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迟暮踏红尘》 分卷阅读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 书名: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文案 他曾为一人手染血腥,游走在时间最阴暗的边缘,那艰苦奋斗的七年,仅仅是为了成全江湖一统,地位稳固。他以为默默付出能让那人最终心有所属,直到大梦终醒,方觉锥心刺骨。 可人生能有多少无怨无悔的七年? 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愚者不释,必有烧手之患。可惜这句话,直到人生的最后一个七年他才完全明白。 他已太累,就算有另一个人重新出现,燃烬的烛火又当如何复明? 大乱终定,可有人愿共泛舟五湖,策马红尘,归来计迟暮?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忆 ┃ 配角:迟渊,周念,唐芜等 ┃ 其它:囚禁play ☆、第 1 章 已是春至,薄暮十分,这条小道上行人稀少。毕竟春寒料峭,寒风依旧冷冽,冷风吹过,路过的行人皆是捂紧衣衫快步走过。 然而有个人却例外,他负手立在这条小道上唯一的小摊之前,神色平静,仿佛入定一般。刺骨凉风吹在他轻飘飘的长衫上,反将其身形描绘得更加瘦削挺直。 不似那般寻常江湖人士配剑带刀,他全身找不到一件兵器,连面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甚至蕴着几分笑意。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隔着薄薄的皮甚至能够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在脖颈间纤细、然而坚定平稳的跃动。这般的脸色衬着笑意,倒是将那眉眼愣是衬出了几分昳丽。 匆匆走过的行人偶尔打量他一眼,半是因为这样的小地方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人物,半是诧异这样冷的天气却有人甘愿在此吹风。 慕忆视若无睹,目光凝在不知名的某处不动。 再晚些,行人更少。南屏星疏散,一片夜色苍茫,四下静谧。 终于身后的面摊只剩下摊主一人,锅中沸水翻腾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中更显得响亮。 “这位客官?”背后响起摊主嗫嚅的声音。 慕忆闻声回头。 “天太晚了,小店今日这便收摊了,您看?” “店主辛苦了,慢走不送。” “客官在此处站了半日,此刻已晚,为何还不离开?这天气这般凉,莫要着凉才好啊。” 摊主犹豫了一下,对着他瘦削的背叮嘱了一句。 “无妨,我等人。”慕忆表情不变。 摊主见劝说无果,摇了摇头收摊离去。 他在等人,不知他会不会来,也不知他何时来。但慕忆仍期望他能来——尽管这也许全是奢望了罢。 此处终于只留慕忆一人,慕忆负手而立,忽然便想起了一句诗文,“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此情此景,不正是应了这句吗? 不由得恍然失笑。 “贤弟想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不妨讲与为兄听听啊?”远方一声长啸传至,竟是人未到声先到,身隔数十丈以浑厚内力传来。 慕忆闻声望去,视线尽处月下一人白衣长衫,腰间银色长剑紧束,施展轻功翩然而至。显然是轻功卓绝,连一口换气都不曾,轻轻一个借力便跃到慕忆跟前。 来人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直,更难得的是眸光内敛更显其练气有成。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派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正是他相识多年的义兄、当今武林中五岳盟所公推的盟主周念。 “大哥!”慕忆惊呼,语带惊喜。 “劳贤弟久等,实在是江陵到此处有些远了,就算紧赶慢赶,还是让贤弟等到这个时辰。”周念笑道。 “等一会又有何妨。只是大哥事务繁忙,竟能记仍得与我的小小约定,日夜兼程赶来。实在是折煞小弟……”慕忆忙回道。 “你我七年之约,为兄自当牢记。”周念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忆无言与他对望,胸中暖意涌起。片刻后,两人相对而笑。 “七年之前,你我兄弟于这颗树下埋下三坛好酒。不知七年过去,是成了流年佳酿,还是成了苦酸废酒呢?”慕忆喃喃,一遍绕着这棵树转了一圈,寻找记忆之中的埋藏之点。 彼时,慕忆年仅弱冠,与周念结拜刚过三载,周念五岳盟盟主的位子尚未坐稳,他自己所立的追魂阁也仅具雏形,手中尚未沾染无辜鲜血。他与周念,带着初入江湖的生涩与稚~嫩,却对这个地方有着莫名的热忱与向往。 彼时,他与周念关系亲密到不分彼此,即使周念刚刚继父位,诸般琐事繁忙,却仍会时时来与他初识的此处举杯畅饮。慕忆虽素来不好饮,酒量尚浅,却总会陪周念尽兴开怀。正是那一日,坛中酒尽,慕忆突发奇想,拉着大哥说要自己酿酒。 总喝买来的酒,总是少了那么几分人情味。何况如今埋酒,将来若是再能一起挖出品尝,才是人生快事。 周念听了,大笑拊掌应和。 “那便定下罢,若七年后之今日人事未改,一切依旧,大哥与我不妨还来此处,将酒起出一同品尝!” “好!” 时维九月,秋桂未谢,正是酿酒的好时节。慕忆同周念折了些桂花晾干,将精米淘了仔细上笼蒸过,晾凉之后混入酒糟盛进坛中,末了撒上干桂,取泥封坛。 如此整整三坛,周念寻了树下凿一深坑将其埋藏。 “多亏贤弟,饮酒多年,原也不知晓酿酒过程如此繁杂。说是二人同酿,我这笨手笨脚的却总是帮倒忙。却是不知贤弟竟会酿酒?”末了,周念长出一口气,问道。 “这等细致事小弟原也是不会的,只不过见了师傅酿过几遭。看多了便有样学样罢了。”慕忆笑着回答。 说是师傅,其实不过是个名分罢了。慕忆是个孤儿,师傅将他拾到自己居住的小院,闲来时教了些武功杂学,七年之后就云游天下,让慕忆自力更生去了。 那样出尘绝世的人物,此后慕忆再也没见过他,如今想来,他对师傅知之甚少,甚至连师傅的全名都不知晓。 只记得他姓滕,喜书茶,善琴酒,通诸家杂学。 记忆中他喜着素衫,面上的表情永远淡淡的,明明未过不惑,眉宇中却已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气息与看尽世事的安然透彻,似乎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有所变色,也似这人间并无任何值得他去留恋。连收养慕忆,也不过说是因为有几分像故人罢了。 慕忆曾试着去了解他的过往,却总被他轻飘飘一语带过。直到第七年,他的一身修为慕忆学了七八成,他留书一封便翩然离去。 再然后便是江湖游历,而后遇到周念了。 彼时…… “贤弟酿的酒,自然当是极品!怎会苦酸?”周念一声话将其的神思拉回。 “但愿如此。”慕忆定下脚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 “这里!” 三坛酒被一一刨出,打开一闻,两坛沁香扑鼻,然而一坛却是废了。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慕忆叹。 “两坛也好。不然再来一坛你怕是要醉了。”周念倒是不以为然,席地一坐,就着坛边尝了一口,“好酒。” 慕忆听闻,也倚树而坐,举坛与他相碰,仰头灌了几口。 入口绵柔,下腹后方觉出几分火辣,后劲十足,诚然是好酒的。 两人相对无话,夜风中只有间或几声碰坛声清脆的回荡。很快周念手中酒见底,他背靠大树,眼神已有些迷离。而慕忆虽饮的慢,却是不济的很,眯着眼睛,苍白的面上因为那点酒气蒸腾出点红晕,反而多了几份人气。 见周念久无动静,似是依然酒醉入眠。慕忆醉着慢慢朝周念那边挪过去,因为有些头晕掌握不好距离,差点凑到人家的耳朵上。 而他自己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对着周念的耳朵愣了一会,“大哥…你知不知晓…其实……” 语声中带着轻轻的音调和几分按捺的克制。 余下的话语戛然而止,所幸醉中的脑袋难得带了几分清醒,慕忆转了回去,靠着大树继续发呆,不再发一语,不一会也沉沉睡过去。 反正他知晓即使是此刻,这周围也至少有十人的暗卫守护,自然是不用担忧安全问题。他莫名觉得有些倦,不想再去思索。 黑暗中,周念蓦地睁开双眼,望向慕忆的眼神中莫名的神光一闪而逝,这后半夜,他竟是越发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朝露晞,晨光微。周念站起身,看了眼仍在睡中的慕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片刻间潜伏一夜的暗卫都聚拢到他身边来,动作轻~盈地只有些许破空之声。 “留两个人守着,其余人随我回去。”他低声嘱咐道。 暗卫中有两人随即出列,站在原地默默注视周念带着其余八人离去,再回头看时,慕忆已不知何时立于他们身后,负手默默看着自家盟主远去的方向,面上神色莫名。 不是说盟主这位义弟武功平平,除了轻功尚可圈可点,再无任何可取之处吗?难道风评有假? 以他二人之力,尚被人站到背后而毫无所觉,若是敌人……这般想着,后背不禁出了一点冷汗。 晨光熹微,又是新的一日……如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聚。 慕忆依旧看着远方,似未察觉他二人的神色变化。 目光尽处一角黑色的身影略过,身法鬼魅,片刻即到眼前。两名暗卫警觉顿生,正待拔刀却被慕忆伸掌按下,所用巧劲力量不大,却足够换刀入鞘。 “无妨,是我故人。”慕忆淡淡道,“不必再看护我,走罢,大哥应当还未走远。” “多谢慕少侠。”两人无声交换目光,提气追赶周念而去。 “……”慕三一身劲装,跪在周念脚边,未曾出声. “身在外边,不必行礼。”慕忆不禁皱眉。 追魂阁自七年前他一手建立,已从不动声色、夹缝生存,慢慢扩展壮大,成为独立于黑白两道的最大灰色势力。 其主暗杀,隐秘刺探,阁内杀手众多,善使毒,手法层出不穷。最令人头痛的是其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透,甚至这么多年,江湖中人不乏正义者声讨,却连追魂阁的总部都无法找到,追魂阁主更不知晓是哪位,遑论剿灭。其为黑白两道所咬牙切齿却除之不尽——至少表面看来是这个样子。 有人传,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无法查出追魂阁主是何方神圣,正是因为追魂阁主并非一个人,而是十个人!慕忆听到此传闻时,只能失笑。 追魂阁自他之下确有九阁,分别由慕二至慕十等九人掌管;九阁之下分三坛,应三九之数,共二十七坛,分布各地。而他自己身为慕一,有任何命令自有联系方式通过其余九人传达,诚然追魂阁没有总坛,却绝不会影响执行之效率,反而在外人眼中增添了几分隐秘。 正因为追魂阁之性质特殊,江湖中人虽在明面上喊打喊杀,暗中托追魂阁所做的暗事却是一件也不少的。另一方面,通过这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追魂阁其实已留下不少把柄在手。正因如此,追魂阁如今的地位已难撼动。 当初周念年纪轻轻即位,不服者众,更多有明面上不便处理之事。慕忆遂自请建立追魂阁,暗中扶持,排除异己…… 慕忆本便不是一派正人君子,是以不觉在做之事有何等对错之分,何况结果若是好的,又何谓过程。 江湖人人只知慕忆为一介散人,除了轻功之外无甚可取之处。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早早认识了五岳盟的盟主,得领一份肥差——名义上的五岳盟藏宝库主管,实际上却是甩手掌柜,一点实事也不办的。 因此,见过慕忆的人,其实并不多,但以防万一,他甚少以真容示人。 如今大哥早已名至实归,令行即止,追魂阁存在的意义也便没有这般重要了。慕忆心中早就清楚,追魂阁不比五岳盟,是武林多家门派世家多年经营;更不及人口中的魔教,凌云教,代代教主相传,根节深埋。仅仅七年,纵然此刻煊赫一时,在将来的某一天,只需一个契机,这座高楼终究会被倾覆。 也许是来自藏有隐患的内部,也许来自外部的一次爆发,都足以让它毁灭。 只是,以追魂阁之架构,若说解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须得徐徐图之……慕忆已半年未出现在追魂阁众人面前,少有指令发布,只让他们自行挑选交易,便是第一步。 慕三抬头,看到阁主这般神情,更是跪着不敢再动。 他已半年不见慕忆,反是更添谨慎,这般姿态不免让慕忆看的有些烦躁,遂弯腰将他扶起。 展开手中攥着多时的纸条,上面正楷小字工整。慕忆扫一眼,手上加力,纸条变为粉尘被随手扬起。 “你先行一步,去苏州联络慕二,等我消息。” “您这是……”慕三迟疑,片刻应道,“是。” 随即施展轻功,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不用看便知其轻功又有所长进。 苏州,赵承华。 纸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两年来,周念已很少这般直截了当的要一个人的性命。苏州赵家为武林名宿,自来是五岳盟最积极的支持者之一,以剑术自成一家,而赵承华作为唯一继承人在武林中更是小有名气,被誉为年轻一代剑客之翘楚。 这样的人物,却出现在了周念的必杀名单上,委实有些反常,然而慕忆不想深究。 此处距苏州并不远,一日之后,慕忆一身轻装,孤身到达苏州。 苏州城内人声鼎沸,早春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 料峭似乎没有影响到这座古城的繁华。慕忆顶着另一张脸走在街上,路人熙熙攘攘,无人注意。 看似随意的拐进一家当铺,由掌柜的引领步入后院,慕二慕三早已在院中静候。 随手除下面上敷着的伪装,慕忆扫一眼他俩身后,十数人静静行礼,“阁主。” “起来吧。”慕忆淡淡道。这十四人分明刚过弱冠之年,然而气质之沉稳冷静已经不复少年之莽撞青涩,正是他当年一手带出的第一批追魂阁精英。 挥了挥手示意慕二慕三坐下,“赵家,赵承华。” “十日之内,必须完成。”再看一眼身后,“十四人太多,人数减半,剩下一半留下。我要速战速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这次的目标是,赵家的少主,赵承华。”慕忆道,“我需要知道他的为人,喜好,所习功法,以及赵家的大体情况。” 追魂阁众人肃立其身侧,听闻后面无异色,静待下一步吩咐。 “还有最近苏州城有何动静。明日之前都要了解详细汇报予我。”顿了顿,慕忆补充道。 “这些都交给手下人去做,慕二、慕三,这次的任务我亲自来做,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具体事宜我明日再行布置。”松了一口气,慕忆顿感连夜赶路之疲惫。 吩咐完毕,不管不顾地挑了个位置偏僻的房间,寻着床榻闭目便是一躺。 慕忆向来浅眠,警惕性极高,外边稍有异动都能将其惊醒。察觉到异样的下一刻他便冲入院子,却还是晚了一步。 原本在院中的慕二慕三早已追着来人而去。 “什么人,看清了吗?”他问。 竟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辰,难怪会有人夜访。慕忆自忖行为已经足够隐秘,不会引起注意,然而这个小院怎么会引来高手窥伺?这一切只能的等慕二慕三将人带回方可知晓。 时间略晚,街上没有太多行人,慕二和慕三并肩多年,默契自是不用言语,一前一后将窥伺之人堵在中间。 来人是个高手,敛气屏息之术极佳,可惜遇到的是慕二和慕三,几乎是刚凑到小院附近就被二人即时察觉,这一路被追赶的憋屈更是不必提。 慕二和慕三没有费太多的功夫便制住来人,提到了慕忆的院子里。 一身黑色劲装,正是夜行客的标准装备。这样一看,倒是和追魂阁众有些神似……慕忆不禁失笑。真是小贼撞到贼祖宗手里了。 十一将他提到慕忆面前,解了他的哑穴,问他,“何人指使?为何窥伺?如何知晓这里的?” “……”来人如意料之中一阵沉默。慕二见机甚早,咔哒一下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在他的牙缝中找到了一个小药丸。 “舌头没了。”慕忆打量打量他,清朗昳丽的眉眼间无端多出了几分戾气。 “提炼过的见血封喉。”慕二将药丸打开看了看,用指甲捻起一点后仔细辨别。 “既然是死士。”慕忆沉吟,“十一,这个人我交给你了。” 十一点头称是。 毕竟是死士,能问出些什么自然是最好,问不出也罢。 “散了罢。” 众人见慕忆如此云淡风轻,皆露出意外之色,还欲再说,却被慕三以眼神斥退。众人散后,慕二慕三未离开,而是望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说吧。”慕忆瞥了一眼。 “阁主,属下认为此次行动……不妥。”慕三迟疑片刻,答道。 “为何?” “其一,阁内高手如云,如今成绩斐然者众多,苏州赵家虽是名震武林的武学世家,却不该再由阁主以身犯险亲自动手。此次任务……不妨由我与慕二代为完成。” “其二,此时我阁内如此隐蔽的一个据点都被高手窥伺。虽不知来人如何,却说明此次行动应已有风声泄露。若是谨慎起见……” ——“若是谨慎起见,我应将眼下事交给你和慕二,然后抽身离开?”慕忆挑眉。 慕二和慕三闻言,头埋得更低。 “你俩向来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怎的还提?”顿下,放缓语气,“你们的担忧我都知晓。只是……此事事关紧要,非如此,大哥不会在这个时间以此等方式托我。” “无论如何,这次行动我不能中止。只是既然情况是这般……便该考虑一下更隐秘的方式,且原定的十日太长,恐怕要尽快解决。” 慕二猛然抬头,心中巨震,仰头望着慕忆,似是最后一次试探“阁主,真的不能交给我和慕三来做吗?” “怎么?”慕忆奇怪,不禁笑道,“可是怕一身功夫无用武之地?已是一楼之主,这些年的稳重难道是装出来的不成?放心,今次之事少不得你二人相助。” “属下不敢。”慕二连忙道。面上的神色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去罢。”慕忆的神色不复之前的严肃,淡笑中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二人跟随慕忆依旧,也是惯知晓慕忆的脾性,知道再说无益,只得退下。 如此一夜过去不提。 翌日,慕忆起身后,一边接过慕二递过来的毛巾揩了揩脸,一边听他俩轻声汇报关于赵承华的细节。 慕忆为人谨慎,极少令人近身,也不惯旁人跟随服侍,除了慕二慕三偶尔照顾起居,竟是一个婢女未有。 “好男色……你确定?”慕忆怔了怔转过身,带着几分好笑。 慕二严肃的神色中难得带着几分困窘,“是的,他尤喜……俊朗少年。” 言罢便盯着慕忆,不愿错过他面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慕忆沉吟片刻,问道,“那最近赵家有无什么特别活动……比如节日庆典。” “阁主忘了吗,已经三月了,再过两日便是元宵节了。”慕三道。 元宵节了吗?他竟是真忘了。如此,真是个好机会,这等煊赫世家于这等传统节日,定是要热闹一番的,席间节目表演、歌舞助兴更是少不了的。再者这样的名望世族,佳节之际来往送礼的闲杂人等也是不可避免,正当是放守最薄弱的时候! “召集所有人。” “是。” 两日后 “如何?”慕忆问道。 慕二慕三两人虽然早已习惯了慕忆的千变万化,自身也经常易容,还是要在心中默默感叹其手艺之精妙。 说是扮清秀少年,便真的眉清目秀,举手投足带着几分江湖人士未有的文弱和斯文气质,偏偏抬眼间目光流转,带着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 一个二十许的青年,扮起弱冠书童也是分毫看不出痕迹。 阁主若真是牺牲自身色相,真是强了这副面皮许多,岂不更好?慕二默默想着,面上却未有表露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 。 见二人赞许,慕忆也满意的点点头。 啧……纵然不是应该也差不多了。心中对自己扮嫩的行为有些不齿。走在同样易容过的慕二慕三身后,慕忆低眉顺眼,尽力将一个年少随从扮演的惟妙惟肖。 这次未防引起怀疑,他带的人并不多,除了慕二慕三,只余了身手最得我信赖的十一至十四四人。剩下之人皆在院内等待。 暗杀不比行军打仗,人多反而行动不便,讲究的是配合与默契,以及个人能力。 王家也是苏州当地的大户,如今元宵佳节,自是差了管家与几名伶俐弟子与赵府送上一份厚礼聊表心意。然而这几人的送礼小队在出王家大门之后,不过一个右拐,顷刻间都已变成死尸。 防御比想象中的要松许多,也许即使是赵家,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日子中会有人突然袭击——何况赵家家主身为武林名宿,在武林中声望极盛,少有仇家。 纵有仇人,赵家身为武林世家,其剑术誉名也不是白得的。 以王家之身份,自然至少会由赵承华来好生招待。刻意之下,吸引到赵承华的注意并不难。 礼物送达后,赵承华不疑有他,与其他来送礼的人一般。慕忆与慕二慕三等人都被安排在一处院子中留下享用晚宴。 慕忆相信,晚宴之后,赵承华一定会来找“王清”……那便是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慕忆所料不错。二更之后宴散,赵承华找到了“王管家”,委婉地表达了想要慕忆作为随侍的意愿。慕二假装推诿了几句,最终还是同意了赵承华的要求。 纵然灵巧些也不过是个小小侍童,无论在赵家还是王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慕忆早就在房内侧耳倾听,果然片刻后慕三推门而入,示意随他进“王管家”的屋子。慕忆低声应是,乖乖跟在后面。 屋内,赵承华端坐在主位,慕二站在其身前,见慕忆进来,不动声色的递了个眼色。慕忆顺势看过去,赵承华身后立着一个人,浑身包裹在一袍中看不清面容,只觉其呼吸声音平稳缓慢,以我之耳力也极难分辨,分明是个内功高手。 不对……若他是赵承华,在自家后院接见王家来人,又是这般隐秘之事,是不会带这样一个高手的。 慕忆说不上什么直觉,他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赵家人。姓赵的有几分斤两他还是知晓的。 然而,今日之过程在脑海中从头略过一遍,却未觉得有何不妥。甚至为模仿所易容之人神情姿态,慕忆与慕二慕三暗中已观察许久,除了极亲近之人,应不会有破绽。 这般快速的思索着,慕忆面上仍是怯怯的,上前规规矩矩见礼。 “不必多礼。我已同你家管家说过,今后你便跟着我罢。断不会亏待了你便是。”赵承华笑道。面上倒是一片平淡,看不出什么。 “是……啊”慕忆闻言先是惶恐,后又装作一片茫然无辜的瞪着他,心中又是暗中一片恶寒。 赵承华见状更是笑得温和,对慕忆招招手。“过来吧。” 慕忆低眉上前。 “以后我书房中的洒扫笔墨,都交给你了。” 低声答是。心中不妥的感觉更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只是……”赵承华的笑意一凝,“能劳动阁下这般人物为我侍候笔墨,就算你肯,我也是不敢的!” 说罢,向右一扭,堪堪避过慕忆的匕首。刺啦一声,赵承华右胸的前襟已被刮破,而他的胸膛不过是被划破一层皮。赵承华忙低头一看,伤口处血液鲜红,松了一口气。 慕忆不仅暗恨自己托大,未曾淬毒。 原本他说‘只是’之时,慕忆已暗中戒备,话未尽时已一刀刺出。本想这样以刁钻的角度,且他说话之中分神,绝对无法躲过。 然而赵承华却似是早有准备,轻巧便化解了慕忆的攻势。一击不成,他还欲上前,赵承华却已快步退后,原本静立其身后之人腾跃向前,眨眼间已与慕忆对拆数招。 慕忆攻势一阻,一时奈何不得赵承华。 余光瞥到慕二慕三还在和赵承华纠缠,却一点占不到便宜。慕忆心中一紧,“走!” 跃出房间后,原先在院中的十一等四人立刻围到慕忆身边,“有埋伏。” ——不用说慕忆早已知晓。此刻院内早就被赵家之人围得水泄不通。慕忆见此立即回身,打了个呼哨后高高举起右臂,食指无名指并起分开,如此连打了几个手势之后 众人训练有素,立刻省得,只留慕三和慕二两人拱卫慕忆,其余四人分为前后两组。一排伺机冲开包围,另一排在慕忆身后断路。 长时的并肩作战让他们进退有度,不见丝毫混乱。慕忆清秀的脸上不复怯怯的神色,目光寒凉,挥刀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个眼前人。 手段干净,皆是用了最小的损耗却最为熟练的手法一招毙命。看得赵承华瞳孔一阵紧缩,忙下令埋伏在围墙上的弓箭手瞄准慕忆一行人。 顿时小院已被居高临下的掌控住。 看来是早有准备,慕忆心念电闪,脸上溅了些许鲜血,眸光凛冽。不往外边冲反而扭身跃到赵承华面前。 若没猜错,此时院子内外都是赵家埋伏好的人,即使想要翻墙也是不可。倒不如先擒住赵承华,倒是有一线生机。 赵承华错愕之下,仓促接下慕忆两记杀招,倒退之中显了几分狼狈。 他已自诩年轻一第一人,今日又早有埋伏,本是信心十足。没想到此人的力量已然超出预料,其本人已是招招狠辣有效,所率领的人虽不多,却都是虎狼之师。 他还是轻看了追魂阁,这么多人竟然一时不能奈何这区区几人! 慕忆见这般都能被其避过,招式更加伶俐刁钻。手中匕首划过一道圆弧,刀面反射的月光晃过其双眼露出一息破绽,慕忆趁此机会将右手向前一送,眼看就要伤了赵承华。然慕忆心中警兆顿生,没有转头,几乎是本能的生生收住攻势,向旁一偏,躲过要害。 右肋传来一阵锐痛,慕忆只觉一把短剑穿过肋骨,而后被毫不迟疑的拔~出。他回头看,慕二站在赵承华身边,手中握着那把短剑依然在滴血,面上沉静如水,不见半分惊慌。 怎么会……慕忆顿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慕忆踉跄一下站稳,慕三见状忙护住他挥剑后退,其余几人撤身回防。 捂住右肋,指缝间温热的鲜血奔涌。与此同时,十四传来一声悲呼,再无声响。慕忆勉力看过去,十四的身影已经被人群淹没,身旁的十一等人都身负大大小小伤口。 阵阵的剧痛与失血拉回慕忆的心思,他明白,若再冲不出去,我们全体覆没都是片刻之事。我举手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 ,无声的变换手势。 慕三带领剩下三人,不计后果,悍不畏死,终于冲出了这个包围重重的小院。所幸限于小院窄小,院内并无太多人,而墙上居高临下的箭手,因为慕忆刻意拉近了与赵承华的距离而投鼠忌器,未发一箭。 王府管家暂时住的这个小院本就靠府中东南,如此冲出小院后,再过一个长廊,翻墙而过,已到了赵府墙外! 一行人提气跃出数里,慕三伸手从袖中取出呼救烟花,原想城中留下接应的剩下十人定会早早赶来,没想到等候片刻,未等到来人,身后的追兵倒是赶至,只得亡命奔逃。慕忆的一颗心顿时沉至谷底……剩下的人,怕是…… 终于到了城外,暂时甩脱追兵,慕忆心情一松。 城内皆是赵家之人,出城后方始见一丝生机。长出一口气,回身看,此次所带的追魂阁的精英尽数折损,如今只留慕三一人。 就算能侥幸逃生,于追魂阁也是一次沉痛的打击。是他这些年自视甚高,太过莽撞……更是……念及慕二,慕忆闷咳一声,口中腥气满溢。 “阁主……”慕三同样受伤不轻,却不及顾及自身,担忧的看着慕忆。 在这过程中,慕忆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幸而多年本能实然,数次险险躲过要害。饶是如此,右肋间的伤势已是不容小觑,再这般下去,即使未死在追兵手中,也会失血而死……慕忆拭去额间冷汗。 “走,不能停下。”慕忆沉声道。“去澜溪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向西疾奔十数里,终于得以暂歇一口气。 与慕三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上伤口,条件所限,慕忆随身携带的伤药不多。虽不多,却都是阁内的顶级伤药,即便如此,伤药也所剩无几。 “阁主,慕二他……怎会如此。”慕三迟疑道。 “我不知道。”慕忆摇头,一片茫然。 他俩是跟随慕忆最久的人,从追魂阁建立之初至今已经七载,虽经过大小战役,处处势力刁难,却始终不离不弃,与慕忆相互扶持。 再后来,追魂阁渐渐壮大,无处没有他们的帮助。虽名义为下属,于慕忆早已是能托付生死的战友。我为人戒心甚重,平日除了他俩无人能近身。七年的时间并未让我们疏远,反而让慕忆对他们的信任与日俱增。 若说真是名利,慕二慕三诚然有的是机会。 七年,已足够让两个最陌生的人成为亲人,却为什么能让最信任的下属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背后毫不迟疑的捅刀呢? 慕忆长眉深锁,露出了与面相不符的深沉表情。 从识人不清这一条,慕忆觉得自己失败其实并不冤。 “若有机会,属下定手刃慕二,为阁主报仇。”慕三恨声道。 慕忆摆了摆手,不重要了。眼下若能侥幸赶到澜溪镇则是天佑,若不能,只能怨自己识人不明,反而连累他人。 正欲起身,慕忆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太阳穴突突一阵急跳,反应过来时已无力坐倒。不禁苦笑一声,已到了极限吗?果然,那一剑已然伤及脏腑。 赵承华就在身后,如今澜溪镇已仅差数里,却是我运气不佳…… 大风大浪都躲过了,小阴沟里居然翻了船,这死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慕忆叹了口气,拒绝了慕三的搀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鎏金的质地,纯黑底纹上只有一个“慕”字,正是他的私令,自从七年前造了,也未派上什么用处,只是没想到用的这般早。 “慕三。这是我最后一条命令,你听好。”慕忆整肃面容。 慕三连忙称是。 “接了此令之后,你立刻动身前往澜溪镇与暮九汇合,养好伤后,召集慕四他们。”慕忆咳了咳,“今后,追魂阁便交给你了。若是能发扬光大最好。然而追魂阁毕竟底蕴不厚,若是将来不能……保住性命为上。解散……也无妨。” “阁主!”慕三惊呼,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是我慕一对不住你们……咳咳……此后……起一个自己的名字,莫要再跟着我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他心情平静地吩咐。越是险境,他的脑海越是清明。 “去罢。” “……” 慕三岿然不动。 “怎么?要同我一起死吗?我慕忆不差陪葬的一个死人!”慕忆见状,声带厉色。“追魂阁怎么办你想过吗?慕二定然不会放过剩下的人,你要他们为你的愚忠赔上性命吗?” 若是旁人,无论情况如何糟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然而身后就是与他七年相处的慕二,对自己的行~事风格与武学路数都了如指掌,必不会追丢。 “阁主。”慕三闷声道,听到最后一句话神色已有松动。 “快。”慕忆催促。 慕三面对慕忆单膝跪下,正正经经行了个礼。慕忆见状松了口气,上前欲扶,却未曾想到,他竟敢借势点了其的穴~道。 “阁主,我诚然是个……愚忠之人”慕三将慕忆的身子扶正。“我知道阁主看似淡然冷清,实则重情重诺,若是选择了相信一个人,那是死也不肯改的,是以才有今日困境。只是今后,莫要再如此了。” 慕忆浑身僵硬,竟似哑穴都被他点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唯有闭目。 身后人声又至,慕三将慕忆安置在一处高高的草丛之后,最后回望一眼,向前奔去,再未回头。 可惜是慕三。此时此处若是慕二,定不会做这等决定。 只因为慕二和慕忆一样,这种时刻最是理性,知道如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傻~子……听着远去的声音,慕忆唯有叹息。纵然此刻得以苟延残喘,难道赵承华他们傻,不会追究失踪的那个人去哪了吗? 曙色冥冥,天空渐渐从深蓝转为藏蓝,而后星辰渐渐陨落,一丝阳光穿破云层落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而慕忆的一颗心却渐沉。慕三,再也没有回来。 “尊驾倒是真会享受。倒是苦了我,一顿好找!”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慕忆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许是重伤后内力大不如前,竟是连这么些人到了近前才有所察觉。 只看到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勾花式繁复,折射着有些刺目的晨光。静静站着,遥遥若巍峨玉山之远立。 逆着光,又是坐姿,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瞥见一双热亮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凌冽的波光涌动,再看时,又仿佛仅是错觉。 “阁下何人。”慕忆平静的问。 慕三这个死心眼的,约莫是头次以下犯上心情激动了些,制住他的时候手法过重,加之慕忆伤势在身,竟是一夜未冲开穴~道 教慕三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6 东西不少,这点穴他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慕忆腹中百般念头转过,面上更是不动声色。 “迟渊。”他道。 迟……渊?莫不是最近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现任凌云教教主?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年轻。 传闻迟渊原是教中右护法,七年前因不满前任教主以药物制人,联手右护法裴拓与数名长老哗变,夺得了这教主之位。 更有甚者,凌云教原名逐云教,迟渊言,逐云未免有随波逐流之意,遂大笔一挥,将教名更为凌云教,其野心可见一斑。 以如今慕忆的地位,江湖中他最为忌惮的人不多,此人便是第一人。 慕忆曾试图派阁中高手潜入凌云教,以期对这个已有百多年“威名”的势力有所了解,然而此举不但折损了追魂阁内数名高手,且险险被人反追踪,揪到尾巴,是以慕忆虽了解不深,却也不愿直略其锋。 多年来,追魂阁虽接任务无数,涉及面广阔,但在慕忆的授意中,一直与凌云教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这里荒郊野外,怎会遇见他? “尊驾可是在想我为何会在此啊?”迟渊笑道。“听闻追魂阁阁主将路过此处,在下仰慕多时,想请尊驾去凌云教一叙,特在此恭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迟教主好意,恕我无礼。慕某身有要事,怕是要让教主失望了。”慕忆心中一个搁楞,漫不经心的跟他打着哈哈。 “那可不成,尊驾仪表不凡,在下一见之下便有相见恨晚之意,今日说什么也要让尊驾去我教一游。”嘴上说的虽然客气,这人手上却一点也不留情。 放屁!慕忆在心中怒骂。他现在如此狼狈,脸上又带着面具,何来仪表不凡?此人真是颇得厚黑之精华! 慕忆却是眼光毒辣,早就看出慕忆穴~道被点,先以言语试探,见其始终不动才放心下手。谈笑之间对着慕忆的后颈重敲一下,他动弹不得,眼看迟渊的手刀落下却无反抗之力。 慕忆有些愤怒,又很是无奈。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时辰,更不知身在何处。 慕忆只身一人躺在一个冰凉的石床~上,四四方方的小牢房中一丝丝的阳光从高处的小窗透入。 试着动了动,才发觉自己的七经八脉早就被人以重手法封住,根本动弹不得。何况手腕上更是有沉重枷锁,目测是精铁铸成,莫说现在他身受重伤,便是全盛时期,要挣开也得费一番力气。 至于身上的私令,还有其余东西都被搜刮干净,连一根针也没剩下。 匕首是周念三年前所赠,名寒光,至短至险;针更是他托人专门量身打造,细如牛毛,名唤丝雨。 上面所淬之毒慕忆亲手提炼,每一根都价值不菲,若是使用得当,大面积撒出去可令中者即毙。 可说这次能冲出重围,丝雨建功甚巨。 他这一身的东西不多,然而每一件都是值钱之物,若是拿出去能卖个好价钱呢。 哎……迟渊未免太看得起他。慕忆抽气,右肋又是传来一阵剧痛。虽然两根断肋无法处理,流血倒是止住了,暂时应是性命无忧。 他闭目,放缓气息,尽量恢复体力。 被最信任的下属背叛,其余忠心追随之人生死未明。莫名被埋伏,自身莫名身陷囹圄,人生最糟糕的莫过如是。 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至今没有解释,他不禁产生了一丝错觉,自从那时有人窥伺开始,便是一个专为自己而设的局。如关门戏鼠,慕忆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前,却丝毫不知。 然而,显然别人没给他多少时间感伤。刚感觉精力稍复,便被人提着到了一间更昏暗的房间。 依然是一个窄小的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显然是刑房。铁钩,长鞭,倒刺,烙铁……里面的摆设我再熟悉不过。 眯了眯眼,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迟渊站在慕忆的身边抱臂,笑的一脸人畜无害,他身边带着一个中年汉子,正在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慕忆。 “慕阁主休息的如何?” “不错。”慕忆同样回以微笑。 “不错就好。”迟渊点点头,面上的表情越发可恶。“如此,本座有许多事情甚为不解,还请慕阁主告知。” “慕某才是甚为不解,迟教主何以知晓在下行踪,特地相侯?况且我与教主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劳教主如此上心?”慕忆反问。 “本座为何知道慕阁主的行踪,怕是你心中也有数吧。”迟渊一笑带过,口风甚紧。 诚然慕忆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慕二如此,怕不是偶然,而知我最近行踪的……我更愿相信此举是慕二谋逆叛上,勾结赵家,广而散布自己行踪。 “何况,现在的情况下,怕不是你向本座提问的吧。”迟渊眼神转厉。“我只知追魂阁自你之下共有九楼,却如何也摸不到这九楼的具体~位置。追魂阁到底是如何布置?本座实在对追魂阁知之甚少。” “……”本便是生活在江湖的阴影边缘,慕忆自是受过刑讯训练的,对于痛感的忍耐超于常人,早便做过心理准备,防的便是今日这般情形。 “好吧。本也不指望你能从善如流,如今纵然本座尊敬对手,也不得不请手下人好生招待一下慕阁主了。”迟渊遗憾道。 说得好像倒是他如何不识大体一般,慕忆心中对于迟渊的厚颜之认知又上了一层楼。垂头,闭目作充耳不闻状。 慕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此时更是白的吓人,清秀的面容无太多惧色,只是伸出袖子的手腕纤细,被锁在刑具中更显得有几分可怜。 迟渊打量着他,怎么也和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主儿套上关系。 既然这般,只能示意手下人动手。 密室之中只有棍子一声声落下的声音呼啸,慕忆咬牙闭目,静静忍耐。 追魂阁既然特殊,这刑讯逼供之道阁内自然就有人精通。这么多年,不少人去了慕四那里都是被折腾疯了的。那手段都是活活折磨人却死吊着人一口气,才是生不如死。 这样看来,凌云教在这方面的建树仍是赶不上慕四,为了转移痛感,慕忆静静的想着。 约莫是现世报吧,他放弃般地想着。转移注意未起太大成效,身上各处痛感依旧,放佛棍子不是一下下抽在皮肉之上,而是捅入骨髓。而慕忆被制住穴~道,根本无法动弹,也一点躲不得。 然而他更清楚,这棍刑看似极残忍,实则尚留分寸,仅伤皮肉不伤筋骨。 否则以迟渊的手段,若真想套出机密,将他折腾死也是件小事——这说明迟渊不想要其性命,套消息不过是顺便,他定是另有所图。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7 只要支持一段时间不说出任何消息,迟渊自会停下。 “啊……”慕忆从喉咙里扯出一个沙哑的音符,呼吸间肺部如灼烧般疼痛。原来那中年人的棍子正好击中慕忆的断骨处,牵动脏腑。 慕忆再也忍不住,轻声痛呼。感觉身体中某一根弦似乎被大力扯断,眼前一片漆黑几欲昏厥,唇齿间不由溢出鲜血。 “慢!”迟渊瞧出不对,连忙喊停,走到慕忆跟前。 伸手,不偏不倚的戳在了慕忆断骨之处,引得慕忆又是一阵颤抖。 “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迟渊伸回手,有些惊讶。 慕忆原本以为迟渊会说什么担忧的话,不过显然他想多了。 “怎么不早说,要是死了本座不是白跑了一趟?” …… 慕忆无言,意识渐渐模糊。 这般……也好……莫名生出了厌倦的情绪,明明还是满头青丝,竟觉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大概要死了罢,慕忆觉得似是变得轻~盈,又似变得沉重,深深地被湖水包裹一般,渐渐随阴影沉入湖底。 而那黑暗的深处,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大力扯住他,也不管其的意愿,硬生生不让慕忆继续下沉,拽着他一点点向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别的都可依大哥,惟追魂阁一事。”清朗的声线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固执,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从中感觉到那坚定的意思。 是谁在说话……好熟悉的感觉。 “大哥,我知你乍然继位,难免步履维艰。我更知一统江湖向来是你所求,那好,我帮你。最多十年,我看着你成为真正的五岳盟主,还天下一个太平!” “我意已决,希望大哥能够让我放手帮你,不必顾忌。方式过程,并不重要,结果令人满意即可。大哥谦谦君子,手上不该沾染血腥,该做的,让我来就好。” 慕忆看着那个清俊而固执的少年,光影流动间,扬起的半张侧脸间有着美好柔和的弧度。 明明是没有丝毫女气的一张脸,却因为那柔和而坚定的笑,眼中如盛了一坛静水一般分澈澄明。 哦,恍恍惚惚才明白过来,那原来是七年前的自己。 时间,真的已经太久。以不同的面容游走世间阴暗边缘,他已然快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 往事如走马灯一般流过,慕忆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有身上的痛感渐渐清晰,被无限的放大。 “如何?”迟渊问。 “……”胡先生收回最后一根针,沉吟道,“现下最大的难题是,这位公子根本灌不进药去啊……老夫怕是……” 言罢,摇了摇头。 胡先生是教内的老人儿了,从上一代老教主时就已经备受尊敬,凌云教少不得打打杀杀,几乎每个重伤过的人都被他救过一条小命,德高望重的很。 就连到了迟渊这一代,虽然教内突变,在迟渊手下委实死了不少人,但是胡老的地位却是毫不动摇——甚至迟渊对其敬重程度更盛。 几日前,胡老正躲在自家的小药房里,就被教主的亲信唐芜好一顿着急的提起来,直接施展轻功,云里雾里的就被逮到了慕忆跟前儿。 只见一张算是清秀的脸,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整个人被捂在被中,把脉时搭上去,那手腕更是冰的不像活人。 这不把脉还好,一试脉,什么气血两虚还是其次,气海紊乱,内脏破损。 胡老越摸心里越没底,瞅了瞅他身上还有不少外伤,其中一部分他认得,不过是刑堂的执法杖,还有一些,都是与人拼命所致,哦,还有右肋上两根断骨。 教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对他说,“胡先生,本座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胡老寻思了寻思,提笔就开了几剂猛药,加以针灸,配着参汤吊命,好歹熬过了三天。 这第三天头上,这人的呼吸才渐趋平稳。要知道三天前,这个人可是只有进气儿没有出气的。 只是这药,倒是迟迟灌不太进去。 迟渊闻言,提起床~上的人,捏着下颌就直接将药往里倒,看得胡老眼皮一跳一跳的。 “教……教主,不可如此啊。” 倒不是迟渊真的多担忧慕忆的性命,只不过慕忆此人价值极大,好歹他迟渊牺牲了不少利益,又守了那么久。 若是整回个死人来多晦气,再说,追魂阁众人早晚会查到他们阁主去向,他迟渊还没有那么闲,一边对付着五岳盟一边还要防着追魂阁。 慕忆昏迷中忽感有人捏着他的下巴,生生地灌了很多不知名的汤汁,来不及吞咽便直接顺着喉管而下。 若他此刻清醒,定不会让人如此近身,更不要说让人灌药的——起码要知道里面是什么草药才成罢。 慕忆有些迷糊,想反抗却提不起一丝力气,难受得很了,只从齿缝间蹦出几声意味不明的闷~哼。 灌药的酷刑终于结束,慕忆却不等迟渊收手就是一阵闷咳,刚灌入的汤药便被半数咳出,口中还夹杂着一点腥甜……嗯,慕忆努力的想了想,沉钝的脑中实在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 迟渊看着自己手上掺着些鲜血的药,脸色又绿了绿。唐芜见状赶紧递上一块手绢。 胡先生见状叹了口气,“能灌下一半的药也是好的。” “不过让老朽意外的是,不知为何,此人脉有异象,其心脉之间隐隐有一点不知名的力量围绕守护,使其气海丹田即使在濒死之间也流动不断,这才是关键……”剩下的声音嗡嗡,慕忆听不到,也懒得去听了。 慕忆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感觉到一只讨厌的手又伸了过来,将一片苦苦的东西塞进了他舌根底下。 慕忆不觉皱了皱眉,讨厌那个味道,想要将它吐出来,却有心无力。 “没想到堂堂的追魂阁阁主,竟是如此。”迟渊嫌弃的扬了扬手,瞅着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不但人弱不禁风不经打,长得还这般……随意。”