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正文 第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天师执位3 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出书版)》作者:樊落【完结+番外】 包括以下内容,请用搜索进行定位。 《天师执位3之一魇梦(出书版)》 《天师执位3之二尾戒(出书版)》 《天师执位3之三借寿(出书版)》 《天师执位3之四天罚(出书版)》 《天师执位3之五酆都(出书版)》 《天师执位3之六迷踪(出书版)》 简介 《天师执位3之一魇梦(出书版)》 文案: 搭机回国途中,聂行风罕见的被恶梦缠身,离开机场时,又遭遇神秘人物来袭, 甚至被卷入杀机四伏的不明法阵,还因此接触到疑似张玄的过往! 另一边,发现自家招财猫失踪,张玄循线而追,却次次与聂行风失了联系,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鬼魅击杀而来。 谁能告诉他,这董事长到底把自己移形换影到了哪个时空? ──《天师执位》3,小神棍的师父华丽登场! 《天师执位3之二尾戒(出书版)》 上册文案: ──张小玄离家出走!? 原是为了避免让日渐失控的情绪伤害聂行风,张玄决定独自找寻当年真相, 可在略施手段摆脱汉堡後,等待他的却不是预期中的顺利进展。 诡异的徵兆围绕神秘的尾戒而生,为情执迷的丁许虹阴气缠身, 明明专招麻烦的招财猫董事长不在身边,为何麻烦仍旧自动找上门呢? 交缠的黑白双蛇,像是某种禁咒,形影相随…… 下册文案: 失去了海神灵力的张玄,和连带无法使用神力的聂行风两人, 能依靠的只有张玄三两半的法力,和各有心思的不靠谱式神? 虐杀案频传,俞晴等骨妖阴魂不散再次来袭,藏身幕後的骨妖主人究竟是谁!? 当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歌剧院,勇闯虎穴是唯一的选择! …… 《天师执位3之三借寿(出书版)》 上册文案: ──娃娃出事了?聂行风和张玄专程回聂家替爷爷庆生, 却得知聂二少的宝贝儿子出现异常状况,竟和连续杀人案件扯上了关系!? 肩负起临时奶爸的重责大任,张玄只好力行赚钱带娃两不误的天师生涯。 围绕八起杀人案件,素问和娃娃先后牵扯其中,究竟为何,娃娃会一再的出没于命案现场? 下册文案: 当初陈文靖找上张玄为长辈做冥寿,岂料真相竟是向恶鬼借寿! 拒绝接受委托的张玄毅然离去,岂知随后陈文靖竟然失联了! 扑朔迷离的线索错综复杂,娃娃小小的身躯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张玄与董事长再陷谜云之中。但不管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 都休想越过他们伤害娃娃! 天师执位3第三弹《借寿》──借的,迟早要还! 《天师执位3之四天罚(出书版)》 文案: 世上当真有天罚这档子事?自体燃烧而死的尸身昭示着不祥, 更让张玄囧囧有神的是,为什麽娃娃连去厕所都能发现焦尸!? 传说天眼显露的地方必有祸事发生,做过亏心事的人将遭受恶报, 萧兰草和马灵枢意外发现死尸与不明头骨,又与张玄在追查的线索有什麽关连? 烈火摇曳,是诅咒、是天罚?参与其中者,一个也逃不掉! 火可以带来光明,也可以焚毁一切,包括感情、生命、罪恶,还有希望, 所以天罚,总是伴随着火焰一同出现。 《天师执位3之五酆都(出书版)》 上册文案: 张玄为了救娃娃,居然被车一撞直接撞进了地府!? 在这调查马家谜案的关键时刻,他却带个奶娃娃勇闯鬼门关, 还和自家招财猫失联了!小白无常没得靠,他那三两法术又不灵光, 就在张玄被众鬼围困时,替他解围的男人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无从记起的离别,无法预知的重逢,心情剧烈跌宕,他听见自己开口道…… 「师父!」 下册文案: 当钟魁和汉堡的身影消失在鬼门尽头,董事长就开始了他的招财猫大业── 烧大量的纸钱和符箓给张玄,确保爱惹事的小神棍金钱武力两不缺! 天罚事件再现! 参与者终究逃不了死亡阴影, 聂行风等人正想顺藤摸瓜解决马言澈事件,乔身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异常情形!? ──发现镜面上竟映不出自己的模样,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若这是天罚,它是出于善的正义?或只是纯粹的复仇? 《天师执位3之六迷踪(出书版)》 文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玄决定好好和鬼面打好关系,为接下来的逃亡打下良好基础! 但沦为阶下囚还得遭遇刺杀?有没有这么欺负天师的! 带着脱线的钟魁、脑袋不灵光的磬叔,抱起娃娃跟着汉堡逃命, 身旁少了可靠的招财猫多了个寡言的鬼面…… 这队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头顶上雷云阵阵、夺命剑光闪烁;身后是成堆的恶鬼阴差前仆后继, 究竟是谁布下这一个又一个的局,只为了让张玄阴阳两界再无容身之处? ================================== 《天师执位301魇梦》作者:樊落 《天师执位第三部一 魇梦》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2/07/17 文案: 搭机回国途中,聂行风罕见的被恶梦缠身, 离开机场时,又遭遇神秘人物来袭, 甚至被卷入杀机四伏的不明法阵, 还因此接触到疑似张玄的过往! 另一边,发现自家招财猫失踪, 张玄循线而追,却次次与聂行风失了联系,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鬼魅击杀而来。 谁能告诉他,这董事长到底把自己移形换影到了哪个时空? ──《天师执位》3,小神棍的师父华丽登场! 第一章 佛罗伦斯国际机场的候机厅前,一辆黑色加长宾士缓缓停在了车道上,后车门自动打开,坐在门旁的金发男子身体微倾,却没有下车,而是向他对面的西装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等男人下车后他才下去,手顺势向车里挥了一下。 几位跟随他已久的保镖会意,少主要跟朋友告别,不希望他们跟随,等另一位梳平头的男人也跳下车后,司机便关上车门,准备开去停车场。 车门快要关上了,一只靠在座位上打瞌睡的鹦鹉突然醒了过来,在发现大家都下车后,急忙拍拍翅膀,在车门几乎要关闭的同时,硬是从狭小缝隙里挤了出去。 动作快得像闪电,却因为鹦鹉稍微肥胖的身躯而缺少了应有的动感,负责关门的司机却吓出了一头冷汗,本能地用力连按开门键,希望不要夹到鹦鹉,它可是主人最爱的宠物,要是被挤死了,可能他们一家人的命交出去都不够赔的。 还好鹦鹉成功从门缝间逃生出去,翅膀一拍,在空中打了个旋,站在了金发男子肩上。 最先下车的西装男人走到车后箱取行李,被鹦鹉的主人拦住,抢先打开后箱,说:“聂,这种事让徒弟们做就可以了。” 话虽这样说,他自己却不动手,而是转头去看旁边那个身形健硕的平头男人,男人明白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却没多话,探身将大皮箱轻松拿了出来,放到地上,不等他继续吩咐,又跑去行李车区,推了个推车过来,将旅行箱还有随身皮包放在上面,推进机场大厅。 金发男人很有礼地请同行者先走,自己跟随在一旁,略带遗憾地说:“聂,真的不再多住几天了?最近太忙,我都没时间陪你,现在刚刚腾出了一点空暇,你又要走。” 这位即将从义大利飞回国的男人正是聂氏金融财团总裁聂行风,这次他来义大利分公司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顺便看望在这里的两位徒弟──确切地说,是情人张玄的徒弟,身为重案组督察的魏正义和他那个混黑道的外国师弟乔瓦尼?伯尔吉亚。看得出他们配合得很好,基本上乔一个眼神指令,魏正义就会乖乖去执行,至少在自己面前,他们表现得相处愉快。 其实国内那边也没那么急着要回去,只是他比较惦记张玄,这几天张玄忙办案,几乎联络不到,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聂行风做事不喜欢依凭直觉,但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他的直觉都命中靶心──小神棍这么忙,一定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董事长有师父陪,你就不需要自作多情了,”推行李的“随从”抢了聂行风的话,对乔说:“继续忙你的事吧,多给我提供些犯罪证据,省得我将来抓你时太麻烦。” 乔没跟魏正义一般见识,对聂行风抱歉地说:“对不起,聂,家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聂行风哑然失笑:“家教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董事长,他明白的,别被他那副漂亮表像迷惑了,这个现在说汉语比义大利母语还要流利的外国豆先生怎么会不明白“家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就是故意在把自己当佣工来使唤! 推着行李车,魏正义咬牙切齿地想,眼前绿光一闪,鹦鹉在乔的肩膀上站累了,翅膀拍拍,飞到行李车上坐下来,魏正义跟面前这只叫汉堡的肥鸟对视,鄙夷地说:“如果你也想被托运的话,可能会超重。” 小鸟转了个身,鸟屁股朝向他,作为对他吐槽的回应。 三人来到乘机楼层,航空公司已经开始办理托运手续,乔请聂行风坐在旁边座椅上,把他的护照和机票递给魏正义,说:“你去办理一下。” 魏正义腮帮子鼓了起来,他跟随这位黑道少主来义大利,是奉上司之命来监视他的,不是给他当仆人的,基于乔最近越来越过分的行为,魏正义清清嗓子,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健忘的家伙提醒一下。 “办理托运必须是本人,这是常识,师弟。” “伯尔吉亚家族里没有常识这种东西,亲爱的师兄,”乔向他微笑说:“报我的名字,她要是敢罗嗦,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了。” 魏正义想反驳,被乔打断,继续说:“回来时顺便再买两杯饮料,我要咖啡,聂的是绿茶。” “我不是你的佣人,乔瓦尼……” “是警方卧底,我知道,”乔笑吟吟地看着他,“做卧底做到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还真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魏正义被乔这种夹杂不清的成语打败了,推着行李车,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乔还故意在他身后追加一句,“时间不多,快去快回。” 魏正义给他的回应是把汉堡狠狠地掷回来,要不是乔躲得快,被只肥鸟撞到胸口上,一定会很痛。 聂行风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俊不禁,看上去似乎每次受气的都是魏正义,但也只有魏正义的话,乔才会听进去,真是相生相克的两兄弟,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是,我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定。”乔坦言:“总作一些奇怪的梦。” 聂行风心一跳,这几天他也是噩梦不断,像他这种常去各地出差的人,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但如果有危险来临,他多少会有感应,可是现在除作梦和心慌外,没有其他反应,这才是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乔察言观色,说:“看来我的直觉没错,所以这次还是让魏陪你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派他去打冲锋。” “不用,你这里环境复杂,魏正义留下比较好,那边如果有事,我跟张玄会应付的。” 聂行风不敢说以张玄的要面子,绝对不爽要徒弟来保护,这一点乔当然明白,所以才特意把魏正义支开,不过既然聂行风这么说,他也就没再勉强,扫了一眼瘫在旁边座椅上打盹的汉堡。 被扫视,汉堡脑门上的雷达立刻启动,急忙飞到聂行风面前转来转去,意思很明显──带我回去吧带我回去吧。 虽然在汉堡看来,张玄就是神棍加恶棍的综合体,才导致它一介堂堂的阴界信使沦落到给人类当佣人的地步,但乔和魏正义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两相比较,回国内,它返回阴界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些,为了早日回地府,就算跟着一个恶棍混日子,它也认了。 可惜美好的理想化成了泡泡,聂行风像是没听懂它的心声,把头转开了,汉堡急了,想再飞到聂行风面前自荐,被乔扯着翅膀拉回来扔到一边,它正要再为自己争取权益,对面传来諠哗声,一个打扮华丽的男人由一群记者和粉丝簇拥着走了过来。 男子是亚洲人,个子却细长高“身兆”,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灰金色头发,五官深邃精致,远远看去,像一尊雕琢华丽的玉色人偶,记者们追着向他发问,他很配合地停下脚步,把墨镜摘下来,挂到领口上,回答问题时特意摆出各种造型,引得周围粉丝叫声连连,闪光灯亮成一片。 男人举手投足中带着独特的魅力和气势,还有一点点的妖媚,连汉堡都忍不住转头多看了几眼,周围没人,它耐不住好奇,小声问:“这么大派头,他是谁?” “他叫haasgray,是国际着名的服装设计师和形象顾问,长居美国,这次来义大利举办服展,现在会展结束,他可能要回去了。” 乔会解释,纯属是看出聂行风有兴趣,谁知汉堡的八卦档挂上,啧啧鸟舌,评论说:“身材真好,还以为他是模特儿呢,看不出你除了混黑道,对服装界也这么了解,还是你喜欢他这一款的?” 乔的银眸里闪过鄙夷,“伯尔吉亚家族里很多女人都对他着迷,为听他一堂化妆形象课不惜大把抛钱,不过他的确很精通化妆修饰,十年前这模样,现在几乎没怎么变。” “也就是说他是小白脸了,还是个驻颜有术的小白脸。”汉堡好奇地盯着哈斯带着他的粉丝团去了托运区,继续品头论足,“不过他长得还真不赖。” 聂行风有听说过haasgray这个人,不过也仅限于听说,他对娱乐新闻没太大兴趣,见魏正义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大杯饮料,他迎上去,道了声谢,想帮忙把饮料接过来,被乔拦住,接下那杯咖啡,然后抽出魏正义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护照机票和登机牌,递给聂行风,说:“我送你进去。” “喂,我辛苦排队买来的!”魏正义瞪眼。 “时间到了,饮料又带不进去。”乔向他微笑:“不过我会喝的,不会让你的辛苦白费。” “早知道就下巴豆了。” 乔没听说过巴豆,不过想也知道魏正义不会说什么好话,没去理他,送聂行风来到出境门,说:“一路顺风。” “是一路平安!”魏正义在旁边不爽地呷着绿茶,纠正:“就算是伯尔吉亚家族的常识,坐飞机也不能‘顺风’,那会直接坠机!” “坠机就坠机,聂又死不了。” “那还有一飞机的人怎么办?” “那些人我又不认识,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 乔刚说完,就看到魏正义不悦的目光瞪过来,居然为这种小事跟他瞪眼,他也很不爽,脸上却浮出微笑,优雅地反问:“师兄,你觉得我的法术已经达到了言灵的水准,我说坠机就坠机?那我说你会中六`合`彩,你要不要马上去买彩票?” 魏正义不言语了,把头别到一边,心里万分厌恶当初努力教乔学汉语的自己。 微妙的气氛,聂行风觉得自己还是马上离开比较好,于是适时地道了再见,进入检查区,师兄弟两人向他扬扬手,一起说── “一路平安!” “一路顺风!” 完全没修改的道别语,魏正义瞪眼过去,就看到乔脸上毫无掩饰的挑衅,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大踏步向前走去,乔也不在意,笑吟吟喝着纸杯里的咖啡跟在后面。 哈斯从对面走过来,他已经把粉丝和记者都甩掉了,只拿了一个随身小包去出境口,修长挺拔的身形再加上温雅微笑,让他所到之处都围绕着追随的目光,乔和他走了个对面,不免也扫了他一眼。 觉察到他的注视,哈斯剑眉微挑,熟人似的向他微微点了下头,乔的心猛地一跳,危险来临的直觉直冲大脑,他本能地探手握住腰间的手`枪,可是什么都没发生,男人就这样跟他擦肩而过,走了过去,只留下一路淡雅清香。 怎么会这样? 乔皱起眉头,常年跟死神玩游戏,他信直觉更胜相信自己,不敢放松警觉,手搭在枪上转头去看,哈斯已经进了检查区,将护照递给工作人员。 “怎么了?”见乔没有跟上,魏正义又转回来,看到他神色不对,忙问。 “我不喜欢那个人。”盯着已经走远的哈斯,乔说道。 汉堡在乔肩膀上跳了跳,小声说:“ too。” “这很正常啊,”魏正义哼道:“被你们俩同时喜欢的人,这世上可能存在吗?” 乔没理会他的吐槽,快步向外走去,同时拿出手机,按下聂行风的快捷键,但想了想又关掉了,转打给张玄,电话接通,张玄问:“什么事?” “没事。”听到对面打游戏的电子音,乔突然很无力,他们在这边担心,当事人却还很开心地沉迷在游戏世界里,这是怎样的一种粗神经?问:“这么晚你还在玩游戏?” “睿庭刚介绍了一款新上市的游戏,我正在努力闯关,你知道董事长啦,等他回来,一定不让我熬通宵的。” “那师父你今晚要多努努力,”乔故意说:“我刚送聂上飞机。” “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面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声,乔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聂家会乱到怎样一种程度,以前都是霍离做打扫,自从小白去了贵族学校寄宿后,霍离也跟去了,现在家里只有张玄和聂行风两个人,家务事就全部丢给了钟点工来做,不过乔相信钟点工打扫的速度追不上张玄折腾的速度。 “聂没跟你说他今天回国吗?”他问。 “没有。” 听说聂行风要回来,张玄顾不得再玩游戏,按了暂停键,跳下床,扫视了一圈卧室,一边考虑先从哪里开始打扫,一边说:“董事长这几天一直在忙,每次都是我打给他,说到这里,请让我抱怨一下你们义大利的通讯服务业,搞得实在太差了,电话说不上几句就断线,讯号也不好……” 乔皱起了眉头,魏正义凑在他耳边一起听,当听到张玄的抱怨后,立刻一脸紧张地用力摆手,乔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明白,他们今天都有看到聂行风给张玄打电话,说他回国,如果张玄没接到,那接电话的人是谁?能让聂行风听不出破绽的嗓音,那个人要装得有多像才能办到? 两人走出机场大厅,外面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斜照,不过危险的阴霾不仅没因此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乔在脑海里迅速转了几个念头,却没点破,看着魏正义正努力跟他打手势,指指自己,又指指汉堡,表情因为焦急纠结成一团,他笑了笑,问:“师父,我跟魏这段时间也在玩游戏,很有意思,你要不要玩一下?” 张玄的嗓音一下子高了几分贝,颇感兴趣地问:“什么游戏?说来听听。” “angry birds。” “喔,这款我玩过,几只小鸟和笨猪的故事,有点单调。” “不,师父,我说的是现实版的愤怒小鸟。” 乔的银眸扫过在前面乱飞的汉堡,嘴角轻微翘起,感觉到阴谋的气息,汉堡立刻转过身,头上一撮毛竖起,鸟眼狐疑地看他们,魏正义已经明白过来了,冲乔竖起大拇指,得到赞赏,乔的唇角弯得更深,说:“这是最近我跟魏常玩的游戏,非常舒压,要不要试试?” “听起来很有趣,要怎么玩?” “跟游戏版一样,不过手感很好,威力更厉害,师父你棒球玩得怎么样?” “应该不会把球扔到后面去。” “那就ok,我送你一只green back,今天就快递过去,相信你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好啊好啊,等你,我先给董事长打个电话。” 等张玄兴奋地收了线,乔挂上电话,汉堡早已接收到那对银眸闪烁着的危险气味,不敢怠慢,翅膀一振就想开溜,魏正义早有防范,双指并起挥出,小鸟左脚上扣着的银圈亮光闪了闪,牵扯住它的灵力,然后它就啪答一声,很倒霉地摔到了地上。 魏正义灵力普普,只能暂时拦住汉堡,汉堡摔得狼狈,作为阴界信使的傲气涌上,不悦地高叫一声,展翅想变回原形,乔哪会给它这个机会,师兄弟虽然平时常常呛声,但关键时刻绝对配合默契,弹指挥出,冰冷的罡气瞬间将整只鸟身笼罩,魏正义就看着汉堡的毛整个炸开,却生生被罡气压下,然后在他们面前慢慢僵住,最后化成一只绿油油的毛皮玩具鸟。 乔弯腰将鹦鹉捡起来,并指在它身上飞快画了道符,金光沿着符籙隐现消失在小鸟体内,他说:“这道符可以镇它十二个时辰,等它醒来,就到师父手里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法术?”魏正义在旁边看直了眼,“这不像是师父的手法。” “定身术法诀是花十万美金请师父ail来的,不过结合了李派驭鬼术的心得,你不会想学的。”乔检视着手里毫无生气的玩具,淡淡地说。 以前乔为了报仇,曾跟仇人学过一些邪术,他很聪明,常将正邪两派法术融会贯通以为己用,这一点上魏正义很佩服他,魏正义资质和时间都有限,也没有乔对法术的那种痴迷,在灵学上早就被他甩得远远的,却不仅不在意,反而很兴奋。 “你太厉害了,刚才制住汉堡的这招,恐怕连师父都做不到!” 诚心实意的赞美,勉强博得乔的一瞥,魏正义跟他接触的员警都不同,虽然整天口中不离正义二字,却不会走极端,就像自己这种独辟蹊径的法术,在修行上已属邪道,他却不会乱加指责,这也是他会容忍一个员警卧底留在自己身边的主要原因。 银眸里闪过微笑,乔把玩具鸟随手扔了过去,魏正义手忙脚乱接鹦鹉的时候,他已经走开了,魏正义只听到轻飘飘一句话飞过来。 “马上送去快递。”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聂行风来到贵宾室,跟服务生要了份经济时报,报纸没什么新内容,他随便翻了翻就放下了,品着服务生送来的葡萄酒,考虑要不要带瓶petr回去给张玄。 张玄最近很忙,除了侦探社的工作外,还应邀参加电视台经济时段的演说节目,虽然节目是提前录好的,但还是占用了许多私人时间,所以这几天他打电话过去,都是简单聊两句就挂断。 聂行风拿出手机,减去时差,张玄那边已经很晚了,不过他不认为张玄会乖乖睡觉,果然,拨打后,对面一直是通话中的忙音,他试了几次都接不通,只好暂时放弃,准备过会儿再打。 对面传来说话声,哈斯打着电话走过来,手里还提了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像是一只猫,猫步踩得优雅而轻捷,在简单的步行中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如果不是之前乔有介绍,聂行风会以为他是久经训练的模特儿,但他的气场更像是明星,一路走来,已有不少人的视线被牵引着落在了他身上。 不过聂行风对他没兴趣,叫来服务生,点购了一瓶petr,把信用卡交给他付帐,服务生离开后,他拿起时报正要继续看,身旁传来搭讪声。 “嗨。” 聂行风抬起头,是坐在邻桌的哈斯,他刚打完电话,手机还握在手里。 彼此不认识,不过既然对方开了口,聂行风也不好无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没想到哈斯自来熟地坐过来,眼眸扫过他放在桌上的登机牌,欣喜地说:“原来我们的目的地一样。” 聂行风记得乔说哈斯是回美国,而自己的航班是飞国内的,不过这种事没必要纠正或探询,他轻轻点了下头,这时服务生把包装好的酒和信用卡拿过来,等服务生走后,哈斯问:“是送给情人的礼物?” 一语中的,聂行风看了他一眼,哈斯微笑说:“这么贵重的葡萄酒,当然是送给最重要的人,希望她跟自己一起分享。” 聂行风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聊天,不过哈斯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意,回道:“是的。” “我也买了很多东西呢,”哈斯指指放在邻桌那边的几个大袋子,有点为难地说:“可惜我没有情人,这些都是给朋友的,朋友多是件好事,但有时候对懒人来说,又很麻烦。” 真是个自来熟又絮叨的人,跟他俊美的外表完全不相称,这种多话的感觉让聂行风想起跟张玄初遇的情景,不由微笑起来。 其实哈斯跟张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也许跟他做服装和形象顾问有关,哈斯的礼仪感相当好,言谈举止有度,却又可以轻易引起对方的兴趣,再加上老少通吃的俊美面孔,乔说他深受女士欢迎,不是没道理的,只是作为长年定居美国的人来说,他的汉语说得这么流利,有些出乎聂行风的意料。 哈斯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他,说:“说了半天,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马灵枢,做牛做马的马,灵枢素问的灵枢。” 精致的灰金色名片,正面是用花体英文印的他的全名和公司名称及职务,反面才是汉文,只有马灵枢三个字,除此之外一切空白,让印刷显得有些空荡,像是在表明,他的一切成就都来自haasgray,大家知道享誉国际的着名形象设计师哈斯,而马灵枢这个名字,只是他跟华裔这个身分仅剩的一点牵系。 “聂行风。” 礼尚往来,聂行风收下马灵枢的名片后,也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马灵枢接了,却诧异地盯着他看,半晌,嘴唇轻轻抿起,说:“聂先生,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做朋友。” 这是什么天马行空的讲话?聂行风不解,就见马灵枢很郑重地把自己的名片收好,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名字没有笑的人,就冲这个,你也有做朋友的价值。” 马铃薯?还好吧…… 聂行风从小跟随爷爷出入商界,这点喜怒不形于色的道行他还是有的,更何况他跟各行业的人打交道,稀奇古怪的名字见得不少,相对来说,马铃薯这个谐音名根本不算什么。 马灵枢还想再跟他聊,几个衣着光鲜的义大利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向聂行风道了声失礼,迎了过去,聂行风听到他用相当流利的义大利语跟他们交谈,然后很热情地坐到一起开始喝酒,看得出这是个相当精于交际的人,但这种人也通常不会跟任何人深交。 通知乘客即将登机的广播响起,聂行风站起身,把报纸放回去,无意中看到放在书架上的一本时尚杂志,封面人物是马灵枢,旁边印着时装教皇等噱头字眼,深金色的华丽封面上男人几近透明的白衬衫分外显眼,嘴角微翘,斜坐在镜头前,明明是故意做出的姿势,却不会让人感觉违和,反而更为之吸引,尤其是他保养得很好,皮肤光滑洁净,乍看去像二十出头的青年,不过从他成名多年来推算,他至少也有三十多岁了。 聂行风刚跟马灵枢聊过,觉得他本人要比杂志上更具魅力,但静态往往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真实的一面,就比如照片里的他狭长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似魅力四射,但在聂行风看来,更像是一种算计,把身边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里的自得表现。 精明、冷漠、世故,也许还有点玩世不恭,很符合马灵枢的身分和个性,所以刚才他说的做朋友,聂行风只当是玩笑话,跟这种人交友,他恐怕要时刻提防不被算计到才行。 聂行风坐上飞机,没多久马灵枢也上来了,很巧合地坐在跟他同一排的位子上,不过是走道另一边,当发现这个巧合后,马灵枢眉头挑挑,很夸张地对聂行风说:“这世上果然存在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像是上帝在人间安排的一场闹剧。” 这句话带着浓厚的美国人风格,聂行风笑了笑,却没说话,马灵枢察言观色,说:“看来你不信上帝。” “比起上帝,我更信我自己。” “也许你是对的。”马灵枢很夸张地耸耸肩,表示赞同。 事实证明,这世上很少有人能跟张玄比聒噪,当机舱里响起即将起飞的广播后,马灵枢就再没扯着聂行风闲聊,而是要了份报纸开始看,之后的漫长飞行中,他除了就餐时稍有寒暄外,都很有礼貌的没介入聂行风的私人空间。 飞行时间很无聊,这让聂行风有些怀念身边有张玄的日子,有小神棍的地方虽然很吵,但永远不会感觉无聊,不像现在除了必要的饮食外,就一直躺在座位上睡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到身下一阵剧烈震动,聂行风睁开眼睛,发现不仅仅是震动这么简单,整个机舱都颠簸得很厉害,紧急救援装置从头顶落下,在他面前晃荡着,空乘人员的安抚广播声和乘客们的尖叫汇成一团,不断挑战着他的耳膜承受度。 不会是乔的乌鸦嘴真的灵验了吧? 周围太嘈杂,聂行风一时间无法辨别到底出了什么事,转头向窗外看去,发现飞机已经到达了机场,似乎是在跑道线上滑行中出现了状况,后面一片火光。 机舱震动得厉害,安全带似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他几乎被晃得跌出去,眼看着外面火势越来越大,巨响传来,一道灼亮光芒穿过火焰,以飞快的速度向他飞来,他想避开,身体却像是被捆缚住了,半点动弹不得…… “先生?先生?”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聂行风猛地睁开眼,机舱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声,缓和了还猛跳不停的心房,空乘小姐站在他身旁,微笑说:“先生,我们已经到达机场了,请您做好下机的准备。” 聂行风看看周围,这才发现飞机已经着陆,乘客正在陆续下机,一切都跟他平时乘机一样正常,原来刚才他看到的只不过是疲累下的一场梦而已。 不过额头上还渗着冷汗,像在揭示他见到的那一幕有多恐怖,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很少作梦,更别说噩梦,不自禁地又想起乔的调侃。 真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他向空乘小姐道了谢,起身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下机,走进过道时看了眼邻座,座位已空,马灵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第二章 聂行风办完入境手续,取了行李走出机场,机场灯光明亮,却更加衬托出夜的黑暗,跟平时不太一样,国际机场门前居然没多少人,聂行风感觉很奇怪,他没等到来接机的助理,只好自己拖着旅行箱去事先约定好的机场车位。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决定有多笨蛋了,行李箱比想象中沉得多,里面有一大半是给张玄买的东西,购物时没想太多,现在有点后悔了,明明许多东西在国内都可以买的的。 于是聂行风打电话给始作俑者,准备训他几句,可是听到的却是不在服务区的电子语音。 张玄不会又在搞什么案件跟踪吧,聂行风知道张玄的个性,只要钱到位,就算是让他去喜马拉雅山寻人,他也会立刻点头,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让张玄来接机。 联络不到人,聂行风改为发简讯,才按了几个字身后闪过车灯光芒,一辆黑色benz开过来,在他身旁停下,车窗打开,是先下飞机的马灵枢,说:“真巧,又见面了,我送你吧?” “谢谢,我的助理在等我。” “真遗憾,你是第一个拒绝我载乘的人,”马灵枢耸耸肩,不过他满面春风的表情完全看不到遗憾的存在,眼睛扫扫聂行风手中的大行李箱,“看上去很沉啊,所以帅哥,再给你一次机会,需不需要我载?” 这次的询问因为被拒绝而多了几分执着的意味,不过却不会让人感到困扰,聂行风只是觉得好笑,说:“那我即将成为第二个拒绝你载乘的人。” 再次被拒,马灵枢显得颇受打击,很无趣地把头缩了回去,小声嘟囔:“个人魅力减退了,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熬夜增老导致的。” 聂行风期初还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但马上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是蹲在副驾驶座上的一只大型犬。 大犬全身毛皮雪白,突然之间看不出犬种,只见马灵枢咕哝完又把头转向他,眼眸微眯,笑着说:“你会为没坐我的车赶到后悔的,但作为惩罚,我不会给你改变主意的机会。我要马上回去补睡美容觉了,再见,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他说完,不等聂行风回答,就踩紧油门将车开了出去,车飙向前的一瞬间,聂行风看到那只大型犬站了起来,前脚踏在搁板上抖抖毛,伸了个懒腰,他的身形足有半人高,路灯下透着漂亮的纯白色,头微微昂起,与其说是狗,倒不如说是只桀骜不驯的野狼。 +++++ 车很快跑远了,聂行风到跟助理约定好的d区停车场,可是没走几步,脚步突然放慢了,夏风习习,带来夜的清爽,同时也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是几点。 难怪刚才出机场后总感觉哪里有不对,原来是时间的问题。 可能是情绪还困扰在那个梦境里,他居然没注意到一个最大的破绽——他乘坐的是旁晚的航班,飞机着陆后,飞行时间加时差,现在国内该是中午,烈日高照的时段,不可能还是晚上! 聂行风没时间细想,急忙停止给张玄发简讯,打电话联络自己的助理,但同样是无法连上的电子音,他知道出问题了,不敢再在这里久留,转了个身,拖着行李箱快步向停车场外走去。 谁知没走多远,就感觉到周围气温骤然降低,原本是暑气炎炎的盛夏,此时他却感到了冷,寒气越来越重,令空间更加晦暗,几缕游魂不知从哪里飘荡而出,越过他在前方徘徊,感觉到它们的邪恶气焰,聂行风提起戒心,他看得出这些鬼魂是被人控制的,专为拦截他而来。 聂行风加快了脚步,但停车场好像成了一个无极空间,不管他怎么走,前面永远都是笔直的车道,两旁石柱随着他的前进落到后面,又不断再在前方出现,像是永无尽头。 随着恶魂渐多,地面泛起淡淡薄雾,很快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停车场,聂行风看到雾的尽头隐约站了一个人,雾太大,模糊了那人的容貌,却掩藏不住他身上的罡气,带着强烈杀意的罡气,这个人一定杀过很多人,很多。 熟悉的感觉,却又陌生得让人心惧,聂行风的手不自禁地颤了起来,不是怕,而是激动,像是出于某种同类的召唤,他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旅行箱丢开了,问:“你是谁?” 对方没答,而是说:“两条路给你选,张玄死,或你死。” 声音嘶哑如铁器,带着张狂的口吻,但在聂行风听来却无比可笑,双手握成拳,傲然道:“能让我们死的人,这世上还不存在。” “未必!” 话音刚落,聂行风就看到一道黑色修长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落到自己面前,罡气如剑,刺向他的心口,他急忙侧身躲避,但对方身形太快,刺啦一声,前胸衣服在罡气下出现一道长长划痕。 聂行风急忙以气运功,躲避男人的追击,他前身是上古战神,但自从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人间后,就将战神神力以张玄的名义封印了。他自己无法解印,可以解印的人又不在身边,换做平时,他跟张玄心意相通,他遭受危险,张玄会马上感觉得到,但现在很明显对手事先早有布局,在机场做下这个大结界,现在的他无法跟外界联络,而他所面临的局势,张玄也同样无法得知。 情势危急,聂行风没时间去深思布局的人是谁,只用心将仅有的灵力使出,不过这点灵力在煞气正高的男人面前根本是螳臂当车,黑影在阴魂之间游走,双掌翻飞,罡气随他的掌风不断射向聂行风,丝毫不给他躲闪余地,几招过后,聂行风身上就被划出数到血痕,被逼得连连后退。 见他轻易露出败势,男人不屑冷笑,身形冲天而起,然后再度向他击来,大喝:“还手!你的犀刃呢,拿出来!” 聂行风面容冷峻,咬牙接着对手的杀招,却始终没把跟他心神合一的上古神器唤出,因为他一早就看出来了,男人步步杀招,却始终没有真伤到他,就是在逼他唤出犀刃,而他现在的状态,就如顽童在匪徒面前拔刀一样,只是给对方提供武器而已,如果男人的目的是犀刃,那自己这样做正合他心意,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所以,他宁可在与危险步步擦肩,也不会唤出神器。 男人看出了聂行风的想法,开始焦躁起来,罡气剑风使得更加狠厉,很快将他逼到停车场外的空地上。 外面在下雨,地面阴湿,聂行风不敌他的掌风,被重重击倒在地,罡气震到血脉,他感到心口剧痛,眼帘抬起,就见凌厉寒光已逼到近前,这一剑如果插进心口,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生死关头,已不由他考虑太多,聂行风掌心一翻,就要将犀刃唤出,谁知就在这时,四周突然金光腾起,在他身边渲染出一圈赤红火焰。 硕大的圆弧环绕成六合之式,将聂行风笼罩其中,光华不减,随着圆弧的合拢射出灿烂金光,直冲丈高,六合之中金光隐现回圈,形成层层符箓咒文,咒文飞旋得太快,聂行风看不清其中内容,只觉得罡气如烈火,刺得全身作痛,更镇住了他身上仅有的灵力,让他惊怒交集。 迄今为止,他跟张玄联手解决过无数事件,这个阵符并不是他见过最凶险的,却最霸烈,里面充斥的杀伐罡气连他都觉得心惊,他无法想象天底下有谁可以布得下这样的法阵。 只见金光越旋越快,如疾风闪电,攻击聂行风的那个人也想进来,但身形跃进后,似乎又对面前回旋的极阳罡气露出怯意,微微犹豫下便失去了先机,罡气随赤阳金光飞旋,将符箓法阵围得密不透风,很快的,光芒愈集愈亮,形成一个硕大漩涡,聂行风的四肢被罡气汇成的金线一道道束住,拉向漩涡深处。 符阵罡气超过聂行风的想象,即使他拼尽全力都无法从法阵中挣脱出来,最后终于跌进了漩涡尽头,随即便被光芒吞噬了。 男人此时已经无法再冲进符阵了,只能向前靠近,想看清楚里面的景象,可惜眼前一片金光璀璨,眼睛被刺得作痛,不由自主向后晃了几步,等他稳住身形,聂行风已经消失在法阵中,金光随着他的消失渐行浅淡,最终完全消散在广袤的天空下,符阵罡气弱下,回归于最初寂静的空间。 男人这才能踏步进入符阵,脚下还流淌着炙热气焰,地面已变得焦黑,是法阵启动后造成的结果,这是他第一次启用这道阵,也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不过并不觉得可惜,毕竟他对付对象是聂行风,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聂行风的强势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以为这道符阵至少可以伤到他。 心里愤懑涌上,他挥手甩去,靠得近的阴魂被迁怒,在男人凌厉掌风下尖叫着消散了身形,盯着脚下消失的空间,男人冷冷说:“那就去你的梦中,永远不要醒来吧!” +++++ 聂行风是被一阵水波声惊醒的,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阳光斜照在身上的温度,微风轻拂,带来淡淡的却又熟悉的气息,是海水的味道。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节 他正斜靠在一块扁平岩石上,前方尽是海滩细沙,再往前,就是看不到尽头的海面,已是午后,海水随风飞溅,不断冲向沙滩,岩石被海浪拍打,溅起万千浪花,雪白水珠飞起丈高,而后迅速坠落海中,重新汇集成再一次的冲击,如此周而复始的向寂静沙滩慢慢侵袭。 这是哪里? 聂行风无从得知,眼前烟波浩渺,在激浪中描述着大海的残忍和浩瀚,相比之下,刚经历的那场生死交战根本不算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被符阵带到了什么地方,但这不重要,爱屋及乌,看着奔涌的海潮,他嘴角浮出微笑,沉静中想起张玄常说的一句话。 “有海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所以,就算下一刻张玄出现,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煦日晒得人暖洋洋的,不断喧涌的海浪表明现在正在涨潮,再待下去会有危险,所以聂行风活动了一下四肢想坐起来,但马上感觉到不对劲——他根本动不了! 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聂行风惊讶之下急忙再度用力,身体却依然毫无反应,看着不断涨向前方的海水,他突然切身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紧张之余,又不免自嘲——怎样死都好,就是不能溺死,身为海神的情人,被海水淹死这种死法实在太荒诞了! 正不知所措中,聂行风忽然感觉身体可以动了,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四肢的活动并非出于他的意愿,而是自己在动,诡异的的感觉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就看着自己的手撑住岩石一角坐起来,然后头转向四周看看,说—— “乖乖,怎么睡一觉,海水就涨这么高了,小鱼小虾钓不到了,今晚吃什么?” 是谁在说话?! 声音清澈低沉,带着睡醒过后的懒散,当听到有人说话,聂行风首先的想法就是看四周,想找到外来者,但马上想到自己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包括转头,而且声源也不是来自四周,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从他嘴里…… 随着男人的说话,聂行风感觉到自己嘴唇好像在动,当然,他无法用手触摸来判断自己的推测,看着自己的身体跳下岩石,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根翠绿竹竿,又伸脚勾起岩石下一个小鱼篓,鱼篓随着他的勾动飞起来,他竹竿一晃,用竿头抄住,搭在了肩上,轻盈中带着洒脱的小动作,像是平时做惯了的,但这一切都不是出于聂行风的本意。 他拿东西从来不会这样轻佻,一向是规规矩矩一本正经,张玄还常为此笑他,因为这些随意任性的小动作是张玄的最爱。 像是还没睡醒似的,男人的手搭在竹竿的一头,晃晃悠悠地沿着海滩向前走,转眼间海潮已没过了海滩,湿了他脚下踩着的布鞋,他却好像不在意,反而在行走中兴致勃勃地用脚撩起海水,贪玩的样子让聂行风想起了自己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 因为男人一步三摇的走姿,聂行风很快发现他现在穿的并非之前的西装,而是一件青色布衣,脚下也是穿了双脏兮兮的布鞋,再定下神仔细察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身躯并不是他,因为他看到了男人搭在竹竿上的手掌,男人长了一双漂亮的手,手指颀长白皙,看上去比女人还要葱嫩,跟他邋遢的打扮一点不想称。 男人哼着小曲,词句含糊,其中还夹杂了不少俚语,聂行风听不太懂,只觉得他嗓音很好听,好好唱的话一定很吸引人,但很可惜,男人唱两句就卡住了,搔搔脑袋,嘟囔:“下面是什么词来着?” 如此几次回圈,聂行风对他的记忆力无语了,但他更无语的是自己现在的状况,现状太诡异,他还搞不懂自己在被怪异神力拉近漩涡后发生了什么事,当时落入符阵的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接下来不管面对什么状况,都一定不能输,因为张玄在等他回家。 他甚至预料到死亡后的过程,黄泉路上转生台,却怎么都没想到醒来后会使这样一种场面。 聂行风不是没经历过诡异事件,但像现在这样无法自主自己身体的还是初次,趁着男人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他定下心,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像是魂魄离体,而是单纯将意识附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现在所能掌握的只是一组脑电波,而这组脑电波无法控制任何行为、任何事,只能任其发展。 真是个糟糕的状况,聂行风苦笑着想,随即就感到脚下一绊,男人跌到了海水里,却没在意,又哼着小曲站起来,手里拿了只小螃蟹,笑道:“小家伙是不是迷路了?跑这么远,等退潮时会死的。” 说完,手一扬,螃蟹被他扔进了远处的海水里,聂行风看不到男人的长相,但观察他言谈举止,是个相当随性的人,短短时间里,便对他起了好感。 男人把螃蟹送回海里后,没有马上走,而是保持相同的姿势眺望远方海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得出了神,连海水没过膝盖都没注意到,倒是聂行风有点急了,眼看海水越涨越高,再这样站下去,他很快就会被奔涌的海水吞没的。 可是他的着急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只见男人眺望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把竹竿鱼篓扔掉,大踏步向海里奔去。 海水已经过膝,所以大踏步只是形容男人兴奋之下的精神速度,事实上要在海潮中逆流快走是件很困难的事,男人发癫发得太快,聂行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要不是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激动心情,他还以为这个人是突然想不开要自杀。 海水转瞬就过了腰,海浪奔腾,不断将水珠送进他嘴里,聂行风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感受到了海水咸咸的味道。 男人也感觉到了,呸了两声,把海水吐出来,索性该走路为划水,边游边叫:“宝贝,不要跑不要跑!” 暖阳斜照,金华光芒点缀在碧波之上,聂行风顺着男人紧盯的方向,隐约看到远处汹涌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像是蚌壳的物体,蚌壳颇大,蚌壳一边半开着,居然没被激流打进水底,而是随水漂游着时隐时现,聂行风有点佩服男人的眼力了,在这种涨潮状况下,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注意到卷在海浪里的大蚌壳。 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有人犯险去捡吧,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巨型扇贝藏在深海里,会随海潮飘到海边的贝类都是被掏空了的,没有任何价值。 但是很明显男人就属于没有常识的那类人,不仅奋力逆水往蚌壳那边游去,试图跟它接近,还兴奋地吆喝着,聂行风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不过拜男人癫狂所赐,他又品味了几口海水的味道。 海浪越来越大了,男人在海水里很难掌握住平衡和方向,眼看着贝壳随海潮漂浮,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终于忍不住了,突然高喝一声,双指并起迎空连画,叫道:“天地定位,六合以成,困!” 银光随男人指尖方向射出,飞向对面那片海浪中,聂行风就看到那道银光在靠近蚌壳后,绕着它迅速环成一道圆形结界,银色柔和,却将蚌壳成功困在了结界,任凭海水凶猛,却无法再牵引它半分。 薄薄的一层银色罡气,在翻卷汹涌的海面上显得模糊难辨,却始终存在着,柔和而又浑厚,是属于修道者的法力修为,聂行风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懒散的男人不仅会道术,还是道中高手,可滑稽的是,他居然把高深法术用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上。 男人似乎跟聂行风想到了一起,向结界游过去的时候,嘴里嘟囔:“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请千万别显灵,情急之下,下手难免有失分寸,等我抓到蚌壳,今晚一定大餐孝敬。” 所以,刚才那么兴奋,费这么大的事,连法术都用上了,只为了晚上吃上大餐? 聂行风感觉自己的脑电波震了一下,如果不是无法自主自己的身体,他真想脱离这个人,一走了之算了。 聂行风吐槽的时候,男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游到了结界里,透过他的视线,聂行风看到那个蚌壳大得出奇,为了躲避海浪冲击,贝壳一扇呈斜度张开,由于被结界困住,无法离开,只能在原地打着转,海潮震响中隐约夹杂着婴儿的咯咯笑声。 聂行风现在的状态比较诡异,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只觉男人身子一扑,趴到了蚌壳上,将壳扇一边奋力掰开,看着里面愣了半晌,才喃喃道:“乖乖,好大一颗……” 随着他的注视,聂行风也愣住了,呈现在眼前的其实是一个空蚌壳……不,应该是被寄居的蚌壳,原有的贝肉都不存在了,躺在里面的是个白嫩圆润的婴孩。 婴儿比普通孩子小了整整一圈,略带斜度的贝壳被他当成温床,为了舒适,身下还垫了些貌似水藻的柔软草类,不过最让人惊讶的不是孩子出现在不该出现的空间,而是他怀里抱了颗比保龄球小两号的珍珠,珍珠历经海水冲击,表面浮着淡色光华,男人伸手去触摸时,聂行风感觉到灵力包容在珍珠和婴儿身上,形成了温和的气场,让他避免遭受海浪的伤害。 仿佛感觉到聂行风的注视,婴孩腾出一只小胖手揉揉眼睛看过来,淡蓝色澄净的眼眸,像是水聚成的玉石,柔和得让人心悸,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攫住了聂行风的心房,心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一种不敢置信的猜测腾入他的心头——这是张玄吗?是他的元婴吗? 他记得张玄说过,他是师父在海边捡回来的,在他从深海回归的元婴时刻。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在他面前重新来过,那么现在的他又在哪里?