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流军师》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晋江20150808完结+番外 非v章节总点击数:88914   总书评数:67 当前被收藏数:265 文章积分:9,096,430 文案 他,痴心十年却终被爱人所弃,投身洛江,成为怨魂一缕。 然而,上天终不负他,赐予了他新生,却让他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两千年前,成了当时状元榜上新科及第。 苦尽甘来,他富有四海,官拜四品,可那名镇天下的三军领将,为何总是和他过不去? 皇上呀,你既知那龙辰羽不喜我,又为何要钦点我成为他身侧军师呢? 奈何皇命不可违,他只能跟着那冰块脸随军而去,五湖四海,平定边疆。 可是,到后来 阅前需知~ 1本文为1v1温馨向文儿~不虐攻,不换攻,无玛丽苏、万人迷以及狗血环节~ 2攻非渣攻,受非傻白甜,非圣母,全文基本无雷点,请放心阅读~ 3欢迎各位小天使读者君们勾搭及包养作者君!~有意见或建议~或者有萌萌的梗想和作者君交流请在屏幕下方(大雾)请在评论中留言~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丞浅,龙辰羽 ┃ 配角:莫雨,洛轻尘,严酌,白语 ┃ 其它:重生,灵魂转换,甜文,1v1 ☆、第一章 重生之后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一章 夜已参半,料峭春寒。 沈丞浅垂着头,站在洛水江边。他掏出手机,给信言打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 是啊,已经凌晨一点,信言应该睡下了。明日,他还要做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去和那个有钱的漂亮女人成婚结缘。 如今,他沈丞浅算什么。 不过是耻辱,不过是污点。 枉费他,牵着那男人的手,在禁区中坚忍地走了那十年。 没入江中的时候,沈丞浅只觉得周身绝望到麻木的冷。他不会游泳,此刻只是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脚,轻轻扑腾。却连那样微小的挣扎,都被掩藏在了洛水凌晨的黑暗中。 如今,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放了手,决定去寻找新生。 他祈求上天。他不求他的来世多么富有,多么圆满,只望来生,他不会再喜欢上一个男人。 那种感觉,实在太疼。 他受不了。 他不想再看着他爱人的眼神,从欢喜,到厌倦。 意识的最后,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漂浮在江面。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犹自下沉。 意识抽离,神思渐远。 当沈丞浅再度睁眼时,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久到他在迷离中,已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那个梦是关于他和信言,关于他们二人纠缠不休的今世今生。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也知道,他不会上天堂。因为信言曾满脸厌恶的对他说,他是罪孽深重的同性恋者,又无赖纠缠他人,心思肮脏的很,天堂是不会容他这样的人玷污的。 那么,现在,他应该是在地狱了? 沈丞浅睁开眸子,向四周望了望。 这真是地狱? 若是地狱,那地狱也太美了。 此刻,沈丞浅正身着一身寝衣躺在锦绣软榻上。床栏上缀着璎珞,床榻上铺着绫罗,四周的一切事物都是那样繁复精致。 他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很像是古代时候富贵人家的卧房。 沈丞浅不由得笑了笑,只心里道:难不成自己这些年过得苦,老天爷都知道?所以在他死后,让他先过几天舒服日子? 如此看来,阎王爷倒也对他不薄。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即便工作以后赚了钱,却也是省吃俭用,身边的物什,哪里有现在这般华贵精致。 沈丞浅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坐起身。他动作有点儿猛,及腰的青丝拂过他肩头蹭到他脸颊上,微微瘙痒。 他坐在那儿,一时愣了。 怎么会?他的头发,何时有那么长? 他抬起手向发间抚去,垂腰青丝纤长绵软,缠在指间柔滑细腻。 怎么会?莫非他死后成了长头发妖怪不成?可他又抚了抚自己的脸,却似乎没觉得有多大改变。随后,他又去看自己的腿,发现左腿外侧那颗朱砂痣仍在,妖冶的一点红落在白皙的肌肤上。 沈丞浅只觉得纳闷,可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是怎样一档子事,门外又忽然跪进来个人。 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身上穿着件深蓝的粗布衣服,倒很像那些古装电视剧里侍从的模样。 那男人看他醒了,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他身上。 沈丞浅吓了一跳,连忙往帐子里躲了躲,却只听那人吼的惊天地泣鬼神,道:“状元爷,您可醒了。今儿早上您喂鱼的时候跌进了鱼池子里,救上来的时候都没气儿了,可把小的吓死了!还好您福大命大,哎哟,可吓死小的了!您现在感觉如何了?” 沈丞浅不答言,只愣愣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你你,你管我叫什么?” “状元爷呀。”那人道。“本来以您的官职,应该叫您学士大人的,可您觉得那样叫着还没状元爷好听,特命小的这么称呼您的。” “状元?”沈丞浅道。“何时的状元?” “爷,您这是怎么了?”那人纳闷道。“您是今年春闱新科状元,如今皇上钦点的翰林院学士,四品侍读。怎的,您……都不记得了?” 沈丞浅一扶额,只觉得心塞的很。 自己应该已经是黄泉路上一只孤魂野鬼了,又怎么混成新科状元了? 而且,怎么就那样巧。自己夜里跳了江,而这个什么状元……今儿早上淹死了。 难不成…… 不是吧…自己不会踩了狗屎运,碰上这么恶俗的戏码吧。 沈丞浅定了定神,假作泰然自若地咳了咳。他看向小厮,一本正经道:“不瞒你说,我今儿早上跌进鱼池子里后,好像到阴曹地府里走了一遭似的,一睁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小厮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方问道:“那状元爷,您也不记得我了?” “你是?” “我是叶轩呀。我十四的时候您买的我,连我这名儿也是您起的,到如今,我伺候您都四年了。” “哦……不记得。” 叶轩哭丧着脸,道:“那状元爷,您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沈丞浅正等着他提呢,连忙问道:“我叫什么?” “唉。”叶轩叹了口气。“您姓沈,字墨之,名丞浅。” 沈丞浅。 他皱了皱眉。 他觉得自己都穿越了中华五千年,这古怪的名字却没变。 可如今,他越发觉得奇怪。 名字还是自己的,身子也是自己的。变了的,似乎只有时间。 疑归疑,沈丞浅还是乖乖探了身子出去:“哎,叶轩呀,你把这当今世道、以及我家情况都给我详细说说,你说好了,没准儿我能想起什么。” 叶轩乖顺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一五一十地道。 “状元爷,您大名沈丞浅,本是家中的次子,可您兄长在您十岁的时候便英年早逝。两年前,老爷和夫人也得了时疫而死。您寥落一人,却寒窗发奋,在今年春闱高中金榜。殿试上皇上钦点您为新科状元,并封您为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赐您府邸一座。” 哟呵,这可还行。 有官有房,没爹没娘。 沈丞浅皱了皱眉,又问道:“那这当今天下,又是什么世道?” 叶轩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是华宇四年,当今圣上是前朝圣宗第七子,北辰元庚。这国呢,是北辰元国。如今天下正是战乱,国家甚多。不过这北辰元国是当之无愧的中原霸主,昔日枭雄轩夷国、灵丘国,都已成为了附属国,每年还得向咱们进贡呢。” 没听过的朝代和国名,不过国力昌盛,总体倒还不错。 沈丞浅又抓着叶轩问了问历史。却不想先秦两汉之后,不是魏,反倒是吴,之后的朝代名称,他更一个都没听过。 如今,这算什么? 他决定放手,寻找新生,投身洛水,却莫名来到这千余年前。 莫非,这次重生,便是上天赐予他的又一次机会? 只盼……这不是个梦才好。 慢慢,叶轩似乎也接受了沈丞浅失忆的事实,便也不再有意提点他的记忆。只恭敬的伺候他洗漱穿衣,末了,还为他备了桌色香味俱全的餐饭,许是还惦念沈丞浅身体初愈,便只做了些素,极其清淡。 沈丞浅从来是个苦命的人,何时让人伺候过,一时之间,的确觉得有些不惯。他看不得自己用膳的时候叶轩在一旁伺候,便叫他同桌对食。 用饭的时候,沈丞浅又问道:“如今我在朝中,可有何敌人?又有何好友?” 叶轩给他盛了汤,又给他取了勺,方道:“状元爷入仕不久,和朝中各位大臣交情尚浅,以往,未听您说过有哪些特别交好的或是特别厌烦的人。” 沈丞浅点了点头,无敌无友,倒也好。毕竟,他不知从前这个“沈丞浅”是如何性情的人。 却不料叶轩接着道:“不过……倒是龙将军,对状元爷,有几分不满。” 沈丞浅一愣:“龙将军?” “是,龙辰羽,龙将军。他如今是三都统领,是朝上位次丞相的一品大员。状元爷,您和他吵过架的,也都不记得了?” 沈丞浅目瞪口呆:“我还和他吵过架?” 叶轩点点头,道:“是。那还是公榜的那日了,状元爷高中金榜,高兴的紧,便带着我,前去了那花柳巷中的花满楼。” 沈丞浅大惊失色:“花满楼?” “是,就是帝都最有名的那间妓馆。” 沈丞浅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本以为,原来那个“沈丞浅”,既然能高中状元,定是个博学多识,智若鸿儒的人。 却不想,竟是个色胆包天的浪荡公子,寒窗苦读数载方金榜题名,不去想着怎样结交盟友、护卫清名,竟,竟然,还去那什么劳什子妓馆?! 沈丞浅低着头,哪还有脸去看叶轩,只闷声道:“那,那和龙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状元爷采够了花,从那花柳巷中出去的时候,正巧撞上他嘛。”叶轩眉飞色舞。“当时,龙将军看状元爷去采花,便怒斥了一句,‘为官一任,无品无德’。’” 沈丞浅点点头。 那龙辰羽骂得好,该骂。 叶轩却接着道:“可咱状元爷多机智啊,当时您对龙将军说:‘男女之事,人之大伦也。龙将军身为一介武夫,自然不懂得当年孔老夫子说这话的道理,年纪轻轻却那样迂腐,只想着存天理,灭人欲,实在要不得。’” 沈丞浅无话可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怪不得那龙辰羽不喜欢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要评论要花花qaq泥萌会爱我的对吧!心更的文文,不出意外会一日一更喔~ ☆、第二章 御前将军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章 看来,原来的那位沈状元,不仅是个贪心好色的浪荡公子,还是个牙尖嘴利,无理搅三分的人。 这朝中,恐怕不止龙辰羽一人不喜欢他吧。 沈丞浅做人低调,除了信言,从未被谁真正厌恶过。好容易重生,却还要被另一个尚未谋面的人厌恶,虽然知晓自己罪有应得,可心里却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连喝了几口汤,好容易煨暖了身子,便咳了咳,又问道:“叶轩呐,除了龙将军,我可还有何别人结梁子呀?” “这,小的也不知呀。”叶轩道。“和龙将军争吵那次,只是小的碰巧在场而已。平时状元爷去殿上早朝,小的又不能跟在旁侧,对于状元爷和其余大人关系如何,实在不知。” 沈丞浅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么说,我以后每天早上还要去早朝?” 叶轩点点头:“这是自然。状元爷每日四更天便得起身,这状元府距离皇城较远,可得走些时候。” 四更天? 如果他没记错,四更天,那就是凌晨四五点。 他要每日凌晨起来去早朝? 要说这早起的痛苦,他不是没经历过。以往信言七点便要出门上班,他要早早起来做好早餐。 想到信言,沈丞浅心中又一阵苦涩。 那是一个让他付出太多,却没有给他任何回报的人。 到最后,那人甚至连他的命也害死了。 若不是此次重生机会,他沈丞浅,早就是黄泉路上一缕幽魂了。 不过,如今他新生了,二十一世纪甚么的,信言甚么的,也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过一次了,沈丞浅如今对于自己的生活,更多了几分珍惜。 他知晓,这次机会难得。这一世他若再死了,断不会有那样的天恩再给他机会重来了。 不过,说回来,早朝,那是要见皇上的。 以往常沈丞浅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皇上要是不高兴,不过一句话,便可以砍了他的头的。 自己还得格外小心说话才是。 饭桌上,沈丞浅又细问了叶轩好久,到最后汤菜都凉了,便只能让叶轩草草收了。 末了,沈丞浅只和叶轩道:“叶轩,日后,你别叫我状元爷了,这名头太傲气,让人听见了不好。在外,你便叫我一声少爷,或是和其他大臣家的小厮一样,叫我大人吧。” 叶轩狐疑地看了看他,许是摸不透他的性子,却也还是应道:“是,小的知道了。” 其实这状元府,说是皇上赐的府邸,其实,也并非多么大的住处。进了门,走过条廊子,便是沈丞浅住着的二层小楼,楼后,也不过一间柴房,一间后厨。 这状元府中的下人,也只有叶轩和马夫两个。不过好在地方不大,叶轩一个人忙前忙后,倒也拾掇的很精细。 沈丞浅在府内转了一圈儿,大概也知道原来那个沈状元是如何矫情的性子了。明明只是个小杂院大的地方,非要金匾提字状元府。还有原来那沈状元穿的那些衣服,多是些粉的红的,衣上花纹还花花绿绿的。 沈丞浅无奈至极了,便将那些衣服一把火烧了。穿的花里胡哨作甚,以为自己是西门庆呢? 衣服烧光了,自然又要外出采买。 叶轩告诉他,府上还有皇上钦点他为状元时赏的三百两纹银,沈丞浅对这银钱是多是少根本没有概念,便都带在身上,和叶轩步行到京城一条极是热闹的商街中去。这街上倒卖什么的都有,人群涌动、来来往往,极是繁华。 沈丞浅看着街头有家做牌匾的铺子,便二话不说直接进门了,他实在受不了“状元府”这三个字了。 店里的伙计倒很热情,细致地问他要做什么样式的,他一一答了,末了,那伙计又问匾上要提什么字。 沈丞浅不是很会起名字,他想了想,既然自己住处是个二层小楼,楼外又有一池水,不如,便叫听雨楼吧。 伙计说没问题,开口便要一百两。 沈丞浅看着自己钱也富余,便痛快给了。 却不想刚出门,叶轩便和他道:“大人出手可真是阔绰,一块匾额便花了一百两银子,要知,大人每月的俸禄,也不过二十两呢。” 沈丞浅差点没一口唾沫噎死自己,他本以为自己都是状元,工资应该挺多的,却不想,一个月,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真是要省着点用了,不然,可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 于是,裁缝铺里,沈丞浅不过要了两身衣服,用的还是最寻常的料子,选的颜色,则是他最喜欢的天青色。 他自小就喜欢那颜色的,似蓝似绿,如同湖光一般,水色潋滟。 这衣服倒不贵,两身不过十两银子,他让铺子老板仔细包了,交给叶轩拿着。 随后,他低着头出了铺子,心里盘算着是否还要买些什么,片刻没看着前头,却不想撞着了一个人。 那人走路速度不快,身板却很硬实,因此力道极大。沈丞浅撞上他,自己反而跌了个趔趄。他稳了身子,连忙拱手一揖:“这位兄台,真是不好意思,方才沈某走神了。”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那人的脸,却只听那人冷笑道:“哟,这不是沈大人么?真是赶巧。” 沈丞浅抬起头,正对上那人黑耀似的一双眸。那男子自是极其英俊的,可沈丞浅看他,自然是极陌生的。 偏偏此刻,叶轩又在后面忙着付钱,不在身侧。 沈丞浅只得问道:“不知,阁下是……” “怎么,同朝为官,沈大人,倒不记得我了?” 沈丞浅皱了皱眉,他倒不知,竟能有人能用那么磁性的声音,说出这样冷然嘲讽的话来。 “阁下……” “嚯,沈大人倒是好兴致,今日逛起裁缝铺了,不去花满楼了?”那人笑笑。“龙某还等着沈大人告诉我,什么是‘男女之事,人之大伦’呢。” 沈丞浅觉得话熟,便想了想,结果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前这人,就是龙辰羽? 就是叶轩口中对自己不满的那三军统领、御前将军? 呵,真是老天有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 沈丞浅只觉得尴尬,便别过头不去看他,口中几分涩然道:“原来是龙将军,这……真巧真巧,缘分呐。” “龙某可不觉得和沈大人有什么缘分。”那龙辰羽直比沈丞浅高出了一个头,此刻睥睨着眸子看着他,居高临下。“沈大人今儿没去早朝,听说是病了。” 沈丞浅点点头,是,今儿早上沈状元掉进自家鱼池子里淹死了,这不,换他过来了。 龙辰羽对他的那份厌恶都摆在脸上,沈丞浅也不会去自讨没趣,眼看身后叶轩跟上来了,便向龙辰羽抱拳一揖道:“今儿沈某还有要事龙将军幸会幸会啊你我改日再聚吧!”便溜之大吉了。 随后,沈丞浅小跑着跑出去很远。 同样是厌恶他的人,龙辰羽和信言却不一样。 信言对他的厌恶,让他绝望,让他心冷。而龙辰羽给他的却更多是压迫,更多是恐惧。 或许,是因为龙辰羽那“三军统将”的名头。 自古身居高位的将军,除去骁勇善战外,定是个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人。 龙辰羽既然能混到如此高位,那试问,他曾经,毁去过多少性命。 沈丞浅曾听说过上将白起,灭赵降卒屠灵四十万。 那龙辰羽呢。 他手上又会有多少血腥。 如今,他沈丞浅,偏偏被那样一个人讨厌了。他毫不怀疑,如果龙辰羽想,分分钟便可以随意派个小卒过来灭了他。 这人不好惹。惹不起,便躲吧。 晚饭时候,沈丞浅用着满桌佳肴,却食不知味。 身边叶轩看他心无定神,便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从前,从不怕龙将军的。” 那是从前,是沈状元,是那个没脑子的蠢货。 明知道龙辰羽是何等人物却还去招惹,简直是吃饱撑了。 沈丞浅一边扒拉碗里的饭,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叶轩呐,那龙辰羽,是不是一个嗜血好杀的人?” 叶轩听了,默默想了一会儿,却道:“大人,这龙将军的性情,小的不了解。若是从战功来看,那龙将军剿杀的敌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不过,龙将军虽歼灭敌军,却从不伤害敌方百姓。” 沈丞浅松了口气:“那,他起码还是个对无辜之人有仁爱之心的人。” 叶轩听了,却也不点头,又道:“不过有件事,小的听说后,觉得龙将军,还是很恐怖的。” “什么事?” “自很久以来,跟随龙将军出战的军师,都在战争中死了。”叶轩道。“曾有人传过,是因为龙将军刚愎自用,不喜听他人计策,所以一离开京城便在中途暗自斩杀了。那传闻也传到皇上耳里过,不过皇上只看龙将军每次凯旋而归欣喜地很,对于军师为何战死,从不过问的。” 沈丞浅吞了口唾沫,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晚,他用饭用的不多,倒出了一身冷汗,匆匆沐浴后便草草上床歇息了。 只是,沈丞浅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多会儿,便被叶轩摇了起来。 他睁开眼望向窗,窗外黑咕隆咚的半分不亮。 叶轩却死命摇着他,一边摇一边道:“大人,您快些起身了,这都四更了,您还得去上朝呢。” 沈丞浅一听这话,忽然觉得他这一生最清醒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日二更!!!=口=!嗷嗷嗷! ☆、第三章 朝堂之上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三章朝堂之上 沈丞浅坐在轿子里,低着头苦思冥想,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首先,这朝堂之上的众位大臣,他一个都不识得暂且不说,且这沈状元原来性情恶劣至极,这朝堂上,定会有数人厌弃。 只愿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疼。他侧过身去,看着叶轩,问道:“叶轩,最近国内可有什么大事?” 他怕朝堂上众人商议要事,而他却一无所知。 叶轩想了想,回道:“最近国内都出了不少大事。” 沈丞浅点点头:“你只捡最要紧的说来听听。” “要说近来大事,这第一,便是南方水患。”叶轩道。“近来南方天气诡异,数日大雨,导致江水涨潮,数地决堤。” 沈丞浅秀眉一挑:“南方水患?这应是很重的天灾了,朝中可有什么对策呢?” 叶轩点点头,道:“听说这事,皇上数次在早朝上与众臣商议,最终将此事交给徐尚书处理。” “徐尚书?” “是,徐晃,徐尚书,朝中一品大员。如今后宫中静妃娘娘,便是徐尚书膝下长女。而他家中长子,正是与大人同科及第的新科探花——徐何靖。” 沈丞浅闻言,皱了皱眉。 那徐何靖中了探花,无论是名次还是官位,都在自己之下。 如此一来,自己会不会招惹那徐晃的嫉恨呢? 叶轩看他面色不善,放低了声音,继续道:“大人,徐晃那可是个老狐狸,死在他手中的清官英杰数不胜数,为人又阴险狡诈,善于暗地伤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去招惹他。” 沈丞浅点点头,道:“你说徐晃害过许多清官?这么说,他是个贪官蠹役了?” “是,这徐尚书中饱私囊,残害忠良,是个大奸臣。”叶轩道。“可偏偏这老狐狸是前朝圣宗的宠臣,当今圣上也十分倚重他。我看,这南方水患之事让他去办极是不妥,救灾的银子,又不知有多少要被他吃了呢。” “这些银子可都是救人性命的,他也暗中克扣?” “他又怎会在意那些灾民?”叶轩冷哼一声。“反正,也都是些和他没有亲缘的贱民罢了。” 沈丞浅冷笑一声。 这徐晃,简直是严嵩再世,和珅又临啊。 不过,他毕竟是朝中大员,又是一品尚书,资历雄厚,服侍过两代君主,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扳倒他。 自己若是和他对着干,没准添不了多少益事,反倒将自己也赔进去了。 正犹自想着,车夫忽然撩了轿子的帘帐,探进头来,向沈丞浅道:“大人,侧面徐探花的轿子要过,让我们停下来让他们先行呢。大人,让吗?” 沈丞浅还未答言,身侧叶轩却一皱眉,道:“那徐探花不过是从七品翰林院编修,是大人的属下,竟仗着自家的势力如此猖狂。” 沈丞浅不瞧他,看着车夫淡淡道:“让。” 即便是不想让他过,可一时逞心头之快,又有什么用呢。 他却不想,即便是重生在这个时代,还会有拼爹现象。 身侧,叶轩定定地看了看他,半晌方道:“大人……自从上次昏迷过后,性子,似是大变了。” 沈承浅瞥了他一眼,玩味笑道:“或许,是因为连生死都瞧透了罢。” 沈丞浅倒不曾料想,他在这大殿之中站了快半个时辰,也未曾见到皇上的龙颜。 其实这时候,早已过了早朝的时间,可这天下之君万物之主,却始终没有出现。 大殿中的人,除去龙辰羽,他一个也不识得。所幸他只是个四品小官,位子站得远,大殿上又肃静,也无人过来与他交谈。 不过,自己在这儿站得腿都麻了,再瞧远处的一个白发老臣,整个身子都累得哆嗦了,皇上,却在哪儿呢? 沈丞浅叹了口气,他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站着。 却不想过了片刻,他隐约听身侧两个文官交谈道,皇上定是昨夜又缠绵后宫玩的晚了,此刻还没有起来。 怎么,贪官过后,又是昏君吗? 怪不得当朝皇帝会重用徐晃这样的人,昏君驾前,定多蛀虫奸佞。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转眼已快辰时了,那身着龙袍的瘦小男人,才在一队宦官的前拥后簇间走到龙座前。 那龙颜相貌平平,且双眼无神,面无血色,典型一纵欲过度的窝囊模样。 沈丞浅暗自叹了口气。 如今北辰元国,国立昌强又如何,人民和乐又如何,有这样的君主和官臣,早晚也会将这社稷糟蹋了。 想归想,当太监总管尖声宣布上朝的时候,沈丞浅还是同周围官员一起,极其恭敬地跪了。 跪是跪,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朝堂之上,沈丞浅听众官员上奏的都是繁琐小事,只觉事不关己,一边听着,一边无聊地昏昏欲睡。 直到人群中,一约莫半百年岁的花白须发的老者一步上前,开始请奏南方水患的事。 不消多问,那老者,定是朝中那位高权重的贪官佞臣,徐晃,徐大人。 沈丞浅站在那儿默默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徐晃上奏的内容,和南方水患没有半毛钱关系。归根结底,那上奏内容主旨,只是为了要钱。 那徐晃一步站出队列,第一句话便道:“臣徐晃启奏皇上,如今南方水患,灾情严重,皇上前些日子拨的赈灾金,已全部填了那天灾酿成的亏空,却仍犹且不足。臣斗胆代表南方受灾百姓,请求我主万岁,再从国库中拨出些银子赈灾。” 沈丞浅听了,只轻嗤一声。 恐怕那赈灾的银子,十分中有三四分,甚至五六分,都进了徐晃自己的腰包。 却不想,那皇上半分也不去疑他,反而顺着他的奏请回道:“那徐爱卿,以你所见,朕应当再拨出多少银子赈灾呢。” 徐晃淡然一笑,道:“以臣所见,至少还需纹银一百万。” 真是狮子大开口。 轻飘飘几个字,便要一百万两纹银? 他沈丞浅一个月的月俸才二十两,那徐晃倒真是贪心的很,一口要那么多,吃得下吗?也不怕噎了嗓子。 沈丞浅抬起头,向徐晃站着的方向看过去。 文武官员分列站立,同样是一品大员,身为武将之首的龙辰羽,正巧站在徐晃身边。 沈丞浅看着龙辰羽面色不善,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他知道,龙辰羽定也是看不过这贪心的老贼,只是,龙辰羽身为武将,这等事,他没有资格管。 他本以为这老贼狮子大开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问个仔细,却不料皇上一口答应。 那当朝天子神色匆匆的样子,恐怕对早朝上商议的要事根本不曾走心,只盼着早点退朝,继续去后宫找美人玩乐。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徐晃看着皇上准奏,便高喊“吾皇圣明”,深深一跪,朝上众人便也纷纷随着他跪。 除了两人。 一个,是此刻正闷气闷到脸色发青的龙辰羽。一个,是此刻正气定神闲走出队列的沈丞浅。 沈丞浅静静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徐晃身后,朗声道:“徐大人,对于南方灾情,下官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那徐晃起身,回头轻一瞥他,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学士大人。这南方诸多事宜,皇上已交给老臣处理,不知学士大人,还有何话要说呢?” 沈丞浅道:“受灾的地方,具体在何处?” 徐晃答道:“在长江中下游一代。” 沈丞浅又问:“那灾情严重的,是那哪座城镇?” 徐晃声音微虚,答:“这……主要是清湖,信阳……” “江水决堤,波及多少个城市?” “这……” “多少亩天地受损?多少石粮食绝收?” “……”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2节 “多少房屋被冲毁?有多少灾民流连失所?又有多少人失了性命?” 徐晃已沉着脸默然不答,只定定看着他。 沈丞浅看着那老贼青白的脸色,略微得意的冷然一笑,躬身一礼道:“皇上降大任于徐大人,徐大人也应不负圣望,好好调查、处理才是。如今,徐大人连这些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出,下官倒新鲜,徐大人又是怎样算出的一百万两?” 徐晃冷眼看着他,道:“看来沈大人对于南方灾情倒十分了解?徐某还请大人指教。” 沈丞浅却只摆摆手,一笑道:“这处理南方灾情是皇上受恩赐给徐大人的大任,下官怎敢僭越。”末了,他又道:“还请徐大人好好做个账目上来,这一百万两,究竟都要用在何处,之前皇上拨了的银子,又都用在了哪儿?徐大人身负重任,还是不要让圣上和众位大人有什么疑虑才是。” 徐晃抖着身子咳了咳,他又何尝不想教训沈丞浅,可沈丞浅那一字一句偏偏毫无错处,让他无力反驳。闷气到最后,却是无话可说。 他只得怒然蹬着圆目,盯着沈丞浅,道:“今日退朝之后,徐某便会做好账目,给皇上一个交代,也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沈丞浅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或许那一百万两银子的用处会得到彻查。 可如今,他和徐晃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说好不招惹旁人,低调行事的,可终究还是冲动了。 末了,沈丞浅被判御前失仪,扣去三个月薪俸。 退朝的时候,众位大臣彼此簇拥着,如同潮水一般向殿外走。 透过熙攘的人群,沈丞浅隐约瞧见龙辰羽看了他一眼。眸光中,淡淡地一分情绪,瞧不出喜怒。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文的小天使们~作者君这儿憋不住存货,所以每次更新都是新鲜出炉的~没有存文~因此每日发文时间也不定,不出意外都是晚上七八点钟~而且下周作者君要期末考试了qaq本周要复习,有更晚了或者是隔日更的情况,也请各位小天使担待≈gt ≈lt~爱泥萌~ ☆、第四章 钦点军师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四章钦点军师 寝宫之中,龙塌之上,北辰元庚侧躺着身,暧昧望着眼前那容姿婀娜的浓丽少女。 那少女不过二八年岁,见了天子,神色却也并不惊慌。她款款上前,落落大方在榻前屈身一跪。 这一跪不要紧,少女身上披着的那层薄纱划过她滑腻的肌肤垂落而下,露出一方雪白细嫩的小巧腰肢。 北辰元庚向来好色,看了这等美人早已情动熏心。他慵懒一笑,眯着眸子向少女道:“徐尚书早前和朕说过,他家次女容色倾城,比如今他身为静妃的大女儿还要婀娜浓丽。这话果然不假,论容色,论身姿,你都比你姐姐,还要强上几分。” 榻前,少女闻言淡淡一笑,颊上绯红,更添几分娇憨:“民女哪敢和姐姐相比,姐姐如今贵为妃位,民女不过是个伺候皇上的宫人……” “若你想,朕也可以封你为妃。” “可民女不过刚刚进宫,又无子无嗣,于理不合。” 北辰元庚朗声一笑,笑得高傲,笑得猖狂:“于理不合又如何?朕贵为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更何况,是封心爱的女人为妃呢?”说罢,他俯下身子,看着塌下跪着的少女道:“你今年多大年岁?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微一垂眸,含羞带臊,却是无限风情:“小女名为浣兮,今年,虚岁十六了。” “浣兮,浣兮。”北辰元庚口上念叨。“这名儿好,听着雅致,柔情。如此,浣兮,朕明天就封你为浣妃,和你姐姐同处妃位。” 徐浣兮连忙柔着腰肢深跪下去:“民女…不,臣妾多谢皇上圣恩。” 圣恩谢过,徐浣兮轻巧扭着腰身站起身。她看着当今圣上看她的目光,将那眸中的贪婪和欲求尽收眼底。 随后,她妖娆笑了。 她虽年岁不大,可徐晃是如何精明的人,早就看出她倾城容色,日后必有用处了。因此,早前在府里便给她上足了课。 她会让眼前那男人,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成为妃子又算什么?她的胃口大的很,她不仅要超过她姐姐,她还要打败皇后,成为北辰国母。 路还很长。 此刻,徐浣兮只稳了心神,站在北辰元庚身前,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薄薄一层纺纱,一层层解下。 今日,沈丞浅下了朝,便告诉了叶轩他和徐晃争吵的事。 对于此事,叶轩并不如何吃惊,沈丞浅也知道,那是因为从前沈状元和自己一样,也是极其冲动的性子。 只是此刻,和徐晃争执完了,他却有几分后悔,只觉得自己太按捺不住了。如今皇上和徐晃沆瀣一气,纵然徐晃拿出了账目又如何,该吞的他还是会吞,恐怕自己今日之举,也不会有几分用处的。 日后,还要提防徐晃暗自报复。 当真心塞的很。 中午,沈丞浅正在房中用着清淡粥饭,却不想叶轩前来禀报,说是张傲月张大人来了。 沈丞浅骤然一惊,他未曾想到会有人来拜访自己,便忙问叶轩那张大人是谁。叶轩回道,那张大人是沈丞浅同届科举的新科榜眼,官封翰林院从五品侍读,往日和沈丞浅交情不深,但为人耿直,忠厚良善,是朝中难得的清官。 沈丞浅一听张傲月为人清廉,便放下心,让叶轩请他进来。 不消片刻,那张大人便在叶轩引领下进了门。那人并非如何出众的相貌,却气质翩翩,看上去博学多识,极负才情。身上穿着清淡的藕荷色的简朴长衣,随身只带了一个侍从。 沈丞浅默默在心中感叹,这才是才子的模样,低调谦虚,温文尔雅。 两人就这么在花厅中坐了,叶轩也连忙端上了糕点和清茶。沈丞浅淡然一笑,看着面前那秀雅公子,道:“张大人今日来我府上,有何要事?” 张傲月恬淡一笑,淡若薄云:“今日在下前来,是佩服沈大人在朝堂上之举。众人皆知那徐尚书是何许人,却皆闷不做声。沈大人有胆有识,勇于站出来伸张正义,怎能不让在下佩服?与沈大人对比,在下也实在为自己羞愧。” 沈丞浅叫他说的面上羞涩,只道:“多大一件事,张大人倒走心了。” 张傲月只摇了摇头,道:“其实,傲月苦读寒窗,便是为了入仕,进入宦海朝堂。当今朝中昏君当道,臣子迂腐,长此以往,早晚拖垮这千秋大国。可傲月一己之力极是薄弱,入朝为官许久,都不曾遇到志同道合之人。朝中大臣都被徐尚书管得怕了,不敢与之抗衡。” 沈丞浅一点头,道:“张大人需要沈某做什么?” 张傲月轻啜了碗中清茶,道:“其实如今傲月也没有计划,只是有些事情,想告知大人,并同大人商议,日后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对策。” “那张大人有何事要告诉在下呢?” “今日傲月来此,共有两件事要同沈大人商议。”张傲月道。“这第一,便是如今后宫妃子中又多了一人,那人不过入宫一日便被钦封为浣妃娘娘,好巧不巧,那女子,偏是徐大人家中次女。如今徐尚书家中有两个女儿都在后宫之中身处高位,且皆受皇上恩宠,那徐尚书是名正言顺的当朝国舅,日后,那两位娘娘若有所出,徐尚书的地位又会上升。” “这么说来,那徐尚书家中势力,只会愈来愈雄厚。” “是。” “那么张大人,第二件要事呢?” 张傲月脸色沉了沉,道:“第二件事,便是国事,沈大人可曾听说,前年刚归顺为我国附属的轩夷国,今来犯境了。” 沈丞浅淡淡一笑,附属又如何,撕毁和平条约的好战之国,自古以来有很多。 那张傲月只继续道:“不出三日,皇上定会编整军队,让朝中武将率军出征,平定边乱的。” 沈丞浅只一笑:“那也该是武将的事,应该是朝中武官担心的,为何张大人如此忧心忡忡呢?” “沈大人不知么?”张傲月道。“那徐尚书自很早以来,便总是在皇上耳边谗言,让皇上把徐大人的眼中钉点为军师的。” 沈丞浅一错愕:“若成了军师,日后得了战功回来,那是加官进爵的事,徐尚书为何要将他厌恶的人点为军师呢?” 张傲月只一笑:“这读书人身子纤弱,比起那些武夫,自是娇惯。战争路上长路漫漫,又诸多凶险,又有几个读书人,能撑过这些呢?”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自很久以来,被徐尚书荐作军师的大臣,都死在沙场路了。” 叶轩曾说,龙辰羽身侧的军师,都死在战争中了。 如今张傲月告诉他,徐晃荐作军师的人,都死在沙场路上了。 这年头,军师这行当咋混的这么惨呢? 想当初,古代那些军师,羽扇纶巾,翩翩儒雅。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何等潇洒,何等风流。 如今,怎么成了倒霉蛋儿了? 万一有人,既是被徐晃推荐的,又是跟在龙辰羽身边的,那不就是必死无疑了? 沈丞浅不由得吐了吐舌。 如今,徐晃家大业大,又是名正言顺的国舅,家中两个女儿都是皇帝身侧的宠妃。 日后,可怎么除掉他呢? 不不不,现在提什么除掉他,估计自己马上都要被除掉了。 沈丞浅心神不宁,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翌日,他挂着两只熊猫眼浑浑噩噩的起了身,却还是要乖乖去上朝。 却不想,这一日朝堂之上,皇帝不仅姗姗来迟,身侧还跟着个看上去年岁不大、却极是妖娆,浓妆艳抹的倾城女子。 据昨日张傲月所说,这女子,应该就是徐尚书家中入宫为妃的那两个女儿之一了。 这皇上,也可真是让人佩服了。 上朝还带着老婆?哦不,是小老婆。 朝会刚刚开始,便有武官一步向前,说起轩夷国拒绝纳贡,又出兵犯境之事。可那皇帝却只顾搂着怀中美人,同那女子言笑。 那武官奏请出兵了许久,皇上方神色厌烦,语气淡淡道:“既然那轩夷国不知好歹,便出兵灭了他便是,我北辰元国是中原霸主,战国枭雄,难不成还会怕那巴掌点大地方的蛮夷之邦?” 随后,皇帝钦点出两万御林军,并封龙辰羽为军队将领,又封了个叫做莫雨的武将为副将,命二人即日出兵南下讨伐轩夷。 将军已定,军师未定。 偏是此时,徐晃一步上前,朗声道:“老臣以为,当今翰林院学士大臣沈丞浅德才兼备,又有勇有谋,当得军师之选。” 皇帝淡然一笑,似乎早有准备,开口便应道:“既然徐大人说沈丞浅好,那便钦点他作军师罢。” 沈丞浅一听这话,只觉心都凉半截了。 而此时此刻,龙辰羽却一步站出,向着皇帝恭敬道:“我主陛下,臣以为,沈大人虽是翰林院学士,但性情懒散,为人傲慢,不是足以领军南下之人,还请陛下三思。” 虽明知龙辰羽是在损他,沈丞浅却仍是感激涕零。 可那边,徐晃却摇头晃脑接着道:“沈大人是新科状元,国之栋梁,怎会不足以担任军师之任?” 皇帝也马上顺了他的话:“众爱卿不必再说,既然徐爱卿说是他,那便是吧。” 沈丞浅心彻底凉了,身子僵在原地。 叶轩说,龙辰羽身侧的军师,都死在战争中了。 张傲月说,徐晃荐作军师的人,都死在沙场路上了。 他还心想那既被徐晃推荐、又跟在龙辰羽身边的倒霉蛋儿是谁。 原来,竟是他自己吗! 看着沈丞浅定在原地岿然不动,徐晃冷笑一声,好心提点道: “沈大人,你还未谢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不易≈gt ≈lt~还请各位小天使收藏评论鼓励!~嗷嗷~且码且珍惜~ ☆、第五章 南下夜陵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五章南下夜陵 回到府上,沈丞浅郁郁寡欢。 期间叶轩叫他来用午膳,沈丞浅却提不起半分兴致。半晌,他侧过脸,看着叶轩道:“叶轩啊,你说,我是不是还不如一条白绫吊死算了。” 叶轩皱了皱眉,道:“大人,您何出此言?” 沈丞浅欲哭无泪,他身上叠了徐晃和龙辰羽双层诅咒buff,fg又立得高起。这南下路上,指不定暴死在哪儿。 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在自家吊死,好歹平静安详的有个全尸。 叶轩看着他面色不善,连忙安慰道:“大人,其实这率军南下,听来凶险,但这事儿若是成了,大人可就一步登天了。” “还登什么天,指不定何时命就没了。” “大人何必这么悲观呢。”叶轩道。“这军师一职,的确凶险,但其实,只要大人自己当心,也未必只有死路一条。龙将军骁勇善战,这仗,十有八九是要打胜的。到时候,大人带着战功回来,官位定可得到高升。” 带着战功又有何用?官位高升又有何用? 如今朝中,皇帝昏庸,官臣奸佞,他即便是侥幸升了官,也只会更加树大招风。 可这皇命,偏偏又违抗不得。抱怨归抱怨,他总是要随军而去的。 三日后,午时一刻,帝亲临德胜门祭天。主将龙辰羽与军师沈丞浅率精兵两万,自德胜门出,南下夜陵。 很久以后,沈丞浅还记得,那时的龙辰羽,金铠加身,神情肃穆,率领浩荡军队踏着晨曦的微光出了城门。阳光落在身上,片片鳞甲金光闪闪,风姿飒飒,宛若天上战神一般。 那时,沈丞浅还未意识到,他和那男人,即将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从帝都到夜陵,即便是急行军也要三日。为救边境于水火,大军行进速度极快,沈丞浅此时才惊觉自己身子娇惯,坐在马上骑不了一会儿,便觉得腰胯酸疼。 此时,正是炎炎烈日,日光灼灼,烧在人身上久了,几乎能燎下一层皮来。 龙辰羽和那些兵士自是吃这苦吃的多了,可沈丞浅不过是个读书人,往日恨不得憋在书房中整日不见阳光。如今不过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便觉得□□的皮肤极其痛痒,过不片刻,便是红斑点点,痛胀一片。 沈丞浅叫这日头晒得已极其不适,却不敢言,他生怕哪句话得罪了龙辰羽,龙辰羽会气急败坏的一刀结果了自己。那御前将军本就看自己不顺眼,此次是因皇命才不得不带了自己这个拖油瓶。 沈丞浅此刻□□的肌肤上一片赤红,面上却是苍白一片。龙辰羽在他身侧并排走着,偶尔侧脸瞧了瞧他,见他那狼狈样子,却只是玩味一笑,道:“沈大人,这日头烈的很,沈大人金枝玉叶般娇贵的身子,还能否吃得消?” 沈丞浅只觉得眼前已被热汽熏的氤氲了,他垂下眼,轻轻咳了咳,方才回道:“将军既能吃得消,沈某也能吃得消。只是我不知,这行军竟会是这般苦,我有坐骑代步尚且如此,更何况身后那些徒步的兵士。” “那些兵士不比大人,都是常年吃惯了这种苦的铁血汉子。” 沈丞浅只苦涩一笑:“将军是在嘲讽沈某吗?” “沈大人若觉得是,那便是。” 沈丞浅只觉得口中干涩,又低下头咳了咳。龙辰羽只在他身侧神色淡然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方道:“沈大人的性子,似是变了。” 沈丞浅正咳的拼命,这句话没有听清,便问道:“将军,你说什么?” 龙辰羽却只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知道军师不堪酷暑,军师暂且忍耐一会儿,我们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休憩的林子了。” 半个时辰后,沈丞浅几乎已让日头晒得半死不活了。 他身上带着的清水早已喝光了,却又不好向龙辰羽讨,便只能犹自忍着,待等进了密林,只觉得喉咙都要冒烟了。 这时,时辰正是晌午,大军已过了两座城。龙辰羽惦着此刻日头太冲,便让军队进了依云河畔的一处茂密林子,暂且休整。 沈丞浅刚进了林中阴凉,只觉得迎面便扑来一阵夹杂着草香的清凉的风。他睁了眼,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林中竹林茂密,叶已蔽日,大片阴翳,极是凉爽。林中,更有潺潺流水,叮咚奔腾。 沈丞浅下了马,取了水囊,他顺着溪边走了许久,终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他先是将水囊满满灌足了水,又四处张望,确定旁侧无人,便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轻薄长衫,慢慢走到溪水中。 这溪水极是冰凉,一下子只激得沈丞浅浑身一激灵。但沈丞浅此刻都要热化了,这冰水冲在身上自然极是畅爽,他将整个身子都没到溪水里,过了会儿觉得身上热气退去,甚至有几分冷了,才从溪水中慢慢的走出来。 他走向适才挂着衣服的树丫,想将衣服穿好。却不想一只手将他衣服取了,随后轻轻丢给他。 沈丞浅心里一惊,抬头望去,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龙辰羽。 此刻龙辰羽正斜身靠着大树,神色玩味望着他。而沈丞浅正湿着身子站在那儿,□□的双脚还浸在溪水里。 龙辰羽本想奚落一下他,可他却瞧见沈丞浅在他的注视下,脸上腾起几分绯红了。 那沈丞浅,又在害羞什么呢。 同是男人,还怕别人瞧吗。 不过那沈丞浅,比起其他男人,倒真是好看的多。此刻,他全身都湿漉漉的,轻薄的一件长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纤瘦的身子。 这男人真是太瘦弱了,一看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往后行军路上长路漫漫,他又如何吃得消呢。 沈丞浅垂着头,绯红着一张脸,慢慢穿好衣服。他觉得自己脱了衣服又一猛子扎进水里乘凉,竟叫龙辰羽瞧见,真是有几分丢脸。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靠在树上的那人,低声道:“将军可是一路跟着我?不然,又怎么能寻到这儿来?” 龙辰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片刻后道:“我是看你下马后便急匆匆走了,又一直顺着溪流越走越远,不知道你要去哪儿,便追过来看看。不想,却看到这世间罕见的美人戏水啊。” 沈丞浅低着头,面上更是一片红。 他刚想开口去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腕子上一阵剧痛。 他连忙低下头去看,却只见手腕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个血孔,有几丝鲜血从伤口中慢慢渗出来。 龙辰羽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沈丞浅只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在哪里蹭伤了。” 龙辰羽瞧着他手上的那一丝血色微一皱眉,道:“既然没事,那就和我回去吧,大军已经休整的差不多了,该继续上路了。” 沈丞浅点点头。 龙辰羽让他先走,自己在后头跟着,半晌幽幽来了一句:“沈大人,你这时候贪凉冲了水,一会儿在日头下更容易被晒伤的。” 龙辰羽果然说的没错。 沈丞浅低着头欲哭无泪的在马背上坐着,他只觉得刚还凉的畅爽的皮肤此刻已经快要崩裂开来,胀胀的一直痛着。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沈丞浅觉得,刚刚那个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开的伤口处有一种极其诡异的酥麻感,起初是痒痛,到现在,已是麻木了。 他只觉得,可能是哪个小虫咬开的,暂时伤口处有些细菌罢了。就如同蚊子叮出的肿包一样,没什么大碍,但也要难过一阵子的。 这次在太阳底下晒着,已经不止是热,渐渐地,沈丞浅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疼。再看看身侧的龙辰羽,虽然那一身盔甲看着极是厚重,但却能极其有效的阻隔阳光的。或许是有几分闷热,可却半分晒不到的。 看来,精明如龙辰羽,大热天的将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定是有原因的。 军队又这么行进了将近两个时辰,转眼,已是夕阳时分了,日头已不那样猛,照在身上,便也不那么难受了。 这时,原本跟在军队斜前侧的副将莫雨骑马行到龙辰羽身侧,他微一低头算是行礼,随后道:“将军,马上就要入夜了,大军还要行进多久?今晚,在何处扎营呢?” 龙辰羽向远方眺望:“现在军队走到哪里了?” 莫雨回道:“刚刚已过了黎城,马上就要到丹阳了。” “今儿日头猛,兵士行路一日必定也累了,便早些歇了安营扎寨吧。”龙辰羽道。“传命下去,半个时辰后,大军在丹阳郊外扎营。现在叫炊事兵和后卫兵到那儿去生火扎营,并排一队人马持圣令到丹阳城内补充粮草。” 莫雨抱拳称了是,策马离开了。 龙辰羽侧过脸,余光中隐约看见沈丞浅脸色不善,似乎比白日还要苍白了几分。 说实话,他有些厌烦这军师的娇惯。这沈丞浅看上去便是那种没吃过什么苦,只会耍嘴皮子的酸读书人,这种人,龙辰羽最是讨厌。 于是,他看着沈丞浅,语气中尽是嘲讽,道:“沈大人,可是身上又哪里不舒服了?你这哪是军师,简直比娘娘还娇贵呢,是不是该用八抬大轿抬着你前去边关呢?” 沈丞浅只低着头,却是不答。 他心里怎能不闷气,只是如今,他已顾不得龙辰羽在和他说什么了。 他脑仁胀胀的疼,眼睛也极是酸涩。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一到周四要期末考咯≈gt ≈lt~所以最近可能会有断更~期末开始完后每天就两节课咯!~到时候会好好更文哒~希望各位小天使多多支持~撒花~爱你们~ ☆、第六章 美人夜病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六章美人夜病 当沈承浅翻身下马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是因为在溪水中受了凉,但天气这样热,他也不该病成这样的。 营外,伙夫和后卫兵已经燃起了篝火,篝火上架了一口大锅,各类食材都在锅中乱炖着。 军中的兵士难得吃一口热饭,自然极是欢喜。而沈丞浅闻着那大锅中飘出的一阵阵浓香,却只觉作呕。 他闭着眼,靠着棵树歇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他觉得有人来到自己身边。 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着的是个白皙俊秀的男子,那人他认得,是龙辰羽手下的副将,莫雨。 同样是领将,莫雨的性子却比龙辰羽柔和的多,他微垂着眸子,看着沈丞浅,道:“军师,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吗?” 沈丞浅只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只是累了,歇息片刻就会好了。” 莫雨看他脸色苍白,不放心地继续道:“军师若是身子不适,可千万不要强撑着,文臣的身子大都金贵,军师受不了军旅劳顿,也是应该的。” “都是男子,你们受得,我又如何受不得了?真的,我只是乏了。”沈丞浅淡淡一笑,道。“莫将军,请问我住的营帐在哪儿呢?我想回去歇了。” “军师这便歇了?晚饭还未煮好,军师不用饭了?” “不用了。” 莫雨轻点了点头,道:“军中帐子吃紧,只能委屈军师和将军共用一间了。那门上挂着红绸的帐子便是。” 沈丞浅向远处张望,果然看见了那门上挂着红绸的帐子。他站直身子,向莫雨道:“那莫将军快去用饭吧,我先回帐子里去了。” “是。”莫雨道。“既然军师身上不爽,便快些歇息吧。” 沈丞浅轻轻点了点头,穿过人流向帐子中走。当他撩开帐帘的时候,帐中明亮的烛火晃的他眼前天昏地旋。 他吃力的向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膝下一软,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眼前的微光与耳侧的嘈杂,渐渐消散。 今晚的军饭是难得的大餐。 丹阳知府听闻龙将军率军驻军城外,连忙让人送来了鸡鸭牛羊,龙辰羽简单向其聊表谢意,便连忙让伙夫将牲畜杀了,一同炖在大锅里。 加了肉的炖菜味道也不同,浓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龙辰羽虽贵为将军,却一直有和兵士一同用饭的习惯。期间副将莫雨也来了,坐在龙辰羽身边。 龙辰羽瞧他一人来的,便问道:“军师呢?他怎么不来用饭?” 莫雨轻一摇头:“军师说身上乏了,便先回帐子里歇着了,我问他还用不用晚饭,他说不用了。” 龙辰羽微一皱眉,道:“那军师本来就是金贵身子,累了这一天,晚上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军师执意回帐子里去,我也无可奈何。”莫雨道。“我看军师脸色不好,惨白惨白的,可能真是累得紧了。想当初,顾军师不也是……” “莫雨。”龙辰羽道。“顾军师的事,别再提了。” “是。” 用完了饭,龙辰羽站起身,又用自己的碗为沈丞浅盛了一份。他对沈丞浅,厌弃归厌弃,但他看得出沈丞浅是真的不适,他又不能坐视不理。 篝火旁,兵士们还在嬉笑着对月当歌,龙辰羽往常也都会和兵士们一同玩乐,这次,却独自端着一碗菜饭,先行回帐子去了。 他本以为沈丞浅此刻定在榻上安睡了,却不想一撩开帐帘,却只见沈丞浅倒在地上,发也散了,像一只坠地的凄然的蛾。 龙辰羽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连忙将碗筷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到沈丞浅身侧去,蹲下身,将沈承浅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 怀中,沈丞浅脸颊染着病态的绯红,他皱着眉,在昏迷中犹自嘤咛着。 龙辰羽看他这样子,只觉得心里几分疑惑。 即便这沈丞浅身子再娇惯,也不过是顶了一天日头行军而已,今日晌午军队休整的时候他还没有异状,怎么会忽然病成这个样子呢。 龙辰羽心中微动,他忽然想起今日沈丞浅湿着身子穿戴外衣时,腕子上有一抹嫣红的血,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当时,沈丞浅只说是自己蹭伤了。 龙辰羽抓了他的手,连忙去看他腕子上的伤口。果不其然,那腕子上的伤口是一个深深的血洞,现在伤口红肿,很明显,是感染发炎了。 这哪里是蹭伤的。 很明显,沈丞浅是在林中,被什么有毒的蛇虫鼠蚁咬了。 这伤口若不处理,可是致命的。 龙辰羽将沈承浅抱到榻上,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不过寸长的小刀,他将小刀在烛火上烤了,随即刀切入肉,轻轻割开沈丞浅的伤口。 昏迷中,沈丞浅低吟了一声,龙辰羽知道他疼,却仍是手上用力,割了深深一道口子。 他得放出伤口处的毒血。 可沈丞浅伤口割的已很深了,血却没怎么流,龙辰羽唯恐下刀再深伤到他经络,便将刀放下,走到桌前,在口中含了一口酒。 他含着那口酒,在口中咕咚咕咚漱了漱,随后又走到榻侧,轻轻含住沈丞浅的腕子。 他得将毒血吸出来。 昏迷中,沈丞浅被他咬的疼,神智却也恢复了一些。脑中神思似乎清明了,可身上却很倦,即便再如何努力也睁不开眼。 朦胧中,他只觉得有人含了他腕上伤口,并轻轻撕咬。偶然间,那人的舌滑过伤处,带来阵阵令人心痒的酥麻。 是谁。 谁在那么残暴,却又那么温柔的对他。 许久之后,龙辰羽方松了口,他将头别过去,吐出从沈丞浅伤口处吸出的血。 那血并非常态,十分浓稠,且色为黑红。 龙辰羽又重复吸了几次,直到吐出的血已经是鲜红色,方才作罢。 他又走到桌旁用酒漱了口,随即,苦涩的笑了笑。 这沈丞浅,可真是麻烦,怎么会被毒虫伤了呢。 既然已经被毒虫咬了,又为何闷不做声,独自逞强撑着呢。 龙辰羽探了探沈丞浅的额头,只觉得热的烫手。他知道,毒血吸出后,不过一日温度便会退去,可此刻若是不去管,高烧也是能害死人的。 他轻叹了口气。 这哪是军师,活生生一只拖油瓶。 可他却也无法,只能叫来莫雨吩咐他找一只浴桶来。那莫雨办事也麻利,不出片刻,便真给他找来只红木浴桶,并在其中注满了温热的水。 龙辰羽等得那水凉些了,方走到榻侧,去解沈丞浅的衣服。 他轻轻一扯衣带,沈丞浅的衣裳便滑过他的肌肤落下来,露出如雪般的一片肩头。 龙辰羽看着□□的身子,心里蓦然一动。 他不知自己怎么,明明都是男人,怎么和去扯女人家的衣裳似的。 可他从未见过哪个男人的肌肤如此白皙,如此柔嫩。似是无暇的一块凝脂美玉,和自己的疤痕密布大不相同。 龙辰羽定了定心,继续去解沈丞浅的衣服,最后解的只剩一条亵裤。 他将沈承浅滚烫的身子抱在怀里,走向浴桶,最后轻轻地,将那人纤细的身子放入那温凉的浴水之中。 昏睡之中的沈丞浅轻轻嘤咛了一声。那声音不大,龙辰羽却被实实在在的惊了一下,连忙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片刻后,龙辰羽回过神,只觉得自己愚蠢。 不过是帮男人沐浴罢了,又有什么。往常军营之中,兵士们旅途劳顿了,偶尔路过一方净水,都会□□着身子在水中赤诚相对的。 同样是男人,彼此又多哪儿、少哪儿了?看便看了,摸便摸了,自己又兀自心慌什么。 当真奇怪。 龙辰羽扶着沈丞浅,让他在浴水中泡了许久,直到觉得他身上热度退了,才将他从浴桶中抱出来。 沈丞浅的身子软的和女人似的。 蜷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可怜。 龙辰羽在榻边坐着,不知为何,又回想起方才沈丞浅在自己怀中的质感。 软玉生香,憔悴美人。 龙辰羽连忙摇了摇头。 自己这是怎么,脑海中闪过的,都是邪念。 正当他犹自心乱之际,床榻上,沈丞浅却微睁了眸子,渐渐转醒了。 龙辰羽俯下身子去看他,柔声问道:“沈大人,你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沈丞浅只摇了摇头。 龙辰羽苦涩一笑,即便沈丞浅要吃东西,可又有什么可吃呢?他晚上盛的那碗菜饭,早已凉了。 转眼间,已是凌晨夜间了。 龙辰羽为沈丞浅盖好褥子,在他耳侧轻声道: “军师既然不适,便早些歇息吧。” 随即,他吹熄了帐中的烛灯,在距离沈丞浅不远处的另一张榻上安眠了。 耳侧,皆是沈丞浅轻柔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龙辰羽眸子都已合上,却忽然听见身侧沈丞浅正低声嘤咛,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他口中喊的,似乎是一个名字。 龙辰羽凑过去仔细听了许久,末了,他俯下身子,望着沈丞浅苍白的面庞,沉声道: “沈丞浅,信言是谁。” 沈丞浅自不可能回答他。 但龙辰羽却俯着身,端详了他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如果对文文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或者有什么想对作者君说的话,都可以在评论中留言喔~作者君百分百会回复哒~ 明天考试qaq! ☆、第七章 大军压境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七章大军压境 翌日一早,龙辰羽派人去丹阳城内采买了辆马车。 可对于他的好意,沈丞浅却只淡淡摇头谢绝了。 谢绝的理由很简单,沈丞浅不想让龙辰羽觉得他娇气,一旦他搞这样的特殊化,军队上下,还会有谁瞧得起他。 更何况,龙辰羽本来对自己就没几分好感,若自己再去讨他嫌弃,保不齐在路上就被龙辰羽丢弃在哪儿。 沈丞浅心里这样想,却不知,龙辰羽虽不喜他,但今日此举,真的并无半分嘲讽之意。 龙辰羽只觉得他大病初愈,又不进水米,身子定然虚得很,若再让他顶着日头行军,更是要去了半条命了。 奈何沈丞浅性子犟,龙辰羽便也不去管他,只让马夫赶着车在不远的地方和军队同行。 可果不其然,军队才行进了不一会儿,沈丞浅就开始头昏脑涨,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还是龙辰羽一般扶住了他。 于是,他也不再争辩,只一边叹着自己不中用一边在马车里睡去。 再一睁眼,军队竟已到了北辰元国南侧边境——夜陵。 以往的夜陵古城,终年长春。花红柳绿,四季鱼米,淡若君子,明净远逸。 而如今的夜陵,刚刚接受战火洗礼,竟只剩下断壁残垣,城中老幼妇孺死伤一片。 龙辰羽率领大军进入还未被攻破的夜陵北城。刚进了城门,迎面便有个伤兵急匆匆地向他跑来。那伤兵满面焦黑,躬着身子跪在龙辰羽身前,声音沙哑凄然:“龙将军,您可来了,夜陵险些、险些就要被那轩夷蛮子夺去了!” 龙辰羽冷着一张脸,神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夜陵守将陈将军呢?叫他来见我!” 却不料那伤兵面上悲戚,一时泪都落了下来,道:“陈将军、陈将军他,昨日战死了!” “战死了?” “是。昨日,轩夷大军已将南城攻破,屠杀生灵,欺侮百姓。陈将军率领最后守城的五千个兄弟,进入南城与轩夷大军决死一搏,终于将轩夷蛮子赶出了南城。可将军他,却重伤战死了,夜陵城内驻守的兵士,也不过几百人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3节 沈丞浅闻言,也是深深一皱眉。若不是龙辰羽率军来得及时,恐怕明日,夜陵就要被破。那轩夷大军就彻底撕开了北辰元国的南侧入口,不日,便能直捣帝都了。 龙辰羽只神色冷淡的看着那伤兵,道:“如今轩夷大军驻扎在何处?” “回将军,轩夷大军就驻扎在夜陵成外,在距离大门不过一里的位置安营扎寨。” “那你可知道,此次率领轩夷军队的领将是谁?” 那伤兵道:“领将是谁,属下没有看清,但听其他兄弟们说,敌方将领好像是轩夷天虎将军,赵飞虎。” “赵飞虎?”龙辰羽低头思考了片刻,许久后方道:“好,我省得了,你退下吧。” 那伤兵便退回到自己队里去了。 那晚,龙辰羽率两万兵士,驻守在夜陵北城。 此时的夜陵,已经疏散了百姓。入眼之处,只剩下破败的断壁残垣,砖石瓦砾碎在地上,凄然一片。 夜晚,沈丞浅和龙辰羽并肩站在北城城墙上,眺望着已化为一片焦土的南城。 据探子回报,轩夷大军的确驻守在南门之外,军队浩荡,看上去,至少有两三万人。 如今,龙辰羽的军队是远道而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已是疲倦不堪。而轩夷军队却一直在此休整,以逸待劳。如果硬碰硬,龙辰羽定然得不了便宜。 那么,要怎么办呢。 沈丞浅神色沉郁的眺望着南城,静静思考了许久。 忽然,他脑中忽然灵光一动。因为他忽然听到,似乎不远处,有奔腾的水声。 他转过身子,问龙辰羽道:“将军,这夜陵附近,是有河吗。” 龙辰羽点点头,道:“是,夜陵西侧,有一条漯河。” 沈丞浅淡然一笑,眼神定然望着龙辰羽,道:“将军,在下有一计,若是成了,可不费一兵一卒,灭去轩夷军队兵士千人。只是,将军愿不愿信我?” 龙辰羽微垂着眸子望着他,却也不点头,只淡淡道:“军师不妨先告诉我,你所谓的计划,具体是什么。” 沈丞浅点点头,他凑到龙辰羽耳侧,轻声地说着他的计划。 夜风之中,沈丞浅呵出的气息暖暖的,吹在龙辰羽耳侧,掀起泛着酥麻的一阵微痒。 龙辰羽仔细听着他的计划,听完,又仔细思忖了许久。 “在下这一计,将军以为如何?” 龙辰羽沉默片刻,方回道:“军师这一计,的确精妙的很。” 沈丞浅璀然一笑,笑靥若花。 “那在下就先吩咐兵士去打水了。” 莫雨知道沈丞浅为龙辰羽献了一计。 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家军师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沈丞浅只吩咐他们连夜准备了数十口大锅,又派人到漯河河畔打了水,尽数倒进锅内煮沸。 军师要这么多沸水做什么呢?难不成,他还想用沸水,将驻守在南城外的敌军淹死烫死吗。 光是烧水可能还没有什么,可那军师又让他们连夜到临城去采买了十数桶粮油,匆匆运到北城里去,到最后,让他们连同粮油也一并煮热。 军中兵士没有一个人猜得透这计划究竟是什么的。 可将军既然都应允了,这应当是很精密的计策才是。 可军师最后的一句话,却再度让众兵士摸不透头脑。 沈丞浅最后一道令,竟是让他们大开南城城门,放轩夷大军进来。 这军师是不是疯了?那南城可是陈将军率军厮杀一日,最终牺牲了数千人的性命才好容易守住的。如今,竟要大开城门,将南城拱手让人? 莫雨摸不透军师的心思,只能去问自家将军。却不想龙辰羽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沈丞浅是个有心思的人,你按他说的做便是。” 于是,匆匆一夜,莫雨率众兵士备好百锅沸水,十锅热油。沈丞浅留了一锅油,让莫雨将其他东西搬到南城四周的城墙上去。还仔细吩咐了,城墙上也要生火,这水和油,得一直沸着。 而沈丞浅自己,则带人在南城中央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又将那锅热油倒在草上。 如此,准备工作,已然全部完成了。 随后,沈丞浅才笑着告诉莫雨,他要做什么。 莫雨听了他的计划后,第一个念头倒并非感叹这计划精妙,反而暗自在心中想,这看起来拖油瓶似的病弱军师,竟也是有精明的几分心思的。 自己从前,倒是小瞧他了。 轩夷营地中,轩夷领将赵飞虎正左拥右抱着两个浓妆艳抹的歌女,两名女子柔柔抱着那大汉,又是亲热又是喂酒,伺候的他好不痛快。 今夜,营地内杀牲宰牛,分饮美酒,已有凯旋而归庆祝之势。 正当赵飞虎兴头正浓的时候,却有探子来报,说夜陵北城内莫名多了许多兵士,应是北辰元国的援军到了。 赵飞虎淡淡看了那探子一眼,慵懒道:“你可看清那北辰领将是谁?” 探子跪在地上,小心回道:“属下只远远看见北城城墙上挂了龙旗,想必领兵的将军,应当是龙辰羽。” “龙辰羽。”赵飞虎揽了那两名歌女,语气狠恶道。“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北辰领将,竟会是他。” 赵飞虎怀中,一名歌女颇为好奇的抬起那浓丽的脸,娇声问道:“将军,那龙辰羽是何人?将军你,很恨他?” “恨他,倒也说不上,那龙辰羽,也算的是北辰元国中少有的英雄人物呢。”赵飞虎道。“不过,那等英雄身在敌方,对我可不是好事。那龙辰羽骁勇,又善领军,当年讨伐轩夷时,曾杀了我边城多少兄弟。” 那歌女娇声道:“将军宛若周瑜再世,鲁肃又临,怕他做什么。如今北辰元国皇帝昏庸,朝中贪腐,已是强弩之末了,那末世英雄,又能奈将军何呢。” “不过龙辰羽是个人物,始终是要仔细提防的。”赵飞虎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探子道。“那军中谋士,又是谁呢。” 探子跪在地上,只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曾辅佐龙辰羽的那位顾军师,已经在前些日子的战役中死了,这次来的,应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新晋的军师,往往会兵行险招。”赵飞虎又喝了一满碗酒,朗声道。“不过,那夜陵已被我屠城,龙辰羽率军又已一路旅途劳顿,他们,又能奈我轩夷何!” 不过赵飞虎却没想到,翌日清晨,探子来报,那夜陵南城已大开城门,城中,却空无一人。 赵飞虎毕竟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这空城一打眼看上去,便是个陷阱,那龙辰羽定是等着轩夷大军进入,随后瓮中捉鳖。 可后来再看,却又觉得不像。 因为这南城之中,真的没有丝毫防御,甚至四周城墙上,连座箭塔都没有。 怎么,难不成,龙辰羽是认输了?他便这样心甘情愿让出了南城? 龙辰羽是何等英雄,他断不可能这么做。 这时,赵飞虎忽然发现,南城大门处的墙垣上,竟站着个人。那是个身姿颀长的男人,黑发如墨,白衣若雪,就那样静然站在那儿,淡若君子,飒飒风雅。 片刻后,微风将那男子低沉儒雅的语声送到赵飞虎耳侧。 “赵将军,昨日一役,算是我北辰败了,我知赵将军及麾下兵士极其骁勇,但我家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是英雄,不如光明正大在这南城之中决一雌雄,赵将军,以为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蓦然发现我家文文两万多字了连个拉小手的亲密动作都没有! ☆、第八章 军师之计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八章军师之计 赵飞虎只别过头,冷然一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贵军的奸计?” 城门上方,沈丞浅只淡然一笑,笑得风雅,笑得恬淡。他垂着眸子,望着城墙外浩荡轩夷大军,道:“赵将军应该看得清,这南城中,是空无一人,难道赵将军会以为,我们的军队藏在四周城墙上,要包围你们不成?” 赵飞虎只低声一笑:“我哪里知道,你们打得什么鬼主意!” 沈丞浅微一侧眸,婉转神情间尽是嘲讽,他微微一勾唇角,道:“赵将军,是不敢了吗?既然不敢,那赵将军就在城外驻守着吧。南城城门,便就这样一直开着,什么时候赵将军找到了胆识,再入这城门也可。”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连个空城也不敢进,又说什么直捣帝都呢?笑话罢了。” 说罢,沈丞浅转过身子,漫步在城墙上,直走回北城去了。 赵飞虎是领军老将,但却是个经不起敌方挑衅的暴躁之人,眼看着自己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嘲讽,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己又在怕什么! 不过是个空城罢了! 难道北辰的军队还能藏在四周城墙上! 即便过后北城城门开了,双方军马硬碰硬,他们轩夷的铁血汉子也定不会输,或许能一举破了北城也说不一定。 大军阵前,赵飞虎也不知是急是怒,此刻已涨红了脸。他微侧过身子,一打令旗,朗声道:“走!进城去!” 轩夷兵士也早被沈丞浅的嘲讽激怒,各自拿着武器阔步前走。赵飞虎正欲策马上前,却被军中谋士一把拉住。 那谋士是轩夷国内翰林院的老学士,是文臣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此刻,那老谋士拉着赵飞虎战马缰绳,道:“将军,不能去!” 赵飞虎一向看这老学究不顺眼,此刻只翻了个白眼道:“这空城都摆在眼前了,又有什么不能去!” “这定是北辰国的陷阱!”老谋士道。“将军若执意率军进城,也只会中了那军师算计。” 赵飞虎看着他,只冷然一笑道:“至少对方军师还会出谋算计,可周大人你,却只会畏首畏尾止步不前。当时若是听了你的话不采取强攻,我们现在还杀不了北辰国一兵一卒呢!” 那老谋士还想说什么。可此时此刻,却被一声巨响震的愣住了。 赵飞虎连忙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南城城门,竟忽然关了。 那夜陵城门做的精巧,平时是悬在空中的一块巨石,紧急之时,只要放下悬吊着巨石的链绳,便能骤然将大门封住。 赵飞虎策马飞身走到军队前侧,道:“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兵士却也都不知晓眼前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只惊愕道:“将军,我们也不知,这城门忽然落下,险些砸着我们人马!” “已有人进去了?” “是!前面兄弟冲的快,第一联军的人马已全都进去了!” 第一联军。 那是赵飞虎精练的一批冲锋的军队,极其善战骁勇,是军中精锐所在。 联军之中,整整五千名兵士,此刻,全被锁在夜陵南城。 赵飞虎此刻虽然惊讶,但却并不心忧。这第一联军中的兵士,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铁血汉子,即便是在那南城之中作困兽之斗,也能狠狠撕掉敌军一块肉。 即便是全军覆没,大不了回去重新操练更精锐的便是。 赵飞虎有信心,那第一联军的五千人马,至少能吃掉北辰大军中一万兵士。 此时此刻,轩夷第一联军中的五千人马被囚在南城之中,宛若困兽。 然而,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士,这蓦然变故,也并未让他们觉得惊慌。 如今,正是以死报国、血忠君主之时。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斩杀敌方了。 这五千精兵都是心思精明之人,他们唯恐四周城墙上方会有变故,便都聚集在南城中央。 这南城在前些日的屠城战中已被他们一把火烧成了焦土,此刻满城灰烬上铺着枯黄的干草,看上去别样凄然。 然而他们等了片刻,四周却并未出现什么异动。 北城城门并未大开,也并没有浩荡军马从城中出来。 但是,四周的静谧却更给予他们不安,他们不知前方即将发生什么,只摆好守阵,谨慎以对。 这时,北城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联军中资历老些的兵士都认得。 那俊朗男子正穿着金铠,身披红织,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大步流星地走到城墙边缘。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轩夷大军最大之劲敌,北辰领将龙辰羽。 此刻,龙辰羽站在城墙上,说不出是桀骜还是睥睨的垂着眸看了看他们,随后,举起弓箭。 那箭头上,还点着火。一点花火闪在那儿,分外惹眼。 那轩夷大军并不知晓他要做什么。难不成,这龙辰羽,还要一箭箭射死他们不成? 即便那箭射过来又如何?他们现在已用盾牌守成围阵,那一支羽箭,伤不了他们的。 然而,龙辰羽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 他只是随意搭弓,向干草地上从容一射。 那五千精兵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不料那支羽箭落在地上,却忽然腾起冲天大火,且这火蛇顺着干草迅速蔓延,不过瞬间,便烧到守在最外围的兵士身上。 怎么会,即便是干草易燃,也不该蔓延的这样快的。 而此刻,龙辰羽身边,沈丞浅看着那些兵士引火上身,在火海中痛苦挣扎,别过头不去看他们。 干草或许蔓延火种的速度慢。 但加上粮油,便会引起不同凡响的火情了。 那轩夷精兵看着这滔天大火,一瞬间都震惊在原地了。过了片刻,方有些心思清明的兵士回过神,拉着附近的同伴一起,向着未铺着干草的地方逃去。 未铺着干草的地方,便是四周城墙下方。 那些未被那火海波及的兵士还未来得及定下神,从四周城墙上,忽然泼下了滚烫的热油和沸水。 沈丞浅站在龙辰羽身侧捂着耳朵,可他怎么用手去挡,却都挡不住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震天惨叫声。 是他的计谋,害死了那些人。 可他知道,若不用此计,硬碰硬的去拼,自己军中兵士也会死伤许多的。 如此一来,也是把死亡人数降到最低了。 龙辰羽侧过身子去看他,沉声道:“军师提出此计的时候,我只知晓你精明,却不料,你还是这样心软的。怎么,你看不得死人么。” 沈丞浅依旧捂着双耳,声音嘶哑涩然道:“是,我是看不得死人,我真不懂,难道天下和平互不侵犯,就这么难吗。” “只可惜,若人不犯我,我定也不犯人的。”龙辰羽道。“这次,是轩夷的错。他们明明成了北辰的归属还意图谋反,罪已当诛。” 沈丞浅只兀自低着头,不去答他。 龙辰羽侧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只轻叹了一声,道:“看不得这些,就别看了。城墙上风大,军师身子弱,还是下去歇着罢。” 今日南城困城之战,因军师沈丞浅之计,北辰不费一兵一卒,将五千轩夷精兵尽数剿杀。 当赵飞虎在营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怒火中烧,那城墙上的男子话说的光明正大,可做的,却偏偏是这样不入流的事。 而自己,竟信了他的激将法。 那五千精兵,分明是自己的愚蠢和狂傲害死的。 如今,自己营中尚存一万五千兵士,对抗龙辰羽,恐怕已处下风。如此,又该如何是好呢? 正当赵飞虎犹自愤懑的时候,帐中却进来一个人。赵飞虎抬头望去,发现那人正是那今日诅他进城的老谋士。 若没有他拦着,恐怕自己也会进入到南城,随后怕也会同那五千精兵一样,在滚油和沸水的灼灼苦痛之中含恨而死了吧。 昔日自己看不起的老臣,如今,倒成了自己的恩人了。 此时的赵飞虎,伤心愤懑之余,倒也没有了白日的桀骜不训。他神色淡然地看了那老谋士一眼,苦笑道:“周大人如今,是来嘲讽我的,还是来安慰我的呢?” “都不是。”老谋士只道。“老朽只觉得,将军如今无论是伤痛还是愤怒都没有丝毫用处,反而应重新振作,准备反击了。” “反击两个字说来轻巧,却谈何容易?”赵飞虎道。“探子拼死探查后回报,此刻龙辰羽麾下,至少有两万人,而他身侧军师又那般精明,岂会乖乖甘被我们算计?” “将军若仍燃着报国之心,不如听老朽一计。” “大人请说。” 老谋士凑到赵飞虎耳侧,将自己计划一一细说。 听完,赵飞虎轻轻笑了,他侧过眸子,沉声道:“好,就听大人的。” 翌日,北辰营中,探子回报。 一听回报内容,主帐之中,龙辰羽和沈丞浅面面相觑,不由惊了。 一夜之间,原本驻守在南门外一里处的轩夷大军,蓦然消失了。 今早探子出门探查,却见城外只剩空空营帐,却无一兵一卒。 他们,是撤到哪里去了?一夜之间,一万五千人马,竟似是人间蒸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车上又听了一遍晃儿那版《我等你到三十五岁》,不管这事情被818后究竟是真是假,但听那歌的时候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九章 密林伏军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九章密林伏军 “那赵飞虎麾下,少说也有一两万人,怎么会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沈丞浅狐疑道。“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探子只跪在地上,恭敬道:“现在夜陵城外,的确只剩下轩夷大军物资营帐,确无一人。或许,他们是趁着夜深露重之际撤军了。” 沈丞浅微一皱眉,道:“撤军,倒也说得过去。可他们为何不收拾营帐物资?如今即便撤退,他们又吃什么,用什么?” 身侧龙辰羽沉默半晌,道:“昨日我军不费一兵一卒损了他们五千人马,这在轩夷军中是场荒唐的败仗。如今轩夷必定军心不整人心动荡,赵飞虎应是怕我们乘胜追击一举剿杀,因此才撤军了。” 沈丞浅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理,便道:“既是撤军,他们又能撤到哪儿?” 龙辰羽回过身,走到书案边去看桌上的地图。 “他们若是真撤,也只能撤到枫华谷。” 沈丞浅连忙凑过去看。 夜陵南侧,是方圆十里的大片平原。而再往南走,则是一名曰枫华谷的山谷。那山谷中间低凹,两侧则是山坡,山坡上,是大片终年常红的枫树。 而枫华谷再往南走,则是划分轩夷、北辰两国国界的界河。界河南侧,又是大片平原,顺着平原再往南十里,便是轩夷的国门了。 沈丞浅望着地图,喃喃道:“赵飞虎一军至少一两万人,一夜之间,应是来不及度过界河的,如今,他们应该驻扎在枫华谷中。” 龙辰羽轻轻点头。 然而探子却回道:“禀告将军、军师,今早我方探子发现赵飞虎大军消失后,也向南一路找去了,而那枫华谷中,此刻也是空无一人啊!” 枫华谷中也空无一人? 这不可能。 轩夷大军,现在能藏在哪儿? 当天下午,北辰大军留下两千将士镇守夜陵城,其余人马在龙辰羽和沈丞浅的率领下,向南行军,最终驻扎在距离枫华谷一里之遥的平原之上。 而沈丞浅也亲眼看到,枫华谷内,的确没有半分轩夷大军的影子。 此刻,枫华谷两侧山坡上,枫树茂密,浓丽艳红。 入夜后,沈丞浅和龙辰羽趁着夜色小心靠近枫华谷。枫华谷上下,浓黑一片,除了偶然飞过的几星流萤,连火光也不见。 沈丞浅凑在龙辰羽耳侧,轻声说:“将军,我好像猜到了他们在哪儿。” 龙辰羽只一笑,道:“正巧,我心里也有了几分眉目,不知军师与我,是否心意相通?” “将军也想到那轩夷大军会藏在两侧山坡上的枫林中。” “是。”龙辰羽道。“他们无船舟接应,一夜之间,不可能渡过界河,唯一能藏的,便就是这里了。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匆匆撤军,连帐子和物资也不带了。” 沈丞浅一点头,道:“那赵飞虎定是盼着我们乘胜追击,好在我们路过枫华谷时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举歼灭。” 龙辰羽一点头道:“失去了五千精兵后,此刻赵飞虎兵力未必占优,他这个想法,倒也聪明。若北辰换个急躁的领军,此刻定会追着冲过去了。” 沈丞浅轻轻点了点头,道:“不过如今要怎么办呢?他们若真在两侧埋伏,我们又如何经过枫华谷?” 龙辰羽微皱着眉。 枫华谷是他们攻入轩夷的必经之路。 而如今,轩夷大军藏匿于两侧山坡枫林之中,即便北辰军队不从谷内经过,强行攻上山坡,也是不可。轩夷大军如今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如果让他们发现北辰军队要攻上山坡,只要接着山坡高耸放箭下来,北辰军队定会损失惨重的。 如今,沈丞浅与龙辰羽已将赵飞虎的计谋看穿,却也难办。 二人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龙辰羽道:“既然他们没有粮草,不如就让他们在山坡上耗着。” 沈丞浅只是笑:“他们看我们不过山谷,定会知道我们已看透了他们的埋伏,他们又怎么会在山坡上乖乖等着,自己饿死自己呢?说不定哪天夜里,就悄悄遁走了。轩夷国都距离此处路途不远,若是放任赵飞虎回国休整,再带着援军攻过来,我们到时可招架不住。” “那军师有何见解?” 沈丞浅望着前侧山谷地形,心下思虑了好一会儿。 枫华谷的地形,其实是结构诡异的u字形山谷。 除去北侧入口,可谓三面环山。 沈丞浅之所以推断轩夷大军在东西两侧埋伏,是因为南方根本就无需派人阻截。南方是一处山坡,平日行军之时费些时候是可攀山越过,可在交战时候,那处山坡,就是前路的封堵。 如果北辰大军进入山谷,南侧,是没有退路的。 沈丞浅推断,若北辰大军进入山谷,赵飞虎应该会封堵住他们北侧,将他们包围在照顾中,然后在借助地势,从东西两侧放下箭雨,协助北侧轩夷大军吃掉北辰军队。 不过,这时候…… 如果在赵飞虎封锁住北侧的时候,再有人封锁住赵飞虎大军的北侧,那赵飞虎不就被包围了? 如果北辰大军分为两拨,第一波进入山谷引轩夷大军出来,在轩夷大军封锁住北侧之后,第二波军队再封锁住轩夷大军的北侧。 这样,轩夷大军就会埋伏不成,反被包围,从而腹背受敌了。 赵飞虎便会骤然变得被动,这样,有利的就是龙辰羽一方了。 沈丞浅将这计划说给龙辰羽听,龙辰羽听了,先是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方道:“或许你说的是个法子。可是,若只有一半军队进入峡谷,那一眼便能瞧出来的,赵飞虎或许会看出我们是在诱他下来,他们反而会按兵不动的。” 沈丞浅想了一会儿,回道:“若我们入夜的时候进入,让兵士一人手持两支火把,加重脚下步子,让山谷火光闪动,脚步震天。那赵飞虎不敢多派人在近处仔细观察的,若能营造出宏大声势,他们,应是会中计的。” 