声音一顿,接着下了结论,“如此随意便被出卖,也不知是固执还是傻。这样的人,竟能与本座齐名……” 说着,脸上的表情更为嫌弃。 慕忆这一辈子还未有人感如此当面评论,乍闻之下,心中怒意腾起,只觉师傅传授多年的凝神养气之法全然无用,闭着眼不禁又是一口血咯出。 “教主请收声。此人怕是有几分清醒了,莫要言语刺激。”胡老见状连忙道,又是几针下去。 “哦。”迟渊瞅了瞅闭上嘴,毫无愧疚感。 慕忆本就无多少精力,顷刻间又昏沉过去。 慕忆睁开双眼,窗外的光线有些刺目,些许鸟鸣声传入耳中。扭头四顾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8 ,并不是记忆中的牢房,此处是一个不算太大、却处处显着雅致的房间,此时他正身躺在柔软的被褥之上。 手脚上锁链尽除,不仅如此,身上皮肉之伤显然已经得到过很好的处理,连断骨也被尽数接好。 窗户半开着,从窗框望出去是半方庭院,院内一个杨树孑然而立,再看不到任何。 若不是右胸还在抽痛,慕忆真是觉得自己还没醒过来。 原来,还活着啊……抬手抚上胸膛,感觉得到掌下的一颗心脏缓慢而坚定的在胸腔中跳跃。 “公子醒了?”柔和的女声传来。 慕忆见一个年约三十的美妇端着药碗走进房间,头上环佩琳琅,打扮大方得体。正脚下步履轻~盈向他走过来,一看便知此女定然身负卓然轻功。 “卑职唐芜,原本跟随在教主身侧。公子来我凌云教做客却身负重伤,教主未尽地主之谊非常遗憾,特意嘱咐属下过来助公子养伤。”她面上笑着,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如何也让人反感不起来。 “公子若是坐得起来,就请吃药吧。” “劳烦贵教主了。”不着痕迹地推开唐芜搀扶的手,慕忆自己接过药碗。 于迟渊此人的厚颜,慕忆本就有所了解,他之得力下属又能差到哪去?说是做客……慕忆瞅了瞅药的色泽,又凑近细闻。 黄芪,当归,白芍……恩……白术……都是补气血寻常之药。 只是这淡淡却不容错认的午散子的味道……分明是散功只用。短期之内服用约能压制人八~九成功力,再服使人四肢乏力,再往后便是药入肺腑,彻底散功。到那时,不仅武功全废,怕也是沉疴难起了。 迟渊果然和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公子?”唐芜见慕忆仍在发呆,催促道。 难不成被看出什么了?唐芜有些拿捏不准,右手已然微微抬起,若是慕忆不愿服下,她便“请”这位公子喝又何妨。 谁料慕忆只是看了她一眼,仰头一饮而尽。“多谢。” 唐芜接过碗怔了怔,脚步轻旋,挪出了房间。 迟渊很忙。撇了慕忆那事,就嘱咐唐芜去照顾这位大贵客,自个儿忙去了。 不过每日的汇报还。是不少的。 “今日慕公子照常服药,躺着不见什么动静。” “今日慕公子将药都喝了,躺着没动弹。” “今日慕公子一切正常。” 无聊的让迟渊听着就烦。这般过了五天,唐芜的汇报终于多了几个字。 “今日慕公子服药后,问属下要了基本医经,属下自作主张的给他找了些。” “……哦。” 慕忆心中大约明白迟渊如今是怎么个意思,便安之若素地养起伤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虽有根基,没那么娇弱,这卧床一月也是免不得了 人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迟渊是真小人,若真有什么算计,也总比伪君子来得好。 平日四处奔波,少有空闲,如今乍一空下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所幸他一个俘虏,待遇倒还不错,不过略张口,唐芜便转眼间捧了不少书来与我。 谢过唐芜,拿起一本慢慢翻看。 唐芜也是个极灵透的人物,道一声不敢,便再未打搅。 慕忆原只是研究了些毒蛊之术,旁人称之歪门邪道毫不为过,至于药理方面……药与毒自来不分家,这一本本的静心翻下去,于医道时有所得。 往昔学时粗通的方方面面,也通过几日间的翻阅,渐渐通达。 若是将来归隐江湖,不妨从师所愿,救上几个人算是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半月过去,慕忆方能不用搀扶下地,尽管右肋依然隐隐作痛,内力也一分提不起,然而伤处已有些酥~麻之感,证明其正在慢慢愈合。 慕忆自己切脉,脉相虽仍有气血两虚之象,然已日趋平和。 “慕公子如今已能自行走动。”这一天,唐芜终于道。 “哦?”迟渊从案卷中抬起脑袋,头一回起了兴趣。 “去看看” 已是三月末,昨夜第一场春雨至,不闻雷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春天特有的湿~润气息。慕忆缓步走出房间,这半月间一场重伤,他消瘦不少。 雨生花,春事晚。檐角空庭,见草芽无数。 光下,高低的新生树叶交错斑驳,莹莹的嫩绿色光泽在叶脉处流动,春风拂过,抖动仿佛一颗颗鲜活的心。 长身立在院内唯一一颗的杨树下,手扶着枝干喘息,尽管吃力,他却从未比此刻更能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迟渊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反正如今这人武功全无,根本察觉不到。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着,衣衫单薄,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扶在树上的几根手指。白~皙纤长,骨骼清晰,像是保养得当的富贵公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双手和这样瘦削的一个人竟然能毫不留情的取人性命。 半月的软禁似乎没有改变什么,反而让他多了几份淡然。 “看来慕公子在我凌云教住的不错。” 慕忆回头,只见迟渊站在门前。原也没有认真打量这一教之主,如今看下来,不但年轻,且华贵俊美。 一身衣衫繁复合体,眉廓清晰,也当真算个风流人物。 “说起来还要感谢迟教主。若不是迟教主好生‘照顾’,慕某的小命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呢。”慕忆漫不经心地拱手,道了个谢。 要不是你“热情相请”,“用心款待”,在下的伤势没这般重呢。 “慕公子来者是客,莫要见外。”迟渊似是没听懂他言辞之间的暗讽,笑的面不改色。 “唐芜,慕公子重伤初愈,怎能劳他久立?还不赶紧搬桌凳来?”迟渊笑罢,对唐芜吩咐道。 唐芜应声,不一会将桌椅布置齐整,迟渊又连声请他入座,慕忆不理他,面不改色的坐下。 迟渊拉着慕忆扯南扯北,一会问及伤势如何,一会又感叹如今天气终于转暖,态度与之前审讯之时判若两人,仿佛真是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友人,把酒话桑麻。 慕忆冷眼瞧着,偶尔应几声。 无非是打两个巴掌再给几个枣么。一顿棍棒杀杀威风,待对方战战兢兢苟延残喘之时,再温言安抚意图招揽,身为上~位者,这种手段慕忆见得多了,心中冷哼一声。 不知何时,唐芜早已悄然退下。 迟渊依然在闻言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丝毫不提凌云教与追魂阁,只捡着些江湖轶事来讲。 傍晚时,迟渊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慕忆竟不知与这位教主到了这般熟悉的地步了。 接下来的几日,迟渊日日准时报到,依然不提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9 正事,更令慕忆暗暗惊讶。 在如今江湖黑白两道的对峙中,随着冲突矛盾日益激烈,以五岳和诸大武林世家为基础结成的五岳盟如今蒸蒸日上,正是如日中天,与根基深厚的凌云教赫然成为武林的两大巨头。 可以说,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但凡周念与迟渊两人中有一人稍稍逊色平庸一些,也不至于造成如今两强对峙,进退不得的局面。偏偏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将各自势力治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逊对方,这才是问题所在。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方一点的力量相加都有可能造成整个江湖的异动。追魂阁性质特殊,不但杀手众多,暗面上的事情防不胜防,更是通过多年积累,掌握了不少秘事。 一旦追魂阁完全失踪,至少可解眼前尴尬;进一步说,若是能归附凌云教,更能让江湖顷刻颠覆——这也是最近追魂阁被各方势力盯上的根本原因。 是以如今在凌云教,慕忆虽身份尴尬,却也能安之若素的养伤。不然唐芜那样的人物,怎会只做一个伺候起居的婢女,岂不是大材小用? 在这方面,迟渊显然表现出了充分的耐心。 慕忆毫不客气的在凌云教的总坛养伤,对迟渊每次的来访皆是来者不拒。而多次相处之后,迟渊愈发添了些慎重,口中称呼也渐渐从公子变为先生。 原因无他,迟渊只是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落到慕忆如今这般境地,当是如何自处?再一对比慕忆如今越发平静温润的态度,暗暗心惊。 他在等待,也在好奇。何时这个人能打破他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 这种心思随着时间越久,越发在他心中活跃,然而迟渊更加明白,他已不能再等。 “迟教主请坐。”慕忆安坐在院中,见他走进院落,淡然对他招手。 面前梨花木的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迟渊坐下时,小炉已然翻滚。不多时,水汽袅袅,雾气扭转升起,水已然开了。 严格来说,慕忆不算是个雅人,于吃穿并无太多精细讲究,也便不懂什么关公巡城之茶道。 不过,茶倒是好茶,茶具也是有几分茶垢的好东西,即便仅用沸水冲开,也是茶香氤氲,茶色澄清,闻之沁人心脾。 亲手给迟渊倒了一杯。“慕一不通茶道,望迟教主莫要嫌弃。” “公子沏茶,自然是好茶。”迟渊倒是不介意,端起慢慢饮下。 “……只是相识多日,还未知慕先生之名,委实让本座遗憾。”闲话几句之后,迟渊忽然平日一改松散,目光灼灼地望着慕忆。 “在下慕一,姓慕名一。”慕忆放下茶盏,眼皮都不掀地答道。 “先生知道本座指的不是这个名字。” “除此之外,在下没有别的名字。” “难道在先生心中,周念竟是这般重要?这些日子中但凡与周念有点关系的,都被先生一言带过,竟是丝毫口风不肯泄露。”迟渊的问话蓦地尖锐。 迟渊看到慕忆手一顿,眼帘微窄,“教主此言何意?” “我为一教之主,怎会这点情报都没有?虽不知你真实身份,但我至少知晓若无你追魂阁,周念何以能迅速坐稳,并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将五岳盟内部整肃完毕。”迟渊似笑非笑,“慕先生可知,本座真是恨死你了。” “若不是当年刚推翻那个老不死的,为平定叛乱没有余力,我又怎会放任五岳盟坐大?” “承蒙迟教主看得起。”慕忆平静的看着他。 这是终于按捺不住,要挑明了? “先生为周念出生入死,临到如此也丝毫不肯出卖,本座佩服先生高义。”迟渊话语一转,“然先生可知,为何你这次行动会如此泄露?” “为何赵承华会提前设下陷阱,严阵以待?” “为何本座会在本不应被本座知晓的地方擒获先生?难道仅仅是巧合,亦或仅仅是那个叛徒转眼之间告诉了这么多的人?” “住口!”慕忆眉头深锁,不复淡然,斥道。 “先生在害怕什么?”迟渊步步紧逼,“时间这么久了,我不相信这一切先生没有想过。” “兔、死、狗、烹。”他一字一顿,正好戳中了慕忆的软肋。 “值得吗?” 迟渊低头看着他,阴影下慕忆有片刻的恍惚,头一回收拾不住心性,在他面前露出了茫然且带着几分无措的表情。 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然而那个名字却如烙铁一般记在慕忆心里。 难道真是如此?这么多的时间以来,这才是慕忆避而不想的真正原因。 迟渊下了一剂猛药,见效果达到,也不再紧闭。他深谙人心,此时也不进一步点明,直接转身离去。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慕忆明白他此举的心思,却总也止不住…… 是啊,这么久了,若真是紧张,早便向凌云教提出交换人质了,何必等这么长时间? “公子……”身后传来唐芜的声音,有些犹豫。 慕忆慢慢回过身望着她。 唐芜显然是愣了愣,慕忆的表情有些不对,平日看管这位公子各种淡然姿态,竟不知他也能露出这种有些可怕的表情,一双眼中皆是戾气,一时她拿着药碗不知是进是退。 “多谢。”慕忆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走到她面前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万事未下定论之前不得慌张,莫要自乱阵脚。 咽下最后一口药汁,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不去,慕忆终于定下心神,走回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说日更三千有肉吃 ☆、第 9 章 赵府内已然是夜深人静,连下人都早早歇息,然而只有府内东南方一间房内灯火通明。然而,房内却是安静得很,只站了三个人。 “李非告诉我,半月之前,凌云教中人确实在苏州一带出没过。”赵承华对隐在墙根的一人道。“应当不是巧合。迟渊的人无利不起早,你主子现在怕是生死未卜了。” 那人闻言,从阴影中走出。轮廓随着烛光一点点浮现,颇为年轻英气的一张脸,却无由让人觉得多了几份阴沉,正是暌违多日的慕二。 “原来如此。”慕二点头,手掌不由攥紧。 “慕先生既已脱离追魂阁,为何不恢复本来之名姓?”赵承华问道,“慕二……一听即是慕一之附属,对先生岂不是侮辱?追魂阁阁主抹灭人性,连姓名都不予以保留,岂不……” “住口!”慕二打断赵承华,眼中蓦然爆出的杀气如有实质,看得赵承华心中暗惊。 “先生真是有趣,既然选择了背叛,又为何见不得旁人议论旧主呢?”赵承华声音带了几分追究。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0 “赵少侠布置周全,依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正主在自家地界跑了,如此不济,还是管好自身想想如何交代的好。”慕二冷冷回道。 赵承华脸色沉了沉,还是没有发作。 站在赵承华身后的李非默然无语,静静看着这一切。屋内再无声息。 “知道了。下去吧。”另一边,五岳盟盟主房间内,周念听罢摆了摆手,神色莫名。 迟渊以为昨日之事后,慕忆定是不愿意见自己的。 处理完教务,还是习惯性的到关着慕忆的那个小院内转了一圈。发现人家今天还是气定神闲,坐在房内的书桌前翻着什么,偶尔提个笔,在卷下方标注些字。 迟渊站在房门前重咳了一声,慕忆眉也不抬便请他自己随意。那神态,仿佛是住在自己家似得。 迟渊不得不佩服了。他开始特别好奇,眼前这个人的底线到底在那里?每天被拘禁在小小一方屋子中不得出,有一个人毫不掩饰的监视着一举一动,明明通医理,知晓每天喝着的是什么,却依然保持着淡然的态度。仿佛快要被废武功、之前快要被折腾死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仿佛他永远是他,无论遇到什么,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永远不会被抹灭风骨。 永远是那样淡然,冷静,有经过岁月和阅历层层沉淀而来的波澜不惊与安定,恰似铅华洗尽后之陈金。 单是这样的气质,远胜那青涩稚~嫩的面相。迟渊看着那个身影,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似曾相识。 迟渊道,“先生何处人氏?” 慕忆抬头搁笔,“约莫是山东人,幼为孤儿,幸得家师收养,已记不清具体家乡。” “原来如此。”迟渊点头。 “那先生可知,本座也是孤儿?”迟渊似笑非笑,“不,确切说曾经不是。不过入了凌云教之后便是了。” 慕忆惊讶,“为何?” “只因凌云教填入新鲜血液之时,必定是选了根骨最佳的孩子来。由公孙王侯至平民百姓,只要幼子适于习武,便不管不顾也要掳掠了来。从小教授武艺,多次非人训练泯灭天性……至于其父母,即是累赘,便该除掉,免曾烦恼。” “这般残酷训练之下,折损的孩子自然多。百多个孩子也不见得能留下一掌之数,其中辛苦必不能详述。不过活下来的,必然是教中尖锐,将成为我凌云教最锋利的刀剑!”迟渊目光冷凝。 “这般残酷手段,我追魂阁当真是望之莫及。”慕忆心中惊诧,冷哼道。 “我凌云教百余年屹立不倒,此一则,便是其中保障之一。”迟渊续道,“如今教中位高权重者,多无父母、无记忆、连名姓都是自取。只有极少仍有家室,乃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上来的。” “位高权重?不过也是杀人傀儡罢了。己身是谁尚且不知,生存之意义为何?当真可悲。”慕忆摇头道。 “慕先生不赞同?本座本以为以先生之身份,定是再欣赏不过”迟渊奇怪道。 “……不当如此。”慕忆道。“如此,于他们自己残忍不提,于凌云教更是有所隐患。虽然教中高手因此得以大大扩充,然这些人既无记忆,又是被强行掳掠而来,在此处被日夜逼~迫,又如何能全心全意为凌云教出生入死?” “长此以往,必有大乱?”迟渊问道。 “正是。教主自身不也正是说明了这个问题?”慕忆毫不避讳,直指迟渊当年反叛之事。 “以药物制人本就落了下乘,更可况这些人本便不是心甘情愿与凌云教生死与共,若非如此,教主也不会挟众逼位,取而代之。” 唐芜倒抽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人人皆是惧怕教主雷霆手段,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教主说话,更没有人敢这般直接的提起那场异变。可这个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毫不留情地当面提出…… 然而,迟渊却是笑了。“慕先生说得对。若非如此,本座今日也不会在此。” “所以,本座打算废了这个惯例。”迟渊沉声道。 旁边的唐芜忍住惊呼,满面诧异。 “不仅如此,本座还要好生整顿凌云教内类似不近人情之条例。” “其实除却凌云教内,江湖中亦是积弊众多,白道自诩武林正义,然抹灭天性之举不胜枚举。若有一日能荡平江湖,本座必要将其尽数废除。”迟渊加大音量,走到慕忆面前。 “正道又如何,邪~教又如何。这世界本不是这般黑白分明,江湖一统之后又有何区别?对于武林,这般多年对峙反而是残忍,不若以战止战!先生可愿与我一同?”言罢,目光灼灼。 头一回对着慕忆没有自称本座,而是用“我”代替,尊重之意明显。 慕忆愣了下,显然是未想到迟渊会对他说出这番话。与他的目光一触,即转向窗外。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迟渊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沉稳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教主好意,在下敬谢不敏。” 迟渊叹了口气,没有意外。 若慕忆能这般轻易归附,他便不会忍了这般长时间才想他提起。 只是…… “这般微妙的局面,一点的变故都足以打破平衡。本座不能冒险…最后三日,若先生不愿……本座不会再等。”迟渊叹道,不愿再说一句话。 怎样一个人,降不得,放不得,偏生又不愿杀。外柔内刚,韧极倔极。 “在下明白。”慕忆面色不变,目送迟渊走出房间。 唐芜的眼中也升起叹息,跟着迟渊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慕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十七年前闹瘟疫,整个慕家村姓慕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干净了。滕乐臣当时路过那个村,一路上看的是怵目惊心,一个村子连牲口都没有一个活蹦乱跳的,更不要说人了,如同生死场一般。 地方官早跑了,州县没有派人来,任这个村落自生自灭。等滕乐臣想救人的时候,已然回天乏术。 然而找到慕忆家的时候,却看见了慕忆,虽然烧得厉害,但这孩子至少还留着几口气。 滕乐臣把他翻过来,刚好看到那个孩子的脸。半大不小的孩子,眉眼尚未长开,因为高烧而泛着满面的潮~红,昳丽如同画中长得最精致的童子。 滕乐臣看着,却是浑身一震,视线死死凝固在这个孩子右嘴角的一颗小痣上。 本来显得有些清冷的面容,因为这颗小痣特殊的位置,即便闭着眼昏迷也如同含笑一般。 “清隽无匹,当世无双。乐臣,我觉得你真的是传说中那种不食烟火,只一心向道的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1 人。不然怎么会一直是这样通达明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呢,嗯?” “真是伤心,我可是连着两日没合眼,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看你。你却还是这般淡然。” 带着调笑的桃花眼凑近,调笑道。 唇角的小痣也随之漾出一个温暖的弧度。那人不论笑不笑,都是脉脉含情的一张脸。 他呆呆的望着他,没有动。 院子里落了雪,他站在院中望着那人,细雨如丝落在他的面上颈上,这个时间的雨尚冰凉。然而他还是望着那个人不愿挪动。 他不会告诉那人,其实他已经等了很久,江南梅雨季节,他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赏雨。他喜欢清静,是以惯于忍耐寂寞,他只是怕他不会回来。 ——乐臣! 他一个恍惚,又看到那颗含笑的小痣温柔地覆在他的眼皮上。再睁眼时,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滕乐臣看着那张脸,沉寂已久的一颗心在胸膛中有了暌违已久的猛烈跳动的感觉。 从此慕家村不过是多年前的一桩惨案,徒留唏嘘,再无人知晓此村尚留一人。 姓慕,名……忆。 三月二十八,五岳盟盟主周念请罪于江湖,称其义弟慕忆表面为人懒散谦和,实则狼子野心,竟是神秘的暗杀组织追魂阁之阁主。月前竟将魔爪伸向苏州赵家少主,企图断其传承,幸而赵家少主早有准备,不仅毫发无伤,反而重伤恶贼。如今恶贼不知逃窜何处隐匿。 周念自述识人不明,多年来引狼入室,反让贼子钻了空子,纵容武林出此大乱,心中甚为愧疚云云。 一贴贴五岳盟特用的纸张誊写的请罪书送到各门各派,江湖世家一一送遍。 此一则出,江湖哗然。劝慰盟主者有之,声讨慕忆者有之。毕竟多年间江湖死在追魂阁手下之人非在少数,扬言要慕忆偿命之人闹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慕忆身败名裂,为江湖不容。 迟渊以为他至少还能等得最后三日,没想到第二天就等到这样的消息。 一脚踹开慕忆的房门,那个人正平静的坐在桌前看书,和昨日~他离开时的神态动作并无二致。 “慕忆!” 慕忆惊讶地抬起头。 “不用奇怪本座怎么知道的!”迟渊冷笑道,“昨日,你那好大哥公告江湖他那义弟慕忆就是追魂阁的阁主,武当的清宁真人,赵家的少主赵承华,崆峒的石和智……这还都是近期的,前几年更多。你猜猜,他们的门人现在都在哪找你呢?” “你大哥,早就放弃你了,到现在你才肯相信吗?” 一贴烫金的五岳盟专帖被扔到桌面上,砚中的墨都被溅出了几滴。风掀过,正好停在最后一页,落款是周念。 慕忆的手指动了动,目光凝在那个落款上许久,却没有拿起来翻。 “怎么?不敢动了吗?”迟渊的声音中有报复的快意,“现在你可知晓,一直维护的到底是何许人也。可笑你千般万般为他,终于还是鸟尽弓藏,并无二致。” “当日强弩之末,精疲力尽,被人追杀得累累如丧家之狗时,可曾想到,那样的困境,都是他送与你的。”迟渊嘲笑道,毫不留情。 “不妨告诉你,本座当日之所以会在你逃命的必经之路等你,正是周念暗中告知。”言罢又是冷哼一声,“他是怕赵承华和慕二制不住你,是以安排了最后一着,想让本座背这黑锅。” 果然是个蠢人,总是要事实摆在眼前才愿意去相信。 “如此,既可除去我,又能防止追魂阁的报复。于道义上更是大义灭亲。”慕忆续道。 “计划的倒是周详……只是……又何必处心积虑这般对付我……”慕忆摇头,“我从来不会抢他的。从未想过。” “不过周念还是想错了一点。他没料到我居然还敢留下你,是以只能公告江湖,相信过不久,即使你慕忆再不愿意,在江湖中人的眼中,凌云教和追魂阁早已沆瀣一气。”迟渊道。 “这是他逼你……即使是这般,你也不愿加入凌云教吗?” 慕忆不答,清秀的脸上唇线抿得失了血色,眸中黑白分明。 扭头望向窗外,下颌绷紧,静默了须臾叹道,“圈禁中不知时日,转眼原来竟已是春至,院内仍能嗅到花香。” 这个人明明已经被抛弃了! 从头至尾地,彻彻底底地…… 出生入死的是他,拼命为人的是他,不求所得的是他,命悬一线的是他,身败名裂的也是他。 他为什么还能维持着这样的平静? 迟渊来就是为了摧毁他的骄傲,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篡位以来,权势积威日盛,迟渊已经自认足够将人心种种了解透彻,足够操纵一切。然而……迟渊甩袖而去。 慕忆缓缓松开手,掌中几个月牙形的指印深刻。 其实七年之前,慕忆和周念本没有这般生疏的。 若是七年之前,周念不会将托付写在纸上再转交给慕忆,总是会当面说,然后带着三分抱歉道,“本应是我帮你诸多,没想到竟然需要你处处扶持。” 今日种种,实则早就有迹可循。 从何时开始,从何事开始?慕忆不知晓。七年的时间,人事稀杳,足够改变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不是未察觉周念的些许忌惮,也不是未察觉周念的日益疏远、貌合神离。当初纯粹的兄弟之谊被繁杂的诸事冲散,悄悄流淌的时间,让慕忆和周念的感情都慢慢变质。一切都消融在慕忆日久滋生的、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异样心思,和周念的悄然回避中。 他那么克制,那么收敛,以为周念从未觉察,然而周念又怎是木讷之人…… 只是,还是抱着那样的希望,去赴与他的七年之约。七年前,年少轻狂,只愿鲜衣怒马,携手并辔,恣意天下。 七年之后,扬手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夜晚,迟渊的房内依然亮着,唐芜前脚刚走,后脚裴拓就轻身进了门。 他一身玄衣,见了教主也不行礼,只是懒洋洋的倚着柱子,随意地好像自家一样瞅着迟渊。 “教主叫属下来究竟所为何事?” 迟渊头也不抬,“所幸你还记得我是教主。如今真是越发随意了。” “哈哈……属下什么人教主还不知道么?”裴拓一笑带过。 迟渊一眼横过,有些无奈。 作为右护法,裴拓确然平日看起来是个游戏人间的人物,然而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到,当初推翻老教主,裴拓也是出了极大的功劳,险些将自己的小命搭上。 裴拓与当时还是左护法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2 的迟渊一直是生死之交,这是凌云教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八年前的那场血战结束之后,也是他帮助迟渊,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战后的安抚平定。 谁也没想到,一个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物,使用起雷霆手段比迟渊还要狠上几分,该杀的人一个都没落下,利落地将老教主忠心的旧部清理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战战兢兢的中立派。 可以说,虽然破解了众人身上的剧毒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但迟渊若是没有裴拓的帮助,那他绝对不会成功。 然而所有人更未料到的是,这么一个建功卓著的人,在迟渊继位之后,即使提拔了那么多人,他还是在右护法的位置上牢牢待着。 这是要过河拆桥么?众人想。 然而,教主对于裴拓的格外优待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信任一如既往,许多重要的是还是吩咐了裴拓去做。 说是过河拆桥又不像。 此一则出乎预料,不少教内人物想不通,纷纷偷偷向唐芜打听。 对此,唐芜没有解释过多,只冷哼了一声,“再提拔,提拔到哪里去?” 众人顿悟。 “听说教主在教内养了个小白脸?”裴拓笑吟吟地问。 迟渊饶是习惯了他的没形没状,也是被他问得有些无语,只得坦白,“是慕忆。” “……慕忆?真是慕忆?这阵江湖上吵的沸沸扬扬的追魂阁主?”裴拓惊道。“还有谁知晓?” “教内只有你和唐芜。”迟渊扶额。 “教主究竟作何打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裴拓肃容道。“若是传到外界,不知是福是祸……” “他现在武功全废,内力尽失,被我关着。” “那你这是……” “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杀之。”迟渊沉声道。“如今只能抹去其傲性。囚禁是不管用,容我再想想……有些难。” “哦?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裴拓感兴趣地摸~摸下巴。 “此事你不必管了。你到苏州赵家去,找一趟李非。具体事宜他会告诉你。”迟渊打断他。 “……是。”裴拓无奈,闪身出了房门。 夜至三更,长夜漫漫无声,月华明亮,照得庭院内的地面如镜如霜。 夜风徐徐吹过,几片散碎花蕊随着微风飘零进院子,寂静落在地面上。风过,又随着风在地面上滚了几番,零落成泥。 慕忆感觉自己在黑暗中寻找了很久,他说不出他在寻找什么。只是感觉心情无比迫切,只是知道,那大概是一件很重要的物事,亦或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然而。他既说不出,也道不明,更不知晓要去到哪里寻找。 举目无亲,惶然四望,皆是一片虚无。 而那黑暗的最尽头,他终于看到一线温暖的光明。 慕忆看到周念对着自己走过来,步伐平稳,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对着他唤道。 “慕忆。” 慕忆不禁微笑,他终于明白,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到底是谁。慢慢伸出手,想与他的手掌相触。 然而指尖在即将触到的时候,一切都渐渐湮灭。 慕忆无声地睁开眼睛。 伸手一抹,不知何时,脸颊上已经有了些湿~润。 依然是熟悉的小房间,他楞楞地顶着房梁,很久没有动。 然后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慢慢升腾上来,在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之感。 明明未到月末,来得……竟是如此之早么。 慕忆死死咬住下唇,整个身子如虾一般蜷缩在床的最深处,以为这样疼痛就能有所减轻。 心室如同被万千虫豸慢慢啃啮一般,又如同被放在火种煎炙,细细碎碎的痛着。浑身的血液以迅于往昔的速度在全身沸腾,慕忆只觉一阵身处冰窖,一阵身处火海。 没了内力的压制,疼痛更是毫无克制地席卷全身,慕忆闭目感知,气海丹田空空如也,半分忙也帮不上。 心口的抽痛更是无休无止。 慕忆将手盖上,掌下的心脏停顿了几响,刹那后又恢复剧烈跳动。 “呃……”慕忆浑身颤抖,若困兽一般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单音,嘶哑得不似本声。 余下的几声呻6吟,都被他狠狠地压在喉咙深处。 痛,太痛了…… 这种痛苦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慕忆十指攥紧,汗湿重衣,连翻身都无法做到,眼神无力而空洞,静静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长夜漫漫,只有他还在黑夜的最深处苦苦挣扎,然而此夜似是无止境一般漫长…… 如同这附骨之蛆的疼痛一般,不死不休,终将带走他所有的生气。 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生于暗夜,本便注定被抛弃在暗夜深处,无人察觉。 是啊……生死何益?最重要的存在理由已然弃他而去,唯一的师傅不知如今身在何方。 往昔依赖的,今已远游;往昔信任的,都尽数背叛。他不再被需要,不再被仰望,不再被敬慕,他的存在甚至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跗肉之刃。 慕忆放松了绷紧的全身,似乎是放弃了一般,颓然地任由疼痛流窜全身。 “大哥……” 与周念的一场缘分如同诅咒。恍然回首,原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前生一定是他欠过周念什么罢,是以才如此痛苦,如此悔恨。 七年了,这个人一直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是他爱不成,不爱更不成。悔不得,恨不得。 千般万般思绪都纠结在心底,纠结得他几乎窒息,却依然能在周念面前展颜欢欣。 人生有多少个春秋,又有多少个无憾无知的七年?周念抛弃他了,这个认知在黑夜中慢慢清晰。 那个人注定属于光明,他自己杀孽重重,血腥难赎,是以总愿意那般靠近光明一点。偶尔也会闪起那样的念头,若那个人同自己一样黑暗,是不是,就会有一丝可能呢? 可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从此之后,终是要他孤身一人,独自踟蹰于禹禹长夜。 哪怕再过无数个七年。 哪怕白发满头。 慕忆只觉得满身满心涌上绝望,不止是因为那经常需要忍受的非人剧痛,更是因为曾经丰碑的一夕倾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公子,昨晚很热吗?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唐芜收拾着床铺,不期摸到床褥都是汗湿的。 奇怪,还未到夏季啊,昨日教主还感叹过天气凉爽呢。 慕忆已经换了一身银色衣袍站在房内,闻言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是么……”唐芜有些奇怪。“那我这便去为公子换一套薄一些的被褥来,公子稍待,先行喝药吧。”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3 说罢,没有看慕忆,径直抱着被子出门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慕忆的随性也放松了唐芜的警惕,现在服药已经不会再死盯着他了。 慕忆走到桌前看着那碗药汁,指节分明的手掌拂过碗沿,厌恶地蹙眉,片刻后将它端起,倒进了手旁的一盏盆景内。 这像废物一般圈禁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结尾。凌云教总坛离澜溪镇不远,按时间来算,在追魂阁第五分楼的慕五应该能够大体摸到自己的处地,若是能再等一段时日,或许能助自己脱困。 只是慕忆从来没有等别人救济的习惯。况且,自己能否再等得还是个问题。 这药再喝半月一月,怕是废了。 慕忆再次试着调动气息,那可怜的一点仅余的内力一入丹田,就如泥牛沉海一般消失不见,一切都是徒劳。 若是内力尚余几成,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慕忆闷咳几声,冷风灌入肺腑,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牵动断骨处又是一阵阵抽痛。别说迟渊,赵承华,就是武林中稍有名气之人的一拳,他现在也是受不得。 唉……生死有命。强如慕忆,此刻也有些无奈了。 慕忆一回身,差点撞到一个玄衣男子的身上,对方的大手正举着,要不是慕忆有感应回了身,那手就拍到他肩上了。 对方灵活地一闪身避过,风流的桃花眼上带着不羁的笑意,“慕阁主,幸会啊。” 见慕忆不语,对方也毫不介意,“在下裴拓,听说教主在东边养了个美人,特地跑来看了看。” 说着,又上上下下将慕忆打量了一遍。 “唔……背影看,我见犹怜,倒真是个美人。可惜正面…虽不失清秀…哎……也没有传闻的好看啊……”裴拓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别人的反应。 慕忆倒也不动怒,拂了拂袖道,“来者即是客,裴少侠请坐。”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来做什么?”裴拓挑眉。 “既能绕过唐芜和院外的护卫,又知晓在下身份,自然不是一般人。”慕忆随之坐下,给他添了杯茶。“若你想说,自是不必在下问。” “倒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教主要头疼。”裴拓也不否认,“可惜,我这便要离开些时日,否则定要多多来拜访你。” 慕忆点头,也不多问。“若要详谈,来日必有机会。” 裴拓见那人一脸淡然,心中称奇,也是起身道,“我本是顺道拐过来看看,如今要走了。慕阁主,你可要等我啊。” 慕忆淡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参加了文组活动写了个短篇,所以今天更很少。短篇《歌罢蜉蝣》我已传在专栏,大家可以瞄一眼 ☆、第 13 章 伤后慕忆精神不济,经常容易困倦,傍晚夕阳的温度尚好,他便拿着一卷书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感觉到不妥睁眼的时候,迟渊的脸正在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酒气。 “迟教主这是做什么?”慕忆不悦地皱眉。 “上6你。”薄薄的两片嘴唇一碰,蓦地爆出两个字。也不等慕忆有所反应,把人扛起来粗暴地扔到了床~上。 慕忆猝不及防地在床~上滚了个滚,支起身子道,“迟教主疯了不成。要撒酒疯别处去,慕某不是女子!” 迟渊置之不理,重重地覆上还在挣扎着的身躯。口中热烫的气流正好拂上慕忆的脖颈,“本座为了捉你费了那么大一顿功夫,又担了这么多风险。没想到倒是捡回来一个这般无用之人。” “既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益?不过慕阁主之长相倒是与苏州秦馆中人相似,不若让本座先尝尝滋味。” 这话里话外,竟是那他当小倌了?慕忆气的浑身发抖,“滚……” 挣扎中,慕忆领口微开。他本就肤色白净,如今顺着领口,能看到半边裸6露6出的锁骨,还有因为支撑而起的小小颈窝。经过半月清减,这半边锁骨的轮廓更加清晰,搭着薄薄的肌理,振翅欲飞一般美好。而那掩盖在衣料内剩下的部分,更是引人遐思,无声地诱~惑着人去揭开。 迟渊冰凉的手指已经顺着微敞的领口探入,掌下触到的肌肤温软滑腻,虽然并不如女子一般凹6凸6有6致,却是匀称得当。他的手掌顺着锁骨一路向下,划过瘦削的胸膛,感觉肋骨根根分明。口中不禁调笑道,“恩?怎的这般瘦了。莫不是唐芜未将你喂养好?” 话语未尽,直觉颈侧一阵寒凉,迟渊毫不迟疑的侧首,精准地捏住那手腕的内侧,顿时来袭之势被紧紧制住。力道之大,顿时慕忆听到了自己骨骼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根闪着幽蓝光泽的细针,被夹在两根长指之间,而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凌冽坚定。 迟渊啧了一声,将这根针夺了过来打量片刻。“细雨?倒是本座大意了。”说罢,反手一掷,将那根针整身掷入墙中,顿时墙上之留下一个细密的空洞。 “呵。慕阁主还有什么招数么?”迟渊冷笑道,伸手扯开慕忆的发带,最后的几根细雨都无处遁形。 可恨他身受重伤,内力又被诸番压制。慕忆衣裳凌~乱,头发披散,只觉自己此刻说不出的狼狈。 迟渊本便不存怜惜的意思,扯过慕忆的长发,将他的脸拉到近前,满意地观察着对方因为被扯痛而露出的忍耐表情。手上扯得力道加大,慕忆的下巴牵动不由得抬起,露出一段长长的颈线。白玉一般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折射着柔和的光彩。 这样扬起的姿势正好将喉咙暴6露在迟渊的眼皮底下,如同濒死的白天鹅一般,优雅且美丽脆弱。他没有犹豫,俯身啃啮。 “呃……”慕忆猝不及防。感觉自己全身被一阵强势的气息笼罩,脑袋更是被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脆6弱的地方陷6入别人的唇齿之间,这样细碎的啃啮,让他如同被扼住一般呼吸滞涩。 托了那味五散子的福,他现在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完全反抗不得。 迟渊扣住慕忆的腰,手下沿着腰线反复摩6挲。这般狎6昵的姿态让慕忆脑海一片空白,又惊又怒。 一路摸索到最关键的地方,温顺的器6官纳入掌控。从上俯视,身6下的人表情有些晃神,又带着几分无措。迟渊本是三分的火气,愣是被那意外滑腻的手~感给激得燃成了十分,将无力的那人捞起来摆成屈6辱的跪~姿。 慕忆的右手被制住摁在身侧,右肋的旧伤经过一番牵动痛感又开始活跃,几番折腾,他张口也是有些嘶哑,“放手……” 迟渊充耳不闻,长指寻着那处紧闭的所在,直接并指探6入。身6下的人顿时如砧板上的鱼一般弹跳了两下,却还是被他死死压6住。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4 “啊……” “先生这是忍不住了?莫急。”迟渊凑近对方的耳朵,调笑道。手指被润湿,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他存心侮辱,男子那处本便不是用来做这种营生的,两指便可将干6涩的入6口撕6裂。 一点点血腥气弥散开来,迟渊越发有些难以抑制地兴6奋。若说美人,他贵为一教之主,怎会没有人愿意前赴后继地自建珍惜,何苦去强迫?更何况,这人又不是美得天仙似得。 只是身6下这人身份特殊,他曾经那般高贵不容亵渎,如今一朝落尘,反差之大非常人能忍受。 囚禁不能让他疯狂,如今这般折辱他,才是能教他生不如死,教他的骄傲无处秉持。 正如困在笼中的老虎,即便是被猎人捉了过来关在笼子里,仍是野性难驯。若是一朝跃出笼子,定是要反噬其主的。不若拔其锐齿,去其利爪,让其从一山之王变成一介病猫,再加以鞭打呵斥,这样才能居高临下地进行驱使。 即便效果必定不如野生老虎一般勇猛,也聊胜于无。 “先生这是舒服的说不出话了?说是大哥,先生定也曾承欢周念之下罢?在你看来,本座与周念,那个更厉害一些?”迟渊不无恶意地问道。 手掌略过的肌肤原本干爽,此刻已然汗湿,有些粘腻。慕忆整张脸埋在床褥之中,一把窄腰尽数落入迟渊掌控,全凭他支撑。闻言浑身巨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迟渊忽觉有些不妥,伸手将慕忆翻过来,只见其脖颈之间全是冷汗,细白的下颌上蜿蜒着一条血线,眼睛紧闭。 “你敢自尽?”迟渊怒道。出手如电,咔哒一下利落地卸了慕忆的下巴检看。其动作和反应干净利落,哪里有半分醉酒的影子? 慕忆闷~哼一声,连反抗都没有力道。 谁说他这是咬舌自尽了,慕忆觉得自己委实冤枉。然而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右肋闷痛,转眼便晕了过去。 妈6的!迟渊暗骂了一声,顾不得自身“火气”难消。立刻起身叫唐芜请来胡老。 胡老来到后,先是掀了掀慕忆的眼皮,又慢悠悠地给他切脉,片刻后方道。“急怒攻心,引发内伤咳血罢了。” “之前已然伤及根本,老夫费了大力伤势方见好。若是再来这么几次,怕是撑不住了。”胡老慢悠悠地说,眼皮都抬不动的样子。 迟渊本便是憋着一肚子窝火,此时更是发作不出来。“那他何时能醒?” “约莫两三天。”胡老说了一句,忽然想起道,“老朽切脉,发现这位气海仍是翻腾不定。斗胆问一句,可是日日服用散功之药?” 迟渊阴着脸道,“是。” 胡老也沉下脸色,“老朽不知此人是何人,只是医者父母心。老朽必须禀告教主,五散子短期虽与人无碍,但是用在重伤之人身上,实则为大伤之物。” “以此人这等情况,已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迟渊不答,无言俯视着昏迷中慕忆的脸。再瞧了几眼,突然心中一个搁楞。 此时慕忆全身冷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颈间鬓发间都沁出冷汗,唯有那一张白~皙的脸,依旧清爽。 连名字都不为人知,那么脸呢?慕忆为周念义弟,周念与自己年岁相仿,慕忆没道理才是弱冠之年。 一个猜测渐渐成型。 迟渊缓缓伸出手,顺着那脸颊边缘摸索,片刻后,伸手扯下一张精致的面具。 “好,很好。”迟渊沉声道。 躺在床~上的人对这一切无知无觉,闭起的长睫如墨翅一般覆着眼下的一圈微青,昭示着其主人多日未曾安眠。面色虽然灰败惨白,却依然不掩脱俗风姿。这样的一张脸,是真的称得上裴拓口中的美人了。 比之易容,更是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这样的风骨,似乎本来就该配着这样清隽无匹的一张脸。 迟渊却是浑身一震,视线凝固在那人右唇角的一点小痣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这是……” 长夜……风雪漫漫……锦衣…… 迟渊手掌不知觉的攥紧,对身边胡先生的问话恍若未闻。 “原来……竟然……是你……”十指松开,迟渊发出一声长叹,不知是带着愤怒还是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好羞耻…… ☆、第 14 章 胡老说得其实很准,第三天日上三竿,慕忆便悠悠转醒。 