他看到了张玄的元婴,那成长后的张玄呢?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聂行风再次怔住了,随之而来的则是莫名的恐惧,从一场死亡困境里突然来到属于张玄的年代,他不相信这是偶然,甚至觉得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荒诞的梦境。他读过魇鬼的故事,这种鬼最喜欢缔造诡异怪梦,让人深入其中不得自拔,向脱离梦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出现在梦境里的人,因为那是魇鬼的化身,只要他杀了—— 带着杀意的念头刚升起,聂行风就感觉到意识充满了力量,像是可以自由运用自己的四肢似的,犀刃在面前隐现,仿佛只要伸过手去,就可以轻易将它握住,杀掉迷惑自己的魇鬼。 可是杀机只在脑中转了转,便在跟婴孩的对视中消散了,婴孩眨眨眼,仿佛厌倦了一直窝在蚌壳里的生活,向他扬起手,一脸求抱抱的模样。 这样的张玄他怎么舍得动手去杀?就算他是魇鬼幻化出的,他也不舍得碰一下,心念一转,注意力转到男人身上,他想——魇鬼不可能让自己处于随时被杀的弱势中,也许这个一开始就出场的人才是真正地鬼。 犀刃随着意识握进聂行风的手里,却无法挥刀,眼前平和的景象牵扯着他的心,他知道只要刀挥下,他也许就可以从怪异时空中脱离出来,但如果这样做,他就永远无法知道曾经发生在张玄身上的经历,好奇心,还有一丝喜爱之心迫使他压制住了冲动。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聂行风这样安慰自己,这时男人已经惊喜地将珍珠拿了起来,发出一连串叫喊。 “这是珍珠吧?发财了发财了,我在海边住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大颗的珍珠,难道是变异体?哇塞,好重……” 男人唧唧哇哇地叫着,很小心地抚摸圆润的珍珠,请注意,他抚摸的是珍珠,称叹的也是珍珠,至于紧抱住珍珠不放而导致被他一起带到空中的娃娃,被他生生无视了,转着珍珠继续唠叨:“今天幸好心血来潮来一趟,这东西比扇贝肉可值钱多了,磨成珍珠粉的话,可以用很久……咦,怎么还有个累赘……” 男人眼睛里只有珍珠,紧贴在上面的婴孩在他看到只是个多余事物,伸手扒拉了一下,想把娃娃拨开,谁知婴孩力气很大,抱得又执着,他扒拉开左手,孩子右手抱住,把右手扯开,左手再抱住,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男人终于发现了珍珠下还有个活着的物体。 “哇塞!”他双手一颤,差点把大颗珍珠扔出去,瞪着死抱着珍珠不放的婴孩,叫道:“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孩子看着他,蓝瞳盈满了水光,如果不是还不会说话,他一定会反驳说自己一开始就存在了,是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而已。 “珍珠是我发现的,就是我的,你一个小孩子不要跟我抢,快松手,哪里来的回哪去!” 在发现小生物体在跟自己争东西后,男人果断地再去掰他的手心,想把他重新甩回蚌壳里,奈何婴孩就是不放,两人僵持了几分钟,小孩终于因为灵力太弱被生生从珍珠上扯开,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男人没防备,被嘹亮哭声震得手一颤,珍珠时候落下,婴孩趁机重新紧抱住珍珠,跟它一起落回蚌壳里,男人急了,伸手去抢,于是孩子连同着珍珠被再度扯了出来,在海浪声和哭声中锲而不舍地继续跟它进行第二轮珍珠拥有权的争夺战。 这是什么状况? 看着眼前这场比闹剧还要让人啼笑皆非的画面,聂行风无语了。 张玄很少跟他提起幼年往事,他只大概知道张玄是被师父收养的,至于师父是个怎样的人,张玄从来没说过,他猜想师父肯能已经过世,所以也没特意询问,以免惹张玄不快,但心中对这位抚养张玄承认的长辈一直存着尊敬和感恩,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此刻,他看到真相为止。 所以说,真想永远是残酷的,这世上跟本没有什么恩师,没有长者对弱小的护持,有的只是一个贪财的大人跟贪财的婴孩的耐性大比拼而已。 “快松手,你这样欺负一个孩子有意思吗?” 见海浪奔腾,气势越来越猛烈,男人做的结界已在海潮冲击下摇摇欲坠,生死攸关,他们却还在为了一颗珍珠争个不停,聂行风忍不住吼道。 爱屋及乌,聂行风在意的当然是张玄的元婴,看他刚从混沌中苏醒就被人欺负,小脸因为大哭胀得通红,双手也被蹭出一块块红斑,他就对这个为老不尊的师父越发反感,偏偏他的怒气无法波及到男人,男人仍在为争夺珍珠而努力,终于结界撑不住海潮击打,在再一次冲击下崩塌了。 随着遮挡物的消失,咸冷的海水重来,劈头盖脸喷了男人一身,顺利把他从自我世界中拉了出来,转头看着,不由吓了一跳,海水早已没过了他的身体,要不是他水性不错,可能已被浪头打进海底了。 感觉到男人在发现现状后一瞬间的呆滞,聂行风气急反笑,调侃:“还不快回岸上,你想淹死在这里吗?” 像是听到了聂行风的提醒,男人抓抓后脑勺,嘟囔:“对厚,会死的。” 他有些留恋地把孩子连同珍珠方放回蚌壳里,看到他这个动作,聂行风吃了一惊,如果师傅不要这个元婴,那孩子就可能重新回海底或是被其他人带走,那之后的一切都会改变,没有张玄,没有天师,没有将来跟自己携手与共的情人! 还好,他担心的事最终没有发生,男人恋恋不舍地把珍珠放回不到三秒,突然又重新拿回来,连同元婴一起抱进怀里,说:“罢罢罢,今天遇见你是我的劫,为了这颗珍珠,我认了!” 这时风浪更急,男人没时间再犹豫,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游水,本来他还担心浪潮太大,会把元婴怀里的珍珠卷走,不过很快就发现孩子把几乎跟自己等身大的珍珠抱得死紧。 “真是个小财迷啊。”他无奈地说:“这哪是修道者该做的事呢。”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聂行风忍不住吐槽,感觉着男人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往岸边游,两边海潮汹涌,溅起的浪花足有丈高,却始终没有波及到他们,总在堪堪靠近时及时退下,男人藉着水势,很快就游到了岸边。 虽然没有经历什么风险,但人的体力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比,还是相差太远,男人一上岸就累得趴到了海滩上呼呼直喘,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珍珠不见了,转头一看,婴孩正抱着自己的珍珠沿沙滩往前爬,立刻一探身,扯着小孩的小腿把他一把拉了回来。 力道又大又快,小孩随着男人的拉扯在海滩上摩擦出一条长长直线,聂行风看得心疼,孩子却没觉怎样,反而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小手在珍珠上拍打,发出咯咯笑声,仰头看男人,像是请求再玩一次。 真是个活泼健气的小家伙,可惜在差点被淹死后,他实在没力气再跟孩子玩了,男人叹了口气,把小孩抱进怀里往回走,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自己的竹竿和鱼篓,急忙转头去看。 身后波浪滔天,别说他的东西,就连那个盛元婴的大蚌壳都不知道被卷去了哪里,像是在告诉他——既然他接下了这个谈烫手山芋,今后就别想再脱手。 第三章 聂行风跟随着男人走了很久,才来到山脚下一条修葺整齐的房子前,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家了,房子还很新,周围用篱笆圈了个很大的院子,院里地上三三两两铺着花纹卵石,内合四象八卦,即是镇妖符阵,又不失一种点缀,看不出个性懒散的人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男人进了家,出乎聂行风意料,里面居然收拾得干净雅致,没什么多余的物件,摆设品都是与道术有关的东西,最醒目的就是里屋正中设置的祖师神龛,摆设极其熟悉,他家里房屋正阳之地也摆放着相同的神龛,每日三香不断——张玄为人懒散,但在尊师重道上却从来没有马虎过。 已是傍晚,男人把孩子带去浴室随便冲了一下,送去卧室床上,想了休息,又拿了条毛巾搭在他身上,孩子抱着自己的玩具,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似乎嫌毛巾碍事,伸手扯到了一边,露出白润润的小身体,然后啜着拇指仰头看跟自己抢东西的家伙。 属于婴孩才有的纯真烂漫的模样,聂行风看得笑起来,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亲眼看到张玄的童年,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让他对这个离奇空间也不排斥了,伸手想去抱抱婴孩,却在下一刻想起自己无法做到——他可以藉男人跟婴孩的接触而感受他的存在,却无法用自己的手去碰触孩子。 男人饿了,没理会婴孩的卖萌,见他不盖被,便没再管,转身去厨房做饭,导致聂行风想跟孩子多相处一会儿都没机会,见男人做好饭,又倒了杯酒,喝得自得其乐,很想提醒他——你别光顾着自己享受啊,孩子还没吃饭呢。 不过这些事男人不做,聂行风着急也没用,还好婴儿很乖,男人吃完饭,洗完澡,都没听到孩子的哭闹,等他回到房间,看到床上躺着的小生物体,才想到自己今天带了个多重要的东西回来,急忙跑过去。 聂行风跟随男人的注视,发现孩子啜着大拇指婴儿包玩具睡着了,另一只手抱着珍珠,就像普通婴儿抱玩具的模样,睡得香甜。 男人转转眼珠,见孩子没觉察到自己进来,便悄悄上前握住珍珠,想拿过来,谁知他一动珠子,孩子就醒了,小眉头皱起,很不快地瞪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男人只当看不见,手上继续加力,谁知孩子的力气也不小,尤其在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后,眼睛开始充盈泪水,然后嘴巴一张,哇的哭了起来。 顿时哭声震天,魔音灌耳般,让聂行风感到耳朵嗡嗡作响,男人立刻聪明地松手,哭声马上弱下,换成了哈欠声。 对于婴儿的执着,男人也无可奈何,跟他对视几秒后,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饿了吧?” 想当然的,没有回应给他。 不过过了这么久,就算这不是普通婴儿,也需要营养补充,男人去厨房弄了点晚饭剩下的米粥,觉得太稠,又兑了些水,找了个小汤匙,拿给孩子,一点点喂他。 孩子显然饿了,喂给他的米粥都张嘴吃了,中间还因为吃得太快呛了几次,男人掌握不住力道,好几次弄痛了他,好在他只是瘪瘪嘴,却没有哭出声。 好不容易喂完了饭,男人也累了一身汗,靠在旁边呼呼直喘,惹来孩子的笑声,聂行风也忍不住笑了,对婴儿说——“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麻烦。” 男人显然跟聂行风想的一样,休息完后又凑过去,婴孩立刻紧抱住怀里的珍珠,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仿佛把他当成敌人,让他不由苦笑。 “好,我知道你还不会说话,但你要明白,你其实不适合留在人间,我也不想养个祸害在身边,所以我们商量一下,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 “我说,就算这珠子是你养气的宝物,你现在也用不到了,没有用的东西留着也是累赘,不如回大海之前做个人情送给我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男人伸手去拿珠子,发现孩子完全没有脱手的意思,只好继续规劝:“你看我一个大男人,整天东跑西颠降妖除魔,连老婆都没有,更别说养孩子,你跟着我,早晚会被我养死的。” “……” 孩子的淡蓝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呵呵傻笑,但男人已经深刻意识到,想从孩子手里拿下珍珠是不可能的,他泄气地嘟囔:“这么执着,可不是件好事啊。” “难道你现在的作法不是另一种执着吗?”聂行风很想回他。 “如果珍珠还他,送他回海里,应该没问题,问题是不想还啊……”男人继续纠结地自言自语:“这么大颗珍珠,只怕到死再也见不到第二颗了,最近捉鬼太操劳,皮肤都变糙了,正好用珍珠养颜……可是留下他,只怕以后……” “想要珍珠,养他就好了啊。” 聂行风听来听去,听出重点在哪里,气不过男人的犹豫不决,再听到珍珠养颜这种话后,更是无语,看他家摆设也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身为修道者,这点怜悯之心应该有的吧,至少他不能因为一颗珠子就把小孩再扔回海里去。 聂行风的意识依附在男人身上,可以感受到他矛盾复杂的心境,却无法了解,许久的沉默后,男人终于想通了,一拍大腿,对婴儿说:“也罢,就留你下来吧,相遇时劫是缘,端看我们今后的造化!” 他抱起孩子,来到隔壁祖师神龛前,把他放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自己冲了热茶,又上前敬了三香,恭恭敬敬行了礼,拜道:“天师门下第七十一代传人张三拜见祖师爷,弟子想收此子为徒,请祖师爷示下。” 说完,将热茶敬上,茶盏却放在神龛上方的空中,聂行风听他口中念念有词,那杯茶停在空中颤颤摇摇,却不跌落,许久,缓缓降到了神龛之上,张三大喜,再次跪拜,道:“谢祖师爷成全,弟子便于乙丑年戍月庚辰日酉时收此子为徒,祖师爷神灵在上,请保佑这孩子日后万事平安,弘扬我道家学法。” 他叩拜完后,把孩子抱到神龛前,将另一盏茶递给他,婴孩还什么都不懂,小手也握不住茶杯,晃了晃,将茶水洒了大半,男人也只是走个形式,握着他的手把茶水敬了,对孩子说:“我叫张三,你便随我姓张,捡你自北海,单名就取一个玄字把。” 说着话,抱着张玄重新跪下再恭敬磕了三个头。 聂行风随着张三得以看到天师入门仪式,起先还对他的名字感到好笑,但是看到他拜师时的恭敬之态,嬉笑心便重新化作尊敬,注视着他将张玄收入门下,默默道了声谢。 +++++ 不过张三的郑重没保持很久,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跟张玄就珍珠的所属问题开始纠缠,在发现孩子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后,只好暂时放弃了,把做的酥饼放在床头,对他说:“我要出去做事,你饿的话就自己啃饼啊。” “他还只是个婴儿,连牙都没有,你让他怎么啃?” 聂行风忍不住吐槽,担心地看着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孩子,又怕他不小心摔到地上,又怕没东西吃饿到,可是却什么的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三在床头做了个保护结界,便离开了家。 张三并没去做事,而是溜溜达达去了临近的小镇,说是临近,却也走了半个多小时,在镇山的小店里买了些婴儿衣服和食品用品,又去杂物柜前来回转了几圈,在放保丽龙的货架前站住了。 聂行风突然感觉到一种很兴奋的心情,当然,这份心情是来自张三的,然后他就看到张三拿起一个做成圆球形状的保丽龙,快步去了收银台。 +++++ 半个多小时后,聂行风回到了张三的家,看到张玄在床上爬来爬去,还好有结界护着,没掉下床,那块酥油饼他碰都没碰,倒是抱着珍珠啃个不停,导致珠子上都是婴儿的口水。 “我的珍珠!” 张三心疼地大叫,一个箭步冲上前,他这次速度太快,张玄正玩得开心,完全没防备,等反应过来,珠子已经到了张三手里,眼睁睁看着玩具丢掉了,孩子嘴巴咧咧,正要哭,张三早有先见之明,把事先准备好的保丽龙塞给他,说:“珍珠珍珠!” 个头一般大小的圆球,小孩还无从分辨真伪,很开心地拿了过去,张三趁机把真的珍珠拿去了隔壁房间,聂行风之前看他买保丽龙,就猜到他的想法,但真正看到,还是哭笑不得,作为成年人和师父,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而且,以张玄在金钱上的精明劲,他会发现不到玩具被掉包吗? 果然,珍珠在张三手上还没捂热乎,就听到震天动地的哭喊声从卧室里传来,他吓得一抖,他最怕小孩子哭了,尤其是一哭起来就没完的孩子,想了想,突然有了灵感,把珍珠藏好,跑去卧室,就看见张玄把保丽龙扔到一边,眉眼紧紧皱成一团,一副嫌弃的模样。 张三拿过保丽龙,口念咒语,灵力随着符咒缓缓注入球身,保丽龙顿时重了不少,聂行风看到球上赤色光芒隐现,温和悠长,是修道人的纯正罡气,又这样的罡气辅助,强身健体是一定的,还能孕养张玄自身的灵力,对他好处很大,正常情况下,没人愿意这样滥用灵力,看来为了得到那颗珍珠,张三真是不惜下血本。 加附了灵力的保丽龙再度回到张玄手上,这次婴儿没发现破绽,满意地抱住保丽龙再不放手。 就这样,珍珠被张三李代桃僵占为己有,之后的几天里聂行风就看着他将珍珠砸碎,一点点磨成粉末,跟其他采来的草药混到一起,做成珍珠霜自用,用不了的则拿去镇上贩卖,还真有不少人来买,看大家的捧场程度,他以前应该做过这种事,而且还颇受欢迎,即使价格抬得很高,也完全不影响销量,让聂行风忍不住怀疑这才是他真正的赚钱管道。 看来,只有这样不务正业的师父才能教出张玄那种不务正业的徒弟啊。 不过,说张玄完全不务正业,倒是冤枉了他,他闲来没事,也会练练功,画画道符,出去帮人做做法事,但这些远远不如他在美容护肤上的用心。 聂行风跟随了张三几天,发现他非常注重保养,通常镜不离身,他的阴阳镜是特制的,正面照人,反面照鬼怪,不过张三用正面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反面,而等到十点以后鬼怪出没的旺盛时间,他早进入梦乡了。 这些习惯说好听了是爱美,说难听点就是自恋,聂行风从没见过像张三这么自恋的男人,还好他长相普通,充其量算是清秀,如果是祸国殃民那种的话,聂行风想这位张天师捉鬼之前恐怕要先捉自己。 如此几天下来,张玄带来的珍珠变成了珍珠粉和大把钞票,而张三给他的保丽龙也被他啃掉了一半,圆球小了好几圈,就算是婴儿,也会注意到自己的玩具被掉包了,还好张三趁他大哭之前又换了个新的给他,这次灵力加大,不至于每天早上起来,床上都堆满了被他啃下来的塑胶泡沫,总算把孩子糊弄了过去。 聂行风随张三照顾孩子,亲眼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渐渐习惯,家里属于小孩的东西越来越多,不复最初的幽雅清静,却不见张三有任何厌烦情绪,看来他彻底接受了张玄的存在,把他当自己孩子一般的疼爱。 张三是个好人,虽然散漫贪财又爱打扮,但他对张玄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何从不曾听张玄提起过? 聂行风想不通,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待多久,心里记挂着情人,却又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留恋,想知道更多有关张玄的事,虽然他也不能亲手去触摸孩子。 这天,张三的正牌生意终于上门了,是临镇的乡民家里闹鬼,拜托他去看看,张三像以往一样把张玄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门,聂行风随他出去,但离开不久就觉得心慌意乱,张三显然也是这样感觉的,临时改变主意,匆忙转回家。 果然一进家门,他就看到一只硕大野狗冲破了自己做的结界,攀到床上,紧紧盯着面前的孩子,嘴巴张开,路出森白犬牙,低吼着像是随时会一口咬下。 张三在这里住了很久,知道周围没什么凶灵恶鬼,也没有鬼魂敢来他这里滋事,所以做的都是简单的守护结界,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只恶犬,偏偏张玄不知害怕,反而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生物感到好奇,咯咯笑着伸出小手,像是要摸它的犬牙,张三生怕恶犬伤到了孩子,看到它低头咬下,不敢怠慢,立刻一记罡气射出,将恶犬打翻在地。 那只恶犬不知有什么仙缘,没道行,野性却很大,眼看到口的美食被张三拦下,顿时戾气大发,顿时向他高嗷一声,竟无视他的法力,气势汹汹地向他扑来,恶犬足有半人高,张三的罡气刺中了它,自己却也被它扑到在地,聂行风也同时被震到,只觉得眼前一黑,神智恍恍惚惚,不知飘摇到了何方。 恶犬受伤后戾气更重,将张三扑到,昂头张牙,便向他喉咙咬下,张三道行不凡,但那时对狐妖恶鬼而言,普通犬类的攻击反而让他屈居下风,眼看着白森森的牙齿即将咬到自己的咽喉,情急之下手里道符扬起,半空中化作利刃,从恶犬背脊正中直穿而入。 恶犬发出尖锐嘶声,后背血花四射,庞大的躯体抽搐了几下,从张三身上翻落下来,张三又一脚踹出,把它踹到了门外。 “这怪物从哪来的?” 他呼呼喘着,靠着门框站起来,先跑去床边查看孩子是否有受伤,张玄没事,嗅到血腥气,他鼻子抽抽,兴奋地瞪大眼,扔开保丽龙,飞快地向他爬来,张三手上都是血,不敢抱孩子,转身跑去院子,孩子扑了个空,在他身后发出不快的唧哇声。 张三来到院子里,踢了一脚已经没有了气的恶狗,骂道:“你吃了什么长这么大?本天师的地盘你也敢来闯?” 死狗当然不会给他回应,张三越想越觉得不对,蹲下仔细查看,随着他的靠近,血腥气和死气直冲过来,聂行风只觉得头更晕眩,恍惚中隐约听到熟悉的嗓音传来。 “董事长?董事长你在哪里?” 是张玄! 唤声让聂行风的混沌神智清醒了一些,嗓音清亮又有些遥远,不是婴儿期的张玄,而是他的情人,聂行风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忙叫:“是我,我在……” 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解释,张玄听不到回答,又叫了他一声,聂行风正要回应,忽然看到张玄伸手按在恶犬头上,口念符咒,很快,一块赤红的玉石从恶犬体内漂浮出来,不像是妖物的内丹,却带着强大灵气,玉石随咒语飞入张三手里,在他握住玉石同时,火热气息向聂行风冲来,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张玄被闹钟闹醒了。 闹钟连续响了十几分钟,想不醒也不行,他忍住没把招财猫闹钟扔出去的一个最大原因是——时间是他定的,因为中午他要去接机,给董事长一个惊喜。 张玄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烈日高照,一看就是个接机兼兜风的好日子,扫了眼时钟,已经十点多了,他叫了声不好,急忙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整理好发型,最后换上外衣,全部整装完毕后,才接通手机电源。 昨晚为了游戏通关,张玄几乎玩了一个通宵,凌晨睡时怕被打扰到,他把宅电、手机都关掉了,谁知手机一接通,一下子蹦出十几天来电通知和简讯,而且都是出自相同的人,看着乔和魏正义的名字隔几分钟就交替出现一次,张玄感到不对劲了,忙打过去,电话第一时间接通,魏正义问:“师父,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家,不过马上就要出门去接董事长,”张玄穿过客厅往外走,问:“出了什么事?乔把他的黑手当对手爆掉了?还是他的犯罪证据被你找到,他被抓了……” “师父你看电视了吗?最近事件报道?” “没有,我刚起来,这么紧张,难道是董事长坐的飞机失事了……” 张玄开了句玩笑,却没得到回应,听到对面一阵沉默,他嘴角上的笑容敛了起来,问:“不会真是这样?” 那边的电话被乔接了过去,说:“聂乘坐的飞机在着陆时出现故障,目前救援队正在确认乘客的伤亡程度……” 张玄冲回客厅,打开了电视,新闻台正在报道飞机失事状况,背景是那架机身断裂的客机,火势已压住了,不过机场上空仍然浓烟滚滚,周围有很多救护工作人员,现场状况很混乱,无法判断伤亡者的处理情况。 张玄转身就跑了出去,乔在对面说:“你先别着急,聂坐在前面,应该不会被波及到,冷静点,我跟魏马上乘机回去,跟你会合。” “随便。” 张玄现在没心思听他啰嗦,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乔收了线,看看外面疯狂击打窗户的雨点,眉头微皱,按下内线,准备询问属下订票的情况,被魏正义拦住了,问:“这种天气,就算订到票,你认为飞机能起飞吗?” “你有其他办法?” “没有,不过事故已经出了,就算我们现在赶回去,也于事无补,再说情况也许没那么糟糕,你也说了,董事长坐在前面,受波及的可能性不大。” 乔看了魏正义一眼,真是个乐观的人啊,他以为自己担心的事飞机事故? “我有种预感,聂出事了,师父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hold住。” 魏正义脚下绊了个跟头,冲上前掐住乔的脖子,吼道:“乔瓦尼·伯尔吉亚,我警告你,一,不要再乌鸦嘴了!二,不要用那些奇怪的网路用语去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刚吼完,他就觉得腹下一痛,一把银灰手枪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子孙根上,乔淡淡说:“我也警告你,马上撤开你的爪子,为你的粗鲁道歉,否则你将用另种形式来道歉。” 要害部位被顶住,就算知道对方不会开枪,那种感觉也不是很好,魏正义迅速撤开了,恨恨地坐到了旁边桌上,乔也没紧逼,收了抢,说:“还好汉堡送回去了,希望它能帮上忙。” “希望如此吧。”魏正义叹道。 虽然两人对汉堡的战斗力都不抱什么期待。 +++++ 张玄开着车,一口气飙到机场,随便把车一停就跑了进去,现场比想象中的还要混乱,服务台前围满了人,前方大型荧幕上一直在滚动播放飞机着陆事故中的乘客名单,张玄从人群中挤进去,请服务员帮自己查询聂行风的情况,过了好久终于轮到了他,查询结果却是状况不详。 “状况不详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他的乘机记录吧,那他现在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张玄叽里呱啦问了一堆,可是周围人太多,又吵得厉害,他无法听清服务台小姐回应了什么,等他想再问时,已经被别人挤了出来。 手机响起,来电时聂行风的助理,事故发生时,助理已经在机场了,他看到出事,马上第一时间跑去询问情况,又打电话通知张玄,可是张玄的电话一直接不通,聂行风状况不明,他不敢直接汇报给聂爷爷,担心刺激到老人,没办法只好转打给意大利的魏正义,自己则一直留在机场等候接下来的消息公布。 张玄问了助理的位置,赶了过去,为了伤患能及时得到治疗,机场大厅后方临时设置救护场地,给医生们提供方便,里面或因受惊而暂时滞留休息的客人,助理敢张玄会合后,跟他简单讲了目前的情况,当听到查询不到聂行风本人时,张玄问:“怎么会查不到?” “从登记记录上看,聂先生确实在班机上,可是头等舱的乘客我都查过了,没有他,他就像……”助理偷偷看了下张玄的脸色,小声说:“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实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张玄打电话联络不到聂行风时,他就知道聂行风出事了,否则以聂行风的个性,在事故发生后,会主动跟他们联络,以免他们担心。 “头等舱里还有其他客人受伤吗?”定定神,他问。 “有,聂先生座位附近有两人重伤,机身从中间断开,机头部分失去平衡,乘客们都在颠簸着受了伤。” “所以,如果董事长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话,也会是重伤?”张玄沉吟问道。 “是的,那里受损很严重。” 这个答案让张玄稍稍放心,本来还想如果无法查到聂行风的行踪,他就解放封存的神力,现在看到,状况比想象中要好一点,既然这样,那他还是先见机行事吧,免得到时董事长回来,责怪他为一点小事就解印神力。 “你先回公司安排工作,这里的事我来处理,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尤其是爷爷,有人问的话,就说董事长还在意大利没回来。” “是。” 助理离开了,张玄在坐满乘客的大厅里乱转着,寻思出现突发状况后聂行风会做出的反应。 当危险来临时,如果无法抗衡,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将自己转移到安全空间,聂行风法力平平,但他是天神转世,身上总有些潜在的神力,在危机时做出本能防护并不稀奇,问题是他现在在哪里,如果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络,还是…… “嗨。” 搭讪声打断了张玄的思索,他停下脚步,发现叫住自己的是个不认识的人。 男人一头灰金色半长发,斜靠在椅背上,额头上缠了几圈纱布,一只胳膊吊着,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掩不住原有的神采,眉宇俊秀雅致,透满了自信,这个人该是明星或模特儿,那份与生俱来的个性魅力是普通人所不具备的。 看到他,张玄愣了一下,像是记起了什么,可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没有,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毫无疑问,对方身上带着一种很危险的气息,让他的心神不自禁的绷紧。 “你是聂行风的情人吧?”男人问。 “你见过他?”听他提到聂行风,张玄立刻走了过去,眼眸扫视对方,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我跟他在候机厅聊了几句,不小心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荧幕的图片是你,”男人微笑,“我想没人会用不相干的同性照片做自己的手机桌布的。” 这句适时的恭维让张玄沾沾自喜了三秒,不过脸色依然淡漠,说:“你观察力很强。” “没办法,这是设计师的通病,”男人主动向他伸过手来,自我介绍:“我叫马灵枢。” 张玄没跟他握手,不知为什么,这个人让他本能地提起了戒心,尤其是他那做作的笑,他相信这个人笑容的背后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和善,说:“大难不死,你还是慢慢休息吧,我还要去找人。” “如果你要去找聂行风,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句话再度成功地拉住了张玄的脚步,转头看去,马灵枢却一脸笑吟吟的表情,故意不往下说,张玄只好转回去,在他身旁坐下,问:“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你这次帮我,下次我免费回报一次。” “呵,真爽快,不过我什么的都不知道,只是当时正好跟聂行风坐并排,机身起火颠簸后,我就发现他的座位空了,这个可能是他买给你的,可惜也打烂了。” 马灵枢从脚下拿出盛放葡萄酒的礼品袋,袋口还封得很好,但从瘪瘪的状态看,里面的酒瓶可能已经摔碎了。 “当时空间里都是烟,什么都看不清,我以为是自己的东西,拿了就跑,下来后才发现拿错了,所以一直在紧急出口那里等他,我敢肯定他没有出来。” 描述跟张玄的猜测相吻合,他盯着马灵枢看了一会儿,暂时选择相信,道谢后拿起礼品袋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身,问:“你不会伟大到为了把东西还我,一直忍住伤痛不去医院吧?” 马灵枢无奈地摊摊手,这个小动作充满了欧美人的气息,“我只是小伤,在等家人来接我,现在看来他好像把我忘记了,不过能遇见你,也是缘分。” “缘分这种东西,我是从来不信的,”张玄顿了一下,又说:“不还是谢谢你。” 他走开了,马灵枢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嘟囔:“真不可爱,这种人也能钓上总裁,老天都没长眼。” +++++ 张玄穿过充斥着紧张气息的大厅,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下,低头看手里的礼品袋。 酒瓶碎了,醇厚酒香透过礼袋散发出来,马灵枢应该没有说谎,董事长是在机场临时决定买酒给自己,那个看似成熟的家伙,偶尔也会来点意想不到的惊喜,这符合董事长的思维,但总觉得哪里有不对。 于是张玄靠在椅背上,眼眸微合,顺着聂行风的思维往下走。 买好东西上飞机,吃饭看报,接下来就是一直睡觉,飞机出现状况时空乘人员应该有广播通知,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醒,也没人叫他,这样他才能在觉察到危险来临时,本能做出自保反应,及时将自己转移到安全的空间。 如果他是聂行风,一定不会跑去之前的时空重蹈覆辙,所以那个空间在事故发生之后,下飞机,像以往那样办理入境手续,取行李出机场,但因为时空不同,聂行风跟助理联系不上,如果那时他还没发现出问题,会照事前约定的,自己拖着旅行箱去停车场,而不会叫计程车…… 张玄猛地睁开眼睛,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转头看看,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周围比刚才更静了,空留葡萄酒的余香。 不过沉静的空间更利于思考,张玄蓝眸扫过大厅,拿着礼袋顺着自己梦中的思路走出去。 坠机事故的后续作业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外面候机厅恢复了平时繁忙的气息,张玄走出大厅,发现天已经黑了,给助理打电话打不通,于是便向聂行风跟助理约定的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宽大寂静,越往里走,就越感到空间的阴寒,张玄不屑地弯起嘴角,无视了在远处时隐时现的阴魂,沿着聂行风曾经的步调向前走,最后在充斥着打斗煞气的地方停了下来。 前方地面焦黑干燥,像是被火烧灼过,呈圆状沿周边向两旁延伸,形成庞大的法阵结界,张玄踏进圆形结界中,马上就感觉到属于聂行风的熟悉气息,他闭上眼屏气凝神,恍惚看到天火将聂行风笼罩,他似乎在跟火焰搏斗,但最后还是不及那方罡气,被扯入赤光漩涡中。 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张玄本能地伸出手,大叫:“董事长!” 心神突然被猛烈撞击,感觉到聂行风的激动,张玄微笑,柔声问:“董事长,你在哪里?” 风声随弥留罡气激荡,妨碍了听觉,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张玄继续定神倾听,猛烈罡气却从身后突然袭来,震碎了他的神游,让他感应到幻想瞬间消散一空。 张玄睁开眼睛,周围已恢复了最初的寂静,脚下还踩着那个法阵,但看上去它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好不容易筑起的感应气场被打散了,张玄的眼眸不悦地眯起,感觉着身后那股强烈的阴气,他将手垂下,索魂丝绕进手中,转过身来。 周围不知何时漫起了一层迷雾,连带着漂浮在空间的游魂也变得影影绰绰,一道黑影立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迷雾模糊了他的脸庞,却掩不住杀气,手抬起,做出杀势结界,看似随时都会扑过来。 张玄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连脸都要藏起来,看来你对自己的长相很自卑。” “你要死!” 喝声破锣似的震过来,张玄挠挠耳朵,“真遗憾,这说话的人都死在我面前,看来你应该也不会成为奇迹。” 话锋一转,突然沉下嗓音,他冷声喝道:“因为你惹到我了!” 施法术把他引入这个结界,妄图杀他,他都不在意,但敢打断他跟董事长的通话,这一点决不可原谅! 张玄眼眸蓝光凝起,看着那道黑影高喝一声,挥起双臂,将周围笼成一个强大的杀阵气场,顿时鬼影摇动,让迷雾又阴冷了几分,众多鬼魅被驱赶着,铺天盖地向他窜来。 第四章 “叮叮叮叮!” 轻响突然传至耳边,将聂行风从迷离黑暗中拉了出来,回神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确认张玄的元婴是否被恶狗伤到,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现在坐在供神龛的房间里。 已是傍晚,夕阳斜照窗前,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正站在窗下抱了个大铁罐拼命地摇,孩子穿了一套淡黄色的连帽衫运动衣,因为使力,头发随他的震动轻微晃着,眼眸也眯成了月牙状,但不难看到他眼瞳里透着的淡蓝水色。 再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容轮廓,聂行风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晕了晕,张玄的元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要调皮。” 坐在藤椅上的张三冲孩子发出训斥,听他嗓音慵懒,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张玄吵醒了,软绵绵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被呵斥,张玄没有怕,反而跑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铁罐摇了摇,又指指外面客厅,小声说:“师父,人家等好久啦,答不答应,你也给个话啊。” 甜甜软软的嗓音,带着孩子才有的童稚,张玄仰头时,聂行风看到了他颈上戴着的赤红玉坠,依稀记得那时张三从恶犬身上取出的灵石,玉石灵光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强了,是灵气尽被吸收的结界,看来张三对张玄真的很好,为了帮他提升功力,将这么珍贵的灵石送给了他。 张三伸手掐了张玄的脸一下,托他的福,聂行风总算跟幼年张玄有了点接触,肌肤触感很奇妙,再被一双大大的蓝眸看着,他觉得心都化了,这样的孩子想求什么,他想没人狠得下心不答应。 被张玄提醒,张三瞥了外间一眼,赏脸回了一句,“有因既有果,人都死了,还纠缠不清干什么?” “纠缠不清的事那个狐狸精!那狐狸精男扮女装,缠了我侄子三年,把人缠死了还不死心,说等明天出殡时要来跟他完婚,孩子他爹妈这几天哭得爬不起来,要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过来请您,先生放心,乡下人没什么好孝敬的,但该有的礼咱们不敢缺。” 聂行风看到张玄在听了最后一句话后,眼眸立刻瞪圆了,再次冲着张三拼命摇手里的大铁罐,他无语了,看张三家里摆设,他们过得并不拮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养成了张玄从小就这么财迷的本性? 张三看来也很无语,提起张玄连帽衫上的帽子把他拉到一边,眼不见为净,外面那个人看不到张三师徒的模样,把他们的沉默当成是高人在拿架子,也不敢催,继续在外面唠叨,听他说道希望张三用法术把狐狸精抽筋扒皮,一把火烧成灰等等,聂行风皱起了眉。 聂行风身边有很多妖鬼朋友,对它们别有种亲切感,听男人的描述,那狐狸精既然要杀情郎成亲,也不算无情无义,就算它们不同意这桩姻缘,也不必狠毒到抽筋扒皮的程度。 张三似乎也不太赞同,谁知外面的男人说道最后,又扯到张三身上,说了许多外乡人生活不易,还是要邻里相互帮衬之类的话,张三就明白了,叹了口气,说:“活我接了,明日正午出殡时等它出现,东西就拿回去吧。” 男人见他应了,喜出望外,带来的礼品当然不会再收回去,连声道谢后离开了。 等他走远,张三来到厅堂,看了眼堆在桌上的礼品和一叠钱币,他摇摇头,乡里人知道他带了个孩子,礼品里不乏各种手工玩具,张三看着徒弟很兴奋地拿起一个竹编蝈蝈玩,漫声道:“李家那孩子本来就是个薄命相,他的家人为了让他能多活几年,请狐仙帮忙,现在人死了,就嫌狐仙纠缠,要人家的命,是否过分了点?” 聂行风一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曲折,而且张三都知道。 张玄还是个孩子,对这些不懂,摆弄着玩具,随口说:“那师父就不要答应他们嘛,我们又不缺这点钱花。” 呵,这话从张玄嘴里说出来,真是难得。 聂行风忍不住笑了,听张三叹道:“李家是这里的大户,族人众多,不答应,恐怕连我们的命都会有问题。” “那就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反正明天下午,很容易混的。” “谁说下雨?” 张玄抬起头,很认真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张三沉思了一会儿,聂行风突然觉得他心情好了起来,却继续板着脸,斥道:“不许胡说,明天大晴天,哪有雨?” “可是……” “不许顶嘴,你是师父我是师父?” 张三拿起几张纸钞,张玄马上闭嘴,看着他把纸钞摺了几下,塞进大铁罐里,立刻笑弯了眉,脆生生地叫:“谢谢师父!” “整理法器,明天跟我去収妖。” “是!” 张玄把铁罐放好,兴冲冲跑去收拾法器,张三则又哼着小曲躺会藤椅上,晚饭时张三喝了酒,话匣子打开,扯着张玄说个不停,聂行风听他们师徒对话,好像从那次张玄差点被恶犬咬伤后,张三不管去哪,都会带上他,小时候是背,现在是领,师徒联手搭档,倒是将道士这一行业在方圆百里做得风生水起。 “这里住够了,我想搬家,你呢?” 几盅酒下肚,张三有点醉了,问张玄,言谈里完全没把他当成四、五岁的孩子看。 “师父去哪里,我去哪里。”张玄很殷勤地帮张三倒酒,又凑过去问:“不过师父,你什么时候传我索魂丝啊?” “你还小,镇不住法器的戾气,等再过几年吧。” 张玄还想再问,张三已经歪倒在一边,聂行风就看到张玄蓝瞳一亮,那是发现宝物时才会有的神情,果然,就见他偷偷凑过来,伸手在张三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想找到法器,可惜希望落空,最后他放弃了,很泄气地往旁边一靠,低声嘟囔:“怎样才能拿到呢?” 看一个小孩子皱着眉犯愁,聂行风有些好笑,可惜无法高诉他——他将是索魂丝的主人,以张三对他的宠爱,早晚会将法器传给他的,根本无需着急。 +++++ 次日果然是个大晴天,张三的预言灵验了,很得意地在徒弟面前炫耀了一番,然后带上法器去李家捉妖。 聂行风看到他们肩背江湖术士常用的桃木剑和拂尘及其他法器,还身着相同的道士服。道服剪裁得体,穿在他们身上,一个清灵,一个可爱,可惜在行家看来,他们还是很像两个神棍。 李家庄说是乡邻,但其实离他们很远,张三不想多走路,选了条捷径,偏偏他对那条路不熟,走到半路居然拐进了山林里,眼看山路越走越崎岖,张玄停下来,说:“师父,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没错,李家庄是朝南走的。” “可是你带的路好像是朝北。” “你是师父我是师父?我说没错就是没错!” 张三背着手大踏步向前走,张玄只好一溜小跑跟上,师徒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天突然阴了下来,空中乌云翻卷,看到变天,张玄扬起笑脸,但马上就在张三的瞪眼中垂下了头,张三继续朝前走,过了好久不见徒弟跟上,转头问:“走累了?” “我不想到时再走回头路欸。” 张三挠挠头左右看看,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选错路了,只好转回来,敷衍问:“那你说怎么走?” “我刚才就说朝南,你不听,你腿长,不怕走错路,我还小欸,走那么久腿会很痛啊,再说,再折腾下去正午就过了,你还要不要捉妖……” 小孩一脸的义愤填膺,张三心虚了,急忙安抚:“好啦好啦,我们往南走总行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张玄在后面叫住他,“师父,那是东。” “那到底哪边是南?!” 张玄不说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一副你居然敢吼我的表情,这次张三彻底没辙了,老老实实转回去,掏出两张钞票递上,张玄立马转怒为喜,收下钱,拉着张三转了个身,甜甜地说:“三点钟方向。” 这个比喻比较管用,张三照他说的往前走,聂行风跟随着他们,看着这迷糊师徒二人组,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看日头,已经没时间让他们在这里磨蹭了,但奇怪的事他感觉不出张三的着急,他不像是去收妖,更像是游山玩水,难怪以后张玄捉妖永远都是那么散漫,根本是师父的错,这种遇到妖就打,遇不到也无所谓的态度能教出好徒弟来吗? 聂行风的腹诽没引起共鸣,张三依旧慢悠悠走着,知道风吹云动,一路向南卷去,豆大雨点落下来,他才急忙把张玄背到身上,问:“雨伞呢,快拿出来。” “我没带,那东西多沉啊,”张玄说:“师父你很奇怪耶,不是你说不下雨的吗。” 聂行风感觉到张三神经连跳几跳,他扑哧笑了,张玄这招他领教过多次,是个人都会被他气晕过去,不过这时候张三不能晕,他还有事要做,只好背着徒弟盯着雨快跑起来。 两人向着李家庄方向跑了没多久,就见前方狂风大作,将天际乌云尽数吹到了村庄上方,空中电闪雷鸣,一记记响雷向村头落去,张三叫声不好,念咒缩地成寸,以飞快速度移到了村口,这时正好一记炸雷落下,张玄急忙捂住耳朵。 到了落雷处,张三反而不着急了,把徒弟放下,边掏法器边问:“几个雷了?” “好像……九个。” “那差不多了,跟我来。” 张三带着张玄冒雨冲向李姓人家的祖坟,聂行风听他的话大有深意,忍不住小小腹黑了一下,不过没容他多想,就听前方又一记炸雷落下,这几雷离他们最近,也最响,感觉四下地面都被震得摇晃个不停,张三脸色一变,快步奔了过去。 他们顺落雷追到李家祖坟前,就见一大堆村民被雷吓得纷纷扑到在地,准备正午下葬的棺木被天雷击得粉碎,棺盖掀到一边,大雨瓢泼,它居然燃着了,木棺翻倒,过世人的尸身落出来,一只半人大小的白狐蜷在他身旁,雪白狐毛沾了点点滴滴的血迹。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昂起头,似乎想拦住,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恶狠狠瞪着张三等人,血顺着嘴角不断流出来,看样子大限将近,毕竟那十雷天劫已过,天封卷风卷云舒,顷刻间放了晴,一场大雨将天地洗刷了个干净,连带着坟场隐晦之气也消减不少。 刚才雷雨交加,乡民们不明就里,见张三身着道袍,气势不凡,还以为是他们把雷引走,顺便击毙了狐精,等天晴后,都一股脑涌了出来向他道谢,一个个鞠躬作揖,把他当神仙看待,张三当然不会说出真相,坦然接受了大家的行礼。 大家道谢完后,看到祖坟被弄得一片狼藉,于是又将怒气发泄在蜷在棺木旁的狐身上,听大家讲述,那只狐狸正午突然出现,延迟了下葬时辰,还弄来雷雨挖他们的祖坟,说到愤怒处,一些年轻人沉不住气,纷纷拿起镰刀锄头,看那架势,是要将白狐碎尸万段才肯甘休。 聂行风见那白狐不断吐血,已气息奄奄,却始终不离棺木,不由起了怜悯之心,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三身上,可惜张三只顾着跟村民们寒暄,似乎忘了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眼看着有人过去举起锄头,只要锄头落下,白狐就再无生还希望,聂行风正焦急万分,就见张玄突然跑了过去,拽着狐狸尾巴把它一把提了起来,转过头,向张三脆生生地叫:“师父,它的皮好漂亮,可以扒下来给我做外套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节 聂行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还以为张玄是去救狐狸,没想到他脑子里转的是狐狸大氅的念头,不过他的提议倒是暂时解除了白狐被乱刀砍死的危机,村民感谢张三帮他们除妖,再加上活活剥皮比砍死更解气,反正看狐狸那样子也撑不了多久,所以都没异议,轻易就答应了张玄的请求。 师徒二人跟村民道了别回家,这次没出什么力,却白赚了一笔,外加条狐狸,张三很满意,张玄更满意,提着狐狸尾巴将它扛在肩上,吭哧吭哧往回走,白狐身形很大,几乎盖住了他整个小身板,聂行风看在眼里,很想说护得怎么紧干嘛?又没人跟他抢。 两人回到家,张玄把白狐放在院子里,跑去把铁罐拿出来,打开盖子,取出一小盒丹药,取了一颗药就着水给狐狸喂下,白狐被天雷击伤,已气息奄奄,见落到道士手里,被符咒所困,已经认了命,一路上没有任何反抗,倒是被喂了丹药后,它大为惊讶,仰起头满眼惊异地看着张玄。 谁知张玄又去拿了块磨刀石,掏出柄小匕首,坐到小板凳前开始磨刀,见白狐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说:“你不用谢我啦,大家都说狐狸皮要在活着的时候剥才行,我磨刀要花点时间,你再坚持一会儿啊。” 感情给它喂灵药是这个意思,它就知道这些道士没安什么好心! 白狐气得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瞪着在自己面前磨刀霍霍的张玄,心想小时候已这么坏,等长大了那还得了? 张三也不阻拦徒弟,笑嘻嘻拿出随身带的酒壶,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喝酒,见白狐愤恨难平,他问:“今天正午是你的天劫把?” “我是生是死,关你什么事?!” 张三啧了一声,“看你气场清明,应该没什么恶行,可怎么这么笨呢?修道这么久却还看不透,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他们用着你时,你是仙,你没用了,就是妖,妖跟人在一起,又怎么看你有好结果呢?” 狐狸不语,许久,一串泪珠落下来。 “所以,你是笨死的!” 张玄一句话成功打破了悲情的气场,狐狸重新昂起头,冷冷向张玄瞪去,即使身受重伤,它还是露出倨傲之态。 “我有说错吗?”张玄磨好了刀,过去把困在白狐的符咒解了,说:“人能活多久啊?你看我们人都是从来不会去喜欢一只蚂蚁的,蚂蚁也不会去喜欢一颗大米粒,所以你该找一只狐狸才对,还有啊,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如果看不开,可以去等他下一世,为什么去跟人家的父母抢尸体?你这不叫笨,还有什么叫笨?” 白狐被张玄一番话震住了,呆呆看着他手里的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张玄对它的反应很满意,说:“所以,你这么笨的狐狸,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做做好事,把皮毛贡献出来吧。” 说着话,上前提着它的尾巴把它翻了个个,肚皮朝上,琢磨着从哪里开刀,眼神瞥下去,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很兴奋地冲张三叫道:“师父,它有小鸡鸡的耶,原来那些人没说谎,它真的是公的!” 