那般,她也是这么策马而来,玄铁箭雨中,救她于马上。那时她尚不懂她,只是一句低耳温声“不怕”,她选择了相信她。 大抵,便是那时,她的心境就不一样了吧。 元岚察觉到了元姝的异常,循着目光看去,就看见了踏着风沙而来的元漓,是那般的鲜明勇敢,裙裾飘然如天神般,的的确确是要比她好太多。 ☆、第153章 “元岚,再往前便无路了,你当真以为走过沙漠就能到天方谷?不过是世人传闻罢了。我知道你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你这一刀下去,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攻心的话语,让夺刀架颈的元岚短暂陷入沉思,而元漓下马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了解元岚,便是万不得已了,自尽的可能性也很少,不然她也不会带着元姝继续往沙漠来。 无非,还是想往天方谷去。 但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必将人被逼到绝境时,难免会做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元漓也是采取了迂回的手法,趁机等待。 可是元岚却很快回过神,这样的形式,确实不是她想要的,不过…… “姝儿再忍忍,很快就会不疼了。” 她一手扣住元姝,一手拿着侍卫的长剑,嘴角噙着邪笑,睨了一眼后方的亲卫,便带着元姝迈开了脚步,似乎是笃定了元漓不会下令杀她。 “元漓,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日,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失去一切的痛苦有了吗?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离开,是不是无能为力的恨死自己了。” “阿岚,你停下吧……” 元姝被她扣在怀中,虽然迷糊,可是听力还是很清楚的,待元岚话音一落,她便伸手抓住了元岚拿剑的手腕,想要阻止她再走下去。 这里是沙漠,不同于陆地的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更大的危险,就算元岚脱离了包围圈,带着受伤的她,也根本走不了多久的。 而这个道理,元岚似乎还是不明白,她以为只要能远离了这群人,接下来的路就是生了。 可元漓是清楚的,当年她便是在这里一道一道走过的,稍是不注意,随时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元岚,走过这里,之后的路,其中凶险你必然是不知道的,现在你若是放下手中的刀,一切都还来得及,到时我会离开东祁,你想要的东西都原封不动。” 风沙狂肆,站在几米开外的元漓,却动也不动的看着这边,大声的说到。被人威胁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从来她在意的东西不是太多,所以很少体会,如今人生最重要的人被握住,当真是叫她好生体会了一回。 “哈哈!你们都害怕了吧,元漓,陛下,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没办法了,知道吗,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能看元漓的窘迫无奈,能抱着元姝一起离开,当然是开心。 黄沙已然没过玄色皮靴背了,元漓冷冷直视着狂笑的元岚,凛冽的杀意在风中酝酿,却在握住腰间佩剑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幕。 在她还唤着元琚二皇姐的时候,元岚彼时也是跟在她身后赶着叫三姐姐的,矮矮胖胖的四皇妹,是她同母妃说道多数的人儿,便是她同胞大姐,都赶之不及。 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一切却都变味了,是她亲手端的毒酒,二皇姐死在了她的面前,七窍流血不尽,是她那一个时间段午夜梦回的砰然心跳。如今又是四皇妹也拿着刀在她的面前,她何尝不想做出选择。 人都道她心毒手狠,为了登上皇位杀了太多太多的人,谁都容不下。可是谁又知道,她最不愿看见的就是自家姐妹的鲜血。 罢了罢了,刀剑出鞘,冷眼相对,那才是她元漓的本来面具。 元岚还在往后退着,大风吹乱了所有,一脚一脚费力的踩着黄沙堆,她笑的眼泪直落,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望望天际便松开了元姝。 “我能走出去的,你跟我走吧。” 抓住元姝僵直的手腕,她如同小孩般,回头深深的看了远处的元漓一眼,便拉着元姝迎风往沙漠深处走去。衣袍扇扇,提拎着的长剑划过沙面,空留下的后背,是她最后的赌注。 也不知是她这以死换来的赌注起了作用还是如何,元漓默契的迟迟不曾追来,而元姝也乖乖的跟着她往前走着,转过戈壁,又过了好久。 