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有愧》 分卷阅读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 ================= 书名:于心有愧 作者:少年黯 文案 ——我并不想给你们讲一个好人的故事。 恶棍司峻一生百无禁忌做尽了坏事,有多迷人就有多恶劣,不忠不孝出轨伤人,偏偏遇上一个死心塌地的爱人,十余年的爱恨纠缠最终化作灰烬,人到中年已经一无所有,被仇人追杀惨死街头。 他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可是连说一句抱歉的机会都不再有。 而他就这么重生了。 这是注定要活在愧疚中的一生,没有什么比心上的负累更沉重,他要用一切偿还上辈子的债。假如这世上真的有因果轮回,假如你有再活一次的机会,能够去弥补多少遗憾? ——你不必原谅我。 ——但我的下辈子,就请你务必收下了。 内容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峻,童佑茗 ┃ 配角:楚清,宫隽夜 ┃ 其它:不洗白,反差萌 ================== ☆、第 1 章 【楔子】 据说人在大限将至的时候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 司峻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完全就是扯他妈的蛋。 他很疼,疼得连喘气都觉得多余,但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对于一个天命之年的老男人来说,刨去前半生死要面子的拼命挣扎,便只剩下最后这漫长而煎熬的活受罪。 他知道自己该死。 活到这个岁数的人很少有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司峻没有信仰,但也懂得因果报应一说。他这才迟迟的想着,人不能没有信仰啊。不然死前该想什么? 想爹妈?入土多少年了。 想财产?反正死不带去。 想老伴儿? 于是在他胶着的思绪好不容易挪到这里的时候,适时地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混沌的视网膜上方不断有红蓝两色的灯光循环交替,晃得他快吐了。 周围人群的议论嘈杂而低迷,车上下来一个白大褂驻足在他跟前,弯□□沉默的看他,神情似有悲悯,可更多的是无动于衷。 他什么都没有做。 司峻明白,童佑茗这一生的耐心和爱意,早在他不知廉耻的挥霍中消磨干净。 这是他应得的。这是命。 可是哪怕事到如今他早已无力掩藏,纵然痛恨此时的狼狈,临终前还想用手碰一碰那燃烧过后的余烬。 他从血泊中竭力向童佑茗伸出手去。他的手背青筋纵横,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回光返照的意思,他甚至还死性不改的想开口撩骚他两句,比如童童你怎么四十多岁了还这么好看啊,你什么时候离婚,给我当老伴儿好不好。 可是他脖子上那一刀实在太深,声带估计叫人给割断了,捯气儿的时候都呼呼往外冒血。 让童佑茗看着吧。看看他有多惨。司峻心想,只要能让他别恨我了,可怜可怜我。 而当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童佑茗的脸颊时,他直接朝另一个方向移过了目光,自然而然、毫无尴尬和眷恋的,扭过了头。 ——他一直到死都不明白。 痛恨也好,怜悯也好,真正能斩断一切回头路的,唯有绝望。 司峻的眼睛不再眨动。 童佑茗看到那浑浊而湿润的瞳孔里一瞬间涣散开去的光,司峻的手无处着落的僵在半空,然后为主人做了一个戏剧性的谢幕,重重的垂了下来。 童佑茗敛起白大褂霍然起身。 来往的医护人员并未对此表现出过多的惊诧,毕竟以他们从业多年的阅历来说,司峻早就没救了。他只是靠着尚未泯灭的执念在人世间做了片刻的停留,还不足以改变注定好的结局。 童医生终于动手了。他和护士把司峻的尸体抬到担架上,去一旁掏出手机,当有人问他是否要联系家属的时候,他点上一支烟刚抽了一口。 “不用了,他没有家属。” 他看着手机屏保上妻子和孩子的合照,阳光下她们的笑容没有一丝阴翳,足以抚平他此刻暗潮涌动的心。 他深呼吸了一次。“登记写我的名字就行。”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谁让我爱过你。 (一) 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总是要死的”。 而那时候我们对此并无概念,没有人知道死是什么感觉,死人也不会说话,这是个有去无回的过程,千百年来都保持着恰如其分的恐怖和神秘。 司峻却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明显和透彻,以至于贯穿整个鲜活的梦境。 ——他从医院白色的床单上坐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天灵盖以上都是麻木的,眼前跟马赛克似的看不清东西,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同时有什么尖锐的碎片贴着他的胸口滑了下来。 司峻还是看不清他是谁,只好问,我死了吗? 一个十分荒诞又弱智的问题。但跟前的人不仅没有发笑,还体贴地替他抖了抖病号服,并按住了他插满各种狰狞输液管的手。 不知为什么,司峻觉得这个触感特别熟悉,就好像小时候每晚睡前母亲悄悄走进房间给他掖好被子那样熟悉。 头晕得更厉害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异于自然现象且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事情,他认定他是死了的。 51岁,晚景凄凉,横尸街头,血流了一大滩落魄得没脸见人,还偏偏在死前最难看的时候,遇见了当初纠缠多年的爱人。 然后他就死了。死得彻底,死得踏实,死得深信不疑。 可他竟然又醒过来了? “您没事。” 一个年轻的声音温温的回答。 “不过真的很危险……差一点就被墙给砸到了。要是您觉得有点头晕是正常的,稍微有些脑震荡,休息一周就好了。” 他说得很认真,嗓音略显干涩,应该很久没喝过水了,司峻终于想明白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哪里,但太过诡异的结论让他始终不敢确信。 他沉思了许久,久到面前这个小实习医生有点手足无措想要离开,司峻在朦胧的视野中伸手抓住了他白色的衣摆,叫了声,“童童?” 小医生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能叫我小名……” 司峻的脸色格外凝重。 当所有线索都和记忆重合,他强迫自己用最快的反应速度接受了现实。 ——他在51岁被人砍杀致死之后,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契机,“穿越”回了24年前的一次差点让他丢了小命的意外事故,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在这次大难不死的事故中,在养病的医院里认识了大学实习生童佑茗,从此恩恩怨怨一发不可收拾。 司峻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 跳声。他想等他的眼睛能看清东西,那他的眼前应该是—— 一个白大褂里穿着水蓝色衬衣的男学生。黑色短发利落干净,肌肤是有别于医院苍白的健康颜色,脖颈纤瘦下颚牵动轮廓的阴影,最好看的就是他的眼睛,清冽沉静目光明朗,像是窗外盛夏六月的阳光,投射到身上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热度,却是安宁。 他胸前挂着医院统一发放的灰色牌子,塑料壳里蒙着端正而严谨的一寸照,姓名,童佑茗。年龄,20岁。 20岁。 司峻这下全明白了。 想到这里他注意到自己脖子上一条空空荡荡的墨绿色绳子,原本上面挂着的玉石此刻碎成了一把大块小块的石砾,没抖落的那些正掉在他裤裆上。他掀开自己的衣服看着壮年时期结实精健的腹肌,没有一丁点儿褶皱的皮肤,照此换算他现在是27岁刚过俩月。 我操,返老还童了啊,再世为人了啊。 他努力控制才没有被霎时间的狂喜冲昏了头,这年他的父亲还健在,丰衣足食生活顺利,正是人生巅峰时期。 难道是因为这块玉替我死了一回? 他的呼吸几乎是颤抖而惊恐的。 老天总算没有薄待他。尽管他“上辈子”做了数不清的坏事,还是慷慨的多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么照此推断,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作死似的活,到老也依然逃不过死在光天化日下的结局。 上一生他曾借刀杀人,背信弃义,置父母于不顾,亲手打掉自己的骨肉,在爱人面前出轨,终究不得好死。 那么这一生呢? 他看着面前的爱人,忽然懂得了什么是恍若隔世。 “我只看到了你名片的前一个字啊。” 他不露声色,却把手里那一点儿衣角攥紧了。 “我叫司峻,很高兴认识你,童医生。”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穿过医院走廊,身后跟着两个四脚翻飞的秘书,径直撞开了司峻病房的门——这个力道用“推”来形容恐怕是委屈了点,童佑茗坐在椅子上都不由自主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这个时间和当初重合得分毫不差,而司峻还是有点不在状态,毕竟来的人在许多年后已经算是彻底淡化出了他的生活;二十年前他还会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冲他发火,可叫人称赞一声俊美的脸愤怒得不成样: “你他妈个死狗,祸害遗千年!” 他身上原先板正又肃穆的西装早在奔波中给□□得凌乱不堪,那头惹眼的长发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司峻一个快一米九的大老爷们儿整个人被他从病床上提起来了大半,童佑茗瞠目结舌的站在一边儿,拦着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就犹豫地张着嘴:“先生,他好歹是个病人……” 楚清先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是个贱人。” 童医生登时不敢吭声了。 不过很快楚清意识到了不寻常。那就是他在来之前明明做好了和司峻干上一架的准备,这个平时脾气暴虐、嚣张过头的死狗眼下却完全没有跟他耍横的意思。 ——他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点儿感动,好像自己是跟他失散多年的亲骨肉…… 楚清脸一拧,迅速被自己这个猎奇的想法给恶心到了。 他清高的把手一甩,看着死狗神志不清的倒回床上,禁不住狐疑地问旁边年轻的实习医生,“他是不是砸坏脑子了?怎么这副傻逼样?” 童佑茗摇摇头。司峻好像终于回魂了,他尖酸刻薄的回答,“你他妈才是傻逼呢,老子感到自己很楚清。” 于是楚清松了口气,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接着坦荡荡的冲上去摁住自家发小暴打了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不坑。争取不坑。争取不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 2 章 尘土飞扬过后,童佑茗小心地坐在床边,任劳任怨的给司峻的头上胳膊上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道。 “造成事故的人我帮你追到了,”楚清也不避嫌,直接告诉他来意。“等你回去解决吧。” “嗯。” 司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死皮赖脸的从楚清手里要了根烟,无视童医生的严正声明,在这间装修考究的高级单人病房里放肆的抽了起来,然后乖乖把受伤的手交给童佑茗。 男人隐在烟幕后的眉眼像是藏着往事般深重,突破传统意义上的英俊而略带邪气,露出伤口结了痂的胸膛和瘦而精壮的腹部,两只眼睛贪婪的直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也不知道怎么地了。 可是他长得真挺好看的。童佑茗头脑简单的想,被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盯着看总比被其他猥琐的对象骚扰要好。 苏烟的味道令人怀念。 其实司峻从四十五岁以后就戒了烟,起因是得了肺痨,怪他年轻时太过作践自己的身体,到老简直不堪一击,不得不从各方面克制欲望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 也可能是有太多人盼着他死了。 而他又无耻的重新活了过来。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他就觉得现在每分每秒都是要了命的宝贵。包括眼前的朋友,“即将”得到的爱人。 童佑茗年轻的时候可真耐看。他按捺不住的想,现在的小童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跟在他们傲慢的部门主任屁股后面跑动跑西的,只有司峻知道二十年后,童佑茗成了行内赫赫有名的主刀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作风谨慎没出过一点儿差池,且本人两袖清风没有任何丑闻,除了和某企业老总兼地头蛇司峻先生纠缠多年这点。 ——他是童佑茗一生的污点。 这个想法虽然疯狂,但是很难让人没有一丝霸占的快慰。 而他马上就要又一次的深陷于他,只要司峻愿意;不过这一生,他断然不会再辜负他倾其所有的爱。 依照“上辈子”的发展顺序,接下来他最多在这个医院呆上一周,和小童大夫培养培养感情,就要回去收拾那些害惨他的渣滓们。可是七天时间也耽误了太多事,导致后来当事人逃走了几个,日后遗毒多时。 这次他就提前两天。司峻低下头看童佑茗悉心的给他系衣扣,享受着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在心里愈发缜密的算计。 这样的人生说白了就和游戏结束后重新开局一样,不一样的玩儿法才有趣。 更何况他早已看透的未来,除了规避那些让他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死亡标旗,为什么不想尽办法让它变得更精彩呢? 这才让人期待啊。 “行了,你回去也只会给我添乱,就呆在医院养你的脑子吧,我帮你处理公司的事儿。没死算你命大,今后还得碍老子的眼。” 楚清临走前丢给他这么一番话,发现司峻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矫情,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 终于嫌恶的摔门离开。 “谢了。”司总的话淹没在关门的缝隙里。 他自己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童佑茗去给他换吊瓶之前把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风了。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午后和风习习,吹拂间带着阳光暖融融的味道。 司峻往床头一靠,后背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生活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他要不停的掐自己大腿来确定“活着”的存在感,像个热爱自虐的变态。 童大夫回来了,一手拿着没开封的葡萄糖吊瓶,一手拿着一个鲜红欲滴的苹果。司峻想起那时候他就是看着对方削苹果的模样忽然有了“食欲”,流氓一样凑过去把童佑茗给强吻了,极其的臭不要脸。 ——所以这辈子他还会爱上他,是吗? 他看着小实习生给他换吊瓶时不自觉偷看他的眼睛,就那么直白的望回去,如愿以偿的发现了童佑茗讪讪弯起的嘴角。 “您,”他没话找话,“想先喝点水还是吃点什么?” “吃你。” “……………………司先生。” ——答案当然是,没错。 吃完了小童大夫的爱心苹果,司峻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用插管子比较少的那只手够过床头的报纸。 可因为随着岁数增长而进入了人生阶段的另一个角色,再加上多年积攒的习惯使然,他脱口而出的下一句就是,“有老花镜吗?” 童佑茗匪夷所思的看着这个不到三十岁就要老花镜的男人。“这个真没有。” 司峻差点儿给自己一嘴巴。这一时半会儿还脱离不了司大爷的设定,要啥老花镜,要啥自行车。 为逃避这种诡异而窘迫的气氛,他默默展开手里那一摞粗糙的纸张,看着二十年前的版面,感到格外亲切。 楼下广播放的歌曲也是“好早以前”的了,五十多岁的他到后来再也不想主动去理解那个日新月异的世界,虽然称不上老顽固,他倒是肯承认,自己多少是有些念旧的。 连这房间里的医疗器械也是。二十年后科学发达得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而司峻到后来看个病身旁都无人陪伴,每逢去医院还会感到心底里一阵旧疾复发般抗拒不住的隐隐作痛。 治不好的是心病,念旧念的是故人。 只是他几十年来从未告诉过童佑茗,他在想着他。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了十余年,司峻有钱有势,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可他就是仗着童佑茗对他的死心塌地,三次出轨,所以当童佑茗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心如死灰,顺从家人的安排娶妻生子,从此再不过问关于司峻的一切。 ——能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沉浮十年,留下的痕迹哪怕一辈子都抹不干净。而自己究竟是如何把一个人伤害到这种地步? 童佑茗正坐在自己面前。年轻,真诚,无所畏惧。 这时的他还没有爱上司峻,没有为了他几番回头而委屈自己。 ——我对不起你。 好在有这一生,能把他欠他的这一句尽数偿还。 “司先生?” 童佑茗被那露骨又莫名歉疚的眼神看得整个人都不太好,正想喊个精神科的同事来看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童佑茗从骚动中分辨出了争吵的声调。 他反应敏捷一下子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沉下脸伸手在司峻的被单上拍了拍算是打招呼,转身大步跨出门外。 这种胡闹的戏码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医院上演一遍,他们明白改变不了现状,只好最大程度的自我保护。 楼上隔离病房的老太太才刚病逝,尸骨未寒,门外乌央乌央的挤了一堆孝子贤孙就地哭上了,要说人老到一定程度各种脏器衰竭得都很快,慢性病一朝爆发几乎没有挽回的可能,偏偏她儿子硬是不信,揪着主刀大夫的衣服领子不依不饶。童佑茗踏出门就撞见站在一旁的师姐涂歌,低声问,“闹事儿的?” 涂歌的护士帽边沿露出两缕黑发,双手环抱在胸部以下,一双杏眼冷冷瞪视着,“这些人就是找不痛快。” 被人群围住的是负责做手术的、童佑茗的导师,之前在手术台前站了整整三个半小时,现在腿都是软的,又或者是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实在没什么好说,就那么被人威胁的提着衣领大声叱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救死扶伤的神圣职业要被人吐口水,人和人无法彼此信任,慢慢的连体会对方的心情都放弃去做了。 童佑茗曲起手臂解开衬衣的腕扣,涂歌很惊讶,“你干嘛啊?” “帮忙呗。”他笑了一下,“还能留着师姐们去维护世界和平么。” 他挽起袖子走上前去,用力推开那些还想围上去的人,一只手飞快地擒住了医闹者将要施暴的手,动作镇定但有细微的拉扯。 “先生,请您住手,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愿意,何况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把别人想象得那么不堪,这没有意义。” 他的手有点抖,但语气平稳不卑不亢,始一开口就让周围人有些愣怔。“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没必要发泄给无关人员,您要还坚持这种行为,我希望请警察来解决。” 童佑茗的导师还蒙着口罩,可那双露出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着,似乎是对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顾闷头做事的实习生有了新的看法。下一秒他的衣领被人松开,恼羞成怒的家属一拳砸到了童佑茗肩上,指骨险险擦过他的下巴,打得他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却是被人架住了胳膊。 司峻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说说你这个后生。” 来自对方的支撑只有一瞬间,高大的身影马上越过童佑茗,照着男人胸口卯足了力气就是一脚,翻滚出去的男人把小护士们吓得惊声尖叫,司峻紧跟着一弯腰揪住男人的头发把他按在地上,头骨撞击地面发出钝重的闷响,他的手反剪在背后,后背被膝盖抵着,动弹不得。 “你妈还在屋里躺着呢,你就这么给她丢人,嗯?” 男人的脸被他死磕在地板上,目眦尽裂还想回头看他。奇怪的是这个横插一手的病人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一开口却沧桑得要死。 “这是我的医生,只能看不能摸。”司峻踩着男人的手,微笑着用脚尖碾了碾,“我不高兴了要出人命的,小伙子。” “你他妈……!”男人含糊的喊,“放开!” 没大没小的。司峻轻蔑的想,老子这把年纪当你爹都绰绰有余。 “滚。” 他站起来,轻轻挥动手指,“你吓到孩子了。” 隔壁一个打吊瓶的小女孩紧紧躲在奶奶怀里。 男人脸上还带着乌青,从地上爬起来拽了拽衣服往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 方向走,一口唾沫吐在楼梯上。 “操。” 闹剧过后,人群渐渐散了。朦胧的白光重新充斥着狭窄的走廊,墙壁泛着影影绰绰的蓝色。 童佑茗一边给司峻按着手背上出血的针眼,一边闪躲着对方死活要往下巴上摸的手。 “毕竟在康复期间,请您回去躺着,”他眉心微微蹙着,竭力让自己在这个病人面前有点儿威慑力,“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乱跑。” “……谢谢您帮我解围。” 他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对上司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却也哽了半晌。 “司先生,严肃点。” 童佑茗用手接了一捧冰凉的自来水,对着洗手间脏兮兮的镜子给下巴上的红肿做了个无比敷衍的冷处理。 他用消毒湿巾把手擦干净,绷紧下颚甩干水珠往外走,两步以外遇见了刚换好衣服的导师,他眼里都是疲惫的血丝,径直走过来把脸埋进冷水池里冲洗。 “谢谢你啊小童。”他说,“谢谢。” 除了这些好像也说不出更多。童佑茗在下定决心做这一行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过觉悟,可不管是外界的看法还是本身的质疑,都不该称为他们选择的阻碍。 他轻抿了嘴角,“没事儿,应该的。” 即将推门拐角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件事儿来,“对了,524房那个姓司的病人,”他一时不太确定名字,“没有陪护吗?家属呢?” “哦他,”导师把湿淋淋的面孔从水里抬起来,“给他登记那个……留长头发的,哎哟,我就记着他了,说咱们出一个医生暂时陪护就行,不用特意请人,小童你正好也负责伤口处理干脆就负责到底,这几天先照看着,到时候陪护的佣金直接给你就是了。” 他捞了一把流到脖子里的水,“我想着这人看上去来头不小呢……没想到你俩挺熟。” “啊?”童佑茗的表情登时有点儿尴尬,“没,他这今天才睁眼,怎么可能啊……” 后面的尾音儿就颤巍巍的遮蔽进了一声迟疑的呼吸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去值班室打过了卡,童佑茗在医院外面的小店和同样来实习的朋友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回来值夜班了。 科室里还剩下俩人,一个不太面熟的女大夫,另一个就是来串门的涂师姐。童佑茗进门的时候她正把腰靠在高度舒适的窗台上,手里握着半个剥开的橘子,见了他还给他分了两瓣。 “佑茗今天你值班儿啊?” “嗯。”童佑茗拉开小桌子底下的板凳,因为人高凳子矮,他蜷起腿坐下、仰着脸看人的模样特别乖巧,总是温温顺顺的,“我得陪床。” “陪哪个?” “524病房的,”童佑茗把橘子丢进嘴里,“就前两天给危房砸了脑震荡那个,今天还出来平事儿呢。” “哎呀他啊,司老板,”涂歌呵呵笑,“嗨我跟你说,刚才你们都吃饭去了我给他打针,他还一直问我‘童大夫去哪了!姑娘我不能对着你脱裤子啊’笑死我了……” 童佑茗也跟着笑,好像看见司峻跟良家妇女一样拎着裤子往角落里躲的样子。“他恢复得很快。”想了想,又试探性的添了一句,“他……是什么人啊?大老板?” “是啊,你不知道?”涂歌眨眨眼,“我们这边的护士都传开了,a.n娱乐的老总啊,我挺喜欢他们分公司几个新出道的小鲜肉……咳,你懂吗?董事长,富二代,霸道总裁……” “好了我明白了。”几个光彩照人的词已经把童佑茗这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轰炸到无力,“人生赢家。” 他看了一眼时间,玩笑意味的耸耸肩站起来,“人生赢家该吃药了。” 他推门进屋的时候,男人正懒洋洋的斜靠在床头翻书,那几本可怜的杂志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些遍,童佑茗放下盛药和水的盘子,又动手把它们摞好了收拾到一边。 “吃药了司先生。” 他映着渐浓的夜色望见司峻的侧影,从发丝到肩膀落了一层浅灰,黯淡光线里的五官也少了白天那种凛冽的邪气,他好像很乐意听他的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找不到这么配合的病人。 司峻从他手里接过药片和温开水,一仰头咽下去,吞水时喉结滚动。 “你不回家么。”他向他搭话,“特意来陪护?” 即便他心知肚明,楚清叫来盯梢的人就在楼下院墙外的黑车里,他很安全,甚至连身体状态都远比童佑茗已知的要好,但他就是愿意他留下来陪着,别问为什么。 “嗯,顺便值夜班。”童佑茗挨着床沿坐下,双手□□白大褂的口袋,两条腿交叠着微微摇晃,很孩子气的举动。“你晚上不舒服了直接叫我就行。我一直在。” 这句“我一直在”竟是听得司峻心里痒痒的,有点晃神。“哪儿不舒服都行吗。” 童大夫感到莫名,“当然?” “既然如此,”司峻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的手臂压在枕头上撑住脑袋,另一边朝童佑茗招手,“医生,我怕黑,我需要□□。” 童佑茗生生给噎了一下,“你在家也这样啊?” 司峻缓慢而郑重的点头。 他忽然就心领神会,探身把床头灯打开,调整旋钮到一个最合适的亮度,然后回到坐着的位置上,有点好笑但并非恶意的,“睡吧,我看着你。” “反正我一睡着你就走了。”司峻扬扬眉毛,一副对医生哄小孩的把戏了若指掌的表情,完全忽略了自己才是任性的那一方。 “我不走啊。”童佑茗也开始跟他较真儿了,“我绝不辜负患者对我的信任。” 司峻这才蠕动着身体钻进被子里。“哦,别关灯。” ——他四十来岁陷入落魄境地,每天都提心吊胆,他知道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睡觉从来都留一盏灯,不知是为了不被人杀死在梦里,还是惧怕围绕在黑暗里被他害死的鬼魂。 ——被枪杀的未婚妻,枉死腹中的胎儿,病榻上的父亲,都是他欠下的债。 沉寂良久,他看着童佑茗依然没有动。他说了不走就一定会遵守诺言,这是他一生做人的本分,不管再小的事儿,只要答应别人就绝对会兑现,几十年如一日。 他曾说过,司峻,我有我爱人的方式,但你如果不喜欢这样,我可以改。 因为“喜欢”是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5 个人的事。是你的话我都愿意听。 司峻坐了起来。 童佑茗似乎在注意到他的时候稍微坐直了身体,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映着赧黄色的光晕,他的手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闭上眼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 他在童佑茗因为惊讶而僵硬的脸颊上吻了吻,“这是回礼,童医生。” “晚安。” 你一定不知道,多年后的我连梦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可你又是我不想熄灭的灯火。 白炽灯笼罩的值班室里到处蔓延着恹恹的睡意,连童佑茗推门进来的动静都没人察觉。 他的脸上有离奇的绯红,脚步放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不在焉的把面前的小说月报翻了几页。 他吸了口气,把脸埋进敞开的书页里。 ——他仿若在忽然间意识到,有时候一个人“太过合适”也会变成一种不自然。 比如司峻对他毫无来由的亲近,好像两人相识已久。 他的一举一动都恰好做到令人心动的地步。 童佑茗抿紧嘴唇,将扣到最顶上的衣领往下扯的时候露出用力收缩的喉咙。他在不安。 当男人的手触碰到他,他隐隐烁烁的感觉到被某种东西逐渐逼近的失控。 ☆、第 5 章 接下来的三天,他除了必要的照应以外都控制着和司峻接触的分寸,虽然在外人看来两人的来往简直就是当代理想医患关系的完美诠释。 男人似乎也明白自己上次的行为是略显逾矩的,对童佑茗照样礼貌谦和,只是不在言语和动作上有所冒犯——其实也算不上冒犯,彼此都是同性,再加上司峻比他大好几岁,和后生开玩笑的意思自然不必计较。 司峻看着他换药时一丝不苟的动作,心说“上辈子”他可是直接把童医生给强吻了啊,搞得人家差点拿水果刀当场把他削了。这外科大夫的刀法可不是盖的。 然后连续四天都躲着他,除去日常照料以外甚至不想在他的病房里多呆一分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是脑震荡而是艾滋病。司峻到现在恍然大悟,冲动和强势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一时忍耐可成大谋。 毕竟司大爷这五十岁也不是白活的。 “童医生。” 司峻垂下眼帘看童佑茗给他扎针,手指向里握起时小臂上青筋浮动,每一处迷人的肌肉线条里都是蓬勃的荷尔蒙。他不禁想年轻真好啊,自己这个岁数真是各种有男人味儿,可惜老了就剩下猥琐;童佑茗低着头只露出一点白皙的鼻梁,手上敲碎药瓶、调整针管的动作有条不紊,闻声睫毛微微颤动,“嗯?” “有女朋友么?” “没有。” 司峻歪头换了个角度看他,童佑茗此时正屈膝跪在床沿,探过身子用镊子捏着酒精棉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污,那一处比较严重的刮伤在他肩头,边缘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小童大夫给他上完药后换成了透气性好的纱布,有利于防止伤口溃烂。 “我看你们一个科室的好像都有对象啊,”司峻打趣道,“你这样儿太不合群了哦。” 童佑茗咬着嘴唇笑了笑,“这种事又强求不得。” ——这大概是掩饰自己性取向的最佳借口? 男人报以同样的笑容,语调里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味道,“遇见一个真心相待又彼此合适的可不多。” 童佑茗往后退了想站直身体,司峻顺势扶了他一下,收回手时十指交握,手臂举过头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颈背发出骨骼拉抻的清脆响声。 “不过有些人可以等。” 他穿好病号服上衣,眉梢挑起,时常不可一世的表情透着点微妙的顽劣,“我也这么想。” 童佑茗默然不置可否,点点头便带上门出去。 第五天是司峻出院的日子。 楚清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十点的时候带上换洗衣服开车来接他,家里那边为了不让司老爷子担心,压根儿就没告诉他司峻受伤住院的事儿。反正这没良心的玩意儿在外面忙狠了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是正常的,小病小伤的不值得让老人家操心。 上辈子司峻的爸是活活让他气死在病床上的,这辈子他不敢再造次,甚至提前给老头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回家吃饭。 “你还知道回来!!”老头儿在电话里气得呼哧带喘的,“别跟老子说你在外面跟哪个姑娘家混了这么长时间,那你就省得回来了,哪儿远往哪儿滚吧。” “爸瞧您说的,我这忙得四脚朝天哪有那个闲心。” “我还不了解你?”司老爷子的冷笑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打仗都能耽搁,打炮不会。” “爸爸您真是太奔放了不愧是我们家第一老不正经。” “小兔崽子!!” 司峻笑着挂了电话。 楚清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抽着烟,看他取下刚才洗澡时包在伤口处的塑料布。旁边两个穿统一黑西装的男人把事先备好的订制西装递过去。 “你之前那身都他妈给炸成破抹布了,幸好我那儿还留着你的尺码,去现做了一身。”楚清随手拨开长发,修长的腿翘起,“你确定要提前出院吗。” “嗯哼。” 司峻刚穿好裤子,二十年前的布料是他所熟知的舒适,紧贴窄瘦的腰线,上半身□□的伤疤即刻被白色的衬衣收拢住,由于没有穿衣镜,他只好凭借印象给自己打领带,在露出衣袖的手腕上戴了简约的银色手表,看款式是楚清的喜好。 他吹了声口哨,“眼光不错嘛。” 楚清不耐烦的,“别磨叽,赶紧收拾,我去办出院手续。” “你去吧,我跟我医生打个招呼。”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熟悉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童佑茗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屋子黑压压的人,男人朝着他的方向扭过头,面孔被透明的光线照亮了一半,高耸的眉骨和狭长的眼角,剩下一半深刻的五官隐没在晦暗之中,一时间居然让他心悸不已。 怔忡间司峻已经换好了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它的设计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与之对应的昂贵价格,而这不在主人的关心范围,他只负责展现视觉上的美妙。 童佑茗这才注意到他个子真的很高,身姿挺拔,穿着病号服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到的威压感被这身属于他的装扮淋漓尽致的衬托出来。他们四目相对,司峻转身面对他,在他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向他低头,鞠了一躬。 “谢谢这些天来的照顾了,童医生。” 那个长发男人在离开时抛给他一个催促的眼神,童佑茗站在原地半天也才说出一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6 ,“不客气,保重”。司峻路过他身旁的时候第一次没有看他,他掏出手机靠在耳边,声线低沉,“喂?” ——直到那一瞬间,童佑茗也几乎认为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我知道。” 司峻把烟叼在嘴上,眯起眼盯着咫尺明灭的火焰。 “让他们一个一个给老子洗干净了,等着吧。” 司峻在车里靠着楚清睡了一觉。 他梦见一个女人坐在他腿上,涂成鲜红色的指甲抓紧他的衬衣,衣襟上似乎残留着香槟的痕迹,被女人的手揉搓成煽情的褶皱,她附在他耳边不断低声说着什么,最后在他一片粘稠的意识里变成了某种可怕的召唤。可他无法清醒,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摩挲着女人柔软的腰肢,无法停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童佑茗,他的脸被太阳晒得泛红,仿佛赶了很远的路,白色的t恤被汗水打湿了沾在皮肤表面,勾勒着清瘦而佝偻的身形,手里提着的纸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睁大眼睛的表情看上去迷茫而悲伤。 司峻忽然觉得烦躁到了极点。 “你出去。” 身上的女人发出了娇俏而鄙夷的讥笑。 “我忙着呢,”他朝不知所措的童佑茗摆摆手,“记得把门带上。” 然后他从女人散发着异香的发丝间看着年轻的恋人转身离去,原本挺直的后背微弱的颤抖起来,消失在沉重的木门那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沉浸在想要扼死自己的欲望里不可自拔。 你说过你爱我。 ——而我最喜欢你爱我爱到快哭出来的痛苦啊。 “怎么了你。” 他在梦境中冒着冷汗的身体被楚清用力推了一把,车门打开时一股夏季的热风席卷而来。阳光明烈灼人,空气像热砂般浮动。 “没什么。” 司峻的手□□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把脸埋进掌心里。 “楚清,”他说,“我办公室的秘书叫什么名字?” “卓茵。”楚清拜托司机直接把车开向停车场,顺手用文件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连这都想不起来了?现在给我滚回医院好吗?” “哦,她。”司峻漫不经心的从楚清手里接过积攒了一厚叠等待老总审阅的合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两转,方才梦里紧皱的眉心静静舒展开了,被惯有的轻佻表情所取代,“刚才梦见她了哎。” 楚清停住了脚步。 “你靠着我做春梦?” “啊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她没有你好看……我□□妈别踹我下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因伤住院的司峻董事长提前出院,公司上下一片欢欣鼓舞。营销部的新人小妹羞涩的捧着脸,司总你不在人家都没心思工作了呢! 一楼打扫厕所的清洁大妈感动的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小司你可算回来了,楚总手真黑啊,你不在的时候连我们这些半老徐娘都不放过。 