龙辰羽点点头,道:“那么诱饵一军,派谁领军呢。” 沈丞浅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去吧。” “你?” “是。”沈丞浅道。“赵飞虎见过我,我领军的时候会穿一袭白衣,在远处也极好认的。那赵飞虎一见是我,定会更深信谷中经过的是北辰全军了,诱饵成功率,便会更有保障。” 龙辰羽瞧了他片刻,末了冷下脸来,道:“不行。” 沈丞浅未曾料想他不答应,只问:“为何不行?” “诱饵一军,是极凶险的,他们可能在冲下山坡之前,会先放一波箭雨。那些兵士知道如何防御,可军师你呢,你学过武吗?你挡得住吗。” 沈丞浅只道:“若是放箭,我们自用守阵防着就是了,若居高临下便能轻而易举用箭雨灭了敌军,这仗也早就没得打了。” 龙辰羽只轻一嗤笑,又道:“即便防得住箭雨,那过后两军交战呢?你手无缚鸡之力,能保得住自己吗?” “那,大不了,我躲在最后面就是了。” “沈大人,战争并非像你想的那样简单的。”龙辰羽沉下脸,侧过眸去看他。“交战正酣之时,即便是我,也有可能丧命的,更何况你一个文弱书生。军师自古来便没有上战场的先例,上了战场也没甚大用。你只要留在帐中等着就是了。” 呵,文弱书生,没甚大用。 沈丞浅秀眉一皱,直直望着龙辰羽。 是么,自己在他眼中,就是这样没用的存在么。 到头来,却也不过是个拖油瓶? 是啊,自己的确手无缚鸡之力,连三日的行军都撑不住,不过是晒个日头罢了,却还大病了一场,娇气的像个女人一样。 自己就该被龙辰羽瞧不起一辈子? 沈丞浅忽然想起曾经,想起信言和他分手时说的话。 “丞浅,你这样没用,我要你做什么。” 原来,并不是信言的错。这世上男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看他的。 沈丞浅忽然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腾旋而起,喉中说不出的苦涩。他定然看着龙辰羽,道:“我就是要去领军,我并非是像将军说的那样没用。” 龙辰羽不知一向温润的沈丞浅为何蓦然这样决绝。 可到头来,他也只是冷笑一声,狠狠道:“军师是想逞英雄?那便去吧,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指望着我再去救你。” 行军时间定在翌日凌晨。 当日夜深时分,龙辰羽看沈丞浅已在榻上睡的酣熟,便径自出去,到了莫雨帐中。 军中帐子吃紧,莫雨只得和十数名军医挤在帐中。此刻,皆已睡熟。 龙辰羽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莫雨驰骋沙场多年敏感的很,立时醒了,随后便跟着龙辰羽,走到帐子外头去。 此刻夜空之上,星罗棋布,月光佼佼。 龙辰羽微一低头,轻声道:“明日夜里行军,你和军师一同在第一军走。” 莫雨一惊,道:“那将军身边呢。” 龙辰羽只一笑,道:“怎么,我还照拂不好自己么。你去看着点军师,他没什么本事,脾气倒倔的很,若出了什么事,你护着他点,别让他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当初是为什么学了会计啊=口=!期末考挂了作者君很心塞,心塞到想当一发后妈 ☆、第十章 以己为饵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章以己为饵 翌日凌晨,北辰一军由沈丞浅、莫雨领军,进入枫华谷。 以往夜行军时,皆是四人持一支火把,纵观军中火光数,便可知军内兵士数。 而今夜,沈丞浅命两名兵士持一支火把,并在进入山谷后加重步伐。脚步声能踩多响,便踩多响。 这样,才能更好的迷惑敌军,让敌方觉得,北辰已中了他的计,全军进入枫华谷。 大军前方,沈丞浅依旧雪衣黑发,忧心忡忡地骑马走着。 他一时逞强斗狠来领军,虽也是想证明下自己的价值,可并不代表此时此刻进入敌人的埋伏圈,他不会害怕。 他多希望此刻是龙辰羽在他身边。不知为什么,那个平日总和自己相弃相厌的将军,却能给予自己满满的安全感。 身侧,莫雨许是看出他忧思,连忙贴他近些,轻声道:“军师不必多虑,若出了什么事,属下拼死也会护着军师的。” 沈丞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看来将军说的不错,读书人果然就是没用,连敌人的影子都未见,便紧张的不行。” “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好。”莫雨笑道。“但说今夜这法子,除去军师,军中又有谁能想到。” 沈丞浅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受人夸赞,一时之间颊上也红了红,只谦逊道:“跟过龙将军的军师那么多,我想必定是最不中用的一个。” “怎么会,军师在莫雨心里,可是大智者。”莫雨道。“从前……将军身侧的军师也都才思嘉敏,只可惜,却一个比一个命薄。” 话说到这儿,沈丞浅之前埋在心中的疑虑又飘起来。 说实话,龙辰羽对他这个军师还算不错。也并未像别人口中议论的那般,是个刚愎自用,桀骜不驯的人。 可为什么,自许久以来,跟随他的军师无一幸存,都死在战场上了呢。 这个问题,他很想问莫雨,但此时此刻,正值战火,又叫他如何明说。 忽然间,枫华谷两侧山坡上噪声大动。沈丞浅被惊了个实在,连忙扯住缰绳,调转马头。 那赵飞虎果然中计。 此刻,黑压压的轩夷大军,正从两侧山坡上俯冲下来,堵住他们北侧出路。 沈丞浅立在马上,皎然一笑。 赵飞虎,你想包围我吗? 只可惜,你才是那瓮中之鳖啊。 身侧莫雨看那轩夷大军已尽数入到谷内,便从怀中掏出响箭。 响箭嘶鸣,红光冲天。 从包围,到被包围,只是骤然一瞬。 如今,轩夷大军被北辰军队夹在中间,当真是腹背受敌,进退无路。 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陷阱呢。 怎么会是诱饵呢。 赵飞虎实在是想不通,他明明是真切望到了那白衣的影子,才率领军队俯冲而下的。 龙辰羽真是心狠。 他竟用自己的军师作诱饵吗。 不,或者说…是那军师想出了这个法子,料定自己会将他作为目标,所以才亲自率领诱饵大军的吗。 赵飞虎只是冷笑。 他明明连那雪衣男子的名姓也不知晓,可他却深知,那雪衣男子,或许是个比龙辰羽还要危险、还要可怕的人。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得出去,甘愿为饵。那么,他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呢。 如今,自己被夹在中央,两军虽人数相当,但想此战得胜,已是不可能了。 不过,即便他拼上全军人马,也一定要杀了那白衣男人。 那男人心狠的可怕。 可赵飞虎却不知,那沈丞浅只是一时斗狠来的,他可豁不出去自己,现在看见乱军交战,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身边,莫雨一直小心谨慎地护着他,寸步不离。 眼前,两军之间拼死交战,昏天黑地,血光四溅。 沈丞浅俯着身子,将自己贴在马背上,不去看眼前血肉模糊的战景,可却挡不住那惊天的嘶吼凄喊声进入耳中。 他觉得他要被四周吞没。 原来,这就是战争吗。 和他想象的英姿飒爽、风姿绰绰全然不同。 这就是人类间为了自己的贪婪和私欲而衍生的恐怖之极的残忍相斗。 隐约间,他忽然听到莫雨在和他说些什么。 此刻,莫雨一边眺望远处轩夷大军走向,一边道:“军师,轩夷那边放弃了北侧交战,全军兵力都攻到南侧来了。” 沈丞浅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都凉了。 赵飞虎已然放弃胜利了。 但那人,毕竟是一军之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枭雄,即便是下了地狱,也要拉着自己同死。 如今,赵飞虎麾下,尚有一万五千兵士。 而沈丞浅率领的北辰一军,只有八千人马。 兵力太悬殊了。 虽然轩夷不顾后背受敌更会速死,可他们还是有可能在全军覆没前,将北辰一军吃掉的。 沈丞浅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懦弱。 他躲在莫雨身后,动也不敢动。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4节 而那些明知是死的轩夷兵士已然杀红了眼,不出片刻,便直攻到沈丞浅身前。 沈丞浅几乎僵在原地,因为他看到一队轩夷精兵,已然突出重围,距自己,不过数尺。 目标直指自己吗。 轩夷即便全军覆没,也要拉着自己共赴黄泉吗。 沈丞浅只觉得一时心跳都停了,他侧过眼去看莫雨,却发现莫雨此刻正在和四五名轩夷兵士缠斗,根本无暇顾他。 而此刻,自己手上,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结束了吗。 重生才不过数日,便要再死一次了吗。 沈丞浅闭上了眼。 他本以为,在这绝望临死之际,他还会和那日投身洛水时一样,脑海中,只有信言。 可这次,脑海中,却已没有那个负心汉,反倒是另一个男人的脸。 救我。 沈丞浅在心里呐喊道。 龙辰羽,救我。 下一瞬,沈丞浅忽然觉得自己被人用力一扯,霎时间整个身子都悬空了。 他睁开眼,正看见眼前那轩夷兵士的弯刀,正贴着自己肩头砍过去。若是再迟一分,那刀砍在身上,他性命定会去了大半。 随后,他被人揽到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当他颤着身子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一张脸的时候,一时间泪都落下来了。 龙辰羽,我真怕你不会来救我。 那我要怎么办呢。 幸好你来了,幸好。 沈丞浅将自己蜷在龙辰羽怀里,他靠着那人的胸膛,只觉得此刻心里稳若磐山。 从没有人可以像那个男人一样,让他觉得那样安心,那样可靠。 沈丞浅曾经一人孤苦惯了,如今只觉得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 而此刻,龙辰羽只轻轻垂了眸,他看见沈丞浅眼中的泪,在他耳侧沉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沈丞浅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枫华谷内,交战正酣。 龙辰羽寻到了沈丞浅,此刻心终是放回了肚里,他皱着眉,颇是撕心裂肺的咳了咳,咳到最后,只呕出一口殷红的血。 眼前,北辰营地的光火愈来愈近,而映在龙辰羽眼中,却是一片模糊。 战马在平原上疾驰,过不半刻,便到了北辰军营。 沈丞浅看见眼前是自家营地,更是倍感安心。他轻轻推了推俯在他身上的龙辰羽,道:“将军,我们到了。” 龙辰羽却是不答。 沈丞浅以为他在和自己怄气,正等着他嘲讽自己,却不想龙辰羽身子微一倾斜,从马上滑落下去。 沈丞浅大吃一惊,连忙想去扶他。可龙辰羽身形比他魁梧的多,此刻又穿着战甲,哪里是沈丞浅扯得动的。一时间,沈丞浅抱着龙辰羽,两人皆从马上跌了下去。 落地时候,龙辰羽垫在沈丞浅身下,沉声低吟了一声。沈丞浅也不管摔疼的腕子,连忙起身去看他。 此刻龙辰羽闭着眸,神思也并不很清醒了,他躺在地上,只觉眼前光火片片斑驳。 进了帐子,沈丞浅方才看到自己后腰处大片殷红。 适才在马上,他惊慌之余是隐约觉得腰间湿腻,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冷汗,却不想,却是龙辰羽的鲜血。 龙辰羽是何时受的伤呢。 为什么,他流血流了那么久,自己坐在他怀里,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自己除了给他惹下祸事,让他去救,还会做什么呢。 此刻,龙辰羽已让两个驻守营地的兵士扶到榻上。沈丞浅微一侧眸,语音几分凄然酸涩道:“军医呢。” 那两名兵士答:“军医正在伤兵营照看伤兵呢。” “快把他们叫来!让他们看看自家将军!” 沈丞浅倒不知。 在经历过前世那么多坎坷和绝望后,他是连死都不怕的人。可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竟会惊恐到如此凄厉。 如今,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龙辰羽。 片刻后,沈丞浅好容易定了心神,他转过身子走到榻侧,轻轻跪了下去。随后,他将脸埋在龙辰羽脖颈处,并紧紧握着他的手。 此刻,龙辰羽轻轻睁了眼睛,他微微侧过脸,无奈一笑,道:“军师…你在,呵我的痒吗。”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颈侧一片濡湿的冰凉。 他一笑,面上无奈更甚。 “我还没死呢,军师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的血以及春天的小药丸儿都是小受好感度upup的催化剂呢!~ ☆、第十一章 一纸降书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一章一纸降书 当莫雨走到主帐门前的时候,沈丞浅正拈着一根枯草,百无聊赖地靠在帐外的旗柱上。 莫雨见了他,恭敬地一躬身,又侧过头向帐内轻瞥了一眼,轻声道:“将军现在伤势如何了?” 沈丞浅涩然一笑道:“军医已来瞧过了,说将军伤势严重,刀口伤在侧腹要害,又伤得极深。现在虽已无妨了,但若休养不好感染发炎,恐会有性命之危。” 莫雨瞧着沈丞浅的愁容,半晌后只宽慰道:“军师也不要如此忧心了,将军受伤比今日重的时候有的是。他是人中英雄,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沈丞浅轻一点头:“承莫将军吉言。” “现在将军已歇下了?” “是,刚喝了药,已经睡了。” “那军师为何不进帐中休息呢?” 沈丞浅微一低头,沉默片刻后方道:“让将军一个人歇着罢,军医说他需要静养,我也不好进去打搅他。” 说是这样说。 但沈丞浅现在,是怕见到他。 怎么会不怕呢,龙辰羽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自己意气用事。 龙辰羽之所以受伤,还不是因为单枪匹马穿越层层敌军围阻来救他。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因“文弱书生,无甚大用”这八个字而和龙辰羽怄气,如果今夜行军他乖乖待在军营里,那么一切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沈丞浅现在只觉得深深的后怕,他感觉自己喉咙都被扼住了,扼住他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龙辰羽死了呢。 如果龙辰羽因救他而死了呢。 他又要怎么办,他又要如何自居呢。 莫雨轻叹了一口气,微皱着眉看着沈丞浅,柔声道:“军师也不必太自责了,今夜一役之所以大败敌军,全是因为军师的良策。将军毕竟是刀口舔血的人,受伤的次数多了。这次,也和军师没有关系的,军师不要过分介怀。” 沈丞浅轻轻点了点头。 莫雨淡然一笑,接着道:“军师还是进帐子中去吧,自行歇息也好,在将军身边照拂也好。此刻军医都去救治伤兵了,将军伤得重,身侧不能没人守着。” 沈丞浅抬起头,涩然道:“好,一会儿我便进去守着他。” “好。”莫雨轻一点头。“那么,末将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沈丞浅撩了帘子入帐的时候,龙辰羽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熟,他只是闭着眼在榻上歇息着,而因为沈丞浅久久不回来,他也在犹自心忧着。 他怕今夜战役血腥吓坏了沈丞浅,那小白脸毕竟是个读书人,估计见不得这样残忍的场面。 而沈丞浅进了帐子,则径直走到龙辰羽身边。 此刻的龙辰羽上身□□,露出极漂亮的胸膛和臂膊,□□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新旧疤痕。 沈丞浅的指尖在他胸膛上轻轻扫过去,掀起心头泛着涟漪的一阵□□。 龙辰羽身子轻轻一颤,随即微微睁开眼。 深夜帐中,沈丞浅身上,披着氤氲颜色的一层烛光。此刻,那雪衣男子双眸中微泛着涟雾,就那样隔着光火,柔然婉转地望着他。 龙辰羽只觉得自己跌醉进一障深渊中了。 他微侧过头,看着坐在自己榻侧的白衣美人,轻声道:“夜深了,军师怎么还不去休息呢。” “无妨,我还不累呢。”沈丞浅微俯着身子,轻声道。“将军不是歇下了,怎么又醒了?” “我睡不着。” 沈丞浅轻轻抚上他的手,道:“是伤口疼得厉害?” 龙辰羽轻轻摇头:“不是。” “将军还是早些歇了吧。这样对伤处也好。” “我还不觉得倦呢。”龙辰羽只道。“不如,军师陪我说说话吧。” 沈丞浅轻轻点点头,眼中的雾气,却再度掀起来了。 他本以为龙辰羽会怨他,会骂他,或像从前那般冷言冷语地嘲讽他。 可为什么,眼前这男人,竟然在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 榻上,龙辰羽只是微眯着眸子,静静端详着眼前那人。 红粉香烛榻,醉看美人花。 他忽然想起,当今日自己听身侧副将说,轩夷大军全力向南,要与一军同归于尽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了。 现在想起来,他依旧后悔。 他为什么要把沈丞浅推到那样风口浪尖的位子上?那轩夷兵士骁勇善战,就是一群虎狼。那军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挡得住呢。 在他眼里,那白衣书生是那样姣好,那样纤弱,似乎只是轻轻碰一下,便会碎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赵飞虎身侧副将的刀会那样快,自己明明看清了他的动作,却仍是躲闪不开。 若不是他身上穿着战龙宝甲,半个身子都能让那一柄三尺弯刀削了去。 自己尚且讨不得便宜,更何况不谙武艺的军师? 以后,还是应当让他老老实实地等在军营里,也免得他,如此乱了自己心神。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片刻,门口忽然有人跪进来,沈丞浅侧身一看,正是莫雨。 此刻,莫雨手上正举着一封信函模样的物什。沈丞浅狐疑着走过去接了,看那信函的模样十分精密,封口还烫着火漆。 他觉得好奇,不由问:“莫将军,这是什么?” 莫雨一低头,道:“这是轩夷来使适才送来的一纸降书。” 北辰帝都,皇城。 露华宫中,北辰元庚正躺在一浓艳侍女怀中享用着美酒。身侧,一歌女正婉转吟唱,声若夜莺,婉转柔腻。 那一曲还未唱完,徐浣兮已扭着婀娜身姿步步生莲地走过来。此刻她身上,正穿着缀金镶银的奢华羽衣。羽衣上绣着凤羽,百花纱帛曳地,更衬着她姿色倾城浓丽。 这露华宫的正主既已来,适才时候皇帝的侍女歌女连忙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北辰元庚一抬头,正瞧见眼前那倾城容色的婀娜好女,连忙招了招手,让浣兮上前。 浣兮微一垂眸,浅笑娇柔。她先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娇声道:“臣妾先给皇上贺喜。” 北辰元庚之微一挑眉:“爱妃,你贺的是什么喜?” “当然是明君膝下勇将功成之喜。”浣兮道。“皇上,前线刚传来消息,龙辰羽龙将军已率两万兵士大败轩夷。此刻轩夷使臣已送来了降表,称再度愿为北辰元国俯首称臣,并承诺永世不起祸乱。” 北辰元庚微一皱眉,轻叱道:“那轩夷以为我北辰元国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只用了这一纸降书,便想抹去扰我边境之事?” 浣兮一抬头,疑惑道:“那皇上,您的意思是……” “不必去理轩夷的降书,让龙辰羽率军继续前行,直灭了轩夷。”北辰元庚道。“如此一来,也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朕倒要看其他附属国还有没有胆量,敢起半分反意。” 浣兮唯一皱眉,玉手轻抚了抚发间那支凤钗。 其实,在轩夷使臣远从边关一路入宫之前,先找了徐尚书。随后,自己那贪财的爹爹,又找了自己。 总而言之,自家爹爹不过是收了那轩夷使臣进献的珍宝,随后又轻描淡写的让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既然有好处,又为何不收?哪怕对方,是刚刚屠了夜陵城的敌国轩夷。 浣兮轻轻起身,上前几步,在北辰元庚身侧落座下来。 “皇上,依臣妾所见,轩夷,不能灭。” “哦,为何?” “如今,皇上是一国明君,中原之主,应施以仁政,体恤民心,垂怜百姓。这样,方使天下敬佩信服。”浣兮道。“那南蛮轩夷此次犯境,按理的确应罚应训。但是北辰属国,又何止一个轩夷?陛下若是此次灭了轩夷,其余属国定会觉得人心惶惶,认为君主暴行,反而不利于天下平定。若陛下宽容大度饶他们一次,不光轩夷,连其余属国也会敬叹于陛下仁心。” 北辰元庚轻一挑眉:“所以,爱妃的意思是?” 浣兮媚然一笑,娇声道:“陛下此次,不如先给那南蛮一次机会,以表圣心宽仁。那轩夷此次大败而归,定不会再有反心,若他们胆敢再反,龙将军骁勇,陛下一个圣旨过去叫龙将军灭了他们便是。此次饶他们一回,既是让轩夷及其他属国引以为戒,也是让他们深感陛下圣恩浩荡。” 听了浣兮此言,北辰元庚却仍是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浣兮看他似是不为所动,又腻在他怀中娇声连连:“皇上,您是当代明君,就应该以仁心行仁政,难道要和昔日纣王一般暴佞?”末了,她又道:“更何况,如今后宫之中,臣妾姐姐已经有孕,陛下也该为龙子龙孙谋个福祉,别做这等打打杀杀的事情。” 北辰元庚听她话已至此,便也轻轻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朕就听爱妃的,暂且饶他们一回。” 浣兮娇然一笑,魅惑骤生。 “臣妾就知道,皇上是仁心明君。” 军营之中,沈丞浅本候着那准许大军直攻轩夷的一纸圣令。 却不料,那日清早,好容易等来的皇上口谕,竟是要他们班师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疼今年山东高考的孩纸…作文我已经跪啦 ☆、第十二章 班师回朝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二章 班师回朝 “为何。”主帐之中,龙辰羽只道。“此刻赵飞虎一军全军覆没,正是乘胜追击直捣轩夷帝都的大好时机,为何要班师回朝?” 沈丞浅轻垂了眸子,道:“据说,皇上听了浣妃的纳谏,准了轩夷的降表,以表其仁心仁德。” “荒唐,简直是荒唐。”龙辰羽勃然大怒道。“那轩夷敢反一次,难道就不敢反第二次?!那昏君,沉迷酒色,简直——” 沈丞浅看他这样说大吃一惊,连忙捂了他的口,道:“将军,你冷静些,这话让旁人听到,你还想活吗?到时候,我和莫雨也会一起陪葬的。” 龙辰羽还想再说,却终是忍住了。 如今,距离那夜大败轩夷,已有十日了。 龙辰羽身上的伤,也已初愈了。 他本还盼着,皇上驳回那一纸降书,再派予他兵马,直捣轩夷皇城,却不想—— 想必,是徐晃那厮又收了好处,才联合了徐浣兮在皇上面前说尽谗言吧。 国事当头,也是利益可以收买,可以玩弄的吗?! 龙辰羽俯下身,轻轻咳了咳,身侧沈丞浅连忙上去扶住了他。 自那日龙辰羽受伤后,他的咳就没好过,军医只说恐怕是将军的肺脉损伤了,还要回帝都请太医细致诊治才是。 沈丞浅一边扶着龙辰羽,自己心里也暗自难受。 他们阻截赵飞虎,夺回夜陵,又灭了赵飞虎一军,也消耗了不少人马。如今一班师回朝,那轩夷自会休整,这一战,不是白打了? 然而皇命不可违。 翌日,龙辰羽就集结兵士,班师回朝了。 如今龙辰羽重伤未愈,心绪更是不佳,便和沈丞浅一同坐在马车之中。众兵士由莫雨领军,赶回皇城。 马车上,沈丞浅褪了龙辰羽的上衣,去给他伤处换药,看着龙辰羽闷闷不乐,不由道:“将军不要郁郁寡欢了,那轩夷若日后肯对北辰俯首称臣,自安一隅,那也未尝不是好事。若他们仍死心不改,野心窜动,也自会有再让将军出马讨伐他们的那天。” 龙辰羽不可置否,只轻轻点了点头。 沈丞浅淡然一笑,轻轻将龙辰羽伤处的药棉揭了,小声问了句:“还疼吗。” 龙辰羽垂头望着他,道:“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不疼了。” “怕也没那么快好罢。”沈丞浅道。“将军回去还要记得忌口,那些海鲜酒水什么的发物便暂时不要吃了。” 龙辰羽轻轻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道:“此次一战,军师知道了战场上无情凶险。日后,若我再度出征,军师还愿同我共去吗?” 沈丞浅只一笑,道:“那将军呢,将军还愿带着我这个负累吗?” “军师又怎么会是负累?” 沈丞浅不答,只撩了车内帘子,看着窗外。 窗外夏日晴空,天高云淡,岁月静好。 回到帝都后,沈丞浅官升一品,拜翰林院掌管学士。帝念其有功,赏千金,封千户候,于帝都另赐府邸一座。 当沈丞浅回了自己府邸的时候,第一个迎上来的,便是叶轩了。之前自己不在时,曾有下属官员送来几个侍女,也不知叶轩是不是和那些好女过的滋润了,一月不见,竟是满面红光了。 叶轩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也是极欣慰的。自从沈丞浅随大军南下,他便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哪日传来甚么噩耗。 那日,沈丞浅刚和叶轩用了午饭,便听护院说龙将军送东西过来了。沈丞浅出门去看,见龙辰羽送他的都是些上好的绫罗绸缎、锦绣料子,颜色大都以青色蓝色为主。一并送过来的,还有把龙辰羽亲手画的扇面,沈丞浅见了自是欢喜,极是欢欣地收下了。 一回头,却见叶轩一头雾水的站在那儿,问道:“大人,您和龙将军的关系不是一向——” 沈丞浅却只道:“如今,我和他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比以前自是走的近些。” 叶轩只是点点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敌要好。 下午,沈丞浅用茶时,叶轩在旁边道:“大人,您知道轩夷国要派来公主和亲么?” 沈丞浅正用着枣泥酥,一时愣住了:“和亲?公主?” “是啊,这两国联姻,不一向是友好的象征么。”叶轩道。“听说,这次前来和亲的是轩夷王最宝贝的四公主,青漪公主。看来那南蛮此次似乎真的有意彻底效忠北辰了,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送来了。” 沈丞浅却只是笑笑。 那公主,真的是最宝贝的女儿么?真的有父亲,会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送来作为邦交的工具么。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此次轩夷归降,另有阴谋。 叶轩不懂他心思,仍在一旁自顾自道:“听说,那青漪公主可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又是个难得的贞烈女子,似乎从小便同高人学习身法剑术。” 身法剑术? 沈丞浅一皱眉。 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却自小习武? 这怎能让人不揣度其中隐情! 沈丞浅犹自思忖了一会儿,又道:“如今徐尚书那边如何了?” 叶轩回道:“徐尚书那里倒没有什么大事。倒听说他身在宫中的大女儿前些日子有孕了,不过自从二女儿入宫后,那做姐姐的倒也不如从前受宠了。现在应是静心安胎,只望能生个凤子龙孙,母凭子贵呢。” 沈丞浅又道:“徐尚书的二女儿,便是那浣妃,徐浣兮了?” “正是。” 沈丞浅只在心中冷笑。 便是那女子,魅惑君上,霍乱朝纲,真是与曾经的妲己无异。 不过,日后那传闻中倾国倾城的青漪公主若进了宫,那两个女人之间,又会出些什么有趣儿的事呢? 果不其然,不出几日,早朝之上,沈丞浅果然知晓了公主和亲、夜晚群宴的消息。 其实,沈丞浅对那群宴,但也并不如何在意。 反正也不过是为公主接风洗尘罢了,也不曾有什么大事。 然而,沈丞浅却在那宴会上,注意到一个人。 那是个气质十分卓群的男人,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实感。 那男人,便是带着公主前来和亲的轩夷使臣。 他说,他叫洛轻尘。 沈丞浅只皱了眉。那倒真是个人如其名的男人,那人周身只给人一种宛若天人似的超然脱俗,那般空灵。 不知为何,沈丞浅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感叹,而是—— 日后若与轩夷交战,此人必为北辰大患! 他不知和他遥遥相坐的龙辰羽是否与他有同感。龙辰羽看着那男人,心思重重地皱了皱眉,那神情说不上是厌弃,但定然不会是欣赏。 而在不远处,徐晃却是紧紧的皱了皱眉。 他侧过身子,同一旁的几名心腹道:“不想这沈丞浅,不仅未死在战场上,反而看上去,和龙辰羽十分交好啊。” 身侧一名礼部侍郎只道:“他们二人此次协同共力大败轩夷,自是有了同生共死的深厚情谊。” 徐晃却只一摇头,道:“只是战友情谊?我看倒不止。那龙辰羽一向心高气傲,对于旁人一向是看他不起,对着沈丞浅倒是耐得住性子,也颇有几分兴趣。” “可他们二人,原来不是彼此不和的很?怎会忽然间……” “哎哎,他们暂时同心协力罢了,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不过一层窗纸,想方设法捅破了就是。”户部尚书萧朗笑道。“那龙辰羽一向正义凛然,若他知晓那沈丞浅并非什么聪慧谋臣,反而顽劣不堪,自然不会再屑于与他为伍。” “哦?萧大人这计倒有趣。”户部侍郎王硕轻声道。“不过,要如何让龙辰羽觉得,沈丞浅顽劣不堪呢?” “这倒是好办。”萧朗道。“王大人可曾听说过,他们二人在花柳巷外有过争吵呢。” “萧大人的意思是——” 群宴快要结束时,那青漪公主,才款款到来了。 沈丞浅本就不是好女色之人,然而他不过瞥了那女子一眼,却也被那天人似的容色震惊了。 原来真有人衬得这句话—— 千秋无颜色,绝世俏佳人。 这样的女子,只被利用来邦交。 真是可惜了。 翌日退朝后,沈丞浅刚出了宫门准备回府,却蓦然被两个官臣截住。 叶轩此时不在旁侧,那两个官臣他也并不认得。 那两个官员,便是昨日群宴之上向徐晃献计的萧朗与王硕。 此刻,他们二人轻轻将沈丞浅拦了,面上只恭敬道:“沈大人,此次大人凯旋归来,又升了官位,我们二人,还未来得及贺喜呢。” 沈丞浅不知那二人是谁,此刻只是一头雾水,只回礼道:“哪里,大人客气了。沈某不过是一时运气,哪比得上大人真才实学呢。” 萧朗只在心头冷笑一阵,随即他看向王硕。王硕对同僚的眼神自是心领神会的,连忙颇是熟络的凑在沈丞浅耳侧,道:“大人今日,可有别的安排吗?” “倒不曾有。” “这倒是巧了。”萧朗道。“以往,我们二人与沈大人交情深浅,错过沈大人这等英雄人物,可是世上第一憾事。今日,既然沈大人左右无事,不知可否赏脸,陪萧某以及王大人喝上几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暑假真的有好多好电影可看呢00~!好期待生化危机和饥饿游戏~ ☆、第十三章 莺燕花楼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三章莺燕花楼 沈丞浅一愣,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去。可自己对于那两位大人并不熟悉,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贸然一同品酒,总有几分不安之感。 若是不去。人家必会认为此次自己升官后自认桀骜,瞧别人不起。这两人若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往外一传,日后自己在朝堂上还有何脸面。 真是难办呢。 萧朗和王硕看他暗自犹豫,并不答言,更是一搭一合道:“沈大人,今日我们二人,也是有意和大人交好,大人,难道要驳了我们二人这一番心意?” 沈丞浅面上一红。 他向来不知该如何拒绝别人,此刻便也只能道:“二位大人既是好意,沈某怎敢推却。不知二位大人要相邀沈某去何处呢?” 萧朗戏谑一笑,道:“我等皆是朝廷命官,自然要去个风雅之处。不知,沈大人可知道青柳河畔那翡玉茶楼?” 沈丞浅一点头,道:“那翡玉茶楼是京城中难得风雅之处,茶水糕点都是极佳,沈某也早有耳闻。” 王硕朗然一笑,招呼了辆马车过来,道:“那沈大人,请吧。” 沈丞浅未曾多想,便径直上车去了。 车外,王硕望着萧朗,佞然道:“鱼已上钩,过不片刻,便该去请龙大人了。” “是。”萧朗道。“可有好戏看呢。” 翡玉茶楼的确是一风雅之所。 王硕和萧朗特地在二楼最僻静的地方定了雅座。此刻正是晌午,茶楼的人也不多,格外静谧幽雅。 落座后,三人点了几样寻常茶点和两壶雨后龙井,便只有句没句的闲聊着。萧、王二人也只是问了行军中的一些事,沈丞浅一一答了。 不知为何,用茶用了不一会儿,沈丞浅却是有几分倦意了。他本以为是因今早起的早了,便侧过头去轻轻打了个哈欠,也并未多想。 而在他身侧,另外二人,却是相视而笑了。 萧朗首先道:“听说,这翡玉茶楼新来了位善琴善曲的清心娘子,若喝茶的时候叫她在身侧弹琵琶,那才叫风雅潇洒呢。” 王硕道:“只是,那清心娘子却只见有缘人,若想要她奏上一曲,还要到一楼雅室去请呢。” 沈丞浅只觉得眼都要睁不开了,只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萧某倒想一见那娘子才学。”萧朗起身道。“沈大人,我和王大人想去瞧瞧和那娘子是否有缘呢,沈大人也要一同去吗?” 沈丞浅只摇摇头,轻声道:“二人大人好雅兴,沈某便…不去了。” 萧朗与王硕点点头,纷纷起身离开,下到一楼去了。 此刻,沈丞浅微垂着头,慢慢俯到桌上。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倦,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彻底陷入了沉睡,只觉身侧一切都逐渐远去了。 最后的朦胧间,他只觉得有人将他身子抬起来,不知要把他抬到什么地方去。 若说他还记得什么,便是鼻翼两侧浓郁的胭脂香了。 龙辰羽下了轿,正准备进府邸大门,忽然听见两个人叫住了他,他回眸一看,正是王硕和萧朗。 那二人品阶皆在自己之下,龙辰羽只是匆匆一礼。他知道这二人是徐晃的心腹,只心中讨厌,恨不得不用正眼去看那二人。 “龙将军,别来无恙呀。”萧朗一哈身,声音谄媚道。“这次龙将军南定轩夷,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我等二人还未来得及贺喜呐。” “两位大人客气。”龙辰羽只冷然道。“二人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龙某,有何要事吗?” 王硕一笑,道:“瞧龙将军这话说的,大家同朝为臣,难道没有要事就不能来看看龙将军了?龙将军这话显得疏远,真叫王某心寒呐。” 龙辰羽只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萧朗知道,自己和龙辰羽阵营对立,恐怕早已遭了人家的厌恶了。便也不再赘言,直入主题道:“恭贺还是要恭贺的,适才我和王大人,也去恭贺了沈大人了呢。” “沈丞浅?”龙辰羽一挑眉,道。“你们见着他了?” “是啊。” 龙辰羽只在心中狐疑。今日沈丞浅下了早朝便回府去了,此刻应该早已在府中了才是。 “你们……在哪儿见着他的?” 萧朗嗫嚅道:“额,这……这……” “还不快说!” 王硕连忙道:“哎呀,龙将军不要动怒嘛,实在是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当时我和萧大人在杨柳河畔遇着沈大人,本来想邀他去翡玉茶楼一同品茗,可沈大人却说……” “说什么!” “沈大人说,此次凯旋归来不易,要到那花柳巷…花满楼,去快活快活呐。” 龙辰羽剑眉一皱,怒气欲发。 “我和王大人,还劝沈大人来着,沈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去了那儿,让人瞧见,这影响多不好。” “可沈大人却道,这一路行军实在是太过辛苦寂寞了,好容易回了帝都,怎能不风流一把……”王硕只愁眉苦脸。“我们二人也没劝住了他。” 龙辰羽冷嗤一声,眉头锁得更深。 怎么,那沈丞浅在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后,终于又回了原形吗? 是啊,那人不是还曾言之凿凿地对他说,男女之事,人之大伦吗。 龙辰羽忽然觉得不解。 那沈丞浅的性情为何如此多变……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花满楼中,满室氤氲。 青玉轻轻解了身上纱衣,含情脉脉地进了内室大门。 此刻软榻上,正睡着个容色极是俊秀的男人。 自古来,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那样俊美的公子,即便是不给她银子,她也愿尽心服侍。更何况此刻有官爷给了她大笔银子,更是好上加好。 青玉站在榻前,连身上穿着的最后一层纱衣也褪去,只留下亵裤和那大红的锦绸肚兜。 那官爷叫自己毁了这人清誉。 她倒是第一次听闻有人用这种法子去算计一个男人。 瞧这男人也有弱冠之岁了,难道身侧,还没有几个女人吗? 青玉轻一抿唇,轻手轻脚的坐到榻侧,俯下身向那男人唇上吻过去。 那唇是那样柔软。上面的味道,也并不是自己平日最厌恶的铜臭情欲,反倒带着淡淡的一丝墨香。 只可惜,自己已是个青楼女子,否则,真想嫁给个这样的男人。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5节 青玉刚想伸手去解那人衣带,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被身旁一人揽了过去,随后轻轻推在了地上。 她大惊之色,连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满脸怒气的俊朗男人正站在床边。 那男人眯着眼,冷然看着床上那俊秀公子,又看了看她。 随后,他大喊了句: “滚!” 青玉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连忙胡乱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匆忙逃窜去了。 那俊朗男人,正是匆匆赶来的龙辰羽。 他站在床边,冷着双眼看着榻上躺着的沈丞浅。 此刻,沈丞浅墨发已乱,披散开来,似是大好的玄绸铺在榻上。而他唇上颊上,还有点点红痕,定是因刚刚那女子的热吻。 龙辰羽怒极反笑。 他本以为沈丞浅风姿绰绰,儒雅翩然,却不想在同生共死后,还是这样不堪。 此刻沈丞浅正在榻上睡得香熟,面容静谧安然。 如何,是叫人伺候舒服了,疲倦睡去了吗。 龙辰羽坐在榻侧,静静端详着沈丞浅的脸。 此刻,或许是因为身处之地本就淫乱,那如玉似的人面之上,似乎也生出了几分娇憨的红粉色来。 龙辰羽望着沈丞浅那儒雅翩然却又纤弱的容色,只觉得心中一乱。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以往还不觉得,可自从那日为沈丞浅入浴,那心头微妙的酥麻之感似是愈发严重。到如今,已是愈演愈烈了。 那一份情若再去深究,是否已是邪念了呢。 龙辰羽站起身,随手从房内桌上端了一杯茶,此刻茶已冷了,他轻一甩手,凉茶尽数泼在沈丞浅面上。 沈丞浅睡梦中似是惊了,轻轻嘤咛一声。半晌他才慢慢醒转过来,他揉了揉眼,随即抬着头,颇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龙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龙辰羽坐在茶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人。 而此刻,沈丞浅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只是先用衣袖拂了面上的茶水,随后满面无辜的望着茶凳上的龙辰羽。 “龙将军,这是哪儿?”沈丞浅疑惑道。“我明明记着,我在翡玉茶楼和萧大人以及王大人喝茶……” “沈大人是做梦做糊涂了吧?”龙辰羽道。“喝茶?原来沈大人口中的喝茶便是来这青楼妓馆,喝这里曼妙美人儿的香茶?” “这儿……是花满楼?” “沈丞浅,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与我装疯卖傻?”龙辰羽拂了茶杯,勃然大怒道。“怎么,今日,你是以身作则来告诉我,什么是‘男女之事,人之大伦’吗?” 沈丞浅思虑了好一会儿,方觉得自己可能是让人算计了。 可却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半晌,沈丞浅只起了身,走到龙辰羽身前,定然看着他,道:“将军,我不曾做这样的事,你信我吗。” 龙辰羽只静静抬起头。 此刻,沈丞浅几缕墨发还湿润着,微微打着弯儿,带着几丝氤氲贴在他颊上。 惑人心绪,媚若春花。 龙辰羽心中一动,那个“信”字几乎便要脱口而出了。可他却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古风文写的真的好累啊qaq下一篇现代了…… ☆、第十四章 青漪公主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四章青漪公主 徐晃本还等着看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一拍两散。然而翌日上朝,他暗自端详了许久,却见二人关系一如从前,丝毫没有被离间的生疏模样。 徐晃居高位已久,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今,沈丞浅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挑拨二人关系不成,便直接要了沈丞浅的命去便是。 于是,他花高价请了几个一流高手前去暗杀。他本得意洋洋的在府中等着沈丞浅的人头,却不料那几个高手却一个个铩羽而归了。 后来徐晃才得知,那是龙辰羽暗地里派了精锐安慰在护着他。 徐晃看不过沈丞浅,却又杀他不成,便只能犹自在肚里怄气。好在近来国内一片太平,沈丞浅也未针对他和他过不去,杀沈丞浅这档子事,逐渐便也淡去了。 转眼之间,已过三月。 北辰元国此时天已入秋,七月流火,秋风飒爽,飒然绰绰。 徐晃每日在他府中待着,闲来无事,却也怡然自得。然而有一日,宫中送过来的一封书信,却再度将他的平和打破。 那信,正是他在宫中的大女儿徐浣娣写来的。 信上不过寥寥几字,道:“帝专宠青漪,不再垂帘徐家二女。” 不过娟秀的几个小字罢了,却透了那女子写下书信时内心的苦涩与凄然。 徐晃看着那书信,眉头紧锁。 如今他高位稳固,其中也是有在宫中蒙受恩宠的两个女儿的功劳的。怎么,如今她们二人……竟纷纷失宠了? 当初徐浣兮进入后宫的时候,徐浣娣也是一朝失宠。然而彼此都是自家姐妹,宠谁也没差的,徐浣娣也好自在安胎。 而如今,皇上竟然连他那倾国倾城的二女儿也放不进眼里,去专宠那个南蛮子了? 这怎么行呢。 徐晃立刻提笔,给深宫之中的二女儿徐浣兮写了封书信,道:“近来圣宠如何?南夷可有所出?” 深宫之中,徐浣兮看了父亲送来的书信,只苦涩一笑,提笔写下一行娟秀小字。 “青漪尚未有孕,然,帝不幸后宫旁人已久。” 徐晃只觉得心都被扼住了。 那南蛮子貌美如花,较之他家中两女,更是心狠。若那青漪专宠,那他家两个女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徐浣娣腹中的凤子龙孙,还能安然诞下吗? 然而,后宫之中,青漪却并没有那般复杂的打算。 即便是御驾在前,她也只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一分笑意,也没有一句答话。 不过,这世上男人或许就是这样。当他身居高位久了,身侧女子对他百依百顺惯了,便也腻了,总想找个野性子的去征服。 青漪对北辰元庚来说,便就是这样的存在了。 她没有婉转承欢,倒是冷言冷语。可偏就是这样冷的性子,对了北辰元庚的脾气。 然而,她明面受宠,却不代表暗地里不会受人算计。 那日,徐家二女在宫中合计已久,终是决意要除去这个南蛮。 徐浣兮体恤姐姐怀着身孕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便偷偷买通了皇宫中的一个影卫,让他给青漪几分颜色看看。 那天下午,青漪照旧在自己宫中的凉亭中看着诗书。 暗地之中,那被买通的影卫暗自拉满了弓箭。那箭上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即便只是轻轻擦破她的肌肤,也能要了她命去。 当羽箭离弦的时候,那影卫只淡淡一笑,一条人命换来一千两银子,真是简单。 然而,青漪却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下一瞬,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腾了空。那本该中箭而死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单手扼着他脖颈,生生将他举离了地面。 那影卫想求饶,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耳侧尽是脖颈骨骼咯咯的碎裂声。 “皇城影卫,便只有这点本事吗。”青漪双眸轻佻,冷然道。“若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然而那娇然的语声,却似乎逐渐远去了。 影卫只觉得神思抽离,喉口中已进不来半分空气。 片刻之后,待青漪确定那影卫已没气了,才一甩手将他尸身丢了。她站在那尸身面前,眸中似是含着几分怜悯,轻声道: “来世,投个好人家,莫要与皇族沾连了。” 随后,她一抬头,却发现空中盘旋着一只通体莹绿的翠鸟。那翠鸟才空中盘旋许久,鸟鸣中的音调极是特殊。 “终于……是时候了。”青漪喃喃道。“洛轻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惟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那夜,皇帝翻了青漪的名牌,子时时候坐着轿子,到青漪公主的斐月宫去了。 青漪确是有些反常。 三月以来,北辰元庚的轻一碰触她也会厌弃,然而那晚,却心甘情愿的让他在她身上春风一度了。 美人应许,忍耐了许久的北辰元庚自是疯狂般的欢愉。他终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冰山似的女子,他告诉自己,终究没有哪个女子能敌得过他的追求。 然而,他的欢愉,却被一阵剧痛打断了。 他睁眼的时候,只看见身下的美人手中正握着刀,鲜血正顺着刀锋滴滴坠落。北辰元庚霎时惊了,他护着腹间的伤口,一个趔趄滚下了床。 青漪一击得手,却没有想放过他。 她就那样拿着刀,赤着身子,向着地上扭动的男人走去。 她忍了三月,终于完成她的使命了。 “洛轻尘,我这样做,你就会高兴了……”清泪顺着女子绝美的面庞慢慢滑落。“我这样做,你会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语罢,她举起尖刀,再度刺了下去。 然而,却被人拦住了。青漪一闭双眼,万念俱灰。 她知道,这是皇宫中的影卫来了。 她拼了全力,将拦住她的四个男人甩开,终是又拼命的在北辰元庚侧腰上又刺了一刀。 而此时,近处的暗卫长剑出鞘,远处的暗卫拉弓射箭,再没留给那绝命的女子一分余地。 飞蛾扑火,霎那光华,随后陨落。 正如此时的青漪一般。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如同飞蛾一般,落在地上化为灰尘了。 脑中,只是那日,那人。 她还记得,那日下午,天高云淡,岁月静好。她一直思慕着的男人第一次温柔的对她笑了,他牵起了她的手,轻轻说着。 “公主,你愿为了轩夷,牺牲自己吗。” 青漪只是笑。 她牺牲,却不是为了轩夷。 只是为了那个男人罢了…… 只是那人,究竟明不明白呢? 不过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洛轻尘,只愿来世,再不会遇见你。 那晚,沈丞浅刚刚睡熟,便被叶轩摇醒了。 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只茫然道:“怎么,这么快,便该去早朝了?” “什么早朝?今晚皇上都差点殁了。”叶轩连忙拉起他身子,焦急道。“大人,您快起来吧,龙将军正在花厅里等着呢。” 沈丞浅一时还未回过神,只懵声道:“龙辰羽?他来做什么?皇上……皇上又怎么了?” 叶轩看他仍是迷糊,恨不得泼一捧凉水在他脸上。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沉声道:“今夜,皇上临幸青漪公主的时候,反被青漪公主行刺了,此刻正命在旦夕呢!而偏是此时,轩夷国师洛轻尘率领三万人马再度压境了!” 沈丞浅穿戴整理好,匆匆走到花厅的时候,龙辰羽果然正在那里等。 龙辰羽见了他,只仓促道:“沈大人,你快收拾一下,一盏茶功夫后,便随我启程。” “启程?”沈丞浅道。“又要去哪儿?” 龙辰羽只冷然一哼,道:“当然是去灭了那南蛮轩夷了!帝都之中,青漪公主刚刚行刺。而此刻,洛轻尘已率三万大军,再袭夜陵了!” 此刻皇宫中,北辰元庚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太医署的太医一个个进去诊治了,却皆是摇头。 那青漪公主毕竟是练过功夫的,那腹间一刀直中要害,刺得太狠了。而之后,她又拼了命去补了一刀,更是雪上加霜,彻底没了余地了。 如今,皇上的命,也不过是用上好补品吊着了。 皇上如今病危,皇室之中唯一身在帝都的,便也只剩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八王爷了。而当晚,八王爷甚至也不顾理义法制的质疑,直接便封了龙辰羽为领将,沈丞浅为军师,又钦点了两万五千人马,叫他们南下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明显是青漪公主和那洛轻尘算计好的。 如今正是北辰国难。这已屹立在中原数百年的浩然大国,能度过这一劫吗。 而反观轩夷,洛轻尘率军直攻夜陵,却没能把夜陵打掉。 那沈丞浅太聪明了,或许在他不得不奉命班师回朝的那日起,便已知道,定会再有与轩夷开战的一日的。 夜陵成外,满是沈丞浅撤军前设下的机关陷阱。而夜陵南城门口,更是被挖出一道极深鸿沟,除非从内部打开城门将吊桥放下,否则,短时间之内真是无法进入的。 而洛轻尘转了心思,想从城门突破,却不想城中已制备了投石车,投掷而出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油。 既然攻不破,便退吧。 难道他们还能不上前吗。 沈丞浅,如今,便来一拼计谋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jj里一个古风文~呜哇那个文笔≈gt ≈lt~一比简直是小学生……太惭愧了…… ☆、第十五章 阵前冷战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五章阵前冷战 或许是因上次行军的历练,此次再度急行军,沈丞浅已有些习惯。但龙辰羽体恤他,故又让他安坐在马车中。颠沛流离三日,再至夜陵。 自三月前轩夷犯境后,夜陵便加强了守备,也增加了人马,再加上沈丞浅设计在城外的重重陷阱,敌方在短时间内,绝无法将这座城池拿下。 沈丞浅本以为轩夷大军会在夜陵成外驻扎,却不想洛轻尘攻击夜陵一次不成,却率军退到了枫华谷以南的界河。 轩夷那边,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 莫非,他们是想诱敌深入? 可如果自己不上钩,他们,又要如何呢。 当晚,北辰大军驻扎在夜陵南城。 自从上次轩夷攻破城门屠了夜陵之后,这边关小城,自是再无百姓敢住了,只有镇守的军队在这里驻扎。 夜陵已俨然成了军事堡垒,城中充斥着,只有来往兵士,粮草军马。 大战一触即发。 那夜,龙辰羽正在南城中四处巡视,却远远见了一个传令兵向他跑来。那传令兵跑到龙辰羽身前,恭敬跪下,道:“将军,镇守寒烟城的吴将军送东西过来了。” 龙辰羽剑眉一挑,并不惊讶。 那寒烟城是夜陵的临城,镇守的将军是他的老熟人了。送些东西来犒劳兵士,想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龙辰羽只道:“他倒有心,这份情我领了。吴将军都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传令兵道:“吴将军送来牛羊五百头,美酒二十车,美女一百名。” “美女?” “是。”传令兵道。“那一百名美女是前些日子吴将军攻打少陵时俘虏的,是敌国之女。如今留在军中,都是慰劳众兵士用的。” 龙辰羽轻轻点头,道:“宰杀牛羊,分发美酒,犒劳三军。至于那一百个女人……单独收拾间大些的帐子给她们,若兵士有所需,只叫他们自行前去就是。记着,玩完了就杀了,别留活口。” 这句话说得轻巧。 龙辰羽确也一直都这样做的。众兵士们常年行军,难免孤寂,此举便也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更加卖力。 那传令兵得令,便遂着龙辰羽的口谕吩咐了下去。 沈丞浅在帐中等着,可龙辰羽却许久未回。 他不回,沈丞浅也不敢睡,便在帐中研究着自夜陵南城至界河这片地域的地形,并暗自揣度洛轻尘的计谋会是什么。 就这样研究了许久,沈丞浅忽然觉得腹中几分饥饿。 他放下那卷地图,撩了营帐帘子走了出去。城中灯火通明,众兵士还在为即将迎来的战士做着准备。 可自己,却到哪里去找吃食呢。 喧闹之中,沈丞浅听见有人在唤他,一回头,正巧瞧见莫雨。此时莫雨并未着盔甲,只穿着一袭玄色长衫,更勾勒着身形纤长孑立。 莫雨走到他身前,道:“天色这样晚了,军师还不休息吗。” 沈丞浅回道:“将军还没有回来,我怎么好先行歇下呢。正好此刻我也有几分饿了,便出来瞧瞧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难得今天军师胃口好。”莫雨淡淡一笑。“正巧,适才寒烟城的吴将军送物资来了,现在兵营那边正起了篝火烤着牛羊呢。” 沈丞浅喜笑颜开,道:“哟,这倒是赶巧,那我可就到那儿去抢块肉吃了。不知兵营那样大,篝火生在哪儿呢。” 莫雨侧过身,向远处遥遥一指,道:“就在那儿,军师可瞧见了?正好篝火旁侧,就是花帐。” “花帐?” 沈丞浅一愣。 他只知道什么兵帐军帐营帐,曾几何时又出来了个花帐? 这军中莫非还有个藏花的地儿不成。 莫雨瞧沈丞浅疑惑,先是微一惊讶,不过后来又想,沈丞浅是个读书人,没跟过军队,不知道那物什,也是情理之中的。 此刻,他也未曾多想,只一笑道:“军师不知道花帐么?那花帐,就是军中兵士劳苦之余寻欢作乐的地方。帐中,皆是敌国俘虏来的美貌女子,留她们一命养在军里,便是用来犒劳三军的。” 沈丞浅一惊。 敌国女子,豢养军中,犒劳三军。 那么,又与军妓何异? 还记得重生前,国内曾轰动过一阵日本慰安妇事件,当初沈丞浅对那档子事,便极是厌恶和反感。与此同时,他又从心间可怜那些女子。 他还记得,信言曾对他说,那不过是他妇人之仁。 “那些女人就算被玩弄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她什么人?非亲非故,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他还记得,当时,信言便是这样对他说。 可那样做,绝对是不对的。即便那些女子确是和他非亲非故,可她们也是人,也是生命,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做其他男人身下的玩物呢。 这等事,太过肮脏,太过残忍,已经到沈丞浅根本无法忍受的地步。 古代军中会豢养军妓什么的,他也不是没在史书中见过。 可是,龙辰羽是英雄,是君子,在他麾下,为何会允许这样残忍、肮脏的事情存在呢。 这不是罪吗。 莫雨看沈丞浅蓦然沉默,面色也有几分不善,便问道:“军师,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 这还仅仅是不妥吗。 沈丞浅闭上眼,轻轻问道:“那花帐的事儿,将军知道吗。” 莫雨只一笑,道:“将军怎会不知?这事情,便是他亲口吩咐下去的呀。” 怎么会。 龙辰羽怎么会做这档子事。 沈丞浅微皱了眉,向兵营中跑去。 花帐是个什么劳什子模样,他必须得去瞧瞧。 不过片刻,沈丞浅便匆匆赶到。 只是此刻,花帐之中,却已空无一人。 沈丞浅未见到心中所想的那般□□场面,不由站在帐中惊愕。 过了片刻,正巧有个兵士过来。沈丞浅见他便问:“这儿可是花帐?” “是。” “那,这帐中的女子呢?” 那兵士不认得他,只戏谑一笑,道:“兄弟怕是来得晚了,那些蛮子都已被拖出城外杀了。” “杀了?” “是。兄弟你新来的?咱家将军对于花帐女子一向如此,玩完了后便尽数除掉不留活口的。”那兵士只笑道。“怎么,难道我们还得养着她们吗。” 玩完了,便杀了,不留活口,抛尸荒野。 龙辰羽,你对那些可怜的、无辜的女子们,竟是这种方式吗? 太可怕,太残忍了。 约莫子时三刻的时候,龙辰羽方巡完了夜陵,回到帐中了。 他本以为此刻,沈丞浅定已睡下了。却不想一撩帐帘,帐中灯火还亮着。那身着天青长袍的男子,正垂着头坐在榻侧。 “军师怎么垂头丧气?可是倦了?”龙辰羽进了帐,便将身上盔甲褪了下来。“既是倦了便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去枫华谷侦察敌情呢。” 沈丞浅却只犹自沉默,不去理他。 龙辰羽倒觉得怪了,自家军师平日也算是欢脱的,怎么这会子闷闷不乐了? 他脱了盔甲,便走到沈丞浅身侧,道:“军师这是怎么了?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沈丞浅没答他,只冷然抬了头,道:“花帐那档子事,是你吩咐的?” 龙辰羽看他面色不好,先是一愣,过会方回道:“是我吩咐下的,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又是这句有何不妥! 难道他错,却不觉得自己是错? 沈丞浅站起身来,定然望着他。 以往的沈丞浅,都是温柔如水,平和如风的。而此时此刻,却是眉宇低敛,怒气满面,叫人心觉可怖。 “龙辰羽,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沈丞浅低声道。“那些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她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在军中被人玩弄?玩弄过后,还要被人斩杀,抛尸荒野?” 龙辰羽听了,只在心底冷笑。 军师是在为何那一百名女人和他怄气? 龙辰羽微垂着头,静然望着他,半晌后道:“她们沦落至此,只因她们国家无力,只怨她们天命不幸。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她们输了,便活该被胜者愚弄。而胜者,则有权随心所欲。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沈丞浅只觉怒由心中起,他厉声道:“那如果你的姊妹,你的子女被他人玩弄呢?” “如若会有那天,那我也只会埋怨自己太过弱小。”龙辰羽只淡然道。“输便是输。难不成,就因为输,我还要去憎恨那些强者不成,那是懦夫的心态。” “可那些无辜女子,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军师啊,这个问题你问过了。”龙辰羽只道。“她们的确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我方才是胜者。她们落在我手里,我一句话,便能定她们生死。我愿用她们慰劳三军,那也是我的权力,她们若是心下清明,便该认清自己身份,不再怨恨的。” 歪理,纯粹是歪理。 不,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沈丞浅怒视了龙辰羽许久,只觉得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与他沟通,便只道:“龙辰羽,你怎么,这么狠。” 龙辰羽先是一顿,随后面上也冷了下来:“沈丞浅,这分明是你妇人之仁。你以为我方女子被对方俘虏后,下场便不会是这样?” 妇人之仁。 沈丞浅只在心中冷笑。 又是这句,妇人之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觉得~文中的事和三次元中某霓虹国那档子事是两码子事情,针对此事作者君真的很鄙视霓虹国…霓虹国简直!…捂脸,再多说都要过不了审了…… ☆、第十六章 火烧枫华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六章火烧枫华 翌日清晨,龙辰羽直后悔昨晚那话说的重了。 因为自他说了那话,沈丞浅便再没给过他好脸色,也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其实到头来也并非多大事情,以后军内再不设花帐不就成了吗。 他该知道的,沈丞浅毕竟只是个读书人,没见过多少战场上的市面。心也没有那么冷,那么狠,遇见些事情,还会心生爱怜。 沈丞浅之所以在他心里如此特殊,也是因为他的仁心。军师在自己眼中,向来翩翩儒雅,人性良善。 可龙辰羽却也低不下头去哄他。 转眼到了晌午,夜陵南城,城门大开,吊桥放下。两万五千名将士整装而发,直捣枫华。 接下来,便是与洛轻尘一军的决一死战了。 轩夷军中。 这已是轩夷大军驻守在界河河畔的第四日了,然而洛轻尘却仍不下达下一道军令,兵士皆是疑惑,却无人敢质疑他。 是,谁敢质疑洛轻尘呢。那是轩逸国师,是当朝太子傅,连青漪公主都愿意舍命助他。 在轩夷,洛轻尘的命令,是绝对的。 如今,那白衣男子正沐浴在十月秋光中。色若春花,绝代风华。他看着距离此处不远的枫华山谷,只是冷然笑了。 随即,他侧身问着副将:“我吩咐下的事,都办妥了?” “是,那东西三日前便已浇在枫华谷两侧枫林之中了。”副将恭敬答道。“枫华谷两侧枫林茂密,那东西入土便化,隐秘的很,谅他们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洛轻尘凤眼一挑,极是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极了,那如今,便只剩下等了。我看进了枫华谷,北辰一军,还有什么活路。沈丞浅自作聪明,一定会从两侧枫林中走,到时,他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枫华谷距离夜陵不过十里,行军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谷口。 此刻,枫华谷两侧枫叶正是大红,远远望过去浓丽冷艳,极是惑人。 龙辰羽勒了缰绳,骑着他那匹玄黑宝马来到沈丞浅身侧,道:“我已派人去打探了,轩夷大军的确全部镇守在界河,两侧枫林之中,也不曾有伏军。” 沈丞浅只点点头。 他虽还在生龙辰羽的气,但此刻大军已至阵前,大战一触即发,不是他使小性子的时候。这等大体,他还是懂的。 此刻,沈丞浅只是冷眼看着这偌大枫华山谷,不知为何,他总觉的心下难安。 毕竟,他曾在此处经历过第一场混战。 想起龙辰羽曾为他受伤,沈丞浅的心也软了几分。他将这偌大山谷端详了许久,方道:“将军,我认为,最好不要从谷中走。” 龙辰羽只问:“为何。” “自上次在枫华谷一战,已过去三月了。三月之间,轩夷一直存有反心,不知会在枫华谷有何动作。更何况,我认为他们定是在枫华谷内设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才会大军驻扎在界河。” 龙辰羽微一挑眉,道:“既然知道可能有陷阱,我们为何还要来此呢?” 沈丞浅侧过身去看他,轻声道:“讨伐轩夷是八王爷下的急令,我们怎么可能就此一直等下去,这是其一。这第二,便是我军距离帝都遥远,而轩夷大军距离帝都更近,若长期面对面消耗,我们的粮草压力会更大,到时候,我军很有可能吃不消。而轩夷却随时可以撤走,回国休整,如此比较,优劣立现。” 龙辰羽一点头,道:“军师想的周详。” 沈丞浅却一摇头:“其实,我也觉得明知前方有陷阱还要行军实在是愚蠢的很,但迫于急令,也无可奈何。” “可是军师。”龙辰羽道。“这枫华谷表面看去并无陷阱,两侧枫林中也没有伏军,这陷阱,能设在何处?” 沈丞浅却只是笑:“若我们一打眼便能瞧出来,那还算是陷阱?” 其实沈丞浅心里自有他一番考虑。 他认为,所谓战场上的陷阱,繁琐复杂,大大小小归为多种。 其中,包括最基本的战坑陷阱。表面看上去是一方平地,一脚踏上便会跌下去,若陷阱底部设有竹刺,更能高效的要了人的命去。 其余的陷阱种类,还有各种机关,各种连环。 只是,在这山谷之中,会有什么呢。 这枫华谷此刻十分平和静谧,两侧枫叶火般浓红,极是瑰丽。乍看上去,什么阴谋阳谋也不曾有。 若是非要他选,他总觉得从两侧枫林中过,较之从谷底过,要安全些。 直觉罢了,其实,也说不确切究竟为何。 龙辰羽听了他的话,便下令让军队从山坡上走。 沈丞浅只骑着马,跟在龙辰羽和莫雨身后。却不知为何,每走一步,他心中的那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惊慌的情绪,便会更深一分。 这究竟是怎么了。 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快,沈丞浅就忘记心中那份不安了。因为,他实在算不上是骑马好手,此刻骑着马在密林中走,竟走的踉踉跄跄的。到最后,甚至掉了队,还没有领头的步兵快。而枫林中树木茂密空间狭窄,实在不利于骑马,便从马上下来。 这时候,龙辰羽和莫雨一直在他身侧等他,军队暂时由领头的一名先锋军带领着。 沈丞浅本来想来个潇洒的翻身下马的,结果靴子却被马镫绊住了,他身子一歪,直撞在身侧一棵枫树上,那棵纤细的枫树被他猛力一击,大红枫叶落了一地。 他在原地拾掇了好一会子,才彻底下了马,却不想靴子竟被碰歪了,于是便扶着树身,摆弄着靴子。 手一碰到枫树树身,沈丞浅却觉得不对。 他直起身子,望着身侧那棵枫树。 那棵枫树表皮极其粗糙,且极其干燥,一手摸过去,竟半分没有鲜活植被柔韧的感觉,竟似是枯木一般的腐朽触感。 随后,他又轻轻拍了拍那棵树。 只是轻轻一拍罢了,树上的红叶,却是尽数凋零。 那枫叶也是同样,半分鲜活模样的柔韧也无,似是已然风干,大片洒落后,便碎在地上。 看着沈丞浅的举动,龙辰羽与莫雨都是几分疑惑,纷纷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沈丞浅却没有听见,仍只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 怎么会呢。 这棵枫树,树叶是那样张扬似火,但实际,却已经枯死了。 沈丞浅又走了几步,去看另外几棵,竟都是如此。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6节 这大片枫树竟然全都苦死了?不该啊,这南方十月还十分和暖,按理正该是枫叶初红之际。 沈丞浅忽然想起曾经大学的时候,学院里曾有一棵三层楼高的枫树。每年枫叶红的时候,那股子漂亮是震撼人心的。 可有一天,那树却忽然枯死了。 当时校方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看了监控才知道,原来是一名化学系的学生,因为偷懒,把一盆无毒溶液直接泼到枫树底下的花坛中了。 那溶液虽伦理上是无毒,但其中包含的各种物质,却能致命性的杀死植物。 就如同现在这样。 莫非,是土壤中有什么玄机? 沈丞浅立刻低下身,拈了把土壤在指尖。 那土壤色为油黑,且拈在手中十分滑腻,若在一握,恨不得滴下油来。 怎么,这莫非是北方的富饶黑土不成? 可下一瞬,沈丞浅却觉得不对,他忽然嗅到那土壤中散发出极其熟悉的气味,并不如何明显,却挑动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然而,他别的废话也来不及说,只一把抓住龙辰羽,一边拦着身后仍在行进的军队,一边急道:“龙辰羽!快!下令撤军!让前面的军队都撤回来!所有人马上撤到山下去,距离这土壤越远越好!” 龙辰羽适才还在和莫雨说笑,一时间也不知怎么了,但他见沈丞浅神色,便知定是出了大事。 随即,他让身侧传令兵吹向撤军的号角。自己则翻身上马,又将沈承浅一把拉到马上,顺着枫林边沿一路向下奔去。 沈丞浅只恨不得大军撤退的速度能快些,再快些。 现在枫林之中,至少有一两万人。 若他所想不错—— 而反观轩夷那侧,洛轻尘正一脸沉重的望着枫华谷,随即,轩夷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回报道:“国师!北辰那边正在撤军了!” 洛轻尘轻轻啧了一声,道:“枫林中还有他们多少人?” “大约有七八千人。” “七八千?够了。”洛轻尘一笑。“能吃一点便吃一点,我可不想心急烫了嗓子。几千人已经不错了,那沈丞浅可贼着呢。” 随后,他轻声道: “点火。” 当枫华谷自南侧烧起来的时候,沈丞浅和龙辰羽已经撤下山坡了。 然而,枫林中还有数千兵士还来不及撤下。 那火蛇窜的极快,几乎是一瞬间,纵横长度几乎有一公里的枫林便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比那日,那层淋了油的干草的火势蔓延速度还要快。 因为枫林土壤中的物什,是石脂水! 石脂水,便是石油! 那是极其利燃的。 从那火光窜起的时候,沈丞浅便知道,仍在枫林中的兵士,大抵是活不成了。他闭了眼,在第一声惨叫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已身子一软,从马上落下去了。 龙辰羽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接了他,却见沈丞浅面色惨白,竟已昏了。 沈丞浅如何不心痛呢。 他只觉得都怪自己。 若不是因为他要走枫林,反让大军从谷内走,或许就不会有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君对战场上的那些计谋什么的完全不懂~所以还去看了孙子兵法,结果……那劳什子东西真的是完全看不明白啊…… ☆、第十七章 敌众我寡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七章敌众我寡 龙辰羽垂着头,看着榻上昏睡着的美人,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莫雨掀了帘帐,轻手轻脚地进了帐子,恭敬跪在地上,道:“将军。” 龙辰羽轻叹一口气,目光微黯的望着他,低声道:“各部伤亡都已确认了?” “是。” “军里一共折了多少兵士?” 莫雨喉头一哽,片刻后方道:“此次,共折损了约六千名兵士。” 龙辰羽轻一点头,却是不言。 那洛轻尘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不费自己一兵一卒,便毁去北辰一军中六千兵力。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如若不是沈丞浅急声撤军,此次甚至连自己都会丧命于枫华谷上。 莫雨跪在地上,轻抬起头瞥了睡在榻上的沈丞浅一眼,轻声道:“将军,军师现下如何了?” 龙辰羽只沉声道:“军医已来瞧过了,说没甚么大事,也无外伤。只是受了惊吓,气血攻心罢了。” 莫雨轻应了声,犹自退出去了。 榻侧,龙辰羽还在暗自盘算着,他忽然觉得此时战局已有几分不妙了。 对方有阴险狡诈、计谋多端的洛轻尘暂且不说,只是较以双方兵力,北辰一军,便已不占优了。 如今,经过枫华谷巨变,军中兵士更是人心惶惶,军心涣散。这种时候,他还能率领着军队,去以少胜多吗。 他有心去奏请朝中增援,然而此时正是北辰元国多事之秋,不止轩夷犯境,国内乃是多处战乱,哪里还有多余的人马增援给他。更何况如今朝中皇帝重伤频死,只是八王爷在旁摄政,皇室一族都已然岌岌可危。 难不成,在那昏君统领下,偌大北辰,真要走向末路了吗。 沈丞浅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雪白的帐顶。 身侧,龙辰羽正皱眉坐着,入神之深竟未看见自己醒了,也不知在那里想着什么。 沈丞浅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有几分恍惚了。 自己这是在哪儿?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垂着眸思忖了很久,将自己走过的路一步一步捋过来,终又想起那不久前,枫华谷内,火光冲天。 他如何能不内疚? 明明是他偏要自作聪明的在枫林中走,却正走在洛轻尘设下的陷阱之中。 此次一战,对方不费一兵一卒,而北辰一军,却不知伤亡了多少人。 榻侧,龙辰羽轻一侧眸,正巧瞧见沈丞浅正睁着双眼,羽睫轻轻颤抖着,宛若凤蝶的一对轻翼。 龙辰羽俯下身,轻声道:“军师,你醒了,觉得身上如何。” 沈丞浅却只摇了摇头,闷声道:“将军……” “我在。” “此次一役,我军折损了多少人?” 龙辰羽喉中微涩,半晌方道:“将军初醒,定是饿了,我叫人去给你准备些吃食。别的什么,先不要想了。” 沈丞浅只摇摇头,道:“告诉我。” 龙辰羽静了许久,方道:“六千人。” 沈丞浅紧紧一合眸,片刻后颤声道:“都怪我……如果我不自作聪明,如果我不从枫林中走,便好了。” 龙辰羽微俯着身子看着他,道:“军师,其实你没有错的。待等枫林燃起大火后,山谷内也被引燃,到最后,枫华谷上下都已是一片火海,无论从哪里走都是一条死路,和你无关的。” 沈丞浅侧过眼去看他,却也不点头:“如今,对方不仅有那样智谋的洛轻尘坐镇,单以人数兵力来看,就已是敌众我寡。” 这要如何打得赢呢。 枫华谷一役,北辰吃了大败仗,不得已又退回夜陵。而轩夷一军尚不知要如何动作,此刻军内涣散,若是被轩夷乘胜追击,他们也就必败无疑了。 如此情形,要如何以少胜多呢。 沈丞浅合上眼,竭力定着心神。 一定会有办法的。 历史上睢阳之战,张巡以六千八百人马歼敌十二万。 更有那护步达冈之战,两万兵马完胜七十万辽军主力。 还有那彭城之战,项羽三万人马对敌五十六万,最终歼杀二十万大军。 所谓战场上成败,都是一瞬间风云变幻,并不会有十成把握的胜仗,也不会有断无活路的败仗,有的,只是如何将己方兵力最大化的运用,有的,只是如何将战争与计谋的结合。 他们如今,其实也全然未曾陷入到两打七十那样决绝的末路之中。 只是,该有如何对策呢。 沈丞浅静卧在榻上默默想了一会儿,却忽觉得心生苍凉。 是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是有那么多,可那些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是不可复制不可照搬的。更何况,自己又何尝有项羽的胆识,张巡的谋略呢。 草草用了午膳,沈丞浅不理龙辰羽的劝阻,出了帐子去巡查兵营。 巡查了不一会儿他便发现,还有件事情比敌众我寡还要可怕。 那便是北辰兵士的士气已褪了。 战场上的第一场仗,往往是最重要的,有了初始时的首战告捷,才能鼓舞军心,振兴士气。 此次对方不用一兵一卒,便灭了自己这么多人。这样天大的噩耗,早就让军中的兵士们心冷了。 的确,那场绝望似的毁灭,是在一夕之间的,再去回想,又如何能不后怕呢。 现在全军,几乎都笼罩在重大伤亡的阴云当中。兵士们心中,也再不是得意于自家军师多么机智,自家将军如何英勇,而只是惧怕于敌方军师的残忍谋略。 沈丞浅一边在军营中巡视,一边犹自沉思着。 正出神的时候,他忽然被一辆运送粮草的兵车撞着身子了。 沈丞浅是如何单薄的人,被那样一碰,一下子摔到地上。那推着兵车的两个兵士也是惊了,连忙跪过来向他赔着不是。 沈丞浅只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这兵车上粮草堆得比人都高,看不见前面也是正常的。他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连忙把那两名兵士搀起来,问道:“你们要将这粮草运到哪里去?粮草不是一直堆放在南城西侧吗。” 其中一名兵士不敢看他,诚惶诚恐道:“回军师,这是适才莫将军吩咐的。以往战中,粮草的位置也要常常更换的,若是让地方知晓粮草的位置派人来攻,我们可会损失惨重呢。” 沈丞浅只点点头,心中只道莫雨的这道令倒是合理的。 两军交战之中,粮草物资便是一军的命门,若是粮草被毁,人心散了不说,军中连锅都掀不开,又如何有气力去交战呢。 自古来,出动大军只为捣毁地方粮草的战事,多得数不胜数。 沈丞浅只一笑,便让那两个兵士继续运送粮草去了。 只是忽然,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个有几分滑稽甚至有几分荒谬的主意。 如若轩夷一军知道了北辰一军粮草的位置,定会派出大批人马来捣毁,而如此一来,镇守在轩夷兵营中的兵力,便会大大减少了。 而如果北辰趁着轩夷来捣毁自家粮草的时候,发动全部兵力去攻打轩夷兵营,那样一来,人众的便是北辰,人寡的便是轩夷。 轩夷现在的确人多,但若是将他们的兵力分开来,逐个击破…… 如若将北辰粮草作为诱饵,诱轩夷主力而来,随即偷偷去攻击轩夷后方军队…… 这仗,或许还打得赢。 可是,又如何让轩夷知晓北辰粮草的所在呢。 又如何让洛轻尘相信这不是诱饵呢。 当沈丞浅回到帐子的时候,龙辰羽正坐在书案旁看着什么。见沈丞浅回来,连忙迎上来,道:“军师,你这一轮巡视的如何?” 沈丞浅只是笑:“算是小有收获。” 龙辰羽剑眉一挑,颇有兴致的问道:“军师可是又想到什么计谋了?” “是。”沈丞浅道。“只是为了我这不知是否能成的计谋,全军不仅要出城驻扎,很有可能,还要赔上粮草。” 龙辰羽道:“是何计谋,军师但说无妨。” 沈丞浅点点头,走到书案旁侧,在龙辰羽身边坐了下来,他轻轻点着书案上的地图,道:“我这个计策可能有些难懂,将军大致听个意思便是。” 龙辰羽轻轻点点头。 “首先,我们要全军出城,在城外驻扎。随后,要将至少六成的粮草作为诱饵,设在漯河旁侧。” “随后,我们要派出一名奸细,对于轩夷大军假意投降。那洛轻尘极是聪明,想必戒心也极重,定不会轻信。那奸细便要告诉他,愿告诉他北辰粮草的位置,从而引洛轻尘上钩。” “一般粮草处,定有重军把守。那洛轻尘心知这点,定会率大批人马前来捣毁粮草。到时,轩夷军营之内,便不会有多少兵士镇守。” “待我们将洛轻尘引到漯河河畔之后,再从反方向走,穿过枫华谷直捣轩夷军营,斩杀镇守兵士。” “如此一来,那轩夷兵力便会被我们毁去一部分,至于他剩下的人马,应会和我们不相上下。之后战役,将军便率兵士硬碰硬的去拼,北辰兵士骁勇,难道还能打他不过?”沈丞浅一笑道。“只是此计十分冒险,还要搭上军中粮草。” 龙辰羽看着地图,静静沉思了片刻,道:“或许军师此计可行,可是洛轻尘若极有防人之心,又如何让他相信那所谓奸细的话呢。” “所以,何人去降是极重要的。” 龙辰羽一顿:“军师的意思是?” 沈丞浅只一笑:“将军快些准备,今日入夜,我便要去投诚轩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其实也不算是bug的bug~就是为毛轩夷一个小国家就能有好几万兵马,而北辰一个大国只有两三万;这个文的设定就是平定四海嘛~所以当时北辰国情是四处战乱,兵力分散~而且要是几十万人打两三万也没什么可打的啦≈gt ≈lt所以说一下这个设定~解释一下~ ☆、第十八章 敌营诈降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八章敌营诈降 龙辰羽蓦然一惊,沉声道:“你?不可。” 沈丞浅未料到他不答应,轻声问:“我为何不可?我和将军,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怎么,难道将军不信我?” “我怎可能不信你,只是这诈降太过冒险,即便洛轻尘没有识破,但你身在敌营,想来也是有去无回的。”龙辰羽道。“再想个别的人选。” “既然都是有去无回,那么我去,和旁人去,又有何分别?”沈丞浅秀眉微皱,道。“在将军眼里,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 龙辰羽欲言又止,心下涩然。 是,在他心里,人命向来是有高低贵贱的。 说句难听话,这浩荡大军中,一名普通兵士的性命,在他眼里,的确没有莫雨、沈丞浅的性命有价值。 只是这话若同那死心眼的军师明说,他定又要生气了。 龙辰羽在心中思忖着用句,半晌后方道:“我……离不得军师的。如今,也绝不会放军师去孤身犯险的。若军师执意要去,龙某不会应允这调虎离山的计谋的。” “可是,如今这一计,是非用不可。”沈丞浅道。“如今敌众我寡,若是硬碰硬的交战,北辰一军占不得便宜的,到时候死伤的兵士会更多。若不先将轩夷分散,吞掉其兵力薄弱的一部分,这场仗,我们十有八九要输的。” “北辰兵士骁勇,若真是硬碰硬,也未必不会胜。” 沈丞浅望着他,只轻叹一口气,苦笑道:“若是平常,我定会信这句话。可枫华谷一役后,军心疲惫,战意零散。之所以用那一计调虎离山,也是用来挥舞士气,聚拢军心的。” 龙辰羽沉默不语,只微敛剑眉。 “更何况,将军又如何知道我这一去是有去无回?”沈丞浅道。“那洛轻尘虽我和素昧平生,但想来和我已积怨甚深,我想他定会愿意接受我作他麾下的人。毕竟,我在他心里,多少也是个麻烦人物,这种人做盟友,总比做敌人好。” 龙辰羽面上微怒,知道:“你既知道他与你积怨甚深,为何还上赶着将脑袋伸到他刀下?你不怕他对你只是欲除之而后快?二话不说便会要了你性命?” 怕,如何不怕。 可如今,敌众我寡,优劣悬殊,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甚么别的法子。 何人不惧生死? 可这计若成,便会减少北辰数以千计的兵士伤亡。 沈丞浅沉默片刻,忽又开口道:“可是,将军,你觉得那诈降的人,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如若让莫将军去降,你觉得洛轻尘会信吗?如若让普通兵士去降,你觉得洛轻尘会理会吗?他知道我是聪明人,战场上弃暗投明,这像是我能做出的事。因此,此次唯有我去,才最适合。” 龙辰羽望着他,紧蹙剑眉。 适合又如何。 自从上次与赵飞虎在枫华谷中一役的担惊受怕后,他再不愿放那人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了。 如今,他竟要去诈降? 只身入虎口,孤胆进敌营。他又会有如何下场呢?他又怎会有半分活路呢。 龙辰羽轻一闭眸,半晌后只道:“我不允。” 沈丞浅微一错愕:“可是——” “我决定的事,任何人再动摇不得。”龙辰羽道。“有那劝说我的工夫,军师不如再想想别的对策。” 沈丞浅垂着头,心灰意冷的在军营中慢走。 没有龙辰羽的军令,他连匹马都没有。又如何能出得了夜陵城,又如何能到得了轩夷军营。 这样有赚头的法子,龙辰羽为何不允呢。 沈丞浅走着走着,只轻一苦笑。 自己这是在想着如何前去送死呢。 这军中做得了主的人,除了龙辰羽,还有谁呢? 