白狐被张玄的灵力按在地上,听了他的话,不由气红了眼,它修道数百年,一向自恃甚高,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要不是身上气力不足,它一定把刀夺过去,给这孩子身上戳上几个窟窿。 白狐杀气四溢,连聂行风也感觉到了,不由一脸黑线,张三却没在意,随口说:“管它是公是母,皮都是一样的,天不早了,赶紧剥了皮晒上去。” “可它好像又晕过去了,天劫真的好厉害啊。” 关天劫什么事?明明是被你气的! 聂行风额上黑线更多,见张玄低下头,很担心地看着白狐的状况,又取了两颗丹药喂给它,待它缓过来后,好奇地问:“那些人是不是给了你好多钱,你才愿意变成女生帮他们救儿子?” 白狐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几颗丹药吃下去,它状况好了很多,怒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贪财!” “那是给了你好多鸡吗?” 无心童言彻底激怒了狐仙,再不顾自己还处于重伤状态,咬牙拼命挣脱了张玄的法力,尾巴一摆,向他劈头甩去,张玄没防备,被甩了个跟头,跌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重伤见状大笑,见狐仙又想张玄跃去,他取出索魂丝扔给张玄,说:“小心了!” 看到师父将一向不离身的法器扔来,张玄早忘了跌痛,很兴奋地跳起来接住,向白狐甩去,白狐看出索魂丝的厉害,不敢硬敌,避开绳索追击,伸爪,运起神力抓向张玄。 张玄法术一般,力气又小,根本不是狐仙对手,不过白狐受了重伤,又忌讳他的法器,一时之间伤不了他,不由心下急躁,好在张玄没多久就累了,索魂丝神力施展不开,反而将他自己缠住,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 白狐这几日遭遇情人过世,天劫雷霆,又被张玄讥笑了这么久,本来满腔怨气,但看到他摔得狼狈,又忍不住噗哧笑了,狐爪扬起,爪尖寒气森森,只要乘胜追击,就可以在他胸前戳上几个血窟窿。 张玄身处危境,张三却毫不在意,仍然靠在门框上喝酒,白狐心里一动,它再不通人情,也看得出张三道行不凡,如果真想杀它,它根本活不到现在。 它原本一腔悲愤,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它但经张玄一番搅合,求死之心顿时消减了很多,收回利爪,冲趴在地上跟索魂丝纠缠的张玄冷笑:“没用的小子!” 张玄不太懂索魂丝的法术,一边拼命从绳子中间往外钻,一边呛声:“你有用,还不是一样被摸小鸡鸡?” 这句话太毒了,连聂行风都忍不住想上去敲张玄的脑袋,但毕竟张玄现在还是个孩子,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可听在白狐耳力,则无异是一种羞辱,见张三站了起来,它不敢再停留,口念咒语,化作清风离去,远远的只听到它的清喝声。 “我会记着你!” “我叫张玄!今年五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张玄刚好挣脱了索魂丝的束缚,跳起来脆生生地大叫:“你将来要报仇的话,千万别找错人!”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张玄收回索魂丝,骂道:“狐狸最是难缠,你是怕将来麻烦少,这么早就给自己预定好了仇家?” 张玄捂着后脑勺,抬头呆呆看他,半天没说话,张三以为他怕了,只好安慰道:“也不用怕,有师父在,它要是敢找你麻烦,师父帮你解决。” “不是啊师父,我的狐皮大衣飞掉了!”张玄回了神,抓住张三的衣袖,悲悲切切地说:“我好不容易才跟人家求来的,呜呜呜……” 张三一个没忍住,掐住徒弟衣领用力摇,大吼:“你这个臭小子,你能有一天不气我吗?!” 不能,聂行风很想已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师父,三岁看到老,再过二十年,张玄还是这幅德行,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正觉得好笑,突然看到张玄脖子上系着的玉石在摇动中晃了出来,张三的手正好触到,顿时灵光冲来,聂行风神智一晃,恍惚看到眼前一片晦暗,众多鬼魅在迷雾间穿梭飘荡,忽然银光闪过,汇成龙形的两道符咒发出震天嘶吼,将阴魂吞噬口中。 “张玄!”聂行风失声叫道。 他认出那道银光石索魂丝发出的,但银光叠聚不散,不断笼罩而来的层层重雾,张玄就站在迷雾正中,挥舞法器气势凛凛,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呼唤,动作微微一滞,当看到有杀气射向让后背,聂行风担心地大叫:“小心后面!” 这次张玄听清了,身体微侧,索魂丝扬起,狠狠抽在那道黑影身上,戾气将他打得怪叫着飞了出去。 张玄趁机缓了口气,身形站稳,傲视周围叫嚣的阴魂,轻声问:“董事长,你还好吧?” “暂时……没事。” “没事你不跟我联络?!”听聂行风说没事,张玄放了心,下一刻嗓门立刻放开了,骂道:“你到底把自己移形换影到了那个时空?你知不知道我找得很辛苦!” “我知道,可是……” “少废话,你现在到底在哪里!”黑影又冲了过来,带着更强势的罡气,张玄冷哼了一声,手扬索魂丝,跟他战在一起,激战中不忘大叫:“说个地名,就算是上古,我也追过去!” 比上古更复杂,聂行风苦笑说:“在你身边。” “可我看不到你欸。” 听到这话,张玄急忙左右观望,不小心被黑影的剑气扫过,还好闪得快,但胸前衬衫被划破了,刺痛激起了他的戾气,聂行风跟他心意相通,立刻感觉汹涌杀气向自己冲来,忙问:“你受伤了?” “没事。”张玄摸摸胸前渗出血珠的伤口,嘴角弯起:“有事的是别人!” 说话中索魂丝脱手飞出,半空中化作两条巨行银龙,蓝色火焰随着银龙呼啸着将那道黑影缠在当中,张玄迅速拈起指诀,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蓝焰化作龙形金光,黑影别说跑,就连脱离烈火控制都已不能,在火焰中拼命扭曲狂叫,聂行风感觉到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张玄祈咒杀鬼,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清晰,只觉得光是这份气焰,就足以大杀四方。 “董事长?董事长?”听不到他的回应,张玄声音变得急促,问:“你说在我身边?” 杀气太重,冲击了聂行风跟张玄的通灵,张玄身影渐行模糊,眼看着眼前景象又要消失,他急忙大叫:“我在五岁的你身边,保护好自己……” 还想交代一句自己没事,但索魂丝上的火焰冲来,杀气带着雷霆之势,瞬间烧灼了仅有的意思牵绊。 +++++ “董事长?董事长?” 偌大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他的叫声,却再无人回应,感觉到聂行风的消失,张玄又气又急,把怒火都发泄在仍纠缠不停的阴魂身上,索魂丝扬起,化成一道道银光,戾气回荡,破开了聚齐的浓雾。 对面银龙燃气的火光在将黑夜吞噬后渐行消散,张玄走过去,看到落在地上的一个木头小人,他捡了起来。 木人被罡气烧毁,几乎成了一块黑炭,早已看不清原本刻在小人身上的符咒八字,不过仍然可以隐隐感觉到存留在上面的罡气,看来做出这个分身咒的人有着相当高的法术造诣。 张玄暂时对这个人没兴趣,他现在只想早点找到聂行风,见周围浓雾渐散,阴魂们脱离了木头人的控制,各自散开,这些都是傀儡,张玄懒得跟它们计较,任它们去了。 谁知它们没跑多久,就见一道矫健黑影当空飞来,呜声嘹亮,震得空间阴气簌簌颤荡,许多阴魂不及逃离,被黑影张口吞入口中,迅雷之势后,瞬间就将弥漫在空间的阴气吞掉了打扮,周围变得清晰起来。 张玄看清在空中矫健飞翔的是只全身黑黑的大鹰,双翅扬起,飞掠中喙爪泛着淡淡金色,阴魂被它的杀气逼迫,嘶叫着四处逃窜,但没多久就被它的利爪撕烂,毫不留情地吞噬果腹,他急忙叫:“汉堡!” 黑鹰翅膀抽搐了一下,很不悦地凌空俯视张玄,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张玄像是没注意到,冲它摇摇手,喝道:“过来!” 汉堡很不想听张玄的话,但又不敢真的跟他对立,微微犹豫后,还是俯空掠下,靠近时坏心促使,锋利鹰爪故意抓向他的脸,张玄早有防备,顺手抓住它的脚踝,扣住它脚上的银环,筛沙般的来回甩了甩,汉堡立刻晕了,摔到地上时法术消失,又变回了平时的鹦鹉模样。 “你这个没有礼貌的人类!”它仰面躺在地上呻吟。 对于曾是阴界信使的阴鹰来说,张玄是个很独特的存在,他另一个身份有多强大有多张扬,现在就有多笨蛋有多废柴,所以虽然它曾一度因为张玄的身份对他崇拜有加,但没过多久,在切身体会到那个海神形象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后,它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态度,对它来说——封印了神力的海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根本没资格让它崇拜。 “原来乔说green back就是你啊,”无视阴鹰的满腔愤恨,张玄上前掐着鹦鹉一边的翅膀把它提了起来,逗弄似的来回晃了晃,问:“好久不久,你又肥了不少,意大利面吃多了?” “人类,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乔用哪家快递把你送来的?不仅派发迅速,还可以托运活物?” “我怎么知道?”完全鸟对人讲,汉堡翻了个白眼,决定放弃在张玄面前维持神使尊严这种无聊的事,反问:“难道你认为那些混黑道的家伙在发货时,会征询一个邮递物品的意见吗?” “所以你是被法术禁锢后派发来的?”张玄啧啧嘴,松开了它,说:“乔最近有勤练法术啊,这么轻易就制伏你了。” 什么叫轻易?根本就是两个人类狼狈为奸,欺负它一只鸟而已! 想起自己被当成毛皮玩具送快递,汉堡就相当不满,在空中拍打着翅膀,愤愤不平地喷着气。 张玄没去理会一直念的纤细心理,而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以乔的势力,在这么短定的时间里把汉堡快递回来并不稀奇,可是它是怎么闯进这里来的? “你知道这个结界?” “我被塞在托运箱里,怎么可能知道?”汉堡不爽地反驳。 还好它弄成皮毛玩具,没直接感受到一路颠簸,不过一觉醒来就发现箱子被拆了,它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盒子里拿出来,扔进了这里,那人用法术掩盖了模样,它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那人道法很强,是个修为高深的家伙。 道法很强?张玄眼睛眯了起来。 做出这个空间结界的人道法就很强,可他偏偏又能驭使阴魂恶鬼,这让张玄想起了驭鬼师一门,但很明显这个人的法力比驭鬼师还要强大,蓝眸左右看看,经汉堡一闹,原本充斥着空间的鬼魂消散得干干净净,迷雾渐散,看来结界已经破了,可他却不想离开,只想着聂行风消失前说的话。 “我在五岁的你身边……” “五岁的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董事长在危险将至的瞬间将自己移到了过去的年代?张玄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随即又想——五岁时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脑海里迷迷荡荡,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但仔细去想,却又觉得很模糊,他秀眉皱起,走到那个将聂行风困住的法阵中。 “啊!”汉堡在他周围徘徊,边看边说:“这里罡气好重!” “我怀疑这个法阵除了捆缚外,还有其他作用,也许你可以帮我解开谜团。” “为什么要我来?” “因为你是北帝阴君的信使,阴气很强,可以镇住法阵里剩余的罡气。” “你还是北帝神只呢,你解开封印的话……” “有你在,我何必多费功夫……” “你!” 看着气得抓狂的胖鹦鹉,张玄微微一笑,他不会告诉这只自恃甚高的鸟类,从进了结界后,他就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不断妄图镇住他的灵力,这个时候他不敢胡乱解印,如果有人趁机利用他的法力的话,那将是个很糟糕的结果,他可不想因此被董事长埋怨。 汉堡跟张玄眼瞪眼,从那对蓝瞳中读解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它发完脾气后,立刻拍拍翅膀想走人,张玄早有防备,弹指做了个禁锢结界,将汉堡困住后,索魂丝一扯,便将它困住拽了回来,伸手握个正着,只留鸟头在指缝间乱动。 汉堡见逃不走,便扯开嗓子,为自己争取权益,叫道:“你要搞清楚,张人类,我不是你的世神,你无权指挥我做任何事!” “但你跟乔签有契约,作为他的师父,我让你做点事无伤大雅吧?” “我抗议,那是不平等条约!” “所以我才在这里欺负你啊。” 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境界! 听了这些一本正经的反驳,汉堡顿时翅膀抽搐,要不是被抓住,它恐怕会直接跌到地上,这些没再给它反驳的机会,握住它的手扬了起来,说:“让我们来玩一玩愤怒鸟吧?” “不要!” 反驳被无视,张玄手中运起灵力,就要将它扔进法阵眼中,地面突然出现一层波澜,随着波澜不断向外延伸,正中淡色金光汇成一个巨大漩涡,向他们笼罩而来。 张玄凝神屏气,静静看着金色漩涡,仿佛有无数只白森森的手臂从里面伸出,向他抓来,妄图把他扯进不知名的空间。 “喂,你怎么了?”汉堡看不到幻象,只觉得法阵之气让自己很不舒服,见张玄神情淡漠,瞳色转暗,隐隐露出属于海神的倨傲霸气,它的声调立刻委婉了很多,问:“大人,您看到了什么?” “很有趣的东西,”张玄露出微笑,迎着诡异幻象大踏步走了过去,说:“我非常有兴趣去走一遭。” 第五章 聂行风从混沌中醒来,首先的感觉就是——暗。 这已不是张玄跟白狐争斗的午后了,而是夜晚,房间里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房屋布置制式简陋,不像是他们的家,倒更像是旅店。 坐在对面桌前写字的瘦小侧影映入聂行风的眼帘,是张玄,不过似乎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学习跟学法术一样,要专心,”他听到张三说:“你总听雨声,能帮你把算数做好吗?” 聂行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淅沥雨声,雨势不大,一点点打着枝叶,传来空洞声响。 被训斥,张玄放下手里的铅笔,转过头,说:“不是啊师父,我在想这里到底有没有鬼呢,如果有那就点出现嘛,我们打完怪就可以赶路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些鬼在装神弄鬼。” 淡淡酒香传来,聂行风知道张三又在喝酒了,不过这句话说得真经典,鬼怪灵力有限,很难真正伤人,多数是装神弄鬼,把人害得心虚,才能趁虚而入。 张玄也连连点头,问:“那师父,是不是打怪就不用写算数了?” “不可以!”张三打断徒弟的妄想,品着酒说:“你已经六岁了,不能再整天跟着我混,我跟校长说好了,等回来后,就让你去上学。” 原来他一晃神,一年时间就过去了,不过看张玄身板没长多少,一点不像六岁孩童应有的个头。 听着张三的话,聂行风幻想了一下张玄背着小书包上学的模样,张玄却眉头紧皱,显然是不想去,说:“可我不想跟师父分开嘛,师父你不上学不一样可以赚大钱?为什么我要去上学?” “你总要有一技傍身,现在大家都不信这些了,光凭降妖捉鬼养活不了自己的。”见张玄还要反驳,张三说:“别再啰嗦,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张三平时说话随和,但该硬的时候决不妥协,张玄明白,没再反驳,叹了口气,拿起笔重新写算数题,只在嘴里小声嘟囔:“明明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才拿徒弟开刀。” “你在那里咕哝什么?”张三训他,“你是师父我是师父?” “我说——”张玄笑嘻嘻地回:“师父你不想回去,那就不要去嘛,干嘛搞得自己这么不开心?” 聂行风感觉张三在听了这话后,心情沉落下来,叹气道:“我没不想去,只是担心擅自回去,师父泉下有知会不高兴,不过师恩如山,得知他过世了,又岂能不回去上柱香……” “可是你师父都死了很久了啊,骷髅的话,每一个都差不多,干嘛要跑那么……远,去看一个在我们家乡到处都可以看到的东西?换了是我,被人看到自己死后的丑模样,也会不高兴的耶。” 听到这里,聂行风很想抚额头,真是童言无忌,不过以张玄看淡生死的个性,他会这样像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这么豁达,张三听了这话,倒没生气,反而扑哧一笑,谈道:“傻孩子,等你跟我一样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等跟你一样的老吗?” 这句话惹到了张三,一下子跳起来,骂道:“为师正当壮年,哪有老?” “比我老很多耶!” “混账,没大没小,我说的跟我一样是指……” 张三骂到一半,眼神跟张玄对上,猛地打住了话茬,拿起拦在旁边的拂尘向他打去。 其实张三所谓的“一样”是指张玄成为普通人吧?可惜这个来头颇大的家伙注定不可能成为普通人。 看着张三追着徒弟乱打,聂行风想笑,眼瞳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透过对面的镜子,他看到张三真的老了很多,现在的他明显不服六年前的清秀模样,毕竟照顾孩子是件相当辛苦的事,尤其对一个没有经验的男人来说。 只是不知张玄将来要怎样做,才能报答这份养育之恩。 师徒二人正闹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阴森怪风,张三立刻停下脚步,张玄望他身边凑凑,拽住他衣服下摆,小声问:“是妖怪来了吗?” 张三不答,拿起随身法器,匆匆跑出去,说:“在这里等我。” 此时已是初冬,又临近西北,被冷雨打到,极易生病,一个小妖怪来了,他的精神头也来了,立刻拿出属于自己的护身小匕首,追了上去。 出现在了旅店附近的是条长尾蛇,蛇身用法术隐藏,藉雨水瓢泼,缠到树上寻觅猎物。张三是在途径这里时听乡人说起,才知道有精怪害人,他们来之前蛇精曾数次幻化成美女,诱惑路人上当后吞噬果腹,不过毕竟是精怪,人气多的地方不敢进,只在这种偏僻的小旅店附近出没。 张三闻到精怪游走时留下的腥气,早就知道是蛇精,见它又出现,掏出准备好的雄黄酒,含在嘴里喷到道符上,向蛇精盘住的树干掷去,蛇精被打到,登时现了原形,竟然有丈余长,碗口那么粗。 被打伤,蛇精怪叫一声,迅速从树上游下,张开大口向张三吞来,张三对付这类精怪游刃有余,丝毫不乱,拔出桃木剑,剑尖挑起道符,仗剑向舌头刺去,张玄也不甘示弱,绕道蛇身中段,举起小匕首向它背脊狠狠刺下。 师徒两人配合默契,蛇精突然被两道神符刺到,痛得连连扭动,蛇尾一摆向张玄卷去,张玄早有防备,身躯一跃,跳去它的头顶,又一匕首刺向它的七寸,可惜蛇身粗大,剧烈扭动中那一刀刺歪了,虽然镇住了它的戾气,却不足以让他丧命。 蛇精痛得惨叫连连,不小心一只眼也伤到了张三剑下,见他弹出道符,随着符咒念出,道符就如索命利剑,一剑剑刺向它的要害,它不敢再力敌,猛地一耸脊背,把张玄甩了出去,趁张三接应他时,尾巴一摆化作妖风逃离而去。 张三急忙纵身追上,张玄紧随其后,不过他腿太短,没跑两步就呼哧呼哧直喘,张三只好拽着他衣领把他驮到背上,嘟囔:“真没用啊你!” 雨势渐急,打得雨旁树叶沙沙作响,还好蛇精受了伤,逃遁时留下了腥气,并不难找,张三带着徒弟一路追去,很快就进了对面山林里,在陡峭山路上如履平地,没多久就追上了蛇精的踪迹。 张三嫌张玄在身上太累赘,反手揪住他扔了出去,张玄在空中很灵活地翻了两个跟头,刚好攀在大蛇腰身上,紧紧抱住不放。 不过他人小力弱,在蛇精的剧烈甩动中把握不住,马上又被它甩出去了,张三趁机扬起道符,桃木剑穿过金黄符纸,猛地刺向蛇精双目之间,一只手运功在剑柄上,灵力过处,整个剑身破开围绕在蛇精身上的妖气,向它头颅里直贯而入。 大蛇发出震天惨叫,剧痛之下拼命游动粗壮身躯,两旁树枝被牵连,在它的碰撞下纷纷折断,脆裂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蛇精的惨吼,却始终无法逃离桃木剑上的神力。蛇尾扭动着乱拍动,落脚点刚好是张玄摔倒的地方,看到硕大物体撞过来,张玄急忙就地滚开,还好蛇精已是强弩之末,力气不足,只是将泥泞甩了他一脸。 张玄闭着眼把溅在口中的泥巴呸出去,又反手摸了下嘴唇,见蛇精还没死,他气得重新跃到它身上,扬起匕首手起刀落,这一刀正中妖怪的七寸,大蛇身体一阵剧烈扭动,蛇头迎空高高昂起,在发出一连串吼声后终于不动了。 张玄从蛇身滑下来,站到大蛇旁边,激战过后他全身又湿又脏,脸上也溅满泥浆,大大的眼睛里却充满兴奋和灵气,看模样就知道是平时做惯了的,完全没被蛇精吓到,聂行风平时跟张玄相处,见多了他懒散的样子,没想到他这么小小年纪,在激战时就如此英气勃发,心想一定是自己养他养惯了,导致他现在越来越懒。 这样想着,嘴角情不自禁浮上微笑,就见张三拔出桃木剑,走到徒弟身边,张玄个头太小,无法跟师父拍掌庆贺,于是亮起小匕首,两人的兵器在雨中很默契地轻轻碰了一下,表示恶战的结束。 山大林密,蛇精虽已气绝,远远还能听到山谷里传来它临死前的嘶吼,张玄收了匕首,转头看看扭曲的蛇身,说:“它好大只,做蛇羹一定会很鲜美吧?” “那你要先把它肚子里的那些尸骨清理干净才行。” 张玄吐吐舌头,显然张三的吐槽成功地让他没了胃口,张三拉过他的手,说:“回去吧,全身都是泥,好难受。” 话虽这样说,自己却不动,而是低头看张玄,张玄等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仰头和师父对视,脆声叫道:“你不会是忘记路了吧?” “林子都长得差不多嘛。”张三理直气壮地回他。 聂行风一头黑线,不过张三也没说错,刚才他们追着大蛇进了山林,现在四顾望去,的确不管看哪里,都是黑鸦鸦的一片树林,风景大同小异,再加上下大雨,来时蛇精留下的腥气也被雨水冲干净了,要找路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玄做事也很糊涂,但还不至于像张三这么路痴,嘟囔说:“师父,真没用啊你!” 感觉到张三被说得气鼓鼓的,却无从反驳,聂行风哑然失笑,原来张玄这么强的报复心是从小就有的,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想师父已经深谙这句话的精髓了,所以没生气而是虚心求教:“那一百块是不是可以知道路?” 张玄立刻笑了,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说:“不用不用,我们师徒怎么能老谈钱呢……” “打住,想要索魂丝的话,门都没有!” “那师父你传我几招索魂丝的法诀好不好?” 这次张三没说话,像是在考虑,张玄大喜,拉着他的手正要再撒撒娇,忽听身后风声响起,张三急忙抱住他飞扑在地,就是蛇尾猛地甩过来,重重打在他们身旁,要不是张三反应快,被那么重的物体抽到,不死也是重伤。 “它没有死吗?” 张玄大叫,聂行风以为他被吓到了,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神才明白,这家伙是在兴奋可以再玩一轮打怪。 不过张玄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师徒两人转过身,一起看到蛇身又开始蠕动,在一阵剧烈颤动后滚到了另一边,原本蛇尾巴搭靠的地方慢慢凸起,越凸越大,不消一会儿就隆起了一个小山丘,随即山丘在他们面前连绵延伸,此起彼伏,一直连到黑林深处。 雾重鱼急的尽头隐约扬起怪物的头颅,接着是它的庞大身躯,相比之下,刚才那条蛇根本是打怪前的热身运动。 天太黑,还无法看清那是什么怪物,但它的巨大足以令人心惊,如果现在是晴天,聂行风猜想他们会被怪兽的阴影完美遮蔽住——原来刚才蛇精会突然动起来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它的存在妨碍了怪物,被怪物踢开而已。 “乖乖……” 看着慢慢浮现在自己面前的巨大黑影,张玄喃喃地叫,这次聂行风听不出他是兴奋还是紧张,因为怪物太大了,又出现得突兀,让人失去了正常的应对。 不过张玄很快就回了神,指着眼前巨物说:“师父,我们好像把蛇精的爷爷惊动了?” “这么大,该是蛇祖宗了吧?” 如果这是条蛇的话。 张三常年游历,见多了各种精怪,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巨兽,他甚至无法看出这是什么怪物。 被扰了梦境,怪兽不悦地昂起脖子,发出仰天巨吼,张三觉得脚下山地都在随之颤动,一道闪电划下,巨兽随闪电游走,两旁碗口粗的树干被轻易折断,看它粗长的身形,像是蛇类,但身上又布满龙纹鳞片,在偶尔闪过的电光中泛出幽蓝颜色。 怪物昂首时可以看到它的铜铃双目,像是古犀牛,但又有不同,即使刚苏醒,它的力量也强大得让张三无法直视,灵力在这一刻失去应有的作用,无法判断怪兽拥有多少戾气和杀戮之气,唯一可以感应到的是环绕在它身上的强烈神力,相比之下,他跟张玄想要对付它,就如蝼蚁憾树,不自量力。 “它好像是龙……吧?”看到了暴雨下那对高昂的狰狞兽角,张玄小声说。 这句话提醒了张三,但仔细端看,又觉得不太像,怪兽比龙要粗壮,兽爪也不似龙类那么尖锐,不过现在不是探讨怪物族的问题,在不知道对方底细前,他不敢擅动,拉着徒弟慢慢往后退去。 怪物脊背弓起,长长身躯在山林间游走,像是伸懒腰般,在风中穿梭,最后脑袋靠近两人,铜铃眼中写满不悦,呼哧呼哧喷了一会儿气,突然口吐人言,“扰人清梦者,死!” 嗓音低沉嘶哑,带着凌厉的凶悍之气,明显是在怪罪张三师徒杀蛇精时打扰了他,张玄看着它的硕大脑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突然扑哧笑了,小声问张三,“师父,它如果是人,那我们是什么?” 张玄! 任谁都看得出怪物正在火头上,随时都会向他们发起攻击,在这种危机关头,张玄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聂行风都不知道情人打小是否认识“怕”这个字,张三也很无语,好在他没跟徒弟一样白目,光是看怪物气势,就知道它不同于一般精怪,心里不自禁地升起惧意。 张三神情凝重起来,聂行风感觉到了他心里的不安,这在以往跟张三的相处中是从来没有过的,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大雨瓢泼,却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杀意,他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决斗,而且他无法预估哪一个才是赢的那方。 不过,张三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拉着张玄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问:“我们好像很久没玩三十六计了?” “所以现在要玩一玩吗?”被张三的紧张气息感染,张玄也郑重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怪物问。 “现在就开始,老地方见,”为了不惹恼怪物,张三退得很小心,在退到一个拐弯后,突然放开声音大叫:“跑!” 张玄训练有素,转过头就跑,以往遇到比较棘手的事件时,张三都会跟他玩这招,打不过就逃一向是师徒二人的基本准则,所以他完全没多想,谁知跑出不远后突然觉得不对,张三没跟上,背后一片瓢泼落雨声,还有怪物的嚎声,就是没有张三的脚步声。 张玄立刻明白过来,呼哧呼哧喘着气转过身,就是身后火光冲天,那是张三灵力驱发的罡火,浑厚刚烈,带着凤凰涅盘般的气势,张玄被火光刺得眯起眼睛,虽然他还不懂这些法术,但总觉得张三还达不到这样的功力,除非他拼了命。 拼了命,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在想明白这个事实后,张玄眉头皱了起来,下唇用力咬住,猛地拔脚往回跑,一口气跑到刚才他跟张三联手杀蛇精的地方,还没靠近便有厉风迎面扑来。 张三被怪兽利爪刮到,重重跌了出去,他以灵力祭起的罡火在怪物面前微弱得可怜,被它张口一阵妖风吹来,登时就灭了大半,还好他应对灵敏,紧急关头就地翻了几个滚,避开妖风的袭击。 张玄急忙跑过去,刚才张三站起,两人一起讨伐过很多精怪,配合默契,这时候也不多话,面对张扬怪物,同时并肩而立抬起双手,并指拈诀一齐祭起罡火,再次向它击去,齐声大喝道:“赦!” 两人联手,这次稍微见效,怪物一边脸被罡火打中,嗷叫一声向后退去,张玄趁机扶住张三,刚才生死一瞬,两人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不断喘气。 “师父!”张玄边喘边说:“原来你除了自恋小气,教道术留一手外,还是个大骗子!” “哼哼哼……”张三受了伤,说话气力不接,却不肯示弱,啐了口涌到嘴边的血沫,说:“这招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外,任何人都有可能骗你,记住了?” “记住是记住了,有命去实践吗?”看着罡火被怪物喷灭,再度向他们冲来,张玄忐忑地问。 张三刚才领教了怪物神力,不敢力敌,祭起桃木剑,向它刺去,喝道:“那是你的事,反正为师是教了。” “啊,好……” 张玄“过分”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戾兽在空中一个游走,避开桃木剑,重新向他们冲来。 这次来势更急,张三急忙把张玄推开,口念咒语,手指飞快掐拈,希望用罡气拦住怪兽的攻击,但他的力量跟对方相比,是在太弱小了,被怪物的利爪轻易就拨开了气焰,将他卷到一边。 张玄也同时被风击中,滚到地上,眼看着利爪向自己抓来,他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泞,准备扔过去,谁知利爪在堪堪靠近他后停了下来,怪物像是发现了什么,停止攻击,龙头向下探了探,逼近张玄,问:“这块石头你从哪里弄来的?” “哈?” 被一对比球还大的眼珠瞪着,张玄还是有点怕的,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往后挪,但很快脊背就传来疼痛,后面的树干断掉了他的去路,他只好抬头,傻笑着看怪物,问:“满地都是石头耶,你问哪块?” “这块玉石不是你的,你从哪里抢来的?!” 怪物利爪扬起,锋利指尖指指张玄脖颈上坠着的赤红玉石,它的嗓音变得焦急,充满了浓浓的不悦,似乎只要张玄一个应对不当,就会立刻将他碾成肉泥。 “这个啊……说来话长。” 张玄抬起手,小心翼翼将怪物的利爪往旁边挪了挪,以免它突然刺过来,心里却在飞快琢磨内情——他听师父讲过这块玉的故事,难道这家伙是狗精的朋友? “趴下!” 旁边传来张三的喝声,张玄应变有素,立刻往旁边一扑,整个人趴到了草地上,与此同时灼亮光芒闪过,索魂丝凌空扬起,腾起一片银光,将怪兽双爪缠住了。 询问被打断,怪物仰头发出怒吼,利爪狂舞,居然震开了镇在索魂丝上的至阳罡气,张三握不住法器,被戾兽卷起的狂风震了出去,怪物还不消怒,又一爪子拍过去,正中张三胸口,要不是他灵力浑厚,这一爪足以致命,但即使如此,也是连吐几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聂行风看着张三陷于危境,却什么都做不了,正心急如焚时,被戾兽爪风拍到,他神智一清,立刻感觉到手脚可以自由动弹了,这才突然惊觉——原来他并不单纯是意识附在张三身体上的。 看到那只利爪再度挥下,聂行风情急之下便要唤出犀刃,就在这时冷雨中传来大叫:“师父!” 是张玄的声音,清澈而又锐利,厉风随唤声传来,将落下的雨滴逼得向四下散开,聂行风看着他飞快跑过来,盯住躺在地上的张三,像是无法想象在他心里那么厉害的师父也会受伤一样,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瞳因为敬业瞪的大大的,很快瞳色变了,眼眸墨蓝如海,跟瞳底金线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属于大海的张扬和暴戾。 聂行风跟张玄在一起这么久,当然知道这是他暴怒的前兆,正想告诉他张三还没死,就见他手一扬,原本被怪物震到远处的索魂丝飞起,自动落入他手中,他就势向怪物挥出,喝道:“敢伤我师父,去死吧!” 索魂丝再度腾空扬起,顿时金光遍野,盘附在法器上的两条银龙被张玄的神力催醒了,发出激昂嗷叫,双龙交缠着窜向高空,罡火燃气,随它们一齐奔向怪物,火焰汹汹气势,瞬间便将它困在无限罡火之中。 怪物被眼前壮烈景观震住,竟忘了反抗,双目看向张玄,只觉这孩子周身都充满戾气,它游动身躯想逃走,却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震开压制住自己的龙神法力,感觉到那股力量愈聚愈重,带着无法匹敌的神力,终于知道遇到了异人,不敢再抗拒,在一声长长的高吼后,趴到地上,前腿蜷起,做出了俯首的姿势。 这是兽界里输阵的一方对胜者屈服的表示,可惜张玄不懂,师父被伤到了,他怒气难平,抬腿狠狠踹了它两脚,可惜怪兽身躯庞大,又周身布满鳞片,反而将自己的脚踹得生痛,他抱着脚跳到张三面前,大叫:“师父!师父!” “我还没死呢,叫魂啊叫!” 张三吐了两口血,慢慢缓了过来,不过全身骨头都像被摔散了,痛得不可开交,他掏出随身带的伤药吞下两颗,在张玄的搀扶下站起来,眼神扫过徒弟,张玄也正仰着头看他,眼神湛蓝如海,让战三情不自禁想起多年前他们相遇的那片海。 聂行风感觉到张三心情突然低沉下来,却不知道原因,想从他身上脱离出来,但马上就发现自己又无法动了,只能不断感觉张三心绪翻沉,有些彷徨有些伤感,还有几分不知该怎么去解决的茫然。 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聂行风被勾起了好奇心,却见张玄拉着张三的手,指指怪物,问:“要怎么杀它啊?” 张玄虽然困住了戾兽,但兽类是在太庞大了,愤怒降下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驾驭杀意了。 张三见他稚嫩脸蛋上浮起茫然,不由一笑,走到怪物面前,怪物被压制着动不了,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透满恼怒和讶异,似乎到现在都无法明白自己竟输在了一个孩子手里,它低声剧烈喘息着,带着不甘的气息,却又不敢再反抗。 张三抬手抚抚它身上鳞片,还有高傲之气都令人心折,即便输阵臣服,头仍旧高高昂起,充满了对敌人的蔑视。 他忍不住问:“你的祖上有一方是苍龙吗?” 戾兽不答,眼瞳里却闪过愤怒,张玄不知道它生什么气,见它不说话,拔出小匕首冲它晃了晃,威胁:“你不说的话,我杀了你啊!” 这次怪物回应了,却是问:“你又是谁?” “我是张玄,今年……” 话说到一把,被张三伸手捂住嘴巴,问戾兽,“看你不像是普通精怪,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来?” “普通精怪?” 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戾兽从鼻子里不屑地喷着起,眼神落到张玄身上,说:“我来找人。” “我不认识你啊。” 戾兽根本没听张玄解释,问:“这块玉石的主人在哪里?” “当然是我……”张玄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你不会是那条狗的朋友吧?” 戾兽一怔,随即仰天大吼,要不是被索魂丝镇住,它可能早已咆哮入天了,师徒两人被它的吼声震得一齐捂住耳朵,戾兽连声怒吼后,才对张玄喝道:“它不是狗,它是世上最高贵的狼!” “是是是!” 未免魔音贯耳,师徒两人同时点头,谁也不敢说那条“最高贵的狼”六年前就死了,还死得很难看,张玄抬头看张三,或许眼瞳里金线还未消下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冷,完全不像是六岁孩童该有的色彩,聂行风心一惊,他知道张玄起了杀机。 凶兽神力太强大,放虎归山,祸患无穷,尤其是它的同伴还死在他们手里,这是聂行风从张玄眼中解读到的感情,但这样的心思出自一个孩子的心里,还是让他感觉到冷意。 张三似乎也感觉到了,抬手摸摸张玄的头顶,却没说话,戾兽还在叫:“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他在哪里?你们告诉我他的行踪,这块灵玉便送于你们。” 张三叹了口气,扯下张玄头上的玉坠,还给怪物,说:“属于你的东西还你,你的朋友在极北寒地,去找他吧。” “师父!” 玉石被拿走,张玄很不甘心地叫,随即就被张三拍了下脑袋,怪物结过玉石,默默看着它,眼神幽长深远,张三可以明显感到它的戾气在慢慢渐弱,即使没有索魂丝镇住,它也不会再狂性大发了。 “这块玉的灵气已经散了,难怪我找不到他了。” 沙哑嗓音说出这样的话来,平添了几分伤感,张三听出玉石对它的重要,颇觉抱歉,当初他是为了用玉石灵气助张玄修行,才给了他,谁知灵气会被张玄的神力慢慢吞噬掉,等他注意到时,灵石已经成了普通石头。 所有一切好像在计算中,但一切又似乎脱离了计算的轨道,他看张玄的眼神有些复杂,说:“收索魂丝。” 张玄秀眉皱起,显出不情愿的模样,张三沉下脸,喝道:“放人!” 师父恼了,张玄没敢再磨蹭,跑过去收了索魂丝,却对怪物说:“想让我师父方也可以,但你伤了我师父,要负责赔偿我们医药费。” 怪物打听到了朋友的行踪,心情愉悦激荡,也没多加细想,问:“你想要什么?” “我师父最喜欢珍珠玉石啦,你也算半条龙吧,送我们一颗龙眼泪好了。” 张玄趴在怪物身上,很好奇地摸它的龙角,可惜踮起脚还是够不到,怪物身躯却是一僵,兽类遵循本能身为败者,会对赢方完全的臣服,但此刻它的臣服中还带了中惧怕的感觉,那是动物与生俱来避开危险的本能,不过即使如此,它还是拒绝了张玄的请求,傲然道:“我不是龙,也没有哭过,我的记忆里没有眼泪这种东西。” “这样喔。” 张玄咬着下唇歪头想了想,聂行风看在眼里,立刻警钟大敲,以他的经验,张玄现在一定在动坏心思,果然就见他嘴角翘起,笑眯眯说:“我想到了,我来帮你,不过有一点点痛,忍一下啊。” 怪物还没弄懂他的意思,就觉得爪尖剧痛,漂亮的金黄鳞片被他用小匕首撬下了一大块,十指连心,它就算想忍住都不可能,眼睛眨眨,一颗泪珠滚了下来,张玄忙伸手接住,开开心心地跑过去递给张三。 张三见小徒弟随时不忘坑上一笔,本想斥责他,可是见龙泪依然凝固,灵气随剔透珠身游走,映亮了雨中的黑暗,这比普通珍珠不知要珍贵多少倍,心里其实欢喜,也不舍得再骂他,叹口气收了下来。 张玄手里则握着那片金鳞,很感兴趣地来回翻看着,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怪物,“你到底是什么神兽啊?” 怪物没理他,身躯屈起,顿时狂风大作,两人就看着它要飞入空中,随风远去,很快便没入广袤苍穹中。 没得到答案,张玄只好把头转向张三,张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此时雨势已弱,一场生死激战过后,两人全身都是又脏又湿,往回走时,周围散出淡淡清香,似是那怪物留下的,轻易便镇住了蛇精尸首的血腥气味。 “那该是上古神兽吧,有缘得见一次而已。” 那样的神力,那样的张扬气场,不可能是普通精怪,今天如果不是张玄跟来,只怕他要陈尸荒野了,可是如果那真是神兽,那么,可以轻易降伏它的张玄又是什么样的来历? 有关张玄的身世问题,张三从来没去多想,他知道张玄不是普通人,不过今晚张玄的灵力还是让他大开眼界,他知道那是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神兽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啦,”小小的嘟囔打断张三的沉思,张玄说:“师父你干嘛要放走它?等他发现自己被骗后,一定会回来杀我们的,到底我们打不过,该怎么办呀?” 毁人之物已是不该,骗他去极北更是不对,只是他接到师门传书,不能再耽搁,所以只好骗上一骗,将来如果怪物来找他偿命,也由得它。 这么多年在生生死死之间徘徊,张三早就看开了,并不在意怪物索命,微微一笑,说:“它要来,那便来好了。” 直到回到小旅店,张玄都没再说话,这让聂行风感到奇怪,难得的他得了宝物却不开心,看他的表情像是有心事,果然等师徒二人洗过澡换上干衣,准备休息时,张玄眨眨眼,突然拉住张三的胳膊,蹦出一句话。 “师父,原来你会死的。” 是刚才在山上看到自己被怪物打伤,吓到了吧? 张三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发,把他塞进被窝里,又把他的战利品金鳞放在他枕边,说:“说什么傻话,每个人都会死的。” “可是……” “好了,睡觉睡觉,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张玄像是困了,没再多缠他,闭上眼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第六章 第二天他们没能如期赶路,因为张玄病倒了,从早上醒来就高烧不断,迷迷糊糊的一直说梦话,这把张三吓到了,抚养张玄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生过大病,突然来这么一次,他真有点措手不及,又是喂西药又是灌符水,折腾了一天,高烧才总算下去了。 聂行风反而没担心,他知道那是张玄昨晚神力爆发太急,身体突然之间承受不住造成的,看着他难得的蔫蔫的趴在被窝里一句话都不说,既可怜又可爱,忍不住趁张三扶他吃药时戳戳他的脸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可以稍微控制四肢活动了。 也许他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完全从张三身上脱离出来——在发现自己并非是意识附体后,聂行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他还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但总算明白,他是可以自主自己的行动,跟张三分离开的,但很可惜,张三意志力太强,等他身体稍微复原后,聂行风就又恢复了不能动的状态。 又过了两天,张玄的病完全好了,可是高烧过后的他一直都没精打采,张三催他赶路他也提不起精神,趴在床上赖着不走,央求:“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去你家了。” “为什么?” “他们都是坏人,赶你出师门,现在突然又让你回去,一定是想要回索魂丝,你受了伤,打不过他们,会吃亏的。” 张三心一动,张玄说的这些他也想过,不过他对法器的执着远远没有对美容那么大,而且索魂丝是师父生前传他的,若是他人觊觎法器,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去拿。 他拍了张玄一下,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背到背上,拎起包裹离开,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想要索魂丝。” “不是啊师父,我觉得……” 张玄趴在张三背上,紧密的贴靠,让聂行风可以清楚感觉到他不稳的情绪,像是要说什么,却半路停下了,抿着嘴想了一会儿,说:“那师父,你路上传我法术吧,我想变得更厉害。” 张玄个性懒散,学法术一向热情有余勤勉不足,难得听他主动提出练功,张三愣了一下。想起那晚他制伏神兽时的气势,微笑说:“你已经很厉害了,师父再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 经历了那晚的恶斗,张三伤势颇重,幸好张玄跟神兽要了那滴龙泪,以龙泪做引子,配合伤药服用,伤好得很快,剩下的龙泪他又照珍珠那样砸碎磨成粉,做成药霜养颜,张玄好奇,也想拿来用,被张三推开了,说他一个小孩子,不需要用这种东西。 于是路上没事,张玄开始琢磨怎么使用自己的战利品,那枚金鳞看似漂亮,但其实没什么用处,当镜子用太模糊,当金子使,它又不是真金,张玄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把金鳞磨成匕首,刀锋锐利,又金灿灿的很漂亮,作为轻巧的随身武器对孩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越往西走,天气越冷,等张玄把金鳞终于完整的磨成匕首后,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西北边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雪山脚下。 “这山叫追云峰,我跟你这般大年纪的时候,都还没下过山。” 张三牵着徒弟的手沿石阶往山上走,看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峰,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感叹,聂行风感觉得出他心境很平和,像是看透世事,虽然有些怀旧,却不会去执着过往。 可惜他的心境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懂的,张玄攀着石阶,随口说:“难怪你路痴。” 凉凉的一句话把张三满心的感叹之情拍得一丝不剩,他气得挥起巴掌,张玄见势不妙,立刻像猴子一样飞快往山上跑去。此时已是深冬,山间大雪将苍松翠柏都染上了一层银装,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一条蜿蜒小径直通山顶,藏进氤氲雾气之中,看不到尽头。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峰顶,已是傍晚,北风呼啸,卷起松枝上的雪花,在他们面前飞舞,正前方是座古香古色的大宅院,老宅青砖碧瓦,飞檐各角上矗立着四方神兽及法咒雕纹,质朴而又庄严,门口有个跟张玄一般大小的弟子在扫雪,看到他们后迎了过来。 张三把收到的信拿出来交给小弟子,他拿着进去不久,就飞快地跑出来,对张三说:“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小弟子走进宅子,古宅百年不变,甬道石门,青松古井,仍是张三十多年前离开时的模样,记忆中的景象就像一张黑白照片,随着他的离去定格了,再在他回来的这一刻重新染上颜色,随着生命时钟的转动,让十多年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 他们刚进前院,迎面就匆匆走来几人,为首的是个年过而立,器宇轩昂的青衣男人,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袭相同的布衣长衫,衣袂在快行中随风飘起,立于这方雪色天地中,透出几分道风仙骨的味道来。 “三师弟!” 青衣男人快步来到张三面前,脚步停下,向他凝目端视,眼眸中透露出几分激动,手伸出来,半路却又停下,沉声说:“珽之,你回来了。” 张三的反应却平淡很多,聂行风只感觉到他的心轻微跳了跳,很快就沉定了下来,向男人躬身施礼,低声叫了他声大师兄,又跟其他人点了下头,说:“好久不见,大家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只是师父……”说到这里,大师兄眼神暗下,“三年前过世了,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还记挂着你,可是我们派人四处寻你都寻不到。” 气氛因为这个话题变得僵硬,聂行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大师兄在说这话时,其他几位师兄弟脸色都有些悻悻,张三心绪也有些低沉,但随即便笑了,说:“缘悭一面而已,等哪天我死了,跟师父地下再见便好。” 众人脸色微变,一个略胖的男人对大师兄阴阳怪气地说:“我就说三师兄既然已经离开,就不会再恋旧情,你们却不信,当初师父最疼他,可你看看人家早已看破生死,根本没把师父过世当回事。” “好了好了,马上便是师父忌日,三师弟难得回来,当年的是是非非就不要再提了,只要有心,现在祭拜也是一样的。”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节 打圆场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所有人中除了大师兄,就属他气场最正,看得出他的道法修为不在张三之下,只是那副笑容太和善,反而让人感觉虚伪,他说完后,目光投到张玄身上,问:“这孩子是……” “我收的弟子,叫张玄。” 男人似乎对张玄身上的气场颇感兴趣,伸手想去掐他肩头,那是探他灵骨的意思,张三往前探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了,男人没在意,冲张玄笑道:“我叫张雪山,是你二师伯,这是你大师伯张洛,四师叔姬凯……这是小师叔曲星辰,师弟你看,你走的时候星辰还很小,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张三说的,随着张雪山的介绍,曲星辰急忙向张三施了一礼,却不像其他人那种寒暄,而是恭恭敬敬的师门之礼,他相貌俊秀,眉间却略带愁苦,像是有什么无法排解之事,压住了应有的英气。 张三回了礼,见张玄还瞪大眼睛左右乱看,像没听到似的,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就算对方是作戏,他们也要应付一下,以免被说失了礼节,于是拽了他一把,假意骂道:“还不叫人?哑巴了!” “没有啊,”张玄仰头看他,一脸天真地问:“可是师父,你不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吗?我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师叔伯?” 聂行风就看到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群人同时变了脸色,连大师兄张洛也一脸尴尬,似乎当年的事谁都不想提起,却偏偏被个孩子捅破了,可是童言无忌,也不能拿他怎样,只有聂行风跟张三知道,张玄根本是故意的,这家伙的报复心跟他的贪财一样强大。 最后还是张洛把话岔开,请张三去大厅叙话,不过被张玄这么一搅和,再没人厚着脸皮叫他三师弟,而是改成了珽之,张三笑了笑,说:“大家还是叫我张三吧,叫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张珽之这个人十几年前就没了。” 张洛脸色变了变,却没再多说,聂行风看他眼神闪烁,带了几分愧疚,始终不敢跟张三对视,不禁有些奇怪。 大家在大厅落座后,张洛吩咐弟子端来茶点,按说他们居住偏远,又长年不下山,该食住清寒才对,但聂行风发现那糕点居然做得相当精致,看茶具也属上品,想来这位师祖在世时是个懂得享受之人,在这一点上张三师徒算是学了个十足十。 当听说张三改了名字,那个叫姬凯的胖胖的四师弟又阴阳怪气地说:“张三张三,这名字真是大众化啊。” “名字只是个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 张三当年被逐出师门,他另起名字只是不想让人由自己联想到师门,以免给师门带来困扰,不过这些陈年旧事没必要再说,微微一笑,说:“你叫我张三丰,也是可以的。” 