元姝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两只脚如同灌了铅般,走的艰难无比,耳边狂风夹杂细沙打在面上,说不出口的疼,呼吸逐渐加重,她只能依靠元岚的手跟随者。 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脚印,很快便被风沙遮盖,又越过一滩黄沙堆后,元岚猝然倒在了地上,残留着鲜血的长剑半掩沙中,拉的元姝也随之摔倒。 “阿岚!阿岚!” 元姝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慌乱的伸手去摸寻,却被元岚抓住了手,如同找到救命草般,她赶紧也回应。 “阿岚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你说话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声又一声被拉长的呼吸,让元姝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想再摸寻更多,却听见了元岚的声音。 “姝儿……我骗了你,我走不了了,也不想走了,你别哭,我对不起你,要把你丢在这里了……” 元姝不敢置信的抓着元岚的手,泪眼惊惧中,她看见了一丝光亮,接着入目的便是殷红的斑斑血迹,长剑划开的伤口赫然在元岚的胸前。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岚!你别吓我,你起来呀!我愿意跟你走,你起来好不好!” 心头从未有过的慌乱,占据了元姝,她没想过元岚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十六年了,元岚陪她走过了很多时光,从来都是鲜活的笑意,纵然是最后决裂,可她也没想过死亡这个词。 胸前的血,像一株大丽花般凄凉绽开着,那是最靠近心的地方,元岚带着元姝颤抖的手,放在了上面,惨淡的脸色看起来恐怖极了,她却努力的笑着。 “真的好想把这里切开,看看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咒,可是……我知道你胆小,不想吓着你……” 若是真的可以,她会毫不犹豫挖出那颗作乱的心,让元姝仔细的看,她的爱是真的不少于元漓的,可惜她永远是迟了一步,用错了方法。 拿着剑刺下去的那一刻,她竟然不觉得一丝疼痛感,在看见元姝的慌乱时,甚至有了一丝开心和解脱。 “阿岚……你不要这样,你起来,我们回去找韩大哥,他有办法的,你不会有事,快起来!” 元姝奋力的想要将躺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却弄的一手血,也无奈,急的眼泪直落,却看见元岚缓缓抬起了手,她忙跪了过去。 四年了,元岚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她知道这一刻里,是靠元姝最近的一瞬间,颤巍巍的靠近那张看了好些年,却都怎么都忘不掉的小脸,曾经的笑颜如花,是她的痴恋。 “我的姝儿……长的真……好看,连眼泪都……好美,你……终于是为我……而哭了,好……真好。” 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她沾满鲜血的手指上,灼的她手指颤抖不住,很快便将血泪融合了,她有些急切的将手放在了元姝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天,就是这么蓝,你站的好远,对我笑了一下……” 带着眷念,她伸手指向了那片陡然蔚蓝的天空,嘴角的笑意渐浓,她又看见了那年初见,御池之畔的盈盈一笑,便是一生难忘。 “记得,我记得,阿岚……” 元姝哭的有些厉害,用了好些力气才将元岚抱在了怀中,看她还指着天空,却是不敢抬一下头。那年亦是冬日,她第一次出现在皇宫,御池边上,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舞着树枝做剑的元漓,其后才是一身火红宫裙的元岚。 是不是从那时开始,一切就早已注定了? “我知道你在看她,所以才扔了石头往池子去,可惜你只笑了一下就走了,我却因为不小心打死了父皇的延年鬼,在长政殿跪了一天。” 好似是回光返照了,元岚再说出当年的情景,美好又憧憬,那时她被罚的惨,却丝毫不后悔,跪了好几个时辰里,想的竟然都是元姝…… 元姝却不想再听了,惊慌的伸手去擦元岚唇角不断溢出的血迹,泣不成声:“别说了,我都知道,阿岚!你不要死!不要这样!” 生死之事,本该由天,可是元岚是恨煞了老天,她终归是舍不得元姝疼,而选择自己离开人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你爱她……把你带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等她……来找你吧……” 找到了,就一起走吧,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她来打扰了。 “死丫头……不哭了,忘了我……这个人吧。” 放开吧,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累了,她本是恶人,也该由她来结束这一切。最后走到这里,也算是她私心了,她虽不信天了,却又要老天做出最后的安排,在她死后,最后的结局。 “不要!我不要!你起来!元岚!元岚!你起来,起来好不好……起来!” 元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个忘字的,耳边元姝的哭声愈来愈模糊,蔚蓝的天空也开始扭曲了,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想明白的那一刻,缓缓放下了最后的执着。 不哭了,姝儿。 “阿岚!!!” ☆、第154章 眼睁睁的看着元岚带着元姝离开,消失在风沙之中,元漓紧握手中长剑,一言不发,指尖泛着白霜。她自然是看出了元岚最后的笑,视死如归,是在以命相挡。 而她,不得不给她时间。 封鸾带着韩安修追来时,便看见元漓站在风口,却动也不动,不免着急上前,问道:“姣姣呢!元岚把她带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追啊!” 元漓微微侧首,将手中长剑瞬间入鞘,便吩咐开来:“你带人与我分开去找,切记不可入沙漠太远,每行一步必探,小心流沙。” 话闭,就转身点人,准备寻人了,封鸾本还焦急,见元漓镇静了下来,放沉了心。选了几个心腹,便与元漓一众往沙丘走去。 “方才元岚是从这里走的,风沙扫走了脚印,我们只能靠运气去找了,大家小心吧。”林倪指了指一望无际沙漠,对所有人说到。 已然转身走了几步的元漓,蓦然顿了脚步。 “一个时辰内,若是不见踪影,马上寻找出路离开这里,不必多留。” 谁都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却能从话语中听出几分决然,这一进入,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元漓却毫无停意的,说罢便走了。 “元漓,希望有机会再见!” 封鸾时彻底服了她,很久以前,第一次从人口中听闻这个东祁三公主,她便觉得是劲敌一枚。因为好奇心,她去了边疆的战场,亲眼目睹过元漓骑在战马上,是何等英姿飒爽。 彼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成为东祁的主宰,却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退出皇权的舞台,啧啧。 “韩神医便与我同行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元漓走的很快,可每步却也是小心翼翼,她看得出元岚的决绝,真的无非想象,她是否会伤害元姝。已经好多年了,元漓清楚的感觉到心跳的有些乱。 姝儿…… 在沙漠中找人,谈何容易,尽管知道元岚刚刚带着受伤的元姝走不了多远,可是大风迫害了所有的踪迹,一旦运气不好,可能就背道而驰了。 “陛下。这沙子上有血迹!” 林倪顿停脚步,蹲了下去,捻起那一小块带血的黄沙,轻轻一搓,便是眼前一亮道:“应该就在附近,血还未凝固,可以再找找看。” 不过,也不尽然,沙子也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吹来的。 可是,这个不尽然是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多以还是寄希望于附近吧。 沙漠山也是很高的,站在下方是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元漓便带着人往上走,越是高处,寒风刮过便有吹走人的危险,纱帽翻飞不小心就被吹远了,一时间,危险的气息在不断迷漫。 元漓却是熟悉的拔刀,一秒斩断了从沙层里跑出的毒蛇,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走。当年她亦是站在沙漠最险处,遇到万逐渊的,如今再大的风沙又怎可能阻止她寻找元姝的脚步呢。 “啊!” 突然一声惊叫传来,几人回身一看,便见两名侍卫踩中了流沙,还未来得及喊出救命二字,顷刻便被吞没了。一股寒意袭来,林倪看了看元漓,便嘱咐剩下的人加速前进。 “跟上,不要乱走。”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眼而逝,元漓却没有停下脚步,在走过一堆枯骨后,突然听见几个高呼,凤眸轻眯,循声看去。 “封鸾?” 可不就是封鸾一行人,待走近了些,几乎可见的狼狈,一队人已经损为一半了。看见元漓后不免松了口气,叫苦不迭道:“这才走了一会呢,就碰上了流沙,去救人也被拉了进去,后来又迷了路,再见到你们,可就放心了。” 元漓这才想起,似乎忘记告诉她们,救人的时候不要盲目去拉了。 “既然如此,就一起走吧。” 封鸾瞬间是一改以前的高冷,见着元漓是另类的话多,一手牵着韩安修,一边同元漓说这话:“我还是第一次进沙漠呢,这鬼地方还真是叫人不敢小视啊,我说元漓你怎么都不怕呢,算了,你别急啊,我们肯定会找到姣姣的,放心吧。” 