司老板今非昔比,看到曾经的同事们激动之情难以自抑,技术部老王如今还没有谢顶,宣传部部花现在还不是两个孩子的妈,他路过各个部门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最后在办公大厅打电话宣布,“今晚我给你们包下了国际海水浴场大厦顶楼自助餐厅,旁边ktv酒吧桑拿随便去,记我账上。” 财务部部长手一哆嗦,账本咣当落地;惊悚中想去看执行总裁楚清,后者早已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同事们纷纷落泪相互拥抱,我操司总疯了啊,疯了。 人傻钱多的司老板嘚嘚瑟瑟地回到自个儿办公室,爱抚了一下二十年前还没有被人砸碎的墨玉镇纸,正好跟隔壁房间打印文件的秘书卓茵打了个照面。 司峻微扬起下巴,笑容得宜而没有丝毫破绽,“卓秘书,我回来了。” 身材窈窕的女人和梦里的模样重合,她慢慢的眨动了一下妆容浓艳的眼睛,微笑时牙齿轻咬过朱红色的嘴唇,“司总身体不要紧了吗?” “承蒙挂心。”司峻坐下来的时候喝了一口桌上泡好的咖啡,不动声色的保持着抬起手的姿势,“卓秘书,麻烦你帮我换一杯茶,要ro的晨雾,两分钟。” 他在秘书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扯松了领带,在刚签好的文件下面盖上公章。“以后这种不健康的东西少喝。” “——okay.”卓茵接过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抱着东西离开。 办公桌前的司峻单手撑着下巴,脸上笑意渐渐隐去,伸手从左边第二层抽屉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皮面记事本,翻过笔记杂乱的前几页,从中间某一张开始写起。 在能够“预知”未来的情况下,他明知道卓茵一心想要利用他的权势,不久后还会在他的咖啡里下药和他发生肉体关系并借此威胁,而且将被那时已经成为他恋人的童佑茗撞破偷情现场;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又一次发生,他只有提前解雇卓茵,但少了这个人作为必要条件触发后面的几件大事,比如要整死之前那一伙害他住院的傻逼,他得留着她做棋子。 经历过那样凄惨的死亡让他明白没有什么悲剧能一朝造就,任何看似偶然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深渊。 而这辈子他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都,不能。 尽管有了堪称超神的“前生”撑腰,“提前退休”的司大爷在工作能力方面免不了有些退步,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适应年轻时的工作强度,中午累得跟驴一样倒在办公室的长毛沙发上睡了一小会儿,他怀疑脑震荡是真的还有些后遗症,但这样的病情也是喜人的,至少他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找小童大夫再给他治治病。 什么病,相思病。 这次他自作主张提前出院已经算是走偏了原来的路线,因为按照“上辈子”的发展,他从医院里对童佑茗有了非分之想就开始拼命追求,一个月后稳稳到手,可他这次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放弃了和童佑茗继续相处的时机,再想碰面儿可不容易了。 正冥思苦想着,司老爷子一个电话拍了过来。 “今晚要回来吃饭就早点回来哈,”老头儿不客气的说,“老子有订婚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司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的,怎么忘了这茬儿啊! 要跟司峻订婚的女孩子不是外人,两家的交情得往上一辈算。要不怎么说这年头的相亲要么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要么是处心积虑的杀熟。 说到牵红线,长辈们会自然而然的从熟人身上考虑,这对于晚辈来说则是一种变相的包办婚姻,不过于司峻来说,“上辈子”的未婚妻丛宵和他订婚不到半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7 就被仇家枪杀,除了需要向对方父母负责以外,他对此毫无感觉。 那女人跟他没什么过节,当然也没什么恩情。得知这件事后连楚清都说他狼心狗肺,司峻现在才真觉得,不愧是发小啊,眼光独到,一针见血。 ——五点下班,到了事先约定好的时间他来到餐厅,周围气氛安逸优美,桌子对面的女孩儿清秀恬静,这称心如意的一切到了司峻眼里却被自动处理成了数据,他对她就两句评价,一,是个漂亮姑娘,二,看着跟他闺女一样。没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整个过程中司峻只好死命维持着坦然的表象,有问有答,看自家老爸和对面丛家父母各种推杯换盏,手在桌子底下噼里啪啦的给楚清发了条短信:哥,我在相亲,救命。 足足五分钟之后楚清才矜贵的回了一句,哦,我在宫隽夜家打麻将,没空。 司峻差点把桌子掀了,日你们两个逼玩意儿打牌不叫我! 司老爷子适时的揽过他的肩膀——充满父爱的大手正抓在之前的伤口上,司峻当时脸就紫了——“司峻啊把你叔叔阿姨送回家。” 他咬碎了牙说好。 回去的路上开车,丛宵坐在他旁边,司峻只有在礼貌的替她扣上安全带时才多看了她一眼,似乎比普通印象里的同龄女孩儿多了些灵气,也没有身在大家庭任性傲慢的神色,双手放在棉布裙子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不管是哪一辈子,她都不该被连累致死。 所以他在摇下窗户的时候夸了她,“香水很适合你。” 她粲然一笑,“谢谢。” 夜风徐徐吹着他敞开的衬衣领口,司峻想到自己要去哪儿了。 把丛家三口人送回家之后,司峻终于可以把烟点上,顺手把烟盒儿扔给他爸。要说他现在跟他爸单独相处感觉特别微妙,好像俩五十多老头儿搭伴儿似的,搞不好周末还要陪他爸去公园下个棋啥的,物色物色好看的老太太。 后座的司老爷子开腔了。“你倒是表个态。” 司峻把一只手搭在打开的车窗上,叹气似的吹出一口烟雾。“爸,说实话吧,我有喜欢的人,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道出这个事实其实比想象中容易。他想。但往往就是有太多的人不愿意辜负外界的期待,为了面子为了冲动为了没用的人情,又或者贪心作祟总想皆大欢喜,人要是不懂拒绝,是很可怕的。 “呔,看你那个德行就知道,一顿饭下来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惦记谁呢。”老爷子从他烟盒里拨出一根软中华,“说吧,啥时候领回来我看看。” “这不还没追到手呢吗。” 老爷子气得皱纹都多了两条,“瞧你那点儿出息!你爸我当年就没有拿不下的姑娘!” 司峻凉飕飕的说,“哦。今晚我就烧纸告诉我妈,您老原形毕露了。” 他爸:“……” “行了行了,”他把车停到房子外的花园门口,按门铃让保姆下来接人,“我去见个人,今晚会回来睡的,给我留门。” 司老爷子踌躇了一路,临走前再三回头,终究还是没把堵在心窝口的那句话说出来,你怎么忽然比以前懂事了? ——从小不爱听老子的话,就知道撅着尾巴犟,现在知道收敛了,肯跟你爸这么心平气和的聊聊,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司峻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主干道,由于忘记了二十年前的路况,只好打开车里的导航仪定位。 他要去找童佑茗。他正竭力催眠自己把这当成一次心血来潮的重逢,但是似乎不那么能够说服自己。 他想见他,刚才就想,现在就想。 想童佑茗整洁素净的衬衣,清冽沉静的眼睛,说话时平稳的语调,指尖淡淡的药水味,工作时认真而拢起的眉毛,靠近时泛红的脖颈,绷紧而想要闪躲的脸,他想了一辈子。 ——能够再相遇,真的太好了。 他走上台阶的时候看了一眼大厅里的石英钟,九点一刻;他轻车熟路的来到走廊尽头的值班室,敲门后听到里面骤然停止的闲谈声。 “请进。” 门打开,几个眼熟的护士一齐看向他,眼神里既有疑惑又有欢喜;童佑茗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翻看着病例,迟迟才肯抬起头看这边,然后,他的表情有了点可被捕捉的变化。 “童医生,我回来找你帮我复查一下。” 那种混乱的感觉又来了。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童佑茗站起来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被司峻伸手拉进旁边空无一人的会诊室里。 即便如此他还是认真负责的恪守着职业要求,问,“请问您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忙去内科挂号。” 男人微微歪着头笑,这笑容让童佑茗恍惚觉得跟前这个大了他七岁的男人有种没法形容的幼稚,又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牢牢把握着什么,他黑色的眼睛让他很想逃跑。 “我想我不需要。”他说,“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司峻用右手食指戳戳自己的胸口。 “它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喊你的名字,到现在还没停下来呢。” 头顶的白炽灯管非常不识趣的闪动了两下。 司峻在好整以暇的静默中看着童佑茗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局促的捏着自己的鼻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应该不想让自己吞吞吐吐显得难堪,因此花了很多时间酝酿。 司峻都看不下去了,“……你抽根烟冷静一下?” “不不不我不抽。” 他这才想起对方在未来十几年内都没有烟瘾,原因是过量抽烟会导致手抖,无法精准的使用手术刀,对于医生的职业来说任何小差错都关乎人命。 这是在各种方面都谨慎克制的一个人,只有在司峻面前才会忍不住失控。 童佑茗倏地放下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那双属于年轻男生的手骨骼坚硬而突兀,关节都有点发白了。 良久他开口。“司先生,如果时间就是生命的话,你认为一个人为什么会消耗掉大量的生命去想另一个人。” “因为喜欢啊。” 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今天你走了之后,我花了一个小时零十四分钟……做这件事。”童佑茗说话的声音低而平和,带着一种发自性格的谦逊和温柔,“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不讨厌这样……” 天知道他得多使劲儿压抑住那种横冲直撞的冲动。司峻觉得自己等会儿得去开两盒降压药,以后长时间遭受这种精神攻击他没有信心还能把持得住。以告白来说,这实在是奇怪又直率的方式,起先他有点儿愕然,但心跳却异常的加快了。 ——这是一种鲜明的“活着”的感觉。如果用一种更简洁的说法解释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8 “喜欢”这个复杂的概念,你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没白活。 这太突然了。 “我们,可以多交往一些日子看看。”童佑茗小心的提议,“我想了解你。” “成交。”他听见司峻笑意萦绕的声音,“我很高兴,童童。” 童佑茗在对方的手捧住脸颊的时候条件反射的闭了眼,“可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啊……” 男人出乎意料的用了亲昵近似温情的动作,吻了他左侧的额角。 “这是秘密。” 你不必知道。只需要放心把手交给我,让我兑现那些未了的承诺。 这是我欠你的。 “嗯,你最近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头痛复发的话及时联系我。” 他们俩走出门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显然故意营造出的寻常氛围,大家心不在焉的继续方才的话题,无数双眼睛却都往当事人身上没完没了的招呼。童佑茗绕回自己的位置上,一本正色的对司峻交代,“肩膀痛的话建议你拍个片子,主要担心是骨裂或者挫伤,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好的医生,”司峻站得笔直,礼貌的,“给我留个手机号?” 除了童医生的脸色有点耐人寻味以外,看上去真的没有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司峻在回来后的第三天召开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会议,涉及公司近期的计划和几部电影的投资拍摄,又因为文化局新政策的出台适当调整一些规定,具体责令再由各部门传达下去。 董事长很少亲自主持会议,有的话也只是董事会内部的小会,像这样把自己的音容笑貌展现给广大员工的机会可不多见,大家在新鲜之余不由得啧啧称奇:司总出院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脾气坏得要死又独断专横,现在脱胎换骨彻底成了个亲民的好领导。 尽管有些生活习性变得很……中老年。 比如他看到当下的时尚杂志会露出特别扭曲的表情,但又强迫自己一本接一本的看。 比如他明令禁止公司上下不准通宵加班,有突发情况的话,第二天批一天假在家调休。“知不知道熬夜多伤身,你们肾多?” 比如他把每个办公室的咖啡供应全都换成了各色各样的茶包,休息时间还鼓励大家午休和健身…… 这么一个星期下来楚清实在受不了了,在董事长办公室等人的时候他踢了一脚旁边沙发里的男人,一脸开不起玩笑的阴沉,“我觉得司峻脑震荡还没好。我怀疑他是七十二岁不是二十七。” “是吗。”黑发别在左耳一侧的男人以不相上下的严肃语气说,“不如我明天买只八哥儿送他?” 楚清立刻用一种“你傻逼吧”的表情看他。 男人把包裹着黑色西裤的长腿搭在茶几上,弓着身子兴致勃勃的玩儿手机游戏,嘴角微微挑起,一水儿纨绔子弟的不羁气质,走到大街上会被仇富群众围殴那种;左耳上钉着一枚小小的黑钻,衬衣也是低调暗沉的纯黑色,能这幅打扮的除去天天奔丧,基本就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社会不良人士。 不良人士总算玩通关了,司峻也在这时候拎着公文包进门,看见他的时候故作惊讶,“哟,老宫。” 宫隽夜配合的抛了个媚眼,“哎,老婆。” 在楚清拿起电话报警之前他俩迅速的恢复了正常。 司峻先生和宫隽夜先生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当年合伙掀女老师裙子的初中同学、“你□□谁我帮你摁”这样的深厚友谊。大概是名字里恰好都带个“jun”的发音,他们俩多年来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生意上也属于司峻在明、宫隽夜在暗的搭配,虽然大部分时间只会相互挖苦,因为宫隽夜父母过世得早,平时串门还要管司峻的爸叫一声叔,其感情程度可见一斑。 司峻挽起衬衣袖子走过去踢了宫隽夜一脚,“你个活驴把蹄子从我茶几上拿下来,谁知道你有没有踩过屎。” 宫隽夜整个人烂泥一样瘫在长毛沙发里,往嘴上衔了一支云烟,“你他妈是不是有事求我,为什么这么屌。” 司峻把打火机伸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来,宝贝,不要装逼,快说。” 宫隽夜掸了掸烟灰把烟叼回嘴里,从身后摸出一个活页夹扔在他办公桌上,“楚清让我查的人都在这里面了,你吩咐一声怎么弄,大家都是新时代的黑社会了,不要动不动就大开杀戒。” 司峻一边翻看打印纸一边点头,深以为然的:“像你这么有良知的同行真令我自豪。” 宫隽夜谦虚的挠挠脸颊,“人家只是个勤劳勇敢的高利贷老板吼,这位同志不要乱扣帽子。” 司峻摸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说起这次住院的原因是一场一看就是人为的“意外”,司峻在出境路上被一辆突然冲下高速的大卡车撞了,还好被撞成稀烂碎的那辆车不怎么值钱,他连人带车一直拱到路旁的废弃民居才停下,要不是司峻及时从窗户里爬出来、只落了个皮外伤和脑震荡,他年轻美好的生命就要变成土坯墙堆里开出的小花儿了。 真是苦大仇深啊。司峻想着,因为他是做娱乐业的,难免触及到很多高官的性丑闻,个别还涉了毒,现在上面往底下排查,他们想往国外躲就得斩草除根;可是“上辈子”的司峻心太黑,收了人家的钱扭头就把人给卖了,怪不得有几个急眼的要整死他,当然了,没成功。 而“上辈子”他把人弄进号子之后就放松了警惕,这条祸根一埋就是快三十年,当坏蛋变老了,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砍死他——这次成功了,他被砍成了麻油鸡,血淋淋的晾在童佑茗面前,惨不忍睹。 所以这次他要先下手。钱是他的,命也是他的。 “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峻笑道,“一不怕死,二不怕死得难看。” “yep.” 宫隽夜把手里的纸张喂进了碎纸机。 午后的静谧伴随着悠长的蝉鸣,在手指拨开百叶窗的瞬间夹带着万紫千红的夏日阳光照进房间,三点半的热意四下流淌,童佑茗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口苏打水,然后把一次性纸杯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零星的水渍溅落在地板上,被漏进来的阳光映得闪闪发亮。 头顶旋转着慵懒的风扇,他停在桌前等待脖子上的一点点汗蒸发掉。 办公室的其他人陆续回来了,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有些遗憾,“小童今天就实习结束了啊——能多待两天就好了。” 他手里捏着实习报告的草稿纸,和每一位同事点头道别。“也许我毕业后会回来的,看导师的意思。”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个不再拘谨的灿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9 烂笑容。 “感谢大家之前的照顾了,再见。” 还有十天就要放暑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童佑茗收拾好自己随身的背包回了学校,路上坐公车的时候发现手机电量还算充裕,他戴上耳机听了会儿歌。因为还不到下班高峰,车厢里人不是很多,偶尔有清凉的风穿过窗户。 他看着被阳光染成暖黄色的街道和人群,在汽车的轰鸣声中给司峻回了条短信:今天实习期结束,我回学校了。 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他把连着耳机线的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手心里汗津津的。 刚把眼睛闭上没多久,手机忽的震动起来。 “今后会很不容易找到你吗:(” 他心情有点复杂的盯着最后那个画风清奇的颜文字。 “不会啊。”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会不接电话的。” 不多时司峻的回复发过来,这次就像他应有的口吻了。“嗯,好好休息。” 那之后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也无暇去看,音乐外传来公车的报站声,童佑茗抓着座椅站起身来下了车。 回学校后他看到一堆人簇拥在宿舍楼下,周围还有些正在从楼上往下搬行李的男生,咬牙切齿的,因为天热蒙了一脑门的汗。 童佑茗迈开腿跑了两步拉住一个同班同学,“干嘛啊这是?” “哎哟真闲的,”男生把手里四个大包撂在地上,鼻子眼都皱一块儿了,“学校让放假之前给考研的腾宿舍,咱们直接搬到东校区那个新楼,正好咱们都是今天实习结束,你回来算早了,赶紧的吧。” 童佑茗仰头看着热闹的宿舍楼,半晌才长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麻烦的还在后面。 开始他还庆幸自己在实习期前就把床铺带回了另一个城区的家里,而且男生生活用品本来就不多,装下来手里也就两个皮箱,比起那些生活讲究的女生来说太轻松了,他还帮两个女同学搬了行李;而当他提着皮箱来到新宿舍的时候,楼下还是站了一堆人。 他盯着崭新的灰白色墙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站着一个嚼泡泡糖、刘海很短露出额头的男生说,“学长,你住四楼的吗。” 童佑茗看着男生薄连帽衫里面的白色工字背心,他脖子上还挂着一副黑红相间的耳机,里面节奏强烈的音乐不知道是雷鬼还是pop rap。“他们现在三楼往上的都没装修好,起码得等一个星期。” 童佑茗傻了。 “一个星期?”他用手背蹭了蹭下巴上的汗,“我们得自己找地方住了?” 男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节哀。” “谢谢啊……” 男生似乎是等到了正在这里等的人,跟童佑茗礼节性的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看着不远处好几个蹲在地上哀嚎的同系朋友,童佑茗卸下身上的背包,手机掉出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有条短信没读。 他换了个松垮的站姿,刚划开手机屏幕,短信的主人紧接着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用两根手指夹起来贴在耳朵上,“喂,你好。” “是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话里的声音总是和真实人声有点微小的差距,司峻一开口他就被听筒那边男性特有的成熟饱满中低音刺激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呃,司先生。有事?” 司峻透过声线传来的情绪却是轻快而亲和的,“晚上有空一块儿吃个饭吗。” 童佑茗叹了口气,“恐怕不太行。我这边出了点事情,晚上还得找地方住。” “嗯?怎么了?” “我们这边提前搬宿舍给研究生,可是新楼还没完全建成……毛坯房一样。”他苦笑着,“我们这两个班一百来号人估计晚上都得开房去了。” 司峻也笑了,“你们学校这不缺心眼儿么。你现在在哪。” “在宿舍楼底下干看着,待会儿看看去后面商业街上找个地方住吧……” “得了吧,一会儿我去接你。” 童佑茗一时语顿。 “你是xx大学的话,我在离你两条街的地方有套房子。”司峻那边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反正就一个星期,不嫌弃的话你住我那儿。” “原地等我十分钟,待会儿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傍晚五点半,最后一次下课铃声打完,楼顶的喇叭里传来潦草的广播声。 归巢的鸽子呼啦啦飞过,童佑茗站在那里愣头愣脑的盯着手机。 ——去哪儿住来着? 司峻同志心花怒放的踩着油门。 这个年过半百又迎来人生第二春的饥渴老头儿,沉浸在宛若二八少男般对爱情的向往之中,分分钟驱车到了目的地大学门口,靠在驾驶座里给心上人打了个电话。 “我到你们学校正门了,黑色捷豹。” 这种天气还老老实实穿着西装简直就是活受罪,司峻粗鲁的给衬衣松开了一个扣,把那条四千多块的领带扯下来随手一卷塞进口袋,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一个青涩又好看的民工童佑茗同学提着皮箱站在外面,头顶一缕黑褐色的头发被逆风吹得卷起来,笑起来脸上有两个不好意思的小卧蚕。“嗨。” 司峻登时觉得自己的心像舔冰淇淋一样融化了。 两人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童佑茗接到了学校的通知短信,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抱歉;车门关上时隔阻了外面蒸腾的喧嚣,他坐稳后直接删了短信,把自己的脸埋进展开的湿巾里,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司先生,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车子发动,司峻眼前还专注的盯着挡风玻璃,闻声短促的笑了一下,“你请客?” “当然了。” “好,”男人愉快的打着方向盘,“吃你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司峻在居住地一共有五套房产,相对清净环境好的那一套给了他爹住,眼下这一幢并不是最大最奢侈的,一百坪不到的复式公寓,只是若干年前因为欣赏这里的区位优势、一时兴起买来玩儿的。 之后没有任由它荒废下去或是送人的理由也忘记了,不过如今他竟冥冥之中明白了无心插柳的意义。 “到了。” 它离童佑茗的学校确实是近,就算是步行也不超过二十分钟,司峻没怎么依靠导航就一路摸了过来,只是在车里找门卡花去不少时间,进屋的时候小区里的路灯都依稀亮起来了。 司峻当时拜托了小区物业的家政服务每周周五来打扫一次,因此房子除了没什么人气儿以外算得上干净通透,装修也简单清爽,用宫隽夜的话说,一看这里头就住着一个不走心的单身老爷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0 们儿,没有他妈的一点儿生活的热情。 ——不过从今往后它应该不会那么寂寞了。 司峻一左一右把童佑茗的行李拿进来,回头看着在玄关换鞋子的男孩儿,他并不像其他人会因为新奇而放肆的打量,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把自己的鞋放在架子上,和司峻所了解的一样,他年纪轻轻可是宠辱不惊,不论何时都谦和平静,规矩的做自己该做的。 他跟着司峻来到客房,走在后面踌躇的小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谢谢。” 他是不明白男人这么做的动机,不肯用揣测他人的心思去想,当然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不客气。” 男人一手插着口袋微微勾着头,擦肩而过时自然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是我比较需要你。” 童佑茗在厨房洗了手,打开冰箱查看可用的食材,时令蔬菜种类有限,他又找到一盒日本豆腐和一包海鲜,透过结了霜的包装袋看到里面是新鲜的扇贝肉和鱿鱼。 隔壁的浴室里响起淋浴声,他提高声音问了句,“司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对方回答得很爽快。 这就全靠他临场发挥了。小童大夫感觉自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他拿出做手术的态度握紧了菜刀。 ——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问问司峻,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 司峻出来的时候他刚炒了个蒜蓉茼蒿,用盘子盛了放在一边,海鲜烧豆腐还在锅里小火煨着,旁边不能离了人,偏偏这时候他手机响了。 他飞快地掏了手机用肩膀夹着,手忙脚乱的端着锅,刚对着打电话来询问的室友“喂”了一声,身后是男人三两步走过来的动静,然后勉强贴在耳朵上的手机就被司峻握住了,他脖子骤然一轻,声音都顺了不少,“老三啊?你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男人站在他身后,很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触碰到对方的胸口,从油烟里分辨出沐浴露的薄荷香味;他的手绕过腰,童佑茗不自觉的僵了一下,却看到司峻的手只是夹着烟在灶台上借了个火。 “没啊!我操这学校个逼养的,”他那个粗犷的山东室友闷声骂着,“我只能先跟老四老五挤一个大床房了……你呢?你回家可有点儿远啊。” 童佑茗斜过身拿了个稍大些的盘子,他动的时候司峻拿着电话的手就跟着他动,“啊……我这边有个朋友好心接济我了。” “嗯!?女朋友?” “男的,朋友………………”童佑茗镇定的把菜装盘,从司峻手里接过电话擦过对方的指尖,不等他有点别扭的转身走开,司峻直接收拢手臂正面把人抱住了,又因为些许恰到好处的身高差,他下巴舒舒服服的垫在童佑茗有点儿不自然瑟缩着的颈窝里,悠闲地把烟头摁灭在水池边缘。 童佑茗整个人都懵了。 室友听见这边忽然没声儿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佑茗?你咋了?” “没,我刚做完饭。”司峻听见他竭力稳住的气息,“我住在人家家里得拿出点诚意来你说是不是啊……” “哎是啊,不管咋说家里都比外面住着好。那什么,你吃饭吧啊,我就打电话慰问慰问。” “哎,谢谢领导。”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司峻肩膀上,柔软的单衣下面是温热的皮肤,“缺什么日用品跟我说一声,嗯,拜拜。” 司峻厚着脸皮等人家挂了电话,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司先生,下次……这样之前,”他听见童佑茗斟酌过后无奈的声音:“跟我打个招呼。” 他厚颜无耻地笑了,“哦,好。” 司峻第一次吃童佑茗做的饭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但凡是活在回忆里的东西,任何细枝末节都会被莫名的情怀放大到足够撼动人心的程度,包括犯过的错。 那天他在外面应酬被酒局上的人灌得烂醉如泥,回了家没人照顾,童佑茗直接从学校宿舍打车过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没说,把他拖进浴室擦了身体换了衣服,因为怕他宿醉后头痛,强忍着困意给他做饭,把醒酒汤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而司峻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他摁在了床上。 醉酒的人你不能指望他有多么温柔。童佑茗又是第一次,仅有的力气全部用来配合他的粗暴,事后理所当然的出了血,可他连药都得自己擦。司峻最多哄着安慰他几句,因为彼此都是男人,奢望不了那么多疼惜和关怀。 童佑茗就在那时候明白,其实他没有那么爱。 一分爱是爱,一百分也是爱,自己年少轻狂从来没想过去计算少与多,就像费尽心力去抓住对方递过来的绳子,满怀希冀的跟着他走,却发现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而身后再也无路可退。 吃过饭后童佑茗去洗了澡。 他垂着手静静站在汩汩热水之下,耳边都是水声细碎的嘈杂,眼底酸胀的发着热,疲倦被一路冲到脚底。视线越过氤氲的白雾看到明显被人整理过的毛巾摆在壁架上,摸上去还是全新的干燥。 司峻就在他几步开外的隔壁刷碗,陶瓷餐具和木质筷子相互碰撞发出轻响,他想起他从门里露出的背影,挽着袖子的模样比先前都要含蓄而规矩,还有点儿居家男人傻乎乎的简朴,看上去有种出离的熟悉感。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其实还认识没多久,交集寥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司峻是什么人,有怎样的习惯和品性,可那个人一直在试图走近他,用一种他并不讨厌的方式。 所以他不介意去了解,彼此抱着不确信的好感交往下去,姑且作为对这种暴露的接受。 没有缘分也罢。至少在分开的时候还能说一句,你看,我曾经努力去喜欢你,可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童佑茗险些被自己这一番台词逗笑,走出门的时候赶紧收敛了一下表情。 顺便放轻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男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远处的电视还开着,他依然留了盏灯,薄薄一层光笼在他脸上,眼窝和鼻梁处是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可能是太累了。 童佑茗迈了两步又把拖鞋脱下,赤着脚悄无声息的走到跟前,把司峻伸在外面的那只手放回去,他摸到他瘦而颀长的手指,掌心粗糙而温热。 电视的声音骤然消失,司峻睁开眼。 “司先生。”男孩儿低声说,“去房间里睡吧。” “我会待到你睡着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手刚才碰到了什么。 但那真是让人怀念的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连楚清都发现了,司峻这两天回家回得特别勤,基本是一下班就捞不到人,准时准点儿打卡报到似的,能推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1 应酬都尽量推掉,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搞对象了,虽然他本人对此并不过多提及。 但该有的局还是要有,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的,私下里总要借联络联络感情的名义喝喝花酒、娱乐身心,男人么,消遣起来就那几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这次是由一个制片人做东,给司峻这样的投资商和一个十八线导演牵红线,大伙儿喝个酒玩儿个姑娘,这酒肉感情就算建立起来了,以后到底都是一路人,花心思搞好关系不是坏事。 跟楚清那种工作狂比起来,为人圆滑又带江湖气的司峻显然更适合这样的场合,宫隽夜肯定是少不了了,不晓得这孙子最近准备糟蹋谁家的姑娘——也有可能是小伙,狐朋狗友的口味他最了解,这个圈子里打听过的都知道,这俩名字里带同音字的人渣是出了名的龌龊,区别是司峻干的龌龊事儿知道自己掖好,宫隽夜是干了就不怕给人知道,论不要脸的级别,后者可能略胜一筹。 包厢里这几位大爷看样子也是心里有数的,提前就叫好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生,看那几个小姑娘的岁数极有可能还没踏出校门,但言谈举止已经颇为世故,上来就笑盈盈地给司峻倒酒,一个直接挨着他胳膊坐下了。 “司总,我们老板说了您可是贵客,我吧没见过什么大排场,您别见怪。来,我先敬您一杯。” 司峻心说,喝个鸡巴,这次再酒后乱性我就是狗。 在不存在心里有鬼和自暴自弃两种心态的情况下,司峻的酒量还是不错的。 旁边的小姑娘虽然自始至终都在殷勤的劝酒,倒贴的意味再没有那么明显,他依然能控制住自己没被几句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还不能让小姑娘碰了壁脸上难看。 司峻年轻时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即便这种虚荣在许多年后看来屁都不是,再加上张扬跋扈的性格怂恿,倚仗着自己高高在上,不给人台阶下是常有的事;可等后来岁数大了,他在知道放低姿态的同时,自己不再去争那些表面功夫,还懂得如何不驳了别人的面子,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积淀于习性的体贴。 他手指转圈摇晃着酒杯里馥郁的液体,头顶灯光如梦似幻,姑娘温软的身体依偎着他,这样的生活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什么名利钱权,大风刮过都成了回忆里甘甜的毒药。现在它们又被送到了他眼前,诱使着他再喝上一口,一小口就行,醉生梦死何其美妙,而他只能绷紧了身体坐在那儿,一遍遍回想被人活活砍死的诛心之痛。 只有疼才能让人清醒。 小姑娘双臂缠着他的腰,稚气未脱的脸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花朵般含苞待放的妖艳,她看着男人那双在周围斑斓色彩中异常黝黑的眼睛,眸子里是含而不露的冷意。 可他的表情温和得让人信服,她给他点烟,他的手搭在她背后,被动的呈现出搂抱的姿态,可是再也不曾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有点漠然。 他眼睛微微眯着,勾勒出一点儿有所保留的笑容,把他震动的手机朝她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然后非常自然的起身离开。 司峻撇下一屋子打牌的人,闪身到了包间外面的走廊上。 门口还歪歪斜斜的走着几个搂了女伴的老男人,他靠墙给让了条路,接通之前清了清嗓子,“喂?” “司先生,是我。” “童童?”他几乎是换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声调,“有什么事吗。” “抱歉司先生……”那边的环境似乎并不很适合通话,童佑茗的声音夹杂在街头恼人的喧嚣之中:“今天出门忘带门卡和钥匙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司峻一笑,“没事啊。” 他打电话时站得不那么笔直,一只手贴着身体放在西裤口袋里,重心都落在一只脚上,闻言仰身往后面开合的玻璃门里看了一眼,“你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在六号大街路口正准备转弯。” 司峻沉吟了片刻,左手换了拇指和中指夹烟,食指轻轻掸了烟灰,“你现在往东走大概三百米能看到一家夜店,挺近的,我在门口等你。” 童佑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听他把话说完。 “等我这边应酬完了,跟你一起回家。” 童佑茗在听到他那么说的时候,心里一瞬间掠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联想。 他没见识过司峻这样的人的生活圈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对此并不憧憬,但多少会有点儿无意的想法,比如是不是花天酒地糜烂奢侈?再往深处想想,就变成了“一定要提醒司峻注意身体预防三高”这样奇谲的职业病思路…… 几步路的工夫他就到了地方,现在正是生意火爆的时间点,无数打扮光鲜的男女从他身畔经过,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司峻,对方就算在人群中也是招惹目光的类型,头发被夜风拂乱了,垂下来的一点儿额发落在眉峰。 他朝他摆摆手,动作是那种开心的频率,不知为什么,男人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有些不合年龄的孩子气,所以他也跟着笑了,“下次不会忘记带钥匙了,我保证。” “不要紧。”男人揽了他的肩往里走,“最好你每次都忘记,可怜兮兮的打电话让我接你。” “……并没有很可怜请不要随便脑补啊司先生。” “反正你来了。” 