沈丞浅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方迈开脚步向莫雨营中奔去。 他撩了帘子进帐的时候,莫雨正侧躺在榻上小憩,偌大营帐中此刻仅他一人。 沈丞浅心中正急,对着莫雨耳侧便吼了一句。却不料莫雨起身时还反手掏了匕首出来正对着他,吓得他连忙向后急退几步。 “莫将军,你可吓死我了。” “军师,是你吓着我了。”莫雨无奈收了匕首。“我正在这儿睡着熟呢,军师倒在我耳边练起狮吼功了。” 沈丞浅涩然一笑,道:“我来找莫将军,自是有要事的,不想却惊了你好梦,实在抱歉。” 莫雨淡然一笑,拍了拍榻侧的凳子让沈丞浅坐下来。 同样是将军,同样是武将。莫雨给人的感觉,却比龙辰羽要温润、柔和的多。 然而沈丞浅却深知,这表面温柔的男子在战场上却是极其凶狠的,宛若一匹虎狼,血溅七步,震慑战场。 沈丞浅便坐在那凳上,将自己计划对莫雨全然托出了。 莫雨听后思忖了好一会儿,方道:“如此妙计,便也只有军师想得出了。那洛轻尘若知道了我方粮草位置,定会率大部分兵力前来的。到时候,他后方无人镇守,倒真是一计完美的调虎离山了。”末了,他又问:“只是不知,这诈降的人选是谁呢?军师来找我,是希望我去诈降么?” 沈丞浅摇摇头,道:“莫将军的忠心和骁勇,在轩夷也是享有盛名的。若是将军前去诈降,洛轻尘应是不会轻信的。” 莫雨轻一点头,面上却有几分失意:“我不能去,倒是可惜。可这军中,还有甚么合适的人选呢。” “我。”沈丞浅道。“我去。” “你去?”莫雨微一错愕,道。“这万万不可。军师不会武,到敌方军中,恐是难以出逃的。此次诈降,恐是有去无回。” “话是这样说。”沈丞浅道。“可除此之外,莫将军可还有什么别的对策?” 莫雨只涩然一笑:“属下一向不善计谋的。” “那便是了。” “可是,这事军师同属下说恐怕也无用,将军那里也不会答应的。”莫雨低声道。“军师问过将军了?” “问过。”沈丞浅道。“他给我否了。” “那便是了。” 沈丞浅站起身子,定然看着莫雨双眼,沉声道:“莫将军,我此次前来找你,便就是要你助我的,只要你能助我出城便可。待等我到了敌方军营,你再上报将军。将军倒是见我已去诈降,定会按我计策行事的。” 莫雨却不点头,只道:“军师若是如此,叫莫某以后如何做人呢。” “我不过是要莫将军给我一匹马罢了,这点小事,龙将军不会发现的。”沈丞浅道。“到时候,你只需告诉将军我出城了,其余的,装作不知便是了。” 莫雨微抬着头,面色冷了下来:“军师觉得,将军不会允你去送死,莫某便能眼睁睁看着你孤身犯险了吗。” 沈丞浅却只是一笑,道:“莫将军是个明白人,其中利弊,你心中应是最清楚的。我这样做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莫雨只是苦笑。 沈丞浅说的这句话,他倒无法反驳。 牺牲一个沈丞浅,或许便能减少几千人的伤亡。或许,便能成为这场战争的胜者。 那又何乐不为呢。 夕阳沉晚时刻,军营中已经预备要煮晚饭,炊事兵和后卫兵一同运着木柴点着篝火。 主营之中,龙辰羽正垂头看着地图,蓦然只见莫雨跪了进来。 龙辰羽此时正是心烦,只问:“怎么了。” “属下失职。”莫雨道。“守城卫兵来报,约莫一炷香工夫前。军师在城东抢了匹军马,从小门出城去了。” 龙辰羽拍案而起,怒道:“混账!卫兵都是如何看守的!” 莫雨只将头埋得更低,依旧道:“属下失职。” 龙辰羽在原地踱了两步,最后竟是怒极反笑。 好啊,沈丞浅,你够狠,逼我按你的计策行事吗。 龙辰羽此刻心中暴怒,真有心要按兵不动偏要逆那军师心意的。可如此一来,沈丞浅已至敌营,自己若不动作,那沈丞浅便是白白牺牲了。 想到这,龙辰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想这样晦气做什么!他家军师还没死呢! 莫雨余光只见龙辰羽在营中跳脚,过了片刻又怒又笑,只觉得后脊上冷汗都下来了。 过了许久,他方听龙辰羽道:“传我军令下去!今晚军中不用饭,全军驻扎在夜陵成外,将六成粮草运至漯河河畔。” 莫雨应了一声,连忙急急退下了。 龙辰羽见他出去,暴怒之下连书案也掀了。 怎么能不气愤,怎么能不狂暴呢。 那倔强透顶的军师,竟偏要忤了他的意去做,到最后,竟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适才最后一眼之后,是否便会是天人永隔呢。 轩夷军中,洛轻尘披着一件狐裘,轻轻咳了咳。 他早年是患过极重的肺病的,到后来虽是痊愈了,但那病根却是种下了。每到天气转凉的时候,咳疾便会复发。 他正翻着兵书,忽有一轩夷兵士跪进来了。洛轻尘头也不抬,只冷然问了句:“怎么了?” 那兵士恭敬跪在地上,道:“禀国师,营外来了个白衣男子说要见您。” “白衣男子?”洛轻尘语气微顿。“不认得,打出去就是了。” “可那人说,军师同他是老相识,只要听了他的名讳,定会想见他的。” “哦?”洛轻尘一挑凤眸,觉得几分有趣了。“他叫什么?” “他说,他名作丞深。” “丞深?”洛轻尘不禁一笑,他晓得那人是谁了。 不直报自己的姓名,是怕在通报前便被知晓他身份的轩夷兵士乱棍打死吗。 “叫他进来。” 洛轻尘掩不住笑意,他正觉得枯燥,那趣事便送上门来了。 过不片刻,那白衣男子果然进了帐来。刚入帐子便恭敬跪下,道: “在下沈丞浅,此番前来,是来投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文文在古代非言情编辑推荐榜上~第一次上榜~~撒花~ ☆、第十九章 阴谋如戏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十九章阴谋如戏 “投诚?”洛轻尘淡然一笑,只觉有趣的很。“沈大人……是在和我说笑吗。” “怎会。”沈丞浅跪在地上,此刻将头埋得更低,假作出个奴颜媚骨的乖顺模样。“沈某此次前来,可是怀揣着最大的诚心和决意。洛国师也该知,如今北辰朝中,官臣贪腐,皇帝昏庸。北辰虽是百年大国,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沈某虽不觉得自己是如何聪慧之人,但如今情势,优劣立现。凤择良木而栖,沈某也自愿为明君效力。” 洛轻尘仍是轻笑,面上瞧不出喜怒,冰冷眸中却是几分凉薄。他轻啜着杯中清茶,道:“沈大人是何等聪明人,我又要如何相信这不是你的又一番诡计?” “国师的意思是……” “沈大人。”洛轻尘道。“我的意思应该很清楚,你,要如何表现出你的诚意?” 沈丞浅道:“我愿告诉国师北辰兵力部署。” “可惜。”洛轻尘道。“贵国军力部署,我已知晓。” 沈丞浅却不慌张:“我愿告诉国师近来北辰大军动向。” “然而。”洛轻尘道。“如今军师出逃,全军知晓。原本制定的动向未必执行,对我毫无意义。” 沈丞浅微眯了眸,终将话题转到重点上:“既然国师知晓百事,又料事如神,沈某不掏心窝子来说些什么,于情于理也过不去了。”他一顿,接着道:“不知,北辰粮草囤放在何处,国师可知道呢?” 洛轻尘不语,却轻一挑眉。 战场之上,粮草物资乃是一军命门,洛轻尘如何能不感兴趣。 沈丞浅却没有直接开口告诉他,而是跪在地上沉默着。 他在等洛轻尘上钩。 如若洛轻尘主动询问,那便说明洛轻尘对这情报实在是很有兴趣。那他心下那计,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洛轻尘毕竟年轻好胜,不过片刻便问道:“这情报倒还有几分重。沈大人,不知北辰粮草究竟囤放在哪儿?” 沈丞浅却仍是吊着他的胃口:“如若我将粮草位置告诉军师,军师可会招我入轩夷?赐我府邸官位,保我一生富贵?” 洛轻尘看着沈丞浅那满是贪欲的面庞,只在心中一哂。 他本以为那北辰军师是如何足智多谋的人上之人,看来,也不过是个贪图金钱权位的可悲蝼蚁罢了。 此刻,他正急着知晓粮草位置,便道:“洛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若沈大人真心愿投诚轩夷,看在沈大人博学多识、又弃暗投明的份上,洛某自会向皇上请旨,招沈大人入朝为官。” 鱼已咬钩。 沈丞浅连忙磕了个头,道:“那沈某先多谢国师了。” 然而洛轻尘早没耐心去听这些废话,只问道:“现在沈大人可以说了吧。那囤放粮草的位置,究竟在哪儿?” 沈丞浅道:“请国师赐沈某一份地图,沈某愿为国师标注。” 洛轻尘连忙允了,招沈丞浅上前。沈丞浅也连忙跪坐在书案旁侧,拿起笔,在地图上漯河旁侧点了个红点。 “国师,此处便是北辰粮草囤放位置。”沈丞浅道。“国师若不信,自可派人去侦查。沈某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言,轩夷若此时动手,可保万无一失。” 洛轻尘邪魅一笑,只轻轻点头。 半晌,他走到沈丞浅身侧,用扇柄轻轻抬起他的脸,道:“沈大人这消息来得及时,洛某听得次讯也很欢喜。若今夜轩夷真一击得手,沈大人要何封赏?” 沈丞浅只满脸谄媚,假作诚惶诚恐的模样,道:“能为轩夷和国师效力是沈某的本分和荣幸,哪里还敢要何封赏。” 这话说出口,沈丞浅都在心中唾弃自己。 那又能如何?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洛轻尘似是极满意的笑了笑,他走过沈丞浅身侧,撩了帘走出帐子。 出帐的那一瞬,他满面笑容蓦然敛了起来,只冷眼看着镇守的兵士。 “去漯河河畔,瞧瞧那里是否真屯着北辰粮草。”洛轻尘看着身侧副将,低声道。“另外,派人看着那沈丞浅。别派太多,免得引他疑心。若屯着粮草的地点是真的,在今晚大军得手之前,先好生伺候着他。若那消息是假,那他也就没用了。” 副将只恭敬跪地:“是,属下明白了。” 莫雨在主帐门前踌躇了片刻,他有些不敢进帐去。 此刻龙辰羽正在帐内暴跳如雷,他贸然进入,难免不会被自家将军迁怒。毕竟,军师出城,也是因他相助。 然而由于片刻,他仍是进了帐子。对自家将军,他是瞧也不敢瞧,只跪在地上,道:“将军,城外已经部署好。” 龙辰羽正坐在书案旁侧,只冷然道:“粮草也已囤放在漯河河畔?” “是。”莫雨道。“适才兵士发现,已有轩夷侦察兵偷偷靠近观察,想必军师已将消息送到轩夷军中。” “知晓了我军粮草位置,今夜洛轻尘定会派大军前来,将粮草捣毁。”龙辰羽道。“我们就按计策行事,在轩夷大军到漯河之后,从远处绕道突袭轩夷军营。” “是。” “记着,突入轩夷军营后,分出一队人马,叫他们不要恋战,先去寻军师的下落。”龙辰羽沉然道。“今夜,务必把那个混账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此刻,沈丞浅正待在轩夷主帐之中,用着那还算丰盛的晚膳,入口却味如嚼蜡。 洛轻尘好生待着自己,怕是盼着今夜得手后,再从自己身上压榨出更多他想知道的秘密罢。 那洛轻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表面相信自己,却派了两个兵士一左一右看着。 怕自己逃走吗。 今夜,他本想着等北辰大军攻入军营,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出逃。然而此刻洛轻尘竟派了兵士贴身看守,等到时大军突袭,那两个兵士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便是一刀结果了自己。 如今,便只能在军马攻入之前出逃,再选好时机与自家军队会合。 转眼之间,夕阳沉晚,夜已至半。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沈丞浅揉了揉眼,觉得几分困倦。他侧过身去问看守他的兵士:“国师怎么还没回来,我已倦了,可以歇下么。” 那兵士却只冷着一张脸,道:“属下也要听国师的意思,劳烦大人先等等吧。” 沈丞浅无奈点点头,道:“那么,我可以去如厕一趟吗。” 那两名兵士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允了。最后一人留在帐里守卫,一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这应是今晚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只需甩掉那个兵士…… 自主帐去如厕处,要经过一条还算是僻静的小路。沈丞浅走在前头,一直小心侧头看着身后兵士,一边看准时机,何时逃走。 霎时间,说时迟那时快,沈丞浅回过神,一个手刀砍在那兵士颈上,那兵士一时惊了,也未来得及还手。然而沈丞浅那一记手刀毕竟没什么力道,只是将那兵士晃晕了而已。紧接着,他又一把将那兵士推在地上,趁着夜色,闪身逃入小路旁的树林之中。 他怕那兵士追过来,然而身后并没有脚步声。 他刚把心放回腹内,却忽然觉得肩胛处一阵剧痛。 弓箭吗? 那轩夷兵士也是好手,在这样昏沉的夜色中,仍能一击命中他吗。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7节 然而,沈丞浅却无工夫去看自己伤势,只在密林中摸黑奔走着,到最后,已是慌不择路。 他已累极了想停下脚步,却唯恐自己一旦停下,身后便会有人追上来。那样,自己便会是死路一条了。 人在危难关头反而能激发出无上潜力,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然而人的爆发力也并非没有底线。 长时间的劳累和失血,已让他觉得饿头昏目眩。他感觉自己在林中已狂奔了许久,但却始终未曾跑出那片深林。 到最后,他只觉得膝下一软,终是扑倒在了林中。 当洛轻尘率领一万大军直捣北辰粮草处时,心中甚是春风得意。 那龙辰羽不过派了一千兵士镇守,在他们浩荡军马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他本不想过多逗留,此刻也无心恋战。如今他兵力并不占优,若是引了北辰大军过来,难免会有所损伤。 然而他却不知,此刻北辰大军根本不在夜陵成外的军营之中。 在洛轻尘率军来到漯河河畔后,龙辰羽已率领全部人马,直捣轩夷军营。 此时,北辰一军有两万人马。 而驻守营地的轩夷兵士,只有一万五千人。 看起来似乎兵力相差并不甚多。但北辰一军为突袭,此刻时辰已是深夜,轩夷营中大多兵士都在帐中休息。直到战火燎着了军营帐子,众兵士才在一片震惊与慌忙中苏醒过来。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这已与兵力无关,北辰兵士直闯而入,在毫无抵抗力的轩夷大军中,开始了屠杀般的血洗和杀戮。 然而龙辰羽却根本无心恋战,他骑在自己最爱的那匹玄马之上,只匆忙的在营中去寻一个人。 沈丞浅,你到底在哪儿。 混账,还不赶快滚出来。 如若你赶快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我还会考虑原谅你。 然而,没有。 哪里都没有。 转眼之间,军营之中,已是破败不堪,生灵涂炭。 然而这一切,对他似乎都已没有了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下一篇是要写现代文还是古风师徒,~~~~~ ☆、第二十章 轩夷月都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章轩夷月都 当沈丞浅再度睁开眼时,觉得自己已睡了很久。 令他惊讶的是,他已不再那片密林之中,反而正躺在一香软床榻之上。鼻翼旁萦绕的,是袅袅檀香,室内装潢精巧而又雅致。 这里不是密林之内,也不是北辰军营帐中,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儿? 蓦然,只听“吱呀”一声,雅室的门开了。沈丞浅下意识错过脸向门口望去,却只见一位穿着青罗纱衣的美貌女子正端着个红木托盘,款款走了进来。 见他醒了,那女子似是欢欣的很,连忙将托盘放在桌上,快走几步到了床边。 沈丞浅见那女子年岁不大,应是二八芳华,便先哑着嗓子轻声道:“姑娘……” 那女子只浅浅一笑,眸中春光盈盈,道:“公子可是醒啦,郎中说公子伤重又失血,恐要昏睡一阵子,让我好生心忧呢。” 沈丞浅望着女子的眼,道:“是姑娘救了我?” “也算不上是‘救’,举手之劳罢。”那女子道。“还是前日了,我偷偷出城去杏林中采果,却见公子浑身是血的昏在地上,便将你带回来了。” 沈丞浅望着她轻轻一笑:“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娘亲生前便总是教导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积德的善事,当不求回报。”那女子款款道。“公子能和我相遇,也是有缘。如今公子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若是公子不嫌弃寒舍简陋,便在这儿多留一阵子。” “在下怎敢叨扰……” “那倒无妨。”那女子涩然一笑道。“自从娘亲故去后,这宅子便只有我一人独居,可真是孤单寡人寂寞得很。” 随后,她走到桌旁,将那红木托盘端到床前,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只青瓷小碗。那女子将小碗端在手上,道:“这是我新煮的清粥,公子身子虚,恐还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便先暂且用些粥水。” 沈丞浅却是颊上一红,几分羞涩。他和女子萍水相逢,那女子却真是热情满满的对他好,不求回报。自己却躺在榻上让恩人伺候,真是心下羞愧的很。 只是,那女子手中的瓷勺已递到唇边,他总不能摆了架子不动,便张口咽了清粥。那粥虽只是白米所制,却是清香浓郁的很,还带着丝丝甘甜,让人胃口大开。 喝了这口,那女子还要拿着勺子再喂,沈丞浅却红着脸道:“姑娘,在下自己来吧。” 那女子瞧着他,淡淡一笑,道:“好。”说罢,便扶着沈丞浅的身子,让他靠着软垫坐起来。 那沈丞浅却早已不是喜好女色之人,但不知为何,在这女子身边,心脏却是扑通扑通快的很。他侧眼去看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明眸俏鼻,肤若脂玉。现下虽是青涩,待等长成出阁,定是俏生生的一位丽人。 沈丞浅靠在软垫上,端着碗,道:“在下沈丞浅,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道:“我复姓南宫,单名一字桥。公子唤我阿桥便是。” “阿桥姑娘。” 阿桥面上一红:“沈公子。” 沈丞浅望着他,扑哧一笑。那女子虽看上去性子开朗,实则却也是情窦初开青涩年华,心思还单纯的很。 “阿桥姑娘,适才你说,这宅子中只有你一人住着?” “是。”阿桥点点头,轻声道。“爹爹早在许多年前便在战火中死了,后来我的两个哥哥也都被征召从军了,至今也生死不明。至于我娘亲,在我爹爹和哥哥走后,则是整日郁郁寡欢,到最后患了咳疾,因肺痨故去。” 沈丞浅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真是因战火而支离破碎的一家可怜之人。 只见阿桥笑了笑,又道:“娘亲走后,这世上便只剩阿桥一个人,但我也过得很好,偶尔到街上去卖些绣品,倒也衣食无忧。”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帕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她将那帕子递给沈丞浅,道:“这是阿桥亲自绣的,送给公子,日后公子即便远走他乡,也能留个念想。” 沈丞浅将那帕子接了,又从自己贴身香囊之中掏出个小物件来,递到阿桥手里:“那在下便也礼尚往来。” 阿桥低头去瞧,却见那不大的一件东西是一块玉璧,通体莹绿,成色极好。饶是她这样不懂玉器的人也不难看出此物是个稀罕物,恐是价值连城。 于是她推脱道:“阿桥不能收公子如此大礼。” 沈丞浅却一笑,道:“这有何不能收。姑娘是在下的恩人,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在下的命,还没有那么轻贱。” 看着阿桥犹豫着收了玉璧,沈丞浅又问道:“阿桥姑娘,我现在是在哪儿?” 他料想自己定是身处北辰境内的一处边城。 却不料阿桥道:“此处是月都。” “月都?” 沈丞浅微一皱眉,他可不曾记得北辰边境有名唤月都的一座城。 阿桥只接着道:“是,此处是月都,是轩夷最北处的一座边境小城。” 轩夷?边境?小城? 沈丞浅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怎么会,此时此刻,自己竟是身处在轩夷国境之中? 难不成,那救了他性命的好心的姑娘,竟是敌国百姓,轩夷之女? 阿桥瞧他面色不善,不由问道:“公子,怎么了?” “不,没什么。” 自己竟然身在轩夷?那自己应该怎么回到北辰去?又怎么去寻龙辰羽? 这算什么,是上天向他开的又一个玩笑? 饶是如此,沈丞浅仍是在阿桥家小住下来,转眼之间两日已过。 他深在庭院,不知战局如何,只得日日忧心。他曾想过上街去侦查讯问,可此时已是兵荒马乱,轩夷百姓四处逃窜,人心惶惶,谁还会关心甚么战局。 他也问过阿桥为何不逃到安全的地方去,阿桥却只苦笑着告诉他,自己远方无亲无故,早已无处可去,如若北辰军队攻进来,怕也只能留在这儿等死。 战争往往是上位者贪欲的衍生物。 然而因这份贪欲而受到牵连的,而受到伤害的,往往都只是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 然而,沈丞浅却不知,在他身处月城和阿桥共享安乐时日时,龙辰羽已率两万大军,在界河河畔大败轩夷。 即便没了军师,龙辰羽也依旧是人中英龙,常胜将军。或许他并不深谙谋略,却深熟战法,趁着那夜突袭得手的士气大盛,将轩夷大军一举攻下。除去被俘虏的国师洛轻尘及其副将,其余幸存兵士,皆被龙辰羽下令坑杀。 如今,轩夷兵力被剿,国力岌岌可危,是否趁热打铁攻破轩夷,便只剩那一纸皇令了。 帝都之中,皇上虽已醒转,但却重伤不愈,已是弥留之际。偏偏此刻,他又听从浣兮谗言,将朝中大权赋予徐晃。 徐晃暗地里是与轩夷有金银往来的,但此刻,轩夷不仅反心弑主,更是再犯边境,断然不可再留。 只是那一笔朱砂圣令罢了。 如今,那曾坐落在温润南方、淡若君子的轩夷古国,竟已要亡了。 百年之后,又有谁还会记得那个曾经四季如春的国家,一切战乱的灰烬都被掩埋在泛黄的史书里,或许连一缕回忆也不会留下。 然而,此刻身处大军之中的龙辰羽,却并不在意那么多。 杯中的茶已经冷透了,他却一口也没有动。 处处寻不到沈丞浅,他已快要疯了,已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他无时无刻不再后悔,那夜为何不看好了那软弱却倔强的文人,只是匆匆一别之后,这红尘辗转中,竟再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轩夷军中负责看守沈丞浅的兵士说,沈丞浅受伤逃走了。 如今,已是第三日。 他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化为黄泉路上的孤魂一缕了呢。 而正是此刻,副将莫雨撩了帘帐跪进来,道:“将军,帝都的圣令已经到了,负责来传令的宫人正宣您出去接旨呢。” 龙辰羽轻轻点点头,却动也没动。 莫雨微皱着眉看他,轻声道:“将军……” “莫雨。”龙辰羽沉声道。“找到他了没有?” 莫雨将头埋得更低,道:“属下无能。属下已派人去军师逃走的密林中巡查过,只寻到了一路血迹,却未能寻到军师。”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莫雨忙道:“将军不要这样想,军师是人中英杰,洪福齐天,断然不会有事。” 龙辰羽轻轻点头,站起身来。 “好,你接着派人去寻,千万记得,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是。” 说罢,龙辰羽出了帐子,跪地接旨。 那来传令的宫人高举明黄圣令,尖声地念完整道圣旨。 龙辰羽跪在地上,将圣旨接了。他知道皇上定会让他攻打轩夷,直入帝都,却不料皇上还要他屠了轩夷边城月都,以振国威。 其实,这哪里是皇上的意思,都是徐晃的随意一笔罢了。 若是往日,面对屠城指令,龙辰羽定会竭力劝阻,然而此刻,他却心下空空,没了那份与之辩驳的念头。 百姓,他自是不会杀。 将那些人赶走到别处去后,一把火烧了月都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电脑,忽然发现3x0极速浏览器发不了文00也不知道为什么,点啥都没反应…… ☆、第二十一章 因缘孽障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一章因缘孽障 此刻,后宫之中,徐浣兮与徐浣娣正对面而坐,促膝长谈。 徐浣兮先为姐姐倒了杯清茶,随即低声道:“前线如今大胜的事,姐姐可曾知道?” 徐浣娣点点头,道:“那样大的事,我又怎会不知晓。如今龙将军马到功成,大败轩夷,也算是了了圣上一桩心事。” 徐浣兮却只轻嗤道:“那前线之事难道真能入了那昏君的心?这昏君每日不过想着如何玩乐罢了。” 徐浣娣听她这样说,吓了一跳,连忙道:“妹妹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你我姐妹哪里还有命在?” “叫人听了去又如何?难道那昏君还能杀我?”徐浣兮道。“让他不开眼,每日每夜的宠着那个南蛮,这些可好,被反捅一刀。前日我去问太医,太医说皇上的身子本就亏空,此次重伤难愈,恐怕也没几天好活了。” “妹妹的意思是……” “我虽然厌恶他,却并不盼着他死的。”徐浣兮道。“只有那昏君活着,我才是后宫中名正言顺的贵妃。日后他若死了,不管何人继位,我都注定要在慈心庵中孤独终老,那样的日子,我可不要。”她喝了口茶,接着道:“更何况,如今那昏君膝下无子,若是死了,王位定是由几个王爷继承。当初他为夺皇权曾害过那么多人,早就遍地树敌了。若是旁人即位,我们还能有活路?” 徐浣娣只默默点点头。 “更何况,姐姐的孩子还未生下来。”徐浣兮道。“若是孩子有了,又是个皇子,那他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任皇帝了,以后,姐姐可就是太后了。” 徐浣娣听了太后二字,不由得眼前一亮。 当皇后,当太后,自是每个深锁在后宫之中的女子的梦想。 她也同样。 “近些日子,他已神智不清了,姐姐多去他榻前看看,争取让他昏君立下字据,立姐姐腹中的孩子为太子。” 徐浣娣点点头,道:“那妹妹你呢?” 徐浣兮妖娆一笑,道:“如今,朝中正是爹爹掌权,爹爹好容易握了这等权利,此刻,正忙着除掉朝中所有反对他的官员。” “朝中肃清之事,我倒也有所耳闻。” “爹爹要除的人,还不止朝中这些。”徐浣兮道。“还有个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沈丞浅。” “沈丞浅?” 徐浣兮娇柔一笑,别样妖娆,她拉着徐浣娣的手,轻声道:“我安插在军中的探子告诉我,沈丞浅为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敌营诈降。然而,这事儿等他回了帝都,便没那么好说清楚了。他也算是个聪明人,如今,却自己挖坟,自己跳了。” “妹妹的意思是?” “那个人,爹爹说了,一定要除掉。”徐浣兮道。“我已买通了各路大臣,等那沈丞浅凯旋而归,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沈丞浅还和阿桥在花厅中赏着墨画,全然不知龙辰羽已率领两万大军、携着一纸圣令,兵临城下。 龙辰羽虽接了屠城的旨,却并不想伤害月都的百姓。月都城门前,他命人大鸣战鼓,警示月都百姓出逃。 逃到别处,待等日后被教化为民,总好过成为破败城中一具焦尸。 纵然两国交战,然而无辜百姓,又有何罪过可言。 看着满城百姓惊慌逃窜,沈丞浅也忙劝着阿桥逃走。 然而那平日极是娇柔温润的女子此刻却愈发执拗,她宁可死守国破,也不愿像只丧家犬一样张皇逃走。 这倒是个烈女子。沈丞浅想。 反正有自己在,北辰兵士左右也不可能杀了她。到时候带回北辰,给她挑选个好人家,让她富贵平安了此一生,也算是还了她救自己一命的恩德了罢。 当北辰兵士一脚踢破阿桥家院门时,那执拗的女子仍是怕的往沈丞浅身边缩了缩。沈丞浅却不慌不忙,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兵士,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又道:“叫你们将军来见我。” 那北辰兵士不认得沈丞浅,却认得他手中的三军令牌。 三军令牌在谁之手,全军上下需听其号令。这小小一块东西,却可以调动三军。 这东西,原本是龙辰羽的。 但龙辰羽却时常用不到这物什,因为他本身就是响当当的一面军旗了,军中又有谁不认得他,又有谁敢不听他的。 然而沈丞浅却不同,他虽也同时军中领将,但和兵士相处时间并不长,因此许多士兵并不认识他。导致上次,还出了个百夫长号令沈丞浅去拾木柴的笑话。 从那以后,三军令牌就在沈丞浅身上了。 这其中详细端倪,那兵士可能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眼前那男人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兵士不敢直接去通报龙辰羽,只得去寻一向和善的莫将军。 阿桥在沈丞浅身边,眼睁睁看着那些兵士听他的话前去通传,不由得惊愕的睁大了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凭什么听命于你?” 沈丞浅温柔望了她一眼,道:“这是能号令他们的东西。” “号令……”阿桥望着他,喃喃道。“沈公子,你……不是轩夷人吧。” “的确,我不是。” 沈丞浅看着她,她以为这女子会恨他,会哭会闹,会要死要活。但是什么都没有,阿桥只是穿着那素白的衣裳,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发间洒落的,都是午后最暖的阳光。 “阿桥……” 阿桥沉默不语,神思之间却几分迷离。 此刻她身侧的,是敌军领将,是敌军之子。 然而,她对那男人,却无论如何,却也厌恶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为什么呢,那男人不知设计害过轩夷多少人。 为什么呢,或许她的邻里街坊,都曾因这男人战死沙场。 她只觉得心中苦闷酸涩,心中充盈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脉脉的痒在心里,说不上痛苦,却又挥之不去。 沈丞浅柔声向她道:“阿桥,你是我的恩人,我定不会让他们伤了你,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到北辰去。再过几年,我会给你选个好人家,保你一生荣华。” 阿桥只轻轻笑了笑。 她又怎么可能跟他走。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门口却马踏飞沙冲进来一人,正是莫雨。 沈丞浅见了他,连忙迎上去,道:“莫将军。” “军师……”莫雨下了马,几分惊愕的看着他道。“军师,你真还活着。我派了多少人马却总也寻不到你,不想你竟在轩夷边城之中。” “因缘巧合罢了。”沈丞浅道。 “我适才没寻到将军,不过将军找你找的发疯,现在见了军师,不知道该如何欢喜。” 沈丞浅只一笑,道:“我也……很想见他。”随即,又道:“现在大军已攻入轩夷国门了?” “是。”莫雨道。“帝都传了圣令,命将军率军直捣皇城,并屠月都,以振国威。” “屠城?!”沈丞浅大惊失色。“龙辰羽,他在屠城?” 莫雨意识到自己话说一半让人误会,连忙道:“军师不要多想,将军怎么可能会那么做。战事中不伤百姓,是将军一直恪守的。适才军队在城外鸣了战鼓,便是让月都百姓赶快出逃的,即便有人留在城中,我们放他们走便是了。最后只需一把火烧了这儿便行了,圣上也不会追究。” “你可吓死我了。”沈丞浅一笑道。“龙将军呢,他在哪儿?” 莫雨道:“军师请上马,末将带你去找他。” 沈丞浅点点头,随即便同莫雨共乘一骑,扬长而去。 而阿桥却目光呆滞,仍静静的坐在那儿。 路过此处的兵士众多,却无一人敢为难她。 只是她一人坐着,却觉得自己已失去了一切。她没有爹娘,没有亲眷,此刻,也再没了国家,连身边那男人也是虚假。 她又能在哪儿安居? 当沈丞浅坐在莫雨身后,一骑飞尘赶到龙辰羽所在之处时,老远就瞧见那三军领将正傲然站在城门前,金鳞战甲,飒飒风华。 活是个战神的样子。那样英姿飒爽,雄姿英发。 沈丞浅一垂眸,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很快,恨不得下一瞬就能从自己喉口蹦出来。 能再度见到那个人,原来,竟是那样令人激动的一件事吗。 比得到天下,还能令他欢喜,还能让他满足。 然而龙辰羽见了沈丞浅,却只默默瞧着他,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沈丞浅大抵晓得其中原因,他家将军最厌恶旁人忤逆,定是那日自己偷偷出城,让他生气了吧。 莫雨瞧着二人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只轻轻一笑,便又策马离去了。 “龙辰羽……”沈丞浅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一步,道。“看在那计成了的份儿上,你就别生我气了罢。” 龙辰羽面上瞧不出喜怒,心里却觉得哭笑不得。 他的怒气,也并非全是为了那日沈丞浅的不告而别。 反倒是这些日子他寻不到沈丞浅,内心的痛苦和悔意,几乎已将自己逼疯。 他上前了一步,将沈丞浅那纤弱的身子死死搂在自己怀里。沈丞浅一时没有防备,鼻尖一下撞在龙辰羽身上的战甲上,碰的生疼。 此刻,那男人正紧紧搂着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中去。 那样狠,那样紧,那样炽热,自己几乎已经不能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轩夷终于打完了……艾玛忽然发现内容提要把这句话粘过去怎么有点……歧义…… ☆、第二十二章 欲加之罪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二章欲加之罪 当龙辰羽那一吻落在他唇上时,沈丞浅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只睁着眼,惊愕望着眼前那男子。他心里想着推开,可手推在那男人胸膛上,却是那样的绵软无力。 他忽然发现自己正下意识的回应。 回应着那男人的邀请,回应着那男人的索取。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因为一段孽缘而死之后。重生的他,终是又和一个男人再度迈入了禁区。 龙辰羽那一吻很漫长,也很深,他恨不得将沈丞浅的一切都融到自己心里中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冲动的时刻。 但此刻他心里却明白了,什么叫情到深处,情非得已。 他已压抑的太久了。 许久过后,龙辰羽终是放开了沈丞浅,两个人只是定然看着对方,却谁也没有说话。 多说无益。 沈丞浅只在心中调笑。难不成,这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吗。 他红着脸,牵了旁边的一匹马,对着龙辰羽道:“将军,我还要回去找个人,等过会我们在城门处相见吧。” 说罢,便一夹马肚,扬长而去了。 留下龙辰羽一人在原地愁眉苦脸。 这算什么,连个回答也没有,这算是应允了吗?算是默许了吗? 不对……那个书呆子,不会根本没有领会自己的心意吧。 此刻,和暖阳光下的龙大将军,第一次静下心来,从头到尾的耐下性子分析了这么多事。可到了,却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丞浅是骑马回去去找阿桥的。 如今见了龙辰羽一切安好,他的心事也已放下,此刻该回去去寻那女子,将她安顿在军中,一起带回北辰了。 走到阿桥院门前,沈丞浅忽然瞧见两个兵士正在门口守着。他翻身下马,几分疑惑的问道:“怎么守在这儿?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两名兵士答道:“是莫将军吩咐的,莫将军怕有人将那姑娘视作寻常百姓,一起赶到临城去,因此便让属下守在门口了。” 沈丞浅点了点头,莫雨心竟这样细,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可他进了院门,将那宅子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却没见到阿桥的影子。 怎么会?门口不是一直有人守着吗?那姑娘能去哪儿? 沈丞浅瞧了瞧屋后,只见一大片茂密的树林,一直蔓延到很远的一处青丘上去。 沈丞浅进了树林,向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发现一棵小树的枝桠上微光闪闪,似是挂着什么东西。 他上去查看。 只见那小树枝桠上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日他为了礼尚往来,而送给阿桥的那枚玉璧。 看来,那女子终是不愿和自己回去。 沈丞浅望着密林深处,一时间只觉得心口涩然,却是无话可说。 阿桥,只愿你一世安好。 三日后,龙辰羽率军攻破轩夷皇城,欲活捉轩夷王世。 然而,轩夷皇族却是刚强无比。连同君主、妃子与十四名皇嗣,均自焚在了皇城之内摘星楼中。 偌大中原,从此,再无轩夷。轩夷国土,全数列入北辰领地。 轩夷国灭的翌日,北辰大军牢中,昔日轩夷国师洛轻尘咬舌自尽,含恨而终。 此番一役,至此,便也宣告终了。 回军途中,一如惯常,龙辰羽骑马,沈丞浅坐轿。大军凯旋而归,悠然北上。 此度有了闲暇,大军行军速度也不快,沈丞浅便坐在轿内,掀了帘子,去看轿外广袤风光。 那时他还不知,此时帝都之中徐晃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他。 大军不紧不慢的行了将近八天,才到了帝都城外。 按理,凯旋大军是可以在皇城外驻扎的。待等皇上宣召后,军中领将方可进入皇城,面见圣上,论功行赏。 刚到帝都的那夜,沈丞浅和龙辰羽一起,都在城外营地中住着。 众兵士旅途劳顿终于到了终点,又是凯旋而归,个个心里开了花儿似的,都欢欣极了。那夜,龙辰羽在军中立了篝火,众兵士围着篝火饮酒作乐,洗去战场灰尘,旅途风霜。 那夜,沈丞浅也是极开心的,他同众兵士一起,喝了许多酒。那可不是平日里他在家喝的软绵的甜酒,而是战场上男儿豪饮的烈酒。起初酒劲还不大,但过了片刻,汹涌的醉意翻涌上来,一时间沈丞浅是头晕目眩,连路也走不直了。莫雨怕他出什么事,连忙派人将他送回帐子里去了。 沈丞浅虽是醉了,但神思却还清醒着。 此刻,他脑中翻转的,都是重生之后的一件件大事琐事。 那画片儿似的回忆之中,自然少不了那个男人。沈丞浅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想到龙辰羽,忽然觉得自己腹间似是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在燃烧似的,一跳一跳的胀痛。 到了半夜,龙辰羽也回到帐中了。 他回到帐子的时候,沈丞浅已经斜躺在榻上睡了。睡的衣冠不整,墨发凌乱。堪堪迷乱间,却带着几分妖冶的惑人。 此刻龙辰羽也有几分醉意了,他摇晃着走到沈丞浅床边,对着那人的唇就是狠狠一口。 随即,他往沈丞浅的床上挤了挤,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睡去。 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传旨的宫人宣召领将龙辰羽、副将莫雨以及军师沈丞浅入宫。 北辰有个规矩,凯旋而来的领将们,可以骑着高头大马自皇城正门而入。而皇城正门可是皇上迎娶皇后,又或是重大祭祀活动时才会开的。此番惯例,对于凯旋将令来说,是金山银山也比不上的无上光荣。 三人自入了皇城城门便皆跨上军马,沿路百姓在街道两侧欢喜呼喊着,有的小孩子追着军马欢笑撒花。 马背之上,龙辰羽微侧了脸向沈丞浅道:“这次灭了轩夷,可谓是战功不小呢。” 沈丞浅却只是笑:“可将军的官位已经升到顶头了,再不可能加官了,不过或许皇上会赐予将军爵位呢。” “要那爵位做什么,反而日后会招来君主的猜忌。”龙辰羽道。“比起那些,皇上还不如赐我什么稀世的军马或是兵刃呢。” 沈丞浅仍是笑。 身侧,莫雨轻声道:“我看,此次军师定会加官,恐怕,还会连升呢。” “那是。”龙辰羽道。“灭了轩夷,可谓是奇功一件。如今军师官位不过三品,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说不定皇上欢欣,给你个尚书或者是丞相当当也说不定。” “将军只会打趣我。”沈丞浅道。“皇上怎会那样稀罕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聊着,不多会便进了正门,直入皇宫了。 进了皇宫若在骑马,便就是对君主大不敬的杀头之罪了。三人纷纷从马上下来,恭敬进了朝堂中去。 此刻正是早朝时分,朝堂中满满站着前来上朝的诸位大臣。 然而,龙座之上,却没有皇上的影子。 沈丞浅入了朝堂大门,正觉得纳闷。而此时人群中却走出一位老者,一手指着沈丞浅,朗声道:“来人!来不快将逆贼沈丞浅擒了!关入大牢!” 说话的老者正是徐晃。 而沈丞浅却莫名奇妙地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回过味来。而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朝堂中的宫廷侍卫,却已手持利刃,包围上来。 沈丞浅知晓局势不妙,却也不知究竟为何会是此番情形。在他身侧,龙辰羽却指着徐晃,朗声道:“徐尚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宫廷侍卫埋伏在朝堂之中?!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徐晃只轻嗤一声道:“龙将军好大口气,还要治老夫的罪?这事情是皇上亲口口谕吩咐下来,难不成,你还要治皇上的罪?” 沈丞浅在龙辰羽身后站着,此刻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定然瞧着徐晃,道:“徐大人,即便是皇上要治下官的罪,也该给个罪名。下官不知,自己究竟所犯何事。” 徐晃哈哈大笑,道:“沈大人,你可真是厚颜无耻,干了那样的勾当,还问老夫你所犯何罪?” “下官究竟干了什么勾当!” 徐晃向沈丞浅走了几步,奸笑道:“既然沈大人佯装不知,那老夫便受累告诉你。沈大人所犯的,是通敌叛国之罪。” 沈丞浅一惊:“通敌叛国之罪?” “是。” 身侧众多侍卫还要再动,龙辰羽却将沈丞浅挡了,道:“沈大人是我身侧军师,此次与我共同大败轩夷,是有功之臣,又何来叛国之罪?” “沈丞浅既是龙将军身边的人,难道他曾到洛轻尘面前投诚轩夷,此事,龙将军会不知?” 龙辰羽怒喝道:“那不过是战场上计谋罢了!” 徐晃却只是笑:“战场上计谋什么的,老夫可不懂。老夫只是知道,沈丞浅沈大人曾偷了马匹私自出城,到轩夷国师洛轻尘面前投诚。我想,此事龙将军麾下将士都该知晓。投降敌军,难道不是通敌叛国之罪?我看,如今沈大人又回了朝堂,怕是因为看北辰大军最终取胜,所以又给自己编了个什么由头,这才归来的罢。”他顿了顿,又道:“龙将军这样替他说话,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若是龙将军仍是如此,沈丞浅叛国罪名,恐怕连你,还有莫将军,也要连坐。” 龙辰羽还想在说什么,沈丞浅却立时阻了,只轻声道:“不过空穴来风的欲加之罪罢了,沈某又怕什么。清者自清,我看徐大人,究竟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是超长篇,我一定会给洛轻尘编一条感情线…… ☆、第二十三章 身陷囹圄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三章身陷囹圄 说回来,沈丞浅倒是第一次真切知道牢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本来以为,牢中也不过就是条件简陋一些罢了。却不知等到自己真的下了狱,那时时刻刻的神经紧绷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他怎可能不紧绷神经呢。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徐晃又一心要自己死,一顿加了些料的餐饭、一支不小心射歪的毒箭,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去。而他自己,却只能时刻提防,连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如今,偌大牢中,只有他孤身一人,自己情形危机,龙辰羽却也不在身边。 长夜漫漫之时,他只能睁着眼睛望着身边浓浓的黑暗,总觉这牢狱之中,连给予自己喘息的空间都不曾有。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8节 沈丞浅坐在牢中那泛着馊味儿的草垫上,将自己蜷的小小的,躲在墙角中。 他觉得自己脑中空空的,可是就这样坐着坐着,眼泪却顺着脸庞滴落下来。 他觉得在这样下去,即便徐晃不主动出手,自己也会被这周围的一切逼疯的。 可是如今,谁又能来救他呢。他在朝中树敌众多,却没什么盟友,唯一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怕就是龙辰羽了。 可饶是如此,龙辰羽也只是一介武将罢了,在战场上他是人中龙凤,可是回到朝中,他又如何去违拗一心要自己死的皇上和徐晃呢。 在朝中,一道圣谕可以逆天。 而他们这些人,即便平日再风光,也不过是人家膝下臣子罢了。当今皇上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轻易定他生死的。 渐渐,沈丞浅觉得自己已开始胡思乱想了。 开始胡乱思考,是因为如今,他已实在想不出对策了。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牢中廊子的尽头有跳动的光火。 是谁来了呢? 是谁冲自己来了呢? 是的,这间牢狱中只有他一个人,来者断不是来寻什么其他人的。 难道,是有人要在这月黑风高之中要了自己性命吗。 然而,等那人渐渐接近,接近到沈丞浅可以看到那人面容的时候,沈丞浅的心,便又着实安稳下来,放到肚中去了。 他没有站起身子,几乎是跪着一步一步挪到牢门边。那人也蹲跪在地上,见他挪过来了,便一把握住他的手。 长夜阴冷。 可那人的手,却是那样暖。 暖的让人在绝望之中,忽又腾起对这世间的贪恋。 “将军……” 沈丞浅垂着头,如墨的长发滑过他肩头,一缕一缕的落下来。 龙辰羽跪坐在牢门外,此刻轻轻笑了,将手从牢狱栏杆中伸过去,轻轻揽过他。 “丞浅……”龙辰羽轻声道。“你受苦了。在这里待着可还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沈丞浅抬起脸,眼神定然地望着龙辰羽道。 龙辰羽轻轻叹了口气,道:“丞浅,我本来还以为,这不会是什么大事,但现在看着,朝中局势,可谓几分复杂了。” 沈丞浅微一侧头:“朝中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别看如今圣上还是北辰元庚,但实际上,真正的皇权已然名存实亡了。”龙辰羽道。“自青漪公主行刺那天后,皇帝便已在弥留之际,他伤的本就极重,又因他常年留恋花丛体质虚寒,重伤难愈。直到现在,皇上还在龙榻上昏睡着。” “既然抓我入狱的令不是皇上下的,那又会是谁呢?” “你觉得,还会是谁。” “徐晃?”沈丞浅道。“徐晃就算身居高位,但又哪来的这样大的胆子?他今日所做,无异于假传圣旨。” 龙辰羽轻轻抚了他的头,道:“的确,若去深究,徐晃他就是假传圣旨。可如今朝中连皇帝都要没了,谁还有那个胆子去质疑他?”龙辰羽顿了顿,又道:“听说,深宫之中,徐家二女已不知用什么法子让皇上写下了遗诏,若是日后皇上驾崩,便立徐浣娣腹中之子为太子。” “孩子还未诞下,便立了太子?” “是。”龙辰羽道。“可是你想,徐家如今要的,其实并非是太子,而是一个可以让徐晃继续在暗地里胡作非为的幌子。若日后徐浣娣真的诞下了皇子,并立为了太子,那徐浣娣就是圣母皇太后,徐晃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沈丞浅默默低头,沉然不语。 他如今对抗徐晃,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己不过是翰林院中一个文员罢了,而徐晃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又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若是日后徐浣娣真的成了太后,怕是朝中上下,再没一人能管得了徐家。 沈丞浅沉默良久后,忽想到了什么,道:“可是朝中皇族,除了当朝皇上,还有八王爷呢。八王爷是正统皇室,难道就看着徐家这样胡作非为吗。” 龙辰羽微皱双眉,道:“丞浅,你知为何先皇育有八子,然如今朝中皇族,只余下皇上和八王爷了吗。” 沈丞浅摇摇头。 “那是因为,早在皇上即位之前,其余皇子,全都已让他一一斩杀了。” 沈丞浅一惊,道:“将军的意思是,皇上曾为了皇位,残害手足吗?” 如今这个只会享乐的皇帝,原来在年轻气盛之时,还是那样富有野心、心狠手辣的人吗。 自己倒是小瞧他了。 龙辰羽点点头,道:“是。当初众皇子对于皇位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再无生路。如今皇上那样重用徐晃,也是因为当初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徐晃便一直看好他,曾在先皇身边说了他不少好话。” “这么说,皇上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多亏了徐家。”沈丞浅道。“可是,为什么八王爷幸免于难了呢。” “那是因为,八王爷虽是皇子,但从小就不在皇宫,一直跟着自己出家念佛的生母静妃在慈心庵长大。” “慈心庵?” “是。”龙辰羽道。“当初的事情,我也是不甚清楚的。只知道静妃在生下八王爷不久后便自请出家,为江山社稷祈福。皇上念其仁心,让八王爷与静妃同去慈心庵居住,日夜伴其左右。” 沈丞浅却只皱了皱眉,道:“表面上是父慈子孝,可事实上,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是。据说八王爷从小就不得皇上宠爱,即便日后封了王,有了府邸,但直到先皇驾崩之前,父子二人也很少相见。”龙辰羽道。“京城中曾有一段时间疯传八王爷并非皇上亲生,因此才会有之后种种。但也是因为八王爷自幼在慈心庵中,甚少沾染世俗红尘,皇室纠纷。便也正好避开了那尔虞我诈,活了下来。” “那八王爷他——” “直到如今,八王爷仍是极其避世的,自从他生母静妃死后,八王爷就愈发深居府中,不出家门。”龙辰羽道。“直到上次青漪公主行刺,朝中乱作一团,八王爷才难得出面安抚众臣,点了你我二人率兵南下的,也是他。不过自此以后,八王爷便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将朝中权利交予徐晃,又去过他那深居简出的日子了。” 沈丞浅默默听完,又是垂头。 如此一来,朝中竟无一人可以压得下徐家了吗? 龙辰羽瞧他出他的不安,便轻轻笑了,揽了他道:“丞浅,你不要太过忧心,即便是劫狱,我也定会救得你出去。” 沈丞浅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一暖,但随即又道:“将军,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个法子万万用不得。到时候,不仅你会身败名裂,而且我的罪名,也再也洗刷不清了。” “你顾虑的那些,我都知道。”龙辰羽将脸贴过去,轻声道。“这牢中遍布徐晃的眼线,我不能整日留在这儿陪你,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凡事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那些贱人钻了空子。” “好。”沈丞浅轻轻一笑。“我知道。” 龙辰羽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包裹的极是精致的纸包,他顺着牢笼的缝隙塞进去,道:“我看你今儿定是没有好好用过餐饭,便让自家厨子做了几样你或许爱吃的肉食和点心。你在牢中的时候,便吃我送的这些,其余的吃食一概不要动,别落了人家的全套。” 沈丞浅点点头,将那几个纸包收好,轻轻应了一声。 龙辰羽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道:“丞浅,都是我不好,没有思虑过那些,如今出了事,也无法保全你……但你记得,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即便是身败名裂我也不在乎,大不了你我就找个深山老林中隐居,也能一生快意。” 沈丞浅忽然让他吻了,面上涨得通红,连忙一把推开他,道:“谁、谁要你去隐居!” 龙辰羽只轻然一笑,道: “你。” 龙辰羽整了整衣衫,下了马车,面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家府邸。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唤人应门,门内便有个小厮匆匆忙忙地冲出来,若不是龙辰羽一闪身,那小厮甚至能直接撞到他怀里。 龙辰羽容色一变,道:“这又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那小厮连忙跪在地上,道:“大人,您可回来了。两个时辰前八王爷就来了,一直在花厅中等您呢。说是有要事要和您商议。” 八王爷? 那个一向胸无野心,只是自顾安乐的八王爷? 夜深露重,他又为何会前来?又有什么事,要与自己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君有没有发现配角栏多了两个名字?~对!~那就是作者君新生(大雾)的新宠!~两个亲儿子≈gt ≈lt~ ☆、第二十四章 八王篡位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四章 八王篡位 当龙辰羽进了花厅,见到八王爷那张俊朗的脸时,仍是满心狐疑。 说实话,八王爷在他心中,早已只是个名存实亡的皇族。也正是因为八王爷自许久以来的不问朝政,当今圣上才会留八王爷到今日。 那样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来寻自己做什么? 来寻自己也便罢了,又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在夜深之间悄悄前来,并愿意屈尊在此等待两个时辰呢? 未免,太奇怪了。 但龙辰羽进了花厅,仍是按君臣之礼跪在八王爷面前,恭敬道:“臣龙辰羽见过八王爷。” 正座之上,北辰元凰轻轻一笑,可那一双深沉的眸中,却不见半分笑意。他连忙将龙辰羽搀起,道:“将军快快请起。本王何德何能,担得龙将军如此大礼。” 龙辰羽顺势起了,却只觉北辰元凰话里有话,似乎有几分嘲讽的深意。 然而座上,北辰元凰却不慌不忙,只捧着杯清茶在那里慢慢啜饮着。过了许久,方道:“龙将军,你刚刚,是去了哪儿?” 要说龙辰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心中一惊。 他眼中的八王爷,一直以来都是个才能平庸,温润如水,逆来顺受的人。当年,皇上要他把自己的王妃献上来,这八王爷都没敢说个不字,可见其性情有多么软弱。 可如今,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以往印象中的绥阳王,可谓判若两人。 龙辰羽站在北辰元凰身前,语气微顿,方道:“回禀王爷,属下刚刚——” “我想,将军定是去死牢中去看望沈大人了吧。”北辰元凰却没听他答,反倒是打断了他的话。“所谓患难见真情,龙将军对沈大人也是挚友情深、一片真心。你二人彼此情谊,当真难得啊。” 龙辰羽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甚至听不出,这八王爷究竟是在称赞他,还是在话中有话的嘲讽他、挖苦他。 他觉得自己已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似乎被蒙了眼睛,就是看不清眼前那个男人的心。 这种感觉,对龙辰羽而言,着实有些可怕。那平淡如水似的话语,却似乎比战场上的实枪真剑更让他恐惧。 龙辰羽只觉得心中冷冷的,在北辰元凰面前,僵硬着抬不起头来。 他并不是怕那个男人,还是有些抵触如今这花厅中那未知的、莫名的阴森的气氛。 反观座上,北辰元凰却是笑意如春。他笑眼瞧着龙辰羽,轻声道:“龙将军,我皇兄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龙辰羽规矩答道:“如今陛下是真龙天子,下官对陛下,也一向是忠心耿耿,竭尽所能。只要陛下吩咐,下官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断没有二话。” 北辰元凰听了,却只是笑。 笑了许久,他才轻声问道:“龙将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龙辰羽只忽然觉得背上一凉。 他不敢抬头,只立刻跪下,道:“王爷,您是在质疑下官对皇上的忠诚吗?下官对陛下的忠心,可谓是——” “可谓什么?”北辰元凰笑道。“日月可表,天地可鉴吗?只可惜,龙将军。在本王看来,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龙辰羽心到冷处,反而在心中一哂。 怎么,在徐晃谋害沈丞浅后,那八王爷,又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莫非此刻是北辰多事之秋,自己手握兵权,让皇上已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吗。 可龙辰羽第一个念头,倒并不是自己的安危。 他只怕连自己也入了大狱后,便再没人能救沈丞浅了。 若徐晃仍有心针对他,那沈丞浅,又要怎么办呢。 却不料下一瞬,八王爷却从座上起来了。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龙辰羽面前,轻声道: “龙将军,你宁愿在那昏君麾下忍辱负重,也不愿意跟随明君,做那开国的功臣吗?” 沈丞浅在那馊草垫子上睡着,只觉得时间晃晃悠悠过去了很久。 随后,他忽然觉得面上一凉,似是有人将一盆冰水泼到他身上。饶是他睡的深沉,也立时醒了过来。却看到牢房里站满了狱卒,天色也已大亮。 当他揉了揉眼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在人群之中,瞧见了一个人。 徐晃。 此刻,徐晃正身着一袭极其华贵的藏青色绸袍,在这破败的囚牢中显得极其分明。 沈丞浅心中一凉,只不由苦笑。 看来,那老东西终是来要自己的命了吗。 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一劫吗。 他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若是当初在朝堂上,自己没有针对南方水患一时质问徐晃,那么自己和他,也不会结下什么梁子。 可是反过来,他又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激怒徐晃,徐晃或许不会向皇上奏请让自己作为军师出征。这样,自己或许一生都不会和龙辰羽彼此了解,只能让龙辰羽误会自己一辈子。 这算什么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切因徐晃而起,一切也因徐晃而止。 沈丞浅忽然举得,自己和面前那老者的关系,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到头来,自己都不知是该憎恨他,还是感谢他。 不过,目前自己的性命握在徐晃手上,低眉顺眼一些,总是没错的。 即便暂时失了尊严,也总比丢了命去要强得多吧。 此刻,牢笼之中,徐晃命众人退下,随后,他一个人走到沈丞浅面前,冷声道:“沈大人,被打入牢狱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沈丞浅轻轻点点头,道:“那当然。” 徐晃冷冷一笑,更加睥睨的瞧着他,神情可谓是居高临下:“沈大人,你可知道,你为人最大的错处,是什么吗?” “丞浅不知,愿听徐大人分晓。” “那便是,你这人太愚蠢了。”徐晃道。“想当初南方水患一事,其中端倪,朝中不止你一人知晓。然而,他们却都不做声,只眼睁睁地看着你做了出头鸟。而沈大人你,自以为是正义一方,人间英雄,却自己给自己挖坟掘冢。” 沈丞浅沉默了一会儿,道:“徐大人教训的是。” 徐晃微俯下身子,冷然看着他,道:“不过,沈大人,若你只是做了当初那一件小事,老夫也断不会如此对你。” 沈丞浅微微一愣,煞是不解。 除了那件事儿,难道他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徐晃不成? “徐大人,丞浅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沈丞浅轻声道。“丞浅愚钝,还请大人指教。” 徐晃微眯着眸子瞧了他好一会儿,方道:“沈丞浅,你着实是个聪明人。” 说罢,他语气微顿。 “我如此待你,正是因为我瞧得出,你是这朝中年少一辈大臣中少有的聪明人。”徐晃道。“因此,我绝不会留一个你这样的人,成为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可是,徐大人……” “沈丞浅,你自己不觉着吗?”徐晃道。“你难道瞧不出,自己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沈丞浅轻轻一愣。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可怕的人。 或许,有时候他鲁莽,有时候他愚蠢。但人都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有缺点,却还是从心里欣赏着自己的性格。 为什么自己会是个可怕的人呢? 为什么徐晃会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人呢? 以徐晃的身份和地位,他应该什么都不再惧怕才是。 “徐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沈丞浅微抬起头,轻声道。“或许我当初得罪过你,但沈丞浅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大人为什么……那样看我?” “我发现了你的可怕,还要多亏了龙辰羽呢。”徐晃轻轻一笑,眯着一双眸子道。 “龙将军?” “是。”徐晃道。“据我所知,龙辰羽一向很讨厌你,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心里厌恶你。这事在朝堂之中可谓人尽皆知,而事实上,这也并非子虚乌有。他以前的确唾弃你,是不是?” 沈丞浅颇不自在地点点头:“是。” “可是,到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徐晃冷声道。“龙辰羽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个油盐不进的冰山。即便是老夫刻意讨他的好,那份暖意也渗不进去。可是你——”徐晃顿了顿,道:“你却从根本上,改变了他。” 沈丞浅静静沉默着。 他和龙辰羽的关系改善,又有什么问题吗。 “沈丞浅,其实这朝堂之中,一直有两种人。”徐晃冷声道。“一种,是用权利压迫别人,威胁别人,让别人不得不听命于他的人。而另一种,就是用精神力,用心,用一种感觉去感染别人,令其归顺的人。” 沈丞浅静静听着。 “老夫或许是属于第一种人,所以,我一直觉得,能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用心去令人归顺的人,是很可怕的存在。”徐晃道。“而你,就是那种人。”说罢,他顿了顿:“除了龙辰羽,还有张傲月,他们两个其实跟你来往最为亲切。甚至,在你第一次胜利归来后,连我身边的心腹都在对我说你的好,让我将你拉入阵营。” “你这样的人,是领导者,是帝,是君,若我这样放任你,恨不得这朝中的人心都会偏向你去。”徐晃接着道。“因此,沈丞浅,我断然留你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自古八王非善茬…… 这周文文在非言情古代频道的热点推荐图第二栏里啦~只要戳开就能看到文文的封面图喔~感谢各位小天使对于文文的支持!~作者君会继续努力!~鞠躬!~撒花!~ ☆、第二十五章 绝途末路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五章绝途末路 沈丞浅心中一冷。 无论究竟是什么原因,那徐晃已然明说,断然再留自己不得。 难不成,今晚,那人是来取自己的性命的? 然而沈丞浅虽然厌恶徐晃,但性命在人家手上,几句好话还是要说的。他抬着头,假作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道:“徐大人,您这话言重了。沈某不过是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是帝,是君呢。” 徐晃只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沈丞浅,你知道老夫在朝中为官数十年,练就的本领是什么吗。” 沈丞浅默默摇摇头。 总归就是阿谀奉承呗。 然而徐晃却道:“老夫在朝为官数十年,练就的,是一双火眼金睛,让老夫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样的人是盟友,什么样的人是敌人,什么样的人才……应当扼死在襁褓里。” 这算什么。 自己在徐晃眼里,就是那该被扼死在襁褓中的人才吗。 其实,徐晃早就下过手除掉自己,沈丞浅也是知道的。只是,官官相斗毕竟不利于朝中和乐,故而徐晃也一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如今,他倒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徐大人。”沈丞浅道。“真的不能留条命给丞浅吗?” “留你在世上,日后老夫定会后悔的。”徐晃道。“如今,你还是一条小虫,但日后必成大患,老夫不能冒这个险。” 沈丞浅背靠着牢狱墙壁,只觉得冷汗都留了下来。 下一刻,徐晃轻轻招呼着,把适才那些狱卒又都唤回来了。 而此刻,那些狱卒手上,已经拿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了。看来徐晃的报复,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到此结束了吗。 沈丞浅微一皱眉,闭上了眼。 随后,他被人拖了起来,绑在了墙壁上的铁架上。 不,不可以。 他还不想死。 在他心中,还有他必须去守护,必须去陪伴的人。 然而,沧冷的上天,却连他心中那样渺小的挣扎也不曾瞥见。转眼皮鞭已经抽到他身上,短暂的一阵涨热后,血光四溅。 而与此同时,龙辰羽正跪在北辰元凰面前,沉默不语。 一瞬间,他绝得自己脑中已僵住了,甚至分不清北辰元凰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你宁愿在那昏君麾下忍辱负重,也不愿意跟随明君,做那开国的功臣吗?” 那曾经软弱无能的八王爷,为何忽然说出这种话。 是,如今的皇上的确昏庸无能。那么八王爷,是要骑兵谋反,篡位□□吗? 这是什么?对龙辰羽而言,是弑主,对北辰元凰而言,是弑兄。无论是谁,都是注将遗臭万年的不忠不孝之罪。 龙辰羽倒在心中冷笑。这么多年,他还曾轻视着八王爷,却不想那男人表面软弱,心里却藏着这样的心思。 内心暗流涌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这是多可怕的人。 “龙将军,你的答案呢?”北辰元凰坐在那儿,轻声道。 “这……”龙辰羽垂着头,一时却不知如何作答。 北辰元凰看他犹豫,接着道:“龙将军,你也该知道,如今的皇上并非明君吧。他心狠手辣,残害手足,上位后又贪图美色,每日玩乐。这样的人,是朝中的蛀虫,而绝非百姓之福。更别提他的身份,还是天下之主。只要他在位一天,国内便只会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的。” 这些,龙辰羽又怎会不知道。 他对皇上的做法,向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得惯吗?看不惯。但是以他的身份又该如何去劝谏?因此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看不见了,便不想着去管。 如今这北辰元凰,也并非全然是为了百姓福祉吧,还不是为了君权,还不是为了帝位?谁能保证这八王爷上位后,就一定是个明君呢。 如今在龙辰羽眼中,心思暗涌的八王爷,早已比骄奢淫逸的当今圣上,还要可怕得多。 八王爷和皇上不同,从小没过几天富贵日子,一直跟着母妃在慈心庵长大,众皇子之中,他是正经吃过苦的。而偏偏这种小时候吃过苦的人,长大后才会越有心思,越有出息,比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们,不知强过多少倍。 北辰元凰看他沉默,接着道:“龙将军,我想你现在心中,定是十分震惊吧,想不到一向软弱的八王,能说出这种话吧。” 龙辰羽只低头道:“下官不敢谬议。” “的确,我自小便是个卑贱的人,同样是皇子,地位却总比其他皇兄们要矮几分。”北辰元凰道。“我母妃之所以一直带我在慈心庵修行,便是因为,我父皇根本就从心底质疑我这个血脉,想在我小时便除了我。我母妃怕我丧命,便带我远去,我父皇眼不见为净,这事儿,便也这么放下了。” 龙辰羽只沉默着。 “我许久许久都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子,我的身份就要遭人质疑?为何我的地位就要矮旁人几分?为何别的皇子可以锦衣玉食,我却要跟着我母妃在寺院里过着没有半点荤腥的日子?为什么命运对我这样不公平?这又是为什么?” “在我母妃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和头脑后,干脆连书也不让我读了,她只想我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平凡,安宁的了此一生。” 北辰元凰说到这儿,声音已冷了下来。 “可是,我不愿意。” 龙辰羽将头埋得更低。 “本王同样是皇族血脉,同样有继承皇位的权利,为什么我皇兄那样昏庸迂腐的一个人都做的了君主,我就做不成?”北辰元凰放了茶杯,冷然笑“我就不信所谓命运,即便是命中注定,我也定要逆天而行。” “如今,后宫之中,皇上伤重,我看他身子那样亏空,早没有几天活头了。然而,那对自作聪明的徐家二女,竟然让皇上写了遗诏,在他死后将徐浣娣腹中之子立为太子。”北辰元凰冷然道。“那两个女人却不知,我本不想灭了她们。本来我也想等皇上驾崩后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只可惜,她们堵了我的后路,也堵了自己唯一的活路。” “龙辰羽,难道你愿意看到日后朝中是徐晃掌权?难道你想象不到,若是徐晃掌权,朝中、国内,将是何等局面?” 龙辰羽沉然不语。 他又何曾希望徐晃掌权。 但弑主篡位这事,毕竟……已逾越了他的底线。 就算他对如今皇上有千不平万不满,但这件事儿,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得的。若是做了,成不成还要单说,若是不成,定是死路一条,即便成了,自己也会遗臭万年的。 北辰元凰如今来找他,根本也不是因为信任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令牌,可以号令数万大军吧。 以北辰元凰那样的性子,说不定等用完了自己,连同其余开国功臣一并都要灭了口去,这样,便再无旁人非议。 这事儿,无论怎么想,都万万做不得。 龙辰羽跪在地上,恭敬道:“王爷,所谓君主,并非是谁想做就能做的,那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应是上天神明选出的。王爷今日之举,无异于逆天而行。” 北辰元凰只轻一挑眉:“难道我皇兄就是真龙天子?是天命?” “当今皇上,的确并非圣贤明君,但王爷若起兵谋反篡位,那是不忠不孝之事,黄泉之下的先皇陛下见了,也不会瞑目的。”龙辰羽深跪下去,沉声道。“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三思啊。” 北辰元凰冷然一笑,确实不慌不忙,似乎早已预见了龙辰羽的拒绝。片刻后,他轻声道:“龙将军,你这样,是亲手把你的知己好友推向绝路啊。” 龙辰羽几分疑惑的抬起头。 “你以为,牢中的沈丞浅,沈大人,还能安然留得性命吗。”北辰元凰道。“你以为,日后徐晃当权,会留他在世上吗?” 龙辰羽沉然不语,却是五雷轰顶。 “龙将军,如今,你可是唯一一个可以救沈丞浅的人啊。”北辰元凰道。“等你助我上位,不过我一句话的事情,沈大人,不就能放出来了吗。” “他可是你的知己好友啊。”北辰元凰轻声道。“只可惜,你刚刚的选择,却是放弃了他。” 翌日,刚一入夜,龙辰羽便直接闯进牢中去了。 是啊,他为何没想到。 如今沈丞浅叛国之罪虽然还未定案,但他深处牢中,孤立无援,徐晃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若是日后徐晃掌权,沈丞浅的性命,全是彻底没了希望了。 若是自己拒绝了八王爷,那就相当于是亲手把沈丞浅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啊。 牢中,此刻沈丞浅正满身疮痍,浑身浴血,静静的躺在狱中的角落,微弱而颤抖着艰难呼吸着。 徐晃并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在牢中一刀杀了一个朝中命官,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若是传出去,很容易被人质疑的。 可若是用刑,那便没人敢说什么了。 若日后有人追查,徐晃便大可一口咬定是自己宁死不招,才用了刑,结果自己身子太弱,一不留神给打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又有谁能说些什么呢。 今日徐晃叫狱卒慢慢悠悠的打了他一百鞭。 那鞭子其实并不如何重,但烙在身上,和烫伤一样,愈来愈疼。 沈丞浅不知,此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正隔着牢门,以别样炽热的凌厉的眼神,正定然望着他。 他哪知龙辰羽就在这儿呢,到最后疼得厉害了,还小声□□了几声。 他却不知,那几声□□就像是几把快刀,直捅进龙辰羽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很早以前看过一个韩国电影,当时皇帝很昏庸,但大臣们真的一般都不会反,反不成赔了命不说,还会遗臭万年,都只顾着自保,因此朝中形势才越来越严峻。 还是那句,自古八王无善茬啊。 ☆、第二十六章 江山美人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六章江山美人 凌晨时分,北辰帝都的夜最是深。 城外军中,龙辰羽金甲战袍加身,冷眼望着此刻正站在城墙上眺望偌大皇城的男人。 城墙之上,北辰元凰眯着一双凤眼,鸟瞰着偌大帝都。 他曾委曲求全,跟着母妃居住在那破败的慈心庵,一住便是十八年。十八年前,从没有将他当过皇子,他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命来得比旁人卑贱。 然而这一切都已然不重要了,待等他坐到那皇位之上,他便是北辰元国中最尊贵的人。再没有人敢忤逆他,再没有人敢质疑他,再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天明之后,他便要与龙辰羽一起攻入皇城,随后,他便是帝君,君临天下,成为万千百姓之主。 龙辰羽看着北辰元凰面上的野心与贪欲,只觉得心中微凉。 或许,直到这一刻,他都在质疑着自己的决定。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却不曾后悔。 因为,他没得选择。 过不片刻,北辰元凰自城墙之上走下来,他走到龙辰羽身边,轻声道:“龙将军能有这番觉悟,本王很是欣慰啊。” 龙辰羽只是轻轻一笑,道:“只盼得八王爷登上皇位之后,不要急着过河拆桥,还能记得下官这一份苦劳吧。” “瞧将军说的,本王怎么可能做那样不忠不义的事呢。”北辰元凰轻声道。“日后,龙将军便是开国功臣,这半壁江山都是你的。” 龙辰羽只在心中一哂。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没有退路了。 如今身子重了,徐浣娣经常觉得疲倦的很,自下午便上了软榻睡了,半梦半醒的一直睡到凌晨。 她正睡的香,却忽然被一个宫女推醒了,她迷离地睁开眼,只听那宫女道:“娘娘,浣妃娘娘来了,我对她说您已经歇下了,可她却说自己有要事,一定要见您呢。” 徐浣娣微微一愣。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家妹妹来找她做什么呢。 不过转念她又一想,那徐浣兮是如何玲珑心思的人,精明程度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自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才匆匆赶来的。 于是,她便披了件衣服起身了,轻声对宫女道:“让她进来。” 宫女才出去通传不久,徐浣兮便风尘仆仆的直接推门进来了。 徐浣娣瞧着她的样子,更是纳闷了,此刻徐浣兮穿着一身寻常宫女的鹅黄宫装,长发也只随意梳了,不着微饰,哪里还有贵妃娘娘的模样。 而徐浣兮身后,跟着的是宫女芸儿,此刻那宫女正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主仆二人分明是一副要逃难去的样子。 徐浣娣少见自家妹妹匆忙狼狈的样子,一时只觉得可笑,便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莫非要逃难去不成?” 徐浣兮只轻轻一点头,神情间早已没了旁人陪侍君主时的妩媚,倒是几分沉然的肃穆,道:“现在就是要逃难去,姐姐,你还不快收拾好行装虽我出宫。” 徐浣娣看她的神情,全然没有玩笑的意思,便也沉下心问道:“妹妹,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干嘛好端端的要逃难去?” 徐浣兮只道:“姐姐,事态紧急,我也来不及和你说这么多了。爹爹已经准备好马车,正在皇宫南侧的小门那儿等着呢。姐姐快换好衣服,随我走吧。” 徐浣娣更是莫名其妙,她一边让宫女为自己换衣裳,一边道:“浣兮,你快实话和我说,究竟怎么了。” 徐浣兮在那儿正急的打转儿,见徐浣娣问来问去,没有个答案还不罢休,只能贴在她耳侧轻声道:“这是爹爹秘密得到的消息,明日一早,八王爷便要和龙辰羽率领三万大军,直攻皇宫了。” 徐浣娣惊叫一声:“这、这是要谋反吗?!” 徐浣兮连忙捂了她的嘴,道:“姐姐,你小点声!被旁人听到,还有没有命了?若是惊到了旁人,还怎么逃?” 徐浣娣拼命镇着心神,半晌后方道:“那这还等什么,爹爹既然得了消息,那快些告诉皇上,让皇上想个对策啊!” “什么对策!皇上早就是个活死人了,手下更是半点儿兵力都没有,就算是知晓了这件事,又怎么挡得住那千军万马呢。”徐浣兮恶狠狠道。“我倒是小瞧了八王爷了,一副贤良圣明的样子,到头来竟还藏着这份心思呢。还有那龙辰羽,自认忠心耿耿精忠报国,到了这个关头,竟也反水了。” 徐浣娣仍是惊魂未定,魂都要去了一半了,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拿上家当,赶快离开皇宫,走得越远越好了。” “那以后呢。” “以后?我们只要有钱,以后自可过着富贵日子,好生待在小城中隐居,快意一世,不也好过命丧皇宫么?” 徐浣娣听她这样说,分明是去意已决,吓得脸都白了,喃喃道:“怎么能这样……可是,我腹中还怀着龙种呢!皇上已立了遗诏,要立他为太子呢。” “姐姐,你怎么那么傻,等八王爷登基了,连当今皇上都没了,又哪来的太子呢?又哪来的遗诏呢?全然已是半分价值也没有的废物罢了。” 当第一缕橘红的日光映澈天地时,北辰元凰及龙辰羽,率领三万精兵,攻入帝都。 往日,皇上在宫主享乐,日夜奢靡,国库亏空,时常扣发军中的军饷和口粮,早已引得众兵士不满。更何况,那些兵士都是龙辰羽一手□□的,比起皇上,更认龙辰羽为主。此时,龙辰羽一声令下,众兵士便嗷嗷叫着冲入皇城,奢华帝宫,转眼成了血腥战场。 按理,宫内应有禁卫军镇守的,可那禁卫军,却也是归属在龙辰羽手下的,如今双方优劣分明,禁卫军也自不会去做鸡蛋碰石头的蠢事,便同反叛军汇成了一股,直捣深宫。 深宫中的那混沌战事持续了三个时辰。 最后,以北辰元国第一位废帝的自尽而宣告结束。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9节 华宇四年七月,皇帝北辰元庚驾崩,八王爷北辰元凰上位,改国号为华昌。同日,北辰元凰除去徐晃尚书职位。 北辰元凰忌惮徐晃,欲除之而后快,便抄了徐家府邸。却发现徐晃及其家眷早已出逃,便派了兵士于城外追击围剿。终于,在距离帝都成两百里的丹河追击到正狼狈逃窜的徐晃一家。俘虏徐晃、徐家两子以及徐家长女徐浣娣,在追捕过程中,徐家次女徐浣兮出逃,不知所踪。 在连夜的逃难追捕之中,徐浣娣腹中的龙种落了,她人虽保住了性命,却已状若疯癫,最终被送进玉水庵清苦修行。 而徐晃及其两子,被发配到边关充军。行军路上,徐晃不堪军中困苦,携其两子跳崖而亡。 曾风华一世的徐家,也已宣告落幕了。 在新君继位后,北辰元国中,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北辰元凰减免赋税,并大赦天下,以慰民心。 第二,北辰元凰命其恩师秋素君为新任尚书,命昔日翰林院侍读沈丞浅为翰林院第一大学士,并封三军领将龙辰羽为武王。 第三,北辰元凰加科秋闱,十月开考,举国上下的儒生听闻此贤政,皆归服新君。 不过,这些其实都已是后话了。 新君继位后,龙辰羽眼中已再没了什么君主,再没了什么国家,他眼中,只有沈丞浅一人。 