元漓:“嗯。” “……” “郡主!是郡主!陛下快看那里!” 林倪的突然出声,惊了一众人,忙往下面看去,果不其然是元姝跪在那里,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那一刻,元漓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天地间,她只看见元姝一个人的背影,孤零零的在那里。 “姝儿!” 心神俱裂的一声惊呼,前所未有的慌乱,身后传来好多人的惊叫,似乎都被不远处滚滚而来的沙尘暴吓到了,元漓却什么也不顾了,迈开脚步便往元姝那边跑去。 眼看那卷起十来米高的沙墙,正朝她们这边而来,狂风大作间,所有人开始往回跑,而林倪和封鸾几人还站在原处。 “陛下!陛下!不能过去!” 元姝好巧不巧正在千军万马之中,以沙尘暴卷来的速度,第一时间,吞没的会是元姝那里,林倪想要追过去,却被封鸾和韩安修拽住了。 “快趴下!快趴下!”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耳边是狂风沙粒的轰鸣声,只古书记载,沙起高墙而过,狂风伤人畜无数,如遇之,凶多吉少也。 “姝儿!快走开!” 这估计是元漓这辈子第一次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在危险来临之前,不顾一切的朝一个人扑去,巨大的风沙阻力也没能挡住她。 “漓姐姐?!” 眼泪还未干的元姝,受了巨大的打击,却在第一时间听见了元漓的声音,蓦然抬头看去,便看见元漓正朝她跑来,似乎还在喊着什么,那样的疯狂,立时,她心中一阵欢喜。 可突然有大风不断掀起沙尘吹过,愣了愣神,元姝就转身往后看去,那狰狞的高墙瞬间占满了眼眶!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向自己跑来的元漓。 “元漓!快走!不要过来!不要!” 那长长席卷天日的高墙似乎就要过来了,元姝喊破了嗓子,却也没阻止元漓的脚步,她还在朝她而来,不要命的想要救她。 不,更像是想和她葬在一起。 那一刻,元姝以为已经为元岚流干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又开始滑下,手下抓紧了元岚,在沙尘暴袭来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元姝,这无关性别,也无关于任何,此生我元漓只认定了你一人,生死相随,黄泉碧落也只盼着能与你同行 ——这是心,它动了人才能活着,在遇见你之前它虽然在动,可我却感受不到,真的很麻木。知道第一次拥你入怀时,我这里动的有多快么?很快很快,根本就控制不住,可就是那样的躁动,让我很舒服。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你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会更好 ——姝儿嫁给我可好 元姝……不要,不要离开我…… “漓姐姐……我也爱你……” 希望,来生还能再见。 三米!两米!一米!风沙瞬间盖了过来,狂风凛冽间,元姝感觉到右手似乎被什么牢牢的抓住了,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卷起,瞬间失去了意识。 记不得是多久前,元岚曾问过元姝,将来会嫁给一个怎样的人物?元姝想了想,说道这世间男子,真真假假谁也不知,若她能寻得一个能真心以待,至死不渝的,那也是相守一生的幸福。 元岚又说,至死不渝啊?我也可以的!可是元姝却笑出了泪,说你是女子,作何对我至死不渝,莫要瞎说了,元岚却是不依,说日后瞧便是。 元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时,不论是笑着说至死不渝的元岚,还是捧着心说一生一世不放开的元漓,全都如同泡沫般,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急切的想要去抓住,却是空空如也。 “漓姐姐!阿岚!” 蓦然惊醒,入眼的便是碧蓝的天空,雪花纷纷落下,一身从头到脚的疼,让她又清醒了几分,模糊想起沙尘暴袭来前的情形,却发现有些混乱,唯一记得的就是失去意识是,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是元漓! “漓姐姐!元漓!” 刨开压在身上的黄沙,仓促坐起,四周一片寂静,连风一丝风尘都无,她急的慌了神。手心的伤口里进了沙子也不及去掉,便忍着疼痛到处去找元漓,稍是多了点沙的地方,她便去刨开,刨的用力的,血也染红了黄沙,她却停也不停。 “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元漓你别躲我!” “姝……姝儿……” 恍然间,元姝手下动作猛一顿,她似乎听见了元漓的声音,忙回身看去,起身跑了几个地方,就在不远处发现半掩沙中的双鱼佩。 “漓姐姐!” 