司峻曲起的手指从他肩膀另一侧扭过他的下巴,让他的耳朵靠近唇边。“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了。” 然而没等他伸出的手推开包间的门,门就从里面被宫隽夜拉开了,三人面面相觑。 好在宫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他不需要对眼前所见做出什么判断和分析,从容的和司峻身旁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嗨。” 随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司峻摇了摇头,“一会儿看不住就找男人去了……” “…………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这是宫隽夜第一次见司峻的相好——他那时候还不太确定俩人的关系,全靠之后在司峻诸多反常的举动中证实自己的想法。 乍看这孩子的脸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顶多算个齐整精神的小青年儿,可是细看他的五官生得特别协调,鼻梁挺直,嘴唇稍稍抿着,眼神不倔强也不卑微,气质清正可靠,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心,这就跟身边的司峻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司峻五官深刻,有棱有角充满侵略性,无论是怎样的英俊都带着一股戾气,总之俩人站一块儿竟然很和谐。 “您好。” 先伸出手问好的却是童佑茗,笑容温和略含歉意,“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多大点儿事儿啊,见外了。”宫隽夜握了握他的手,很识时务的跟司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2 峻使了个眼色,“你要先回去的话跟江导和老冯打个招呼。” 他身后的门开了,里面一帮红男绿女正打得火热,烟雾缭绕的看起来特别妖魔,几个年轻姑娘衣着暴露笑容甜腻,看得童佑茗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无措地望向头上璀璨耀眼的顶灯。 司峻让他原地稍候,进去坐在牌桌上给自己倒满了三杯百加得。 “因为家里临时有点事儿,我就不作陪了。下回我做东跟大家赔不是啊,今天就不留了,我自罚三杯。” 那个叫老冯的制片人一只手还放在姑娘的大腿上,看着司峻亮出三个空了的杯底,吹口哨叫了声好,“司总家教挺严的啊!” “冯哥一看就是过来人,”司峻掏了烟挨个儿递上去,“今后有的是机会,你们慢慢玩儿。” “成!回去吧,下次再聚!” 几杯烈酒烧得司峻嗓子有点发干,热辣辣的滑到胃里换来皮肤上逐渐升高的温度,打开门凉风一吹格外舒爽。也不知道门外的童佑茗和宫隽夜聊了些什么,嗅到他身上的酒气便主动去扶,“走吧。我开车。” 童佑茗擅长照顾人,若还有喜欢的前提,那种体贴近乎成了纵容。 这样的人在司峻后来的几十年人生中都没再遇见过。 因为司峻信口说的一句“需要人陪”,他便每晚都在床边待到他睡着为止。在等待他洗澡的过程中还会冲一杯温牛奶,调好空调的温度,独自坐在灯下看一会儿书。 司峻会在睡前吻他,只是额头,似乎带着一种疼爱和祝福的意思,童佑茗并不拒绝,但每逢对上他的眼神,都会被那里面深重得惊人的温柔弄得好一阵失神。 他终于忍不住问他,司先生,我们之前认识吗? 男人耸耸肩,没有啊,这辈子第一次。 童佑茗发着呆,手里的书过了好久都没有翻到下一页,司峻笑着摸了他洗过后潮湿的头发,“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将书合起来做出到此为止的手势,开玩笑说,“今天好像不怎么困,还要酝酿一下睡意。” 他穿着纯色的棉质衬衫,和人一般简单干净,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脊背滑向凹陷的腰窝,露出的手臂和小腿没有一丝赘肉,昏暗的灯光里眼睛静得像湖。 司峻说,那要不要做点别的? 这次他吻的不是额头。 “……”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不能去想,好像不能给此时的大脑留一点空隙,它应该充满对方的味道,嘴唇的触感和鼓噪的心跳;童佑茗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好在没做出什么傻事来,只有一点暴露了他,他的手在仓促间抓住了司峻放在腿上的手,在他碰到他舌尖的时候倏地攥紧了,连带着司峻的睡裤一起,所以这样的小举动被赋予了暧昧的含义,他感受到司峻从未如此接近的声息,潜伏着某种膨胀的隐秘的渴望——然后他带着那股热度离开了。 “现在你可以睡了。” 他用指腹摩挲他发烫的嘴唇,声音沁着暗哑的笑意。 他眼尾那一掬柔光让人有用手抚摸的念头。 司峻的拇指压着他湿润的下唇,指尖抵着上唇,令他每一寸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感知到,呼吸节奏是经由理性压抑的缓慢,半晌,他抬头望向司峻,眼神被情绪晕染得有些模糊,显然他也动摇了,他生性严谨却不代表胆怯,相反的,还有几分直白的勇气。 可司峻仍然捕捉到了他表情中的一点点迟疑。 他是个孩子,而自己暂时还没有资格有恃无恐。 “快出去。”司峻故作轻松的放开手,转而刮了一下童佑茗的鼻子,“不然等我做完接下来的事情,你会生气的。” 他总算想起去读懂他的言外之意,顺从的抱着书离去。 “晚安。” 他关门的动作很轻,司峻闭上眼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周二那天早上司峻准点起床,发现童佑茗已经起来了,正一边看早间新闻一边做早餐,优哉游哉的不似平时还要赶着去学校。他边系衬衣边走到厨房外的吧台边,喝了一口刚泡好的金骏眉,“今天休息?” 童佑茗听见他的声音回了一下头,但还是选择先把平底锅里的煎蛋和鳕鱼块盛出来,关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锅边,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嗯……!只剩最后一门考试了,下午三点的。” “好。” 他端了盘子坐下来的时候,司峻已经从浴室拿来一条浸了冷水的湿毛巾,握着他的手腕擦拭着手指,嘴里却还是稀松平常的闲聊,“我今天加班到六点半,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但是记得给我留两口。” 童佑茗笑了,他用手背磨蹭着微红的脸颊,“知道了。” 临出门前司峻在玄关里穿鞋,童佑茗就站在高出一步的台阶上,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伸手给他整理胸前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白色丝巾,这个位置让他比司峻还高了一点,能够低头俯视对方的机会可着实不多。 “再见。”他微微颔首看着司峻平滑的额头和修长的眉,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得意的后果就是缺少防备,被男人伸手勾住脖颈吻在唇上。“再见。” ——佳肴虽好,小火慢炖的过程也未尝不美妙。 ——享受其中的人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七月的天气闷热磨人,而最讨厌的莫过于不期而至的大雨。 明明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走到一半突然开始刮风,毫无预警的下了一场大雨,半路上被迫开始狂奔的童佑茗止不住怀疑莫非这是暑假前最后一次渡劫? 还好他身上没带手机,整个人被淋得跟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到了考场一看还有同样几个落汤鸡似的朋友,大家只有相对着苦笑,借女生的纸巾擦干净手就要马上准备考试。 一开始没什么感觉,毕竟跑完身体还有热度,考试进行到后半段童佑茗就明显感觉到了冷,湿透又捂干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凉得黏人,答完卷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打寒战了,走出考场觉得头重脚轻,即便如此还是硬忍着回到住处,昏昏沉沉的洗了个热水澡,终于在司峻的书房里找到了医药箱。 躺在沙发里缓缓地把药片吞下的童佑茗觉得自己有些滑稽,但谁让医者不自医,铁打的汉子也难保平时没个头疼脑热的,只能怪今天倒霉。 冷热交替过后便是抵挡不住的睡意袭来,他连头发都没余力去擦,穿着浴袍面朝下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临睡前挣扎着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只怕司峻今天回来要先饿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佑茗被人用手推醒,那只手温热而干燥,可自己脸上身上全是冷汗,眼睛勉强睁开了,看见司峻和他身后落地窗外已经黑下来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3 天色,他西装还没脱,半跪在沙发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童童?是不是生病了?” “吃了药睡一觉病就能好”的奢望只能是奢望,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童佑茗爬起来的时候胳膊都是抖的,他缓慢的坐直身体,把顺着肩膀往下滑的浴袍往回扯了扯,“应该不严重……” 可他鼻音浓郁的嗓音没有丝毫说服力。他现在四肢要了命的乏力,只能尽量把手脚往衣服里缩,吸了吸鼻子刚想解释,司峻整个人欺上来双手绕到他背后,借着肩膀一使劲儿把人抱了起来。 “过来睡。” 身体腾空的瞬间他眼前一阵逼真的雪花马赛克,半个身子趴在司峻肩上,嗫嚅着说,“下午去考试路上淋雨了,考完试有点儿着凉……” “你也真能扛。” 司峻把他抱到主卧床上,转身去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毛毯抖开了盖在他身上,童佑茗把搭在自己脸上的毛毯边抓下来,抬起眼皮看了看司峻,“司先生……”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要说,只是在半睡半醒间本能的这么叫了而已,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从一点点缝隙里瞥见男人背对他脱下西装和衬衣,听见声音就光着上身走到床前来,弯下腰重重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睡会儿,晚些我叫你。” 他把脸埋进毛毯里。 胸口觉得麻麻的。他想,可能这个人的吻里有多巴胺吧。 司老板站在灯下淘米,开火,动作流利的把锅架在灶台上,等米初熟的香味从锅盖上的小孔里溢出来,他把切成碎末的青菜、肉和皮蛋丢进去,捏了一小撮盐,调成小火慢慢煮。 ——他光着膀子的背影奇妙的融合了地痞流氓的气质和居家妇男的情怀,看上去十分大鸟依人。 他恍然意识到这或许曾出现在所有人爱情中的桥段他是第一次经历,为生病的伴侣煮一碗粥,照顾他陪伴他直到他好起来,这是平凡到几近让人注意不到的事。 可是他们在一起分分合合了十年,他没做过的事儿不计其数,唯独在过往里追忆那些细节才让他后知后觉,揪心不已。 到底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就是在两个人彼此陪伴的时光里,为他做很多很多别人没有理由去做的事。 快八点的时候粥煮好了,司峻盛出一碗来晾了五分钟,这才去叫童佑茗起床。 卧室里厚厚的窗帘遮挡了屋外的大部分灯光,司峻开门时才有一束照在拢起的毛毯上,他走过去抬起一条腿跪趴在床边,把毛毯掀开一个角,“童童?” 等他叫了第二遍对方才含糊的应了一声。 “起来吃点东西吧,再喝一次药,嗯?” “嗯……”他好像还没睡醒,从被子里摸索出一只手,像是什么刚出穴的懵懂的小动物,摸到司峻的手腕才停了一下,他手心里微微出汗,看样子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 据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特别缺爱。 司峻在晦暗中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然后他俯身过去掀开遮蔽物,他的小动物正毫无防备的摊开身体,眼睛才刚刚肯张开一只,童佑茗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再是被子了,下一秒唇舌被攻陷,喉咙里被迫挤出沙哑的闷哼,对方没穿上衣,他的手在摸到司峻□□的后背时徘徊了一阵,颤抖着搂住了后颈;他趁他松开口喘息的间隙吻他热乎乎的脖颈和胸口,年轻人的皮肤光滑而紧实,宽松的浴袍成为不了障碍。童佑茗这下真的醒了,可身体在睡眠和低烧的双重作用下变得又轻又软,不听使唤,与之相对的触觉则是变得异常敏感,那种来自特定对象的抚摸和亲吻让他没办法抗拒,厮磨却又是难耐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得到纾解,可又隐约存在着一点儿遐想,他对此完全没有经验,只好暗暗盼望着对方能给予些帮助和抚慰——司峻也感觉到了。 他可能比童佑茗本人意识到的更早些,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事情会一下子发展到这种程度,虽然是迟早的。 浴袍的带子被解开了,童佑茗在慌乱中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当男人的手暗示性的停留在某处、吻着他的耳朵低语时只能徒劳的喘气,腰部和小腹的肌肉轻微的战栗。 “我继续了。” 他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睛点头应允,从未像现在这样宁愿司峻替他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司峻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及时收手的。 但他又比想象中镇定,哪怕是在童佑茗颤抖着抱紧他□□欲泣的时候,他都能在心里字句清晰的告诉自己,这孩子还生着病,一味蛮横的做下去无异于折磨。 他就在这一刻领悟了什么叫他妈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在随时可能崩坏的危急之中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童佑茗的脸,尽管在用手碰到对方的瞬间他就起了反应,他还要装着坐怀不乱的解决完毕,压着火气,像一个真正游刃有余的大人会做的那样。他知道就算他提出要求,以童佑茗的性格来说几乎没有可能拒绝。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盲目利用这种顺从。说白了。 他就是舍不得。 并且这种疼惜在长久以来的愧疚感催化之下越发占据主导,他反过来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 他都快哭了。 一个人躲在厕所默默解决生理问题的司峻内心百感交集。 套上t恤把自己收拾整齐出去的时候,看到童佑茗也已经换了衣服,乖乖的坐在桌前等他吃饭。粥应该拿去又热了一遍,他还给司峻一个人拌了一份沙拉,花花绿绿的摆在那里看着就很有食欲。 可是司峻心神不宁的坐下来,还是觉得对面那个人比较好吃。 俩人就这么氛围诡异而暧昧的坐下来吃饭,司峻已经饿过头了,吃了一半就听童佑茗开口,“司先生。” “我说两件事。” 司峻对他这种严肃正经的发言形式极其没有抵抗力,语气软得一塌糊涂,“嗯?” “第一,明天开始放暑假,我要回家了。” 司峻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勺子。童佑茗不由得两次偷看他的脸色。 “第二,你煮的粥很好吃。” “……” 童佑茗看起来比下午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刚才那次“剧烈运动”或许功不可没,司峻看着他不长却浓密的睫毛考虑了良久,他放松了坐姿把手臂架在桌面上,取下别在耳朵上的烟给自己点燃。 “我也说两件事。” 他抽烟时的神情有种满不在乎的味道,可又有别于那些未成熟的年轻男人,一副经过刻意修饰的沧桑;童佑茗无奈的喜欢上这种不健康的浪漫,他的脸桀骜不驯却又像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 “第一,你能不能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4 走?” “第二,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随时煮给你吃。” 后来他不再等童佑茗回答,像往常一样叼着烟刷碗去了。 留下童佑茗独自坐在桌前,终于有点儿嫌弃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怎么办,这条件儿还挺让人心动的。 书房面积不大,两个人在刚刚好。 九点过后,司峻过来书桌前处理白天在忙碌中被遗忘的邮件,他的手懒洋洋的搭在鼠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因为表情鲜少有极度专注的时候,可是那轻慢又自信的眼神是好看的,童佑茗就坐在他身边看他,于是又白白捧着一本书,注意力一点儿不剩的被拉走。 这种毫无目的性的走神最近开始频繁的发生。 喜欢是什么呢?虽说不是单一的东西,但一定是从欣赏开始的吧。童佑茗尽量使用缜密的逻辑分析,以证明自己并非被什么捕风捉影的感性煽动。有理有据的东西总是令人信服,但这个道理在感情上显然并不适用;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通过一个那样渺小的契机跟司峻牵扯到这地步,就像跌入深而奇妙的时空裂缝。 他令人欣赏。充满一个成熟男性令人歆羡的特质,哪怕并不全然是值得提倡的、传统意义上的、正面的东西,可他就是很吸引人。若自己不再仰赖慎重的理性控制,可能早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了。这真是可怕。童佑茗想,像是查不出原因的病,还让人甘愿承受。 ——再了解一点就好了。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指尖把书的边角捻得发软,他一手托着下巴,指关节无意间擦过嘴唇,让他想起尚且新鲜的触感,于是心思越发不稳定了。那个人还在他身边坐着。像是被挑起头来的线索,触发之前那短暂亲热的记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记很久,不单单是出于“第一次”这样的意义。 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是个细腻的人。 ——好像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在乎起来了。 “童童啊。” 不知什么时候司峻已经停下在键盘上敲打的手,转而轻轻捏了他的下巴,身体些微偏转着,斜斜望过来的眼角带了几分老道的狡猾,“以后盯着我看的时间多得是,不差这一会儿的。” 他挣脱时,热意跟着追上脸颊,嘴里也不试图辩解什么,而是十分诚恳的挪了挪座位,默默离司峻远了些。 司峻乐不可支。 有所图谋的伸手又把人重新捞回来,刚想趁着气氛正好干点儿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不识抬举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算陌生的署名:丛宵。 他愣了一下。 坐在近处的童佑茗还很贴心的把手机勾过来递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把手机递给司峻之后,他就自觉而礼貌的起身离开了,大概是潜意识里认为司峻总有些不必他触及的空间,与其等对方开口不如自己知趣回避。 但是司峻把手机接起来的同时一抬手,“你坐着就行。” 他不明就里的眨眨眼。起身的动作保持了没多久又恢复原状。 “喂,你好,司峻。” 他说话的同时把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把方才用于查找资料的页面关掉,面孔映在幽蓝色的电脑桌面上。 “司先生,是我。” 童佑茗已经跟上了之前的阅读进度,新揭开的一页上是让司峻头皮发麻的全英文专业术语解析;他侧脸线条有一种内敛的秀气,垂下眼睛的表情分外温柔。 当司峻不老实的想要碰他,他就一边继续看书一边张开手用掌心挡住他的手,没有停下自己的工作也没有立刻放开手,像是寻常情人间有趣的互动。 “嗯,明天傍晚?”司峻说到这儿的时候翻看了一下电子备忘,“好,我会准时到。那就这样,明天见,丛小姐。” 说罢他一边收线一边转身面对童佑茗,一副要郑重相谈的模样。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不管它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我需要做的是让你知道,并且避免之后因为隐瞒带来的麻烦。” 童佑茗不明就里的眨着眼,可司峻看上去总不那么严肃。他大喇喇的把手机抛给他。 “我这边有个预备结婚对象,只是两家人暂时有这个目的……我们俩还没定论,明天见面要谈谈,我不想瞒着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解决,好吗。” ——他如今再谨慎不过了,“上辈子”不仅牵扯不清还赔了一条人命进去,虽说听上去有点小题大做,他知道一旦看过了结局,事实证明有些错误和决定无法由岁月买单。 可能本人很难意识到自身的这种改变,毕竟是时间带来的潜移默化。比如很多时候人盲目执着的东西实际上时效性很短,阔绰,风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许在某个具体的岁数看来是值得的,那时候也不可能明白什么东西可以用一生做赌注,人不可能一辈子潇洒如翩翩少年,甚至在时间的磨砺之下变得狼狈而苟且,但即便如此也要难看的活下去。司峻现在懂得这个道理,应该还不算太晚。 “这一生”得不到那么多也没关系。他想,我只要守住眼前的东西就好了。 他的开诚布公让童佑茗有些愕然。因为他还迟迟没有进入一种“恋爱”的状态里,就在这时候忽然发现,他在跟他谈论的是有关彼此的问题。 “好啊。” 他对这份坦率几乎是受宠若惊的,“我信你。” 司峻满意的点点头,“那好。奖励我一下?” 童佑茗眼睛闪闪烁烁的,他可能还没有习惯这种交往方式,但努力去做了:他扶着司峻的手臂探过身子,在男人的嘴唇上轻得近乎是珍重的吻过,可惜司峻的眼睛完全被他从宽松衣领里滑落出来的一大片肌肤给吸走了,辜负了良辰美景。 他老母的。司峻腹诽,我怎么不要个大点儿的奖励。 第二天傍晚他依言去约见了丛宵。还是之前的老地方,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她打扮很得体,凭交谈所了解的内在似乎也并不空乏,听了司峻的话也只是腼腆的笑。 “看来是不行了啊。”她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们两年前在一次酒会上见过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记得。” “你跟那时候我所看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女孩儿的手指绕着头发,“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 司峻看着倒映在杯口中的面容,用茶匙把它搅碎了。 这边司峻纠结于儿女情长之时,宫隽夜也没有闲着。 只是长夜漫漫难免令人心生寂寞,宫少对着窗外沉湎如水的夜色,一只手臂横过去揽住身边中年男人的肩膀,手在肩头亲热的握了握,“大哥,您说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呢。” 男人看上去比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5 他将近大了一轮,原本一脑袋油光水滑的分头现在乱得可笑,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并不仅是天热的缘故;他坐在宫隽夜和另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中间,眼珠发抖得看着宫隽夜悠然把烟叼在嘴上,另一侧的男人则殷勤的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一动不敢动。 点烟时的火苗一瞬间照亮了宫隽夜的面孔。他左侧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无懈可击的侧颜,吸第一口的时候眉毛微微拧了,白雾在男人面前吹散开去。 他响亮的咽了口口水。“宫……宫少我真不知道……” “您看,”宫隽夜把烟夹在指尖,一脸跟人促膝长谈的真诚,“您长我多少岁,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论眼界我肯定不敢跟您相比,但活了大半辈子了,该懂的道理您肯定懂吧。” 枪口顶着脖子的触感让男人痛苦的仰着脸,青筋抽动。 “咱们这一行讲的是‘欺老不欺小’,说不好听的,您顶多再折腾几年,压我几年又如何,到时候去您坟头吐唾沫的还是我。” “邢飞也是一样的。” 见男人低头的样子已明显是在动摇,他用鞋跟轻磕着脚下不断行驶的汽车,“这一路不会停,直接开到码头,我已经和警局那边打了招呼,他们倒是很乐意把我们当刀使,到时候——你们,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男人喉咙里使劲抽着气,脸上五官拥挤在一起,下颚神经质一样颤抖。“我不知道啊!邢飞为什么判得那么轻我怎么可能知道,想治司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帮他把财产转移了,真的内鬼在司峻身边,邢飞说弄不死他也要弄得他身败名裂……我现在已经被上面整成这样了……老婆孩子都跑了,我还能怎么办……!” 宫隽夜笑了。 他看着男人发青的脸色,轻快的把后背窝进座椅,叼着烟给司峻拨了个电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坏消息是,邢飞连夜做了财产公证,现在应该已经跑出国了;好消息是,他留了个人在你身边,随时准备搞掉你哦。” “啊。” 司峻从车库出来转身进了楼道,橘黄色的顶灯照亮了脚下的楼梯。他停在最下面的平地上,在人为制造的安静中沉默了须臾。 “……我知道了。” 迟了些他才敲敲门,对着里面急忙跑来开门的男孩儿微笑,“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最近几起官员落马的新闻霸占着报纸最大最显眼的版面,炒得沸沸扬扬。 司峻身为一个主业搞娱乐的,对这些标题耸动的新闻其实兴趣不大。 当初他从他爹手里接过这家公司的时候,还完全不是眼下这副光景,说是另起炉灶也不为过,为此他连大学都没读完,拉着有钱的宫隽夜和有能力的楚清投身这一行,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可就算彼此间有了利益纠葛,他们仨的感情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挫折和影响。 说到身家底子干净,楚清是他们里面最干净的,撇去交友不慎这一项,他是个外人眼里年轻有为的高层干部,跟董事长一起单枪匹马打天下的男人,无论是本事还是义气哪方面都没得挑。至于从根儿就不干净的宫隽夜,金融行业当然是个幌子,杀人越货才是真买卖,他手里还握着a.n娱乐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名副其实的重要股东,而本人从不出席会议,偶尔会借助暴利的娱乐业洗钱,或者在背地里处理一些不好搬上台面的人和事。 邢飞就是其中一位人物。 论身份他不大不小,也就是把电视台新晋女主持睡个遍这样的程度——司峻当年跟他攀上关系的时候还是个狗屁不通的傻逼小年轻,那时又正值创业阶段,只管讨这些地头蛇的高兴,钱和女人都没少给,双方利用得也挺愉快。可任何跟权力沾边儿的东西都是无底洞,司峻深知自己握着把柄,收了人家的钱却还是过河拆桥,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委屈自己得到扶持的人,只要能甩脱这层关系,这种不知餍足的人还是趁早卖了,反正他们终究会因为利益的冲突撕破脸,不如为今后的日子求个踏实。 可邢飞到底是转移了大部分财产,余下的证据都不足以把他判到死,“上辈子”的司峻就算想到了把不雅视频放到网络上这样的损招,但远远不够,还给自己惹祸上身;如今他提早下手让宫隽夜逮到了邢飞的同党,知道了那些财产的下落,事情整个就好办不少,哪怕邢飞已经出了国,还是有办法把他弄回来的。 ——只是他那句“内鬼”可真叫意味深长。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笔,和进来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辛苦了。” “司总也是。”卓茵关好门,将刚从人事部那边拿过来的档案袋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回头去办公室里间给司峻泡茶。 他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被丝绸衬衣和黑色短裙包裹着的腰肢玲珑有致,司峻指尖敲了敲桌面,心想他以前确实就乐意玩儿这样的,成熟,漂亮,懂得看人脸色,也懂得各取所需。 可惜啊。 他听见里间传来卓茵的轻笑,“您没听说吧,下面的员工都夸您进来脾气好得不得了,他们现在可喜欢您了。” “没想到我以前那么不受欢迎啊。” “哈哈哈,您净开玩笑。” 司峻右手把签字笔转得飞快,看卓茵带着娇柔的笑声走出来,把一杯刚泡好的祁门红茶放在他右手边。她的手白皙轻盈,滚烫的开水一滴都没有溅到桌面上。 “啊,对了。”她说,“楚总让您过目的财务报表今天就得送回财务科,您方便吗?” 司峻眨了眨眼,惊讶得很生动,“那个我前两天带回家看了。今天财务科就要吗。” “其实也不一定……”卓茵咬着嘴唇好似有些为难。 “没关系,我找人送来就是了。”司峻看了看表,“稍等一会儿就行,不耽误你接下来的工作,送过来时间也不会太久。” “谢谢司总。”她又展开笑容,睫毛的弧度妩媚极了,“您真体贴。” 她路过办公桌打算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看到了司峻放在一旁的报纸,斗大的标题映入眼帘:贪官落马咎由自取,有关人员已成为重点打击对象。 身后的司峻温声道,“茶不错。” 她不露声色地提步走远。 早上童佑茗少见的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清晨的凉雾早已散尽,明晃晃的太阳照着司峻房间外面的露台。 他坐起来的时候用手前后翻了几下略长的头发,这段时间没想着去修剪,前额的几绺软软的盖在眉毛上,他随便抓了两把,下床给司峻的被子和枕头抱到外面晒着。 昨晚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6 留在司峻身边睡了。想想倒也和平时没什么特殊之处,无非是他在司峻睡前陪他聊了天,待起身离开时被男人捉住袖子。“睡在我旁边吧。” 不敢承认是否这样想过还是心里隐隐有着期待,只有简短几个字的祈使句,让他当下就脚底生根,走不了了。 他记得自己躺下后听着司峻在黑暗中的呼吸声,像任何一个年轻男孩儿那样有过暧昧的肖想,可贯穿始终的只有俩人平淡的对话。 司峻说,我为了你连那么漂亮的姑娘都拒绝了,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司峻说,我答应了跟你好好处,说到就得做到。 司峻说,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跟你睡了……哎你踢我干嘛,就睡个觉而已!小小年纪瞎想什么!你再这样儿咱不睡了。 司峻说,晚安。 ——童佑茗以为他有时深邃沉稳心如汪洋捉摸不透,可有时又像孩子那样随心任性贪恋着他的照拂。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依赖的感觉,童佑茗也不例外,他知道对方眼里那炙热的爱慕不可错认,他甚至暗生出一股如梦似幻的怀疑: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摊上这么个人? 除了待他再好一点,还有别的法子吗? 十一点多他去火车站送了几个家在外地的朋友,一行人在外面吃的午饭,回家路上顺便买了做晚饭用的食材,前脚踏进家门后脚电话就响了。他坐在地上歇息连鞋子都没换,而当司峻问他现在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帮他跑一趟的时候还能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下来。 “我书房那里放着一个文件袋,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了……现在能马上给我送过来吗。”司峻那边有一种办公室内冷清的安静,又或许是在工作时间的原因,他声音平白多出一分绵里藏针的锐利,“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跟前台打过招呼了,她们会帮你按电梯。” 童佑茗夹着电话一面应声一面在书房找到了司峻所说的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两本账簿,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对司峻的重要性,当下拿了个纸袋罩住了提在手上,再一次顶着晌午的炎炎烈日往外跑,靠马路拦了辆的士,把短信里的地址给司机看。 车厢里充足的冷气让他打了个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司峻看着手边那杯祁门红茶在空调的冷风中逐渐变凉,水面上连一丝飘浮的热气都没有了。 他从身前的抽屉里掏出一整包新拆封的面巾纸,白色的厚厚压了一沓,然后神色平淡地把一整杯茶倒了上去,等纸巾的分量因为吸饱了水变得沉重,他看着留在杯底的那一点点颜色异常的沉淀,慢慢把杯子放回原处。就像他喝过那样。 他掐着时间,十分钟后卓茵拿着几份需要董事长签字的文件走出来,屋内寂静时只分辨得出电脑主机的运转声和不断冲出空调的冷风,还有女人优雅落地的高跟鞋轻响。 司峻左手扶着额头,既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他坐在那里犹如在等待或困惑着什么,身后垂落的窗帘偶有被风吹起,几丝微弱的白光在地板上游动。 卓茵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脚步拉近,嘴角若有似无的爬上一点笑意,直爬到媚人的眼角去。 她像往常一样站在司峻右手边把纸张呈到他面前,“司总,您看完之后没有意见的话请在左下角签字盖章,有疑问的话我可以联系董事会对结果再次商定。” 司峻没有抬头看她,而是貌似疲惫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接着他就像醉酒后神志不清寻求着搀扶一样,一只手仍保持撑着额头的动作,另一只手在虚空中碰上了卓茵被短裙边遮住、裹着丝袜的腿。 但是并不像一次单纯的失误那样撤手而去。 引人遐思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卓茵就笑着把手搭在了司峻骨节分明的手上。 ——在这种情形下,她甚至大胆用手扳过司峻的脸,看那双如今已经不再清明的眼睛,它们半眯着隐含某种混沌而旖旎的味道,这让卓茵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绛红色的指甲挑逗地搔刮着男人凸起的喉结,手掌向一旁抚上绷紧的胸膛,他突然出手一抱,她便带着短促的惊呼跌进他怀里,裙下分开的两腿反复厮磨着男人的膝盖,像是享受不尽这份肆意的冒犯一般。 “早知道一开始就这么做,”她轻声笑,“你比那个老男人强多了,怀上你的孩子应该也不是坏事。” “不过听说你有了未婚妻,还真是让人遗憾呐。” “待会儿她会过来吗?” 她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衣领口繁复而美丽的丝带,腰被勒紧时发出一声诱惑的喘息。 然而下个瞬间,她被一股可怕的蛮力揪住头发整个人掼倒在地上。 她好像在天旋地转中与男人的视线有一秒的相接,头发撕扯着头皮让她失声尖叫,比她更响的却是杯子被砸碎的声音,白色的瓷片在面前爆裂的景象让她条件反射的闭了一下眼。 司峻滴着血的左手握着一块横断开来的瓷片,纹丝不动得抵在她的喉咙上。 “闭嘴。” 他一开口让人觉得室温骤降了十几度,忍不住想要缩紧身体,用力的缩紧,像是垂死一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卓茵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杯被司峻“喝掉”的茶里。 声带振动时顶着瓷片锋利堪比刀刃的边缘,她的眼睫毛像被捉住的蝴蝶翅膀一样孱弱的扇动。 男人却在此时笑出了声。 “我也觉得我比邢飞那种老货强多了。” 司峻低头看着两腿间被钳制着的女人,她敞开的衣领里春光无限,柔软而饱满的胸脯因为惊惧过电似的颤抖,他俯首在她耳边,“是他指使你这么干的?” 卓茵跟在司峻身边三年,谈不上知根知底却也了解他一些为人和习惯。 比如他发火时的反应,比如他威胁时的语气,比如他想要一个人的命的时候,连身上的古龙水味都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她甚至觉得现在去死会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觉得怀上我的孩子我就会放过你吗?” 男人在她耳畔低语的口吻几乎是柔情的。 “你不会毁掉我的婚姻,也要挟不了我的。”他说,“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呢?” “到了,出了电梯门就是司总办公室了,童先生。” “谢谢你。” 把前台接待留在了电梯里,童佑茗提着纸袋踏进静谧的走廊,敲了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但由于门本身是虚掩的,扣了两下就吱呀一声开了。 那时的景象没有在他瞳孔里停留太久。 他记得手心里攥得全是冷汗,但是依然尽职尽责的紧紧把纸袋握住了,敲打在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7 身侧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在办公桌前的那些人并未对这个局外人分散过多的注意力,让他一闪身躲在了背光的墙角,有时间去消化梗在喉中的惊慌。 