就如同当初他和北辰元凰说好的一样。他得他的江山,他得他的美人,同心协力,最终各取所需。 他逆了天意,违了忠心,却终究将那人救出来了。 沈丞浅再度醒转的时候,觉得身上的伤已不像昨日那般一跳一跳的胀痛。 他轻轻侧过身,龙辰羽连忙凑到床边,轻声道:“丞浅,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要不要吃些什么?” 沈丞浅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牢狱的,那日,他在狱中痛的昏睡过去,却不知为何再一睁眼,就已在这里。 不过他知道,定是龙辰羽救了他。 此刻,龙辰羽面上还带着昨日于皇宫中血战时不慎划到的伤痕,沈丞浅瞧见了,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抚了,哑着声音道:“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蹭的。多大点事呢,倒让你这样上心了。” “是……为了救我吗。” “不是,不是的。”龙辰羽俯下身子,在沈丞浅脸侧轻轻一吻。“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就别挂心了。” 沈丞浅却不点头,仍是执拗地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徐晃呢?皇上呢?他们为什么放了我?” 他最怕的,便是龙辰羽劫了狱救他出来的。 他却不知,龙辰羽为救他而做的事儿,比劫狱要可怕多了。 龙辰羽却只温柔望着他,沉声道:“你别多心,皇上驾崩了,八王继位了,他知道你的事只是冤情,便放你出来了。” 可沈丞浅是个心思多么玲珑的人。 这种事,他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呢。他恨得,只是自己太过无能,闯了那么多祸,到头来,竟都让龙辰羽替他偿还了。 沈丞浅轻轻抬起身子,将龙辰羽抱在怀里,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你太傻了,你太傻了……” “你这样做,别人会怎么说你呢……八王爷他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龙辰羽只任他抱着,心里几分闷痛的酸涩。 那又如何呢。 他又何尝有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轩夷篇和动乱篇已经结束~再过一个过渡章,就是作者君最期待的——(剧透屏蔽) ☆、第二十七章 翻云覆雨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七章 翻云覆雨 转眼,已是半月过去了。 这半月间,沈丞浅就一直在龙辰羽府上住着,期间北辰国内尚算是平静,边境偶有战乱,但都未酿成大祸。 半月以来,沈丞浅便一直在床榻上将养着,除了如厕,龙辰羽几乎都不许他下地。每日都是山珍海味喂着,沈丞浅觉得自己身上都胖了一圈儿了,面庞也圆润起来。龙辰羽却说这样好,面色红润,总有几分康健的样子了。 北辰元凰的确不负众望,比起他的皇兄北辰元庚,已是强过太多了。不过半月光景,新科开考,优秀的儒生顶替了朝中一批贪腐的官员,朝中清廉之风开始盛行,百姓也皆是感叹北辰元国终于迎来一名贤圣的君主了。 而关于北辰元凰与龙辰羽起兵造反一时,民间也曾经风传过,然而事实证明,那位新君的确是更加贤明,对于两人不忠不孝之罪,渐渐,便也无人再提了。 但沈丞浅却总觉得那是个坎儿,卡在自己心间总是过不去。 即便百姓不再提及,但史书中却也总会勾勒一笔,百年以后,或许后人会觉得昔日的三军将领龙辰羽是个不忠不义、为权位弑主的人。沈丞浅担忧,在千百年时光的扭曲过后,后人眼中的龙辰羽,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人,也不知,他会因为这件事,而担负怎样的骂名。 然而,龙辰羽却未将这事挂在身上,此刻他眼中心里满满的,只有沈丞浅一人。 这许久时间,沈丞浅一直在房内将养着,早就觉得心里憋闷了。那日午膳时,他侧头望着龙辰羽,轻声道:“如今我伤已大好了,想出去四处看看。” 龙辰羽为他盛了汤,柔声道:“帝都城中有什么好看?如今伤势虽已收口,但还要小心将养才是,这种时候见了风,容易落下病根的。” 沈丞浅不听他劝,只执意要去,龙辰羽拗不过他,便连忙让下人准备了马车,两人一同到满是商铺的闹市街去。 此刻,已是北辰的冬天了,沈丞浅没有什么过冬的衣服,龙辰羽便带着他到街北那家极其华贵的裁缝铺去采买。 其实往日,龙辰羽若是买自己要穿戴的衣服,绝不会到这样华贵的铺子中来。但买给沈丞浅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哪怕一掷千金,他也不会在乎。 龙辰羽带着沈丞浅进了铺子的时候,店里的伙计正靠在火炉边上睡着。这店里衣饰的价钱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生意自然也极是冷清。 听到有客人进门的响动,店内伙计连忙起了身,笑脸相迎的走过来。龙辰羽轻声道:“你们店里过冬时穿的厚重保暖的衣服,按着他的身量裁几身。” 那伙计没想到一个寻常的下午店内竟来了大鱼,瞧着二人穿戴,定是非富即贵,连忙谄媚笑道:“这位大爷,小店里最近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狐裘和貂皮,又保暖又软和,穿在身上轻的跟纱似的,大爷要不要来几件?” 龙辰羽轻轻点头,道:“照他的身量,搭上天青色的料子,多做几身。” 伙计正欲点头,沈丞浅却挽了龙辰羽手臂道:“要那么多做什么?堆在家里也是发霉长潮了,做两身便可。” 龙辰羽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总也拗不过他,便不再说了,只点头道:“那好,先做两身好了,以后需要再来就是了。” 沈丞浅轻轻点头。 伙计又问道:“那麻烦这位爷跟我进去量个尺寸吧。” 沈丞浅点点头,便跟着伙计到里间去了。 过不片刻,被包的跟个小粽子似的沈丞浅便从里间一晃一晃地出来,这铺子里正生着暖炉,沈丞浅披着一身狐裘觉得几分燥热,细细的汗珠从鼻尖儿上渗出来,双颊也染了几分桃花儿似的迷乱的神采。 伙计走过来,道:“这店里适合这位爷尺寸的狐裘,便就这一身了,剩下的,还得麻烦爷三日后来取一趟。” 龙辰羽轻轻点头,三日后,打发自家下人来取一趟就是了。他瞧着沈丞浅身上这身已是十分好看,便极是欢愉的付了伙计银钱,还掏了点儿碎银赏了伙计。 两个人走出了铺子,刚出门便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沈丞浅本就瘦弱,受过伤后更是畏寒,连忙把头往狐裘领子里缩了缩。龙辰羽低头去瞧他,只见绒绒的狐裘间露出一点雪白的鼻尖,那样清冷,却别样惑人。 随后,龙辰羽带着沈丞浅在街上又转了转,待等到夕阳西下时,两人便又坐着马车,回到武王府去了。 转眼之间,夜已至半。 自沈丞浅受伤后,两人一向各居以室,但如今沈丞浅伤既已大好,当夜,龙辰羽便搂着沈丞浅在榻上共枕而眠。 说到底,两人虽是心意相通,但谁也没开口说破过那层心思。两人虽已是共入爱河,但却从未有过更深一步的暧昧动作。 今夜,或许…… 此刻,龙辰羽正斜靠着软枕躺在榻上,身侧,一袭素白寝衣的沈丞浅正侧着身子去剪灯花,大红的烛影映在他脸上,而那一抹跳动的烛焰,此刻,不知正燃在谁心里。 沈丞浅刚刚放了银剪,龙辰羽便从身后轻轻搂了腰身,一把将他扯到绸被中去。沈丞浅的脸正凑在龙辰羽胸前,耳侧尽是那人有力的心跳声。那样铿锵有力的跃动,让沈丞浅的脸一阵发红。 龙辰羽低下头,只觉得鼻翼旁尽是惑人的清香。那股香淡的很,半分也不妖冶,却惹的人心乱,钻进人心里,掀起一阵阵的微痒。 “丞浅,我们……” “可以的。” “……什么?” “我说,可以的。” 接下来,便只是迷乱了。沈丞浅不曾想过,往日那样沉静、稳若泰山的龙辰羽,这种时候,竟会是那样急躁,那样疯狂。 渐渐,沈丞浅已经缴械了,投降了,放弃了,妥协了。连同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那个男人,到最后,只剩下一阵情迷意乱了。 月阁烟罗。 情意如歌。 当第二天,沈丞浅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龙辰羽已经不在房里了。他侧躺在床上,只是不住地轻笑,那人定是醒来后窘于昨夜的疯狂,趁着自己还沉睡着未醒,匆匆躲出去了。 看上去是那样正义凛然,不食人间烟火,实际却是个放肆、疯狂,偶尔还有些任性的人呢。 对于这种事,沈丞浅曾经是有经验的,因此自己也不难处理的。他费了些时间,总算是将自己从里而外洗干净了,便穿好了衣服,出去寻龙辰羽了。 刚推门出去,迎面便碰上武王府里的老管事,沈丞浅便问道:“你家主子呢?到哪里去了?” 那老管事只道:“今夜主子很早就起了,围着后院那棵梅树绕圈儿,绕了有小半个时辰呢,后来宫中传了旨意,主子便匆匆进宫去了。” 沈丞浅听了,只是笑个不停,身旁的老管事倒更是一头雾水了。 看来,龙辰羽让皇上宣召进宫去了。 如若不是什么大事,直接在早朝上说便是了,究竟有什么要事,值得皇上亲自会见龙辰羽呢?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龙辰羽才回来。回来后,又在沈丞浅门前绕来绕去的,最后一把让沈丞浅扯进屋里去了。 进了屋,龙辰羽面上又腾的一下晕的绯红了,沈丞浅看他那样子有趣,却又不好笑他,只正色道:“今儿早上皇上宣你入宫了?” 龙辰羽听沈丞浅只问这个,全然不曾提及昨晚的事,便道:“嗯……皇上宣我入宫,又要派我南下呢。” “怎么又南下?轩夷不是已经平定了?南方应该已没有战乱了。” 龙辰羽搂着沈丞浅在榻上坐下来,轻声道:“此次南方的事情的确并非战乱,只是出了件诡异的事情罢了。” “诡异的事?” “是。”龙辰羽道。“近三个月来,南方边城凰陵时常有童男童女以及妙龄女子失踪,累计到如今,已经不下百人了。” 沈丞浅点点头。百人失踪,这也的确是个诡异的大案了。可他仍是狐疑问道:“即便是有人失踪,也应是地方官员管辖范围内的事,你一介武将,皇上和你说这事做什么呢?” 龙辰羽轻声道:“若只是百人失踪,那倒也没什么。可近来有人暗奏皇上,说那百人失踪之事,是与灵丘国有关的。” “灵丘国?”沈丞浅道。“那也是北辰元国的附属国吗?” 龙辰羽摇摇头,道:“不是的。相传,灵丘国是仙神居住的一片净土,国内有不少会用道法仙术的高人,即便是偌大北辰元国,也从不敢招惹。因此,北辰元国与灵丘,既非从属,也非敌对,只是隔海相望,各自相安一隅罢了。” “竟会有人使用道法仙术?”沈丞浅觉得颇有几分意思,连忙问道。“这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个传说。” “所有传说,都是有它的道理的,断然不会是空穴来风的。灵丘国的确自古以来出了多个可以呼风唤雨的术者,因此,北辰元国对它才会一向敬重,不敢发兵的。” 沈丞浅点点头,道:“既然北辰元国对那个灵丘十分忌惮,这次,又为什么要派你去呢?” 龙辰羽轻轻抚着沈丞浅的手,道:“因为上奏的官员说,这次百人失踪,是被灵丘国人掳去,成了法事的牺牲品了。更何况,灵丘国最近换了新主,据说那新主野心勃勃,对于北辰国土更是几分觊觎,皇上便也认为那官员所说的不无道理的。此次,便让我带着些珍宝、美人前去,表面看着是和平使者,但私底下却是暗中观察,查明事实。” 沈丞浅听了,微皱起眉,道:“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许久不得相见了?” “怎么会?本将出征,怎么会忘了我的军师呢。”龙辰羽道。“我已奏请了皇上,皇上也应允,让你同我一起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脖子以下不准描写~脖子以下不准描写~脖子以下不准描写~所以…… ☆、第二十八章 鬼疆玄女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八章鬼疆玄女 说是同去,可龙辰羽还是担心沈丞浅身子的,话虽已出口,心里却还在兀自犹豫着。 沈丞浅却让他不要再杞人忧天了,自己好得很,休养了这半个月,身子比以前康健多了。更何况这次又不是急行军,南下路上也可以一路乘着马车,断然不会再有问题。 龙辰羽如今事事都依他,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今北辰元凰新上位,对那神秘莫测的灵丘国,还是十分忌惮的。此刻也不敢多派兵马前去,便点了两百将士给龙辰羽,又从国库里取了些说不上旷世却也十分珍贵的珠宝一并送去,好助龙辰羽掩人耳目,私底下查明百姓失踪一事。 这南下一路,与其说是军队,到更像一支商队。在整支队伍最前方那华贵马车中,龙辰羽和沈丞浅面对面坐着。这马车奢华的很,车内甚至还生着只小火炉,软榻也都是轻软绒裘铺着,更是暖和的很。 马车之中,沈丞浅正捧着只烤红薯吃得香甜,身侧龙辰羽轻声道:“丞浅,那夜……之后,我,我窘的要死,便也没顾上你,没,没……那个……” 沈丞浅见他窘迫的样子,轻轻一笑,道:“没什么,我知道你心思,这次,我便不怪你了,不过,下次我醒来,你可要在我身边待着的。” “那是肯定的,我龙辰羽,今生,今世,再不会离开你一步了。”龙辰羽牵了沈丞浅的手,轻声道。“我可不想再有以往那样担惊受怕的经历了。” 沈丞浅垂着头,淡然一笑。他忽然想起自己和龙辰羽的过去,想起两人之间的缘起缘初。刚开始,他们明明是那样形如陌路般的人,却是上天巧合,莫名因果,让两人奇迹似的走到一块儿。 车队又在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走了许久,沈丞浅手中的白薯也已吃完。他用绸缎帕子轻轻擦了手,道:“这灵丘国,也是在北辰的南面?那么,也就离得和轩夷不远?” “从地理位置上看,灵丘和轩夷虽然都在北辰的南面,但轩夷是与北辰相互接壤,灵丘和北辰,却是隔海相望。中间隔着汪灵海,路途距离更要远些。” “既是隔着海,那我们若要去灵丘,便要坐船了?” “是。”龙辰羽点点头。“此次一行,我们先到沿海小城凰陵去,那里的地方官此刻应已得了旨,将船只准备好了。灵丘那边皇上也已送去了圣函,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我们只需带着东西前去就是。” 沈丞浅点点头,心里对于那传说中是神仙居住的一片净土——灵丘国是有几分好奇,几分忌惮的。毕竟,若灵丘国的传说是真的,灵丘国真的有可以用道法仙术的高人,那他那点小智谋小伎俩,可是全然不够用的。 只愿一路平安,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车队一路慢慢悠悠地行走,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也不过刚刚过了三个小城,未走出多远的。龙辰羽见天色暗了不好赶路,便带人在陆阳城中休息了。此次人带的少,便也不必驻扎在城外了,在城中最大的那家客栈中挤一挤,还是可以住下的。 然而,此次一行虽并非正式行军,但龙辰羽这番带的却都是军中精锐,身上那兵将之气是不可磨灭的,一进客栈,众人身上气场便将客栈老板镇住了。客栈老板也是有眼色的人,见他们还带着东西,忙领他们到后院极其雅致的厢房去。 众兵士们分为几队轮流看守着宝物,龙辰羽和沈丞浅倒得了清闲,左右无事,便结伴到街上游逛去。 陆阳城也算是个繁华都城,即便入了夜,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仍是络绎不绝。龙辰羽紧紧握着沈丞浅的手,怕他走丢,两人一路顺着中央大道向南侧走。 世道陆阳出美人,几年间北辰元国著名的花魁皆是出身陆阳。因此,陆阳城内花柳生意十分红火,不出几十丈便能又见一处做那等生意的繁华楼阁。楼内的女子都是极其浓丽妖娆的,比沈丞浅偶尔在帝都中看到的,容色还要俏丽些。 陆阳城近几年十分繁华,其实,有不少人正是冲着陆阳城内花柳生意而来的。花柳街上,来往的富商众多。 沈丞浅挽着龙辰羽的手,道:“将军,我们走这条路做甚么?花柳巷子……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绕道走吧。” 龙辰羽只低头望着他,道:“难得来一次陆阳城,难道不该好好瞧瞧自己的‘特色’?” 沈丞浅别过头,闷声道:“怎么,莫不成一会儿将军还要抛了我,自己去那花柳楼中细瞧了?” 龙辰羽看他几分闷气了,连忙柔声哄着,道:“你怎么就这样禁不得逗呢,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几分好奇罢了,如今瞧来,这东西和帝都的一样,到底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你不想瞧,我们顺着小路回去客栈就是了。” 沈丞浅点点头,跟着龙辰羽正要从弄堂里走,却忽然听见身后几分嘈杂的人声。 他连忙回过头去,却瞧见不远处几名彪形大汉围了刚从一处花楼中走出来的几名女子,怒发冲冠的正在吼些什么。 “这又是怎么了?”沈丞浅纳闷道。 “许是那些女子和自己的恩客有什么过节,这种地方,这等事情是常有的。”龙辰羽回道。“好了,回去了。” 沈丞浅却在原地不肯走,道:“这一会闹大了可怎么好?那些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定会让那些大汉欺负的。” 龙辰羽被他扯得趔趄了几步,道:“适才要走的是你,现在留下来要看热闹的也是你。” “这怎么是看热闹?”沈丞浅道。“你看,那些大汉分明是说理不成就要动手了,这可要怎么办呢。” 龙辰羽微眯着双眸。他常年驰骋在战场,视力与听力都是极好,听着嘈杂人声连同细端详着唇语,他粗略知道,是那些大汉们的主子想为其中一位姑娘赎身,结果银钱给了,那姑娘倒不肯走了。 想来,只不过是个财主让那女子晃了,那女子拿了人家的钱,却又不跟他了,因此才有这一阵争吵。 看来,若是好说歹说不成,那些大汉,是要强带那女子跟着自家主子回去了。 龙辰羽知道沈丞浅心善,但这种事,却向来是管不得的。更何况,此次他和沈丞浅是有皇命在身的,若是此刻出头暴露了车队行踪招来祸事,那后果,可不是他或是沈丞浅担得起的。 可沈丞浅又向来是看不得有人欺负女人的,论性格,表面他虽是温润如水,淡若君子的,其实他比龙辰羽要莽撞的多。 龙辰羽只安抚他道:“丞浅,我知道你心善,可这种事,你我不好管的。旁人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便是最好,若是不能,我们也不能为一个陌生女子,误了身上大事的。” 沈丞浅还未答他,却忽然听见风中传来一串极其清脆的铃铛声。 那铃铛声并不尖锐,却在第一瞬间晃得他脑中一痛,沈丞浅微一皱眉,下意识的一垂头。身侧,龙辰羽似乎也听见那响声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连忙把沈丞浅搂在怀里。 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还算是影响较小的了,远处,几个过路人已经捂着脑袋直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了,看得二人更是纳闷。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铃声? 即便是有,那又是怎样透过这样嘈杂的街巷,那么凌厉地传到众人耳中的呢? 沈丞浅此刻将脸埋在龙辰羽怀里,过了许久才回头去看。回头的一瞬,他忽然听见身旁有人道:“哎,那不是鬼疆玄女国的女子么?” 鬼疆玄女国?那又是什么?这名字,也太过诡异了。 沈丞浅抬起来,向巷尾处望去。却忽然发现适才还簇拥在一起的人群已将道路让开,甚至方才尚在路中间争吵的几个大汉和花楼女子也连忙躲去了旁侧。众人对那鬼疆玄女国,似乎十分忌惮的模样。 沈丞浅还想说什么,龙辰羽却搂着他,一闪身到街道旁侧去了。四处的灯影晃得沈丞浅眼前发晕,他抬起头,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忌惮那鬼疆玄女国?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龙辰羽微低下头,小声问道:“那并非是个国,只是世人对于南方苗人地界的尊称罢了。” 苗人地界?为何还有尊称了? 沈丞浅偎在龙辰羽怀里,拼命探着头向远处望去。他跳着脚张望了许久,方才瞧见那列与这条花柳街巷格格不入的苗女列队。 昔日,沈丞浅便极其向往苗疆,因为那地方有着太多的传说,在他心里,一向是虚幻莫测的一方地域。 但如今,他却是感叹,他从不知苗疆的女子竟然会是那样美。丽而不俗,妖而不艳,一身靓丽的银饰轻轻作响,却不奢华落俗,倒带着几分惊为天人般的圣洁与纯粹。 列队之中,为首的女子更是美,妖冶红妆,别样惑人。身上穿着奢华的花纹绫罗,腰间还挂着只拳头般大小的铃铛。随着那女子莲花似的女子,银铃微动,发出清冽的响声。 这就是适才发出凌厉响声的银铃吗? 沈丞浅站在龙辰羽身后,此刻惊讶的发现,适才喧闹的街巷,霎时间,颇有几分鸦雀无声了。 他凑在龙辰羽耳边,轻声道:“这甚么鬼疆玄女国的排场也太大了,冲这架势,百姓对她们,比对圣上摆驾还要忌惮呢。” “没那么简单的。”龙辰羽侧过头,沉着声音道。“他们,是被魇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召奴登场了~先秀一下~正式篇会在比较后面呢~ ☆、第二十九章 神隐之谜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二十九章神隐之谜 “魇住了?”沈丞浅轻声道。“那怎么我不曾有感觉呢?” 龙辰羽听了,不禁失笑,道:“我的好军师,那是因为那阵音功我替你挡了。那鬼疆玄女未放出几分功力,因此,魇不住我呢。” “这是仙术道法?”沈丞浅眼中泛着光,轻声道。“这倒神了。” “苗疆那头的工夫,应当不是术法,该是音律和毒蛊结合的。”龙辰羽道。“只是,我也不曾知晓其中端倪。” 沈丞浅点点头,眼睁睁瞧着那几个衣着妖冶的女子,从自己眼前桀骜着神色走过去了。 转眼,那队列已走出几步远了,为首那最是美艳的鬼疆女子,却蓦然回首,盈盈一笑着瞧他。 沈丞浅忽然面上一红,半晌后却才知道,那女子并非是在瞧着自己,而是在细细端详龙辰羽呢。 怎么,莫非她知道,龙辰羽破了她那术法么。 待那苗疆女子走了许久以后,人群方才恢复了原状了。然而,街上众人却皆是恍惚着,似是全然已记不得适才发生了什么。 很久以后,沈丞浅忽然又想起这夜,忽然发现,其实所谓的天命,所谓的巧合,其实也都是有因才有果,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有时,他疏忽了。因此,才会有那番错,那番孽了。 过了陆阳,车队沿着官道又行了五日,终是到了灵海之畔的凰陵了。 在这个朝代,哪有什么工业发展呢,百姓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凰陵百姓生在海边,衣食住行,便都靠这片汪洋中上天的馈赠了。 此刻,已是寒冬了,饶是南方,也不免几分阴冷。沈丞浅向来是畏寒的,便裹了绒裘在暖室中团着,由着龙辰羽和副将去和地方官交接。 此时既已到了凰陵,车队便不必再着商队的乔装,兵士们换回了兵甲,整支队伍看上去便有几分军队的样子了。队伍中间护着装载奇珍异宝的马车,那北辰元凰也是极大度的,光是各色玉石便装了五个匣子,足以见得其对灵丘敬畏。 也罢,这古时候君王大都几分封建迷信的,更何况,有些仙人道士的本事,本就是常理解释不得的,倒也不怪他如此忌惮。 到了晚膳的时候,龙辰羽才回来,进了门,便是一脸愁容,闷闷不乐的样子。 沈丞浅见他回来,忙给他倒了暖身的热茶,一边将杯子递过去,一边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龙辰羽点点头,薄唇就在杯沿上轻啜饮了一口,道:“这几日,我们恐怕都去不得了。” “为什么?” “不知为何,入冬以后,海上平白生了许多漩涡,且出乎不定的,已经害了许多渔民丧命了。”龙辰羽道。“按理说,现在正是灵海中雪鱼丰收的时节,可却天生异象。如今,连经验老到的渔民也不敢出海,生怕丢了性命。” 沈丞浅一皱眉,道:“这灵海不是一向平静的很,是温润之海么?怎么平白生了漩涡呢。” 龙辰羽只道:“这又谁能说的清楚呢,只能怪天公不作美了。不过,因为凰陵城中近来的失踪事件,有不少百姓认为是灵丘的法事作祟呢。” “法事作祟?”沈丞浅不由失笑。“那该是多大的法事?竟连这一片汪洋都撼动了。” “谁知呢。”龙辰羽一耸肩,道。“不过,我想众人既然都如此忌惮灵丘国,灵丘国的传闻,应不是子虚乌有的,待我们到了那里,还是应小心谨慎些才好。” 沈丞浅点点头,替龙辰羽解了身上狐裘,道:“既然这几日都出不得海,那便现在这里休整几日好了。” 龙辰羽轻声应了,道:“这样也好,我想先在凰陵中查查有关百姓失踪的事,或许,能在这儿寻到什么线索呢。” 细细看了案卷后,沈丞浅才得知,这百姓失踪,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起初,他还觉得,会不会是百姓被强人掳走了,就像是有些电视剧里那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美貌动人的女主被胡匪头子的手下掳去做压寨夫人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里发生的奇怪事,与其说是失踪,不如说是……神隐了。 神隐,是什么意思呢。关于神隐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神让你消失了,一种,是神把你藏起来了。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可细细想去,两种之间,还是会有区别的。 这区别就在于,那些失踪的百姓,是单纯的消失于世间了,还是被旁人藏起来去做什么别的用处了。 至于为什么沈丞浅会想到神隐,那便是因为,这些失踪的案子,以“人类犯案”的思路是全然解释不清的。试问,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又如何通过重重守卫进入上了锁的姑娘闺房,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平白消失在密室之中呢。 而且,所有的失踪案,犯人都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连根头发丝,连枚脚印都没有。 细想想,倒有几分可怕了。 作为一个在科技发展时代茁壮成长的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沈丞浅几乎从不信什么鬼怪的。可到了这儿,还真遇到了这种不牵扯上鬼怪便解释不清的怪事了。 沈丞浅捧着案卷,问着龙辰羽道:“将军,关于这事儿,你怎么想呢。” 龙辰羽只一笑,道:“我早该知道若只是平常失踪,皇上断不会派我前来的,如今,他倒是丢给我一只烫手山芋了。” 沈丞浅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还是不信那些女子会凭空消失的,犯人定是有诡异的手法,只是我还没有发现罢了。” 龙辰羽淡淡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他轻轻抚了沈丞浅的手,道:“丞浅,你看完这些案卷,发现什么规律没有?” “规律?”沈丞浅思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些案子看起来都毫无线索,失踪的百姓之间也是毫不相干的,有什么规律呢。他侧头看着龙辰羽,觉得龙辰羽定是发现什么了,便问道:“我看不出来,将军快告诉我。” 龙辰羽向沈丞浅身侧挪了挪,用手指着沈丞浅手中的案卷册子,道:“丞浅,你手中这本册子记录的失踪案都是什么时候的?” 沈丞浅翻了翻,道:“大都是两三个月前的。” “失踪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沈丞浅又翻了翻,道:“失踪的人,全部都是年龄不超过二八年岁的女子。” 龙辰羽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册子推到沈丞浅手边,道:“那你瞧瞧我这册。” 沈丞浅点点头,接了册子一页一页翻着。他正在那好好钻研着,身后龙辰羽却暗暗摆弄着他纤长的秀发,摆弄了一会儿,又牵起一缕,和自己的发打成了个结。 沈丞浅一卷册子翻完了,似是明白了什么,道:“将军这一卷,失踪的人竟几乎全是童男童女,已经甚少有妙龄女子了。” 龙辰羽点头,道:“是,这册案卷是近来的。也就是说,两三个月前,那犯人需要的是妙龄少女,但近来,妙龄少女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或者说已经不对他的胃口,于是,他便开始强掳童男童女了。” 这么说,那人近来强掳百姓,定是不为劫色了。 先是妙龄少女,再是童男童女,这个过程,倒真真儿像是在做一场法事呢。 “可是,即便这些人失踪的蹊跷,为何会有人认定是灵丘国所为呢?”沈丞浅不解道。“灵丘国和凰陵,可是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啊,更何况,如今海上根本无法行船,那灵丘国的人掳了人,又能带到哪儿去呢。” 龙辰羽道:“这些对我们而言,都是未知的。所以,只能盼着老天停了风浪,让我们早日去灵丘了。” 沈丞浅又道:“可到时,若真的查明此事和灵丘有关,我们又要如何处理呢?这次前来我们不过带了两百个兵士,若是打起来,恐怕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龙辰羽搂了他的纤腰,道:“这事儿先不用多想,灵丘国毕竟是个小国,如今我们是来使,他们应不敢造次。我们只需要查明真相禀明陛下即可,其余的,回帝都再细细商议。” 沈丞浅点点头,也是,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此次他们是带着和平共处的心愿前来护送珍宝的,那可是北辰给灵丘很大的脸面了,灵丘应当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把心放回肚里,沈丞浅觉得几分倦了,便想站起身子去洗漱,却不想龙辰羽已偷偷将两人的发系在一起了。沈丞浅猛一起身,倒被扯得一痛,随即那发结便滑开了。 沈丞浅:“……” 龙辰羽这是要和他行结发之礼么。 龙辰羽见那发结挣开了,只觉得心痛的很。沈丞浅的发那样柔滑,这扣可是他好容易才系在一块儿的。下一瞬,他便一把将沈丞浅搂在怀里,然后快步走到了卧房,纵身一跃,抱着沈丞浅一块儿滚到软榻上去了。 窗外,咸凉的海风静静吹着。 夜还很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北京可真是闷热啊qaq…… ☆、第三十章 容绝天下 重生之风流军师第三十章容绝天下 约莫过了三天,灵海上的漩涡方且消了,只是风浪仍大的很。 三日来,龙辰羽夜夜派兵士在凰陵中巡查,却始终没见着犯案者,这三日内,凰陵城中也再无童男童女蓦然消失。 那日清早,沈丞浅坐在海边,海风吹得有些刺骨,腥凉扑面。 龙辰羽走过去,连忙解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将他裹住。沈丞浅没有挣扎,只侧眸看了看他,道:“将军,我想到怎样过海的方法了。” 龙辰羽一笑,道:“什么办法?” “这海浪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消,但我们此行,却是耽搁不得的,为了过海,我们只能出动尽量多的船,然后,将船只互相连接在一起了。”沈丞浅轻声道。 是的,将船只互相连接在一起,这样在风浪狂涌的海面上,可以有效防止船只倾覆。 这个法子,还是沈丞浅昔日在赤壁之战中看到的。 当时曹操为了北士卒不习惯坐船,于是将舰船首尾连接起来,人马于船上如履平地。然而当时敌方却抓住了这法子的弱点,借着东风防火,将战船点燃,使曹营中兵士死伤一片。 表面看去,连接战船,是曹操此战大败的原因。但用这法子来使船只度过风浪,倒是还可以借鉴。 “我懂你的意思。”龙辰羽道。 沈丞浅点点头,道:“只是不知,凰陵这边可以出动多少艘船。” “这事昨日我已问过这里的地方官,凰陵沿海,一直以来这里的百姓都是已捕鱼为生,因此城中的船只大多是个头较小的渔船。”龙辰羽道。“不过昔日,也曾有官员自凰陵出海前往灵丘,那时候用的大船现在还存着,算起来,约莫有□□艘。” 沈丞浅一笑,道:“按理说□□艘应已足够,那便用我那法子将那几艘大船连接起来,若是此法能成,我们明日便可出海前往灵丘。” 龙辰羽也笑着点头,他瞧着沈丞浅缩在狐裘帽中的娇憨样子,忍不住低下头去咬了一口。 翌日,也算是天公作美,海面上风浪小了许多,也不再有那冷到人骨子中去的瑟瑟寒风了。 沈丞浅怕行船过程中出什么事,因此不敢在船舱中歇着,便一直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身侧,龙辰羽和他并肩站着,行船缓慢,二人倒一路和乐。 转眼间,船队已经行了约半个时辰了,沈丞浅早晨起的早,已觉得几分困倦,便揉了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 龙辰羽侧过身笑道:“怎么,累了?累了就去船舱里歇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 沈丞浅摇摇头,道:“不必了,这几日关于灵丘,又是仙术道法,又是活祭法事的,都唬着我了。我心里不安分,还是在这里待着好。” “海上漩涡什么的,许就是天气诡异罢了,和灵丘无关的。”龙辰羽轻声道。“也许慢慢我们就会发现失踪案线索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沈丞浅点点头,轻轻靠在龙辰羽身上。龙辰羽只浅笑着看他,过会儿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道:“是了,有样东西,我还没给你呢。” 沈丞浅还没来得及问那东西是什么,却只见龙辰羽自腰间绸囊中取出了一个精巧的红木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串成色极其饱满红润的大红玉珠。 沈丞浅心下微惊,这时候,北辰元国内连块成色上好的翠玉都很罕见的,更别说这红玉了,简直是千金难求的。 龙辰羽得这东西,不知是如何费心呢。 “这是……给我的?” “那是自然了。”龙辰羽垂着头,牵了沈丞浅的手,将那串红玉链子戴在他腕上。沈丞浅肤色是极玉白的,那红玉手串戴上去,愈发显得那玉珠殷红如血。龙辰羽瞧着满意极了,又道:“我瞧这东西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是极适合你的。” 沈丞浅微低了头,算起来,这也是旁人送他最大的一份礼了。他向来心思灵敏,但唯独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很欢喜……多谢将军了。” 龙辰羽也未多说什么,只垂着头吻了他的唇。 而偏是此时,在天空上蔽了多日晴空的阴云蓦然开始退散,一缕微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打下来,落在二人身上,扫下一层金辉,镀上一份和暖。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船只终于靠岸。 当沈丞浅任龙辰羽牵着,迈了在灵丘国土上第一个步子时,忽然觉得心中几分不安。说不上缘由,只是几分阴冷的感觉蓦然袭来。 灵丘国与北辰元国不同,国内人口极少,可谓地广人稀。在这儿,见不到凰陵城中渔民安乐簇拥的场景,入眼之处,只是一片荒凉的海岸。 有身着白衣长衫的卫兵在海岸守着,龙辰羽道明了身份和来意,那卫兵恭敬对他先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进宫去通传。 沈丞浅一边指挥着兵士将船上的货箱运下来,一边怀揣着几分不安静静等着。 到底,他们是外国使臣,去了旁的国家,即便人家无礼,自己也不能坏了规矩。许久许久不见人来迎接,沈丞浅却也不敢动,只在飒飒寒风中与龙辰羽并肩而立。 那卫兵通传的时间可有些久。 是无意为之,还是灵丘国主有意怠慢? 沈丞浅倒是不明。 龙辰羽似是瞧出他心中有事,连忙过来握了他的手。龙辰羽的手极其温暖,掌心粗糙,带着些常年奔波而成的老茧。与沈丞浅细嫩的肌肤摩挲着,却莫名使他心下稍安。 又过了许久,当沈丞浅的困意又翻涌上来时,忽然听得龙辰羽沉声道了一句:“有人来了。” 沈丞浅连忙送了龙辰羽的手,端正站好,向远处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他今生今世想必都不会忘却的一幕。 远处,数十名侍卫模样的人穿着白衣长衫,站成整齐列队,铿锵迈着步子一步步走来。 然而沈丞浅却根本没注意到那些人。 他第一眼瞧见的,是站在队列前方的那发垂腰际的白衣男人。微风之中,那男人身上的层层雪纱微微拂动着,似是一朵雪莲正曳着身段,在凛然寒冬中孑然绽开着。 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容色的人。 瓜子脸上美人尖,肤若凝脂,眸若春水,漆然瞳中,波光潋滟。那淡红的一双薄唇,似是点在薄雪上的一颗朱砂一般,妖冶的痒在人心尖。纤长的羽睫,在那人温润的面颊上扫出浅灰而一对剪影。落在腰间的墨发,又给那人添了几分水墨画香一般的氤氲。 一瞬间,沈丞浅真想用如诗如画来形容那人,却又发现,这世上竟无一个词语,配得上他。 那样天人似的男子,再用多余的话语去描述,也只能是累赘了罢。 或许只能草草地说上一句—— 容绝天下。 片刻后,那男子带着列队走到二人身前,站定了步子。他将双手平举在胸前,掌心向内,随后,轻轻欠了欠身。 这动作,应是灵丘国的礼数吧。 龙辰羽与沈丞浅皆是会意,便也以北辰礼法去回他。 相互礼后,那男子先是淡淡一笑,随后幽幽开口,温润柔声,似是雨中琵琶。 “在下灵丘国国师白语,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二位恕罪。” 那时沈丞浅只有一个念头。 这灵丘国,应当如传说中所说,真真儿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吧。 双方短暂会晤后,白语便命兵士去护送宝物,并叫人赶来了马车,接了龙辰羽与沈丞浅回皇宫中去。 马车之中,沈丞浅扯了扯龙辰羽的衣袖,轻声道:“将军,你看那灵丘国师,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灵丘国中,不会真住着神仙吧。”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0节 龙辰羽不禁笑道:“不过才见了国师罢了,眼睛都看直了,你不会是要移情别恋了吧。” 沈丞浅哼了一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呀,别光瞧人家了,自己顾着小心些吧。”龙辰羽道。“那白语不过弱冠之年的样子,便已是灵丘国的国师,恐怕很有几分本事,那人,不得不防啊。” 很快,沈丞浅便知晓,那兵士之所以通传的时间那样久,也并不是因为有意太慢,而是自皇宫到海边,当真是很长一段路程。 那灵丘国虽只是个海上岛国,但国土地域却是不小的,至少也抵得上北辰元国内一个大城。这倒是出乎沈丞浅的意料,那灵丘国在海上望去,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呢。看来,是有些他没瞧见的,让海上雾霭掩住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丞浅和龙辰羽方觉得马车停了,刚想从窗口向外张望,前头马夫已撩了帘子,请他们下去了。 当沈丞浅和龙辰羽下了马车的时候,却看见白语已站在马车前方等着了。见二人下来,又是一礼,方道:“二位使臣,还请暂时屈居在这灵宿宫内,会见陛下之事,还需要在下先去通传并准备的。” 沈丞浅也一回礼,道:“劳烦国师了。近来灵海上多生漩涡,我等此行便也耽搁了,未能按原定时间赶到,也是我们的过错。” 白语只一笑道:“大人客气了。”便唤了十数位侍女,伺候着二人到那灵宿宫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的副cp来咯~自古君臣臣在后,白语妥妥是个受≈gt ≈lt ☆、第三十一章 何人乱国 第三十一章何人乱国 沈丞浅在软榻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 是了,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和龙辰羽同榻而眠的,与人相拥入睡的日子,早把他养的娇惯了。如今孤家寡人了,心里难免空空的。 不过,他却也没有法子的。以往和龙辰羽同睡,都是在行军途中,在外人看来只是两人关系亲密罢了。可如今入了皇宫,若再和以往那样,怕会遭人口舌非议。 在这个朝代,百姓还不能接受那所谓龙阳之好呢。传出去了,他和龙辰羽的仕途就完了。 沈丞浅正这么想着,却忽然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即,龙辰羽沉然的声音也悄然传来:“丞浅,你睡了吗?” 沈丞浅那时候的感觉,几乎就和眼前一亮,柳暗花明差不远了。他连忙披了件袄子,胡乱登了鞋下地去开了门。 打开门后,他看见龙辰羽正身着常服在门外站着,不禁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龙辰羽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对灵丘一行向来颇有顾虑,总心神不宁的,我怕你夜里又想太多睡不安稳,因此过来瞧瞧你。” 沈丞浅却只道:“若让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让人看见又如何?不过夜不能寐,来找友人聊天罢了,难不成还有罪了?”龙辰羽一笑。“还不快让我进门去,可冷死我了。” 沈丞浅连忙侧了身,将龙辰羽让进来,随后又探着脑袋在门外四处观望了许久,方才把门锁上了。再一回身,却只见龙辰羽不知何时已蜷在自己榻上,围着被褥将自己裹成个粽子了。 沈丞浅在火炉上给他煨了壶酒,龙辰羽喝下去,身子倒也暖了几分了。两人东拉西扯了些闲话,随后沈丞浅步入正题,道:“将军,你可觉得这皇宫中,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么?” 龙辰羽摇摇头,道:“我们入宫的时候,都已是很晚了,几乎刚入了皇宫便在这儿歇下了,又能发现些什么?更何况,这灵丘皇宫内的宵禁可是很严的,我也钻不到空子出去四处查探。” 沈丞浅点头道:“你还是不要冒险出去的好,若是叫人发现,可是说不清楚的罪过呢。” “暂且看看明日与灵丘国王会宴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吧。”龙辰羽淡淡道。“丞浅,或许你的担心是对的,我南征北战这么些年,还没有一个地方,像灵丘这般令我如此不安。” 白语轻轻侧头,禀退了众人,随后独自进入了灵丘王的寝殿。 朱红书案上,一身着白绸长衫的黑发男子正合着眼睡着。白语轻轻取了一旁挂着的一件狐裘,给那男人披上了。 动作虽已极轻,但仍将那男人惊醒了,那男子一把抓住白语的手,片刻后方才松了劲儿:“白语,你来了……” 白语俯着身子,轻声道:“陛下若是倦了,就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同北辰使臣在花殿会宴呢。” 那男人也不点头,只半眯着眼睛玩味望着他。 那身着白绸长衫的男子,便是当今灵丘国新任灵帝,前朝三太子,严酌了。 白语让严酌端详着双颊微红,过了片刻方道:“殿下还是快些歇息吧,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严酌只轻轻揽了他,让白语纤瘦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随后道:“国师,你适才说,明日要与北辰使臣会宴?” 白语点点头:“是的。” “这北辰元国和我灵丘向来是相安一隅,互不过问,各自安好。怎么忽然,就派了使臣到灵丘来了?” 白语微垂着头,只道:“或许,他们只是来恭贺陛下继位新君的。” “若是贺我继位,他们早该来了。”严酌冷着一双轻佻凤眼。“我虽是新君,但却已继位三月了,他们来访的原因,不是这个。” “陛下……” “我收到臣子暗奏,说那一队北辰人,是因为凰陵的莫名失踪案才来灵丘的。”严酌冷然道。“因为那些失踪案太过诡异,当地百姓认为是灵丘仙人所为,所以才派人来此访查,是不是?” 白语低着头,咬着唇,半晌才道一声:“是。” “国师既然知道这些事,那又准备瞒到何时,才肯告诉我呢?” 白语听了严酌话中怒气,只觉得心已凉了半截。连忙从严酌的怀抱中睁开,跪在地上,道:“是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然而他膝头还没碰到地上,便被严酌揽住了。严酌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道:“国师跪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怪你?” 白语面上微红,道:“臣,也是怕陛下近来太过劳累,便没有上奏这等小事……” 严酌垂了头,在白语唇上浅浅咬了一口,道:“国师不必太过忧心,本王可是将要平定四方,纵横天下的四海之主,怎会让这等小事扰了心神?” 白语微垂着头,却只是默然不语。半晌,方道:“陛下有此等鸿鹄之志,先帝泉下有知,定会十分宽慰。” 听了这话,严酌却只是冷笑道:“我父皇又懂什么?放着灵丘大好江山,不知如何扩大疆土,只知安于享乐,倒真是荒废了灵丘这块仙神之地了。然而,我却不同,什么北辰,什么鬼疆,那些土地,本王早晚都要得到。我要这神州华夏,只余灵丘一国。” 白语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一双泛着涟漪的眸子中瞧不出喜怒,倒是鳞光微动,似是触动了什么。 翌日申时,花殿大宴。 沈丞浅微垂着头,不敢去瞧皇座上那男人近乎要吞噬万物的一双冷然的眸。 他本以为,既是灵丘国的王,应是会像白语一样,是个温润明逸的人。却不料那人冷眸之中蕴含的沉着之气,竟会让他觉得如此森寒。 只这么一打眼儿瞧过去,沈丞浅便知,这灵丘王不会是什么善茬,定是个充满野心,心思冷酷的人。 花殿正中,严酌正沉然坐在皇座之上,身边白语跪坐在一旁。 沈丞浅坐在龙辰羽对面,此刻正乖乖闭着嘴。他自认有几分小聪明,可他那点儿智慧,在这种一句话可起风云的外交场合,可派不上什么用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严酌与龙辰羽开始彼此寒暄。 严酌先是开口道:“不想北辰新君竟这样仁德,灵丘不过海面上一块弹丸之地罢了,竟还劳烦北辰国军送来如此珍宝,灵丘物资匮乏,却无以为报,本王当真羞愧。” 龙辰羽回敬道:“灵丘乃是极乐仙境之地,常年不涉纷争,但我国国君对此地极是倾慕,此次便有意与陛下交好。” “将军回去,还要代本王深表谢意才是。” “陛下放心,龙某定会转达陛下心意,为两国交好谋福。” 沈丞浅倒不知,龙辰羽竟会是这样能言善辩之人。 可两人言谈之间,实在听不出什么线索,互相诉说的,也只不过是敷衍的外交辞令罢了。 关于凰陵城中有人失踪一事,又要从哪里入手呢? 到头来,那诡异事件的背后,又终究是何人祸国呢? 沈丞浅不得而知。 他正举杯啜饮着温酒,却忽然听严酌点了他一句:“素问沈大人在战场上言辞风云,如今席上,为何如此寡言少语?” 沈丞浅心下微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严酌这番话语中不存好意。 于是,他只得回道:“沈某此次来了灵丘,方才知以往眼界之浅薄。沈某本以为,北辰也算是疆土广域的大国了,此次来了灵丘,方才知晓竟有那样多精巧事物不曾见过,此刻还念着适才经过御花园中那些奇珍异草呢,还请陛下恕罪。” “沈大人如此溢美之词,本王又怎会怪罪呢?”严酌淡然道。“灵丘又怎比得上北辰地大物博。不过此次两位既然来了,便也不必拘礼了,随意在宫中游逛一番吧。” 沈丞浅刚要谢恩。 却只听严酌又道: “难道,本王还有什么,要瞒你的?” 转眼,又是夜了。 灵宿宫中,沈丞浅与龙辰羽相对而坐,过了许久,沈丞浅方道:“将军,你说灵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龙辰羽微垂眼帘,道:“这还听不出?他定是已知道我们此行前来的用意了,这新任灵帝,和以往不同,不再是那等淡然于世、无欲无求的仙者了。你看他那眉宇之间,分明是有戾气,有野心的。” “你说,他会不会对我们下手呢?” 龙辰羽摇摇头,道:“那倒不会,若我们此刻平白无故在灵丘皇宫内死了,那灵丘就脱不了干系了,严酌若轻易杀了我们,会有挑起战事摩擦之嫌的。我看,如今他还并未万事俱备,应当不会那般沉不住气的。” 沈丞浅皱着秀眉,轻轻点了点头。 龙辰羽瞧他那可怜模样,连忙将他轻轻揽了,道:“怎么,你怕了?” 沈丞浅却不点头,只道:“如今我算是得知,什么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了。这等阴谋阳谋的逢迎猜忌,比战场上真刀实枪更为可怖呢。” 龙辰羽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 那脚步声在这静谧的月夜中明晰的很,沈丞浅显然也听见了,站起身子顺着窗格缝子向外张望去。 透过那缝隙,沈丞浅隐约瞧见,在灵宿宫外的花坛旁,正站着一名年岁不大的小童,此刻,正嘤嘤哭着,瞧着倒可怜的很。 沈丞浅见只是个孩子,便将窗子推开了,轻声问道:“你是何人?在灵宿宫外哭噎什么?” 那小童见了沈丞浅,却几步扑到窗下道:“大人救我!这宫里有妖怪呢!” “妖怪?” “是!我刚和水儿走过那条廊子,一回身,他却不见了!定是被妖怪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丘篇不打仗的,它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的——悬疑故事…… ☆、第三十二章 云水静司 第三十二章云水静司 沈丞浅闻言,微一皱眉。 怎么,这童男童女失踪的诡异事件不止凰陵有,竟连灵丘皇宫之中也有吗? 沈丞浅瞧那男童哭泣的样子实是于心不忍,便从灵宿宫中出去了,龙辰羽在他身后跟着,唯恐出了什么乱子。 当沈丞浅走到那男童身前时,那小小的娃儿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惊吓。沈丞浅安抚了许久,那男童才抽噎着能说出话来。 沈丞浅只觉得那男童定有十分重要的线索,张口便问道:“你名作什么?是皇宫中的宫人吗?” 那男童抹着眼泪道:“回大人,我叫临儿,是三重宫内云水静司的。” “云水静司?”沈丞浅疑惑。“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那男童还未来得及答话,龙辰羽却轻轻拍了拍他,凑在他耳边轻声道:“百姓养活不起的孩子,便会送进宫中那地方的,那里的孩子自小便被宫内嬷嬷管教的。男童长大了净身为宦官,女童长大了,是做宫女,或是百花宫中的侍寝丫头的。” 沈丞浅几分惊愕,却也恍惚着点了点头。 宫中竟还有那样的地方,自小便将本该天真可爱的孩童驯养成奴仆吗? 饶是天子脚下的皇权,也太过残忍了。 然而沈丞浅却也深知,他心内不平归不平,却也是没有任何法子的。只得接着问那男童道:“你刚说谁消失了?又为何说这宫内有妖怪呢?” 临儿红着一双眼抽噎道:“我和水儿,本是负责御花园内那鱼池子的。今儿白日忙,便忘了喂那鱼池子中的锦鲤了。快熄灯的时候,水儿方想起来了,便叫我和他同去。我和他从鱼池子回来的时候,走近道过了一道廊子,谁知再一回身,水儿便不见了。” 沈丞浅皱着眉,柔声道:“或许是他一时兴起跑到哪儿去了,也或许,是他故意藏起来吓唬你呢,也不一定是被什么妖怪捉去了。” 临儿却道:“水儿不会那样平白戏弄我,更何况,这个月来除了他,已经有好几人凭空消失了。” 沈丞浅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忙问道:“那几个人,都是你们云水静司的?” “是。” “这皇宫上下,是不是只有云水静司,才有你这么大的孩子呢?” 临儿连忙点头,道:“是。如今陛下和几位殿下都已成年了,只有云水静司里有我同龄的孩子了。” 沈丞浅真起身,侧眸望着龙辰羽。龙辰羽瞧他神色,欣然会意。 这么说,那人的目标,仍是童男童女了? 沈丞浅又俯下身子问临儿道:“那再往前一些日子,宫里有没有不过二八年华的宫女姐姐消失不见了呢?” 临儿却摇摇头,道:“有没有宫女姐姐消失,临儿倒不曾听过。云水静司里有人失踪,也是近一个月来才有的。” 近一个月来才有的。 而且,并没有由二八少女转向童男童女的那个过程。 会不会是因为,凰陵之中已经没有符合条件的童男童女,因此犯人又将黑手,伸向了灵丘呢? 不过,那人也忒大胆了,将黑手伸向灵丘也就罢了,竟然还直接伸向了宫中吗? 沈丞浅犹自思虑着,沉默不语。 片刻后,有个穿着粗布袄子、花白了头发的半老妇人迈着疾步跑来了。跑到沈丞浅面前,先是给了临儿一巴掌,随后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道:“大人饶命!贱奴管束不严,让这小奴才跑出来了打扰大人,大人恕罪啊!恕罪啊!” 沈丞浅正站在那想事儿,看那妇人一巴掌抽的临儿翻了两个跟头,一时惊了,忙道:“临儿无措,你为何要打他呢?” 那妇人见沈丞浅不仅没有责怪临儿的意思,反而格外怜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在石子路上跪着。 沈丞浅向来最厌恶打孩子的人,便也没叫她起来,只冷然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妇人回道:“贱奴是云水静司中的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沈丞浅一皱眉道。“既然是掌事的,近一个月来,有多少孩童在宫中消失了?你都不管不问吗?!” 那嬷嬷见沈丞浅动了肝火,连忙磕了个响头,道:“大人恕罪啊!那些没了影儿的贱民种子,大都是耐不了宫中劳苦,自行逃走的!大人别听这小崽子一面之词啊!” 沈丞浅只冷着声音道:“哦?真是这样吗?” 那嬷嬷见沈丞浅不信,又转了说辞道:“即便是消失了,也定是因为又懒又馋触怒了神明,让灵神收了去了。几条贱命罢了,大人又何必在意呢?” “我还偏就在意了。”沈丞浅冷声道。“你玩忽职守,不怕我把这档子事儿,告诉你家国师吗?” 那嬷嬷吓得狠了,在地上不住磕头,额头都碰出血来了。 那沈丞浅虽是厌恶她的,却也看不下去了,只连忙让她带着临儿退了。 多亏了那个孩子。 他可知道了不少事情呢。 灵宿宫中,一灯如豆。 沈丞浅靠在龙辰羽肩上,轻声道:“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分析呢?既然灵丘国内也有这档子事,能否表明,这事情并非灵丘国人所为呢?” 龙辰羽却是摇摇头,道:“一个能将孩童用来行法事的人,又怎会顾忌是否是自己国家的子民呢?我看,到如今,灵丘也是摆脱不了嫌疑的。” “我只有一事觉得奇怪。” “什么?” “按理说,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手段也极其干脆利落,定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行踪的。”沈丞浅道。“若是凰陵城中可用来做法事的孩童用尽了,他也该先去灵丘一些小城中寻找才是,为何会直接在灵丘皇宫中下手呢,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这可是在天子脚下犯罪呢。” “其实,这也不难想通。”龙辰羽道。“那人选的那些孩子,都是云水静司中的孩童,便是消失了,也没几个人在意的。比蝼蚁还不值,没了便没了,也再没人知道。” 沈丞浅点点头。 云水静司中的那些孩童,实在太可怜了。 为什么会有父母,舍得卖自己的亲生骨肉给人家做奴仆呢? “将军,明日等天亮了,我想去寻一趟白语。” “寻他做什么?” “我也不知会有什么用处,只想看看他对这事儿的反应。” 龙辰羽却摇摇头,道:“你去了,让他知道我们已知晓云水静司的事儿,不就是打草惊蛇了吗?” 沈丞浅品了一会儿他话中意味,几分惊愕道:“怎么,你怀疑白语吗?” “丞浅,你那样聪明,为何不仔细想想。”龙辰羽沉声道。“凰陵只是个边境小城,是个人便能入的,出了事儿倒也不稀奇。可是,能进灵丘皇宫的又有几人呢?若是那人光进皇宫便难于登天,他又何必要在皇宫里寻找孩童呢?” “你的意思是……”沈丞浅喃喃道。“犯人在宫中吗?” “是。”龙辰羽道。“若那人本就是居于宫中,又身处高位的人,这事儿,方才解释的通。”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那白语与你差不多年岁的样子,便成了国师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何德何能呢?” 沈丞浅静静点点头。 是,年纪轻轻便身处高位的人,都是极可怕的。 比如白语,比如……洛轻尘。 那貌若天人似的男子,当真不得不防了。 谁知第二天,沈丞浅便在御花园中,碰巧遇上白语了。 他本是单纯的去瞧那只生在海岛上的奇花异草的,一时间,看得入迷了。直到有人在背后轻声道:“沈大人,也是爱花之人么。” 沈丞浅蓦然回身,却只见白语身着一件极其华贵的曳地玄衣,温润笑着孑然立着。 沈丞浅虽知要防他,可一见他的容色,仍是立刻觉得庭中百花皆是黯然失色。片刻后回道:“沈某粗鄙之人,不懂这些,只是瞧着好看罢了。” 白语却道:“沈大人怎会是粗鄙之人?如此自谦,倒让白语如何自居呢?” 沈丞浅让白语赞了一句,只觉得心中百花盛开。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那样青睐白语的。他对白语的感觉,并非是像对龙辰羽那样的爱恋,而是一种与君子结交似的清丽之情。 “今儿倒是赶巧,竟在这儿遇上国师了。”沈丞浅轻声道。“国师可是要到何处去么?” 白语点点头,道:“我刚从陛下那儿回来,要回自己的神阁去了。” “神阁?” “是。”白语轻声道。“白语不才,除去灵丘国师,还担任着神阁祭司一职。” “祭司?”沈丞浅颇是惊讶道。“敢问国师,那些所谓灵丘中有神灵垂怜,国中有高人可用道法仙术的传闻,究竟是真的么?” 白语只笑道:“外界传的,大都名过其实了。不过我相信,若是真心祈福,自会有神明护佑。” 这个答案,倒很是模糊,有些敷衍了。 沈丞浅点点头,跟着白语在御花园中的石子路上走,却不料今早刚刚下过雨,石子路上滑的很,一个步子没站稳,身子直接便向后倾去了。 身侧白语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握他腕子,却不料情急之中,正巧抓在沈丞浅腕上那红玉手串上。 那红玉手串还是龙辰羽送的,沈丞浅一向视若珍宝,却不料两人如此拉扯,那手串绳儿断了,红玉珠子撒的遍地都是。 两人匆忙地在御花园中寻了许久,却仍是少了一颗,也不知滚到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语儿么么哒~快到亲麻麻的怀抱里来~我苦命的孩儿啊qaq…… ☆、第三十三章 红玉珠子 第三十三章红玉珠子 好好的手串少了颗珠,沈丞浅整日都觉得心神不宁的,却也无法,只得又寻了金线将手串串好,重新戴在腕上。 他生怕自己损坏了手串让龙辰羽怪罪,因此便也未提及此事。和龙辰羽共用了午膳后,便回自己房间小憩去了。 只是,他不曾想到,那白语不仅是国师,更身兼神阁祭司一职。 灵丘是仙神之国,国内百姓几乎皆是有神论者,对于仙神诸事,向来十分虔诚。能够担任神阁祭司,从某种程度上,说明那人权位至高,即便比不过当今君主,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白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尊贵呢。 沈丞浅卧在榻上,悠悠翻了个身。 不过,那所谓仙术道法,所谓活祭法事,真的存在吗?那些东西,都是常理解释不通的。 即便是搁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现代,对于那些非自然事物是否存在,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头来,也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融融暖室中,沈丞浅想的累了,便抱着枕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却发现龙辰羽正坐在桌旁,仔细翻阅着手中一本看似年头古老的史册。 “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 沈丞浅连忙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又问道:“你在看什么?” 龙辰羽头也不抬,只又翻了一页,道:“这是北辰元国专门记录灵丘的史册,在我们还没出海前,我已特意让属下快马加鞭回帝都取来的。” “北辰元国还有专门记录灵丘的史册?” 龙辰羽点点头,道:“是。不过,只有几十年前的,那时北辰与灵丘交好,所以灵丘国内的大事小情都记录的比较端详的。后来两国皆换了新君了,交情便也淡了,便再无那般详细的记录了。” 沈丞浅挑了挑眉,搬了圆凳凑到龙辰羽身边坐了,笑道:“不过,将军又为何翻阅灵丘的历史呢?”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龙辰羽侧过头去瞧他,语音含笑道。“这事儿说出来,丞浅定会觉得很新奇的。” “什么事?” 龙辰羽又垂下头,将书册向前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小字道:“你看这儿。” 沈丞浅端详着那行娟秀的小字。 那行小字记录着,昔日灵丘曾有寿康帝,福寿绵延,满八十方终。 灵丘曾有个寿康帝,八十岁时驾崩了。 这又如何?又有哪里新奇了? 下一瞬,沈丞浅便想起来了。他目前身处的时间,是两千年前。那时候人类寿数极短,半百年岁的老人已极其稀少,更何况这八十耄耋之年。 不过是长寿罢了,这种事可能稀少,却总是有的。 又有什么值得新奇的? 沈丞浅一挑眉,喃喃道:“你只是想告诉我,灵丘曾有一位活了八十岁的国王吗?” “重点并不在这儿。”龙辰羽道。“重点是,在那位寿康帝在位期间,灵丘国及北辰元国内,有许多孩童消失了。然而,自寿康帝身死后,那诡异事件便止了。” 灵帝寝宫,白语捧了新沏的暖茶,奉到严酌面前。 严酌并不抬头,一伸手将那茶杯接了,薄唇刚刚触上杯口,却蓦然道:“白语啊,你说我会不会像寿康帝那般长寿?” 白语神情微动,片刻后仍婉然道:“陛下洪福齐天,定是福寿禄齐全之人。” “洪福齐天?哈哈,那我便承国师吉言。”严酌饮了暖茶,轻笑道。“人人皆道,当时寿康帝是找到了长生之法,因此才会那般长寿。只是自寿康帝之后,皇族之中却再无那般长寿之人,那不知是否存在的长生之法,也并未流传下来。” 白语秀眉微皱,许久后方道:“这世上本就无甚么长生之法,人之寿命长短,只是天定造化罢了。” “人命天定?我却相信人定胜天。”严酌道。“白语,我同那些只顾安居一隅的先帝们不同,我是希望为灵丘开疆扩土之人。这海岛上巴掌大的地方,或许几十年内还可以安居,那么再过几百年,几千年,我灵丘子民仍只能在海上漂泊,仍只能靠那风云不定的汪洋度日?倒不如同那北辰一样,坐享厚土百丈。有了土地,百姓才能真正和乐。” 白语深深垂着头,轻声道:“陛下说的是。” 严酌伸手抬起他的脸,落下深深一吻,道:“到时候,我自会携国师一起,踏遍四海风光。” “也就是说,孩童消失,和长生之法有关?” 龙辰羽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沈丞浅思忖了一会儿,道:“可若是这样,为何之后灵丘国内便再无帝王如此长寿?那寿康帝既已发现此法,理应流传下去,造福子孙后代才是。我倒不信之后那些帝王,是因不舍那些孩童,方舍弃此法。” 龙辰羽道:“自古帝王坐拥江山,富有四海后,其次想到的头等大事,便是长生。若真有此法,他们没有理由不去使用。” 沈丞浅接着道:“可如今,那些孩童又蓦然失踪,莫非是有人再行长生之法?可如今灵帝严酌不过双十年华,寿数应绵长的很,不该如此心急的为自己绵延寿数吧?”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龙辰羽沉然道。“这桩事要再细去推敲,怕更是诡异呢。” 沈丞浅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将军,我想待今日入夜后,去一趟云水静司。” 龙辰羽微一挑眉瞧着他:“去那儿做什么?” “云水静司是如今皇宫中孩童最为聚集的地方了。若犯人真是宫中权贵,一定会再对云水静司下手的。”沈丞浅道。“若我们能在那犯人下手时将他擒了,或许便可真相大白了。” “擒他,怕是没那么容易的。”龙辰羽道。“那人隔着一片汪洋都能将孩童从凰陵带到灵丘来,怕不知还用了什么邪门妖术呢。” 然而,入夜之后,龙辰羽却还是跟着沈丞浅到云水静司中去了。 一进三重宫的大门,沈丞浅便瞧见一群不过□□岁大的孩子正在院中洗衣浇花。本该是最受父母宠溺的年岁,却在宫中做着成人都受不住的劳累粗活儿,这世道贵贱之分,当真残忍的很。 昨夜曾得罪了沈丞浅的那掌事嬷嬷见二人来了,连忙出了宫门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了。见了沈丞浅便先磕了一个响头,道:“大人怎么到三重宫这种卑贱地方来了?这地儿晦气,大人有什么事,吩咐给贱奴就是了。” 沈丞浅本就厌恶这人的,一瞧了那嬷嬷谄媚的样子,只觉得更加烦闷了。只冷冷道:“今儿,我们便是特意到这三重宫来的,怎么,嬷嬷还要赶我们走么?” 那掌事嬷嬷连忙道:“那哪儿敢呢,不知大人到这三重宫中,究竟有何贵干呢?” “这事儿你不必多问,只自己去忙便是了。”沈丞浅正眼也不去瞧她,只冷然道。“我们自己待着便是了。” 那嬷嬷虽仍想讨好几句,但渐渐也知晓自己已招了沈丞浅的厌恶,如今已是说多错多了。便连忙退下了,只从宫中又推出来几个伶俐的孩子左右服侍着。 沈丞浅见那些本该天真烂漫的孩子个个儿面黄肌瘦的,只觉得心疼的很。然而他却也没有办法的,他即便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等他走了,这国内还是会如此奴役孩童的。他若此时自作主张救了他们,只是平白给他们希望,到头来那希望不过是一场空,太过残忍。 两人就在这三重宫院内守着,转眼已过子时了,那些孩童们都已入睡了,却仍什么事也没有。 沈丞浅睡眼惺忪的,只轻声道:“我看那犯人,今夜多半是不会来了。” 龙辰羽只看着他笑道:“那是自然,你我二人跟一对儿门神似的在这守着,那犯人纵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迎面往上撞啊。” 沈丞浅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尖叫道:“你早就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白白在这大冷天站着!” 龙辰羽却甚是无奈道:“我的大军师,我哪里知道你的妙计只是在人家门口守着呢?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精妙的对策呢。” 沈丞浅哭丧着脸,在原地站着。龙辰羽看他已倦得很了,便柔声道:“行了,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了,今夜便先回去休息吧。那人若是来过,见我们在这儿守着,定也不会再来了。” 沈丞浅点点头,便活动了下筋骨,准备跟龙辰羽回到灵宿宫去了。 可哪知,刚走到三重宫旁的一条廊子中不过几步,沈丞浅便一下滑倒重重跌坐在地上了。那一跤摔甚是结实,沈丞浅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连骨头缝儿里都摔得生疼了。龙辰羽走在前头,听这动静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把沈丞浅扶起来抱在怀里,道:“怎么了这是?摔到哪儿了?怎么不看路呢?” 沈丞浅把头埋在龙辰羽怀里,只觉得十分羞涩,片刻后喃喃道:“我才不是不看路,是叫个什么圆溜溜的东西滑倒了。” “圆溜溜的东西?”龙辰羽道。“这青石板路四四方方的,哪来圆溜溜的东西呢?” 沈丞浅见他不信,便提着灯笼在那廊子中四处摸索着。忽然,他看见远处有个圆溜溜的物什,想必是他适才踩到后弹到远处去了。 沈丞浅连忙拉着龙辰羽过去看。 这一看,沈丞浅却是被惊了个实在。 那是一颗润红亮泽的玉珠,许是因他刚才踩了,用力过大了,本来圆润饱满的玉珠上生生裂了道缝子。 此刻那玉珠,像美人落下的红泪似的,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幽幽滚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得自从将军和我家受受在一块儿后变得越来越逗比了00……怎么办在线等…… ☆、第三十四章 风中残烛 第三十四章 风中残烛 沈丞浅将那颗珠子捡起来,捏在指尖仔细端详着。 龙辰羽打着灯笼凑过来,疑惑道:“这珠子是什么?” 沈丞浅微侧过头去看他,道:“这……这珠子,本来是你送我的那条手串上的。” “那怎么会落在这儿?” 沈丞浅垂着头,支吾道:“今儿早上,我在御花园中散步时,不小心跌着了,白语扶了我一把,却无意将那手串扯断了,珠子落了一地。我与白语寻了许久,却独独仍是寻不到最后一颗。” 龙辰羽似是并不在意那手串曾被损坏的事,只皱眉道:“那珠子既是散落在御花园了,又怎么会落在这儿?这两个地界可是隔着几重宫墙的。” 沈丞浅只端详着那玉珠,心却一点点沉下来。 在那手串散落后,曾接触到那些玉珠的人,该只有自己和白语了。 莫非…… 沈丞浅将那颗珠子收进香囊中,慢慢站起身来。 他似乎大概已知道了原委了,如今,只缺少证据了。 只是这证据,该去哪里去寻呢。 那夜,严酌又批阅奏折到很晚。 其实,灵丘国常年安和,本没什么大事可以上奏的。他如今批阅筹划的,是来日入主中原,攻打北辰列国之事。 不知不觉,已经是子时时分了,严酌唤身侧宫女去御膳房端些夜宵过来。左等右等,夜宵却迟迟没有来,门外却忽然灯影斑驳,脚步交错,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严酌便问身侧宦官:“庭外这是怎么了?大半夜,吵吵闹闹的。” 那宦官连忙推了门出去查看,片刻后又跪进殿来,恭敬道:“回禀陛下,外头是神阁的人在四处走动,听说是祭司大人病了,神侍正急匆匆去请御医呢。” “祭司大人病了?”严酌半是迟疑,半是错愕。 白语怎会忽然病了呢?今儿早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风度翩然,满面春风的。怎么,忽然生了急病了? “到底是怎么了?”严酌紧锁双眉道。“什么病,病得厉害吗?” 那宦官回道:“这……听说是法事途中,祭司大人忽然呕血昏厥了,太医已经前去了,但还不知是何病症……” 严酌听了“呕血”二字,只觉得心都被扼住了。他猛然起身,一把扯了旁侧的雀羽大裘,夺门而出。 身后宦官忙不迭追上来,疾声道:“陛下,您这是要到哪儿去?” 严酌连头也不回,只朗声道:“当然是去神阁!” “殿下,这可使不得!”那宦官连忙快走几步,追到严酌身侧。“灵丘自古有令,子时之后,君主不可出入神阁,扰神明寐思!” 严酌只一把将那宦官甩开,怒道:“本王才是君主!用得着你一个阉人来教训我该如何做?!我还不信,只是夜入神阁,便能害得灵丘国破人亡了!” 那宦官拦严酌不成,只得看着严酌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逐渐隐去了。 当严酌进到白语卧房时,白语已蜷着身子,在软榻上呕出了好几口血。殷红的鲜血落在雪色的床褥上,洇出一片妖冶的红色。 严酌看到那鲜血,只觉得心已凉了半截了。心中第一个念头,便就是白语也同昔日灵悔祭司一样,遭法事反噬了。不然,虽白语平日身子算不上强健,但也绝不虚弱,怎会忽然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此时,白语寝宫里,四处走动的神侍婢女以及太医都已乱作一团了。严酌沉着脸,一手扯了个太医过来,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祭司罹患的,究竟是如何病症?!” 那太医本就把白语的脉把不出个所以然,自己仍兀自莫名其妙呢。如今让严酌冷不丁一问,冷汗刷的便下来了,跪在地上道:“陛下!下官无能,下官……下官诊治不出祭司大人究竟是何病症……祭司大人脉象并无不妥,却呕血不止,午夜高热……” “这也不懂那也不懂!那本王究竟要你做什么!” 严酌怒喝一声,一把将那太医推到旁侧,自己快步走到床榻前去瞧白语。 此刻白语已伏在床上咳的面无血色,严酌一度觉得他已要喘不上气来窒息昏厥了。然而此刻白语神思却是极其清明的,他知晓严酌来了,便用手去捂口,可那鲜血急涌出来,手又怎么捂得住呢。那丝丝嫣红顺着指间渗出来,一缕一缕的鲜红,刺目的在严酌心口上割除一道道伤痕。 严酌坐在榻上,轻轻去搂白语的身子。可这一搂之下,他却忽然发现,白语平日华服在身,看似身姿颀长仙人之容的。可那层层繁华清丽的修饰下,却瘦的已然只剩一把骨头了,搂在怀里,骨骼分明,清晰得让人痛心。 “白语,语儿……”严酌凑在白语耳侧,语音轻柔道。“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本王现在简直怕的要死了。” 白语伏在严酌怀里,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轻轻哑着声音道:“陛下不必为我心忧……白语不过是因为……未行好法事,伤了元气罢了。歇息一夜,便无妨了。” 只是因未行好法事,伤了元气? 若只是伤了元气,会呕出这么多血吗。 白语瞧出严酌眸中的猜疑之色,不禁笑道:“怎么,陛下是不信白语的话吗。” “怎么会。”严酌低声道。“语儿说什么,本王都深信不疑的。” “白语知道自己身子如何,此次,真的无妨了。”白语淡然一笑,柔声道。“陛下若真的信我,便早些回去歇着,也让那些侍从、太医撤了罢,在这里扰的我心烦。我今夜睡好了,明日便无事了。” 严酌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真的?” 白语笑着点点头。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1节 “好,那这次,我便听你的。” 说罢,严酌便下了令,让那些侍从太医们都退了。白语又劝了他几句,严酌便扶着白语躺好,自己也退出去了。 待等严酌走后,白语却并未合眸,只静静躺在榻上,眉宇间愁苦之色,却是愈来愈重了。 他快没有时间了。 如今情形,已无异于风中残烛了。 而严酌在离了神阁之后,也未像他同白语约定那样径直回到寝殿歇了。反倒是到了御书房内,将皇宫之中影卫之首宣召过来。 现今影卫之首是个极其俊雅的男子,进了御书房后,在严酌驾前款款跪了。纵然只是一身素衣,却是风度翩翩的。 然而严酌却对他是否风雅并无兴趣,只淡然问道:“之前本王嘱咐你的事,都办妥了?” 那男人恭敬回道:“是。” “本王命你查清近来祭司所做何事,你都查清了?” 那男人道:“属下虽不能进入神阁,但却也通过各类渠道探听过,对于祭司大人所行之事,该是洞悉的八九不离十了。” “祭司不曾发现你的行踪吧?” “祭司大人每日沉浸于要事之中,不曾发现属下的。” 严酌似是松了一口气,神情便又桀骜起来,斜靠在雕花梨木椅上淡淡问道:“好,那你便一五一十的告诉本王,祭司近来,究竟在做什么?” 那影卫顿了顿,回道:“回陛下,近来祭司大人一直沉浸于施行一规模宏大的法事。若陛下不曾传召,几乎不曾离开神阁一步的。有时几天几夜也不会合眼,只一直沉浸于法事之中。且近两三个月来,经常有并非神侍的□□岁大的孩子被祭司大人带入神阁。随后,那些孩童便销声匿迹,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那你可知,祭司究竟是在行什么法事?” 严酌驾前,那男人只沉然摇了摇头,道:“陛下,属下对于术法之事一窍不通,即便亲眼目睹了也不知那究竟为何。更何况,祭司大人此次行的法事是极其隐蔽的,行法事之时禀退众人,连一名神侍也不留。即便是祭司大人最贴身的心腹,也不知他所行之法为何。” 严酌听了,只面色阴沉的坐在椅上,并不言语。 现在看来,凰陵城以及灵丘国中孩童失踪事件,应十有八九与白语有关了。 只是,白语究竟是在做什么?又是怎样的法事,竟能给灵丘国自古来最接近神明的人,带来那样沉重的负荷? 不过……说回来,白语既然那样做,定会有他那样的理由的。 若是白语想让自己知道,定会主动来说的。 自己若是亲自去问,也只会让白语觉得自己心疑他,会伤了他的心的。 罢了,左右不过几条性命罢了。 严酌望着跪在眼前的男人,轻轻摆摆手,道:“干得不错,退下吧。这几日祭司身子不好,但有关诸事仍要好生侦查着向我禀报,千万不能遗漏了。” “是。” “那法事之事,若是实在侦查不得,便不要去查了,只是切记,千万不要让祭司发现了。” 严酌冷然道。 “决不能让他知道,明白么。” “是。” 转眼,夜已深了。 月落帝王家,沉光若画。 往昔记忆中,那白衣少年眉间朱砂,嫣红刹那。 然而韶华易逝,最终只余物是人非,不复芳华。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牌亲妈认证!~ ☆、第三十五章 无字天书 第三十五章无字天书 翌日清晨,沈丞浅本去了神阁去寻白语的,却被门口的神侍阻了。沈丞浅问为何,神侍只道,祭司大人病了,正在屋里头歇着。陛下下了旨,说任何人不能打搅的。沈丞浅别无他法,只能又回到住处。 转眼,他和龙辰羽已在灵丘待了五日了。虽然严酌曾宽容地对他们说,他们愿留许久都可以。但他们毕竟是他国使臣,说到底也是个外人,虽是为了两国友好而来,可逗留太久总是不好的。 这事儿,总要尽快解决的。 到了午膳的时候,龙辰羽带了酒过来找他,沈丞浅却只百无聊赖的卧在榻上,一副懒懒的模样。 龙辰羽见他慵懒的样子觉得好笑,便问道:“怎么了?” 沈丞浅回道:“现在神阁是进不去了,我也没法子去寻白语找他问个清楚,正心烦呢。” “你还真想去找白语去讨个说法?这可能吗?他怎么会实话实说告诉你真相呢。” “可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若他此举有什么缘由,或许我还能和他商议。”沈丞浅翻了个身,闷声道。“可现在,他却抱病不见。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怀疑到他身上了?” 龙辰羽为自己倒了杯酒,一挑剑眉道:“听你的意思,你觉得白语……是在装病了?” 沈丞浅犹豫片刻,道:“也或许他是真的身体有恙,可忽然急病,让我觉得他是为了推脱,不见旁人。” 龙辰羽点了点头,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装病。初见他的时候,我便瞧出他眼周泛红,眼尾红肿,且下盘虚浮,这是典型的体寒体虚之症。在我们来访灵丘国前,他恐怕就已有顽疾在身了。” “真的?”沈丞浅瞧着他,只觉得几分惊讶。“这种事,也能瞧得出来?” “那是自然,不然医术中‘望闻问切’中的‘望’,是怎么来的。”龙辰羽道。“不过,我也只能看出些表面现象,究竟原因为何,我是不知的。” 沈丞浅点点头。 难不成,白语是因为近来罹患顽疾,因此才需少女和孩童的? 却只听龙辰羽又补了一句道:“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灵丘国的神阁祭司,向来都是很短命的。” 沈丞浅蓦然抬起头来去瞧他,不解道:“为什么?” 灵丘国的神阁祭司,不应该是这块净土上身份最为神圣尊贵,又最接近神明的人吗。 难不成,是天妒英才? 龙辰羽走过去,递了杯淡酒给他,随即接着道:“这其中原因,即便是史书中也没有详尽的记载。大多神阁祭司都是不足而立之年便仙逝了,而且,都是无疾而终的。” 那些祭司,竟还不是病死的…… “可终归总该有个原因吧?”沈丞浅道。“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殁了的。” 龙辰羽点点头,坐在床沿上,道:“有一个说法,是说神阁法事,都是要用仙神之躯的精血去驱动的。也就是说,当神阁祭司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时候,其实他消耗的,是自己的血肉,损害的,是自身的寿数。更何况,所谓法事,也可解释为是凡人逆天而行,妄与仙神比肩,虽表面风光,其中代价,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么说,将军还是相信灵丘国中确有法术存在了?” 龙辰羽轻声道:“我向来只信自己的眼,因此对于法术之事,我不愿多说什么。但世称灵丘为仙神之地,终究会有所原因。更何况,灵丘是个海岛,却从未受过水灾,也从未有过暴雨。自灵丘成立以来,甚至一次天灾也不曾有。且灵丘附近汪洋之中海产丰富,鱼虾鲜美,使灵丘宛若世间桃园、人间仙境一般。这些看似天赐的东西碰在一块,该不是巧合。” 沈丞浅皱了皱眉。 难不成,灵丘之所以一直受上天垂怜,究其原因,是与那些消耗人精血的法事有关的? 或许到头来,神阁祭司,才是如神明一般,一直护佑着灵丘上下的人? 沈丞浅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忽向龙辰羽道:“将军,若有可能,我想潜入神阁查看。” 龙辰羽却不点头,只道:“可若是叫人发现,这桩事,便说不清了。说不定,还会挑起两国的摩擦,从而引发战火。” 沈丞浅只黯然垂下头。 是了,这事儿若败露了,那可就全完了。从而引发的祸乱,可就复杂的很了。 龙辰羽瞧着他失望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后又道:“不过,若你觉得那里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我们也是可以一试的。更何况近些日子白语病了,神阁主殿又不是凡人可以随意进入的,那里恐会空着。此刻我们进入,或许还会容易些。” 沈丞浅心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却又踌躇道:“可万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龙辰羽道。“我相信,你想去那儿,定是有原因,有你自己的理由的。” 沈丞浅点点头。 “这便是了。”龙辰羽搂着他的肩头,轻笑道。“丞浅,如今便靠你了。费了这么多事,也该真相大白了。” 待等入了夜,龙辰羽带着沈丞浅,两人摸黑顺着神阁外的林子,摸索到神阁后门去了。 此刻神阁主殿无人,但无论门窗,都已全部封锁,想进去,被那么容易的。 