姬凯打了记空拳,很不舒服,忍不住继续讥讽道:“连师父所赠名讳都改了,却还留着法器不还,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 张玄本来被点心吸引过去了,听到姬凯提起索魂丝,立刻抬起头怒瞪他,张三懂得他的心理,就算自己没正式传授,但在徒弟心中,那索魂丝已是他的私有物,如果有人觊觎,他是会拼命的。 “出去玩吧。”他拍拍张玄的头说。 张玄不想去,不过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小弟子听了这话,很兴奋地跑过来叫他,两人年龄相当,比较聊得来,张玄眼珠转了转,没再反对,嘴里嚼着糕点跟小弟子出去了。 “那孩子也是弃婴,被师父捡回来抚养,取名张正,是希望他将来堂堂正正做人。”见张三目光跟随两个孩子离开,张洛解释道。 “师父教诲没错,做人该当堂堂正正。” 张三也是弃婴,虽然处事洒脱,但想起当年恩师养育之情,还是不免有些伤感,说:“我想去后山祭拜师父,可以吗?” 追云峰后山有一片茔地,没有家室的门下弟子过世后都会葬在那里,不过那也是禁地,外人是无法进入的,被询问到,张洛迟疑了一下,说:“师父并没下葬在那里。” 张三一怔,张洛站起了身,说:“其实这也是我们请你回来的一个原因,请随我来。” 一个请字在无意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张三也不以为意,出门时本想叫张玄一起去,却不知道他跟同伴跑去了哪里,便放弃了,不去也好,免得那家伙再说出什么白目的话来吓到人。 张洛带张三去了后院,其他师兄弟都半路停下了,只有张雪山一起跟来,在穿过后院青石甬道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嚎,这种雪山野狼的嗷叫张三自小听得多了,但这声嗷叫明显是在宅院里发出的,叫声虚弱苍凉,还透着一丝激动,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妄图冲出樊笼,在挣扎中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张三觉得叫声有点耳熟,脚步微微一顿,聂行风却已经听出来了,狼嚎的感觉跟他们在雨夜见到的神兽的吼声有点像,不过相比之下稚嫩很多。 天师弟子经常下山降妖除魔,偶尔会将无法驯服的妖魔带回来,所以宅中有狼妖并不奇怪,只是听声音那狼已处于濒死之地,却仍被困缚在这里,张三有些想不通,其他二人也微微一愣,却没做解释,快步来到后院静室,推开门,请张三进去。 闻到室内的轻淡炉香,张三心里浮起伤感,这是师父生前打坐修行的房间,他也是在这里被逐出师门的,谁想一晃十几年,故地重游时,已物是人非。 静室保持了张三离开时的样子,床榻上躺着一位老人,过世三年,他的躯体早已僵硬干枯,却没一点腐烂症状,轮廓清晰,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师父故去前说要留在这里等待复生,我们就照办了,不知师父用了什么法力,留下了自己的肉身,也许这是天意吧,等后天他的忌日到来时,他就能复生了。”张雪山在旁边说。 张三一脸惊异地看他,很难相信平和淡泊的师父会有复生的想法,跪下向尸身拜了三拜,起来后,问张洛,“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说吧,我们需要你的相助。” 三人出了静室,沿着长廊往前走,张洛说:“月前我们捉到一只狼妖,它有千年修行,身上还带有某种上古神力,我算过,它的内丹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后天就是师父的忌日,我们希望你能出手帮忙,集众人之力拿出内丹,辅助师父复生。” 修行者居然说出杀生的话,聂行风很惊讶,张三更是不以为然,问:“是要用活人去祭奠死去的人吗?” “那狼妖滥杀无辜,被我们捉个正着,事后我们听星辰说,它为了了解道家法术,特意以美色诱惑星辰,这种妖物本来就该杀,要不是师兄带它回来,它早被愤怒的乡民剥皮泄愤了,现在我们只是取它的内丹做件好事,并不为过。” 张雪山侃侃而谈,张三看了一眼张洛,见张洛虽然没表现得像张雪山那样理所应当,但也没否定,不由大感失望,说:“我离开师父太久,没说话的立场,不过我想以他老人家的自负,是不屑于用妖物的内丹复生的。” 张洛不置可否,只说:“先去看一看那狼妖吧。” 三人来到专门用来禁锢妖物的院中,老远就听狼妖的叫喊声和铁器的激烈撞击声,强大戾气传来,这次张三感觉到了,狼妖身上带着那只神兽的气息,想起神兽说过的话,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搞错了。 再走近一些,便看到被关在铁笼里的狼妖,神兽说得不错,那是只高贵的狼,一身纯白毛皮,双爪扑在龙门上,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最令人惊奇的是狼妖居然是九尾,脸部带着野狼的凶狠,又隐隐透出属于狐狸的狡猾,眼瞳墨绿如玉,闪烁着勾魂夺魄的光芒,如果它不是被关在笼中,而是出现在雪山野外的话,那份高贵和美丽一定非常令人着迷。 可惜它现在只是被囚禁的妖物,膨大的白尾和四肢上溅满血迹,血色和灰尘让它看起来狼狈不堪,毛皮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却扑在铁笼上猛力晃动铁门,在发现无法撼动后,又发疯似的用头部和身躯不断撞过来,拴住它后脚的铁链被牵扯,发出激烈的声响,从它拉扯的扭曲角度来看,那条后腿应该已经断了,它却毫不在意,只是死命想破开被禁锢的结界。 撞击让它身上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有些溅在远处洁白雪中,夕阳已落下,但那血滴衬在白雪之上,依旧亮得迷人眼目,它却像毫无知觉似的,依旧不断撞动着,手腕粗的铁棍已经被撞得变了形,若非门上贴的数张道符,这铁笼根本关不住它。 发现这异状,张洛急忙奔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 曲星辰一脸惨白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原本对白狼的憎恶都转成了惊怕,刚才一听到白狼的怪异吼叫后,他就立刻跑了过来,毕竟相识多年,就算他再憎恨白狼,也不免带了几分牵挂,但他马上就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他曾在白狼杀生时见过它的暴戾,却也没这么疯狂过,从被关起来后,它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哀伤和不信,带着被背叛后的失望,但现在那对眼瞳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墨绿眼眸被浓浓的杀气溢满,那种狂野愤怒和狠戾震慑住了他,就算知道笼子上贴有道符,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否则会被撕成碎片的,他恍惚想到。 问话不得要领,张洛顺着白狼的目光看过去,白狼不是无故疯狂的,它的眼睛一直盯在站在笼子前的两个孩子身上,眼光如刀,带着可以将他们碎尸万段的痛恨。 张正偶尔会随师兄们来后院,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早就吓傻了,紧紧拉着张玄的衣角躲在他后面,张玄的反应却刚好跟他相反,完全没感觉到白狼对自己的敌意,反而啜着手指饶有兴趣地看它发狂,要不是张正紧拉住他的衣服,他可能会跑到近前去看个仔细。 见此情景,张洛眉头微皱,张玄跟普通孩子不同,他在第一眼看到时就有所觉察,却猜不透白狼为什么会为他发狂,只有张三和聂行风知道,张玄身上带着金鳞匕首,白狼一定是嗅到了金鳞的气味,以为张玄杀了自己的同伴,否则不可能拿到属于它的东西。 见妖狼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张洛上前又在道符上多加了两重法印,却依然无法挡住妖狼的撞击,到最后它已经不是想逃出去或是伤人,而是单纯的自残,狼首昂起,发出凄厉嗷叫,声音遥遥传向深谷,在谷中不绝回响,嚎叫中充满了绝望和悲伤,到最后渐渐嘶哑失声,头却依然高昂,它的凶残让人惊惧,但惊惧之余又不免为它桀骜的气势所震撼,为之伤感起来。 张三不懂狼语,但猜想它是在呼唤神兽同伴,可惜那只神兽被他骗去了极北之地,跟这里相距千里,就算它法力无边,也无法听到同伴的呼唤。 看狼妖眼瞳澄净哀伤,虽然充满戾气,却戾而不邪,淡淡白色气息环绕周身,那是静心修炼的证明,犯过杀戮的妖兽不该有这样的纯正气场,九尾狐狸已是难见,九尾白狼更是珍禽,张三不由起了恻隐之心,问:“看它修行多年,早已修成人形,怎么会轻易犯杀戮?” “妖魔鬼怪的想法我们怎么会懂?”听出张三不信他们的话,张雪山冷笑:“你离开这么久,心肠也变软了,别忘了当年师父的教诲——除恶务尽!” 张洛也点头称是,“不要被它的可怜模样骗到,那天它残杀生灵时我们都看到了,它若是可怜,那那些无辜被害的人又怎么说?” 他请张三随自己离开,张玄还想再看,被张三扯着衣领拽走,张正也急忙跟在他们身后,只有曲星辰一人独自留在原地,默默看着笼子里的白狼,一脸的失魂落魄。 张雪山摇头叹气,走远后才小声对张三说:“其实伤得最重的是曲师弟,那狼妖骗了他六年,从他那里得了不少法术秘诀,修道者,最难过的就是情这一关,当初你是这样,现在他又这样,要是师父地下有知,又怎能放心啊。” 一席话徐徐道来,看似感叹,聂行风却听得大不对劲,既然大家都认为师父会复生,又怎说他地下有知?可惜张玄听得懵懂,张三则正在心乱,谁都没去多想。 +++++ 当晚张洛做东宴请张三师徒,其他几位师兄弟席间作陪,聂行风听他们聊起,才知道张洛出身富庶,因为自小多病,才被家人送到门下修道,他本人又对修行颇具灵性,便一路学了下来。 至于其他几名师兄弟,或是半路修道,或跟张三一样是被捡回的弃婴,只有曲星辰是幼年时家中遭精怪祸害,侥幸被师父救下的,一家人中就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幼年亲眼看到家人惨死,相比其他人,曲星辰对精怪之类尤为痛恨,所以在得知喜欢的人是狼妖后,他倍受打击,席中神情恍惚,其他师兄弟都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去管他,任他一人低头喝闷酒。 酒宴很丰盛,张三却食不知味,或许离开得太久,他已经无法再融进这个世界了,不管是正直古板的大师兄,还是处事圆滑的二师兄,都让他觉得格格不入,更别说其他师兄弟,看似客气,实则疏离,虽然大家都没说破,但张三明白,当年师父最疼的是他,最器重的也是他,如果不是那件事,现在这个掌门的位子该当是他的。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心生嫉妒了吧。 他大口喝着酒,心里自嘲地想,什么叫除恶务尽?精怪就算再恶,难道还恶得过人心吗? 第七章 晚饭一直吃到很晚才结束,看张三有点醉了,张洛送他回房,那是张三离开前住的房间,到了之后,张洛没进去,在门口站住,说:“你的房间一直没动过,以前我总想劝师父让你回来,后来听说了神道张三的名头,当知道那是你时,就想这里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修道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三随口应了一句,推开房门要进去,张洛急忙叫住他,“师弟,那件事是师父问起,我不敢隐瞒,我并没想要为了这个位子才赶走你……” “我知道我知道,”张三回过头,月下看到张洛焦急的神情,他微微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张洛的肩膀,说:“我个性散漫,根本不适合做掌门,而且那件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师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张洛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张三却没再等候,轻声一笑,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师父,你师兄还有话要说耶,为什么不听完?为什么不听完?” 好戏没看到全场,张玄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抓住张三的衣袖用力摇,被张三一巴掌拍开了,斥道:“关你何事?洗澡去!” 等张玄洗完澡,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张三平躺在床榻上,以手臂为枕,另一只手晃动着酒瓶,像是还意犹未尽。 张玄爬上自己的床,跟张三头对头躺下,半天不见他说话,便主动说:“师父,我不喜欢这里,我想你师父也不喜欢,所以才赶你走。” 黑暗中张三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珽之,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出去闯一片天吧,你天生灵力,命格精奇,一生仙缘与死劫纠缠,今后恐将面临诸多变数,不过只要以平和心应对,一切都将变得很精彩……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下了这追云峰,你不再是张珽之,不再是我的弟子,今生今世,莫再踏此半步!” 这是他离开时师父对他说的话,狠厉决绝,当年他年少气盛,只当是师父对自己失望,才会说永不相见,现在才明白,师父不想他回来,或许是算到回来对他不利,看今晚众人表现便知道,一桌的人,除了张洛对他有几分感情外,其他的都只是敷衍,如果这次不是为了请他出手相助,只怕连这份敷衍都没有,直接跟他明说,让他归还索魂丝了。 师父用心良苦,收回了对他的亲情和名字,却单单将至宝法器索魂丝留给了他,只可惜这番用心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慢慢悟出,还不如一个六岁孩子看得透澈。 不过到头来,即使明白了师父的用心,他还是回来了,在接到张洛的书信后,师恩如海,哪怕是回来看一眼也是好的,至于生死,他随意一笑,交给老天爷去烦恼吧。 “师父师父,”张玄还趴在对面叫他,“你师父也见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这么快就想走?”张三沉吟了一会儿,说:“等后天事情办完再说吧。” “明天不可以吗?” 张三沉默不语,但看他的态度显然是否定的,张玄只好重新趴回枕头上,学着大人那样长长叹了口气,嘟囔:“明天走吧明天走吧明天走吧。” 张三被他吵得不耐烦了,问:“为什么一定要明天?” “嗯……”短暂沉默后,张玄说:“就不喜欢这里嘛,当初他们把你赶走,现在用着你,又让你回来,都不是好人耶,包括你的大师兄!” 果然是孩子,也只有孩子才会说得这么直接坦然,张三恍惚想起当年的自己,今晚故地重游,酒喝得太多,朦胧中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时光,闭着眼随口问:“将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却不喜欢你,你会怎样?” 张玄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到现在为止,大家都很喜欢我耶,如果我说喜欢她,她一定很开心!” “可他不仅不喜欢你,还跟师父说了这件事,以致师父大发雷霆,把你赶走,那你还会继续喜欢吗?” “我想我应该不会那么倒楣的,师父。”张玄托着脸腮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做天师就不可以喜欢女孩子了吗?那我不做了可不可以?” “没那回事。”张三噗哧笑了,“不过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是我师兄。” “有什么不同吗?”张玄歪头问道。 询问没得到答案,也许张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徒弟解释,聂行风却从张洛的态度以及他们对话的字里行间中看出了隐情,不由大为惊讶。 同性相恋即使在现今社会也不被看好,更何况是十多年前的闭塞乡间,不知张洛是否有后悔曾经的鲁莽,但看张三心情平和,像是早已看淡了过往,只是难得酒兴上来,跟小徒弟随意提起而已。 张玄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回音,倒是鼾声传来,张三已沉进了梦乡,他却睡不着,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的大饼,终于忍不住把被掀开爬起来,想出去,却不料脚刚踩到鞋,就听张三带着酒意的声音传来。 “不许出去。” “我尿急啊。” “不要去看狼妖,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可是……” 张三的手甩出,凌空一道金光飞过,在门口布下一道结界,封住后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心思被看穿,张玄没办法,只好重新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低低的狼嚎,把他从梦乡里又拽了出来。 张玄睁开眼,外面好像飘起了雪花,映得房间一片通亮,听着狼嚎时有时无,他再也睡不着,重新爬起来,套上外套,穿好鞋悄声往外走。 聂行风看到张玄要出去,担心他被结界罡气伤到,谁知他来到结界前,从怀里掏出金鳞匕首,小心翼翼探过去,金鳞神物化作一缕金芒,将结界轻易划开一道豁口,张玄计谋得逞,把匕首收好,捂着嘴低声得意地笑了一会儿,才跳过结界缺口,开门跑出去。 张玄一向擅长把聪明劲儿用在歪门邪道上,聂行风看得又好笑又好气,但更多的是担忧,看他行动就知道他跑去看狼妖了,可狼妖对他简直恨不得寝其皮啖其骨,他过去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张三又醉得厉害,完全没察觉到张玄的离开,聂行风眼睁睁看他走掉,怕他有事,急切之下只想跟随过去。 正万般焦急着,忽觉神智一晃,等再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已在户外雪地中了,不由又惊又喜。 自从张三身受重伤后,聂行风就感觉到自己不像之前那样被困缚了,但像这种完全脱离还是第一次,或许是托张三酩酊的福,让自己不再受他意识控制。 不过聂行风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脱离,而仅仅是意识转移,因为过于担心张玄,意识在无形中做出了选择,依附到了张玄的躯体上——似乎在这个梦魇空间里,他是无法独立存在的,只能靠依附他人生存。 感受着张玄兴奋的心情,聂行风只能付之苦笑,这种没有任何自主能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究竟魇梦何时才是尽头? 张玄无法感知聂行风的心境,而他自己现在的心情则是相当愉悦的,脚步在雪中踏得飞快,夜间大雪纷飞,院里院外都罩了一层厚厚白衣,天地间亮堂堂的,连手电筒都不需要。 张玄闷着头一路往狼妖被禁锢的院落走着,半路忽然看到地上有排浅浅的脚印,直通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雪下得很大,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可能脚印就会被雪掩埋了。 聂行风感觉张玄低头盯着脚印看了看,然后临时改变主意,转过身,踩着那排印子走过去,一直走到脚印的尽头,那个房间门前。 房里没有开灯,只隐约看到里面有光亮晃动,有人在说话,把声音压得很低,张玄屏住呼吸,蹲下来把耳朵贴在门缝上细听。 “这药真的不会害死人吗?如果被发现,我会被逐出师门的!” “你想太多了,这只是暂时消减他功力的药而已,狼妖的内丹还要靠他帮忙,杀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聂行风一惊,他对这里的人不熟悉,说话的两人声音又低,听不出是谁,但知道他们说的是张三,张玄也听懂了,聂行风感觉到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烦躁,生怕他沉不住气冲进去,还好张玄只是生气,却仍然一动不动蹲在那里。 先前那人似乎还是有些害怕,犹豫说:“我怕放多了,他会注意到,你看今晚他一直只喝自己带来的酒,没动我们的。” “是你心虚,你难道没看到大师兄敬他的酒,他都喝了吗?” “可是……” “你已经放一次了,还怕再多几次吗?还是……”那人冷笑问:“你不想要索魂丝?” 这句话就像是定心丸,让另一人马上下定了决心,说:“好,我们各取所需!” 聂行风感觉心里腾起怒火,突然有了杀人的冲动,与此同时,他看到张玄把手伸进怀里,紧握住匕首,这让他的燥乱情绪瞬间冷静下来——刚才的杀人意识不是属于他的,而是来自张玄的怒火,也许他跟张玄的关系更亲近,所以更能被依附者的情绪影响。 真是个糟糕的状态,聂行风不断在心里默念张玄的名字,希望自己同样可以影响到张玄,化解他的戾气,不要做出杀人的傻事来。 不知是他的意念真的影响到了张玄,还是张玄考虑到自己不是对手,他没冲动,听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猜他们可能马上会出来,急忙悄悄站起,转身顺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退回去,也没再去关押狼妖的地方,而是跑进房前的走廊里,走廊上有屋檐遮蔽,雪飘不进去,也不怕留下脚印。 张玄回到房间,结界破了,他也不去管,经过张三床榻时,脚步微微停了停,但马上就跑去了自己床上,闭眼睡觉,聂行风奇怪地感觉到他刚才那股火气已经消失了,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嘟囔:“睡觉睡觉。” 真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急,聂行风哑然而笑,听张三睡得香沉,心想张玄可能是想等明天跟他说,反正那不是致命毒药,也不差一晚上。 +++++ 谁知张玄睡了一觉,像是把晚上听到的话都忘记了,早上起来,跟平时一样和张三打过招呼后,就跑去找张正玩了,张三看到门口破开的结界,就知道张玄昨晚偷偷出去了,想骂他,他早跑得没影了。 两个小孩子聊得挺投机,张正常年住在高山雪岭上,平时没玩伴,现在多了一个张玄,把他视为知己,张玄说想四处逛逛,张正就很开心地带他把大宅子前前后后转了个遍,连追云峰的后山也去了,除了禁地和关押狼妖的地方他不敢去之外,其他地方都逛到了。 午饭时候张玄才回来,聂行风见他一直没有提醒张三,心里很着急,这么长时间足够别人再在张三饮食里下几次药了,张三就算再处事谨慎,也不会想到同门师兄弟会这样算计他,他很担心等张三帮忙取了狼妖的内丹后,那些人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 午饭时大家都显得很热情,聂行风看不出想害张三的人是谁,看着他将张洛斟的茶接过来,急得想把茶杯打掉,却有心无力——张玄只顾着跟张正聊天,根本没注意张三的动作,于是聂行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茶喝了下去。 张玄到底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他师父现在处境很危险!? 明知自己不该怪一个孩子,但看到张玄的注意力都放在美食和聊天上,聂行风还是忍不住想骂他,不过气恼之余,更多的是担心,明明张玄昨晚还表现得那么气愤,怎么一转眼就好像都忘记了似的,难道有人觉察到他的偷听,给他施了法术? 聂行风极力回想昨晚的经历,怎么都想不出张玄有被人施法的感觉,越想越觉得诡异,似乎从来到雪山上张三就不对劲,张玄也是,但哪里古怪他偏偏又说不出来。 饭后张三随张洛去师父的静室,他想叫张玄一起去,可惜张玄玩性比孝心大,说要跟张正去切磋道法就跑远了,张三拿自己的小弟子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张玄当然不可能那么勤劳,张正开始练功不久,他就找了个借口悄悄离开了,飞快跑回房间,从行李里翻出自己的大铁罐,打开后闷头翻起来。 聂行风随张玄走了一路,知道他把从小从不离身的宝贝铁罐也带来了,见他翻了一会儿,拿出一枚钥匙,正反看了看,嘿嘿笑道:“这个应该没问题。” 这家伙不会是想去开门放狼妖吧? 聂行风太了解张玄了,哪怕是六岁时的他,放狼妖他不反对,但张玄不该单独去做,难道他不知道狼妖有多恨他吗? 可是聂行风的意念无法传达过去,看着张玄收好铁罐,不放心,又将铁罐塞进背包里背起来,然后出了房间,一溜小跑来到后院监禁牢前。 一夜大雪,掩盖了昨天狼妖发狂时溅在各处的血滴,古朴雅致的庭院,黝暗阴森的牢狱,都浸染在无边雪色中,午后阳光正好,却穿不透这里的阴冷,远处屋檐下不时传来雪化后水珠落下的滴答声,清清凉凉的水声,点缀着结界内外的冷寂。 狼妖蜷在牢中,昨天的狂怒消耗了它身上仅剩的气力,雪白毛皮上沾着的血迹已经干了,将茸毛黏在一起,泛着黯黑颜色,笼子里摆放了一些食器碗碟,混合着灵药香气的饭菜让人胃口大开,白狼却不屑一顾,头微微仰起,遥望远处天边。 张玄悄悄走过去,感觉到他的靠近,狼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却没把眼神收回,于是张玄又往前挪了两步,伸手向它摇了摇,很亲切地说:“嗨!” 没有回应,张玄开始自说自话,“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千万不要吵喔,否则把那些坏人招来,我们都有麻烦的。” 又过了一会儿,狼妖把眼神转回,看向站在笼外的小人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没像昨天那么疯狂,墨绿眼眸黯淡,带着哀伤绝望之后的平静。 狼妖的配合让张玄很开心,立刻跑到了笼门前,双手抓住栅栏,说:“我叫张玄,今年六岁,你叫什么?可以变成人形吗?这样利于我们逃跑。” 逃跑? 聂行风觉得头更痛了,好吧,他不该期待一个六岁孩子能把事情考虑得很缜密,但至少逃跑的话,事前跟张三打个招呼也好啊,他好像没想过擅自把狼妖放走,那些人一定会找张三的麻烦,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们怎么逃? 像是没遇过这么热情的自我介绍方式,狼妖一直保持怔怔的状态,张玄也不在意,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它,狼妖的凄惨模样让他皱起眉,说:“他们用法术封了你的灵力,所以你才说不了话的对不对?没关系,我把你救出来后,帮你解印,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我们聊了这么久,已经是朋友了嘛。” 狼妖的嘴角机械性的咧了咧,像是在嘲笑张玄的自言自语,眼神却有些恍惚,像是在沉思所谓朋友的定义,然后就看到张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靠近铁笼,踮起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来回转动起来,很奇怪的人类,他想起大哥曾交待自己的话——不要去相信人类,他们狡猾又无情。 想起大哥,狼妖的墨绿瞳孔猛地缩紧,形成一条细细长线,杀机溢满双眸,不复刚才的呆滞,聂行风看得心中大跳,有心告诉张玄不要开锁,狼妖对他的杀意完全没消减,它只是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在等待机会报仇而已。 可惜急迫心情无法传达给张玄,他在一番努力下终于打开了锁,又把锁上方贴着的几张道符全部撕了下来,打开门走进铁笼里。 铁笼里的空间比张玄想象中要大,但因为狼妖的后腿被铁链锁住,它能活动的范围不多,张玄进去后,看看铁链上的锁头,跟牢门上的不一样,用他的备用钥匙开锁,可能要花些时间,他担心有人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金鳞匕首,匕首扬起,照准镣铐就劈了下去。 看到那金鳞,狼妖的眼眸骤然一冷,身体再度剧烈颤抖起来,张玄背对着它,看不到它眼中的绝望和愤怒,按住它的后腿,安慰说:“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金鳞尖锐刚利,匕首劈在镣铐上,铁铐被灵气寒光碰到,弄嚓一声,轻易断成了两截,没想到鳞片这么厉害,张玄自己也吓了一跳,随手把匕首放下,按住镣铐向两旁猛力一掰,把铐子掰开,扯住那条粗长锁链扔到了一边。 “现在让我试试怎样恢复你的灵力……” 张玄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呼吸声,狼妖重获自由,立刻张开嘴巴向他后颈狠狠咬去,等张玄觉察到不对,回过头来时,那一排森白牙齿已经逼到了眼前。 紧急关头,张玄急忙向旁边一滚,匆忙中没来得及拿匕首,整个人就被狼爪巴住,按在了地上,狼牙扬起,带着野兽凶残的本性,向他再度咬下。 血腥气随着尖牙的靠近传向张玄,他忙双手卡住狼妖脖颈,将它奋力顶开,叫道:“你疯了?我来救你,你还要咬我?快松开!” 白狼置若罔闻,脖颈被顶住,它伸出前爪抓来,还好它在被捉住时,爪尖就被张雪山都折断了,否则以狼妖此刻的戾气,利爪足可抓断张玄的骨头,不过即使如此,被它一爪子抓到,张玄还是痛得眉眼皱成一团,想骂人都叫不出声。 看着白森森牙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张玄急切下双脚乱踢,狼妖一条腿已断,下盘不稳,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它腹上曾中了曲星辰一剑,被张玄踹动,伤口重新绽裂,痛得忍不住发出低吼,缩成了一团。 感觉到身上的压迫稍减,张玄忙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去拿被踢到远处的匕首,一边说:“你是笨蛋吗?叫那么大声会把人都招来的,我要是你,就会马上逃命,喂喂,不要再过来了,我会杀人的喔!” 无视张玄的大呼小叫,狼妖在喘息了须臾后重新站起,看着他弓起背脊,这是野兽在攻击猎物前的动作,墨绿眼瞳妖异而冰冷,散发出死亡的颜色,这时候张玄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狼妖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想逃命——它居然笨得把报仇看得比求生更重要。 在明白了这个事实后,张玄急忙跳起来,摸向栅栏边上的匕首,狼妖比他更快,嗷吼一声纵身跃上,杀势猛不可当,张玄的指尖堪堪碰到匕首,就被它一把扑在了地上,狼牙向他喉咙咬下! 狼妖身躯庞大,张玄被它的冲力撞到,仰面摔倒,后头撞在地上,眼前一阵迷糊,他神智迷蒙的同时,聂行风就感觉身体暂时脱离了制缚,眼见狼妖扑来,立刻替他拦住。 可惜聂行风的意念太弱,只勉强拖住狼妖,意念很快就被吞噬在它强烈的杀意里,他无法再动了,只能在妖兽的暴戾中充分感受它的痛恨——它痛恨追云峰上每一个人,痛恨张玄,但更痛恨的是它自己,心房剧烈鼓动着,以生命为祭品,以杀戮为宣泄,不死不休。 这样强烈的感觉是聂行风无法承受的,心念被带动着一点点偏离了理智的轨道,突然想到——杀掉眼前这个孩子,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聂行风就被自己可怕的想法惊到了,与此同时,狼妖的暴戾成功冲破了他意念的阻截,九条白色狼尾在愤怒中高高昂起,张玄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一瞬间漂亮的雪色光华,就感觉喉咙一紧,狼尾就如索命锁链,死死缠住他的脖颈。 狼妖的力量达到了张玄无法预料的程度,就听又一声狼嚎响起,他的手被狼尾缠住扯到一边,剧烈动作让狼腹上的伤口汩汩流血,血腥气刺激了野兽的戾性,妄图将压在身下的人撕扯成碎片。 张玄的手脚都被狼尾制住了,脖颈也被勒得喘不上气,眼看着狼牙咬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只手猛地挣脱狼尾的束缚,探手摸到金鳞匕首,冲着它的牙齿迎了上去。 只要狼妖咬下来,尖锐的匕首足以将它的嘴巴豁开一个大口,至于他的胳膊会怎样,张玄没去多想,不过就在他孤注一掷时,狼妖突然停止了攻击,像被人施了法术似的动也不动,一对碧眼盯住张玄手中的匕首,匕首上泛起的金光晃亮了它的双眸,温和又清晰的气息,让它忘了匕首原本抱有的杀气。 它这是睹物思人,想到了自己的同伴吧? 机不可失,聂行风很想提醒张玄赶紧趁机跑出去,笼门就在后面,只要他向后翻个滚就能逃离险境,谁知张玄只是微微一呆,随即便扬起手,以凌厉气势将整把金鳞匕首插进了狼妖的眉间。 狠厉冷漠的一刀,白狼仰头发出一声凄惨嘶叫,聂行风的意念还跟狼妖的混在一起,在它中刀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也被刺开了一般,气力随着伤痛源源不断地涌出体内,痛得无可附加,绝望伤感的情绪一点点刺激着他的感受,他不知道张玄为什么要杀它,那不是本能的防御,而是杀戮,因为张玄在挥刀时,他从狼妖眼瞳中看到了张玄的表情,冷漠决绝,双眸里金线游离,在宣告死亡的来临。 不过狼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随着它的死亡临近,聂行风的意念终于和它分开了,这才知道那不断流失的是它的内息,多年修炼而成的内丹随着匕首的拔出从它身上游离出来,纯白内息不舍地缠绕在匕首上,和匕首汇为一体,白狼大声喘息着扑倒在地,碧绿眼瞳黯下,化成浅淡灰色,澄净的气场,不再有伤痛绝望和仇恨,沉睡了似的,平静而温和。 张玄已经卸下了最初的狼狈,坐起来,伸手抚上它的头,很烦恼地说:“为什么你们妖怪都这么暴力呢?我本来是好心来救你的耶,你如果不咬我,我就不会杀你了,不过我不该杀你也杀了,你不该死也死了,不如我帮你念祈福咒,助你极乐升天好不好?” 狼妖不语,它的表情很平静,像是默认了张玄的话,张玄立刻高兴起来,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死掉也不错啊,也许死亡对你来说,是另一种幸福。” 聂行风知道精怪内丹被强行取出时的痛苦,狼妖灵力已破,对于高傲的兽类来说,死亡远远好过它现在所受的屈辱,张玄的想法聂行风都懂,但懂得不等于他赞同这种做法,如果不做得这样决绝的话,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死亡是一种形态,而不是逃避痛苦的方式。 不过聂行风的这些想法张玄是没有的,他盘腿坐好,并指在狼妖身上迅速画了几道符,口中念念有词,聂行风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只觉得他心情平和,随着不疾不徐的轻念,狼妖的气息越来越低,灵气慢慢散开,汇入广漠空间。 “夜凌!” 脚步声响起,一声惊呼打破了短暂的肃静,张玄没理会喧哗者,很认真地将咒语念完,正要起来,就见眼前身影一晃,曲星辰冲进牢中,看到蜷缩在血泊中的狼妖,他全身颤了起来,急忙伸手去触它脉搏,张玄在旁边好心提醒:“它死了耶。” 曲星辰置若罔闻,不断去试探狼妖的呼吸,又去抚摸它身上的各处伤口,在终于明白张玄没说谎后,双腿一软,摔在旁边,低声喃喃道:“它真的死了。” “是啊。” “你杀了它!?” 愤恨眼光射来,张玄对曲星辰的恼怒很不解,继续点头:“是啊。”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冷风劈来,张玄急忙翻身跃到了笼子外,匆忙中还不忘拿着自己的匕首和背包,跑出没几步,迎面就碰上闻声赶来的众人。 当看到狼妖已死,灵气全失,大家都吃了一惊,曲星辰面容呆滞,冲过来想继续质问张玄,被张洛拦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杀了夜凌!” 曲星辰跟白狼相识多年,感情亲密,就算后来知道它是生性暴戾的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见它被张玄杀死,原本被它欺骗的怒气全部转到了张玄身上,指着他大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随着曲星辰的手指移到张玄身上,张玄已经把匕首收好了,见张三也来了,立刻藏到他身后,张三感觉到张玄身上的杀气和狼妖气息,也很吃惊,把他拉出来,问:“为什么杀狼妖?” “我本来见它难受,想放它走的。”被众人一齐盯着,张玄觉得很别扭,说:“可是它突然咬我,我自卫,不小心就刺死了它。” “不小心就刺死一只千年狼妖,真是名师出高徒,张三师兄,恭喜恭喜。” 说话的是姬凯,口中叫着师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尊敬,张玄讨厌他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反唇相讥:“你羡慕的话,也赶紧去收个徒弟好啦。” 姬凯被他呛声,面子上抹不开,正要动怒,被张雪山拦住,问张玄,“是谁让你放它走的?” 张玄还没回答,张三微笑反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清楚而已——一个小孩子,没有人怂恿,他怎么敢跑来开锁放妖,他开锁的钥匙又是谁给的?” “你直接说主使是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这我可不敢,三师弟可是大家一致同意请回来帮忙的,我质疑你,等于质疑这里所有人。” 不是质疑,那现在咄咄逼人的口气又是什么? 看到张雪山把目光转到张洛身上,张三轻笑,他这样说,无非是想借助大家的力量针对张洛,因为是张洛提出让自己回来的。 “都别吵了!”张洛打断他们,道:“三师弟为人光明磊落,不会私放妖魔。” “光明磊落,会被师父逐出师门吗?”姬凯冷笑:“师兄,大家都知道你跟张三手足情深,但你也不能这样包庇他,明天就是师父的忌日,我们需要狼妖的内丹助师父复生,可是现在狼妖死了,内丹消失了,我们不把事情问清楚,好像说不过去吧?” 姬凯把师父抬了出来,张洛便不好再坚持,但不想针对张三,于是温声问张玄,“你有看到狼妖的内丹吗?” 张玄眨眨眼,反问:“那是什么?” “就是维持它生命的东西。” “丹药吗?没看到欸。” 精怪修炼都有属于自己的内丹,不过狼妖死在金鳞之下,它对金鳞抱有依恋,内丹灵气便随着金鳞的拔出附在了匕首上,这个张玄不懂,自然回答不知道,聂行风懂得,却又回答不出,看到众人在听了张玄的话后,都面露不信,相互对视一眼,向他逼近。 他们人多势众,关系到切身利益,气势更强了几分,张玄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没怕,只是对他们的反应感到不解,抬头问张三,“师父,他们干嘛这么生气啊?狼妖本来就快死了,我送它一程而已,是不是我不该念咒送它极乐升天?” 张三苦笑,大人们的私心孩子是无法明白的,原本的好事在有心人眼中早就十恶不赦了,又何须解释? 面对大家的敌意,他将张玄拉到自己身后,朗声说:“小孩子不懂事,擅放狼妖是他的错,造成的损失我来偿还,不过他说没有内丹,那就是没有。” “你怎么偿还?用你的法术来助师父复生吗?” “师父如果真会复生,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界力量。道家弟子居然要借精怪内丹来还阳,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混帐,你敢辱骂师父!”姬凯指着张三怪叫:“师父一定是看你早就入魔,才会逐你离开,你不仅不思悔过,还收了个妖精当弟子,大家看看这孩子,瞳色气息都不是普通人,他一定也是妖,杀了狼妖,想把它的内丹据为己有!” 门下其他弟子也都被狼妖嚎声引了过来,他们对张三不熟悉,一时间不明真相,被姬凯这么一说,都注意到张玄气场的怪异,大多数人便信了他的话,立刻有人冲上来抢夺张玄肩上的背包。 张玄个头小,被拉得差点摔倒,他背包里的大铁罐可是这辈子所有的积蓄,哪肯放手?这个反应让大家更添疑惑,年长者自恃身分不便动手,那些年轻弟子却没什么忌讳,几人一齐上前把张玄围住,见他拼死不松手,便有人冲他挥起了拳头。 铁拳半路被截住了,张三握住那人的手腕,甩手扔了出去,其他几人还想对他出手,拳头还没打出,就眼前一花,被张三几脚踹开了。 那几个弟子都是姬凯教的,他们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姬凯自觉脸上无光,立刻冲上来向张三发起攻击。 张三不想跟姬凯正面冲突,虚晃了两招,谁知他拳脚狠硬,接连不绝地杀过来,把张三从张玄身边逼开,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祭起道符,寒光一闪,那道符便冲到了张玄面前。 张三看得真切,却被姬凯拦住,来不及返回,情急之下索魂丝扬手飞出,将那道符卷起甩到一边,只听轰的一声,符箓在空中炸成碎片,他又惊又怒,那是斩杀恶鬼时用的雷符,要不是他拦得快,张玄势必被震成重伤。 院中弟子众多,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能将雷符用得这么凌厉的该是门中有点头脸的人物,却因一言不合对一个孩子下毒手,他恼怒之下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动机——一切都是借口,他们只是想要内丹而已,至于内丹会用在哪里,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雷符被张三一招就击破了,姬凯见索魂丝绕在他腕间,阳光下银光飞烁,说不出的霸戾,不敢再逼近,只站在远处指着他喝道:“把内丹交出来!或者把你的徒弟留下!” 面对色厉内荏的吆喝,张三傲然而笑:“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你!”姬凯气得脸色发青,冷笑:“你想贪下狼妖内丹助自己修行,却不顾师父死活,真是岂有此理!” “我没有!” “不是你就是你徒弟,谁能担保这件事不是你指使的?” “我能!” 张洛一声大喝震住了在场吵嚷的众人,他是现任掌门,掌门发话,下面的弟子都一齐闭了嘴,他穿过人群,大踏步走到张三面前,看着他,朗声道:“就算张珽之被逐出师门,他还是我的师弟,他的为人我来作保!” “师兄,曾是同门师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张雪山在旁边察言观色,淡淡说:“但身为掌门,理要放在情义之前,你明知他带来的孩子古里古怪,却还这样维护,那把师父生死置于何地?” 张雪山一语中的,门下弟子的情绪又被他鼓动了起来,他不等张洛反驳,又接着说:“姑且不论这孩子是什么精怪,现在弟子们也只是想知道实情,如果他们心里没鬼,就该坦然让我们搜身,而不是一味回避。我们天师宗义是惩恶扬善,不徇私情,可是你看张三,他出手就伤了我们的弟子,这样的人师兄你还认为他心里有正邪之分吗?” 他说得合情合理,张洛无法再坚持,转头看张三,又看看张玄,神情有些复杂,张三已经明白了张洛的心思,躬身向他施了一礼,张洛一愣,就听他说:“谢师兄信任,张三这次回来见过师父,心愿已了,就此别过。” “珽之!” 张洛唤了张三的原名,声音急切,像是在暗示他不要一意孤行,但这份担忧也只限于他,他知道张洛为了保自己,会把张玄推出去,所以先封住了他的话,他不需要任何人维护,而他要维护的人,也没人可以带走。 他没再让张洛为难,手垂下,将索魂丝绕于掌间,环视四周,傲然道:“张玄是我的弟子,别说他没拿内丹,就算拿了,那便拿了,又待怎样?”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连张洛也一脸震惊地看他,只有聂行风知道张三是故意的,他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让别人再去找张玄的麻烦。 聂行风来到这个魇梦中也许只是过隙瞬间,但他觉得已跟张三师徒在一起待了很久,张三为人洒脱不羁,平时散漫惯了,这是聂行风第一次见他如此气势,那句话说得任性张狂,直穿人心房,让人莫敢直视。 这样张扬的一个人,是无法融于冷漠古板的门派中的,更甚至他这样说,完全将自己置于了危险境地,果然,听了张三的话,张雪山整张脸都气白了,冷笑:“混帐,你居然为了个妖孽说出这种话来!” 张三付之冷笑,不再理会他们的叫嚣,拉过张玄的手转身就走,两旁弟子想拦,却慑于他的气势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姬凯沉不住气,冲上前,冷笑道:“想走,先把内丹交出来!” 再看到张三手中的索魂丝,他的眸光变得更加热切,说:“把索魂丝也留下,这是天师门下宝物,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 姬凯说完,伸手就去夺,张三闪身避开,也不跟他多做纠缠,快步向外走去,其他人见姬凯动了手,也纷纷上前阻拦,眼看局势一触即发,张洛大声喝道:“都住手,难道你们要同门相残吗?” 听到同门二字,张三动作微停,却有人趁机拔剑刺了过来,他躲避得稍慢,衣服下摆被划了个大豁口,张玄看到有人偷袭师父,立刻掏出匕首向那人刺去,金鳞撞在对方的剑上,脆响声中,长剑被震断了数截。 张玄人小,没多少力气,长剑完全是被金鳞原本的神力震断的,但这轻轻一刀,足够震慑所有人,只见那匕首通体纯金,一缕淡色清气环绕在刃上,看不出是何铸造,曲星辰在远处看得真切,失声叫道:“那匕首……” 曲星辰跟白狼相处得最久,马上觉察到匕首上附了它的元神内息,但匕首自身神力太强,白狼的元神被神力吞裹,他又不敢肯定,不过心神激荡之下无暇想太多,以飞快速度冲过去,向张玄伸过手来,喝道:“把匕首给我!” 张玄好不容易从神兽那里得到的宝贝,怎么可能送出?见曲星辰眼眸赤红,举止癫狂,急忙侧过身将匕首护住,反问:“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呀?” “那是夜凌的,把夜凌的东西还我!” 曲星辰边说边向张玄抓来,被张三拦住,曲星辰不是张三对手,几招过后就被甩了出去,张雪山等人却经曲星辰的话提醒,注意到张玄手中的匕首,发觉匕首上除了狼妖灵气外,还有其他神力,他们彼此使了个眼神,同时上前向张三攻来,张洛看得气急,高呼住手,奈何众人各怀心思,这时候都打红了眼,哪有人听他号令? 张三武功法术修为高深,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张玄从小受他教诲,人虽小,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师徒二人配合默契,院中门人虽多,却根本拦不住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很快就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冲了出去。 张雪山哪肯让他们逃掉,急忙招呼弟子们拦截,但大多数人还是看掌门脸色行事,张洛虽然没说放人,但也没下令抓人,门下弟子摸不清状况,又见张三气势凶猛,都不敢逼近,到最后就只有张雪山和姬凯等几名为首弟子跟张三相搏。 数人联手,才勉强接住张三几招,曲星辰功力尚浅,根本无法靠近,他几次想冲上前抢匕首,都被索魂丝逼开,要不是张三手下留情,他早已受伤了。 眼见张三越战越勇,破开人墙冲到了外面,曲星辰急怒交集,他不像张雪山等人抱有私心,但他对白狼内丹的眷念却比任何人都重,他恨一切鬼魅精怪,更恨为了内丹而杀死白狼的人。 短短时间内看着狼妖惨死,内丹被夺走,自己却连近身都做不到,曲星辰一直以来压制的恨意猛地勃发而出,眼神落到檐下某个物体上,心一动,鬼使神差般的,冲过去拿了起来。 黝黑沉重的猎枪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冰冷感传给曲星辰,却无法惊醒他此刻的怒意。冬日山间多野兽,为了防止野兽靠近,宅子里都有放置猎枪,没人知道是谁把猎枪放在这种显眼地方的,曲星辰更不会多想,他现在大脑完全被恨意充斥着,看着在阳光下金光烁烁的匕首,只想到一件事——杀了所有精怪,因为他们该杀! 第八章 张三的武功高出众人很多,要不是念了份同门之情,没有痛下杀手,这时候早就脱离困境了,张玄却没有他那么好心,拿着金鳞匕首,遇到阻截便挥刀刺过去,怒火点燃了本能的戾气,蓝眸中金色游离,分外妖异。 这份气势连修行多年的张雪山等人也不免心悸,明明对方只是个孩子,没多少法力,但还是不敢紧逼,于是转而一齐攻击张三,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张三手中的索魂丝受张玄的气势影响,突然间变得凶猛起来,连张三自己都开始控制不住了,几招过后,将围攻自己的人尽数打翻在地,师徒二人并肩站立,面前众多弟子,却再没一人敢上前挑衅。 人墙的尽头站着张洛,张三刚才对敌的气势他看在眼里,有些艳羡还有些失落,这不再是当年他亲手教导的小师弟了,他的武功法术修为都远远超过了自己,复杂心情下,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张三眼神扫过倒在地上的那群人,一个个盯住自己,眼神充满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轻然一笑,拉过张玄的手,说:“我们走。” 张玄收回匕首,两人转身便要离去,这时一道怪异声响突然传来,感觉到危险逼近,张三立刻抱住张玄闪身躲避,眼前却猛地一阵晕眩,脚下慢了慢,与此同时枪声响了起来。 尖锐枪声过后是短暂的寂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众人失去了该有的反应,张三向后退了两步,猎枪子弹射中了他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溅红了脚下白雪。 “师父!” 张玄大叫,见师父受伤,他气得立刻又拔出了匕首要冲过去,张三拉住他,抬头看向前方,那边一管黑洞洞的猎枪仍旧对着他,枪口却晃动个不停,曲星辰和他四目相对,眼神中充满了不信和惊恐,全身都在抖,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怕,怕得几乎想扔掉猎枪,来否定既定的事实。 “你疯了吗?” 事发突然,张洛先是一愣,马上冲到曲星辰面前, 一巴掌挥了过去,重重的巴掌声惊醒了两边发愣的门人,张洛个性温和有礼,大家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愤怒的模样,都吓得向后退去。 