慕忆心中清楚,自己的底子一向不薄,这次轻易便昏厥虽说与旧伤有关,怕也和前日夜里那一场噬心剧痛脱不开联系。只是醒来时,却是意外地没有太过难受,除却那不可避免的全身酸涩虚脱之感,并无其他感觉。想必是昏迷中有杏林高手为他推宫过血,化了胸口些许瘀滞之气。 唐芜再端来药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慕忆似有所感地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哦。原本贴着的面具没了。这面皮,是昏迷后被迟渊那厮扯去的么? 反正此时此刻也无需伪装,不必处处提防着外人揭破自己的身份。一个面具么,无妨。皮相而已,不重要。 接过药碗浅尝了一口。能感觉出这次熬制的时间很久,药材的味道都混合到一起,慕忆只能尝出其中几味。茯苓……珍珠粉……人参……其他倒也常见,只是这人参,定然不是七八年的凡品。 只是,往常日日都有,一顿也不落下的那味五散子,倒是没再加。 奇怪,这位教主倒是良心发现了么。然慕忆没多问,仍是将一碗药都尽数饮下。 阶下囚么,就该有阶下囚的自觉。 慕忆自己过手的人也不是少数,他自己就很讨厌手里的人聒噪。这下轮到自己身陷囹圄,更是将沉默配合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唐芜也不禁对慕忆有些另眼相看,普通人若是乍然遭此大难,身为男子又险些被辱,定是承受不住。可是慕忆醒来后既没有大闹一场,也没有找自家教主拼命——虽然肯定拼不过,而是在喝药! 他现在居然一脸平静地倚在床头,在喝药! 这人必是精通医理,知晓药中大概是什么玩意,然而,不论药中有没有散功之效,这人都是一样对待。教主本是吩咐自己看着这个追魂阁阁主,自己原本也是打着十二分精神的,可是……这人未免也太好看管,太过温和无害了罢。 “多谢。”慕忆将碗还给她。原本苍白的面容,因为中药的几分热力而氤氲出几分暖色。 “啊……是。”唐芜回神,接过碗。 “唐特使……在想什么呢?”慕忆问。清丽细长的眉眼中,瞬即有光芒闪过。 目光扫过,唐芜不禁有片刻觉得凉意刮过后背,忙嘱咐他好生歇息,便离开了屋子。她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单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5 纯不愿与这样的慕忆呆在同一间房内。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即便是收起了利爪与锐齿,依然是猛虎,又怎么能与病猫相提并论? 毕竟骨血中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唐芜敏锐地察觉到,这次醒来后的慕忆,明显同之前成日煮茶阅书的那个温和青年,已然不同了。此人究竟作何打算? 不过唐芜真是误会慕忆了,既然伤身的散功之药不必再服、迟渊又脑子发热地任着他养伤,他现在也不过是一门心思,老神在在的想养养伤。毕竟眼下虽是着急,也无法脱身。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够脱身,这一路上江湖人士都是嫉恶如仇,自己一介贼首能不能顺利回到追魂阁也真是个大问题。 迟渊态度很是奇怪,自从那晚之后,已经一连多日未曾出现。慕忆可不觉得这人是出于愧疚心理,毕竟于迟渊此人,慕忆已经有所了解。当然,慕忆是乐得清闲。 第二日胡老先生来把脉施针,才第一回与慕忆打了个照面。慕忆虽是使毒高手,医术却是有所不及,因此慕忆谢过之后,倒是于医道多有请教,而胡老在迟渊的默许下也未曾藏私,一老一少这些日来竟是相处得身为融洽。 伤势日渐转好,原本慕忆因着重伤,每日即便是仅仅翻阅书籍,都是有些精气难支。如今稍得喘息之机,右肋断骨已然初步铆合,气海翻腾,内力已是恢复了三四成。慕忆每日花大量的时间自行调息,速度又岂止单单药物调养可比。 这日,慕忆终于将胸口瘀滞之气驱除殆尽。虽是内伤仍在,却也是浑身一轻,只觉多日来压在胸口的沉沉重担一并卸下,畅然之感难以用言语形容。 不禁长啸一声,不自觉声中带了些内力,将院外的麻雀都惊飞了。 步入院中,慕忆的脸色虽还是苍白,然而已褪去几分沉郁,眼光流转中已恢复了几分傲然神采。抬头看,虽还是四四方方的小院,却因着越发舒适温暖的□□,连带着刮过的清风都带着暖意。春风和煦,澄空中飞散几缕清云,映衬着蔚蓝天空,在夕阳的映衬氤氲下竟如同火凤一般振翅欲飞。 慕忆仰着头,橙橙的夕阳镀过,将他颈侧的软~毛都折射地清晰温润。 零落成泥……此身犹在。 慕忆眉眼不抬,再回手时,两根长指之间已经夹了一片花瓣。不知不觉已经花开二度,连院内的杨树都是枝叶繁茂。大概是……四月初了。 他在这里倒是清闲得很,不知江湖上如今是怎样的形势了,又因为他一人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 “迟教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慕忆蓦然道,未曾回身。 迟渊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已然是一身玄色衣衫,身量颀长,腰间佩玉琳琅。眉间却多了几份沉郁之色。 此人这个样子,倒像是被软禁被欺辱的是他一般。 多日前的记忆随着眼前的这张脸浮现,慕忆不易察觉地略一皱眉,不管如何掩饰,那一抹厉色还是一闪而过。 “看样子你的伤势有所好转,这样本座便放心了。”迟渊仿似未察觉一般,说道。 “如今,你有何打算?”迟渊问。 “迟教主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在下~身在贵教做客,自是无甚打算。”慕忆凉凉的道。 迟渊对着那颗小痣怔了怔,仿佛魂不守舍一般,对慕忆的话恍若未闻。慕忆见此痴状更是暗暗杀意涌动。 这厮到底在作甚? 慕忆为他盯得有些着恼。 “迟教主若是无事,慕某不送。”慕忆甩袖,欲折回屋子。 右边臂膀却被迟渊一扯,被迫转回半边身子。那手上使了小擒拿法,慕忆猝不及防下竟被拿捏了一个准,甩脱不及。 迟渊却是带了三分怒色,“如今这样,你还是对周念忠心不改?他这等伪君子,又哪里值得你这般!你忘了他是如何对你的吗!” 奇怪,他慕忆如何,又哪里轮得到迟大教主指手画脚?再说这怒火,这一脸的怒其不争的样子,倒是从何而来? “我追魂阁如何,不劳迟教主费心。”慕忆运劲挣开束缚,又瞥了眼迟渊那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转身回屋。 迟渊阴着脸目送慕忆离去,恨得有些牙痒痒。这些日子,许是因为伤势好转,不再手无缚鸡之力,慕忆心情好转许多,待谁都是温和的脾性,连带着与胡老都是相处融洽。只有见着他,才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冷意。 呵,这人……还是那个样子。时间流转,这人面容轮廓褪去了几分生涩,变得更加深邃且难以捉摸。唯独那甩袖离去的神色,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模样,眉含千秋,目藏深雪。 即便零落成泥碾作尘,也依旧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皎月如镜高悬于空,难得晴朗的夜晚中,这轮孤月没了乌云的遮盖,露出了清然全貌。 清明已过,下过了几场雨后,这江南地区难得有了几日晴空,使得月明星稀,盈满空庭。院中草木生发,空气中散发着微湿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的特有清新味道。 慕忆走在院中,长舒了一口气。清冷的面容与这如霜孤月遥相辉映,竟是不输分毫。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慕忆吟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又带上了几分温润暖意。 “唐特使,借剑一用。”慕忆回身笑道。 唐芜察觉自己踪迹被发觉,倒也没有太多尴尬,只是笑一笑走出,将手中佩剑递给慕忆。 长剑如碧水,呛地一声,从剑鞘中被拔出。顿时凌冽的光芒折射着月色,映过整个庭院。慕忆屈指一弹,长剑发出一声清鸣,“好剑!” 慕忆抖出三朵剑花,一手带过,将飘零而过的几片花瓣片片削成对半,却柔和不带半分杀气。所谓行家看行家,便知有没有。唐芜知道,单凭这一手,慕忆的剑法便可在武林中剑术中排上位次。只听说追魂阁阁主善毒,善杀人于无形,轻功也不错,倒是没听说过这位会用剑啊? 慕忆似是有些走神,左手长袖一展屏隔长空,右手中长剑折射过光芒,光影凌乱,已是舞剑成风。 三年前……三年前,也是这个日子,周念生辰,自己身份不便,只能翻过墙垣相见庆贺。轻身纵下墙时,周念已在月下相侯。周念作为世家子弟,除了武术之外自然广泛涉猎,几巡酒后带着几分醉意,用随身长笛吹奏了一首,《夕阳箫鼓》。 慕忆身无长技,有些歉意,只得拔出周念长剑,应和着笛声在月下舞了一套剑法。以剑舞相合,竟是相得益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6 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正是那千古以来脍炙人口的《春江花月夜》。 慕忆脚步轻旋,长袖甩过,仰首递出长剑,抖落的剑花带起阵阵风声,却也是不带丝毫杀气。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慕忆收剑,长身立于如水庭院中,长指轮起放佛弹拨琵琶一般轮点,遂旋身而起,长袖挥洒出美妙弧线。 提气蹬蹬顺着院墙而上,登顶后又扭身仗剑回冲,平稳落于院内。月下衣带飘扬,平添风流恣肆。 朗声吟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时,剑势顺着笛声曲调,又收敛了几分凌厉,复归缓和。慕忆一记平沙落雁,双臂平展如鸿雁滑翔,又复踢出一道弧度,与空中连旋三次,皆是足不点地。 短短一段剑舞,竟是融入了步法、轻功,乃至袖法和剑术。美则美矣,若是有人为这表象蒙骗,只当这是玩耍之物,才是大大地错了。若有人无知闯入,一旦笼入剑势之下,才是难逃升天。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慕忆手中剑不知不觉停下。 一套云影剑法,竟只到此处便戛然而止。 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月轮,依旧是半悬于明空。慕忆怔了很久。 慕忆其实很少笑,但因着唇纹边上的那颗小痣,总让他看起来似笑未笑,竟是温和许多。然而只有此刻,唐芜看着这个人。他在月下独立,有些晃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温和的神色渐渐淡下去,惟剩眼角眉梢一成不变的细致分明,如同凝结过千年的风霜。 明明站得很近,又仿佛中间隔着千秋皓雪。 昔日观旧书,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于剑舞赞誉甚多,自己也见了几遭,只觉浑然不如,只具剑形却无半分真材实料;或是有真才实学,却将美感破坏的淋漓尽致。 如今才知书中所言不虚,今日才明白何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何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迟教主若是有事寻慕某,自可大方出来相商,何必做偷窥之宵小之事,平白降了身价。”慕忆冷声道,毫不留情地还剑入鞘,正好钉入唐芜手中的剑鞘,也正给了她身后之人一个下马威。 唐芜惊然回身,果然教主自身后闪了出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连教主何时来到的都不知晓,若非慕忆察觉,若是换了对手…… 慕忆却是一个好脸色也没给,甩了甩袖子依旧将两人请在屋外,浑然忘了前几日自己还强调过的阶下囚之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在状态,码得很慢……也很少…… ☆、第 16 章 被关在门外的迟渊,原先不错的脸色一下子沉下脸。唐芜瞅了瞅那铁青的脸,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迟渊是一教之主,有谁敢给他这样的闲气?迟渊本想破门而入,好好教训一下里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偃旗息鼓了。 “原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迟渊低声道。又自嘲地笑了笑,“也对,本就不是什么应该记得的事。不记得也罢。” 他是不记得,清闲得很。倒是让他徒劳费神,不知如何处理。 唐芜早就悄悄退下了,迟渊在慕忆的房前站了会,愣了愣神,又自行走了。 对于这房外发生的一切,慕忆懒得去理,仅是在迟渊离开的时候抬了抬眼皮罢了。 同时同刻,澜溪镇。 “楼主,东南方二十里,七琼派的人正在向楼这边赶来,一行三十人左右。” “看清什么人带着七琼派吗?” “七琼派掌门张怀山亲自带着派中精锐。”那人毫不迟疑地回报道,“手下人回报,说是派内三位长老出动其二,余下二十七人也尽是高手。” 倚在扶手中的蓝衣男子直起了身子,闻言笑了笑,“那便让他们来。” 他的右侧脸上有一大片疤痕,像是被开水烫过,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森。正眼对着别人的时候,总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正是追魂阁第四楼的楼主,慕四。 慕四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我知道了,十八,还不速速召集楼内众人,好生候着。省得让他们觉得阁主不在,我追魂阁就招待不好诸位了。” “是。”十八应声。看着楼主的神情,他便知今晚一役,必是不得善终了。如同前几日一般,即便拼着楼内折损众人,也要将来犯尽数诛灭! 他慕四便是要让江湖知晓,追魂阁即便式微,即便暂时受挫,也绝对不是宵小之人可得觊觎! 犯我追魂阁众,众必不计代价,诛之! 这已经是四月以来前来挑衅的第三个门派,自从五岳盟公开宣布与阁主为敌后,原先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等于多了一个巨大的靠山。直到今日终于拿捏到恰当的时机,一齐对着追魂阁发难。只因追魂阁不仅身系多桩命案,无一不是各门各派,各方各地举重若轻的人物。逝者已矣,人命本身并不值得这些人趋之若鹜,重要的是这些逝去人物身上多数携带本门重要物件。或是本门不传之秘,最不济也该是印信之类。 这些门派原是绝对不许本门重要物事外泄,但也忌惮追魂阁势力,才一直咬牙忍耐。如今见着追魂阁式微,更是有仇报仇,没仇的旁观门派也跃跃欲试,想在此乱流中浑水摸鱼。 正如这七琼派,原本是黄河下游一带的一方小门派,开派掌门凭借一套掌法于武林中也是占了一席之位,可惜到了张怀山这一代,掌法秘笈仅剩半章,以至于门内人才凋零,声望渐不如前。此次七琼派便是打着追魂阁掳掠其秘笈之名,借机讨伐。 若是换了慕忆还在,张怀山是决计不敢的,可现在慕忆生死未知,追魂阁重要人物慕二也叛乱出逃,使得追魂阁主楼之一群龙无首,乱七八糟。这般机会,若再无胆潜伏,岂不白白放过大好时机?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很多理智之人皆会迷失,何况是并不如何精明的张怀山?他被冲昏了头脑,可显然忘记了,追魂阁内都是怎样冷酷无情的一群刽子手,也忽视了在其之前铩羽而归的两家门派! 月夜渐沉,墨色更重,风声渐渐凌厉,连鸡鸣狗吠之声也被无声蔓延的杀气淹没下去,今夜注定不眠,注定将有人的鲜血浸润澜溪镇这片土地。 清晨,迟渊尚未起身,唐芜便早早侯在门外,向迟渊传达了慕忆想要同他会面之事。 “呵。”迟渊并无意外,随手扔下揩脸的手帕。 “那教主的意思是……”唐芜问。 “待今日事毕,我即刻过去。”迟渊吩咐道,“让他先候着。” 就像吩咐下属一般,全然是无谓的语气。一脸的理所当然。 今时今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7 刻,倒不是他迟大教主礼贤下士,天天狗腿一般地往慕忆院子里跑的时候。怕是不温不火地关了这么久,他慕忆急了罢?既是有胆同他甩脸子,今日便让他候一回又何妨。 唐芜称是退下。 迟渊说候着便是候着,唐芜可不敢和那位爷这般转述,只说是教主今日事务繁忙,待晌午之后才可拨冗。 晌午之后,慕忆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久得慕忆都开始考虑是否要闯出院子——虽然他清楚凭他一人之力是几无可能冲出凌云教的。直到夕阳西沉,那头迟大教主才慢悠悠地踱到他的院子里。 “先生何事?”迟渊问道。 “对于多日前迟教主提出的归降贵教之建议,在下的回复依然是拒绝。”慕忆道。 “哦?”迟渊挑眉,“那先生叫本座来是什么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追魂阁虽不归附凌云教,但日后但凡凌云教有所需要,我慕忆定义不容辞,千里相助!请迟教主放在下回追魂阁。”慕忆正色道,“如此。迟教主可满意?” 迟渊冷哼一声,“本座要的是归附,你倒是会投机取巧。你凭什么会认为本座会愿意做这等亏本之事?” “何谓亏本?”慕忆道,“迟教主所求不过是收纳追魂阁势力,且不说就算慕某答应,凌云教是否能收纳慕某手下死士之忠心。” “这本座既然能提,必然有办法。”迟渊一笑置之,眉宇间全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好。可问题是慕某这人,却是一副劣根性,软硬不吃。相比这一月内,迟教主已是有所领会。但凡慕某在一天,绝对不会答应。”慕忆决然道。“若慕某不在,追魂阁剩下众人亦是绝对不会听你之命!” “退一万步讲,就算迟教主手腕通天,能收服少数追魂阁之人。可若是追魂阁已是实力大损,迟教主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慕忆侃侃而谈,虽是月余远离江湖,消息不通,所料竟是分毫不差。 “大哥既是公告江湖与追魂阁不共戴天,此刻追魂阁又群龙无首,兼之叛徒已出,必是腹背受敌。长此以往无人操持,必得势力折损。我即是追魂阁主,此身犹在,伤势已无大碍,便再不能坐视不理。” “与其强行收服一个已元气大损的追魂阁,为何不转而结交一个强力的盟友呢?” “大哥?”迟渊讽刺地嗤笑一声,“先生倒是看得开。” “可先生巧舌如簧,这般避轻就重,故意诱导,当不知本座若愿意派教中诸位长老亲率教中精锐前往解围,不仅能救追魂阁众楼于危难,更可收服人心!如此将追魂阁势力收归似也不是难事。”迟渊笑道,词锋尖锐。 “耗时耗力,迟教主是聪慧之人,想必会作出更明智的选择。”事已至此,被点破后,慕忆再不愿多说。 “先生似是笃定本座不会杀你?”迟渊忽然问道,“为何?” “凭迟教主近日的表现,慕某直觉如此。”慕忆淡然道,半边秀丽的面孔转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迟渊。 只是直觉,觉得这人……似乎不会伤害自己。 事到如今,即便是慕忆,也不得不靠着这般毫无根据的事情,来判断自己最终的结局。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是如此罢了。慕忆不动声色地攥紧袖中的拳头。 迟渊有些恍惚。 那眸子黑白分明,黝黑而不失深邃。明明是有求于人,却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态度,眼中全是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与祈求。明明手中握的是这般虚无缥缈的筹码,却平淡的似拥有千军万马。 记忆忽然就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个人也是这样清隽的面容,这样古井不波的眼神,与八年前,并无分别。 分明那一眼于慕忆并无任何意义,像是看走失的猫狗、迷途的乞儿一般,于他,却是天坼地裂,是永远不愿提起的、仅愿永远埋葬在内心深处的一段过往。 所以……慕忆总是猜对了。 迟渊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眉眼间横出几分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戾气,“先生的直觉倒是准得很。” 慕忆有些不解。 然而不等慕忆细细思索迟渊话中的深意,迟渊接道,“但先生要清楚,先生这条命本就是攥在本座的手中。” “生是本座允许,死也当是本座同意。”迟渊一字一句。 “先生的建议,本座接受。”顿了顿,“但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本座说什么也是有些不甘。” “不若明日此时,慕某在此恭候?”知道成了一半,慕忆道,“打个赌如何?” “你我公平比试一场,若是迟教主不能胜慕某,慕某当放归追魂阁!”慕忆笑道,长眉舒展,竟衬得五官说不出的俊秀。 即是他慕忆赌对了,这位教主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罢了。慕忆赶紧给垫了块台阶。 “……一言为定。”迟渊思索片刻,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四月中旬,追魂阁二楼宣布分崩离析。此楼原本便随着慕忆的失踪而有些混乱,随之而来的慕二宣布叛变,更是让楼中杀手一分为二。有忠心耿耿者愿意留守楼中苦苦支撑,然更多的是效忠慕二之人,毫不迟疑地随着慕二叛离追魂阁。 而今谁都不知慕二及其下属去往了何处,已是销声匿迹了。 剩下留守之人,大多都是慕忆一手带出的下属亲信,自愿驻守楼内等候慕忆归来。然而事与愿违,在接下来江湖中前来讨~伐的几波战斗中,渐渐力不从心,又得不到其余七楼救援,可谓孤立无援。终于于四月中旬,在苦苦支撑一月之后被攻破,一众精英尽数折损。 另一边,七琼派精锐倾巢尽出,声讨追魂阁于澜溪镇,双方一言不合引致血战,七琼派一行三十人连同掌门张怀山,尽数逝于澜溪镇,无一幸免。 若是仅仅死亡,并不能引起震动。毕竟身在江湖,每个人无论是有权有势,亦或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或多或少杀过人。然而七琼派这些人的死状,尤胜进犯追魂阁其余楼主之人。七琼派掌门人张怀山,好歹也是武林中有些头脸的人物,然而被发现的时候,却是整个七琼派死状最惨的人。 其残骸上若非仍戴着掌门印戒,武林中人也无法辨认。只因那尸体上已是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皆是被不知何物腐蚀的腥臭粘腻,观者不忍猝睹! 江湖闻之大骇。 也许直到此时,江湖上很多人才算是见识到了追魂阁第四楼楼主慕四的手段。不禁人人唾弃,更是坐实了追魂阁歪门邪道之名。 浩浩汤汤的声讨大军在听到消息之后,前进之势为之一阻,许多原本打算浑水摸鱼之人骇于追魂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8 众楼悍不畏死的守卫之势,纷纷停下观望。 毕竟是看着有益可图才凑上前来,若为此丢掉性命可是大大不值了。这些人可不愿为了一点不太可能的利益,去和追魂阁这群亡命之徒多做计较。 唐芜盯着小院中缠斗的二人。 如今已是月上中天。这两人从晚饭时分便斗在一起。自掌法、腿法至三十六路大小擒拿手,因着没用半分内力,尽是比拼招式,两人竟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当世两大顶尖高手的对决,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此见证。唐芜自从这场比试开始便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两人,生怕漏掉一招一式,这两人比试了多久,唐芜也跟着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不管是出招的速度力量拿捏,还是应急临变之反应,都是这一人一生之中对武学的理解领悟。 可说观此一战,胜却十年苦练。 “好!”侧脸避过慕忆当面一拳,迟渊飞身后退拉开距离,喝了一声彩。 慕忆沉静的面容也带着几分快意,“可惜,这般小打小闹,永远也分不出胜负。” “不错!”迟渊肃容道,“唐芜,将先生的武器都还给他!” 唐芜闻声,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递上。慕忆接过,里面三十六根细雨,连同多年随身的短匕都是分毫未损,不禁笑道,“多谢。” 迟渊的剑制式古朴,剑身连着剑鞘都泛着幽深的光泽。七分锐利,三分灵动。还未拔剑,便已能令人感受到凛冽寒意——这并非是剑本身材料特异,而是此剑随迟渊多年,早已饮血无数,是以煞气沉重。 “请。”慕忆抽~出短匕,对迟渊道。 此匕首名曰碧水,正是取其挥舞时如同一汪莹莹碧水流动,能取人性命与无声无息中之意。乃是多年前周念所赠,当年其专门托人为慕忆打造,是以多年来慕忆使用起来顺手得当,从不离身。 “先生剑术不菲,为何弃剑不用?”迟渊见状问道。“我凌云教虽非富甲一方,一柄顺手的剑倒还是找得出来的。” “匕首足矣。”慕忆答。 迟渊却是含了几分怒色,“以长对短,本座可不愿占你便宜。还是先生看不起本座,认为仅凭一把匕首便能胜过本座?若非要如此,不比也罢!” 言罢,竟是转身欲走。 “迟教主且慢,慕某择剑便是。”慕忆无奈,只得道。 “不必。”迟渊闻声回过身来,沉吟片刻对唐芜道,“取……凰归剑来。” 唐芜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称是后转身出院,不一会便提着一把剑前来复命。 慕忆接过,此剑剑身细长,通体金黄,难得的是剑柄处雕镂半边凤凰展翅欲飞,余下的半身与剑身融为一体,炫目而美好。剑自然是好剑,慕忆接过的第一瞬间便感觉说不出的得心应手。挥舞几下,手~感轻~盈,尤胜唐芜之佩剑。 “多谢借剑。”慕忆正色,“迟教主小心,此刻起,在下不会手下留情,莫要误伤了迟教主。” 明明是普通平淡的语气,却含~着极低调的嚣张。 “哈哈。”迟渊闻声而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若是真能伤了本座,先生也是好功夫!”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迟渊面前这般嚣张了。乍然听到,迟渊不禁充满了新鲜感,然而话虽如此,手下却也是半分不敢懈怠。 慕忆毫不客气,抢攻上前。 他是重伤初愈,内力决计不如精力充沛的迟渊,拳脚比拼尚能与迟渊周旋,然而剑术却多靠内力,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因此,决不能动作迟缓! 迟渊轻描淡写的避过,回以同样一剑。双方试探过后,如今才是真正的对决。 平地风起,将两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迟渊一身衣衫随风摆动,鼻梁高~挺,剩下的半边脸在月色下看不清轮廓,唯有眸中墨意深沉,闪烁着毫不遮掩的胜欲。 剑过,回档。交错的身影回荡过凌厉的剑气,偶尔飘零的树叶被剑气辗过,立刻摧折。院内两个海碗粗的杨树树身,已被剑气划出道道深痕!剑身折射过凌~乱的月光,愈发炫目,金色与玄色交映。庭院中夜凉如水,唯有风声和刀剑交撞的声音。 如此又过五十回合,迟渊剑招一转开头之飘忽,变得大开大阖。 ——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剑尖微沉,夹着沉沉内力如同江水奔流一般,滚滚向慕忆压下。 慕忆见状,躲避不及,只得临危生变凭着巧劲卸下大部分劲力。然而余下的几分力道顺着交接的剑身传递到慕忆手上,仍是震得他虎口微裂,半边臂膀因此发麻。 原是迟渊见迟迟不见胜负,转而以内力劲道压制,企图逼得慕忆内力不济。慕忆洞若观火,转而剑走轻灵,被剑势逼得不及之时,蹬蹬仗剑顺着院墙登上,扭身接下迟渊越来越沉重的剑招。 饶是如此,迟渊加注于剑上的内力一分沉过一分,慕忆渐渐内力不支,被逼至墙角,腾挪之间已见劣势。 连唐芜都能看出慕忆已是真气难续。本以为这场比试已是接近尾声,然而看似被逼到强弩之末的慕忆却是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变了一套剑术。唐芜杂学甚多,竟也是看不出这套剑法出自何处。只觉这套剑法依稀有些类似当日慕忆在月下舞的那一套剑法,然而硬要说是,又分明有什么灵魂一样的东西被改变了。那套剑法飘逸悠扬,而眼前的身影,分明多了几分浑不在意一般的出尘轻灵之感。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只见慕忆仗剑身姿轻若飘絮,衣袂当风,依着这样轻灵的剑招,竟是有几分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迟渊能感觉出,之前的内力好歹能找到着力点,有所宣泄,然而对面这人就像一片轻~盈雪花,一片落叶一般毫无根基,他发出的劲力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馈。 如此,慕忆也仅是避免了与迟渊的交触,若说再想要递进一份,则是劲力沉沉,对方内力浑厚,防御更是泼水难进。 这般缠斗下去,不用说仅过百招,就算是再过千招,依然是毫无结果。没有了接触,更无谓内力压制,迟渊原本的优势已无所凭借。这样一来,除非两人中的一人先累死,否则绝分不出输赢。再僵持,未免太过尴尬。 迟渊率先停下手,慕忆随后收剑。 这般比试方法,可谓是无赖了。可慕忆如此,也是太过无奈。 “这般避重就轻,打到明年也不会有结果了。”迟渊还剑入鞘。 “那便请迟教主送在下出贵教。”慕忆笑道。 “可胜负未分。”迟渊皱眉。 “在下只说公平比试,如今迟教主不能打败在下,自当放了在下。”说到“不能打败”之时,慕忆着重加强了语气。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19 迟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江湖中常见的小计俩,以言语设下圈套,让对方否认不得。但迟渊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反而很大方的道,“好,愿赌服输。” 这倒是出乎慕忆的预料。 “不过……先生这身功力,究竟是恢复了几成?”迟渊沉声问。 知道隐瞒不了,索性承认,“约莫七成。” 迟渊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到一半断网了……今天照常更。日常更新九点之后 ☆、第 18 章 “七成?!” 不止是迟渊,连一旁的唐芜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明明这个人月余前刚受过那般的重伤,再加有伤上加伤的那两次……当时她也是亲眼见到的,那脸色白得似鬼,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差点要去奈何桥报到的一副样子。如今能生龙活虎地与教主动手已是奇迹,就算停用五散子,又怎可能恢复地如此之快! 这个人……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唐芜狐疑地将他再上下打量一眼,并未发现他有什么与自己特异之处。 “在下~体质特殊,因此伤后总是恢复极快。”慕忆大方地任两人打量,解释了一句。 “唐芜,你先下去。”迟渊盯着慕忆,对唐芜吩咐道。 恢复快也不是这等快法啊?唐芜带着满腹疑惑道了声是。 余光瞥见唐芜的身影闪出视线,迟渊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忆,一瞬不瞬的目光让慕忆开始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迟渊向前逼近几步,慕忆不知觉地也跟着倒退了几步,几步后正好靠到墙根,再无路可退。两人贴得有些太过近了,近到慕忆能捕捉到迟渊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迟渊这是要做什么?慕忆眼睁睁看着迟渊向自己伸出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没有出手制止。那只手指尖有些粗糙,指腹有长期提笔握出的薄茧,触碰到颈侧的肌肤有些微痒。 正当慕忆有些不解的时候,那根手指又收了回来,接着院中微弱的月光能看出,上面有薄薄的一层血迹。原是比试过程中,他的颈侧不知何时为划过的剑气所波及。仅是破了一层表皮,是以并无痛感。 “多谢。”慕忆道谢。他有些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身,正欲抽身,然而还未曾动便已被迟渊不动声色地制住穴~道。 “你……”慕忆怒道。 “慕忆,认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傻。平日若是不让人近身也罢,近了身的人就绝不设防。”一击成功,迟渊也不知是有些忿然还是有些释怀,感叹了一句。“所以你看,若要制住你极其容易,何必跟你比试这般久。” 慕忆的脸上红白交错,竟是无言以对。 迟渊当着慕忆的面,将刚刚拭过慕忆鲜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将其上的血滴吸~允干净。 这样毫不掩饰的动作,不禁让慕忆想起了前不久的那个晚上,尽管他这些日子以来尽力想要忘却,此刻的情景,依然是强迫他想起了自己当晚难以启齿的尴尬与难堪。他在这人身下被恣意侮6辱玩6弄,衣衫褪尽,完全无力反抗,甚至…… 当时迟渊虽是一身酒味,然而慕忆却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近身时拂面而来的热气中,并无半分酒气。何况,他是惊怒交加,吐血昏迷,若迟渊真是酒后精~虫上脑,又怎会在第一时间知晓应当叫大夫?这分明是蓄意折辱,好教他生不如死,教他雌伏身下! 慕忆白净的面容因为怒色浮上了一片薄红,眸中寒色凛冽。所谓玉黛青山横,正是美人含怒。迟渊欣赏着慕忆面上如走马灯一样变幻的神情,对其冰冷的目光与毫不隐藏的杀气选择了视而不见。他显然也是想到了慕忆正在想何事,不禁也歪出一个笑容,瞳色黝~黑,里面似忽有沉沉的波光涌过,待细看时,有恢复一片沉凝的静水。低头,正好衔~住那微6润的双~唇,长6舌长6驱而入,刷过一排整齐的齿列。在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拒绝之后,不容抵抗地叩开齿关,强6势地扫6荡过每一个角落。然后,迟渊明显的察觉到,慕忆喷6拂出的气6息因为自己加深的这个吻而凌~乱不堪。 那是一种至为纯净的味道,如冰如雪,有些像寒冬腊月中北疆长冬不化的霜雾,清冽而明朗。 他给予,他被迫接受。慕忆不可置信一般瞪视着近在咫尺的迟渊的脸,双目却被他伸掌掩过。唇齿相6抵,舌根温润到几乎酥6麻,流窜的热气席卷全身。似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漫天星火在迷蒙中炸裂开来。迟渊原本只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却越发不愿放开固定住慕忆后脑的左掌。须臾,迟渊终于结束这个长吻。 “呃……” 然而,不等慕忆长出一口气,那温热气息复落到慕忆颈间细细舔~舐,将那一缕血色尽数收纳于唇齿之间。迟渊敏锐地感觉到,贴近的身躯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警戒地完全紧绷,便叹了口气,起身分开与慕忆的距离。 “迟渊,你敢!”慕忆杀气如有实质,足以让人汗毛倒竖。头回未以迟教主称呼,而是直呼其名。 迟渊看着慕忆,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慕忆的右唇角,那是慕忆读不懂的神色。“慕忆,八年未见……你竟已是这般模样……” 八年……未见?慕忆皱眉,他认识的人不多,眼前这个人分明并无印象。 “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江湖中,要取你性命的自诩正义人士不在少数,此行必定危险。你身上伤并未痊愈,不若再待些时日罢。”迟渊打断慕忆的思索,淡淡道。 “不必。在下便不再叨扰了,明日便离开。”慕忆断然拒绝。 “你……”迟渊欲言又止,垂目看他,眼帘微窄。 “本座突然想,若是像原先那般待你,甚至废了你的武功,断你经脉,永远把你囚在此处,或许更好。” 将这个人掌握在股掌之上的感觉,就像偶尔捉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将它握在手中。任它上下翻腾,感受它长长的双翅在掌心中翻腾的感觉,痒痒的,且有些酥~麻。然而却不敢再加力气,又小心翼翼地留出喘息的缝隙,生怕这个生命被自己不小心扼杀。 带着些不知名的窃喜和分外的小心。 慕忆心中巨震,瞪着迟渊未有回应。此刻他被制住,若是迟渊真想如此,他怕是在劫难逃。 然而迟渊终是叹道,“罢了。此去……本座便不相送了。望君珍重。莫要忘了你我约定。” 拔了牙齿,去掉利爪的猛虎,还能谓之猛虎么?若真这般,怕是病猫都不如。 迟渊转身,在慕忆的目送中离去,一身玄色长衣渐渐与暮色融为一体。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0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慕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阁主的私令作为凭借已经交给迟渊代为掌管。正如他这个人来的时候是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倒也是干净利落。唐芜看着半天,上前将凰归剑交给慕忆。 “这是?”慕忆看着唐芜,未接。 “我家教主说,既是盟友,一把剑倒也是赠得的。慕公子既然愿将私令交给我家教主,教主也当有所回赠。”唐芜将耳边的碎发一拢,温婉笑道。 慕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伸手接过凰归剑。 这柄剑不只是何等材质铸成,用起来竟是分量格外趁手,运转间游刃自如。既是身份暴露,等于从暗面被迫摆到台前,往后少不得要明理暗里都同人交手。这几日~他正琢磨着要再取件长兵器,既有赠剑,不妨暂用。 迟渊的态度诡异,不但在揭破自身面上伪装之后不曾为难,松懈了看管,以名贵药材为自己调理伤势,今日更是以宝剑相赠,这是意欲何为?难不成真是将他看做盟友了?他到底在想什么?慕忆已是想不通了。 囚困期间,他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一身修为几近于无,无力至任人宰割,然而经此一事,竟是心境大有不同。在师尊传授的剑法之中,杂糅了独有的剑意与对武学之理解,脱胎而出一套全新的剑法,取名云影。正是“天光云影共徘徊”之意。 过刚易折,唯有以柔驭坚,方能不为重力摧折。云影剑法,实是一套防御为主的剑法。适于内力稍弱者,避重较轻,可与比自身强之人持衡许久。 昨晚他之所以先弃剑而坚持用匕首,而后更是出言傲慢,乃是有意为之,正是为了激怒迟渊,使其在交手之初心境便不如自身平稳。要知高手相争,往往只是相差毫厘。或是心境尚缺磨练,或是一招一式不够快速有力,亦或是力道与身法的拿捏腾挪,都有可能造成落败。 然而迟渊诚然是如同慕忆预料一般,怒而要求慕忆持剑与之比试。然而慕忆想不到的是,迟渊仅是片刻之间,心绪复归平静。未曾因为自己的嚣张言语而有所波澜,反而更加跃跃欲试。迟渊之心思城府,已是超出慕忆之估计。比慕忆交手过的武林诸多名宿,更加沉稳。若不是最后用了云影剑法,他已堪堪落败。 这已是近乎无赖的做法,但迟渊没有多加追究,还是大手一挥,放行了。这固然是因为这场比试本就没有太大必要,更是因为迟渊似乎本已打算手下留情,毕竟与他动手时,自己能感觉到对方仍是拿捏好了力道。 “慕公子……”唐芜顿了顿,有些迟疑。 “恩。” “我知这话许是僭越了。然而我跟在教主身边已逾十年,在教主仍为左护法时已随侍在侧。教主看似面和,实则身居高位,冷情冷性,我从未看过教主对一人如此上心……更何况是一个敌人。便是那这凰归剑,教主也不曾让别人碰过。”唐芜看着慕忆。 慕忆打量着手中的剑,未曾抬头,目光已然冷凝。“所以?” 冷情冷性?哪个身居高位者不当如此? 心若不够狠,下场总会和他一般。 “虽然我知晓依当下追魂阁之局面,公子是不得不回。但仍希冀教主这点心意,能被公子珍之重之。莫要……”唐芜欲言又止。 “莫要视之无睹?”慕忆替她续上。 “唐特使真是有趣。难不成我慕忆此番被囚被困,性命垂危,甚至险些被当做楚馆那些小倌被辱,竟是要慕某感激涕零不成?”慕忆挑眉,目中已是全然的冷冽。 唐芜无言以对,只觉对方的威压层层堆叠下来,竟是压得她不敢与之对视。如今慕忆,已非当日功力全失,荏弱无力的那个温和青年。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他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锋芒。 “别人对你坏,你不该有所记恨;别人对你好,你便该十分百分的回报。这世上本没有这般的道理。”慕忆慢慢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唐芜最后叹道,“只愿教主的选择无错。” “自然是无错。何况如今的情况下,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吗?”慕忆慢悠悠踱到桌子前提笔写字,不时停顿思索,唐芜碍于避嫌不便上前,也看不清他在写什么。片刻后,慕忆伸手将那张纸递给唐芜。 “唐特使,在下观你面色白中泛黄,吐纳有所滞涩,行止虽敏捷如常然气息稍重,应是有积年旧伤在身,且强行压制,致使伤势愈发严重。有日借故摸过你的脉案,前两日又与胡老询问,果是所料不错。”慕忆淡淡道。 唐芜一惊,不知何时这个人已经对自己了解如此透彻?需知唐芜有伤在身这一点,极少有人知晓,她竟分毫不察,还觉得自身隐藏尚好。 “这上面所书,乃是驭血蛊的培养方法。唐特使常年刻意压制,不加治疗,已是伤入肺腑。除非以此蛊入药,否则病根难拔。” “此蛊需要鲜血浸养七七四十九日不断。胡老医术远高于我,然而毒蛊之道,却是有所不及,故对于唐特使之伤势,一直采取疏导调理,未有拔根之法。”慕忆不等唐芜惊疑,解释道。 “唐特使照料我多日,此法权当酬谢。”慕忆做了个请的手势。 “取血之人需是稚龄幼童?未免太过残忍。”唐芜面上惊喜、迟疑的神色交替闪过,最后皱眉。 “怎么?唐特使不忍心?此蛊不但可相助痊愈伤势,甚至可让唐特使武功更进一层。”慕忆奇怪道。 “……多谢公子。”唐芜叹了一口气,收起。 然而看她的神色,慕忆却明白,唐芜大概永远都不会用这个蛊了罢…… 慕忆见状不置可否,目中莫名神色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让唐芜无法捕捉。 慕忆点头,与唐芜道别,离开了凌云教。 这个噩梦,该有所终结了。有些人该去见,有些帐,也该去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教主。”唐芜看着案前忙碌着的男人,出声道。 “恩。”迟渊头也不抬。 “他走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唐芜道。 “……哦。”迟渊放下一卷,又拾起另一卷。似是想起了什么,“长老那,竟是没什么动静?” 唐芜正要向迟渊提起,“四位长老,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慕公子之事,现下正相互商量,似乎要向教主……问询。” 唐芜斟酌许久,才用了问询一词。事实上,那四位长老的态度已非是问询能概括得了的。这样大的事情,竟未事先同他们四个商量,甚至隐瞒这般久,最后更是放走追魂阁主,他们当然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1 不肯了。 他们是长老,教中自护法之下便是他们掌权,是从迟渊篡位之前便根深蒂固的事情,又不是可有可无的虾兵蟹将。 迟渊冷哼了一声。“那四个老东西,果然没个安分。” 唐芜不接话。 “不是好奇么?唐芜,通知他们,半个时辰后召集会议。”迟渊站起身来。 “若是没有慕忆,八年前这些个老东西早就驾鹤西去了,哪能有今日。本座倒要看看,对着本教的救命恩人,他们竟是能耍狠不成?”迟渊讥诮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 唐芜一震。这还是她第一回听迟渊提到慕忆的来历。 本教的……救命恩人? 这倒是有趣了……唐芜终于明白了迟渊态度对慕忆忽然转变的原因。只是这当事人,倒像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教主说的若是真的,那慕公子一开始便挟恩图报,也是完全可以的,根本不必受这般多的罪。 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山灵水秀,自古便是游人墨客钟爱之地。如今人间四月芳菲,正是最和暖的时节,杭州自是少不得游人纷纷。街上熙熙攘攘皆是人群,有文人,游子,也穿~插着一些江湖人士。 杭州的街道上,因是昨夜下过一阵小雨,道上仍有水渍未干涸,空气中也是湿湿~润润的清爽味道,闻之让人精神一震。 碧空如洗。阳光澄明却不耀眼,温暖地洒落整个街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白衣长衫的青年侠客从人中穿过。 这个青年长得极俊秀,面色苍白,眉骨平直而清挺,更衬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又漆黑有神。他走的并不快,偶尔转头看看街道两旁摆着摊的摊面。