他好像被自己吓坏了,忘记去想事情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办公桌前的男人们穿着整齐一色的黑西装,两边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因为脱力而交叉着双腿,让簇拥的人们中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坐在桌子后面的司峻。 他垂着一只手,落地窗外苍白的光线从他的斜侧面直直打过来。 童佑茗想起他在医院里同他告别时的那一幕。 “把她弄出去。” ——这声音陌生得令他难以置信。 “看看警局愿不愿意要人证,不要的话就送给邢飞的老婆。我想嫂子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总之别让我再看见了。带话给你们宫少。” 而在那些公式化有如符号一般的手下们准备离开时,司峻抬目,“慢着。” “给她穿件衣服。”他皱着眉吩咐,“太难看了。” 女人没有挣扎也没有哭泣,她长长的头发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他们冷漠而平静的从童佑茗身前经过,直到大门在他眼前猝然关闭,冷不防泼了他一身不知所措的寒意。 拔腿就走的冲动没能驱使他。 “童童。” 因为他听见男人在叫他。 “过来。” 又是他所熟悉的、属于他认知中的司峻的声音。他觉得身体里被种下了什么蛊,让他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无法不顺从,他拖着脚步像在沼泽中逶迤前行,又像走向万劫不复;他想让自己不要就刚才发生的事情做过多不负责任的臆测,当那只是一场他无意间撞破的私人恩怨,可自己却连抬头望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怎么能没有呢? “乖,”他听见,“到我这儿来。” ——他只是陡然意识到这个会指着自己左心房说情话给他听、吻他哄他给他熬粥的男人,也许是个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空气在无形中凝结成的壁垒,在童佑茗看到司峻血迹干涸的左手时出现了松懈的迹象。 他似乎被慢慢赋予了一种新的本能,一种面对对方时真实而又盲目的心软。这种突兀的感受总算惊醒了他,他放下纸袋从口袋里摸了两次摸出一包湿巾来,弯着腰去擦司峻的手,他脚边还散落着些尖锐的碎瓷片,以及女人遗落的黑色高跟鞋。 被染成淡淡粉红色的湿巾丢在地上。 司峻伸手拥紧他,埋头在他绷直的腹部。 “不要怕我。”他在亲吻中拼凑着简单的字句,“童童,别怕我。”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上辈子”他不知廉耻一次次践踏对方的信任,自大、愚蠢而不设防,这辈子却还是以如此的结局收场。他几乎想要出声哀求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感觉到童佑茗胸腔轻微的颤抖,然后双手抱住了他。 “……嗯。” 他再没选择去说些什么。 当司峻耐心的向他解释发生的一切时也只是单方面的聆听,并没有借此引发更多的感受,他镇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好像又说不出为此去改变什么的理由。 哪怕这些听上去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那样遥远的故事,至少司峻没有对此欺瞒。只是想到这里他居然有点诡异的安下心来,好像所有的陌生所有的意外所有的畏惧在他的坦诚面前都不值一提。他只要这一点就足够。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到底有怎样的重量? 童佑茗躺在司峻身边一夜没睡。他久久的盯着天花板,看黑暗中偶尔闪过的浮光掠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心跳终于在男人的呼吸声中渐趋平稳。 然后在司峻沉睡着无意识的翻身靠近他时,低头依偎过去,一如往常那样。 这一夜司峻睡得极好,没有像前一段时间那样频繁的被梦境骚扰,又因为“上辈子”曾困扰他多时的麻烦解决了一个,他甚至难得的从早上开始就心情愉悦。 可他还是发现了童佑茗的一点点变化。 ——这种感觉有点像童佑茗三十岁的时候,褪去年轻时的躁动不安,性情淡泊而纯粹,可那时是被人伤到心死的绝望,而这时的他不单爱着,还会越爱越深。 我在一点一点的抓牢他。 司峻知道,这样的人生才有所期待。 “这样的事情会经常发生吗。” 他小心翼翼提起这些事的表情有点可爱。“假如那时候真的……” “你清楚我是这种人。”男人披了烟灰色的衬衣,就着清水洗去脸上的剃须膏,声音被毛巾揉碎了,“就算上了床怀了孕,那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他只好故作轻松的陈述了发生在“上辈子”的既定事实,只是擅自去掉了订婚的部分——卓茵作为邢飞的情妇,在报复司峻断送了她的前程之余或许还有些寻求庇护的成分,原因就是她在和司峻发生关系后偷偷怀了他的孩子,毕竟那时候司峻已经和丛宵订婚,为此他们爆发了一次足以毁掉婚约的争吵,司峻在圈子里的名声也大受影响,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她需要一个孩子作为司峻未来不会除掉她的筹码。 可她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 三个月时腹中的胎儿已经出怀,盛怒之下的司峻还是找人堵了她,掰开她的下巴亲手把堕胎药喂进她嘴里,任凭她在仿佛搅烂五脏六腑的剧痛中血流满地;再后来这个女人是死在了那条阴蔽的小巷里还是勉强苟活于世都和他无关,那孩子在司峻心里不过是他失误播在别人身上的种,一条小小的生命于他而言甚至不存在高出“一个物什”这样浅薄的含义。 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坦然接受,就算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断子绝孙,他也是发自内心认了的。 “……”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清早快到出门的钟点,童佑茗踩着拖鞋靠在门边提醒了一下时间,这次他没能用其他手头的工作以减少面对面论事的局促,司峻对着镜子打理形容的时候没有扭头去看他,却能从那种语气中觉出一点儿外露的情愫,“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但毕竟还是有危险的可能,我希望你在能够选择和避免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 “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太多,”他咬着嘴唇,自嘲的笑了一下,“以我的身份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啊……” 脱口而出的死板发言让他有点尴尬,从小他就是班里最经得起涮、但同时最不善于开玩笑的人,会有聒噪的同学觉得他正经过头,对待任何事情的态度能认真就绝不敷衍,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更是不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8 知口是心非为何物。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他不指望司峻能全盘接收,想找个借口跑掉的时却被男人伸臂一揽,抱着腰顶在了墙上。 “司先生你要迟到了!……唔……” 他嘴里还残留着早餐时蜂蜜水的甜味,舌尖胆怯的闪躲,鼻息柔软而温热的扑在他脸上,不成句的话被堵回口中变成了一声模糊的轻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干物燥人也燥,司峻顺着他上衣下摆往里摸着摸着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往头上烧,当即想拍板儿说老子今天不想上班了,当一天纵欲且昏庸的任性董事长。 可惜意淫归意淫,楚清也真的会冲上门来找一把机关枪把他突突死的。考虑到这个发生概率为百分之百的必然结果,司峻只好哀怨的吃了一通豆腐,然后壮士断腕似的把通红着脸的童佑茗安顿好了:“你有资格,有的是资格,最好早点儿学会使唤我,让我当个幸福的妻管严。” 童佑茗足足反应了十秒钟才明白这话的微妙之处,拼命把他往门外推:“走你。” “哎哎哎你这才上了贼船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小童大夫你这个觉悟不行啊,等我晚上回来好好教育你……” 他其实还是有正事要做的。 由于损失了一个助理,司老板除了决策以外琐碎的日常工作都要独自负担,天长日久总不是个办法,他便提早跟人事部打了招呼要准备新的招聘。而对于卓秘书的神秘离职公司上下众说纷纭,娱乐公司似乎天生就拥有这种对八卦不懈的热忱,导致后面传的话完全变了味儿,隔天下午司峻溜达去摄影棚视察的时候碰见一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小男模,穿着条品牌内裤就扑上来抽抽搭搭的抱着他大腿哭,“司总听说你把卓茵姐潜规则了!为什么当初不潜我!为什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司峻气得血压高,“潜你妈个蛋啊,你见谁家潜规则给人潜没了的?!活该你没脑子只能卖肉!!” 小男模吸吸鼻子竟然觉得被夸得很爽。 于是他化鼓励为动力,整个拍摄过程没出一点儿错误,省时省心,摄影师和董事长都很满意,司峻适当的给人顺顺毛表扬了一下,三点半接到人事部的通知说,已经有人来应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由于董事长金口玉言应承了要亲自参与面试,人事部经理和执行总裁楚清都成了作陪。对于某些事情嗅觉极其敏锐的楚清一下就察觉到卓茵离职这件事不太对劲,但搁不住司峻各种搪塞各种胡说最后还臭不要脸的拿了一盒马卡龙讨好他,“不要再问了,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听话听话。” 楚清这下真懒得理他了,正处在下午到晚上之间最容易饿的时候,他泡了杯黑咖啡自顾自的吃起来,留着司峻在一旁边吹口哨边玩儿他的头发,像个空有其表的弱智。 ——司峻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决不让楚清的手沾一点儿脏,他知道凭对方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若是知道他身边曾有过那么危险的人,肯定说什么也不甘置身事外,会用自己的方式插手,那样他和宫隽夜两人数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保全他就失去了意义。“上辈子”楚清为了他彻底沦入黑道,差点被仇家绑去卖掉器官,可他还是那么不争气,最终走上绝交的分岔路口,他无论如何不想再重蹈覆辙。 哪怕这个人老的时候也要拄着拐杖跟在后面骂他也没关系。他们从小到大掏心掏肺的交情,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有多珍贵。 楚清满足的吃完下午茶,用一种极不符合其俊美外表的野蛮动作把手在司峻将近两万块的西装上抹干净(司峻:我操),第一个应聘者刚刚敲门进来。 接下来的流程固定严格且乏善可陈,“董事长助理”这个位置原本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但当主角变成了司峻这样的黄金单身汉的时候,就少不了那些被九流言情小说毒害的无知少女狂蜂浪蝶一样往上扑了。 无奈司大爷人活半百饱经沧桑,对那些小姑娘的把戏早已成功免疫,面试的前四个人无一例外是“sorry”,第五个刚往他们面前一站,司峻的第一反应是你他妈一个五大三粗老爷们儿面什么董事长助理啊! 说五大三粗可能有些错怪——这是个一头自来卷、浓眉大眼的年轻小伙子,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很是精干,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灿烂得讨人喜欢。司峻翻看他的简历,倒是人如其名,叫雷笑。 楚清也对他印象不错,“以前从事过什么职业?” 小伙子挺胸昂首毫不隐瞒,“当过税务局的公务员!当过地下赌场的保安!卖过保险端过盘子拉过皮条!” “……”司峻扶住额头,“还是个全能型人才。” 他逆着光上下打量一番,笑了,“行,就你吧。”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即便从来都自认运气很好的雷笑也被如此爽快的结果震撼了,他愣在原地,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他的新主子摇了摇尾巴,“嗷!谢谢老板!” 司老板笑得很慈祥,“说说你对薪资的要求。” 这个看上去比童佑茗大不了两岁的小伙子捂着脸扭头转向墙壁,羞涩的冲司峻伸出五个手指头。 司峻单手插兜身子往椅背上一仰,两条腿霸道的架在桌面上冲雷笑伸出一根食指。“我给你这个数,条件是听我的话。所有我交代的工作你都要去做,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雷笑用宝贵的三秒钟盯着那根手指头像狗盯着骨头一样露骨的吞了口口水。 “要么明天上午九点半过来签卖身契要么现在走人,少讨价还价老子不想听。” ——司峻这么做自然有他不是理由的理由。 其实他压根儿想不起二十年前那些细枝末节了。毕竟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千万个面孔模糊的过客,留下痕迹的不过尔尔。他绞尽脑汁勉强能想起来的只有自己从没招过男助理,眼前这个小伙子应该在初试就被刷下去了才对;而他从“重生”到现在所利用的变数已经影响到了今后的人生轨迹,换言之,从今往后的事态发展已经不在他能“预见”到的范围了,既然这样不如再改变一些条件,看看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竟从这份肤浅的、对未知的期许中品尝到了一丝多年没有造访过他的新鲜感。 而雷笑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分分钟就在资产阶级的金钱攻势下迷失了自我,整个人有了汪汪叫着躺地打滚的趋势,“好好好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板好帅老板么么哒!!!” 旁边的人事部经理看着小年轻那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忍不住探过头悄悄跟楚清嘀咕:“我靠,这该不会是司总流落民间的野生脑残粉吧……” 事实上雷笑确实对司峻这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9 种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成功人士怀有某种盲目的偶像崇拜,但这种带有积极意义的向往并不会演变成什么失去理智的追求,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对方很牛逼而已。 特别是那种由足够的资本和强大的自信所支撑起来的气定神闲,简直牛逼到爆炸。 像他这样出身普通能力一般、和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如同在相同范本里演绎出来的平凡青年,当然会有自己理想中憧憬的生活,而当这个处于憧憬地位的对象换成了同样具有人格魅力的家伙,它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崇拜。 雷笑小朋友正式上岗五天时间,凭借超人的体力值和厚脸皮迅速的和老板混熟了,司峻也真的没有薄待他,只是每天沐浴在朝圣一般虔诚的目光注视之下越来越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无数次的想要掀桌:你把老子当男神一样看待让老子如何领你吃喝嫖赌快意人生?! ——不过他老人家改邪归正以后也没什么心思吃喝嫖赌就是了。 某次下班后雷笑照例开车送司峻回家,路上也不知道怎么聊骚起了老板的私生活,他便开玩笑说好几天了也没机会跟嫂子打个招呼,“我以前跟我们那儿的地痞混地头儿的时候,看哪个大哥都是有一把老婆的。” 车子拐弯进了小区门口那条路,司峻在后座衔着烟懒懒地回,“天地良心啊,我可专一得要死。” 言毕盯着窗外路过的一个人影看了半晌,忽然道,“你小子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停车。” 雷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脚刹车就听后面门开了,他把脑袋从前窗伸出去朝后看,只见司峻手上牵着一个背手提电脑的年轻男孩儿,风骚而嘚瑟的向他一笑,“来,这是老板娘。” 雷笑大张着嘴,让人很想往里面塞点儿什么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司先生,我觉得老板娘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至少比包租婆好听啊。” “……理论充足的放错了重点呢。” “好了,去帮我拿一下衣服,乖。” 自从知道童佑茗对这个动人的称呼没有一点儿抵抗力乃至于言听计从,司峻便时不时的这样唤他好看他难以掩饰的窘迫模样。虽说有些玩乐的成分在里面,但那种蕴含其中的甜蜜还是像春草般生长。 浴室外面的童佑茗认命地叹了口气,跑去主卧司峻的衣柜那里翻找出干净衣服,把对方的贴身衣物抱在怀里的时候轻易闻到了那种常常覆盖在司峻身上的味道。他往外走着又停下脚步,轻轻的凑近鼻子嗅了嗅。 浅浅的皂角和柔顺剂、以及洒在柜子角落里的木质香水味。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过度专注,他好像第一次发现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也能有这么让人迷恋的内容,每天在这种味道的围绕下入睡似乎也成了习惯,他想,大概有一天我身上也会沾染上这种气味?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 他终于意识到这样的念头有多么暧昧,险些忘了刚才要做什么,可还是晚了,一回身就对上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站在门口叹气的男人。 “我当你在干吗呢……” 一阵无地自容的羞耻顿时烧得童佑茗满脸发烫,“对对对对不起你快把衣服穿上要感冒了。” 他把衣服递上去却被司峻伸出的双手穿过腰间,顺着动作后退两步倒在了床上。 这时司峻身上都是沐浴后炽热而湿润的水汽,仿佛经过熏蒸愈发浓烈的费洛蒙,亲吻里翻涌着足以将人淹没的温柔,心房传来的强烈震动几乎让他有了失重的错觉,他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当司峻的手把他被沾湿的衣服推至胸口以上、在浅色的肌肤上留下泛红的吻痕时,他分明感觉到对方抵在两腿之间的物件,隔着薄薄的裤子那种温度和轮廓都清晰异常;而他在亲吻中有心无心的挺腰摩擦让童佑茗“啊”得叫出了声,脸红得要掐出水来,说话都结巴了。 “司……司先生,我……不……” 他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更没必要装傻,只是性方面的暗示撞进脑海的一刹那他就懵了,尽管隐约有些概念,也不缺乏为对方献身的勇气,可他还并不了解男人之间做的具体方式,而这又不是仅凭□□和一时兴起就能解决的问题,他还没准备好。 司峻像是透过空气读懂了他的想法一样,“害怕吗?” 他想否认,最终还是坦白的点了点头。“对不起……”男人的指尖轻按他的眼皮,他又急急补了一句,“下次好吗。” “好。”司峻安抚地摸他的后背,“我等着。”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们能够把这狼狈却又幸福的时刻当做笑料讲出来,都会不约而同的背出那句老电影的台词: “你想和她上床,她也想和你上床,你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上床,但不知道你们会在哪一天上床,这就是最好的时光。” 要说人年纪越大越会流露出身上属于孩子的偏执和顽劣,因为衰老孤单而本能的渴望依存,俗话就叫做老小孩儿。 司峻同志骨子里是实打实的揣着一个51岁的大龄熊孩子,为数不多潜在的幼稚便全摊开给童佑茗一个人看了,并且在他心里对童佑茗有着“前世今生”这样的双倍感情,对方脾气太好又成天毫无底线的惯着,也亏他能腆着个老脸使小性儿。 “你看。” 童佑茗坐在沙发上收拢起腿,耐着性子温言软语的悉心劝导身后那位: “虽然离得近但我平时太忙,已经快半年没回过家了,昨天我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得回去一趟……” “……” “好了你不要这样我只是剪个指甲而已……” 司峻坐在沙发靠里的位置盘腿把童佑茗整个儿搂在怀里,像个人高马大的无赖树袋熊,正在竭力挽留他亲切的饲养员,“再晚两天周末也行啊我送你。” 他细长的眉毛皱起又放开,哭笑不得却也没什么责怪的意味,“你想去我家啊?” 司峻不说话,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在童佑茗白皙的颈窝里来回的蹭。 这委实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经历。 童佑茗的父母是一对名副其实的高知夫妻,从为人到喜好都清高得脱俗,心气儿太高无非致使人情寡淡,这从他们的孩子童佑茗身上那种近乎苛刻的教养和温顺妥协的性格可反映一二:从小在那样的高压管教下长大,他虽有想法和主见,在一些有关于己的重大决策上顾及亲情却很难不做出让步。就比如司峻的事。 “上辈子”他们的感情远不像现如今这样,司峻是个混蛋,在无法阻止童佑茗按家人的意思去相亲时,他被逼急了只能做出最愚蠢却也最具自毁性质的回击,就是拉着童佑茗当着他家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0 有亲戚朋友的面,强迫他出柜。所以他在童佑茗父母的眼里根本算不上儿子的恋人,就只是个纠缠不休的流氓而已。 对那时的司峻来说,这只是雄性动物用于宣告占有权的方式,以及对这一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高知夫妻的报复,要知道区区一个出柜怎么可能给他的生活造成影响,凭他的身份地位也没有谁会对此指手画脚;可童佑茗不一样,他母亲当场被气出了心脏病,父亲大发雷霆要与他断绝关系,更有些观念偏激的亲戚在背后戳他脊梁骨,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想和童家来往,不忘告诫自家小孩不要走了歪路,“像你那个表哥/表弟似的,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还成了个恶心的同性恋。” 这成了童佑茗后来将错就错找人结婚的直接□□。他对这个男人最后一点点爱和眷恋都已被摧毁殆尽,他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找个安静的、没有司峻的角落,倦怠而平庸的过完后半生,只求他放过他,哪怕一无所有。 ——我让他多难过啊。 司峻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 “我听你的。” “嗯。” 童佑茗的回答却比他想象得要爽快,“正好我过生日,一起吧。” 他的笑不偏不倚落进司峻眼里,眼角弯得漂亮,露出一点白白的牙齿,无忧无虑的,看上去不曾经过任何风雨般那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晚间时分,司老爷子正和一帮麻友欢聚一堂,在麻将馆里搓得热火朝天,战斗进行到白热化之际,忽然接到了自家儿子的电话。 老爷子摸了张九筒,咂咂嘴接起电话,“小兔崽子,找你爸干什么。” 那边传来司峻一脉相承的嚣张语调,“问候您老一下,顺便说声明天我要去我对象家,您怎么看。” 老爷子面不改色的耷拉着眼盯紧牌面,“你就说,‘恁家闺女已经被我搞大了肚子,人和聘礼都在我手上,嫁不嫁看着办吧。’” “………………爸爸您年轻那会儿真没考虑占山为王当个土匪吗。您跟我说实话我妈是您从哪儿抢来的良家妇女。” “呿!” “而且啊,”司峻这边也托着腮帮子淡定地划拉鼠标,“你儿媳是个男的啊。” ——同桌俩老头一个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司峻他爸捏着那张九筒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好像要从这张牌里抠出个自摸十三幺来。吓得人一身冷汗。 不过很快老爷子的表情恢复了运筹帷幄的镇静,“哦,那你自个儿解决,回头上老子这儿来一趟交代一下犯罪事实。” “得令。” 之后他又跟心之挚友楚清先生进行了灵魂层面上的交流。 “宝贝儿啊,我明天不想上班了你替我。” “凭什么!?” 司峻中气十足、用词精准的说,“因为我不要脸。” “!?!??!?!?!” 楚清虎躯一震,竟是完全想不出如何反驳这么有理有据的话。 挂上电话他打了个舒坦的哈欠,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童佑茗只收拾了一个黑色背包放在门口,剩下的行李还放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家里,一方面是下学期要接着用,另一方面是表明自己随时都会回来的意思。 司峻总算觉得踏实了。就好像一直以来在梦魇中胆战心惊、患得患失的人终于被铺上一层暖暖的棉被那样踏实。 他不会离开我。只要我好好对他。 然而革命尚未成功,他还不能太忘乎所以,首先去了童佑茗家里一定要当个正常的“普通朋友”,不能让父母们产生倾向于情人关系这样的猜想。坦白的说他并不奢望这辈子能得到童家的认可,他不在乎。只要那些所谓的亲人不伤害童佑茗就好。 他要的实在不多了。 晚上他们心照不宣的分了房睡,第二天童佑茗睁开眼却看到司峻侧着身躺在他床边,手撑着脑袋不知在睡梦中瞧了他多久,房间里光线轻柔如起伏的潮水,他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夹在两腿间翻卷的被子,乱糟糟的头发蹭着男人的胸口,“早上好。” 司峻顺势搂了他的肩,在被咬出齿印的嘴唇上亲了亲,“生日快乐。” 他们靠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两人共同呼吸的这一片空气。 “要礼物吗。” “嗯?”童佑茗眨眨眼,被风吹过似的茶色瞳孔里映着他的脸,“可以有吗。” “可以啊。”司峻搭在他被子上的手一拍,“把我送你。” 童佑茗埋着头笑,“你是能吃还是能用啊……”话一出口他才注意到司峻戏谑的神情,好像故意放任他把话题引入了耐人寻味的方向,半晌缓缓的答应,“你看,都可以。” 他便忙不迭的把脸蒙进被子里去了。 司峻走后他起床去厨房烤了燕麦面包,打开立柜挑选茶叶的时候看对方换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这才猛打起精神,倦意骤然一消。 由于平时上班和出戏正式场合的需要,司峻绝大部分时间是严严实实的禁锢在那身庄重又昂贵的西装里,而他们在闲暇时一同出行的机会又屈指可数,他第一次看到穿得比较休闲自在的男人,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中袖黑t恤和款式很挑身材的深色条纹九分裤,左手上习惯性的挂着一只细带手表,他其实意外的适合这种张扬顽劣的港风,气质一变就年轻了好几岁,看上去像是电影里那种帅得跳脱剧情、只负责给人养眼的男配角。 于是童佑茗这个经世不足的肤浅小青年儿成功的被击倒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责怪自己没有端正以貌取人的态度,可当他路过司峻身边依旧被那阵迷人的男士香水味勾得魂不守舍,“……你这样很好看。” 司峻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尖什么话都懒得说,直接把人拎过来调戏到求饶。 因为俩人起床的时间点早已没有吃早饭的必要,临近中午索性就带上行李去外面吃中饭,一路上童佑茗一直抱着手机给发来庆生短信的同学回复,每个人的都没落下,他在处事为人这方面向来做得很妥善也很有分寸,愿意诚恳待人所以即使性格称不上开朗,人缘儿仍然不错。 当初一起实习关系也比较近的师姐涂歌估计这会儿也正闲着,活动手指跟他多聊了两句,“小伙子,看不出你虽然比我低一届其实和我一样大啊。” “那是师姐年轻啊,上学期还被大一学弟搭讪过不是吗。” “哎哟这话我爱听。你今天在家呢还是跟女朋友一起过?” 童佑茗放下手机默默地偷看了一眼旁边吹着口哨打方向盘的司峻。 “跟女朋友。” 童佑茗本身不是特别会来事儿的人,在他看来二十多岁的生日也没多少纪念意义,不过在司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1 峻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在饭桌上象征性的点了个茶杯蛋糕,吹蜡烛许愿这一套就不用提了,偏偏来往的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暧昧得要命,就差组成按头小分队冲过来呐喊“先生你们真的不要玫瑰花吗!!!” 司峻不怎么忌惮周围人的眼光,自顾自的挖了一勺奶油喂给童佑茗,视线扫过对方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你不许个愿吗,比如让我养你一辈子之类的。” “司先生,”童佑茗泰然自若的纠正他,“就这一个月来的客观事实来说,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家里,都是我养你。” 邻座几桌客人的目光更加的灼热了。 可毕竟这样的结果取得的实际意义没有什么差别,因此司峻还是很愉快,他轻轻捏了童佑茗的下巴,用一种温和中暗藏深意的声音挨着他时常发热的耳朵说,宝贝儿,我建议咱们回去“身体力行”的探讨一下关于家庭地位的问题,你觉得呢? ——于是接下来整顿饭童佑茗都吃得很乖。只是脸色变幻太强烈,这年轻气盛的,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下午两点半他们到了童佑茗在另一个城区的家,尽管错过了中午的高峰时段途中还是遇到一次堵车,有了上一次车祸经历司峻又被叮嘱不要开太快,就这么一路悠闲的开到了童佑茗指认的小区,司峻早就不记得这个地方了,连带着那对夫妇的面容也无从忆起,当时童佑茗出柜那场难堪的混乱在他的回忆甚至是后半生都占据了绝大部分,他想也只能想起这孩子跪在他爸脚底下咬着牙流泪的样子。 别看童佑茗表面上是那种中庸温良的性格,实际骨子里又倔又硬,心软全赖感情牵绊,不然他当年发誓跟司峻一刀两断之后,说不回头就连他死都没有回头。 想到这儿司峻在仲夏时节心口还凉成一片。 赶紧趁只有他两人在车里的时候握了握童佑茗的手,后者则是毫不知情的反握住他的手指,还问,“是不是空调太凉?我帮你调一下?” 他摇摇头,笑着抚摸他柔顺滑过指缝的头发。 司峻把车停在院儿里高大的白杨树下,跟着童佑茗踩着满地绿荫走进老式建筑凉爽的楼道里,他单手拎着包,两阶两阶跨着楼梯到了三楼一扇黑色的门前,笃笃敲响,“妈,我回来了。” 司峻把微驼的后背挺直了。 见到童佑茗的母亲后他由此及彼的想到了自己的妈。 司峻有好几年没叫过妈了,23岁时他母亲因病去世,他和他爸都没有在悲痛中放逐太久,因为她生前就已经对自己必须到此为止的人生坦然接受,反过来规劝司峻父子既然人事已尽也不用强留,司峻现在想起来也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觉得他妈这么格调这么仙的一个女人说没就没了,他爸是可怜见的。 ——当然事实证明他爸完全轮不到他可怜。这老头儿除了没事儿犯个血栓以外生命力旺盛得很,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妈,这是我朋友,司峻。”童佑茗跟笑容顿在脸上的女人介绍,平时并不直呼其名的习惯和少许的心虚让他别扭的断了个句,“今天送我回来的。” “阿姨好。”司峻规矩得出奇,“没打招呼就过来不好意思。” “哎,不要紧……进来坐进来坐。”因为身高原因仰起脸的童妈妈挽了耳后的头发,不太热情但也不失礼节的把人让进屋,“童童这么大人了还送他,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司峻和童佑茗在虚空中对了个眼神,就自觉绕到沙发那边坐下,看童佑茗一边叫着“爸”一边推开书房的门,老爷子似乎正在里面练字儿,他收回目光,客气的接过童妈妈放在面前的一杯茶。 “谢谢阿姨。” “不谢。”女人合着双手坐下来,把电视声音关小了点。“以前没听童童说起过你啊,大学同学?”语气里自然有些对年龄的狐疑。司峻一笑,“不,我是童佑茗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治过的一个病人,一个月前认识的。” “哎呀。”童妈妈扶了扶眼镜,“什么病啊?” “车祸,没什么大事儿。” “现在年轻人开车上路真叫人操心啊,今后可得小心着。” 他妈这边跟司峻寒暄完了就去招呼童佑茗过来喝水,问他热不热累不累,只要孩子一到家母亲原本的生活重心就全跟着转移了,这时候童佑茗他爸也从房间里出来,不苟言笑的跟陌生人打了个招呼,司峻就发现童佑茗跟他爸他妈谁长得都不是特别相像,仔细瞧倒是能发现他综合了两人身上所有的优点,生得也有点儿太好了。 反正他是怎么看怎么好。 随后的寒暄便可想而知的落入了“留下吃晚饭”的惯有套路,一般人都会视主人的情况作出几番欲拒还迎的推脱,司峻素来懒得做这些无用的表面功夫,对此又实在没什么想法,干脆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童佑茗。 他站在那儿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走过来用手背碰碰司峻的肩膀,开口时换了老朋友间寻常而略带调侃的语调,“行吧,你也别见外了,跟我出去买点儿东西,晚上留在这里吃过了再走。” 他妈在旁边嗔怪的制止,“你怎么能拉着客人去买菜啊?” 司峻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一边跟着童佑茗拉他衣服的手往门外走一边陪笑,“没事儿阿姨我不介意那待会儿见啊……” 大门压着脚步声关上。 到了外面童佑茗才又回到了平时在司峻身边那种状态,手指把衣服边上被扯出来的褶皱抚平了。反思自己方才在父母面前却是有种欲盖弥彰的表现,甚至连让司峻和他一起回来这样的决定也显得莽撞而欠考虑,可他害怕偏偏又想试探父母的反应,因为他既想要把这段感情维持下去,终有一天要过这关。他很清楚。 老式民居的楼道里静谧透着凉意,几米阳光从他们头顶的石头窗户照进来,落在童佑茗头发上折射成舒服的深茶色。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嗯,麻烦你……”他说,“就当做我想和你多呆一天吧。” 司峻特别喜欢童佑茗朝上微抬起眼睛看他的模样,别管话说得有多严肃,只是角度太适合接吻了。 司峻缴械投降似的一闭眼。 “哎呦我的天哪。”他一叠声的,“好好好行行行都依你。” 他们去了离家不远的超市,走出住宅区的时候司峻正好看了时间,刚过三点。 超市里人不多,司峻鞍前马后的跟着童佑茗串过各种生鲜蔬菜的柜台,歪头打量对方握着一个柠檬在鼻子下面闻的样子,心里泛出点儿缱绻难解的情绪来。 ——谁年轻时都有一颗躁动的灵魂,恨不得把自己人生写成诗泼成墨榨干了青春总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2 怕趋于平凡。可万事万物终究会在跌宕过后走向尘埃落定,浮华看便看了,不如就此放手,找个人陪你看细水长流。 司峻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这世上第一个买菜买得想私定终身的人。 “想什么呢。” 往回走时童佑茗笑他,抛来一个粉红色的苹果正中他手心,顺便分走了提在他手里的袋子。街道路面被一天下来的阳光烤得干燥发烫,这会儿荡起些怡人的夏风,路上有卖爆米花的小店铺,飘得满街都是甜甜的奶油香。 “想点儿一辈子的事儿。”司峻挨着肩膀走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这顿饭是童妈妈下的厨,即便让司峻不掺私心来评价,还不如童佑茗做得好吃。 关于自己的事,童佑茗也曾用寥寥数语简单的叙述过,他至今的人生是一张无限接近于优秀的干净履历,不存在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别备注。比如他相较同龄人更善于做饭和顾家,“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习惯了。” 他这样说着,口吻有种脱离了第一人称的淡薄无心。 其实司峻是了解的,他从“上辈子”就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包括来自家庭的影响和习惯成自然的孤独。 因为是太让人省心的孩子,父母花在他身上的精力和担忧一样少,许多感情上的东西他都靠自己去思考,去领悟,在有理由去依靠父母的年纪所有事情都自己做;所以他听话,乖巧不叛逆,总是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给予他一分能得到十分的回报,因为没有人给过能让他任性的宠爱。 童家父母礼数周到,细致得几乎让他感到拘束,但他不至于流露出不适,只在晚饭后看着时间自然的提出要走,由童佑茗将他送出去。 天黑后气温下降了几分,司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想赶他回去,童佑茗却跟着坐进了副驾驶,窗外陆续出现些夜间出来乘凉的人,司峻没开车里的灯,他们一齐沉默下来的时候,好像能感觉到周围的杂音都变成颗粒状悬浮在黑暗里。 “我——”童佑茗始一开口就被司峻扬手打断,他烦躁而沮丧的从口袋里摸出烟,“不要搞得跟道别一样,我晚上没法睡了。” “你再这样我真要跟你走了。”童佑茗的声音仿佛跟夜色融在一起,“过几天我还要去外地参加学校社团的集训,一个月后我就回去了。” 司峻不搭腔。 “呃,”他犹疑的让步,“下学期……没课,我可以不住在学校。” “我听见了。” 司峻终于得逞地一笑,带着满口甘冽的烟草味吻了他。 ——他们在此分别,也开始期待下一次重聚。 连续几天的绵绵阴雨从七月跨进了八月。 司峻也结结实实的忙了几天,周六晚上难得去了趟某一线演员做东的家庭酒会,鱼龙混杂的去了一帮同行,司峻和一个导演坐在游泳池边看着满池子扑腾的美女探讨了宇宙深处和灵魂尽头的人生问题,喝掉了一整瓶水晶骷髅伏特加,最后在呵呵呵的碰杯声中敲定了下一部商业片的合约。 一群光鲜靓丽的乌合之众直嗨到后半夜,司峻被游泳池里一个姑娘搀扶着到了楼上的客房,他上楼梯步伐还稳,躺下的时候吐字清晰的跟姑娘说了谢谢,只是有点在眩晕中感到一丝头痛。 姑娘披了件薄纱似的外套,身上还沥着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司峻其实想开着透风,但他没有说。 