巨大的惊喜冲满心头,她忙伸手去弄开沙堆,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元漓,欣喜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落着,快速的将元漓挖了出来,可人还昏迷着,除了一声一声的唤着她,怎么喊都没反应。 细心的帮元漓擦掉了脸上的砂烬,看着那张无数次充斥脑海的妖异面容,狼狈丝毫不掩盖她的阴冷,可看在元姝的眼中,却是异样的温暖。 找到了元漓,元姝不可避免的想要找到元岚,可是又是一圈下来,莫说是元岚的尸身,便是其余人都找不到一个,她有些失望的回到元漓跟前,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有些不知所措。 “我现在要怎么办,漓姐姐你起来告诉我好不好,阿岚已经死了,只有你了。” 可是,不是每次都有答案来指引她,她需要自己。 ☆、第155章 经过了方才那一幕可怖的风景,元姝也不敢在这里多留,她决定带元漓走出去。大胆决策一回,总比坐以待毙好,于是打定主意便用了番力气,将元漓背了起来。 较之元姝的体格,背上的元漓可谓是重如千斤,压的她瞬间有些透不过气,不过还是咬紧了牙关,颤颤的迈开了第一步。她身上也伤了好几处,可是在天黑之前,她不敢留在这里。 “漓姐姐,我带你出去。” 刚刚的风暴一卷,看看已经不是之前面貌的地方,她不确定这里距离出口有多远,也不确定自己能走多久,更不知道元漓会不会醒来,一切的未知数成为了她的动力,这次她必须靠自己。 回首看看风平浪静的沙漠,她知道元岚已经离她而去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强行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颗朱砂痣。握紧手中那个和元漓一起编制的双鱼佩,她不再留念的背着元漓转身走了。 阿岚,你铸下了太多错,可是你走了,错也不再是错了,你的所思,你的所想,我都会刻骨铭心,怎么可能会忘记,以后的道路,我会坚强的走下去,永别。 对元姝而言,元岚是个特殊的存在,她的人生最前沿,是她陪伴了她,友情、亲情超乎了所有,如今一切都被元岚亲手了结,她只能埋在心底了。 接下来,是她和元漓的新开端。 人生吧,有很多事情都是你预想不到了,就如元姝,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背着元漓走在沙漠,对着一只大灰狼干瞪眼。 手臂上的刀口在隐隐作痛,元姝咬牙用布条一圈缠上,元漓咽下了她的血,终于不叫渴了,元姝松了口气,却在对上那只大灰狼后,叫苦不迭。 “我说你,走开好不好,我有剑!” 花里糊涂的小脸,还疼的牙抽抽,偏生还装的气鼓鼓,对着大灰狼就挥了挥元漓的金龙剑,结果一动就痛的直咧嘴,唯一剩下明亮的两个大眼眸,是强忍着眼泪不流。 “怎么这么重?刚刚就没觉得,喂,你是不是在笑?” 长剑掉在了沙里,她咧嘴朝着大灰狼做了鬼脸,可那只大家伙原本是坐在地上的,结果一看她的傻样,就呲牙趴在了沙子上。 这估计是元姝这辈子最大的汗颜,一人一狼对视良久后,那东西居然闭眼……睡觉了!眼看天都要黑了,元姝望望似乎走不出去的沙漠,有些绝望。 听说沙漠入夜后,会很恐怖…… 她也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喝水了,伤口估计还感染了,疼的心脏似乎都在抽搐,这估计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不过,幸好身边还有元漓在,虽然她不能跟她说话,看着也不觉得孤独了不是。 “还不醒?元漓你可真能睡。” 元姝苦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元漓平静的面颊,有些不甘心的想要把她叫醒,她查看过她的身体,没有很大的伤痕,只一些刮伤,却不知为何就是醒不来。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31节 察觉到元漓在轻微颤抖,忙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凉的,大抵是冻着了。元姝坐不住了,往四周看看,不远处就有树枝,可是……狼还趴那里呢。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她慢慢的站起了身,时刻注视狼的动作,那家伙似乎对她毫无兴趣,依旧一动不动,抬了眼皮就继续闭着睡觉了。 元姝又缓缓抬脚走两步试探,果见它不动,就又多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就算是不吃她,可元漓还在那里呢。不过,这次她是想多了,从她来来回回捡了一堆的树枝回来,那家伙都没再瞟她一眼。 “太诡异了……” 生火这事,元姝还没做过,幸好在元漓的袖子里找到了火折子。枯树枝很快便被点燃了,明火一亮,天也彻底黑了,抬头看看漫天繁星,她长舒了口气。 那狼依然不曾离去,元姝也顾不上它了,一身空乏,便挨着元漓静静取暖,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柴火。