手里提着一把通体澄黄的长剑,竟是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 可惜时不时夹杂着的几声干咳,和那随时要被西风吹倒一般的瘦削的身形,又似是与这一身份太过不搭。 这般俊秀文弱的样子,若说是个书生,倒有人相信。 路过的人不禁都打量他一番,最后目光都落到他右手中拿着的那把长剑上。这把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个小子,未免太过招摇了罢。明白的人扫一眼,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这般文弱可欺的样子,又毫不掩饰怀财,就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羔一样。 果不其然,慢慢地,有人远远地缀在他后面,动作隐蔽。而这个年轻人,仍是自顾自地走着,似乎毫无察觉。 可是这样,知情之人也只是冷眼看着,未曾出声提示。 这个江湖中,死得最快的就是多管闲事之人。他又不傻,不是初出江湖,一心只想仗义出头的愣头青。跟上这个青年的那拨人,若他没看错的话,正是在这杭州一带活动的黥面帮之人。 这个年轻人,怕是要遭殃了。 越文成亲眼看着这个肥羊走进一家茶楼,也招呼跟随的三个手下跟了进去。 今日这是什么好日子?越文成心想。只是随便一逛,竟然也能看见这样的江湖菜鸟,拿着一把好剑便招摇过市,毫不掩饰,简直就像再说快来抢劫我一般。 他是黥面帮的少帮主,待老头子两腿一蹬,这帮内大小事务便都交予他了。只是最近家中老头子委实管得太严,他才带着三个心腹进城,打算寻些乐子。可是这样闲逛竟然让他遇见这等好事,越文成压根没有犹豫,就直接跟着上了楼。 那人面色苍白,气息不稳,像个病痨鬼一般。他要剑,那人焉敢不给? 杭州百姓还是认得这座瘟神的,在他尾随那年轻人上楼的时候,就已经悄然作鸟兽散了,整个大堂,竟只剩了他一人。而他还是浑然不觉,悠然自若地喝着茶。 喝了没两口,便是一阵急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那把剑就被他随意地摆在桌子上。越文成见状也不再废话,直接大马横刀地坐到他面前。 “小兄弟,在下看上了这把剑,打个商量成吗?在下愿……”越文成含笑问道。 “不成。”那人眼皮都没抬,径直打断了越文成的话。 骤然被打断,越文成的笑意僵了僵。勉强带着笑意续道,“我看小兄弟也不像是需要这把剑之人,与其供着,不若转手给在下……” “我说过了,不成。”对方皱了皱眉打断他,显而易见地一脸不耐烦。 这下越文成压不住火气了。他是谁啊?整个苏杭地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更不用说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子!他自忖先礼后兵,已是客气得很了。这人竟然敢这般对他说话! 越文成冷笑,“小兄弟,在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怪兄弟以大欺小……” “呵。” 越文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是听到了一声不屑的……轻笑?对面的青年面上挂着冷冽的讥诮,斜睨着他,瘦弱的身形,竟也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下不等越文成发怒,他那三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早已经冲了上去,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已让掌柜的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然而掌柜的再睁眼时,却是那三人倒地呻~吟的样子,而那个“文弱的年轻人”,正一脚踩踏在其中一人的胸膛上。 那脚尖微微一沉,在场之人分明是听到了那人胸腔中传来的清脆的“嘎嘣”声,显然肋骨已是断了几根。 越文成见状大惊,明白是碰上了硬点子,不敢再轻敌。趁着青年未曾回身,迎拳攻向他的后腰。谁知那人竟像是后背长眼一般,轻巧一闪,便躲开了他的攻势。又十指如电,扣上他的肩胛,拿住他右肩的三大要穴! 那一瞬间越文成便出了一身的冷汗,然而未曾反抗,肩胛已然传来剧痛,整个人也轻飘飘地被甩到了地上。 一招?他甚至在这个人手下一招都走不过! 那个青年转身取剑,刷地一声,自己的右手已然被废。 “这剑,不才还是用得着的。” 越文成倒也硬气,被打成这样仍是不肯出声呼痛求饶。只是一味捂住右手断处奔涌的鲜血,看着那个青年慢悠悠地收剑。 “在下有眼无珠,冒犯阁下了,多谢阁下不杀之恩。”越文成咬牙,额间冷汗滚滚而下。 “这点小事,我还不至杀人。滚吧。”那人淡淡道,一身长袍无风自动,多了几分森然杀气。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越文成仍是不甘心,问道。 那个青年回身俯视他,眼帘微窄,森凉的目光让他后背瞬间汗出如浆。 “慕忆。” 说罢,提着那把剑慢慢地踱出茶楼。临走前,还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可怜掌柜的躲闪观察许久,又哪敢向前取银? 越文成在属下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蓦然想起—— 慕忆? 不是前一阵江湖人人恨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2 得诛而后快的追魂阁阁主么……那个杀手头子?他竟没死!竟是在此处! 他刚才真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才站起的身子不禁一阵发抖,险些又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慕忆自杭州城露面一次之后,转而远避人群,一路从城郊轻骑赶往澜溪镇。在那之前,他甚至一人一骑,毫不掩饰地前往了七琼派的所在地。七琼派自从倾全派精锐袭击追魂阁之后,只留了派中老人、新晋的不成器弟子和妇孺儿童在门派中,守着门派前人牌位和基业,已是苟延残喘之势。 慕忆孤身一人挑了七琼派全派,可怜全派上下有生力量不过百人,又有不少老弱残幼,真正拿的出手的高手不过短短十数人,在慕忆的攻势下皆是溃不成军。虽是如此,慕忆也没有太过狠心,不过是废了那些高手,剩下诸人他一个指头也没碰。倒不是他面慈心善,不过七琼派全部高手要么死在追魂楼,要么被他费去武功,已只剩一个空壳,这样毁灭性的打击,这个门派怕是永远不会翻身了,他再同他们计较未免迁怒太过。 这江湖,永远是人言快于最高明的轻功。让江湖中人发现他还活着,曾在杭州出现过,甚至曾挑了七琼派。单这一个消息,远比他星夜兼程赶往追魂阁众楼救场来得迅速有力。 他就是要让全天下人知晓,他慕忆尚且健在!只要他慕忆在一天,这天下就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撼动追魂阁! 虽然这样的方法有效,却也实实在在将他自己暴露在了整个江湖的眼皮底下。 果然,在离开杭州的第二天,他在城郊栖息的破庙中,孤身一人,赶走了第一批前来截杀的人群。 看着五岳盟这些自诩正义之士在自己面前,义正言辞地数落自己是如何的罪大恶极,如何的心狠手辣。其中很多人,慕忆虽只是五岳盟挂名的藏宝库主管,露面不多,倒还是认识的。慕忆心烦地很,心中又有几分悲凉。 他手下留了分寸,仅是将这些人伤到无法动弹罢了。可这些人都是各门精英选拔而来,长期驻守五岳盟,并非等闲之辈,他自己也并非是全盛时期。他手下留情,别人却不会。一场缠斗下来,他身上也多少受了轻伤。 作为杀手组织的头领,慕忆当然明白这是最蠢最不理智的。他应当以最小的力气和损失来清理干净这些麻烦,因为这些人不过是第一波。在他回追魂阁的路上,整个江湖盯着这边的人,都不会愿意让他一路平安。他应该时时提着一颗耐心和细心,永远保持最佳的状态,甚至应该将这些人全株杀鸡儆猴,而不是这般轻描淡写就放过。 然而他始终是留了三分情面和希望……到底……他还未见过周念。周念从不曾欺瞒他,总要见过他再说。 这让他想起了被抹过脖子的人。有时候他的动作很快,碧水挥过的时候,对方已被割断喉管,然而对方却还未发觉,仍是向前冲的攻击姿势。直到他停下动作,对方才会发现自己身上已是血如泉~涌,回天乏术。 他现在,可能只差割断他喉管的那个人,悲悯的停下动作看着他徒劳的挣扎和必然的死亡。 在解决第五拨人的时候,慕忆已经到达苏州边界,只要过了苏州,便可抵达澜溪镇,那里有他最直系的下属。 连日赶路,让他显得有些疲惫,长衫未曾换过,已是染了不少尘土。然而那温和却暗藏凌厉的双眼,和始终挺直的腰杆,却让人不敢轻掠锋芒。今晚的黑夜深沉,乌云遮住了大半片天空,星月尽数被沉沉墨色掩盖,透不出一丝光芒,让地面上隐隐有些闷干。 慕忆抬头观这天色,便知今夜必然有雨,只得弃马以轻功疾行,一路提气打算进入苏州城,若来不及,至少也应在雨落之前找到遮身之处。然路过一个竹林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多日来的经验让他瞬间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同时收敛吐纳之气息,向内观察。 这才发现,这帮人显然不是冲着他来的。一群衣着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围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身前躺着四五具尸体,有一个年长男子将他护持在身后。 不过这位男子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他的大~腿筋脉已被挑断,正在奔涌~出赤红的鲜血,更不用说身上还有更严重的伤势。 包围的圈子被一寸寸削减缩小,然而这个人还是徒劳的挥舞着手中的刀,企图护住身后之人。这个时候,围攻的人反而不急了,只是慢慢地耗尽他的气力,防止他反扑。只待这人气力一尽,便可一拥而上。 那个孩子年岁不大,约莫不到十岁的样子。蜷缩在男人身后,更加显得有些瘦小,面色因为惊吓而苍白,甚至有些泛青,缩在那里远看就像一团鹌鹑一般。然而抬起的双眼中,却毫不掩饰地折射~出恐惧与仇恨交替而矛盾的神色。 慕忆现在自身难保,本不想管闲事,不过看到男孩这样的神色,却是有些感兴趣了。于是他倒了回来,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慢慢走进了竹林。 之后那幕场景,即便过去多年,孟思源都无法忘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他慢慢踱来,细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把长剑。一身长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但仍未遮住那锦绣容颜。那是一张青年的脸,似乎赶了很多天的路,显得有些难掩的疲惫,然而那眼中似乎冻结了千年的寒潭。 像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又带着难以言说的从容。很难有一个人,能将杀气和优雅结合地如此完美。 在其他人的惊吼下,他显得那样从容不迫。衣袂翻飞间只闻一声铮然剑鸣,孟思源看不清他拔剑的动作,只见几个起落之后,地上的残肢断臂又多了许多,然而这次却全是敌人的。 风声终于渐渐大了。远处的乌云沉沉压顶,终于,闪电的光线排沓而来,将滚滚云层迅疾地割裂成两半,电光火石间,孟思源终于得见一瞥他的容颜。而后,恍如碎裂琉璃的声音响彻夜空,雷鸣随风嘶吼。 孟思源有些困惑地抬头,又看到了空中的一片闷雷,仰头间,几滴硕大的雨点正好落在他的脸上。雨丝顺着少年青涩的面容滑下,冲淡了面上的几缕血痕。吧嗒一声落在地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仿佛刚从这一切中回过神来。 “父亲……” 他哇的一声,终于反应过来,冲到已然奄奄一息的男子身边,哭得有些手足无措。慕忆收剑,走到那个男子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叹气道,“没救了。” 孟思源恍若未闻,只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3 ,面上血泪齐流,夹着雨水显得狼狈不堪。哽咽声都被风声盖过了。 雷声渐渐加大,声声沉雷夹着闪电奔袭而来。风声渐巨,雨点从一滴一滴不知不觉加大,最终变成密集的倾盆大雨,钢豆一样砸的人极不舒服。慕忆和男孩的一身都被彻底打湿,蔫搭搭地贴在身上,风吹过,更添寒冷。 这一片竹林不堪强风摧折,已是东倒西歪,偶尔会抽打到两人身上。前来追杀男孩的人在被慕忆出手警告之后,早已无声远遁。此时只剩慕忆静静地看着男孩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他也淋着雨耐心地跟着站着,只偶尔咳两声。 “他死了。”慕忆淡淡道。 “那你呢?你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男孩背对着慕忆,仍是未放开护着亲生父亲的手。声音倒是出奇地平静,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一般。 他说,“就算我死,就算我孟家只剩一个人,你们也绝对不会得到的!” “我?”慕忆反复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只笑一声。 “我这是喜欢捡人罢了。现在么……只想找个地方避雨。” “知道吗雷雨天在林子里呆着是会遭雷劈的,尤其是我这种恶人,更是怕得很!” 说着,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拎着男孩的后颈,就像提着一只待宰的小家猪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他带离竹林。 经过这么一耽搁,苏州早就城门紧闭。所幸他俩的运气还不太坏,在被淋死和冻死之前,终于在苏州城外找到了城隍庙。 “你姓孟?”慕忆随手点亮火折子,在尝试几次打算点燃柴火失败后,终于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真的像一只柔弱的小兽一般,只用一双带着戒备的小黑眼珠那么望着他,不发一言。对于他的话,更是恍若未闻。 “孟家……排到这一辈,也该是思字辈了吧——你叫什么?” “……孟思源。”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慕忆哦了声,又低头研究那捧湿哒哒的柴火。过了很久,在孟思源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无视了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道。 “我是慕忆。”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这个孩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对,就是那个杀人无数,你们这些正道世家不齿不屑的那个追魂阁阁主。” “我不管你孟家到底是为什么被灭族,也不管你身上有什么秘密。这我都不感兴趣。”慕忆走到孟思源跟前蹲下。 “那……” “今日救你纯属顺便。我师父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偶尔做个善事,抵债嘛。也是有的。”慕忆看似随和地摸了摸下巴。 孟思源的眼皮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他在做梦吗!喂你是个杀手头头啊,不应该喜欢喝人血活剥人皮吗,父亲不是总说你们这些人杀人不见血的吗!你现在跟我说要日行一善啊!我没听错吗!救人有这么顺手吗! 其实孟思源倒真是错怪了慕忆。追魂阁晚几年加入的人可能不知晓,然而慕忆亲手带出来的几人却是清楚。阁主他,其实很有捡人的习惯啊!像慕三,慕四,和慕六,都是慕忆捡回来的。尤其是慕四,捡回来的时候不但破了相,惨不忍睹,而且命也是慕忆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地施针施药,才从鬼门关拖回来的。 不过事实也证明,慕忆‘捡人’还是极有水准的,这么多年历练下来,他们早已成为慕忆最得力的左右臂。 “你别这样看我。藏宝图也好,不世出的秘笈也好。我追魂阁也不缺你那点东西。明日~你便走吧。” 孟思源好像敲不定这话是真是假,只从喉咙里呜了一声算是回应,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雨声雷声轰鸣,偶尔有雨点扫进庙中无法关闭的窗棂,带来几分寒气。 莫不是快五月了?竟有雷雨,时间过得真快啊…… 慕忆运功烘干了身上紧贴着的衣衫,终于感觉不那么难受了。余光瞥见孟思源缩得跟鹌鹑似得,冻得瑟瑟发抖,也恶质地当做完全没看见。 如此,一夜后曙光冥冥,雨霁云开,暖阳初照大地,竟是雨后的一片晴空。 慕忆盘膝静坐一夜未眠,内息运转几个小周天,再睁眼时竟是精神奕奕,若不是面色仍旧苍白如纸,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人竟然还有伤在身。 然而孟思源却是提心吊胆了一夜,将自己安置在距离慕忆最远的地方——虽然明知这是无用的,一夜未敢合眼。 “天亮了,你走吧。”慕忆站起,也不看角落中一夜未眠的孟思源。 “往后……无论生死,勿要提起追魂阁。这也是为了你好。” 言罢,自顾自地往城隍庙外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咚的一声响,那个未满十岁的稚龄少年重重地对着自己跪下。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慕忆前进的脚步一僵,转回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男孩。“你说什么?” “弟子孟思源,叩见师尊。往后愿恪守弟子仪规,尽心侍奉师尊左右!” 孟思源保持着跪~姿,仰视着这个男人,像是怕慕忆拒绝一般,连忙扣了三个头,一气呵成,速度快得完全在慕忆反应速度之外。 这倒是有趣。慕忆自认为还未到为人师表的一把年纪,也是头一回碰到有人不但不对自己避如蛇蝎,反而上赶着来倒贴。这小子脑袋烧坏了不成? “你……莫不是烧坏了脑袋?” 然而慕忆还真是猜对了,孟思源真是烧了。没等他说什么,男孩已经一把歪在地上,不省人事,整张小~脸都烧得红彤彤的。慕忆不用把脉,仅观面色便知,一定是淋雨后一夜衣衫未干,导致寒气入体。更加上昨夜一场血腥在眼前发生,外邪入侵,致使高热不退。 强撑着同自己说完话,行了礼,已是这孩子体能的极限了。 慕忆在原地瞪着昏迷的孟思源半晌,面色有些难看,终于一把还是扛起了这个小拖油瓶。 当然,动作是极其粗~鲁的。心情是极不情愿极郁闷的。 没等走出城隍庙,慕忆浑身一紧,目光锐利地投向东面,转身果断地将孟思源提回城隍庙,安置在偏僻的角落后。 再回身,握紧了凰归剑的剑身,右手已然扣了一排细雨。慕忆身在江湖多年,自然明白此时不应在庙内做瓮中之鳖,然而这一来一回,已是来不及跃出。 屋外,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点在尚且湿~润的泥土上。很快,东面来袭的人分成两拨,四人绕到庙后,四人在前。慕忆冷眼看着,立在中庭岿然不动。 半天没有动静,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声音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4 都是错觉一般。但慕忆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昨晚出了那等事,今日这些人能再追踪到他的踪迹,根本不足为奇。 果然,半开的窗棂旁,无声地蔓延进了几缕白色的烟雾,蜿蜒的角度如梦似幻,很快就四下弥散在空气中,难以让人察觉。那人正在心中默默窃喜,却乍闻一声冷哼,全部的烟雾倒卷飞回,反而吞噬其身! 只一瞬间,那个人避之不及,即便立即闭气,这烟雾还是沾到了他的肌肤。他惨嚎一声,之间烟雾接触到的地方,全部被腐蚀地血肉模糊,还有恶心的脓疱脓水流了一脸。他忍不住伸手去挠,脓水破裂,流过的地方又是一阵腐烂!很快,这个人全身都已不成~人形,倒在原地打滚哀嚎! 他的同伴有两人反应迅速,轻身躲开。而离那人最近的一人却也收到波及,不一会,也是同这人一样惨不忍睹的死相!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然而未曾歇一口气,连着五根牛毛细针又随之飞来,多年锻炼的反应速度让这两人横刀,险险避过了这一把针。打落在地上的针不但细如牛毛,还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 这下他俩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横刀在胸,警惕地看着屋内。 又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响起,肉~眼难以捕捉的一把细针紧接着袭来,二人赶紧回刀,娴熟地档在身前打掉飞来的细针,将一柄刀舞得举重若轻,泼水不进。 单凭这手刀法,这二人在江湖中也必然非无名之人。 刀面刀柄与细雨交碰,叮叮咚咚的声音响成一片,像是雨打芭蕉,竟是分外的悦耳。然而场面却未必像听起来这般悠闲,要知道,虽说是来偷袭,却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 到最后,细针的攻势稍缓,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波,格开几根针之后,那二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本已被自己格开的细针,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分为三! 每根本已是极细的细针竟是又分为三片,每一片都小到难以看清,就这样扎入了二人的胸腹。 针上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刹那间,二人都面色青紫,直~挺~挺地双双倒地。 竟有这般歹毒的暗器! 真真是死不瞑目! 而这时,慕忆甚至都未曾拔剑。 这样快的杀人速度,让剩下四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未曾来得及施加援手,就这样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里——何况在密密麻麻的暗器之下,强行上前不是找死么? 他们曾观察过昨夜死在竹林中的尸体,发现除了一部分是由于混战而死的人,身上伤口大小不等之外,另外那些残肢断臂皆是切口平整,连点骨头渣都没有。 这说明下手之人干脆利落,是个惯于杀人的老手。而这个老手,自己带走了孟家唯一的后人。他们可以确定,下着雨,这两人并未走远。 然而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老手,杀人这般流利迅速啊!简直就像切瓜砍白菜一样容易! 这人到底是谁?江湖上还有这等年轻高手?他在此是不是巧合?他们面上仍竭力保持着不动声色,看着这个从庙里走出来的青年。 这个年轻人长眉微皱,带着几分明显的不耐烦。不等他们冲上前,已经拔剑迎上。 慕忆很讨厌被人偷袭,更讨厌有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的用毒。再加上身后一个小拖油瓶之前这一档子事,他的耐心已是降到零点,因此出手就是一击必杀的杀招。须臾,最后四人也倒在了城隍庙前的土地上。 “唉……早知道不管麻烦了。” 叹了口气,提起还在边角昏着的幼童,慕忆把他翻了个个,确保浑身无伤之后,捏住他稚~嫩的小手,将内力缓缓地渡了过去,又一路从后颈捏到肚脐,挨个大~穴将柔力送进。 约莫过了一刻钟,孟思源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绯红的面颊褪回原本粉~白可爱的颜色。慕忆终于收回了手,长舒一口气。 还好这个孩子底子不错,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哪找药找针去。 细看,这孩子竟是长得极精致可爱,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家中独子,想必自打生出来就深受一家人的喜爱,从未吃过什么苦。 被围攻时,孟思源的眼神让慕忆最为印象深刻,恐惧和害怕是必然,然而那深处翻涌着的,竟是愤怒和阴沉。在那一瞬间,他就好像感觉得到。 这个来自白道武学世家的小公子,有和追魂阁众人一样的地方。那是一种熟悉感。 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若真让他详细描述,他肯定是说不上来的。 因为扛了个人形小沙包,慕忆只是提气慢纵,未曾穿林过捎——笑话,现在这个脆弱的小东西那还经得起一点点大风的摧残啊! 这般磨蹭半晌,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慕忆赶到了苏州城。当然,慕忆未免被赵家人认出,早在进城之前,便就地取材草草地给自己修饰了一下容貌。再加上抱着一个小孩,很容易就被人想成心急火燎地抱着孩子进城看病的一位年长父亲。 进城的时候未有人阻拦。 慕忆就近在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嘱咐小二两天之内不得打搅后,将孟思源丢上床,自己则神清气爽地沐浴了一番。 他一直有洁癖,这么长时间不清洗,已经快突破了他忍耐的极限。终于,经过这么多天的长途跋涉,慕忆只有洗掉一身风尘、重新换一身衣裳之后,稍稍感觉有些舒适。 只要过了苏州,便是澜溪镇。 两日前,慕忆已传信慕四,相信不久便可同他见面。 慕忆扫了一眼仍在床~上昏沉着的孟思源,抱臂倚在门后假寐。 他的耐心只能等到这个孩子醒来。 慕忆走后,城门前有人一晃而过。 “慕先生。”守城的两个卫兵在看清来人后,打了个招呼。 这人是赵家贵客,虽不知来历,但显然颇受赵承华器重,今日更是日日来城门报到。他俩早就看习惯了。 “恩,辛苦了。”来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目送中慕忆远去,表情高深莫测。 正是暌违已久的慕二。 凌云教总坛,慕忆曾经居住过的院内跪了一圈人,迟渊站在中间,面无表情。 他的面容本就精致,这样沉默不言的低头俯视,更显得五官深邃如同雕刻一般。明明从头到脚没有一个细节能让人挑剔,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毫无人气。就像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木头人,又森森透着几分寒气。 身后站着唐芜,眉心微微皱着,面上有些隐隐的焦虑。 “前脚慕忆刚走,后脚本座便被四位长老追着讨要说法。” “从擒拿慕忆到看守,都只有你们知晓。本座倒是奇怪……”语声渐渐低下去。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5 林建明,柴泽,李俊哲……”迟渊冷冷地开口,一连点了八个人名,皆是他多年的嫡系,断没有怀疑的道理。 那八人齐声应道,“是,教主。” “你们先下去。” 被点到名字的人皆是浑身一震,柴泽又看了看剩下未被点到的十人,勉强开口道,“属下认为这绝无可能……” “本座赏罚,不容尔等置喙。”迟渊挥了挥袖打断他接下来的求情。 “是……”柴泽无奈应道。只得随之退下。 原地只剩下十人跪着,迟渊转身走到他们面前,冰冷的面上竟是带着几分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那是一个漫漫的雪夜。 他一身是血迹,狼狈地卧在冰天雪地里,口鼻都被积雪堵住。身上的剧痛渐渐被飘零雪花带来的凉气冰冻,寒气几乎麻痹了他全部的感知。 然而这荒山野地中,恍惚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仍看得到对方微抿的唇角,下巴线条刚硬,右唇角有一颗小痣……却无端显出了几分温和。 迟渊模模糊糊伸出手去拽他,“慕忆……” 那人竟然浅浅的笑了,任他拉了过来,未曾反抗。他看着那随着温和笑容微微扬起的小痣,被迷了心智一般,倾身吻上。 而后是那个空荡的小房间,他将慕忆摁在身下,制住了他所有的挣扎。捏过他的下颌,灯光下,白净的面容染过橙光,长睫根根分明,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 他眉心微皱,面上的表情有羞有恼,迟渊看得有趣,将他翻过来,细细地舔~舐他的后颈。 果然,慕忆缩了缩脖子,仿佛受不住一般,轻轻呜了一声。然而迟渊却越发不肯放过,顺着脖颈一路轻吻到耳尖,热气喷拂,将他整个小巧的耳~垂叼在唇齿之间。 对方皱眉轻吟,半边脸被埋在锦被之中,大睁的双眼中多了几分迷茫,被吻地水光潋滟。露出的半边面上已浮起一层薄红,这般魅惑的神态与平日的冷若冰霜,或是温和平淡,却是大大不同了。 迟渊将人搂紧,头深深地拱进慕忆的后颈,俨然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半晌,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最后,怀中一空,一切如泡沫一般消散,惟余下茫茫然一片黑暗。 迟渊缓缓行于夤夜,走到一扇半开的大门前。 院内有一名男子,长发束而未冠,青衫飘隐更显病中形销骨立,长身立于树下仰头望月,目光中带着也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 仲春时分,院外飘零的花瓣飘过,覆盖过他眉眼肩头。站的明明不远,却仍如冰如霜,遥不可及。 迟渊那样默默看着,他若有所思,浑然不觉。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直到这时,迟渊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努力七年,成就了别人的江湖一统,地位稳固,己身却丝毫不求,臭名昭著,执迷地近乎愚蠢。只是这样倾尽所有的爱恋似乎掏空了他整个人,以至于到现在,他竟是这般魂不守舍。 睁眼,复闭眼。 迟渊叹了口气,突然醒了。 身上炽~热的温度还未褪去,迟渊瞪眼看着房梁半晌,忽然一跃而起,披衣走出房门,不顾侍从的呼唤。 一种惶然的感觉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迟渊步伐越来越大,到最后提气纵起,将跟随他的侍从统统甩在了后面。 太多年,迟渊总是冷静,深沉,理性……这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实在是暌违已久。 而这种跳动,直到他到达慕忆曾住过的院子中,才渐渐沉寂下来。 长门深锁,他运劲震开。推门,院中早已空空如也,杨树花落了满地无人洒扫,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身影? “教主……”唐芜在背后轻唤。 “嗯。”迟渊应了声,缓缓转过身来,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唐芜再心中暗暗叹了声,“夜深了,还是回吧。” “裴拓还是没有消息?” “是。属下担心右护法出了意外。”唐芜皱眉。 “哦。”迟渊一顿,“让柴泽他们准备好,明日……本座亲去苏州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窗边传来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慕忆睁眼,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正停在那里,额心有一撮红,乃是慕四同慕忆联系时常用的那只。 一只手捞过信鸽,取下蜡丸捏开,里面是一张细纸,慕忆看过后将其捏成碎末散开,将鸽子放飞。 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慕忆走到门后侧耳听了听,微露笑意,伸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几下。 门被打开,恰是刚才送来热水的小二。 “阁……阁主!”那人一身小厮打扮,进门后却是一脸掩不住的激动,扑通一下就要给慕忆跪下。 慕忆眼疾手快,在那人膝盖触地之前先将人扶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孟思源还在床~上沉睡,姿势都未曾改变。 “十八,你怎的还在苏州?”慕忆问。 “楼主听闻阁主消息,第一时间便让属下前来苏州接应。不知阁主可曾收到我家楼主飞鸽传书。”正是慕四身边的十八。 追魂阁性质隐蔽且特殊,不仅要求高度的隐秘,同时也要确保信息的流通。因此,在追魂阁势力下各楼,在各地都建有大大小小的据点,有赌坊,也有青楼楚馆,皆是鱼龙混杂之地,江湖中消息大抵在这等红尘气最重的地方流通最快。 比如这苏州,原本追魂阁第四楼在此地有一座经营多年的当铺,然而同赵家一役之后,此处暴露后被慕二带人连根拔起,连同留在当铺的精英也尽数折损,实在是极大的遗憾。此处暴露不要紧,追魂阁众杀手想要再进苏州城,便不如之前方便了;即便有人能如同十八这般入城,也是极度低调,避免引人注意。 “我已收到。”慕忆点头,“慕三……可有消息?” 尽管已不抱太大希望,不过慕忆还是追问了这一句。 “三楼主……尸首在离澜溪镇五十里的地方被发现。楼主已经先行将其安葬了。其余人的尸首都在赵家手中,曝尸三日,楼主带阁内二十人前去赵家,终于抢回了五具……”十八小心翼翼地回道。 总不能让追魂阁的人死在外边。 他们这些杀手看似无情,其实这一点上,却很固执。 “……我知道了”慕忆长叹一声。“都是因为我一人太过鲁莽,太过轻信。导致那么多跟随我的人,无端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6 葬送了性命,还差些身首异处。” 十八是慕忆一手带出来的人,直到两年前才被分到慕四手下帮忙打理第四楼的事物。追随慕忆的五年内,游走在时间最阴暗的边缘,杀过人,放过血,也经过慕忆最残酷严苛的训练。然而不论是带他执行任务也好,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也罢,慕忆给他的印象都是理性睿智,面上永远是平淡无波的表情。像按时运转的日晷不曾差过毫秒,又像是绷紧的弓弦。 他几乎没看过慕忆笑。 有时十八觉得这样活着未免太累了,但他也和追魂阁的一员一样,永远仰望着、钦佩着、甚至也都在下意识地依赖着。这是他头一回看到慕忆这般不知所措的表情,那么茫然。 他又跪了下去,“阁主万勿要这般说,二楼主那样的事情……又有谁能够预料到?” 这回慕忆未曾扶他。 “我一定会杀了慕二,灭赵家,给追魂阁为他而死的亡灵一个交代。”慕忆又回头看了眼孟思源,“你先回去,莫要跟着我引人注目。” 只那个瞬间,慕忆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师傅……”床~上那团圆~滚滚的小肉~球动了动,睁眼朦胧唤道。 十八见此,眼中划过一阵奇异的光芒,却也低首,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房间。 此时已是深夜,孟思源醒来时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过了好久也没人答应,他的意识慢慢回笼,发现慕忆正抱臂在床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呜呜……他就是怕一个人被扔下嘛,为什么眼神这么恐怖?后背都被看得凉飕飕的了。 “我不收徒,既然不烧了,你走吧。”慕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体温已恢复正常,凉凉地下了逐客令。 “师尊……不要抛弃我啊啊!”孟思源眼里含~着一包泪,水汪汪的,脸上全是无声的控诉,这表情让慕忆不禁又回忆了回忆——他似乎没有答应过吧? 慕忆不着痕迹地往后又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避免那只稚~嫩的爪子扒到自己刚换过的衣衫上。 哎那眼神是什么?矜贵、高高在上,带着一点……毫不掩饰的嫌弃? “追魂阁是杀手组织,孟家后人与我追魂阁,不当扯上半分关系。更何况,我连你为何会被一路追杀都不清楚,救你一命纯属顺手,为何还要替你挡灾?”慕忆已经开始后悔了。 没错,是非常的后悔。 “拜师大礼已经行过了。”孟思源平静地陈述道,“三叩首后,即为师徒。为人师者,必定诲人不倦,以提点指导为己任,遮挡风雨者也。” 话说的一本正经,可惜平仄不齐,不过是装大人罢了。这话若是青年人说出来,定然会被嘲笑,可经孟思源这般点着小脑袋,一字一句念出来,倒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嘶……师尊周围怎么感觉更冷了呢?明明快夏天了呀? 慕忆挑眉,正待说什么,忽然无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动作极其缓慢地跪倒在床边,一手护住胸膛,一手紧扣床沿,用力到指尖上的甲片都泛着青白的光泽。 “怎会……是……今日?” “师尊!”孟思源惊得几乎跳起来。 一瞬间他以为慕忆竟是要给他跪回来,再赶自己走。然而再定睛一看,慕忆星眸半阖,只几个呼吸间,面上淡淡的绯色全部褪成不正常的惨白,额间已有冷汗渗出。 “师尊?”孟思源拔高声音。 这次慕忆再未回答他。 孟思源看着他比宣纸还要苍白的面色,小心翼翼地挪上前,想扶他一把。然而慕忆出手如电,已制住孟思源所有大~穴,连同哑穴也一并点住,目若寒星。他不允许在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有任何可能的危险在身边。 “……”孟思源的眼中充满了疑问和惊讶,身子倒了回去,落在柔软的床褥间。 此时慕忆额间冷汗已滚滚而下,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他便半扶在床沿,竟是无力再站起。 早知道如此,说什么也不会让十八先离开。 熟悉的疼痛感从心口蔓延全身,慕忆攥紧胸前的衣服,眼前一片漆黑,痛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胸膛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气海翻腾暴走,血液澎湃的冲击过血管,他如同被遗留在岸上的鱼一般大口地深呼吸几次,仍未感觉有所减轻。 慕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引导内力游走梳理紊乱的真气,将逆行的真气努力归拢到丹田之中。 孟思源双目瞪大,看着慕忆。很是着急,却丝毫帮不上忙。他年纪还太小,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慕忆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但在他稚~嫩的心中,似乎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人,戒心太重了,根本不相信自己——即使他刚刚还跟在慕忆屁~股后面叫了师尊。 熬过去便好了,慕忆封住自己几处穴位,才觉痛感微轻。 发作的时间比慕忆所预计的早了三天,慕忆本以为至少能等到他离开苏州,同慕四汇合,没想到竟是在这样危险的地界,猝不及防地又发生了。 “阁主……怎的来苏州也未通知属下?教属下好生失落。”一把低沉男声从门外传来。 慕忆在听到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浑身紧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慕忆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浑身紧绷。然而他的第一反应是抓起床~上动弹不得的孟思源,连同自己佩戴的碧水一同,扔到了床底下。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地极快,几乎在慕忆刚挨回原处,门便同时被踹开了。 正是多日不见的慕二。 即便叛离追魂阁,慕二仍是一身黑衣,短打装扮,显得干练精瘦。身后跟着十余人,慕忆能感觉到整个房间所有的出口已被封锁,水泄不通。 慕忆眯了眯眼,“原来是你。你还未离开赵家?” 此时慕忆坐在床沿,面色已恢复如常,除了苍白一些之外,竟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唯一一点难以察觉的是,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已深深陷在掌心中,因为强忍痛感而微微战栗。 “阁主来苏州,属下自当早早迎接。”慕二恭恭敬敬道。这样恭敬的态度,若不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还有尚未完全恢复的右肋,慕忆真是以为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是么?”慕忆嗤笑一声,不再回答。 “属下在城门口见到阁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只是,这回为何不见同阁主一齐进城的那个孩子呢?”慕二仿佛未看到慕忆的冷笑,径自问道。 “莫不是……被阁主藏起来了?”目光阴沉地扫过屋子,未发现第二人。 慕忆低咳两声,“你找他作甚?” “那个孩子……阁主与属下不都是心知肚明么。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7 ”慕二笑道。“阁主好手段,竟在那么多人手下愣是夺了孟家后人,手段简直更胜从前。” “你消息倒是灵通。”慕忆眼帘微窄。“不过你虽消息灵通,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有的。” “比如,刚刚十八来过。” 慕二瞬间沉默,脸色阴沉了几分。 果然,孟家被灭,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此刻他已顾不上孟思源,只求他够幸运,能安然躲过搜查,也够聪明,在自己身遭不测之后懂得前去找追魂阁。只要有了碧水在手,追魂阁中不会有人为难与他。 屋内只有他和慕二两人,其余人皆侯在门外,极其安静。慕忆能感觉到,在慕二话音落下的瞬间,自己身后靠着的床板传来的呼吸声不可抑止地重了几分。 武林中人躲避暗器都是靠听声辩位而来,可见耳力对诸人的重要性,简直堪比第二条命。一丝一毫的微小声音,甚至是呼吸声,都是能被瞬间察觉的。 他忙干咳了几声,将这声音掩过去。 “阁主的伤还未好?” “也是,这般重的伤,能逃过追杀已是奇迹。”慕二笑容不减,“看着阁主带伤逃走的时候,属下真是担心,阁主就这般轻易地死了。不过,阁主总是未让属下失望。” 慕忆无言,他几乎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在体内暴走的真气。这种时刻,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让其真气走岔,逆行毁损经脉。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阁主?”慕二像是发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慕忆未曾阻挡。 “——阁主的呼吸,怎么这般重?”说到最后,已是有了几分肯定。 到了慕忆和慕二这般等级之人,呼吸声早就被压制到几乎微不可闻,更不用说两人经常埋伏暗杀,更是注意隐匿,断不可能有这般沉重的呼吸声。 除非伤重或者…… 慕忆刚刚从那些人手中抢过孟家后人,断不可能伤重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可是这明明不是发作的日子。 慕二看着慕忆的脸,想从上面找出几分异样。果然一眼过去,他隐没在袖中的手作了全身的支撑,甚至隐隐发颤。 心中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你以为呢?”慕忆眼中乍然迸射~出凌厉的光芒,薄唇抿得几乎只剩一条线。 正是他发怒之前的征兆。 “勾结外敌,背主叛阁,以下犯上,杀害同僚丝毫不手软!慕某倒是未曾想过,七年下来竟养了尊驾这等人才!”话毕,愣生生将慕二逼退了两步。 慕忆平日都是淡淡的,对于阁内众人,即便有了大失误,也甚少斥责,只是丢给刑堂按例处置,至于发怒更是几乎未有。然而不怒则已,一怒便是雷霆之怒。慕忆积威已久,即便慕二现时怀疑其并无还手之力,仍是被余威震摄。暗自揣测,自己是否猜错了。 万一真猜错了,贸然上前,便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阁主难道不好奇,为何我会背叛你?”慕二暗自恼怒于自己无法抑制的恐惧,勉强问道。 “不必解释,背叛便是背叛,任何理由都不会被原谅。”慕忆一边冷声答道,一边在心中飞速思索退身之计。 这个人,连共事多年的慕三都能毫不手软的杀害,在对自己暗算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以属下相称,足见其冷血狠毒,且阴狠深沉。此次,他恐怕凶多吉少。 “哦?”慕二意外地挑了挑眉。 