然后姑娘走过来脱他的西装,抽出束在领口的领带,自上而下解开古铜色的衬衣纽扣,片刻她支起身子,开始对着他脱下那件轻盈的衣服时,司峻抬手一指门外,“出去。” 姑娘的手顿了顿,带着些许由衷的期望,没动。 “谢谢,出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直到那白色的人影消失在黑暗的缺口中,大门紧闭给了他想要的安宁。 司峻就这么放任原本只是轻微程度的酒醉经过一夜糟糕睡眠的催化成了足以让他崩溃的剧烈头痛。 早上被童佑茗用电话叫醒的时候他半张脸还陷在被子里,声音几乎是被气息碾碎了带出来的,电话里略显失真的嗓音携裹着浓浓的暧昧。“喂。” 童佑茗登时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水似的一个激灵。 “司、司先生……早啊。” ——或者说浇了一头火辣辣的荷尔蒙。 司峻却毫不自知,他脑壳子里正翻江倒海钟鼓齐鸣,乏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抬,直接把电话盖在露出的耳朵上,“早上好宝贝儿。” “……” “童童?”对面被呼吸烘托着的缄默让他有点儿困惑,“怎么了?” 童佑茗目不忍视的望着夏凉被底下形状突兀的晨勃,尴尬的移开了眼睛。 “……没什么。”他佯作无事的缩回被子里,尽量避免一些可怕的碰擦。“司先生你声音有点哑啊。” 这一定是最丢脸的收线理由了,他想,“抱歉我听你声音听到硬了”?饶命啊。 “你的声音好像也不太对啊。” 然而司峻没那么好蒙混过关,大抵是对于这种妄想中的声音格外敏感的缘故,他很快推测到了这个每个男人早上起床都有可能发生的小事故。“我猜,你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再傻也听得出他糅合在声线中的坏笑,童佑茗气闷道:“就别明知故问了。” 司峻却一下子来劲了。 “童童。”他把电话拿下来放在面孔正下方,用他最拿手的、让人浑身发麻的狎昵音调,嘴唇紧挨着话筒轻轻吹了口气。“我想你了。” “想碰你。” 那极富感召力的低沉声音让童佑茗再也无法伪装淡定,再见都来不及说就惊慌地挂断了手机。 而后这个肮脏的大人便滚倒在床笑得穷形尽相,十分可恶。 十一点多他和屋主人以及满地酣睡如死的人体告别,开车去了他爸那儿。 前两天保姆给他打电话说连天阴雨让老爷子关节炎复发,晚上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言外之意是让司峻好歹也要回来看看。他还能有什么二话,顶着晌午炎炎烈日跑去父子相会,结果刚一踏进门就被老爷子一拐杖夯翻在台阶上: “你他妈又出去喝!” 幸好司峻身手敏捷才没让那张象征着金玉其外的脸毁于一旦,他拎着衣服领子闻了闻身上整整一夜都没散掉的酒气,理亏的跟他爸呲牙一笑,“爸,爸这都是应酬啊,我已经够节制了好吧,昨天去了二三十号人这会儿也就我醒了……” 司老爷子眼一眯,“你那相好的就没管你?” 司峻去里屋换了衣服,晃晃悠悠的去冰箱里找冷水喝,留在老宅子许久没穿过的白t恤下摆堆在解开的皮带上方,顺着下颚淌下来的水浸湿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3 了腹部,凉得他猛打个哆嗦。“他回家了,不跟我住一块儿。”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他亲爸这是在套他话。 真是防不胜防。 “哦,合着都住一块儿了。”老爷子朗声笑了,带着某种赦免的意味,“行了,其实我不意外。你要不干点儿离经叛道的事,那还像我儿子么。” “您老比我有觉悟。” 司峻耸耸眉头,关上冰箱门走过来把他爸搀到轮椅上,蹲下身瞧着老爷子弯曲得很吃力的膝盖,半晌扬起脸,“今天外面放晴了,下午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司老爷子把视线搁在他身上又拿起来,好像这还是几十年前那个出去玩耍滚了一身泥土的野小子,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这两个小孩儿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摆成让他怀念的对称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周末公园里的孩子很多,司峻推着轮椅自然而然的放慢了走路的速度,有小孩子相互追逐嬉戏从身边跑过,他要捉紧了轮椅的推手随时向路旁躲避,热风扑面而来。 他爸在前面矜贵的下令,“烟。” 司峻就像跟着皇上出宫的太监一样浑身都是眼色,探身向前给他爸嘴里塞了只烟,爷俩一同就着打火机点燃。 然后就在他爸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什么高屋建瓴的想法之际,司峻毫不留情地将其打断,“我不逼你戒你也别逼我戒,闭嘴抽你的。” 于是他爸也痿了。 雨后初晴的天空是一整片无暇的湛蓝,悠悠的倒映着公园中央的人工湖,水草荡漾,十年后被拆毁的白色石膏雕塑现在还矗立在湖中央。年轻的情侣坐在长椅上说话,或是在对上双眼时彼此默契的笑笑,司峻他爸泻了口烟,问道,“你那……对象,是个什么人?” 司峻咬着烟头把轮椅推向草地中间一人宽的小路,低头看着脚下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是个学医的,刚过21岁,长得好,对我也挺好。” “你说你,”司老爷子枯槁的大手敲打着轮椅银灰色的扶手,“之前不是还处过几个姑娘吗,怎么好端端的换了个男的呢。” 司峻这会儿还挺怕他爸问起哪个旧情人——因为本就没倾注多少心力的人到现在已经消磨得完全没了印象。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坦言,“说实话爸,我对这男男女女的没那么强烈的观念,喜欢谁就是喜欢了,他要是姑娘也一样的。” “可是,”司老爷子揉了揉凹陷的眼窝,“以前我跟你妈那会儿没有这样的人啊。” 司峻把轮椅下面一个固定刹闸的扳手扣下来,自己坐在停放好的轮椅旁边的公共长椅上,双手展开了搭在椅背上,神情散漫的伸直了两条长腿,“您想想,那时候我妈要是个男的,你看着他就不会想跟他搞对象,所以这纯粹是先入为主;至于男女观念是立足于传宗接代传统之上的想法,喜欢男的跟喜欢女的是一模一样的喜欢,没差。” 说完他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爸沉吟的侧脸,快60岁的年纪,岁月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已经日益深刻了,每一条皱纹都是老去的证据,带来离别将近的悲伤预感。可悲伤是没用的,司峻知道,它于事无补。 而他们现在还能在公园里晒着太阳聊天,把时间慷慨的分享给对方,不同的只是一个人的时间尚且充裕,另一个人却要开始倒数,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公平的。 “那孩子家里人知道吗?”他爸把烟掐熄了,“上次你去人家家了,他爸妈怎么说?” “不知道,我们没说。”司峻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爸妈那种性格……接受不了。” “您觉得我该照实说吗,还是就这么藏着掖着的处下去。” 司峻他爸看着远处茫茫累积的厚重云层,浓蜜色的阳光铺在他身上,抖落了还在。 “你觉得说出来有什么后果?” “可能要和他父母断绝关系吧。”司峻苦笑,“被人横眉冷对说尽风凉话,当成异类,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那你就别说。” 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他爸,鼻子底下都是夏天里馥郁而辛辣的青草香气。 “要是这样对他最好,藏一辈子又何妨。” “别人的认可没那么稀罕,争那个干什么。要老子看,全世界殉情的都是傻逼。”他爸没有看他,“你喜欢谁,不是带着他风风光光的死,是俩人哪怕一文不名、再穷再苦也要一起活下去,懂不懂。” 把写了一半的社会实践报告保存好了,童佑茗合上手提电脑的屏幕,靠在矮矮的藤椅上伸了个懒腰,凉爽光滑的枕木抵着他疲乏的颈椎,他闻到一股只可遗留在时光里的陈旧味道。 面前这张桌子是一整块打磨过的黑色大理石板,就算是最热的三伏天也保持着阴凉的恒温,这些天来一直义务充当着大家午睡的平台;童佑茗没有午睡的习惯,比起闲聊更喜欢独处,所以他会在这里看书写报告,做些不会发出响动而打扰他人的小事,坐久了就出去散步。 学校两个社团的社长经过商讨一致把合宿地点选在了临海城市,租住的是紧邻海岸线的青年旅社,长年累月的海风吹拂着年份久远的双层小屋,木头家具用手摸上去好像含着砂质的细腻。童佑茗对陈旧的东西有种近乎着迷的喜欢,他以为只有岁月赋予的气质是无可取代的,围坐在一起的同学们听到这里都笑了,还有些起哄说,这样的话佑茗你一定会喜欢上比你年长的人啦,成熟又有故事。 他也笑了。沙滩上的篝火把他的脸映成温热的橘红色,旁边的女孩盯着看了半天,他却错把目光理解成了某种需求,递给她满满一杯新鲜的橙汁。 夜色覆盖海面,不时侧耳能听见沉睡般的潮汐声。童佑茗站起来的时候拍了拍沾上裤子的沙砾,向远处被推上岸的泡沫走去。 已经有个男孩儿站在那儿了。说来也巧,这是上个月在新宿舍楼下和童佑茗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弟,合宿第一夜大家自我介绍时童佑茗知道他叫夏息,在外语系念大一,来自音乐社——这点无一例外让所有人产生了契合于他外形的认同感。 他挽着裤腿站在刚刚被海水淹没的沙地里,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手脚纤长,脖子上永远戴着耳机。他捋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转头看看童佑茗,“哎。” “嗯?” 这个表情稀少的学弟指了指刚才坐在童佑茗身边的女生,“那个学姐喜欢你。” 童佑茗一愣神。或许是这个事实被他道破得太过云淡风轻,反而让人没什么惊讶感觉。“啊,哦。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夏息嘴里嚼着口香糖,撕开银色的包装纸给了童佑茗一片。 “学长你看起来不喜欢她。”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4 “是。” “不喜欢女的。” “……” 童佑茗哑然失笑,半晌还是在涨潮声中低低地承认,“……是。” 忽而风起,夏息双手插着口袋抬起脚尖去够沉在沙子里的贝壳,“我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我也是。” 童佑茗伸手揉了一把男孩儿短短的头发茬,“谁要跟你交换秘密了。” 他们一起吹了泡泡,又嘭得一起破掉。没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一开始司峻听说自己要去隔壁的滨海小城参加公司艺人新电影的前期宣传,他的回应可以用打哈欠来代替。 但后来得知童佑茗合宿的地点就在离他不到两公里的海边,他变脸如翻书般的让雷笑订了机票。 “你懂什么,”他用指骨敲打着烟灰缸,“我这可是满怀着对艺术职业的热忱和对爱人发自肺腑的思念。啥都别说了,老子要登机去了。” 雷笑目送他们去候机大厅,手扶车门鞠了一躬,“皇上万福金安,登基愉快。” 然后又看看身后脸黑如锅底的楚清,笑得跟抽筋一样。“摄……摄政王走,走好。” 飞机总共飞了不到俩小时,司峻装模做样的翻了一会儿电影剧本,觉得内容实在太过玄幻,文艺的殿堂早已把他这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傻逼冷冷拒之门外,于是两眼一翻昏睡过去。不久后被楚清揍醒了,拖着行李被制片方派来接机的人引领着走出机场,整个人被临海城市癫狂的大风吹得很迷离。 路上他用手指勾了一缕楚清被风扬起的长发,深情款款,“回头给你拍个洗发水广告?” 楚清照着他鼻梁就是一拳,“你他妈想死吧。” 他哂笑着翻看手机里童佑茗发来的照片,仔细辨识里面的景物和建筑,当然也对自己已经赶来的事情只字未提。 童佑茗这几天借阅完了青年旅社楼下图书室所有的书,十六开的笔记本被他记得只剩了四五页。他拉开背包内层取出一支新的墨水笔,把书签夹在新读完的一章,收好桌椅,起身走进四合的暮色。 每当他想专注于那些字眼时却总是跑神,大概是心里不静,偷偷藏着别人。 童佑茗来到旅社门前的庭院里,坐在台阶上数树上落下来的桂花,一朵,两朵,好几朵。 他越是安慰自己将来日子还长,不必对眼下的生活分秒必争,可想念不会因此被说服,从未体会过的焦灼让他无所适从。 以后以后,哪有什么以后。他拍拍额头让自己振作,可是下一秒就松懈了。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东西才能抓得住啊。 ——司峻。 回想起来属于他们俩的时间似乎总是很短暂,短暂的相识,短暂的相处,接着就是短暂的分别。这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觉得这短暂的分别都变得不堪忍受。 头顶上落下来的桂花越来越多,他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 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拍打着手心里米黄色的小花,笑得漫不经心。 “哎,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童佑茗那双盛满了他身影的眼睛一时间忘了眨动,他呆呆的问,谈什么? “谈恋爱啊。”司峻把他扯进怀里。 他忽然有种排山倒海般迫近的不真实感,可男人身上的气息是如此强烈,像是他每天坚持复习一遍的唱片,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就能牵动出后面烂熟于心的旋律,在他脑海里荡涤不止。他脸上还沾着几枚小小的桂花,被颤抖的睫毛扫落下来。 “想死我了。” 他听见司峻沙哑而闷的声音,这人还把脸埋在他衣领里贪婪的吸了口气,露出不着粉饰的满足表情;童佑茗依在他肩上看远处清净的街道,夕阳还有一半浸没在海面上,这边路灯刚亮起来,朦朦的发出一点像是隔着纱的白光。 他感到了一点儿温柔的松弛,昏昏欲睡的,像光晕一样从心底里蔓延开,他说,我正想你你就来了。 ——他也把他的花儿摘给司峻看了,没有丝毫难言和遮掩,和讲述千万个事实一样自然。男人用手揉他的后颈,像抚摸自己从小养大的猫,一种好脾气的摸法。“想我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童佑茗带着疑问反刍了一下当时的滋味,“……只是把你放到脑袋里了?” 司峻又一次吞咽下去亲吻他的冲动。“我说我今天怎么打了好多喷嚏。” 童佑茗转转眼睛,职业病不适时的发作了,“啊这边临海空气湿润但是风大我觉得你可能是鼻腔粘膜没有适应这种刺激性……” 司峻按下他的脑袋,哭笑不得。“那我可要传染给你。” 童佑茗不说话。他在司峻背后把自己的手指彼此扣握在一起像是上了锁,把自己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准备随时跟他走了。 这天晚上童佑茗委婉的跟社长表达了自己离队打野的愿望,社长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他敦厚的眼镜片儿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哦,野合啊,去吧。” 童佑茗:“……” “要注意安全,”这位德高望重的学生领导恳切的握了握童佑茗的手臂,“以及隐蔽性。” “社长,一个人的时候少看点不该看的东西。” 司峻站在旅社对面的马路旁抽着烟等人,咸涩的海风把烟灰捻碎了散进空气里,他看见童佑茗的身影出现在旅社门廊里米黄色的灯下,手留在身后轻轻带上门,抬头四望,第一时间在视野中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不紧不慢的站在路的另一端,来往疾行的车辆灯光化作耀眼而泛滥的长河,他们被隔开了,只好站在对岸遥遥相望。 绿灯亮了。 夜色低垂,让他们只有在很近很近的距离下才能记住对方的脸。 滨海城市夏季的夜晚比白天热闹,前来消暑度假的游人络绎不绝,童佑茗带着他走过人群熙攘的夜市街头,当他们不得已被行人分开的时候,他从前面转过身,像是电影里常常出现的令人心动的特写镜头,伸手拉住司峻的袖口,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拉着他慢慢走,背上是斑驳的霓虹。 他看着他,像是有温热的海水漫上胸口。 源自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感觉,司峻总觉得童佑茗虽然对他好得无可挑剔,足够耐心和真挚,但他们之间好像始终缺少什么;他不过分依赖,不曾对司峻提过什么要求,不向他表达过抱怨和不满,一切看上去都太完美了,童佑茗性格严谨,私下里一定倾注了很多来维系和发展这段关系,可久而久之牵绊加深,他大概也会觉得累吧。 过度的小心折射出对关系的不信任。司峻喝了口啤酒,吹了一段不成调的口哨,心里不着边儿的想象着童佑茗面红耳赤痛痛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5 快快的冲他发火是什么样子。 而被卷入奇怪妄想的对象此时蹲坐在海岸酒吧门口的石凳上,嘴里咬着插在鸡尾酒里的吸管,他们身后搭着一个四四方方、布景简陋的舞台,一个留着胡子的年轻男人正抱着吉他唱歌;他停一停,童佑茗歪头看着司峻手里翠绿色的啤酒瓶,他捏着东西的时候手背隆起细长而不突兀的筋脉,看上去漂亮又有力。 他心里莫名紧了一下,类似于敏感处被人搔痒时的连锁反应。杯底发出被喝光时的咕噜声。 童佑茗把下巴往蜷着的膝盖里蹭了蹭,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那个……今天晚上……我准备好了。” 司峻一口酒从喉咙里呛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话虽这么说—— 他俩也只是在海边旅店的大床上并排看电视而已。 十一点半时夜市散了,留下在空荡荡街道上独自彷徨的晚风,他们到海对面找了个简单干净的房间,轮流洗了澡,一起坐在双人床的床尾看娱乐节目,通往阳台的门敞开来,送进些夜里惬意的凉风,吹干了皮肤上余留的水渍,司峻没穿上衣,手臂和腹部的肌肉明显却不狰狞,童佑茗像在家里那样挨着他坐,可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容易受环境的煽动热血上头,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渴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临头来竟觉得无从下手,主动也不是等待也不是。 司峻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指着电视里正在互动环节哄堂大笑的艺人们,说,“来玩游戏吧。” 他侧了身,一贯懒洋洋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猜拳输的人讲一个秘密。” 童佑茗正跑神跑得十万八千里,想也不想的点头。 电视里主持人喊“剪刀石头布”,他们应声出手。司峻是布,童佑茗是拳头。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输赢他并不往心里去,专注思考着自己该交换怎样的秘密。 他眼睛左右游移,手指磨蹭鼻尖是踌躇时特有的小动作,腮帮微微鼓起来,最后说,“我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女孩子脱衣服。” 司峻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他脸颊发烫,男人似乎是凑近了些,饶有兴致的,“你什么反应?” 童佑茗板起面孔,“没有反应。” 司峻忍着笑,在他的督促下猜第二次拳,结果不负期望的输了。 “我该告诉你什么呢。” 他语速缓慢,又像是自说自话,倾身贴在童佑茗耳边徐徐地吹了口气。 “——我硬了。” 司峻把床头灯关了,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层触手可破的黑暗。 童佑茗承载着骤然迸发的心跳,伸手撑着厚实的床单,没有逃避对方的亲吻,只是他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很零碎,顺着舌尖传来一股年轻而甘甜的味道,让人索取不够。 吻被刻意拉扯得很漫长,像绵柔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攀附着神经,童佑茗有些不自然的拱起了腰,让他能透彻的感受到嘴唇厮磨时的热度,司峻咬他的下唇,像某种野兽求爱的信号。 ——他总能掌控一切。可他又是温柔的,像是拉着他的手问他要不要走。 童佑茗彻底陷在对方身下,隔着昏暗的薄幕注视着司峻的脸,手指顺着侧脸黑白分明的锐利线条滑下来,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诉说自己意愿的方式;身体被进入时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勒住了司峻的后颈,生理性泪水硬生生的逼停在眼角,司峻却好像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他在关于童佑茗的所有事情上都显得谨慎过头,这似乎很不像他,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司峻一边吻他的眉心一边声音嘶哑的问,“我弄疼你了吗?” 回答是童佑茗鲜少主动的索吻,他濡湿的睫毛磨蹭着司峻的脸颊,轻声说,“没有……” 他甚至在四目相对的时候本能的露出个涩涩的微笑,“……你太好了。” 可他看起来太像是在哭了。 “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干脆放弃去想了。”他埋首在司峻肩上,让每一次嘴唇的蠕动都变成吻,“也许只是因为……以前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的人吧。” 他听见司峻凝滞的呼吸,然后愈加用力地抱紧他,像是迎着什么失而复得的重逢,可他再也无暇去追问这份释怀。 次日,童佑茗在天蒙蒙亮时醒了一次,摸到身边司峻的手臂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男人好像始终搂着他,肌肤相贴的温暖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感觉司峻拼命往他怀里钻的动静,他笑出来的时候胸腔里有酝酿了整夜的温柔,“别闹了,别闹……” 起床洗漱完刚过八点,他们走出旅店在楼下买了三明治和奶茶,童佑茗伸手从窗口里接过包装好的牛皮纸袋时,不出意外的感受到了腰部麻木的酸痛,身后的司峻像是早就有所预料,把烟往嘴里一搁几步上前将人往臂弯里一带,另只手顺势提了纸袋,冲售货员小姐说了声谢谢。 童佑茗推就不得,只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朝前走,没什么杀伤力的谴责眼神和司峻隔空触碰,最后以他红着脸被塞进出租车告终。 “多谢款待。” 临走前男人跟他耳语,在他忍无可忍想要发作的时候体贴地关了车门,童佑茗从车窗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逐渐远离的视线里,不知多久才回过头来。 ——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司峻一夜没回来,楚清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因为必定会得到一个让他嗤之以鼻的答案。 然而当快中午了这个狗春风得意地回了酒店,他还是克制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快去厕所收拾一下你脸上的表情吧,顺便把脑子装好了再出来。” 司峻简直爽得不能更溢于言表了,他紧紧握住了穿着睡袍、满腿是毛的导演的手,“哥们儿你今天太帅了,我想请你吃饭!” 导演:“……” 楚清默默迈开腿走到很远的角落,假装他只是个跟团来旅游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九月的第二天,童佑茗带着手提电脑和回来时那个背包回了学校。 路线横跨两个城区的公车半小时来一趟,由于时间充裕且没什么急事,他坐在站台银色的长椅上悠闲的等着。眼看着车站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脸庞素净的年轻女孩儿,她已经看了无数次的手机时间,对着车站牌叹气,“好慢呐。” “你要坐的那趟应该还有五分钟就到,”童佑茗友善地提醒,“如果按照平时的规律不晚点的话。” “是吗,我很少来这边坐车……平时不住在这儿。”女孩儿说话声音不大,举止也很有涵养,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6 她纤细的手交叠着放在长度过膝的裙摆上,无意识的打着什么轻快的节拍。“你是要去上学的吗?” “嗯。你也是?” “不是,”她露出一点牙齿微微笑了,“怎么看我都比你大几岁吧。” 童佑茗这才看到她夹在手包里的工作证,“啊。”他简洁地说,“你名字很好听。” “谢谢。”丛宵对着缓缓驶来的公车站起身,走出两步开外礼貌的向他摆手,“再见。” “再见。” 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谁也不知道对方身上有过怎样的故事。 但是今天天气很好,很高兴与你擦肩而过。 开学前一天校园里恢复了些昔日的热闹迹象,童佑茗低头错开来往的人群,直接去寝室管理处办了手续,趁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拿着退宿申请又跑到教务处盖了章,回到一天还没住的新宿舍楼,跟同寝室的兄弟们告别。 “哎妈呀,老六你长大了。”当时给他打过电话的老三笑着碰了他一肘子,“可以啊,这就正大光明的住一块儿了。” 童佑茗像每次放假都会做的那样,把从家里带来给大伙儿分的零食放在桌上,整个寝室只有他家是本地的,不需多说也自觉更照顾大家一些;他对四面八方的起哄不解释也不嗔怪,只用最符合性格的表示、顺着话头腼腆地笑。旁边寝室老大伸手呼噜一把他的头发,“这话说得,人佑茗也到法定婚龄了好吧,倒是你们这几个傻逼护犊子一个比一个勤,别人搞对象你们少瞎掺和。” “谁惦记那个了。”刚打完篮球回来的老二往床角一坐,把t恤卷到腰上,开大风扇的档位,“俺们还都怕你不开窍呢,下回请吃饭哈。” “行,记我账上。” 童佑茗站起身对着凉风拨开额前的刘海,失去发丝的遮挡让他五官看上去清晰而又舒展,连带着神情也明亮了几分。“以后我床上你们随便放东西不用客气,走了啊。” 几个哥们儿立刻假作嫌弃地朝外挥手。 “快走快走,老子看见你们这些搞对象的就不爽。” 从学校出来他一路再没遇见什么熟面孔,他走得不怎么专注,掐算着时间司峻应该还没下班,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突发奇想,从街边的玻璃橱窗里看自己的脸。 这真新鲜。他想,他竟然会因为想到快要见到一个人而开心得想跑起来。 他只好佯装低头整理衣服,险些撞到迎面走来的行人,平时那种收拢在外表下的沉稳荡然无存,让他有种入坠云雾的错觉,眩晕,但又美好。 ——他会很高兴看到我回来吗? 回去司峻的住处主人果然还没到家,他松了口气,这一切符合他对于“惊喜”的定义;打开窗户,让黄昏时流动的暖风充满空落了一整天的屋子,童佑茗粗略的转了一圈,这里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差别,大部分仍归在原处的摆设还营造着属于两人的生活氛围,不同颜色的牙刷和漱口杯,餐桌中央成对的骨瓷茶具,书架间留出被抽离书本的缝隙,无声的昭告着男人为他留的位置。 就像随时等待他回来。 顷刻间纷纷涌上来的情绪让他很难再去思量其他,趁现在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玄关外响起门锁扭动声,像打开他心里雀跃的机关。 司峻肩上还夹着电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后探进半截疲惫的身躯,把鞋子踢进矮柜下的抽屉里,猛地抬头遇上童佑茗的视线。 “……” “嘿。” 男孩儿把才洗净的手在衣服上仓促地一抹,厨房里嗡嗡作响的油烟机声刚刚停下,他揉揉鼻尖,垂首间偷望一眼男人的表情,他看上去还没有准备好,可又似乎对此有着小小的期待。 “我回来了。” 取代言语的凝视并没有持续太久。 司峻扬手把那烦人的机器和无用的台词抛到脑后,几步跨过去一把抱起了他。 被扔到床上用肢体语言充分的表达了一下思慕之情过后,童佑茗困窘却又不得不乖顺的让司峻抱到浴室里洗澡。 两个毛手毛脚的男人共用一个浴缸并不如幻想中是多么有美感的事儿,热水轻轻一碰撞就满溢出来,于是他们都不动了,又好像只是找个理由和对方靠在一起。 司峻把童佑茗环在手臂间给他按摩颈椎和肩膀,以及某些在刚才过度使用的部位,意犹未尽。年轻人身材清瘦但称不上孱弱,骨肉有经过塑形的漂亮线条,均匀而细致,司峻的手长时间停滞在颈肩处散落的吻痕上,意有所指的触碰让他脊背不自觉的拢紧了,耳朵和嘴唇泛着水色的红,让人不经意多看几眼心思便被撩动起来。 司峻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压在喉底,出声时有些温柔的沙哑,“你这就开学了啊。最后一学期?” “嗯,这学期基本没什么课了,一直到年前都是临床作业,下半学期是论文。”童佑茗微微侧过脸,“好像也不怎么轻松啊。” “我也是。”司峻把头枕在浴缸弧形的边缘,耳边水声沥沥,“九月下旬我调个休,出去散散心吧。” “好。” 他们用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聊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日子,像是从甘蔗里咀嚼出甜味。 ——当我不再抗拒平凡,不再眷恋着过眼云烟,不再害怕独自背负着巨大而漫长的人生,和你一起在琐碎中拾拣着偶尔的喜悦,我相信我是快乐的。 ——从未这么相信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一场台风强行送走了踟蹰不前的夏天,九月上半正式进入秋天。 午时刚过,四方聚拢来的乌云就快要压塌了天空,狂风裹挟着大雨疯狂冲刷着窗户,断裂的树枝跌落在雨搭上,很大的一声;童佑茗路过茶几的时候把碟子顺着桌沿推进去,跨到客厅的窗前把窗框上的小闩扣死了。雨水隔着玻璃敲打着他的手掌。 司峻抬起遥控器把电影暂停,从沙发靠背里回头看他。 “下得好大。” 他一边说一边绕过台灯走回来,坐在原先留有余温的位置上,司峻的左手边。电影在他坐好时继续播放。画面定格在一连串只有动作的镜头,没有任何对白,屏幕里年迈的女人坐在一张很老很老的桌子前,枯槁的双手展开她在盒子里藏了许多年的信件,镜头并没有告诉人们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只见她在漫长的大提琴声中落下泪来,眸中有剥落的光芒。 司峻在低弱的啜泣声中回头看童佑茗,看他盖过了手背的衣袖和小口喝着奶咖的样子,睫毛上都是浓浓的白雾,眼睛时而连眨两下,又略带询问地对上他的视线。 最近他们对这种并无含意的对视越来越习以为常,甚至包括忙碌过后依偎在一起时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7 冗长的沉默。他们在这沉默中能做很多事,比如交换一个白开水那样平淡的眼神。 “人老的时候会很脆弱啊。” 男人看似不走心的开口,下颌往里收了,眼睛微微垂着,那是个和煦的、让人想要靠近的视角。他说:“当你一个人,除了回忆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难道不是特别悲惨吗。” 然而令童佑茗感到疑惑却又选择默认的是,司峻身上时常出现的、那种在岁月中积累的灰尘般厚重的情绪,与表面上的落拓和轻浮格格不入,他从来不刻意提起,未曾抱有让他知晓因而获得什么回馈的目的,因为他也从来没想去问。 他对这个男人的过去并非不好奇,只是没有追问和索求的必要,他参与不了的那些过去,纵使刨根问底也是枉然,况且他笃信对方不会隐瞒。或许他在他们中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个,而接受就是他所爱的方式。 “一个人才叫回忆。” 他看过了影片末尾滚动的黑白字幕,握住司峻放在膝上的手。 “两个人就是怀念了。”他笑,“听起来真不错,是吧。” 在这个周末快要结束的时候雨才停了,整个城市似乎每个角落都有积水,滢滢的倒映着流光溢彩的霓虹。 就算无所事事也要占有难得的假期,他们在晚饭后出去散步,像那些在一起结合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会做的那样。气温骤降,司峻在出门后又折回来给童佑茗拿了件外衣,为此不小心一脚踩进了台阶下面的水洼里,他们在街灯照不到的地方互相扶了把手,踏上路面稍干燥些的人行道。 雨后空气湿润清新,他们出了别墅区右拐来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对面再向前走是一处改建成疗养院的庄园;路中央车来车往,一个在夜色中看不清模样的小男孩儿飞跑着冲过斑马线,可是在不明原因的慌乱中方向判断失误,冒冒失失地一头撞在司峻身上。 “哎嗯……!” 他这一下可撞了个瓷实,大老爷们儿的身板坚硬度是不需要测试的,司峻自己倒是跟堵墙似的没什么知觉,摸了摸被撞的地方,就看小男孩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揉鼻子,裤子和手心都被地上的脏水浸湿了。 童佑茗反应比较快,俯下身把小男孩儿扶起来,拍打他身后弄脏的衣服,“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 他看样子只打算说这么一句,本身也不是热心善言的类型,本着成年人应有的态度劝导两句就足够了,至少司峻也是这么想的。 可就在他们将要离开时,那个小男孩儿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拉住了童佑茗的手,随着透露出哀求的声音轻轻地摇晃。“叔叔……你知不知道疗养院在哪呀……” “嗯?” 童佑茗站住了,顺着手被牵扯的角度重新蹲下来,“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我靠。 司峻心里淌血,有话好好说拉什么手啊! 为人医者的生性使然,童佑茗对于伤者弱者有种浑然天成的责任感以及保护欲,这一点可能在小孩子身上体现得更为显著一点。“是这附近的疗养院吗?” “嗯。”小小子哭咧咧的点头,“我奶奶在那,找不着地方了。” 可他耐心又温和的语气听得人越发心痒了。司峻酸楚的想,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儿吃醋? 这么些年真他妈是越活越回去。 “走吧,”童佑茗指指司峻,牵了小孩转过身,“我和这个叔叔送你过去。” 这不过是他们在闲暇时光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幸好疗养院就在附近,只是孩子迷路多跑了一个岔道,当童佑茗带着小男孩儿往来时的路上走,间歇和他聊一些关于小孩子的话题时,司峻便在后面盯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出神。 “童童。” 把小孩送走之后又只剩下两人,他们走过爬满藤蔓的红色矮墙,脚底是层层叠叠被雨水浸泡柔软的落叶,司峻问他,“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好吧。”童佑茗放慢脚步,“你呢?” “我?”司峻耸耸肩,以笑容为界恢复了从前微扬的语气,“你喜欢我就喜欢。” ——可我要是能给你就好了。他没有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司峻为他们第一次出游定的地点在离市区五十多公里的郊外,一处幸免于过度开发的山林,周围是错落有致的老式平房,颜色鲜亮浪漫像是简笔画;最主要的是僻静,没有摩肩接踵吵吵嚷嚷的游客。作为一两天之内的短途旅行来说再适合不过。 休假第一天他们还是坚定的睡到自然醒,准确的说是童佑茗先悄悄起床,让司峻多睡一会儿——这人前些天早出晚归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而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细节处多体谅些。 早间新闻播放到最后一档节目,童佑茗回到睡意酣甜的卧室里,窗帘下面被晨风撩进些光线来,屋子里静静的,他坐在床边轻拍男人的后背,“起床了。” 他没来由的喜欢看司峻熟睡时的面容,什么都不去想,就让他整颗心像是沉进清水里一样温柔。 人在耽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时很容易做些不会去做的事。就比如童佑茗这会儿的头脑已经完全被万恶的血清胺所支配,低头在司峻的眉角亲了一下。 回应他的是对方梦醒后有了起落的呼吸,司峻还闭着眼,全凭手感就把这个学会偷吻的小家伙擒住了,“……趁别人睡觉耍流氓的感觉怎样啊。” 童佑茗的头发被揉乱,陷在司峻的怀抱和枕头中间赧然一笑,“好极了。” 司峻半阖着眼捏他的鼻子。 “期待下回,再接再厉。” 起床后收拾停当,他们走得不慌不忙,路上撩闲谈天时间过得也很快,车子从一条种满白杨树的小路笔直驶出市区,两旁由灰蒙蒙的楼房换做平坦的原野,他们所在的城市多山,但不是陡峭的险峰,城市外围大部分是绵延起伏的丘陵,自然环境维护得很好,景致多以淳朴清爽为主。 进入居民区之后需要步行,他们一路走走停停,高低不平的坡道下面有蜿蜒的溪水,盘绕着四方庭院恬静的流淌。童佑茗其实是喜欢这种返璞归真的东西大过壮丽美景的,不知道司峻是否也这么想,这里比城市少了些烦扰,却又比纯粹的自然多了些人情味,一点一滴都是充沛的生活气息。 住在这儿的人也对外来者抱有一种本能的善意,他们路过一座小桥时遇上从果园回来的女人们,送了他们两只刚摘的柑橘,拿在手里清香扑鼻;司峻趁童佑茗不注意把他刚剥好的放嘴里吃了,留下一片撕成几瓣的橘子皮。 天蓝得要滴下水来。 往山上走他们见了其他游客,司峻这才想起这儿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8 似乎是有座寺庙的,远近有些名气,因此香火虽称不上旺盛但也没断过。他俩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稍作休憩,在路边一片枝繁叶茂的树荫下找了个长椅坐着,透过枝桠投射来的阳光都是清凉的,童佑茗抱着浅蓝色的水瓶喝水,一边问司峻,“你信佛吗。” “不信。” 实际上司峻在临死前都还在琢磨这个事儿,他一辈子百无禁忌什么缺德事儿都敢干,根本原因还是没有信仰,信仰在没有到达人精神层面的境界之前,它的意义就在于约束,有所忌惮才懂得尊重。 可司峻“这辈子”知道怕了。有了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东西,人会变得勇敢,却也会在同时变得胆怯,害怕犯错害怕失去,总不是那么容易释然。 童佑茗在这时站起身来。 “那当做就陪我去看看吧。”