曲星辰被打得向旁边趔趄了一下,猎枪失手落地,张洛接着又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掷到一边,重声骂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向同门开枪!?” “他不是同门……”张洛下手很重,曲星辰嘴角渗出血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站在雪地里的两个人,喃喃说:“妖都是坏的,都该死,你包庇他,你也该死……” “哧,你说这话就像是皇帝,一人犯错,九族株连……”张三无视肩上伤口,发出轻笑,“妖有善有恶,人有好有坏,你枉自修行这么多年,却连这点都看不透,你心里装了无限仇恨,为杀而杀,已经入魔了,你比妖魔更可怕。” “我不要修行,我只要内丹……”曲星辰恍惚念叨着,眼神落在被血染红的雪地上,突然清醒了过来,再看到张三肩头鲜血,吓得一哆嗦,抓住张洛大叫:“不是的,师兄,不是我开的枪,我没想伤人,我不是魔,师兄……” 他紧抓住张洛的衣袖,妄图得到肯定的回覆,却被推开了,张洛怒气稍平,现在只记挂张三的伤势,其他人见张三受伤,也各怀心思,纷纷爬起来,向他围过去,却不料眼前疾风大作,张三手中索魂丝突然窜起,卷起满地雪花向他们扑来。 飞雪中咆哮声轰隆不绝,只见两条银龙随雪奔腾,金光迷离了众人眼眸,待风雪稍停,众人睁开眼睛,前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张三师徒的影子? “他居然祭起了索魂丝,当年就连……” 姬凯被银龙威势吓傻了眼,本能地说,虽然话半路打住,但大家都听得明白,当年就连师父也无法把索魂丝祭出这等气势,彼此法术造诣一目了然,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最后还是张洛打破僵局,吩咐弟子赶紧去寻人,追云峰山势险陡,又积满冰雪,他担心张三在雪地里赶路,会加重伤势。 张雪山给师弟们使了个眼色,也让他们去帮忙,张洛知道他们的心思,想要阻拦,张雪山说:“还是一起去把人找回来吧,要是真出了同门阋墙的事,可毁了我天师一门的声誉。”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将刚才联手围攻张三的事撇得一干二净,眼神瞟过在一边失魂落魄的曲星辰,暗示他才是罪魁祸首,假惺惺地说:“三师弟受了枪伤,希望他能坚持得久一点。” +++++ 张三带着张玄出了古宅,一口气奔出很远,才放慢脚步,头的眩晕感加重,远方山岭看起来模糊不清,他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把张玄放下来,问:“我们到哪里了?” “下山,”张玄仰头看他,眼神透着孩童不该有的冷静,说:“不过师父,你最好还是先看看伤口。” “这点伤死不了人的。” 早在受伤时,张三就用法咒止住了流血,麻烦的是子弹打穿了肩骨,要是不及时治疗,手臂只怕就废了,更糟糕的是体内还有其他毒素,他现在全身乏力,看来张雪山等人为了得到索魂丝处心积虑,还好时间提前了一天,否则等到明天,他根本没气力冲出山门。 既然张雪山早有准备,以他缜密的个性,下山的路可能也已安排好了人手,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抢在药性完全发作前离开,以他目前的状态,勉强还能再撑一会儿。 张三看看周围,四周山岭连绵,尽是白茫茫一片,十几年未归,一时间竟找不到下山的路,他低头看张玄,张玄会意,小手一指正前方,说:“十二点钟方向。” 张三照着张玄指的方向走下去,聂行风却是一愣,他曾随张玄在山门附近转悠过,知道那不是下山之路,恰恰相反,那是通往后山的险路。 难道关键时刻连张玄也犯路痴了?聂行风焦急地想,现在不抓紧时间下山的话,等张雪山追来,他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可惜聂行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张玄带着师父往后山走,越走山势越陡峭,寒风在山谷间回荡呼啸,吹得两人衣衫哗哗作响,张玄个头瘦小,要不是张三抓住他,只怕会被风吹进山谷里。 危险在即,张三生怕再有人带枪来,不敢收起索魂丝,随张玄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远处山谷雾气弥漫,青白雪色点缀山间,雾锁山峦,尽头是一条极窄锁链,铁链被基石固定在山峰之上,另一头破开雪雾连向远方,却看不到尽处,铁链上附着一层冰雪,遥遥看去,就如一条白练穿过重雾直通云霄,远处云雾消长,吞没了半壁追云峰。 走到这里,就算张三再路痴,也看出这不是下山的路,他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雾中的铁链桥,疑惑地说:“这是后山禁地,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是后山啊,”张玄说:“前面肯定有人守着,我们从后面下山,我听张正说过,那条铁桥连向对面山谷。” 张正是没说错,但他一定也有说过这里是禁地,天师门人非经准许,不得踏入半步,想来张玄是把这句自动过滤过去了。 冷风吹来,冻僵了原本就有些发木的手脚,张三看着前方长长索道,数九寒天,索道上冻满积雪,山谷风雪又大,自己中了毒,张玄又年幼,就算勉强走,也未必能平安过去,前有狼后有虎,将他逼到绝境,冷风中隐约想起师父逐他离开的话,想必那时候师父已算到他有这一劫,才出言警告,可惜他还是逃不掉。 张玄还无法体会张三这番心思,趁他休息时蹦蹦跳跳跑到山崖顶处,探头往下看,叫道:“师父,下面好像有声音欸,不过雾好浓,什么都看不清。” 张三急忙跃身上前,用索魂丝缠在了张玄腰间,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随即就听到山谷下传来轰隆声响,属于道家的罡正之气在谷间盘桓,其间还隐约夹杂着兽类的嘶叫,此起彼伏如雷声轰鸣,震人心扉,张三慌忙摄住心神,这才明白祖师爷把这里设为禁地,就是怕门人心智不正,被引诱入魔。 不过好奇心促使下,他还是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可惜山谷下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寒风陡峭,正想返回,忽听身后张玄叫:“师父!” 脆生生的叫声,带着小孩子的娇憨,张三微笑回头,突然胸口一痛,一抹寒光悄无声息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张三有短暂的愣神,似乎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张玄再一次加力,他看清了,那柄用神兽金鳞磨成的匕首此刻就刺在他胸膛上,而匕首的另一头握在张玄手中。 张玄站在他身后一块青石上,这样方便将匕首完全贯入他的心口,在看到这个事实后,张三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嘲笑眼前一切是怎样的荒诞不经。 聂行风也愣住了,他附在张玄身上,本该比张三更早感觉到张玄的异样,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觉察到,一切都发生得快而平静,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意识已随刀刃撞在了张三身上,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他透过张三的眼睛看着张玄一点点长大,从元婴到幼童,到可以给张三打下手的小天师,也亲眼看着他将匕首刺进张三的心脏,不带一丝犹豫的冷漠,比山谷厉风还让人心寒。 心口很痛,一瞬间震惊不信和绝望,无数种情感汇集在一起冲向他的心房,他知道这是张三带给自己的感受,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比利器伤人更重,他想张玄亲手穿透的不是张三的心脏,而是他的感情——那个他亲手抱回来的孩子,在生死关头居然要了他的命。 恍惚着聂行风觉得自己重又回到了张三身上,他看不到张三的表情,只感觉他看张玄的眼神很平静,张玄也很冷静,师徒二人面对面站着,张玄甚至不避讳张三的眸光,眼眸清亮,像是做了件极其平常的事,轻声说:“我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他们下药的事我也是知道的,那条索道要走,不过是我一个人。” 聂行风终于懂了,为什么张玄知道有人下药却不告诉张三,为什么偷放狼妖,为什么会引错路,他不懂的是张玄这样做的目的,更不相信自己喜欢的人会这么无情,为了件冷冰冰的法器可以无视别人的生命。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匕首插在张三心口上,除非这是场噩梦,但如果噩梦真实到这种程度,那什么才是真相!? 厉风依旧在耳畔呼啸,时间仿佛定格在这瞬间,聂行风感觉到张三的心绪慢慢沉定下来,只留一丝淡淡的伤感,他没向张玄问为什么,似乎任何答案在这个既定事实面前,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反而是张玄主动说下去,“师父,这招是你教我的——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外,任何人都可能骗你的。” 张三眉头皱了皱,随即笑了,点头说:“你学得很好,还有,谢谢你。” 那天在海边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死劫,但既然相遇是我们的缘分,那么我接受你,如果将来命运可以改变,那固然是好事,如果改变不了,我也不会介意,谢谢你,陪伴了我这么长的寂寞时光。 这是聂行风第一次听到张三的心声,也是最后一次,强烈深厚的情感像重锤一下下击打着他的心房,眼眸模糊了,他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张三看到张玄的元婴后,会那么犹豫,他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但还是接纳了张玄,抚养他成人,过往的种种温馨,师徒联手打怪时的惊险,一幕幕在聂行风眼前闪过,六年时光也许在张玄看来,短暂得不值一提,但对张三来说,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 聂行风从没跟张三直接交流过,但看着他对张玄的抚养教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自己敬重的长辈,他从之后张玄的态度里曾猜想张三可能已经过世,但从没想过害他的人会是张玄,一时间心潮翻涌,想抓住张玄大骂,又想挽回这个残忍的结果,可最终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茫然看着张玄从青石上跃下,顺手收回腰间的索魂丝,那是张三刚才担心他失足坠崖缠在他腰上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节 哪怕是在生死关头,张三的心思还是一直放在徒弟身上,不让他遭受一点伤害,相反的张玄做了什么?他只是怕别人先他一步夺得索魂丝,就对自己的师父下此毒手,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孩童,聂行风只觉得全身发冷,他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心,更想说这个人不是张玄,他的爱人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张三没跟张玄争夺索魂丝,任他抢了去,脚下一滑,顺着冰雪坠向山谷。 他当然不会去跟张玄抢夺,因为他原本就是要将索魂丝传给张玄的,这是聂行风在茫然中接收到的最后资讯,然后他就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流出张三的躯体,而他自己也随着那份气息跟张三脱离开来。 张三坠进了山谷,聂行风听到空谷传来悠长回音,转头去看,却雾锁云封,什么都看不到,眼前骤然一黑,等再回神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山崖边上,脚下冰雪湿滑,突然间无法掌握平衡,也向后晃去。 “董事长!” 熟悉的唤声,让聂行风的神智恍惚了一下,千钧一发中就觉手腕被握得紧紧的,再看眼前之人,俊眉朗目,身形高大,竟是成年之后的张玄,一时间完全不同影像的两个人重叠到了一起,他一愣,死亡带来的伤痛再次袭上心头,眼前闪过张三落崖的那一幕,不由怒火燃起,甩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张玄脸上。 响亮的巴掌声,张玄被打得向后趔趄,松开手,一脸震惊地看聂行风,聂行风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可以支配意识了,更没想到四肢可以活动后,第一个动作竟是对张玄出手。 记忆中他不曾对张玄下过重手,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可是刚才他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张三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只觉得对眼前这个人充满痛恨,如果现在手中有刀,他可能会一刀刺过去,就像刚才张玄对师父那样,不留一丝情意的…… 张玄还在看他,蓝瞳里写满了惊讶和难过,这让聂行风突然清醒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年幼的张玄,而是他的情人。 聂行风惶惑了,一时间搞不清现实和梦魇的界限,冷风吹来,山头冰块经不起几番踩动,突然断开了,聂行风失去平衡,向崖下坠去。 “董事长!” 惊叫声从山崖上方传来,但随即就被寒风掩盖了,聂行风落下时,感到有股异常强大的力量从山谷里旋向自己,缠住后把自己往下死命拽去,就在这时,银光穿过重雾射来,索魂丝缠在了他的腰间,他借索魂丝的力道跃上山崖同时,有道人影跟他擦肩而过,被那道力量扯进了山谷。 银光从腰间消失了,也带走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聂行风立刻又纵身跃下山崖,完全不顾身后有只翠绿小鸟正拍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吵闹。 “不要下去啦,下面不好玩啦,回家吧回家吧!” 阴风吹来,把小鸟刮得在空中翻了两翻,眼看着两个人都下去了,它拍拍翅膀,掉转了个方向准备脚底抹油,可没飞多远又折了回来——没有张玄带路,凭一只鹦鹉的力量,它别想从这个诡异世界返回到现实中去。 “靠之!” 在弄清了这个悲惨事实后,鹦鹉伸出中间的爪子,文绉绉地骂了一句,然后一咬牙,也闷头向山谷飞去。 第九章 山谷下是连绵不断的云雾,迷雾浓重,什么都看不清,聂行风快落到谷底时,就觉热浪扑面而来,下面竟奇热无比,他法力不足,但直觉感到就算这里是魇魔梦境,这样落地的话也难逃一死,生死关头,自我保护的能力驱使,将犀刃唤了出来,向下劈去,轰隆声响中,犀刃神力抵住了下坠的重力,护着他缓缓落下。 在快接近地面时,聂行风凌空翻了个身,落到地上,他刚站稳,就听前方巨响,像是奔雷从天际落下,震得地面不住颤抖,聂行风站立不住,趔趄中听到又有巨响传来,雷声轰鸣,还夹杂着兽类的悲啼,各种怪异声响不绝,像是到了另一个梦魇幻境。 追云峰山顶严寒,谷底却是酷热难当,诡异的热度瞬间就让聂行风额头冒出一层汗珠,他连叫几声张玄,声音却被盖在了杂音之下,只好挥舞犀刃破开迷雾,循着轰响声向前冲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汉堡的聒噪。 “好热好热,这种热度可以玩炭烧小鸟了。喂,我劝你还是别去,前面杀气好重,就算是神也不一定能挡得住。” 聂行风心一动,忙问:“张玄是不是在雷中?” 汉堡眨眨鸟眼,不说话了,不过它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聂行风立刻加快了脚步,迷雾被他气势震慑,随着他的前进向两旁自动散开,汉堡急得在后面大叫:“你要去送死吗?你送死之前先告诉我怎么回家好不好?” 鸟语未落,聂行风已经奔远了,见云雾重新聚起,汉堡生怕跟他失散,也顾不得害怕了,翅膀一振追了上去。 再往前走,雷霆声更重,聂行风隐隐感觉到了张玄的气息,却又被浓雾弥漫住视线,他火气上来,犀刃随意念劈下,大叫:“破!” 罡气沿着张扬气势破空而出,浓雾瞬间散得七零八落,呈现在聂行风面前的是一个巨大法阵,刚才缠住他的那股阴风力量就是从阵眼里窜出的。 法阵里云雾翻涌诡谲,上方八个方位都悬挂着青色无形剑体,剑气在阵中相互盘桓冲撞,形成强大的雷霆之势,聂行风就看到张玄修长的身形被困在风中,像是抵挡不住阵中罡气,身体稍稍曲起,揭示了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聂行风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挥舞犀刃想冲进法阵,却每每被上方悬挂的青剑剑气阻挡,八方罡气上呈天运,下合地气,一道诛仙阵布得完美无缺,就算他拼了全力,都无法再近前一步,眼睁睁看着张玄在阵内受剑气攻击,只觉得整颗心又疼又急,一不小心左肩被剑气刺到,血珠随剑锋飞溅。 “这太恐怖了!”汉堡紧随而来,看到张玄被困阵中,急得大叫:“海神大人快解除封印啊,解除了封印,这小小诛仙阵能耐你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聂行风双目微眯,看着阵中肆虐的雷电,突然扬起犀刃,刃尖挑起左肩血迹,以刃为笔,迎向眼前剑气,连画数道破阵罡符,他跟着张玄每天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一些符咒,符咒以血为引现于空中,像幅画轴迎风飘舞。 聂行风画好后,刀尖指向剑气,喝道:“挡我路者,就算是仙道,我也杀定了!” 说完,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当空挥下,犀刃划过一道烁亮光华,直冲阵中,轰隆巨响传来,上方剑气顿时被震散了大半,结界大开,任由聂行风冲了进去。 聂行风的破阵让张玄有了短暂的缓冲,喘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向前晃去,聂行风急忙抢上前抱住了他,见他衣服都被烧灼了,身上前前后后被剑气划了十几道伤口,额上也有血痕,眼瞳湛蓝如海,迷离而妖艳,看到自己,眼睛亮了亮,跟平时一样痞痞地吹了声口哨。 “董事长,你又抢我风头。” 聂行风没心思跟张玄开玩笑,看到他肌肤上透出一道道焦黑痕迹,像火烧后留下的烙印,禁不住心中猛跳,忙问:“痛不痛?” “没事,”张玄及时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他的触摸,笑嘻嘻说:“没你那巴掌打得痛。” 满不在乎的嬉笑声,听在聂行风耳里,却满不是滋味,看看张玄脸颊,果然红了一大片,几个指印清晰可见,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怒气无法宣泄,抬头看到剑阵上方残留的无形青剑,立刻扬起犀刃,在犀刃霸戾杀气下,又有两道青剑被击得粉碎,消失在空中。 法阵破了,迷雾开始慢慢消散,聂行风还不解气,又挥剑将地上篆刻的诛杀符箓一阵乱劈,张玄见他行为大为失常,噗哧笑道:“冷静冷静,风度风度。” 初识那阵子,他把聂行风气得跳脚时,经常拿这招来用,每次他这么一说,聂行风就会笑了,但这次没有,从没见这么失态的情人,张玄眼瞳微眯,瞳仁深处浮起淡淡的忧虑。 聂行风发泄完怒火,这才想到法阵的霸戾,他不敢久留,扶张玄走到阵外,和他正面相对,说:“给我一巴掌。” “什么?” “刚才很抱歉。”聂行风说:“我犯浑,你打回来。” 认真刻板的表情,表明聂行风没在讲笑话,张玄秀眉一挑,微笑说:“那好,你闭上眼。” 聂行风如他要求的闭上眼,脸上却没疼痛传来,随即唇边微热,脖颈被勾住,张玄靠着他,把吻轻轻落在他的唇角上。 聂行风笑了,没睁眼,而是直接将张玄反抱住,接受了他热情的送吻,在一系列怪异经历后,他需要某些刺激来安慰混乱的心绪,而张玄的吻就是最好的安抚,在无声告诉他,自己赶过来了,此刻就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面对一切。 失去了法阵罡气逼迫,远处的野兽慢慢围拢上来,汉堡在空中来回飞了两圈,没找到出口后又转了回来,看到附近黑鸦鸦逼近的各种怪兽,它吓了一跳,再看聂行风和张玄还在那边做亲密接触,它气得从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飞到远远一棵树枝上,一只爪子打拍子似的不断踩树枝,大叫:“有碍观瞻有碍观瞻有碍观瞻……” 小鸟的怨念没有达及远处一对情人的氛围里,在结束了短暂而热情的吻后,张玄伏在聂行风肩头发出轻笑:“我是会打回来的,不过不是对你。” 聂行风一愣,睁开眼睛,恰好张玄也在看他,眼瞳深邃,写满快乐神采,但同时也是憔悴的,苍白的脸色显示出他状态不佳,聂行风正要询问,张玄抢先说了。 “不管怎么说,能及时找到你,都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张玄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法术或身分,而是不管任何时候面对任何艰难困境,他都会积极看到幸福的那一面,这种情绪感染了聂行风,最初的烦乱心绪平和了很多,转头看看四周,危机解除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最先坠崖的张三,可是周围雾霭层叠,他看到了伫立在雾中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各种异兽,却找不到张三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 耳边传来询问,聂行风微微踌躇,之前的经历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而且他无法判断自己看到的是否是事实,犹豫了一下正要说,张玄打断了他,看着向他们逼近的兽群,叫:“哇唔,董事长我们来到动物世界了,好多奇珍异兽,那是犀牛吗?把角弄下来,再做一柄犀刃给我。” 聂行风松了口气,不管张玄的打断是故意还是碰巧,都让他暂时脱离了烦恼的困境,见最先逼近的怪兽足有丈高,眼眸大如铜铃,两边翘起长长的白牙,似牛似象,四蹄上却覆了一层金色毛皮,紧盯住他们,眼中充满了戒备及即将吞噬到猎物的兴奋。 这当然不是犀牛,不过那双眼睛却让聂行风联想到了一些事,看着怪兽率领其他奇异兽类向他们围拢,庞大身形所造成的阴影都足以把他们吞噬,聂行风轻轻握了握张玄的手,问:“定情物换其他的好不好?我觉得比起送兽角给我们,它更想把我们当午餐。” 张玄瞄了眼突然黑漆漆下来的天空,说:“也许是晚餐。”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讨论午餐晚餐!” 汉堡刚才被几只怪鸟追逐,飞了几圈才好不容易把它们甩掉,回来后,像是找到了避难所似的,一个俯冲逃到了张玄肩上,看到自己漂亮的翠绿羽毛被啄掉好几片,它心疼地直拍翅膀,大叫:“我不要被当早餐啦,快跑了快跑了!” 此时野兽们已经进入了安全界线内,这是步入攻击状态前的蓄势,聂行风看到了它们眼中闪烁的嗜血兴奋,把张玄的手握得更紧,悄声问:“能跑吗?” 张玄不答反问:“董事长你有没有玩过愤怒鸟?biu的一下扔出去,超爽的。” 聂行风脑门上瞬间弹出数个问号,不过当眼神落到汉堡身上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莞尔。 阴恻恻的感觉袭来,汉堡脑袋上的一撮毛猛地竖起,在发现危险后,它立刻拍打翅膀想要飞走,被张玄一把抓到了手里,看着前方突然加速向他们冲来的野兽,猛地将汉堡像棒球一样扔了出去,然后抓住聂行风的手转身就跑,边跑边叫:“董事长看看有没有猪在旁边笑?” 聂行风本来想笑,听了这话,硬生生忍住了,两人穿过迷雾向前飞奔,听到身后嘶吼声震天响起,他有些担心地问:“野兽那么多,汉堡一个人撑得住吗?” “安啦,它在阴间混的,政府公务员,阎王爷不收它,谁敢收?” 果然,两人没跑多久,身后阴风传来,黑羽从上空掠过,宛如一道墨黑闪电,在长空划过长长的光华后,停在了他们前方,鹰羽细密矫健,在挥舞着发出阴冷狂风,正好降低了周围的热度,张玄看到它,对聂行风一挑眉,说:“你看,我都说它没事了。” “你这个可恶的人类,你除了虐待动物外,还会干什么!?” 危险来临,鹦鹉很自然会变回在阴间的模样,它的原形庞大暴戾,光是鸟喙上泛着的暗色金光就充满杀气,因为生气,鸟眼闪动着狠戾,死死盯住张玄,像是一语不合,就会直接向他攻击过来。 “还会扔手榴弹,”肥肥的鸟类在张玄眼里跟手榴弹没什么区别,哪会怕它,问:“你不想回家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让阴鹰泄了气,张玄趁机转头去看,身后因为群兽奔跑腾起一层尘雾,听奔跑声它们会马上再度逼近,忙对汉堡说:“快变回来!” “干嘛?”汉堡不爽地问。 当鸟都傻啊,它现在这种状态还能震慑住那些怪异的飞禽走兽,换成小鹦鹉的模样,它会马上成为人家的盘中餐的。 “玩ga啊,我发现你挺厉害的,不过你这么大个,我扔起来太麻烦……” “靠之!” 属于阴帝信使的自尊心涌上,汉堡这次没忍住,黑羽一旋,就向张玄啄来,眼看快啄到他了,聂行风伸手挡住,说:“别闹了,快走!” 阴鹰再凶残,也不敢去啄聂行风,斟酌了一下目前的处境,内讧对自己没好处,于是放弃攻击,抢先向前飞去。 鹰眼锐利,汉堡捡着通顺的路飞,山谷里丛林密布,妨碍了怪兽们的追击,一些飞鸟倒是追得很快,但被汉堡身上强烈的阴气震慑,都不敢逼得太近,只在远处遥遥紧跟。 这样一直逃也不是办法。 聂行风跑不多久,就感觉张玄的速度慢了下来,那些戾兽却还是紧紧追逼,幸好有山林阻挡,否则他们的脚力很难跟野兽相比,但是看身后烟尘滚滚,只觉群兽数量在逐渐增多,以这种跑法,他们可能还没出谷,就被群兽围住踩成肉酱了。 汉堡也好不了多少,天上飞禽越聚越多,终于有怪鸟不怕它身上戾气,领头向它围攻过来,顿时天空上方各种怪异嘶叫响作一团,羽毛翻飞,雪花般纷纷飘落下来。 失去了汉堡引路,聂行风停下脚步,扶张玄靠在旁边一棵树上,见他脸色更加难看,满头的虚汗,忙问:“觉得怎么样?” 还没等张玄说话,上空突然传来激烈鸣叫,一团大火从空中扑来,喷火的是只色彩斑斓的大鸟,形似毕方,白色鸟喙对准他们,尖叫中火焰不断喷出,汉堡见势不妙,早飞远了,站在下面的两个人却躲闪不及,要不是聂行风及时把张玄拉开,他们也会被波及到,不过张玄身后那棵树就没那么幸运了,烈火喷在树干上,瞬间将树干烧焦了一层皮。 张玄落下悬崖后,被弄得狼狈不堪,心里一直憋着火,大鸟这个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他骂了句靠,甩开聂行风相扶的手,向空中一掌挥过去,手刀带着凌厉气势劈下,那只鸟半边翅膀被劈折,不敢再纠缠,哀嚎着逃开了。 发威固然帅气,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张玄嘶了口气,忍住痛看聂行风,聂行风却看向身后,眼露担忧。 明明还不到夜晚,天空却晦暗一片,各种奇形怪状的鸟类在天际盘旋,遮住了原本便不明亮的上空,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身后尘烟渐近,群兽奔跑的震动通过地面传达给他们,上天遁地,就好像要绝他们的生路似的。 旁边树干上还燃着火苗,聂行风心一动,想引着烈火逼退群兽,虽然这样做会冒很大风险,但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险中求生了。 手扬起,却被张玄拦住,笑了笑,问:“你说在这个梦境里,我们受了伤,会不会死?” “会痛就会死。” 看两人身上的伤口就知道,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也是一场无法苏醒的魇梦。 张玄秀眉轻轻皱起,低声自语:“那要怎样才能逃出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 “法阵,”张玄回道:“我看到法阵阵眼开了,就自动进来了。” 听了这个回答,聂行风突然想吐血,吼他,“你就没想过会有危险?” “没危险我进来干嘛?” 张玄吼得更大声,被他骂,聂行风反而冷静了下来,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件前后想了想,大致有了头绪,张玄看他表情,忙问:“想到解决办法了?” “当然想到了!”阴风拂过,汉堡在发现附近暂时安全后,又飞了回来,在两人身旁盘旋,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们笨蛋啊,两个神仙加起来打不过一些小瘪三,别再打情骂俏了,解除封印啊,快点快点,再不解除就来不及了!” 汉堡的聒噪换来张玄的怒瞪,要不是为了保存实力,他早一记大手印劈过去了,骂道:“我要是能解除封印早就解除了,还用你提醒!?” “怎么可能?”听了这话,汉堡颇受打击,“你是不是忘记口诀了?哦买嘎,这世上怎么有人白痴到忘记自己封印的口诀!你是神啊,你不是愚蠢的人类啊啊啊……” 张玄没再理会抽风的汉堡,蓝眸流转,扫过已近在咫尺的群兽,暗金瞳孔中闪过不屑,对聂行风微笑说:“我有办法逼退这些畜生,剩下的你来想。” 聂行风正要回答,手上一空,犀刃已被张玄夺了过去,在自己并起的双指上划开一道口子,迎空弹出,喝道:“五湖四海,常川聚众,起!” 清冷嗓音喝下,那线血珠便如有了灵气一般,自动散向八方,大地受血气恩惠,很快发出剧烈震荡,远处山谷轰鸣连绵,一声接一声的传来,已经逼近的兽群不堪山地震动,纷纷嘶叫跌倒,相互堆叠成一团,有些鸟类也受不了震响,从空中跌了下来,汉堡还好一点,不过没坚持多久,它也变回了鹦鹉模样,飞到张玄身边,祈求庇护。 聂行风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响声之大,不亚于诛仙阵的霸道,很快的,眼前山峰也摇摇欲坠,地面在震动中裂开了,地下水源从各处龟裂罅隙中飞速涌出,瞬间便汇集成滔滔洪流,山腰上方的积雪也以惊异的速度化开,雪水冲下山峰,跟洪流交集到一起,化成翻涌巨流向前方冲去,他们两人也被洪流卷了出去。 为免被水冲散,聂行风紧握住张玄的手,那些怪兽虽然身形庞大,却不及水川来势汹涌,有些兽类被水冲走,有些则被倒落的树干砸到发出凄惨吼声,一时间各种响声聚成一团在山谷间喧嚣震荡,撼人心扉。 山水冰寒,好在两人体质异于常人,相互紧拥在一起,倒也能勉强撑住,张玄本想施法让洪水避开,可是灵力用尽,再没气力去跟冰水抗衡,两人随着翻涌水波一路飘下来,逐渐接近了困住张玄的法阵。 聂行风见张玄脸色难看,也不多话,取回犀刃,扬起劈下,黑色光芒划过长空,生生将前方的渲涌碧波从当中劈开,雪水受犀刃戾气逼迫,向两旁荡去,现出了诛仙符阵。 “抽刀断水,董事长你真是……” 聂行风法力普普,但偶尔的灵力爆发也令人叹为观止,张玄想赞他两句,话说到一半,就因为伤口作痛停住了,聂行风急忙扶他进入法阵,说:“我是被法阵带进这里的,你也是,所以我想这道符阵两端其实连接了现实和梦境,如果想回去,只能从这个阵眼里。” 他顿了顿,看看法阵上方尚未完全消除的杀气,像是感应到他们的气息,杀气突然活跃起来,无形剑气开始急速游荡,似乎很快就会再向他们发起攻击,他急忙做出蓄势出刀的状态。 不过这样一来,聂行风就没有余裕再用法力抵挡两旁翻涌的冰水,符阵结界已破,洪水只是暂时被犀刃神力逼开,随着他的法力减弱,四面水浪渐渐形成圆桶之势,将他们两人逼到了法眼正中,法阵上方的杀气也随之蠢蠢欲动,两边都带着难以抵抗的强大气势,聂行风知道只要自己稍加懈怠,下一刻他们不是被剑阵杀气伤到,就是被卷进汹涌浪潮中。 手中犀刃因为气力渐弱发出轻微颤抖,聂行风的神力被封,他只是个普通人,能挡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但奇迹能坚持多久他不知道,于是另一只手环上张玄的腰,说:“我好像判断有误。” “错有错的乐趣,”对于生命的定义张玄一向都是模糊的,看着面前震撼心魄的潮水和法阵无形剑气,反而感觉很兴奋,笑笑说:“偶尔去黄泉玩玩也不错,听说那里的彼岸花开得很漂亮,你采给我。” 聂行风看了张玄一眼,心说这诛仙阵明显是布来对付神祗的,他们可能会被剑气打得魂飞魄散,哪有机会去黄泉路上玩?不过既然张玄这样说,他便没反驳,笑着点头,说:“好!” 说话间桶形水势越逼越近,他们周围只剩下了寸方天地,看到头顶杀剑即将落下,聂行风反而冷静下来,准备迎接致命的一击,谁知就在这时,他们脚下地面上镌刻的符篆突然亮起金光,恢弘响声中金光旋成一道强大气流,漩涡以阵眼为中心向两旁散开,暴风呼啸,将两人卷了进去。 洪水失去了抗衡,立刻奔腾而来,将符阵最后一角也浸没了,就在这时,一道翠绿身影窜入阵眼,大叫:“等等我!” 漩涡即将消失,紧急关头,张玄忙将索魂丝甩了出去,扯住汉堡肥肥的身体,将它拉进未知的黑暗空间里。 第十章 黑暗并未持续太久,聂行风便感觉到了光亮的存在,那是路灯散发出的光芒,远处隐约传来飞机起飞着陆时的轰鸣声,他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现实中,但这里至少不再是自己一直存在的那个空间。 落地时张玄没站稳,靠着聂行风向下压去,聂行风急忙拉住他,就见他脸色煞白,嘴角渗出血丝,抱住他的时候,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发出的冷颤,不由大惊。 他知道张玄受了伤,但没想到状况会这么糟糕,明明在雪谷中他还拉着自己跟野兽比赛脚力,再想到他强用神力引水入谷,心沉了沉,忙问:“你觉得怎么样?” 张玄眼皮抬了抬,终于因疲倦没有睁开,随口嘟囔:“冷。” 聂行风本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他,但看看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披不披衣没多大差别,便说:“忍一下,我们马上回家。” 他将张玄背起,看了下四周,这里不是他们离开时的停车场,而是机场外沿,已是深夜,机场周围依旧一片通亮,远处高楼鳞次栉比,闪耀着点点灯光,这一切都在无声的告诉他,这里是真实地空间。 “回来啦回来啦!”头顶传来叫声,汉堡很狼狈的在他们上方飞旋,一边啄着翅膀上被烧焦的羽毛,一边叽喳叫道:“太刺激了太不公平了太混蛋了,我是阴界信使,拿的是公务员的薪水,做的是特警的工作,还轻伤不下战线,这还有天理吗?!” “闭嘴。”聂行风心情正糟糕,被它吵闹,更觉得心烦,忍不住斥道。 汉堡立刻关掉了话匣子,在聂家,聂行风是它唯一不敢对抗的人,尤其是在他心情相当恶劣的情况下,在阴间作事,察言观色要比自身的能力更重要,汉堡深谱其道,聂行风二字一出,它马上闭嘴,很乖巧的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聂行风说了句抱歉,汉堡摇摇翅膀,很大度地说:“ok啦,当官的人哪能没有点脾气呢?你没像张人类那样说‘闭上你的鸟嘴’,就已经很给我面子啦。” 听它把张玄描述的活灵活现,聂行风忍不住想笑,但随即想到他现在的糟糕状态,心情又低落下来,背着张玄默默往前走,每看到有车经过,就打手势请他们停车,却没一辆车理会,车主看到他们衣着狼狈,好像还沾着血迹,不仅不停车,反而踩快油门飞速跑过去,生怕牵连到自己。 一贯喜欢说笑的人一直处于沉默状态,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聂行风有种寂寞的沉重感,他放弃了叫车,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有个电话亭,走了过去,汉堡马上明白了,殷勤的飞过去,说:“让我来让我来。” 聂行风背着张玄,不方便进去打电话,他告诉汉堡自己助理的手机号码,让他来这里接人。 汉堡飞进去了,用法术把话筒拿起来,两只脚上踩动数字键,时间已经很晚了,铃声响了很久,助理才接听,听到他的声音,汉堡马上清清嗓子,打着官腔问:“你是那个啥啥啥助理吗?” 汉堡是姓名盲,所有人在他眼中只统统书为两个字——人类,他是靠气味识人的,不过阴鹰本事再大,也无法通过香电波识别对面的人是谁,反正这不重要,对着话筒随便门含糊了一句后,继续说:“董事长这边出了点事,你马上开车过来接人,地点是国际机场……什么?要具体第位置?我怎么知道?总之先开过来再说……你问我是谁?我是汉堡。 聂行风站在电话亭外,听着乌鸦唧唧哇哇打着电话,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叹,感觉背上的人动了动,他问:“张玄,我们好像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是不是?” “嗯。” 有气无力的回应,聂行风想如果现在张玄有精神,一定会握拳发誓说——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他替情人回答了,“这笔账我来算。” 电话打完了,聂行风不想在路边干等,背着张玄继续往前走,汉堡没有打扰他们,很有眼色的在远处乱飞。 走不多远,后面闪过灯光,车辆在靠近他们时放慢了车速,很快车停下了,车主打开车窗,问:“聂先生, 怎么是你们?” 开车的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但男人的身份绝不普通,跟张玄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法术不同,林纯磬可是正宗天师传人,要在天师这一行中算资历,连张玄也要叫他一声磬叔,聂行风很久以前因为一些案子跟林纯磬有过交集,知道他交往的人都非富即贵,为人也算仗义,不过很久没碰面了,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相遇,他很惊讶,说:“真巧。” “我送个朋友赶飞机,刚才看到你们,还以为认错了人,还好你的式神机灵,让我过来帮忙。” 林纯磬打开自动车门,让两人上车,汉堡也飞了进来,大模大样的在车前栏板上一坐,说:“纠正一下,我是来阳间公干的北帝阴君座下使者,不是他们的式神,能开车载我是你的荣幸,人类。” 带了一大堆定语的自我介绍,不过林纯磬脾气很好,听完他的话,说:“失敬失敬。 ” 汉堡带到阳间,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尊敬,感动的差点飙泪,觉得同是修道者,这个男人比张玄好了几百倍,正要趁热打铁跟林纯磬套套近乎,林纯磬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张玄身上,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状况,皱眉问:“出了什么事?张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说来话长,”林纯磬不知道张玄的海神身份,聂行风也不便多说,不过能在这里跟正宗天师遇到,也算是幸事,他问:“能麻烦林先生给他看一下吗?价钱方面随你开。” “你跟张玄在一起久了,说话方式越来越像他了。” 商界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林纯磬当然知道聂行风和张玄的关系,说:“不是钱的问题,看他伤的这么重,我不太有信心能帮到他,正好我有栋房子在郊外,先带你们过去,看一下他的伤势再说。” +++++ 林纯磬的别墅离机场很近,他平时很少过来,房子里显得有些空,他带聂行风来到一楼某间卧室,聂行风把张玄放下后,林纯磬看他状态狼狈,问:“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张玄伤势未明,聂行风没那个心思,说:“先麻烦你给他看一下吧。” 林纯磬也不勉强,帮张玄切了脉,又点上符给他定神,当他把张玄上衣解开,看到张玄上身一道道神器留下的灼烧伤痕时,聂行风吸了口冷气,灼伤暗黑,隐隐透着死气,在看张玄眉间,同样也呈现出相同颜色,如果他没看错,这是死命的征兆。 “磬叔?” 一阵折腾下,张玄醒了过来,身上传来不适,他皱眉翻了个身,聂行风急忙扶住他,问:“很不舒服吗?” “有点饿了。”张玄答非所问。 “我去准备饭,你们聊。” 林纯磬走出去,半路却给聂行风递了个眼色,聂行风会意,等他离开后,对汉堡说:“你照顾一下张玄,我去拿饭。” 聂行风出去后,见林纯磬在走廊远处等自己,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他急忙走上前,冷静的说:“林先生,有话你请直说,只要有办法,我就会去解决。” “他被至刚剑气所伤,又强行用法术,导致剑伤噬骨,我救不了,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化解。” 想起当时情况,聂行风更觉得心疼,听林纯磬又说:“不过你别太担心,这种伤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死了,张玄既然能撑到现在,那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伤要多久才能好?” “外伤是其次,最麻烦的事侵入他体内的神剑戾气,戾气存在他体内,发作起来可能会很痛苦,甚至会刺激他的精神状态,我马上去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 “那麻烦你了。” 林纯磬走后,聂行风扫了眼藏在远处的一团小黑影,手指勾了一下,汉堡立刻很狗腿的飞过来,问:“董事长有何吩咐?” “张玄怎么样了?” “好像伤口再疼,很难受的样子。” 聂行风急忙返回去,走了两步,又转头说:“刚才我跟林先生的对话,你知道该怎么汇报?” “知道知道。” 汉堡意领神会的点头,当差这么久,如果连正副职上司都分不清,那它白在阴间混这么多年了。 +++++ 聂行风回到房间,张玄可能痛劲刚过,满头汗珠的趴在枕上,眼帘垂着,像是又睡了过去,但聂行风一靠近他就醒了,嘴角翘起,笑问:“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会是磬叔坑你钱了吧?” 一条命去掉了大半,还这副财迷的样子,聂行风又心疼又气恼,俯下身靠近张玄,问:“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强用神力?” 张玄蓝瞳眨眨,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啊?” “张玄,我不喜欢你凡事瞒着我!”聂行风沉下脸,本来还想骂的更重些,话到嘴边却不忍再出口,说:“受了伤就不要硬撑,你以为这样做很帅气吗?” “完全没有,我只是……”张玄歪头想了想,然后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微笑说:“想你心疼。” 任性的让人着恼的回答,聂行风叹了口气,再也下不了重口去骂他,张玄趁机仰头,挑逗似地亲啄了一下的他的唇角,笑嘻嘻说:“如果不想我更辛苦,那就度点真气给我吧,帅哥。” +++++ 林纯磬给张玄配的符水很管用,张玄喝了后又睡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就完全恢复了精神,聂行风跟林纯磬聊完他的伤势,回到房间,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响——张玄正靠在床头玩ipad版愤怒鸟,也不知他让汉堡从哪弄来的,一只只弹得正开心,而汉堡则非常警惕的站在远处角落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被张玄茶毒。 聂行风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他跟林纯磬正在头疼该怎么样帮张玄疗伤的时候,当事人居然在玩电动,伤的这么厉害,他就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吗? 有些无语,聂行风走过去,懒得跟张玄啰嗦,直接把他手里的ipad拿过去扔到一边,问:“好点没有?” “挺好的,就是有点无聊。” 后一句聂行风信,前一句有待商榷,他解开张玄的衬衫,见他身上的灼伤墨痕浅了许多,眉间黑气也消下了,看来林纯磬的丹药很有效,只可惜是暂时性的,治标不治本。 “这是林先生给我的,让你随身带着,可以暂时压制神剑对你造成的伤害。” 聂行风掏出一枚指环,是枚很小的尾戒,黑白双蛇头尾相环,相互绞在一起,蛇目一对青色一对赤红,精致而妖异。 张玄接过来,立刻感觉到了属于林纯磬的道法,看来林纯磬为了帮他,费了些心思,尾戒辟邪,再加上纯正的道家法力,应该对他的伤有好处,不过还是不喜欢,嘟囔道:“这么花俏,像是女生戴得。” 聂行风了解张玄偶尔冒出的虚荣心,也不废话,只说了一句——“我付过钱了。” 下一刻张玄立刻很爽快的把手伸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董事长帮我戴上。” +++++ 用过早餐后,张玄又喝了林纯磬为他配置的符药,跟聂行风联络上的助理也把车开了过来,两人跟林纯磬告辞,林纯磬一夜未睡,脸上满是倦意,聂行风很是过意不去,连声道谢,林纯磬笑笑说:“没事的,我休息一下缓过来就好了,不过张玄这次受了重伤,短期内用不了法术了。” 张玄的法术本来就不高,用不用都没多大的差别,他完全没在意,跟林纯磬道了谢,拉着聂行风上了车,林纯磬站在后车窗旁,又加了一句。 “一切小心。” 聂行风觉得林纯磬说这句话时表情有些古怪,想再问时,张玄已经催促助理把车开了出去。 车开出宅院,助理看到站在副驾驶座前的汉堡,忍不住跟两人说了昨晚被人打骚扰电话的事,最后又开玩笑的说:“真好笑,他还说他叫汉堡,也不知是不是这只鸟。” 汉堡的眼睛很不屑的扫过他,脚配合车里的音乐踩着拍子,聂行风听到它一直在嘟囔:“愚蠢的人类愚蠢的人类。” 拍子打的很有节奏感,成功的让聂行风有了睡意,从回来他就一直没合眼,林纯磬给尾戒开光下咒时他也守在旁边,现在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困倦涌上,就在汉堡的拍子声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回到了那个小村子,宁静村庄的某个院子里,师徒二人一起练功玩耍,一起打怪扬名,一起上雪山,可是最后却没有一起下来,心隐隐作痛,像是又感受到了张三被刀刺中时的伤痛,恍惚中听到雪谷里万兽咆哮,为首的那只怪兽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间,脑海里电光闪过,他想到那怪兽是什么了。 他是梦貘,是专食人噩梦,但也会给人梦境的上古神兽,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雪山深谷里?还是,那所有经历从头到尾都是梦…… 车里突然响起铃声,把聂行风从梦中唤醒,是助理带给他的新手机,张玄怕吵到他,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想帮他接听,被聂行风一把抢了回去,那一瞬间,他对张玄自作主张的做法产生了反感。 张玄微微一愣,聂行风也马上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因为刚才的梦境,他的心情被影响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手机还响个不停,忙选择接听,以免车里的气氛太尴尬。 来电是魏正义,他正准备搭乘乔的私人飞机回来。 对聂行风来说,这段时间漫长的出奇,但在现实中仅仅才过了一天多,意大利那边气象转好,飞机可以起飞了,不过乔嫌航空公司的飞机太慢,要坐自己的专机,魏正义拗不过他,也只好一起坐。 聂行风回来后,心思一直放在张玄身上,魏正义那里他是拜托助理去通知的,不过助理联络到时,乔已经把日程安排好了,听魏正义说飞机马上要起飞,聂行风急忙拦住,告诉他说这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让他们别担心,他们有他们的工作要做,别为自己特意跑回来。 听说他没事,魏正义很开心,又咋咋呼呼说了好多,被乔半路把电话抢了过去,问:“聂,你真的没事?” “是。” “那师父呢?” 聂行风正要回答,张玄拿过他的手机,对着话筒开始唠叨:“我也没事,安啦安啦,你们要回来要把那边的工作安排好嘛,对了到时记得多带点伴手礼,董事长这次带回来的全都弄丢了……喂喂,干嘛挂我电话?” 很显然,在发现张玄没事后,乔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挂线,张玄的话说到半路卡住,很难受,转头对聂行风说:“这什么徒弟啊,没大没小的,敢挂师父电话。” 聂行风看着他不说话,平时他很喜欢听他们师徒的相互吐槽,但此刻张玄的话让他想起来张三,乔和魏正义其实都做得很好,至少要比张玄当初好得多。 察觉到聂行风表情不对劲,张玄停止了抱怨,郑重问:“董事长你在哪个世界里遇见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后变得怪怪的。” “那不是世界,那该是曾经某个人的梦。”聂行风避开了张玄的注视,取回手机,轻声说:“在梦里,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张三,他师兄叫他珽之,你……叫他师父。” 张玄脸色顿时变了,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过跟五岁的我在一起,所以你是不是知道我师父……” “我相信那不是真的!”不希望张玄胡思乱想,聂行风打断了他,说:“那是梦貘制造的梦,梦里的故事可以随它心意安排,根本不可信!” “是吗?” 张玄看着聂行风的蓝眸里闪过嘲讽,像是在问如果他真的认为不可信,那各种反常的情绪又怎么解释? 聂行风语塞,他没有不信张玄,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想张玄为此介怀,他把手伸过去,握住张玄的手,郑重说道:“你做事一定有你的想法,也许我无法明白或理解,但任何时候我都会选择相信。” 张玄眨眨眼,很快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啦,干嘛这么严肃?” 车快到家了,张玄看到街面上新开了一家酒吧,远远的挂着epire的大招牌,他急忙指给聂行风看,说:“这间酒吧装潢的挺不错的,董事长,今晚我们也去帝国坐坐吧,顺便听你聊一聊这两天的经历,小时候的我也很可爱吧?你是不是挖掘了许多连我都忘记的趣事?” 想起张玄幼年捧着铁罐当宝贝的模样,聂行风也笑了,虽然故事最后以悲伤作为结尾,但不可否认,不管是对张玄对师父,还是对他来说,那都是一段很开心的时光。 尾戒随着张玄手指的移动,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光辉,双蛇紧紧交缠在一起,再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汇成白墨两色隐入尾戒深处。 张小玄财经版专题 第一课变与不变的概念 周日五点五十五分整,天还没亮,聂行风就被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张玄在他耳边大叫:“董事长醒醒,还有五分钟节目就开始了,帮我增加收视率,这样我就有机会进热档了!” 