若是慕忆一言不发,出手便是杀手,一心要他偿命。倒是符合其性格。只是现在不但端坐远处,反而对他的话不搭不理,却是一反常态了。慕二疑心再起。 他是跟随慕忆最久的人,也是最了解慕忆的人。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背叛起来,也是最可怕。若是别人,在此处可能会为慕忆气势所慑,慕二却是能从这些不显眼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最接近的真~相。 不过谨慎起见,他不愿自己动手,只唤来属下,让他动手。 这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瞧着眼生,并非追魂阁之人,应是赵承华分派予他。听闻慕二的号令,虽不愿遵从,在其严令下,还是举剑朝慕忆砍去,剑尖直指慕忆心窝。 砍慕忆,这不是送死么?平常有好事轮不到他们,碰上送死的事情从来不用自己的亲信,这样卑鄙的人,怎会同少主一齐?那人心中腹诽道。 然而,想象中的反击并未出现,那人只闻“叮”一声,似乎有一根牛毛细针同自己的剑身碰撞使其一偏,力道稍减,剑尖直接没入慕忆的右肩。 慕忆倒抽了口气,右手还保持着投出细雨的动作,鲜血已顺着右肩一路淌到了掌心。 “咦?”那人也是极其意外。这样的结果,他自己都惊呆了。下意识地收回剑,带出了一蓬血珠。 “赵飞光,做得好,先退下吧。”慕二满意地按住他的肩膀。赞许的口气让他受宠若惊,连忙退到后边。 他就这么简单的……把追魂阁阁主刺伤了!赵飞光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月前几乎掀翻了赵家,又将江湖搅合的一团乱的那个贼首吗? “原来如此啊……”慕二摊手,脸上已经一丝忌惮不带,全然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慕忆无声地喘息,按住伤处尽量避免血液流失。经此一岔,体内的真力失去了压制,半数逆流,在经脉中如滚滚江河倒行俯冲,所过处引发阵阵剧痛。更不用说五脏六腑都像被一根棍子搅合在一起,他只觉眼前漆黑阵阵。 “阁主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差点就被阁主骗过了呢……”慕二蹲下,距离慕忆不过一寸,细细打量着他痛苦的表情。 慕忆面白若纸,喘息声渐渐粗重难以抑制,鬓边全被冷汗打湿,须臾,顺着侧脸涔~涔而下,将几缕黑发都粘贴在脸颊边。因为太痛,眼神有些涣散,不复平日之沉稳凌厉,这样看去,竟然带着几分濒死的美~感。 慕二恶质地按了下他的右肩伤处,果然听到慕忆抑制不住的一声痛呼。那声痛呼低低地卡在喉咙间,嘶哑地似野兽被俘虏前最后一声嘶吼。 “那便请阁主随属下走一遭,慕四他们,等阁主很久了呢。”慕二将人轻松扛起,面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他们对属下似乎有些误会,坚持要说见不到阁主不愿听从属下指令,还嚷嚷着要杀属下而后快呢。这般大的误会,自然要阁主亲去解释解释才好,免得自家兄弟,失了和气。” 作者有话要说:  hhh这章为什么码着码着我自己有种好猥琐的感觉……一定是错觉,明明好正直的一章 ☆、第 27 章 三更时分,万家灯火皆寂灭,道路上少有人经过,十分静谧。长街上车轴声辘辘,马蹄踢踏,慢慢踏过青石板。 车厢内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8 血腥气满溢,慕忆倒在慕二脚边,双目紧闭,呼吸恍若不闻,右肩的伤未曾止血,还在慢慢地流淌着。 慕二蹲下,俯身将他面上被冷汗浸透的湿发拨开,露出半张苍白若纸的脸。 犹豫了一下,慕二还是将手贴到了他颈后的大椎穴,像做了无数次一样,将内力缓缓送入。须臾,慕忆默默睁眼,恢复了神志,打量了一下车厢,无血色的唇扯出一个单薄的笑容。 “挟天子以令诸侯。慕二,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慕二不语。 “这是要去哪里?赵家?” “不。”慕二摇头,“澜溪镇。” “你带的那些赵家人也肯?”慕忆奇道。 “已经杀了。”慕二眉目不动。 “呵。”慕忆嗤笑一声,将抬起的头放回原处,不愿再说话。失血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沉,许是蛊毒发作有些时辰了,痛感反而麻痹了不少。 慕二反而被慕忆这样轻慢的动作激怒,提着慕忆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拎起来,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瘦削不少。 “你这是何态度!以为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追魂阁主吗?”慕二正对着慕忆的脸,热气喷拂,慕忆甚至看得清他眼底的红血丝。 “这么多年下来,本以为你还是有些聪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蠢。”慕忆毫不客气地斥责。 “你以为越过赵家,直接以我威胁慕四他们,就能顺利将追魂阁收入囊中了吗!赵家被你白白利用一番,会善罢甘休?你目前的力量,同底蕴深厚的赵家比,还是太过单薄了啊……” 慕二的脸瞬间有些僵硬。 “我若是你,一定第一时间挟着我赶到赵家寻求合作,再不济也要等控制了慕四,再将这个盟友一脚踹开。不然,若是慕四不顾我的性命与你不死不休,赵家又恼你背信弃义,你区区三十人夹在苏州赵家和追魂阁中间,焉有命在!”慕忆恨铁不成钢。 “不可能!慕四他们不可能不顾你的性命,你的假设不成立!”慕二断然道。 “你尽可以试试。” 慕忆摇摇头,血液越流越多,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冷意。即便现在蛊毒发作能熬过去,恐怕也是抬不起手了。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慕二突然问道。 “我已必死,将追魂阁交到你手中,总好过交到赵家或是五岳盟手中。” 慕二再不肖,好歹也出身追魂阁,总不至于对余下之人太下杀手,毕竟他不愿折损太多高手。除却慕忆嫡系之外,让追魂阁剩下的杀手接受一个曾经背叛的人,总比接受外人来得简单。只要杀鸡儆猴灭掉不平之音,中立派自然会倾倒,改朝换代也容易许多,这是已最有效减免伤亡的办法。 他默然半晌,泛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慕忆,仿佛想要从那淡然的面皮下看出慕忆的真实想法。 “哈哈……”慕二突然笑了,“说到底,无非是想要护住剩下那些人的命罢!” “让我继位……你竟然肯!是因为慕三死了吗?同样是跟了你七年的人,也同样有半师之分,你总是待慕三更亲厚一些,所有人都觉得慕三才是副阁主!那个不会动脑筋的愚忠之人,他凭什么?”他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癫狂。 “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慕忆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眼帘微垂,竟是有些无奈。 “你已随我七年,我竟不知,你竟是连最后的七年都等不得了。”慕忆苦笑。 “七年?什么意思?”慕二下意识地追问道。 表情茫然地如同还是追随在阁主身侧的那时一般,浑然不觉此时两人的地位其实早已调换了。 “你只知我中蛊,可知此蛊是我自己所下,且中者皆命数不过三十五?”慕忆无奈道,“也是我自己恶有恶报罢。但你可知,我选定的下一任阁主,一直都是你。” 慕二如遭雷击,喃喃,“不可能……你允了那么多权力给慕三……” “慕三忠厚不假,但始终不及你聪慧。可惜……你太傲气,始终不够耐性。” 语气仍是淡淡,但于慕二已是天坼地裂。 他已不愿再听,无边的悔恨已包裹了他,但更多的是无名的愤怒。多少年了,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总让跟随在他身后的自己无形中感觉那般高不可攀,绝不敢有半分亵渎。 从李家初见,到后来的倾身教授,再到后来誓死追随和日生嫌隙,这个人的轮廓也从几分青涩蜕变地更为成熟,越发狠辣,也越发不计手段。唯独不变的是那人睥睨万物的眼神和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姿态。 然而在漫长的时间中,这样仰望和钦佩的心情渐渐变了质。 与其说背叛他,是因为对权势求而不得的急躁,更是因为想要看看这个人失败后累累如丧家之狗的表情。到那时,他才可以将慕忆踩在脚下。 但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他才发现,慕忆虽然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却仍是这般高傲的姿态更是让他感觉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与七年之前毫无区别。慕二被无名的怒火裹挟着,面色愈发阴沉,俯视着昔日直系上司。 慕忆不知慕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对方的面色越发不善,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半张的嘴唇忽然被拇指摁上,那指腹狠狠地将他唇边未干涸的血迹全部涂抹在唇~瓣上。仿佛又觉得有些不解气,又反复揉~了揉,直到原本有些泛青的唇色被血液浸染地红~润,才带着几分狎~昵地收回。 这个动作,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慕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摁住那只手狠狠地摔到一旁,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身子也侧了侧。 “李铭,你做什么!”慕忆剑眉怒挑,星目含威。 慕二怔了怔,才想到对方竟是在叫自己。“七年了,没想到阁主还记得我原本的名字。” 他面上浮起一丝笑容,俯下~身将唇贴到慕忆的耳边,故意等了一会才开口,“记得就好……” 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喷拂,很容易让人感觉酥~痒,更何况是从不习惯同人亲近的慕忆,他有些不适,将头略偏,却被对方用手强硬地将下巴扳了回来。 “我竟不知,你只剩七年……是因为周念么?哪里值得。”长指再次将被冷汗黏~连~在苍白脸上的发弗开,动作亲近的仿佛多年不见的恋人。“那就哪里都不要去,在我身边……我会帮你找大夫。” 慕忆浑身颤抖,不只是因为蛊毒作用,更是因为怒火攻心。 带着寒气的手一路揭开腻在慕忆身上的衣~衫,直到手掌直接贴上他的胸~膛,冰凉的触~觉让慕忆一个激灵。 食指划过肋骨,在右肋的旧疤处停下,“当初下手过重,我是真怕你就此死了,带着人一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29 追,当时我怕极了。” “滚!”慕忆冷冷地看着他,耐心已降到零度。 对方恍若未闻,呼吸已明显地急~促起来。直接舔~吻到慕忆颈~间,湿~滑~粘·腻的触~感让他直欲作呕,他反抗不得,而对方却仿佛亢~奋无比,动~作越发粗~鲁急~躁。像野兽一样直接啃上了慕忆的脖子,利齿略作停顿,扎进颈~部血脉,大口吮~吸。 这样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让慕二亢~奋地无以复加。这个人不仅是自己追随多年,仰望多年的信仰,更是有着倾~身教授的半师之恩,肖~想多年!这样一个人,现在却能被自己掌控,他口中全是血液,却有着灭~顶的快~感。不仅是身~体层面,更多的是来自精神层面。 余下的鲜血顺着长~颈蜿~蜒而下,白中透红,不详而凄美。顿时车厢中血液的味道挥散的更加肆意,空气中处处都是铁锈一样的腥气。 “嘶……”慕忆倒抽一口气,血液顺着伤口奔涌,眼前发黑的感觉越发重,不一会,竟觉得耳鸣阵阵。 就在慕忆感觉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车厢的门豁然被打开,他抬头往外看,竟是昔日追魂二楼的下属。即便是见惯了血腥,看清车厢内的情形后,他显然也是震惊了一下,随即对慕二吼道。 “楼主!这样下去阁主会死的!” 从慕忆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人身后还站着五六人,都堵在车厢门口。都是慕二的嫡系,跟随自己的日子很短,想必就是背叛追魂阁的那一支。没想到这时竟是良心发现了。 慕忆微微眯了眯眼,眼前昏花实在是有些看不清,只觉得为首那人,应当是三十罢……在接触到自己有些涣散的眼神后,竟是无言低下了头,带着几分羞惭和悔意。 众人的反应也实在超出慕二的预料,他抬头冷冷地看着诸人,“怎么?想造反不成!出去!” “……楼主,冒犯了!”三十咬了咬牙,竟是拔剑砍向慕二,逼得对方身体一侧躲避,另一人趁机将慕忆从车中拖出来。 慕忆任人拖着,在着地后甚至未有站起的力气,直接软倒在了地上,看着三十同慕二等人斗到了一起。 慕忆推了推守在身前的人,“你们走吧,只有四人,哪是二十多个人的对手。” 这个阁主真是当得窝囊极了,凄惨地简直连原先的叛徒都看不下去,伸手相助。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慕二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本事如何他最清楚不过。 果不其然,不消半刻钟,三十被慕二一剑穿过胸膛,挡在前面的两人也被慕二旧部切瓜砍菜一般瓜分,自己身前只剩一人,然而无论如何,这人都死守在自己身前不愿离开。 慕忆无奈地闭了闭眼,然而想象中血溅三尺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是诡异的宁静。 宁静到他几乎听得到惊蛰之后的虫鸣。 他慢慢地,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 皂角靴,一襟玄衣,勾勒着繁复的云纹,正好展在自己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自己越发猥琐了呢…… ☆、第 28 章 顺着熟悉的佩剑却烨往上看,是一张恍若刀裁一般棱角分明的脸,眉骨和鼻梁高起,薄唇紧抿,显示着其主人的意志坚定。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那并非仅仅是精悍的体型或是超人一等的武功所能带来的,而是在长期的刀枪火剑中锤炼出来、常年惯于凌驾于千万人之上的气质。 他似乎生来就应当是领导者,只要他在,所有人都会被这份不容置疑的气质所折服,只要一个眼神,一道指令,就会有无数人愿为他冲锋陷阵,开疆扩土。这样出色的一个人,即使混迹在人群中,都是最不能为人忽视的一种存在。 慕二不可置信:“凌云教教主?!怎会在此处?” 然而这不需要确认了,因为那把江湖中人尽皆知的却烨剑正架在慕忆跟前,为他挡掉了致命一剑,而迟渊本人也如同临庭渊峙一般,稳稳地封锁住所有靠近慕忆的通路。 迟渊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慕二,剑眉深锁,对着唐芜摆了摆手。 唐芜立刻省得,带着手下人迅速地将剩下追魂阁叛徒收拾了个干净,才对迟渊汇报,“教主,慕二及其三个属下跑了,我部一人重伤,三人轻伤,无人死亡。还追么?” 自始至终,迟渊都未曾看过战场,一直居高临下地盯着慕忆,只是在听完汇报后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慕忆颈侧和右肩的伤口还未止住血,猩红的颜色洇透了肩上月白的衣料,显得有些怵目惊心。而他的衣衫在撕扯中已被毁坏,只是半掩胸膛,颈侧的血液顺着精瘦的线条一路划过白净的胸膛,狼狈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漂亮。 只是这一身血污和衣衫狼狈,对比迟渊的一身整束,居高临下,徒添狼狈。 如果说刚刚被慕二侮辱之时,慕忆还是愤怒和惊诧居多,那现在在迟渊面无表情的无声注视下,他简直觉得丢脸至极。 慕忆在心中哀嚎了一声,伸出完好的左手,一把盖住了整张脸…… 此刻他只希望对方完全没认出自己。 当然,这是徒劳的。 迟渊:“慕忆。” “……” “你……” 慕忆:“……” 终于慕忆放弃了幼稚的挣扎,将遮挡自己脸的手放下,摁住颈侧血脉止住血液奔腾之势,顿时鲜血浸透指缝,顺着手腕流下——然而这也是极有效的,遗漏的血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唐芜见此,迟疑了一下,掏出随身的手帕欲上前助他,却被迟渊一个眼神制止在原地。 一夜折腾到这个时辰,已是曙色冥冥,胸膛内翻腾的痛感渐渐退下,气海复归平和,逆行而上的内力已运转如常。慕忆感觉到如此,顿时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外伤虽可怖,只要熬过一夜,一切都还好说,若是早一个时辰,自己也不会在慕二手下那般狼狈。 他撑住地,尝试着慢慢站起,脚步几次踉跄,无视身边盯着他的一群人,径直向外走去。 失血太多,慕忆眼前几乎是一片漆黑,经过深深几次呼吸后,哄哄的耳鸣声才有所减轻。 “你这是去哪!”迟渊盯着他的背影,声音几乎低到冰点。 慕忆无言,绕过那辆已经被砍成一堆破木柴的马车,自顾自地走开,脚步极慢。 唐芜和柴泽在身后偷偷观察迟渊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只见迟渊的脸色铁青到极点,同蛰伏多日的雄狮一般,突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到慕忆身后! 慕忆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后颈便重重一痛,整个人在软倒在地之前,被一只长臂捞起接住。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0 “走,回去吧。”迟渊面不改色,语气平淡道。 唐芜:“……” 身后诸人:“……” 眼皮几次开阖,视线终于渐渐清晰。慕忆睁开眼。 还是素淡的布置,还有刚为自己换过纱布的唐芜,正坐在床沿笑得温婉。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慕忆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凌云教囚禁自己的那处小小院落,但是顺着窗户看出去,晴空正好,院内空空如也,并无熟悉的那棵杨树。这显然是另一处。 “公子醒了?”唐芜道,“你已昏睡了两个昼夜呢。现下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慕忆揉了揉额心坐起,习惯性地答道。 这才想起,昏迷之前莫不是迟渊这厮将自己打晕,带到此间? “此处还是苏州,公子放心。教主将公子带到此处,公子专心养伤便是。”看出了慕忆的疑惑,唐芜一笑。 ……果真如此。慕忆撑床坐起。如今伤口都已结痂,除了失血过多造成的微微眩晕感,已无大伤。 “公子!不可乱动。”唐芜见此赶紧扶住,却被慕忆温和地劝止。 “没想到还是麻烦了唐特使一遭,在下已无甚不适之感。”慕忆落地,步伐稳健,完全不像前天刚刚失了大半血之人。 “这……”唐芜惊住,想象中慕忆一头栽倒在地的画面并未出现。 “公子的恢复速度,还是如此惊人。”唐芜勉强道。 迟渊许是有些生气了罢,将人打包带走之后,只嘱咐唐芜好生照料,自己却从未露头。慕忆躺了整整两天,迟渊便整整两日不去探望。反正看着骇人,其实并非严重的外伤,失血么……又死不了人。 然而这一切,昏迷的慕忆却是丝毫不知——他甚至巴不得对方如此。 终于等到第三日上,唐芜将慕忆醒来的消息告知迟渊,对此迟渊只是淡淡的唔了声,端坐在椅子中雷打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唐芜道,“教主,刚刚慕公子还问过你,属下只道教主仍在忙,晚些自会相见。” “知道了……”迟渊哼了声,过了好一会,又问道,“情况如何?” 唐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教主问的是慕忆。正欲回答,却被抢了话。 “已无妨了。”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迟渊顺着声音一看,果然是慕忆,他的身法极快,门口的柴泽根本未来得及阻拦,便被他闪进了门。 “这次又要承蒙迟教主搭救。算来慕某已是欠了教主两条命了,大恩大德一言难尽哪。”慕忆说这话的时候,细长的眼尾微微吊着,昳丽中又带着几分不羁,偏偏将重音压在了“一言难尽”几个字上,那几分咬牙切齿不容忽视。 他当然没法忘记,自己可是被从背后敲晕了打包带走的。善意许是有那么一些,不过被强迫享受的善意可能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迟渊皮笑肉不笑,“既为盟友,好说好说。” “那盟友可能告知在下,贵教为何会在苏州?这么多人,在下可不觉得迟教主这是游兴大发,来江南赏景的。” 迟渊沉吟了一下,“裴拓在赵家。” 裴拓,就是当初在凌云教总坛前来探望过他的那个右护法?难不成就是上次裴拓所说的那次任务,让他身陷赵家?他虽对裴拓了解不深,却知晓这人对迟渊是极为重要的,难怪迟渊会亲自带人来。 慕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门口的柴泽闪了进来,欲言又止。迟渊摆了摆手,“说罢。” “追魂阁第四楼楼主慕四,前来拜访。现下正在前厅喝茶呢。” 迟渊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不是说这里绝对隐蔽吗?慕四是怎么找过来的。” 柴泽等人无言垂头。 慕忆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声音沙哑,有些慵懒和颓废感,而眼波流转间却闪烁着狡黠的味道,像一只伸过爪子来轻轻挠了你一下的小狐狸,看的让人恨不得抓过来好好蹂~躏一顿才好。 “来得比想象中慢,真是越发不长进了。” 大厅内,慕四端坐客席,饮茶的动作不紧不慢,身后侍立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十八。脸上的一大~片恐怖疮疤,让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在见到迟渊和慕忆一前一后地进入大厅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笑道。 “果然阁主在此,多谢教主和贵教的照顾。追魂阁上下不胜感激。”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慕忆身遭转了一圈,发现自家阁主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后,才不动声色地微微松了口气。 “好说。”迟渊惜字如金。 接收到迟渊有些不友善的目光,慕四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慕忆接过话头,“方才听教主说,似是右护法~身在赵家?” 微微一笑,轻声道,“正好追魂阁同赵家有笔帐要算算,既然如此,不如一起?” 语调不带一丝恨意,反而轻地仿佛情人间的呢喃,然而在场之人都明白。这话若是从慕忆嘴里说出来,此番赵家怕是在劫难逃,不知又有多少生命会在这场血腥报复中陨落。 迟渊竟也微微一笑,“也好。” 在苏州城西南的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两个名震江湖的歪门邪道就这样简单地、皮笑肉不笑地达成了一致。 重新踏上追魂阁,慕忆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逃亡、囚禁,这些事情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唯有此刻为众人簇拥才是真实的。 第二楼因为慕二的背叛分崩离析,第三楼因为群龙无首、孤立无援被绞杀,能逃往第四楼的所剩无几。他经营追魂阁用了整整七年,然而没想到实力大损只需不到两月,而且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如今第四楼每一个人,自从他踏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那目光内有惊喜,有崇拜,更有忠诚,一如无数次跟随在他身后一样,不曾有片刻的动摇。 慕忆是他们的信仰。也许听闻慕忆下落不明,慕二一朝背叛后他们孤军奋战,有茫然,有恐惧,然而这一切随着阁主的出现,都消失殆尽。 “阁主!”所有的声音整齐划一。 没有人再多话,然而沸腾的血早就冲击了他们的心灵。无论有伤无伤,无论是否因为鏖战而疲惫不堪,他们都整齐地跪在了慕忆面前——正如之前做的无数次一般。 “禀阁主,四楼原有二百三十人,伤五十,死三十,另接纳三楼阁众二十人,其中重伤五人。” “现在可出动人数共一百六十五人,皆在此处!”慕四高声道。 慕忆亲手将慕四扶起,这个楼主掌握刑堂多年,一向比自己还要冷酷无情,此刻慕忆却能感觉到手臂上传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1 来的微微战栗。慕忆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肩,缓声道。“你辛苦了。” 站直身体面向众人,表情还是一样的肃穆坚毅。 “我消失的这段时间,诸位面对诸多刁难,拼死守护追魂阁,让我无比感动,诸位辛苦了。”慕忆一顿,“我相信留下来的诸位,对追魂阁都忠诚不已。” “此次我追魂阁受赵家同慕二这般暗算,折损众多,奇耻大辱不可不报,我已决定——”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等待慕忆的下一句话。 “倾追魂阁全部力量,不计后果,不论代价,灭赵家,杀慕二!” 冷静的声音带着坚定,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齐声喝道,“是。” 杀手虽冷血,但毕竟都是曾经一同被追魂阁诸位前辈地狱式训练过,一同执行过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那都是可以托付生死,交与后背的同伴。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加入追魂阁之前,已无亲友——若是所挂念之人皆在,还有谁愿意做这般舔刀口的营生? 是以对他们来说,同伴已是极为重要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被赵家暗算,甚至尸体都未曾放过,若不是他们拼死抢回,都会被曝尸于市,这怎么能忍?! 他们无论事情原本对错,只要是有人伤害他们的同伴,就绝对不会放过! 慕忆低头,手中的凰归剑剑鞘折射~出橙黄的暖光。 慕忆的这段话,经过他的授意以绝对的速度传遍整个江湖,江湖为之震动。他是肆无忌惮,也是无比张狂,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人士,无所谓名正言顺,这次不过是被打痛了,被惹怒了,恶意的报复而已。 他不无恶意地宣告,赵家就是下一个七琼派——不,也许会更为严重。 五岳盟在接到消息的当日,周念已经派遣各门各派一流高手快马加鞭赶往苏州。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赵家。 与此同时,追魂阁散布各地的另外五楼,一呼百应,所有人以更快的速度赶往同一地点。他们最擅长夜行奔走,轻功个个都是好手,行动间又是令行禁止极有效率,自然比白道中规中矩培养出的人才快的许多。 然而江湖中,往往便是所差的那几天决定一切。 四月底,谷雨已过,追魂阁第一批人到达苏州,停在苏州城西城门外,同赵家遥遥对望,已是将赵家的退路封锁死。这一切行动未有半分遮掩,同追魂阁以往低调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然而赵家却对此不管不问。 然而,凌云教的人堵在苏州城东门,这一点就更耐人寻味了。 是夜,慕四快步走进慕忆房间,一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阁主,慕七也到了。” 到此时,追魂阁仅存的六位楼主全部到齐,追魂阁所有精英倾巢而出。慕忆闻之精神一震,登时站起,“走,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嗯……”重重的帷幔下,看不见人的身影,只有一声似痛苦的声音传来,尾音高高的扬起,有些颤音。 在上好的花梨木雕刻的富贵山居屏风背后,两个身影正如蛇一般纠缠到一起,分不清彼此,细看下来,竟具是年轻男子。 “裴拓……裴拓……”上方的那个男子一边挺进,一边将他别到一边的下巴扳回来,强迫对方与他对视。 裴拓皱着眉,忍受这身下如水一般此起彼伏的触感,瞪着赵承华。 “赵承华,我一定杀了你!”盯着对方的双眼,裴拓一向堆着笑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出口便是毫不掩饰的杀气,然而却因为长时间的呻~吟,嗓音格外沙哑低沉,这般嘶吼落在对方耳中也不过是挠痒痒一般慵懒罢了。 “好。我等你来杀我。”赵承华嘴角一弯,不无恶意地又一次深顶,正好触到了身下之人最隐秘的一点。 裴拓“啊”地一声,像是皮球突然被放完了气一般,顿时手脚俱是被这一下弄得发软,一点力气都无。 “这下得劲了?”赵承华得意一笑,见找对了位置,便一个劲顶那个要命的地方,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啊!”裴拓被折腾地有些筋疲力竭。原本一向带着懒散笑容的脸上,满是绯红之色,眉头微微皱着。眼角因为被欺负地很了,还沁出一点泪光,显得有几分可怜又勾人心火。居高临下地看上去,这表情竟是出乎意料的顺眼。 床头有一根精铁铸成的长链,一头牢牢钉在墙壁上,另一头……系在了裴拓的右手腕。仔细看去,他的手腕同铁链连接处,已经因为多次的挣扎,有了一道一道的血迹,陈旧杂驳。 许是问到了一丝血腥味,赵承华拉过裴拓的右手,就着相连的姿势,轻轻地在那受伤的地方舔~舐了一圈,将血迹都清理干净。 “嘶……”裴拓倒抽了一口气,试图将手腕撤回,脸上毫不掩饰地全是嫌弃,然而赵承华手下加力,他愣是没把手抽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血液一点点收入腹中。手腕间因为温热的触感有些疼痛,然而更多的是肌肤被舌尖扫荡过带来的奇异的酥~痒~感。 这样亲密的姿势和动作,让裴拓极为不适应。他冷道,“赵承华,你这个疯子!” 赵承华闻言,抬头拧住裴拓的下巴,有些粗暴地将舌尖递进去。将人摁在床~上,仿佛要把人生吞下去一样,狠狠地亲吻,直到掠夺过裴拓腹内的最后一分氧气,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裴拓侧身一阵急咳。 赵承华抬头,以额心相抵,黑亮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平静道,“对,我就是疯了。” 言罢,动作加快,一下下如同雨打新荷一般愈来愈急。裴拓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弄得只能皱眉呻~吟,用尽所有的毅力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丢人的声音。 门外的李非侧耳听了听门内的动静,叹了口气走开。 房内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慢慢停歇下来,只闻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赵承华将人搂紧怀里,用力之大甚至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然而裴拓只是皱眉忍着,未发一声。赵承华见此就叹了一口气。 “诚然如你所说,你家教主找上门来了,还有追魂阁——都是老仇家了。赵家这次,可能真的在劫难逃。” 话音一落,赵承华明显感觉到对方涣散的眼神一拢,他继续道,“不过,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你一起……” 铁桶一般的包围整个苏州终于感觉到了,普通的平民开始感觉有些恐慌。这些堵在城门口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曾有人试着上去搭话,但却换来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待遇,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再有人试着赶走这些木头一样冰冷的人,无一例外地被如同拎小鸡一般扔到了一边。就算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2 是几个武林中人士路过,一看这些人的装束,也知晓了他们的来由,等闲更是不愿管了。 这样一来,城门虽是多人驻守着,却总是诡异的鸦雀无声。 这些人面无表情,对于百姓则是只许进不许出,毫无商量的可能。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四月底,追魂阁所有精英都汇聚到了这小小的苏州城,才在慕忆一声令下,齐齐围住赵府。 赵府府门紧闭,见状慕忆冷哼了一声,从慕四手中接过事先写好的拜帖,和一把长弓。刚欲张弓,手中的弓却被迟渊一把拿走,“你右肩的伤还未好,我来。” 慕忆无声地白了一眼,“我哪有那般娇弱,那点伤早好了。”这可是大实话,他的伤一直好的奇快,右肩此刻已经脱珈了。 迟渊却是不容置喙地直接搭弓挽箭,箭尖直指长空,而后松手。只闻铮然一声清鸣,那支箭脱弦而出,转眼间便落在了赵家。 这正是这场单方面屠杀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站在赵家大门外静候半日,赵家对于那支钉在门框上的箭竟是无动于衷。 迟渊冷笑一声,拔剑劈向赵家大门。这一式看似随意,其实去势沉重且迅疾,归剑入鞘时又举重若轻,可说没有多年功力无法做到。就在收剑的同时,赵家大门不堪重负,厚重的铁门已是一分为二! 慕忆不由又深看了迟渊一眼,这人的修为竟还在他估量之上!这么说,当日比武,实则迟渊并未尽全力? 门内空庭大敞,想象中的大批人马严阵以待并未出现,只有一位灰衣老者垂手而立,枯瘦的手中连一片铁都没有捏,目光平静看着来人。 慕忆倒是没有急着上前,也立定打量了对方几眼,“赵家立字辈,阁下是哪一位?” “老朽赵立学。听闻追魂阁欲同我赵家做些计量,家主和几位长老无暇□□,唯有老朽得闲,特命老朽特来相迎。”老者立于中庭,岿然不动。这般站姿看似全身破绽百出,实则全身已严丝合缝,教人无处下手。 无暇□□?哼!慕忆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所谓世家便是这般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真是多少年都改不了。 都是混迹江湖的老人儿,迟渊又怎么不知晓赵立学的言下之意? 赵立学转而对迟渊道,“只是不知,赵家同凌云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贵教会同追魂阁一齐与我赵家为难?” “本座来不过是为同你家少主寻本教的右护法罢了。至于同追魂阁一齐……纯属半道遇上,顺路。”迟渊极难得的实话实说了一遭。 然而赵立学的嘴角抽了抽,绝对是不信的。 “老朽未曾见过贵教右护法,迟教主怕是寻错地方了。若凌云教执意同追魂阁为伍,便莫怪赵家不客气。跨过此门,便是赵家的敌人。”话到最后,语声转厉,赵立学原本昏花的老眼中精光乍现,腰背虽还是佝偻着,然而整个人已是气势一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迟渊笑得漫不经心:“老人家费心了。柴泽,请老前辈让一让。” 慕忆乐得有人开道,同追魂阁众人抱臂围观。 这位老前辈用是正宗的赵家武功,又加之多年勤修苦练,内力自然远远高于还是年青一代的柴泽。然而年青人的特点便是凌厉迅疾,这一点同老一辈的深沉稳重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柴泽上场的几次猛攻都被赵立学举重若轻地挡了下来。 见状柴泽并不意外,反而眼光毒辣地在短短三十余招内,看出了赵立学的弱处,转而专攻其下盘。原本慕忆以为以赵立学的身份,至少要三百招开外才能解决战斗,没想到柴泽竟是兼具青年人的冲劲,和多年锻炼来的心细如发。这般看来,竟是不出二百着便能拿下! 凌云教,确实是底蕴深厚。 这般想着,柴泽竟已结束战斗。这个人倒也是个狠人,拼着一口气不顾赵立学的攻势,另一手已经将手中剑送进了对方的胸膛。而这时,赵立学并指如刀,扎进了柴泽的肩头。刹那间,血液飞溅,而柴泽只是拧眉抽回剑,走到迟渊面前跪下。 “教主。” “何必用两败俱伤的方式。”迟渊长眉微皱,示意手下人给他包扎。 “属下只是不想在大门耽误太久,延误了救右护法的时间。”柴泽面无表情。 “唉……”迟渊弯腰将人扶起,斥道,“裴拓没有那么不济事,本座带你们出来,不是让你们这个拼命法,下次若再如此,自行回教领罚。” 柴泽略有动容,低声称了声是。 慕忆冷眼看着,同迟渊并肩跨过赵立学的尸体,途中遇见或是奴仆或是赵家之人,若是上前阻拦便概不留情,若是惶然回避,则漠然不理,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中庭。果然,赵家诸人已静候多时,两方人马遥遥对峙。 赵家家主见到诸人,脸色微变,“我赵家长老呢?” 慕忆:“死了。”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能看到这些人入侵赵家,便应该知道,他们正是踏着赵立学的尸首进来的。 赵家家主闻言一阵闭目沉默,人群中猛然爆发一阵哀嚎,原是赵立学的家人乍闻噩耗,悲戚不已,却被他猛地回头喝止,“哭什么!” 哭声乍然停止,余下的哽咽声都被压在喉咙中。一股浓浓的悲哀氛围笼罩整群人,然而更为浓重的则是愤怒和杀气,在压抑的哭泣声中更显凝重。直到这一刻,赵家同追魂阁和凌云教之间的仇恨,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风声渐大,干燥的风卷着粉尘扑挟到人的脸上,暮色渐渐浓重深沉,正如赵家家主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气,他正欲开口,忽然面色剧变,挥袖将毒素挥散,高声对赵家人喝道,“屏息!” 虽然应变极快,已是晚了。此毒名为随风潜入夜,最是无声无息,随风而散,顺着肌肤纹理便能入体,又岂是屏息能够防备的了的?外围十数个赵家的年轻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软倒了,纵使不死,也应武功全废。若非心中含怒,慕忆断不会用这般阴狠的毒。 迟渊一直以余光观察着慕忆,是以在其动手的第一瞬间便察觉,暗自戒备着,只是对方的目标显然是赵家。不一会儿。果见赵家诸人稍有不济者已就地盘膝,以内力对抗毒素的扩散。 赵家家主内力深厚,气息运转几回便将毒素压制在体内,对慕忆怒道,“慕阁主既是记恨我赵家,堂堂正正对决便是,何必行下毒这等小人之径?卑鄙至极!” “赵家主何必动怒?动怒则气血不畅,加速毒素运行。今夜还长,还是心平气和的好。”慕忆笑道,语气轻柔。 在夜色中,细长的眉眼混杂着侬艳和狠厉,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3 一身白衣翻滚如同地狱中重返的恶鬼,唇边的冷笑勾魂摄魄。这轻柔一笑,便让身后诸多赵家子弟失了失神。这样的人,纵是恶鬼,也总会有人甘之如饴罢? “果然是歪门邪道,逃不出下毒暗算,倒是我高估了。既然如此,也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赵家家主挥手,身后赵家诸人挟着愤怒和杀气扑将上来,而他自己则拔剑直指慕忆。 凰归剑铮然一声清鸣出鞘,慕忆回身看迟渊,“西厢,莫要让赵承华跑了。” 此地众人既是中了散功剧毒,虽是程度不一,也被压制了泰半功力,更何况追魂阁此次几乎是倾巢而动,更是不足为患了。慕忆此言正合心意,迟渊未多说便点头带着唐芜众人往西奔去。 仰头避过凌厉剑锋,慕忆看也不看便一剑刺向对方右肋,逼得对方撤剑回防。双剑交碰,发出咣当一声磕碰声,交错的身影瞬间分散。赵家主再次提气上前,一剑劈过便是抽刀断水般干脆利落,含怒挟万千沉重。慕忆稳步撤退,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乱。 隔空对视,夜风卷动衣袂翻滚作响,一个深沉含怒,一个冷然狠厉。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交流。挥剑的动作都是一样的迅疾无匹,他们都明白,这并非寻常比试,而是以命相搏。唯有其中一人倒下,这场争斗才是真正地落下帷幕。不同的是,虽是凶险,慕忆却愈发成竹在胸,而对方却一颗心渐渐下沉。 两人身周,战场由一开始的混乱变为了追魂阁单方面的屠戮。以慕四为首的众人正面对上赵家诸多长老前辈,丝毫不露惧色。很快,在人数的碾压下,这些武林名宿已渐露颓势。原本密不透风的守护网在赵家第二位立字辈长老陨落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 顿时,追魂阁杀手如同狼入羊群,对着那人群中的缝隙冲将进去,将内围的年幼子弟切菜砍瓜一般清理了泰半。 慕忆左手手腕一个翻转,已是扣了一把细雨在手。家主见状忙举剑相迎,然而慕忆的目标却不是他,只见几缕银光闪过,耳边只闻风声挟暗器清拂,细雨多半落空,却有三根直接没入赵家一位长老和两名弟子身上! 三人应声倒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便已到幽冥报到了。见血封喉,果是名不虚传。 他回头一看,赵家年青一代的弟子在这样的屠戮中竟已是所剩无几,整个赵家还有一战之力的竟不过三十人! “慕忆!”一声暴喝,劈下的剑含着惊怒,力道之大震得慕忆虎口发麻。慕忆划剑后退,那剑气余威不减,在慕忆原本站的地方刮出一道深深剑痕!若说刚刚赵家主还是勉强平静,那现在他就是雷霆之怒了。 “铛!”慕忆硬接一着,气血动荡,一口血闷在了喉中。未等缓过一口气,又是几招接连而来,皆是用了十成的内力,不计损耗,不顾代价。他躲闪不及,只得举剑硬接,两剑相击的地方甚至磕碰出火花四溅! 尽管用了几分巧劲将劲力卸了八成,剩下的两成还是让慕忆嘴角噙血。然而对方的情况显然更糟,在连续几招之后,毒素终于压制不住,他喷了一口鲜血后,被慕忆一脚踢中胸膛,倒退的身躯被赵家人勉强接住。 已是面色灰败,眼看着就不行了。 “大哥!”那人恨恨地看了慕忆一眼。忙招呼旁边几个弟子护卫身周。 慕忆面色冷凝,逮着赵家两个年青弟子,不过十招将两人捅了个对穿。新月如镜,长夜如水,正是杀人的好天气。慕忆用两人身上的衣料抹干净剑身,慢慢向前逼近。包围圈渐渐变小,慕四等人拱卫身后。 即便夜晚风尚猛烈,然而空气中的粘腻血腥气却永远挥之不散。追魂阁的人都是杀人无数,有的甚至已经有些上瘾,到了这种时候都不会手下留情。甚至有些人还保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习惯,比如慕九本人就很喜欢收集死在他手下之人的双眼。这个恶习被慕忆知晓后,勒令他改掉,然而收效甚微,慕忆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此刻,地上倒下的尸体中,有一部分人的脸上只剩一双黑洞,眼眶内的眼球不知被取到了哪里。这样的血腥场景看得剩下的赵家人倒胃无比,又不能抑制地畏惧起来。 血液流淌在一起,汇成小溪一般的血河,将小小中庭的地面浸湿,慢慢渗入泥土里。慕忆相信,即便过去很多年,这浓重的味道也无法散尽。 西面突然起了一点红光,而后滚滚浓烟被夜风吹起,带着焦糊的味道卷到了中庭。慕忆抬头一望,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渐渐地,彤红的火光照亮西边的大半夜空,漆黑的夜空混与艳红的火光交织,亮如白昼。混着人们震惊或焦急的大叫,如同森罗地狱一般。 迟渊放火了?慕忆皱了皱眉。 “阁主……”慕四上前请示。慕忆摇了摇头。 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赵家武功最高强的嫡系,不必死逼,逼急了反而不好。慕忆缓声:“若有人愿弃剑,我追魂阁不与为难。” 风声中,人群一阵静默,随即迸发出更大声的怒骂。家主靠在别人身上,有气无力道,“莫要做梦了。我赵家就算再没骨气,也不会像你这等人低头。” 慕忆嗤笑一声,极尽刻薄,“不愧是名、门、正、道啊。慕某佩服。” “你追魂阁就算勉强灭了我赵家,五岳盟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慕忆凤眸含威望去,那人脖子不由得一缩,然而更大声的继续道。“盟主已经在来的路上。此一役之后,追魂阁定为整个江湖的公敌!” “慕忆,你定不得善终!众叛亲离!为世所弃——” 慕忆眉眼不动,也没有什么动作。那人已经僵硬地倒在了地上。赵家诸人忙上前扶,却被家主喝止,“不要动他!” 众人骇然。只见尸首的颈动脉有一个小黑点,只是转眼之间,整具尸体血脉覆盖之处都变为了黑色。 不得善终,众叛亲离,为世所弃……呵,到底还是太年轻。人世间至为悲惨之事何止于此?慕忆对诅咒充耳不闻,唇边凉薄的笑意加深,上下两片薄薄的嘴唇一碰,说出一句。 “这样吧。我换换条件。赵家诸人,第一个弃剑并杀死家主之人,我可担保他入追魂阁,一辈子衣食无忧。”故意略加停顿,“当然,大家也知道。