龙辰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雕刻着华贵纹饰的五彩琉璃窗。片刻后,他俯下身子,从军靴底部取出了一根银针。 沈丞浅看龙辰羽竟变了根针出来,不由几分惊愕,轻声道:“将军,你这物什带的倒可真够齐全的。” 龙辰羽小声回他:“那是自然。这银针虽不打眼,在战场上,却是有大用的。不仅可以开锁,且因其体型微小极其隐秘,在必要情况下,是可以一击必杀,要了敌方性命的。” 沈丞浅倒是相信这小小一根针能要了人性命,不过自己定是做不到的,他用这物什恐怕连自己都弄不死。 龙辰羽小心拈着那银针,将银针顺着花窗缝隙探进去,随后小心摸索着。片刻后只听轻轻的一声响,花窗内侧的锁扣便被挑开了。龙辰羽又将银针收好,随后,先是小心确认了四处无人,方轻轻推开花窗,翻了进去。随后他又回身,把沈丞浅也连搂带抱的拉进了神阁中。 此刻神阁主殿四处无光,又极其安静。这空旷的一件华贵殿堂中,蓦然诡异怖人的很。 沈丞浅低着头望去,发现神阁用来铺地的物什,竟是极其罕见的品相上好的紫玉。大殿墙壁上皆雕着繁复花饰,配以五彩琉璃。沈丞浅甚至能想象到若白日阳光落进来,这神阁中该是如何金碧辉煌的样子,光是想想便觉得震撼。 神阁主殿的正中,有一块约莫一丈长宽的圆形绒毯。那绒毯是用血蚕丝线编织,即便此刻无光,那绒毯却也在黑暗中泛着妖冶暗红。 绒毯正中,摆着口长方形的纯银浇筑的容器,是一件说不好是锅是鼎的怪东西。然而那物什却也好看的很,上面雕刻着极其诡异却华丽的字符和花纹。 那绒毯和银器,都在神阁主殿正中。 难不成,这便是行法事的地方……或者说,这里,便是沈丞浅想象中的祭坛? 除去那银器和绒毯,神阁主殿之中,还有一对镶金带银的精美书架。书架之上,整齐码放着书册。 待龙辰羽确认书架上并无机关后,沈丞浅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本。 握着那书册,沈丞浅内心是极其欢喜的,因为他知道,他马上就能捅破那层神秘的窗纸,见到事情的真相了。 然而,事实却再度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书册中,什么也没有。 是了,什么也没有。装订的如此精致华贵的书册,内页却皆是空白的纸张,一个字也不曾写,白白一片。 沈丞浅倒纳闷了,这神圣华贵的神阁之中,为何摆着这一柜的无字书册呢? 倒跟那无字天书似的…… 等等,若说无字天书…… 沈丞浅忽然脑中灵光一亮。是了,这书上并不是无字,而大抵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他想着,该是会有那样的幻术的,用那幻术封存最要紧的东西,这样,那秘密便万物一失了。 白语究竟在做着什么?竟小心谨慎到这等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今晚神阁这一趟,倒是白来了。 白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知自己已浑浑噩噩地睡了多久。 他只听得梦里有人在唤他,回过头,只瞧见个玉雕似的极其灵秀的小童,他笑笑,刚想走过去,却见那莼秀小童竟狞然化为了一滩血水,随即消逝于土中。 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自己在梦中,也逃不脱那自己亲手铸下的孽障。 恍惚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弹琴。琴鸣空灵幽雅,极其清丽,那是他十分熟悉的琴声。 白语微抬起身子,向卧房外的花厅望去。然而却被那扇雕花屏风遮了眼,饶是再如何努力起身,却仍是什么都瞧不见。 片刻后,那琴音忽然停了下来,有一个人,正迈着清幽的步子,向着他卧房一步步走来。 当白语见了那推门而入之人的面庞时,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感伤,亦或是某种他自己也捉摸不清的情绪。 然而,他却只能强笑着抬起头,唤了声“神女大人”。 卧房之中,那白衣女子面上不喜不怒,瞧不出半分情绪。她只静静瞧着榻上的白语,眸光极是清明。 “白语,时隔半载,近来可好?”那白衣女子声若夜莺出谷,却是极其冷淡。“看来,你已找到昔日灵王封印的禁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犹豫下一本写什么……是写先虐攻后虐受的影卫文?还是写重生的帝相文?还是写前甜后虐的师徒文?作者君好纠结,读者小天使们!~你们怎么看? ☆、第三十六章 神女玉瓷 第三十六章神女玉瓷 白语听她这么说,显然已知晓了其中因果,内心不免一阵杂乱。他连忙坐起身子,嗫嚅道:“神女大人,白语实在是……” “你究竟是何原因,我不过问。”白衣女子沉然道。“但是,白语,你是在忤天定之事,是逆天而行,其中代价,你应该知道。” 白语低下头,道:“弟子深知。” 那女子轻轻一哂,冷然道:“白语,如今你已出师,早不是我玉瓷膝下弟子,又何苦摆出这份礼数给我看?如今在灵丘,你是神阁祭司,我不过是漂泊草民,若论礼数,该是我向你磕头行礼才是。” “神女大人有恩于我,白语一生铭记。更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语即便化成灰,也不会忘了神女恩情。” 玉瓷冷眼望着白语,望了片刻后,目光转柔。她似是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好孩子。” 白语瞧她面色转缓,便笑道:“白语怎会辜负神女恩德。只是不知,神女大人如今又为何会到灵丘,故地重游?” “还不是因为你。”玉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却不曾想,我不过是半年不在,你便已做了蠢事。” 白语轻轻低了头。 玉瓷却似仍不死心,仍接着道:“白语,那严酌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对他?” 白语沉默片刻,却终是苦笑道:“神女大人,这世上诸事,本就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是我必须要这样做。”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这样也不全是为他,也是为了自己吧。” “为了你自己?” “是。”白语道。“我从未这样心甘情愿的去追随一个人。这二十年间,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夙愿就是我的夙愿。为了他的愿景,为了他的大业,我愿牺牲所有,去为他做任何事。” 玉瓷并不说话,只是眯着狭长玉眸,目光极是复杂地端详着白语。 “白语,你真是傻。”她轻声道。“为了他,你是痴了。” 几日来,昔日神阁神女玉瓷再回灵丘的消息,已在宫中传开,即便是沈丞浅和龙辰羽也有所耳闻。 是,这消息又如何不轰动?神女玉瓷,那可是灵丘国中传奇似的人物。若说如今的白语是神阁中最接近神明的人,那相比之下,神女玉瓷,便已是真神。 世间关于她的传奇故事有许多,但其中真假,却没人知道。因为神女玉瓷来无影去无踪,比那天上云彩还要空灵缥缈。 灵宿宫中,沈丞浅和龙辰羽正面对面品茶,忽然沈丞浅道:“将军,你听没听说昔日神女玉瓷又回到了灵丘来?” 龙辰羽点点头,道:“这几日动静闹得这么大,自有耳闻。” “我本以为,那白语已是传奇似的人物,这神女玉瓷,乃是白语师父,不知的又会有如何通天的本事。” 龙辰羽却不以为意,神色仍是淡淡的:“这灵丘中事真真假假,旁人不得而知。除非我亲眼瞧见了,才相信那女子有通天本事。” 沈丞浅见龙辰羽却此时似是不感兴趣,便也不再提,只低头喝着香茶。 近来关于孩童失踪一案一点进展也无,龙辰羽自是心下烦闷。 如今,二人的调查真是陷入了瓶颈之中。如今虽心中已有大概猜测,但没有证据,一切便只是非议。而对于嫌疑案犯,二人捉不到,对于神阁中神秘书册,二人也瞧不见。一来二去,毫无进展。 “将军。”沈丞浅轻声道。“若不成,我们便直接向白语及严酌表达此行来意?也好看他们二人反应。” 龙辰羽却摇摇头,道:“此法不成。那严酌喜怒不定,若是此事和他有关,他难免不会杀了我们灭口。纵然明知是灵丘所为,北辰新帝刚刚继位,也不可能为了你我二人开战。” 哎,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沈丞浅皱着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午后,沈丞浅披了件袄子,到御花园中赏花去了。 这灵丘国多是奇物,即便只是一支梅,也定和别处开的不同,更为奇异。灵丘的梅,较之旁处的更为浓丽,却浓而不俗。远远望去,一丛丛美人胭脂似的妖冶的大红颜色。 然而沈丞浅还未进御花园,却老远瞧见个人。 那是个极其陌生的女人,沈丞浅从未曾见过。此刻,那女子只身着一袭雪色绫罗,衣衫单薄的站在雪中,面上却仍是泰然自若,似乎觉察不出严冬寒冷。 沈丞浅只觉得那女子给人感觉诡异的很。 明明是那样容若天仙似的美人,面上却无一丝一毫的笑意。一双黑耀似的眸子中神色沉然瞧不出喜怒,眸光澄澈,却是隔了万丈深泽,似是谁也瞧不出她心中秘事。 不过,那女子既是出入御花园不忌,又身着精细,应当是宫中的富贵人物才是。或许,是严酌的姊妹或是妃子。 此刻,那女子正抬着头,轻轻踮着脚踩着树上梅花。昨夜刚落了一夜细雪,此刻梅花顶雪,乍皎含朱,别样瑰丽。 沈丞浅曾读过红楼梦,知道这等富贵人家的女子讲究,喜欢用花儿上的雪融成雪水泡茶喝,据说别有一番清香。不过那样细的日子沈丞浅可是无福消受的,天山雪水又如何,古井沉水又如何,反正他连龙井和毛尖都分不出来,何必自作懂行白白去糟践那些水。 沈丞浅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却发现那女子并非是在集梅花儿上的雪。那女子是整朵整朵的将梅花摘下来,放进手上提着的一个木盒子里。 这女子也是,摘花儿做什么。这花生得好好的,旁人还要看呢,却兀自折了。 那女子在那里又忙活了一会儿,倒一直没瞧见沈丞浅。过了片刻,女子终于提了木盒子离去了,可偏偏起身的时候,腰间的香囊却掉了,落在了雪上。 沈丞浅见那女子要走远了,连忙几步快走捡起香囊追上去,轻唤道:“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那女子听了沈丞浅在唤她,先是顿了顿,随后款款回身。 沈丞浅不禁心中一动。 这便是美人回眸吧,可真是美。 然而他心中还未感叹完,那女子却只冷冷背过身去,道:“不要了。” “为何不要了?”沈丞浅不解。 这香囊上金丝银线,不知是怎样价值的东西呢。 “沾了水,脏了。”那女子淡淡道。 沈丞浅一皱眉,这女子忒也奇怪,过得仔细也不用这样挑剔吧,沾了点儿雪水又如何,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这倒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女子沉默着又走远了几步,沈丞浅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是几步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道:“姑娘,你该不会就是那玉瓷神女吧?” 说着说着,沈丞浅便一时情急要去扯她衣袖。 可哪知袖子还没碰着,却是一道落雷砸在沈丞浅脚边。好大一道光亮,惊得沈丞浅吓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女子瞧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嘲讽冷笑道:“凡人便该守凡人的规矩,仙人之躯,不是你能碰的。” 沈丞浅倒不在意她语气中的辱骂和讥讽,反倒是自己适才刚刚触了雷心有芥蒂。 他本以为那神女应是同白语一样,即便表面清冷,也总该是垂怜天下,菩萨心肠。而不是这般,从里到外都冻的瓷实,随便一道落雷便要要人性命。 沈丞浅被惊了个实在,只嗫嚅道:“神女大人,适才是在下冒犯……” “你知道便好。”玉瓷一挑眼,冷然道。神情依旧桀骜,也丝毫没有对于自己过分了的半分自责的样子。 沈丞浅忽然非常厌恶这个女人。 他一向非常讨厌,自命清高,从而瞧不起身边众人的人。 下一瞬,沈丞浅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脱口道:“只是神女大人自诩仙人之躯,却纵容弟子祸害生灵,实在也不是仙人所为。” 直到许久后,沈丞浅再度回想这句话,仍是觉得自己疯了。 他这也算是拼死,冒着被雷劈的危险去寻找真相了吧。 果然仙人之心不可揣度。 沈丞浅本以为那神女会怒,会一道落雷将他劈的灰飞烟灭。 却不料玉瓷却只是笑笑,带着他走到了御花园偏僻的一角。 怎么,还准备挑个僻静的地方结果了他吗。 沈丞浅正不知要如何逃跑,却只见身前的玉瓷已放了盛着梅花的木盒,几步走到他身前,冷冷道:“白语那桩事,你为何知道,又知道多少?” “嗯?” 沈丞浅又是一惊。 这算是承认,那事是白语所为了? 那神女,虽是刚刚归国,但看那样子,应是将白语那件事知晓的透彻才是。只是不知,那女子会如何处理他。 自己刚刚,其实也不过是说了句气话罢了,说到底,也并无根据的。 这女子这一句,倒是真真漏了白语的底。 虽是表面冰冷,但凡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那女子倒还差些。 沈丞浅故作镇定,淡淡道:“国师所做的一切,沈某全都知晓。大人贵为神女,想必也是慈悲之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徒儿为恶,不管不问?” 却不料,玉瓷听了沈丞浅的话,却只不住的笑,好似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事情。 “慈悲之人?”玉瓷冷冷道。“那些凡人的死活,与我无关,若不是为了报答尊上的恩情,我当初又何必去接神女这个重担?” 沈丞浅只沉默着,不知她在说什么。 只听玉瓷接着道: “我可以帮你去坏了白语的事。但这事儿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白语,只为了我那个蠢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语儿,我还是爱你的qaq ☆、第三十七章 真相大白 第三十七章真相大白 深夜时分,神阁主殿。 白语瞧着左右无人,便牵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女童进了主殿大门。 那是个极其娇俏的女童儿,即便小小年纪,却已出落的极是清秀,若是长大出阁,定是仙人之姿。 白语瞧着她,只觉得几分惋惜。那女童正嘤嘤弯着唇角对他笑着,毫无一丝戒备与怀疑。 多么清澈单纯的生命。 进了神殿,白语反身在大门上贴了张白符,用术法将门上锁。随后,他轻轻牵着女童娇嫩的小手,走到神殿正中。 神殿正中的血蚕丝绒毯上,那口神鼎正沐浴着窗格打进来的月光,泛着隐隐的青白的光亮。 白语抱着那女童娇俏的身躯,轻轻一提,便将那女童放到了神鼎中。那女孩不知白语要和他做什么游戏,只轻轻笑着,颇是好奇的摸索着神鼎周身。 白语目光悲悯的瞧了她一会儿,随即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银针。他狠狠戳破了自己的手指,血珠一下冒出来,随即顺着他玉白的手指滚落,留下一道猩红的、蜿蜒的血痕。 下一瞬,白语忽然觉得下盘虚浮,他连走了几步靠在鼎上,才稳了自己的身子。 果然,已没有时间了。 现下,他还没有完成大业,却已然只剩风中残烛,灯尽油枯。 便是错了又如何,事到如今,他早已不能回头了。 待等定了心,白语的目光比适才还要坚毅。他又取了银针在手上挑了伤口,随即,他伸出手,去继续至关重要的下一步。 然而,手不过伸到半空,却被另一人紧紧握住。 白语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瞪大了双眼,蓦然回头。却看见了个他极是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刻见到的人。 “怎么会是你……”白语看着来着,声音空然道。“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沈大人……” 不,不可能! 沈丞浅为什么会在这儿? 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的他,又如何能进已被自己术法封印了的大门? 如今灵丘神阁,哪里会有能破了自己咒术的人! 除非…… “为什么不会是我?”沈丞浅握着白语的手,秀眉紧蹙道。“国师,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一己所私一错再错吗?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白语闻言,却是轻蔑一笑,一把甩开沈丞浅的手,冷然道:“一错再错又如何?执迷不悟又如何?沈大人,这是我灵丘内事,你不过是个外人,这事轮得到你插手吗?!反倒是你,擅闯神阁可是死罪,你若在不滚出这里,连龙辰羽,连北辰,也一并连坐!” 沈丞浅默默放下了手,一时却是愣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语。 白语向来是温润的,是风雅的,是玉似的风度翩翩、盖世无双的。 而此刻的白语,却是疯狂的,却是暴戾的,他已陷入了自己的孽障之中,开始逐渐迷失了。 白语站在神鼎旁侧,神情妖魅,那样妖冶的清丽是沈丞浅从未见过的。此刻白语冷眼瞧着他,淡淡道:“没有我师尊破我的术法,你是进不了神殿大门的。沈大人倒真是好本事,连我师尊那样的人都被你迷惑的倒戈。” “神女大人并非倒戈,她只是为了你啊。”沈丞浅道。“神女大人她也只是怜惜你,她觉得你如今这样,不值得。” “我所做的事值不值得,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言说?”白语双眸微眯道。“难不成,沈大人,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是在解救我?你还自诩是我的恩人了?” “我,我没有。” “你信不信,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在这里杀了你?”白语狰狞地一挑眉眼,凛然道。“我会用三昧真火,将你化为焦灰,这世上再没人能发现你的踪迹。我还可以慢慢囚禁你死,也不会有人前来救你。” 沈丞浅望着眼前已经近乎失控的男人,目光却逐渐放得柔和下来。 “不,白语,你不会的。” 白语妖娆一笑:“何以见得?” “因为,你一直以来都是好人,一直以来你行法事的牺牲品,除了那些孩子,便是你本身。”沈丞浅轻声道。“你这样做,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陛下,是不是?” 白语面上的笑蓦然凝固在脸上。 片刻后,他轻挑了挑眉,语音淡淡道:“沈丞浅,我敬你是个聪明人,但事到如今,你还是要死。我不会为了你一个,而践踏了我的大业。你……” 然而,白语的话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隔过沈丞浅,带着几分震惊与绝望的望向远方。 “陛下……”他喃喃道。“你为什么会……” 神殿入口处,一袭龙袍加身的灵帝严酌凛着神色大步走了进来,他迈着坚毅的步子走到白语身边,用手一抬,轻轻扳过白语的脸。 “国师,这么些日子,你瞒我的事,是不是该告诉我?”严酌目光灼灼的望着白语,一字一句道。“你牺牲了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白语却只别过头,沉默了许久,一双唇被自己咬的几乎快要滴下血来。 此刻严酌也不再顾及旁人,只垂头深深吻上去,用唇舌将他牙关一点点化开。 在他身后,沈丞浅几乎羞红了脸。他艰难的挪着步子,一步步挪到刚刚赶到的龙辰羽身边。 然而,白语在叫严酌吻过后,语气虽缓,却仍是那样倔强的嘴硬。他抬头,望着严酌,轻声道:“下官此次,是牺牲那些孩童,来求自己长生的。只是为了一己之力谋私罢了,并不曾牺牲什么,还请陛下责罚。” 严酌凝视着他的脸,只淡淡道:“你没有说实话。” “下官说的已句句属实。”白语轻声道。“白语深知此次已触及国法,又险些挑了两国战事,是身死大罪,还请陛下发落吧。” 严酌瞧他一脸坚毅的模样,无奈轻叹了口气,道:“国师即便真的犯罪,难道我还能真的发落你不成?若是国师甘愿,这皇位都可以是你的。如今国师这般,反倒让我怀疑,你真正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白语只回道:“白语没有其余秘密,陛下想多了。” “是么。”严酌无奈瞧着他。“神女曾告诉我,我绝不会活过二十岁,这档子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白语深深的低下头。 然而此刻,他眸中适才凝着的那层浮冰,终是崩裂了。他好容易凝聚起的坚毅之势,也终被撼动了。 此刻,他似乎已走投无路,却也退无可退了。他只静静跪在地上,不知该去如何回答。 神女,终究,还是告诉他了? 这又是为何?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有些真相,即便大白于天下,也没有人会真正开心的。 反正自己也要死了,为何不让自己把这秘密也带去,走的干干净净的。 白语跪在地上,一颗泪珠直直落在他手背上。月光下澈,那碎了的泪珠,就如同一颗裂了的冰玉一样。 严酌牵起他的手,将那颗残泪轻轻舔去了。 “白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好不好。”严酌将白语搂在怀里,在他耳侧轻声道。“求求你,告诉我。” “可是……” “我再不想被蒙在鼓里了。” 严酌是昔日灵帝的第三子。 在他出生前,灵帝膝下是曾有两个儿子的,只可惜,两个皇子皆未活过三岁,便夭折了。 灵丘国中,灵帝是需遵守戒律的,为防止帝王沉迷美色不涉朝政,灵帝是不许纳妃的,只能与灵后共度一生。若有朝一日灵后死了,方可再娶。 在折了两个孩子后,灵后伤心过度,身子每况愈下,看上去,似乎再不可能有孕了。 然而,灵丘皇族总不能绝后。只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段日子,思子成魔的灵帝灵后简直要双双熬疯。 后来,还是当时还在神女之位的玉瓷为他们想了个法子。 如今灵后不孕,是因中气不足,因此没有多余精力凝成新生魂魄,若是能用他人婴灵托生,此事便能成了。 当时灵后问此法是否有凶险,玉瓷说没有,却也同时道,这法子是极其伤损人寿的,若灵后执意用此法,对于阳寿折损极大的。 然而灵后却仍是想都没想,立时答应了。 因此,灵帝三子严酌,来的是极其不易的。然而世事无常,也不知是否是因法事的原因,灵后在严酌不过一岁时便死了,在严酌十九岁时,灵帝也去了。 这浩然天地间,便只剩严酌与白语两人。 自玉瓷离了灵丘后,白语便继了祭司之位,与严酌共居于灵丘之巅,本以为会是一生安乐,享尽荣华。 然而,一次偶然时候,即兴归国的神女玉瓷,却轻飘飘的和白语说了这样一句话。 “严酌的魂魄,就要散了。他本就活不过二十岁的,若你不愿灵丘皇族绝后,便快催促他纳后,留下血脉吧。” 这句话,算是把白语原本安宁的日子,彻底打破了。 他不解的去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瓷也难得耐心,将当时她亲手所做的那逆天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可懂了?”那时,玉瓷语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我当初行法,能凝他魂魄二十载已是实属不易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是亲妈 ☆、第三十八章 灵国月色 第三十八章灵国月色 可白语哪里甘愿让严酌就这么去了,连忙问玉瓷有没有续命的方法。 然而玉瓷对于严酌,本就无一丝一毫感情的,只觉得多说一个字也是多余。却经不得白语执拗,只淡淡道:“续命之法谈何容易?这苍穹间,本就不曾有的。” 可白语却知,长生续命之法,是确实存在的。 昔日灵丘寿康帝便是铁证。 神阁中人人皆知,这灵丘国中是藏有一本可为人续命的禁术之书的,只是许久以来,从不有人寻到过罢了。 那本书,他一定要得。 即便是弃了所有,他也要得见严酌得偿所愿,君临天下。 那晚,白语在神阁中研习经书,看得累了,便靠在神阁正堂的玉像旁睡了一会儿。待等他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时,天已微亮,他连忙起身欲回房梳洗,却起的匆忙,脚下一滑,无意中撞在了玉像的膝头上。 后来再想,那便是天意了罢。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2节 谁能想到那无暇的玉像之上隐藏着机关?谁又能想到,那看似简朴破旧的蒲团之下尚藏着暗格,暗格中藏着的,便是多少人寻觅无果的禁术之书呢。 因缘凑巧,在白语得了那本书不久,玉瓷便离了灵丘,四海云游去了。这正对了白语的意,省得日后他研习术法,却让玉瓷起疑。 但很快,白语发现,这所谓长生之法,续命之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谓法事,看似玄异,但实则也遵循万物规律,有失才有得,有因才有果。欲得诸事,皆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要用此术为他人续命,首先要献上的,便是生命力旺盛的鲜活祭品。 就是所谓一命换一命。 然而,话也不能全然这样说。严酌是真龙天子,他的命,和旁人是不同的。旁人数十年的寿命,也不过能凝成严酌几月的光阴。更何况严酌本就是逆天而生,运用此法,便更是不易。 而且,这法事,本就需要施术者的精魂去运作的。 在为严酌续命的同时,白语的身子,也会一点一点被掏空的。 白语因此犹豫了很久。 他并不是惦念自己什么,而是他无法忍下心,去让那些无辜的生命,成为严酌脚下的基石。 严酌虽然面冷,却是个心善的人。 若他得知了真相,未必会感谢自己。 可自己却又何尝需要他的感谢。自己只是盼望着有朝一日,严酌能纵横中原,能得偿所愿,能让华夏之中只余灵丘一国,实现天下大统。 若世上只有一个国家,一个王,那便再也不会像现今这样狼烟四起,四处战乱。 即便是魂入地狱,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做便做吧。 然而,白语依旧是心怀自私的。他不忍去害灵丘国内的子民,于是,便只能将手伸向距离灵丘最近的凰陵。 最初,是少女。 少女至阴之血,至纯至灵,极具魔性。 然而,在法事的逐渐运作中,少女之血的力量已稍显不足,白语又狠了心,开始觊觎大洋彼岸的、凰陵的孩童们。 为了防止北辰怀疑是灵丘所为,白语只得在夜间偷偷前往凰陵,携了孩童便走,并在海上用幻术布了许多漩涡,防止旁人靠近。 后来,凰陵的孩童几乎要被他耗光了。 他便只能将手伸向灵丘国内…… 一来二去,直到如今…… 沈丞浅默默抿了抿唇,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白语太自私了,太疯狂了,却也,太可怜了。 此刻,白语跪坐在地上,面上犹挂泪痕,身侧严酌正静静的抱着他,目光沉重,一语不发。 半晌后,方听白语轻声道:“此次这桩事,都是我一人造的孽,与陛下、与灵丘无关。我知道北辰不可能放了我,沈大人自可提了我去向北辰国君交差的。” 沈丞浅眉头紧锁,脚下却没有动。片刻后,只听龙辰羽沉声道:“国师大人,即便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白语轻轻的点点头。 “这都是我的罪过。” 他轻声道。 不过片刻后,他又轻声说:“不过,那些被我掳来的孩童们,都还活着。” 沈丞浅一下睁大了眼,颇为震惊的望着他。 “怎么会,你不是说,那法术是一命换一命吗?” 白语轻轻点头道:“原本的法术的确是这样的,但我却在之上做了修改。只要每次行法术时我多耗些自己的精血去护住那些孩童的血脉,他们便不会身亡了。我对那些孩童,只是取了精血,并不曾要他们性命。” “那现在那些孩子究竟在哪儿?” 白语垂着头,轻轻咳了几声,方道:“那些孩子,我将他们安置在神阁的神侍堂中了。我不能放他们回去,但他们出身穷苦,日后若能在宫中做了神侍一世安乐,也算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不过既然此事已被戳穿了,那些孩童,自可被送到他们爹娘身侧去了。” 沈丞浅轻叹了口气,心下稍松。 只是片刻后,他仍是蹙了双眉,看向白语道:“国师,如今那些孩童是都没事,那你呢?” 白语一愣,喃喃道:“我?” “行了此法,你会不会……” 白语瞧着沈丞浅,只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不重要。” “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即便身死,也是死多其所,再无遗憾了……” 灵丘国中,静寂月色。 沈丞浅静静站在窗边,神色颇是孤寂的垂着眼帘。 半晌后,龙辰羽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了他肩头。 “想什么呢。” 沈丞浅将头靠过去,轻声道:“我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龙辰羽道。“人家白语自己都说,愿意随我们回北辰俯首认罪,你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沈丞浅却只摇摇头:“白语直到如今,都是为了严酌而活。怎么现在却忽然愿意放手了呢,他那句目的已经达成,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辰羽不作答,只静静望着他。 沈丞浅垂着眸,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是觉得,白语伏罪时的神情,释然的太过诡异了。 就像是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云淡风轻了。 而与此同时,严酌卧房。 白语正恬然跪在榻上,为严酌梳发。严酌的发丝很韧,带着些许坚毅滑过他指尖,带起一阵不知是疼是痒。 “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严酌蓦然道。 “陛下不要说气话了。”白语轻声道。“陛下日后是要大展宏图的人,现阶段是最应该小心谨慎的。为了白语一人而掀起与北辰的争斗,太不值得了。” “若是我连你也守不住,还要这天下做什么?” 白语听了这话,手上动作停下了。 然而严酌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将白语死死揽在怀里,丝毫不顾白语轻微的挣扎。 万里江山,纵横华夏,又怎及美人眉间,一点朱砂。 没了你,要这天下又有何用?坐拥四海,又与谁共享呢。 “陛下,陛下……” “白语,你前些日子清心守戒,便是为那法事吧?” “……是。” “既是如此,到如今,那清规戒律,便也没必要继续死守了吧?” “……是。” 灵丘月色,澄然若画。 既是美人在侧,何不携其玉手,共许芳华。 “在下已在贵国叨扰数日,时到如今,贵国风土人情,江山美景,也已一饱眼福了。便不再过多逗留,先行归国去了。” 翌日,沈丞浅便去神阁寻了白语,向他辞行。 白语轻轻点点头,道:“来使归国,按理还会有场宫宴的。沈大人也不必太过匆忙,也要容在下准备准备,处理些神阁的事。” 沈丞浅假作诧异道:“国师要准备什么?” 白语一愣,道:“沈大人你……凰陵城中,少女和孩童失踪的事情……” “那些事,难道不是灵海上海盗所为吗?”沈丞浅面不改色,淡然笑道。“昨夜,我北辰兵士已将被困少女及孩童全部救出,连夜送回凰陵城中,与他们爹娘团聚去了。凰陵官府中也消了那些案底,那些事,再不会有人过问了。” 白语此刻心下已然明了,却秀眉一皱道:“沈大人,这事若传出去,你也是连坐之罪,为了我,不值得的。” “谁能传出去?”沈丞浅道。“是陛下,是国师,是我,还是龙辰羽?如今这事儿,除了天知地知,便只有你我四人得知。更何况,国师你已用幻术消了那些少女和孩童的记忆,这档子事,断不会泄露出去。” 白语望着他,片刻后猛然跪倒在地,轻声道:“白语无以为报沈大人恩德……” 沈丞浅连忙扶了他,对他展颜一笑。 如今世道,谁又何苦去刁难谁呢。 还不都是一群痴心的可怜人罢了。 三日后,灵丘国宫内大宴,灵帝备送厚礼,亲临圣驾相送北辰使臣。 快要上船的时候,白语轻轻拉了沈丞浅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件东西。沈丞浅细细一看,却发现那是只手串,串上颗颗晶莹的,皆是上好的红玉。 “昔日我不慎损坏了沈大人的红玉手串,这物什便赔你,也算是谢礼。” 沈丞浅不料他还记得那件事,不由得面上一红,道:“丞浅也并非小气之人,国师又何必如此客气?” 白语却只盈盈笑道:“沈大人对我有恩,这物什你且收着,日后必有大用。这东西,可是我日夜贡在神阁中的神玉,带在身上,可为人挡灾。” “真有如此神奇?” “沈大人难道还疑我不成?” 很久以后,沈丞浅再度回想那时他与白语之间说笑。 他又何曾可能想到,不久的将来,这看似寻常的一串珠子真成了救了他命的东西。 而要他命的人,却是……龙辰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本写好的灵丘篇的文案全然成了摆设……在最后一章,我生生的把原本的be改成了he…… ☆、第三十九章 鬼谷召奴 第三十九章鬼谷召奴 坐船的时候,龙辰羽又问:“这档子事,你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沈丞浅回道:“白语既说此事已成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更何况现在那些少女和孩童都各自回家去了,放他一马,做个人情,又有何不好?” 此刻,海面上风正大得很,龙辰羽带着沈丞浅到屋子里头避风。屋子虽小,却总比甲板上要暖和些。 沈丞浅为他倒了杯温酒,又问道:“怎么了,你是怕旁人知道?” 龙辰羽啜饮了温酒,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只总觉得,我们和白语并无情分,犯不上为他冒这个欺君的险。” 沈丞浅瞧着他,浅笑道:“这事儿断不可能传出去,左右不过我们几个人才知罢了。白语也是可怜人,你我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能多条路,总是好的。” 龙辰羽点点头。对面,沈丞浅却皱了眉,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 沈丞浅微一挑眉,道:“不知为何,近来,我总觉得心里无故慌得很,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丞浅想多了,近来哪有什么大事?”龙辰羽笑道。“轩夷前些日子灭了,此次灵丘也平定了。北辰四周未归顺的,便只有鬼疆和白泽了。这两个国家又是各安一隅,从不挑起战乱的。如今中原也算是北辰大统,四海祥和。” 沈丞浅继续喝着杯中温酒,却是不置可否。 龙辰羽少见他如此忧思的样子,便又问道:“丞浅,你便和我直说,一直以来,你究竟是在忌惮着谁?” 沈丞浅握着杯子,沉默了片刻,方道:“将军。” “嗯。” “你可还记得,徐晃曾有一个二女儿吗?就是入了宫后便承宠超过她姐姐,直接便做了妃子的那个。” 龙辰羽点点头,道:“记得。是叫徐……徐浣兮,据说兵士去追捕徐晃的时候,徐浣兮跑了,到现在也没个下落。怎么,没来由的想起她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总觉得那女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今生死不明的每个下落,到让人良心不安。” 龙辰羽搂了他肩膀,不由笑笑道:“丞浅,你这又是怎么了?即便是千军万马你也不曾如此含糊过,为何偏偏如此忌惮一个女子呢。” 沈丞浅瞧他笑着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徐浣兮并非简单人物的。若她生成个男子,说不定徐家早就不是如今的样子。 那女子的胆识和谋略,似乎犹在徐晃之上。 不然,为何那些兵士连徐晃都擒得住,却单单捉不住一个弱女子呢。 更何况,徐浣兮可谓是十分记仇的人,早些日子就因为那一桩小事,连同徐晃在皇上面前陷害自己,险些害了自己性命。如若不是后来八王爷领兵夺位,说不定自己早死在了大狱里。 沈丞浅一直很忌惮深宫中的女人。 深宫中的女人,她们看似是娇柔的花朵,却是心狠手辣,步步为营。她们甚至读懂能如何捉住一个男人的心,能如何能从这皇宫的主子身上,榨出她们想要的财富和权位。 这样的勾心斗角,是他沈丞浅做不来的。 此刻,若徐浣兮尚且真有心报复,我在明敌在暗,他和龙辰羽便是劣势。 龙辰羽瞧他似是还未释怀,只笑道:“丞浅,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吧。那徐浣兮即便是有心报复,不过她此刻家财散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罢了,她又能做什么?你未免太过多思,杞人忧天。” 沈丞浅知他不信,便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现下普天太过和乐,自己才有闲暇去担忧这些没来由的隐患了吧。 此时此刻,苗疆深处,鬼疆玄女国。 召奴正曳着身子,款款孑立在华美大殿上。在她脚下,卑贱的男仆们正跪作一团,正语音打颤的瑟瑟发抖着。 是了,什么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在鬼疆玄女国中,全然是胡扯。鬼疆,向来是女人的天下,国内的男人除了巫灵王一个是可以君临天下当家做主的,其余男人,不过是卑贱的摆设。 谁让自古以来,苗疆秘术,都只有女子至阴之血可以驱动呢。力量在谁手上,权位便在谁手上。 “怎么,你们这些废物,过了这么许久,还是没查出当日我在陆阳见着的那人是谁吗?!” “这……公主息怒,公主也不过是人群中瞥了那人一眼罢了,左右也没个线索的,我们又如何探查……” 召奴把秀眉一竖,厉声道:“怎么?难道你们以为还是我的过错?你们是在责怪本公主有眼无珠,看不清人吗?” 阶下的男仆深深跪着,将头埋得更低了。 召奴身后的皇座之上,一冷魅男子斜身坐着,一双眸子赤若鬼瞳,在略微昏暗的鬼疆主殿之中尤为狷狂邪魅。 半晌后,他凤眼一挑,轻声道:“奴儿,你又何必难为他们?你该知道,在陆阳城中找一个陌生男人是多难的事,大海捞针似的,你要他们如何找得出?” 召奴侧身瞧了那男子一眼,半晌后收了面上桀骜,反做出满面娇嗔。她走过去,恭敬墩跪在皇座旁,握着那男子纤长玉指道:“皇兄,我不管,我定非要找到那人。” “找到他以后呢?又要做什么?” 召奴一时语塞:“这……” “你瞧,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左右不过是又耍小孩儿心性罢了。”男子冷然道。“这天下能破了你音功和蛊术的,又不止他一个,我怎么不曾你围着本王我转来转去呢?平日没个正经,这事儿,倒是顶上心的。” 召奴娇哼一声,别过头去,怨愤道:“皇兄是在向着那些奴才说话?一点也不曾向着我。” 那男子淡然一笑,瞧她真气了,又不由得软了话语,轻声道:“瞧我这巫灵王做的,整日专是给你发小孩儿脾气的。你和这些奴才们置什么气呢?你想知道的,我早派人给你查了。” 召奴回眸一笑,道:“真的?” “本王还会骗你不成。”男子道。“探子说了,那日陆阳曾经过一支北辰的商队,据说是朝廷中军队乔装了,南下去灵丘的。我想,寻常人也是没有能挡了你功夫的那等本事的,想来,便也只会是他们了。” “北辰人?”召奴喃喃道。“这下可难办了,这里距离北辰,可隔着十万八千里,我又如何去寻那人。” 男子又是凤眸一挑,轻抚了召奴的脸颊,继续道:“我早查清那商队底细了。据说那商队,是三军领将龙辰羽带着的。” “龙辰羽?” “嗯。”男子道。“我料想,北辰中能有那等本事的不多,大抵就是他了。” “行,我晓得了,还是皇兄疼我。”召奴妖媚笑着站起身,身上各类银饰惹得一阵叮咚作响,她倒是一溜烟跑走了。 待等跑到自己寝宫门口时,门内却跪出个苗女,见了召奴连忙道:“公主,徐姑娘说要见您呢。” 召奴神色一凛,冷声道:“怎又是那蛮子?留她吃住已是很好,怎么还要无故来叨扰我?若不是我,她早不知死在何处了。怎么,如今还不甘心做我丫鬟么?此处是我的寝宫,还需得她来见我?” 话是这样说,但显然,召奴对那女子,还是十分忌惮的。片刻后稳了稳心神,走过了廊子,到花厅去了。 果然,花厅中,已有个身着北辰服饰的女子,在那里等了。 瞧着那摇曳生姿的样子,不是徐浣兮,又是谁呢。 如今南下一趟,查明了失踪之谜,又带回了那些失踪的孩童和少女。虽比不上战功,嘉奖却仍是有的。北辰元凰特拨了几千两银子出去,为沈丞浅稍加休整了宅院。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总不好住的寒酸。 沈丞浅府邸休整的那些日子,府上嘈杂的很。他便留了叶轩在那里看着,一个人去龙辰羽府上躲清静。 那日,沈丞浅到了龙辰羽府上的时候,老远看见有个锦衣的宦官从武王府中出来。 沈丞浅是外臣,皇宫中不怎么走动。但看那宦官衣饰,也知那该是皇上身旁的大太监。那大太监来武王府,应该是通传极其要紧的事。 一见了龙辰羽,沈丞浅便问道:“可是皇上派了什么令子给你了?” 龙辰羽正在花案旁沏茶,头也不抬:“前些日子,鬼疆巫灵王邀北辰前去鬼疆共赏水灯花会,皇上是有意要我去呢。” “这我倒奇了。”沈丞浅道。“你好端端一个武将,陛下不留着你率兵打仗,怎么倒成了使臣了?” 龙辰羽只低着头洗茶,道:“如今这四海平定的,哪里有仗可打。” 沈丞浅坐在雕花木椅上,心中却另有一番心思。 这北辰元凰较之北辰元庚,更是个厉害人物,十数年来忍辱负重不说,也才思聪颖,多疑多思。这宫中的人,就没有他真正信的。北辰元凰继位后,朝中的文臣武将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前朝的官如今也就龙辰羽、张傲月他们几个留着。 北辰元凰是不是忌惮并猜疑着龙辰羽,是以迟迟不给他兵权,逐渐转移他的力量呢。 他总觉得,龙辰羽若想自保,此时应该辞官的。不然以他的存在,总是北辰元凰眼里的钉子,时刻宣示着他北辰元凰是靠弑主方才上位的。 这事,倒真难做。 作者有话要说:  鬼疆篇!~ ☆、第四十章 伊人已逝 第四十章伊人已逝 不出一月的工夫,沈丞浅的府邸便修葺好了,然而他却也没急着搬回去,仍日日在武王府小住着。 反正龙辰羽也没有妻妾,外人看来,只道他们两个战友情深罢了。 转眼,已是十二月了,正是北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北辰帝都又是在最北侧的,这个时候越发冷得厉害。沈丞浅身子不好,有些畏寒,便日日懒懒地待在那生着火炉的厅堂里,也不怎么出门走动。除去每日上朝处理事务,几乎已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龙辰羽每日要带兵的,自然比他忙得多。沈丞浅日日在武王府里,不多日便跟那些小厮丫鬟们混熟了。他没什么主子架子,为人也和善,下人们也都愿与他亲近。 有一次晌午,他在花厅中和几个小厮吃酒。沈丞浅吃的不多,他也不是为了那个,而是为了大家热热闹闹的说些事情。 却不料酒过三巡了,有一个小厮叫做板儿的,竟醉醺醺的呜呜哭起来了。 那时沈丞浅正和几个下人说着花灯节的事呢,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旁边一个管事的过去就给了板儿一巴掌,喝道:“你这个死奴才!大人正喝酒喝得高兴呢,你怎么这么晦气!” 沈丞浅连忙拦了他,问清始末。 却只听板儿呜呜地道:“奴才,奴才只是想到,昔日顾爷在时,也是这样对我们的……” 那管事的明显一愣,语气却缓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大好的日子,不说那些事了。” 沈丞浅挑了挑眉,问那板儿道:“那顾爷是谁?” 管事的连忙拦了,说:“大人问这些做什么,反正那位顾大人也已去了。今儿大好的日子,不该说那些的。” 沈丞浅却不死心,依旧道:“看来,昔日那位顾大人也常来你家主子府里了?” 管事的看沈丞浅执意要问,便也不好隐瞒,只道:“是。顾大人在时,也是时常和我家大人走动的。” 看来是个和龙辰羽交好的官员。 这倒奇了,沈丞浅和龙辰羽在一块这些日子,只觉得龙辰羽择友是极其挑剔的。无论你有什么金山银山,龙辰羽都鲜有看得起的人,更别提走得近的了。 “那顾大人究竟是谁?姓甚名何,又是怎么去的?”沈丞浅握着酒杯问那管事的道。“你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得隐瞒。” 沈丞浅倔劲儿一上来,含龙辰羽在内,就没有犟得过他的。那管事的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事,也没必要为了这档子事得罪了主子,便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那管事的道:“昔日,那顾大人也和大人一样,一边挂着翰林院的文职,一边给将军做军师。” 沈丞浅一边喝酒,一边点着头。 “那位顾大人,可是很有几分本事的。昔日本拒不归顺的东霓、朝歌,都是他去游说的。那些国军便也偏听他那一套,到最后,都纷纷降了。顾大人也同将军一起平定过不少蛮夷,立过不少军功。到后来官位不仅一路高升,皇上还有意给他封王呢。” 沈丞浅点点头。 虽只是不长的一段话,却是能听出很多东西的。 他能知道,那顾大人是比自己强不知多少倍的人。按理说,北辰元庚那样的人,是不怎么打理朝政的,可那顾大人,竟能让北辰元庚赐予王侯之位。而且,看他官路走的那样顺,想必和徐晃那支也是走的极好的。 既不得罪徐晃,又能亲近龙辰羽,这该是为人处世如何聪明、如何玲珑的人。 沈丞浅虽没有见过他,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钦佩。他握着茶杯,问那管事的道:“这么说,那位顾大人,也是千古文坛的一个英雄了。” 那管事的回:“那是自然的。” “这样难得的人,怎么会殁了?” 管事的叹了口气,道:“还是两年前,将军和顾大人去平定云湖的时候。据说是一路颠簸,顾大人是个文弱书生,经不起车马劳顿,便患了弱症。可那顾大人不愿意拖累大军,为人又极是好强,便一直瞒着不肯说。却不想和云湖一战打了整整半年,顾大人身子逐渐亏空了,一日忽然急病而死了。” 沈丞浅一皱眉,道:“这倒可惜了。” 那管事的道:“谁说不是呢。顾大人去了后,皇上也曾点过几个文臣武将给我家将军做军师,却没有一个能投将军的意的。他们也大抵都是受不得苦,福薄命薄的,便纷纷死在战场上了。” 沈丞浅点点头。 原来跟随龙辰羽出征的军师都会战死的传说,是这么来的。 倒也并非子虚乌有。 想必是那些人不投龙辰羽的脾气,龙辰羽便也懒得照拂他们,只任他们生死了。 那管事的给沈丞浅倒了酒,接着道:“不过现下好了,将军身边有沈大人在,两位大人之间情谊又如此深厚和乐,小的们便也放心了。” 沈丞浅只笑:“我需要跟你家将军学的东西,可还多着呢。” “这就是大人自谦了。” “对了,不知那位顾大人,全名唤作什么呢?” 那管事的想也未想,回道:“顾大人单名一个澄字。” “顾澄,顾澄……” 沈丞浅喃喃道。 这便是在自己出现之前,一直陪伴在龙辰羽身侧的那人吗。 这日,龙辰羽不知为何回来的晚,晚膳也未回来用,等到了府上时,沈丞浅都已铺好被褥准备睡下了。 龙辰羽进了门,便直接坐到榻上。沈丞浅正借着烛火看书,知道他回来了,却头也未抬,只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皇上设宴。” “原是这样。”沈丞浅点点头。“皇上也是个偏心的,怎么不叫着我去?” 龙辰羽朗声一笑,道:“你还和皇上吃醋不成?今晚会宴的,都是武将,你到那去又是什么理?” 沈丞浅不置可否,只接着道:“既是设宴,总该派个奴才回来通传一声,我在这儿白白等着倒没什么,你家府里的大厨做的那样多的好菜,全都糟践了。” “是我忘却了。”龙辰羽一边褪着衣服,一边自己打水洗漱。“我也未曾想会留到这么晚,都是最后皇后编排的那歌舞耽搁了。” 这皇后,还是北辰元凰半月前新娶的。是当今翰林院大学士傅辞的女儿,名叫傅雪程,明媚动人,知书达理的,颇有国母之风,也极得皇上欢喜。 “皇上留你们这些武将用饭做什么?” “谁知呢,说不准,只是为了聊表君臣和乐罢了。”龙辰羽换了寝衣,直接便坐到床上。“是了,皇上派我东去鬼疆的令子,似乎快下来了。” 沈丞浅微皱了眉,道:“还真派你去?把你当做使臣了?” “或许皇上只是觉得我灵丘那档子事做得好,这次,便懒得再选旁人了。”龙辰羽道。“你是知晓皇上心比海底针的,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主意?” 沈丞浅一歪头,道:“将军这次,可还带着我?” “这自然是要带的。”龙辰羽一搂他身子。“我若不见了军师,肯定日夜茶不思饭不想的,估计一通火都要发到巫灵王身上了。” 沈丞浅轻轻捏了他一把,道:“鬼疆那儿都是女子,规矩也多,若不我看着你,还不知会说错什么话。” “怎会。” 沈丞浅放了书,挪到软榻里侧躺好,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今儿我和你府里那帮管事的喝酒,你猜他们和我说起谁了?” 龙辰羽并不如何在意,随后问道:“你们指不定如何在背后编排我了。” “编排你做什么,那有什么好玩儿的。”沈丞浅喃喃道。“今日,他们和我说起以前你那个军师,叫顾澄的,听得我,对那人好生好奇呢。” 沈丞浅正背对着外侧,因此不知。 在他说完这话的一瞬,龙辰羽的神色蓦然僵了,目光直直的盯着帷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沈丞浅却仍是浑然不觉,自顾自道:“我听掌事的说,那顾大人也是个人物,只可惜年纪轻轻便去了。我想,若是还有他在,你也定然看不上我。” 龙辰羽满目春水都已冻住了,许久许久,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本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记得顾澄了。 却不想…… 鬼疆境内,召奴闺中,那一身精致银饰的女子正侧躺在榻上。在她身侧,徐浣兮正对她小声耳语着。 过了许久,召奴道:“我已求了皇兄,让皇兄去请北辰使臣来了。只是,你为何敲定北辰一定会派来龙将军呢。” 徐浣兮淡淡一笑,轻声道:“如今北辰新帝北辰元凰是个多疑多思的,那龙辰羽虽是他开国的功臣,却也知晓他造反的底细。他表面敬重龙辰羽,背地里早不知如何想除了他了。倒如今,他定不会再给龙辰羽兵权了,可龙辰羽毕竟是个将军,总不好太过冷落。这种不大不小的事,自然是愿派给他的。” “可龙将军毕竟是一国领将,若是在鬼疆境内没了踪影,这定要挑起两国摩擦的。” 徐浣兮一跺脚:“我的好公主,你怎么不明白呢。北辰元凰忌惮龙辰羽,恨不得他早些死了。等你掳了他,随意找个借口托辞就是了。那样,也正能了去北辰元凰的一块心病,纵然他佯装不快,也不会深究的。” “真的?” “这是自然。”徐浣兮妖娆笑道。“待等这事成了,你得龙辰羽,我杀沈丞浅,你我皆可了去心愿,岂不最好?” 召奴皱了皱眉,似是仍心存芥蒂,片刻后却仍道:“好,便都听姑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澄不是龙辰羽的旧爱00~龙辰羽以前一直是个直的喔~特意说一下~ ☆、第四十一章 死有蹊跷 第四十一章死有蹊跷 自那日后不久,皇上派龙辰羽及沈丞浅前往鬼疆一事便落定下来,二人赶在正月初三吉日出发,东进鬼疆。 对于鬼疆玄女国,沈丞浅可是满怀希冀。他以往都是在甚么武侠中或是电视剧中知道苗疆那个地方,自己却从没去过。这次得偿所愿,也好去那里一饱眼福。 然而,出发的日子愈来愈近,沈丞浅却发觉龙辰羽似是愈来愈心事重重,忧心忡忡。 龙辰羽是个性格潇洒、洒脱不羁的人,甚少去忧心什么事,更别提把那份担忧挂在脸上。 然而,面对龙辰羽的忧心,沈丞浅却是不敢去问的,他觉得既是龙辰羽有意瞒他,定是不愿他知道的。 即是如此,又何必让人为难。 初三吉时,浩荡车队自北辰帝都南门启程东走。不出三日,便能一路经过凌阳、平壤、邵陵,到达那神秘诡丽的鬼疆。 一路前行,沈丞浅照例坐在马车里头,身旁绒裘火炉一并备着,前头龙辰羽率领大军开路,隔不了些许时辰,便撩了马车的帘子,将头探进来看看他。 沈丞浅满目怜惜地瞧着他,道:“外面怪冷的,何不进来坐呢?” 龙辰羽道:“我一个领将在马车里享乐,倒让这千百将士在天寒地冻里走着?传出去像什么。” 沈丞浅觉他说得有理,又道:“既是如此,我陪你一起走在车队前头吧,省得你独自一个闷得没趣。” “你便在这儿好生呆着吧,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不比我,万一再冻病了。” “可是……” “你不必挂念我,反正用不了多少时辰便能到了。”龙辰羽淡淡笑了笑。“以往比这难过多少的行军路多着呢,我受得住。” 沈丞浅点点头,龙辰羽便放下帘子,又策马走到车队前头去了。 马车里头,沈丞浅偎在暖炉旁,手里捧着一卷诗书。他本想在这旅途中多学些东西,却不想看着看着竟泛起睡意了。 一觉醒来,已到了第一站歇脚的地方——凌阳了。 凌阳虽距离帝都不远,却是个较为贫瘠的地方。曾经,这里也是个花城的,每年春初的时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三年前却泛了天灾,这凌阳城竟被一把大火烧了。虽没死伤什么人,但这古城的风土建筑大都焚毁了,焦土也再长不出花儿来了,这里的经济便没落了,也鲜少再有什么外人来。 车队进到这凌阳城中天已黑了,□□门都关了,还是龙辰羽亮了将令才让守城的开的门。进了城里,整座城黑漆漆的,连点儿火光也没有,看上去别样阴森。 城中几间客栈生意也是极冷清的,这倒也好,虽然简朴些,却也有落脚的地方。 照例,仍是每五名住一间,不分官阶,不分等级。只有龙辰羽和沈丞浅除外,最后一间客栈也被住满,他们两人只能搬到后院一间空置的客房中去。 那客房虽是空置许久,收拾的倒也干净。即便是入了夜,也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阳光味儿,简朴,却很令人满足。 夜里,龙辰羽搂着沈丞浅,相拥而眠。沈丞浅却因在车上睡足了总也不困,四处张望着,闭不上眼。 良久良久,龙辰羽忽然道:“丞浅,我想说件事给你听。” 沈丞浅一皱眉,道:“什么事?别是鬼故事吧?我可是极胆小的,将军可不要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龙辰羽却是满眼正色。“是要紧事。” 沈丞浅点点头:“那你便说吧。” 龙辰羽深吸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在犹豫着。过了片刻又定了定心,直直看着沈丞浅道:“丞浅,你可还记得顾澄么。” “顾澄?哦,就是原来你身边的那位顾军师,顾大人吧。”沈丞浅点头。“当然记得,不久前还听管事的说起。” 沈丞浅一边这样应,一边却在心里纳闷,好端端的,怎么说起那位顾大人了? 龙辰羽接着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沈丞浅乖顺的应:“据管事的说,顾大人似乎是一路颠簸,又过度劳累,罹患弱症过久,最终不治而亡的。” 龙辰羽只看着他,却不点头。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 龙辰羽道:“对外都是这样说。” 沈丞浅一皱眉,难不成,那顾大人的死还另有蹊跷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胡诌出了个死法来? “那其实呢?”沈丞浅问。“事实上,顾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问完这句,沈丞浅瞧着龙辰羽紧紧闭上眸,似是在回忆什么极痛苦的事。 他实在是太少见到龙辰羽那样,以至于此时瞧见了,只觉得一阵阵心惊,一阵阵心慌。 他也说不出,心头不断翻涌的这不好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过了许久,龙辰羽似是定了心神了,便才再度睁开眼,一字一句道: “顾澄,是我杀的。” 这句话,算是给沈丞浅敲了当头一棒。 什么?怎么会?顾澄,竟会是龙辰羽杀的?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3节 为何?顾澄不是龙辰羽身侧军师吗?不是龙辰羽身边难得的亲密挚友么?怎么会……难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如外人所传的那样亲密无间吗? “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丞浅道。“你能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龙辰羽搂着他,却是苦笑道:“详细经过,其实我自己也不知的,还是听昔日我身侧副将胡灵说的,当然,那胡灵如今也不在了。”他顿了顿,又道:“胡灵只是告诉我,他亲眼瞧见我举剑一刀砍死了顾澄的。” “可是,那只是旁人所说罢了,并不一定是真的。”沈丞浅道。“将军不是一向坚信眼见为实的吗?为什么却信了那副将呢?” 龙辰羽沉默半晌,却仍是苦笑: “因为,我没理由不信的。”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帐子里只有我和胡灵两个人。在我眼前,就是顾澄的尸身。我手上拿着染血的剑,臂膊上也都溅了血。后来经我仔细查看,顾澄的确是因我独创剑式而重伤毙命的,那剑式全军上下只有我会使,断不会有错的。” 沈丞浅默默看着他。 “一切证据都是那么充分,即便我想去欺骗自己,都做不到。”龙辰羽轻声道。 “可将军这么做,总该有原因的。”沈丞浅道。“莫不是那日你和顾大人语气不和,一时间说恼了?怒发冲冠了?” 龙辰羽摇摇头:“不是,顾澄他性子随和的很,从不与我生气。” “既然如此,又究竟是为何呢?” “这档子事,我查了许久,直到后来平定了云湖,我才知晓。”龙辰羽淡淡道。“原来那日,我是中了云湖中一苗人军师的蛊了。” 沈丞浅微一皱眉:“蛊?” “是,后来我才知,那蛊,名为‘伤情咒’。据说身中此蛊的人,会拼命去斩杀自己最亲近、最情意深重之人。”龙辰羽道。“爱人也好,挚友也好,手足也好,只要中了此蛊,那人心中之最爱便会成为目标,此蛊无解,至死方休。” 沈丞浅喃喃道:“将军……为何忽然和我说这档子事?” 龙辰羽苦笑一声,淡淡道:“那次回来后,很久很久,我都记挂着这件事。许久一段时间不理军事,只沉迷杜康之中,以此逃避杀害挚友的愧疚之情。到后来,我拼命地去遗忘这件事,对外只说顾澄是病死的。在胡副将战死后,这天地间便也只有我一人知晓此事了。”他顿了顿,道:“我本以为,再不会有人提起顾澄,却不料那日你又与我说起他。” 沈丞浅向他怀里缩了缩,道:“是我多嘴了。” “不,其实你也提醒了我,我总不能一辈子总是逃避这桩事。”龙辰羽道。“至少如今,我还有你,能和我共担忧思。” 沈丞浅轻轻点点头。 “而且,我尚有一事总是介怀着。” “是什么?” “如今,鬼疆和苗族虽分为了两家,却总还是同根所生的。”龙辰羽道。“自中过那等蛊物后,我对苗人,向来是颇为忌惮的。如今到了鬼疆,难免觉得不安。” 沈丞浅调笑他道:“将军不安倒是难得。不过,此次巫灵王不过是邀我们共享花灯会,应不会出什么事,将军也莫要多心。” “若只那样便好了。” “更何况,将军如今武功不也进益了?也能挡得了鬼疆音功了,即便是巫灵王图谋不轨,有将军在,也总是能抵挡的。” 龙辰羽轻抚着他的发,道:“那等音功才出了几分功力?不过是糊弄百姓的皮毛功夫罢了。真正厉害的鬼疆蛊术无法可解,若不是那些毒蛊制作不易,面对人海战术发挥不出功力,难保如今雄霸中原的,不是鬼疆。” 沈丞浅只是笑:“不过是弱女子称霸的国度罢了,当真有那么厉害?” “对敌人,还是不要看得太轻了才是。”龙辰羽道。“你哪知,那些弱女子,会不会狠狠地捅你一刀呢。” “怎么会?” “你可莫要将她们想的太和善了。”龙辰羽道。“这世道,瞧不出内里阴毒的人,毕竟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不知是写帝相还是师徒……苦恼g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 第四十二章山雨欲来 那日离了凌阳,不出两日,便到了鬼疆。 许是那晚龙辰羽说的话引了沈丞浅忧思,如今到了鬼疆门口了,沈丞浅倒也不觉得这苗疆神秘之地如何诡丽好玩了。只觉得处处危险的很,不得不防。 车队到了鬼疆国门前的时候,以召奴为首的女子仪队已在那里等。远远望去,那些香艳女子们身着银饰,配着雪似的肌肤在日头下熠熠生光,那般明丽惑人。 沈丞浅早不记得当日在陆阳见过召奴的事,只觉得那女子实在浓丽的很。举手投足间魅惑顿生,动人心弦。 若说苗女善用毒蛊,只怕那召奴本身便就是一味蛊,谁见了,便直直生在人心里去。 那头龙辰羽与沈丞浅刚翻身下马,召奴便迎上前来,行了一大礼,随后娇声道:“小女乃是巫灵王胞妹召奴,特至此恭迎来使,大人一路车马劳顿,当真辛苦。” 沈丞浅见在此迎他们的是鬼疆公主,心倒也放下几分。巫灵王之下,鬼疆公主便是一国最尊贵的人。如今竟愿屈尊在这里迎客,也足以彰显鬼疆对北辰的敬重。 龙辰羽也抱拳回礼,沉声道:“公主殿下竟屈尊至此,龙某愧不敢当。此番前来,身携北辰与贵国交好之意,互进友谊,情分交融。” “嗳。”召奴轻轻一抚龙辰羽臂膊,也不用力,只指尖轻轻的划过去。蜻蜓点水似的,泛起一圈圈涟漪。“龙大人何需如此多礼?我们鬼疆是小地方,哪里比得上北辰地大物博,皇恩浩荡?如今北辰既愿赏脸与我们交好,自是我们的福分。大人远道而来,是贵客中的贵客,在我鬼疆境内,也不必拘束什么。” 龙辰羽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一揖道:“殿下客气了。我等不过是人膝下之臣,不比公主是尊贵血脉,哪敢放肆。” 沈丞浅一皱眉,侧过脸瞥了龙辰羽一眼。这话说的不能说是不对,可他总觉得龙辰羽语气中带着丝丝刻薄。 召奴见龙辰羽语气冷硬,似是恨不得和自己划清界限似的,也只是挑了唇角媚然一笑。片刻后,仍是娇笑道:“你看看我,竟只顾着和大人在这里说话了。大人一路远道而来,必定劳累了,先到殿里去歇着,晚上灵殿内还有宫宴呢。” 龙辰羽又是一礼,却不说话。召奴笑着瞥了他一眼,随后回过身子,吩咐身后的一个侍女道:“明雀,还不快叫那些男奴出来服侍各位大人住下,可别怠慢了。” 那女子屈膝应了一声,随后小跑着到一旁院子里叫人去了。 召奴便领着龙辰羽和沈丞浅往皇城里走。 一路走着,沈丞浅不住皱眉。他本以为,着昔日苗疆,该是红花绿树,小桥流水的,无论如何,总该是个明艳的景致。可如今到了这儿,却见处处都是衰草枯木,天也不知为何雾蒙蒙的。明明是白日,光影却是暗暗的,跟照不到日头似的。 怪不得这里唤作“鬼”疆,真像个鬼城,比邯城还阴森许多。 召奴在前头走着,忽然回眸一笑瞥了二人一样,娇声道:“两人大人看看,这鬼疆国内景致,不比北辰吧?” 沈丞浅瞧龙辰羽沉默着不说话,似是不想搭理那召奴。可人家毕竟贵为公主,总不能冷落了才是,便回道:“这一国有一国的特色,贵国如此奇景,沈某也从未见过。如今见了,只觉得新奇的很呢。” “是么。”召奴妖娆一笑。“沈大人该觉着新奇的东西,怕还有许多呢。” “如今来贵国一趟,倒是涨了见识了。” 召奴一笑,只自顾自在前头走着。她腰肢微动,身上银饰便叮咚作响的,极是悠扬清脆。 过不片刻,她带着两人走到一处极是雅致的小楼前,一指那楼阁,道:“这儿,便是沈大人的住处了。” 沈丞浅一点头,道:“倒难为公主费心了。” 召奴拍拍手,立时便有十数个侍女自小楼中鱼贯而出。召奴瞧着沈丞浅,道:“沈大人一路必定劳累,快去歇息吧。” 沈丞浅一愣,道:“那龙将军……” “将军的住处还稍远着呢,大人便在这里歇了吧,不必再多跑一趟了,小女带将军前去就是。” 沈丞浅皱皱眉,自许久以来,无论是打仗,还是出使,他和龙辰羽总是宿在一处的。如今在这诡异鬼疆中人生地不熟的,蓦然分开了,只叫人心慌。 “怎么,龙将军的住处,距我这儿离得这样远么?” 召奴一点头,道:“皇兄吩咐我,让我挑两处最好的小楼给两位大人。大人也知道,这庭院设置都是相互对称照应的,两处小楼一处在西,一处在东,自是离得远了。” 沈丞浅点点头,这倒也全然在理的。北辰便是这样,建筑房屋什么的都讲究个对称,不想鬼疆也是如此。 “大人快去歇了吧,将军那儿,还有我们公主呢。”此刻,一个侍女冷不丁搀了沈丞浅,拽着臂膊便要往屋里走。 沈丞浅一时也恍惚了,匆忙谢过了召奴,便跟着婢女到屋里去了。 随后,召奴继续领着龙辰羽,到他住处去。 一路上,召奴摇着纤纤腰身走在前头,身上飘散的,都是极其软腻的暖香。再搭上她容貌身段儿,若是寻常男子,只怕自是都已被迷倒了,偏是龙辰羽依旧是心中不乱,一路只冷着张脸。 召奴回头看了看他,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是哪里觉得我们伺候的不好?心下觉得不快了?” “岂敢。龙某只是一路上车马劳顿,太过疲累了。” “极是如此,回到住处好生歇歇就是了。”召奴笑道。“今儿晚上还有宫宴,我家哥哥可想着同将军拼酒呢。” 这一路倒也再没发生什么,召奴只送龙辰羽到了另一处极是华贵的小楼,又吩咐侍女将他伺候好,便先行退去了。 龙辰羽坐在小楼里,只不住皱眉。 他和沈丞浅这两处,一东一西,隔着怕有几里远,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而且,鬼疆国内是没有马啊骡啊坐骑的,这儿的人都嫌那些畜生是极其肮脏卑贱的,不屑驾驭。唯有宫内有一对白羊拉的花车,是专程接贵客入宫的,没有皇令,旁人不能轻易使用。 如今,他若是想去沈丞浅那儿一趟,可是很费些工夫的。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 真正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心中那不安的情绪。那情绪在心头浮了一路,如今,倒越发深了。 召奴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徐浣兮正在藤椅上坐着,低头翻书。瞧见召奴回来,徐浣兮抬头笑道:“我的好公主,如今如何,我说的果然不错。北辰那头,果然是龙辰羽和沈丞浅来了。” 召奴一笑道:“姑娘的神机妙算,自你第一日到鬼疆的时候我便见过了。如今,我已经将他们分开,分设到东西两处小楼了,他们断难凑到一处。” 徐浣兮点点头,合上了手里的书,道:“这第一步做的极好,这计划,必须先将他们两人分开。剩下的,便看公主的了。” “我又该做什么?” 徐浣兮璀然一笑:“我知公主会做好些玄幻奇蛊,不知公主可会做那一味‘伤情咒’?” “伤情咒……”召奴垂着眸思索了一会儿。“那伤情咒的方子,昔日曾叫一投奔了云湖的贱婢子偷去了。不过,那方子的原版应还在蛊阁内存着,我去找找,应还是有的。”随后,她话锋一转,道:“姑娘是怎么知道伤情咒的?” 徐浣兮只是笑:“当初我既来投奔了公主,又怎么会对鬼疆全无了解呢?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呢。” 召奴瞧着她,冷笑一声道:“世人只道我们鬼疆国的女儿是蛇女毒女,却不料你这北辰出来的姑娘,才是真正机关算尽的蛇蝎心肠呢。” “这话,我全当公主是赞我。”徐浣兮道。“这世间女子,如何心狠,如何歹毒,还不都是在磨难中炼出的。” 召奴瞪了她一眼,却又无话反驳。 “公主只听了我的,这法子便能成了。”徐浣兮道。“备一味伤情咒,再备一味能让人死心塌地爱上公主的蛊,以后,龙辰羽,便是你的了。” 当日申时,宫内大宴。 沈丞浅去过宴多了,华贵奢靡的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香艳的。整场宫宴,那吃食美酒倒都不是重点,重点都在那庭中起舞的女子上。 瞧那模样,那身段儿。这世上容貌生的最好的一群人,怕都聚在此处了。 沈丞浅和龙辰羽都是贵客,便同召奴及巫灵王一同坐在主座上。正中是鬼疆的两人,召奴在左,巫灵王在右。而沈丞浅和龙辰羽却又被分开了,龙辰羽坐在召奴旁侧,沈丞浅坐在巫灵王旁侧。 宫宴上,召奴只一个劲儿给龙辰羽斟酒,口里还很有些说辞,都是龙辰羽推拒不了的。这一杯杯灌下去,倒有些微醺了。 而在一旁,沈丞浅只面上含笑看着歌舞,只觉得这场歌舞实在是这宫中最美的景致。 却殊不知,他在看景的时候,却也有人将他看作景,一个劲儿地不住打量着。 那人,便是他身侧的巫灵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练毛笔字,觉得好难qaq~后悔没早点开始练,不然我该是多么诗情画意的一枚女纸…… ☆、第四十三章 伤情咒蛊 第四十三章伤情咒蛊 那夜,龙辰羽喝了不少,被十数个男奴侍女簇拥着用白羊花车送回西侧的小楼中去了。沈丞浅倒还精神,一路慢慢踱着步回去了自己住处。脑中,还想着适才见着的那些美人。 沈丞浅并不爱女子,但对这世间美好之物,总还有几分爱怜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适才那些舞女姿色容貌那样好,惹得人忘却不掉。 就这样在道上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腕上一疼。 沈丞浅连忙低头望去,却见昔日白语送他的那红玉手串,此刻不知为何,链子收的紧紧的,几乎桎梏在腕上,丝线恨不得都要切到肉中去了。 那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红玉珠子,此刻明明暗暗的映着萤红的微光。 沈丞浅还记得,白语曾对他说,这珠子原是昔日神阁中供奉的神玉,可为人挡灾。如今珠玉异象,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然而,过不片刻,那手串又松开了。仍是好好的戴在手上,全然没了适才那诡异的模样。 徐浣兮皱着眉,眼睁睁看着那五彩琉璃的匣盒之中,一条通体萤红的蛊虫在那里闪着红光,缓缓蠕动着。 “这只小虫,便是那伤情咒蛊了?”她似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身侧,召奴缓缓摇头,道:“这东西,还算不上蛊,只能算是粗制的一味蛊引子。要想最后成蛊,还要将它和其余几位蛊草蛊虫一同炼制才成。” 徐浣兮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倒奇妙,并不是我能懂得的了。一切,全凭公主自己了。” 召奴将那匣盒盖子合上,皱眉道:“姑娘,我不懂。如今龙辰羽既已到鬼疆中来了,那便是羊入虎口了。我直接喂他一记迷情蛊,让他钟情于我不就行了?又何苦要费心巴力炼这伤情咒?” 徐浣兮一笑,道:“公主,你怎么就不明白,那沈丞浅看似文弱,却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你若困住了龙辰羽,倒让那沈丞浅逃了,待他逃回北辰同那北辰帝一说,将这事儿宣扬出去,这事情便可不好收场了。还不如让龙辰羽亲手杀了他,里里外外做的干净。更何况,那沈丞浅也算是龙辰羽的心结,若龙辰羽亲手将他结果了,日后他心里也不会再有杂念了,自可天长地久地与公主欢好。” 召奴只是点头,道:“这等计谋上的事,全凭姑娘做主吧。” 徐浣兮明艳一笑,道:“公主听我的就是了,我还能损人损己不成?”片刻后,她又道:“不知这伤情蛊,需要多少日子才能练成?” 召奴答:“如今,只缺鱼腥草这一味药引子,我已让明雀去药阁中取了,待等她回来便能开始炼蛊。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便能炼成了。” 徐浣兮又问:“那这伤情咒,又是如何使用的?” “待等那蛊毒炼成了,蛊虫会化为无色无味的药水,到时候,擦在人身上,或是让人服下去,都是可以的。” “好。”徐浣兮点点头,又是笑。“如今,你我只棋差一招。” 龙辰羽素来不曾这样牛饮的。他虽爱酒,但向来有个度。更何况,这鬼疆的酒不知怎的,喝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烈,却极是灼心上头。如今已在床上歇了许久,脑仁却仍是觉得闷痛。 若是以往,自己稍有个不是,沈丞浅早在身边贴心的送茶送水了。然而此刻两人离得远,互相照拂不得。 这西楼里倒是有个年岁不如何大的鬼疆侍女,倒是极有眼力见的。看着龙辰羽不适,便倒了一碗清水给他。那水喝下去,润极甘极,乃是泉中佳品。 龙辰羽喝了一碗,又再要,口中喃喃问道:“这是什么?只是水么?” 那侍女恭敬回道:“这是前些日子,我家公主亲自去玉山采的情花儿上的雪。封在地下冰窖的坛子里总不舍得喝,适才奴婢禀告公主说将军有几分醉意,身上不适,公主便命侍女去取那雪醅化了给将军送来。” “倒劳烦你家主子费心。”龙辰羽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召奴。他总觉得那女子身上有几分妖气,为人也轻浮,没几分为君者该有的架子。 要说女子,还该是有个端庄、淑德的样子。 又喝了碗水,龙辰羽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了一会儿,忽然又被人轻轻推醒了。一睁眼,发觉还是适才伺候自己的那鬼疆侍女。 此刻,那侍女手上托着个雕花盘,盘上放着只精致的绿玉小碗。碗中盛着冰莹的凉粥,打眼儿望过去便觉得爽滑可口。 那侍女道:“这是公主适才吩咐厨子给将军煨的燕窝粥,将军趁着温热喝了,也好解酒,不然明儿一早起来,头又要疼。” 龙辰羽瞧着那一碗清粥,不由得淡淡一笑。他还从未用过这么精致又讲究的东西,还燕窝呢,他又什么时候吃过补品了。 然而,既是人家公主好意,又是厨子特意做了、侍女特意送来的,总不好推拒的。那小碗中的清粥也不过三两口,龙辰羽一抬头,便全然灌了下去,随即,又是倒头便睡。 他动作急的很,全然没看到身侧侍女眸中的那一抹精光。 睡梦中,龙辰羽一转身,忽然又看见了个熟悉的影子。 定睛一看,竟是顾澄。 混沌之间,顾澄满身满脸都是淋漓的鲜血,他凄然瞧着龙辰羽,凉声道:“我只把将军当做至交好友,却不料将军却被那味蛊蒙了心神,连人也不认。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竟敌不过那蛊毒之力。” “将军且等着。”顾澄又道。“这日子还长呢,可还有你后悔的。” 话音未落,龙辰羽忽然觉得心头有一股火腾的升起来了,这种感觉他有些熟悉,那炽焰直熏到脑子里,热的发疼。 他拼命睁开眼,却只见眼前只是一团黑雾。似乎自己正身处在拨不开的黑夜当中,周身尽是虚无。 然而渐渐,他神思也抽离。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不听使唤的动起来,胸口中炽热的,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夜,沈丞浅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 心里明明闪闪的,都是适才那红玉手串的异象。 这手串既有异象,便说明其并非凡物,是有神力,有灵性的。然而他却不知,这异象代表着什么,又预兆着什么。 难不成,这鬼疆中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惊了这珠玉? 却也不该。 沈丞浅又翻了个身子,向软榻里头挪了挪。夜晚的鬼疆几分入骨的阴冷,比北辰的森寒还要厉害些。 忽然,他听见楼下忽然有些响动。 小楼一层是花厅,沈丞浅的卧室在东楼二层。按理说,此刻一楼中应该有侍女歇息着,可便是侍女,也不会在夜里弄出这番响动来。 似是有人在屋里摔椅子,砸东西似的。 然而,除此之外,却并无人声。 沈丞浅披了件袄子,光着脚下了榻,出了卧房,站在楼梯旁张望着。然而此时小楼一层是一片漆黑,连个人影也瞅不见,只能听见响声阵阵的,叫人心里不住的发慌。 总不会是歹人吧?这里,好歹是鬼疆皇宫啊。 沈丞浅沉默了片刻,只觉得怕也不是办法,定了定神,冲着楼下吼了一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那儿?!还不快滚出来!” 他这一吼,一时间,那声响便停了。 此刻,沈丞浅不知要发生什么,胆子几乎都要吓破了。他只盼着自己这一吼能唬走那人,管来者是谁,别伤了自己才是。 然而楼下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却咚、咚的,似乎一步步,走到楼梯那里去了。 那人不仅没被吓退,似乎还寻着声音,找沈丞浅来了。 沈丞浅心里全然慌了,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该不会是鬼怪甚么的脏东西吧?虽然他不如何相信鬼神的,但如今情景,未免也太怖人了。 沈丞浅小心翼翼地退到卧房中去,从里头扳了门栓给房门上了锁。随后吹熄了灯火,躲到了榻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 莫不成,是巫灵王有反心,先向自己和龙辰羽下手,以此明志,决意进攻北辰了? 沈丞浅抱着褥子躲在榻上,只觉得吓都要吓死了。 自己刚才又何苦喊那一句,倒将那人直接引过来了。 过不片刻,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停在了卧房门前。沈丞浅心下稍安,竭力安慰自己,那卧房门已被他锁了,旁人断然是进不来的。 于是,他壮着胆子,将头探出去看。 月上九天,融融月光将他这卧房映得极亮,他又开着窗,满床满地皆是银月的光辉,煞是漂亮。只是如今,他已没有那份心神去观赏。 沈丞浅眸子眨也不眨,直直望着卧房大门。过了许久,却也不见有人或打或砸,卧房大门处断无一点声响。 难不成,那人看进不了门,便退了? 沈丞浅一颗心还没落下,却忽然看见那门板缝隙之中,蓦然刺进一段银亮的刀锋来! 随即,那刀锋向上轻轻一跳,锁着门板的栓木便被拨开,重重地落在地上,磕在小楼的木板子上,发出极是怖人的一声响。 完了,这些可完了。 如今大门也已让人攻破了,自己又身处二楼,跳窗也难保能全身而退的逃出去。如今,是退无可退了。 然而,沈丞浅见了那来者面庞,却是震惊了。震惊了片刻后,却又蓦然怖的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卧房之中,龙辰羽手持银亮大刀,在那里朗然站着。眸中怒火烈烈,翻滚跳跃着望着沈丞浅,似乎二人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决心写个军旅故事,结果轩夷篇写成了爱情故事,动乱篇写成了宫斗故事,灵丘篇写成了推理故事,现在,鬼疆篇写成了……鬼故事…… ☆、第四十四章 深夜蓦变 第四十四章深夜蓦变 “将,将军?” 沈丞浅望着龙辰羽,一手死死攥着被角,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却无人回应。 沈丞浅一双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一时间,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他从没见过龙辰羽那样的。冷面怒瞳、杀气腾腾,宛若从地狱血池中归来的修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沈丞浅不动,龙辰羽也不动。二人就在这没有一星烛火,只有满堂月色的卧房中静静对望着。相隔不过三尺,却似乎隔着三重九天、万丈银河。 这种陌生而危险的感觉,沈丞浅从未有过。 如今,只觉太可怕,太心寒了。 “将军?”他又轻轻唤了一声。“别闹了,你,你是不是在唬我?” 是了,若只是个玩笑就好了。 然而良久良久,依旧没有回应。 借着月色,沈丞浅细细去端详龙辰羽那双眼。却发现此时此刻,龙辰羽瞳子中已全然无神了,似是死人污浊的瞳似的,没有一丝光彩。 沈丞浅仍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缩在榻上,另一侧,龙辰羽却开始动作了。 龙辰羽举着银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榻前,举起大刀便生生劈下来。沈丞浅慌忙间向旁侧一滚,却无意撞翻了床榻旁的雕花笼,笼中的小瓷瓶碎在地上。他冷不丁手按在碎瓷片上,割的手掌腕上到处都是血口。 沈丞浅向窗侧爬了几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已恐惧的一分气力也不再有,就像一只坠地的蛾,凄然伏在地上。 他瘫坐在地上奋力向后挪了几步,直到脊背抵到冰冷的墙。距离地面不过一尺,便是一扇窗,凄凉月色透过窗子落进来。 沈丞浅看着再度逼近的龙辰羽,只觉得此次,自己真的难逃一劫了。 一时间,他脑中走马灯似的一篇篇翻过的,尽是和龙辰羽在一起的甜蜜回忆。如今那昔日美好在脑海中浮现着,竟显得那般讽刺,那般凄凉。 不过一朝一夕,便已是天上地上。 面前,龙辰羽手中的大刀又直直劈砍下来,空气中尽是冰冷的碎裂的嘶鸣声。沈丞浅瘫坐在地上,已无处可躲,只得无力地静静等待。 等待着,便又是一轮结束了。 只可惜,他又要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然而,刹那光火之间,他腕上的红玉珠串,却骤然迸发出极是刺目的血色的光芒来。那阵光辉浓烈的很,与此同时,那一串玉珠不知如何来的力量,竟然迸出一股力道,将龙辰羽手中那银亮大刀弹开。 利刃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极其清脆却怖人的一声清响。 沈丞浅坐在地上,一时间,两行清泪顺着面庞落下来。 他忽又想起灵丘一别时,白语曾语重心长对他说的话。 “沈大人对我有恩,这物什你且收着,日后必有大用。这东西,可是我日夜贡在神阁中的神玉,带在身上,可为人挡灾。” 谁又能料想,那看上去不起眼的一件物什,如今却真救了他性命。 沈丞浅扶着墙壁,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 他告诉自己,自己尚命不该绝。 若他死了,他又如何能知晓今夜之事的缘由?又如何能救龙辰羽恢复往昔神智?他一死了之,不知要遗留世上多少祸事。 是了,他还不能死。 正赶着龙辰羽弯身去捡弯刀的工夫,沈丞浅站起身子,翻上窗栏。随后,他连一分犹豫也不再有,便直直从小楼二层窗口跳了出去。 所幸这小楼雅致富贵,一楼外围有一层花栏为饰。他如此纵身一跃,直直落到花丛之中。花枝娇柔,泥土软松,倒也并不疼痛,只是跌的浑身脏污,极是狼狈。 沈丞浅抬起头,神情凄然朝那二层小楼的窗口望了最后一眼。随后,他急速奔走,逃入小楼一旁的一处林子,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深夜之中。 就那样急速奔走了许久,沈丞浅方松了紧绷的神经,靠着密林中一棵小树不住喘息着。 