周日张玄可以起这么早,真是奇迹,但奇迹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最近张玄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进了灵异学术研究会,并成功担任了副会长的职务,接下来他就变得很忙,不时去各大公司和校府演讲,然后很凑巧,或者说很幸运的被电视台某个财经版节目组看上了,请他去录影,这种好事张玄当然不会放过,反正录节目都是事前做的,不会妨碍他的正常工作,于是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今天是他的节目第一次播出,被安排在早上六点,一共十五分钟,聂行风一大清早就被他的大呼小叫震醒了,见他这么兴奋,只好很配合的坐起来,靠在床头开始看节目,没把实话讲出来打击他。 其实这种节目很多电视台都有,尤其是专门报道股票行情、投资技巧的版块——早上六点看电视的人有限,于是电视台就会插播一些讲道理的话题,填个时段而已,不外乎是法师和尚主持的节目。 其实这节目挺适合张玄的,他讲道时,绝对有骗过人的口才,而且长相帅气又讨喜,比起那些肥头大耳的法师更有信服力,他又兼职在金融公司做事,懂一些融资理财的技巧,糊弄一下外行还是绰绰有余的,再不济还有自己帮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课题最后绝对会扯到钱,也符合财经台的理念。 聂行风看电视的功夫,张玄已经打电话给认识的人都通知了一遍,包括跟他们住的很近的聂睿庭和颜开,住校的小白和小离,远在海外的乔和魏正义,连爷爷那边也联络过了,每打完一通,结束语都是——请看完以后给提一下意见和建议,我下次改进。 聂行风为在周日清晨被张玄骚扰的伙伴们哀悼了一下,他想比起提意见建议,这些人更想直接杀过来,往张玄身上扔砖头。 节目终于开始了,平心而论,电视台给布置的场景还算过的去,张玄也打扮的很精神,一身笔挺深蓝高档西装,梳理整齐的发型,很严肃地站在大讲桌前。 桌上左右两旁各摆放了一只腾云驾雾的金龙,正中是一排颜色各异,个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后面则是各种吉祥玉雕,诸如刻着八卦吉运的香盘,吸金纳银玉蟾蜍,金元宝吸金摆阵,甚至还有喜马拉雅山水晶孤灯,最后面则是最货真价实的法器——一叠金黄道符,聂行风知道,这些都是张玄在节目最后要贩卖的物品,可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弄到的这些神器物品。 张玄身后的大型液晶屏幕上则呈现着相当醒目的道家圆符,宇宙远景,还为了造噱头在画面上加了各种化学元素符号,正中是一排龙飞凤舞的大字——道家学派权威人士张玄先生为您讲解宇宙奥秘,人生哲理,理财妙方。 说白了就是吐唾沫赚钱,最后骗钱卖东西——这是聂行风在心里热心帮忙追加的。 专题开始了,时间有限,张玄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就马上进入今日主题,身后大屏幕出现了变与不变的概论标题,他拿起讲解棒,开始侃侃而谈。 “宇宙是不变的,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知道?好,没错,宇宙它始终不变的地方就是——它一直在变。” 聂行风结合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和智商,觉得这是个相当深奥的话题。 张玄继续卖弄的往下说:“每一种元素、物质,在宇宙中的数量都不会改变,永远是一样的,就算宇宙爆炸消失了,他们也不会变,最初有多少量,到最后还是有那么多量。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尘归尘土归土的概念,人死了,我们身上的有形物质、水、蛋白质、各种矿物质,不会因为无形生命的消失而跟着消失,我们只是回归大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聂行风看到张玄很搞笑的从桌上拿起一颗板栗,对着镜头扬了扬,在成功引起大家的兴趣后,又转回最开始的严肃态度,接着说:“水有三态——液态、固态、气态,水分子的存在形式是一直在这三种形态之间变来变去的,所以不变就是变,变就是不变,但花出去的钱不会再变回来,这一点我表示相当遗憾。” 终于说到重点了,聂行风扑哧笑了,他承认即使明知张神棍在胡说八道,却还是被他的诙谐吸引住了,听他继续往下说:“所以,要在变跟不变中求生存,我们就要遵循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要保持任何时候都不能言败的精神,当你们这样做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量又多么强大,而贯穿和支撑这种精神的最大灵力就是——钱!” “至于要如何掌握赚钱的能力,这一点我会在下一次继续跟大家一起探讨,今天时间快到了,如果大家有兴趣,不妨点击一下这个网站。” 张玄的手往下指了指,荧幕上同时打出一排网址。 “这是我的个人网站,打开后,你们将会发现里面除了讲解宇宙奥秘外,还有许多可爱又实用的招财物品贩卖,每一个都是经在下神力开光过的,颜色不同效力也不相同,一个只要三千块,如果搭配各式道符购买的话,还打八折免运费,三个月没效果,全额返还,请记住这个网址,网址永久有效,谢谢观赏,我们下次同一时间再见!” 十五分钟的节目结束了,真难为张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这么多有哲理的废话,聂行风好笑的想,他要躺下,被张玄拽住,拿过遥控器按了重播,说:“再看一遍再看一遍,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表现不好的地方。” 不是吧,这种东西还需要录下来重放? 聂行风头大了,不过对上情人兴致勃勃的眼神,他没忍心吐槽,说:“不错,你这份口才,我想整个天师行业里无人能出其右了。” “因为我有个好导师嘛,”张玄谦虚的说:“那董事长下次你再帮我恶补一下金融知识好不好?” “ok。” “穿你的西装去录影棚可以吗?” “ok、ok。”反正他反对,张玄还是会穿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做人情,聂行风问:“你什么时候做的网站?” “让小白搞的,盈利后三七开,我三他七,赚的外快正好供他的学费,你都不知道他上的贵族学校的学费有多贵……” 就知道张玄不可能这么勤快的建网站,哪怕他有这方面的技术,不过盈利只分三成,聂行风可不认为他有这么善良,问:“那些招财道具和神符不会都是小白提供的吧?” “我也有啦,要不怎么会加那句三个月无效退款的话?” 堂堂正正的回应,聂行风差点吐血,就见张玄继续严肃的说:“不过我觉的呢,做人最重要的还是相信自己,信仰只是辅助!” 好吧,所有话里就这句还有那么一点道理,节目又看完一遍,聂行风躺下准备再睡个回笼觉,谁知道张玄又按了遍重播,然后拿起手机往外打,聂行风急忙伸手按住。 拜托,这么早总去骚扰人家睡觉,会被马踢的。 他翻身将张玄压在身下,握住他的手,把手机拿过来扔到一边,然后沿着他的手腕往上轻抚,说:“张玄,来骚扰我吧。” 《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完全不恐怖的灵异小故事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其次,在休养生息(?),享受了很长一段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后,我们的白目天师情人挡终于又重新联手闯入江湖了!(撒花)这就意味着他们又要养很多奇珍异兽(哪里有不对)面对各种诡异事件,有事没事扔二个闪光弹来玩玩(?),一起来祸乱人间了xdd。 废话说完,步入正题。 其实当初天师2完结时,有考虑到是否继续他们的故事,主要是有些地方因为剧情关系没有描写到,比如聂家宝宝的来历,乔和魏正义这对最佳兄弟档(?)的感情归属,还有大家一直提到的张小玄的师父,有关师父的话题,其实从天师1连载时就一直有读者再问了,好像很多人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师父才能教的出这样的徒弟来?(笑) 于是,在这一部里,第一集就让师傅华丽丽的出场了,“张三”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用在师父身上,我却觉得在合适不过了,他本来就是个普通的人,但又有着不普通的一面,他的随意豁达,还有面对妖魔鬼怪的态度,都对张小玄之后的人生影响很大,当然,也包括金钱欲(笑)——跟婴儿抢珍珠的师父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张小玄一定是小时候保丽龙啃多了,长大后才会变得那么的……白目(大雾)。 在这一季里,曾一度人气极的小白小狐狸会退居二线,因为小白已经长大了,自己跑去上贵族学校,以便吸取新知识,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误!误!)然后作为主人的小狐狸,为了照顾好宠物,也跑去陪读了,而第二代式神小蝙蝠则有其他任务在身,短时间也无法出现,那么为了使故事不寂寞,主角不寂寞(张小玄表示没这回事﹩_﹩),这一季会隆重推出我们的汉堡大人,锵锵锵,有请北帝阴君特派使者专员汉堡大人出场! 据汉堡大人私下爆料,虽然它不是式神但胜似式神,虽然小气聒噪自以为是又喜欢八卦,但还算尽职尽责(?),所以主配一角非它莫属xd,然后呢,还有n个主配角来帮天使拍档的忙,所以这一季虽然坏人不少,但朋友更多,这也是所谓天使帝国的出处。 与之前天师1的相知和天师2的相爱主线不同,这一部的主题是天师帝国,这也是为什么文章结尾后会出现epire酒吧的原因,请记住这个酒吧,因为它是整部天师3的主线。 我想每个人的理想都是一个帝国,而如何在自己的帝国里创造出自己的人生,那就要看各自的想法和做法了,而对张玄来说,这个天师身份的存在就是帝国,里面有他的情人朋友,有亲情爱情,是他立于这世上的最好的证明,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另外,关于张小玄黑化的问题,其实万事皆有因,接下来会慢慢道来,然后这一集出现的的角色,今后也会再陆续重新进入张小玄的天使帝国当中,但究竟大家是敌是友,又目的如何,还请大家继续跟踪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好像叽里呱啦又说了很多耶,为免被小编甩飞镖,就此打住打住,大家还是继续看故事吧,接下来的是张小玄和董事长的第二个历险故事——由一个尾戒引发出的一连串怪异事件,然后各方人物就开始陆续登场啦,敬请期待! 那么,我们就在第二集《尾戒》中再见啰。 再次感谢。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 《天师执位3之二尾戒(出书版)》作者:樊落 文案: ──张小玄离家出走!? 原是为了避免让日渐失控的情绪伤害聂行风, 张玄决定独自找寻当年真相, 可在略施手段摆脱汉堡後, 等待他的却不是预期中的顺利进展。 诡异的徵兆围绕神秘的尾戒而生, 为情执迷的丁许虹阴气缠身, 明明专招麻烦的招财猫董事长不在身边, 为何麻烦仍旧自动找上门呢? 交缠的黑白双蛇,像是某种禁咒,形影相随……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6节 天师执位iii尾戒(下) 作 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社:威向 书籍编号: bk101610003284 i s b n :9789862962886 出版日期: 2012/8/7 文案: 失去了海神灵力的张玄, 和连带无法使用神力的聂行风两人, 能依靠的只有张玄三两半的法力, 和各有心思的不靠谱式神? 虐杀案频传,俞晴等骨妖阴魂不散再次来袭, 藏身幕後的骨妖主人究竟是谁!? 当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歌剧院, 勇闯虎穴是唯一的选择! …… 第一章 「我不太记得具体经过了,只记得等我清醒过来时,金鳞刀插在师父胸口上,索魂丝握在我的手里……我好像说了很多话,但那些话又好像不是出自我的口,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我要杀了他,我要下山,从小道士那里打听到的那条索道上……」 某个坐落在高级住宅区附近的酒吧里,靠近角落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说话的是个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头微侧着,在墙壁上映出一道漂亮的剪影,中间圆桌上放了两杯酒,一杯还是满的,另一杯被他拿了过去,却没有喝,只是把玩似的转着酒杯,像是在考虑下面要讲述的内容,灯光昏暗而暧昧,男人半边身子刚好隐在阴影中,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然后,师父就掉下去了,我很难过,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去救他,而是转去索道上,藉索道下了山,也许是追云峰上的经历太诡异,我下山时的记忆一直是模模糊糊的,后来,我回了老家,天师门人也没有来找我,时间一长,我就把这段经历淡忘了,只记得,师父是捉妖时受伤过世的,我把他的骨骸安葬在老家,跟我的铁罐子葬在一起……」 话声断了,短暂沉默后,他感到手掌传来暖意,是另一个人传达给他的体温,坐在对面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像是为了平复他动摇的心绪,那只手握得很有力,男人说:「别想太多,张玄,也许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温和嗓音,带着男人惯有的稳重,张玄眼帘抬起,眼瞳在酒吧昏暗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墨蓝色,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看。 于是聂行风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既然师父算到他有这一劫,那死亡也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但我对我所看到的一切保持中立,那只是个魇梦,是有人故意造出来迷惑我们的,我不相信是你动的手,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下面的话聂行风没说——就算是张玄动的手,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他比张玄更了解他自己,张玄是很无情,但对他重要的人,他也会舍了命的去维护,有关这一点,聂行风从来没怀疑过。 张玄笑了,很浅淡的笑,却让聂行风一直绷紧的神经松缓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提议:「这里太吵,我们回家吧?」 张玄还是笑吟吟地看他,有些捉摸不定的笑,衬上那双墨蓝眼瞳,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恶的味道,聂行风却像是没看到,仰头将他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我去下洗手间。」 对聂行风的反应感到有些无趣,张玄起身去了洗手间,房门沉重,随着关上,遮断了外面的噪音,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反而让人感到不适应,张玄低头,将流水泼到自己脸上,有些水珠溅到前面镜子上,水滴连成一线,顺着玻璃轻轻滑下,他手上的尾戒随着他的动作被晃亮了,双蛇蠕动了一下,发出怪异的鸣声,但很快就掩盖在了弥漫的水气下。 张玄被那声诡异呼唤惊动了,停止泼水,抬起头,随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看着镜子将脸上的水渍擦掉,镜面上水纹蜿蜒,像是将映在镜子里的脸孔划开了许多伤痕,丑陋而阴鸷,擎起的左手上尾戒明亮,但由于怪异的双蛇盘纹,它的明亮实际上带了更多的邪恶之气。 像是被尾戒的邪气蛊惑了,张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浮出笑容,轻声说:「我不可能相信我自己啊,董事长,因为那不是魇梦,是真相,是我动的手……」 他刚才撒谎了,那天的经历他记得很清楚,他没有难过,相反的,他很开心,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上了索道,一路走下去,没有回头,被冰雪覆盖的铁索,紧紧握在他的手里,他反复跟自己说——我要忘记追云峰上发生的一切,师父死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张三,没有张珽之,我是张玄,是天师门下第七十二代传人。 镜面上的水气渐渐散了,微笑映在镜上,深邃难辨,尾戒上黑银两道阴气紧紧缠绕在一起,从张玄的指根侵入他的体内,这次他像是感觉到了,抬起手,好玩似的转了转尾戒,眼瞳跟尾戒上的蛇目对上,蛇目阴光隐现,没入张玄的蓝瞳里,他眼眸更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敛下,走了出去。 打开洗手间的门同时,外面的音乐声猛地窜入了张玄的耳朵里,这其实是间幽静的酒吧,音乐声并没有很吵,但此刻在他听来,却充满了排斥和反感,往回走着,乐曲声在无形中跟心跳吻合到了一起,周围静下来,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通怦通怦通怦通…… 清晰而又很有节奏的声响,从心房传入耳膜,一下一下,像是对他理智的挑衅,身上传来疼痛,像是心跳得太厉害,牵连了半个多月前的剑伤,他轻轻按了下心口,感觉疼痛除了让他难过外,还激起了他的怒火,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压制着心底的烦躁走向座位。 可是接下来映入眼中的景象激发了他的不快,他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很熟络地跟聂行风搭话,聂行风帮他斟酒,微笑的表情,就好像两人认识很久了一样。 当看到男人的手很放肆地搭到聂行风的肩上时,张玄的眸光沉了下来,顺手从吧台上抄起一瓶洋酒,手握住瓶颈,很冷静地走了过去。 周围气氛欢腾,没人注意到张玄的怪异行为,连聂行风也没发现,见他回来,正要帮他做介绍,就看到他扬起手,酒瓶在空中飞快划过一道弧线,向男人的后脑重重砸去。 聂行风坐在对面,看到张玄动手,却来不及阻拦,眼看着酒瓶即将砸下,从旁边突然冲出一个黑衣人,拦住张玄的手臂,顺着他的力道向一边推去,砰的一声,酒瓶砸在了旁边的桌上,酒水碎片四溅,响亮的声音让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差点被砸到的男人更是目瞪口呆,坐在那里动都忘了动。 张玄手里只剩下破碎的瓶颈,没得手,他更恼怒,蓝眸掠过男人的脖颈,似乎打算在下一刻把碎瓶直接刺进他颈上的大动脉,这时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跑到了角落里,聂行风也没给张玄再次动手的机会,抢上前,低声喝道:「给我!」 张玄不说话,他没再动手,但也没把瓶子给聂行风,蓝眸恨恨地瞪他,像是在说,他居然为了个外人斥骂自己,感觉到张玄身上围绕的杀意,聂行风吃惊之下更多的是担忧,握住他握瓶子的手,语气转为柔和,说:「给我,好不好?」 或许是温和话声起到了作用,这次张玄没再坚持,手伸开,碎瓶颈落到了地上,那个及时拦住他的黑衣男人吩咐服务生过来打扫,又对周围的客人们微笑说:「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聂行风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这里的老板,急忙道了歉,又对还缩在角落里惊魂未定的男人说:「对不起,我朋友醉了,我们下次再聊。」 男人还没回答,冷冰冰的声音先响起,张玄说:「没有下次!」d_a 聂行风看看张玄的脸色,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男人也在对面拚命点头,以表示他万分赞同张玄的决定,张玄脸色缓和下来,转身走出去,周围的客人被他的冰冷气场镇住,笑语声随着他的经过齐刷刷地停下,他没介意,大踏步走出酒吧。 聂行风紧跟在张玄身后,走到门口时,见酒吧老板也跟了出来,他更觉抱歉,这家酒吧开业没多久,客人还不是很多,出了这种事,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意,刚才还看到老板让服务生给每桌客人免费提供酒水,算是压惊赔罪,而这些都是他们造成的,聂行风说:「给你造成麻烦,真是对不起,一切损失请让我来负责赔偿。」 老板没在意,低声笑道:「我觉得抱歉这两个字,说一次就够了。」 男人个头很高,黑色衬衫束在腰带里,让他的身材显得修长挺拔,轻笑给他的磁性嗓音点缀出一种特有的魅力,岁数看上去不是很大,但从他老练的应对态度中可以看出他做这行很久了,笑得虽然世故,却不令人反感,反而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于是聂行风从善如流,说:「谢谢。」 这声谢是出于真心的,刚才如果不是男人及时拦住,张玄打到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声谢我收下,」男人伸出手,自报家门:「我叫初九,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多关照。」 聂行风跟男人握了手,说:「聂行风。」 「drea epire,」男人笑着指指头顶上深蓝色的霓虹招牌,「在这个梦想国度里,一切都随意,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聂先生就不要多介意了,今后有时间,请随时来我的国度作客。」 聂行风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了一眼,drea的字刻得有点小,所以之前他们经过时只看到了epire的字样,酒吧名字很奇特,张玄一直说想来坐坐,但他们都没注意到酒吧真正的名字是——梦想帝国。 「人可以有梦想,但不要痴人说梦。」 冷冷声音从前面传来,是先走出去的张玄,见聂行风没有跟来,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两人相握的手,蓝眸毫无掩饰地闪出阴鸷。 初九立刻把手松开了,两手举过头顶,以表示自己对聂行风毫无意思,对上聂行风无奈的目光,他微笑说:「我可不想被你的情人用酒瓶砸脑袋,那一定很痛。」 善意的玩笑,却让聂行风有些尴尬,跟初九道了别,匆匆来到张玄身边。 张玄双手插在口袋里,等他走近,转身继续向前走,聂行风跟他并行,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聂行风说:「那个男人是我大学同学,他因为工作关系刚从国外回来,刚好遇到,就聊了几句。」 张玄没回应,又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聂行风,大声说:「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你生气我乱发脾气,动手打人,就直接说出来,你在这里忍什么!?」 「我没有忍,」面对张玄突如其来的怒气,聂行风很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误会。」 「根本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们没关系,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打人而已,甚至杀了他都无所谓!」 不知是不是被愤怒影响到了,身上的旧伤又传来疼痛,张玄向前微微弯起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把怒火,不发泄出来就会很难受,至于发泄怒火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他已经不想管了,甚至,他期待伤害到别人,当看到聂行风隐忍担忧的表情时,他就感觉分外开心,就像当年他看着师父落崖,也很开心那样,他不想这样想,可是控制不住的,意识违背他的想法,不断朝着危险的地方滑去…… 不适的感觉更重了,疼痛让怒气变得更加强烈,他昂起头,看着聂行风继续挑衅:「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看你的脸色,管你怎么说!」 「张玄!」 聂行风成功地被他激怒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扶住他,问:「伤口又痛了吗?」 「不用你管!」 张玄甩开了聂行风扶过来的手,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踉跄过去,疼痛让他忍不住加重了喘息声,但他觉得那其实不是伤口的痛,而是心在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易爆易怒,明明刚才他们还聊得很开心,是他主动约聂行风来酒吧,主动跟他讲以前的事,以维持曾有的平和,他知道,只要是他所说的,聂行风就会信,不管他说什么,聂行风都会选择相信。 但聂行风越是这样,他就越恼火,他讨厌这种被怜悯的感情,既然两人都知道不一样了,那这些精心伪装维持的呵护不是很滑稽吗? 张玄用力晃了晃头,抬头看聂行风,想讥讽过去,但在看到那对温和的眼眸后,原本肆无忌惮的情绪又不自禁地咬牙忍住,理智告诉他,有些话不可以说出来,那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打我!」他说。 聂行风看着他,没动,于是张玄又大喝一声,「打啊!我知道你早想打我了!」 冷风响起,聂行风的拳头挥了过来,张玄没躲,这是他该有的惩罚,希望董事长这一拳可以打得重一些,打醒他,让他别再像吸毒者一样的疯狂…… 「叭叭叭叭!」 后面突然响起喇叭声,尖锐的声响让张玄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强烈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射进车里,他晃晃脑袋,想起了那段跟聂行风吵架的不愉快经历其实是两天前发生的,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聂行风,正在开往某个海滨都市的路上。 可是他竟然在开车途中睡着了,还好手握着方向盘,刹车也踩住了,没酿成车祸事故,再看后视镜,马路上一排直线停了七、八辆车——因为他在马路正中突然停车,后面的车都被迫停下了。 在副驾驶座前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汉堡也被惊醒了,从自己做的庇荫小结界里跳起来,本想大骂,瞅瞅张玄的脸色,声音立刻转小,搧搧翅膀,嘟囔:「讨厌的人类。」 后面被迫停车的那些人可没汉堡这么「懂事」,看到张玄的i oper一直没有移动的迹象,喇叭声催促得更厉害,此起彼伏的响声中还夹杂着咒骂,「操,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大马路上停车,脑子进水了?」 张玄为了兜风,把两旁车窗都打开了,叫骂声非常清晰地传进来,看到后面那辆车的车主还探出车窗向他竖中指,他眼眸阴沉下来。 他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介意发泄一下,聂行风不在身边,他更不会理会什么叫克制,眼神扫过放在后面的高尔夫球具,那是上次他跟聂行风去高尔夫球场时用过的,后来被他随手扔在了车上,他探身将高尔夫球杆抽出来,掂了掂,一脚踹开门,跳了下去。 见有好戏看,汉堡也不犯困了,紧跟着飞出来,在车尾选了个最佳位置站好,就看着张玄掂着球杆来到后面那辆车前,他一言未发,但光是往那一站,气势就立刻散发出来。 竖中指的是个染了一头金毛,手臂上有刺青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混混,这种人一向欺软怕硬,看到有人比他横,他马上老实了很多,把手缩回去,盯着张玄手中的球杆,问:「你要干嘛?」 砰! 回应他的是一声剧烈撞响,张玄手里的球杆狠狠砸在他的车上,看到车头顿时出现了一个凹槽,男人心疼地大叫起来,没等他叫第二声,球杆再次落下,还伴着汉堡有节奏的踏脚声,鸟仗人势地在车后打着拍子叫:「唷唷唷,砸得好!再来一记要不要?要!要!要!」 伴随着牠的叫嚷声,张玄一连砸了六、七下,才觉得心情畅快了很多,蓝眸扫过车里的人,车主起先有点怕,但看到车被砸成这样,火气压不住了,骂了句操,转身也从后座上操起一根铁棍就要下车,被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把按住,沉着脸摇了摇头。 男人戴着墨镜,衬衫扣子开到胸口,脖子上挂着的粗大金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亮了他胸上的刺青,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派头,比起开车的男人,他沉稳多了,拿下墨镜,冷眼看着张玄发飙,直到他打完,冷静的反应就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车。 张玄发泄完闷气,把球杆随手一扔,看看被自己砸得坑坑巴巴的车头,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取出一迭美钞,扔进了车里,花花绿绿的钞票落下时,他说:「不爽的话就去报警。」 司机手下又火了,张嘴就要开骂,被老大横了一眼,只好恨恨忍住,将车窗拉上,低声咕哝了两句国骂,老大说:「正事要紧,这次就算了吧。」 「便宜那小子了!」司机恶狠狠地说:「下次就绑他,先要赎金,再把他分分卖了,两头一起赚!」 话音刚落,就见不悦的目光从旁边射来,他不敢再乱说话,只盯住前面的车牌号,打算下次有机会一定绑架这个男人,来出口恶气。 张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预备绑票,出完气转身离开,看到地上的球杆,他用脚一勾,将球杆挑了起来,伸手拿住,坐进车后,扔到了车后座上。 汉堡还没看够戏,飞到被砸得满是坑凹的车头上,歪着脑袋看了看,然后很不屑地冲车主吐槽,「下次不要再惹失恋中的男人了,愚蠢的人类。」 说完,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鸟语,一拍翅膀飞回了车里。 看到了张玄发飙,马路上顿时一片安静,再没人敢按喇叭,没多久,就有车拐到对面车道,飞也似的跑走了。 堵塞的车辆陆陆续续离开了,那辆被暴打的车也不例外,汉堡站在挡风玻璃前盯着那辆车的车尾,眼睛眨眨,说:「好奇怪,那车阴气很重,好像灵柩车。」 张玄心情不好,冷声道:「混黑道的哪天不死人?」 浓重杀气下,汉堡乖乖闭了嘴,很快的,整条马路上只剩一辆孤零零的i oper,张玄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久,然后转了下车头,将车拐到道边停下。 他不说话,汉堡察言观色,觉得自己也什么都不说比较好,眼睛转了转,准备出去遛遛鸟,谁知还没等牠飞走,就听轰的一声传来,张玄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汉堡被他身上散发的戾气震到,翅膀抽搐了一下,啪答坐到了桌板上。 「我不该用球杆打人家的车。」半晌,车里传来张玄闷闷的声音。 汉堡用翅膀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竖起的一撮毛,满不在意地说:「无所谓啊,只要你不用球杆打我,怎么玩都行呐。」 仿佛没听到牠的附和,张玄依旧盯着前方,眼神直勾勾的像老僧入定,汉堡觉得有些奇怪,张玄身上充满暴戾气息,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张玄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戾气,张扬紊乱的气息严重影响到他的情绪,这一点连牠这只鸟都感觉到了。 汉堡转转眼睛,牠现在还跟着张玄混,张玄有问题,对牠一点好处都没有,正要出言提醒,车里响起欢快的手机铃声——我爱招财猫我爱招财猫啦啦啦啦…… 是聂行风来电时的特有铃声,轻快的电子音乐一扫空间的沉闷,张玄的神情柔和下来,调整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机,用轻松语调说:「董事长,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里?』 尽管聂行风问得很平静,但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焦虑,张玄眼眸沉了沉,嘴上却笑道:「昨晚突然接到老板一个大case,要出差办案,看你睡得香就没跟你说。」 『张玄……』d_a 「安啦安啦,我最多出去两、三天,问题一解决就回去,我会带你最喜欢吃的绿茶酥,啊,董事长,我现在在忙,没办法讲电话,回头再联络你。」 短暂沉默后,聂行风说:『一切小心。』 「ok、ok。」 张玄说完就立刻关了电话,通话切断的同时,他脸上笑容也敛下了,把手机电源切断,扔到了一边。 手机砸到汉堡坐的地方,还好牠飞得快,否则两只鸟腿会被顺利砸断,这太危险了,汉堡头上的毛毛气得竖了起来,但看看张玄阴沉的脸色,牠聪明地没把脏话吐出来,而是肥肥的身子一转,趁张玄不注意,拿出一样东西,说:「祭拜师父也不是坏事嘛,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骗董事长……大人。」 在一起住久了,汉堡也跟着大家这样称呼聂行风,但为了表示尊敬,牠很滑稽地在后面加了大人二字。 张玄没去理会牠的称呼,随口说:「我知道……」 就算骗也骗不过去,就像他了解聂行风一样,聂行风也同样对他了若指掌,像这样的小谎言不是为了骗过对方,而是维持彼此间的平和,哪怕那份平和只是假象。 他知道聂行风不会戳穿的,因为从魇梦回来之后,聂行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那晚在epire酒吧,聂行风最后还是没有打他,而是拳头擦着他的发丝打在空气上,然后下一刻将他抱进怀里,说——「你醉了,我们回家吧。」 只这一句话,就让他满心的痛恨和怨怼消失得干干净净,他靠在聂行风身上,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体香,像是怕他会消失似的,抱得那么的紧,聂行风就任由他这么抱着,过了好久,才背起他往家走,他没醉,两人都知道,但那时候,醉酒是最好的回避问题的借口。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他受了重伤,无法任意运用法力,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明明前一刻心情还不错,但下一秒他可能就会化身修罗,尤其是伤口痛的时候,那份痛恨就变得更明显。 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聂行风是唯一的承受对象,他把自己的暴躁发泄给聂行风,仗着他对自己的忍让变本加厉地口出不逊,其实看到聂行风担心,他也很痛苦,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他对聂行风产生的怨怼和憎恶的感情。 这种感觉强烈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怕了,他怕自己会一时冲动伤害到对方,更怕聂行风会忍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和暴戾弃他而去,所以他先放弃了维持平和的假象,离开了家,他要去找出真相,他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对师父产生那么重的杀意,哪怕那个真相是他不愿甚至不堪面对的,也好过目前的状况。 终于忍受不了车里的低气压,张玄跳下车,走到路边,发泄似的来回踱着步,头上晴空不知什么时候转成了阴天,大片乌云压过来,预示着暴雨的来临,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他茫然说:「法术这种东西我从来没看重过,没了就没了,可现在我却为了自己没有灵力而在这里恼火,我不舒服时,会一直想这都是董事长的错,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落崖受伤,我现在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可明明我不会这样认为,只要他想做的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舍了命的去为他达成所愿,命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法术!?」 「唔唔,感情和理智是不一样的嘛,」汉堡飞出来,站在车上点头附和:「所以你们人类才会有两个大脑,虽然它无法改变你们智商低的现状。」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怕再待下去我会伤到他。」 「不会的,你现在剩下的那点法力还没有我一顿早餐多,你认为你能伤害到董事长……大人?」 「伤害一个人,不一定要用法术,有时候语言才是最容易伤到对方的利器。」 「no、no、no,所以说你们人类愚蠢嘛,要是语言能伤人,那全天下说相声的都可以去降妖捉鬼了。」汉堡嗤之以鼻,「董事长……大人怎么说也是天神转世,他哪会像你说得那么弱?」 「你个笨鸟知道……」 话说到一半,张玄突然停了下来,蓝眸厉光射向汉堡,刚才他心情不好,一直没注意到,以他对汉堡恶劣性子的了解,安慰人这种事一点不像牠会做的。 第二章 一看之下,果然发现牠肥肥的身子被一圈不显眼的白色灵力包裹着,一支小手机挂在牠脖子上,由于被灵力掩盖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汉堡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张玄聊天,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现自己施的法术,阴鸷的气焰传来,动物的直觉让牠立刻觉察到不妙,拍翅膀想开溜,就听阴恻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如果你还想活在这个世上,就最好别跑!」 赤裸裸的威胁,偏偏戳中了汉堡的死穴,牠讪讪地踱回来,小声问:「我可以选择不活在这个世上吗?」 张玄没理牠,上前一把扯下手机,居然是iphone4s,这只鸟还真是与时俱进啊,连自己都没用这么先进的手机,再看到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全都被听到了,他的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 汉堡看到张玄眼瞳深处游离着的杀气,急忙向后一连蹦了好几步,以免成为无辜炮灰,还好张玄发泄的目标不是牠,而是冲着手机对面吼道:「你觉得派人跟踪我,偷听我说话很好玩吗!?」 「可以纠正一下我不是人的这个事实吗?」 汉堡弱弱的反驳,被张玄的吼声盖了下去,牠还要再辩解,属于聂行风的温和嗓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对不起,我不是想跟踪你,我只是担心你,你的伤还没好,我怕你出事,所以才让汉堡陪在你身边。』 果然如此,张玄冷笑着看向汉堡,以这只鸟的个性,如果不是聂行风早有嘱托,牠会主动陪自己出门?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直接说出来,你这样遮遮掩掩算什么!?」 怒气涌了上来,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住,随着怒火,左手尾戒上的银芒又开始闪亮,双蛇像是被怒火惊动了,轻轻动了动,蛇目划过怪异光芒,没入他的指根深处,正处于怒气中的人没发现,汉堡看到了,正要说,张玄手指向牠,喝道:「你、闭嘴!!」 戾气之下,汉堡乖乖闭了嘴,趁张玄不注意,在自己身体周围做了个结界,以免张玄在盛怒之下向牠发出攻击。 「我不是在说你,董事长,」觉察到对面的沉默,张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克制住怒火,坦言道:「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只希望我们可以跟刚认识时那样,你看我不爽,就毫不留情地骂人,而不是像现在,什么事都放心里,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委屈着自己去忍让,就因为我在魇梦中受了伤,你根本不必对我觉得抱歉,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聂行风那样做,只会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要的是毫无保留的坦诚,而不是虚伪的相敬如宾。 听完张玄的话,聂行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说辞,然后说:『是你误会了,我并不认为我们的相处跟以前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只是关系的转变,以前我们还不是情人,我当然不会容忍你的放肆,但现在我们是家人,我不觉得有委屈自己,体谅、容让和理解,家人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那如果家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呢?你是否也同样可以去体谅理解?」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7节 『如果你指的是师父那件事,我的回答是,是。』 「你要是真的那样想,那天在悬崖上你就不会打我,你讨厌无情无义的我,所以从回来后你都不……」下面的话张玄有点说不下去了,话题一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提起,因为你怕知道真相……」 说到这里,张玄叹了口气,心口很重,像是有重物压住,沉甸甸的让他感到了痛,不想再瞒下去了,因为那只不过是不断用一个个新的谎言去掩盖曾经的事实而已,而谎言总有戳穿的一天。 「董事长,我撒谎了,那天我在酒吧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伤口越来越痛,额上渗出冷汗,张玄靠在车上,向前微微弓下腰,轻声说:「我什么苦衷都没有,我只是想得到索魂丝,想它想得疯了,我无法容忍别人先我之前拿到它,所以我动手了,师父死的时候,我非常开心,像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我可以忘了一切,但那份开心的感觉骗不了我自己。」 「难道你没发现吗?我从来不跟你提起师父,其实在海神记忆恢复后,那段往事我也记起了一部分,但我不想提,我告诉自己那是段错乱的记忆,不是真实的,可是魇梦的经历让我知道我没法再骗下去。」 『你没必要骗我,张玄,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更没有因此怨过你,我会回避魇梦的经历,不是怕知道真相,而是不想在你受伤时增添你的苦恼,退一步说,就算当年你是真的一时糊涂杀了师父,这份十恶不赦的罪责我也会跟你一起承担!』 你造的福因,我陪你享受福果;你造的恶因,我也跟你一起承担恶果。 这是聂行风向他坦言的事实,张玄眼眸有些湿润,水光掩住了原有的阴鸷,剑伤在不知觉中平复了,他抹了把冷汗,轻声说:「别对我这么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唾弃自己。」 『但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聂行风反问:『所以你才想去查明真相。』 「因为我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心情被莫名其妙地左右,不甘心聂行风为他的伤痛担忧,他伤得再重都无所谓,但绝不能容忍有人伤害聂行风,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相互坦诚渐渐平复了张玄的愤懑,他突然发现状况似乎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天空落下雨点,打在脸上,湿湿凉凉的,让人感觉很舒服,他换了个轻松语调对聂行风说:「董事长,这几天我在想,如果我的存在会伤害到你的话,我会杀了我自己。」 『不许开这种玩笑!』 耳边传来喝斥,张玄反而笑了,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这样想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这么好的情人,他可不舍得留给别人,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在杀死自己的同时,也杀了聂行风。 雨点越落越大,张玄回到车上,看着前方漫起的雨雾,说:「我真要走了,董事长,暂时不要找我,不要联络我,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想清楚自己今后该怎么去做。」 这次聂行风没有反对他,只说:『记得按时吃林先生给你配的药,一切小心。』 电话挂断了,张玄恢复了以往的散漫,往椅背上一靠,眼眸瞄瞄挡风玻璃,正靠在那里听八卦的汉堡立刻警觉起来,由坐改为站立,准备一个不对劲,就立刻开溜。 不过张玄没做什么危险动作,玩着手里那支属于汉堡的手机,把里面的简讯来电全部看了一遍,问:「董事长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卖命?」 刷刷刷刷! 十几张金卡凌空飞出,扑克牌似的堆满了搁板,汉堡跳到卡上来走踱步,头高高昂起,上面一撮毛很神奇地竖着,那张扬的模样像是在说——看,这些钱都是爷的。 张玄看得眼都直了,伸手猛地一拍方向盘,骂道:「靠,你一只鸟,还是地府的鸟,没事弄这么多卡干嘛?玩塔罗牌算命啊?」 「有些可以阳间用,有些可以阴间用,董事长大人说了,随我喜欢的花。」 有钱能使鬼推磨,汉堡是阴差,只要钞票大把大把地送来,估计让磨推牠,牠都会答应,想到自己的卡还没有这么多,张玄气到了,愤愤地骂:「有钱了不起啊!」 「现在看来,董事长大人可以让身为海神的您对他唯命是从,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感觉出张玄的气场不再像之前那么暴戾,汉堡说话大胆了很多,放肆地对他吐槽。 唯命是从?张玄冷笑,「哼哼哼,你好像忘了这个家里一家之主是谁?」 「当然是大人您!但夫人的话也不能不听啊,对吧?」d_a 这句话说得太对张玄胃口了,本来想没收汉堡金卡的念头打消了,把手机扔还给牠,打转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说:「又是钱又是手机,为了让你用心办事,董事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汉堡把东西都收好,点头说:「所以,我会用心办事的!」 「很好,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你一定会喜欢。」 蓝眸里闪烁着淡淡阴狠,鹦鹉身上的毛被寒风扫过,立刻全炸了起来,牠警觉地看张玄,张玄则眼看前方开车,脸上笑意盈盈,但任谁都可以看出,那笑容没有半点善意。 「张人类,你不会又在想什么坏事吧?你要明白,你做坏事的话,董事长大人会不高兴的。」 张玄给牠的回应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那是林纯磬给他的符药,他打开盒盖,落下车窗,将符药都扔了出去。 汉堡急忙飞到车后窗去看,就见一张张精心绘制的符纸落在地上,转眼就被经过的车轮压住,碾成了碎片。 「那是你的伤药,没有它,你伤口痛的时候怎么办?」张玄的死活汉堡是不在意的,牠只是单纯好奇他这样做的心理。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解决。」 张玄关上车窗,映在车侧镜里的蓝色瞳光冷冷划过。 半小时后,张玄的车经过商业街道,在一家店铺前把车停下,伸手抓住靠在窗旁打瞌睡的小绿鹦鹉,开门下了车。 「可恶的人类,你要干什么?」 美梦被打扰,汉堡不悦地睁开眼睛,在张玄的手掌中来回转了转脑袋,很快就看到挂在店头的大招牌——美美鸟雀宠物店。 耳旁传来轻笑,张玄的声音在汉堡听来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来这里跟你的同类作作伴,比跟着我风餐露宿好多了。」 「我不要去这里,我是有身分的人,不要跟这些低等动物在一起!张人类,你再这样下去,我要去地府控告你虐待动物!」 愤怒的吼声打了水漂,见宠物店离自己越来越近,汉堡急忙改变战略战术,很友好地对张玄说:「海神大人海神大人,您要明白,我是被派来保护您的,如果您有事,我怎么跟董事长大人交代呢?」 「保护?」张玄嗤之以鼻,「监视吧?顺带告密。」 「也不能这样说啦,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怎么会出卖您呢?」 没出卖?那刚才牠打电话让董事长听自己胡言乱语是帮忙了?虽然他知道聂行风那样做是好意,但还是不想他为自己担心,尤其是跟踪者还是个超喜欢八卦的家伙,到时再添油加醋一说,董事长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所以这个作为定时炸弹的小间谍他暂时不需要了。 张玄给汉堡脚上的银扣做了个小小的禁锢法印,微笑说:「谢谢你的忠心,所以作为报答,我把你寄存在这里。」 汉堡脑袋上的毛立刻竖了起来,这是要爆发的前兆,张玄眼睛一冷,慢条斯理地说:「别说话,否则你以后都别想再说话。」 