追魂阁这些年保留的名门秘笈和财富也不少,对此人终生免费任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在江湖中,什么最为重要?富可敌国的宝藏,凌驾万人之上的权势?不。归根究底还是传世的武学,那才是这一切的基础。在尚武的地方,只有更强的人才能受到尊重。否则再有道理的话都会被众人无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4 ,变为一纸空文。如果说慕忆承诺的之前所有条件只是足够诱人的话,那么最后一句秘笈,简直是会心一击。 一瞬间,似乎连风声都静止了。慕忆话毕便不再有动作,将众人瞬间表情收入眼底。他向来沉默少言,然而世事人性却看得比谁都透彻。没有永远的信任,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还没有做到,一定是因为利益还不够。到了那种时候,人最心底的丑态都会曝光在太阳底下。 贩夫走卒如是,三教九流如是,名门望族也不能例外。 果然,慕忆看到原本拱卫在自家家主身周的一人,闪电般并指如刀点向家主的脖颈要害。然而这被家主的二弟眼疾手快地拦下,扣住他手腕,“赵立奔,你做什么!” 他怒喝道,“你要反么?这是慕忆那厮的反间计,你还当自己是赵家人么?竟为区区利益所诱!” 原本眼神有些迷茫的赵家人,被这一声怒喝惊醒过来,看着家主二弟赵立言威严毕现的脸,心里都或多或少地带了几分惭愧。也不用赵立言招呼,一拥而上地将反叛之人拿下。 赵立言见此方面色稍霁,“我相信赵家人不会这么没有骨气的。虽然今天追魂阁强势,但我等必当誓死抵抗到底,不给贼子半分嚣张机会。如此,纵今日身陨也算得不负武林正道了。” 赵家人闻言精神一振,齐声答是。原本极为低迷的气势,又被他短短几句话调动起来。尤其是仅剩的几个年轻人,面上青筋暴起,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所谓正道就是这般冥顽不灵……阁主?”慕九兴奋地舔了舔唇,望向慕忆。 慕忆细长的眼尾吊着,斜睨着众人,那眼神薄凉,又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和透彻。完全无视了追魂阁众人跃跃欲试的眼神,冷眼看着赵家群情激昂的在赵立言的指挥下,退出中庭,不再动手,只是一路逼到赵家主厅祖宗牌位前。 “今日,我赵家便在祖宗灵位前,同贼人一决生死!我赵家传承百年,便让祖宗看看,我等虽不肖,也绝不埋没赵家风骨!”赵立言面向祖宗牌位吼道,声声含泪,生生泣血。赵家人齐声应是,群愤激荡。 慕四在慕忆身后叹道,“这下倒是有些棘手。” 慕忆嘴唇一弯:“未必。” 慕四一愣,正欲再问,异变突起。原是扶着家主的赵立言,突然一把掐过家主的喉咙,高声对赵家人道,“别过来!过来我便杀了他!”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有欲上前救助者,都因家主被钳制在手而投鼠忌器,待在原地不敢动弹,任凭赵立言携着家主步步后退。 “慕阁主,方才所允条件是否作数?”赵立言远远喊道。 慕忆不答。 赵立言立刻有些急了,面皮涨得通红,“传闻慕阁主最是重诺,在下可是豁出身败名裂背叛了家族,挟持亲大哥前来投奔,慕阁主不可说话不算!” 赵家人闻言立即有人怒骂,赵立言厚颜不理。 慕忆笑道,“赵先生不必担心,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先生过来便是,谁敢妄动,在下定不轻饶。” 赵立言小心翼翼携着家主挪,渐渐退出了赵家人的范围圈。慕忆嘴边笑纹加深,向前几步欲接。原本面色灰败,内力溃散的家主却猛地睁大双眼,在慕忆靠近的瞬间伸手如电。慕忆反应极快地侧身,而赵家主却并未攻击慕忆,反而伸手在赵家第十一代祖位一拧—— 原本慕忆等人所站的地板蓦地从中分开,裂出了一个约半丈的黑洞,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慕忆和赵家两位兄弟都吞了进去。 赵家主厅之下,竟然有这样的机关! “阁主!”慕四大惊,欲追下去。然而一道玄衣身影速度比他更快,在地板闭合的前一刹那,也跃了进去。其速度之敏,轻功之迅捷,慕四等人甚至都没看清那是何方神圣。 慕四回头,唐芜等人也是保持着一样震惊的表情。 再上前查看,那地板贴的严丝合缝,哪里有半分打开过的痕迹?慕四不甘心,又去扳动那个牌位,然而无论如何动作,地板都没有再打开的意向。 追魂阁众人和凌云教众人默然对视,唐芜:“我认为,赵家附近定有出口。不妨找找。” 慕九不忿,拔刀运了十成力道劈向地板,铛地一声,火花四溅。石板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竟是一个豁口未曾留下,反而震得慕九虎口一阵发麻。慕九震惊了,他那样的力道足以削金断铁,更不用说看起来那样普通的一块石板了。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 赵家人中突然有人嗤笑,竟是原先被擒住的叛徒赵立奔,“没用的。家主既然那般,必定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的。没有办法打开的,你们连收尸都不用指望了。一个追魂阁阁主,一个凌云教教主……这下我赵家也算不亏,为武林除害了。” 须知赵家当初选择在这块地头立家,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暗道。如今,这个暗道在赵家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刻,终是起了作用。 □□之后,赵家人反而幸灾乐祸和听天由命居多。反正今日注定活不成,多拉一个垫背的,何乐而不为呢? 地上的一切声响都被阻绝,慕忆毫无防备地落下,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中显然摔了个脸开花。幸亏身后有一只长臂伸过来,慕忆借力一搭稳稳落在了地上。 “迟渊?”慕忆吃了一惊。 迟渊嗯了一声,随手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落下前早有准备,不似慕忆等人狼狈。 地道中没有光亮,慕忆本便惯于夜晚活动,夜视能力极佳,很快便适应了周遭环境,甚至能大约看出整个地道的轮廓。其他人就不同了,一开始赵立言等人完全是两眼摸黑。迟渊听声辨出了赵家两兄弟的位置,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新鲜的血液味道,混在在地道腐臭的气味中尤为难闻。 欲上前查看发生了何事,却被慕忆按住肩膀,“别动。” 慕忆从怀中掏出一柄火折子,打开轻轻一吹,火光跃动,周遭的视野瞬间明亮了起来。空气中还泛着霉味,地道并不宽,却一眼望不到尽头,石壁上全是菱角,不像是人为建造而成。 只见赵家家主和赵立言双双倒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一柄匕首,已是齐根没入赵立言的胸膛。赵家家主本就身受重伤,又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来,当即便气绝不治。只剩赵立言捂着不断流血的胸口,奋力挣开家主死死揪住的衣领,奈何那五指竟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扯下。 “慕阁主……”赵立言竭力向慕忆这边伸出手。 江湖人传追魂阁主最心狠手辣,却极重诺。慕忆既然答应过,即便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5 再不齿这个小人叛家叛亲,承诺过的事情必定是要作数的。救是自当救的。 只是……慕忆过去将两人分开。又探身查看了赵立言的伤口,无言摇了摇头。正中心脏,显然是无救了。 “救我!”赵立言徒劳地攥住慕忆袖口,血污在月白衣衫上留下一道长印,声嘶力竭,很快便断了气,致死眼睛都未曾闭合。 慕忆为他合目,又瞅了瞅旁边的尸体,叹道,“没想到赵家家主,倒是真侠士……” 迟渊在旁边无奈:“是啊,真侠士。死了也不忘拖人下水。现在唯一有可能知情的人已经死了,我们便要同这真侠士合葬了。” “明知是找死,那你跟下来作甚?”慕忆挑眉。火光跳动,将他的眉眼映得清晰。 “本座只知晓,本座若是跟着,说不定你还死不成。本座若是不跟,你真是必死无疑了。”迟渊戏谑道。 慕忆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应答。 迟渊忽然捂住慕忆的嘴,“噤声!” 这不静还好,一静才感觉出有所不同。在暗黑的地洞中,不知从何处而来,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二人屏息静听,那仿佛藤条拖过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向着二人所在的地方奔过来。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倒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慕忆突然想起了自己豢养过的蛊虫,顿时头皮发麻。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二人所在的地方,火光所及之处竟是被密密麻麻的不知名虫类包围。那虫平均有成年男子半个巴掌大小,背甲漆黑油亮,头顶一双长喙粘着唾液,看得人无比恶心,又头皮发麻。 迟慕二人都是倒抽一口气,浑身汗毛倒竖。慕忆反应过来,忙灭了火折子,“这像是我养过的一类异虫的变种,极其厌光,一定是被这火光吸引来的!” 若是不灭火,谁知道会不会吸引来更多虫豸?! 蛊虫一类,往往有蛊王这么一说,正因为它们难以和谐共处,才会通过厮杀选出最强大的一只为人所用,今日这么多只群居简直是见了鬼了!一般这类虫顶多养到一指节长,不知是何原因这里的虫子竟然长得这般巨大。名门正派向来不屑毒蛊之道,没想到赵家竟然在地底养了这么一群东西! 没了火光的照耀,这些虫类一拥而上,慕忆和迟渊都因光明乍失,有了短暂的完全失明,不得不依靠听声辨位将扑上来的异虫斩杀! “接着!”慕忆挥剑回防,剑帘密不透风,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凌空丢给迟渊。 “撒出去,或许能抵挡一阵!” 迟渊闻言,立刻用牙咬开瓶塞,顿时刺鼻的气味从瓶内传来。他也顾不上去仔细辨别瓶内装的是什么药粉,便抄手都扬了出去。 如潮的虫海攻势顿时一个停滞,黑暗中,慕忆能看到虫海一部分已经慢慢后退,相距约一丈同他们遥遥对峙,顿时感觉无比庆幸。幸亏是地洞,空气不流通,否则一阵大风刮过来,这味道早就被冲散了。到时候连尸体都不用收,全喂虫子了。 迟渊松了一口气,将余下的虫子一赶,慢慢挪到慕忆身旁。 慕忆余光一瞥:“药粉还剩多少?” “大概三成……”迟渊也发现了问题,面色有些难看。 “给我。”事已至此,慕忆也懒得去怪别人了。更何况刚才那种情况,用量太少根本不会起太大作用。 慕忆本就有药和毒随身携带的习惯,如今也多亏这个多年的习惯,才让他们得以略作喘息。只是,就算带也仅限于这一瓶,而且慕忆根本没想到今日竟能用上。 迟渊将药瓶递还,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否认的坚定。“慕忆,我一定带你出去。” “我说过,你生是我救的,那么死也当由我同意。” 慕忆闻言抬头看近在咫尺的脸,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倒是能看到一双黑亮的眸子。这样说着,安定的声线似乎能平复人心底最燥郁的情绪。明明空口无凭,却像亘古最平淡有力的谶言。 那宽厚的手掌没有伸回去,反而和微凉的瓷瓶一同,按在了掌心。干燥而温热,熨帖得很。 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慕忆这样想着,竟是未抽回那只手,任他就那样握着。 “迟渊。”慕忆的声线有些哑,“那八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曾见过你?” 迟渊执着慕忆的手,一双眼勉强盯着黑暗中的虫群,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回撤。这条小路,不知通向何处。 “慕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若是能出去,我一定告诉你。” “快走。”慕忆压低声线,尽量不惊动虫群。“这药粉撑不了多久。” 如今前路尽封,只能从身后这条道寻求突破了。 奇门遁甲之术慕忆一点不懂,连迟渊也只是略通皮毛,如今在这狭小的地洞中,只能靠迟渊根据走势判断该往哪里走。 洞中并不干燥,两人脚底下踩的都是软泥。这一点,算是这绝境中唯一能让迟渊稍觉欣慰的事了。其实所谓算命风水,也只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小小分支。 世人信奉如圭臬,建房动土无不请算命先生来看看风水是否得当。在迟渊看来,其实只是房屋摆放是否停当,是否顺眼罢了。正如此时,两人所处的地方既然有湿润的软泥,那么一路往前走,必然有水源所在。找到了水源,自然有出去的可能。 这处洞穴为天然形成,迟渊猜想,就连赵家人可能也未曾从头到尾仔细地勘察过,纵使勘察,按常理来说也只会一路向前,谁想的到勘察身后这条路。更何况,若是没有那点药粉支撑,任凭是大罗神仙估计也叫那群虫子吞了,更遑论寻找出口。 “有岔路。”慕忆提醒道。 迟渊微微感知一下,毫不迟疑地选了右手边。慕忆只能感觉到两人的走势,竟是越走越往下方,脚下也渐渐有了浅水。沿路不断有怪虫袭击,两人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开便拔剑驱赶开,实在不成才撒一些药粉。 然而就算这样小心地使用,所剩不多的药粉很快便见了底。慕忆无奈地扔掉瓶子,变戏法一般掏出两颗药丸,自己含了一颗,把另一颗塞到迟渊嘴里。“我自己配的解□□,这些虫子有毒,虽是不对症,且将就些用着吧。” 药粉用尽,这样不消一刻钟,两人又会深陷虫海。若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找到出路,那他们俩都要玩完。无需提醒,这个道理两人都懂。 迟渊无言,忽然向前探出手。只闻啪嗒一声,再收回时,手上已经接了一滴水。他将那滴水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如释重负道,“快了。” 慕忆灵光一现:“莫不是……我们正在什么湖底?” 迟渊一笑: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6 “正是。” 走着走着,幽窄的地道豁然开朗,两人到了一处环形洞穴之内。洞穴四周封闭,地下有浅浅的一趟水洼,也仅仅是没过脚背罢了。四壁潮湿光滑,不时向下渗水,这条路显然是走到了尽头。慕忆看向迟渊,下意识地征询意见。迟渊沉吟一阵,在四周转了一圈,偶尔屈指在石壁上轻敲两下,或是尝试抠下石块。 来的路上突然又响起了熟悉的窸窣声,慕忆脸色剧变,不由地望向迟渊。迟渊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围着石壁走得更快,动作也愈发急切。 若是来路都被这些虫子封死,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通路口的虫豸越积越多,层层堆叠起来。背甲摩擦的细碎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迟渊定格在地洞内的一点,手指扣在石壁上,呆呆地不再动弹。慕忆拔剑,一边观察着虫群的动向,一边谨慎地退到迟渊身边。 “是这里。”迟渊肯定道,低沉的声音带着急切,“石质太硬!一时半会打不开!” 恨恨地捶了下石壁,“只可惜没有火药弹!” 慕忆长出一口气,事到如今,终于有了几分认命。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应该是怎么死的,或许马失前蹄,死在某一次暗杀中;或许为武林不齿,死在正义人士的围剿中;或是部下哗变,自己以身殉楼,作为追魂阁改朝换代的一个过客……但是他从来没想到,他会在这样一个肮脏潮湿的地洞中,和迟渊死在一起,还是被虫子活吞的。这死相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由得苦笑:“从前就有人咒我不得好死。想来报应这种事情,还是应当信的。不知森罗地狱,还缺不缺我一个。” 虫群终于如潮一般涌进地洞,一层叠着一层的虫豸接踵而来,一眼望不见尽头,吱吱的奔向两人所处的地方。慕忆全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而迟渊忽然甩脱了他,大步流星地跃向地洞的另一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拿着的,赫然是原本已被慕忆熄灭的火折子! “走!” 明亮的火光仅仅持续了一瞬!慕忆想,或许穷尽一生,他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迟渊脸上的神色。没有惊恐,没有惶然,只有平日见惯了的平静。 “——迟渊!!”慕忆怒吼。他原本在赵家便受了些轻伤,如今血气震荡之下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在火光燃起的那个瞬间,原本攻向慕忆的虫群生生调转方向,如潮如浪一般堆叠着朝迟渊奔去。只是几个呼吸,快得让慕忆甚至来不及反应,那火光就被重重黑影湮灭。 这便是他说的“只要我活着,一定能带你出去”?想来迟渊,也不是个精明人…… 若是之前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的他,便会趁着对方为自己争取的这点时间,尝试轰开这个洞穴的最薄弱点,或可有一线生机。然而此刻,慕忆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出去了,然后呢? 有人为了活得更好,而让他死;而如今,有人为了他活得更好,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慕忆忽然就没有那般想出去了。而这无尽的绝望仅仅是一瞬,慕忆灵光一闪间忽然想起了什么。 向来毒分三六九等,毒物亦然。苗疆这样的地方,等级意识更是分明。若有一处有强大毒物环饲,那其他的毒物自会退避绕路。这是动物的本能,亦是一种潜在的标记。 原本这件事慕忆早该想到的,可是乍然见到这般多的异虫,一门心思都悬在了如何离开,倒是一时没想到这个方面。 慕忆没有将毒物随身携带的习惯,但是……他饲养了半载的那尾蛇的毒液,他倒是提炼了些许,好巧不巧地还戴在身上。 也许……慕忆眼睛一亮,摸出一把细雨,将那药粉撒了些上去,悉数掷进虫群。 细雨到处,果然如同慕忆所料。虫群如同炸了锅一般纷纷退散,露出了迟渊的身形。迟渊面上沾着一片血渍,双目在黑暗中尤显狰狞,慕忆不敢耽搁,一路细雨开路凑到了他身边。 迟渊一身伤口,难得的是仗着剑术精妙,好歹支撑了一段时间,不至于太惨。因为事先服了解□□,神志还清醒着。 “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慕忆咬着牙,聚气十成轰向原本那处洞壁。原本能够催金断石的一掌,落到石壁上仅仅是一阵松动,掉下几颗碎石。迟渊回头望了一眼围绕一圈却不再上前的虫群,也挥剑劈向同一处。 碰撞声带来阵阵轰鸣,终于在最后一下猛力攻击中不堪重负,发出一声碎裂之声。随即,大量的水流倒灌而入,将这处洞穴彻底摧毁。 慕忆攥紧了迟渊的右手,来不及闭息,两人都被卷入水流之中。 不知游了多久,亦或只是脱力的顺水流动。久到慕忆直感觉耳鸣阵阵,又是乏力又是昏沉,他差点被暗流卷到水底。只有交握的那一只手,及时的发觉他有些放松,赶紧又在他掌心掐了一把。 慕忆在昏沉中一个激灵,也跟着手上的方向游去。又像是过了无数年,终于在视野所及,有了光亮。 两人皆是精神一震,奋力蹬水。 “啊!”迟渊头一个露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接触到空气和蓝天,感觉仿佛隔世一般。 慕忆也跟着紧吸了几口气。两人扒到岸边,四处打量一番。 并不长的一条河,横在眼前不远的分明是苏州的城墙。原来这条暗河,竟是通往这护城河。他俩现在是身在苏州城北门外了,却是隔了城东的苏家不知道多少里远。 无言的对视一眼。两人湿淋淋的爬上了岸,一身说不出的狼狈。慕忆还好,在地底说实话没有出太大的力,迟渊倒是惨了,现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无一块好肉,尤其是一张俊脸,因着那虫子螯上有毒,转眼间已经肿的老高。 一个追魂阁阁主,一个凌云教至尊。他俩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到了苏州城的大街上自报家门,怕是也没人信了吧? 慕忆沉着脸,先是观察了一下迟渊的面色,拉过他的手腕细细切脉,又不知从身上何处,变戏法一样掏出几颗颜色不一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先前服下的药丸不过是起预防作用,但是这样严重的中毒,实则危险之极。”慕忆皱了皱眉。 毕竟是深陷在剧毒的虫群中,即使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也是极为致命的。迟渊能撑到现在纯属内力深厚。 “眼下这般情况不宜再做行动。不知此刻城内情况如何,今日先不要进城了,你……”话还未说完,手上忽然一沉。 慕忆抬头看,迟渊已经歪倒在一旁,不省人事了。他见状捻出三根细雨,飞快地扎进迟渊的天门、百汇,乳中几处大穴中,就着交握的右手将内力一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7 点点送进迟渊体内。 时间大概过去一刻钟,慕忆输出的内力越来越多,然而面色却愈发沉重。 这种异虫所带的剧毒果然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单凭现在身上这些药材根本无法将毒性暂时压制,更不用提将毒素彻底拔除。现在毒素虽然蔓延较缓,但是若还是这般僵持下去,不消半个时辰,非得毒入肺腑不成!到时候,不论输入再多内力都是于事无补。 忽然似想起什么,慕忆眼帘一窄。心一横牙一咬,取过凰归剑划开小臂。鲜血瞬时顺着手腕流出。 他扳过迟渊紧闭的下颌,将流血的手腕摁到迟渊嘴中。 慕忆以血肉饲养毒蛊,其血液同体质早就被从里到外改造过一遍了。这血液,可说就算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更不用提慕忆常年以身试毒,早就百毒不侵了。 旁人修武学,都是在一身铜皮铁骨,在内家修为。而慕忆剑走偏锋,不但以身饲蛊,而且一身修为依仗几乎都在血液。当初在凌云教总坛,胡老发现慕忆的血行流转异于常人,正是因为这一点。 江湖中人行走争斗,有个大伤小伤都是习以为常,唯独慕忆,每次行动都谨之慎之,生怕受伤流血。只因流失血液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体力流失,更是内力流失甚至是折损寿命之事。 眼见迟渊原本紫黑的唇色渐渐褪去,面上的肿胀渐消,慕忆放下迟渊,撕了一角衣衫将腕上的伤口缠绕起来。最后摸了一把脉,察觉到对方毒素全部褪去,余毒掀不起多大波浪,慕忆松了一口气,也阖目躺在他身边。 重担卸下,浑身酸痛和虚脱一并袭来,不一阵慕忆便昏沉了过去。 迟渊底子极好,醒来后看慕忆还在一旁昏沉,便就地调息了起来,等着慕忆醒转。两人上岸时本是清晨,待迟渊将最后一丝毒气逼出体外时,已是午后申时。回头一看,慕忆也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只是微有倦色。 “……多谢。”迟渊先开口。 “不必。”慕忆冷声。 若说救他不过是举手,在地穴中他那般不顾己身,才是真正的深恩难报。沉重地让他即便是想起来,都不愿多去深思。 慕忆从来都习惯施与,习惯高高在上,可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之恩,让他极为不习惯,也极为愧疚。 “你……”迟渊忽然想起了在地穴中最后那幕诡异的画面。 慕忆闻言转过脸来看他,黑白分明的瞳仁一瞬不瞬。 “算了……本座不问便是。” 经过此一役,也算共患难过一遭。眼下慕忆对自己的态度和缓许多,这种问题再作深挖,不但得不到答案,相反还可能引起对方的厌恶。迟渊向来是个聪明人,知晓什么话该什么时候问,是以当即住了嘴。 “下雨了。”慕忆忽然道。 伸出手,指节苍白修长地舒展开来,几滴豆大的雨滴就这样落在了掌心。其实这个事实已经不需要慕忆去陈述,话落不久,几声闷雷轰然响在二人耳边。 硕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有些砸在草丛中,将那草叶都砸的摇晃几番。两人顿时感觉不妙。 然而这场雷雨说下就下,没有任何征兆,前一刻还是阳光高照,这时已经是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将两人本来好不容易烘干的衣衫又浇了个通透。 迟渊低声骂了句什么,环顾四周,发现竟是没有一处草棚席子可以暂作躲避。树林中,有因着打雷有危险不能进入。两人只能面面相觑地对面淋成了落汤鸡,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到脸上,竟还有些痛。 两人都知这季节的雷雨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消一刻钟,竟是云收雨霁。 雨后空气清新,天空也透出了几份澄明。慕忆木着一张脸,伸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身旁的迟渊同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盟主,前面便是苏州城!”一声年轻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 随即在原地的两人同时耳尖地听见了一群一流高手踏过泥地的声音,人声也由远及近。 仿佛过了极久,慕忆才听到那边有一个温润的男声,低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慕忆如同魔怔了一般立在原地,眼望着那人声传来的方向,浑身都僵硬了一般。迟渊原本还有些奇怪,在看到对面的周念一行人时,顿时明了。 “慕忆?”周念一身长衫,看见对面两人也顿下了脚步,身后跟着五岳盟中各门各派的精英。 “迟渊?”目光一转,站在慕忆身边的人是……凌云教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他俩怎么会在此地? 慕忆的喉咙有些干涩,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本来下意识地想开口叫一声大哥,然而却只是张开了嘴,余下的声音都哑了。 从凌云教脱身之后,他曾想过无数次至少要见周念一面,至少要亲口听他说些什么。然而这一系列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他无暇□□亲去见周念一面,更是挑了七琼、灭赵家,一路上又造杀孽无数,早就站在了和周念完全不同的对立面上。 他从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同周念见面。彼时他刚淋过雨,一身衣衫狼狈,仍在滴答水,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散了一半。而周念身后有属下躬身打伞,一身清爽,仍是那副谦谦君子如玉的形象。二人之间的形象又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无事么?” 看着对方苍白清俊的面容,和相较数月之前清减了不少的身形,周念原本以为自己能横下心来不管不问,然而还是一句话脱口而出。 慕忆闻言表情复杂,周念面上也是几番变幻,愧疚、惊讶、释然、若有所思交替而过。这些表情慕忆没有看到,反而是一旁冷眼旁观的迟渊尽收眼底。 伪君子么?当真是不出所料。 一时三人皆是无言。 “盟主仁义,但莫忘了慕忆是那心狠手辣的追魂阁阁主,万莫要念旧情!这二人既然在此,那苏家恐怕已是惨遭毒手了!”说话的是韩陵,崆峒派石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因着石长老正是丧命在追魂阁手里,这笔账自然要记在慕忆头上,这时他瞪着慕忆的眼神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周念被人一提醒,才猛地想起来。“慕忆,赵家……” “都死了。”迟渊冷冷接道。 “怎会?”周念如遭雷击。 千里赶路,日夜兼程,终究是晚了一步么?不可能!赵家这等武林世家底蕴深厚,怎么会拖不到他们来援便无声无息的被全灭!这等雷霆速度,他们在路上一点都不曾听闻,想必是还未来得及传出。 “追魂阁和凌云教联手,怎么不会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8 ?周盟主若是不信,进城一看便知。说不定还来得及上一炷香。”迟渊眉尖微挑,不无讥诮。 顿时周念和身后一干人的表情好看了起来,这一行高手都是武林名宿子弟,不少同赵家交情甚好,乍然听闻噩耗,群情激奋,闻言都忍不住拔剑相向。被一片明晃晃的兵器指着,凌厉杀气扑面而来,迟渊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余光瞥了眼慕忆,对方有些怔忪。 “追魂阁怎会同魔教勾结?”周年不可置信,转向慕忆,“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慕忆并不否认。 周念以为慕忆会否认,至少也会打个磕巴。如今他和迟渊二人明显是身上带伤,强弩之末,若他有心围杀,两人是断然逃不过的。他带的这些人群情激奋,就算慕忆能够稍加否认,也比这样毫不掩饰毫不迟疑地承认来的好。此时场内的气息明显是被慕忆轻描淡写的一句,弄得紧张了起来。 他已经杀过慕忆一遭,看慕忆如今形销骨立之态,定是九死一生方能逃出生天,他万万难再下杀手。他的心肠非铁石,慕忆这么多年为他他又不是不知晓,这两月间已是寝食难安,后悔莫及。旁人不知情,道一句大义灭亲也罢,他怎能再…… 可慕忆这话分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就算周念想保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怎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周念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转过思绪万千,急速地思考着对策。 “盟主!”韩陵高声道,“这等贼人戕害我武林正道,手段残忍,其罪当诛!” “盟主,属下请命斩杀魔头!”一个人开了头,诸位高手也纷纷请命。 迟渊毫不掩饰嘲弄,“十多年了,武林正道还是这样一群自诩正义,自以为是之辈!” 慕忆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周念纠结的面孔,一言不发,安静等着他盖棺定论。 是了,这个人这么要强,哪里会放下身段说一句软话。哪怕是求死,姿态都要比旁人高傲许多。周念认识慕忆有八年之久,慕忆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表面温和平淡,内里却心比天高。要他求饶,他哪里肯? 周念闭了闭眼,右手挥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贼人杀害无辜赵家,我武林正道同气连枝,自当为赵家冤魂报仇!吾辈侠士,在所不惜!” 一旁的韩陵等人就等着盟主这一句话,闻言纷纷冲向并肩而立的两人,刀剑光影凛冽,势要将魔道斩于剑下。 迟渊一手抽出却烨,临阵以待,另一手几乎是本能地将身边人往怀里一带。 慕忆被这个动作搞懵了,下意识地望了迟渊一眼。那侧脸严肃地紧绷,鼻梁高挺,凝重的表情同往日大不相同,却自有一番威仪。他很快挣脱出来,也反手拔出凰归同他并肩而立。他不愿以如此柔弱的姿态示人。 两方人马正要短兵交接时,所有人明显感觉到大批人马的走动声,来人人数众多,轻功卓越,一大批人踩着雨后的湿泥,竟然未在地面留下凌乱的脚印,足见训练有素。不一会在场内站定,拱卫在两人身侧。 慕忆这才知道,迟渊原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同部下通过了消息。虽是不知两人身在城外,如何能取的联系,单是这一手,便是他赶不上的。 “教主,属下来迟了!” 领头的正是唐芜和暌违已久裴拓,唐芜一人当先跃到迟渊身后侍立,裴拓也跃到慕忆身边,虚扶了一把慕忆。 “多谢,不必。”慕忆忙退开一步,避开了裴拓的搀扶。 多日不见裴拓,裴拓那一双桃花眼还是带着往常不羁的笑意,然而却似乎有什么气息改变了一番,整个人都似沉凝许多。 “若说谢,应当是在下谢谢你了。”裴拓一笑,又轻佻道,“果然是个美人儿!”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慕忆的真容,果然是比在凌云教初见顺眼的许多。 迟渊不着痕迹地剜了裴拓一记眼刀。不过看到裴拓此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又暗暗放下心来。看来自己和慕忆消失之后,场面也是被控制得调停文档,果是不出自己所料。 原本场内一边倒的状况,因着凌云教这些人的到来变得微妙了起来。 周念面色难看,又不知怎地舒了口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赵家这笔账,五岳盟早晚会同贵教和追魂阁清算!” 这话明显是对着迟渊说的,迟渊立刻回道,“好。” 纵使愤怒,这些武林高手也知今日事不可为,只得不甘心地同盟主撤离。慕忆五指收拢,扣紧在掌心。林间一片冷风吹过,吹到未干的衣料上,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知觉几乎麻木,只觉得浑身冰凉。 周念走了,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晨光熹微,六月的太阳在巳时并不是很刺眼。正是一天中,最为暖和适宜的时候。 马蹄声踢踏,最前的一列武士皆是一身劲装,面色紧绷,双目炯炯有神,身后两匹马并列慢慢走着,不时喷个响鼻。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中年美妇,另一匹坐着的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长发以高冠绾起,一身打扮低调,然而却不掩英气逼人。 那男子走着走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在身后扫了一圈:“裴拓呢?” “右护法说有要事,先走一步。且许诺,定于半月之内回教。”唐芜恭敬回道。 迟渊闻言皱眉,“他又能有何要事,无非是那个赵承华罢了……也罢,由他去。那人是散漫惯了的。” 迟渊何许人也,那心思可是和脸皮厚度一样出名的。 虽然苏家灭时不在场,但只是听听唐芜禀报细枝末节,便能猜出个大概来。只是又转念一想,慕忆因着周念,也在赵承华手下吃过不小的亏,此刻大约一心想着把赵承华清蒸还是红烧了才是,裴拓要从慕忆手里要人,也不知是要许诺些什么了。 哎……不管了。 唐芜眼前白光一现,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手上是半个巴掌大的小玉瓶,通体碧翠,入手生凉,竟是装药品的顶级小药瓶。这种药瓶保存的药丸,能极大程度上保留药效,不致药丸受损,乃是江湖上一瓶难求的珍贵药瓶。 但看这药瓶,便知内里装的药丸,定然不是凡品。唐芜不解道,“教主,这是?” “这是今晨慕忆给的,嘱咐我定要交到你手里。内里共三丸,隔月一服,三丸过后内伤皆去,便可恢复原有武功,不再有滞涩。” 迟渊说;“慕忆道曾给你一份养蛊秘方,在苏州时,观你气色便知,你并未用。便差了慕四取了他几味药材,耗心耗力,方练成了这药。” 唐芜大为意外,又止不住地有些动容,“说是几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39 味药材,怕每味皆是武林中人要挣破头的稀有物事。慕公子,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便记挂着千万分来报答。” “那养蛊秘方一事我竟是不知——也多亏你心存善念,不敢用童血育蛊,否则我身边定容不下这般狠毒之辈。”话到最后,语声低沉,已是声色俱厉。 唐芜在马背上听得心里一个哆嗦,忙低首,“属下不敢。” 虽是人人不齿的凌云教教主,迟渊本人的形象亦是正邪参半,然而在很多事上,迟渊却既有原则。这等事,迟渊是万万不能容许的。 迟渊却又微微笑了,“心软的人,你应当是第一个这般说他的人了。不知追魂阁阁主听到,是何感想……” 赵家故址,被焚毁的倒塌房屋被收拾干净,庭院洒扫一新。追魂阁八位楼主中唯一的女子慕六,见状跟在慕忆身后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也要不是赵家这事,追魂阁这几位楼主还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尤其是慕四,属下大概已经有四年多未见过他了罢。” 慕忆被逗得一笑,“何至于。今日之后,你就算想每日见慕四他们,也是无妨的。” 慕六闻言一怔,“阁主的意思是……” “若是单为了收拾赵家,还不至于将追魂阁所有楼主都召集过来。我思虑良久,今日之后追魂阁重建,就让这赵家,作为追魂阁新址吧。” 难怪阁主叫人拾掇赵家,还粉饰一新,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破而后立,阁主倒也有魄力。 慕六思虑半天,终感觉有点不妥,“阁主,将各楼合并一起,确实能大大提高凝聚力,办事也方便地许多。只是……” “属下不知,阁主为何偏要在赵家?此地杀孽过重,怕是风水不利……” 慕忆含笑回身,唇边压制不住地笑意,“做我们这行的,竟还怕杀孽过重,哈哈,慕六,你倒是有趣啊!就算有杀气,还怕追魂阁这些人震慑不住么?” 笑意微敛,“之所以选赵家,一是提醒追魂阁剩下这些人,更是提醒我自己,莫要忘了赵家之耻。二来,苏州西邻凌云,北接崆峒。南边又和五岳盟遥遥相望,实在是个好位置。我慕忆不占,岂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慕六低声称是。 “相关事宜,今晚将慕四他们召集过来我再详说——说起慕四,我倒想起了在苏州城外,曾救过孟家后人。那孩子竟是失踪了么?”这一趟忙下来,他竟是忘了孟思源这个孩子。 慕六正要回禀孟思源之事,正抬眼间,见着十八领着一个半大孩子远远地候着,便笑道,“阁主且看身后。” 原来当日慕忆遇险,孟思源因着穴道被点,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掳了慕忆,那些个人自然都离开了。孟思源浑身僵硬,待了有两个时辰方能动弹。 这孩子倒也机警,一路小跑,半路上遇到了十八,又凭着一把碧水,让慕四消去戒心。先前慕四见慕忆正忙着并未提起,此间事毕,才想起将孟思源带了过来。 他瘦了些,脸蛋没有那般肉乎了,穿着追魂阁标志性的一身黑纹澜底长衫,不知是谁将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了一个小髻,盘在头顶。那一张小脸上也应景似得,肃穆地不能再肃穆。 慕忆瞅了一眼,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一身谁给你弄的?” 孟思源偷眼打量着慕忆的神色,发现对方似乎心情还不错,便道,“是□□哥帮我盘的。师……师尊,上次分别时真是急死我了,今日见师尊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师尊?”慕忆皱眉,忽然冷了脸,“我可从未收过什么徒弟。” 言罢,竟是一甩袖,干脆地自行向大厅里去了,只留下孟思源一人在原地一脸呆愣。 这是极不待见他了?孟思源心中无比忐忑。慕六在一旁看得有趣,也不点破,脚步轻旋也轻巧地跟着慕忆去了。 不。若是真不顾他的死活,一开始又何必相救?破庙外又为何只身御敌?若真是不待见,为何会在客栈内那般危险的境地里,用最后的时间给他争一条活路?若是慕忆真有几分厌恶,那贴身的碧水也不会当真扔给他。单单是放任不管,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少年人的心思都转得极快,不一会儿,孟思源也跟着走进大厅,直挺挺地对着主位坐着的慕忆跪了下去。“师尊,弟子这便交代孟家此次惨遭灭门之事的始末。” 慕忆有些意外,“孟家之事,本没必要告知我一个外人知晓。” 对方却是铁了心一般,大声道,“既愿拜师尊为师,又岂能是来历不明之辈,自该交代清楚。” 这一句来历不明,倒正好猜中了慕忆的心思。 一听这话,他原本直起来的身子慢慢的贴到椅子背上,眯了眯眼睛,没有再接话。慕六原本侍立在阁主身后,见状便向慕忆道了句告退。 慕忆却摆了摆手,“无妨,我还信不过你吗?” 说起信任,又有谁能比得上追魂阁那两位楼主?只是慕二那样忠诚的人都会背叛,生生地在阁主背后放了个冷箭,防不胜防。 出了那样的事情,追魂阁剩下几位楼主在和慕忆相处的时候,都赔上了三分小心,愈发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僭越。可慕忆这淡淡的一句话,分明是信任如昔的样子,怎能令人不感动?慕六内心万分激动,可面上也是如常,站到了慕忆背后听着孟思源讲述。 官场朝堂上,人人所求无非是权财钱三样,实则到了武林中,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过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功、富可敌国的宝藏,再无其他。慕忆预料的其实不错,孟家实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三十七章 传闻一个半甲子以前,孟家曾有先祖帮助了那下凡历劫的仙人,仙人见那先祖是江湖人士,且古道热肠,为成了这份果报,便赐了一方药剂。传闻服之能有洗精伐髓之效,纵使庸才,服下这方药剂,也可变成根骨清奇、适合练武之体质。 是以孟家自先祖那辈发迹,虽人脉香火向来不旺,但孟家出来行走江湖的这些子弟,都是个个好手,也算是在武林中薄有声望。 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中渐渐兴起了这个传说,人人口耳相传,竟是愈传愈真。 能改变体质啊,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明白一个适合习武的体格,究竟有多么重要了。 于是诸多的目光,悉数瞄向了孟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着一些莫须有的,甚至不得台面的理由,这些人不论正道魔教,明里暗里地组织了起来,齐齐地向着孟家拔剑拔刀。 五岳盟倒是有心救,只是五岳盟本便是正道各门各派组成,哪个没有几成私心,谁愿意为着孟家,派出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0 人去和这些亡命之徒拼命?更何况,仅仅是道义上的出手,那传说中的药方,他们就算出手相救,也没有理由去强占,何必出力不讨好。 这一路耽搁下去,最后孟家后人竟只剩孟思源和其父两人——也亏是慕忆半道遇上,多管闲事的那根筋又抽了抽,不然孟家真真是绝后了。 “世人皆传你孟家那药方通神,我看不然,若是当真有效,你孟家不至于被欺辱的这般惨。”慕忆听完摇了摇头,唏嘘道,“可惜这些人都懵了头,不愿仔细去想一想,倒是给你家平白带了这灭顶之灾。” 孟思源闻言,也是心中一片酸涩,竟是落下泪来。 他本不是个软弱的孩子,可是接连变故下来,家破人亡,原本温馨的一个生活环境,乍然被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破坏殆尽,不可谓不伤,不可谓不恨。再逢慕忆,虽是对自己冷面冷言,却是孟家之变后,第一个实实在在对他好的人。 孩子的心绪最是敏感,旁人对他好坏,都是能直接体会出来的。恨能记得很久,温暖也能记得很久。 颠沛流离中他可谓看遍人间冷暖。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这一路所见所闻,侠义之士同家中长辈教导的截然是两种面貌。 他起先拜慕忆为师,不过是求一个依靠。若是连他都没命,父亲的命该由谁偿,一家的仇谁来报?想来纵使真是凶恶之徒,他也愿在他手下求得喘息之机。只要他手上还有药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慕忆,也正是知晓他这份心思,才不愿一口答应。但内心里,莫不是默默地惊讶这孩子心思灵活的。 “师尊说的是,那方子,我家却是有一个,只是并无传闻中那般神奇。许是因为世代相传,缺残少许,到了爷爷辈再试,竟是只剩几成药力。不过,就算这样,也能让人服之倍感神清气爽,服下后三个时辰,修炼内力多有裨益。” 孟思源顿了顿,“如今这药方只有我一人知晓,弟子这便默给师尊。” 慕忆有些好笑,“你不怕药方给了我,你便没了利用价值,小命不保?” 孟思源板板正正地回道,“弟子今日既然将孟家之事和盘托出,便是做了要将药方献给师尊的准备。弟子……愿意相信一次。” 言罢就起身欲寻纸笔,慕忆轻笑一声,也不见动作,孟思源直觉眼前衣袂轻晃,一抬眼慕忆便挡在了他的身前。身法快得孟思源无法捕捉。 “不必了。我只是不愿收来历不明的人,本不是图你什么。那药方,想必真是有些奇效的,不若你来日学些医术,尝试自行补齐便罢。” 这言下之意……孟思源狂喜,扑通一声又给慕忆跪了下去。 