随后,他立时意识到,他的难事,还远未结束。 龙辰羽变成这样,不明不白便要杀自己性命不说,神志也不清不楚的,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如今,他又该去投靠谁呢? 此次东进鬼疆,虽也是带了五百兵士的,可那些兵士都是宿在外城之中的,距离自己所在之处,恐有数里地远。 然而,他也顾不得那许多。 沈丞浅先是逃出了林子,抬头望着北斗七星,确认了东西南北大致方位。随后,便向着皇宫南门,急速跑去。 然而,他发现自己将这档子事想的太简单了。 如今已是深夜,鬼疆皇宫中早已宵禁了,皇宫南侧大门也已然紧锁。他老远就瞧见,此时甚有一队兵士在那里镇守着。如今自己满身脏污,又赤着双足,衣冠不整的,那些兵士势必将他当做歹人生擒了。或许,连问也不会多问一句,便会就地斩杀。 他最后一道生门,又成了死路了。 沈丞浅别无他法,只得又回到林中躲着。 此时已是深冬了,鬼疆天气又潮,夜间极是湿冷。纵然是穿着绒裘绒衣在外走动,也觉得身上微寒,更何况是此时只有一件寝衣加身的沈丞浅。 适才一路奔逃,实在是没有顾得上,如今一旦歇了脚,那侵入骨髓的凉意顺着四肢百骸逐渐蔓延开来,冻的人绝望。身上的一身薄汗再让冷风一吹,别样寒凉。 若在林间等着,冻也冻死了,且还不如让龙辰羽一刀砍了来得痛快。 如今,他可是断无去处了。 龙辰羽如今变成这样,皇城之中,便再无他能投靠的人。此时宵禁又出不了城,指不上城外镇守的那些兵士。 自己,宛若瓮中之人,被活活锁在这四四方方的一座城池中,只待着自生自灭,化为飞灰。 忽然,沈丞浅又想。 龙辰羽适才那样,似是发了疯病似的。但看其神智并不明晰,与其说是发了狂,还不如说是失了神智。 他忽又想起龙辰羽曾沉痛对他说过的,亲手杀死顾澄那档子事。 莫不成,是历史重演,余毒未清? 他记得龙辰羽曾对他说,昔日他发了疯,是因为中了云湖国军中一鬼疆术士的伤情咒蛊。 如今,自己正身在鬼疆。 莫不成,是鬼疆中有人存了心要害他? 或许,那观赏花灯的一纸邀请,不过是一个幌子,只是为了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若是这样,那便是两国外交问题了。 沈丞浅正在密林中独自沉思着,忽然照过来的一笼烛光晃痛了他的眼,他定睛一看,是一队守卫军,为首的兵士长剑出鞘,指着他道:“谁在那!” 沈丞浅哪里敢应,只是起了身,继续奔逃。 与此同时,召奴闺中。 徐浣兮身着一身碧玉色的百花曳地裙,衬上她倾国容色,可谓摇曳生香。她浅笑着瞧着面前的召奴,轻声道:“公主,计策行的如何了?” 召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适才已有男奴去东楼查过,未寻到沈丞浅尸身。” “哟,他倒机灵,竟然逃了。”徐浣兮轻叹一声。“不过这也无妨,如今皇城四门皆是紧锁,还有兵士看守,他也逃不出城去。在皇城之中,他也没有可投奔、可依靠的人,还不是等死罢了。” “不寻到他尸骨,我心底总也不踏实。” “公主且安心,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徐浣兮道。“如今龙辰羽中了蛊,从人到神,都是你的了。沈丞浅又落魄成这样,皇城才多大地方,那样多守卫军士,难道还捉不住他?” “可是……”召奴涩然道。“这桩事,若是让皇兄知道了……” 徐浣兮听了这话,却是骤然一惊:“怎么,你竟然不曾告诉巫灵王这档子事?” “呵。”召奴轻嗤了一声。“我皇兄也不是傻子,纵然平日纵着我,也不可能允我做这档子事。他这次遂了我的愿将龙辰羽他们请来鬼疆,其实是想为我赐婚。却不想我暗地里听了你的计策,如今演变成了这样。” 徐浣兮垂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这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就说此事与你毫不相干,是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素日不和,因此自争自斗罢了。陛下是男子,不懂什么蛊术玄术,也捉不住你的把柄。” 召奴点点头,喟然叹道:“早知这样麻烦,还不如派些杀手将沈丞浅直接杀了。如今他不知逃窜在哪儿,终归是个祸患,扰得我不得安宁。” 徐浣兮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这鬼疆公主,看似雷厉风行,精明果断,却也是个傻的,痴心的。否则,也不会甘于被自己利用。 东窗事发又如何?她徐浣兮也不过是个外人,真出了什么她收不住的事,大可一走了之就是了。 沈丞浅在密林中继续奔逃着,唯恐被身后的兵士捉住,全然不知,自己已出了那枯枝密林,逃到一片红蜡梅林之中。 只是一回头去瞧那兵士是否追过来的工夫,他却猛力撞到个人。 沈丞浅是如何纤瘦的身子,撞了人,自己却重重跌在地上。他惊恐的很,连忙去瞧那人是谁。 却不想…… 那夜,因酒意熏心总也无法入睡的巫灵王,偶然来到这红蜡梅林之中,看看月色,吹吹冷风。 却不料遇到他命坎上的一记劫。 他瞧着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的沈丞浅,忽又想起几日前自己曾无意读过的一句诗。 纤姿扶起娇无力,初春梨花又带雨。 今夜时分,梅林月色,那动了他心弦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以我的智商其实写不出徐浣兮如何心机, ☆、第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 第四十五章物是人非 “……沈大人?” 巫灵王站在那儿,静静唤了一声。 沈丞浅想站起身逃走,刚一回身,却发现那皇城侍卫也已追赶过来,一边口中喊着“护驾”,一边将他团团围住。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无路可走。 看来今夜,当真是他的大限,他的死劫。 那守卫军队长护在巫灵王面前,巫灵王淡然一笑,冷着一双瞳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们也越发没了规矩,这是北辰的使臣,何等尊贵的大人,竟被你们当作歹人,追的如此狼狈。” 那守卫军队长连忙跪在巫灵王面前,道:“陛下,是下官瞧见此人在宵禁之时于密林之中徘徊,所以才——” “我说你有错,你还挺有的反驳。”巫灵王道。“多好的规矩,只越发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下官哪敢,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那守卫军队长骇的很,连忙让属下收了兵刃,跪在地上给沈丞浅赔不是,千错万错地赔了一遍后,方才退了。 沈丞浅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的小小的,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那鬼疆的君者。 巫灵王走到他面前,微俯下身子,道:“沈大人,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丞浅摇摇头。 他无话可说。 是,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巫灵王,自己在卧房中睡得好好的,险些被自家将军用大刀杀了? 然而,他却也觉得蹊跷。他认为龙辰羽神志不清和鬼疆有关,可目前再看,那巫灵王却又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 这一切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巫灵王瞧他不语,想着定是吓的狠了,给懵住了。他缓缓蹲下身来,对着沈丞浅柔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沈丞浅又是摇摇头,蜷着身子向后挪了挪。 巫灵王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将他抱起来。 抱在怀里他才知,那看着玉树临风的沈丞浅也不过只是纤瘦的一把骨头,搂在怀里,还要怕会不会搂碎了。 召奴瞧着榻上昏着的龙辰羽,幽幽叹了一声。 徐浣兮款款走过来,娇笑一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如今人都在这里任君动作了,怎么反而愁起来了?” 召奴只垂着眼帘,轻声道:“我不知,我究竟该不该这样做。” 用毒蛊迷惑男人,让他们爱上自己。 这样,是否真的对呢。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4节 又是否有意义,有价值呢。 她本一心要做的事,如今差一步便要成了,却在这个关头犹豫了。 徐浣兮瞧她愁苦,抚着她肩头安慰道:“公主,这有什么不该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你若不想要他,又何必去查他,又何必邀他,又何必将他带到这儿?这个时候放弃了,你不是一直白打算了?” “可是……” “更何况,这情蛊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是让你住进他心里罢了。”徐浣兮道。“公主这样神仙似的人儿,哪个男人不爱?你与龙辰羽之间,也不过是缺少缘分罢了。老天没给的,公主便自己补上,又有什么不对?” 召奴却仍是道:“可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如今,我们只要寻到沈丞浅,杀了就是了。”徐浣兮娇声道。“对外,就说他病死了。反正读书人体弱,受不得车马劳顿,也是情理之中的。龙辰羽身边,又不止殁了一两个军师了。到时候,麻烦人没有了,公主和龙将军又是情投意合,你再奏请陛下为你们赐婚,不就是了。” 听到赐婚,召奴眸子复又一亮:“我们,最终真能修成正果?” “那又有何不成。”徐浣兮道。“到时,公主若愿跟着他走,嫁到北辰去就是了。如若不愿,以公主的身份,让龙辰羽入赘鬼疆为婿,也未尝不可。” 召奴对她笑笑,点了点头。 是了,如今她一心想得的,都已摆在眼前了,为何不要? 她回身,到小桌旁倒了杯清茶,又从腰间香袋中取出一只不过小指宽高的青花瓷瓶。 随后,她打开瓶塞,将瓶中的东西,倒入茶杯中去。 那瓶中盛着的,是浓郁的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一样。落到清茶里,似是几颗凄然的血泪血珠。召奴将那茶杯拿起来,轻轻地摇了摇,那杯中的大红色便散了。茶水一如寻常般清澈浅绿,瞧不出一丝端倪。 召奴端着茶杯走到床边坐下,扶起龙辰羽的身子,将那一杯加了些料的清茶尽数给他喂下去。 徐浣兮见状,妖娆一笑,摇着腰肢出了卧房。 待等不多时龙辰羽醒了,会倾心于他第一眼瞧见的女子。之后,他们二人便会共入甜蜜,自己又何必留在这儿自讨没趣? 召奴坐在榻侧,柔着一双眸瞧着榻上那人。 只愿自己这一番不辞辛苦后,能换来自己一世的良人。 巫灵王取了件狐裘,披在沈丞浅身上。 沈丞浅微一瑟缩,在那到处缀着骨饰的王榻上,越发蜷的小。 巫灵王叫了个侍女进来,吩咐她去做一碗热羹给沈丞浅暖身子。随后,他又静静坐在榻侧,柔着眸子瞧着床上那人。 “沈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巫灵王问道。“这冬日雪夜的,你穿的这样单薄在林中做什么?瞧瞧你,脚都冻红了。” 沈丞浅在这暖房中缓了一会儿,已不再冷的瑟瑟发抖,半晌后,声若蚊音似的回道:“不曾发生什么,我只是……做了梦魇了……” 巫灵王轻嗤一笑,对于这托辞,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仍是柔声道:“本王倒不知,是什么样的梦魇,能将沈大人惊成这样。” 沈丞浅苦笑一声,不去作答。 过不片刻,侍女送了碗极其香甜的浓羹过来,沈丞浅仍是忌惮着,说不要,最终却仍是敌不过巫灵王盛情,自己端着碗,一口口吃了。 那羹汤的热气熏到眼中,竟撩起一层微润的薄雾。 昔日千磨百难最终才得的月圆花美,如今,不过一场物是人非。 龙辰羽辗转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一睁眼,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沉的很,头脑中也是一片眩晕发昏。 床侧,召奴一双妖娆凤瞳眨也不敢眨,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过了许久,龙辰羽方才清醒过来,侧过脸来瞧她。 召奴连忙凑过身去,对着龙辰羽,妖娆一笑。 美人一笑,尽显芳华,妖惑天下。 龙辰羽见是召奴在旁,一时愣了愣。许久许久,他都在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儿,他明明只记得昨晚宫宴散时,自己喝的微醺,在西楼安然睡去了。 为何此刻在自己身侧的,会是鬼疆明珠,召奴公主呢? 然而这档子事还没有想清楚,他忽觉得自己丹田之中腾起一股灼热的发疼的热雾,那雾气顺着四肢百骸,慢慢蔓延开来,直熏到自己心头。 龙辰羽侧过身,瞧着身侧的召奴,只觉得这女子的一颦一笑都令自己心动。只是无意之间瞥去的一眼,却也满满染着最是烂漫的桃花颜色。 这又是怎么了? 自己心中满满的,不该只有那一个人么。 等等…… 龙辰羽紧锁着眉头,思索了很久,却只觉得心头空空的,似乎在这一朝一夕之间,缺失了什么。 自己心中,曾住着人吗? 那看似熟悉的心动之感,自己曾经有过? 又是对谁呢? 似乎总有那么个清丽的影子,在自己心头飘着,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辗转回忆,却仍是只有一片空荡。 就在龙辰羽这番失神的时候,召奴凑过身去,娇润的双唇直直落在龙辰羽唇上,用那一汪温柔不断去暖化着,用女子犹带怯懦的暖香,不断去索取着。 很快,召奴发现,龙辰羽已开始猛烈的回应,并抱住自己的腰肢了。 召奴是苗条女子,纤柔的腰肢不应一握,龙辰羽两只手掌便握住了。那腰间的柔韧似是汪水似的,化在自己手心里。 正当召奴已在那温柔炽热中快要迷失的时候,龙辰羽却忽然将她推开了。 召奴向旁侧趔趄了一步,心中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按理说,自己该是龙辰羽心中唯一的女子了。 那情蛊的功效霸道的很,以往凡是龙辰羽爱过的人,都会化为飞灰了,一切过往,他都不会再记得了。眼底的,心尖的,该只有她一人。 可龙辰羽,为什么会推拒她? 莫不成,是那蛊没有种上,未发挥出效用来吗。 此刻,龙辰羽在床上坐起身子,他眼光迷离地看着身侧那妖娆女子,心头的那股跳动的炽热的感觉,仍是没有退下去。然而那团火虽是烧着,却不曾烧到心底,纵然是渴求,却没有那般不受制的冲动。 纵然情动,却也没有那般情到深处,不可自己。 然而此刻,龙辰羽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很想知道,在适才那迷乱的情绪乱潮中,在他心中轻轻唤了声“将军”的,究竟是谁。 那样熟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三观很正!不会有什么雷雷的情节发生的!, ☆、第四十六章 为人作嫁 第四十六章为人作嫁 转眼之间,又过了三日。 期间,龙辰羽一直和召奴在一起。而沈丞浅,也因巫灵王的一纸圣令,被安排在灵王寝宫外的一间厢房中住着。 沈丞浅曾有好几次想要试探性的去问这一切因果,却又怕自己的冒失,将现在这一层表面平和的窗纸捅破。 那日,他正在花厅中与巫灵王一起喝茶,召奴却兴高采烈的不请自来了。 那鬼疆公主向来如此欢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连个影子尚不得见,那银铃似的小声却荡在廊子上,穿了很远。 巫灵王自是知晓自家妹子那等心情的,他瞧着沈丞浅,只恨铁不成钢的淡淡一笑,道:“还是一国王姬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丞浅只低头答道:“公主殿下那是天真烂漫的真性情,当真难得。” 话音刚落,召奴便兴高采烈的蹦跳着走进这花厅中来了。她未注意到正背对着她喝茶的沈丞浅,只扑到巫灵王身侧,娇声道:“皇兄——” 然而,她却一时怔住了。 因为,她忽然瞧见了桌旁坐着的沈丞浅的脸。 心口间,似是什么不安的情绪再次翻涌出来了,连同她的心弦一齐被撼动。 召奴那句话并未再说下去,只是站起身,收了笑,神色郁郁的,站在巫灵王身侧。 巫灵王看她骤然像是被霜打了似的,还以为是羞涩于不注重仪态,在外宾面前出了丑,也不曾想太多,反而打趣她道:“你瞧你,整日没个端庄大方的模样的,倒让沈大人笑话。” 沈丞浅似乎根本不关心召奴之事,只淡淡笑着回了句:“陛下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公主国色天香,无论何时都是极好的,哪里轮的到沈某挑剔。” 召奴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沈丞浅神色平常,见了自己也没什么异状,看来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尚且不知。 于是,她也不再僵在原地,反引得他人怀疑,只挽了巫灵王的手娇声道:“皇兄,人家只有个好事儿和你说。” 巫灵王瞧着她恬然一笑,道:“看你这兴高采烈的,又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召奴不着痕迹地淡淡瞥了沈丞浅一眼:“这、这也是女儿家的秘事……” 沈丞浅听召奴这样说,分明是召奴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巫灵王讲,不方便自己知道,这是在请自己走了。 他是外宾,本就不好窃听人家的家事,更何况,他也对召奴要讲的事无半分兴趣。于是立时便站起身,翩然行了一礼道:“陛下,公主,沈某正觉得身上乏了,想回住处歇息了。” 巫灵王虽知这样不妥,但也感谢于沈丞浅此刻之举,便顺着他的话道:“即使如此,沈大人还先回去好生歇息着吧。待到下午,本王与你再约棋局。” 召奴回眸一笑,眸中春意尽是妖娆。沈丞浅躬身一礼,便转身退去。 召奴见他走了,心头憋了许久那句话立时便忍不住了,连忙道:“皇兄,过不多时,你可便能喝上你妹子的喜酒了。” 巫灵王剑眉一挑,轻声道:“怎么,那龙辰羽真要娶你?” “那自然。”召奴只是不住地笑。“这世间男子,谁能抵得过我的魅力?” 他们二人在房中一时说的兴起,却不知,此刻,沈丞浅已在花厅外间的屏风后面站住脚了。 召奴与巫灵王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一刀刀割进他心里。 什么…… 龙辰羽,竟要迎娶召奴? 花厅里头,召奴挽着巫灵王的手,继续道:“不过,我现在倒为难,按理说,皇兄尚未娶后,我这做妹子的,婚事可不能放在皇兄前头。” 巫灵王只抚着她长发,柔声道:“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你若想嫁,立时便嫁,皇兄还不信谁还敢拦你。到时,皇兄定会为你举办最华贵的婚宴,让鬼疆境内子民皆为你穿红戴喜。” “我便知皇兄最是疼我。”召奴娇笑。 “待你嫁了龙辰羽,是要同他归去北辰,还是邀他入赘鬼疆?” 召奴微皱秀眉,娇声道:“我自是希望他入赘的,我可不想离了皇兄,到那天涯海角的地方去。可他却不肯,他说自己毕竟是一国将军,即便不能守国护土,也总不能在他国度日,倒让君王疑他反心,惹来祸乱。” “这话,倒也说的在理。”巫灵王道。 召奴笑笑,道:“我已与他定好,待等二月初二,便在宫中成婚,婚后过了初月,我便与他同归北辰。” 巫灵王点点头,啜饮着杯中清茶,道:“你若一心情迷于他,我也不会再阻,你若到了北辰,做了武王妃,也不算委屈了你。只是以后带你成了人妇,还有许多要守的规矩,万万不可形同以往在我面前似的,到处放肆。” 召奴一嘟嘴,轻薄双唇绽成雪肤上的一点红。她别过头,佯装不快道:“皇兄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似乎我平日在宫中,像个没规矩的泼妇似的。” “泼妇到不至于,不过,倒真是不守规矩。日后你远嫁,还要让你夫君多管管你。” “如此说来,皇兄是无半分意见,欣然应允,愿为我二人赐婚、主婚了?” 巫灵王瞧着召奴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由笑道:“你瞧你这点出息,嫁个夫婿,便喜成这个样子,可小心旁人说你不矜持守距。你嫁给北辰人,我自不会反对,日前鬼疆与北辰也算是友好,这段姻缘若成了,便是亲上加亲,对鬼疆,对北辰,都有好处。”他顿了顿,喝了口茶,道:“只是婚事这样大的事,为何龙将军不来和我说?” 召奴先是神情一滞,随即又笑开道:“他一介武将,笨嘴拙舌的,不搞砸了事情便谢天谢地了。” “话虽那样说,不过这事十分要紧,我与龙将军,终归要好好谈谈的。”巫灵王道。“这样,等明日晚间十分,你带着他,到我宫中一同用膳吧。” 召奴秀眉一挑:“为何不是今日?” 巫灵王无奈一笑,拿扇子轻一打她,道:“你这也太坐不住了,不过一日的光景,也等不及?总还要些时候好生准备呢。”他又是一笑,接着道:“今儿晚上,我已约了沈大人一同用膳了。” 召奴了却了心事,方又想起沈丞浅来,她心中那刚落下的大石复又浮了上去。她为巫灵王又倒了一杯茶,道:“是了,皇兄,话说回来,你怎么忽然和那沈大人走的那样近了?” 巫灵王沉默片刻,方道:“也不为别的什么,我近日闲来无事,听闻那沈大人是极博学的,便邀他一同下棋聊天,聊着聊着,便也熟络了。他那人,看似沉默,内力却是有真才实学的,我也的确欣赏。如若可以,我真想向北辰帝求个人情,让他留在鬼疆做驻地使者了。” 召奴转念一想,这倒很好。若是沈丞浅留在这儿,日后,她是要与龙辰羽回北辰的。这两个人,今生今世恐不复相见,即便沈丞浅不死,也没了隐患了。 于是,她也欣然应允,道:“若是皇兄想,便向北辰帝将沈大人求来便是了。如今两国情谊如此友好,再添上我这姻缘,便也算半个亲家了,北辰帝也不是小气之人,当会应允的。” “谁知道呢。”巫灵王的回应却是淡淡的。“到时再说吧。” 召奴瞧不出他为何兴致忽然黯了,只是此刻自己的心愿已然达成,正欢喜的很,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对着巫灵王又是千恩万谢后,便又蹦跳着出了花厅去,又回闺房去寻龙辰羽了。 然而,欢喜只是一时的,过不片刻,她心中情绪,忽又淡了。 这又是为何? 那情蛊的威力远不及她所想,或许正是她心中愁苦的。 龙辰羽中那情蛊已经三日,按常理,那毒蛊早该深入他的血脉了。然而,龙辰羽除却与她亲近了一些,却再无其他了。 甚至直到如今,二人的亲密之举,也只有那次情到浓时,却被龙辰羽忽然中断的一次吻。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若非要如何形容,便就是,相敬如宾了。 可召奴知道,虽自古人人颂扬相敬如宾的夫妻之情,但这相敬如宾,却又真的好吗? 夫妻对待彼此,若是像对待宾客一样,端庄礼仪却又不冷不热的,那便是最好的夫妻之情了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 召奴心中所想的男欢 女 爱,是炽热的,是疯狂的。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余下表面上的礼节和敬重。 甚至到了如今,龙辰羽对她的情爱,也已不及他的思乡之情了。他甚至对召奴提出,待等过几日,便要启程回去了,全然没有提出与她结缘的事。 所以此刻,她也只能先行下手,用姻亲将自己和龙辰羽锁住了。 等两人牢牢的缚在一起后,再去细想其他的事也不迟。也或许,龙辰羽会慢慢知道她的好,即便不再借助蛊毒之力,也会慢慢爱上她的。 或许吧。 在召奴走了以后,沈丞浅才小心翼翼的从那扇屏风后走出来。 不得不说,再经历了那样惊悚的一夜后,自己适才所听到的一切,仍是太过疯狂了。 怎么会呢,龙辰羽,怎么会忽然要娶召奴为妻呢? 沈丞浅心里忽然恍惚了,甚至有一瞬间,他忽然怀疑,是否自己本身只是不存在的泡影。所谓重生,所谓情爱,都是他虚无之间的缥缈幻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按文案走的作者君”皇家认证, ☆、第四十七章 前尘负念 第四十七章前尘负念 那日下午,沈丞浅依旧赴约去寻巫灵王下棋了。 他本以为,鬼疆不如何擅长琴棋书画,却不想那巫灵王棋艺却是超绝的。自第二手开始,沈丞浅便不敢再让子了,小心谨慎地一步步走着,却仍是被杀的片甲不留。 巫灵王瞧着他面上几分郁郁了,只是不住地笑,道:“沈大人,看本王棋艺如何?” 沈丞浅恭敬回道:“陛下棋艺出神,不是沈某可以比拟的。今日棋局,只是沈某班门弄斧罢了。” “哪里像沈大人说的那样,本王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棋谱,和宫人们一起玩玩罢了。”巫灵王道。“说起来,那棋谱还是前些年贵国来使赠送给本王的。还记得当初,那位大人还曾送与本王一副珍珑,本王苦思数月,仍不得解。” 沈丞浅点点头,轻笑道:“不知何为那位使者是谁?或许,我还会认得。” 巫灵王落下一子在小角,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位使者,是贵国昔日文臣顾澄,顾大人。不过,本王已听说,他已在前些年的一次战事中仙逝了。” 沈丞浅拈着棋子,却是一愣。 这些日子,他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却不想,那人除了与龙辰羽交好之外,与巫灵王,也有一段交情。 两人又对弈了一会儿,然而沈丞浅本就不敌巫灵王之棋艺,心中又有杂事,过不片刻,便又被杀的狼狈铩羽。 巫灵王叫人收了棋盘,准备上好的茶点酒水过来。他与沈丞浅面对而坐,柔声道:“沈大人在我鬼疆住了数日,感觉如何?” “鬼疆不愧是中原一块圣地,贵国中奇花异草,精巧楼阁,沈某从未见过,此次倒也大开眼界。” 巫灵王只是笑:“沈大人客气了,我们这里不过是小地方,不比北辰地大物博,只是规矩少些,没那么多束缚。” 沈丞浅一边喝着茶,一边微笑着礼貌应着。 “沈大人,若本王邀你日后在鬼疆居住,大人又意下如何?愿否应允?” 沈丞浅适才听了巫灵王与召奴的对话,早知巫灵王有留自己做驻地使者的心了。他虽不知为何巫灵王为何如此一见如故似的器重他,不过也知,巫灵王对自己是十分好意的。若无他,自己或许在那夜便下了阎罗殿去了。 然而,他却终不能违了自己的心意。 即便龙辰羽不认他了,即便他自己也不知现下如何情形了。可他却知,如今,他唯一的根,便是北辰国中自己那小小的一座府邸了。 沈丞浅对巫灵王行了一礼,恭敬答道:“陛下知遇之恩,沈某纵然粉身碎骨也难以偿还。然而,沈某却是极易思乡之人,北辰国内,也尚有沈某的牵挂。陛下的好意,沈某恐不能从命。” 巫灵王瞧着他,轻轻叹了一声,道:“本王当真是命犯孤煞之人,先是召奴,再是你,都不愿留在我身边,都要离我而去。” 沈丞浅瞧着他眸中悲切,一时之间心下不忍,轻声唤了句:“陛下……” “罢,罢,大人若是不愿,本王也断不会强求的。”巫灵王笑道。“不过,本王还是望沈大人能多思索几日,不要着急拒了本王。” 沈丞浅眼睫一垂,轻声道:“是。” 巫灵王端详着他,又是笑:“这几日,沈大人与本王之间,也算有几分交情了吧?” “尽是陛下垂怜下官罢了。” 巫灵王瞧着他,仍是笑:“沈大人可知,在这鬼疆玄女国中,是女尊男卑?” “对于鬼疆之事,沈某也不过是知些皮毛罢了。”沈丞浅道。“不过纵然如此,陛下仍是鬼疆国中最为尊贵之人,手握皇权,君临天下。” “在鬼疆国中,男子,都是没有姓名的。我想,若不是女子尚怀繁衍子息之天职,需静安闲养,恐怕,连鬼疆国君,都该是女子吧。” 沈丞浅微微一笑,算是作应。 他却不知,这巫灵王,怎的忽然和他说起鬼疆的琐事家常来了。 却只听巫灵王继续道:“不过,当时我的母妃蕙姬,却背着我父皇偷偷给我取了名,整日整日地不住唤着,那名字,除了我母妃以及乳母,再无旁人知晓。甚至连我妹子召奴,也是不知的。”他顿了顿,又道:“沈大人,可想知道呢?” 沈丞浅不知如何应答,便又是一笑。 “召灵。”巫灵王淡淡道。“这二字,便是我母妃赐给我的名姓。” “这,倒真是极其清丽优雅的君子佳名。”沈丞浅笑道。“正配的陛下君子明逸之姿,太妃娘娘也是有心。” 巫灵王只瞧着他,淡然一笑,笑容之中,却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沈丞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你又可知,这背后的满怀心意呢? 召奴从巫灵王处归来后,直接去了徐浣兮卧房。 她进门的时候,徐浣兮正垂着头,在宣纸上用那精秀小笔勾勒着五彩水墨。画上是两位蹁跹少女,一位慈祥老者,画的栩栩如生的。 召奴不曾扰她,只在她身后偷偷端详着,徐浣兮手中精巧勾勒,笔走龙蛇,竟将她心神吸引住了。 然而,徐浣兮好容易画完,召奴在她身后,还未来得及在心中赞上一句,徐浣兮却挥手打翻了砚台,漆黑的浓墨泼散在画上,将那画尽毁了。 召奴只觉得心疼,连忙叫出声来:“啊呀,你这又是做什么?画得这样好,为何到最后亲手毁了?” 徐浣兮不喜不怒,只语音凉凉道:“物是人非。人都已不在了,还留这画作念想,又有何用呢?” 召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徐浣兮眼中悲切,却再吐不出一个字了。 她眼中的徐浣兮,向来是妖娆的,明艳的,睿智的,精明的,是蛇信心肠的、为世间祸患的女人,哪会没来由的如此忧愁。 徐浣兮不去理她,只自顾自将那废纸团作了一团,丢到暖炉中烧了。她站起身来,妖娆笑着看着身后的召奴,娇声道:“我的好公主,计策行的如何了?” 召奴之间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心中更觉得凉意阵阵。她静了片刻,方回道:“我已奏请了皇兄,为我和龙将军赐婚了。” “既是如此,公主的心愿便达成了。”徐浣兮道。“公主也该如同你我曾经约定那般,帮我除去沈丞浅了。已经过了三日,皇宫中,还未寻到他的影子么?” 召奴关了门,拉着徐浣兮在香榻上坐下来,道:“事出意外,如今,除去沈丞浅,倒有些难办了。” 徐浣兮修眉一挑:“为何?” “今日我去寻皇兄,却不想,在皇兄房中遇见沈丞浅了。”召奴道。“我瞧他那样子,半分也不狼狈,反而在和我皇兄有说有笑,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如今,我皇兄似是极为欣赏他的,让沈丞浅在他寝宫外的厢房中住着。” “这么说,如今沈丞浅,是有陛下在庇护着了?” “正是。”召奴道。“皇兄对他似乎极是亲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他,已是难上加难了。” 徐浣兮皱紧双眉,沉默不语。那日西楼之中,龙辰羽没杀了他,已是很出她意料之外了。如今,沈丞浅怎么又悄悄傍上了巫灵王这棵大树呢? 召奴也在一旁哀愁叹息着,片刻后又道:“而且,我听皇兄说,他似乎有意将沈丞浅留下来,做驻地使臣。” “公主应了?” “我除了顺着皇兄应他的话,又能说什么?表面上我与沈丞浅无冤无仇,又站在如何身份去阻止?” 徐浣兮冷笑一声,凉凉道:“公主别忘了,你我二人合作,只是为了各取所需。到最后,我杀沈丞浅,你得龙辰羽。若是我心愿不成,公主也休想顺了自己的意。我用这计策让沈丞浅来到鬼疆,可不是任由他来做官高升享富贵的。公主若想名正言顺的做武王妃,沈丞浅非死不成。” 召奴听她话中有刺,心下不快,皱眉回道:“你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公主该记得,威胁你的是沈丞浅,不是我。”徐浣兮道。“公主可别忘了,事到如今,你能距离你的梦想那样近,还不是因为我在你背后出谋划策?” 召奴几分愠怒地看着她,却无话反驳。 “公主只记得。”徐浣兮起身又道。“沈丞浅,非死不可。” 翌日下午,沈丞浅依旧受巫灵王所邀,与他共同对弈。然而他却记着晚上召奴是要带着龙辰羽来面见巫灵王的,他不想与两人碰面,于是便推脱不适,想早些回去了。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他多么想去触碰事实的真相,然而却又一次次瑟缩。 然而,天公不作美,沈丞浅刚出了巫灵王寝宫,却迎面与召奴和龙辰羽撞上了。迎面相见,四目相对,连个遁走的空暇都不曾有。 沈丞浅无可奈何,却也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只低着头恭敬一礼。 召奴对沈丞浅,也是十分忌惮的,草草回礼后,便想拉着龙辰羽快走,却不料龙辰羽却定了步子,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龙辰羽端详着沈丞浅,轻声道:“这位大人好生面善,你我二人,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就是用这么雷的失忆梗了!不要拍我qaq……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第四十八章似曾相识 龙辰羽此话一出,沈丞浅与召奴俱是惊了。 沈丞浅的惊诧自是理所应当的。他不曾料想,那西楼惊魂一夜过后,再次相见,龙辰羽竟会不认得他了。 不过是三日朝夕罢了,两人之间,却复又陌生了,似乎从许久以来便毫无交集似的。往昔的回忆皆被漂成了一张纸,煞白的叫人心疼。 是么,如此一来,他们昔日的同生共死,喜怒纠葛,又算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沈丞浅仍是淡然一笑,道:“见过将军。下官乃是北辰国中翰林院学士,沈丞浅。此次与将军一样,同为来访鬼疆之使臣。” 龙辰羽微一挑眉,来未来得及作答。在他身后,召奴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面上骇的煞白,似是听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召奴只觉得浑身森寒,那剧烈的震惊和恐惧甚至让她觉得胸口闷痛。 为了防止日后再出端倪,那日西楼夜变后,她便解了龙辰羽身上的伤情咒蛊。那蛊解了之后,记忆再如往昔,按常理来讲,龙辰羽再遇沈丞浅时,他对沈丞浅的记忆应仍是至交好友,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忘却前尘。 除非…… 是因为那情蛊? 鬼疆的情蛊有一特性,那便是忘旧爱,存新欢。除去让中蛊的人爱上睁眼瞧见的第一个姑娘之外,情蛊还有一个效用,那便是让中蛊者忘却之前心中挚爱之人。这也是此蛊的阴毒之处,也是为了防止旧爱前来纠缠。 龙辰羽即便曾经有挚爱之人,中了情蛊后,也该是忘却个此刻身在北辰的姑娘。为何,会偏偏忘却身为他至交好友的沈丞浅呢? 难不成…… 这头,召奴还未将前因后果思考清楚。那边,龙辰羽听了沈丞浅所言,也是惊奇,只道:“沈大人是北辰翰林院学士?这倒是奇了,沈大人与龙某同朝为官,又同为使臣,在下,为何与沈大人不曾相识?” 沈丞浅垂着头,只觉得那一字一句烙在自己心上,疼的都要滴出血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许是在下与将军有文武之隔,平日也不曾来往,所以不曾……不曾见过。” 龙辰羽听闻此言,微一皱眉,似是并不如何信服。 他微垂着头,仔细打量着沈丞浅,只觉得那姿容熟悉的很,似是在哪里见过。然而那份记忆却并不明晰,努力回忆,却仍是如同隔着云雾似的。 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悸动。似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被勾挑上来,和着心跳,别样迷乱炽热。 这又是为何…… 这种心动的感觉,为何会比自己面对召奴时更加强烈呢。 眼前的,明明只是个看着熟识,却不曾见过的男人啊。却反倒那样剧烈的勾着他的心弦,挑着他的魂思。 为什么。 下一瞬,忽然有一幕光景闪过龙辰羽脑海。他似是隔着云雾看见个画面——在一处莫名的城墙之上,一男子雪衣黑发,在城墙上站着。亭然孑立望着城门外蓄势待发的数万大军,用那清丽嗓音静静说着什么。 画面忽然定格,龙辰羽忽看到那城门上挂着三个字。 夜陵城。 怎会,这幕光景,不该是昔日自己率军大败轩夷的时候么。 当时,自己率军疾行去夜陵救援,紧接着,又…… 为什么,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忽然间,自己对于昔日一幕幕的记忆,忽然残缺不全了?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剪掉了,记忆变得破碎了,碎成一片片,几乎拼凑不起。 莫不成,都是因眼前那个男人? 自己不过只瞧了他几眼,却忽然从心灵迷乱到了魂魄,几乎魔怔了似的。 然而,龙辰羽还未接着细想,身后瞧着二人面对沉默的召奴却已沉不住气了。龙辰羽忘却了沈丞浅已成事实,不管是何原因,都不能再让他想起了。她连忙快步走到龙辰羽身边,挽了他的手道:“将军,我们快进去吧,皇兄还在那里等着呢。” 龙辰羽怔怔入神了许久,才侧过头望她,喃喃应了声。 两人对面的沈丞浅,早已看不过他们二人如此亲密了。此刻,他已知自己留在这是多余,便一礼告辞道:“既然公主与将军还有要事,沈某便也不打扰,先回到住处去了。” 召奴巴不得他快些走,如今瞧他如此识相也是欣慰,便道:“沈大人快回去歇着吧,这里风口凉,不要冻了。” 沈丞浅点点头,又是一礼,便走过二人,顺着廊子回到住处去了。 好容易送走了沈丞浅,召奴忽然发现自己冷汗都已出了一身了。她瞧着龙辰羽此刻沉默,唯恐他静心细想会想起什么,便拉着他连忙往巫灵王房中走去了。 那晚,虽是三人之宴,但一直是召奴与巫灵王你言我语的说着话,龙辰羽只在一旁沉默着,似在沉思。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不曾改变的。巫灵王为二人赐了婚,三日后要办一个订婚小礼,随后,便将联姻书信送到北辰去。 召奴知晓自己心愿将圆,却仍是不安。 那日遇见龙辰羽后,沈丞浅便将自己锁在了房内。任巫灵王如何邀请,却也只是称病推拒着。巫灵王总不能来抢他,只能派了个名作允儿的精明伶俐的侍女来照看着,负责照拂沈丞浅起居。 翌日午后,沈丞浅在房中练着蝇头小楷。他本不是古人,不常写什么毛笔字的。小时候虽然练过一阵,可和人家专业的相比,自是不够漂亮,似是乌龟爬似的。 龙辰羽还就此时嘲笑过他,说他计谋计策都出神入化了,偏偏这字,像个没读过书的人胡乱抹的。 自那之后,沈丞浅便每日发奋地练字了。 然而,直到如今,他的字是愈来愈漂亮,朝中少有人能够比拟其娟秀了。只是,那曾经督促他练字的人,却已不是他的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形容物是人非的诗句,如今用来嘲讽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丞浅练好了字,便丢了笔倒一旁歇息去了。允儿贴心的替他清洗着毛笔和砚台,她瞧着沈丞浅写的那一张字,不由赞道:“大人的字写的真是漂亮,跟花儿似的。” 沈丞浅躺在藤椅上,头也未抬,只淡淡道:“是么。” “当然了。”允儿仍是眉飞色舞的。“奴婢虽然不识字,但也觉得大人的字极美的。这字中,都有画了。” 沈丞浅仍是心不在焉:“那你也不过是打趣我、奉承我罢了。” “奴婢怎敢。”允儿道。“这字,大人可否赐给奴婢呢?” “你若喜欢,拿去就是了。”沈丞浅道。“左右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允儿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将那张字揣起来,等着晚上给巫灵王送去。巫灵王定会极是欢欣,不知要如何赏她。 允儿是个伶俐的丫头,然而,她却也看不懂沈丞浅的心的。她瞧沈丞浅整日恹恹的,闷闷不乐的,只当他是觉得无趣烦闷,便想说些喜事来让他高兴高兴。 她倒了杯茶给沈丞浅,眉飞色舞道:“大人,我家公主马上就要与龙将军成婚了,这可是天赐的姻缘呢。据说陛下已经允了,剩下,便只看贵国北辰帝的意思了。” 她本想说些好事儿让沈丞浅高兴,却不知误打误撞哪壶不开提哪壶。沈丞浅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烦闷,淡淡道:“这是好事,我已得知了。” 允儿接着道:“我家公主也算是人间绝色了,许给龙将军,对他们二人,都是极其相宜相配的。更何况,这也是促进两国情谊的好事,我想,贵国的陛下,应是不会拒绝的。” 沈丞浅淡淡一笑。那是自然的,北辰元凰怎会拒绝呢?有了这桩姻缘,北辰便和鬼疆走的更近了。鬼疆虽不涉战事,兵力却也极强的,日后出了什么事,鬼疆是自家亲人,左右也没有不帮的理。 人也得了,盟友也得了,一举两得的事。 该是,皆大欢喜的。 是,该是……皆大欢喜…… “大人可知道?三日后,龙将军便要和我家公主于花兰宫举行订婚大典了。陛下已吩咐下来,说要办的极其隆重富贵呢。”云儿笑道。“我们陛下,自小便是极其宠爱公主殿下的,凡事,都要给她最好的呢。” 沈丞浅闷闷不语,仍是沉默。 还有三天么? 三天后,龙辰羽和召奴订了亲。这段姻缘,便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这也意味着,三日过后,龙辰羽便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人了,再也不属于他沈丞浅了。 无人知晓,那日下午,龙辰羽独自一人策马出了皇城了。 他自皇城南门出去后,直接便到了北辰军驻扎的军营处。 在他翻身下马的同时,他此次所带的副将吕淳便迎面迎上来了。龙辰羽见了他,半句废话也不曾有,只问道:“沈丞浅那人到底是谁,与我有什么过往,全部一五一十的与我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看了爸爸去哪儿以后去补了蓝宇,现在觉的三观有点儿不好……嗯,这期的爸爸去哪很有看头了! 今日二更!~二更!~二更!~ ☆、第四十九章 若知今日 第四十九章若知今日 时至晌午,日头正好。召奴披着件孔雀羽织成的褂子,独自一人来到位于东宫角落的蛊阁。 鬼疆玄女国,是极其重蛊的。国内手艺好的炼蛊人,都被集中在这蛊阁中好生伺候着,为皇室所用。 昔日召奴手中的伤情咒蛊和情蛊,也都是托蛊阁中的一名炼蛊女制得的。那炼蛊女名为珞婵,似是自小便极有天赋,早年便被人接入蛊阁之中了。 如今,珞婵已在蛊阁中身居高位,即便是皇亲贵族也无人敢惹,甚至还在蛊阁中有自己的一间雅室,闲来无事的时候,便独自在雅室中弹琴静心。 召奴进了蛊阁,左右瞧着珞婵不在阁中,便穿过廊子,直走到她位于后院的那间雅室去了。 进了雅室,瞧着珞婵果然在那儿,一手捧着本筝谱,另一手伏在筝琴上断续弹着。秀眉微拧,别有番清丽风韵。 珞婵如今虽已身处高位,却不恃宠而骄的。见召奴来了,连忙将谱子放了起身行礼,并让召奴坐到上座。她为召奴倒了茶,明眼便瞧着召奴面色不善,便淡笑问道:“公主似是有所忧思的,怎么,可是前些日子从我这里取走的那两味蛊,不如何好用吗?” 召奴回道:“那伤情咒蛊的效力是极好的,可是那情蛊的效力,却未曾发挥到我预料的那般。” “情蛊效力不好?”珞婵似是也一怔。“可我听闻,公主和龙将军的姻亲已成了。难道如今情形,仍不是大好?” 召奴轻叹一声,淡淡道:“不瞒你说,我和龙将军虽然有了姻亲,但我总是觉得,他心里不曾有我。用了那情蛊后,除了我和他之间感情似是亲近些,便再无别的什么了。这些日子,任凭我……任凭我如何,如何挑逗。他也是神色淡淡,不曾动心的……”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5节 珞婵听着情形似是不妙,秀眉也微拧起来,她抚了抚召奴的肩头算是安慰,又道:“这种情形,按理说,是不该的。不过,凡是也总有个意料之外的。不知这龙将军,是否心中有所爱之人呢?” 召奴似是嘲讽一笑,淡淡道:“我想,是有的。” “这或许也可解释了。”珞婵道。“那情蛊的效用,除了存新欢,还有忘旧爱。但如果心中与原有恋人的情谊太过深厚,那份深情,便易与药效抵消的。更何况,情蛊之效用,忘旧爱于存新欢之前,如若在令人忘却旧爱之时消耗的药力太多,或许存新欢的效用,便会相对轻了。”珞婵喝了口清茶,又道:“看来,将军曾经心中住着个极其深爱的人呢,倒也显出他是个极其痴情专一的好男子了。公主莫要担心,若是药力不够,我再给你别的一味蛊,就是了。” 召奴却不点头,继续问道:“大人曾告诉我,用了这情蛊,中蛊者是会忘却心中旧爱的。” 珞婵一点头:“是。” “那么,如若那人有一挚友,情谊也很深重,是否会因此蛊的效力而一并忘却呢?” 珞婵见她问的这样刁钻,略是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会的。情蛊的效力是极其精细的,在使人忘却前尘这一效用上,恋情与友情,是不会混淆的。” 召奴又问:“也就是说,龙将军若对一个人断无印象了,只能表明,那人是龙将军心中深爱之人了?” “是的。”珞婵点头道。“怎么,公主殿下知道龙将军忘却的是何人了?” “我知道。”召奴苦涩笑笑。“可我就是实在不能相信,所以才来找大人细问的。” “那人是谁?倒令公主如此惊愕?” 召奴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方道:“那人,便是此次与龙将军同行的北辰使臣,沈丞浅,沈大人。” 听了召奴这话,珞婵也一时怔住了。片刻后,她却又回复了寻常之色,只沉声道:“公主,我适才和你说的,都是无错的。” “那也就是说……” “恐怕,就如同公主想的那样了。”珞婵微垂下眸,鬼魅一笑。“因缘巧合,公主倒真是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事呢。” 那日下午,巫灵王再度邀沈丞浅对弈,却被沈丞浅婉拒了。 是了,如今,哪里还有闲暇去下棋呢。 距离龙辰羽与召奴公主订婚,只有两天了。 两天之后,他便会真真切切的失去那男人了,再无挽回的机会了。即便日后事情还有转机,龙辰羽也会顾忌着社稷大事,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沈丞浅坐在桌旁,只是苦笑。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曾经,他也是在绝望和痛苦中看着信言渐行渐远,透过一层冷泪,眼睁睁看着他与一个女人成婚。 他本以为重生了,他的好日子该来了。却不料骤然间历史重演,那样震撼,那样突然,连个准备的空暇也不去给他。现实是血淋淋的,一下拍在他面前。 允儿将他的婉拒之意回禀给巫灵王,等到回来的时候,手上却多了个青瓷的酒坛。她将酒坛轻轻方道桌上,对沈丞浅道:“沈大人,陛下说您既然身子不适,那便好生歇着就是了。这是陛下送给您的调理身子的鬼疆药酒,是极其活血暖身的。陛下吩咐我,让我伺候着您多喝些。” 沈丞浅谢了巫灵王的美意,允儿便将酒坛搬到一旁,开坛倒酒去了。 其实,若非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巫灵王那样的君子,沈丞浅倒是很想结交的。他虽是君王,却无半分盛气凌人的架子,对自己也是体贴入微,若是再这样的君主麾下为官,想必,也是件美事。 想到这儿,沈丞浅叹了口气。如若龙辰羽和召奴公主的婚事成了,日后好生与美妻同乐生子,再也想不起自己了,自己似乎也就没有必要回去北辰了。还不如应了巫灵王的意,留在鬼疆做个驻地使臣,好歹对于那烦心事,便也眼不见为净了。 然而,他却又放心不下龙辰羽。 他偶尔也觉得,即便是龙辰羽忘却他一世,但他若能远远的看着那人的身影,也是很好的。 不知不觉,自己已爱的深切,爱的卑微了。 但是,卑微也没什么不好,不是有人说过吗,爱情,就是从云朵中卑微到泥土里,然后从泥土里,开出最美的花儿来。 或许,自己这片土,是不可能开出什么花儿了。只是若能远远眺望着,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沈丞浅在桌旁坐着,忽然觉得一阵浓郁的酒香药香扑鼻,回眸一望,见允儿已经拿着小刀,将那酒坛口的一圈封泥挑开了。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不禁叹了声:“倒真是好酒,不过是挑了封泥,这香便再也封不住了,竟这般浓郁。” “这是自然了,这酒,可是封存在地下十八年的陈酿呢。”允儿一边说着,手中活计却不曾挺。“这酒的原料也是极难得的,单说药花一瓣香,可是只开在每年谷雨时的珍惜药材呢,产量也是极少的。国中蛊女上山摘采数年,也不过能凑成这一坛酒酿制所需的量罢了。这酒,可是连陛下都不舍得喝的呢。” 沈丞浅一边略微惊愕于这酒的难得,一边道:“即是如此,更要好好谢过陛下了。” “大人若真有意谢我家陛下,亲自去见他一面,便胜过让奴婢转达的千言万语了。” 允儿朝他笑笑,手中小刀一挑,已将酒坛封口处的封泥尽数刮净了。沈丞浅从一旁桌上取过来两只酒碗,允儿却是推拒了:“可不用备我的份儿,大人一人喝就是了。这酒尊贵着呢,奴婢喝了,都怕折福。” 沈丞浅却道:“不过是口酒罢了,能有什么。” “大人若是想与奴婢对饮,奴婢以茶代酒就是了。这酒,奴婢真喝不得,奴婢也从来不曾喝酒的。”允儿执拗道。“若是连奴婢都喝的醺了,又有谁来伺候大人呢?” 沈丞浅见允儿推拒,无论如何也不肯,便也不再强求了,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液倒入玉白瓷碗中,漾出极其漂亮的微红橙色。又是极其通透的,静置在那儿,似是满汪琥珀。 那酒看着诱人,入口却是极烈的。沈丞浅向来不如何饮酒,一碗下去,眼泪几乎都呛出来。然而就是这带着丝丝尖锐疼痛的辛辣,此时此刻,却带给他一种舒畅的快感。 怪不得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 一碗碗下去,沈丞浅意识都觉得混沌了,脑子中乱乱的,便也再无心去想那些愁事了。 是了,醉了就好了,什么都不知晓就好了,若是那样,便也不会再哀愁,不会再难过了。 允儿在一旁,瞧着他一杯杯豪饮,相劝道:“大人,这酒可是细品才能尝去其中滋味的,大人如此牛饮,可是糟蹋了,也伤身呢。” 然而,沈丞浅却只笑笑,丝毫不顾及她说什么了。 醺到深处,他的神色却又忽然清明过来。胸口中一跳一跳的,似是有什么不甘的情绪在鼓动着。 他沈丞浅不是窝囊、懦弱的废物。 是他的,就是他的,让人夺了又如何,再抢回来就是了。 是,再抢回来。 把龙辰羽,再抢回来。 允儿正靠着窗棂看着院中的梅花呢,却见沈丞浅忽然丢了酒碗,摇摇晃晃地夺门而出了。 她吓了一跳,想去追他,走到门口,刚撩了帘子,却让外头灌进来的北风吹得一阵趔趄。她看着雪雾中沈丞浅渐行渐远的身影,声音拔得高高的:“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 沈丞浅淡淡一笑。 他要找龙辰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读者君说主角性格不好。矫情也好,娘炮也罢,但在我人设里,这就是那么个人。以我现在的水平,的确写不出一个完美的男人。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人格的人,我一个妹子从一个男子汉的角度写也是很困难。大家给我提意见我会接受,我也很喜欢和大家版聊神马的。但是,还是请大家爱护我吧(捂脸),拍砖都轻点儿拍,有不满最好能稍微委婉点儿说。众口难调,不可能出现每个人都喜欢的人设、情节、语言这我知道,我会尽量避免一些硬伤的错误并多做改正~希望各位读者君继续支持~我很喜欢我笔下的每一个人,他们在我心里活着。这话说的是矫情,我也的确很玻璃心,无论如何感谢大家以来的一直支持~我会努力成长哒~本来只是8w字的一个小文案,慢慢到现在20w字也打不住的局面~我的文文不涉及到v,只是为了开心而写~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五十章 何必当初 第五十章何必当初 沈丞浅本还犹豫着龙辰羽会不会在召奴处,但又想起,似是允儿和他提过,那日召奴公主与龙辰羽得了巫灵王赐婚后,便遵循鬼疆规矩,各居一处。直至订婚之礼,不再相见。 如此,倒也省心了。 沈丞浅离了住处,径直便去了龙辰羽所住的西楼。 从厢房到龙辰羽所住的西楼,隔了半个时辰的脚程,这日又是雪天,格外难行。沈丞浅将自己裹在绒裘袄子里,顶着风雪走。风雪最大时,恨不得行一步退两步。就这样艰难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龙辰羽住处。 不知为何,西楼与自己所居的地方相比,要华贵些,却也又冷清些。进了院子也未见半个人,不知那些服侍的丫头都到哪去了。 穿过了廊子,沈丞浅老远就瞧见大门紧闭着,里侧还扣了栓,就像无人在似的。然而纵是如此,沈丞浅仍用力敲着门。 手指扣在门板上饰着的五彩琉璃上,生硬的凉凉的疼。 沈丞浅又静静敲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人应。他低着头搓着手,不停用呵气去暖着。一路走过来,一双手都冻得通红了,胀胀的麻木着,似乎下一瞬就要龟裂开,流出鲜血似的。 沈丞浅又等了片刻,却仍是半点儿响应都没有。 呵,看来自己来的不巧,竟是无人在了。 倒是白走一趟,过会儿,自己还要冒一个时辰的风雪回去呢。 沈丞浅在原地叹了口气,带上狐裘的兜帽准备离去。步子都已迈出去,却仍是不甘心的回身张望了一眼。他就这么走了几步,却冷不丁地撞到一个人怀里。 沈丞浅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看见来者何人后,又迅速低下了头,口中嗫嚅了一声:“将军……” 那人便是龙辰羽。 此刻,他刚风尘仆仆地从城外归来,身上的长衫袄子上犹落着雪。漆黑的发上也染了些,莹莹白着。 龙辰羽微垂下头,瞧着沈丞浅冻得发白的脸庞,轻声道:“沈大人怎么过来了?” 好一个沈大人。 叫的不冷不热。 沈丞浅只在心中自嘲自笑,他和龙辰羽,或许已然再无往昔、再无昨。 然而他心中纠葛,面上却不曾显露,只是轻声回道:“我有些是要和将军说,所以才来找将军的。” “是么。”龙辰羽瞧着他,轻轻笑笑。“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沈大人呢。” 沈丞浅面上一红,心尖一热,深深低下头去。 怎么这样,说好借着酒劲儿,来这西楼大闹一场,指责龙辰羽始乱终弃,不仁不义呢? 只可惜,那满肚热酒的能量,似乎已在那风雪一路上损耗掉了。 此刻,他见了龙辰羽,根本不知要说些什么。 龙辰羽解了身上的袄子,披在沈丞浅身上,在他耳侧轻声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沈大人不要冻坏了身子,先进到屋里头去吧。” 沈丞浅点点头,便跟着龙辰羽进到西楼中去了。 一进大堂,沈丞浅更觉得纳闷了。按理说如今龙辰羽已是鬼疆驸马了,身份金贵着呢,身边为何没有半个侍女服侍着。大厅中倒有一盆炭火,却已经灭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他却不知,是因为龙辰羽极度不安的心绪,所以,才从不让那些侍女近身的。 是的,龙辰羽又怎么能安心呢?昨日、今日从城外回来,他真真切切的从吕淳口中得知,自己与沈丞浅,该是同生共死过的过命之交。 然而,时到如今,他却半分也不记得沈丞浅了。 这情形,太诡异,太恐怖了。饶是他龙辰羽,也觉得心中阴寒,开始惧怕身边每一个人了。 谁又不恐惧呢。 心中本该满盈盈的一块儿,不知为何,蓦然被挖掉了,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不痒不痛,只在那里刺目的红着。 那感觉闷闷的,还不如直接让他痛来的痛快些。 龙辰羽让沈丞浅在桌旁坐下,自己去给他倒茶。取了茶壶,却发现壶中是没有水的,便也只能作罢。他走到桌旁,在沈丞浅身侧坐下。 沈丞浅头也不抬,只轻声道:“将军如今将与召奴公主成婚,成了鬼疆驸马,沈某还未来得及恭喜一声。” 龙辰羽只端详着他,说是恭喜,可从沈丞浅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喜色,只是满满的愁容和苦涩。 “多谢沈大人。”龙辰羽回道。 这句说完,两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 到后来,沈丞浅再度打破僵局,轻声问道:“将军……将军,很爱召奴公主么?” 龙辰羽歪过头,只道:“我也不知。” 沈丞浅不想他如此作答,立时一愣:“这话怎么说?” “我对召奴,或许说喜欢,也是喜欢……”龙辰羽道。“但那份情,却是空落落的,悬在我心头,却是不真实的。”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是场梦,我都不知,那是否是真的。” 沈丞浅听闻此言,却是皱了皱眉。 像一场梦? 难不成,龙辰羽的意思是,召奴公主是他的梦中情人,如今竟然被巫灵王赐婚,故而受宠若惊,以为美梦成真? 沈丞浅垂下了头,不去说话。 在心里,他只怨恨自己没用,说好的去抢回来呢,说好的去夺回来呢?两日后,眼前这男人便要成了别人的丈夫了,即便那样,自己也无所谓吗? 可他却又怕得很。 那夜,小楼中的那夺命一刀,似是真真在自己与龙辰羽之间砍出道鸿沟来了。 如何不怕?若不是白语赠与自己的那神玉,自己早就死在龙辰羽手中了,哪里还有今日。 沈丞浅低着头,皱了皱眉。 可再不一拼,他便再没机会了。 难不成,真要将龙辰羽拱手他人? 他做不来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龙辰羽,轻声道:“将军。” “嗯?” “我有话说。” 龙辰羽眯着眼瞧着他,似笑非笑:“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被一个人爱过,然后,被人抛弃过,欺骗过。而我自己,也曾伤心过,绝望过。” “因为那桩事,我才发现,爱一个人越深,等到那份情化成泡影的时候,那份难过与感伤便越是难熬。因此,我情愿自己再也不要爱上一个人。” “可后来,天不遂人愿,我又遇到了一个让我心仪的人。” “那个人,一开始并不喜欢我,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对人,对国,都很负责任。当我迷茫的时候,我就跟着他的背影,走着,走着……” 沈丞浅顿了顿,将眼角落的泪用衣袖擦了。 “我从未觉得,我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我,竟然会是那么幸福的事。我忽然又开始相信了,并且心怀善意的为自己祈祷了。” “然而,老天却偏偏不遂我的意。” 沈丞浅垂着头,轻声道。 “当我们,好不容易绘出那么美的记忆可以去回忆,去珍惜的时候,却又蓦然发现,我们,再没什么从前了。”他道。“也再无什么以后了。” 龙辰羽一言不发,只望着他,静静听着。 沈丞浅仍是垂着眸,声音颤抖着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太贪心了。我就是个罪人,什么都想要。可最后,什么都不属于我,我还是什么也没有。” “若是前一桩事,我还剩下回忆去祭奠,这一次,我却什么都没了。” 龙辰羽拧着剑眉瞧了他一会儿,片刻后将手抚在他肩上,算是安慰。 然而,他手刚刚放上去,沈丞浅却哭的更厉害了。 哭着哭着,他声音细弱蚊蝇的,抖得不成样子地道: “早知道这样,就该少喜欢你一点儿。”沈丞浅道。“若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那样亲密,只更难过。” 龙辰羽听他说完这句话,却忽然怔住了。 脑海中,一个个片段交错而过。 美人夜病,他明明本不愿去担忧,却不知为何见了那人难过的模样,那么痛心。 班师回朝,他总悄悄去打量身侧那人的样子。辽阔原上,美人策马,美的竟是那样刺目。 火烧枫华,有那一瞬,他甚至已不顾忌自己损了多少兵马。即便是全军被屠戮殆尽,他也不愿那人伤了一丝一毫。 敌营诈降,那人为了大局,单枪匹马投诚轩夷。而他则在营中,几乎担忧碎了一颗心。 绝途末路,那人身陷囹圄。他甚至愿上不应天理,下不顺大伦,违背朝纲,背上个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只为救那人出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 龙辰羽啊龙辰羽,你怎么会都忘了? 你怎么会不记得他是谁? 他是你曾对自己许了誓,要爱他,忽他一辈子的人呐。 龙辰羽紧紧闭上眸,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间脑海中翻涌出来,距离明晰往日,不过只余一层窗纸。 只差那最后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龙辰羽却再也抑不住了,他站起身来,一把将沈丞浅拽到怀里,低头狠狠咬上他的唇。 是,就是这感觉。 太熟悉了。 即便那份记忆不知为何没有了,身体却仍老实的记着。 一吻过后,沈丞浅跌在龙辰羽怀里,几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他犹豫着,他不知龙辰羽是不是想起来了。 龙辰羽低着头瞧他,轻声道:“我还是记不得你是谁。” 沈丞浅将头一低,眸光还未来得及暗下去,却又被狠狠吻住了。 “然而,我却已再度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甜章!结尾有发糖! ☆、第五十一章 郎君无意 第五十一章郎君无意 沈丞浅忽又想起龙辰羽曾对他说的话。 龙辰羽曾说,哪怕有朝一日,他们两人都不在了。下一世,再下一世,他也会穿过熙攘的人群,一步步走向他,一次次爱上他的。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之前的情爱,并非是巧合。而是千万次命中注定的必然,方才有今日的因果。 一吻结束,龙辰羽放开了他,而他则伏在龙辰羽胸前喘息着。 “看来,我终究是做不成鬼疆驸马了。”龙辰羽轻声道。“终究一辈子只能做人膝下臣,没那个富贵命呢。” “你若想做,便去做,谁又拦着你了?” 龙辰羽低头一笑道:“这话说得,我还以为是谁家醋坛子翻了呢。” “你——” 龙辰羽又落下一吻,封了沈丞浅的口,又道:“如今事态紧急,我得先去宫中去找公主去了。” 沈丞浅抬头望她:“你真要悔了这桩婚?” “也并非是我悔婚吧。”龙辰羽披上袄子,沉声道。“召奴做贼心虚,她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答应,她自己知道。” “可她终究是个痴情真意的女子。”沈丞浅微垂着眸,轻声道。“此番前去,什么话都软和点儿说,千万不要伤了她心才好。” “我知道你心软。”龙辰羽走过来,目光爱怜的瞧着他。“可我总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一刀两断,总好过日后纠葛的藕断丝连。” 沈丞浅听他这样说,只得点点头。 那倒也是。 可一朝公主被悔了婚,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小女儿心思细腻易伤,总该是该柔和对待着。 不过,如今这些,其实对他,也不如何重要了。 重要的,只是龙辰羽回来了。 不想,龙辰羽还未进召奴寝宫的门,便被一位嬷嬷挡在外头了。 那嬷嬷桀骜着神色,似是恃宠而骄似的。见了龙辰羽,也不如何行大礼,只道:“将军虽然出身北辰,但如今已是我鬼疆驸马了,自是要守鬼疆国内的规矩的。订婚大礼前,将军与公主是不能相见的。否则会拂了神灵的意,召来祸患的。” 龙辰羽轻哼一笑,只冷眼瞧着她道:“我还未娶你家公主进门,便要守那么多规矩,连个奴才也敢手捧着道义理法,对我吆五喝六。”他向前走了几步,道:“你左右不过是个下人,杀了你,也无人会怪罪我的。” 那嬷嬷似是几分惊愕,前些日子龙辰羽在这儿做客时,对下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从不会这样说话。 然而她还没回过神来,龙辰羽只伸手狠狠捏着他下巴,冷声道:“你进去通传你家公主,让她立时出来见我。不然,她做的那些‘好事’,我可要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巫灵王了。” 那嬷嬷看他眼中已经旋着杀气了,虽然尚且不知今日这位爷是怎么了,不过还是忙不迭的到里头通传去了。 闺房之中,召奴正在烛火旁专心致志的绣着帕子。这针线活儿的手艺,还是前些日子特意请了为北辰的绣娘学得。她从小没做过这等细腻精巧的事,吃了不少苦。如今,正赶着绣那鸳鸯戏水的帕子,等着订婚礼的时候送给龙辰羽做信物。 看着自小伺候自己长大的嬷嬷连滚带爬的跪进来,召奴立时也惊了。这老奴恃宠而骄的很,向来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从未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 召奴虽不喜她刁纵,却仍是敬老的,见了此状连忙将那嬷嬷扶起来,问道:“青天白日的,这是见了鬼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殿下救我!”那嬷嬷道。“龙将军来了,非要见公主,老奴不让,他,他就要杀我呢!” “杀你?”召奴一愣。“怎么会呢。” 那龙辰羽用了情蛊后,性子软的已和水一样了。且爱屋及乌,对于自己身边的下人,也是满怀垂怜、向来善待的,今日,怎么发了脾气了? “将军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那嬷嬷又嚎了一会儿,回道:“将军说,让公主立时出去见他。若是公主不去,将军他,就把公主做的‘好事’,通通告诉陛下知道呢!” 召奴听了这话,连腿也软了,立时跌坐在地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龙辰羽已知道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了? 召奴是烈女子,遇见事情,向来是直扑上去问个明白,从不像那些娇弱那女子似的先是自怨自艾,哭天抢地的。她站起身来,直直便冲到门外去了。 出了宫门,龙辰羽果然在那里等着。 然而,召奴不去细看也能察觉,眼前这人,已并非昔日的龙辰羽了。 他身上,再无曾经她熟悉的那温柔之感了。此刻,他身着玄色长衫孑然站在那儿,似是条黑龙似的。周身的杀气也隐隐的,冷冷的,却怖得人心惊,冻得人心寒。 召奴向他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已乱了,千言万语堵在那儿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垂着头,良久方道:“你,都知道了?” “是。”龙辰羽垂着眸看她,淡淡道。 “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龙辰羽打断她的话。“不如寻个清净的地方,烦请殿下和我到梅林中去吧。” 召奴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两人一同到梅林角落去了。 龙辰羽回过身来,瞧着召奴一笑:“公主是皇族血脉,是尊贵之身,如今龙某也对公主怀揣三分敬意。这桩事,龙某可以既往不咎,只望公主将龙某所中之蛊的解药给我。曾经种种,我们皆当不曾发生过,如何?” 召奴听了他那番话,身子轻轻颤了颤。 既往不咎…… 皆当不曾发生过…… 那她这些日子的日夜悬心,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又算什么……她是为了什么,才苦苦做这一步步算计啊。 到头来,她连自己都搭进去。为了谁,不就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此刻,这男人却对她说,让她把曾经的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召奴故作镇定,冷然一笑道:“将军应已破了我情蛊吧,既是如此,还需解药做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奚落我?” 龙辰羽瞧她倔强,淡然回道:“殿下毒蛊那般霸道,怎是龙某能够冲破的,如今,也不过耗去七八分药力罢了。” 七八分,已经够了。 如今龙辰羽心中,应已再没她了。 然而召奴心中,对龙辰羽,却尚怀揣着那满腔跳动的炽热。只要看到龙辰羽的身影,那体内的熔浆就想要烧起来似的。 然而,一切不过是惘然,不过是贪念罢了。 龙辰羽看她不语,向着召奴走了几步。他微微俯下身来,瞧着那女子惑人的眉眼,轻声道:“公主,龙某真心感激你瞧得起我,错把我当做你的良人。” 召奴微微抬起头。 “可公主也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情爱之事,向来不是人心能够左右的。”龙辰羽道。“公主一片深情,龙某是知晓的,只是,龙某心中,已有心爱之人了。我这一生,只愿与他为伴,我心中,只愿满盈他一人。我若接受公主美意,既是负了他,却又何尝不是负了公主?公主仙人之姿,理当为一人心中唯一之一生挚爱,公主别过龙某后,再去寻那真正配得上公主的人,不好么?” 召奴沉默许久,轻声道:“龙将军心中所爱之人,是沈大人?” 龙辰羽微一惊愕,却不曾退步:“是。” “你可知,如今这世间,龙阳之好,无后之罪,乃是奇耻大辱?”召奴抬起头,厉声道。“若我将此事传闻于天下,龙将军和沈大人,断不会再在北辰朝中有一席之地。前途尽毁,千人指责。” “或许。”龙辰羽淡淡道。“只是,我不在乎。” 召奴眸中微润。 “做不得官,做庶民也不是不能活。被人指责,便尽当做耳旁风,只求自己心静便是了。”龙辰羽轻声道。“我只要他,就够了。” 是么。 眼前这个男人,功名利禄都可以不要,金山银山都可以不要,天下美眷都可以不要。他只要沈丞浅一人。 自己又能如何呢?又如何能插的进去呢? 她想的太简单。 她本以为,龙辰羽即便现在对自己淡淡,却有朝一日能知道自己的好。可她现在却知,龙辰羽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填满了,连留给自己苟延残喘的一个角落也不剩了。 真是好笑。 真是可怜。 召奴抬起头,对着龙辰羽,一字一句道:“龙将军,你可真是个心狠的人。” 口上这样说,可她又何尝不明白,龙辰羽有如何温柔的一面。 只是那温柔,不是对她罢了。 召奴仰着脸笑笑,从腰间香囊中掏出个瓷瓶扔过去。她狠狠看着龙辰羽,道:“我却不信,这世上除了你,再无一个能让我瞧得上的男子了!如今,召奴知晓是自己错看了。日后,将军与我各行一处,再无瓜葛。至于那婚约,我自会禀报皇兄取消的。” 龙辰羽垂着头,微皱着眉看她:“多谢公主。” 召奴抬头看他,清泪却顺着脸庞流下来。她用手拭了,轻声道:“这是解药,晚上睡前服下一颗,翌日清早蛊便解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召奴转身,一步步离去了。 龙辰羽站在原地,轻叹了口气。 他终是伤了个女子的心。可他知道,召奴会好的。 大抵,这真是他此生见过做坚强的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预告下一篇有新cp!~ ☆、第五十二章 回梦犹初 第五十二章回梦犹初 召奴给的那解药果真是极有效的。 到了翌日一早,一切便都回复常日,一如往昔。 还未到早膳的时候,龙辰羽却已早早的到了沈丞浅住着的厢房,进了门寻了人便直接亲上去。 沈丞浅让他吻的七荤八素,好容易喘匀了气后,忙把他推开,气急道:“这旁边还有人呢,叫人看见叫什么样子,小心让人知道了,传出去。” 龙辰羽搂着他却只是笑,现在,连召奴都知晓他们二人的关系,他又何惧让旁人知道。 纵然天下尽知,万夫所指,他龙辰羽还真不信,这天下人,能奈他何。 龙辰羽吻着沈丞浅,却瞧见他略有些肿胀乌黑的眼圈,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沈丞浅只摇摇头:“不,昨晚休息的甚好,只是今日起的稍早,不曾睡的太足。” “起得早?”龙辰羽道。“起早了,都做了些什么?” 沈丞浅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也不曾做了什么,只是给巫灵王抄了章般若经文罢了。” “你又为何给他抄写经文?”龙辰羽微皱着眉。“他乃一国之君,不知有多少侍从日夜为他祈福诵祷,哪用得着你效力。” “也不是什么大礼,他帮过我,左右算是份心意。”沈丞浅轻声道。“我也不会别的什么,便只能草草写张字送他了。数日后一别,恐是此生不复相见,他把我当做知己,我也好给他存个念想。” 龙辰羽将脸埋在沈丞浅胸前,却仍是不快:“你写的一手好字,可却从来没有抄写甚么经文给我。你总说你懒不愿提笔,好容易勤快一回,却便宜给旁人了。” 沈丞浅让他紧紧搂着,不由苦笑。这情蛊服了,又解了,龙辰羽怎么变得似是比以往更会撒娇了?此刻他抱着自己轻声说着软话的模样儿,若是让他那些部下见了,不得奚落他一辈子呢。 真好,这样真好。 沈丞浅在心里不住的想。 这名震天下的三军领将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一人知道。 复有何求? 贪婪的人通常活的不幸福。他只卑微地祈祷,只求自己和龙辰羽,能平和康健的共度一世,便已最好。 “将军,你说,悔了这桩婚,巫灵王会不会迁怒与你?” 龙辰羽轻轻摇头:“应是不会。召奴是敢作敢当的烈女子,我想,她应会和她皇兄说清其中缘由。幸得我与她订婚之事还不曾传入北辰,让陛下知晓。否则那时涉及两国邦交,我便是想悔,也悔不成了。” 沈丞浅微微垂下羽睫:“那召奴公主对你也是一片真情,不知此事过后,要难过多少日子。” “可是,丞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龙辰羽道。“我宁愿快刀斩乱麻落得干净,也不愿她日后夜夜伤痛,藕断丝连。” 殊不知,在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再度温存的时候,召奴却身着一身素服坐在闺房香榻上,静静淌泪。 徐浣兮路过她闺房门口,远远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觉得她可怜,便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 召奴正是伤情,忽然有人凑近,她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拭了满脸的泪,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可真是不懂。”徐浣兮道。“殿下不是已要与龙辰羽成婚,做那明媒正娶的武王妃了么?这又是在伤怀什么?” 召奴听她所言,冷然一笑:“还不尽是因你那自认天衣无缝的好主意!” 徐浣兮倒茶的手微微一凝,转身问道:“怎么,我的计策出了差错?” “那,那情蛊,对他全然无用的。”召奴微合上眼睛,轻声道。“他,他靠着自己,全都想起来了。” 徐浣兮紧皱秀眉:“殿下不是告诉过我,那情蛊效力霸道的很,任是何人也无法可解的吗?” “我又如何知晓……”召奴啜泣道。“倒是你,你自认了解龙辰羽,宛若是他肚中的蛔虫似的。你又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他心中所爱之人,就是那沈丞浅呢?若是,若是早知他是那般癖好的人,我又何苦费心做这一切。” 召奴此话一处,徐浣兮却也惊了。 半晌后,她垂下头,嫣红的唇角泛起明媚妖娆的笑。 是,是了,她早该想到。 只是一直不敢确信。 如若他们二人是那层关系,那边解释的通了。 是了,之前她还疑惑过,任凭龙辰羽再如何义气,又怎会冲冠一怒,为了个挚友背叛自己的君主呢? 现在来看,他倒真是个痴情种子了。倒是难得。 徐浣兮定了定心神,饮了口清茶,复又道:“事到如今,公主又是如何打算呢?” “我还能如何打算?我已和皇兄说了其中缘由,也已将婚事退了。三日后花灯节,花灯节过了,他们便回去北辰了。”召奴颤声道。“此后,我和他,便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徐浣兮瞧着她可怜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道:“哟,殿下可真是可怜见的,连我看了,都要心疼呢。”她上前一步,沉声道:“可殿下也不想想,你为了他痛哭流泪,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呢?他此刻怕是和沈丞浅乐不思蜀,哪里想得到你呢?到头来,不过是女有情,郎无意的苦戏码、悲结局罢了。” 召奴听她嘲弄自己,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说说说,我看你也就只会说了!你若有计策,自己行去就是了!又何必在我这里搬弄口舌!” 徐浣兮瞧着她,冷眼一笑道:“单我一个可不城,我只是个弱女子,势单力薄。没了公主,只是柳絮浮萍的命罢了。”她顿了顿,又道:“殿下何不再给他下一味蛊?我想下次,他便再不会有这般好运了。” 召奴苦涩一笑,却只是摇头。 “殿下?” “不,不用了。”召奴轻声道。“这样卑微的事情,我已做够了。既然他对我无意,我又何必痴情于他,这份情,我不要了。日后,便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再稀罕了。” 徐浣兮只是讥讽一笑,这番话,想必召奴也不过是自己说说解气罢了。她若有那样大的志气和手段,这桩事又怎会不成呢?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6节 “可殿下,似乎还忘了一事。” “什么?” “殿下可曾允诺过。”徐浣兮娇笑道。“我为殿下献策,而作为交换,殿下要助我一臂之力,杀了沈丞浅呢。” 召奴闻言,目光冷了下去,却也不再淌泪了,只回身冷眼瞧着徐浣兮道:“你到底和沈丞浅何愁何怨?非要他身死不可?” “家愁,国怨。”徐浣兮道。“不可磨灭的。” 召奴瞧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故作潇洒一下:“你恨他,那便只管恨去吧,事到如今,我是不再帮你了。” 徐浣兮上前一步:“公主可是要言而无信了?” “随你怎样说,我不屑于与你搬弄口舌。”召奴冷然道。“我早该知道的,你试图谋害使臣,那是如何大的罪过。从起初,你便是蛇蝎心肠,图谋不轨,我可再不会被你迷惑了。” “你——” 召奴凤眸一挑:“你若还想活命,我瞧着你以往帮过我的份儿上,给你个机会,容你滚出鬼疆。若你仍是执迷不悟,试图破坏我两国邦交,从中挑起祸事,我可不会再这般纵容你了。” 徐浣兮只怒目凝视着她,一双桃花儿似的眸子,都要迸出血色了。 过了许久,徐浣兮一拂衣袖,扬长而去,走至门口,仍不忘留下一句道:“既是如此,今日浣兮与公主,算是割袍断义,再无情分了。” “是。” “这样也好。”徐浣兮妖娆一笑。“日后,公主可千万不要后悔啊。” 午膳的时候,巫灵王身侧的一个男奴传召过来,说陛下请沈大人过去一趟。 沈丞浅觉得没什么,取了新抄的那章经文便要走。经过龙辰羽身侧,却只见此时自家将军满面愠色,极是不快,都不愿正眼瞧他了。 还是三军江陵呢,却如此小孩心性。 沈丞浅心中只觉得好笑,恨不得将龙陈雨麾下那几个极其忠心于他的副将都领过来,让他们见识见识龙将军撒娇的本事。 与此同时,沈丞浅又觉得幸福。 龙辰羽那独有的温情和心性,全天下再无人知道。 只有自己一人知晓。 而作为世上独一无二的、唯一知道那秘密的自己,又是如何幸福,又该如何满足。如今,他真的是不再贪婪了,只要有这样一丁点儿小小的幸福甜着,便也够了。 今日,沈丞浅的心情,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走过廊子的时候,他丝毫不曾注意,廊子拐角处有两个侍女,正低声交谈着。 绿衣的那个道:“今儿,我听说隔壁宫里的阿娟,偷偷将她乳名写在帕上,传给一男奴了。” 红衣的那个道:“那她可也忒大胆了,叫人知道自己的乳名,可是邀人婚娶的意思,如今宫中规矩那样严,她竟如此放肆。” “要不说呢。” 只可惜,沈丞浅的心情实在大好,仍在细细回味早上最初的那枚吻。 若是他听到了这番话,对于昔日巫灵王曾告诉他名姓的举动,对于那帝王之子隐晦的对于他的心意,他也该知道些的。 然而,他与那人,终是不曾有那番因缘。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无因果,再在寻不得何人去怨怼诉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形影成双 第五十三章形影成双 沈丞浅进门的时候,巫灵王正坐在桌旁,微皱双眉喝着闷酒。 见他来了,巫灵王放了杯子,轻轻一笑道:“沈大人,你来得正好,快过来与本王同饮一杯。” 沈丞浅颇是疑惑,却仍是慢慢走过去,他瞧着巫灵王眸中的醺意,轻声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这青天白日下,为何要喝这么多酒?当心对身子不好。” 巫灵王并不作答,只是苦涩笑笑。 沈丞浅只想着或许他是不满于龙辰羽的悔婚,可自己却也算是个局内人,总不好过分言语相劝,免得勾了巫灵王的愁苦之事,反而惹得他心烦。 于是,他想将那用礼盒装了的手抄经文取出来,轻轻放到桌上,道:“我与陛下,虽有君臣之分,却也是难得知己好友,能得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日饯别,在下身外并无长物,便送些薄礼赠予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这礼物轻薄。” 巫灵王淡淡一笑,道:“怎会,沈大人送给本王的东西,本王定会好生珍惜的。只是不知,沈大人送了本王什么?若只是寻常可见的小玩意儿,本王可要奚落大人小气了。” “倒也不是寻常玩意儿,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了。”沈丞浅道。“这盒中所放的,是在下亲手抄写的一章经文。在下墨宝倒不值什么,不过那经文寓意却是很好的。如今略尽分绵薄之力,也是为陛下康健祈福。” 巫灵王垂下头,满目爱怜地看着那大红色的礼盒。静默片刻,方道:“大人有心了,这礼本王很喜欢,定会好生珍藏。” 沈丞浅瞧他欢喜,便轻笑着点点头。 巫灵王站起身来,对沈丞浅道:“我们鬼疆,虽不是什么文明古国,不过也尚且算个礼仪之邦,也讲究个礼尚往来的。今日,沈大人馈送厚礼给我,本王又怎有不还礼的道理呢?” 沈丞浅也站起身,拱手一礼道:“不过一份心意罢了,陛下不必费心。” “哎,是好是歹,总也要带个东西回去,有个念想,回去看着也欢喜些,也算来过鬼疆一趟。” 巫灵王走到内室去,似乎在翻找什么,沈丞浅不敢跟过去,只在桌旁候着。 过不片刻,巫灵王取了只青花瓷瓶,又回到桌旁来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礼,只是鬼疆境内人人会玩的一个玩意儿罢了,不过,我想这物什在贵国,恐怕还尚无多少人曾见的。”巫灵王轻声道。“还望沈大人不要嫌弃这东西微薄才好。” 