明目张胆的威胁下,汉堡果然不说话了,比起无法回地府,今后没法说话对喜欢八卦的牠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 于是宠物店老板就看到衣着光鲜的男子掐着一只小绿鹦鹉进了自己的店,长相这么出众的男人平时比较少见,以这种方式带宠物进店的就更少见,最让他惊讶的是,他们进来的一瞬间,平时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店里顿时鸦雀无声,这让习惯了吵闹的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男人是来寄卖宠物的,说自己要出远差,短时间照顾不了,所以想把鹦鹉转卖给别人,店主开鸟类宠物店很久了,听到男人一万块的开价,忍不住暗中咂了下舌,这人不知行情吧?没人会花一万块买只翡翠吸蜜鹦鹉的,牠又不是小葵花或金刚。 不过男人出的三千块寄卖费让店主把吐槽咽了回去,有钱赚就好,就算卖不出去,他还净赚三千呢,反正一只鹦鹉也吃不了多少。 价钱谈好,店主找了个小笼子把鹦鹉放进去,张玄临走时,站在笼子前微笑说:「别给我惹麻烦,等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最好是能顺利把问题解决啦,可恶的神棍! 被警告过,汉堡不敢说话,只好在笼子里用力跺脚,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店主送张玄离开,关门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很熟练的叫声——「fuck!」 呵,看来是有经过训练的,还会骂英语,不过被训练过的鹦鹉就更卖不出去了,谁会买只整天骂人的鸟当宠物呢。 店主来到鸟笼前,伸手逗鹦鹉,说:「要是卖不出去,你的主人也不回来,就我养你好了,还会骂什么?说说看。」 鹦鹉转了个身,肥肥的屁股对准他,店主只听到一声不屑的鸟叫,隐约是——「跟愚蠢的人说话,会降低我的智商。」 事实证明,凡事无绝对,张玄才走不到半小时,宠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在这个暴雨天气里,居然有客人陆续登门,对店主来说真是件开心的事,他急忙迎上去,于是更开心地发现,来人是个身穿高档时装的年轻女子,光是她手上那只钻戒,店主就猜至少要十几万才拿得下来。 通常这种主顾不会太在意价格,店主很殷勤地凑过去询问女子想要什么种类的鸟类,又介绍自己店里一些名贵品种,可惜的是,平时活泼俏皮的鸟儿今天全部打蔫了,一个个缩在笼子角落里发颤,像是得了急症。 女子也看到了,眉头皱起,表现得很不中意,转身想离开,却刚好看到挂在门口的鸟笼,整个宠物店里就只有这只小鹦鹉看上去还很精神,可惜品种太低廉了,一点不像那人以前养的那只那么高贵乖巧。 汉堡正在享受君临天下的爽快感——有牠在的地方,是没有任何鸟类敢喧哗的,光牠这身属于阴界的戾气就足以让众鸟低头了,可惜这感觉牠在张家是享受不到的,那对整天把牠当棒球到处扔的神棍师徒就不必说了,其他人最多也只是尊重牠,比如董事长大人,要说到仰视,屁啊,牠才是到处仰视的那个吧。 所以,虽然被某个无良神棍扔掉了,汉堡实际上对这里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牠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逗弄店主玩,谁知才半个小时就有人看中牠了,急忙跳到旁边木杆上,头毛甩来甩去,很刻薄地打量这个女人。 好吧,看打扮算是有钱人,但,再有钱能强过董事长大人吗?再说—— 汉堡的鸟眼扫过女人眉间,浓妆遮不住她的苍白气色,死气阴气楣气,她占全了,这种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耶,牠才不要跟去自讨倒楣! 可惜女人听不到汉堡的心声,上下打量着牠,说:「牠还算可爱,多少钱?」 「这是别人放在这里寄卖的,要两万块。」 店主照女人的打扮随口要价,根据经验,基本上这种人不会讨价还价,反正就算卖不出去也无所谓,一只寄卖品而已。 听了价格,女人转身就走,不屑地说:「一只翡翠吸蜜鹦鹉要两万块,当别人是白痴吗?」 「白痴白痴!」汉堡附和。牠是故意的,为了不被买走,牠完全不介意说更多的脏话,谁知这句话再次拉住了女人的脚步,转头重新看了看牠,然后从皮包里拿出钱夹,掏出信用卡递给老板,说:「挺机灵的,我要了。」 不要…… 失策了,汉堡欲哭无泪,在笼子上窜下跳,想把女人吓走,结果适得其反,牠的举动在女人看来是活泼的表现,连价都没讲。店主不到一小时赚了一万多,笑得合不拢嘴,马上殷勤地去刷卡算钱,还很大方的附赠了一个打造别致的金色鸟笼和半个月的鸟食。 当看到自己被转进另一个鸟笼,打包给了女人后,汉堡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蔫蔫的任由女人带自己离开,女人抬手推门时,牠突然看到她右手小指指根上绕了一圈黑印,浓浓的印记,仿佛刻进了肌肤里,带着死亡的预告,看见这个,汉堡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刚才只顾着跟神棍拌嘴,忘了跟他讲要提防那只尾戒,那戒指有古怪,以牠的经验来判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发现了这个重大问题后,汉堡本能地想掏手机联络张玄,但马上想起张玄关机了,而牠的灵力又暂时被封住,想联络也联络不上。 嘿嘿,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不是牠不帮忙,而是有心无力啊。 汉堡幸灾乐祸地想,谁让那神棍敢卖掉北帝阴君座下的使者呢?这不,报应马上就来了,自己不好过,他应该也好不到哪去,有难同当的滋味真是太妙了,愿北海保佑他们的神只大人。 张玄没接收到汉堡充满幸灾乐祸的吐槽,在小鹦鹉开始踏上新的旅途的同时,他正在赶往郊外的山村,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景物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开着车,看着外面伫立在雨中的一排排楼房,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不像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不是他记忆中的村落,因为他找不回那份熟悉感,改变了的事物,也许变得更新更好,却始终不再是曾有的东西了。 等张玄到达村落时,已是傍晚,雨已经停了,这里比较偏僻,半天看不到一辆车经过,让周围显得有点空旷,他在路边停了车,循着记忆走下马路,顺岔口上的小路走了进去。 张三喜静,他住的附近没有其他人家,张玄远远就看到青山绿水下一间小木屋坐落在前方,快靠近时,他在一块略微凸起的土坡前停下,那是张三的衣冠冢,孤单单的沉在夕阳下,是当年他为师父做的,里面还埋着被他视为珍宝的铁罐子。 坟前什么都没有立,对过路行人来说,那只是个普通土丘,只有张玄自己知道,这里埋葬了他童年的记忆,他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避免去想那段往事,似乎潜意识中认为,这对他和师父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张玄在坟前站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了寒意,才转身走进自己曾经住过的家里。 房前围成院落的竹篱笆已经烂得七零八落,地上垫着的卵石八卦符阵也找不到了,张玄进去后,发现许多卵石被震碎了,用土掩埋住,让符阵失去了应有的法力,他眉头不由一皱。 卵石嵌在地里,除非有意击打,否则不会碎得这么厉害,木屋也是一片破墙断瓦,早不复当年漂亮幽静的模样,还好房门尚在,他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陈旧,反而很干净,张玄走进里面的小屋,曾经他们用心供奉的神龛不见了,堆在里面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他刚进去就全身一颤,房间里弥漫着强烈的罡气,让他不由自主感到了暴躁,现在是盛夏傍晚,夕阳射入的时刻,可是却因为这里罡气太浓烈,连阳光都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看到这里,张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师父不是随便选择在这里居住的,这片山地除了幽静外,风水也是绝佳,山水玉带环腰,聚精敛气,有助于静心修行,所以这里的气场该是相当纯净的,可是他刚才一路走来,却感觉到了寒气,而进屋后,阴气转为怪异的杀伐罡气,这是属于聂行风的气息,让他的心顿时乱了。 是不是董事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早就悄悄来过了呢?d_a 这个想法无法遏制地涌了上来,心里浮出被欺骗后的愤怒和委屈,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这么深了,聂行风可以不信他,但不要在一边说着信任的同时,一边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这算什么!? 屋外传来响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带着犹豫不定的气息,张玄压住不快的情绪,来到外间,屏住呼吸,等对方推门进来时,突然伸手揪住那人的胳膊,向前一带一甩,就听哎哟一声惨叫传来,来客被他暴力袭击,在空中完美地翻了一圈,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男人被摔得头晕眼花,剧烈震动下,左腰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他嘶了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平躺在地上仰头看去,见那人也在低头注视自己,夕阳光芒星星点点,将他的眼瞳折射出湛蓝的光彩,两条奇怪的影子在他身后晃动着,鳞爪狰狞,男人吓了一跳,急忙揉揉自己的眼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错把阳光投射看成了怪影。 「你、你是谁啊?」他捂着腰呻吟了一声,问:「为什么打我?」 张玄双手交抱在胸前,低头打量还狼狈躺在地上的人,他很年轻,虽然摔得狼狈,却不会惹人发笑,反而感觉他这一跤跌得挺有气质的,在发现自己打错了人后,他伸出手来,说:「抱歉抱歉,你蹑手蹑脚地进来,我还以为是坏人,就随手来了一记,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摔。」 一句话就把误会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张玄伸手攥住男人的手指,男人借力一跳,站了起来,两人正面相对,张玄发现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觉得他摔得有个性了,这个人不是演员就是模特儿,常站在镁光灯下的人气质是不一样的,即便他的衣着是那么的普通。 男人晃晃脑袋,像是要把刚才震晕的神智晃醒似的,但晃动牵扯了腰部,疼痛从后背传向腰间,他急忙伸手捂住,张玄看到了,问:「很痛?」 「没事没事,这几天都在痛,可能是我工作时不小心撞的,不关你的事。」 怕张玄在意,男子马上站直了腰板,很热情地跟他握了下手,说:「你好,请问你是傅燕文先生吗?」 张玄攥住男人的手还没有松开,就这样跟他握了手,面对男人的热情,他眉头挑挑,把手放开了,说:「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姓张,你找错人了。」 「欸?」男人很吃惊,拿出手机查找路线,说:「可是他们跟我说傅先生就住在这里啊,这附近没有其他住家,应该不会搞错的。」 「那也未必,」张玄指指房子里的摆设,提醒:「你看,这里根本不像有人在居住。」 确实,跟荒屋相比,房子算是整洁,但离居家的水准还差太远了,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男人看了看,在发现这个事实后,有些失望,说:「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我还特意大老远的跑来呢,啊对了……」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张玄,张玄的长相很容易给不熟悉他的人建立好感,也会错认为他很好接近,于是男子问:「你是不是也是来请傅先生算命的?结果走错了路?」 张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辈子只有他给别人算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算他的命?不过男人出现得太古怪,他按捺不住好奇,说:「不是,我是来访友的,这本来是他的家。你说的傅燕文又是什么人?」 「是易学大师,他的算卜问卦很灵验,天文地理无一不晓……」 张玄噗哧笑了,什么易学大师?说白了就是骗子,撇撇嘴,接下去,「乾坤阴阳无一不知,画符驱邪,念咒招福,爱情事业健康财运,只要钱到位,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啊啊啊!」男人更加惊异地看他,叫道:「你也听说过傅大师?」 「不认识,不过这些话只要是做这行的人都会说,」这种制式例句他三岁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张玄小声嘟囔:「要是连这种忽悠人的话都不会说,那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天师。」 第三章 旧地重游没给张玄带来什么新的灵感,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当年杀人的动机,比起这个,房子里散发出的怪异罡气倒更让他在意,这是他幼年生活过的地方,院子里还有师父亲手布下的法阵,居然敢有人破坏,光是这一点就不可原谅,而男人唐突的出现也很奇怪,反正无事,他原本打算祭奠兼查真相的念头一转,决定先把目前出现的问题解决一下。 两人走出小院,夕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暗,男人跟张玄并行,好奇地问:「你造访的朋友也是易学高手?」 「是,他是最厉害的。」 「是不是高人都喜欢住在这种荒郊野外呢,想拜访都很难找到啊,只能明天再来找找看了。」 男人嘟囔着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看得出他虽然穿着正统,但实际年龄并不太大,两人沿小径回到马路上,张玄来到自己停放的车前,见男人左右张望,准备继续往前走,他开口叫住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被邀请,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微笑在他脸颊上点缀出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年纪又小了很多,他指指前面,说:「那边就有车站,我步行过去等车就好。」 「这么晚了,荒郊野外的,你能坐的只能是鬼车了。」张玄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勉强看到那里有个小小的站点,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有车来那才叫活见鬼,见男子犹豫,他摆了下头,说:「来吧,就当是我刚才摔你的赔礼好了。」 「那谢谢啦。」 可能也看出搭不到车,男人没再客气,跳到了副驾驶座上,他关车门时,张玄看到他左手一亮,是尾戒闪烁出的光芒,雕刻简单的纯银指环,但光却是墨黑色的,很邪气的黑,在无形中盖过了周围的黑暗。 不自觉的,张玄的眼眸也扫过自己的尾戒,黑银两道盘蛇紧紧绕在一起,扣在他的小指上,像某种禁咒,又像是护身符,跟他形影相随。 他心中一动,就听男子说:「不打不相识,我叫钟魁。」 刚浮起的思绪被成功打断了,张玄再次呛到,转头上下打量他,「不会是那个捉鬼的……钟馗?」 「不不,是魁星魁梧的魁。」 「喔,花魁的魁。」 「……」钟魁笑得有些尴尬,「这样解释也没错了,你呢?」 「张玄。」 张玄把车开动起来,眼眸时不时扫过钟魁的小指,不知为什么,他对那个墨黑尾戒有点在意,说:「很少有年轻人像你这么信命的,是不是有什么不顺遂的事?」 「那倒没有,其实是朋友介绍的,说傅先生很灵验,连前生今生都能看到,我就好奇,想去看看……」 说话时,钟魁眼睛亮晶晶的,以张玄常年信口开河的经验,马上就判断出钟魁没说真话,不过他很健谈,不一会儿功夫,就告诉张玄说自己是星晖专业模特儿经纪公司分部的签约模特儿,这次是趁工作空档出来的,还在郊区订了旅馆,本来是打算拜访完傅燕文后,当晚就不回去了,没想到扑了个空。 等快到旅馆时,张玄对钟魁的职业身分还有个性已经很了解了,说:「星晖很大啊,能做他们的签约模特儿,你真厉害。」 「才签约没多久,以前人体模特儿,平面模特儿我都做过的,我个子不是很高,其实不太适合做时装模特儿,都是朋友帮忙。」 钟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看得出这个朋友对他来说意义不凡,他打量着张玄,说:「你条件也很不错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同行呢。」 「免了,做模特儿很累的。」 而且没自由,还要时刻注意饮食什么的,哪有侦探和天师这种工作随意?在这方面,张玄对自己的懒惰个性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车开到了旅馆门前,张玄没地方住,顺便也给自己订了一间房,就在钟魁的隔壁,已过了就餐时间,两人在外面的贩卖部买了面包饮料,就当是晚餐了。 买好东西,张玄提着购物袋回到二楼客房,才进房间,迎面就觉冷风扑来,旅馆后面靠着山阴,夜又深了,不开灯,房里什么都看不到,他摸黑按开照明开关走进去,看到窗棂天花板一些地方贴了道符,不过年代久远,道符早已褪色,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修补用的纸张,斑驳翻卷的纸角随后窗山风不时扬起,发出细微响声。 房间阴凉,盛夏正适合静心入眠,连空调都不用开了,张玄没在意,蓝眸扫过四周,坐下来吃着饭,随口说:「我最近心情不好,别惹我。」 碎纸的哗哗声立刻消失了,张玄在安静中吃完了饭,洗完澡躺到大床上,旅馆的服务设施其实还不错,只是干面包配饮科吃得实在不舒服,张玄躺在床上,有点怀念聂行风的厨艺了,接通手机电源,很可惜,聂行风遵照他们的约定,没有给他联络,几封简讯和来电都是侦探社的同事。 张玄有点失落,还有一些不安,是老屋留下的怪异杀气造成的,他不肯定聂行风是不是真的去过老屋,但既然聂行风没捅破,他也只能当不知道,这不算是欺骗,只是因为担心而做出的善意隐瞒,但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他对聂行风怎样,聂行风应该懂,但聂行风对他的心意,这一刻他突然不敢肯定了。 左思右想想不通,张玄郁闷地关了手机,把头闷在枕头里逼自己睡觉。 好不容易才睡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沙沙沙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张玄很熟悉,知道那是有人过世,无常锁魂来了,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可是声音越来越响,还伴随尖叫声和锁链击打声,他终于忍不住了,无常索命又不是天师捉鬼,需要在半夜上演全武行吗? 睡不着了,张玄气呼呼地跳下床,推门出去,跑到走廊上,攀着栏杆往外看,正好看到下面几个模糊难辨的身影将一只鬼按住,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在他全身缠上了锁链,却还是镇不住他,恶鬼大叫着不断挣扎,还好没多久,黑暗中白影闪过,白无常及时赶到,一掌拍在他眉间,恶鬼这才消停,脑袋垂下停止了暴怒。 张玄看恶鬼全身血迹斑斑,胸间破了个大洞,鲜血不断从心脏被挖出的部位流出,顺着铁链流了一地,看来是个才死不久的鬼,死状这么惨,难怪不肯随鬼差上路了,不过几只鬼抓一个魂抓得这么辛苦,还是太夸张了,他冲楼下摇摇手,说:「小白无常,你的属下,越来越有出息了。」 「啊哈,这么巧!」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8节 一身白衣是白无常最重要的标记,一年四季他都白衣不改,听到招呼声,他抬起头,像是刚发现张玄似的,把噙在嘴上的香烟拿下来,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过于作戏的反应让张玄几乎想跳下去揍人,还好白无常先发问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碰巧,」张玄跟白无常认识很久了,说话没什么顾忌,问:「你亲自出马,看来这只鬼很难搞?」 「是啊,死得惨的鬼不少,但像他这么暴力的可不常见,」说到这里,白无常眼睛一亮,香烟歪叼在嘴上,问:「你不会是为了这案子赶来的吧?」 「不是,我来散心,不过如果有人不介意出钱,我就不介意出手。」 「这笔钱我可以出的,兄弟,最近我为了这些事可忙翻了,帮帮忙吧。」 「纸钱吗?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白无常被张玄的吐槽噎了一下,上下打量他,突然嘴角勾起,香烟在暗夜中闪烁出鬼火似的荧蓝光芒,张玄被他笑得发毛,正想问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身旁传来脚步声,钟魁听到声音跑了出来,看到站在下面的几个人,问张玄。 「你的朋友?」 张玄一楞,惊讶地看钟魁,他穿着短袖睡衣,像是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恍惚,忍不住反问:「你看得见他们?」 「看得见啊,刚才声音好大,我就被吵醒了,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聊天?」钟魁边说边友好地冲白无常摇手,又对张玄说:「还是请你的朋友上来聊吧,免得被人投诉。」 「看得见,那就是活见鬼了,」看着钟魁,张玄觉得他作为天师的常识再次被打破了,指着他,问下面的白无常,「小白,你看得见他?」 刚才钟魁一出现,白无常就看到了,现在被张玄问到,他神情有些古怪,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抽出来,攥在手心里狠狠掐灭了,低声嘟囔:「张玄,我就知道见到你准没好事!」 「喂喂,别走啊,到底看不看得到嘛?」 离得太远,张玄没听到白无常的嘟囔声,见他突然不理自己,带着人掉头就走,急忙追问,钟魁也很好奇,盯着那个被绑的人,说:「他们为什么绑人?咦,那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被铁炼锁住的鬼背对着他们,钟魁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张玄在旁边惊讶地听着他嘟囔,白无常也罢了,他那几个手下都一副阴沉沉的死人脸,身影在街灯下时隐时现,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难道不该惊声尖叫吗?哪会有人去考虑是不是认识,这家伙不是眼睛太近视就是神经太粗壮,俗称不怕鬼。 但下一秒张玄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像是感觉到钟魁的注意,那个被白无常拍了一掌而神智模糊的鬼突然抬起头向他们看来,直勾勾的眼神让钟魁一抖,再看到鬼影脸色惨白,胸前被血浸透时,他两眼一翻,向后仰天倒下去。 「啊!」d_a 要不是张玄反应迅速,及时扶住了钟魁,只怕他后脑勺会撞出个血窟窿,等他扶好钟魁,再想询问白无常时,发现楼下鬼影都已经消失了,周围重新恢复了夜的寂静。 张玄扶住钟魁,连摇了几下都不见他回应,张口正要叫汉堡,才想到汉堡被他卖掉了,心里有点后悔,虽然那只鸟长舌又啰嗦,但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就比如在当下人的时候。 没人帮忙,张玄只好自己出力,把钟魁扶回房间,扔到了他的床上,钟魁晕得很彻底,就连张玄放他躺下时故意撞他的腰眼,也只是换来他几声呻吟,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张玄当天师这么多年,普通人见鬼后的各种反应他都见识过了,但像钟魁这种悄无声息昏厥的还是头一个,看着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觉的人,他忍不住吐槽——怕鬼的同学都该向钟魁学习一下,天大的事只要晕过去,就没事了。 现在反倒是他自己,先是被鬼吵,接着又照顾人,等回到房间躺上床后,他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汉堡不在,也没人陪他聊天,那只鸟现在一定很得意地在宠物店里作威作福呢,他不无怀疑地想。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后,张玄终于放弃了跟睡魔较量,仰面躺着,瞅瞅很安静地缩在天花板上发呆的阴魂。 「帅哥,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聊聊天吧,有什么鬼故事,讲来听听。」 这次张玄冤枉汉堡了,虽然主观意识上,汉堡很希望在宠物店里称王称霸,但现实终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牠被卖掉了,以两万元成交,然后被女人提到车里,随手一扔,丢到了车后座上。 真是个没礼貌的人类! 汉堡随着笼子的滚倒也滚了一圈,头有点晕,牠晃晃脑袋站起来,觉得跟这女人相比,张玄温柔太多了,至少他在拿鸟笼时没这么粗暴过。 笼子外的布帘落下了,汉堡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只听到车启动起来,向前开去。 开车的途中,女人打了很多通电话,但都是没说几句就被挂掉了,到最后演变成完全接不通,显然对方不想接听她的电话,女人在骂了几句不雅的话后将手机扔开了,很气愤地用力按车喇叭。 这世上失恋的人可真多啊……没事做,汉堡无聊地靠在笼子上发表感叹。 没多久,车停了下来,汉堡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女人匆匆离开了,牠急得大叫,就算下雨,气温还是很高,牠要是一直被关在车里,多半会变成烤小鸟的。 还好女人听到牠的叫声,转身回来,从车后座把鸟笼提出来,没好气地说:「吵死了!」 眼前一亮,笼帘被掀开了,汉堡看到眼前有栋很气派的小洋楼,这是女人的家,不过里面很冷清,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住,汉堡一进去,就感觉到空气的阴冷和隐隐流淌的怨气,阴气是牠喜欢的气息,但绝对不适合普通人,牠忍不住看看女人,又看她小指上的尾戒印记,印记又黑了一圈,牠怀疑阴气是不是这个怪异印记带给她的。 回到家,女人没像在外面那样撑面子,精神瞬间萎顿了很多,将鞋随便踢开,进了客厅,汉堡惊讶地发现,客厅的一面墙壁居然设计成鸟笼形状,造型各异的鸟笼连在一起,笼子或大或小,里面摆放着装饰用的小山和树枝草坪,下面是食盆水盆,甚至连秋千都有,这用人类的价值观来判断,就是大别墅了吧,至少能把鸟笼设计得这么用心,证明主人是相当喜欢鸟的。 女人把汉堡提过去,打开笼子门,抓住它,随手扔进了它羡慕的大别墅里,看到它欢快地跳到秋千上蹦来蹦去,不屑地哼了一声。 「真是乡巴佬,要不是你长得跟他那只死去的宠物有点像,他恐怕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廉价的东西,不管再怎么包装,都是廉价的。」 被称作乡巴佬,汉堡火了,正要反唇相讥,听到女人最后一句话,火气立刻平了很多,原来是她在感叹自己的身世啊,算了,它大人有大量,不跟个失恋中的人一般计较。 女人说完,随手抓了把鸟食扔进笼子就走开了,看得出她并不喜欢鸟竉物,她会把客厅设计成这样,多半是为了讨好那个男人,可惜最后还是被甩掉了──汉堡在笼子里享受着美好生活,顺便打量房间兼组织八卦,就见女人按开座机的来电留言,然后坐在对面藤椅上默默地听。 来电很多,多数是说工作的,从留言里汉堡知道了女人叫丁许虹,是个有点小名气的模特儿,这从颇多工作邀请中可以看出来,不过她似乎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直到听到某家妇产医院的留言,她才回过神。 那是联络她去做定期检查的留言,她听完后,突然站起来,冲到座机前,拿起话筒,飞快拨打某个号码,接通后立刻大叫道:「刘正威你到底想怎样?你不要我,难道连孩子也不管吗?你不是说很想要这个孩子吗?我为了你,把最亲的人都放弃了,你居然一声不响就踹开我,你这个混蛋,喂喂,喂……」 电话中途就被挂断了,但丁许虹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叫,终于她喊累了,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真老土的八点档剧情。 汉堡听着丁许虹的哭诉,得出结论,女人是被包养的情人甩掉的,那人应该很有钱,这里的一切看来也都是他提供的,丁许虹虽然打扮得很光鲜,但举止修养是再多的钱也装饰不来的,汉堡在阴阳两界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丁许虹哭了一会儿,停下来,木着脸转身离开,等再回来时换了另一套时装,妆也重新化过了,拿着小提包离开了家,汉堡看得没趣,好想叫住她说──既然你已经被抛弃了,拿我去讨好这招也没用了,不如放了我吧。 女人到天黑都没回来,还好她提供的「住房」够大,汉堡倒没觉得不自在,吃吃东西,喝喝水,看看电视,感觉比在张家好多了,直玩到半夜,才听到外面车声响起,它急忙用灵力把电视关了,装成老老实实的模样。 房门打开,丁许虹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听着她的靠近,汉堡发现她的气场又阴了几分,再瞅瞅她的肚子,觉得她一点都不可怜,一个拿别人的过错来糟蹋自己生命的人,死跟活都没多大区别。 丁许虹走到汉堡面前,打开笼门想抓它出来,汉堡跳开了,它讨厌那糟糕的酒气,丁许虹抓了半天都没抓到,最后放弃了,盯着鹦鹉吃吃地笑:「连只鸟都比我聪明,我被骗也是活该……刘正威,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她转身去找东西,觉得高跟鞋太麻烦,抬头甩开了,过了一会儿,汉堡闻到咖啡香气,丁许虹拿着刚冲好的咖啡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包小糖块,默默看着鸟笼,汉堡正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就见她扔了几颗糖在鸟食盆里,然后把咖啡杯举到它面前,说:「给我颗糖。」 糖的味道不对,汉堡二话没说,头拧到了一边,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敢指挥它做事?她一定是酒喝太多,喝进脑子里了,就连张神棍的吩咐它也是看情况,心情不爽的时候照样鸟都不鸟,更何况是别人? 被无视,丁许虹火了,又大叫:「把糖叼过来!别人瞧不起我,连你一只鸟也看不起我!?」 换了命令口气,汉堡更不会理会,翅膀甩甩,准备另找个地方休息,谁知丁许虹把笼子两边相连的门关上,让笼子成为一个很小的空间,她伸手进来,把汉堡捉住,气冲冲地奔进厨房,叫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什么都听不懂的家伙,都是畜生!」d_a 汉堡进了厨房,马上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家里会有怨气了,厨房角落里堆了好几只鹦鹉的尸体,有的是被拧断了翅膀,有的是被剁掉了脖子,都是被弄死后随手一扔,搞得地上到处是血,看来丁许虹把被抛弃的怨气都发泄在小动物身上了,可是无故杀生,就算对方是只鸟,也同样会背负罪孽的。 它看看丁许虹,想知道她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脖子拧断,如果真是这样,那它就要准备跑路了,虽然它现在的灵力不足以恢复原形,但要逃脱一个疯女人的控制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丁许虹只是发了一阵疯,没有真的杀它,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要让一只鸟马上听懂人类的语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哭哭笑笑折腾了一阵子,回到客厅,把汉堡扔回鸟笼,又去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小玻璃瓶,拿了管毛笔,蘸着玻璃瓶里的液体开始刷笼子,汉堡看不懂玻璃瓶上的化学符号,不过呛鼻的气味让它知道那液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可能不知道,我学的可是化学专业,有些药,只要一点就能要了你的命……」她用毛笔细细勾勒着鸟笼栅栏,微笑说:「既然你不在乎我的爱,那我也不在乎你的生命。」 呛人的气味逼得汉堡左蹦右跳,最后它先投降了,乖巧地叼了颗方糖撞开笼门,扔进丁许虹的咖啡杯里,丁许虹一楞,汉堡立刻又叼了一颗,准备她如果不满意,自己就再往里扔,反正那糖也是下了毒的,女人无非是想藉一只鸟去杀负心郎而已。 可是要训练一只鸟叼毒糖块,是需要很久的时间的,那些死去的鹦鹉可能是被丁许虹泄恨,也可能是无法达到她的要求而被弄死的,从她这种极端又疯狂的做法来看,她一早就对男人有了杀意,她买自己不是为了去讨好,而是杀人,可这样一来,她不断打电话给男人的行为又无法理解。 真是个矛盾又有趣的人类,汉堡决定跟她好好合作,看接下来她会不会真的狠心杀人。 见鹦鹉叼了糖块,丁许虹很吃惊,急忙又倒了杯咖啡,说:「再来一颗。」 汉堡很合作地叼了一颗扔进咖啡里,如此重复了几次,丁许虹笑了,心情转好,兴奋地说:「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等你见了新主人,也这么玩。」 汉堡开始发现这个游戏其实挺好玩的,于是捧场叫了两声,算作回复。 第二天,丁许虹跟医生约好了时间,她今天心情很好,给了汉堡不少零食,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后才出门,可是中午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疯狂的话,现在就像个活死人了,眼神呆滞地走进客厅,原本盘好的发髻乱了,长发披散,遮住惨白的脸,乍一看去,就算是白天,也会把人吓一跳。 汉堡一点都没奇怪,她小腹上属于婴儿的赤子灵气已经完全消失了,这等于说孩子不会投胎来她这里,汉堡猜测这或许跟她原本戴的尾戒有关,那戒指上的阴气太重了,以致于就算摘了戒指,阴气还是紧紧附在她身上,导致她的性子越来越乖戾,这样的人,失去了接收生命的福分。 也许是遭受的打击太大,丁许虹反而没像昨晚那样发狂,回来后在椅子上默默坐了很久才回了神,掏出手机,接通后,她木然地说:「傅先生,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那是死胎,要我打掉,可我很想要这个孩子……」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丁许虹神色变了,急忙问:「拿命来换吗?」 听她语气很不对头,汉堡好奇心涌了上来,立刻运用灵力想听电话那头讲了什么,谁知还没等它偷听,一股强大罡气迫来,把它撞得连翻几个跟头,从鸟笼的树杈上掉下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等它听力恢复,丁许虹已经结束了通话,起身走出去,她转身的瞬间,汉堡看到她在笑,像是拿到了满意的答案,笑得几乎到了诡异的程度。 危险来袭的直觉涌上,汉堡脑门上的那撮毛立刻天线般的竖了起来,对于张玄面临的危机,它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但现在它发现自己可能罩不住了,刚才那股罡气怪邪而又熟悉,前不久它还接触过,张玄为此吃了个大亏,它当时也很狼狈,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遇到,旧恨加新仇,再加上对危险的感知,它知道再看热闹下去,大家都会有大麻烦。 于是丁许虹一离开,汉堡就立刻唤出它的手机,它知道张玄靠不住,根本没考虑他,直接把电话拨给聂行风,手机一接通,它就听聂行风问:『张玄出事了?』 董事长你心里就只有张玄吗?难道除了张玄外,它这名信使就没其他事联络了吗? 好吧,汉堡想了想,发现真相的确如此,作为阴界信使,它突然有点想哭,似乎自从认识了张玄后,它的工作就从公务员沦落到了私人服务行业里。 「是的。」公务员最大的本事就是要懂得看上司的脸色,面对聂行风,汉堡从来不敢乱说话,将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说:「告诉张玄,那尾戒有问题,让他别戴了。」 『谢谢告知。』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这里处境也很艰难啊,董事长大人顺便救救我。」 短暂沉默后,聂行风认真地说:『我想许多事情张玄自己可以处理得当,我暂时不插手比较好。』 啊!? 在听懂了聂行风的话后,汉堡整只鸟都呆滞了。 处理个屁啊,就那个神棍,他不再多搞出点事来就是好的,董事长,信任不是这么用的,尤其是用在一个不靠谱的人身上啊啊啊啊! 汉堡还要再强调他们处境的危险性,聂行风已经道了谢挂掉了电话,忙音响起,它这才发现自己又忘记了说一件事。d_a ──我很满意这栋别墅啊,董事长大人先别急着挂电话,我马上就传照片,麻烦回头也帮我弄个这样的笼子…… 第四章 在跟鬼帅哥进行了很开心的彻夜聊天后,第二天早上,张玄神清气爽地起床,去楼下餐厅就餐,旅馆有提供早报,他正翻看着,就见钟魁急匆匆地跑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看到自己后,飞快地跑了过来。 「张玄张玄,」他把张玄对面的椅子抽出来,坐下后看看周围,悄声问:「我们昨晚是不是一起见鬼了?」 张玄正看到有趣的新闻,听了他的话,把头抬起来,钟魁的气色比想象中要好,但神情很紧张,因为急跑呼呼直喘,说话时紧盯住他,像是非常在意他即将给出的答案。 「喔,」张玄继续低头看报纸,很无聊地应和:「是你在作梦吧?」 「不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还很热情地跟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打招呼,他们还用锁炼锁着一个人……」 「完全没印象。」张玄眼皮都没抬起地回道。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就是被吵得睡不着,心情不爽地出去找那些鬼的晦气,热情搭讪这种事,除了他家招财猫,还没谁有这样的礼遇。 询问被彻底否定了,钟魁很泄气,皱眉琢磨了五秒钟,懊丧地说:「那看来我真的是在作梦。」 钟魁叫来服务生,点了份早餐,早餐上来后,他喝了两口米粥,突然把汤匙放下,重新看着张玄,很认真地说:「不对,我这次不是在作梦,我敢肯定我们见鬼了!」 张玄刚把报纸的讣告栏看完,听他这么肯定,把报纸一扔,抬起头,钟魁生怕他不信,追加:「我作梦时,梦里的人的脸庞都是灰蒙蒙的看不清,但昨晚我看得很清楚,那个抽烟的很帅气的男人,还有几个很丑的人,还有那个鬼,我认识他,所以他听到我的声音,转头来看我!」 「你真的认识?」现在张玄觉得有点感兴趣了。 「他叫陈青,也是星晖旗下的模特儿,跟我算是半个同事,半个多月前他失踪了,员警还去公司调查过,原来他……欸,你这么问就代表你也看到了,原来你有阴阳眼,难怪能跟鬼交流……」 「你怎么肯定他们是鬼?」 被问到,钟魁有点为难地抿住嘴唇,这个小动作让他的酒窝更明显,「一种感觉吧,陈青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另外几个影子也很飘忽,而且他们好像一眨眼就不见了,人的话,怎么可能瞬间消失?」 「那你很厉害,居然没有吓得尖叫。」 「哦不,我是今早醒来,在床上想了很久才想到他们很可能不是人类的,所以才来跟你确认。」 今早才想到? 张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问:「那你昨晚一声不响突然晕倒不是被吓的?」 「是我晕血症犯了,」钟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很怕看到血。」 这次张玄彻底无语了,亏他还好心的不跟钟魁提昨晚的事,生怕吓到他,没想到难得的好心居然没派上用场,他把餐具推开,站起身走出去,见他要走,钟魁也顾不得吃早点了,急忙跟上,颇感兴趣地问:「张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见鬼啊?我并没有阴阳眼。」 「偶尔磁场相近就会这样了,很正常,其实大多数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有见鬼的经历,只是他们本身不知道对方是鬼而已。」 「那你也是偶然了?」 「不,」张玄微笑说:「我是必然。」 钟魁眼睛里蹦出两个问号,明显是不懂,于是继续好奇地问:「既然你有阴阳眼,那是不是这里有好兄弟你也可以看到?」 「有啊,就在我们身边。」张玄停下脚步,看着他,笑吟吟地说。 澄净漂亮的淡蓝眼眸,明明是种很赏心悦目的美,但被盯住,钟魁却觉得有些毛毛的,下意识地往周围看,正在琢磨谁会是鬼,张玄把报纸递到他面前。 「你没说错,陈青的确是死了。」 大大的黑体字映入钟魁眼中,是陈青的家人在报纸上登的讣告。 在得知自己看到的真的是陈青的鬼魂后,钟魁有些失落,他跟陈青其实不熟,甚至可以说是竞争对手,但毕竟算认识,看到陈青年纪轻轻就走了,还走得这么突然可怖,不免有些唏嘘,连对找傅燕文的事都提不起精神了。 张玄收拾了行装,见钟魁兴致缺缺,说:「能不能把傅大仙的工作地址告诉我,我想去拜访他。」 师父死亡的前因后果他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追查,所以现在张玄对这个鹊巢鸠占的傅燕文比较感兴趣,他家原本是修行的好地方,现在却被弄得遍布戾气,看来这个人不简单,他很想会一会,至于到时一言不合,自己是否能打得过对方,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是傅大师,」钟魁纠正完,说:「他的工作室在一家百货公司顶楼,平时他都在那里做事,不过我去了两次都没遇到他,后来有人就告诉了我他的住址,就是我们昨天遇见的那个房子。」 那个房子是他家,不用查了,张玄说:「那就去百货公司逛逛吧,我好久没shoppg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工作。」 他休假期间,公司连通联络电话都没有,可见就算他签了约,在明星遍布的大公司里,他也很难抢到一席之地,除非…… 想到各种出人头地的可能性,钟魁立刻晃晃头,觉得自己想那些全是庸人自扰,坐上张玄的车,告诉他地址,在去市里的路上,他问:「我好像还没问你是做什么的?」d_a 「主业侦探,副业……」张玄扫了钟魁一眼,把天师二字咽回去,说:「只要有钱赚,我什么都做,除了卖身。」 钟魁看到了张玄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听起来很拚啊,不过结了婚,要养家糊口,不拚不行的。」 带了几分羡慕的语气,让张玄突然自豪地认为,作为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他还是很有担当的,至于平时他穿的用的玩的,包括现在开的车是谁出的钱这种小事,被他自动忽略了。 百货公司建在车站对面,交通便利,所以即使不是节假日,客人还是很多,下面是购物天地,最上面两层则是休息娱乐场所,傅燕文的算命馆在顶楼,跟一家美容院和美甲店并列。 两人乘电梯来到顶楼,电梯门一打开,张玄就看到了对面大大的长青馆三个字,门面装潢成深铜颜色,上面还印了符篆花纹,门口一侧摆着观赏用的青石翠竹,清水不断流下,打在下方半斜的竹筒上,发出清脆颤音,当竹筒灌满水,啪答一声落下,将水洒进下面铺着的一排青白卵石上,如此周而复始。 布置得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可惜水色黯淡,不是新鲜活水,可见这里的主人并没有照正常途径去修行,门面图有表相而已,张玄走过去,推推紧闭的房门,发现门锁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同事都说最近没看到傅先生,要不我也不会去他家找他了。」 「你们同事都喜欢算命?」发现了最新生财之道,张玄眼睛一亮。 钟魁不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老实回道:「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很多人都信风水命理,所以来做美容、美甲时,就顺便来玩玩了,我是听虹姐说的,傅先生只凭相面就算出了她的出身,很厉害的。」d_a 「虹姐?」 张玄点出了整句话的重点,钟魁脸红了,「她叫丁许虹,就是她推荐我进星晖分部的,她对傅先生很推崇,跟我提过很多次,不过我好像跟傅先生不太有缘。」 「没有缘未必是坏事啊。」 张玄用灵力观察着房间里面,随口回道,可惜他现在灵力太弱,什么都看不到。 钟魁没听到他的嘀咕声,见他盯着门板看个不停,问:「你说什么?」 「我说没人,我们走吧。」 白天人太多,张玄没法明目张胆地闯空门,转身离开,钟魁跟在他身后,两人经过旁边的美甲店,看到一个打扮新潮的小男生走了进去,张玄脚步顿了顿,问钟魁,「男孩子也做美甲?」 「是指甲护理,现在的小男生比女孩更爱美,」钟魁笑道:「我也常做,不过我是工作需要,一些广告会做手指特写,所以大家都会很注重手的护理。」 美甲店的橱窗里摆放着各种造型的美甲图样,光是看到这些花型设计,就足以带给人赏心悦目的满足感,张玄看着图样,慢慢经过店门口,神智恍惚了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脚步一转,向店里走进去,钟魁急忙拦住他,说:「去别家吧,我认识很多家更好的。」 被阻拦,张玄马上回了神,惊讶于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他楞了一下,钟魁误会了,小声说:「我不喜欢这里。」 张玄现在也感觉出不对劲了,蓝眸扫过眼前的店面,问:「她们技术不好?」 「不是这个问题。」 其实这家店钟魁只来过一次,他那天本来是来找傅燕文的,不巧长青馆关门,他就顺便来店里做护理,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店里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涂完护甲油后,他就觉得更难受,回到家就立刻把护甲油洗掉了,以后再没来过。 「可是我对这家店比较感兴趣,」张玄笑吟吟地走进去,「我还从来没做过指甲护理呢,见识一下也不错。」 钟魁拦不住张玄,只好跟他一起进去了,钟魁有会员卡,省了一些麻烦,由店员直接带到里面的休息间,又拿来杂志、饮料,请他们等候。 进去后,张玄就明白钟魁所谓的不舒服是指什么了,店里许多地方都是以整面大玻璃当墙壁的,这样的装潢可以让店面显得明亮宽大,但玻璃太多,过犹不及,反而容易聚阴,还好房间底色都是纯白的,墙角骨制花架上挂了几盆观赏用绿色植物,白绿相间,缓和了紧张感,悠扬的萨克斯管乐声中,空调不疾不徐地吹着,带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 张玄左右看看,眼神落在装饰书架上摆放的盛置香精的小骷髅头盖上。 「很逼真对不对?我第一次来时就被它吓到了。」见张玄盯着骷髅头看,钟魁小声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很厉害,这种东西精品屋就有卖,它连小女孩都吓不到。」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9节 钟魁被说得讪讪的,小声嘀咕:「我有时候是有点神经质。」 两人前面是整片的落地玻璃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位客人正在做美甲护理,看那复杂花饰就知道还有得等,张玄随手翻开一本杂志,看了没两眼,胳膊就被大力一推,钟魁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小声说:「你看那边,那个人,我的偶像!」 张玄顺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男人的侧脸,那是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不过光看侧脸,就知道他长相很出众,头发染成灰金色,正把手搭在桌上,边接受精油按摩护理,边跟美甲师愉快地攀谈着,似乎感觉到他们的注意,男人转过头,冲他们一笑。 男人没有出色到令人神魂颠倒的程度,但他那一笑却充满了魅惑,跟他四目相对,张玄心头一震,他见过这个人,上次聂行风在飞机上突然失踪,这个男人还跟他聊过天,不过当时他心绪烦乱,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身旁传来低呼,听到钟魁明显沉重起来的呼吸声,张玄立刻把手伸过去做出搀扶的动作,以免他激动之下再次无预兆的昏厥。 「什么偶像啊?这么激动。」 「国际服装设计大师haasgray啊,你不知道?」 张玄贬贬眼,似乎有点印象,但还是摇了摇头,对他来说,称得上大师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半是骗子。 「你连哈斯先生都不知道,他可是国际著名人物,我有听虹姐说星晖请他来做宣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张玄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看在张玄邀他进店的分上,钟魁原谅了他的无知,看着哈斯的侧影叹道:「要是能穿一次哈斯先生设计的服装走秀,我情愿免费给他干十年。」 