慕忆续道,“我知你要报仇,定是拦不住的。只一条,不可借追魂阁之力去同他人拼命,你若是存了这份心思,怕是要失望了。” 孟思源忙点头称是。 “今日起,追魂阁所有秘笈书卷,你皆可调阅。追魂阁每一人,你都可求教,他们不会有半分保留。我不会多管你,一身功夫,我会拣选适合你的教你。” 细长的眸子眼帘微收,“既收了你,往后不必担心江湖中人再同你为难,我必护得你周全!” “你一身怨气杀气太重,不是习武之道。先去澄心静气半月罢。待我闲了,会去看你。” 每说一句,孟思源的眼神便亮一分。待慕忆说完,他叩了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这才发现,手心手背皆是汗,不知是激动的或是有几分后怕。 嗷呜……这次找的人,好像很对呢。 这一年可谓是江湖大洗牌的一年。 七琼派全派被灭,赵家所有人尸骨无存,孟家被悉数灭口,无一不和重建的追魂阁息息相关。追魂阁以极度强悍而高调的姿态重现,吸引了多方人马的注意力后,还是开门做了老生意。依然有不少正义人士前往讨伐,那火焰都被明里暗里,连消带打地熄灭了。 拿人钱财,□□,如此而已。追魂阁才不管你是何势力,有何怨结。 追魂阁不过是杀人者手中的一把刀。 这一年,江湖中又出了几桩悬案。 只要是看事件诡异的,十件倒有九件会往追魂阁头上猜,追魂阁倒是声名日上。而追魂阁自身,既然已经臭名昭著,也乐得如此。 又一年冬至,凌云教蓄势已久,连下武当、崆峒,隔苏州与五岳盟遥遥对峙。五岳盟大为震动,至此,五岳盟五大门派去其二,实力大损。 同年,凌云教宣布与追魂阁结成同盟。江湖大哗,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一年都无甚动静的追魂阁,然而对此追魂阁不否认也不予承认,还是广开大门做见不得光的生意,两方人马的纷争似乎都同追魂阁无关。 这态度委实耐人寻味,而江湖中很多前辈,却从追魂阁的按兵不动中,嗅出了几分不同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为师本身的医术也仅仅学了你师祖的三成,如今已经尽数教与你,再没什么可教的了。”一日,看过孟思源新改的一剂汤剂后,慕忆含笑摇头。半是惊叹半是感慨。 孟思源后退半步,恭谨持弟子礼,“师父过谦了。” 慕忆失笑,“为师同你说话,退得那般远作甚?不必拘谨。” 这一年,许是经历人生的跌宕,大起大落,亦或是因为长期同追魂阁这些人相处,孟思源倒是越发沉稳了些,总透出几分不合十几岁孩子的成熟。不仅武功大有长进,而且见识也只增不减。 慕忆现在甚至都有些怀念那个粘人的小孩子了。 “医术方面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同慕四请教去,他懂的比我只多不少。只是这武功,还是莫要落下。毕竟行走江湖,还是有武傍身最为重要。”慕忆郑重嘱咐道。 孟思源点头称是,又迟疑道,“师尊曾言,当初钻研医术,是为了方便研究毒术蛊术。但听师尊此意,似乎是不愿再教授弟子此术?” 要知道,慕忆当初闻名江湖,一是那独步江湖的轻功,二就是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毒蛊之术了。 慕忆阖了阖双目方道,“不错,为师正是此意。” 孟思源知晓自己不当再问,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为何?” “毒蛊之道,太过狠辣。即便是为师自己,在用时,亦是觉得太过残忍阴毒。”说着随手捻出一颗药丸,“譬如这药,只要这小小一颗,投于苏州护城河上游,不出七日苏州城内人畜死绝。” 孟思源张大嘴巴,久久未说话。 慕忆笑道,“怎么,你很意外?倒不是为师多么慈悲心肠,爱惜人命。不过是因为毒蛊虽然杀伤力极大,终非正道。” 说到这,已是满面肃然,“若是长期研习此道,难免让人心性渐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1 改,阴暗偏激,于己身大大不利。更有甚者,接触沾染毒性,身受其害而惶然不知。” “我知你经历,如今虽愈发心平气和,然胸中积郁难去,若再教给你这毒蛊,岂非是害你。不教也罢。” 他见过慕忆出手的次数有限,那日庙里铺天盖地、令人防不胜防的细雨,还有那毒的厉害,他也是亲眼见到过的。孟思源一听,便有些着急,他拼命学医正是为此,谁知到头来却听到慕忆这一番话! “师父!弟子定会把握好分寸,不致伤害己身!”他跪在慕忆脚边低声求道。 慕忆却是不为所动,“我意已决。莫要再提了。” “师父!”孟思源膝行两步,有些不甘地低声,“师父不让弟子碰毒蛊,自己身上何尝不是种着蛊?师父的书,弟子偷偷翻过了,那蛊名燃烬……” 慕忆蓦然回身,既惊且怒,“住口!” “……”孟思源这才意识到了僭越,竟将一向温和的师父给惹怒了,只得垂首默然跪着。 慕忆胸膛一阵急遽起伏,怒火才平息下去,冷声道,“为师当年为建追魂阁,太过急于求成,才依赖此蛊提升功力,如今也算恶果尽尝,当真是怨不得旁人。但若要让我看着你重蹈覆辙,不可能!我救你,不是为你今日轻贱性命!” 言罢,也没有要孟思源起来的意思,拂袖而去。 孟思源一人跪在远处不敢起身,追魂阁内虽是人数不少,但平日人人皆是讲究个屏息敛气,竟是显得偌大一个追魂阁没有多少人声了。 慕忆从未有重责,这是唯一一次。跪得久了,孟思源便有些不解,还有许多委屈。 他还太小,当时只觉慕忆太凶,太不容情,并不很能理解。 直到很多年后,他终于大仇得报,终于权重位高,也终于为人师表,收了个伶俐又让他头痛的小徒弟,才最终明白这份心情。世间也许有千百种师父,就有千百种教导弟子的方法,人人不同,然而这份拳拳爱护之情,却是都是别无二致的。 后颈的风池穴被轻轻捏了捏,孟思源顿感疲累消了许多,回头一看,果然是慕六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 “起来吧,冬日里凉,莫跪坏了。”慕六一手提起孟思源,和声道。见孟思源迟疑,又哎了声,“正是阁主让我来叫你起来呢,不然你以为我哪敢呢!” 孟思源一言不发地顺着站了起来。 “随我来吧,我给你留了饭。” “阁主,凌云教教主来访,现下正在大厅。”慕四差了十八前来向慕忆禀报,自己则在大厅招待迟渊。 慕忆颇为意外:“哦?来了多少人?” “只有迟教主” “只一人?”慕忆挑了挑眉,脚下不停,掀了大厅厚厚的毡子,果然见迟渊一人坐在客席,手里还有一盏热茶。 迟渊一身便服,腰身高束,因为穿的并不很多,冬日中倒不显得臃肿。今日未束冠,只一根玉簪斜斜地将头发绾了,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舒适随意。见着慕忆掀帘进来,唇边便不自觉含了三分笑意,更显得俊朗闲适。 “近来可好?” “五岳盟在南,凌云教在北,你倒真敢孤身一人往苏州钻。”慕忆瞅他一眼,也在客席坐下。 迟渊突然凑得近了些,笑道,“要不怎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既是离苏州这般近,怎能不跑这一趟?” 慕忆大感吃不消,有些窘迫地微微一撇头,这才发现,大厅中竟是一人都没有了。 人呢? “慕四又不傻,早走了。”像是看出了慕忆在想什么,迟渊道。 “苏州这地界微妙,下次莫要这般冒险。”慕忆还是不太赞成。 迟渊一笑,“无妨,裴拓他们在城西。” 慕忆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迟渊向来做事是个稳妥的,自己这份儿担心委实多余了些。 “莫要再说这些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慕忆一怔,迟渊并不知蛊毒之事,略一反应才想起,他问的是分别前自己在赵家受的伤。说起来,那点伤确实微不足道,还不及迟渊损的重。 “这都多久了,早就无妨了。”说着,不觉伸出两指在迟渊的腕上搭了一搭,察觉脉象平稳充沛,并无一丝余毒,才放心地欲将手抽回。 迟渊得了这份无言的关怀,却是内心狂喜,如何由得对方抽手?正顺势将那手指连带手腕一同握了,包在掌心。 慕忆垂了垂眼睑,竟是出乎意料地未将手抽回,任由他握着。 自别后,忆重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上次分别,虽是因慕忆的拒绝而有几分不欢而散,但迟渊也是有几分明白慕忆心思的,便也不愿再加逼迫。这一年下来,思念愈甚,迟渊加快吞并的步伐,终于得了机会到苏州,既是忐忑踌躇,又难免期待不已。 这终于见到了慕忆的面,亲自将慕忆的手握着,又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心情。 到这时,迟渊才明白,原本来路上设想的,仅仅是见他一面,看看他是否安康,只要对方和颜悦色,便是足够的,全然是一纸空文。 不够……果然,人都是无法满足的。都是满腔的痴心妄想。 “慕忆……” 看着那微微低垂的眉眼,竟是说不出的动人。迟渊半身越过两座之间放置的矮几,扳过慕忆的下颌,居高临下地吻上。 看我看我,我是本拉登……………………拉登 月过半墙,迟渊微微平了喘息,伸手揽过慕忆。 “之前凌云教就算有野心,也向来是不动声色,怎的这次动作如此大?”忍了又忍,慕忆还是问道。 接连攻下两派,未免太过迅猛,与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 “原本我就是裴拓他们半推着做了这教主,这九年,也算是不辜负他们了。待五岳盟一事毕,我便挑子一撂,扔给裴拓,任他们如何如何罢。”迟渊懒洋洋道。 “你竟舍得?”慕忆奇道。 腰间横着的胳膊紧了紧,迟渊轻轻吻了一下慕忆的眉心,“怎不舍得?早在去年,我便问过你,是你不愿。” 原来当时迟渊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可他寿数无几,如今都已是得过且过,哪里愿意去想这些……慕忆心中不禁酸涩一片,闭目不言。 迟渊见他面上的表情,以为是惹得他不愿,又补充道,“当然,也是我自身倦的很了,一面要看着五岳盟,另一面又要抽手拾掇那老头子留下来的烂摊子。时间长了,十个有九个烦不胜烦。并不是因你的缘故。” 想起初见时,迟渊给慕忆的印象,便是一只活生生眯着眼睛的狐狸,哪想到,今时今日同自己说话时,竟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不知不觉间,他竟欺他至此。真是又好笑,又令人感慨。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2 便轻叹一声,“若能在这漩涡中抽身而退,也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迟渊篇 今夜,算来当是小雪。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云,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应景似得,今日都已飘了整日的雪,细雪纷飞,将这条小路都覆盖了。这样美好的节气,江南的人家应当围坐一团,品尝着糍粑,亦或是别的美酒佳肴罢。 我亦步亦趋了很久,终于一个支撑不住倒下。半张脸都埋在雪里,怎么挣扎,都再也无力站起。 不禁苦笑一声,这一张嘴,又是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黑的血,印在细白的雪上,竟是刺目的黑。 这次任务,我失败了。只是一个迟疑的功夫,机会转瞬即逝,不仅跑了个女人,连我自己都万劫不复、深陷重重包围。一路跑到这里,已是穷途末路。 后背上的刀伤还在阵阵麻木地痛,然而最要命的是一路耽搁,尽管离总坛已经不远。然而毒已经逾期发作了。 这一批人中我以为我会活得最久。因为我足够强大,足够冷静,足够隐忍圆滑。我曾经冷眼看着那些比我强大、比我天资更为卓越的人,因为过于自负而陨落。 凌云教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人命不值分文,活着尚有人巴结,死了连姓名都不会有人记得。 选拔如同大浪淘沙一般,留下的往往是最杰出的人。然而我从未想过,我竟是被大浪冲刷走的那一个。想来裴拓的乌鸦嘴,真是好事不灵坏事灵。 满心满腹的怨怼、不甘,但我明白,到眼下这个境地,无论说什么、想什么都是惘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退一万步说,就算今日得以回教,又有什么用呢?任务没完成,刑堂的刑罚我并不陌生,与其死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还不如同一条野狗一样死在这荒地里。说不定雪停之后,会有人发现我的尸首,好心葬了我呢? 这样想着,许是因为快到极限,痛感竟渐渐麻木了。眼前有些模糊,唯有一片细雪纷飞。 耳边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是厚底靴踏过小雪的声音。这样荒僻的地界,竟然有人么?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 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眼角眉梢仍带着几分未退的稚气,比我小不了几岁。一身利落的青衣短打,袖口领口紧束,方便随时随地同人动手,是典型江湖人的打扮。墨发束在脑后,风吹过,细雪惊飞中浅白的发带飘扬,俱为一色。 没有打伞,他就这样慢慢地独自一人走在雪夜中,衣衫并不厚实,已经被融化过的小雪打湿,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 他就静静地从我身边走过,轻轻瞥了我一眼,那模样就像是看一条濒死的狗——确实,彼时我的模样也比丧家之犬好不到哪里去。 我没有开口求他,因为我本就没报什么希望,我这样一看便知是仇家追杀,又有谁愿意无故招揽祸端呢? 死前最后能见到一个活人也是好的。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好看的少年。 眼前衣衫一晃,那双靴子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惊讶地抬头看,那少年却已经去而复返,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吐出的那滩黑血。 “中毒?”他伸出两指,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腕上。 那手指微微温着,搭在我冰凉的腕上如同雪中送炭一般。熨帖的温度一下子就传到了心里,我有一瞬间极不希望他抽回手。 他也确实搭了很久才抽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这毒……倒是没见过,有意思。”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问,头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醒来的时候身在一处药草味极重的屋内,那少年见我抬了眼皮,便收了针。 “不知这位兄弟是哪路的英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我勉强抱了抱拳,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极其嘶哑。 “躺着。”那人皱了皱眉,将我按了回去。无论我再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又伸手替我把了一会脉。 ……我算是明白了,他只是好奇我身上的毒,把我捡回来研究研究罢了。换句话说,我身上若是没有凌云教这堪称镇教之宝的毒,或许现在已经在雪地里冻僵了。我一向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境地下就要有试验品的自觉,不要多问多说,否则这人一针戳死我都是可能的。 转念一想,这一来又不知耽搁了多少天,早几日晚几日已经无甚区别了,索性就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想解凌云教这传了百年的毒。 这毒若是那般简单能解,又怎可能困住我,让凌云教那么多人受制于教主? 简直是年少轻狂。 然而到第三日上,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没有解药,能活到今日,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按理来讲,每逢三月若是没有解药,顶多痛苦两日便会死去,且死状难看。 我心中升腾起希望。 尽管我自认套消息有些手段,然而不论如何转圜询问,旁敲侧击,这个少年始终不肯同我透露底细,这么多天下来,竟是连他姓名都不知,只知他姓慕。但看其这般行事,想来定不是正道中人。 暗暗同江湖上类似的人物对了个号,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等人物,再观其言行见识,似乎只是初出江湖,不知是何方高人的弟子。 我也未曾提起过自己的来历——当然,我想他也并不感兴趣。 我的伤情时好时坏,这全然得益于他时不时的突发奇想,有时是一碗汤剂,有时是施针,偶尔还能看到卖相极其难以让人恭维的怪虫。我本是将死之人,倒也不介意,只暗暗中记下他用的方法。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希望,他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不计较他偶尔的冒犯和无礼,这样一忍便是七日。我相信只要我能活下去,定有再见之机会。 第十日上,他照例来把脉,半晌,突然喜道,“竟然成了!” 那一瞬间,他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转瞬即逝,灿烂地竟有些耀目。我一瞬间愣了神,这样就近看才发现,他唇边竟然还有一颗小痣,点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温润含情。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我笑。 之后我孤身一人返回凌云教,凭借着记忆中有些残缺的解毒方法,暗中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先是公然反抗了刑堂对我的处决,又狠心杀了曾经对我有过照顾的前辈,只因他无论如何不愿与我同流合污。 成大事者,必定有所牺牲,而他不是唯一一个该死的人。 内疚只是一瞬,愈发坚定了我的脚步。 我几乎缔造了一个奇迹,而这奇迹的一半,来自于那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不经意间透露的解药。当教主发现的时候,四大长老已经悉数叛变,众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3 叛亲离。那一夜,我和裴拓两人带着多年受制于□□的凌云教众,屠了凌云教教主大殿。 不可不说,万众朝拜的感觉极棒。昔日的上司唐芜第一个对我下跪高呼教主,倒是并无谄媚,也无屈辱不甘,便将她调到了身边,从此她便是我亲信之一。 之后很多年,我着手整理残破不堪的凌云教,偶尔还是派人去找那个少年。 听惯了万众的高呼声,看惯了旁人的伏低做小,竟然有些想念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想来高处不胜寒,无人并肩,即使高权在握,仍是有所寂寞的。就连生死之交的裴拓,近年来也愈发不如当初亲密,许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间,也是威势日盛。 那少年毕竟是救过我,毕竟无论于我还是于凌云教,都是深恩难报。偶尔也会想,他若是知晓当日无意间救的人是这样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我再也没有找到他。 是啊,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不知师承的神秘少年,要找何止是大海捞针那样难! 久了,便也不再去想这桩事。 直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慕忆阖目安歇,迟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就这么静静地揽着慕忆,睁眼等待天明。上次迟渊便知慕忆睡眠极为警醒,一丝动静都会让他清醒,便一动也不敢动。 虽只是揽着,听着这人淡淡的呼吸声,但总有种莫名的充实感,让人感觉内心莫明地柔软下来。 终于,曙光冲破重重黑夜,雾霭化露,光线柔和。 慕忆被这柔光一照,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那温和的暖意,便也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迟渊清醒的双眼。 “嗯?”慕忆有些发愣,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迟渊会出现在自己的寝室。 这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因为刚刚清醒,还带着些迷离,倒显得有些无辜。迟渊看得内心中如同小猫爪挠过似的,对着淡色的薄唇印了个深吻,直把那嘴唇啃咬成了淡粉色,才将人放开。 慕忆被偷袭了个猝不及防,急喘了几次才调匀呼吸,半是责怪地瞪了对方一眼。 天色其实尚早,两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并排躺着,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在迟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慕忆说:“迟渊。” 迟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迟渊……你……爱我吗?”慕忆问得有些迟疑。 迟渊却是答得毫不迟疑,“是。” 慕忆听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迟渊躺着,静静地等慕忆的反应,结果等了半天,慕忆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一言不发。一手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的脸。 “你呢?” 你的心意,是否同我一般? 这正是他一直都想问,却一直不愿问的问题。 有一瞬间,迟渊甚至不想听慕忆的答案。他其实早应该明白,在不曾见到慕忆的这八年间,这个人全身全心地都是为着周念在活。那心中,不曾容下外人。 “你还爱着你大哥吗?恨他吗?” 慕忆被居高临下地盯着,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他的眼中晃过一丝丝的迷茫,“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是真的太过迷茫。这一年的闭门不出,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迟渊仿佛脱力一般,又跌回床铺,不再看慕忆,双眼直直地盯着床边的垂帐。 “我这一生,无愧无憾,谁都不曾亏欠,唯独欠你。”慕忆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迟渊打断他,“不,你不欠我。九年前若没有你,凌云教也不会有今日。” “你谁都不欠。” 慕忆闻言一惊,抬首再看时,屋内早已经没有了迟渊的身影,徒留一室清风。 慕忆曾言,“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也真可谓一语成谶,这世事流转的几年,他们都大有变化,不复当初的模样。各有各的得意,也各有各的失意。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也正因如此,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苦乐自当,百身莫代。 又三年,苏州秋雨过后,凉意愈盛。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的苏州碧空如洗,万顷云海吹散开。秋风瑟瑟,吹得人有些刺寒。阳光映着地面的水涡有些刺眼,水涡中有被风吹雨打后落于地面的梧桐叶,被浸染地透亮。 凌云教攻势猛烈,武当、崆峒等也相继告破,五岳盟五大门派已去其二。一年前,五岳盟集中人马,下了死力保护天舫。凌云教眼看久攻不下,竟连夜调动门下,策马疾驰四日四夜不眠不歇,直奔五岳盟总舵而去。五岳盟见势不妙,忙收人回撤,调了一半的人手回驻五岳盟。 谁知凌云教只是虚晃一招,人马在得到消息后,原地休整一日夜,慢悠悠地晃回了天舫。一路还顺道拾掇了三个小门派,几乎气得那几个门派的老前辈一口气没上来。 追魂阁仍是事不关己地模样,对两边的争执睁一眼闭一眼。倒是在凌云教经过苏州的时候,及其大方地借了个路。 要知道,借路本是大忌。可追魂阁愣是丝毫不顾忌,倒是免了凌云教绕路之苦。 这半年,双方暂时休整,除却一些小摩擦外,武林中竟是相安无事,一派平静祥和。 慕忆身在追魂阁,虽现身不多,江湖中的风吹草动却是极为清楚的。一边注意着江湖动向,一边教着小徒弟,颇有种甩手掌柜的意思。 “这是细雨。” 孟思源正欲从慕忆掌心接过,那手掌却是往回一撤,“小心,你莫要单拿两指去捏。” 见少年不解,慕忆平摊左掌,用右手的食指不知是轻轻戳了哪里,原本就细如牛毛的细雨,竟是一分分成了三分不相同大小的碎片,更是细地微不可查了。 孟思源倒抽一口气,“师尊,这是?” 若细雨每根都是如此,再淬上毒,绝对令人防不胜防。 慕忆含笑点头,“细雨是为师专门托人打造,这正是机巧所在。不如此,也对不住为师花的那些银子啊!” “师尊不是说过不再教弟子毒蛊之术么?”孟思源忽然想起慕忆说过的话。 “这上面都未曾淬毒。” 孟思源闻言一看,那针果然一片银白,不曾有异色。 “你终究是我的弟子,有细雨傍身,我放心些。”慕忆含笑道,“就是将来真个行走江湖,这细雨防小人也是极有用的。退一万步说,这细雨也算为师的标志性暗器,若真有人为难,说不定还能有三分忌惮。” 末了,还是不忘了再嘱咐一句,“当然,能不用则不用。” 孟思源抢着回答道,“弟子知道,这暗器过于阴毒,不利于心性。” “不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4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4 。”慕忆扶了扶额,“这细雨……委实太贵了,一把撒出去,为师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孟思源被自己师尊给惊呆了,“是……弟子定谨慎使用。” 慕忆哭笑不得:“为师同你看玩笑呢,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追魂阁虽家业不大,但不说扔的是细雨了,就算你直接用银子砸,为师也是勉强供得起的。” 家业不大?师尊您真谦虚…… 慕四走进小院,面上的表情有些奇特,欲言又止。 慕忆心情正好,笑道,“说吧,又没什么外人。” “五岳盟盟主周念,欲同李家千金结秦晋之好。” 慕忆的笑容渐渐沉凝下来,“何时的消息?” “今早属下才知晓。据悉,周念已带聘礼前往李家,约莫再过两日,便能到达。”慕四低声道。 “李家?他倒是算得一手好算盘。”毕竟是熟识多年的人,慕忆心念一转,便能大概清楚周念此举的用意。 李家势力庞大,甚于苏州赵家。 如今凌云教咄咄逼人,五岳盟形势不容乐观,而五岳盟本身便是由五大门派同多个世家组成,看似势力庞大,内里不如凌云教齐心协力那是必然的。恐怕直到如今境地,想要剩下的门派世家毫不保留的齐心对外,也难保谁家没点算计。 若是能借此次联姻,巩固同李家的关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更可况,周念已过而立,与他同辈的武林中人早就成亲多年,连其后辈都已经不小了,周念却一直孑然一身。从前还可托辞事务繁忙,近两年随着周念年岁见长,想要同五岳盟盟主攀亲的家族越来越多,关于他的议论也从未间断,已到了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表示对李家的重视,此次的聘礼中……还有百解。” 慕忆面色一变,“百解!他竟然真的找到了?此事还有谁知晓?” “武林皆知。”慕四快速说道,“此事今早已经公告武林,所有人都在看着周念将百解送到李家。” 百解,顾名思义,可解百毒。乃是武林至宝。有人说百解其实是一味生长了千年的药材,已经快要修炼成精了,却被武林中人偶然中寻到且保留了下来。有人说那其实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不死之树甘木,恰巧遗落人间。也有人说百解是仙人留下的法宝,得百解可治愈百病,消解百毒。说法甚多,不甚林总。 多少濒死的人,曾经怀着一线希望,苦苦寻找着这个也许并不存在的东西,然而最后失望而归。就连慕忆自己,当初也在这件物事上寄托过几分希望,毕竟燃烬无药可解,但最终明了绝无可能,也便释然了。 似乎没有人见过那东西的真容,然而这传说已经流传了很久,在今日之前,慕忆也只当这是一个故事。 没想到竟然保留在五岳盟手中。 这份聘礼,真是太重了。完全等同于送了另一条命给李家。李家的千金,还有李家的势力,当真那般重要么? “阁主?”慕四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忆面上的表情。 慕忆转过身去,半晌不语,心中百感交集。 孟思源不知晓发生了何事,更不明白慕忆同周念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气氛极为奇怪,师尊分明未说什么话,却分明能从他的沉默中感到几许感伤。 慕四垂首等了半天,终于听到慕忆说:“毕竟是武林中的盛事,准备一份贺礼罢。慕四,我要你亲自送过去。” 慕四恭声称是。 伤神仅仅是一瞬,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许是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慕忆已经能淡然接受了。然而老天今日似乎就没打算让慕忆消停。 傍晚时,秋风习习,吹进半开的窗棂,竟是激灵起人一身凉意。月上半空,没有一点疏星,昏沉沉的夜,时辰还早竟然已经沉下了天色。看着这样的天空,总像是在人心中压着一片乌云,暗不见光。这天色,想必半夜是要落雨的。 慕忆看了看,起身欲关上窗。房外却一阵喧闹,慕忆回身时,裴拓已经闯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慕四。 “怎么回事?” 裴拓却咚地一声单膝跪地,桃花眼中不见了笑意,面上的表情极为沉重。慕忆一看这架势便皱了眉。 “迟渊出了什么事!” “教主遭了刺杀,身中剧毒!”裴拓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慕忆急上前一步扶起他:“何时的事?中了什么毒?” “昨夜,不知何毒!慕阁主毒蛊之术出神入化,江湖中人尽皆知,求你看在我家教主的情分上,救教主一命!” 裴拓一向不拘小节,从来都是美人儿美人的叫他,除却上次有事相求,这是第一次这样慎重尊敬地称呼他。这样慎之重之的态度,越发说明了他所说之事的严重性。 慕忆不及细问,高声对慕四嘱咐:“备马!” 慕四却说:“属下知晓阁主定是要去的,马匹早已经备好,请阁主允许属下尾随!” 慕忆心中火急火燎,沉着脸点了点头,拉起裴拓,“先走,路上说!” “怎会如此?”慕忆扬鞭抽马,心惊不已。 迟渊一向是极为谨慎之人,怎会让人近身?更何况是刺杀! “出了内奸,教主有救命之恩的柴泽,已经自杀身亡,无从知晓缘故了。意外发生时我和唐芜都未来得及搭救,教主虽反应极快,仍然中了毒……至今生死未明,胡老不知这是何毒,只能暂缓毒性拖延时间。”裴拓快速交代清楚过程。 “请医圣洛文宣了吗!”慕忆急问。 “医圣想必已到!”涉及教主的命,哪敢怠慢!一边由裴拓亲自赶来请慕忆,另一边唐芜也马不停蹄地将闻名已久的医圣秘密请回凌云教。 慕忆心下稍安,一言不发只专心赶路,竟不觉额边冷汗淋漓而下。 迟渊……迟渊…… 苏州距离凌云教不远,慕忆却从未如此刻一般急切,只觉一日夜疾驰竟是如此之慢。大概是因为从来都是迟渊追着他的脚步,他的背影,他却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星夜兼程,只为早一刻到达他的身边。 裴拓从凌云教赶来苏州,本就疲惫至极,又跟着慕忆等人一路往凌云教赶,是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到了午间,一身疲惫再也支撑不住。慕忆心中急切,便舍了裴拓在原处休息,自己和慕四先一步到达凌云教。 唐芜早就等候多时,见到慕忆也不多说,直接将人引到了教主的房间。迟渊的床前站着胡老,还有一个峨冠博带,做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医圣洛文宣早年出身凌云教,后来凌云教之变后离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5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5 开凌云教,已经低调避世多年,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是断断请不动他的。洛文宣不认得慕忆,慕忆却明白眼前人的身份,上前一步轻声问,“如何?” 洛文宣未开口,先是沉重地摇了摇头,“如果在下没看错,此毒应是三思。” 怎能会是三思?慕忆愣在原地,感觉整个身子都僵了。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毒,毒性特殊,因为中毒者并非即死,若是有医术超群者也可拖延些时日,但至多七日,中毒者必死。慕忆自己当年为了还原这种毒,曾将自己关起来研究月余仍是未有半分进展,就为这事,周念还曾拿来逗过他。 后来时日久了,觉得这种毒委实有些鸡肋,他便扔下不再研究了。 他早该想到,现在最想让迟渊死的,无非是五岳盟。迟渊这几年逼得太紧,五岳盟就算自诩正道,这种宵小行为却也是被逼得无法了。慕忆早就对迟渊提出过类似的担忧,若是迟渊肯稍稍放缓,也不至于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只是没想到,周念竟然用这种毒来对付迟渊。 只是,若直接用见血封侯的剧毒岂不更好?何必等七日? 不。若迟渊当时便死了,凌云教还有裴拓,迟渊早就透露出想让裴拓接任的意思,再加上唐芜的忠心扶持,想必整顿凌云教不是太难的事!这样,迟渊的死至多能稍稍打击凌云教士气,岂不是达不到周念想要的效果? 再一想,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公告武林的联姻……还有堂而皇之送给李家的百解。与其杀了迟渊,不如慢慢拖他七日,以手上的百解逼迫凌云教就范!想必此刻,周念已经布下重重埋伏,只等凌云教高手尽出前去夺取百解了。但……想必百解是绝难到手的。 无论如何,竟是死局。 慕忆周身冰凉,慢慢收紧了十指。 “慕忆……”迟渊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伸出了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慕忆没有动。 许是因着有几分不清醒,迟渊愈发执着,“慕忆……” 众人及其识相地让开一条路,迟渊榻前顿时空了一片。慕忆紧上前一步,握紧了那只手。手上的温度极高,有些烫人。慕忆顺着手往上看迟渊,脸上的面色果然微微红烫,唇却是惨白的,只有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带着几分迷茫。 慕忆从未见过迟渊这样虚弱狼狈的时候。距离上次见面,仅仅是过了一月,当时迟渊意气风发,进追魂阁已经像进自家后院一样驾轻熟路,没想到再见竟是这样的情形。 “慕忆?”迟渊有些看不清楚,再次确认。 慕忆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指愈发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心安。 “你竟会来看我。”迟渊笑了一声,说不出的欣慰,“你竟肯来看我。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以为,只有周念能让你如此着急。” “我很开心。” 平日迟渊绝无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不清醒了么? 慕忆按住迟渊的手腕,心中冰凉。医圣所言不虚,慕忆心中存着的最后的一丝侥幸都不存了。眼眶一热,竟是险些落下泪来。 慕忆霍地起身,弯下腰轻声对迟渊道,“迟渊,你好生歇息。” 欲转身离开,手腕却一紧,力道大得让慕忆感觉有些生疼。一回头,却是迟渊生生拽住他不让他走,因为虚弱没有力道,又偏要死死拽住慕忆,半边身子都偏了偏。薄唇紧抿,眼神中无言地透出执着。慕忆被这样一看,心就软了下来,复坐回榻上将人扶正,又给他搭上一角被子。 那只手见状也未有半分松弛,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似得。 “慕忆……” 慕忆回握他的手,“我在。” “慕忆,我约莫是要死了。”迟渊低咳了一声,面上红晕更盛。 “怎会?”慕忆打断他。 “我已经知晓了。我不求多。陪我七天可好?”似乎又像害怕慕忆不答应一般,追加道,“只七天。” “七日之后,我便不再管你了,也不会再干涉你。凌云教同追魂阁的盟约,由裴拓代为取消。到时,你若是……想去找你大哥,都是无妨的。” 慕忆终于恨声道,“迟渊,你要中毒,要寻死觅活,干我何事!” “七天你都不肯么……”迟渊喃喃,眼中掩不住地失意。他其实已经分辨不太出慕忆在说什么,只是脑中却直白地感受到了一片失望。 “将死之人,你若是骗我一回也是好的,可你连骗也不肯。”迟渊别过脸去,声音渐低,“原来这四年,却是我一人在一厢情愿。” 慕忆只觉眼中酸涩一片,抬手一摸,竟是真个儿落泪了。 勉强道,“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好生歇息吧。”在迟渊失望的眼神中,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裴拓早就候在了房外,见到慕忆忙问,“结果如何?” 慕忆无奈摇头。这样的毒,连制法成分都不知,谈何解毒? 裴拓早就预料到结果,也叹了口气,复坚定道,“既然如此,只能动手去夺那百解了。教主的病情不容拖延,我现在立马部署!” “慢着。”慕忆拦住他,“这明显是五岳盟在请君入瓮,想必就算凌云教高手尽出,也难以拿到百解。况且以我对周念的了解,这百解的所在,现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又怎会告诉你们?他现在恐怕就等着凌云教来抢呢,只要凌云教抢不到百解,又束手无策,绝不会坐视自己教主横死,届时想要同你们谈什么条件,岂不是随他漫天要价?” “另外,就算封锁了消息,凌云教所有人迟早会知道迟渊的情况,你能保证这多事之秋凌云教所有人都无异心?若真有内忧,再加外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裴拓沉声道。“可我不能不顾他的命。只能由我带人去夺百解,留唐芜在教中了。” “不。”慕忆慢慢道。“莫要做无用之功了。人你照样派出,但是你要留在教中。百解……我亲自去夺。” 裴拓眼神一亮,“慕阁主当真?” 慕忆斜睨他一眼,“你说这些,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同我装什么糊涂?” 裴拓哈哈一笑,全然没有被戳破的尴尬。 慕忆沉声道,“迟渊的毒,还要劳烦医圣同胡老代为稳住。此间凌云教大小事全部靠你了。一定要等我回来。你当年不是承诺过会替我完成一件事?这就是我的要求。” 当夜,慕忆一人一骑,奔赴李家。临行前慕忆将慕四以追魂阁的名义,留在了凌云教。 名曰帮助裴拓,他却极为清楚慕四留在此地的作用,怕还是监视为多。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教主啊……若你知晓他为你耗尽心力布置一切,甘愿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6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6 以身犯险,当是什么感受? 李家距离凌云教并不近,慕忆赶了两天的路,才到李家的地界。明知迟渊时间紧迫,但慕忆还是强迫自己调息了一夜,方起身赶往李家。 凌云教的人早就赶到,此时团团围着李家,手段尽出将李家和五岳盟的人弄得焦头烂额,好不热闹。 慕忆冷眼观了一刻,趁着双方不备,翻墙过了李家后院,直奔客房而去。作为周念的义弟,他曾经同周念来过李家作客,同李家千金还有公子,都是相识的。慕忆凭着一身轻巧的轻功身法,循着记忆中周念曾住过的地方摸索过去。果然不消多时,便找到了那处别院。 院外守卫重重,想要不惊动任何人见到周念,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便大大方方现了身形,求见周念。 周念也大大方方将人请进来,见了他已经明白了三分,微微眯了眼,“你是替迟渊来的这趟?” “是。”慕忆承认,“请你将百解交给我。” “你竟是连大哥都不肯叫我了。”周念有些感伤,“我从没想到,高傲如你,竟然会有为了迟渊低头求我的一日。可见世事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慕忆默了默,“只要你将百解交给我,倾追魂阁之力,你提出的条件我都能尽量满足。” 周念摇头,“你知道的,不可能。无论什么条件,都不如我手中的百解管用。” 周念看着暌违三年不见的慕忆,心中说不出是失落或是失望。曾经这个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曾经这个人也一腔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曾经这个人也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然而这么多年,人事更改,他竟一步步将慕忆推离。 孰为侠孰为魔?不过是一念之间的行差踏错。他这一生都可以说是为了五岳盟,即使有手段过激,也可安慰自己都是为了侠义正道,唯独在慕忆这件事上,他问心有愧。 如今这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来求他。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才发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两人刚刚结义时,慕忆的模样了。 然而,他所坚持的却不能因为这份愧疚而有所更改。“慕忆,百解是武林正道最后的希望了。为了刺杀迟渊,五岳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救他。更何况,魔教这么多年兴起武林中的战乱,早就殃及无辜,若真让魔道得逞,又不知有多少苍生涂炭!” 慕忆冷然,“魔道?正道?说起来,我慕忆也不是古道热肠的侠义人士,追魂阁杀的人又何尝少了?正道魔道,我不管。至于旁人的性命,与我无关。” 周念没想到慕忆冷热不进,正色道,“既然你不听劝告,我也多说无益。今日就算你杀了我,也休想拿到百解。” 慕忆挑眉,“好啊。” 不等周念反应,化指成爪直接探向周念的前襟。周念没想到慕忆说动手就动手,反应极快地猛收胸膛,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慕忆掏了个空,立即紧逼一步变爪为掌,横切周念的后颈。 人颈后的大椎穴是人身上的要穴之一,这一下如果切实了,能够让周念在一瞬间陷入昏迷。然而周念却也非等闲之辈,一偏头便躲过了慕忆的攻势。 “你当真要同我动手?”周念怒道。 慕忆一言不发,回应他的是愈发猛烈的攻势。手上三十六路小擒拿一变,用上了锁喉手。两人都极为默契地未用兵器,慕忆的细雨也好好地放在原处,分毫未碰,只是单纯地较量手上功夫。 屋内到底逼仄,周念又有所迟疑,腾挪之间动作稍慢,有几次差些被慕忆擒住。 “盟主?!”听闻屋内的缠斗声,屋外的守卫马上敲了敲门,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周念同慕忆对了一掌,对方阴沉的内力顺着手臂倒灌入体内,在经脉中一阵翻滚。他闷哼一声,竟是吃了不小的亏。 “无妨!”周念高声对自己的护卫喊道。 同时回过脸来,无奈地抹了一把唇角,果然见手背上多了一抹血色。 慕忆趁势在周念怀中摸了一把,竟是什么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百解这样重要的东西,周念竟然没有随身携带。难不成已经交给了李家?不,以他对周念的理解,周念此人小心谨慎,在这样的情形下,肯定不会交给外人保管的。 “实话告诉你,百解不在我身上,可百解的所在,只有我一人知晓。你便是搜我的身,也无用。” 慕忆脸上的表情一滞。 “你功力倒是突飞猛进,竟是比几年前更为精湛,若不是今日同你交了手,我实在不敢相信当年初识时那个内力薄弱的倔强少年是你。” 周念多少有些不敢置信。记得初见时,便是他为慕忆解了围。那时慕忆不过一个弱冠少年,人事不知的样子,一身招数似乎出身正统,轻功高人一筹,内力却不如人意——这也是反对慕忆建追魂阁的原因。他万万没想到这转眼间,他同慕忆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这些年,周念自认勤炼不辍,武功大有精进,然而不得不承认,和慕忆一比还是有所不及。 “你定是奇怪,为何我的功力会一次比一次精进罢?”慕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笑了一声。 那笑容看得周念心底有些发凉。 “苗疆有蛊名为燃烬。饲主以心血饲育幼蛊,同时幼蛊慢慢改造饲主体质,使饲主血行加速。不仅一身血液百毒不侵,且内力修炼快于常人。” 周念浑身巨震。 “幼蛊成长后,饲主的功力也随之精进。然而随着它的成长,燃烬不再满足于心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啃啮饲主脏腑,这种情况会愈发频繁,直至饲主死亡。是以燃烬的饲主多半短命,活不过十五载,如烟花一般短暂绚烂又转瞬成为灰烬。这便是……燃烬之所以名为燃烬。” 慕忆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命不久矣的人是旁人一样。 周念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了,他颤声问,“你……何时……” “十一年前。追魂阁建立前一年。” 周念后退一步,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椅背,以支撑颤抖的身体不会倒下。 他若是知道……他若是早几年知晓……他又何必怀疑慕忆,又何必千方百计地置他于死地。从前他只是对慕忆有所愧疚,却从未觉得自己做错,毕竟于五岳盟而言,慕忆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毕竟慕忆,身为男子竟然对自己有觊觎之心,必有隐患! 然而只有今天,知晓了慕忆曾经瞒过他的一切,知晓了慕忆埋在平静表面下的深情厚谊,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曾经他说过,有生之年想要江湖一统,正道长荣。而这个人为了实现他这个梦想,倾尽所有,不惜一切哪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7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7 怕性命将他想要的摆在他的眼前,只想见到他的欢容。他却…… 他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周念低吼一声,双目猩红。 恐怕从此之后,这世间再没有哪怕一人能这样全心全意地待他,再没有哪怕一人这样心无算计地待他。 “那么……如今命不久矣的是我,你可还愿意将百解给我?”慕忆温和了语气,双目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周念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好。然而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却绷紧了警告的弦。 他心念电转,“我若是当真将百解交给你,你会用在自己身上还是迟渊身上?” 慕忆愣了愣,面上的表情似乎完全未想到周念会有此一问,“自然是我自己。” “不。”周念打断他。“我了解你。你不会。” “你是宁愿别人欠你,也绝不会亏欠旁人一分的。迟渊两次的救命之恩,足够让你为他舍命。更不必说这四年的情分。”周念一字一句,“我太了解你了。” 慕忆笑得有些无奈,“你未免太高看我。” 周念似是下了决心,先不去想李家如何,“你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会救,百解我会给你。但是,你要等三天之后。” 此时距离迟渊遇刺已过四日,三日之后。迟渊怕是都死透了,药石罔顾。听到这句话,慕忆脸上的表情才算是真正沉凝下来。 “怎么,我猜对了?”周念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慕忆沉了脸色,默然地推门出去,最后没有回头,只是留了淡淡的一句,“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好生珍重吧。” 房门打开,守卫见到慕忆一身冰冷地走了出来,而自家向来沉稳镇定的盟主,竟然呆呆站在原地,一脸惶然。守卫以为盟主遭了慕忆袭击,便一齐挡在了慕忆身前,想要拿下他。 慕忆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正欲动手,身后传来极为疲惫的一声,“让他走罢。你们留不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回到凌云教,裴拓等候已久。 “拿到没有?” 慕忆无言摇摇头,一脸掩不住的疲态。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裴拓听闻,还是一脸掩不住的失望。 “这几天教内情况如何?” 裴拓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四大长老似乎是得到了点消息,曾借口见教主联合发难过一次,被我和唐芜联手镇压,最后不得不出手杀了李长老才平息。但是若再拖下去,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前两日派去李家夺百解的人也回来了,死伤过半,却连百解的影子都没碰到。如今只剩一日,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五岳盟提出的条件,他的毒不能再拖了。就算三个长老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公然不顾教主的性命。” 这样被动无疑是最坏的结果。但纵然无奈,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其实就裴拓本人而言,就算用整个凌云教来换,他也是肯的。只是,凌云教显然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只要一想到其中的利益勾结调停,他便感觉阵阵头痛。 慕忆拦住他,“等等。” 裴拓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慕忆斟酌片刻方道,“我去看看迟渊,此事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裴拓闻言大喜,“当真?可教主不能再等了……” “给我半日时间,若是不行,再同周念商量。”慕忆的声音极沉稳,身影一闪便进了迟渊的院子。 裴拓一愣,也跟了进去。房内,胡老和洛文宣都在,见到慕忆都是一喜,齐站了起来,而慕忆身后跟着的裴拓却对他们二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终于还是没有拿到百解吗?胡老跟着沉重地叹了口气,人事已尽,奈何天命难违。 慕忆走到迟渊榻前,将他搭在被外的手轻轻握了,两指搭在腕上替他把了会脉。 察觉到几人人欲离开,慕忆眉眼不抬,轻声道,“你们不必走。” 几日不见,迟渊的面色倒不似几日前潮红,反而是一片平静。慕忆坐下时他还昏着,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睡着了一般。薄唇轻轻抿着,眉心微蹙。 慕忆叹了口气,伸出手拂过他的眉眼,掠过眉心指尖时微微用力,将那深锁着的眉舒展了开来。 迟渊…… 若是加上那年小雪开始,算来我认得你,竟已经十二载,比周念还要早一年。 迟渊身为一教之主,位高权重,待他时却总患得患失、谨小慎微,从来认为他心中只有周念,不肯分他分毫情分。可即使这样,便也那样静静陪了他四年。若不是这次的事,慕忆自己恐怕也是这般认为的…… 何谓直到快要失去才懂得珍惜,古人诚不欺他。 细心想来,迟渊待他其实是极好的。曾同他站在檐角看春雨如丝浸润万物,夏有海棠凋尽引翠竹,秋老有梧桐疏雨萧瑟,冬有细雪惊飞青丝翩然。所有曾在周念身上的非分之想,原来都已经被另一个人实现过。 慕忆俯下身去,缓缓地将额头贴在迟渊鬓边。可迟渊此时无知无觉,不然又会是怎样激动兴奋? 将唇凑近迟渊的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叹道,“四年前,你曾经问我,待你心意如何。今日我便回答你,此生我只回答一遍,你听好。” “我心匪石不可转。”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今日过后,你可还会再怀疑不定? 不知是否错觉,但那一瞬间慕忆似乎感觉手上紧了紧。但按常理来讲,到了第六日上,中三思的人应当早就无知无觉了。 慕忆支起身子,随手拿了迟渊桌上的一个茶碗,将它翻了过来,又从裴拓腰间取了一把他防身用的小刀。 裴拓见到刀,顿时紧张起来,“你这是作甚?” 慕忆却笑了,问洛文宣,“洛前辈,可知除却百解,世间可有旁的法子解三思的毒?” 洛文宣不假思索,“不可能,三思本身已经失传,典籍更是明确记载并无解法。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若是真有,这些天我也不可能束手无策。” “所以说,医者和毒者总是有区别的,洛前辈的心太仁慈了。”慕忆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了师父当年说过。若要学医便一心学医,若要学毒便一心学毒,那二者是绝对不同的。 说着,慕忆揭开自己领口,露出白净胸膛,一手拿碗,另一手毫不迟疑地在心口上面划了一刀。伤口并不深,血流得缓慢,慕忆不去拭反而静静闭目,似是在感知什么。 裴拓来不及阻拦,但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是当真有办法医治迟渊,为何在慕忆赶来的第一天不用,偏要拖到这等生死关头?裴拓本来是个灵敏之人,只是事关教主的性命,在听到有办法的第一瞬间只是欣喜,便自动地忽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8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8 略了感觉不对的细节。 其实这是人之常情,裴拓亦不例外。 “这是!”医圣颤声道。 胡老的双目内也是精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盯着慕忆手中的碗。 只见碗底接了一泊血液,然而更醒目的是,有一只指尖大小的小虫,一团的通体透明,一动不动地躺在碗底。 慕忆的面色似乎在瞬间灰白了下来,他轻咳一声,嘴角竟是噙出血来,看得裴拓当即就慌了。 “你这是怎么了?”裴拓一把扶住慕忆,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 “这是……这是蛊虫!是……燃烬!竟然是燃烬!”胡老终于一眼认出了那东西的来历,一脸的不敢置信。 难怪几年前替他把脉,他的脉象那样怪异。难怪几年前这个人几度受伤濒死,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极快回转。他早应该想到的,他早应该能猜到的! 慕忆竟还微微笑着,“胡老好眼力。” 伸出两根手指捻出蛊虫,轻轻放到了迟渊的心口。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沾着血色的晶莹蛊虫在贴上肌肤的一瞬,竟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燃烬本就百毒不侵,又是我心血饲育而成,定然不认旁人的。因此对迟渊只有解毒之用而无害。放心便是。” 做完这一切,慕忆像是陡然放下重担一样,再也掩不住一脸的疲惫苍白。医圣看着他的动作未曾阻拦,只在这时从怀中掏出几颗药丸,塞进了慕忆的嘴中。 洛文宣作为医者,早已见惯生离死别,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心如铁石,但此刻仍是禁不住的动容。 “所谓的解法,不过是一命偿一命,高明到哪里去了?” 胡老面上也带着几分悲悯。 “人同燃烬的关系便如大树和附生的藤蔓。一开始享受藤蔓的便利,久而久之那枝蔓越收越紧,终有一天会要人性命。但即使明白这些,枝蔓也再不能除,只能眼睁睁地等到枝蔓将大树耗死那一天。因为大树和枝蔓早就同为一体。想来你种蛊已有至少十载,怎能亲手拔去这蛊?” “你可知……原本你还有几年可活,或许能找到出路也不一定。可这样一来,就算参汤吊命,也不能保证几月的日子了!” 裴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惊然低头看慕忆。对方疲惫闭目,但听完后还是极为平静,显然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几年换一命,不亏。” 裴拓也难得的怒了,“他不会愿意你这般救他!这算什么!你让我如何同他交代!” 慕忆细长的眉眼一敛,透出了三分戾气,一手按住裴拓的小臂,“那便不让他知晓。” 医圣简直看不下去,甩袖叹道,“哎……你好自为之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裴拓进迟渊屋子时,小小的吃了一惊。 迟渊站在屋内,唐芜刚为他束好冠,金簪一穿而过将发丝全数固定。他一身暗底云纹长袍,领口还有一圈墨狐毛,愈发衬得俊逸面色苍白了些,犹带着些病色。 “教主。” 迟渊扶起他,“这些天辛苦你了。前后事情,唐芜都已经告诉我了。” “属下不敢。”裴拓心里一沉,有些拿捏不准唐芜到底告诉了迟渊多少。 迟渊闻言不禁笑了,拍了拍裴拓的肩膀,“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是我又不是你,怎的和我这般客气了?” 裴拓也跟着笑起来,“你既然醒了,那下一步当如何打算?” 迟渊俊脸微沉,眼神中带着几分阴翳,黑亮的虹膜沉着,里面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周念这也是狗急了跳墙,最后发发狠了。既然我没死成,那少不得要向他讨讨账了。” “如何讨?你说。”裴拓抱臂倚墙,没骨头似得。 迟渊转向唐芜,沉声吩咐,“今儿算来是第八天,该发丧了。唐芜,这事交给你办。还有,教内那剩下的三个老东西,也该找个地方养老了。” 裴拓先是一愣,但到底是同迟渊出生入死了多年,随即也明白了几分,半开玩笑道,“莫不是我有生之年,还能当回教主过把瘾么?” “正是。”迟渊哈哈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暗道,等机会到了,随你怎么过瘾。 “你身子才好,不多休息,这是要去哪?”裴拓见迟渊转身出了屋子,连忙问道。 唐芜拉住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哦。”裴拓眨巴眨巴眼,敲了敲自己的头。 “护法,有人拜访,现下正在大厅。”屋外的下属隔着门对裴拓喊道。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裴拓闻声有些意外,转身出了屋子。 迟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这个熟悉的院子里看到慕忆。 冬日里很凉,虽是晴天白日,阳光温润,然那寒气还是就着寒风一溜烟地往人领口里钻。人走在路上,一呵气便是一团白雾。院内的杨树比四年之前长粗了不少,迟渊大概需要一只手臂才能将将把枝干圈起来,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杨树在冬日里也凋零了个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抖动。 迟渊并不知燃烬之事,只知道慕忆也去了李家暂为牵制,而裴拓借此机会抢了百解。 原本听说慕忆陪了自己这些天,甚至亲自去找周念求百解,迟渊是不敢置信的。在他看来,能让这人陪着自己度过最后几日,已是极大的奢望与满足,但他竟然能为自己付出这般多。之前意识不清明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他说,“我心匪石不可转。” 那是慕忆的声音,是他听了无数个昼夜的清冷嗓音,情深还带着几分矜持。但迟渊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是痴妄太过,是执念太过,才会造成那样的幻觉。更何况,中了三思之毒的人,会渐渐丧失知觉,并不能听得人语声……这一切莫不是他的痴想? 迟渊一颗心就像被吊在半空中,被自己时而冒出的猜测弄得有些不上不下,就像有一只猫爪在挠一般又痛又痒。而这份心,只有在进这熟悉的屋子掀帘的一瞬,才轻轻落下。 屋内生了炭,一掀帘未见人,身上的寒气倒是被屋内的暖意驱赶了个干净,顿时就奇怪地安心了几分。 转过屏风,室内竟然有桂花酒的味道。慕忆坐在桌前,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拭着凰归剑,半低的眉眼昳丽如画。桌上果然放着一瓶桂花酿。 酒用白净的细颈瓷瓶盛着,桌上有两个小杯,杯中都倒满了桂花酿,澄澈的酒液用白净的底衬着,分外的赏心悦目。 原来慕忆早就在等他。 “坐。”慕忆没回身,放下帕子,刷地一声将擦得锃亮的凰归还剑入鞘。 迟渊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垫在慕忆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拂过慕忆的颈边。 慕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9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49 微微偏头,“怎的” “知道当年我为何赠你凰归剑么?” 慕忆诚实的摇头。 迟渊喉结上下滑动一阵,低低笑了一声,背诵道,“重傅侯玉润之德,妻以其子,凤凰于归,潘杨之好,斯为睦矣。” “原来迟教主这是贴签儿呢?”慕忆呵地一声,似笑非笑。 “正是。”迟渊将人揽紧,多少有几分得意。 “迟教主心倒是管的宽。” 迟渊试探道,“哪里管的宽,早晚的问题罢了。” 怀中的身影果然轻轻一震,迟渊偏头去看慕忆,他面上的表情果然有几分震惊,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原来……并非错觉! 心中炽热的火苗愈演愈烈,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竟是整个人都如同浸在热水中一般,全身上下无不熨帖。迟渊胸膛中的那颗心蹦地愈发欢快了,隔着衣物,慕忆都能感觉到那份热度和力量。 迟渊将慕忆的下巴扳了过来,对着半开的唇吻了下去。这个吻极尽耐心,舌尖将齿列一一舔舐过,两人鼻息相互喷拂,很快便分不清是谁的呼吸。 “慢!”慕忆制止了迟渊下一步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 迟渊因着极为开怀,便听话地停手,俯视慕忆的双眼晶亮。 “你这身子,今日不宜。”慕忆垂了眼睫,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生怕对方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好。”迟渊不再坚持,又轻轻嘬了一口慕忆淡色的唇。“怎的身子这般凉,冷么?” 屋内炭火很旺,武林中人都有内家修为,按理来讲应当不畏冰雪的,更何况慕忆一向血气旺于常人,并不畏寒。 “约莫是罢。”慕忆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 “歇着罢,我不做别的便是了。”迟渊将人拉到榻上。果然言出必行,只伸出双臂圈住慕忆,并无任何不规矩的动作。 慕忆也确实感觉精力大不如前,便也由他握着手,阖目安歇。 黑暗中,迟渊双眼睁得极亮。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啦 ☆、第 45 章 这日,果然凌云教全教缟素,举教哀戚不已,召回所有外门弟子回教扶灵。同日凌云教宣布右护法裴拓亲为教主迟渊守灵七日,头七过后,将接掌凌云教,誓为迟渊报仇雪耻。 五岳盟闻之,士气一扫低迷,精神大振。 这么多年过去,江湖大乱终于将定…… 迟渊极为低调,整日未见进出,前前后后都安排计划妥当之后,才放了裴拓,让其代为办妥。这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看天色,应当已过了酉时一刻,迟渊立马起身,提气一路脚不沾地儿地进了慕忆的院子。 他早间曾吩咐唐芜去传话,说是约莫酉时便会去看慕忆,让慕忆等自己一会,共同用膳,然而一忙起来焦头烂额,却是误了时辰! 今日是小雪,天空竟然也飘起了小雪。天空是蒙蒙的灰色,迟渊一边脚步不停,一边仰头看天空落雪。 细碎的雪花竟然也和天空一般是灰色的,只有落到了眼前,凉凉地贴到了脸颊上,才发现其实仍是那白净的纯色。 江南水乡的景色是细致的,江南的雪也不似北方一片茫茫朔漠,大雪羽毛似得抖落一层,而是细碎的、温润的。 江南的小雪,即便下一整天,也不见得能堆叠多厚,只是在走的时候会粘一些在靴底,给人带上一点湿意罢了。 这样的天气,慕忆竟然在院子里站着等他。 他微微笑着,唇边的小痣依稀可见,温润的眼睛沉凝如水,眼睫上密密地还挂着雪花溶化后的小水珠。青丝被发带束在脑后,余下的几缕随意地散着。风雪吹过,纯白的发带和青丝随风翩然翻飞。 隔着十二载的时光,这个人的轮廓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模糊,成熟了不少,变得轮廓分明,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又有种岁月洗涤过后的沉静。记忆中的那张面孔,同眼前这张脸重合了起来。 看得迟渊的心一下子暖起来。 小雪……这样美好的节气,注定是他的重生之日。今年小雪,终于有人等他。 迟渊快步上前,解开大氅把慕忆整个人裹了进去。“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站在屋外?” 一边无比自责,“也是我不对,委实不该来晚,竟劳动你来等我。” 慕忆眉眼弯了弯,掀帘将迟渊拉进去,引到桌边坐下,给他递了一双筷子,“左右无事,等等无妨。” 面前有一桌酒席,四菜一汤,汤碗里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迟渊看了看一桌子菜,又看了看慕忆,伸手替他系紧领口,不禁感慨道,“我真以为这是错觉。” 一教之主,此刻竟是有些痴态。 慕忆失笑:“这菜是唐特使做的,你不会不认得罢?” 迟渊点头,“我知道,我是说,没想到今年小雪能同你过。我心里很高兴。” 给慕忆倒了一杯酒,推到慕忆面前,“喝口酒暖暖,你身上太凉了。” 看看眼前的炖肘子,已经煨了有些时辰,炖的骨肉分离,便又伸筷给慕忆夹了一大块后肘,“吃点肉,昨晚上抱着你有些硌手,这才前后一月,感觉你竟是瘦了好多。” 如今整个人都包在迟渊那身墨狐褂子里,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边,更是显得下巴尖瘦了不少,看得迟渊有些心疼。 慕忆手一顿,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怎的?这便开始嫌我抱起来硌手又不够暖和了?”慕忆半开玩笑。 “不是不是,你莫要想多。”迟渊连连摇头。 隔着座位将手搭上慕忆的手背,黝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如今一切都已经很好,我……很满足。” 慕忆觉得手心一沉,一块硬硬的物事被塞到了手里,有些滑腻的触感,还带着迟渊的体温。翻过手掌一看,原来是一片玉佩,通体血红,下边吹着金丝缠的红线。 他认得,这是血玉,而且应当是百年以上的鸡血玉,甚为罕见。 迟渊笑了笑,“这是前年得的,昨夜见你有些怕冷,便让唐芜翻了出来。这血玉带的久了,能中和人体内的湿气,不再畏寒。” 他倒是有心,可……慕忆心中叹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收了,顺手系在了腰间。“多谢。” 红彤彤的玉佩悬在高束的腰间,衬着月白的衣料,更显耀眼。 “古人定情之信物,有香囊、木簪,有木梳、有木瓜,今日我送你玉佩,也算得其中一件。”迟渊打量了几眼,极为满意。 慕忆心里一暖,还是噎了他一句,“古人并不断袖。” 迟渊:“……”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迟渊一直盯着慕忆看,直白的眼神让慕忆都有几分吃不消了。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0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0 果然,饭后慕忆刚放下碗筷,迟渊便直接拉着他,想要“早些休息”,其意图如同司马昭之心,毫不掩盖。 慕忆无奈,闭了双目不言,便也由了他去。 一片黑暗里,迟渊蹭了蹭慕忆的颈间。慕忆被折腾地浑身酸痛,此刻只想睡觉,也不理迟渊。结果越是不理,迟渊在颈间蹭的越是起劲,死活不让人安歇似得。 慕忆闭着眼推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居然没推动。 “慕忆?” 慕忆精力不济,不搭理他。 迟渊又唤了几声,慕忆终于不耐地微微睁眼,“怎么还不休息,明日不是要早起么?” “慕忆……待此间事毕,我带你归隐可好——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放掉一切束缚,放下一切重担。鲜衣怒马,策马红尘踏迟暮。 慕忆默了很久,迟渊以为他又要睡着了,可慕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嗓音极为清醒,“蒙古……塞外……阖眸百里烟云,放目万顷碧涛……极北……冻泉冰寒凝,雪上人依稀……” “这些地方,我都想踏一遍。有生之年不去一次,多少有些不甘心。” 迟渊笑了,轻吻了慕忆的唇角,“好。” 又感叹了一句,“周念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放弃你。同时,也实乃我之幸事。” 这几日迟渊忙得不见人影,慕忆便主动去寻了他,“如今应当是最后一战,有何需要追魂阁帮忙的,定要向我开口,莫要躲着我。我已嘱咐慕四回了追魂阁,随时待命。” 怕迟渊不答应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不必顾虑太多。早点结束,对哪方其实都是一件幸事。” 迟渊只是平静地点头,“我知道。” “你是在顾忌我和周念的关系?”慕忆猜测道。 迟渊含笑摇了摇头,“确实是怕你夹在中间为难,不过你不知道,前几日来了个人,减轻了我许多负担。” “谁?” 迟渊意味深长,“赵承华。” 慕忆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奇妙,哦了一声,“他怕不是来帮你我的罢……” “他和裴拓如何我不管,我知道他最终帮了凌云教便可。”迟渊不以为意。“所谓患难见真情,凌云教现在表面情况不利。在这种时刻能来助他,相信这人是一片真心。” 慕忆心思转的极快,“我虽认得李家公子,却也不是多熟。赵家……向来同李家交好。赵承华同李家大公子,也算得总角之交。若是赵承华真能劝得住李振海,那定能成为一大助力。” 又皱眉,“可李家已同五岳盟盟主有了婚约,怎会轻易被劝服?” 迟渊自信一笑,“你有所不知,李家小姐,原本便是属意赵承华的。更何况,那婚约不过是一个用来算计我的幌子,我“死后”,周念当即立誓不除凌云教不安家。李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未必没恼了周念。” 慕忆目瞪口呆。但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迟渊随手拨了拨慕忆腰间玉佩的流苏,“走,带你看点东西。” 迟渊和慕忆收敛了吐纳,闭息凝神望向大堂内。 堂下站着三大长老,两男一女,皆是花甲之年。堂上裴拓和赵承华并肩而立,裴拓抱臂看着那三人,嘴角带着冷笑。 “教主如今这还没过头七,几位长老这便等不及了,也不怕教主英灵不安么!” 其中一位王姓长老上前一步,“并非我等不顾教主,只是本教教主之位,定要慎重决定,现下护法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又如何能让我等放心拥护?” 裴拓横眉立目,“临危受命,在场之人皆为作证,何来证据不足?说到底,几位不过是记恨我杀了李木,又不满我做教主,联合发难罢了!” 那长老状似无奈地摇头,“既然护法执迷不悟,我等只能暂时扣下护法,待事情来由水落石出,再行赔礼了。” 裴拓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三位长老且试试,还能动用几成内力?” 三人怒道,“你竟下毒!” 何时下的毒,三人自进屋未曾碰任何事物,也一直暗自防备着,不见裴拓有多余的动作,怎么就不知不觉中了毒?现在竟然只剩两成内力了! “是你!”王长老等着赵承华,睚眦欲裂。 “还不算太蠢。”裴拓拔刀。如今大堂内外早就被三大长老清了个干净,他们想必嘱咐过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上前,倒是真个儿方便了裴拓。 原来裴拓前两日问自己要□□,是这等用途。慕忆冷眼旁观殿内的屠杀,一边瞥向迟渊,对方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 迟渊料得不错,“头七”这日,五岳盟盟主周念携五岳盟所有精英,果然在这日浩浩汤汤地造访凌云教,名为“吊唁”。 裴拓等候多时,代为接待,像是完全看不到周念身后黑压压的人头一般,客气引各位前去迟渊灵前,不动声色地瞥了李振海一眼。 这当真是猫哭耗子了。 裴拓站在一边,抱臂看着周念等人走过场般地唏嘘了几声,便顺势提出了“如今凌云教乍逢大乱,人心不稳,身为武林同仁不能坐视不管,应当多多守望相助,代为□□。” 裴拓便嗤笑一声,“好一个武林同仁,好一个五岳盟。这是要趁人之危么?” 周念诚恳正色道,“近百年来,贵教行事,实在令人难以恭维。而今贵教前任主既已仙逝,往事不可追。在下今日来此,便是希望能助贵教改邪归正,两派停止冲突杀戮。” 裴拓拂袖转身,平日一张含笑的脸沉下来,也是震慑四方,“我凌云教行事,不容他人置喙,各位请回。” 这句毫不留情的逐客令,立刻让在场五岳盟之人纷纷拔剑,“盟主何苦再劝告这群妖人,直接动手铲除余孽,还江湖一个太平!” 周念面上的表情颇为无奈,“裴教主若再执迷不悟,休怪五岳盟不留情。” “周盟主若要动手,还需看过追魂阁的面子。”一声清朗男声传来,慕忆一身月白长袍,身后跟着慕四慕六等人。 追魂阁,竟是几位楼主一同出动。慕忆以绝对的捍卫之姿,挡在了周念面前。 周念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慕忆,“你……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混水了罢。迟渊已死,你还在这里有何用,今日之事,无论你参与与否,凌云教注定落败,我不想你受牵连。” 上前走近一步,低了低声线,“你若执意参与,连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慕忆摇了摇头,面容清矍苍白。 “谁说今日凌云教注定落败?” 周念的脸色立刻灰败了下来,那声音的主人,果然是迟渊。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1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1 他从灵位后绕了出来,一身黑衣慕忆身边,一黑一白的两人并肩而立,竟是说不出的合适。 满堂皆惊。相比于五岳盟这边的大惊失色,凌云教在场之人显然是先大惊,在确认眼前之人确实是教主时,大喜过望。 “教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伴随着依次跪地的声音。 “怎么……可能!”周念不可置信。“百解并未丢,三思无药可解!” 周念强自镇定,转头对身后诸人道,“各位,迟渊已死。此人定是易容而成,不要被他骗了!” 迟渊有些意外,横了唐芜和裴拓一眼,顿时把两人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迟渊执了慕忆的手,微微眯了眼,看着满脸惊诧的周念,“周盟主,是与不是,动手便知。你我之间的帐,凌云教同五岳盟的帐,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那一战出了变数,原本五岳盟中的中坚力量李家,突然当场宣布退出五岳盟,不参与两方争斗,连带同李家关系密切的三家较小势力也宣布退出。 五岳盟剩下诸人全力奋战,几乎全军覆没,凌云教也因此大伤元气,追魂阁一位楼主重伤。 一场声势浩大的血战之后,凌云教总坛损了小半,众人清点尸体,却并未发现周念的踪影。 “教主,总坛东边的三处楼被毁,现下正命人抓紧修理。料想再过三月,便能焕然一新。另外……没找到周念。”迟渊房内,裴拓对着迟渊的背影汇报道。 “我知道。我故意放跑他的。” 裴拓有些意外,“为何?” “慕忆的意思。”迟渊转过身来,目光灼灼。“说到慕忆,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自我醒来后,便感觉到慕忆不但体质变差,且精力大不如前。有几次他昏睡地极沉,还想装作若无其事。他既不想我知晓,我便也装作不知。呵,我是他枕边人,他能瞒得过我么。”迟渊沉声道,“我想这些事,你和唐芜能给我一个解释。” 裴拓跪了下去,后背冷汗涔涔。 一月后。 夕阳西下,马蹄踢踏。慕忆整个人昏昏沉沉,眼前黑茫茫一片。扶额坐起后半晌,方分辨出自己竟然身在一架马车上,身边坐着迟渊。见他坐起,连帮忙扶了一把。 “这是去哪?”慕忆掀了掀车帘,车上只他们二人,一匹枣红骏马载着两人一路向北。 迟渊伸出手,替他按揉太阳穴,语声温和。“塞外。你若觉得困,便再休息一会儿。” 不说还好,一说慕忆整个人顿时都清醒了过来,“什么!” 迟渊按住他。 “我怎么能扔下慕四他们,一声不响地跑了。还有你,凌云教怎么办!你这么大一个人,做事怎的还这般冒失!”慕忆急道。 “凌云教自有裴大教主打理,不必我操心。我已托人将你的私令交予你,追魂阁自有慕四他们管着,你且放宽心罢。至于你那宝贝徒弟……他自有路要走。”迟渊笑着抚了抚慕忆的后背。 将凌云教交给裴拓,不是迟渊的意气之举。一来当年推翻前任教主,裴拓功不可没,是最有名望担当教主的人选之一,最后却因为不愿太多束缚,将位子推给了他。二来现在的江湖硝烟平定,最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凌云教已经不需要杀伐决断的迟渊,而是需要一个更为温和的主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平稳地引领凌云教走上更好的道路。 现在的裴拓,比迟渊更为适合那个位置。迟渊也乐得事了拂衣去,留得自在。 “裴拓那个自在性子,他竟然肯?”慕忆奇怪。 迟渊的眼帘微窄,“他欠着我点儿人情,忙不迭要还呢。” 慕忆好奇心更重,“裴拓欠你什么?” 迟渊卖了个关子,并不告诉他,转移话题道,“此处距离蒙古,最快尚有一月路程,到了那儿,你想看到什么?” “很多……”慕忆笑了一声,面色一白,胸腔里血气翻腾,立马抿紧了嘴唇。 “怎么了?”迟渊握住他的手。 慕忆顿了顿,才摇头,“只是有些困。” “马车震荡,可能微微不适,你枕着我的腿罢。”迟渊黝黑的眼珠在慕忆面上转了一圈,似是什么都未发现一般,缓缓将慕忆放平。 慕忆疲倦阖眼,只觉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他喃喃,“迟渊,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知天命。如今我活了……才不过三十载,却感觉已知天命……知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知人力……亦有所不能企及……知万事不能全数完满……” 迟渊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莫说了,你先休息会。” 慕忆反抱住搂着自己的那截小臂,“如今这样……已经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迟渊愈发收紧,将唇贴到慕忆的额上。“那天……我听到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迟渊再没听到慕忆的回音,他颤着手拂过慕忆的鼻下,还是摸到了一点微弱的鼻息,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三十多个日夜,他提心吊胆,常于午夜中梦回惊醒,而后翻身摸一摸身旁人,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短短一月,竟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心力。 马车后传来一阵马蹄疾奔的声音,一把温润的男音传来,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焦急,“迟渊,慕忆!” 迟渊猛地抬头,眼中光芒乍现。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还有番外,哈哈,番外就不定期更了,想起来有灵感的话就会来一点。进度条就先弄成完结 ☆、番外篇 寻剑 唐芜进追魂阁的后院不是第一回了。 她在墙边站定,墙边恰好种了垂柳,长了已有些年头。炎炎夏日,整个院子唯有这一片影子,难得这般阴凉。 烈日下,有三名追魂阁之人垂首侍立,其中一人手中还捧着一把剑鞘。 剑身自然在另一人手里。 一个天青色长衫的男子在舞剑。他年岁大概只有十六七,说是少年人也不为过,一身衣饰都朴素至极,长发皆用一根普通木簪绾起。而那简单衣饰却掩不住这人眉眼间晶亮的神光。 那一双眼精光四溢,像一柄出鞘的宝剑不掩锋芒,又泠泠含着三秋水,这一双眼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唐芜没有出声,只笑吟吟地看着他。 少年人骨骼已经长开,修长的身形在院中腾挪,挥剑横劈间衣袂翻飞。一招一式间剑气四出,凌厉的剑气回荡在整个庭院,那柄剑在他手中锋芒毕露。 院内的四方墙壁甚至于那棵柳树上,都有一道一道的深浅痕迹,那都是被剑气划过留下的,无不见证了他一次次练剑的春夏秋冬。 他回身,脚踏三才步交替,踢出一道弧度,双臂平展如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2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2 鸿雁来归,持着剑于空中连旋三次,只闻衣袂腾空声而不见脚尖点地。 稳住身子后,正好看到唐芜,似是一点不惊讶,朗声笑道,“唐姨,指点晚辈几招可好?” 唐芜莞尔不答,锵地一声拔剑,正好接下了对方的攻势。只刷刷刷三剑,抖出一片剑花,就将少年凌厉攻势阻了又阻。唐芜也不以内力欺他,仅用了五成内力。饶是这样,招式中看似温和,却暗藏杀机。眨眼之间,不过走了三十招,便将少年逼到了墙角。 少年眼见不敌,招式一变换了套剑法。 一招一式不求胜算,仅图自保,唐芜才发现自己刺过去的剑势被削了三分杀气,顺着剑柄反弹而来的还有三分她自己的力道。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唐芜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人,慢慢的与记忆中另一张脸慢慢重叠。正好少年人清喝一声,提气蹬蹬蹬顺着院墙而上,登顶后又仗剑回冲,唐芜早就料到有这一招,横剑过顶轻易便接下了这一招。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有一名男子亦是如此收剑,长身平稳落于院内。月下襟带飘扬,平添风流恣肆。 唐芜收剑,温和地提醒孟思源,“到底是少年人,杀气不掩,用剑大开大合又不够内敛。下次你试着收敛气息,这套云影剑法何时能做到收发自如,不伤及四壁草木,方才能修得你师傅□□分。” 孟思源嘿嘿一笑,亦是收了剑,“就算能学成师傅□□成便够了——唐姨竟见过这套剑法?师傅其实并不常用呢。” “你师傅创这套剑法的时候,刚好在凌云教。” 孟思源哦了声,随手将手中剑递给旁边弟子,“唐姨这次来,是有何事?” “记得当年背叛追魂阁的那个叛徒慕二么?本名为李铭,原是李家之人,也算是与我教有些渊源,我也是今年才查到的。我想,这个大概给你会更合适一些。”唐芜递了一张纸给孟思源,孟思源双手接过,只见上面一行小字,记着一处地址。 孟思源收起明朗笑容,肃容朝唐芜敛衽重重一礼,“多谢。追魂阁上下难忘大恩。” 唐芜扶起他,“不必见外。也是我家教主之意,他说想来天底下知道‘他二人’行踪的只有你了,便把慕二的人头当做他的见礼罢。” 孟思源一笑,收了纸条,不置可否。 盛夏,蝉鸣声聒噪交映,黄沙道上被马蹄扬起又一轮尘土,那尘土又干又热。天地如熔炉,炙烤万物。 孟思源吁地一声勒马,马儿在原地兜了几圈,前蹄暴躁地刨着地面。孟思源顺了顺马额前的毛略作安抚,便下马牵着它一路前行。 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一丛翠竹,郁郁葱葱,掩映斑驳。孟思源大喜,将马栓了,一路沿着竹林小路前行。一路走着,竹林中极为寂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连林间清风吹拂而来时,都不带半分外界的热度,凉意沁人。 竹路走尽是一座简单房屋,亦是全数用竹质搭成,不见得有多巧的工艺,倒是颇有些精妙心思。孟思源步入时,迟渊恰好在房内负手背对着他。 孟思源定睛一看,迟渊面前是一座剑台,上面一高一低供着两把宝剑,一柄通体橙黄,上刻凤凰图案;另一柄颜色灰暗,制式古朴——正是尘封已久的凰归和却烨。 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有人相信曾经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的两柄剑,竟双双尘封于此,而那两个传奇人物一般的存在,亦是甘心默默归隐。 “你来了。”迟渊转身,摊手示意孟思源坐下。“你师傅出去了,约莫晚间才能回来。” 孟思源并不意外,自从知晓了慕忆隐居的地方,偶尔来的拜访几乎都见不到慕忆。一方面是因为慕忆如今经常外出易容行医,另一方面许是慕忆并不愿意见他。 “师公。”孟思源行了个晚辈礼,将手中提着的盒子放到桌上。 迟渊倒茶的动作一顿,“这是何人?” 隔着盒子,亦是闻到了盒内冲天的血腥气,在这个清雅的地界更是突兀。 “慕二。” 迟渊一愣,随即释然,“原来是他。你有心了,只是这人头你还是原路带走罢,你师傅现在已经不计较这些了,也不愿闻那血腥气。” 当年慕忆燃烬一离体,曾被燃烬啃食殆尽的五脏六腑再难支撑。迟渊得知真相后一边命人抓紧寻周念寻百解,另一边还要假装不知,陪慕忆一路去蒙古,只为让慕忆安心。 到最后,迟渊本已放弃希望,只愿陪慕忆平静走完最后一程,没想到峰回路转,终于在最后一刻周念赶到,救了慕忆一命。 也算得是老天眷顾罢。 这样也好,从此无论是迟渊,还是慕忆同世人再无半分纠葛,同周念两不亏欠。 自那之后两人便隐居在此,不问江湖事,不沾点滴血腥,也算是全了这份果报了。 孟思源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面上的表情亦是淡淡的,完全没有辛辛苦苦千里追杀前来献宝,又被原路打回而应有的委屈。 当年迟渊一个不慎将其放走之后便一直暗中命人找寻,又与五岳盟与凌云教多年纠缠,便也松懈了这事。再后来,同慕忆归隐多时,杀性便也淡了些,只是偶尔惦记此事,总觉得是个隐患。 慕二吸了慕忆那些血,想必于功力增长大有增益,踪迹更是隐秘,竟是遍寻不到。 迟渊有些奇怪,“何处得来的消息?” “唐姨带来的。” 迟渊眉毛一拧,“裴拓那厮没安好心。当我不知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呢?” 孟思源亦是知晓裴拓应是借这机会,跟踪自己寻到迟渊,但他对自己也是极有自信,“师公放心,晚辈未曾察觉这一路未有人尾随,想来凌云教中就算高手尽出,也无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迟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我知道了。” 孟思源见状,立即起身告辞。 迟渊未曾挽留,独自一人等到夜晚,一灯如豆,桌上照样摆着四菜一汤,碗筷布置整齐,分毫未动。 终于等到慕忆踏进房门,迟渊微笑着为他递上一双筷子。 慕忆四下扫了一眼,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外人的气息,“孟思源来过?” 迟渊点了点头,将事情来由同慕忆复述了一遍。 慕忆听罢,也想起了和迟渊相同的问题,“他的武功我倒还是信的,若是真有人一路尾随,不可能分毫察觉不到。” “除非……”话风一转,慕忆直直的与迟渊对视一眼,“不会吧……” 迟渊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真不一定。你知道的,那人一直都是个随心的性子,更可况我俩武功荒废多时,说不定此刻人家在门外,我们都察觉不到呢?” 屋外竹林中,裴大教主应景地狞笑了一下,向旁边伸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3 策马迟暮踏红尘 作者:箜篌骨 分卷阅读53 两指,咔嚓一声,手腕粗的竹子竟然在他手中折了。 end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