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峰回路转,眼前铺展开一大片开阔的平地,草木葳蕤,掩映着一条曲折的石阶,明显是人工修筑的深青色石板路,遥遥通往树林深处幽静的寺院,廊下走过披着长袍的僧人;前庭内几棵榕树亭亭如盖,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如止水的檀香味。 袅袅烟雾是从院子中央的香炉里飘来的,几位老人在佛堂里上香,一个年轻姑娘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应该是在求签。午后正是安静时分,往来的游人也没有高声喧哗的,步子踱得很慢。 司峻看着童佑茗在蒲团前跪下,迟了迟他也照做。 头顶的佛像栩栩如生,目光仁慈而低垂。 “要不要试着许个愿。” 他听着童佑茗的声音,把眼睛闭起来。 而他看不见的时候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爱人也跪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什么才算得上虔诚,只是在脑海沉寂过后,一些念头便水落石出般浮现。 我没有信仰,我不配有信仰。 可我从未如此感激上苍,哪怕一生都用来偿还罪孽。 至于你不曾历经的凄惨人生,就交给我来改变吧。 我愿用我的手这一辈子疼你护你,即便有一天被厄运分离,你也将在余下的人生中喜乐多福,平安健康,儿孙满堂直到白发苍苍。 再睁开眼的时候,童佑茗却是在几步外和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说话,司峻在这边听不到他们具体讲些什么,只见那和尚合起的手上缠着一串檀香珠,笑眯眯地点头。 童佑茗好像把一个小小的布袋交给了他,随后也有模有样的向和尚鞠了一躬道谢,他今天上衣穿的是件一字领的蓝白条纹衫,低头时后颈自然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肌肤,脖颈的弧线好看得叫人心猿意马。 司峻实在不好在佛祖跟前有什么不洁的想法,连忙正了正色,等童佑茗走回来的时候问他,你许了什么愿啊。 “秘密。” 两个人到门外的木桌上取了三炷香,并肩站在香炉前点燃了。 “等愿望实现了我会回来还愿的。”他舔舔嘴唇,鲜少露出个狡黠表情,“到时候再告诉你。” “好吧。”司峻应声不再多问,转头对香炉一躬身,“我们先拜堂。” “啊?”童佑茗不明就里。 “别不认账啊。”他煞有介事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刚才在里面头都磕过,往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施主。” “……” 两人一同绕过寺庙里的别院,从正门走出去,到庭院外没有树荫的遮蔽一瞬间被太阳晃了眼,司峻低下头避光时自然而然的伸手揽了身边人的肩膀,听见童佑茗轻声地,“菩萨面前不打诳语。” “——答应你了。” 傍晚他们驱车离开,在外面买了披萨和冰镇啤酒带回家去,准备再看一夜无聊又好笑的爆米花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假期过后,童佑茗回到学校继续完成本学期计划的二十个临床作业,早出晚归,每天有六个小时站在理化室的手术台前,开刀,化验,做笔记。可进度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被辅导员打断,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可以撂挑子不干了。 他被叫到系办公室里,因为长时间忘记喝水,干渴而又疑惑的站着。 “当时你实习医院的导师,对,就咱们院李教授,最近身体抱恙,想让你回去替他一段时间,我看你也没什么要紧事,教授都亲自开口了我不好回绝,你去吧,作业评分我给你弄。” 辅导员慢悠悠地说,童佑茗听完一番话还是云里雾里,就看身前的窗外好一片绚烂秋色,风和日丽。 辅导员一声长叹。 “你说你白长这么好看怎么是个榆木脑袋……”他无力地扶着额头,“这说明什么?你离正式编制的外科大夫就一步之遥了,现成的好工作,懂不懂?” 年轻人总算有了点符合常规的反应,“啊。” “也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你表现一直不错,人家教授很器重你。小伙子,要把握机会,好好干。” 他这才眼前一亮。 而多年来克制的惯性让他不能够顺利表达出这种激动,童佑茗攥着衣袖的手指蜷了蜷,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惊喜让他的脸有点涨红,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老师。” 他用力摸了一把绷紧的下巴,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谢谢,我会努力的。” 司峻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他还高兴,满脸“我媳妇咋这么有出息”的陶醉,哪怕他当天在公司遇见了点糟心事儿:某个名不见经传却无比热衷于炒作的小报记者找上门来要采访他,按理说司峻平时是不接受采访的,况且这个记者根本没有通告或者其他许可证明,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司董事长听说您和一线大咖某某某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请问您如何回应传言?那某某某和某某呢?” 司峻平生最恨这些捕风捉影的狗屁玩意儿,几乎当场就要百步穿杨一口唾沫吐到那记者脸上去,老子他妈的喜欢男的!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最后他咽下了那些可能会为他惹来麻烦的赌气言论,话不能多说,越说越错。他大手一挥:“关门,放雷笑。” 办公室隔间里立马冲出一只卷毛大狗凶神恶煞的开始撵人。 雷助理通过一些日子的锻炼已经能够很好的兼顾并胜任秘书、保安、打手、茶水小弟等跨界工作,进步空间极大,令人刮目相看。把无良记者赶走之后,他结合上述那些荒唐的问题回想起了当时目睹的、司峻手里牵着的那个男孩儿,忍不住讪讪地问,“老板你对象就是上次那个小伙儿啊。” “啊。”司峻手里还拿着一份画报的样本,把刚看完的一页翻到最下面,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衣,没系领带,袖子卷到手肘弯曲处,闻言微微一抬眉毛,眼底是可供解读的警告与□□裸的威胁,“不行吗。” “……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9 。”雷笑真诚的说,“嫂子挺俊的,看着特踏实。” 司峻想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宠辱不惊,但由于内心太过愉悦,差点把合作商送过来的样刊给扯坏了。他摸着下巴上这些日子蓄起来的浅浅一抹胡茬,平静而贱地回答,“我也觉得。” “然而是不是比老板你小了……点……” “你给我出去。” 三人成虎,流言吃人。司峻宁愿表面有些桃色新闻作为□□,他不介意外人拿他做文章,只要别给童佑茗造成影响;他还是个刚准备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有清清白白的一片大好未来,诚然,他们躲不了一辈子,这不现实,但也绝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弄得声名狼藉,两人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这是在保护对方、有足够的本事和资格保护对方。这才是他最想做的。 童佑茗这次回到医院已经算是非正式工作了,之前带他的教授腿部静脉曲张恶化,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在手术台前,行医生涯极有可能要止步于此,这对医院乃至所有同行来说都不能不算得上是一件憾事。 童佑茗趁周末的时候去他家里看望过一次,这位相处了三年的老师已经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亲近,他询问了些童佑茗的近况,对方坦言,“人命握在自己手里的话,还是会感到不安的吧。” “不管在学校里解剖过多少具尸体,跟在老师身边记录过多少次手术过程,由自己来握着刀的话,尤其是那些人命关天的大手术,很难不害怕啊。” “不是害怕血,害怕砰砰直跳的内脏,是害怕出错,害怕疏忽和失误,害怕背负不了别人的希望。” 教授看着这个逐渐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他看得到他蕴藏的无限潜力,每个老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得意门生,身上往往能投射出他们当年的影子;可童佑茗和那些常见的优等生又是不同的,他没有那种被太多优秀加身的傲慢和狂妄,更多的是谦逊、低调与成长过程中习惯性的压抑,这大概是好的吧。他想,再没有什么更好的话来安慰这孩子了。 “永远不要对自己失望。”他说,“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竭尽全力,想对得起别人,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与此同时,这头的司峻接到了保姆的电话。 “司先生!不好了!” 听到这样噩耗般的开场白,司峻的心陡然一沉。 “司叔今天中午在阳台上的时候好像是摔了一跤,好端端的……我发现的时候看见血了……”保姆的声音听起来早已六神无主,一小段让人难以承受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大哭起来,“内出血……” 司峻站起来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冷的,眼前快看不清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司峻从公司赶到保姆所说的医院只用了十分钟,再没有更多了。他耽搁不起。 几步跨上医院大厅台阶的时候他觉得鞋底都在冒火,一路烧到头顶里连灰烬都没剩下,他脑袋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空壳,里面装满了快要无法负荷的空白,只是空白。 随之涌现的则是上辈子的记忆,他在不惑之年自甘堕落痴迷赌博,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当,那时司老爷子身上由血管病变引起的并发症早就岌岌可危了,精神上经不起一点儿刺激,又因为憋着一口气,死的时候眉眼里净是对儿子不争的愤怒和悲哀。 所以一听见“内出血”司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算计不出自己哪一步走错了?还是说不管再重来几次都躲不过这样刻薄的命运? 可他眼下只能咬牙扛住这种近乎灭顶的压力,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结果做出所谓“最好的”打算,一旦父亲过世那些无可逃避的后事,这是他该做的,不需要用任何理由做支撑的唯一选择。 但是当他在医院普外科科室门口看到童佑茗的时候,那种得不到宣泄的情绪一瞬间冲到临界点,站都站不稳了。 急诊室门口的保姆也看见他,仓皇失措地跑过来,声音被不间断的抽泣哽在喉咙里,“司先生……!都怪我没好好看护……” 司峻倦怠而不耐的伸手打断她,根本不想就这个如今已经毫无意义的话题多做争论,童佑茗从他们的对话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他问,“出什么事了?” 司峻脊背抵着医院白色的墙砖,一点儿一点儿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童佑茗走到他跟前,避讳着周围的眼光,他俯下身子挡住了司峻埋在手掌下的脸,耳边的话语破碎而模糊。“我爸……内出血。” 童佑茗眉头皱了一下,朝化验室还在晃动的大门里张望了一眼,“是不是刚才推进去做血尿便常规检查那个?” 干急插不上话的保姆总算有机会点头。 他这才缓了口气,从白大褂里伸出一只手碰碰司峻的面颊,“别太担心了。” “刚才那个病人只是炎症导致的消化道出血,没那么严重。” 男人把手从凌乱而萎靡的额发下拿开,眼眶红着,定定地仰头看向童佑茗,他一时间忘记了应有的安慰,那从未像现在这样焦灼和忧虑的神情似乎在他心里触动了什么,他移不开视线,话却在此刻脱口,“你相信我。” “那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 “我绝对会治好他。” 他趁手术前全部人马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他在司峻的额角——如同对方时常对他做的一样——吻了吻,很轻,像个约定俗成的仪式。 “在这等着。” 不等话音落下他便起身离开,拉上口罩,抖开薄薄的橡胶手套,勒住手腕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其实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不因紧张而发抖,心里像端着一碗随时都会洒出来的水,他在每一次呼吸的罅隙里重复着一句话,不准失手。 你要勇敢,因为你不能失败。 要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所爱之人。 公共场合不能抽烟,司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入定冥想般的僵坐中熬过了堪比后半生的两个钟头,他都没想换个姿势,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猛地站起来,后背一阵流窜的酸痛。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探头探脑地追着被护士推进病房的老头儿看了几眼,没有意料之中的难受,他想,一方面是因为老爷子命确实硬,看上去没他想象的那么惨烈,另一方面是由于童佑茗在之前就给了他承诺。 他相信了。 护士们在家属的协助下把病人安顿在病床上过后就急匆匆地去取输血工具,司峻印象里的护士总是手脚麻利,来去如风,可这人都走了两拨了,他始终都没看见童佑茗。 保姆听他的指示去办住院手续,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司峻扯了把椅子挨着他爸坐下,不敢轻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0 易动插在老头儿身上那些张牙舞爪的管子,他看看表,估摸着麻药的劲儿也差不多过了,就鬼鬼祟祟的对他爸说话,“爸。” 老头儿没反应,岁月静好的躺着。 “爸,我老担心你了你动一下。” 还是没反应。 见此情景,司峻调整了一下策略。“爸,刚外面过去一个36d的护士。” 老头儿一吸气,胸口猛然扩大了一圈,他奋力伸出手去抓住了他那缺德的不孝子,“扶我起来……!” 司峻:“……” 于是他彻底把心放进肚子里,笑盈盈地替他爸垫高枕头,把手腕摆放回原来的位置,避开了针头,“您老就歇着吧,要有我自个儿都去了。” 老头儿气得脸色都红润了,“你、你个操蛋玩意儿。” “不过,”他说到关键处,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你刚才已经见着你儿媳了。” “哪个?!” “给你做手术那个。” 司峻爸虚弱的捂着胸口倒回了床上,“手术台上见儿媳”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令人难以承受。 司峻洋洋得意地晃悠到病房门口,双手撑着门框喊护士,在等待人应声的过程中还扭头跟他爸做了个讨打的鬼脸;风一样的护士又来一趟,给他爸量了血压测了心率,老人家在这群环肥燕瘦之中并没有发现他梦寐以求的36d,失望溢于言表,一扭头的工夫自家儿子却没了影。 司峻在门口遇见了坐在地上的童佑茗。 他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微闭了眼,半边肩膀靠着墙角,即使看到司峻也仅仅是抬了抬手指,累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他并非体力不支,而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突然的放松、和紧随其后的巨大疲惫。 司峻沉默地望着他,身影将他头顶刺目的灯光都遮蔽住,让他能够蜷缩在那一片安然的阴暗中。 这沉默中似有千言万语,通通被他丢弃,男人单膝跪了下来,把他失去重心的身体拉进怀里,“辛苦了。” “我爱你。”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童佑茗眼睫扇动着,把脸埋在司峻颈窝里,额发乱乱的蹭起一大块。 路过的一个护士几次回了头看。 “没事了。” 他再抬头时脸上浮着一层薄红,忙不迭地把司峻从地上拽起来,低嗔道,“干什么你。” 男人只顾给他头发理顺了,对那些他所在意的关注视而不见的样子。 “你……咳,叔叔没事吗,”他指了指病房里,“有没有术后反应?” “他很好,我倒比较担心你,”司峻吸了口气,一侧嘴角调侃的翘起,“进去看看?” “那,那他知道咱俩……” “知道啊。”司峻说,“他什么都知道。” 童佑茗忧心忡忡地敲门,进去时和病床上的老人颔首示意,他从没设想过这种形式的见面,被知晓的关系让气氛更加的微妙;他走上前,话磕磕绊绊到了嘴边,“您、您好……请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然而老头儿早已看穿一切,表情慈爱而祥和地安慰他,“孩子别怕,都是自家人。” 童佑茗:“……” 他竟感受到了对方一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宽广胸襟。 可见司峻平时那种有容乃大的自信完全就是遗传学的杰作。 他摸着床沿,坐下也只坐了椅子的半个边,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这和幻想中那种带着刺探和偏见的会面截然相反,如果是前者他还懂得如何反应,太过顺遂反而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他竭力挤出个笑容,“抱歉,我太紧张了。” 司老头儿仍在那里兴致盎然地观望,“哎这孩子脸都红透了……真招人疼啊我怎么就没个这样的儿子……司峻你杵在那儿干啥呢,你出去吧这没你事儿了,我跟我儿媳说说话。” 说罢又恢复成少女托腮的姿势继续花痴他如坐针毡的儿媳妇。 司峻:“……” 他不禁对自己未来在这个家庭的地位还能否保得住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最后他很识时务的晃晃手里的烟盒,“你们聊,我去抽烟区。” “少抽两根,记得漱口。”出门前童佑茗还不忘提醒。 “知道了。” 司老爷子就静静看这两口子当着他老人家的面秀起了恩爱,他在心里笑骂了句,妈的,还怪羡慕的。 虽然在听到儿子的交往对象同是男人的时候,他心里固守了几十年的原始观念本能的遭受了冲击,可除此以外他就再也找不到排斥的理由。这孩子端正的坐在他面前,年轻有为,带点他们那个岁数特有的朝气和稚气,怯生生的,可是眼里有光。他有什么不好吗? 年轻人不过是谈个恋爱,有什么错吗? “叔叔跟你说实话吧。” 他收起方才司峻跟前的老顽童似的腔调,不笑的时候别有一副严正面孔,让人不由得跟着沉下心来。“我儿子以前是个什么人,他可能没跟你提过,毕竟不是什么能搬上台面的事儿……唉,我这个当爸的心里有数……你算是他处得最长久的一个了。以前那些个,乱得。”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子不教父之过,没管教好他的错这些年我也领教了,趁我现在还说得上话,他对你不好,就告诉我,别看我都快六十了,收拾他绰绰有余。” 童佑茗看着老头儿神气活现的样子,嘴边总算露出点笑意。“他挺好的,再说……我对他以前怎么样不感兴趣,没事去追究那个有什么意义。” “我们只谈以后。” 老头儿缓慢而赞许的点头。 “司峻跟我说过你……也不知道你们这种处对象是怎么处的……我就希望你俩一直这么好下去。要不嫌弃他,”他说,“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童佑茗回想走廊里司峻的耳语,心跳声再次鼓噪起来。 “谢谢叔叔。” “——等你习惯了就叫爸吧。” 他抿着嘴唇,眼角忽然有点发涩。“……嗯。” 司峻在走廊里跟楚清和宫隽夜分别打电话报过了平安,推门进来发现他爸已经睡了,童佑茗挽着衣袖正在给他掖被子,又过去把窗帘拉严实,转身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把门关了,一只手背在身后,当童佑茗走过来的时候搂了他的腰,凑上去咬耳朵,“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屋内光线暗淡,那边沉睡的呼吸节奏听得清晰,司峻靠在门上低着头听见童佑茗说,“把你交给我了。” 他沉沉地笑,“不好用也不给退货啊。” 手上却抱得更紧。 随着时间飞快向后推移,气温一日跌过一日,到十一月底全市已经开始集中供暖,童佑茗在办公室里摸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1 暖气片一天天热起来时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至于司峻这样一年四季生存在空调房里的小资产阶级是体会不到这种幸福感的,只有雷笑这种享不起福的贱命会从办公楼里出来之后嘹亮的骂一声娘,“你妈怎么下雪了!?卧槽我还没穿秋裤!!” 司峻嘲讽的扔给他一件大衣,“裹好了,别冻着小兄弟。” 雷笑迎着寒风默默地夹紧了腿,从这不冷不热的口吻中听出了一股酸气,“老板你咋了?经期不顺影响心情……?” 司峻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非常不齿,差点打翻了手边的便当盒,“你嫂子跟他同事出门嗨了,留老子自己凑合,你说呢。” 雷笑幸灾乐祸的接话,“还是我们单身狗生存能力强啊,不管是在怎样恶劣的条件下都……” 然后他就在司峻伸脚蹬他之前自觉的滚蛋了。 司峻悻悻地拎着一个人的晚饭回到家,屋里充盈的暖气让他舒服了些,把饭搁进微波炉后就去洗澡,洗完出来也热得差不多了,他打开电脑翻看了几封邮件,兴味索然的把饭一扫就扔在了桌角。 上个星期童佑茗过得紧凑无比,今天起阶段性工作结束,就和他同科室的同事一起出去聚餐了。司峻看看外面黑透了的天色,估摸着人得晚会儿才能回来,自己要不要出去接。 实际上对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操心,这跟年龄和心智关系不大,只是一种惯性思维。 不过很快电话就打来了。那头的童佑茗鼻音软软糯糯的,纵使喝醉了讲话还是一本正经,“司先生,我,好像,走不回家了。嗯。你稍等,我看看这是……咦……你们怎么都躺下了……快醒醒……” 司峻啧啧有声,心说童佑茗啊,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乖,具体在哪个位置,说清楚点。” 司峻没有立即切断通话,他在耳朵和肩膀间夹着手机穿好外套,车钥匙当啷一声扔进口袋,开门时兜进一阵夜风,话筒里的言语便听得模糊了。 “嗯,嗯,我知道了。你站在路边别乱跑啊童童,听话。” 他再次确认以防有听错,走进车库才挂线。 路上他一面慢慢开一面集中注意力在路旁搜寻着熟悉的人影,没多久就看到了夜色中颇为显眼的三个人,东倒西歪的,也就站在中央的他家童童还笔直如同一棵小白杨,两边各架着一个,左边那位嗨翻了的哥们儿灵魂大概被遗忘在了ktv里,嘴里还在不知疲倦的唱:“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司峻摇下车窗叫了声好,“好好好再来一首!” 那哥们儿立刻人来疯地:“观众朋友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司峻淡定地走下车,乐于助人的将两个醉鬼拨拉开,把童佑茗扛进副驾驶。那孩子还扒着他的手臂不屈不挠地问,“那他们,他们怎么办啊?” 他嗓音醺醺然中透着点天真的意味,歪头靠着车座,直接拉高司峻内心的犯罪指数。于是男人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挠挠他的下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好脾气。“放心,我把他们送回去。” 童佑茗抬起头异常灿烂的冲他笑了笑,这种幅度的笑容在他清醒时是几乎没可能出现的,他轻轻拽了拽司峻的袖子,乖得像只快睡着的猫。“谢谢啊……你叫什么来着?” 司峻把那两个人搬进车后座,关好车门,大言不惭的,“老公。” “哦,”童佑茗十分耿直,“拜托你了老公。” 司峻情绪激动的脚脖子一崴。 别说送两个醉鬼了,他想。现在让他去北朝鲜送炮弹也没意见啊。 从这一刻起,他内心井喷般的奔涌着一股返璞归真的热流,那是一种原始的、发于本性的渴望,来得势不可挡。 ——叫做“老子要睡你”。 除去从那两个同事嘴里撬出家庭住址的过程比较曲折以外,把人送回去并不难,两人都有家室,其中一位的老婆正在家门口焦急万分的等待,见到人被送回来简直羞愧得不行,一边过意不去地跟司峻道谢“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一边左右开弓抽了自家男人十几个大嘴巴“明天还上不上班了你丫找死吧?!” 司峻听得都替他疼,“医生平时压力也挺大的,那什么,外面冷啊快进去吧,我媳妇还在车里等我。” “行行行,今天真的谢谢您啊,”这个年轻的妻子站在原地目送他,掐了一把丈夫的腰,“别人家老公真好呵呵,又帅又疼人。” 男人有点酒醒了,没头没脑地问,“谁啊?小童?小童结婚了?” 再去向路边看的时候车早已开走了。 到家后已经是深夜十点半,司峻把童佑茗从车里抱出来,走进楼道。 他安静的蜷缩在司峻怀里,呼吸声在酒精作用下变得缓慢而连绵,偶尔艰难地挪动身子,梦呓般问了声,“司先生吗?” 男人勾着他的腿弯往上托了托,“是我。” “嗯,好。” 这个答案显然让他感到满意,重新阖起眼睛,还在司峻低头去吹他额发的时候,用手在鼻子上随便抓挠着。 “我们回家了吗?”他又问了,像个不在状态的小孩子。 司峻这次却没有耐心回答。 屋子里没开灯,他把失去支撑的身体放在卧室床上,看童佑茗几次费劲想爬起来又躺回去,自此不再抗拒任何亲吻和抚摸。他的手无措地抓住男人的肩膀,将对方贴身的黑色针织衫拉起了大半,露出后背上平滑而随动作起伏的肌肉线条,司峻弓着腰,身材精悍却也不乏性感味道,童佑茗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心跳得厉害。 他隐约猜得到接下来要做什么。由于前段时间工作太劳累,睡觉的时间尚且不充裕,司峻便很体谅的没有碰他,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他俩身体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在这种微醉而不烂醉的最佳状态下,他忽然迟钝地发现自己对对方的身体是有所需求的,酒精给了他不需要理性克制的理由,所以司峻意外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那生疏的主动和邀请。于是司峻仅剩的那点儿装出来的风度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想,趁人之危就趁人之危吧。他已经没有理智用来想了。 后来他甚至哄童佑茗用嘴给他做了,这孩子对他完全不设防,有一种深入本能的信任和顺从,当司峻用手指揉他湿润的下唇问他还要吗,就只知道呆呆的点头,让人越发欲罢不能。 连司峻自己都觉得这一晚上实在是太过火,不知道第二天童佑茗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削他。 然而自古常言说得好,好的不灵坏的灵。直到前一阵子司峻还得意而作死的想,童佑茗跟他生气是个什么模样,现实就这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2 样啪啪啪地打了他的脸。 闹钟响了第三遍童佑茗才醒来,比意识先一步支配身体的是四肢的酸困和腰部的刺痛,还没下床他就觉得整个人快要散架了,如同他们学校放在老实验室里那具风烛残年的人体标本。 紧随疼痛而来的才是关于昨晚的记忆,细节已经无从挖掘,童佑茗却好死不死的想起了一些糟糕的片段,后遗症总是来得更为激烈,他当时眼睛都红了,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刚醒来的司峻。 司峻几乎认为他要史无前例的飙脏话了。 可他没有,童佑茗一个字都没说,披上衣服翻身下床,尽管动作有些无法控制的不自然,他只用背影就传达给司峻这样一个准确无误的信号:他生气了。 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司峻大难临头,惊恐地跟在童佑茗身后看他只去厨房喝了杯白开水,把工作证的蓝绳子绕在手上,拿了钥匙就要出门,钟表的指针早就超过了他平时出门的点儿,司峻站在门里弱弱的问,“用我送你吗……?” 他脖子上还有衣领遮盖不住的吻痕,砰得一下摔上门。 完了。 司峻此时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这一个念头,那就是乐极生悲了。他千不该万不该耽误对方工作,要知道童佑茗那种严格得近乎刻板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在第二天安排有手术的情况下还放任自己乱来的。更何况被哄骗着做了那种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那还在这儿反省个屁啊! 司峻一跺脚,赶着投胎似的换了衣服就冲出门追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俩人一前一后经过小区门口,司峻憋了一肚子台词,出口的偏偏是最烂的一句:“童童你慢点儿腿不疼么……” 听到这话,仿佛是为了印证大腿确实不太能使上力,童佑茗浑身一震,好似全身的血都百川归海的汇聚到脸上来了,他向来和牙尖嘴利这样的形容词沾不上边儿,只得转身把司峻推得老远,“你,你别过来!” 小区保安立刻用警惕的视线直指司峻,就像目击了他光天化日荼毒祖国花朵一样。那神情让他很想将面子置之度外:没见过哄老婆的吗乡巴佬!!! 童佑茗却没等他,率先穿过马路,把他留在了红灯的对面,独自凄凉的张望。 童佑茗走得不快,步履依旧显得平稳,然而他的身体里孕育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一条开闸泄洪的黄河,一个超新星爆炸的银河系;但因为他是童佑茗,收敛情绪是他的专长,可惜在司峻面前,他连这一点点称为本能的东西都难以保住,他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在初冬早晨的北风中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与其说是在对司峻生气,倒不如说是为自己这种可称为荒淫无度的行为的深恶痛绝。 ——让他感到堵心的是对方竟然还给这种荒淫添砖加瓦来了。 他的脸随着那些翻腾不止的记忆红得极其迅猛,尤其在不小心舔了舔嘴唇的时候。 而值得庆幸的,是他能在对方面前保持恰当的沉默,没说出什么害人害己的气话来。他想,他只是一时半会儿别不过这个劲儿,目前只有工作能给他想要的镇定,抑或是对于过失的弥补。 可他现在最不乐意见的人还上赶着追来了。 司峻看着童佑茗走进了地铁站的检票口,感叹一句为时不晚,路上的小动作总算没耽误太多时间,中途好几次童佑茗的背影都快被早高峰庞大的人流给淹没不见了,司峻绕了个好几个弯、说了无数句“借过”才得以缩短差距,一转眼对方却已经进了车厢,他紧赶慢赶,终于在车门闭合的前一秒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拨开人群,一个健步蹿到了童佑茗身边。 这一下钻得令人叹为观止,就跟活皮影似的,技术含量特别高。童佑茗定睛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干吗……!” 他声音都还是哑的,昨晚受累的结果。司峻这边气儿还没喘匀,那边车门缝儿里又□□来几个人,原本和他留着半步距离的童佑茗被推搡得当头扑在他胸口,这下可把司峻乐坏了,单手把人搂了个满怀,还不忘热情洋溢的冲后面那个一脸抱歉的乘客说,“没事没事还能再上几个!!” 童佑茗真的想打他。 但凡是个脾气差点儿的,现在正是谋杀亲夫的好时机,可童佑茗终究没有,因为他低头看见男人手里拎着早餐的纸袋,里面是给他买的豆浆和奶黄包,看着看着,心里堵着的气就被消灭了大半。 说他粗心大意,却总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动摇别人。 他叹了口气,自己都没发觉。 司峻出门时走得仓促,白t恤外面套了件混纺的灰色毛衣,下面一条邋遢得很英俊的牛仔裤,没有一丁点儿稳重,流里流气的,可那眼神让人怪罪不得。 “……我跟你认错。” 童佑茗不说话。 车开了,他就这么半强迫的跟司峻抱在一起,夹裹在充斥着各种气味的陌生人中,随地铁一同向前驶离了站台。 “是我不好,”司峻挨着他的耳朵,悄声说,“下次节制点。” 马上他又忍不住笑了,在童佑茗的表情再次变得窘迫之前,“我应该多替你考虑。” “嗯。” 童佑茗闷闷地应了声,仍垂着眼帘,司峻盯了他半晌,揉搓着发顶将人按在颈窝里,“童童学会撒娇了啊。” “没有。”这次得到了相当果断的否认,“……我不生气。” 司峻嘴上没有拆穿他,知道对方心软一定会妥协,所以干脆就顺着台阶下了,“到医院先把饭吃了再工作。” “行。” 人和人之间离得太近,因此没有人会对这种拥抱生疑,其中特殊的含义只有当事者心照不宣。到站下车了司峻还有点儿舍不得,跟着童佑茗一路拉扯到了医院门口,蹬鼻子上脸的要求去跟他们科室主任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 “感谢童医生舍己为人废寝忘食温暖我的性冷淡。” 童佑茗扭头就走。 “好好好我回去。”他投降地举起双手,扬了扬腕子的表,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我也迟到了。” 连童佑茗也讲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司峻从那个外人面前成熟洒脱的男人变成了他面前喜欢耍赖的幼稚鬼,而他也从外人面前踏实简朴的好脾气变成了司峻面前会笑会闹的小屁孩儿,也许爱情这东西,日久天长了便有这种效果。 他看着他走到路边拨了电话等车,周围的人事景物都被忽略,当一对中年夫妻走到他跟前来,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或许是从没想过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来得出乎意外,童佑茗怔忡了半晌,“爸?……妈?” 远处司峻的影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3 子还在他眼里占了不多不少的一隅,好像是朝这边回了头看。 童佑茗登时就觉得如坠冰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了,脑袋里的意念零零散散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司峻千万不要回头。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早上起晚了,正赶着来上班……” “啊,”说话的是童妈妈,她开口的时候还向司峻那边望了一眼,“那边不是你那个朋友么?” “呃……我刚去买早饭……碰见他了……” 司峻看到了他。 他们的目光隔空相触,童佑茗就像是走在钢丝上,不敢有一丝多余的举动,他这辈子没像现在这样迷信过所谓的心有灵犀,此刻只能在心里祈祷司峻能读懂气氛,就如他们口中所说的普通朋友一样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 这次开口的却是童佑茗那冷淡而寡言的父亲。 “不是都迟到了吗,像什么样子,快进去。”他低声叱道,“我跟你妈来这边是去你大伯家,听说你哥的婚事好像是定下来了。路过这边就想着来看看你,没别的事。” 早就过了上班的点儿,医院大门口来往的人稀少,童佑茗在他眼皮底下绷直了身子,抬头一看司峻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他口袋里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两下,应该是短信。 “爸我知道了。”他压下一切寄生在侥幸以上的念头,跟父母简单的寒暄过后,约好了中午来医院门口等他一起吃饭,这才去了科室主任那里报到,承认自己睡过了头,虚心接受了一顿教训,保证下不为例。 童佑茗是个从小到大没怎么撒过谎的人,他的任何虚构和否认都是拙劣的表演,非常容易被人看透,换句话说,让他下决心撒谎的场合也少之又少,今天就是其中之一。 他连一秒钟的犹疑都不曾有,只有司峻。 “好险,差点被抓包啊。乖宝宝。” 看着短信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只有“他”是必须死守的秘密。 在这种天气咬牙用自来水洗了把脸,童佑茗把已经冷掉的早餐扫进肚里,换了手术服就去手术室待命。一场大的手术有时候需要好几个负责不同身体区域的医生相互配合,每人负责各自的部分。 这次的任务是体表肿瘤切割和创伤修复,童佑茗排在前面,切割这种技术活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病人是卧位,他弯着腰的时候整个后背疼得抽搐,无奈只好在心里碎碎念着司峻,骂得他连打十来个喷嚏。 中午休班之前他坐在走廊里喝牛奶,遇见早已在这里正式入职的师姐涂歌,对方这一早上过得也不清闲,来了一个难照料的烧伤病人,又是上药又是换被褥的,童佑茗看她走过来重重的坐下,把手边另一盒香蕉牛奶递过去,“师姐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涂歌咬住插好的吸管,有气无力的,“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吗,我快饿得魔怔了。” “不了,我爸妈今天来这边,中午跟他们一起。” “爸妈来查岗啊?”涂歌很惊讶。 “怎么可能会为查岗特意过来一趟看我呢。”他笑着摇摇头,“这边有亲戚要结婚。” 说着说着就到了休班的时间,他俩边聊边顺着楼梯往下走,和许许多多白衣服的人一道,还没走到正门,童佑茗就看见父母站在早上那个拐角处,母亲手上拎着个包,同父亲说着什么,看见他和涂歌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涂歌还大大咧咧地用手肘碰碰他,“我看我还是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吧……被看到再走就太不礼貌了。哎他们会不会误会啊?” “我想他们已经在误会了。” 他头痛欲裂,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妈,这是我朋友……啊不,学姐。” 由于涂歌是比较大方开朗的性格,像童佑茗这样的异性朋友也不少,更何况他本身不喜欢女孩子,两人之间不会因为暧昧而产生隔阂,所以关系素来很好;但这种纯友谊的亲密看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是很有内容的,比如像童佑茗的爸妈现在的想法。 