沈丞浅瞧着那精巧瓷瓶,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只回道:“无论什么,只要是陛下赐的,都是极好的。哪怕是枚枯叶子,在下也定会整日供着。陛下瞧得起沈某,拿沈某当个友人,已是我最大的福分了。此次前往贵国,开阔眼界,又通事理,哪敢再多要什么东西。” 巫灵王淡淡一笑,将那瓷瓶的软塞打开,微倾瓶身,从瓶中倒出一颗红珠。 沈丞浅微皱着眉仔细端详着,一时竟瞧不出那是什么。说是丹药吧,可那红珠却冰润细腻,似是坚硬之物。可说是珠玉吧,那红珠又含有异香,也不曾有玉之光泽。沈丞浅端详许久,却左右瞧不出那是什么物什。 按理说,这是巫灵王所赐的礼,即便在巫灵王眼中并非是什么珍宝,不过,也该是个稀罕玩意儿的。 “陛下,沈某才疏学浅,竟瞧不出这是个什么物什,又是做什么用的。” “沈大人想必不曾见过,这东西可是我鬼疆独有的。”巫灵王道。“别看这物什如珠似玉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味蛊虫呢。” 蛊虫?沈丞浅只是纳闷。 这物什,也太没个虫子模样了。更何况,这分明只是个死物,怎么会是只蛊虫呢。 巫灵王瞧他疑惑的神情,朗声一笑道:“沈大人,你且瞧着。”说罢,便将那红珠,丢入手旁盛着清茶的一只瓷杯中去了。 沈丞浅颇是好奇,一双眸眨也不眨,只一直盯着。过不片刻,那红珠却忽然动了,在茶杯底部轻轻颤抖着。又这样过了一会儿,那红珠却从中间裂了道缝子,从那缝中,竟化出一只蝶。红蝶出水,似是并无实体,只是道光影似的,在巫灵王身侧徘徊着。 沈丞浅心中一惊,忙问:“陛下,这是……” “这是幻蝶。”巫灵王笑道。“这红珠似的东西,便是经过蛊术炼制后的幻蝶的卵。平日毫无动静,只需用水一浸润,便能孵出蝶来。” “这物什倒稀罕。”沈丞浅道。“果真是鬼疆独有的宝贝。在下若是拿了这东西回去,不知能骇住多少人呢。” “也不光是看着唬人,这小小一只虫,危机关头,可有大用。”巫灵王道。“这幻蝶,以往是鬼疆中人在战事中传讯所用。这幻蝶传讯时飞的极快,身姿又纤小,不易被人发现。最重要的是,这蝶若非以蛊术毒毙,否则,是杀不死的。全然不必忧心半路遭人劫了。”巫灵王让那幻蝶停在自己指上,浅笑道:“要传些什么,只需说给它便成了。这东西极通人性,可是好用呢。” 沈丞浅一边心中感叹着,一边道谢,将那瓷瓶收好。 等有了这东西,日后,或许也可用于战场上传讯呢。再不愁与龙辰羽或是大军失散,找不到友军行踪了。 此时,他却不知,在得了白语赠与的那神玉之后,他又得了件将来能救他性命的一件神物。 或许这便是命理,便是天意。环环相扣,节节巧合,错了一分、少了一分,便再无后来,再无结果。 一切,只是因缘罢了。 回了房,沈丞浅进门便瞧见龙辰羽正躺在他榻上。他柔柔笑了声,走过去道:“大白日的,龙将军怎么懒的没骨头似的?在我榻上做什么?” 龙辰羽瞥了他一眼,懒懒道:“你倒和巫灵王谈得开怀,一连去了近三个时辰,倒无暇顾我。” 沈丞浅看着他只是笑:“我知你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断不要和我装的你这样心窄了。” 龙辰羽也喜笑颜开,站起身来抱住他,两人一起滚到榻上。他目光移下去,正瞧见沈丞浅手中的瓷瓶,道:“这是什么?” 沈丞浅道:“是适才巫灵王送我的。” 龙辰羽皱皱眉道:“亏他还是一国之君呢,竟如此小气,连个大件的东西都不舍相送?” “别这么说,这物什日后带在身上,可有大用呢。”沈丞浅起身做好,将那小瓶中的东西倒出一颗给龙辰羽看。“瞧,这是用蛊术炼制过的幻蝶的卵。用清水润了,便能化出蝶来,战场上传递讯息什么的,可是最好不过的。” “若是在战场上,你带着个瓷瓶,可是累赘了。”龙辰羽道。“我瞧这物什珠玉似的,又是极好的大红色,戴在腕上,自也是极好的。也正好与你原来的手串相互配着,有用处的时候,也方便些。” “这又要如何戴在手上?又不像珠玉似的中间有个孔洞。”沈丞浅道。“若是用针线传了,难保这物什毁了,化不出蝶。” 龙辰羽轻声笑笑:“京城中善编制的绣娘多了,我便认识一个。这东西本也不需什么孔洞的,取一匝红线编成四排扣,箍在中间就是了,回京城我便带你去。” “好。”沈丞浅轻声应着,复又在龙辰羽身侧躺下来。 似是好久不曾有这般温暖幸福的感觉了。 龙辰羽躺在他身侧,忽而轻声道:“三日后便是花灯节了。” 沈丞浅应了句:“是。” “传闻这鬼疆的花灯节,是极华贵绚丽的,到时花灯漂在水面上,星子似的,缀的湖面若漫天银河。”龙辰羽又道。“也不知,统共会有多少盏灯。” “若我猜,不多不少,正好五千二百一十盏。” “哟,军师倒是神机妙算,还未见着那些灯,便这般笃定了?” “都说是猜测了,究竟有多少花灯,我又如何得知。”沈丞浅侧过身去,轻声笑道。“不如那日,你数给我?若不是五千二百一十盏,那便是我输了。要打要罚,将军按军法从事就是了。” “那倒好。”龙辰羽侧过身,深深吻过去。“我便等着到那日罚你了。” 三日后,鬼疆花灯节。 这鬼疆玄女国的花灯节,就似是北辰的元宵佳节似的。都是极其重要,讲究团圆的大节。届时,举国百姓都会聚集到鬼疆那一汪最清澈的圣河,将写着自己心愿的花灯放了。据说,若是花灯漂出视线而不沉,那心愿,便可达成了。 成品花灯,鬼疆境内是无处贩卖的。既是诵祷祈福,总要讲究几分心意和对神明的虔诚的。放出的花灯,都要亲手制作。 就因为这个规矩,沈丞浅便无花灯可放。他本想着和龙辰羽一起做花灯,随后再一起放出在河上,许个愿祷个福,虽不是本国的节,可神明垂怜也向来不分国界的。谁料自己料理不了那些纸张浆糊,做了三日除了糟践了许多材料,却连一只看得过眼的成品也无。龙辰羽便更别提了,看着像个手脚利索的精明人,做起这等细致活计来却是笨手笨脚的,还险些碰翻了烛台将这一屋纸张烧了。 到最后,只能作罢。 可这些,却也不重要。 他们,只要有彼此就够了。 到了深夜,聚集的百姓也渐渐散了,龙辰羽给沈丞浅裹好了衣服,两人十指相扣地拉着手,从那条最幽静的巷子回皇宫去。 夜风微凉。 形影成双。 作者有话要说:  鬼疆篇结束了!~下一篇又开始打仗……期待作者君带来的萌萌哒的新cp吧~!下一篇,白泽篇~走起!~ ☆、第五十四章 仁政仁德 第五十四章仁政仁德 花灯节翌日傍晚,鬼疆宫内大设宫宴,以做饯礼。再过一日,浩荡北辰军队西行归国,拜别鬼疆。 龙辰羽身着金鳞铠甲,坐在马上。他回过头不经意地望去,却见召奴正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他。那般遥远的距离瞧不出她神情喜怒,龙辰羽只略向她望了一眼,淡淡一笑,算是饯别。 沈丞浅裹着绒衣,坐在马车里,身侧放着个锦盒,那是巫灵王回赠北辰帝的珍宝。龙辰羽怕放在别的车上颠坏了,便叫他亲自看着。 马车将行的时候,沈丞浅撩了帘子,探出头去,看了那广袤苗地最后一眼。谁知在日后漫长人生中,他还有没有机缘再度至此。 或许,此一眼,便是永别。 这一路之上行的格外顺利,不过三日,一行军马便浩荡归至北辰帝都。北辰元凰见了巫灵王回赠的那夜明珠,大加赞赏,极是欢喜,便也顺带着奖了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 之后,又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转眼,已是开春。 二月初四,太后六十寿诞,宫内大宴,宴请朝内群臣。 得到这信儿的时候,沈丞浅正在武王府同龙辰羽下棋。抓了把铜钱打发了来送信儿的小太监后,他不解问道:“将军,我一直很是不懂。这北辰元凰屠君弑兄,是个心狠的人。如今太后,是北辰元庚之生母,与当朝帝君无半分血脉之连。更何况,早日北辰元凰极其母妃失宠受辱之罪责,太后也有份儿。按陛下暴戾的性子来说,早该把太后千刀万剐了,为何留在后宫好生赡养着?如今,还有给她做这六十大寿呢?” 龙辰羽只凝视着棋盘,半晌后落下白子,道:“呵,你以为陛下是好心么?他自有他的考量。” “这话怎么说?” “他于当朝太后之间,只怕已是仇恨似海,怨比天高了。”龙辰羽道。“若是一刀结果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了?我想,陛下当日也不想给北辰元庚死的痛快的,不过是他多疑,不愿夜长梦多,所以任北辰元庚自尽罢了。北辰元庚死了,倒留下个母妃做替身,陛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沈丞浅耸耸肩:“可我看太后如今在后宫中颐养天年,每日过的也是自在享福的,未见着陛下对她哪里不好。” 龙辰羽只道:“你知道近日太后身子如何了?” “细的不知,只听太医官说太后近来凤体愈来愈孱弱,阴雨天的时候更难受的紧,有时整日都水米不进的。”沈丞浅落下颗黑子在小角。“上次年宴的时候我见了她,瞧她是比从前瘦的多了,眼中的光彩也都没有了。” “这就是了。”龙辰羽道。“陛下若想让她死,一刀下去,自是什么都没有了。然而他偏不愿给她个痛快,留着她活瞪着眼受折磨。”龙辰羽落棋,吃了沈丞浅三子,接着道:“你想想,太后虽然身在尊为上,可要死要活,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是。没准哪天饭中的一道菜,一盏酒,便要了她性命。那时候是早是晚,只陛下如何高兴便定了,太后每日如何能不活的提心吊胆?” 沈丞浅点点头:“不知何日死期,这倒难过的紧。” “更何况,北辰元凰并非太后之子,倒是她仇敌的孩子。可如今,太后自己的孩子魂归黄泉,别人家的儿子倒继承大统,登上王位。你想她心里,又怎么会好过?”龙辰羽端详着棋局,道。“北辰元凰打的好主意呢,他料想着太后是有心病,便也不脏了自己的手,由她自怨自艾,日日不得好活。” “倒也是,他如今赡养着太后,或许寻常百姓还会以为他如何仁德呢。”沈丞浅道。“一箭双雕的好事,难怪他乐得做。” “是。”龙辰羽又吃了沈丞浅几子,最后清点着棋局道。“你差我七子,又是我胜了。” 沈丞浅无奈一哂,啜饮了口清茶,便又帮着龙辰羽把棋子收回棋盒里去。 自己执黑,此时世道又无规矩说黑子需让子,一开局,自己便有着三子到七子的利,却倒输了。 自己和旁人对弈,可是鲜少落败的。偏是每每遇上龙辰羽这个平日不怎么下棋的人,总是落得一败涂地。 龙辰羽的那一双眼,总似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他的棋路,他的战术似的。 转眼之间,二月初四,宫内大宴。 臣子坐席,先是按着文武之分,其次按官品落座。无论按着什么规矩,沈丞浅都不可能与龙辰羽坐在一块儿。龙辰羽是武将,官位比他高出许多,还有爵位,坐在大殿前头。而他这个文臣,官品看着虽然不小,却是没什么权的,只坐在中间略靠前的位置,正巧和张傲月挨在一块儿。 按理说,张傲月官位是比自己低一等的,却正巧两人挨着了。 在这朝中,张傲月也算是早期便有意与自己交好的人,当时自己出征轩夷之时,他也曾好言相慰过,沈丞浅对于他,是很有几分好感的。今日见了他,只觉得他比往日更是春风拂面,似是吃了蜜似的。 沈丞浅敬了杯酒给他,道:“傲月兄,多日不见,倒是春风满面,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说出来也好让丞浅与你同乐。” 张傲月先是与他对饮一杯,随即又嗫嚅道:“丞浅多虑了,哪有天降的好事予我?或许只是今日太后寿诞的喜气熏的罢了。” 沈丞浅却不信,太后这寿诞气氛凝重的,快赶上丧事了,哪里还有半分喜气呢,明摆着是唬他。 不过张傲月不愿说,沈丞浅也不好多问了。只是他再度与张傲月对饮的时候,却明明白白地瞧见张傲月袖口处有枚极其精巧的梅花,手工细致,针脚紧密,一看便知是哪个贤良的姑娘绣的。 怪不得红光满面,看来是有意中人了,或许不日便成婚姻大事。 沈丞浅左右闲着无事,便又与张傲月对饮攀谈着,等到宫宴开始的时候,已是数杯下肚了。不过好在这酒没什么酒力,倒也不觉得醉熏。 宫宴礼乐想起的时候,北辰元凰与太后共同到这殿上来落座。群臣皆是起身叩拜,恭祝太后金安。 待等得了谕旨起身落座的时候,沈丞浅抬头向正座上望去。却见那昔日风光无限、容色浓丽的太后,如今已是鬓发斑白,人老珠黄,似是一年间老了倒有十几岁。身子也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纵然华服在身也掩不住。 沈丞浅叹了口气,又想起今日龙辰羽对他说的话,只觉得这女人倒也可怜得很。 女人在宫中拼搏一世,最终拼了性命去做皇后,做太后,还不是为了辅佐自己的儿子登上那最尊贵的位子?如今她亲儿子死了,还要每日提心吊胆的在仇敌之子眼下过活,也可怜她一把年纪了,还不得享福。 张傲月看他轻叹,道:“大喜的日子,丞浅又为何叹气?” 沈丞浅只道这张傲月有了情爱,竟似让猪油蒙了眼,这样明显的事也看不出了,竟还明摆在台面上问他。这其中缘由,他又如何能明说。便也只能摇摇头,举了酒杯道:“没什么,只是良辰美景,有感而发罢了。傲月兄,喝酒,喝酒。” 转眼间,又是几盏酒下肚。沈丞浅空着肚子喝酒,此刻只觉的几分醉意了。 他本还想着在这宫宴上吃些山珍海味,却不想这宫宴的吃食看似讲究,却都是前天夜里做好的。放到今日,虽又热了一便,却早已干了硬了,有的不耐热的东西,都已发馊了。 沈丞浅肠胃本就不好,便也不敢吃这些不新鲜的东西。 他怎么忘了,这宫宴上数千味佳肴,一日之间如何做得过来。不过是看着体面些罢了,真正能入口的、新鲜出炉的,也就只有皇上、太后桌上的了。 殿上此刻犹演着歌舞,霓虹羽衣,煞是明艳惑人。沈丞浅带着几分醉意看着,一时间倒也有些恍惚。正这时候,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却走过来,在群臣耳侧一个个的通报着。 走到沈丞浅身侧的时候,那大公公还未来得及礼,沈丞浅便一把扶了。这是皇帝身边的心腹,虽是个阉人,论轻重,在皇帝心里恐比自己还重些,自己又何必顶着官架子折煞他。 沈丞浅一笑,道:“孙公公,怎么了?” 孙德也是一笑,轻声道:“沈大人,陛下一会儿还在御花园的琅琊榭上备了歌舞和戏曲呢,算是为太后寿诞祈福助兴,也图个热闹。不过陛下看着此时天色也晚了,唯恐各位大人身子受不住,便让奴才先来通传,问问各位大人的意思。陛下口谕,这宫宴后半场并不强求,若是大人不适或是醺了,自行回府去就是了,陛下不会怪罪的。” 明面儿是说不会怪罪,可人家皇帝都来请了,哪里容得他说个不字呢? 沈丞浅只一笑道:“陛□□恤我等臣子,当真是仁德明君,倒折煞本官了。这如何不去,自是要去的,难得的一件喜事,怎能不感皇恩呢。” 孙德点点头,道:“那一会子宫宴散了,大人就先别出宫去了,直接到御花园中去吧。” “好,我省得了。”沈丞浅点点头。“劳烦公公。” 孙德对他又是一礼,却也被沈丞浅扶了。沈丞浅笑着看他,本以为孙德还要去通传张傲月以及其他官员,却不料孙德却只通传了几个人,便又回到皇上身侧侍奉去了。 怎么,这宫宴后半场,倒还不是见者有份么? 若他记得不错,这宫中从二品以上的大人,孙德个个都请了,三品的只请了数个,四品的便全然没有了。 不过,龙辰羽也是要去的,想到这,他便安心多了。管他是宫宴还是鸿门宴,皇帝还能要了他命去不成,径直去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军师的性格很叽歪,很矫情么? ☆、第五十五章 琅琊夜戏 第五十五章琅琊夜戏 殿内的宫宴散了,御花园中的宫宴却仍继续着。 因琅琊水榭外不易置办大的酒桌,群臣皆是在一垫上随意落座。沈丞浅正巧和龙辰羽挨着,两人皆坐在群臣中间的位置。 琅琊水榭有一对水亭,西亭中坐着皇上和太后、皇后,身侧还有十数个侍女宦官贴身服侍着。东亭中几个戏子在那里咿呀唱曲,和着水音,煞是婉转动听。 沈丞浅小心翼翼地侧眸望去,正巧瞧见皇帝与皇后正浅笑耳语,其状恩爱万分,女淑君贤,当为天下表。而在二人身侧,已如风中残烛似的太后却失魂落寞的孑然静坐着,于这热闹万分的情景中,格外显着悲凉。 东亭中戏子所唱的,是一曲《君薇亭》。 沈丞浅不如何喜爱听戏,乍然一听也全然听不懂这咿呀唱曲,只在位上坐着。转眼间,已是深夜打更的时候,宫宴却仍迟迟未散。 到了,沈丞浅忍不住在龙辰羽耳侧悄声道:“已到了这时候,于情于理,都该让太后先回去歇息,她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在这夜风中吹着,可受不起。” 龙辰羽回道:“罢了,除了你,谁敢可怜她。皇帝这是那她取乐当戏瞧呢,平白送她回去,他不便没戏可看了。” 沈丞浅瞧着太后发白的双唇,也只得轻叹一声,不作他语。 又过了片刻,几个侍女奴才分发给群臣一张笺,打开一看,竟都是些灯谜,每人纸上的谜题皆不相同。 大公公孙德在一旁朗声道:“今君王大悦,赐群臣灯谜,若有哪位大人能得正解,君当赐琅琊美酒,以赏其慧。” 沈丞浅听闻过琅琊美酒,据说是十分珍惜的陈酿。取春分赤霞花蕊十二两,夏至碧荷花蕊十二两,秋分枫彩花蕊十二两,冬至冬白花蕊十二两,于阳下晒干,碾磨成粉。再兑以梅花上新落净雪酿成美酒,埋于十二年后方可开坛。据说酒香浓郁,极其香醇,传闻是比瑶台琼浆更鲜美的陈酿。 那样稀罕的玩意儿,沈丞浅虽不如何嗜酒,但也想有幸一尝。 他低下头,细心去瞧着纸上的灯谜。 似花非花音犹美, 似雾非雾烛云追。 一声霹雳震天响, 光华刹那终化灰。 沈丞浅低头思忖了片刻,总觉得类似的灯谜在哪里见过……这谜底,不是显而易见的,爆竹么。 他得了谜底,又反复推敲了片刻,料定自己无错,便提笔在笺上写上了谜底与自己姓名。随后,他又悄悄侧头去瞧龙辰羽的,却不料龙辰羽的那灯谜比自己的难得多,谜底先不说了,光是谜面中,他尚有几个字不识得,更别提去解密了。 龙辰羽侧眸看他,道:“军师足智,可能解出我这张谜面?” 沈丞浅只摇摇头,道:“看来我仍是才疏学浅,解不出。将军可想出谜底了呢?” “我也未想出,这题也出的太难了。”龙辰羽道。“你那谜面倒简单,只看旁的大臣谜面如何了,若是侥幸,你便是今夜灯谜状元,那琅琊酒便是你的了。” 沈丞浅一笑:“若我有幸得了,定与将军分食。” 龙辰羽笑着应了句:“那我便等着。”随后,提笔写了自己名姓,不曾写上谜面,便递给身旁的小太监,叫他呈上去了。 西亭中,北辰元凰正细细瞧着那些笺,到最后,挑出几封。 他站起身来,走过小桥,走到席中,环视着群臣朗声道:“朕膝下果真有栋梁之才,竟有七位大人猜出谜底。不过,这琅琊酒只有一坛。这倒不是朕小气,只是那陈酿酿制不易,若是多了,便俗了,便也不珍贵了。” “孙德倒向朕献了一策,加试一题,看看众位爱卿幸运如何。”北辰元凰道。“朕遂了他的意,让他从中随意抽取一封,抽到那位大人的笺,今夜的赢家,便是谁了。”随后,他回过身,道:“结果如何?” 孙德从七张笺中抽出一封,回道:“回陛下,是沈大人之笺。” “好!”北辰元凰一回身,望着沈丞浅。“看来沈爱卿不仅有勇有谋,这运气,也是极佳的了。来人,把琅琊酒搬过来,把那绿玉斗也取来。” 沈丞浅连忙叩拜谢恩,随即站起身来又是一礼。期间,几个小太监已将酒坛搬过来,起了封泥。顿时酒香四溢,香浓惑人,引得人垂涎欲滴。 孙德跪在沈丞浅面前,呈上一只四四方方的碧玉制成的酒器,那想必就是那绿玉斗。只是这酒器大得很,恐怕一只中便能盛下半斤酒。 对面,北辰元凰手中举着个小杯,对沈丞浅道:“今日机遇也是难得,沈爱卿,你可愿与朕共印一杯,共祝我北辰江山千秋万代?” 沈丞浅心下一惊,这一杯酒若是喝下去,他还不干脆醉死过去。 可人家帝君已说了,这酒可是共祝我朝千秋万代的。别的托辞倒也罢了,这个辞令,他断然拒不得,否则,便是起了反心了。 无奈,沈丞浅只得怀揣着赴死之心,与北辰元凰饮了这一杯。 那琅琊酒自是好酒,不过那是陈酿,酒性烈的很,这样快的喝下去,很是辣喉。到了最后,沈丞浅几乎连眼泪都要呛出来,却也不敢停歇,只一个劲的灌下去。 喝完后还要谢恩,沈丞浅跪在地上恭敬道:“君王所赐,果真好酒。微臣无幸独享此宝,愿与众大臣分饮同享。” 北辰元凰看他如此大气,便也欣然应了他。那一坛琅琊酒,席上便分的一干二净了。沈丞浅只觉可惜,本想带回去慢饮细品,却成了无韵无情的蠢物了。 又过不片刻,满腔的酒气翻滚上来。 到最后,沈丞浅已觉得恍惚了,醉的连人也看不清,到后来,连如何被龙辰羽带回的武王府,都不知了。 沈丞浅本以为能酣睡一夜,却不料到了深夜,又被一阵躁动吵的醒转过来。 那琅琊酒醉意来得快,散的也快。再度醒转时,他神思已很明晰了。刚一睁眼,便瞧见龙辰羽正战袍加身的往外走,忙问了一句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龙辰羽瞧他醒了,又步回床侧吻了他一下,道:“我得进宫一趟,适才皇上遇刺了,现在宫里闹得很呢。” 皇上遇刺? 那人倒是大胆的很了,谁不知如今君王是极其暴戾的,稍有不满便灭人九族。此番遇刺,若不得手,定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丞浅又问:“遇刺可得手了?” 龙辰羽倒摇摇头:“那此刻准备倒是极其周全的,不料夜间与皇上同寝的皇后娘娘被响动惊醒,又挡了刺客一剑,护得皇上无事。” “那皇后娘娘呢?” “不知,众太医怕是正在竭力救治呢。”龙辰羽道。“你接着睡吧,皇上急召我入宫去呢。” 撂下这一句,龙辰羽便出门走了。 沈丞浅皱着眉,又忧思可片刻,却仍觉得几分倦意,便又躺下去歇着了。 却不料,眼还没合上,却听见院中廊内似有钟声。 沈丞浅在心里细数着,那钟不多不少,整敲了十二下。 十二声夜钟,寓意丧事。 若无意外,应是皇后娘娘殁了。 一进宫,龙辰羽便指挥着人马,四处巡查。 只是,夜色朦胧,宫中地界又如此广大。众妃嫔之宫宇更是不好搜查之地,想捉住此刻,自是难上加难的。 搜查一夜,终是无果。 龙辰羽去看那刺客行刺的凶器,竟是一柄极其罕见的月牙弯刀,约莫七八寸长。刀柄虽只是寻常银铁所致,略显素雅,但其上花纹极是繁复,形状也极其考究。这物什怕是一柄看似寻常的神器,且非北辰国内之物。 难道还是他国的刺客不成? 可又询问了一通,龙辰羽得知这宫中日前是无外人的。北辰元凰疑心重的很,身侧一般只留服侍自己多年的老人,偶尔来个新宠妃子还要再三提防,更别提养个他国之人在身侧了。 到头来,询问四处,终无结果。 巡查宫内的兵士也没有收获,到最后,连个刺客贼人的影子也不曾瞧见。 龙辰羽料想那该是个身手矫健的习武之人,若非如此,那人也不可能翻越重重宫墙,就这样平白消失了。 因此大事,翌日无早朝,清晨时分,北辰元凰于御书房内宣召龙辰羽,细问他昨夜刺杀之事。 可除去那柄弯刀,龙辰羽手上再无其他线索。北辰元凰虽是无奈,但实在也查不出别的什么,便也只能作罢。只责打了一批在寝殿内伺候守卫的奴才和兵士,打到半死了,又下了令,都发配去苦寒之地充军去了。 此番行刺,虽不曾伤到北辰元凰,却使当今皇后傅雪程殒命。天妒红颜,只怜傅雪程做了皇后不过百日,享年不过二八芳华,便化作幽魂去了。 为感皇后贞烈,北辰元凰下令举国为皇后守一年国丧。一年之内,国中不可嫁娶,摆宴,音乐。 到头来,此事因实在毫无线索,便也只能翻过。只增加了皇帝寝宫内三倍侍卫,便也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写死了一个妹纸~ ☆、第五十六章 白泽有难 第五十六章 白泽有难 此皇后殒命,已过了三天。 那日下午,沈丞浅正在书房中练着笔法,偶然间听见响动,一抬头,却瞧见是叶轩来了。许是怕扰他心神不曾说话,只是在那里静静站着。 沈丞浅正巧写完了最后一字,放下笔,向叶轩道:“怎么了?” 叶轩恭敬回道:“回禀大人,适才宫中刘公公送了个侍女到府上来。” “侍女?”沈丞浅一边在旁侧清洗墨盒,一边疑惑道。“这没个响动的,刘公公送个侍女过来做什么?我府上又不是缺了人伺候了。他还留下别的什么话?” 叶轩又回道:“刘公公说,这不是一般下人,原本是那日宫宴中于琅琊榭上献曲的戏子,是皇上豢养在宫里许久的。可如今,皇后娘娘殁了,国丧之中,虽固有‘法不加于尊者’之道,但皇上感念皇后,于是便也不留这些东西。但这些人精细伶俐,左右觉着打发了可惜了,故分给各位大臣做下人。” 沈丞浅点点头,道:“刘公公可还在?” 叶轩回:“还在门口候着回话呢。” “你去给他抓一把钱,说劳烦他此行。”沈丞浅道。“既是皇上还念着我们,有都散下来,你便同他也表我一声谢。留他在外间吃杯茶,然后再送出去就行了。” 叶轩点点头,又问:“那个戏子如何处置呢?” “不说是个精细伶俐的人么,虽出身下九流,看着或许还可用。”沈丞浅在金盆中浣洗着手。“一会儿送到我房里,我先看看。” 叶轩应了声,退下了。 沈丞浅见他走了,不由暗地里轻嗤了一声,这算是什么理儿,皇上竟把自己豢养的戏子散给群臣了? 如今年代,戏子可是极其卑贱肮脏的,算是下九流之辈。别看表面风光,若是日后不红了,便是寻常奴才也能欺负了去。在君王眼中,更是像个玩意儿一样的。 不过,若留着可用,便也好了。 沈丞浅出了书房,便将此事忘了,直接去花厅喝茶赏花,左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卧房之中。 一进外间,便见里头站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沈丞浅起初还想不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这人怕就是刘公公送过来的那戏子,自己倒把她忘了,白白让人家在这里等着。 不过自己错虽错了,却也没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理儿。沈丞浅咳了一声,坐到茶桌旁,招手让那女子过来。 这一抬头,细看着了那女子容色,沈丞浅却是愣了。 这真是个下九流的戏子? 看这模样,这身段儿,这仪表,身上这股子贵气倒是实实在在的,和书香门第家的小姐似的。 容色就更是不必说了,虽算不上容绝天下,却也是格外清丽优雅,如同落雨梨花,我见犹怜,让人心生怜惜。 沈丞浅淡淡一笑,轻声问道:“你是新来的?从宫中出来的?” 那女子屈身一福,道:“是,今日新来服侍大人。” “叫什么名字呢?” “回大人,奴婢名叫颜官。”女子道。“若是大人不喜,自可为奴婢赐名。” “颜官,颜官……”沈丞浅淡淡一笑道。“这也是个好名字,以后你依旧叫这个,不必改了。” 颜官小声应了声是。 沈丞浅瞧着她模样,虽还有几分拘谨,却眸中透着伶俐,像是个会做事的、有眼色的人。如今府中的侍女,不是贪嘴贫舌、好吃懒做,就是行为不轨。他让叶轩几次去采买了新的来,却都没有太和心意的。 新来的这个,看着倒很好。 又过了几日,沈丞浅对于这新来的颜官,是越发满意了。 这颜官模样可人,本身就是道风景了,却不料手里的活计也是极好的。泡得一手好茶不说,菜也做得好。若不是怕她累,沈丞浅都觉得可以打发几个厨里的奴才了。针线活儿做的巧,连提笔写字也好看。简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 沈丞浅又发现她极善编织,府里绣娘都不会的环子扣的编口,颜官却用的极熟。那日沈丞浅让颜官把那一瓶幻蝶卵编成手链,颜官不出半个时辰就做好。用了红线编的,四字环扣,纵然那物什中间无有孔洞,却也固定的极好。戴在手上,虽不及那真正的红玉熠熠生辉,却也别样精妙。 沈丞浅有时感叹,说这颜官真是个宝,倒让他捡着了。 的确,颜官来了后,连平日为了府上琐事累死忙活的叶轩也都轻快下来。那颜官没有二心,手又干净,对于叶轩来说,是个可托付的人。到后来,连下人每月例银发放都是颜官管。一开始叶轩还觉得不安,可后来惊觉,这颜官做的比他还利落,一枚枚铜钱算的分明,毫无差错。 颜官成了大丫头,日夜贴身伺候沈丞浅,就住在沈丞浅卧房旁的一间小阁中。名义却仍是奴才,却极受下人敬重。 这也算是个难得本事的女子。 有时沈丞浅不禁感叹,颜官是命不好。若是她生在官宦大家做了小姐,必定是能勤俭持家、当家做主的人。若她生做男子,也可凭其智谋策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日后必成栋梁之才。 这样平和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 每日,沈丞浅早上上朝,朝散后在翰林院做事。出了宫后,便去武王府坐着,到了晚上,有时回自己府邸,有时就宿在武王府中。 这样的日子久了,沈丞浅倒觉得闲的发慌了。 就在此时,朝中忽然收到了一纸求援之书。 那求援之书,是位于北辰元国东南方的白泽发来的。 白泽并非北辰元国附属,而仅是北辰之盟国。北辰虽也有君临白泽之心,但白泽军士效用,若是强攻,必是两败俱伤。然而自古以来,白泽是出才子才女的地方,国内百姓都乃饱学之人。随意叫个识字的孩童过来,便可七步成诗。 白泽国是儒道之国,向来是与世无争的。北辰元凰上位后并无心攻打,只与白泽结盟,两国各安一隅,偶尔往来。 如今,白泽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到北辰,实则是来求援的。 据信上所说,前些时日,位于白泽国东侧的云容国曾提出两国联姻,让云容国三皇子云信与白泽国长公主挽灯成婚,白泽国君心觉这是好事,便也应了。可不过数日,白泽一方却发现,那三皇子云信竟是隐瞒了自己已婚之实的。白泽向来思想古板,便觉受辱,要与云容国算个清楚。 的确,那挽灯公主贵为白泽的长公主,是断没有道理去给人家三皇子做小的。 在此事之中,白泽觉得云容有期满之意,心怀不轨,而云容觉得白泽思想迂腐,是伪君子。从联姻牵扯到政治,一来二去,白泽尚沉得住气,云容却集结了军队,打过来了。 大的开战倒还不曾有,只是一月以来,已是如此犯境了。白泽国边城百姓都已不堪其苦,纷纷上帝都逃难去了。而白泽单论兵力,虽不能说是不如云容,可总归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更何况白泽并不想平白开了战事,便向北辰写了一封求援信。 信中的内容,大抵是求北辰帝出兵镇压云容,届时云容看着有人来助白泽,敌方也人多势众,便自会服个软,自行回国去了。 信中百般强调,这战事,若能息了最好。若能得北辰相援,白泽自会奉上奇珍异宝告谢,若北辰帝有意,白泽城中待嫁公主也任君所挑。 沈丞浅在朝上听了此事,当日下午在武王府中问龙辰羽道:“这算是个什么事?白泽并非我国附属,与我国往来也并不如何密切。行军路远,劳民伤财,陛下该不会应这桩事吧。” 龙辰羽却摇头道:“这却也说不准,你知当今帝王好战,此次若能收了云容,他自是开怀。更何况,若白泽求助我国之事已传的天下皆知,届时若我国吝啬不肯发兵,于面上也过不去。众附属国、盟国,也会觉得心寒。” 沈丞浅又问:“这云容国,为何我从未听过?” 龙辰羽答:“那云容国,追本溯源,也原不过是东海上的一伙盗贼罢了。不知这数百年间如何演变的,最后竟然发家致富,仗着土地,自立为王了。据说那云容国中赋税极低,建国初期有许多百姓迁至云容国去。近几年,那云容国倒也突飞猛进,发展的兵强马壮起来了,到现在,竟还学会犯他人国境了。” “这事,左右也是云容不在理。”沈丞浅道。“若是陛下应允去助白泽,一旦出兵东进,恐又是你我的事。” “也不一定,前些日子皇上提拔了一批武将,有能之人多着呢,也不差我一个。”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7节 沈丞浅却道:“可毕竟数你名头大,若是点了你去,定镇得住云容。” “再说吧。”龙辰羽道。“左右也就是几日内结果的事,还不是听皇上的一句话。” 沈丞浅也是一语成箴。翌日上朝,北辰元凰果真点了他们二人,又赐了两万兵士。命二人即刻东进南下,去助白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墨染云竹 第五十七章墨染云竹 坐在马上的时候,沈丞浅还想,除去灵丘、鬼疆的两次探访,自己和龙辰羽实则已有许久光景不曾带兵出征了。 他虽是军师,却很怕打仗,因为一打仗,总要死人。他原本在和平年代待惯了,如今亲自上阵,总有些许不安。 龙辰羽只安慰他道:“丞浅,你倒不必太过忧心,说是援助开战,实则也不过是去唬一唬敌方罢了。若云容不被吓退,那也理应是白泽冲在前头,于情于理,也断不可能让我军去打先锋。” 沈丞浅点点头,这数次出征惯了,便也不娇气的坐在马车里了。骑着高头大马随龙辰羽并排走着,偶尔回身望望身后跟着的浩荡数万大军,心中也难免澎湃着气冲霄汉之情。 此时,正是花期,东进南下,一路往气候温润的众花城行去。路途漫长,沈丞浅却不觉得如何无趣,一路上被百花迷住了眼。 此次出征,皇上虽点吕淳为副将,但龙辰羽却觉得吕淳并不如何中用,仍带着莫雨在身侧。此番行军,三人并排在前头走着,正如当日南下夜陵时的光景似的。然而心境,却已大不相同了。 初日行军极为顺利,傍晚时分,大军在宁城郊外驻扎休整。龙辰羽留了莫雨在营中主事,带着沈丞浅进了城。 宁城是北辰中部的一个小城,位于南北分界处,受着南北双方两侧文化感染和熏陶。这里虽并非什么奢华大城,也并不重视商贾,可城中各类精美的面食小点,却是一绝。传说北辰曾有位皇帝微服私访时路过此地,用了茶点,连连说好。不仅把那几个大厨带回了御膳房,甚至还题诗一首以赠店家。自此以后,宁城茶点名气大盛。 今儿龙辰羽带沈丞浅去的,就是传说中曾得皇帝赠诗的那家。 然而沈丞浅进了店门,却并未觉得此处有如何富贵奢华,店中摆放的皆是最简朴不过的木头家具,焚着檀香,极其素雅。小店正中的水台之上,有一蒙面女子正弹着琵琶,琴声空灵,润入人心。 龙辰羽与沈丞浅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店里都要打烊了,也没什么食客。略显古旧的水曲柳桌面上点着一盏油灯,虽看似有些质朴到破旧,可和着琵琶,却别有一番风韵。 两人随意点了几样招牌的点心,不过多久,茶点便上齐了。店家老板左右闲着无事,便在一旁靠着柱子,一边听着琵琶,一边和二人闲聊着。 沈丞浅吃了茶点,果然是极其香浓的。平日他并不喜爱甜食,寻常的点心顶多入口一两块,多了便腻。可这里的茶点却香醇不腻,令人回味无穷,沈丞浅心中连连称赞,怪不得这里名扬远播,当是相配的。 用好了茶点,两人也并不急着回去,沈丞浅心性大好,便和老板聊着天。在夸了一番这茶点之后,他复又问道:“这水台上弹琴的女子可非寻常人,她弹的曲子,我从未听过,颇有几分异域空灵之声。” 老板回道:“这位客官真是通晓音律的。这女子本就不是北辰人,而是从白泽逃难来的,弹的自然是白泽本地的曲子。我初听时,只觉得无味,清水似的,太过平静。可再静下心来听,却是回味无穷的。” 沈丞浅望了那女子一眼,可惜那女子薄纱覆面,看不清容颜:“她是从白泽逃难来的?” “是,听说现下白泽和云容正打仗,这可苦了那里的老百姓呢。”老板叹道。“世人皆说白泽女子好,不仅模样清秀,且心思伶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随意点个寻常百姓皆是才女。以往我总是不信,自从见了那姑娘后,也不得不服了。她不仅琴艺超群,女红针线手艺也极其精湛。简直是天女下凡似的,模样好不说,更是无所不会。怪不得曾有人道‘娶妻当娶白泽女’呢。” 沈丞浅点点头。那白泽是儒雅之国,此刻听了老板这话,更是迫不及待想去那里看看了。要说这也奇,都是活在一片土地上,可北辰、鬼疆、灵丘、白泽,各国文化风韵却是大不相同。莫非这就是世人所道的“一方水养一方人”?想想,倒是很神奇的。 忽然,老板指着沈丞浅腕上那幻蝶卵的手链问道:“难不成,客观曾经去过白泽?” 沈丞浅摇摇头:“不曾去过。老板何出此言呢?” “那倒奇怪,我看客官这手串的编法是四环扣,这手艺可是白泽当地独有的。北辰中虽说有的绣娘也会,可是,却都没有人家做的精妙呢。”那老板笑笑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几颗鸡血石的珠子,我家婆娘说什么也不肯穿个孔洞给毁了。还是那白泽姑娘给我家婆娘编的呢,手法和客官这串一模一样的。” 说罢,那老板进了后门,半晌后捧着条手串出来。沈丞浅和龙辰羽皆细着心去看,发觉这两条手串的编法果真是一模一样。连同结尾处的四结相扣,都是不差分毫的。 沈丞浅见那手串还给老板,随后笑道:“我可还不曾去过白泽呢,这东西是家中的一个妹子做的,我本以为是极寻常的工艺呢。” “这么看来,客官家的那位姑娘必是心灵手巧,贤良淑德了。” 沈丞浅听了,却只在心中不平。这老板也忒为白泽说好话了,似是天下之间只有白泽那一个地方姑娘贤良。他府上的颜官,定不会输给那些姑娘的。 他和龙辰羽又静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便也起身离去了,莫要耽误店家打烊。 出店门的时候,沈丞浅无意往水台看了一眼,只见那白泽女子仍抱着琵琶,纤纤玉身,我见犹怜。 翌日行军,天公却不作美,淅淅沥沥下了一日的雨。沈丞浅与龙辰羽披着蓑衣倒还没什么,却苦了那些没有雨具的兵士。沈丞浅唯恐如今乍暖犹寒又遇了雨,兵士们受凉发病甚至引起瘟疫,晚上便叫炊事兵煮了两大锅姜汤,供兵士分食。 行军路上,除去此一小难之外,倒也无事。 又过三日,浩荡北辰大军到了白泽。 沈丞浅见着白泽四处风景,只觉得此处如诗如画一般。草长莺飞,马蹄踏花,美的不似人间,这样儒雅清幽的地方,如今竟受着战火屠戮,也是可惜。 传令兵进了城门小门奉书信密函进去。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城门大开,一个白衣男子率领十数个护卫兵士出了城门。待那男子走进一看,沈丞浅只在心中感叹,风景如水墨,眼前这男子也如水墨。看着便是书香门第出身,偏偏儒雅,心似鸿儒的。此刻一袭白衣孑立在马上,英秀的如同一只丹鹤。 那男子骑马来到龙辰羽与沈丞浅面前,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在下乃白泽领将颜墨染,今日北辰出兵搭救,以解白泽燃眉之急,我举国上下谨记贵国恩德,来日必将回报。” 沈丞浅心中一顿,这儒雅男子竟是个领将,他本以为这只是个谋臣呢。 然而礼数并不能忘。龙辰羽与沈丞浅翻身下马,抱拳还礼,又与颜墨染寒暄几句。随后,颜墨染便领着二人,二人又率领大军,进驻白泽。 颜墨染并非皇亲,只是官臣,平日无旨不得进入皇宫。龙辰羽与沈丞浅虽受白泽帝所邀入皇宫居住,但二人为了与颜墨染商议军情方便,当夜便下榻在颜墨染的府邸中。要说这人风雅如画,住处也风雅如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珍异草,玉兰翠竹,都是极讲究的。沈丞浅看着心中微痒,只想回去把自己的府邸也照着人家的样子修葺一番。 用了晚膳,龙辰羽、沈丞浅再加上颜墨染、莫雨,四人一同在书房中商议战事。 白泽虽名扬天下,但世人所知的只是其文化风韵罢了。实际上,白泽并不是个如何大的地方,地域面积甚至不到北辰的四中之一。白泽人虽不好斗,但传闻兵士受兵书启迪极是骁勇。而相对而言,云容在兵力方面又比白泽要强的多,云容虽在东南荒地之上,但国内壮士极其好斗,时至今日,云容甚至霸占了东海的几条官道,对于路过商船强取豪夺,以充国资。 这两国若是开战,必定是两败俱伤。白泽也不想平白损了自己,方向北辰求援,望恐吓云容,平息战事。 然而,两国虽是同盟,北辰元凰起初却并不想出兵相助。行军路上劳民伤财,要消耗许多物资,只为了他人念一声好,并不值得。但实际上,白泽与北辰是唇亡齿寒之势,若白泽灭了,云容的下一个目标,怕就是北辰。与其等云容吞并白泽后逐渐壮大,还不如此时将他扼死在襁褓里。 此时此刻,沈丞浅望着地图,听着颜墨染用那君子淡雅之声一句句的说话。他发现,如今白泽战事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厉害。云容尚不曾大举进攻,只是偶然犯境,掠夺百姓财物。 然而,莫雨却并不这般想。 是了,他此刻脑中又想着什么呢。自颜墨染开口的那一瞬,莫雨的目光就一直追随凝视着,无论如何也移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雨是个痴汉(大雾)~2333~ ☆、第五十八章 暗生情愫 第五十八章 暗生情愫 龙辰羽望着地图,皱眉凝视了许久。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按云容国那强取豪夺的强盗似的逻辑和性子,若想攻白泽,早就率领千军万马打过来了。而如今,却只是偶然犯境欺民。此举虽仍是不善,但以云容以往所为,也算是太过温柔了。 如今,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点了点地图,沉声道:“此时战局尚不曾全面打开,我们应该趁着这和缓的时期加强侦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能从这地图上得到的讯息并不多,要想全方位掌握今时动态,最好还是派一队人马到白泽与云容接壤之处,仔细侦查才好。” 颜墨染点点头,轻声道:“我也曾有这心思,可又恐侦查地方反被云容发现,到最后打草惊蛇,反而引发战局。” 龙辰羽却道:“云容若有攻打贵国的心,早晚都要打。若没有,也不会因为一队侦查兵而改了战术。如今双方僵持不下,位于下风的是贵国。打草惊蛇或许是好事,至少还能看看打了草,能惊出个什么样的蛇。” 颜墨染沉思了片刻,点头应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便率领一支护卫队去边境侦查。” 沈丞浅瞧颜墨染欲亲自前往,忙道:“将军若是亲自前去,这中央大局谁来掌座?不如我与龙将军前去侦查。” 颜墨染笑道:“沈大人与龙将军是援军,此刻虽是战事,二位却也是客。哪里有我们在家里乐得自在,倒让两位去冒险侦查的,这也于理不合啊。中央大局,自还有其余几位将军掌管,如今朝中并无大事,两位留在此处,整顿兵马,确定战术便可。” 沈丞浅觉得他说得似是有理,望了眼龙辰羽,只见龙辰羽沉默不语,似乎也并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便应了下来。龙辰羽接着又道:“既然颜将军要去,不如让莫雨与将军同去,这样,我方也可更明晰的确定地形。毕竟,我们对于白泽边境地理情况,不比将军那般熟悉。” 颜墨染淡淡笑了笑,望着一旁站着的莫雨,道:“既然如此,那也好。明日一早便出发,莫将军意下如何?” 莫雨平日如何利索的人,此刻话似是都不会说了,只喃喃应了一句:“好,全听颜将军的。” 晚上,回到住处以后,龙辰羽又与沈丞浅道:“你觉得那个颜将军为人如何?” 沈丞浅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却仍道:“我觉得他很好,我倒难得见着这般君子的人的。身上一点儿贪腐之气也不曾有,虽是将军,也不骄纵,算是个少年英杰。”他顿了顿,又道:“将军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意问一句罢了。”龙辰羽道。“你瞧莫雨平日如何厉害的一个人,适才变得那么婆妈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的。” 沈丞浅歪了歪头道:“是吗?适才我并没注意到,许是许久不曾出征了吧。他原本被分到孙将军麾下,此次又能回来,心境定是不同。” 两人话还没说完,莫雨却到了。 沈丞浅不知龙辰羽叫他来做什么,不过看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他做。龙辰羽平日虽没什么心机,但战局之中往往多疑,莫雨也算是他难得信任重用的心腹。 可他却未料到龙辰羽却对莫雨下了这样一道莫名其妙的令。 莫雨退后,他疑惑不解地瞧着龙辰羽,道:“将军,你适才那令,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辰羽并不与他细说,只是轻吻着,沉声道:“你别多问,或许我刚才那道令,日后能救我们一命呢。” 翌日清晨,颜墨染与莫雨率了一百名侦查兵,自白泽帝都东门出发,一路行到白泽最东侧那与云容接壤的言城。 到了言城,莫雨只见满地皆是断壁残垣,百姓民不聊生。略一问方知,那云容国总是夜袭此地,□□门都是挡不住的,那些强盗悍匪便是挖了地道也能进来。抢了东西便走,倒也不伤人。不过长久下来,这里的百姓,都要穷苦死了。 颜墨染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看,那云容就是这样,强取豪夺惯了,三重门也挡不住。若不是有日侥幸捉了个没逃出去的,恐他云容还不承认呢。” 莫雨只是冷笑,他只觉得大丈夫活在当世,应光明磊落。若是心中有所欲求,直明面上去攻打便是了。那云容自认骁勇,却只会欺侮贫弱百姓,当真可恶。 他想安慰颜墨染几句,目光刚转过去,却恰好此刻几缕阳光从轻云深处落下来。日光下澈,落在颜墨染面上,趁着他容色,明媚的如同一朵花似的。 真是好看。 莫雨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辞藻去形容那容姿,他只能想到这两个字,好看。 颜墨染不懂他心思,仍看着他笑道:“莫将军,你我是要出城去侦查,还是先在此地驻守,视情况而定呢?” 莫雨只直直看着他,道:“白泽与云容,是全然接壤,还是两国边界间有无主之地相隔呢?” 颜墨染轻声回道:“白泽与云容之间隔着条约莫百丈宽的河,那河是一路向东,最终汇入东海的。过了那河,便是云容边城了。只是,因为那河隔阻,一时之间大批人马无法进攻,我们又不比云容善水性,故一直处于下风。” 莫雨听着城外并非直接便是敌国门口,于是也安下心,道:“即使如此,颜将军便同我一起出城去看看吧。” 颜墨染绽颜一笑:“好,颜某不才,定会竭全力辅助莫将军的。” 按理说,颜墨染这话是客气了。他是大将,莫雨只是副将,无论如何上下有别,这话是极其自谦的。 莫雨实在应该客气几句。 可此刻,他却没那心思想那些,只瞧着颜墨染的笑,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活了这双十年头,这样的感觉,是从来没有的。 他只是个武夫。 怎会知晓,什么是“一见倾心”呢。 出了城门,不过百丈,便是那条大河。 莫雨策马走到河边看了看,那河大概有百丈宽,只是不知水深几何。过了河再过百丈,便是云容边城——双城了。 从言城东门,到双城西门,其间有三百丈的距离。 莫雨下了马,细看了看那水流,发现河水流速是较为湍急的。若是想过,也得有大船才行。河水极其清澈,岸边浅的地方,清可见底。河边铺着满地大大小小的五彩顽石,让那水流打磨的极其圆润,阳光一照,如宝似玉。 颜墨染骑着马在后头瞧着,他只看莫雨一直看着那水,看得都出神了,也不知在瞧什么。心下好奇,便策马走到岸边上,想问他几句。 谁知,刚巧走到莫雨身侧,颜墨染□□的那雪色骏马却不慎一脚踩到一块卵石之上,马蹄一滑,再无平衡。颜墨染心下一惊,却是措手不及,恐怕下一瞬就要和那马一同跌在地上。 哪知只是一瞬的工夫,身侧的莫雨却一把揽了他,将他搂在怀里。然而终是动作过急,抱住了颜墨染后,莫雨的身子也没稳住。两个人趔趄了几步,一同摔在河岸边上的浅滩里。 颜墨染手肘撞在河石上,碰的生疼。他好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自己正伏在莫雨身上,连忙起了身,道:“莫将军,都是我无用,连累了将军,将军可碰上了哪里没有?” 莫雨瞧见他着急的样子,只觉的好笑,起身道:“不,我没碰着哪里,颜将军呢?” “我也不曾。” “那便好。”莫雨凝视着颜墨染道。“河边石滑,将军最好还是不要策马在这浅滩上走了。” 颜墨染点点头,瞧着自己和莫雨的狼狈样子,立时笑起来。 两人如何不狼狈,身上衣衫都已尽湿了。 莫雨倒还好,一身玄袍加身,湿了倒也瞧不出什么。颜墨染身上一层白衣,此刻让河水润了,背部的料子贴在身上,甚能瞧见内里□□。 然而,颜墨染自己却是瞧不见的,却被一旁的莫雨瞧了满眼。 所幸只是他二人出城,没有旁人跟着,否则让一旁兵士见了,定是要笑话了。 莫雨一边偷偷瞧着那白衣下的春光,一边道:“颜将军,不如你我就在这日头下多晒晒,等衣衫干了再回城如何?不然此番回去,我麾下的那些兵可都刁蛮,定是要嘲弄我的。” 颜墨染点点头,欣然应允。 其实哪有人敢嘲弄莫雨呢?龙辰羽麾下,军纪一向最为严苛。此刻莫雨这样托辞,不过是想和颜墨染多待待罢了。 不知为何,他对颜墨染,似是一见如故似的,颇有好感。 那好感的劲头却也十分微妙,并不是从中想得到什么,也不是贪求什么。只是见着颜墨染,莫雨只觉得心中很静,只想定下神来,和他好好说说话。 那日,两个人就在这河边攀谈了许久,过了片刻,又各自上马到城外的各处角落四处侦查。期间,颜墨染在河边寻着块红玉似的一块卵石,圆润的极是好看,便送给莫雨,留个念想。 他却不知,此后许久,莫雨都将那块石头,视若珍宝的藏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给副官找媳妇儿了,~ ☆、第五十九章 不得不战 第五十九章不得不战 沈丞浅原以为,似云容那般好战好斗的骁勇之国,应主动出征迎敌的。却不料云容得了北辰来援的消息,连个头也没露。反倒紧闭双城城门,做了缩头乌龟了。 夜间,颜墨染与莫雨从言城赶回。四人再聚颜墨染府中,共商对策。 龙辰羽道:“之前,贵国是怕云容攻入国境,故向我们求援。可如今来看,云容闭门不出,毫无再犯之意。” 颜墨染却道:“此时我们得了贵国扶持,兵力上占了上风,那云容自然不好主动攻打。可若是贵国军队复又归去了,云容定会再次进攻的。届时,不仅白泽有可能被云容所灭,那云容小儿一向贪婪,若是灭了我白泽打开关口直入北辰,那祸事可就大了。如今,贵国与白泽乃是唇亡齿寒之势,应当一致对外,共同攻敌。” 沈丞浅听了许久,只明白如今龙辰羽主观望,颜墨染主进攻。他知道两人各有道理,可如今应当如何去做,却也为难。 若是观望,云容怕是一时片刻不会轻开城门,北辰大军又不好长年累月驻扎在白泽之中,早晚有启程回国的那日。就怕云容趁着北辰大军撤去后攻打白泽,到时,白泽无力御敌,北辰也无暇相助,倒让云容白得了便宜。 若是攻打,可时至如今,云容除了强取豪夺言城中百姓财物,明面上并无攻打白泽之势。若主动进攻,实则是挑动战火,使局面变得更加混乱。更何况,战局一开,不知有多少兵士会战死疆场,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无家可归。数以万计的人民会深受其害,不可鲁莽行事。 沈丞浅徘徊于双方之间,左右为难。他虽算是个谋臣,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做。主观望,怕是妇人之仁,主进攻,怕是莽夫之勇。 他只觉得有点儿奇怪,以往,龙辰羽在战场上向来是主动的,如今为何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了?而那颜墨染,看着是个心静似水的人,好战好胜之心却甚强,手段干净利落,果断决绝。 说是四人商议,其实只是龙辰羽和颜墨染在你来我往的讨论,沈丞浅与莫雨只是旁听。到最后,许是不好忤逆了身为援军领将的龙辰羽,颜墨染稍微退让了一步,道:“既然将军想再观望几日,那我们再看看云容如何动作,再做决意不迟。” 龙辰羽点头应了,几人便也分别回房歇息去了。 他国之中,沈丞浅与龙辰羽为了避嫌,若非必要,都不住在一起的。此刻沈丞浅相与龙辰羽细商议其中利害,奈何国中已经宵禁,他又不好去龙辰羽卧房中找他,便只能作罢。 龙辰羽想再观望几日,自有他的道理的。战场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观察敌方动向在做出决策,也并无错处。 谁知翌日清早,传进颜墨染府中的一个急训,却让府中四人皆是惊了。 深夜之中,白泽言城,竟让人一把火烧了。 沈丞浅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正在房中洗漱,听了此训,连忙穿了衣服去找龙辰羽。还未进门便远远瞧见颜墨染和莫雨已在龙辰羽房中了。沈丞浅连忙进门,只听颜墨染道:“这是我国戍守边关的兵士昨夜急传的。昨日丑时,有一队云容兵士渡河而来,杀害城外将士,并未入城,而于城外发射火箭,点燃城中粮草与房屋。所幸兵士巡逻的紧,火势并未蔓延到多远,便控制住了。不过仅昨日一夜,我白泽兵士便损了数十人,而到现在,竟还不曾捉住云容那队纵火者。” 沈丞浅听了这话,只是皱眉。 若说之前,云容侵扰白泽边境是意图攻打白泽的话,那如今,云容此举,是对白泽与北辰的双方挑衅了。 颜墨染瞧龙辰羽一直沉默不语,神情有些激动了,厉声道:“事已至此,那云容肖小之野心,将军还未看透吗?难道事到如今,还要一直观望不成?若再不动作,那云容奸贼就要一路攻到我帝都来了!” 沈丞浅心中对颜墨染有几分认同。战局之中,边城之守卫最是要紧。若是边城破了,便是在最外围打开了一个可以长驱直入的缺口。到那时候,敌方进攻之势便如星火燎原,拦也拦不住了。之前轩夷攻打夜陵之时,北辰如此急忙相救也是这个理。表面看只是一座城池之存亡,但实际,若是边城被破,这战局,便已输了十中之三了。 沈丞浅只觉得如今局势已火烧眉毛,却不料龙辰羽依旧沉默。到最后,颜墨染已心急了,几分凄然道:“我知贵军是援军,此番愿意东进南下来助我白泽之声势,已极其难得了。如今双方即将于沙场上决一生死,难免损兵折将。颜某此番劝将军出兵攻打,是颜某不懂事了。若将军忌惮着什么,颜某便先行带着军队去攻打,将军且留在帝都中继续观望,如何?” 沈丞浅虽想告诉颜墨染,龙辰羽并非那样的懦弱小气之人,却也无话可说。如今云容来战,北辰与白泽理应一致对外的。 龙辰羽他,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片刻后,龙辰羽终于起身,对颜墨染道:“颜将军莫要多心,龙某既然奉皇命来助白泽,自是愿与贵国同心协力,共同对外的。如今既然是那云容国冒 犯在先,一场恶战怕是无法避免。龙某适才,只是苦于没有攻敌的对策罢了,并非不愿相助,还请颜将军不要多心。” 颜墨染瞧龙辰羽同意出兵,连忙舒了一口气,抱拳一礼道:“此番贵国救白泽于国难,实乃大恩大德。此番白泽若侥幸不灭,来日必当倾城相谢。” 龙辰羽摆摆手,道:“那都是后话了,如今不必说。既然恶敌当前,还请将军整合军队,待等晌午过后,你我便率领军队,驻守到言城中去。” 颜墨染应了,又谢了几句,便又退下了。 颜墨染走后,龙辰羽对莫雨道:“莫雨,你先去军中把兵士们集合起来,把今日行军路上要用的干粮先发了。将军队整合在东门门口,一会我和军师便去。” 莫雨称是,便退下了。 立时房中,只余龙辰羽与沈丞浅两人。 沈丞浅刚想问一句,龙辰羽却轻轻将手按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沈丞浅虽是不解,却仍乖乖闭了口。 龙辰羽见他安静了,便拉着他的手走到书桌旁,取了支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道:“昔日你得的那两件宝贝,今日都带着?” 沈丞浅一时不解,后来想通,那两件宝贝,应是白语送他那神玉,和巫灵王送他的幻蝶卵了。 于是,他对龙辰羽点点头。 随后,他在龙辰羽耳侧轻声道:“将军,怎么了?” 龙辰羽先在烛焰上将适才写字的那张纸燃了,随后轻声答道:“不,没什么。” 过不片刻,有个白泽兵士进来通传事宜,沈丞浅再无与龙辰羽说秘事的机会,在一旁待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晌午过后,白泽的三万人马与北辰的两万人马一同东进,入住言城。 刚进城门的时候,沈丞浅只觉得凄惨。他能想象出言城曾经是多么美的地方,可如今,却只是断臂残垣,四处焦土,漫天青烟。有的还未撤出的百姓因无家可归在城墙角落处痛哭着,景象十分可怜。 莫雨曾来过这儿,上次来时,这里大抵还有个城池的样子,不过一朝一夕之隔,此处竟如同从焦土中挖出来似的,越发破败了。 他瞧着颜墨染满面心痛的样子,心中也越发觉得云容可恨。若想打仗,直接大开城门攻过来就是了,竟在夜间伤害无辜百姓。怪不得昔日是海上强取豪夺的劫匪之徒,如今看来,确是宵小之辈。 此后军队驻扎、立帐,一直忙到傍晚。用了晚膳后,四人又再度聚在主帐之内,面上皆是凝重之色,其中,颜墨染要悲戚些,莫雨要更愤怒些。四个人八目相对站在那儿,却是一时无话。 这云容双城,不好打啊。 此刻白泽与北辰虽有人数之优,但无奈两国之间隔着一条河,军队渡河是个大工程,需要大船不说,也是极需时间的。若是云容出城在岸侧放箭,北辰这边的形式便被动了。 沈丞浅思索良久,忽问道:“如今双城之中,是居住着百姓,还是驻扎着军队呢?” 颜墨染答:“之前有侦察兵去查探过,虽不曾入城,但隐约能听到城中号令之声。此刻双城中应是已遣散了百姓,驻扎着军队的。” 沈丞浅又问:“请问贵国之中,弓箭弩机所能达到的最远射程是多少距离?” 颜墨染思索了片刻,答到:“我国国民手巧聪慧,曾有一智者研制出一弓箭,最远能射约莫两百丈的距离。” “两百丈……”沈丞浅喃喃道。“那能射两百丈的弓箭,约莫有多大尺寸呢?” “与寻常弓箭相同尺寸的。”颜墨染道。“只是弓身上多了一助力的扳扣,弓弦又是极其强韧的稀罕材料所制,所以才会射的那样远的。” “沈某有一法,或许可取得先机,破云容双城。”沈丞浅道。“只是这法不知是否能成,且尝试途中,恐是有些劳民伤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夜深秘事 第六十章夜深秘事 颜墨染一愣,道:“沈大人有何对策?” 沈丞浅道:“只是有个想法罢了。既然贵国中有可射两百丈之弓箭,为何不将弓箭尺寸放大?将尺寸变作之前两倍,弓弦之力也会随之增加,若无意外,射程也会更远。只要射程能到三百丈,便可跨过双城城墙,直射入双城之中。” “可若弓箭尺寸变作之前两倍,兵士又如何持之呢?” 沈丞浅又道:“届时,可让三名兵士用一把弓箭。两名兵士各持一侧,另外一人放箭。” 颜墨染思索片刻,道:“沈大人果真聪慧多谋,不如这样,一会我去和城中工匠商议,看此法是否可行。若是可行,我便令城中工匠连夜制造弓箭。” 沈丞浅点点头,道:“若是此法成功,我们便可先创敌方,取得先机。与此同时,也能恢弘士气,使兵士战意大盛。” 四人又就两国地形商讨了一会儿,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散了。莫雨与颜墨染去处理弓箭之事,沈丞浅与龙辰羽则在言城中四处巡视着。 此时,城中大概都已打扫干净了,一顶顶军帐整齐排布着,兵士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各诉愁情。 这怕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莫雨与颜墨染策马来到了一次匠厂之中,入了门直寻其中手艺最精湛的那一名工匠。颜墨染在大致说了自己想法后,那工匠道:“将军此法极是精妙,只是制造尺寸大些的弓箭说的容易,却因其工艺复杂,很需时间。” 颜墨染微一皱眉,道:“我需一千弓,五万箭,约莫要用多少时候?” 那老工匠答道:“将所有工匠集结起来,连夜制作,约莫需要三日。” 颜墨染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复道:“三日……三日也可。”随后,他侧眸去瞧莫雨,无奈笑道:“如今只能盼着三日之内,云容那边不曾动作了。” 莫雨却道:“我倒盼着云容能主动出战,如今那样懦夫样子,做了缩头乌龟,实在是丢了他效用之国的脸,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宵小之辈。” 颜墨染知道他心急,柔声安抚道:“莫将军不能只逞一时之快,云容伤我子民,我又何尝不想与他面对面相拼?只是我与云容两国之间隔着条河,若是相拼,云容善水战,于我方不利。如今情形,只盼着云容三日内仍驻守城中,让我方安然用了那万箭齐发之计,便好了。” 莫雨听他说的有理,便也点头。 颜墨染起了身,道:“如今还需等工匠制作弓箭,城中诸事又有沈大人和龙将军掌局,莫将军可愿与我出城看看?” 莫雨怎会不愿,连忙应了他,两人策马出城,又到那河边浅滩去了。 此刻已经酉时,天已全然黑了下来,天边挂着寥落几颗星子。莫雨与颜墨染在浅滩旁一块干净地方坐下,耳边尽是夜晚祥和的风声、水声。趁着夜色与星光,几分别样幽雅。 颜墨染在那坐着,捡了支枯枝在摊上勾画,忽问道:“将军家中有何家眷?是否婚娶?” 莫雨冷不丁被他一问,只把头一低,道:“不曾婚娶,只是寡人一个。我出身寒门,是自贫苦之地往帝都逃难去的,后来机缘巧合才在龙将军麾下做了兵士。我家乡中也无亲人了,他们在十数年前便已故去了。” “十数年前?那时将军如何年岁?” “想来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吧。”莫雨轻声道。“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又遇着走投无路,什么都敢做。若不是遇到了龙将军,我甚至有可能落草为寇。现在想来,都是因缘巧合,万事天定。”他顿了顿,又道:“颜将军是出身名臣之家吧?该是自小便锦衣玉食的,我这样的庶民可比不上。” 颜墨染却只淡然一笑,道:“我说句实话,不怕你恼。其实,我倒很羡慕像莫将军那样的贫苦生活的。” 莫雨不解,道:“为何?贫苦之人连餐饭都无着落,有什么值得颜将军羡慕的?” “贫苦之人,至少活的简单,活的干净。”颜墨染幽幽道。“不像我等生于名门之人,自小便学着勾心斗角,百般算计。活得不好,连个下人都敢欺辱。活得好,还要提防着其他兄弟姊妹的嫉妒、报复。在我家中,我的兄弟姊妹人人都想着成龙成凤,为人中之杰,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便竭力想把其他人踩在脚下。彼此间,只有争斗,全然没有半分手足之情。” 莫雨沉默片刻,道:“我,我倒不知……” “你怎会知?都是明缎子底下的肮脏事,他们藏的好着呢。”颜墨染道。“莫将军,你可相信?我姐姐为了防止妹妹进宫与她争宠,竟暗中派人将她勒死。我二哥嫉妒大哥仕途广阔,竟然借着狩猎之机将他推到悬崖之下。”他顿了顿,接着道:“最可怕的是,面对这一切,我的父亲母亲竟然视若无睹,装聋作哑。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也只需要最强者,哪怕是亲生骨肉,对他们无用,他们也是不稀罕的。” 莫雨瞧他伤情,却又不知如何安慰,道:“那……如今,颜将军那些兄弟姐妹,又都如何了?” “没了。”颜墨染道。“什么都没了。” 莫雨不解。 “三年前,一场天火,将颜府烧了个干净。”颜墨染道。“那正是我做了新科状元的那晚,在宫中受封参宴。偏是那夜,我家中蓦然起火,兄弟姊妹、爹娘侍者都在熟睡,大火烧了一夜,到翌日清晨,昔日华贵颜府成了焦土。而我父母兄弟,都随着楼宇化成了灰,一人都不曾逃出去。” 莫雨听了心中一紧,只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颜墨染却继续道:“我家出了这桩事后,紧接着,在后宫为妃的长姐不知患了什么病,满身生疮,整日生不如死。苦苦熬了一个月之后,撞壁而死,自行了断了。” 莫雨语塞片刻,复又道:“颜将军如今少年英豪,意气风发,也是已慰令尊令堂天上英灵了。断不可再如此伤怀,对身子也不好。” 颜墨染听着他安慰,复又笑笑:“这点莫将军不要忧心,我早已想透了。只是偶尔回想之时,仍是有几分伤心。”他蓦然妖冶一笑,对着莫雨轻声道:“我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与将军一见如故,竟将这些家中琐事废话都说来给将军添堵。将军不会觉得颜某矫情,觉得颜某啰嗦吧?” 莫雨连连摇头道:“怎会!颜将军将莫某当个朋友,也是莫某幸事。” 颜墨染轻声一叹,道:“我于宦海沉浮多年,却始终没有个可以信任交心的至交好友。若莫将军和我在同一营下,与我早些相见,该有多好。” 此夜月下,莫雨瞧着颜墨染几分愁容,欲清还妖的样子,心中一时腾起了几分想将他按到在自己身下的冲动。 然而,平复许久,终是不曾。 那时他还不知道,颜墨染是世上最清最冷的水,他是捉不住的。即便侥幸触碰到了,也会瞬然从指间滑走。 终是,求不得。 书房之内,沈丞浅与龙辰羽正商议战事。 沈丞浅瞧得出,此次龙辰羽似是不想主动出战,归根结底,可能也有几分不愿意为了个所谓盟国损兵折将之意。他望着龙辰羽,道:“将军,如今看来,我们与云容之间,是不是必有一战了?” 龙辰羽点点头,道:“如今看来,云容极是狂狷,即便我们此次不助白泽,云容也早晚要攻打北辰。” “将军看来,我那万箭齐发之计,是否可行?” “理论上,自是可行。”龙辰羽淡淡道。“只是我怕战场上风云不定,似有变数。” 沈丞浅点点头,又与龙辰羽商议了几句,两人悄悄互喂了晚安吻便走。沈丞浅出了帐子,刚要回到自己宿处,却瞧见有一个黑影在城墙角落里闪动,鬼鬼祟祟的。 战事之中,沈丞浅神经一向绷得很紧,他极怕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然而自己一人恐敌不过,便想出去喊人。 谁料沈丞浅还未往外跑出几步,却让人一把抓住了腕子,他下意识想要呼救,却听那人道:“沈大人,沈大人,是我啊。” 沈丞浅连忙回过头去看,只见那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若仔细回想,是有几分面熟,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你是……” “在下是颜将军身侧一副将。”那人轻声道。“贵军入我国门之时,在下也在国门处迎接的,沈大人难道忘了?” 沈丞浅并未想起什么,只有个确有此事的印象。于是便道:“哦,是这样。大人找沈某可有何要事?” 那人抓着沈丞浅的手,似在激流之中拼命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他定然望着沈丞浅,道:“沈大人,与云容之战,贵国断然不可去啊,颜——” “叶醇,沈大人。”身后,一清雅之声骤然响起。“这深夜之中,你们二人在这城墙角落,商议什么?” 来者,自是刚从城外归来的颜墨染。 沈丞浅回头去看他,却不曾看到叶醇。此刻,叶醇已是面如死灰,面上皆是惊怖到无以复加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万箭齐发 第六十一章万箭齐发 沈丞浅本被背后有人吓了一跳,一瞧是颜墨染,倒放心了,只笑道:“原是颜将军,这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呢?” “我刚与莫将军从城外回来,又巡查了一周,这便回帐子了。”颜墨染走进几步,冷眼凝视着叶醇,轻声道:“叶醇,什么时候与沈大人这般熟络了?你们两人在谈些什么,也让颜某在这里听着,如何?” 叶醇连忙跪倒在地,道:“回颜将军,下官本是在这里巡查是否有敌方细作的,正巧遇着沈大人经过,便,便寒暄了几句,再没说别的什么。” 颜墨染轻嗤一笑,道:“两军既是同盟,寒暄交流,也是应该的。不过今日为时已晚了,沈大人还要歇着呢,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如何?” 叶醇哪敢不应,跪地一礼后,忙不迭的跑走了。 颜墨染侧着眸子瞧着叶醇远去,随后道:“沈大人,我那不中用的部下究竟对大人说了什么?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 沈丞浅已让现状搅得糊涂,只道:“我只是偶尔遇到叶将军罢了,却半天也没想起他来。他与我寒暄了几句,也没说别的什么,颜将军莫要多心了。” 颜墨染回过头,眸光回复清澈:“颜某怎会多心?我是怕沈大人多心啊。”他顿了顿,道:“其实,适才你与叶醇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按理说,我也算是军中领帅,不该做这等偷听之事。只是近日,叶醇举动太过反常,我才时时注意着些,还望沈大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沈丞浅听他这样说,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正义君子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只是,适才叶将军与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颜墨染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白泽如何好生待他,如今要打仗了,要冲锋陷阵了,他倒是怕死了。” 沈丞浅看颜墨染喟然长叹,深有恨铁不成钢之心,便安慰道:“颜将军不要多愁,这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颜墨染却难掩悲痛之色,仍道:“世皆称我白泽为儒道之国,白泽上下以之为赞,我却不以为然。女子知书达理、贤惠温良倒还好些,男子若只会纸上谈兵,咬文嚼字,整日只与那些风雅颂词为伴而不谙战事,如此下去,男子汉大丈夫之气节英魂都要没有了,只渐渐都变成了贪生怕死的人。颜某认为,这才是我白泽之国难。” 沈丞浅看他心忧,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便挑了别的话题与颜墨染寒暄了数句,双方便各自散去了。 转眼之间,已过三日。 工匠于白泽郊外拭了新制弓箭之效用,那弓箭射程比预想的还要好些,若是顺了风,能射三四百丈远,威力也是卓群。 颜墨染瞧着新制的武器春风拂面,连谢沈丞浅之恩,众兵士忙带着弓箭到言城南门外去。那日正是顺风,集了天时地利。 颜墨染瞧着众兵士站队校准,满怀欣喜,又对沈丞浅道:“依沈大人之见,我们能否在箭上点火,制成火箭?如此一来,威力更是卓群。” 沈丞浅却道:“虽可用油布点火使之易燃,但两国之间距离毕竟尚远,箭身飞跃之时恐会熄灭,如若熄灭,那威力连普通箭矢也不如,倒浪费了箭矢。” 颜墨染点头称是:“的确如此,沈大人果然聪敏,倒是我疏忽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弓箭队已经站好,三千名兵士组成方阵,三人用一弓,每弓配五十支箭矢,正好五万支箭。 颜墨染怕云容识破了己方策略逃走,于是便令兵士准备好后便听号声射箭。与此同时,另一队兵士已从白泽另一沿海边城运来十数艘战船。 正午之时,号声初响,万箭齐发。 沈丞浅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场面,一时之间,一千支箭矢于天空之上,黑压压一片,险些遮了日光。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那箭矢却已跨过河流射往远处,约有十中之一的箭矢打在双城城墙上,其余的,皆射入双城城中。 众兵士看此计可成,皆是大喜,士气更胜。此后几番发箭,力道和准头比第一次都更好些,到后来,已鲜有箭矢打在城墙上,皆是无比精准的射入双城之内。 沈丞浅不禁叹了口气,如今双城之内,想必是生灵涂炭,流血浮橹吧。 然而,他却也渐渐想透这一点。若敌人不死,死的,便是他们,这样想后,心中的不忍之情便能轻缓许多。 谁让他今日站在这个位置上呢?即便为了龙辰羽,他也该狠下心,不再像以前那般,犹犹豫豫,止足不前,太过矫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五万支箭,全部射完。 弓箭队的兵士带着弓箭退回城去,水路的那队兵士将船开过来,停在岸侧。 沈丞浅刚觉得今日万事顺利,却听有一小兵禀告颜墨染道:“将军,孙大人说,半个时辰内必将起风,我们此时若上船渡河,必遇风浪,有沉船之危啊。” 颜墨染紧皱秀眉,道:“这等要事,为了早了不说?!如今万箭齐发之计已毕,我军已要趁热打铁,出海攻城了,你偏这时候回禀我将有风浪,毁我士气,究竟是何居心?” 颜墨染身侧副将见状,举刀便要斩了那兵士,沈丞浅连忙阻拦道:“将军勿要动怒,这儿天有不测风云,非人力所能预见啊。贵国孙大人能预见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已很好了,颜将军又何需动怒呢?” 颜墨染叹道:“沈大人,并非颜某想要动怒,只是万箭齐发之计已经用了,此刻双城之中必定死伤无数,士气大散,这可是我们进攻云容最好的机会啊。如若不借此良机一举攻破,再这样空等着,难保双城中不会有援军赶来,那样一来,我们的情形便会逐渐不利了。” 沈丞浅只皱眉思索,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若此刻进军,片刻后若真是风浪来了,翻了船,折了兵,更是得不偿失了。 他忽又想起,赤壁之战中,曹操命人将数十战船用铁链相连,战士们走在船上如履平地,极是安稳。他渡灵海之时,也曾用过此计。 今番此计,是否可用呢。 可他却又怕,待等行船时候,有云容人马从城中出来,若放火烧船,他们可就是步了曹操当日败于赤壁的后尘了。 颜墨染看他沉思,便问道:“现下沈大人可有妙计?如今我们正是乘胜,若不追击攻城,日后折损必会更多,只要能有渡河之策便成了。” 沈丞浅问:“颜将军,这一艘战船,可携多少兵士呢?” 颜墨染回道:“一艘战船约莫能携一千兵士,十艘战船便是一万兵士。这一趟来回少说也需一刻的工夫,半个时辰之内是走不完的。若半个时辰后风浪刮起,愈演愈烈,我们就更不知何时能渡河去了。” 沈丞浅沉默片刻,道:“沈某倒有一计,便是用铁链连接战船,使战船安稳。只是……此计是兵行险招,若是敌国之中有人马出城放火,我们便会损失惨重了。但除此之外,沈某也不知有何妙计……” 颜墨染沉默思索了许久,到最后,似是铁了心似的,道:“沈大人,不如这样,我们白泽兵马先过。这样一来,若是双城中有人出来放火,也是我们首当其冲,不会连累贵军。若我们第一次行船通过了,便可以守住双城城门,后来军队便可安心无虞,不必再忧心有人放火烧船了。大人意下如何?” 沈丞浅心里一紧,能说出这话,颜墨染想必也是豁出去了。若是这样,此计若是成了,他们可毫发无损,若是不成,便也伤不到北辰兵士。听起来,倒是万无一失的。倒是颜墨染信他计策,愿意冒险,到很令他感叹。 沈丞浅轻声问龙辰羽,道:“颜将军倒是诚心,将军意下如何?” 龙辰羽轻声道:“既然如此,便按照他说的办就是了。” 沈丞浅又问:“可我们若全然让白泽去冒险,是否失了义气?” 龙辰羽回他:“可若颜墨染不说刚才那话,反让我们去打先锋,那便是义气了吗?如今他既然肯说那话,我们便也不需要推拒什么,只盼着不要出事,便是了。” 沈丞浅点点头,也允了颜墨染之策。 颜墨染怕起风浪,连忙让工匠用铁链连接战船,随后又点了八千兵士,分为十队上船。他动作倒也麻利,不出一刻钟的工夫倒也都弄好,第一趟行船之队离了岸,向着对岸驶去了。 沈丞浅站在岸侧,目不转睛的看着战船,唯恐出事。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那连接的紧密的战船转眼近岸,倒不见双城城中有何人出来,看来云容已是损失惨重,自救方且不及,无暇顾及那些兵士。 第一趟过去的兵士上岸后,重重守在城门口,船上的船夫将船复又开回来,再走第二趟。 转眼间,白泽三万兵士走了四趟,全部渡河而去。 如今,轮到北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火烧战船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8节 第六十二章火烧战船 龙辰羽是领将,理应先行。他将两万兵士分作三队,第一联队七千人,第二联队七千人,第三联队六千人。他与沈丞浅分别率领第一队与第二队,封莫雨为第三联队领将。待等战船复又开回后,龙辰羽率领第一联队先上了战船。 沈丞浅眼睛眨也不敢眨,只静静站在岸边注视着战船远去。饶是他知晓此刻断不再会出事,一颗心却仍在喉口吊着。就这样一直凝望了一刻钟的工夫,待等亲眼瞧见龙辰羽下了船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此刻,水流虽然湍急,却尚无风浪。 这倒是好事。待等船驶回后,沈丞浅率领第二联队上了战船。饶是十艘战船相连,甲板之上却仍不十分安稳。沈丞浅怕晕船不适,故一直站在甲板前侧吹风。期间,他与开船的白泽兵士闲聊着,可那兵士却躲躲闪闪、含糊其辞,多是沉默,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这河流虽宽,水流虽急,但幸好顺风,船行的也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到岸侧,沈丞浅下船的时候,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不过也很快稳住。 他刚下了船,龙辰羽便走上前来,一把扶住他。人群当前,他不好与龙辰羽太过亲密,只抬头淡然一笑。此时颜墨染也走上前来,道:“直到现在,云容城中仍无动静,恐怕是被适才的万箭齐发之计打怕了,即便敌人攻到家门口,却也只得懦弱的做个缩头乌龟了。” 沈丞浅笑道:“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待等莫将军率领兵马前来会和后,便让兵士大破城门,攻入城中,直捣云容帝都。届时白泽之难方可解,我北辰一方,也再不用忧心东侧这一隐患了。” 此时船已再度驶回,去载莫雨一军。颜墨染下令让弓箭队准备好弓箭,沈丞浅不解,颜墨染问道:“一会进城,唯恐双城之内还有残部,让远程弓手做好准备,一会出了什么急事也好先发制人。” 沈丞浅点点头,只觉着颜墨染果真是个思虑周全、小心谨慎的人,便也不再多疑,只一心望着莫雨一军。 此时,已经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红光潋滟。 龙辰羽静静望着水,沈丞浅静静望着水上的船。两个人就这样在岸边并肩站着,饶是彼此之间不发一言,心中却温暖平静的很。 他们二人皆不知,在他们放下心来,一心等着与莫雨会和的时候,白泽军队已渐渐站成队形,对北辰这一万四千人马形成包围之势。 那些原本站在后排的弓箭手,此时也悄悄站到靠近河流的位置来。每个兵士手中,皆藏着两块火石,小心翼翼的藏在手心里,与掌中的薄茧摩挲着。 有一场意料之外的大战,正在暗处衍生着,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待等莫雨一军行到河流正中的时候,岸边军中蓦然生变。颜墨染一声令下之后,白泽兵士嘶喊着斩杀北辰人马,而与此同时,白泽弓箭手以火石点燃箭矢上的油布,火箭离弦,直落到河流中央,战船之上。 登时,战船上漫起滔天大火。火势极其凶猛,似是早有人在木板上浸了油似的。而在火势升天的一瞬,十艘战船上开船的兵士宛若鱼龙入水,一猛子跃入河水之中,再不见了踪影。有兵士想去掌舵,却发现船舵已被损坏,丝毫也扳不动。十艘战船就这样在河流上熊熊燃烧着,有的兵士身上燃着火,拼命呼喊着。有的兵士为了避火一猛子扎到水里,却转眼间被急流冲的连个影子也没了。 这蓦然惊 变让站在岸侧的沈丞浅都愣住了。他回过身,望向身后,却发现白泽兵士已嘶喊滔天着以包围之势杀过来了。事发突然,北辰人马十分被动,加上人数之差打到一万五千人,立时处在下风。 沈丞浅大惊失色,一时间只觉心跳都停了,只隔着人群向颜墨染喝道:“颜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墨染只是淡淡一笑,不曾回答。 然而,下一刻,沈丞浅却也根本不需他回答了。在战局已十分被动的时候,双城城门蓦然大开,其中冲出数以千计的云容兵士,并入战场之中,协助白泽,屠杀北辰。 这根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局。 沈丞浅立时明白了。原来,白泽与云容,根本就不曾争斗。相反,他们两国联手,设了个局,一路引诱着北辰大军,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沈丞浅身处战局后方,四周尚有护卫军挡着,身侧倒还安全。然而在他回过神之后,龙辰羽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一时之间,人群之内,竟寻不见他。 他心中惊恐,却强稳着不去惊慌。他回过身朝河流上往去,却见战船已全然消失在烈火之中,火光熏天,黑烟滚滚,究竟详细是何情形,根本瞧不明晰。他也不知莫雨此刻如何,只是船上那六千兵士,多半是伤亡惨重。 怎会,怎会这样。 他本负援军之名,出于仁心来助同盟,却换来这样一场背叛与算计。 战事持续了不久,四周的北辰兵士几乎都被杀光了,迫不得已,沈丞浅随手捡了柄尸身上的佩剑。在上次与轩夷一战后,他与龙辰羽学了几招剑法。于战场上杀敌虽是不够,不过,却也暂可自保。 然而渐渐,他却已体力不支,在被一白泽兵士强击之后,剑也落地。 看来此次,断无生还可能了。 一时之间,沈丞浅万念俱灰,手脚也僵在了原地。他恍惚中觉得时间似是凝固了一会儿,昔日铭刻于心的一幕幕光景在心头浮现着。 忽然,他听到最熟悉不过的一个声音。 “丞浅!过来!跑过来!” 沈丞浅脑中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脚却已先动。他一个翻身避过了白泽兵士砍过来的刀剑,随后拼了命迈开步子向着岸边的龙辰羽跑去。 耳侧,尽是兵士的哀鸣声,与疾驰而过的风声。 跑到浅滩上时,他险些让一块卵石拌了脚。所幸龙辰羽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他。随后,龙辰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如同蛟龙入海一般,一个飞身便翻到河流中去。水流湍急,一时将二人送出好远。 颜墨染立在一高台之上俯视大局,本来极是满意。蓦然瞧见二人入水逃走,身侧一凛道:“弓箭队呢?射!绝不能让那二人离开此地回去通风报信!”弓箭队兵士都是他豢养许久的亲信,动作极其麻利,话音未落,便是数十箭矢射入水中。只是许久也不曾见尸身浮上来,也不知射中不曾。 颜墨染见无计可施,却也不由笑笑。往常柳叶一般温润的眉眼此刻漾出几分阴毒,向着身侧副官轻声道:“传我令去,在白泽各城张榜通缉此二人,并严守各处城门,非我官文不能通过。”随后,他仰天长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人,能跑到哪儿去。” 转眼,已是入夜。 白泽与云容联军,在云容西城门外大败北辰一军,并奉颜墨染之命连夜封锁白泽城门。霎时间,白泽几乎成了一个死国。 子时时分,颜墨染先回府上洗去了一身风尘,随后换上锦绣官服,进宫去了。 他进宫的时候,那新即位的、不过十六岁大的小皇帝正在殿中龙椅上坐着。见他来了,面上便软了七分,连忙站起身来,对颜墨染道:“丞相深夜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颜墨染瞧着皇帝,笑得温柔:“只是一桩小事罢了,倒扰了陛下歇息,真真是臣下之罪。” 那小皇帝瞧着他的笑,脊背的冷汗几乎将衣衫润湿了。他连忙低下头去,道:“丞相为国事操劳,还是注意金体,早些歇息才好。” 颜墨染接着笑道:“多谢陛□□恤,有了陛下这句话,微臣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随即,他蓦然敛了笑容,带着几分阴冷对皇帝道:“微臣让陛下带叶贵妃到殿上,人呢。” 那皇帝低了头,连忙叫个小太监把早已候在侧室的叶贵妃带上来。 那叶贵妃也真是个美人,此刻即便满身缟素,也难掩其风韵之姿,倾城之色。见了颜墨染,倒也不像皇帝那般惧怕懦弱,只是微微一礼,面上仍是淡淡的,瞳中却似乎荡着怒火。 颜墨染冷笑了一声,眯着一双眸子端详着叶静兰,道:“今日国军大破北辰,可是难得喜日啊,叶贵妃却为何一身缟素,是在为谁戴孝?” 叶静兰也不抬头,只冷淡道:“是为家父,叶醇将军戴孝。” 颜墨染凝视着她双瞳接着问:“那倒可惜,叶醇将军为何而死?” “丞相又何必明知故问!?”叶静兰厉声尖叫道。“家父明明是在军中被丞相私刑斩杀!” “错,错,错。”颜墨染轻笑三声道。“叶醇那厮,明明是想为北辰通风报信,是为叛国细作。微臣为表军规,才按规矩行事,斩杀于军中的。” 叶静兰还想再驳,可瞧着颜墨染那双冷淡如冰的眼,却又不敢分辩。满腔怒火皆在怀中,惹得面色通红。 然而,颜墨染却不想如此放过她。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叶静兰身后,轻声道:“叛国投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颜儿黑化—— ☆、第六十三章 何负初心 第六十三章何负初心 叶静兰听他如此说,周身一颤。她冷眼瞧着颜墨染,声音决绝道:“颜墨染,你上不顺天理,下不顺民意,你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 颜墨染听她皱眉,只淡然一笑道:“或许。