夜里的沙漠很安静,静的她都能听见元漓的薄弱呼吸声。 “以前都没想过会在沙漠看夜景,你以前是不是也来过?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不会到天方谷啊?” 一个人是无聊的,总得奇思妙想会儿,好在雪停的早,躺在沙堆上仰望天空,压抑多日的疲累,似乎消散了好些。侧首看着身边的元漓,淡然冲淡了紧锁的眉,不似以前睁眼就要吃人似的模样。 元姝大着胆子伸手过去,轻轻一捏,便如触电般缩回了手。回想起那年她救她于马蹄下,那时如何也想不到,世事会变化无常到这般境地。 顺手添了一把树枝,元漓却好像还是很冷,元姝忙脱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零下的寒冷,着实有些受不了,抱紧胳膊便往火堆跟前凑凑,以至于对面的大灰狼歪着头看了她好久。 再后来,她不小心睡着了,睡的不□□稳,梦中似乎有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轻轻擦拭着眼角湿润,不知不觉的便放下了警惕,沉沉熟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心传来丝丝冰凉的感觉,鼻尖也被毛绒绒的东西弄的痒痒,更恐怖的是,她还闻到一股肉香味!元姝瞬间便睁开了眼睛,却被明亮的光,刺的生疼。 原来是天亮了。 突然,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眨巴眨巴眼睛就往旁边看去,元漓不见了!身边除了一只对着她甩尾巴的大灰狼外,便无其他了。 元姝有些失措的看看还未熄灭的火堆,上面居然架着一块不知名的肉肉,而且,自己的手掌似乎也被重新包扎了,上面的布条明显是元漓的内衫裙角。无边的喜悦和激动,瞬间如潮水般涌来,难道…… “漓……咳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迫不及待站起来就大声的叫道,可许久不曾沾水的喉咙,涩痛的厉害,才喊了一个字,她就咳的不成声。 “嘘,你瞧你把狼都吓着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元漓特有的宠溺无奈,惊了元姝立马转身看去,那一刻控制不住的就哭了起来,她昨天还以为醒不过来的人,正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呢。 “怎么还哭了?乖,这里没水喝,你可要省着点。” 元姝气不打一处来,哭笑不得就伸手打元漓,却又牵动了手臂上的刀伤,疼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元漓忙扔了手中的柴火,便伸手戳了戳元姝的额头,甚是不悦。 “下次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就是我渴死了也不准!” 她自然是知道元姝割了血脉喂她喝,那时她已然有些一丝神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这丫头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明明那般怕疼的人,竟然自己拿着刀,生生割开,叫她是又气又心疼。 元姝却憋着嘴瞪元漓,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未落完的泪珠,睹的元漓气尽,又是疼惜的伸手给她擦眼泪,完后再也忍不住的将人抱了个满怀。 “姝儿想不想我?” 明知道她都喜极而泣了,可偏生就想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个想字。 埋在熟悉的怀抱中,元姝终于可以倾诉了,伸手回抱着元漓,瓮声瓮气的说道:“想,都想死了,可是你一直不来接我,她们骗我说你娶皇夫了,我都没信。” “哟,小醋坛子打翻了,终于知道什么叫吃味儿了是不是?” 元漓半蹲着身子,将元姝从怀里推了出来,看着那张别扭的小脸,无不是满心欢喜。她们日日夜夜在一起一千多个日夜了,陡然分开一段时间,真是叫人想的快发疯了。想想自己中毒的那些时日里,她居然睁眼闭眼都是元姝一人,真是无可救药。 “我只要姝儿,怎么可能娶别人呢,我天天都想去西钺接姝儿,一直都没来及,以后再也不会了,姝儿走哪里我都跟着你,好么?” 最后一个字音将落,元姝便哭着埋头在她怀中不肯出来。 “才不要你跟!” 凤眸半眯,元漓终是笑出了声,抱着元姝便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只有她知道,这一刻的幸福有多浓,浓的她只想一辈子都不放开怀中的人了。 “姝儿再抱下去的话,早餐可就没咯。” 揶揄的话语,羞的元姝小脸涨红往外退不停,却被元漓抓住了手,紧紧牵住。 “算了,还是牵着你吧,离远了,我又怕找不着你了。” 