二老打眼一看这俩孩子身高长相哪儿哪儿都那么般配,他们家童童从小就是个慢性子,开窍晚,不会来事儿,青春期都安分得反常,这一下子跟姑娘走一块儿了,竟然让他们做父母的萌生出一种迟来的欣慰。 他俩平时极少操心童佑茗的私事,此时就显得有些急功近利,涂歌就算再傻也看得出童佑茗的爸妈正用看未来儿媳的眼光审视她,并且还得出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结果。她尴尬得想要撤退,“叔叔阿姨,我,这还没吃饭,就先走了……” “哎,这姑娘,不然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童佑茗简直要跪下。“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话说出口来未免也太过羞耻,涂歌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对着童佑茗的眼神怨气冲天,还行不行了?你赔老娘的清白!? 童佑茗欲哭无泪,这边的父母自以为好不容易开明一回,擅自替儿子做了个主,“别客气,走吧走吧。” 他都来不及看他爸的脸色,被母亲推着走上了马路边的人行道。 这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童佑茗心虚极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强行和亲”就是变相的背叛感情,他觉得对不起司峻。 一边是浑然不觉的父母,一边是勉为其难的女性朋友,他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在给对方夹菜的间隙凑过去小声说,“师姐你就先委屈一下我回去再给你解释……” “我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为什么不敢带回家要拿老娘充数!”涂歌龇牙咧嘴。 “不,不是女朋友……” 儿子没娘说来话长。童佑茗把脸埋进手心儿里,这次连身心都一并痛苦了。 下午两点上班,一点四十他们从饭店出来往回走,涂歌都在和童佑茗他妈讨论苦瓜有多少种做法,俨然一个入戏太深的贴心小棉袄;童佑茗和他爸走在后面,没有任何眼神和语言交流,这种状态已经在他们之间彼此的默许中合理存在了十几年,并不会令这对父子感到不适和尴尬,好像本应如此。 然而今天似乎又是不同的。 “你也该毕业了,找女朋友是应该的,不用瞒着我们。”他爸说。 童佑茗已经改作消极抵抗了:“爸,真不是。” “就算现在不是,发展一下也是可以的。” 既非打探也非通融,而是更接近建议、或者说命令的语气,就像小时候让他在晚饭后关掉电视,回房间做作业,不容撒娇和反对的“可以”。 而多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4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4 来他已经放弃去理解父亲在他身上施加的一切,只是在与爱有关的话题上,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下午是医院几个科室内部的每周例会,时间不久但是内容枯燥,配合老院长洪钟般的声线有绝佳的催眠效果,会议室里一大半的人都在竭力撑着眼皮儿垂死挣扎,除了童佑茗和涂歌。 经过一中午的考验,童佑茗原以为师姐会坚决与他统一战线,面对统治阶级的乱点鸳鸯宁死不屈斗争到底,可他师姐的心实在是太大了,居然有了点就坡下驴的意思:我看你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反正你说你没女朋友,不如咱俩就处处看? 他噎住了。 童佑茗这个人对于玩笑话和真心话的分辨能力几乎为零,现在基本上已经丧失了应变能力,能做的只有和盘托出实情,师姐,我是没女朋友,可我有男朋友。 涂歌很痛心,“想拒绝师姐也用不着这么残酷的理由吧!?” 童佑茗:“……” 思考再三,他觉得事情到了这份儿上,不让另一位间接责任人出来澄清一下是不行了。 司峻今天下午比较闲,手头没什么项目做,跑去宫隽夜的地盘处理了些私事,接到童佑茗的电话时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喂童童。……现在?行啊,嗯,我今天碰巧没什么事,这会儿在外面……啊没骗你,真的。” 他和雷笑在后视镜里对了一下眼神,根据司峻手指的方向,雷笑吹了声口哨把方向盘打满了一百八十度,在一个允许拐弯的路口开上了反面的主干道。 “好,我一会儿就到。” 雷笑一副没药吃的死样,“你要是约会我就罢工嘤嘤嘤。” “嘿,这回还真不是。”司峻架着二郎腿,正色道,“他没告诉我具体是个什么事儿,但听他口气不像是闹着玩儿的,我有预感。” “老板,”雷笑无情的打断他,“这可是分手flag啊。” “放屁,开你的车。” 可到了约好的咖啡馆司峻一眼瞥见童佑茗跟个美艳动人的姑娘在里面等着,他差点儿从后面把雷笑勒死,“我□□大爷让你乌鸦嘴!!!” “……”雷笑死得很憋屈。 千真万确,童佑茗是跟一个姑娘坐在一桌上。这一记晴天霹雳把司峻劈得很惊愕也很困惑,还有点想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他总觉得事情应该不像看上去的那样,他甚至没有所谓“心碎的预感”,就如同笃定了不会发生那种事一样。 所以他表面上还是保持得既有风度又十分得体,他内里早就不是那个二十多岁、仗着一腔野蛮的热血冲动行事的年轻男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是男人的美德才对。 而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姑娘先叫了声,“我操这不是司总吗!” 司峻还沉浸在自导自演的苦情戏里有点回不过神,“小姐你是?” 涂歌一拍大腿,“哎呀人家就是当时扒了你的裤子给你打针的护士啦。” 司峻:“……”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分手大戏都有待商榷了。这时姑娘对面的童佑茗拍拍身边双人座椅的空位示意他坐下,等服务生把不加奶的拿铁端上来,他听见童佑茗那一板一眼好似新闻播报一样的声音,“师姐,他就是我男朋友。” “我之前说跟你提起过的、跟我一起住一起过生日的‘女朋友’,其实是男的。抱歉,我觉得你可能一时没法接受,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跟炫耀似的逢人便说……但我愿意承认。这看起来很怪异,但也挺平常的……”他把手放在司峻膝盖上拍了拍,“因此,我不能跟我父母开口,希望师姐理解我。” 说罢了才转头向司峻:“因为白天我爸妈误以为师姐是我女朋友,还有让我进一步发展的意思,所以我把你叫出来跟她解释一下,就这样。” 司峻总算松了口气,低下头把脸靠在童佑茗颈肩处温暖的凹陷里,声音低哑,“你可吓死我了小祖宗。” 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不敢太放肆,然而只是把手臂搭在童佑茗身后的椅背上这个动作,就轻易的传达出了一种地位确凿的占有欲,哪怕他两人只是在交头接耳的说话,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举止是装不出来的。 涂歌并不畏惧对面狂放的闪光弹,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体的同性恋人啊……来靠近点,对……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司峻被那个极具动感的“搞”字弄得嘴角抽搐,不确信的看了眼童佑茗,“有小半年了吧?” “嗯,我记得是六月二十七号晚上,你突然来医院找的我。”童佑茗喝了口咖啡,又往里面丢了块放糖,回答得很流利,“那之后不知道怎么就……住一块儿了。”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相互之间坦诚认定的关系,一时间在外人面前讲述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啊——真好啊——”涂歌凄凄哀哀地趴在桌上:“师弟都被追走了,我还是孤单一人。” 司峻放下手里的杯子,脑袋里忽地一闪念,在这之前都只是个闪念而已,他思考其可行性都没有花费多久,因为这冥冥之中就透着点儿天意。 他很认真的指了指窗外坐在车里的雷笑,“我把他打包送你行吗师姐?” 涂歌斜过肩膀远远看了一眼。 她拍案而起,“你他妈的在逗我?” ——一个对自己单身多年充满怨念的傲娇怎么能够容忍死基佬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开玩笑?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拉郎配的涂歌小姐终于爆发了,她的手瞄准了司老板的衣领,可是扑了个空,因为对方比她还早有准备,一把拉起童佑茗飞也似的逃跑了;而方才在车里跟着音响摇头晃脑的卷毛小哥此时堵在她面前,宛然一个鞠躬尽瘁的肉盾,由于一个跑一个拦两人没有把握好距离,涂歌的鼻子正戳在他胸口第二颗纽扣上,撞了一脸发甜的香水味。 一瞬间的心神荡漾并没有减轻她的敌意,“你干吗!” 雷笑脸红脖子粗的,“好汉饶命!我也是身不由己!放过那对苦命鸳鸯好不好!” 涂歌的脸色也不比他好看到哪去。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胸正顶在这位男同志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雷笑的脸已经红得不能自已了。可他依然顽强的遵照着老板的嘱托,用生命拦住了这位从天而降的“女朋友”。 可是当他扫了一眼将对方的黑色长发和脸型五官拼凑在一起,竟横空冒出了“咦我运气好像不错”这样的烦人想法。 而涂歌烦的是她居然觉得这个自来卷看起来还蛮顺眼的。 ——为何如此自甘堕落。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5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5 她冷静下来,决心不再迁怒于旁人,于是后退一步站定,“不好意思,我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这位先生。” 雷笑也撇撇嘴,眼睛眨巴得分外无辜,“可我老板说让我把你哄好了不让老板娘挂心。” “谁要你哄啊……你这么爱你老板怎么不去追他啊!” “可是!” 这个问题让雷笑一下子换上了富有情怀的严肃面孔,他诚恳而有力地说,“我更喜欢哄你这种胸大又有性格的美少女啊!” “……” 涂歌愣了足有十秒钟之久,不知为什么就原谅了他。 “好吧,你坐下。” 她无可奈何,其中却并未掺杂不屑的情绪,把提包扔回圈椅里,坐下,交叠的双腿轻轻斜倚着,把滑落至额前的头发向后拢了过去。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给我点一杯烧仙草,然后哄我。” 司峻想想都觉得后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辈子”童佑茗就是找了一个女性朋友、草率得近乎悲哀的结了婚,司峻不知道那人是谁,不愿也不敢刻意追问他的消息。 ——还好他此时就在身边。 童佑茗坐在副驾驶上,侧面开了半扇窗,天色渐晚,他在清冷的北风中眯起眼,看司峻心事重重地开车,没有说目的地。 “咱们去哪儿呢。” 男人这才从回忆中抽离,他嘴角有些模糊到难以察觉的笑意,低了头,手心里藏着一声叹息。 “私奔吧。”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都如流水似的平顺,没什么大起大落。依童佑茗计算起来只发生了两件事,其一,因为时常腆着个脸上门蹭饭,楚清和宫隽夜这两个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物种跟他迅速的混熟了;其二,他最近好几次在医院碰见雷笑,反正不是专程来喊嫂子的。 在这一年里的最后一个月份,天气以晴朗干燥居多,天空是锐利而深彻的湛蓝色,阳光明晃晃的,风大,怎么多喝水嘴都是干的。每次司峻看到童佑茗嘴唇红红的都会找各种理由吻他,往往没什么治愈效果,还换了另一种红法儿,以及一连串无法控制的后续事故。 家门口那条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也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在冷空气中寂寞的伸展,卖烤红薯的老人清早推着车经过,戴紫色的毛线帽,叫卖时嘴边飘散出大团大团温暖的呵气。童佑茗每天都从窗户里看到他,看到整条干净通透的街道,人来人往,眼前的玻璃被呼吸氤氲成毛茸茸的白。 天冷了人容易倦怠,平安夜那天他们哪儿都不想去,下午把被子从床上抬下来摊开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板上,手和脚相互交叉着睡个午觉。醒来时天快黑了,对面的街道点亮了一片圣诞彩灯。 临近小年才听见了关于下雪的消息。那时童佑茗刚进家门,窸窸窣窣脱了大衣和短靴,司峻也就是前脚回来的工夫,他从里屋出来,把童佑茗冻红了的手揣进衣服里贴肉暖着,冰得嘶嘶吸气。情人间最不嫌多的就是随时随地的身体接触,他们喜欢拥抱和触摸就像对待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俩人紧挨着站在电视机前,天气预报结尾那一段悠扬的音乐整好结束。 司峻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感觉掌心和腹部贴合之处的温度慢慢变得相近。 “快过年了。” 腊月二十八那天童佑茗回家,大雪如约而至。 起初地上还没积得起雪来,薄薄的一层又湿又滑,为此笨重的公车开得很慢。童佑茗没让司峻送他,说是路上不安全。他俩一齐出门,司峻步行去了他爸那边,老爷子自从上回生病以来忌嘴忌得快不食人间烟火了,司峻一边在电话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挖苦自己亲爹,一边买了老爷子爱吃的豆皮和酱肉顺道捎过去。 下午四点多童佑茗到了车站,下车往家走的路上给司峻发了个短信,雪花落在手机屏幕上,不一会儿就化成小小的圆形的水痕。他用拇指把它们抹掉。 兴许是天实在太冷了,当他在居民楼外侧看到家里柔白色的灯光,那种对温暖的渴望一瞬间充满了四肢百骸,几乎令他忘记之前所有那些横亘在心中的顾虑。 家里的气氛倒是一如既往,可童佑茗已经觉得相当知足,他少有的殷勤,去帮母亲擀皮包饺子;他爸在书房给学生备课,桌上那杯茶早已放冷了,童佑茗把手擦干净给他添水冲了杯热的,又把杯子端回来放到原处。 客厅里电视频道跳转到一个唱歌的节目,看不见画面,只有一段抒情的女声。 他爸从书桌后站起来,把手里拎着的书摆到右手边靠墙的书柜里,带着老茧的手指依次拨开松散的书脊。 “上次你跟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童佑茗拿着杯子暖手,闻言手指挪动了一下交错的位置,“没怎么样……爸你还是别关心我这个了,早着呢。” 他爸没说话。 他舔了舔嘴唇挤出点笑容,有意让语句和口吻显得轻松而天真,其中不失令人放心的稳妥,“我刚毕业,以工作为重。现在暂时还不想那些。” 话音落了许久,他爸的手离开书架,有些颤抖地垂在身侧。 “那,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他没能从那陡然跌落至冰点的空气中回过神来,一记耳光打得他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水泼了半身都是。 “你把我跟你妈当傻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留言的固定观众……于是我开始虐惹。 ☆、第 38 章 他父亲的手发着抖,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用力过度的余震。 童佑茗站在那儿,身体在战栗中忘却了任何反应,脚底都是飞溅开的玻璃渣,被水浸湿的衣裤表面很快显露出一大片湿痕,热烟一眨眼就散了。 他如梦初醒,掉头往洗手间跑,把冷水开到最大冲洗着烫红的手,最初的感觉让他咬了一下牙。他这双手是要救人的,他无时无刻不牢记着,就算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整个房间、整个脑袋里都回荡着父亲的怒吼。 “在医院门口看见你跟那个男的……我都不想说你……这种违背人伦的……简直就是变态!”他大声呵斥,“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我跟你妈一开始是不信的……千方百计的想把你往正道上领,可你呢?你干了什么?!” “你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为了那个男的你疯了是不是!啊?!” “……恶心至极。”他哆嗦着嘴唇,如同蒙受了莫大的耻辱,“你还有脸回来……” 童佑茗关上了水龙头。 头顶的灯光还是曾让他感动过的柔白色,他看不见穿衣镜里自己的脸,一双手摊开在水池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6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6 上方,忽冷忽热过后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他忽然迫切的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人,有个可以依靠和作为支持的同伴,而他很快发现他就像一个离群索居的流浪者,那些幸福的港湾和坚实的臂膀都只是可笑的白日梦。 身后的父亲不再说话,母亲也只是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不论是哀怜还是厌恶的眼神都有相同的讽刺意味,让童佑茗不敢抬头去看。 ——一直到他径自走到家门口、穿上鞋打开门毫无留恋的走进风雪里,他都没有一点点勇气抬头看。 因为他怕对上的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非亲非故的路人。 羽毛似的雪片扑在脸上的瞬间他闭了闭眼睛,腮上一片灼热的红肿,风穿过身体,那种刺骨的寒冷也不及他此时的感受一分。 很难形容。 在寻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之前,他只能不停的往前走,说是“逃”会更加贴切,他好像个误入别人领地的不速之客那么狼狈,走得不快,但也不犹豫。 后来他终于觉得冷了,摸到那被两层单衣裹着的胳膊上多了一层密密的雪,他这才停止走动,找了靠路旁的一个已经收摊关门的小店屋檐下站着。 飘着雪的夜空是暗红色,纷纷扬扬的白絮被汽车带走的风扫落在地。 他发现耳朵里还遗留着父亲的声音,怎么也消散不去,拿出口袋里唯一的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 他有点儿想笑,是那种看到愚昧的、蠢笨的事物会产生的嘲笑,分不清善意恶意,笑笑就作罢了。 然后他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拨了司峻的号码。 路边挂着象征新年的红灯笼,夜色中鲜艳而又喜庆。 “喂,童童。” 电话响了两声忙音就接通,他第一次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蹲下身往屋檐下避风的墙角里挪了两步,低头看见鞋边沾满了肮脏的黑色雪水。 “你怎么了?” 那边还有司峻父亲喊他的声音,被他嘘声制止,又靠近听筒,好像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异常。“你在哪儿?” “……我。” 他几度开口,声音薄弱得只剩下一句呼吸,“我想你。” 说完这三个字,眼泪就顺着脸颊忽地滚落下来,没有一点儿征兆,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曾想过终有一天会被这三个字打败。 而对于从来都不可奢求的东西,我们要习惯失望。 ——但我还是在确信了“他们也许不太爱我”这个事实之后,无法自拔的感到难过啊。 “……” 司峻猛地从木椅里站起来,膝盖碰了桌腿,把他爸吓了一跳。可是与惶急不安的动作相反,他的嗓音是代表着事情没有脱离状况以外的平和,“嗯,那现在要见我么?” 说话的同时他跟身后的老头儿比划了几个手势,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开门就要出去,老头儿慌忙跟过去小声提醒,“出去第二个路口有出租车……!” 司峻冲他点点头,嘴里说着,“你找个不那么冷的地方等我一会儿,好吗。” 外面的雪比他来时下得急促,照这个架势可以想象明天早晨一出门全城银装素裹的模样,但他毫不期待,他从走步变成了跑,大片大片蓬松的雪地被他踩出间隔很远的坑,裤脚马上沾湿了。 “好。”听筒那头都是隐没的风声,童佑茗似乎是极轻的笑了一下。“怎样都好。” “你会来的,对吧。” 司峻看到父亲所说的、在路口停了一排的出租车,走到最前头的那个敲敲车门,报上地址。 当司机无精打采的表示路程太远因而拒载的时候,他抓着车门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僵持片刻后,他弯腰把几张钞票塞进惊疑不定的司机胸前口袋里,关好门。 “我会的。” 我知道你会来。 我不需要试探,不需要证明,不需要那些令人厌倦的琐碎情绪做无用的铺陈,像坚信某种直达心底的渺小誓言,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次不可言说的温柔叹息,它们是筑成我最终防线的点点滴滴。我知道,我就像在快要死去时也能够默念出你的名字那样清楚的知道,你一定会来。 所以我会等。 ——司峻在童佑茗家门口的主干道下了车,马路一侧有三条街,其中一条分叉为两条小路,他一条挨着一条找过去。手机早就自动关机,背街小巷里连个路灯都没有,找过了第二条路他停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雪,和夜色中面目相仿的建筑物。他背上被汗沁湿了,露在外面的手和脸被雪刮得生疼,深一脚浅一脚的拐进右手边的小路,终于看清了瑟缩在墙角里的人,周身台阶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司峻把他抱起来,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他已经连腿都站不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施救者一样、几乎是失去神智的抱紧他。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 司峻低声哄劝道,抱着他,好像抱着原本生长在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分离超过一定时限便会危及生命;他用发音含糊的嘴唇亲吻他冰凉的额头,挪了挪身体,把童佑茗冻僵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握在掌心里,沙哑的声音化作风中散去的白雾,“放松点,对,把手松开,我背你。” 童佑茗的眼神在看清他身上单单一件衬衣的时候惊惶地挣扎了起来,司峻却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听我说,我现在背你去外面马路上打车。假如我们今晚回不去,你想想这附近有没有能凑合住一晚的地方,好不好?” 童佑茗似乎有些冷静下来,被他夹在手臂间,用力点头。 “乖。”司峻埋头吻在他眉心,转过身把他背到背上,双手托着腿窝往上提了提,咯吱一声踩进雪里。 “真冷啊,”他低低地笑,“所以抱我紧点。” 路不算很长,只是司峻没办法走得太快,他的前半生还从没体会过如此锥心刺骨的寒冷,麻木催生困倦,而困倦在这种情况下是非常危险的;他感到童佑茗那温热搏动的胸膛贴紧他,不遗余力的用能够覆盖住他的皮肤挨住他,深夜里微茫的灯光被风雪吹得清亮,他小口呼吸,抖了抖发梢细碎的冰凌。 “……司峻。”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称,他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是童佑茗在叫他。 “我父母知道了。” “我猜到了。” 司峻望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把沾满雪的鞋底在道沿边儿上磕了磕,“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想走。”他简短地说,像是不再有一丝回心转意的余地。 童佑茗趴在司峻背后,看不到他的脸,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7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7 因而只能从一侧那些稀少的、被话语所带动的神情分辨出他的潜台词,因为司峻并不是个会将喜怒哀乐都单纯表露在脸上的人,而他阅历不够,识人的经验尚不丰富,还不足以从顾盼间洞悉一个人的想法。 良久,他听见司峻说,“不行咱俩就先分开吧。你回去认个错。” 他愣住了。 “你现在还年轻,容易被冲动支配,一走了之听上去是很潇洒,做决定不计较后果,对责任没有概念。”他说,“这世上割舍不断的东西只有血缘,就算再不想认,那也是你的亲人。” “虽然我这个人一贯主张无条件袒护,这么说吧,你就算想杀人,我连问都不问也肯给你递刀……可我不想你再过几年后悔。” 他说到这里收了声,感觉不大对劲,耳边的人开始压抑地抽泣,刚想改口,一大颗眼泪滴在他脖子里,几乎烫得他发疼。 “我不……”衣领被拉扯着,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听到童佑茗痛哭失声,“不分手……” 像极了哀求。 他心中理智的防御和底线顷刻间统统坍塌破灭,再也没有什么看似成熟的言不由衷,他死死地咬了牙,“好,不分手。” 童佑茗伸手去拦从路对面小巷里拐出来的一辆出租车。 或许是两个人看起来实在太落魄,这次的司机没说什么,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个男人在后座里抱在一起的样子表情有些异样,可司峻到现在已经全不在乎了。 他冻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一条硬邦邦的鱼,内心还怀揣着春暖花开的美好幻想。人一旦要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就会从那共同退化的智商和情商之中体味出人生的真谛。 窗外夜深人静,车厢时有动荡,他抱着童佑茗平静而清醒的想,这一生算是又过了一个坎儿,把有可能出现的伤害降至最低,他已经别无所求。 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我只要你。 后半夜快一点他们直接回到了司峻父亲那边,原因是老头儿在电话里说悬着个心睡不着觉,总怕儿媳妇有个三长两短的,非要亲眼见见才行。司峻顶风冒雪的把人领进门,他爸急忙一看——这衣服少得跟光着没什么区别,眼睛红着,脸上还有掌掴的痕迹——末了,他艰难而隐晦的开口问:“……这……碰见流氓了……?” “……” 司峻这辈子想跟他爸断绝关系的愿望还从未这么强烈过。 “您敢不敢想点儿靠谱的。”他把童佑茗往浴室的方向推了推,心衰的跟他爸解释,“八成是上回我跟他在一块儿被他爹妈看见了,详细的我也没多问,看样子不是闹着玩儿。去的时候就看他外套都没穿一个人在雪地里。我真是。” 走廊尽头的浴室亮起灯光,水声溅落,他一手搭在腰际,另一只手抹了把脸,掩去那些不太适宜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心疼。“难受死我了。” “哎哟我操,”他爸也啧啧地摇头,“这孩子是亲生的?那就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哇,他父母脑壳子没问题吧,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天底下有的是把脸面看得比亲生孩子还重要的爹妈,是我运气好了摊上你啊爸爸哎。”司峻慨叹着拍拍他爸的肩膀,“你睡吧,我们俩今天就在这儿睡,我先去洗澡,冷死我了……”说时就要往浴室走,他爸眉毛一跳,准确的捕捉到重点,“等等!你们俩就这样在老子的地盘上堂而皇之的洗起了鸳鸯浴吗!好歹考虑一下你丧偶老父亲的心灵感受!” “……你实话跟我说你还想不想安度晚年了……” 司峻推开浴室的门,跟水雾中光裸的人影扬声道:“我进来了。” 童佑茗站在莲蓬头下,被水冲刷的黑发贴在眼眶和耳廓上,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直到司峻走到身后将他搂住,热水注入空洞而麻痹的皮囊,他这才感觉到对方环抱着他的手臂,亲吻他后颈的嘴唇,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揪心的温暖。 “司峻。”他叫了他一声。 “嗯?” 他转身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一大早起床看见自家儿子儿媳抱成一团睡在客房里,司老爷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老人家对灯泡儿发誓推开门的原因真的只是好奇。 通常情况下,人对于自己没接触过的领域的反应分为两种,一种是稍微偏激些的,例如童佑茗的父母,对此是唯恐避之不及,连听都不想听;而司老爷子明显归为另一种,先不说是否接纳和包容,首先他对这种自己未曾亲眼所见的搞对象方式感到很新鲜。 所以他在起床之后先没去跟厨房做早饭的保姆打招呼,而是蹑手蹑脚地溜去了客房那边,靠在门上听听,确定里面的人还没醒,这就悄悄地拧开了门锁。 于是他就见到了那难舍难分的一幕。 老头儿痛心疾首地发出一串“啧啧啧啧啧”,以表明自己对此等伤风败俗行为的由衷唾弃。 明明那么大的双人床,这都快合二为一了……养了司峻这倒霉孩子快三十年,都不知道他护食护到这份儿上……出息呢…… 他闭上眼以防自己晚节不保,一只手摸索着把门关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飘飘然去餐厅吃饭。 司峻似醒非醒的时候去客厅晃了一圈,屋里没人,只见老头子在餐桌上留了两人份的早餐和一张纸条:记得给儿媳敷脸,实在不行我房间还有消肿药膏。嘿咻要节制,记得多补肾。 司峻握着玻璃杯喝水,也用一个硕大无朋的白眼表明自己对此等低俗露骨内容的由衷唾弃。 真该让他爸没事儿少上网。 他给童佑茗重新倒了杯温开水,里面加了一勺蜂蜜,调匀了端去卧室,童佑茗也睡醒了,司峻进屋之前他给充好电的手机开了机,不出所料的,通话记录里最上面有三四个母亲的未接来电,发现他一直关机之后就没再打来,改成了短信。 “你想清楚了就早点回来吧。” 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从司峻手里接过水杯。“谢谢。” 男人坐在床边,手放在他小腿上,“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摇摇头,“没有。” 司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他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红肿,笑得很无奈,“怎么这么犟呢。” “你就先在我身边待一阵子,有打算了再回去吧。”他说,“我也拿你没辙。” 童佑茗垂着眼帘沉默了许久,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嗯。” 他言而有信,真的把童佑茗“带在了身边”。 年前的最后一天上班,司峻领来一位生面孔。他人还没踏进公司,“董事长携夫人来上班”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公司上下一片哗然。各部门启动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8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8 应急预案,连保洁阿姨都忍不住把大厅的地面拖了好几遍,就等待着能和传说中的老板娘不期而遇。 先是从前台的接待小妹那里传来确切消息:目测老板娘……是个男的。 保洁阿姨随后补充: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童佑茗跟着司峻走进电梯:“娱乐公司的气氛都是这么严肃活泼的吗。” 司峻眼睛看别处,“……我们大概只有活泼。” 他特意走去楚清办公室敲敲门,当长发男人从文案堆里抬起头的时候吹了声风骚的口哨,“楚总,我带来个新人。” 楚清眉头一皱,尽管童佑茗的脸在早上冰敷过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浮肿,还是被他察觉到了那一点点突兀的红色。“怎么搞的?” 童佑茗不好意思的笑笑,“被我爸打的……” 他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从抽屉里翻找出两个巴掌大的、一次性包装的冰袋,扔给童佑茗,话却是对司峻说的,“放眼皮子底下就照顾好了。” 司峻早已对他这种曲折的关心方式习以为常,“知道了。” 老板娘跟着老板进了办公室之后一上午都没出来,也没有发出什么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声音,令某些思想肮脏的女同志十分失望。 事实上童佑茗虽然已经放了假,大年初五就又要上班,这些天该做的是把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准备好,前几天已经和导师通了邮件,争取一次过关,免得到时候耽误工作。司峻给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没再多管,俩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沙发和办公区把他们分隔开,互不干扰。 中途雷笑倒是进来了一次,给司峻送些工作材料,路过沙发时和童佑茗打了个照面,互相点点头算是问好。毕竟他们之间着实算不上陌生。 然后他回到自己桌前,十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发进公司群里:老板娘可好看了,有卧蚕哒。 于是这天的午休时间一扫往日慵懒祥和的气氛,生猛得如同活禽市场,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人传话来说,老板娘下楼去自动贩卖机那边买气泡果汁了,于是大家团结一致的围堵在了办公楼下,就看花园里一个细长的人影缓缓走来,一手握着果汁罐子一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围了围巾,低头似是在沉思,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火辣辣的目光。 “身材比例不错啊,皮肤也挺白的……哎哟!露脸了露脸了!” 群众反响太热烈了,根本没人看到司峻正从一楼洗手间出来——他趁童佑茗去买果汁的时间去解决个人问题,顺便偷偷摸摸抽了根烟,刚走出来一看这阵仗,他疑惑的绕到一个面熟的下属背后,拍拍他说,“哎,看谁呢?新来的平模?” 那下属浑然不知地拨拉开他的手,“别打岔别打岔这看董事长夫人呢…………………………哦,司董。” 这句话一落地,点石成金的营造出了一种“千山鸟飞绝”的绝佳效果。 所有人都转头看这边。 只见司峻肩上披着个黑西装,两手抱胸斜倚着墙,冲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冷笑了声,“不想干了都?” ——接下来就是“万径人踪灭”了。 扎堆的人一哄而散,童佑茗回来的时候大厅里还和他走出去时没什么分别,他把捎带的一罐奶茶递给司峻,说,“环境不错,绿化搞得特别好,还清静。” “……”司峻点着头,深以为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中午童佑茗在司峻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司峻把腿借给他当枕头,自己在靠背上找了个适合让脑袋倚着的位置,闭目养神。 办公室里拉上了遮光窗帘,司峻在空调扇叶缓慢开合的微弱声响中,昏昏然有了睡意,左手手掌张开了遮挡在童佑茗眼睛上方,掌心能感觉到睡梦中睫毛的震颤;他睡着了。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做了个画面不大清晰的梦,像是隔着毛玻璃一样,内容倒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意外和惊奇,只是醒来的瞬间有点紧促,这种感觉在他刚刚“活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时常出没,他总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躺在那布满腥臭柏油的马路上,形容憔悴,命不久矣。 他猛然睁开眼,过多的空气一下子挤进肺里,一双手按住他,用了轻柔而使之镇定的力气,动作娴熟得好像已经重复过成百上千次;他神智复苏,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却仿佛这一生头一回感受到似的,他让那手停留在胸口,和心跳一并镶嵌在触觉、乃至整个身体的记忆里。 他睁开眼。 “是我。” 他想看到的人正在看着他,谁都没有眨眼,怕错过一秒钟就到了永远。 那之后没过两天就是新年了。 童佑茗还没在别人家过过年,实际上如今的新年和孩提时代相比已经不剩几分年味儿,对于在外奔波了一整年的人来说意义只在于合家团聚,他很庆幸现在有第二个家愿意收留自己,司峻也很高兴——他好多年没跟他爸一起过年了。 简直圆满得有点儿虚妄。 除夕夜他们去市中心的广场参加了倒数,晚上十点过后就陆续有人聚集在那儿,天气是晴冷的,童佑茗穿了件连帽的外套,几缕头发从帽檐边上伸出来,他正专心致志地给司峻围一条长围巾,无论绕几圈都好像多出一截,让他认真得有些苦恼。司峻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扭来扭去的嘴唇,最后把围巾解下来,绕了一圈在他脖子上,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站着,抬头看见夜空里疏疏朗朗几颗星星。 “哎,准备倒数啦。” 骚动的人群随着这一声音安分下来,偶尔有角落发出簌簌的低语声,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随着广场中央大楼上的时钟,看着指针一步一步迈入下一年,它默数着每个人心里的悲欢苦乐,背负着一切却从不为谁停留。 司峻觉得时间是偏袒他的,因为他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可时间又留给他枷锁,让他只能怀着无人知晓的愧疚,一步一步,于心无悔的走下去。 