或许有朝一日,我会遭九天雷劈,会灰飞烟灭,会陷入阿鼻地狱,万世受苦,永世不得超生。”他走到叶静兰身前,蛇一般的瞳子细细打量叶静兰温润如玉的眉眼:“只可惜,叶贵妃,你等不到。你没机会等到看我受报的那一天。” “那我也定会在黄泉路上等你。”叶静兰字字如血。“我即便身死,怨魂也会缠你一生一世,让你一生不得安宁。” 颜墨染温润一笑,暖若桃花:“叶贵妃,莫将自己看的太重了。你活着时尚不能动我一分一毫,死了又能奈我何?”随后,他召来一个兵士,对着叶静兰轻轻一点:“拖下去。” 那兵士奉令,擒了叶静兰便要往外拖。叶静兰拼命挣扎,本来雍容华贵的一个女子登时披头散发。她红着一双瞳子看着皇座上一语不发的皇帝,厉声道:“皇上!皇上!颜相此番贼子!灭皇权,胁天子,如何不诛!皇上应下令杀他!皇上!你若仍继续做个懦夫整日装聋作哑,白泽必亡!白泽必亡啊皇上!” 那声声凄鸣,宛若杜鹃啼血,声入人心。 颜墨染瞧着叶静兰,似是轻蔑、似是嘲讽的笑了笑。他走到小皇帝身侧,深深一礼道:“皇上,事到如今,皇上是要听从臣之忠言,杀了这叛贼之女。还是听从这叛贼家眷之言,处置微臣呢?” 皇座上,小皇帝身形微微动了动,可面对颜墨染,却仍是头也不敢抬。 他本不该是皇帝,他只是一个身份卑贱又不得宠的妃嫔生的庶子。如今,轮到他做这王位,也无非是因为当今朝中的皇室血脉,只余他一人。 他自小不受宠,到了七八岁时连个大字都不怎么识得。被人锁在宫内偏僻的院落里,日日残羹冷炙,过得连个奴才都不如,他又有什么力量去反抗如今权倾天下的颜墨染? 与颜墨染抗衡,如同螳臂当车。 听着不远处叶静兰的凄厉之声,小皇帝身形略动了动,良久过后,他才畏缩着抬头,对颜墨染轻声道:“叶贵妃已有三月身孕,腹中已有我皇族血脉,还望……还望丞相从轻发落。” 这话说出后,那小皇帝便跟泄了气似的,瘫坐在皇座一角,大气也不敢喘。 颜墨染跪在皇帝身侧,轻声道:“皇上,叶贵妃腹中的不是龙种,而是罪孽啊!叶贵妃之父乃叛国之人,如今叶贵妃也大言不逊至此,即便不论其父连坐之罪,按理也该当诛。叶贵妃腹中的,是罪人之子。若留那孩子在世,日后成人,怎会不为他母亲复仇,怎会不为他外祖复仇?皇上可要明鉴啊。” 小皇帝只轻叹口气,沉默不言。 不远处,叶静兰依旧在凄厉叫喊,嗓音已经嘶哑,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回音格外凄厉。那擒她的兵士想捂住她的口,却不慎被叶静兰挣脱。叶静兰向殿上走了两步,厉声道:“皇上!臣妾一命死不足惜,可皇上应垂怜白泽百姓,应垂怜天下啊!留此逆贼在此,国家必败,白泽必亡啊!” 颜墨染朗声一笑,凤眸微挑,轻声道:“叶贵妃,你空有报国之志,气节也强些,只可惜是个女子,不能为人所用。在这国中,权力在谁手上,谁便是主子,哪容你多论一个字。” “颜墨染,你……” “你以为,容白泽继续做个儒道之国便是好了?白泽乃东方关口,北辰想称霸中原,白泽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要有一战,为何不主动出击,占得先机?”颜墨染道。“你只想着安于和平享乐,自认忠良,可终究也不过是妇人之仁。” 叶静兰凄厉发笑,环视着四周逐渐包围过来的兵士,已知自己今夜必死。她冷眼瞧着颜墨染,一字一句道:“颜墨染,我倒要看看,你日后有何脸面,去见白泽众人。”随后,她又瞧着当今帝王:“皇上,臣妾今夜死谏,皇上却依旧不曾燃起那顶天立地之志。如今臣妾已知,皇上并非白泽明仁之主。白泽,必亡。” 随后,叶静兰淡然一笑,凄美的宛若只扑火的飞蝶,直撞在大殿中那汉白玉柱上。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皇帝瞧着叶静兰尸身,周身不住的发颤。颜墨染却似司空见惯一般,只无奈一笑道:“倒真是个贞烈女子,如此一来,也省了我的周折。只可惜……脏了这地方。”他回身,对皇帝深深一礼道:“陛下,夜已深重,还请皇上回宫歇息。那罪臣之女给这殿上添了晦气,于龙体不益。”随后,他也不曾听皇上回音,只吩咐左右侍女道:“还不快伺候皇上回寝宫去。” 出宫门的时候,乌云遮月,云雾蒙蒙瞧不见半分月光。过了片刻,天上下起了雨。落在地上,惊起朵朵雨花,与阵阵血腥之气。 颜墨染坐在马车回府,刚出宫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副将来报:“禀丞相,众兵士翻遍河底,也未找到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 颜墨染淡然一笑,静然不动的眸子瞧不出喜怒:“那便是让那二人逃了。我不曾想到龙辰羽水性那样好,倒也可惜。若他生在白泽该多好,定能为我重用。” 副将接着道:“不过,兵士倒寻到了另外一个人。” 颜墨染眸光一凝:“谁?” “是龙辰羽麾下副将莫雨。”副将道。“火烧战船之时,他侥幸逃了,却也受了伤。兵士寻到他时,他正昏在岸侧一块大石旁,确定身份后,已将莫雨管押进死牢之中,等丞相发落。” 颜墨染眼眸微垂,沉默良久,道:“其他的呢?此次共死了多少北辰兵?又俘虏了多少北辰兵?” 副将接着道:“因船上泼了火油,火势蔓延极快,因此最后船上的六千北辰兵士几乎尽死。而已上岸的一千四百名兵士中,我军俘虏了最后残存的八百人,也已管押在牢中,等候发落。末将已派了兵士于河流下游寻找,暂无发现任何幸存逃离的北辰兵士。” 颜墨染似是极为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便这样做,记得要布下天罗地网,一不能让半个北辰人逃走,二是要尽快追捕龙、沈二人,不要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副官称是,领命而走。 待他走后,颜墨染对着车板轻瞧了三下。车夫听了马车,跪在马车外头道:“丞相,有何吩咐?” 颜墨染道:“先不回府了,改道去死牢,我瞧瞧莫将军去。” 白泽乃儒道之国,重文轻武。举国上下甚少粗鄙之人,往来皆是鸿儒。往日白泽平和,甚少有人犯上死罪。因此死牢中犯人极少,加上前些日子数名犯人已被颜墨染处死,如今牢中,不过莫雨一人。 颜墨染进了牢房的时候,莫雨正在囚室中那冰凉的石床上躺着。月光下,他满身浴血,轻轻地皱着眉。身上衣衫被划破数处,其中甚能瞧见血肉模糊的伤口。 似乎听见有响动,莫雨轻轻睁了眼睛,瞧了颜墨染一眼,眉头却锁的更深。他道:“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瞧瞧莫将军,不行吗?”颜墨染环视这破旧囚室。“莫将军如今也算是虎落平阳了,平日在战场上,如何威风。今日,却成了我白泽牢中一名死囚。不过一朝一夕之间,当真是命数无常。” “这又怎会是命数……”莫雨道。“这一切,难道不是颜将军安排好的?” “自是我安排的,不过,我还是故作感叹一下给你看的。”颜墨染垂眸瞧他,声音凉柔。“而且,我乃白泽丞相,并非是将军,莫将军,你弄错了。” “丞相,丞相……”莫雨轻笑出声,却惹的身上创口更是伤痛。“颜丞相,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颜墨染莞尔一笑。“自然是联合云容,进攻北辰了。” “为了这一场戏,你甚至自毁言城?” “既是做戏,总要做的真些,不然,你们又如何能相信我,与我共同渡河,攻云容双城呢?”颜墨染轻笑道。“更何况,这自毁言城,也不光是给你们看的。或许,日后,还会有北辰兵马,中我此计呢。” 莫雨眸光一凛:“你这是何意?” 颜墨染仍是笑:“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白么?待等处理完现下这些事,我便禀告北辰王,说你们尽数在与云容一战中战死了。你们皇帝那般暴戾,听闻此讯定是发怒,自会再拨兵马来助我。” 莫雨自嘲一笑:“颜丞相果真妙计,当真是做得场好戏的聪明人。这么说,那日河畔,你与我说的那些事,也是假的?” “我与你说了什么?” “你说你家中大火,家姐染病,你痛不欲生。” “我把莫将军当做朋友,这些事,自然都是真的,怎么会骗你呢。”颜墨染眸光流转。“只不过,颜府那把火,是我放的。我深宫中的长姐,也是我亲手毒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月色如昨 第六十四章月色如昨 莫雨听他说了这话,只道:“我曾叹颜丞相是个君子,却不想你竟是这般冷血之人,倒让我错看。” 颜墨染回道:“若你我并非敌对,我倒也真愿与莫将军交个朋友。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我心有大志,将军又不肯苟同。人不同路,当也悲兮叹兮。” “如今我已是颜丞相的阶下囚,颜丞相随时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一干二净。我也可以死明志,又为何悲叹?” 颜墨染只瞧着他,眸光清灵,道:“莫将军,我曾以为你近我懂我,原来,你并不知晓我的心意。” 这句话说得微妙得很,和着他宛若莺灵出谷似的悠雅嗓音,惹得莫雨心中一动。 他不知颜墨染这话的含义,便略侧过头去瞧他。此时颜墨染坐在石床边沿上,正浴在从囚室窗格打进来的月光下,别样风雅。 谦谦君子,月下美人。 若是以往,莫雨瞧着他这样,不知会觉得如何风情。然而时至今日,如此美景在他眼中,却只是徒生几分心寒。 假若时光不曾荏苒,二人初心不变。那该…… 可惜,如今已是惘然。 颜墨染在床侧坐了一会儿,从香囊中取出一个瓷瓶,他对莫雨道:“将军今是死囚,颜某不能请医,只能为你带来瓶金疮药以示心意。我为将军敷上,如何?” 莫雨却不点头,只冷然瞧着他道:“颜丞相既已决意与我划清界限,又为何藕断丝连?” “我自己也不知。”颜墨染俯下身子,在莫雨耳侧轻声道。“莫将军又可知否?” 他蓦然离得这样近,莫雨一时间心中温热,微红了脸。他侧过头去,再不说话。颜墨染先将瓶子放在一旁,亲自出去打了清水来为莫雨洗了伤口。随后,他轻轻将药膏敷在莫雨伤处。疮药微凉,手指冰柔。那样柔软的凉意落在莫雨微热的心上,格外惹的人心动。 颜墨染走时,留下这样一句话。 “我对于莫将军,终究还是有几分益处的人,是不是?” 莫雨没有回答,颜墨染似乎也并不盼着他答,只是轻轻转过身走了,消失在黑夜尽头。自此,囚室之中,只余死灰,再无光影。 莫雨静躺在是床上,轻轻合上眸。他不知道适才那句话,自己的答案会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就算冥想一生,也得不出个结果。 沈丞浅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环视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陌生的一方浅滩上。龙辰羽正坐在他身侧烤火,见他醒了,过来轻轻亲了他一下。 沈丞浅轻声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龙辰羽取了件衣服给他披上,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我们还在白泽国内,是水流把我们冲到这儿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丞浅道。“颜墨染,他背弃了我们?” 龙辰羽轻轻点头:“这本就是云容与白泽携手所致的陷阱。白泽假作有难,引我们来援,又与云容联军一口吃掉我们。颜墨染倒也是个聪明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丞浅又问:“那我们那些兵士呢,都怎么样了?莫将军呢,莫将军又在哪儿?” 龙辰羽道:“我方那些兵士,即便没有尽死,想必也被白泽俘虏了。至于莫雨,也是同样,他若还活着,大抵也已落在颜墨染手中。” 沈丞浅微一垂眸,目含悲切。 “我真是没有想到……”沈丞浅道。“颜墨染瞧上去,是个多么明媚的君子,却不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假意与我们交好,竟背地里勾结了云容一起攻打我们。为了逢场作戏,他竟自毁言城,让自国百姓流离失所,当真是个心狠的人。”他顿了顿,又道:“若是莫将军落在他手里,会不会……” 龙辰羽轻抚着他的头,道:“你别太担心他。莫雨虽然年轻,但也是人之俊杰,他从军许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你倒是该好好担心你自己。” 沈丞浅深深一叹,垂下头。 一朝之间,两万兵士,皆化怨魂。自己与龙辰羽被困白泽,莫雨生死不明。如今情形,简直已是绝途末路。 “那将军,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沈丞浅道。“我们还要尽快通知回朝中才好,若是颜墨染再用此计引我朝其余将军携兵而来,北辰的损失只会更大。届时白泽与云容攻入北辰,便更轻易了。” “传讯回朝,恐是不易。”龙辰羽淡淡道。“颜墨染是如何精明的人,见着我们逃了,定会将白泽各处严加封锁,我们恐难以出城。” 沈丞浅沉思片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是了,我还有巫灵王送我的——” 他急忙垂下眸,向自己腕上看。 然而自己腕上只苍白如雪,布着几道伤痕,再无它物。 昔日龙辰羽送他的红玉,后白语送他的神玉,再是巫灵王送他的幻蝶卵珠,皆是不见。 沈丞浅忽觉得心头微凉。 是了,水流如此湍急,若无龙辰羽,此刻他连性命也失了。那三条链子,早不知被河水冲到了哪里去…… 龙辰羽瞧他失神,搂着他身子站起来,柔声道:“丢了便丢了,不想那么多了。走,我们先入城去吧,留在这儿,小心后有追兵。” 沈丞浅轻轻点头,颇为失意。 然而,两人还未走出十步,沈丞浅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向自己脖颈处探去。随后,他垂下眸,宛然一笑。 天不绝他。 与此同时,颜墨染正自在享乐的在自家府上饮着清茶,不远处的荷花水榭上,一对正在练曲的小戏子咿咿呀呀。声若莺语,和着水声,倍加清灵。 戏还未听到一半,副将已跪进门来。颜墨染侧着身子瞧着书册,不曾正眼瞥他一眼,只淡淡问道:“事情做得如何?” “属下无能,昨夜已派千名兵士顺着下游寻找,却依旧未能寻到二人踪迹。还、还请丞相责罚。” “本相罚你做什么,若他们二人那样轻易落入我手,反教我觉得无聊呢。”颜墨染一边逗着一旁笼中的金丝雀,一边笑道。“更何况,罚了你,还有谁这样尽忠职守的给本相办事?你说是不是?” 那副将不敢答,只深深低下头去。 颜墨染轻轻一笑:“我有个法子,能叫他二人自投罗网。” 副将恭敬道:“请丞相赐此妙计。” “那日俘虏的北辰兵士,约莫有多少人来着?” “……八百人。” “那便是了。”颜墨染道。“白泽共有十城,正巧每座城池分过八十人去。先贴了状子,只说若龙、沈二人现身,便饶那些兵士一命,教化为民。否则,便在三日后于城中行刑。在这三日内,将这八十人捆在城中央示众,日夜拷打。我不信他二人心硬至此,不会现身。”末了,他又添了句道:“记得先淋了陈海水,再重重地打,否则可没有那番声势。” 副将听了此计,冷汗已出了半身,跪在地上恭敬道:“丞相果有妙计,属下省得了,这就去办。” 颜墨染凤眸微挑:“可还有别的事?” “尚有一桩。”副将道。“今日死牢有人来报,说牢中的莫雨将军快不成了,问丞相是任他生死,还是派个医者吊着他一条命,以留日后他用?” 听了这话,颜墨染手上的动作停了,心头蓦然一紧。 怎会?昨日去瞧他的时候,他分明还好好的。伤的是重些,可都伤在皮肉,并无什么大事。 “那莫雨伤势不是不打紧吗?”颜墨染皱眉问着。“怎么这样快便不成了?” 副将回道:“据回报,是因昨夜大雨,死牢中潮气弥漫,莫雨将军身上有烧伤,所以今早溃烂感染,方有性命之忧。” 颜墨染听见,羽睫微垂。 他觉得奇怪,自三年前那桩事过后,他心中平静的像一汪死水,甚少再有过触动。今日,却有些乱了。 半晌,他轻声道:“留他一命,他日后对我……还有用。从宫中挑个医术上佳的太医过去,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副将领命,再无他事相报,便退下了。 颜墨染合上眸,脑中走马灯似的,竟是不久前他与莫雨在河边的那夜。 那夜,月光,星辉,流水。映着人面,和着夜风,落在心上,久久不曾忘却。 难不成,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心底还残存着一分温润的人心吗? 入夜之后,颜墨染又驾车去了死牢。 许是因太医得了他不准莫雨死去的令,又唯恐牢中简陋加剧莫雨的伤势,此时囚室中央多了一张床,上面铺着细软的褥子。莫雨合着眼静静躺着,似乎已经睡了。 颜墨染轻轻唤了他一声,却没有回应。他在石床边上做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莫雨。 忽然,他发现莫雨手中攥着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他蹲下身来去看。却发现,是河边那夜,自己随手捡着了送给莫雨的、那块红玉光泽的河石。 他捡着这块石头,不过是巧合罢了。他看这石头精巧,可又不屑于收着,丢了也可惜,便随意送给了一旁的莫雨。 却不想一块破石头,莫雨竟然当个宝贝似的,好生收着。 颜墨染又凝视了莫雨许久,却不想莫雨忽然皱了皱眉,朦胧之间醒转了。他半睁着眼睛,看着一旁坐着的颜墨染,哑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颜墨染涩然一笑。 “我来瞧瞧你。” 此刻,廊上灯火,月色如昨。 作者有话要说:  雨儿放心≈gt ≈lt你媳妇心中还是有一个旮旯装你的~ ☆、第六十五章 自投罗网 第六十五章自投罗网 龙辰羽与沈丞浅当了身上值钱的几件东西,去一家偏僻的裁缝铺换了身白泽百姓惯穿的粗布衣裳,又戴了斗笠,小心翼翼在街上走。 白泽,比起北辰,总是要清净许多。纵然如今时局动荡,白泽依然是具有深厚古老底蕴的儒雅之国。街上叫卖的小贩、路边开着的花楼什么的,自都是看不到的。顺着青石板路向前走,隐约能闻到这街巷上淡淡的墨香。若不是如今时态非常,这倒真是个极具风情的地方。 如今白泽国内各城都贴了两人的通缉令,出城门什么的也都严加盘问巡查。龙辰羽与沈丞浅自那夜翻墙入了墨郡后,便一直留在此处。两人却也不敢于客栈住宿,天黑后,就睡在城西的一小片密林中。白日小心翼翼的出来几趟,一边暗察如今北辰大军情形如何,一边采购每日所需的清水和干粮。 提心吊胆的过了第一日,倒也相安无事。这城中百姓依旧过着风雅日子,似是全然不被战争所扰。龙辰羽和沈丞浅在茶楼里静静坐了许久,只望能从白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得些有价值的线索,然而,终是没有。 用过了茶饭,龙辰羽与沈丞浅起身欲走,回去密林之中。 然而,两人付了银钱还未踏出客栈大门,却忽闻门口坐着的几个客人正在紧张议论什么。其中一个年轻些的道:“今早,我瞧着城中建起个大台,附近又多了许多囚车,这可是要出什么事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答:“出什么事?还不是因战事闹得?颜相献策诱北辰深入,后杀之。如今北辰大军是灭了,可那率军的两个领将却逃了。颜相无法,只得以俘虏为饵,诱他们自投罗网呢。” 那年轻的又问:“如何以饵诱人之法?” 年长的又道:“怕是你今早没去城门口看那告示吧,那可是今早各县官奉颜相之命急发的。今在城中筑台,此后三日,日夜于高台上鞭笞俘虏,直到那二人出来。若是那二人不出,三日后,所有俘虏于城中斩首。” “这是颜相的法子?当真残忍。” “唉,你也不是不知,当今颜相是个怎样的人。”那年长的放低声音道。“如今颜相可比当日曹操,挟天子治国事,偏众臣贪生,无人敢反。不过我看颜相当权也并非长久之策,早有一日……”随后,那声音细若蚊蝇,二人便再听不见。 后那年轻的又问:“饶是如此,若是三日后那些兵士人头落地,那两人仍不出来又要如何?” 年长的道:“我量那二人既是率军之将,大抵都是爱兵如子的人,更何况颜相已在告示上写明会好生相待,不会杀那两人……不过,这种事你我也不好说,只是苦了那些被鞭笞的兵士了。” 交谈至此,茶饭上齐了,一桌人开始用饭吃酒,再不聊他事。 龙辰羽一手搂着沈丞浅的腰,携着他一同出去了。 小巷之中,沈丞浅取下斗笠,低头不语。 龙辰羽知晓他心事,只沉声道:“那颜墨染果真是心狠之人,竟以此法引诱我们自投罗网,他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倒真是聪明。” 沈丞浅抬头望他,道:“那将军,如今你我究竟要怎么办?” 龙辰羽沉默片刻,垂眸望着他道:“丞浅,你要知道,即便你我二人自投罗网,以颜墨染的性子,他未必真会好生相待你我,也未必真会放了那些被俘的兵士。他许下的那些利益,不过是些幌子。或许我们刚去自投,前头便是两口铡刀,在那里等着我们。”他顿了顿,又道:“我是无妨,我一介武夫,早不知去鬼门关转了多少次,只是,我不想你同我一样,最后落得那样个下场。” 沈丞浅涩然一笑道:“将军与我走过生生死死、大风大浪,最后关头,竟要抛弃我?” 龙辰羽浅笑答道:“若最后的结果是让你与我一同赴死,那抛弃你也没什么。” “我不怕。”沈丞浅抬着头,一双眸子泛着春水,星子般,晃着明丽的光。“是生也好,是死也罢,我只希望能和将军在一块儿。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执子之手,再不分离。” 龙辰羽慰然一笑,垂下头,深深吻着他。 他们二人吻过许多次,但都不同于这次。小巷中,空气潮湿微凉,然而这吻却是那样炽热,吻在唇上,却烙铁似的烫在二人心上。沈丞浅几乎瞧见眼前闪动着明媚的光火,纵然身陷绝境,穷途末路,他却从未觉得这般幸福。 他二人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是很好的。 更何况,颜墨染自认聪明,但沈丞浅与龙辰羽手上,分别还有最后一张牌,等着末路关头,一计绝杀呢。 巷子外头,人群忽然向城中央聚集,四周也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龙辰羽与沈丞浅戴好斗笠,顺着人流向城中央走。 只见此时城中央已立满八十根立柱,每根柱子上绑着一名兵士。十数名手持铁鞭的行刑人就站在旁侧,等着午时开始行刑鞭笞。 此刻,距离午时,尚有一个时辰。 沈丞浅如今心意已决,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撩开斗笠的纱看着台上。蓦然,他与其中一名兵士四目相对了。那兵士瞧见他,霎时间震惊的很,想必定是认出他了。 若那兵士向行刑人举报,这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那鞭刑立免。 然而,那兵士并没有。 他的目光与沈丞浅的轻轻一撞,很快便错开了。在他之后,似乎又有几名兵士发现了人群中的沈丞浅,却无一人开口指出。他们宁可受三日鞭笞之苦,也绝不在此等危机关头,出卖自家将领。 沈丞浅只在心中感叹,都是些好男儿,如此壮烈性情。 也难怪如此,这些,可都是龙辰羽日夜训练出的精兵。 他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涩,似乎很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心头的那份炙热,越发鼓动着沈丞浅向前迈出那一步。 身后,龙辰羽轻轻握住他的手。 沈丞浅低头一笑,只觉得心头更暖了。 如今,他再没什么可怕的。 与此同时,相府之中。 颜墨染正站在小桥之上,低头去瞧一对躲在荷叶下的鸳鸯。副将忽然跪过来,轻声道:“禀丞相,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均已自投了。” 颜墨染轻轻点头,抬眼瞧了瞧天色。 不到午时。 他绽然一笑,对副将道:“既是如此,我便也遵守诺言,好生相待他二人,并留那些俘虏性命。你将龙、沈二人关到死牢里,记着别和莫雨关在一处,定要隔开。先不要用刑,一会儿我亲自去瞧他们。” “属下领命。丞相可还有别的吩咐?” “嗯。”颜墨染道。“去让管家给我备辆马车。” 顺着死牢的阶梯向下走时,颜墨染轻轻一哂,这已是这几日他第三次到这地方了。 副将做事缜密心细,将龙辰羽和沈丞浅关在了死牢最东侧的一间石室里,极是封闭,与莫雨囚室也各处东西两头。颜墨染下了阶梯后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是向西侧走去,去看莫雨。 他倒很期待,莫雨那样忠心的人,如今知道自家将领皆已被俘了,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自那日莫雨感染发热后,宫中的太医用虎狼之剂吊了他一日,终是保了他性命。此刻,莫雨的面庞也因药性的燥热,而泛着淡淡的桃花颜色。不过与前些日子比起,已是好很多了。 颜墨染进了囚室,依旧坐在石床边沿。 他凝视着莫雨的双眸,轻声道:“如今沈大人与龙将军,也都在我手中了。” 莫雨轻轻一哂,道:“那敢情好。这不就是丞相一直想要的吗?丞相下一步又要如何?是不是要与云容联军,攻打北辰了?” 颜墨染轻轻摇头,道:“不,如今北辰依旧兵力雄壮,或许,我还要再用求援之计,在引北辰一拨大军。将军队剿灭后进一步削弱北辰兵力,随后我再视情况而定,是否要出兵北上,伐你北辰。” 莫雨惨白着一张脸,轻轻笑了笑。沉默片刻,忽又问道:“你是不是马上要严刑拷打将军和军师?” 颜墨染道:“我捉他们,多半是不想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也顺便探听北辰兵力部署。若他们好生相答,那些烙铁、夹板、鞭子,自是一样也用不到他们身上。”他一笑,道:“若他们不配合,便不好说了。” 莫雨冷笑一声,转过身子不去看他。因动作大些,身上盖着的绒毯滑落下来,落到地上。 颜墨染饶到莫雨面前,弯身去捡。 他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了身素白的长衫,松垮的系在身上。这一弯身,领口那里立时敞开来,露出胸口处的大片春光。 莫雨下意识的盯着他看。 然而,却不曾如他想象的,瞧见一片雪白无暇的细润肌肤。 他瞧见颜墨染胸口,遍布着或是烫伤、或是刀伤、剑伤、鞭伤留下的伤痕。暗红色的疤痕在原本应白玉似的无暇的身子上密布着,瞧上去别样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把颜相洗白白≈gt ≈lt ☆、第六十六章 三路援军 第六十六章三路援军 这些都是刑伤,本不该出现在颜墨染这样的人的身上。 颜墨染捡了毯子抬起头时,正瞧着莫雨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自是知莫雨在瞧什么,便用手收了领口,不让他看。 片刻后,莫雨哑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都是小时候留下的了。”颜墨染将毯子给他盖好。“本来伤都已好了,但因当时有人用辣椒水泼了,所以疤痕一直便是这样骇人的红色。纵然日后多少名医看过,也抹不去了。” 莫雨听了这话,是良久的沉默。 他想象不出谁会、谁敢这样对待如今权倾天下的颜墨染。更何况,颜墨染自小长在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颜墨染坐在莫雨床侧,垂着眸轻声道:“怎么,莫将军,难不成,你是在心疼我?” 莫雨一时哑然,片刻后,合了双眼,不去看他。 颜墨染涩然一笑,伸手去触莫雨的脸。 “若是如此,我真要和将军说声谢谢了。”颜墨染声音如同冰蚕丝般阴凉柔韧,却带着丝丝伤感。“自从我五岁那年,我娘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人疼过我了。” 莫雨听了这话,忽觉得心头一凉,在颜墨染走后,他一个在囚室里想了许久。 那时他还不知,这是白泽覆灭前,颜墨染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到下次二人再度相遇时,彼此的处境和心境,都大不相同了。 离了莫雨,颜墨染朝着死牢廊子的反方向走去,进了管押龙辰羽与沈丞浅的石室。 这二人乃是费尽心力方俘到的,又是神通广大的人,颜墨染自不放心他二人独自在石室中待着,早已布了十数名高手在石室中监视二人的一举一动。 待等颜墨染进了石室后,他轻一挥手,那十数名高手,便会意退下了。 “沈大人,龙将军。”颜墨染淡淡笑道。“你们两位,果真是神通广大的人,那样的包围之势也能逃出生天,可真让颜某佩服。” “不过浅识一些水性罢了,哪有颜将军,不,颜丞相那般足智多谋呢。”龙辰羽眯着眸子看他。“枉我将你视作君子,哪知却只被你一步步戏耍的团团转。如今成王败寇,我等二人,颜丞相一刀杀了便是了,又将我等关在此处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有大事了。”颜墨染笑道。“我可是个贪心的人,只吃掉你们一拨援军,如何够呢?接下来的一步棋,还需要龙将军与沈大人,借我一臂之力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墨染上前两步,道:“也不需两位多费力做什么,只需两位大人分别写一封向北辰帝都求救增援的书信,然后交予我就是了。若二位好心相助,颜某定会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不仅不会拷打二位,还会让二位锦衣玉食,自在享乐的。” 龙辰羽冷然一笑,道:“颜丞相竟这样好心,为了两封书信,不仅要放我们一马,还要赐我们荣华富贵?” “正是。” “若是旁人,怕是已被你说动了。”龙辰羽道。“只可惜,此番来的是沈大人与我这一对榆木疙瘩,我等二人可是油盐不进的,倒让颜丞相费心了。” 颜墨染秀眉一挑,道:“这么说,这桩买卖,将军不准备与我谈了?” “正是。” “那倒是可惜了,龙将军如此之才,有万夫之勇,颜某还奢望着日后必有大用。”颜墨染道。“可即便你们二位不愿与我合作,还有莫将军呢。” 沈丞浅眸光一闪,道:“莫雨?莫雨他还活着?” “是的。”颜墨染道。“虽然现状有些惨,不过,尚有一口气在就是了。” 沈丞浅垂着眸子,似乎思忖了片刻,侧眸望着龙辰羽道:“将军,与其在如今昏庸暴戾的北辰帝膝下做事,还不如投奔白泽。俗话说,凤择良木而栖,你我也该寻个明主,总不能因故土之因而栖于腐木。更何况,颜丞相好言相劝,待你我二人不薄。若是投到颜丞相麾下,日后荣华富贵,自是享用不尽。又何必在今日,为了个昏君,死在这阴冷牢中呢?” 颜墨染听沈丞浅这样说,不禁莞尔一笑道:“不愧是沈大人,书门之子,想的就比旁人通透些、长远些。” 沈丞浅轻轻点头,道:“颜丞相要我写什么?我此刻便写。” 然而,颜墨染还未来得及答,副将却神色匆忙的跪进来,随后悄悄对颜墨染说了些什么。颜墨染听后颜色大变,惊恐地瞧了二人一眼,反身而出了。 牢中,龙辰羽哈哈大笑,只道:“这时间倒也真巧,怕是正好赶上。”随后,他侧头挑了沈丞浅一眼,道:“丞浅倒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言辞之间那般恳切真诚,我险些都要信了你的话呢。” 沈丞浅垂眸,狡黠一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侧过头,笑看着龙辰羽道:“我不做戏怎么行,如今只差一步了,我可不想枉死在此处。不过几句软化罢了,说了又不会少块肉。我可不像将军,那般顾着自己脸面的,你若再惹怒他,我真怕那颜墨染将你我杀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19节 “若我像你这般说,只怕颜墨染也不会相信呀。” “那倒是了。” 龙辰羽继续问道:“若适才颜墨染真让你写,你又要如何写?” 沈丞浅只道:“他如何说,我如何写便是了。反正那求援之信,在来白泽的当日,将军便已让莫雨派人送去朝中了。我此刻再写,也断不会有人再信了。” 龙辰羽道:“当日我如何说的来着,我说我那计策会救你我一命,果然不错。” “将军也是神机妙算,你又如何知道此番恐需增援呢?”沈丞浅微一皱眉,好奇问道。“那时颜墨染还未露出半分马脚,我对他,也一直视若君子,不疑他分毫。将军当时当机立断向帝都求援,又是为何?” 龙辰羽静静的看着沈丞浅,轻声道:“我又如何能知晓他的计策,若我能看破他,我两万大军又怎会尽死。当时,白泽向帝都求援十分紧急,然而当时情形,也不过是被云容偶然犯境罢了,我便觉得蹊跷,只预先留了一手,请帝都增援。那时我只想着,若真与云容开战,我手上兵力是无论如何不够的,并未想的那般长远。” “将军谨慎,当真救了你我一命。” “我不过是出了三中之一的力罢了。”龙辰羽道。“剩下两份,便都归功于你了。虽我不愿,但此番,倒还真要谢那巫灵王了。” 沈丞浅只笑着点头。 今番,也算是因缘巧合了。 他现在都觉得惊奇,怎么会那样巧。当时编了手串后,幻蝶卵还剩下两颗。碰巧自己颈上玉佛坠的红绳断了,颜官修补的时候,正巧将那两颗扣在颈链上了。 如今,白泽和云容面对的,恐怕是来势汹汹的三路援军了。 颜墨染出了死牢,话也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便翻身上马,向着城门处赶去了。 怎么会,若无意外,应当是半点风声也不曾走漏的。怎会蓦然出现了北辰、鬼疆、灵丘三路大军呢? 此刻,三路大军共十万人马已融合为一股,兵临城下了。 北辰一军共四万人,由上将孙明与副将吕淳率领,四日前接了龙辰羽急信,即刻便出兵东进南下,时至今日,正巧到了白泽门口。 而与路程遥远的北辰相比,身为援军的灵丘与鬼疆,便要近多了。此刻,鬼疆召奴率领两万人马立于城下。那鬼疆公主一身大红戎装,艳姿英发。身侧,灵丘白语率领着四万大军,孑然立于神兽白鹿之上,目光婉转空灵,似乎已看透万物。 鬼疆与灵丘,皆是两日前得到由幻蝶携来的消息的。那日沈丞浅与龙辰羽自河岸进城之前,以清水孵化了两枚幻蝶卵。两只斑斓幻蝶携着求援口讯,日夜飞往灵丘与鬼疆。两国得讯之后,整合军队来援之速度简直非比寻常,大军行进不足两日,正巧与北辰军队汇聚于此。 原本占尽先机的白泽与云容,面对十万大军,顷刻失势。 此刻,孙明与吕淳已深知其中因果缘由,正商议如何攻城。旁侧,召奴与白语乃初次相遇,两人又闲来无事,便互相闲谈起来。 召奴打量着白语,半晌后妖娆一笑,道:“素听灵丘上国乃是仙神之地,道法之国,今日召奴真是三生有幸,得见国师。” 白语对召奴回敬一礼,温润笑道:“久闻鬼疆玄女国善蛊善术,国内女子皆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白某曾经不以为然,认为言过其实。如今见了公主,方知传闻果然不假。公主不仅花容月貌,也是巾帼英雄,有胆有识。” “我本以为灵丘与北辰交情不深,却不想灵丘此次竟派四万大军来援,当真是让召奴大开眼界。” “两国交情顷刻变,说深也深,说淡也淡。此次灵丘来援,不仅是为了邦交,也是为了报昔日故人恩德。”白语道。“不知贵国此番来援又是为何?” “和贵国一样,大抵都是与邦交无关的。”召奴妖娆一笑。“只不过,我皇兄至今还惦记着一个人。而我,是要来找个负心的男人算账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不复芳泽 第六十七章不复芳泽 沈丞浅和龙辰羽又在牢房中待了会儿,忽被牢门口一道一闪而过的光影吓了一跳。 沈丞浅急忙跳下床去看,无奈被缚着手铐脚链走不了太远。他站在牢门口透过铁栏向外张望着,忽然看到个从未见过的生物。 那是一只鹿,一只白鹿。 可若谨慎来说,那又实在不能算是一只鹿。那鹿似是雾蒙蒙的一团光影,走在廊上,也没有影子。似是个缥缈的幻象似的,闪耀着淡白的光晕。 沈丞浅向后退了几步,那白鹿似是瞧见了他,低头凝视了他片刻。随后,那白鹿穿过牢门的铁栏走进石室中来,闪动着灵幻的双瞳,注视着牢中的两人。 沈丞浅走到龙辰羽身边,两人不发一言,皆是莫名其妙的与这神兽对望着,双方皆不动作。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牢外忽然一阵躁动,片刻后,牢门大开,又进来一人。 那人,是沈丞浅的老相识了。 灵丘上国国师兼任神阁祭司,白语。 白语进了石室,轻轻一笑,指尖不过微微一动,两人手腕脚镣的锁头,便纷纷弹开了。沈丞浅喜形于色,揉了揉锁的酸痛的腕子,跑到白语面前去,道:“想不到竟是国师亲自前来助我,沈某与北辰不知如何相谢。” “沈大人又何必与我道谢?若无沈大人,也早没了灵丘白语了。”白语淡然一笑道。“白语即便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沈大人之恩德,此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了。” 沈丞浅还想再说什么,白语却柔声道:“我适才用法术迷晕了外面的一圈守卫,这里不知何时还会有人再来,你我不妨逃离此地后再说。” 沈丞浅点点头。白语扶着他,让他乘到那光影似的白鹿上。沈丞浅小心翼翼坐上去,只觉如腾云驾雾似的,极尽缥缈虚无之感。白语给白鹿下了令,让它先带着二人出去,他在牢中去寻别的人。 那白鹿疾驰而出,沈丞浅俯着身子趴在神鹿身上,只觉此刻身处云端似的,说不出的紧张刺激和畅快淋漓。身后,龙辰羽轻轻搂着他的腰。若不是二人从重重守卫之间疾驰而过,沈丞浅恨不得快意的呼喊一声。 那白鹿行的极快,又畅通无阻。遇见障碍物,便连带着沈丞浅与龙辰羽二人一同穿壁而过。起初沈丞浅还怕得很,到最后只觉得快意。 有神兽若此,千军万马也拦不住它,难怪北辰实力雄厚,却从不轻易有攻打灵丘的念头。 神鹿带着二人来到大军之前,沈丞浅远远就瞧见孙明与吕淳二人。在瞧二人身后浩荡的千军万马,方觉得心头稍安。 此次,他也算是到鬼门关前饶了一圈,如今,终是脱困。 再过不多时,白语寻了莫雨,骑着另一头神鹿从城中疾驰而出。那原本关在皇城中的八百名俘虏也已被白语释放,此刻正聚在城门处,与内城守备军相战,意欲大开城门。 饶是只余寥寥八百人,却仍是以一当十的悍将。过不多时,白泽城门自内而开,孙明命人奏响战鼓,四万北辰兵士冲在先锋,直入白泽。而灵丘援兵与鬼疆援兵围守在城门两侧,不容一人逃出。 召奴立在马上,眸中含笑的瞧着龙辰羽颇是狼狈不堪的模样,戏谑道:“将军如今,可不比在鬼疆过得舒服吧?若当时做了鬼疆驸马,可是荣华一生,又何必刀头舔血,铁马峥嵘?” 龙辰羽释然一笑,望着召奴道:“我本以为,公主会一直怪我,如今看来,公主也释然许多。” “你且打住,莫要再提当时之事。”召奴道。“当时,是我年少无知,错听谗言。如今将军若在提起,可就是故意揭我的短,与我鬼疆过不去了。” 龙辰羽忙一欠身:“岂敢岂敢。”他朗然一笑,又道:“此番鬼疆来援,对北辰是莫大恩德,待龙某回朝,定会向我君主奏明。北辰与贵国之好,也会愈加深厚的。” 召奴却微一皱眉:“我堂堂公主,领兵两万前来助你,你龙大将军,就不欠我的恩德?” “自是欠的。” “那你又要如何还呢?” 龙辰羽轻声道:“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公主。” “许什么来世,都是些空话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唬我呢。”召奴轻一嗤笑。“回去叫你们帝王给我报了此次行军花销,再送些什么金山银山过来便是了。那些东西,我才觉着踏实。” “龙某定向我主奏明。” 召奴涩然一笑,片刻后望向远方,朱红双唇轻启,口中喃喃道:“龙将军,明年开春,我便要嫁人了。” 龙辰羽说是不惊愕,那是断无可能的。可他却仍是抬着头,浅笑的看着召奴,道:“龙某先贺公主大婚了。不知,是那一方的皇族权贵,能三生有幸迎娶公主呢?” “皇族权贵?不……他不过是个异国他乡的普通人罢了。”召奴垂下羽睫,轻声道。“皇兄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深刻。与其嫁一个我喜欢的人,不如嫁一个真正喜欢我的人。曾经,或许我不甚明白,如今却看得清了。”她抬起头,向远处望了望正与白语说话的沈丞浅,道:“或许这样,我们都会幸福的。” 龙辰羽顺着召奴的目光望过去。然而他望向沈丞浅的目光,又何止比召奴柔了千倍万倍。良久后,他轻一点头,道:“是,我们都会幸福的。” 那边,沈丞浅正同白语闲谈着。 他望着白语率领的四万兵马,不由感叹道:“此番国师携四万兵士相助,也算是倾国之力了,北辰不知要如何相谢。” 白语瞧他感叹的样子,不由笑开了,道:“沈大人,你真以为这有货真价实的四万兵士?” 沈丞浅闻言一愕:“怎么,难道不是么?” 白语摇摇头,道:“这其中,只有一万人马是兵士,其余的,皆是我用纸符施了法化出来的。沈大人莫要怪罪,论战力,我灵丘可是拿不出那样多人马的。更何况,我想着北辰兵士骁勇,自轮不到我动手。便想着以人数之势震敌,方才出此计策。” “我又怎会怪罪?国师可是沈某的大恩人呢。”沈丞浅道。“只可惜,我却并不是个可靠之人,不过半载,却将国师赠予的神玉也弄丢了。” 白语闻言,轻轻笑笑,复又将个东西塞进沈丞浅的手心里。沈丞浅低头一看,那正是自己那串红玉神珠,用的还是北辰独有的金红丝线所编,于这世上独一无二。 怎会,自己的那串,不是在滔滔波浪中丢了吗? 白语知他疑惑,忙道:“这神玉,当初我是下了术的,它的主子只有沈大人你一个。为了防止旁人拾了、偷了或是丢了,待这神玉不见的时候,念个口诀,凡是它没有碎了,自会回来的。一会儿我将这口诀写给沈大人,以后若是寻不见了,也不必费心去寻,这东西说到底也算是个神物,通灵性的。” 沈丞浅点点头,面上笑容更灿了。 片刻后,他端详着白语,轻声道:“我觉得,国师似是变了。” “哦?”白语凤眸一挑。“我变得如何了?” “似乎比从前明朗多了,人也显得更有精神了。” “心中放下了重负,自然勤快许多,心境也会大不相同。”白语轻声道。“那事过后,师尊又为我施了凝魂的法术,保了我性命。到后来,陛下日夜为我进补着,将养了这样久,我这身子再不济,也慢慢见好了。” 沈丞浅笑着点了点头。 白语又从香囊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他。看那模样,到像是个紫藤花蔓编织的小草人儿。沈丞浅似是不解,白语柔声对他道:“这东西,别看着不打眼,却是个极有灵性的花精。那日,我见幻蝶传讯极是灵便,便以此为灵感做的。沈大人那儿有一个,我这里也有一个,都是从一株花上出的。日后,我与沈大人怕是不常能相见,沈大人对这花精施了法,所说的话,便能传到我这儿来了。” 沈丞浅将那草人儿好生收好,道:“多谢国师,国师果真心慧,手里有精巧,我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赠国师。” “沈大人又何须客气?”白语道。“沈大人早已有东西送我了,那对于我而言,可是于世无价的珍宝。” 那日,孙明与吕淳率领四万人马进攻白泽,云容想来救援,却因隔着河流,鞭长莫及。当天下午,北辰军队一把火烧了白泽皇宫,生擒白泽皇帝与颜墨染两人,严加看守,回押北辰帝都天牢。 翌日,白语施法停了湍急河流,并以云雾为桥,使北辰兵马得以用最快速度冲入云容。云容兵士骁勇,却不料北辰士兵的兵刃上早已淬了鬼疆蛊女所制的剧毒。在三方合力绞杀下,云容软弱不堪,不过半日便降。然而孙明手持北辰帝必杀手令,除去实在无辜的云容百姓外,四万云容兵马,尽被坑杀。云容皇族自焚于皇殿之中,再无一名活口。 此后一月,鬼疆与灵丘先后归国,留下北辰善后。北辰吞并白泽与云容两国,改名泽郡与云城。自此,地域再度扩大,北辰于中原之上,越发有雄霸一方,君临天下之势。 孙明、吕淳、龙辰羽、沈丞浅、莫雨五位领将,此番剿灭白泽与云容,皆有大功。北辰帝龙心甚悦,赐珍宝金银,抚慰众心。 随后,南方之乱终是平定。沈丞浅与龙辰羽乘着边城百姓编缀的花车,凯旋归国。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喵~=3=~然而还没有决定接下来要写什么~脑洞太多≈gt ≈lt ☆、第六十八章 何为权位 第六十八章何为权位 莫雨给了看守的牢头一足锭银子,又好说歹说,那牢头终是放他进去了。 这里,是天牢。是管押不久后便要处死的犯人的所在。 此刻,颜墨染就关在这儿。莫雨觉得,他的魂,也被关在这儿了。 当莫雨在最深处的囚室中看到颜墨染的时候,一瞬间,莫雨几乎觉得要认不出他了。他和颜墨染相识这些日子,眼中看见的,都是白泽颜相权倾天下、凌于众人的模样,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此刻,颜墨染身上穿着的破烂囚服都要看不出颜色了,身上尽是牢中印上的刑伤,唯独眸中那分清冷的淡然却是没变。他抬着头,目光缥缈的望着莫雨。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却眼波婉转,尽在不言间。 良久后,还是颜墨染淡淡一笑,他蜷在墙角,几分可怜的样子。此刻望着莫雨,道:“想不到莫将军竟会来看我,真是有心之人。” 莫雨微一低头,道:“好歹你我也算是共事一场,即便轻薄,总有些情分。” “情分?”颜墨染轻一嗤笑。“我不像莫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我自小起,便再不信什么情分。” 莫雨抿着唇,目光微凉的瞧着他。 “人只道我出身官宦,生来便富贵满身。可谁又得知,白泽颜相,实则不过是侍女之子。自小起,我的身份在颜府便是最不堪的存在,我的地位,比那些最低贱的侍女侍从还要不如。”颜墨染羽睫微垂,口中喃喃道。“虽然知晓我的存在,可我的父亲,又何尝把我当做他的血脉。为了防止旁人知晓这一丑闻,我从小便同我母亲一起,被关在颜府中最偏僻破落的一间茅草屋里。拴着颈链脚铐,似是被关在牢笼中的牲畜。” “我们出不去,却不代表旁人进不来。我母亲生的美貌,又因出了这桩事,常常有仆从侍女前来欺侮,他们用鞭子打我们,用烙铁烫我们。明明都是那样低贱的人,却让我们受着百般折磨。”颜墨染目光空灵微凉,语音淡然悲怆。“当时我就告诉自己,他们必须得死。” “后来,这件事让大夫人知道,可她却不曾如我想象的那般杀我们灭口,反而将我和母亲接了出去,好生相待。当时,我还以为那个整日吃斋念佛的丑女人还有几分善心。却不想,她只是因为没有儿子,怕争不过旁的妾室,方才想害了我母亲,把我过继到她膝下为子。” “现在想想,刚过去的那几日,我好似真的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我第一次知道没有酸馊的饭菜是什么味道,第一次知道舒适温暖的衣裳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我一直以为大夫人是个好人,是以感恩戴德。” “然而我错了。”颜墨染轻声道。“一个月后,她便毒死了我母亲。” “我亲眼瞧见了,我母亲像一条蠕虫似的在地上挣扎扭打着。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可旁的人却只是在旁边嬉笑咒骂,全然没有一个人心疼她。我想去救她,却被大夫人拉住,她说她才是我的母亲。我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大夫人恼羞成怒,让人用老铁烫我,并在伤口上泼了辣椒水,以此责罚我。” 莫雨听到这儿,已觉得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颜墨染却仍是低着头,轻声道:“再后来,她又故作心疼我,我身上的伤养了一年也不见好。偏偏此刻一个妾室又新生了儿子,大夫人怕争她不过,便日夜让我念书识字。幸亏我聪慧些,什么诗书一看便记得。大夫人可是欣慰极了,便等着来年春闱让我去应试,以得功名。” “春闱的时候,宫中老丞相前来监考。我瞧着旁人对他敬畏的样子,真是羡慕极了。那时我便知道,权位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有了权位,才能成人上人,才能不被人欺侮,不被人折磨。别人才会看得起你,才会善待你。在你受屈的时候,才会有人为你说上一句话。否则,一辈子都是活在最底层的蛆虫。” 莫雨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什么,启了唇,却又无话可说。 “那年我参加春闱,不过十二岁,纵然聪慧些,又哪比得过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儒生。我毫无意外的落榜,大夫人更是震怒,将我与一笼毒蛇关在一起十日。”颜墨染轻声道。“我真是怕极了,那一条条滑腻的东西,就慢慢在我身上游走着。我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了,那些东西对我便是一口,那我便完了。” “等好容易大夫人气消将我放出去,我便学的更加卖力。再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权位,为了功名。” “偏偏第二年,大夫人有孕了。”颜墨染凉声道。“九个月后,他生下一个男孩,那时我便知道,她再不需要我了。” “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又何必要我这个假的。更何况,她看不过我的聪慧,生怕我日后将她儿子的功名夺过去。她将我困在猪笼里,不予餐饭,只望着我自生自灭。可她却不知,我偷偷逃走了。” “我逃出颜府,寻了个地方,干了整整一年的气力活。到了来年,我春闱高中,衣锦还家。看到我时,大夫人和我父亲的脸都绿了,可我当时是新科状元,他们奈何不了我,便故作亲昵。” “可我,早嫌他们恶心了。” “在后来的宫宴上,我买通了个侍卫,火烧颜府。颜府上下皆葬送在火海之中,再无一个活口。”颜墨染抬着头,忽然笑笑。“你知道吗,那个大夫人,直到死,还抱着她自己的儿子呢。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啊。” “除去颜府上下后,我又得知,那大夫人有个女儿,在后宫为妃。我买通宫人,给她下蛊,让她全身溃烂,痛不欲生,到后来,不得不自戕了断。”颜墨染道。“我的苦难的源头终于都没有了,可我知道,这世上,早晚还会有不服我的人,不敬我的人。我日夜为朝劳作,步步高升,那些厌恶我的官员,我都一一诛杀了。到最后,我权倾天下,再没人敢不服我!再没人敢不敬我!那权位真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可是——” “有了它,我却还像什么都没有。” 颜墨染蜷在冰冷的角落里,凄然笑道:“莫将军,我听说了。三日后,我便要被凌迟处死了。我听说那个过程是很残忍,很痛苦的。你说,我能不能挨完那三千六百刀,然后才断气呢。” 莫雨垂着头,只觉得有股血气扼在喉口,让他无话可说。 颜墨染瞧他沉默,接着道:“我死了,你却还要念着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真是,太可怜了。” 这日,沈丞浅看书到很晚,到最后,迷迷糊糊的靠着书案便睡得香熟。 颜官瞧他睡得熟了,便取了件绒衣披在他身上。随后,她袖口一抖,闪出明艳的一道银光,凛冽一晃。 她轻轻唤了沈丞浅一声,沈丞浅睡得熟了,自是不应。颜官唇角轻笑,指尖银刀,登时便要割向沈丞浅脖颈处的血脉。 手起,刀未落,却被一个人扼住了腕子。 颜官惊怖万分,连忙向身后望去,却不知龙辰羽此刻为何在这儿。在她手起的一瞬,他疾步从屏风后闪出,止了她刺杀之势。 “怎……怎么会……” 他们怎么知晓她的杀意?若是不知,他们有如何早已备好了防范之心? 沈丞浅瞧龙辰羽得手,慢慢站起身来。原来,他本就不曾入睡,一直清醒。见了颜官,他眉宇间微显不忍,涩然道:“颜官,你果然是白泽人。” 颜官环视此时情景,已知逃脱无门。她微皱着眉望向沈丞浅,道:“你又如何得知我是白泽人?” “其实,我早该想到。”沈丞浅道。“世人皆说白泽女子好,容好,聪慧,又窈窕。你容色倾城,满腹经纶,我早就怀疑为何你这样的女子,会是戏班中人。到后来,你到我府上,八面玲珑,左右逢迎,为人处世圆滑缜慎。而且,你又会编那唯有白泽女子方会的四环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得不质疑你的身份。” 颜官微皱双眉,眸中微怒。 “后来,我又想,为何一个白泽女子会混入我府上。我顺着你的踪迹向前理去,方知你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当今帝王。”沈丞浅轻声道。“那日,宫宴过后,于皇城中行刺皇上的也是你。我终于知道为何将军总寻不到刺客出逃的踪迹。因为那刺客,根本从头到尾,一直留在城中。而你,似乎也并不急着走。因为你知道,自己杀了皇后,必有国丧。皇上必定遣散戏班,到时,你便可名正言顺的脱身,远走天涯。” 颜官轻一嗤笑。 “可你却不曾想,白泽却会被北辰所灭。你又碰巧在我府上,恼羞成怒,便蓄意刺杀。我对你早有防范,你此番,只是自投罗网。” 颜官听了他的话,再不言语。过了片刻,门口进来了两个兵士,押着颜官到天牢中去。 沈丞浅往外追了两步,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兵士拖着颜官往外走。 此时,月光正凉。 人影彷徨,兀自成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大结局(上) 第六十九章大结局(上) 虽是难过些,但白泽诸事终是终了。 到后来,颜墨染和颜官都不曾上刑场。 颜墨染是如何聪慧精明的人,凌迟之刑的前夜,牢头好心好意为他送了丰盛的断头饭。他与牢头把酒言欢,心底却暗自盘算。酒过三巡之后,扼晕了牢头取了他腰间钥匙便走。此后,北辰境内满城通缉,却再没人瞧见过颜墨染的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知道他大抵还活着。 比起颜墨染,颜官自是没那么幸运了。她是白泽之女,又是昔日意图行刺皇上,最后刺杀了皇后的人。皇帝爱皇后爱的深切,为了皇后,将颜官割成一万八千片也使得。然而,贞烈若颜官,早已于穷途末路间视死如归了。在牢中的最后一夜,她饮了断头酒,自戕撞壁而死。待等翌日清早官吏来拿人的时候,身子都已僵了,只是眼仍瞪得老大。瞳仁都已混了,却似是有泪似的。 沈丞浅听了此讯,只不住叹息。 他早该想到天牢锁不住颜墨染,然而此时此刻,颜墨染奔逃之讯对他却已不如何重要。如今,他是真的心疼颜官。 他还记得颜官初来自己府上,是那样的空灵清丽。窈窕聪慧,温婉伶俐,沈丞浅曾见过那样多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似是颜官这般玲珑娇俏之人。 他还记得,有一日,颜官换了戏服为自己唱戏。正是《醉花阴》的选段,颜官站在荷花池的亭子上,穿着令人血脉喷张的大红嫁衣。四周荷花亭然玉立,衬着正中那一点大红,惑人心弦。 如今,颜官死了,那荷花,那水榭,那兰亭,却仍是从前的模样。 伊人已逝,物是人非。 沈丞浅站在廊子上,心中不由酸涩。他觉得世上最令人涩然的两件事,莫过于红颜易逝,英雄迟暮。 那夜,他独自一人在廊中喝了许多酒。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醉意方才涌上来。连同脑仁深处,一跳一跳的疼。 这日正巧叶轩母亲病重,叶轩告假回家去,府中一时也没有个顺手的人儿。沈丞浅换来了个婆子,吩咐让小厨里去熬醒酒汤,此刻他正难受的紧。那婆子忙不迭的退下,过了片刻,一个蒙着面的侍女端着青瓷小碗进了屋。 若是寻常,沈丞浅见着个打扮如此奇异的人,定要好生问一问。 然而此刻,他正难受的厉害,便也没问那么许多。瞧了那蒙面的侍女,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那侍女似是极为惧怕的样子,道:“奴家本是后园收拾花圃的,婆婆怕她老眼昏花跌了碗,便叫我来送了。” “你又为何要蒙着面呢?” 那侍女又道:“这是奴家命不好,小时生了场大病,险些丢了命去。后来虽性命无忧,容貌却是毁了,用布巾遮着,也是不想冲撞了大人。” 沈丞浅接了碗,又安抚了她句道:“容貌美丑并无什么,只要心好,你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了。” 说罢,再无多心,便将那碗醒酒汤喝下去了。随后,他将瓷碗递还给侍女,自己扯了棉被,准备入睡。 那侍女捧着小碗,慢慢退出去了。 若此刻沈丞浅骤然转身去看她,定能看到她眸中正盛的寒光的,可惜他没有。 喝了那醒酒汤,过了片刻,沈丞浅觉得头痛是好些了。可渐渐的,他又觉得有些奇怪。此刻五脏六腑之间热的发痛,似是有股火要烧起来似的。 渐渐的,那疼痛越发厉害,沈丞浅想呼救,然而张了口,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他想冲出房去,可手脚间又没有半点力气,反倒直直跌下了床。 此刻,他觉得自己腹内似是流动着岩浆似的,五脏六腑似都要化了。 沈丞浅无法,只得在地上攀爬,然而不过向前挪了几步,一张口,便是一口黑红的血落在地上。 正当他觉得吾命休矣的时候,门开了,适才给他送醒酒汤的侍女又走进门来。见了沈丞浅,她幽幽一笑,道:“沈丞浅,你也有今天,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说罢,她摘下了蒙面的轻纱。 轻纱下头,是完美无瑕的、白玉似的一张脸。 这张脸沈丞浅再熟悉不过,可他却想不到,他几乎要忘却了那个女子的时候,两人却还能再见。 “徐……徐浣兮……”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沈丞浅便沉到了浓浓的混沌之中。似是那夜他沉江而殁后所在的地方似的,身侧,皆是拨不开的黑暗。 他只在心中呐喊着。 为何。 为何老天,要如此待我。 在最幸福的一刻戛然而止。 他已经死过一次,此番好容易换来了今朝,为何还要夺走他的一切呢。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了~ ☆、第七十章 大结局(下) 第七十章大结局(下) 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已睡了很久。 却不料一睁眼睛,眼前却是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信言。 当年,他为了这个负心的男人和令他绝望的爱情而死。那时候的他,决绝凄然。绝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与曾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还能再度相见。 他甚至很奇怪,为何自己又会回到这个地方。这里,明明是他与信言同居时租住的公寓,不大的一块面积,却很是精巧,很是温馨。和后来两人之间的貌合神离、形同陌路,形成了鲜明的、讽刺的对比。 此时,信言还在自己身侧睡着。 沈丞浅微微抬了身子,去瞧日历。眼睁睁的看见此刻电子台历上的时间是二零一零年,七月十五日。 二零一零年,七月十五日。 那是他和信言相守整五年的日子。 后来他回想,或许那真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那时候的他们,没有伤害过对方,也没有犯过错处。即便伤害了,即便犯错了,却还有那份感情,有那番时间去挽回。 不像后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信言远走的背影,手中,却空无一物。房间很大,大的让他觉得心慌,让人觉得心疼。 他还记着,在这个七月十五,信言给了他完美的一天。从游乐园一日游到鬼屋,从鬼屋到烛光晚宴,每时每分都给他足够的欢愉和惊喜。毫无疑问,这一天,是他和信言的感情生活中幸福的制高点。 就因为开心,所以才难过,正因为温暖,所以才冰冷。 沈丞浅曾经问过自己,若当时他和信言在一起,并没有那么幸福,那么快乐。到后来,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冷漠,那么悲伤了。 甚至有时,他也曾恍惚。那日在江边,他到底是为了这个男人而死,还是为了自己绝望的爱情而死呢。 到头来,他又是为了祭奠什么。 沈丞浅下了床,刚一转身,四周的一切却忽然不见了。他忽然出现在疆场上,立身在马背上。身后,是千军万马。身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男人,金鳞铠甲,雄姿英发。 不知何时,他似乎已经看惯了刀头舔血,马革裹尸。不知何时,他已习惯了在那个男人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很庆幸他生命中能出现两个他如此挚爱的男人。 一幕幕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似的闪动着。有快乐的,有悲伤的,他迷离了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光一景。 刹那间,身侧黑暗,化作万丈银河。 华昌二年,翰林院大学士沈丞浅莫名失踪,家眷侍从皆不知其下落。北辰帝无法,只得将其以殒命论处。为了缅怀其功绩,虽是抹了官位,那座宅邸却仍是留着。而对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北辰帝也只能命人敛了其衣冠,于城外厚葬了。 而沈丞浅失踪三日后,三军领将龙辰羽禀奏主上,希望君王看在其身子日渐虚薄,允其告老还乡。此番由头,北辰帝虽是不信,但龙辰羽去意已决,何人也留不住他。便允了他走了。辞官翌日,龙辰羽出了武王府,随后便遁影于帝都,再无人知晓其踪迹。只是有关于他的事迹,仍在民众间广为流传着。 两位英雄人物同时离朝,也可谓轰动一时。 然而,渐渐地,这桩事也淡了。 毕竟,时间是可以磨平一切的。 转眼之间,时光过去整整一年。 那日,沈丞浅喝了剧毒,却并没有死。 徐浣兮自作聪明,让他喝了□□后,还想将他拖到河中溺死。却不料水流冰凉又湍急,沈丞浅挣扎之间,竟无意将□□吐出了大半,这也是他之后得以存活的关键。 除此以外,沈丞浅身上的神玉之力,也是极其重要的。 所谓人养玉,玉养人,好的玉放在身上,本就有辟邪之用。更何况,沈丞浅身上的玉,乃是灵丘白语送他的神玉。虽算不上有无上灵能,却也是个难得的神物,挡凶,招吉,护主。 沈丞浅虽期间丢失过一阵子,可那神玉带在身上,长短也有了半年。加上其上覆着白语的守护令咒,更是灵验。 顺流而下后过了许久,沈丞浅终是卡在一处断在河流中的枯枝上。那神玉护着他周身,加上他已吐了□□。渐渐地,神思便醒转,再加上又一路过心善山民相救,用药草好生调养了几日,终是捡了条命回来。 然而,沈丞浅好容易苏醒,刚一上街,听到的便是龙辰羽辞官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死讯。 他知道此番是徐浣兮害他,他又如何不想回到帝都中去,可是龙辰羽莫名失踪却更让他心急。他在街上以为人写字为生,好容易凑够了上京的盘缠,可是刚到帝都,却发现自己昔日的府邸早已封闭,奴仆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一人也没有留下。 他不愿自己复生之讯轰动一时,便只在黑夜时偷偷去了武王府,却发现龙辰羽的住处果然已是人去楼空,毫无蛛丝马迹。 穷途末路之时,他去寻了莫雨。 莫雨见了他,似乎并不如何惊讶。他似乎早就坚信着沈丞浅仍活在这世上,按莫雨原话来说,沈丞浅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怎是个肖小歹人可以轻易害死的。 莫雨对他道,将军也不信他死,只当他是到别处去了,因此许久之前便离京了。此后,再没人寻得到了,即便是莫雨,也不知此时龙辰羽究竟身在何处。 线索到了这儿,竟又是断了。 莫雨盛情邀他住下,可沈丞浅却已心不在此。当夜,他离了帝都,又回到了自己之前一直住着的泸州去,仍是在街上为人写字。 他坚信着,只要他一直守在这儿,有朝一日,终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龙辰羽。 如此,时光辗转,竟过了一个年头。 这一年间,沈丞浅一直同之前救了他性命的那老妇人一同住着。过了今年严冬,那老妇人的身子忽然不好了。沈丞浅便也更加卖力的做着营生,除去为人写字,也在一书香文阁内给人打着下手,赚些银钱。 日子看着辛苦,可沈丞浅却从不觉得是苦熬着过。 他只是在等待着。 他还活着,他也相信,龙辰羽还活着,这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到后来,他的一手娟秀小字也在泸州中小有名气了。他便更是日日坚信着,若是哪日,龙辰羽能碰巧瞧见他写的字,自是能一路寻过来了。 日子,几分清苦,却很满足。 那日,已是傍晚了,书馆要关门了。沈丞浅一日为人写字,也已累得很了,便收了包袱准备回住处去。 却不料一时没瞧见前头,却和一个正进门来的人撞上了。 沈丞浅抬头,刚要道歉,看了那人的脸,一时却怔住了。片刻后,笑意在两人脸上皆是慢慢绽开了。 瞧,他说什么来着。 是老天,让他们偏又再次遇见呢。 沈丞浅刚要说什么,却被那人封住了口…… 这个吻,希望直到末日,都不会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之风流军师就这么完结了~心里很激动~但是又很舍不得~期初这个文案不过是从一首歌来的灵感,从期初只有轩夷篇,到后来二十万字的小长篇文~和大家的一路支持是分不开的≈gt ≈lt沈沉公子也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厚爱~在文文一路发表中,是大家一路支持着我~给我意见~建议~我从中也学会了许多!~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作者君!~跟着作者君有肉次!~妥妥的!~ 接下来,作者君可能回更番外~不过可能就不定期了~因为新文文马上就要出来惹!~届时会有发文公告和链接~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么么哒!~ ☆、相性100问! 1 请问您的名字? 沈丞浅:沈丞浅。 龙辰羽:龙辰羽。 2 年龄是? 沈丞浅:二十岁~ 龙辰羽:二十四岁。 (将军貌似意外的年轻?) 3 性别是? 沈丞浅:男~ 龙辰羽:男。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沈丞浅:可能有的时候,会是比较心软的,带一点小矫情的性格吧。 龙辰羽:说不好,待何人,都是不同的。 5 对方的性格? 沈丞浅:很体贴~ 龙辰羽:很温柔。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沈丞浅:貌似,是在……青楼门口? 龙辰羽:其实之前在朝堂上也见过,不过真正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那次呢。 沈丞浅:是的qaq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沈丞浅:多管闲事? 龙辰羽:花花公子。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沈丞浅:很有责任感,靠得住,感觉无论和他做什么都很安全。 龙辰羽:善良,仁心,谦卑,聪慧。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沈丞浅:没有。 龙辰羽:除了花楼外是完美的。 沈丞浅:讨厌,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沈丞浅:很好。 龙辰羽:好。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沈丞浅:将军~ 龙辰羽:丞浅。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沈丞浅:这样就很好。 龙辰羽:希望平时可以直呼我的名。 沈丞浅:什么叫平时? 龙辰羽:有的时候……你是会…… 沈丞浅:住嘴!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沈丞浅:龙。 龙辰羽:鹿。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沈丞浅:会送一件兵器或是防具。 龙辰羽:精巧的小玩意儿,他会很欢喜。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沈丞浅:他送的都很好。 龙辰羽:除了他,没什么特别想要。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重生之风流军师 作者:沈沉公子 第20节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沈丞浅:没有~ 龙辰羽:没有。 17 您的毛病是? 沈丞浅:心软。 龙辰羽:有时不近人情。 18 对方的毛病是? 沈丞浅:没有~ 龙辰羽:没有。但我希望他多少能对人有些防范之心。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沈丞浅:他对求我墨宝的客人发怒时。 龙辰羽:他对求他墨宝的客人微笑时。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沈丞浅:我和人走的近些,他会不开心。 龙辰羽:我不想他和那些登徒子走得那么近。 (将军还意外的小心眼?)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沈丞浅:(捂脸) 龙辰羽:什么事情都做过了,但还可以发掘更多事情的程度。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沈丞浅:约会?我家? 龙辰羽:我也不知道。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沈丞浅:其实一直都很好。 龙辰羽:我对他,有个印象逐渐改观的过程。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沈丞浅:…… 龙辰羽:没什么进展的程度。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沈丞浅:河边,或是花林。 龙辰羽:我喜欢在初春时带他去山上。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沈丞浅:会做一桌好饭。 龙辰羽:总想给他个惊喜,却被识破。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沈丞浅:似乎并没有分明的告白? 龙辰羽:算是我。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沈丞浅:哎呀~ 龙辰羽:你说。 沈丞浅:不说≈gt≈lt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沈丞浅:嗯。 龙辰羽: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沈丞浅:不会有。 龙辰羽:他生气的时候。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沈丞浅:不会的。 龙辰羽:杀了。 沈丞浅:= =+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沈丞浅:嗯……我…… 龙辰羽:我不会变心的。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沈丞浅:我俩一直在一块儿,没分开过。 龙辰羽:是的。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沈丞浅:宠溺的笑的时候。 龙辰羽:笑的时候,还有…… 沈丞浅:一个就够了。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沈丞浅:…… 龙辰羽:我…… 沈丞浅:你敢说。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沈丞浅: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幸福。 龙辰羽:是的。 39 曾经吵架么? 沈丞浅:有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龙辰羽:那不重要。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沈丞浅:鸡毛蒜皮的小事啦。 龙辰羽:(其实都只是被骂,哎) 41 之后如何和好? 沈丞浅:第二天一早一睁眼睛就会和好。 龙辰羽:他不用人哄的。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沈丞浅:希望。 龙辰羽:嗯。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沈丞浅:任何时候。 龙辰羽:他看着我的时候。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沈丞浅:没有特别的表现方法…… 龙辰羽:陪伴就好。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沈丞浅:偶尔会有这种不安,但这种感觉并不曾有。 龙辰羽:并没有过。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沈丞浅:花的话……君子兰? 龙辰羽:玉兰。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沈丞浅:有的……但他知道我有不能说的事不曾告诉他。 龙辰羽:他不愿说,我便再不问了。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沈丞浅:总觉得自己力量薄弱。 龙辰羽:当时不曾护好他,是我觉得最自卑和自责的事。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沈丞浅:秘密的。 龙辰羽:秘密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沈丞浅:希望可以。 龙辰羽: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上篇!~后五十问发出来会不会被吞呐~ ☆、相性100问! 51 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沈丞浅:嗯…… 龙辰羽:攻。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沈丞浅:嗯…… 龙辰羽:或许是因为性格和体格?我总不可能在人身下的。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沈丞浅:嗯…… 龙辰羽:满意。 54 初次h的地点? 沈丞浅:(捂脸) 龙辰羽:他不让我说。 55 当时的感觉? 沈丞浅:(捂脸≈gt////≈lt) 龙辰羽:很好,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沈丞浅:(离魂中……) 龙辰羽:很漂亮的迷乱。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沈丞浅:这我倒不记得了。 龙辰羽:并没有记得第一句话。 58 每星期h的次数? 沈丞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辰羽:我觉得,或许问每天的次数会更好。 沈丞浅:啊啊啊啊啊!! 龙辰羽:不说了不说了。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沈丞浅:≈gt/////≈lt 龙辰羽:我还是上一题的态度。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沈丞浅:这还分种类的? 龙辰羽:正常的。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沈丞浅:耳垂吧。 龙辰羽:嘴唇。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沈丞浅:嘴唇。 龙辰羽:我总觉得他哪里都……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沈丞浅:≈gt/////≈lt棒棒的。 龙辰羽:很美。 64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沈丞浅:额……啊……嗯…… 龙辰羽:君子,食色性也。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沈丞浅:没有什么奇怪的场所。 龙辰羽:那天,在山上,你明明—— 沈丞浅:住口啦!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沈丞浅:没有没有。 龙辰羽:我可能会有一些想法……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沈丞浅:之前。 龙辰羽:前后都。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沈丞浅:没有。 龙辰羽:那时还顾得上说话?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沈丞浅:这一世,没有的。 龙辰羽:你上花楼那些姑娘们…… 沈丞浅:没有啦! 70 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 呢? 沈丞浅:不同意。 龙辰羽:说不上什么同意与不同意,但至少我能得到他的心,这是最好。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了,您会怎麽做? 沈丞浅:请务必让我现场看着那人是怎么死的。 龙辰羽: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72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沈丞浅:≈gt/////≈lt 龙辰羽:不会。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沈丞浅:没有会和我说这样话的朋友。 龙辰羽:我也没有。 74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沈丞浅:嗯…… 龙辰羽:嗯? 75 那麽对方呢 沈丞浅:额…… 龙辰羽:嗯。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沈丞浅: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偏要说话。 龙辰羽:君子动手不动口。 77 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沈丞浅:这黑灯瞎火的…… 龙辰羽:明明有青天白日的…… 沈丞浅:住口啦。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沈丞浅:不可以。 龙辰羽:不行。 79您对□□有兴趣吗? 沈丞浅:¥≈……¥ 龙辰羽:没有。 80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沈丞浅:说实话,我也不知会怎么做,可能会先问问原因? 龙辰羽:会问他是否有不开心的事。 81 您对□□怎麽看? 沈丞浅:是一种极其不堪的下流行为。 龙辰羽:不齿又无能的事。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沈丞浅:这…… 龙辰羽:没有。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沈丞浅:我不想说…… 龙辰羽:有一次,我们在孙婆婆家的地窖里…… 沈丞浅:啊啊啊啊啊!!! 84 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沈丞浅:≈gt////≈lt 龙辰羽:他即便什么也不做在我看来都是诱惑。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沈丞浅:很镇定的表情。 龙辰羽:表面坐怀不乱。 86 攻方有过□□的行为吗? 沈丞浅:没有。 龙辰羽:没有。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沈丞浅:都说没有啦。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沈丞浅:现在的就很好。 龙辰羽:嗯。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沈丞浅:嗯。 龙辰羽:是的。 90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沈丞浅:≈gt/////≈lt 龙辰羽:……有。 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沈丞浅:…… 龙辰羽:我想,就是和他……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沈丞浅:…… 龙辰羽:是。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沈丞浅:嘴唇。 龙辰羽:嘴唇。 94 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沈丞浅:嘴唇。 龙辰羽:咬耳垂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沈丞浅:≈gt////≈lt 龙辰羽:你怎么看? 96 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沈丞浅:想什么? 龙辰羽:四大皆空…… 97 一晚h的次数是? 沈丞浅:…… 龙辰羽:或许是要看什么时候入睡,第二天有没有什么要事,然后……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沈丞浅:衣服们总会神奇的离开我。 龙辰羽:自己。 99 对您而言h是? 沈丞浅:美好的结合。 龙辰羽:一种信任和承诺。 100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沈丞浅:将军,我…… 龙辰羽:回家再说吧。明儿带你上山去。 沈丞浅:等等……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被和谐了别怪我≈gt////≈lt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