元姝离开她的噩梦,时不时都会重复脑海,元漓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在雨过天晴后,再生波澜。她要这一辈子,都不再分开了。 远离了宫廷朝堂,元姝又一次见识了不一样的元漓,早晨猎来的不知名动物,被她熟练的翻转,香气四溢,还得给元姝普及知识。 “这是沙兔,比你养的兔子大好几倍呢,剥了皮烤着吃,味道很不错的。” 较之元姝的一无所知,元漓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好在是她醒过来了,若是再留下元姝一人,估摸着两人都得交代在这无情的沙漠里。 “你上哪里找的?” 这个问题很好奇,元姝自己个昨天到处也转了不少地方,可都没见过能吃的东西,怎么元漓就找到了呢? “它们都是躲在沙下面的,拿个棍子试试哪里的沙子松薄,很容易捉到的。” “你知道的还真是多!” “那是自然。” “臭美!” “……” ☆、第156章 沙尘暴的威力将人带到的地方太远,没有特殊性的事物,谁也不能断定距离出口多远。昨天晚上有惊无险,却不能代表今晚如是,两人吃过东西便准备离开了。 “你身体无事吧?” 小脸冻的通红的元姝,看着面色依然不是太好的元漓,有些担忧。 “无事的,来之前就好了,倒是你的手,我们必须快些赶出去。” 元漓行军打仗那会,也不是没受过伤中过毒什么的,封鸾的□□固然厉害,幸而还有万逐渊,来找元姝之前确实大好,可是忌大喜大悲,情绪波动多烈,后果如何万逐渊也不曾明说,元漓也并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担心的还是元姝,那手心的伤口太深,她只做了简单包扎,撒了药,却不知有无作用,饶是元姝装的再无所谓,元漓也看出那手是动不了了。 元姝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掌,那里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现在有元漓陪着她了,废不废也无所谓了。 “我没事的,出去再说吧,快走啦。” 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将熄未熄的火堆,大风一刮就埋在了沙里,元漓摇摇头便拉着元姝走了,可才没多久两人就停了下来。 “它是要跟着我们?”元姝侧身指着尾随的大灰狼,倒也是有趣的很,她们快,它就快,她们稍是慢了,它也跟着慢。 “由它吧。” 这若是换做以前,元漓早拔剑挥去了,指不定中午火堆一燃,就架着烤了就吃完。可如今,连她自己都知道心境变了。 因为没有水喝,两人也默契的不说话,偶尔风沙飘过,元漓都会侧身将元姝挡在后面,然后再拉着元姝一步一步朝着天最亮的地方走去,只可惜没有日头来辨别方向。 时间一长,就开始乏累,便是元漓长年累月训练的人,都有些吃不住眼花缭乱,可是却在第一时间段里保持着难得的清醒,而从未受过苦头的元姝就不行了,若不是元漓一直带着她,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姝儿再忍忍,很快就有水喝了。” 和渴比起来,饿都算不得什么了,可黄沙漫天,哪看得到一滴水的影子呢,除了继续往前走,别无选择了。 “姝儿最勇敢了,昨天不是也背着我走了很远吗,今天你也可以的,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元漓本打算背着元姝走,却被元姝拒绝了,看着娇小的人儿艰难的一步又一步跟着,元漓说不出的心酸,元姝这丫头倔脾气上来了,那比谁都刃。 两个人的身影,连在一起摇曳风沙中,莫名的和谐,向着天际走去,无以言语的美,相扶相持可能就是她们这一生的写照了。 爱情,是两个人的坚持,不管经历多少阻拦,只要有心,总会修成正果的。 ————全文终番外———— 沙漠绿洲,是所有进入沙漠的人,最渴望见到的,一路走来,两人看到不少半掩黄沙中的骸骨,不知名姓,不晓年月,埋在黄沙中随风而去,有的甚至就倒在坡下的湖边。 绕过一具具骨骸,元漓抱着元姝坐了下来,伸手试了试湖中清澈的水,再看看四周的茂盛飞蛾树不由道:“这地方我来过,快些喝了水,再往前去便是庄子了。” 居住在沙漠中的族人,元漓曾机缘巧合的结识过,熟料她们今日会走到这里来,也算是另外的一种运气了。带着元姝很快便找到了村庄,不多不少的房屋林立在沙漠中,倒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还真有人住啊?”元姝有些新奇。 元漓替她理了理头纱,笑道:“这世间人和事,你都不曾深知,即使这里再恶劣,可也不代表活不了人,只要有那份心即可。” 出乎元姝的意料,村庄里的人好客极了,特别是看到元漓后,直呼老熟人来了,热情的招待着两人,一个庄子几十来人,家家户户都是捧了食物来欢迎的。 “元姑娘走了这些年,咱们庄子的人可都念着呢,还以为再也不会见了。” 被人簇拥在前的中年妇女是村长,对元漓是格外熟稔,二话不说就带了她们进她家,还道是今晚要弄场宴会来,却被元漓拒绝了。 “童姨,今日有幸走到了这里,还蒙你招待,不过今晚的宴会就罢了,现在还得麻烦你让阿磬来一下。” 童村长一愣,一边打发人去叫她的小儿子,一边打量了下两人,有些担忧道:“可是哪里伤着了?