另一边,在司峻的劝说下,童佑茗单独给母亲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只是为了避免矛盾,想要等父亲气消了再回家,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所谓的“冷静”能够带来好结果的概率微乎其微,对于彼此坚持的正确谁都不可能轻易退让,只是这一回,他不甘心委曲求全。 他那用服从和妥协维系起来、一帆风顺的前半生,还从来没有试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因为年轻稚嫩,因为想要实现父母的心愿,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认可和爱。 可是他现在不那么想要了,并且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在保卫自己的爱情,即便这种方式不仅被动还欠缺应有的气魄和手段,总之他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9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9 不会先放弃。 倒是周围知情的朋友给了他不少安慰,比如险些卷进来的涂歌。大年初三那天,他和司峻、涂歌和雷笑四个人一块儿出来喝了个下午茶,在得知自家助理真的不辱使命拿下了学姐,司峻先是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对他俩狂笑一通,然后紧紧握着雷笑的手说结了婚一定给他包个五位数的红包。 “怎么说呢,”他很感动,“‘这亲事可攀大了’的感觉,非常美妙。” 雷笑笑得跟哭一样,“是啊,我本来打小儿就晕针,自从找了个护士,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什么病都好了。” 涂歌在旁边一只手亲昵挽着他的胳膊,随时准备给他正骨,“你有什么不满意么?” “……没有。” 当问起童佑茗这边的情况,涂歌这边则是完全仰赖女性第六感,露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呵呵,我看你在医院的时候就对我师弟图谋不轨。” 司峻咳了一声。 何止呢?他望着窗外暗暗地想,我上辈子就图了,谁能比我下手早。 “但是家里这个事儿。”她说,“最坏坏不过你们从此断绝关系,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在这个最坏的结果之上,用你能尝试的所有方法跟他们交涉,你不必太自责,这也算是尽了人事,剩下的就看他们能不能想得通了。” 童佑茗把她的话都听进心里。 后来司峻提前一天上班,临时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他就在家陪司老爷子爬了一上午的山,下午下了几盘棋,傍晚出去遛弯儿,在街上碰见了老朋友,老头儿就拉着这个白兔一样羞涩的小伙子理直气壮的介绍,“这是我干儿子!” 假期最后一天,他和司峻去了电影院,跟一屋子大红大绿喜气洋洋的观众看了场贺岁档喜剧片。 这年就算是过完了。 上班头一天,不少人还困在年后综合征里死活出不来,上午开例会照样一群睡着的,童佑茗挨着涂歌坐,一边把草稿纸上的手术报告誊写到记录簿上,一边看着她在桌子下面指甲敲打着手机屏幕噼噼啪啪的和雷笑聊天,会开了一半却被外面进来的人打断了。 “普外科的回自己科室,有点事情要说。” 这下子满屋的人醒了大半,童佑茗在拉开椅子出去之前和涂歌交换了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跟几个同事回到普外科办公室里,人齐了,刚才回来的科室主任站在桌前,手里握着一沓各种颜色的纸,被他翻得乱七八糟,随即又一股脑儿的卷起来。 “马上,”他看了看表,“这边要送来一个病人,是那个,监狱那边保外就医来的。” “支气管扩张反复咯血,化验和血库那边各就位,快点。” 童佑茗在更衣室那边拿消毒手套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两个正在换衣服的同事,提到那个人名时讳莫如深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压抑的好奇。 “听说是个巨腐败的官员啊,身家千万……姓,姓邢啊,去年被抓进去那个。” “是不是叫邢飞?” 他觉得这名字特别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三四章正文和一个番外完结!然后出个人志惹!(未和谐版的噜)有没有想要的&gt &lt ☆、第 42 章 司峻本来在看片场,被雷笑一通电话叫回了公司。 因为还不到普通员工正式上班的日子,公司里只有管理层的人在,氛围也观不出什么异常,司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雷笑趴在桌上,电脑屏幕把他的脸映得发白。 他眼睛随着光标快速滚动,司峻压根儿没想过他脸上还能出现这样凝重的神情,这跟他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温厚可欺的模样有些许令人惊讶的反差,因此司峻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走过去,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怎么了?” “公共邮箱里收了一封邮件,我手机有提醒,昨天晚上看到的。”雷笑搁下鼠标让开身子,把屏幕上附在邮件里的照片放大。“这个。” 司峻愣了愣神。 那赫然就是他们前一天在外面喝下午茶时的照片,他和童佑茗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雷笑和涂歌,那照片拍得格外有水平,并且看得出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雷笑和涂歌都只拍到了背影和侧影,镜头对准的是他二人,尤其是靠窗坐的童佑茗,被对焦抓拍的面孔辨识度极高。 司峻的手腕搭在桌面上,指尖稍稍抬起又落下,“看看有没有留言。” 雷笑用光标指住照片旁边的空白区域往下拉,在邮件末尾看到一行蝇头小字,很短。 “好久不见。邢。” 雷笑把不明所以的目光移到司峻脸上,却见他眉毛抬高了徐徐吐出一口气,有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意味。 “哦。”他点了两下头,像是点给自己看的,另一只手在雷笑那头卷发上粗鲁的揉搓了一番,“我知道了。我来处理。” 雷笑蒙在脸上的疑云没有因此消散,然而司峻这一句话多少是有分量的。“真没事儿啊?我看这妥妥儿的就是恐吓,我知道这个人……” “去去去我比你知道。”司峻佯作不耐烦的打断他,按住人的肩膀往门口推,用了惯有的懒散腔调,“都说你不用管了,放着我来。” 尽管他平时总是那样的作态,说话却仿佛生来就带着力度的,他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化的东西,好像这件事就像弄倒了一杯水那么不值一提。雷笑被他半搪塞半哄劝着离开了公司,走前还百般叮嘱,司峻实在嫌弃他聒噪,“再闹跟你楚哥闹去,看他有多少种方式让你闭嘴。” 雷笑立刻十万火急的溜了。 把门关好,司峻回到桌前拉开左手边第二层抽屉,拨开上方排列整齐的档案袋露出一个黑皮本子,上面潦草的记着一些由特定词汇组成的事件,隔几行有的被划去,诸如“陪酒”“订婚”“堕胎”“赌博”等等字眼,代表对此事件的避免;而依旧留在涂抹痕迹之间的那些字迹,则代表残余至今的隐患。 邢飞怎么会出来?用了什么手段?他想做什么? ——会影响到童佑茗吗?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提示灯熄灭,历时一个半小时的手术结束了。 可是带领着若干年轻医师的科室主任脸色并不好看,他盯着办公室里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笑容和言辞都称不上友善,“所以,您几位是特意来耍我们的?” 其中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伸出胖胖的手把门虚掩上,浑身打扮没有一样不显赫,长相却不怎么撑得起门面,眉眼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的客气,“医生,我们跟院方签过了协议,这公文公章一应俱全,化验单和取保书也在呢,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你这个化验单根本就是假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0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0 的。” 科室主任脸色铁青,顾不得门外几个侧目而视的学生,一把将那一叠纸本拍在桌上,响亮的一声,“我有权请警方介入!” “那您就试试,”胖男人笑眯眯的回答,“请不请得动吧。” 童佑茗换下浅绿色的手术服,把里面衬得单衣扯平展了,拿了水杯放在饮水机的热水槽里,望着细细水流出神。 方才的那个人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和扁桃体发炎,根本没有接受手术的必要,回想起刚刚主刀大夫傻站手术台前无从下手,那种唯恐诊断有误却又夹杂着被戏弄的愤怒情绪……童佑茗看了一眼加护病房。 门里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黑灰短发,瘦得形销骨立,能看出脖子上凸起的青筋,那种不友善的端详眼神也越发令人不想对视。 他弯腰去扶接满的热水,忽然听见门里传来那种意欲引起注意的口哨声。“喂。” 他皱起了眉。说不清是什么来由,他对这种说话方式也感到不快,虽不至于将这种莫名的厌恶呈现在脸上,他只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径直走开。 他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小家伙,吓跑了啊。” 童佑茗不喜欢无礼的行为,却在被迫这么做的时候,打心眼儿里认同自己,要离那个保外就医的犯人远一点。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虚无缥缈的直觉还是预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热心人,对此也毫无兴趣,但凡是谁遇见这样的身份,都懂得避嫌。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后,科室主任的心情还是不好。他布置工作的时候面无表情,口气生硬,“轮班的两个人今天留下来,其他人照常整点下班。” 童佑茗和值班的同伴对视一眼,彼此的嘴角向上提了提,笑得有点苦涩。 他刚给司峻发了短信,还没有收到回复。 “喂,你继续说。” 司峻走进停车场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他声音游离在空旷的走道里,回声冷冰冰的。他压低嗓门,“你刚说邢飞怎么回事?” “他搞着保外就医的名堂跑出来了。”宫隽夜在电话里说,“我听监狱里几个伙计说的,现在想弄个假证明很容易,只要有钱,多少人都借此机会重获自由了,他妈的。” “医院?什么医院?” “我看他十有八九会回来‘问候’你,你当心点。” “我……” 他转了个弯,走到白天停车的固定位置,闯入视线的却是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手里好像都握着什么东西。 “我可能走不了了。” 他表情有些许古怪的遗憾,只好对着电话留下一句,“叫人去医院找到童童,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童佑茗总觉得心口压着什么事儿似的不舒服,想去走廊僻静处给司峻打个电话。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或趴或坐的在位置上打盹儿,他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出来,还没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看见一个男人正在洗手间门口抽烟,后背微驼,吸进一口烟时两颊深陷,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再度袭来。他不愿多说什么,只在从男人面前经过的时候警告了句,“抽烟请去南边的抽烟区,先生,希望您配合。”不曾想男人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拦下了他。 这动作十分不客气,基本上完全挡住了童佑茗的去路,没有让开的打算。这下他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不悦。“请问您有什么意见。” 男人像没听见似的,不紧不慢地对他笑笑,“年轻人,对长辈说话要客气点。” 他依然压制着自己的语气,反问,“您认识我吗?” “不认识,”邢飞把烟头摁灭在墙角,脸上的表情很无所谓。“我跟司峻可是老相好。” 明明此时不应该表现出什么,他却条件反射的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神色起了变化,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让对面的人看出了破绽;眼前一晃他嘴巴被捂住,手上呛人的焦油味让他几欲呕吐,整个人被拖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大门砰得关死,邢飞的一只手顶在上面,另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后背紧贴着发潮的墙壁。 “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童佑茗咬着舌头强迫自己不要说话,不要露怯,不要胡思乱想,只能拼命离对方的面孔远一些。 “当初他能下狠手把我送进去,就该有心接受我这份厚礼。” 邢飞嗤笑一声,“挺有能耐,推得开投怀送抱的女人,原来是换了口味啊。怪不得不上钩。” 他粗砺如砂纸的手掌摩挲着童佑茗的脸颊和脖颈,笑得充满恶意,“你觉得我把你怎么样了他会崩溃?” 这年轻的男孩儿面无表情由他挑衅,眼神始终是冷的,和照片上在司峻身边说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做不到的。” 许久他开口。 “你可以试试。” 此时的停车场里,司峻刚转身迈开腿跑,后面的脚步声就密密匝匝的追了上来,听得他后脑勺都麻了。 有那么一秒钟,“上辈子”被人砍杀致死的那种痛感从他心尖儿上一闪而逝,他来不及去分辨此时操控着四肢的是恐慌还是焦虑,求生的欲望在短时间内占据了思想最高点;地下车库除了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汽车之外几乎找不到藏身之处,他只好掉头往门外跑。 “你跑不了!” 后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司峻根本顾不得。他就记得恍惚看见有人是拿着刀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他支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离他最近的那个脚步声仿佛已经踩到他的影子上。一路跑到停车场出口,清冷的夜风迎面扑得他一个激灵——荧光色的路杆正横在他跟前,不高不低,刚好跨不过去。 这还得了? 他冷汗都快下来了,眼角余光瞥见右手边空荡荡的保安室,隔壁有一条只容两人通过的小路,可现在往那边跑一定会被堵个正着,横竖都是死,还计较难不难看吗。 而就在他打算从路杆下面钻过去的时候,两道远光灯直打到他脚下,后面追上来就要砍的也愣住了,就看夜幕中冲出一辆神不知鬼不觉的路虎,眼看着路杆也丝毫没减速,以一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开了进来,差点撞了司峻,他想着,这下自己终于是死路一条,却冷不丁地从车窗里探出一个长发男人,对他喊,“上车!” 从这一刻起,楚清在司峻眼里就跟天仙下凡没什么两样了。 他连滚带爬的去抓车门,那边楚清只顾倒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扒住了车窗,寒光凛凛的刀刃就照着他的左胳膊劈了下来;然而没等他松开方向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1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1 盘闪躲,衣服领子就被旁边的司峻用力扯了去,那一刀生生划在他胳膊上,以弯曲的肘部为外径,小臂和大臂登时就皮开肉绽。 楚清看着那片横流的红色脑子里嗡得一声,就听司峻忍着痛骂了声娘,窗外的人被车子的惯性甩出去,他脚上猛踩几下油门,方向盘一打就向大马路开了过去。 “雷笑这小子挺开窍的嘛……真的去找你了。” 不一会儿,车厢里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楚清用力一砸方向盘,颠簸过后安静下来的车厢只听见他光火的大吼,“你找死啊!” 司峻斜靠在副驾驶上,按着左手臂,湿热粘稠的血顺着指头缝儿哔哔啵啵往外冒,凝成一小股淌在真皮座椅上,他脖子上看得见突起的青筋,嘴角却带着点儿侥幸的、讨好般的笑容。 他对楚清说,“哎,你知不知道,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四十大几了,跟人玩儿赌博,地下赌场杀上门来要钱,我一个子儿都还不起,你二话不说就跟他们签了卖器官协议,梦里的你真是个大好人呐,可是你后来再也不理我了。” 楚清脸色苍白,几次三番的看那被血染红的衣裤,喉头颤抖着。 “醒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让你不生我的气呢。” “就当做是我报答你吧。” 他声音逐渐低弱下去,笑意荡然无存,发出像是疲惫的狮子一样的粗重喘息,“去医院。” “宫隽夜已经提前去了。”楚清说,“……这点儿小伤别告诉我你撑不住。” “能,能。” 他殷殷答应着,左臂因为失血有些使不上力,头靠着车窗,心无旁骛的、在脑子里勾画起那个人的脸。 好像确实没那么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楚清抓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一只,抓着司峻的肩膀把人摇醒,“傻逼!别睡!” 男人猛然把闭起的眼睛睁开,被惊扰似的嘟囔着,“嗯?……没啊我没睡……” 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有点发白,对比着半边身体像是泡在血里那么红,裤子湿透了,左手的手指还在轻微的抽搐,被划开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他捂着伤口那只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血液流速减缓,他现在会觉得冷,越来越冷。 ——也许是车开得太快,他眼前一直有光在闪烁,时而炽烈时而黯淡,无法衔接成完整的桥段。他看见童佑茗夹在医院工作证里的那张一寸照片,看见他爸放在床头的全家福,看见每天早上熨烫完毕的白衬衣,看见童佑茗微微抬起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那条铺满了皑皑白雪的长巷,他背着他在风雪里走,好像要走完了一辈子。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司峻,”楚清又拐了个弯,努力跟他找话说,“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使劲眨了眨眼保持清醒,“你说我要是残了,童童会不会不要我啊……” “你也就有这点儿出息了你。” 楚清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看都不看红绿灯就开上了高架桥。这条路离医院是直线距离,最近。 “瞎想什么,没砍断筋就没事……” 他刚说完这句话,远处一声警笛刺耳的响起。几辆白色的车相尾随着挤上主干道,目标明确,显然是有备而来。 “妈的……司峻!坐稳了!” 他一只手把司峻的安全带绑上,将那摇摇欲坠的人体固定在车座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洗手间里的灯闪了两下,最终落成黑暗。窗外有几束路灯的光亮照着半边墙,也照着童佑茗贴在门缝上的手指,掌心弯曲扣着墙角。 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入夜后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隐隐约约发出些异响,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过去。他们对峙着,谁都没有先一步的动作,只听童佑茗问,“你在等什么?” “那你又在等什么?” 邢飞的反问是压着他的尾音说的,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种长时间关押在牢狱里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童佑茗不合时宜地想起司峻身上的烟味,偶尔混合着海洋香调的男士香水,他不喜欢太浓郁的类型,洒在手腕上,时间久了便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 他感到比方才镇定了些,却没继续这段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因为门后的走廊里传来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他和邢飞都没有动。 远方还盘旋着若有若无的警笛声。 想要进一步去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消失了,让人怀疑刚才的是否只是错觉,即便是这样邢飞还是用手臂卡着童佑茗的喉咙,防止他呼救,这种曾经混迹官场的人普遍凶狠又多疑,手像铁钳一样,童佑茗知道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可就在这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冒出的声音是很吓人的,以至于他和邢飞都愣了一秒,仿佛脱离状况之外;但童佑茗是动弹不了的,他意识到自己白白放过了一个可以逃脱的时机,邢飞似乎想去摸他的手机,肢体接触让他又一次紧张起来,更奇怪的是,手机响了一声就安静下来,对方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挂断了。 惟有脸贴在门上的童佑茗率先捕捉到了那一点点信号。 他几乎是用全力挣开了对方的钳制,大门就在他闪身到一旁的瞬间被人踹开,一声巨响伴随着迸溅的木头渣子扬了他一脸,站在正面的邢飞首当其冲的被撞倒,童佑茗抬头看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把邢飞按在地上,随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年轻人赫然是自己的学弟夏息。 他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对方却没给他发问的时间。 “你先去楼下看看吧。”夏息收了手机说,“他在呢。” 他想要用最含蓄的语言把话里的意思传达给他,其实自己也不保证童佑茗是否理解这其中不容乐观的讯息。 他站起来往外跑。 楼梯间的灯黑着,他发现楼里的医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统统转移到了就诊楼下开阔的场地里,放眼望去都是穿白色或灰色衣服的人,更扎眼的却是停在大门外的警车。 两辆警车对头形成夹角堵着一辆路虎,门口聚集的人太多,童佑茗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什么,那种强烈得近乎是刺痛的直觉,他冲出大厅,拨开低声议论的人群,看到被人从车里抬下来的司峻。 他听见自己好像喊了一句什么,也许是对方的名字,立刻就被周围种种杂音的潮水冲散了,眼前人影幢幢,有人为他让路,有人从后面拉他,终于有一张相识的面孔出现,握着他的肩膀说:“小童大夫你冷静点……人没事……他命那么硬死不了的……现在要去输血,来,来,你不要乱动,你脸都白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2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2 那头楚清站在一群穿制服的男人中间,他暴怒的声音在这里都听得真切:“这边放出来个保外就医的,你们他妈的敢堵我,行,有种……要是司峻有个三长两短,告不到你们入土我他妈不姓楚!” 他看着被抬到担架上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在抖,几次从宫隽夜手底下挣脱出来,因为他看见司峻对着他张开嘴,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童童。” 他就像被这句话照心窝里捅了一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嘴里却不住地说着,“前面就是医院,你坚持一会儿……司峻……我……” 司峻从虚空中摸到他的手,没有等他未出口的话变成呜咽,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把童佑茗抱住了,不惧旁人惊异的目光,他力气大得让人觉得疼,声音暗哑,“我对不起你……” ——这场景和那时相似到了极点。 头顶红蓝两色的灯光纵横交错,让他看不清咫尺之遥的人的脸,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可他不能睡,于是紧紧握着那只伸向他的手。 他握住了。 ——无论这一生有过怎样的美梦和离别,他都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童佑茗想不明白。就如同司峻这句抱歉不是在对他说的,可这种关头不适合他追问下去,“不用……” 他奋力制造出一点儿用于安抚他的笑意,“你没被怎么样吧?” 童佑茗跟着担架往台阶上跑,一边抹去脸上的泪一边狠命摇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少说点话……” 之前被警方隔离在事发地点外的医护人员有一部分回到岗位上,毕竟人命关天,在局势得到控制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要以救人为主,几个值班护士经常应对急救的突发状况,因此反应比较快,马上过来推司峻去输血,一位护士拦下童佑茗说他情绪不稳定,最好不要参与手术。 他被一群匆忙离去的人留在了原地,站在医院大厅青白色的灯光下,恍然若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司峻在病房里睡了多久,童佑茗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那一晚由于宫隽夜带领的第三方插手,闹得是沸反盈天,追责牵涉到“保外就医”的内情,归根究底还是要警方承担。至于私仇方面,当晚出现在停车场的人已经全部被宫隽夜的手下一个不剩的绑了,关在郊外一处货物集散地的仓库里等候发落。 有关于司峻的,童佑茗结合着前因后果已经猜想出了七八成,而那些他固然知道也帮不上忙的事情,也没有向宫隽夜和楚清多问什么。 他两天一夜没合眼,最后还是涂歌和雷笑把他反锁在房间里强迫他睡了一觉,喂他吃了几口东西,不然等司峻一醒来看到他瘦了一圈又要肉疼;第三天夏息来了一趟,除了看望童佑茗也看了看司峻,说是替人来的。 童佑茗直截了当的问他,“那天你怎么会在?” 学弟还是那副兴味索然却又知之甚多的表情,咂了咂嘴,“谁让我对象是黑……啊不,放高利贷的呢。” 除了信息量有些过于庞大以外,童佑茗没怎么感到困扰,司峻的伤情已经把他脑袋里里外外全塞满了,没有空余再去想其他。 伤口砍得不算太深,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又因为司峻平时身体素质不错,缝合了刀伤又静养了几天,人就醒过来了。童佑茗当时正准备去跟医院领导请示再放他几天假,起码要等司峻的手完全恢复、可以正常生活了,他才有心思工作。 他中午就趴在司峻床边把假条写好了,打算先去找科室主任那边盖章,桌子上放着涂歌送来水果和维生素片,他把它们摆放到一旁,把刚换好的一杯温开水放在司峻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而他刚拿了请假条要走,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你去哪儿啊……” 童佑茗盯着他看了半晌,抽身回来抱了他,“我哪儿也不去。” 之后他的假条还是批了下来,十天后带司峻出了院,这次伤得比上次车祸可重得多,老爷子那边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回家挨了一顿胖揍——司峻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那么大个人躲在童佑茗身后对着他爸干嚎:“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打我!” 司老爷子被童佑茗挡着影响正常发挥,只好隔山探海地骂,“你个倒霉玩意儿就是欠修理!小童你让开,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 童佑茗被这活宝似的父子俩弄得没辙,先按住了司老爷子,“……爸。” 没想到这一声“爸”威力如此惊人,司老爷子瞬间稀罕得没了脾气,讷讷的答应,“哎,哎。” “反正今后有我照看他,不会再犯错了。” 童佑茗一字一句地说完,给老头儿顺了顺毛搀回屋里,“您就别跟他生气了,对肝不好。” 司峻看着这阖家欢乐的一幕,一边偷偷跟宫隽夜打电话一边感慨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媳妇都会哄我爸了,这酸爽……以后指定没什么婆媳之争……” “首先。”宫隽夜冷静的指出,“他没有婆婆;其次,你他妈戒指都没买逼逼个什么?” 司峻顿时就福至心灵。当晚趁童佑茗睡着时量了他手指的尺寸,自己去订了一对钻戒藏好,想挑个好日子交给他。 然而没等他主动邀约,在离他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童佑茗提出两人再去一次去年造访过的寺庙。 司峻才忽地想起这么个事儿来。 那是三月中的一天,气温回暖,杨柳爆青,风吹到人脸上不再是刺骨的冷,司峻胳膊上的伤也拆过了线,趁着周末,俩人又走了一次当年走过的路。 时隔一年,那寺庙香火比以前旺得多了,往来游客不少,童佑茗进去先找曾托付过的那个和尚,所幸他还在。 这次司峻也在旁边,看童佑茗向对方行了礼,“当时交给过师父一个玉器,不知道是否开好了光。” 司峻听得一怔。 “必然,必然。”和尚点着头,还是笑容和蔼的模样,回另一个佛堂里取出童佑茗去年交给他的小布袋,先将里面绳子抖出来,不用手指碰了翠绿色的玉石表面,让童佑茗绕在手中,给司峻系在脖子上。 他用手摸着那墨绿色的绳子,面朝前方,听身后和尚碎碎念着。 “这玉经了九九八十一天开光,但愿能保佑施主长寿安康,莫让他人的手沾染了。”他停了一停,道,“阿弥陀佛……尘缘了不尽,珍惜眼前人呐。” 司峻就是在这一刻相信了,这世上说不定确是有因果轮回的。 “那时候没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回去的途中童佑茗问他,“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司峻沉吟过后笑了,“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 “啊,说起来,这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3 于心有愧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3 个给你。” 他把车停在楼下,窗外是万家灯火,他接过那只想要牵着不放的手,把戒指套在中指上。 “——现在它们都实现了。” 从此我有了你,不畏余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番外) 他这人很喜欢一心二用,比如在我给他打领带的时候,一边讲电话还要一边腾出手来摸我的脸。 我要是躲开,他的手就再追过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拇指压在我嘴唇上,轻柔地拨弄着,如此反复几次,我竟也不觉得烦。 “啊,是这样……接下来呢?” 他仍举着电话,却要低下头来吻我。我不敢发出声音,只把眼闭了闭,眯起的一条缝隙里看到他倾斜而靠近的面孔,眼角有一点点飞扬到嚣张的笑意。 这人过分至极,紧贴着脸还“嗯,嗯”地对着电话应声,鼻息温热灼人。我手有点发抖,好不容易将打好的结推到合适的位置,却见他像偷吃了什么点心似的,舌尖舔了嘴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笑。 我叫他看得无地自容,急忙逃去卧室里,给带孩子的保姆打了电话。 “很听话呀……嗯,现在正想午休哩……” 我说,“麻烦你了,我们可能稍晚点回来,如果需要奶粉什么的提前电话告诉我,我买了带过去。” “好,好。” “我爸呢?” “司叔在哄姐姐睡觉。要他听电话?” “啊,那就不用了,让他也休息会儿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哎呀不要紧呢小童大夫,姐弟俩都乖得很,不费事。” “嗯,那我们出门了,再见。” 我听见司峻走到我身后,往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挂了电话,知道他也准备好了,就提上事先买好的东西,和他一同出了门,开车回家。 毕业后的一年,我仅回过一次家,而且是独自一人回去。司峻知道我父母的态度,但他仍抱有好的预期,第一次回去我拒绝让他陪同,主要是担心父亲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虽说他看上去不需要我担心,我却总有这种隐忧。 好在他们终于肯做出让步,让我回家;当我鼓起勇气告诉他们我和司峻的孩子快要出生了的时候,我至今没从他们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 母亲开口问我,你们……怎么有的孩子?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很多,所以解说起来并不怎么吃力。我说,以现在的科学水平这不是难事。两个人先去医院做检查,在卵子库匹配成功的话就找代孕母亲,一样可以得到自己的孩子。我的是个男孩儿,他的是个女孩儿,预产期是下个月。 这之后又是一段令人无法应对的沉默。可我内心并不胆怯,不管会得到怎样的判决。 “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带他过来吧。” ——我和司峻站在门口,我看他和我父母问好,没有分毫不自在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他的本领,他总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很合宜。我相信他这一点。 交谈不多,我担心尴尬,就给母亲看了刚出生的孩子的照片,这时父亲也凑过来看。一张是两个孩子躺在无菌室里,一张是司峻抱着他俩让我拍的。他们明明不是一母所生,出世的时刻却没差多少,不得不说很神奇。 原本我是没想过要孩子的。自打走上这条路,我就尽量使自己在得与失中找到平衡,有些东西我注定得不到。可司峻给了我不敢奢望的。 当然,我不曾对他坦白过这些念头,怕时机不对或表达有差,便失去它应有的意义,宁愿藏在心里。司峻没问过任何让我感到棘手的问题,我猜他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也可能压根儿注意不到。 我坐在一边,不敢做出什么让人不快的举动,其实一直侧耳倾听司峻和父亲的对话。听上去他们对于彼此的关系还不能完全进入角色,每句话都有所保留唯恐闹僵,即使拘谨得要命,我却觉得如释重负。 我庆幸当初听了司峻的劝告,终于等到他们肯原谅和接纳我们。 “孩子的名字起了没有?要不要衣服?你们要是忙,就送过来让我们带带。” 还好一切都没有白费。 回去的路上我们去保姆那里看了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太小而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忙着工作又会疏于照顾,就暂时雇了人照看他们。 我跟司峻说我想辞职两年在家带孩子,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几次问我是不是考虑清楚。对此我也不是没犹豫过,男人的事业上升期可以很长,只是孩子错过了这两年,一辈子都弥补不回来。思忖过后我跟他商量,他便同意了。 “这不还是老公养你啊。” 他取笑我,在我准备争执一番之前赶我去屋里,“我在抽屉里放了给你的礼物,去看吧。” 表情还有几分局促,“我第一次送这样的东西。” 我想起早上出门前被他动过手脚的抽屉,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信。 “看完出来吃饭。”他在外面喊。 “知道了。” 我每次都这么说。 童童: 写下这些字比想象中容易。兴许是我在这之前只将心力投入遐想的部分,不怎么顾及眼前,提笔才知道轻重,并不比触碰你困难。 我没有那么多想说与你的往事,也没有什么言传身教总让你去听。你不是孩子了,我却总忍不住偏执的这样以为;以为你依赖我,每走一步都等我去扶,需要我照拂和保护,一切给予才有意义。 我不晓得你怎么想我,也可能是没说出来的东西太多,让你误认为它们是不存在的。 你正在我不远处,灯光下面,书桌对着厨房,不是我故意安排。非要看着你才写得出来,想要你记着的也只有这一句。 活着是因为念你的好。 向你承认这个看似难以启齿的事实并不让我感到尴尬,幸好我手中握着笔,否则可能一生都不再有机会。 至于选择,无法回首的事情得让人心甘情愿,我们常常用它去衡量值不值得。 而我从未后悔过选择你。无论回首过去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我记得你那时总爱问我为什么,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我不愉快的模样,我倒觉得是我欠了你。 你可知道,这世上非亲非故也肯一门心思爱你的人,他必定是欠你的。 当他历尽千帆、疲惫不堪的来到你面前,别问他走了多远。 来日方长。 司峻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