快些坐下吧,阿磬正在外面找药,应该天黑前回的来。” “是我妹妹伤了手,有些严重,走了长时间的路,她身子又弱,我有些不放心。” 对于这里的人,元漓意外的很真实,半拥着元姝与童村长说话,都好似跟老朋友见了面般。童村长自然知道俩人的辛苦,忙叫人拿了衣物来给她们换。 土砌的小房子里,元姝拿着绸布衣裙有些惊奇,问道:“这是云锦?” 几国贵族都喜欢绸缎,一匹便是千金,却不想这地方居然也会有。元漓倒是见怪不怪,快速的换了衣物,便过来给元姝换。 “这地方也不止是去天方谷的路,往东西方向还能去别的地方,贸易的驼队大多经过此处,有些人为了讨些吃的,自然要拿东西来换。” 金银珠宝,丝绸布匹,都是可以交换的。 “欸!你停下!我自己来!” 元姝一把捂住了快被解开的肚兜,伸手就要去接过元漓手上的湿毛巾,浮过红霞的面上有些不自然。元漓却不依她,按住了细弱的藕臂,佯装不悦道:“你的手伤了,快些拿开。” “不要啦,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出去吧。” 分开了有些时间,元姝突然有些不适应,别以为她看不见元漓眼中那团火,还当她是单纯呢。一本正经的元漓被元姝鄙夷的小眼神瞥了瞥,也就不装了。 “我说真的,帮你擦完后面就走,好不好。” 一副“你擦不到后面,只能朕帮你”的表情,由不得元姝推开,便欺了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手,真就轻轻擦拭沾了沙粒的后背,完后又换水拧毛巾,元姝正拿衣服呢,元漓就过来拽了她的肚兜。 “别动,很快就好了。” 元姝嫌弃的看着她,明显是又被耍了,红着脸也只能任她去了。幸好童村长过来喊她们吃饭了,元漓才停了手,给元姝换上了新衣服。系好了蝴蝶结,又拿了桌子上的梳子过来,给元姝理了理还滴着水的长发。 “吃完东西,阿磬应该就回来了,他的医术很不错。” 尽管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可元漓都说不错的人了,估摸就行,元姝瞪了瞪她,便跟着出去吃东西了。天色渐暗却也没见到人回,一群人又说了好些时间的话,最后人一个一个散走。 “我说元姑娘还是跟妹妹先去休息吧,阿磬那小子走的估计远,明日再看吧,别久等着。” 看着元姝一脸疲色,童村长就去抱被子带她们休息了。也是真累着了,元漓伺候着元姝上了炕,小丫头袜子还没来及脱,就睡着了,元漓无奈笑笑,也跟着和衣挨着睡下了。 夜晚格外冷,即使盖着厚厚的棉被,元姝还是有些轻颤,元漓刚吃了药,身上有些微烫,便抱着元姝取暖,看着怀中姑娘的小脸,便无比眷念。 “以后,就只有你和我了。” 不知道元姝是不是做梦了,小脸微微哭丧,拽着元漓的一只手竟然舔了一下,震的女皇陛下一颤,努力克制着翻腾的火光,正想贴过去,却听见元姝似乎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漓姐姐,你醒醒……” 大抵知晓了她梦见什么,元漓哭笑不得,伸手揽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瘦弱的后背。 “醒了呢,姝儿不急了,乖乖睡觉。” 说实话,元漓真的无法想象元姝那么娇小的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做出那样的决定,还背着她走了那么远,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瞧瞧睡觉都不安生的元姝,她真有些后怕。 若是她没醒来的话?若是那只狼咬人的话? 这些后果哪一个都是恐怖的,而受害人都是元姝,幸好她醒了,终于可以陪着她了,终于可以让她依靠,让她不害怕了。 “以后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无论到哪里。” 清晨,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风沙肆虐中那个叫阿磬的医师回来了,彼时元漓正给元姝挽着头发呢,发带慢慢一绕,就好了。 “漓姐姐,昨天那只狼呢?” 进村后,元姝的精神就不大好,也就没再多看那大灰狼,元漓倒是看见了,捡了童村长送来的簪子,给元姝弄上,说道:“走了。” “走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东西,昨日就站在后坡上,看着她们进入村子,就转身离开了,似乎正的很有灵性,元漓也就不曾多言。 倒是元姝有些小失望:“它似乎有点不像动物,绝对能听懂我的话。” “得了,走都走了,若是喜欢的话,日后我再给你找个小的。”元漓宠溺的点了点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嗯,end了,下半截开始就是番外,囧 总感觉好不舍得啥的,哭!!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3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