「我想,你应该没这个机会的。」 「欸?」 店员走过来请他们进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钟魁看到哈斯旁边的座椅空了,拚命给张玄使眼色,张玄只好把那个位子让给了他,反正哈斯的气场很怪,他本来也不想太接近。 钟魁却激动得连带着他周围的空气都颤抖了,小心翼翼挪到座位上坐下,说:「你是哈斯先生吧?我是你的粉丝,我超喜欢你设计的服装。」 哈斯笑了,却没答话,看来像钟魁这样的粉丝他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倒是负责钟魁的女店员开了口。 「粉丝也是要做护理的,先生。」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张玄翻了个白眼,觉得凡事都是需要对比的,他一直觉得魏正义很笨,但现在看来,自己能有魏正义那样的徒弟,应该很知足了。 给张玄做手部护理的是个很年轻的女生,她取来浸泡液,拿起他的手正要往液体里放,一团白色影雾突然从张玄尾指上窜起,女生感觉手像是被什么螫了一下,瞬间失去了知觉,浸泡液失手打翻,洒了一地。 张玄的眼神一直落在哈斯跟钟魁身上,没注意到那团白雾,女生也看不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呀的惊叫起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应声赶来,看到药液打翻了,急忙向张玄道歉,请他去另一个空下来的位子,并把中间的隔帘放下了,骨质门帘晃动着,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张玄只能勉强看到外面店员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打翻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该让新手来帮忙的,」两人坐下后,女人又抱歉地说:「最近生意太好,有点忙不过来。」 「看得出来,连著名服装设计师都来你这里做护理呢。」张玄适度恭维。 店主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但因为太漂亮了,反而抓不住特点,她的气场有点阴晦,张玄看了下她的眼睛,眼瞳是人的精魂聚集所在,如果有问题,首先会反映在眼睛里,可惜女人戴了角膜变色片,被一层薄薄的蓝色隔着,所有感情都被掩饰住了。 一张淡粉色的名片推到张玄面前,女人说:「我叫俞晴,很高兴为你服务。」 声音婉转柔和,带着让异性心动的诱惑,可惜张玄的注意力放在观赏装饰上,周围各种白色的骨制小饰品在他看来比女人更有吸引力,女人被忽视了,眼中闪过阴冷,伸手想去抓张玄的手臂,谁知他尾戒上的盘蛇眼睛赤光一闪,要不是她躲得快,就被寒气击中了。 还好张玄还在打量对面雕刻着各种花纹图形的墙壁,没注意到俞晴的怪异,她趁机掩饰住慌乱,说:「请先生把戒指摘下来,以免磨损到。」 张玄把婚戒摘了,到摘尾戒时,摘了半天没摘下来,身上旧伤突然传来疼痛,他不敢硬来,说:「摘不下来,就这样做吧。」 俞晴神色一僵,她有点怕尾戒的凶性,没敢做手部消毒,只简单擦拭了一下,就开始做指甲修形,还好尾戒没再做攻击性的动作,但男人的手很凉,她想那该是尾戒阴气造成的,等尾戒吸干了他身上的精气,他就只剩下一副皮囊了,真可惜,这么可口的美食,轮不到自己来品尝。 「隔壁长青馆的老板你认识吗?」做着护理,张玄搭讪:「听说他算命很灵验。」 「有见过,不过不熟,他做事随意,想来时才来,不像我们做服务业从早忙到晚。」 「我朋友想请他算命,不知道他都什么时间来,我留个联络电话给你,如果你看到他,给我打电话好吗?」 「可以呀。」 精油按摩做完后,俞晴起身想去拿笔,谁知张玄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一惊,想抽回手,张玄却已经掏出了钢笔,将手机号码直接写在了她手心上,那是特制的金笔,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再看到他重新戴上的婚戒,真是个有钱人,她不屑地想,可惜这招搭讪方式十年前就不流行了。 电话号码留好,俞晴又给张玄的手部涂了滋润保湿霜,最后是甲面抛光,张玄没事做,话题又转到哈斯身上,说:「我朋友说他很出名,是不是真的?」 「是的,只要喜欢fashion的人都知道马先生,老实说这么大来头的名人来我这里做护理,我真是受竉若惊呢。」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土包子似的,张玄不忿地吐槽:「看他岁数挺大的了,还这么喜欢臭美。」 「每个人都有爱美之心,如果美是以男女老幼来划分等级的,那未免太廉价了。」 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从门帘外传来,充满了戏谑的味道,张玄一楞,就听钟魁在外面大叫起来,他急忙跳起来跑了出去。d_a 门帘刷地拉开,哈斯正站在外面,他其实看上去很年轻,身形修长挺拔,深蓝色暗格衬衫束在白色长裤里,往那里一站,看似随意,却轻易就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的目光,张玄不自觉地拿他跟自家招财猫比了比,聂行风温润,这个男人则是锋芒,就像钻石,越明亮的地方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光华,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站在舞台上受众人崇拜的。 「背后道人是非,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话虽这样说,哈斯看张玄的眼神里却溢着笑容,仿佛多年好友,彼此没有半点间隙,随意开着玩笑。 可是张玄没有品味哈斯的玩笑,第六感让他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刻就对他产生了戒备,这个人背后一定隐藏了很多秘密,他看不透,这是个很糟糕的感觉──人们总是对无法看清的东西存在着恐惧和排斥感,张玄也不例外。 于是他提起警觉,笑嘻嘻回道:「绅士原来都喜欢听人墙角的,失敬失敬。」 针锋相对的回应,哈斯一怔,但马上便笑了,向急忙跟过来的俞晴耸耸肩,意思是不必担心,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张玄跑到了发出高分贝声源的地方──钟魁还在扯着自己的t恤一角兴奋地大叫,原来哈斯应他的请求,在他的t恤上签了名,很潦草的字体,张玄随便瞟了一眼,觉得要自己来签,要比这个好看得多。 「很漂亮吗?」张玄双手环抱胸前打量,无法理解身为粉丝的激动心情,好奇地问:「它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网上拍卖,可以拍到十几万美金,你说可不可以当钱花?」 乖乖,这么值钱? 张玄踉跄了个跟头,转身去看那个神奇的人,不,确切地说,他其实是想套个近乎弄个签名,可惜哈斯已经离开了。他走到玻璃门口,转过头来,发觉张玄的注视,便把墨镜摘下来,友好地向他摇手道别,但转身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就算张玄感觉他笑得不怀好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有味道。 总的来说,两人今天来找傅燕文收获不浅,钟魁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偶像签名,张玄做了套完整的手部深层护理,刷卡结帐时,张玄看到柜台里摆了好多形式各异的玻璃沙漏,店员告诉他们沙漏是在家里做美容时计算时间用的,很便宜的小东西,没跟他们算钱,当赠品一人赠了一个。 他们离开后,俞晴来到收银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店员说:「这几天晚上别出去做事了。」 「姑娘怕他们?」店员不解地问:「他们来头很大吗?」 「道士,还是三流的,这种神奇物种平时还真难碰到,」俞晴看看掌心,眼瞳冷光扫过,张玄留下的电话号码随之消失无踪,她发出不屑的冷笑,不过还是说:「他的尾戒有点古怪,还是不惹的好。」 已经过了午间时分,两人在外面吃了饭,钟魁准备回家,当听说张玄会在这里多逗留几天时,他提议:「要是不嫌弃,就住我家好了,我家地段不错,去哪里都方便。」 张玄正有此意,本来还在盘算怎么请求,没想到钟魁先提了出来,看得出这是个热情又没什么心机的人,他答应下来,说:「你真是我见过的好人中的好人。」 被夸赞,钟魁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也不能这样说啦,我只是觉得我们挺投缘的。」 钟魁的家在一栋八成新的大厦中层,一个人住三室一厅,很宽敞,他说这也是丁许虹托人帮他找的,只花了市价的一半就租下来了,丁许虹年长他三岁,他们都出身同一家孤儿院,所以丁许虹对他各方面都很照顾,把他当弟弟来看待,也算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钟魁带张玄去了他隔壁的房间,说:「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先休息一下吧,顺便把东西整理整理。」 他说完要出去,张玄把他叫住,看看他脸色,问:「你好像很累?」 「是有一点,」被提醒,钟魁也觉得脑袋好像晕乎乎的,他指指自己的t恤,说:「可能是刚才拿到偶像的签名,太激动了,哈斯先生说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是跟服装秀有关,我要去跟公司联络一下,看能不能让我上台凑个数。」 「那个沙漏你要是不喜欢,就送我吧。」 美甲店送了他们两个沙漏,钟魁的那个他一回来就随手放在了客厅桌上,张玄见他没兴趣,就问道。 钟魁很爽快地把沙漏给了他,连同一些护肤用品试用包,张玄接过时,眼神瞄过他的小指,问:「这戒指挺漂亮的,在哪买的?」 「是虹姐送我的,说可以给我带来好运。」钟魁随着张玄的视线看看自己的尾戒,腼腆地笑了笑,看得出他对这枚戒指很在意。 钟魁出去后,张玄把带来的旅行包整理了一下,最后拿过那两个沙漏,一红一蓝的沙砾灌在玻璃管里,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看上去很漂亮,张玄却无视了,伸指弹在玻璃管正中,玻璃碎掉了,细沙流出,落在他掌中。 染了颜色的沙砾,但里面还是免不了掺杂了一些细白粉末,惨白的颜色,那是骨胳碾碎而成的,至于是人体的哪一部分,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那家店主没说实话,她不仅认识隔壁的算命先生,恐怕还很熟,更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张玄把沙漏翻过来,底座上印了个很小的花纹,跟傅燕文门前画的符纹一模一样。 反正没事,今晚去探探好了。 第五章 晚饭张玄是在钟魁家吃的,钟魁厨艺很好,很轻松就做了三菜一汤,吃着他做的饭,张玄很遗憾地想,这么好的厨艺怎么不去当大厨?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人请回家了。d_a 不过钟魁看起来却不太有精神,张玄问了后才知道,钟魁下午跟公司联络过,原来最近几场大展会,公司都没有安排他出场,新人被架空是件很糟糕的事,也难怪他提不起精神了。 「要不你去托你的虹姐帮帮忙?」 「我不想为一点小事就去麻烦她,显得自己很没用。」钟魁的精神自动修复功能很厉害,没沮丧多久就重新振作起来了,说:「一天有一件好事就应该很满足了,今天拿到了签名,明天再去考虑工作的事。」 饭后,张玄洗了澡,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先睡一觉,等半夜再出门,可是依旧睡不安稳,他有些烦躁,手碰到尾戒,本能地想摘下来,却发现尾戒扣得很紧,几乎缩进了肌肉里,箍得手指生疼。 折腾了半天,戒指还是没弄下来,最后张玄放弃了,趴在枕头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得正香时,身上突然传来疼痛,像是有人拿刀在剜他的肉似的,他猛地惊醒,冷汗已经渗满了额头,伸手想去拿放在枕边的道符,却摸了个空──他一向不离身的道符都不见了。 剑伤的痛愈来愈厉害,张玄忍着痛按开床头灯,跳下床,就见睡衣扣子因为疼痛被扯开了,露出胸前神剑留下的一道道伤痕,原本在林纯磬的符药治疗下逐渐消失的疤痕又浮现了出来,像是回到了最初被伤到时的感觉,剑痕划过身上肌肤,再经过罡火烧灼,创口很惊悚地翻卷出来,就如一道道巨长蜈蚣,交缠着盘在身上,妄图将他尽数吞噬。 疼痛瞬间遍布全身,剧痛之下,已经感觉不出哪里痛得更厉害了,张玄想去拿旅行包,但没走两步,就承受不住痛苦,身子一翻,直接将自己摔在地上。 背部重重着地,但跟剑气造成的痛苦相比,那根本不算什么,痛楚传达到脑部,张玄觉得连头都疼痛欲裂,他挣扎着爬起来,但很快又在下一轮烧灼般的痛楚下再次扑倒,放在桌上的东西被扯到,落了一地。 摔响惊动了睡在隔壁的人,钟魁跑过来,拍着门问:「出了什么事?」 张玄现在又彻底感受了一遍在诛仙阵里的痛苦,他无法回答,咬牙抓住桌腿,勉强让自己爬起来,眼眸跟桌上镜子对个正中,竟赫然看到镜里的自己整个人都扭曲了,眼瞳化为墨蓝,在苍白脸色衬托下犹如鬼魅,黑银两道戾气盘在一起将他全身缚住,然后猛力向里收紧,每收一下,他就更痛一分,戾气粗长跋扈,像两道巨蟒相互缠绕着,在一点点吸食他的元神。 从魇梦回来后,张玄偶尔也会全身旧伤作痛,却没一次痛成这样,当看到镜子里的怪异后,他陡然醒悟,自己今天会这么难过,都是鬼魅在作怪。 明白了这个道理,张玄急忙去翻找旅行包里的道符,但戾气牵扯着他,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正难受着,门被撞开,钟魁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张玄倒在地上,身上被黑银两道巨蟒似的怪物紧紧缠住,他顿时嘴巴张大,呆在了那里。 「出去……」 狼狈模样被外人看到,张玄心里泛起恼怒,疼痛蒙蔽了神智,迷糊中把对方当成了聂行风,那股怒火就燃得更强烈,恍恍惚惚着,把所有不快都迁怒到了他身上,心想如果不是聂行风,自己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全是他不好,他不信自己,瞒着自己偷偷去查真相,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来做好人? 这个想法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怒火转为杀戮,在心中迅速燃起,可是心底又隐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矛盾的感觉让张玄大脑更加混乱,双眸在剧痛刺激下化为深墨色,他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拚着一丝清明,喝道:「别过来!」 不管来人是聂行风还是其他人,他都不想去伤害,可是钟魁看到他这种状态,更加担心,无视他的警告,随手抄起角落里的扫帚,向盘在他身上的巨蟒奋力拍去。 扫帚在堪堪落下时被攥住了,是张玄的手,钟魁讶然看去,就见张玄抬起头,整个眼眸被浓黑墨色遮蔽,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有股巨大力量传来,把他打飞了出去,在撞到半开的房门后摔到了客厅地上,腰背被撞到,剧痛之下,仿佛腰整个都被撞断了,痛得差点晕过去。 张玄紧跟着冲了出来,宽阔的客厅给他提供了更大的活动空间,摆放整齐的家具在他的攻击下瞬间飞得七零八落,钟魁想躲避,却站不起来,只能忍痛伏在地面上爬开,看到盘在张玄身上的那股戾气再度化成巨蟒,仰头向他脖颈咬去,他急得大叫:「小心!」 清亮吼声破开了空间弥漫的阴气,张玄神智一清,眼见厉光迎面逼来,他急忙拈起杀诀,劈开了攻击过来的戾气,但这只能暂解燃眉之急,戾气其实来自他自身,他总不能对自己做出斩杀诀,犹豫中剧痛再度从全身传来,他被疼痛逼得在地上连滚几滚,不知不觉中手上沾满了粘稠物体。 血腥气袭来,张玄脑海中电光闪过,看到对面挂着的镜子,咬牙猛地跃身跳起,冲到镜子前,双指并起,借着手上鲜血,以飞快的速度在镜面上写出诛邪咒诀。 随着他的画动,镜面上赤红符箓泛起杀气,空间传来嘶叫声,钟魁看到盘在张玄身上的那两道浓雾不断化成各种怪异形状,猜测嘶叫是它们发出的,但张玄没给它们反抗的余地,画好道符后,迅速向后退开,面对镜面双手交结并伸,向里收拢之际,做出诛杀指诀,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轰隆巨响中,前方整个镜面被震得粉碎,碎片落下,惨叫声在空间连绵响起,许久才平息下来,张玄感到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减,他长舒了口气,向后踉跄了两步,靠着沙发坐了下来,半晌,看到钟魁还趴在地上,他问:「你还好吧?」 「快死了……」钟魁呻吟。 「我也是,」疼痛让张玄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提不起力气,他靠在沙发上笑道:「不过敌人总是在我快死的时候先死,阿门。」 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真够天兵的,钟魁按着腰忍痛爬起来,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亮起,他瞬间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那些被打翻的桌椅和一地玻璃渣就不必说了,最恐怖的是地板上滩开的大片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命案。 血气袭来,钟魁两眼一翻,重新栽倒在地上。 张玄坐得远,眼睁睁看着钟魁晕倒,却来不及去扶,只能大叫:「你别每次都突然晕倒好不好?刚才那么恐怖你都不晕,现在只是一点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晕过去的人当然不会给他回复,张玄休息了一会儿,才磨蹭着走过去,把钟魁扶到沙发上,钟魁睡衣后面沾满血渍,但翻开睡衣,身上并没有伤痕,再触他的鼻息,还算平稳,张玄放下心,可是转头看看满地血渍,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他后悔了,他不该卖掉汉堡的,否则他就不需要在拚完命后,还要亲自打扫现场,明明式神、徒弟一大堆,可是关键时刻,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钟魁还晕着,张玄没指望他能帮忙,认命地拿来扫帚拖把,把客厅清理干净,打乱的桌椅也都扶正了,等他全部搞定,再次躺到沙发上时,旁边的人动了动,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你是掐着时间醒的对吧?」见钟魁醒来,一脸茫然状态,张玄没好气地吐槽。 「抱歉抱歉,」钟魁看看客厅,见所有物品全部回归原位,很惊奇地对张玄说:「你真厉害,这都是用法术恢复的?」 「用法术恢复?你当我是神仙?」 他那个海神身分根本是虚有其表的,要是真那么厉害,刚才就不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张玄起身回卧室,见钟魁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副状况外模样,他说:「不管你想问什么,都等我睡醒后再说,我现在很困,没力气说话。」 「不是,我是想说,刚才满地板的血,你一定伤得很重,要不要去医院?」 「血不是我的。」 钟魁一怔,急忙转头看自己,血只沾在他衣服上,他实际并没受伤,不由大为惊奇,「不是你也不是我,那那么多的血是谁的?」 「谁知道呢,」张玄回了房,关门时看看他,说:「总会是某个人的。」 钟魁还要再问,房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 大打了一场,张玄感觉很疲倦,唯一的好处是失眠症治好了,他趴在床上没三秒钟就觉得困了,想起刚才剑痛发作时他对聂行风产生的恨意,不由很内疚,进入梦乡时嘟囔道:「招财猫晚安。」 第二天早上,张玄恢复了精神,吃着钟魁做的美味早餐,他简单解释了自己的身分,又说身体会不定时出现疼痛,是因为以前捉妖时受了伤,钟魁一脸崇拜地看他,说:「难怪你会对傅先生感兴趣了,原来你是天师啊,怎么不早说?」 「我怕吓到你。」张玄低头喝着米粥嘀咕。 钟魁没听清,也没再问,而是担心地说:「那昨晚附在你身上的怪东西被打死了吗?」 「没有,只是暂时吓跑了。」 怪物附在他身体里,他要真下杀手,那不是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不过经过了昨晚一役,他心里已经有底了,没在意,对钟魁说:「那家美甲店不要再去了,我怀疑那个老板娘有问题。」 「怎么说?」 吃完饭,张玄让钟魁找了个小盒子,把美甲店赠的营养液试用品倒进去,右手拈起指诀,带着蓝色光芒的法诀弹在液体上,液体顿时像是被点燃了似的,发出怪异气味,钟魁被呛得直咳嗽,捂着鼻子退到一边,望着盒里黑乎乎的一团油性物质,他边咳嗽边问:「这是什么?好臭……」d_a 「将来你有幸去停尸间走走的话,也许会闻到相同的味道。」 见钟魁难受得眼圈都红了,张玄没再逗他,收了法诀,把盒盖盖上,正色说:「这些护肤品里混了炼制的尸油,它的确可以让使用者达到满意的效果,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副作用也是很可怕的,轻者会在停止使用后急速衰老,重者被拿去提炼新的尸油,如此周而复始。」 「她们都是鬼吗?那昨天我的偶像也去了,他会不会有事?」 「先别去管哈斯了,他才去一、两次,死不了人的,那些人是鬼还是怪,暂时我还不敢肯定,不过如果俞晴有问题的话,傅燕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们还是同一人。」 「为什么?」 「如果你是大师,你会放任隔壁的精怪嗜杀吗?除非他是个骗子。」 「可是好多人都说他算卦很准。」 「那他就是恶人。」 钟魁想了想,觉得张玄说得有道理,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昨晚本来想去探探底细的,结果不舒服,耽搁了,只能今晚了。」 事到如今,张玄没再隐瞒,把自己的打算跟钟魁说了,钟魁听完后,咽了口吐沫,问:「你不会是希望我也去吧?」 「两个选择,一,你抽点血给我;二,你跟我一起去。」 「有什么不同?」 「抽血最少要一针管,跟我一起去,也许几滴就够了。」 对晕血症的人来说,一管血足可以让他昏迷一整天了,钟魁二话不说,立刻选择了后者,张玄微笑答应,没告诉钟魁──他用了「也许」的字眼,就代表说这个可能性上下浮动的幅度很大,凡事不到紧急情况,他也不敢保证啊。 两人商议完毕,张玄回卧室准备驱邪道具,他今早确认过自己的东西,发现随身应急的道符被扯得粉碎扔在了床底下,不由冷笑,这些人为了害他还真是处心积虑啊,可惜他们不知道,他旅行包的各个口袋里都装有很多道符──贵重物品他从来不会放在一个地方,这就跟不能把所有存款开在同一户头上是一个道理。 张玄找出道符,钟魁跑了进来,说他刚才打电话给丁许虹,想提醒她小心傅燕文,却一直打不通,他很担心,要去她家一趟,问张玄是留在家里休息,还是跟他一起去。 「一起。」 对张玄来说,钟魁现在就是移动型狗血装置,最佳的辟邪物,他可不想他出任何意外,立马答应下来。 两人开车去丁许虹的家,路上钟魁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也有用过美甲店的化妆品,那我会不会变尸体?」 「你不会的。」张玄被问得噗哧笑了,开着车,随口答道。 「真的吗?」张玄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难让人信服,钟魁不放心地追问:「什么化解办法都不需要?」 「真的,」张玄扫了他一眼,重申:「担心这种问题,对你来说,只是浪费时间。」 两人来到丁许虹的家,钟魁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里面隐约传来惊叫声,钟魁疑惑地问张玄,「是不是有人在叫?」 「没有啊,这房子隔离设施这么好,在外面怎么可能听到声音?」 张玄没说实话,其实他听到了女人的惊叫声,不过不是惨叫,他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破门而入吧?所以他的应对是把钟魁推开,自己上前又按了两下门铃,这次有回应了,门被打开,一身正装的丁许虹站在他们面前。 「虹姐,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就直接过来了。」钟魁跟丁许虹认识很久了,说话没见外,指指张玄,很热情地说:「这是张玄,我刚认识的朋友。」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0节 丁许虹没回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魁,像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张玄冷眼旁观,发现她个子高挑且干瘦,细瘦固然是身为模特儿所必备的,但她有点过度了,以致于让人感觉她的面相很凶,长得倒是很漂亮,可惜是没有生气的漂亮,眉间阴气非常重,这时候如果有鬼想附身,将会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甚至感觉丁许虹已经接近鬼类了,她身上有种很奇怪的煞气,而煞气的源点来自她的右手小指。 「小……魁?」半响,两个字从丁许虹口中吐了出来。 「虹姐你还好吧?」钟魁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丁许虹不对劲了,走上前担心地问:「你病了吗?脸色好难看。」 丁许虹几乎在钟魁靠近的同时飞快向后退去,钟魁没在意,但张玄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闪过惊恐,她不敢看钟魁,把眼神错开,慌慌张张地说:「没事,可能最近太忙,没睡好……你、你最近都没去公司,去哪里了?」 她转身带他们进去,但张玄觉得她这个动作更像是在躲避钟魁,三人来到一间小客厅,进去时张玄扫了一眼对面主厅,里面很乱,窗帘也没拉开,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重的烟酒气味,他不抽烟,也不喜欢抽烟的女生,但烟味中夹杂了某些熟悉的气息,他歪歪头,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钟魁把这里当自己家,进去后,没让丁许虹张罗,主动倒了茶给张玄,又倒了两杯给丁许虹和自己,在旁边坐下,边喝茶边说:「公司最近都没给我排工作,我就趁机休了几天假,本来想去拜访傅先生,但没遇到……对了虹姐,你这几天有没有跟傅先生联络?」 丁许虹拿茶杯的手一抖,迅速否定:「没有。」 「没有最好了,我听到一些传言,说傅先生有问题,我怕你受骗。」 钟魁怕吓到丁许虹,没说那些鬼怪的事,只说他行骗捞钱,听了他的话,丁许虹笑了笑,轻声叹道:「我还有什么东西可骗的?」 张玄听她这话大有看破一切的意思,不过身为外人,他不方便多问,谁知钟魁转头跟他要道符,他不明所以,把道符掏了出来,钟魁居然全部拿过去,递给了丁许虹,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这些护身符你拿着,我朋友做的,比傅燕文的有用多了。」d_a 看着一迭道符都塞进了丁许虹的手里,张玄心疼得皱起眉,画符很费神的啊,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画了这些,居然全被当人情送出去了。 丁许虹看到道符,楞了一下,但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她打量着钟魁,似乎想问他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聊天中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起身离开,钟魁以为她要去拿钱,忙说:「不用了不用了,都是朋友,算什么钱?」 「不是拿钱,你等我一下。」 丁许虹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脸色好了很多,像是补过了妆,她把两张票递给钟魁,说:「今晚我有演出,如果你们有时间,来捧个场吧。」 「是跟哈斯先生合作的时装秀啊。」钟魁看到票上鲜亮的广告,遗憾地说:「我有问过上头,他们没给我安排名额。」 「你还年轻,又这么出色,今后有的是机会。」丁许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眼神转到他左手上,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尾戒其实是傅先生给我的,既然他有古怪,你把戒指还我,我处理掉好了。」 一听是傅燕文的东西,钟魁二话没说,就要把尾戒摘下来,张玄急忙制止他,说:「这戒指很配你,戴了这么久没事,那应该是没事,处理掉太可惜了。」 钟魁一楞,不过看到丁许虹听了这话,露出为难的表情,便摘下还给了她,这次张玄没来得及阻拦,看了他一眼,把头别开了,再没多话。 丁许虹把戒指拿回后,像是松了口气,又聊了两句,就婉言说自己有事,钟魁看她气色不佳,便没再打扰,临走时又交待她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给自己电话等等,唠叨了很久,到最后丁许虹忍不住笑了,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什么时候变成你照顾我了?」 钟魁红了脸,低头匆匆走出去,张玄跟在他身后,经过走廊时,突然听到隔壁客厅传来清脆的鸟鸣,他觅声望去,居然看到汉堡站在对面窗台上冲自己搧翅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呛了一下,难怪刚才进来时就觉得气息很熟悉,没想到这么巧汉堡会在这里。 心里隐约感到事情不对头,张玄回到车上,开着车用意念联络汉堡,但很可惜,他跟汉堡没有契约关系,再加上他现在灵力有限,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接通手机电源,打电话给汉堡。 电话很快接通了,汉堡在对面打着官腔,慢悠悠地问:『什么事呀,人类?』 这只欠修理的鹦鹉! 张玄懒得跟它一般见识,问:「你怎么在那里?」 『说起这件事啊,那就说来话长了,那天……』 「ok,」张玄不想听它说废话,直接交代任务,「你在那里很好,记住从现在起保护丁小姐,别让别人伤害她。」 颐指气使的态度,汉堡瞬间不爽了,冲着话筒大叫:『张神棍,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来头?我乃堂堂北帝阴君座下使者,阳间叫总统专职邮差,我是政府公务员,你当我菲佣呢!?』 「喔,这么说,总统府里扫地的老太太来头也很大啰?」 汉堡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鸟眼转了转,突然说:『董事长跟我说……』 啪答! 电话被挂断了,汉堡一句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气得在笼子里乱蹦,想再把电话打过去骂一通,脚步声传来,它只好忍住了,看着丁许虹走近,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重新化了妆,拿下关它的鸟笼,将准备好的小糖块和鸟食包成小包,放进笼子里,糖块被她染成了类似鸟食的颜色,如果不注意,还真分辨不出来。 这两天她试过汉堡许多次,每次汉堡都能准确地叼出掺毒的糖块,丁许虹觉得这只鸟的智商很高,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把鸟笼整个都刷了一遍化学药液,看着打造精致的鸟笼,她发现自己居然没了之前的愤怒和绝望,反而很开心,甚至兴奋──她只是在做一个仪式,把男人送上祭坛,以配合整个仪式的完整。 她伸手摸了摸汉堡头上翘起的毛毛,微笑说:「小东西,我们要出门了,记得叼糖块时小心点,否则死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你当爷是傻子啊,毒药和食物会分不清? 汉堡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把头拧到一边,但它马上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张玄好像让它保护这个女人,可是它马上就要被送走了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汉堡为何去何从烦恼的时候,张玄也同样处于烦恼的状态中,他不是刻意挂汉堡电话的,而是在听到聂行风名字的同时,本能地挂了机,因为他怕听到不想听到的事。 钟魁在旁边听到张玄拜托朋友帮忙保护丁许虹,心里很感谢,见他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摆弄,就是不打,忍不住说:「你是要打给谁?想打就打啊。」 张玄没说话,反而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钟魁看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马上明白了,问:「跟情人吵架了?」 「不是,是我离家出走。」张玄开着车,淡淡地说:「昨晚我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怕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他。」 想到张玄疯狂的模样,还有附在他身上的怪物,钟魁也心有余悸,不过还是觉得不妥,说:「既然你们是情人,她应该不会在意的,你这样一走了之,她反而会难过。」 「他不会在意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援。」 但正因如此,他更要离开,因为他知道只要是自己加附过去的伤害,不管是什么,聂行风都会无条件接受,这样的包容让他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在弄清自己为什么会在不适时憎恶聂行风之前,他不会回去,哪怕聂行风会为此不开心,也总比亲手伤到他要好。d_a 第六章 华港时代会场的前身是旧式歌剧院,后来荒废了,就被商家装修改造成大会场,用于各种商展,时装秀和各类品牌发布会,所以它的外观囊括了旧时古老坚固之风和时下流行的新潮风格,为了吸引观众,建筑物前方的下层部分砌了大片的纯白卵白做装饰,下面是回圈流水,剧院上方高耸,像一栋圆形巨塔坐落在江边,傍晚远眺,就如一颗明珠,与江水相相绕,默默沉浸在夕阳光芒之下。 星晖集团跟哈斯合作的时装秀就在华港举行,入夜,张玄跟钟魁来到会场,会场周围的车位几乎都满了,他转了好久才找到位子,停下车,抬头看着这座曾经称作歌剧院的大建议物,它虽然有经过翻新,但原本的建筑结构没变,仍旧保留了坚固宏伟的古典风格,想象着曾有人在里面扯着嗓子吼歌剧时,张玄就觉得头痛起来。 「你还好吧?」见张玄皱眉,钟魁急忙问。 「没事,我只是庆幸我们不是去听歌剧。」 对于一听歌剧就睡着,完全不懂那些人在吼什么的人来说,陪同聂行风去歌剧院是张玄的极限了,他可不会委屈自己陪钟魁做这种无聊的事。 本来两人是计画夜探美甲店的,但丁许虹送了票,尤其还是钟魁偶像的时装秀,钟魁就提议先来这里,反正时间还早,他们没法去百货公司,张玄就答应了,其实出于私心,他也很想看看哈斯设计的服装到底有多华丽。 会场很大,经过改造后,场心呈半圆状排列,里面带着古老建筑物固有的阴凉,张玄刚进去,就不由的一抖,这里让他感觉不舒服,不是阴凉气息造成的不适,而是整体空间都带有某种压迫感。 他抬起头,看到天井呈压低的椭圆状,上面镂刻了层层花纹,灯光比较暗,看不清花纹形状,但纹路连在一起,形成龙鳞模样,有如盘龙之势,这种盘龙压低的格局与风水相冲,通常为镇邪之用,普通建筑是用不上的,歌剧院里采用这种张厉的布局,不倒闭才怪。 丁许虹给他们的是贵宾坐席的票,座位之间间隔很宽,还设有活动桌板和踏椅,张玄找位子时,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二楼,突然看到有个熟悉的影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想再细看时,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恍惚问道:「这里有瓜子嗑吗?」 「啊……」 钟魁一脸呆滞地看他,很想问哪有人看时装秀顺带嗑瓜子的?张玄回过神,自己也笑了,这里不是歌剧院,在他身边的也不是聂行风,他的这些小嗜好别人是不会懂的,摆摆手,说:「好啦好啦,没有就没有吧。」 钟魁实心眼,对张玄特意陪自己来看时装秀很过意不去,说:「要不我去帮你买饮料?」 张玄心情浮躁,拒绝了,刚才那道身影晃得太快,他想应该是自己看花了眼,董事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胡思乱想着,时装秀开始了,先是星晖集团分部的总经理出来致辞,钟魁很兴奋地告诉张玄,这是他们刘经理,刘经理人到中年,稍微有些发福,但保养得很好,举止儒雅稳重,他讲完话后,又请哈斯上台。 随着哈斯的出现,会场气氛瞬间达到了顶峰,兴奋的尖叫声和相机拍摄声响成一团,张玄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想问坐在身旁的钟魁,这位哈斯先生是否真的这么受欢迎,结果转过头发现,钟魁也是尖叫声源中的一员,他只好放弃了询问。 还是跟董事长一起看歌剧比较好,至少歌剧院不会像现在这样吵成一团。 张玄边吐着槽边拿出手机,也跟风给在台上讲话的男主角照了一张,哈斯今天穿了一条咖啡色西裤,上配橘色衬衫,这种鲜艳颜色一般不适合成熟男子,但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味道,颈上随意搭了条金银相绕的长饰炼,衬着灰金半长发丝,在随意中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的风格。 不愧是服装设计师,真会打扮,连张玄也看得心动,忍不住又多拍了两张,就听到周围的尖叫声更激烈,他把镜头往下移,手猛地顿住了,镜头里出现了一只身形很大的白犬,站在哈斯身旁。 张玄不养宠物,不知道狗的种类,只觉得它很美,全身雪白,颈处系着跟哈斯相同的链子,两耳微垂,显得十分温顺,是刚才哈斯的助理把它牵上来的,它的出现惹得台下粉丝尖叫连连,钟魁也在旁边叫:「素问比杂志上拍得更漂亮,张玄,将来我有钱了,一定也养一只相同的狗狗,张玄?」 张玄没回应,手仍保持平举手机的状态,周围的嘈杂声影响了他的思路,头脑有些晕沉,恍惚中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雪季,那只同样很出众的白狼,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不一样的气息,却让他在此刻莫名地联想到了一起,也许因为那分美,是无可取代的。d_a 哈斯说了什么场面话,张玄都没听到,直到最后对方目光射来,透过镜头跟他对视到一起,他才双手一颤,回过了神,哈斯收回眼神,开场致辞完毕后,音乐响起,时装秀正式开始,张玄转头看看,模特儿们伴随着华丽缭乱的灯光走出来,台上已不见了哈斯的影子。 「哈斯先生是不是很帅?」钟魁很兴奋地说:「你好像都看傻了。」 「我比较喜欢那条狗。」 「那是哈斯先生的爱犬,叫素问,哈斯先生很少带它一起登台,我们今天真是赚到了!」 是呀,那是白犬没错,张玄自嘲地一笑,他最近虽然精神状况有问题,但狼跟犬还是分得清的,尤其那只白犬身上没有妖气。 也许是师父的事想多了,一见到白色犬科动物,他就会联想到吧。 张玄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心绪被扰乱了,怎么都无法再保持平静,台上转眼就走过了十几位模特儿,都被他无视了,直到丁许虹出来,锺魁提醒他看时,他才把思绪拉回来。 丁许虹打扮得光彩照人,来回换了几套时装,最后是一套大红色晚礼服长裙,穿在她高挑的身上,下摆随着猫步轻移飘扬起来,窈窕又不失端庄,张玄却皱起了眉头,他感觉丁许虹身上的生气更弱了,虽然她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容光焕发。 矛盾的感觉,张玄一时无法想通,拿出手机打给汉堡,过了很久才接通,他忍不住问:「怎么不接电话?」 『宠物也是很忙的,难道你要我在主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讲电话吗?』 汉堡针锋相对的说话中,张玄听到对面不时传来各种古怪的撞击声,还夹杂着尖锐叫声,他说:「你在一个人玩撞猪头吗?赶紧过来保护丁许虹,她可能有危险。」 『我现在面临的危险更大。』汉堡盯着前方黑暗中伺机向自己攻击的鬼魂,说:『我被一些小鬼缠住了,你是不是在歌剧院?这里有古怪,你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刚才它照张玄的吩咐,从笼子里偷溜出来,准备去保护丁许虹,谁知半路被一群鬼魅引到了歌剧院的迷宫里,这里四面都是死路,它刚经历了一场拚斗,暂时休息,才抽空接张玄的电话。 听说它那边出事了,张玄收起了嬉笑,问:「你现在在哪里?」 回应他的是激烈打斗声,没多久电话断线了,这时时装秀也已结束,最后是主办者的道谢致辞,张玄没再逗留,拉起锺魁,示意他随自己离开,两人起身走出座位席,向前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张玄回过头,就看到舞台上散开的一抹红衣,确切地说,是罩着红衣的女人躯体,舞台上方高架围栏上的灯具被她的落下带动,剧烈晃动着,台上众人的脸色都被晃得忽明忽暗,离得太远,前面坐席的观众又因惊变纷纷站起,张玄看不清摔下的女人是谁,但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向舞台飞快跑过去。 锺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在张玄身后跑去舞台,推开周围呆若木鸡的人群,就看到台上溅了一地的浓稠液体,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有人做出应急措施,任由丁许虹静静躺在地上,血液从她的脑下耳里慢慢流出,溢向四周。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大吼声打破了寂静的空间,大家回过神,顿时尖叫声和退避碰撞声响成一团,一位模特儿小姐站在最前面,也是离丁许虹坠地最近的人,脸上溅了几滴血迹,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在发现是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其他几个神经脆弱的女生也软脚倒地,会场里一片大乱,分不清谁是死者,谁只是昏厥。 张玄撑着栏杆,纵身跃上舞台,锺魁跳了两下没跳过去,只好绕了个大圈子,从后面奔过来,这时张玄已经到了丁许虹面前,蹲下查看后,又仰头看上方,从还在摇晃的照明器具来看,她应该是从安装灯光的铁架上落下的,那是用于渲染舞台气氛的彩灯器具,铁架最高处有三层楼的高度,头朝下摔下的话,很难生还。 丁许虹后脑着地,表情倒很安详,不过那身漂亮的大红晚装此刻穿在她身上,却透出一种不祥的气息,裙襬有些脏,翻卷在脚边,露出没有血色的赤足,双脚脚踝上各系了一圈红线,张玄探她的脉搏,看到她左手尾指上也系了跟脚踝上相同的红线,不过已经没脉了。 他把女人的手摊开,发现那圈红线没有扣结,像是一枚指环,紧紧扣在她的指根上,再看右手,尾指上的黑色印记也已消失,上面却什么都没戴。 「虹姐?」 身后传来颤巍巍的叫声,锺魁奔了过来,像是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眼神有些呆滞,很快泛了红,想冲到近前,张玄忙将他拦住,说:「别看了。」 「她为什么会死呢?是谁杀了她?」锺魁语无伦次地四下张望,看到站在附近的刘经理,立刻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叫道:「也许凶手还没逃出去,快让人封锁现场!」 「已经、已经让人封锁了。」 刘经理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在锺魁的大力摇晃下他有些虚脱,话也答得有气无力,锺魁气不过,用力搡了他一下,他被搡得踉跄了几步,正好摔在丁许虹身旁。 仿佛感觉到他的靠近,女尸突然间睁开了双眼,眼里居然没有眼瞳,只留眼白恶狠狠地看向他,刘经理吓得怪叫一声,向后跌倒,张玄看到这个异象,忙奔上前,就见两道寒光从女尸眼中射出,缠向刘经理,他立刻挥掌挡开,双指拈起金光诀,拦住那道寒光,将它逼回女尸眼中,同时中指蜷起,指骨扣在她双眉之间,以结字诀封印住她死前的煞气。 「虹姐……」锺魁红着眼睛靠上前,轻声问:「真的没救了?」 张玄看看他,又瞅了眼被吓得晕倒在地的刘经理,站起身,冷冷说:「节哀顺变。」 这时收到联络的救护人员匆匆赶了过来,张玄退开,跑去后台,锺魁犹豫了一下,也紧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顺通道拐了几道弯,来到进入舞台上方铁架的通口,外面铁门没锁,但上面挂着危险禁入的红色警告牌。 张玄打开门,顺铁梯走了上去,梯子很窄,仅容一人通行,锺魁跟在他身后,爬架子时脚下传来低微的吱呀声,两人顺天梯攀了没多久,就到了舞台上方的空间。 藉灯具的光芒,张玄看到梯架上有些地方的灰尘被蹭过,应该是丁许虹爬过铁架蹭到的,从上面往下看,下方舞台依旧是一片混乱状态,全场最静的或许是死者,默默躺在地上等候接下来的命运。 「尾戒!」 张玄转过头,见锺魁指着铁梯下方某个支架相交的缝隙大叫,丁许虹跟他要回的那枚尾戒就卡在当中。 交接处离他们稍远,看来是丁许虹在经过这里时不小心把尾戒失落了,她拿不回来,只好临时放弃,难怪右手尾指上什么都没有了。 锺魁一手抓住铁架,探身去拿,却只能勉强构到,他不死心,想再往下探身,忽然看到黑暗中一对赤红眼瞳紧盯住自己,他吃了一惊,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向下一头栽去,幸好张玄及时拉住了他,但尾戒却被碰到,顺着铁架落了下去,张玄只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却不知道尾戒掉去了哪里。 「怎么办?」锺魁抬起头,迷惘地看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经历的凶险。 张玄翻了个白眼,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这里这么高又这么暗,要找一个小银戒根本是大海捞针,刚才突然出现的游魂他也看到了,这里很阴,要是锺魁再掉一次的话,他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及时抓住他,他想没人希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到舞台上再多出一具尸体。 他给锺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离开,远处传来阴厉风声,那个赤眼游魂立刻跑掉了,天井上方也有几个鬼影,像是在被追赶似的,逃得飞快,没多久,就见一只硕大的黑色鹰隼从远处箭般的射来,宽大羽翼搧动,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回旋,在发现他们后,迅速逼近。 「好漂亮的鹰。」看到汉堡的元神,锺魁失声赞道。 黑黑矫健的鹰隼,在靠近时带起阴冷厉风,让它作为鸟中之王的戾气傲慢一览无余,它对锺魁很好奇,主动站在了他面前,锺魁以为这是它对自己友好的表示,伸手想摸它的羽毛,谁知淡金鸟喙啄来,要不是他躲得快,手背上就要多出一个血窟窿了。 张玄闻到了阴鹰身上的血气,看来它在来之前已经饱餐过了,见它紧盯住锺魁,眼中闪过对美食的贪婪欲望,立刻伸手抓住它的脖颈把它扔到一边,喝道:「这个不能动。」 阴鹰刚吃饱,心情颇佳,没在意张玄的无礼,瞅瞅周围,说:「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那女人死了?难怪之前就看她的元神微薄,原来是想自杀啊。」 张玄心里一动,锺魁急忙问:「虹姐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难道她不是被人从这里推下去的吗?」 汉堡把头别开了,显然对于愚蠢的问题,它懒得回应,张玄也觉得这里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拽拽锺魁,说:「先下去再说,再待下去,杀人嫌疑的罪名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那戒指……」 「让它去找。」张玄给汉堡打了个响指,说:「丁许虹的尾戒掉在架子上了,你找找,拿到后去找我。」 「你把我卖掉,还想让我替你做事?」黑鹰很不爽地在铁架上磨爪子,很想顺便也给这个不顺眼的家伙来一下。 「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张玄很奇怪地看它,像是无法了解它的鸟类思维,他带锺魁走下铁梯,半路又转过头,交代:「顺便看看丁许虹的魂魄有没有被鬼差带走,都是你的同僚,应该很好沟通的。」 阴鹰气到了,搧着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才憋出两个字──「靠之!」 两人下了铁架,出去后,发现后台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似乎还处于紧张状态中,看到他们,都投来奇怪的目光,这种场面张玄见多了,目不侧视,很有底气地向前走,在经过舞台入口时,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仍然围了很多人,锺魁停下脚步,感觉到他不稳的气息,张玄叹了口气,站住了。 「人一下子就这么没了。」 锺魁伤感地看着被人群围住的场地,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一瞬间消失在眼前,残忍得让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张玄不太会安慰人,他本来就看出丁许虹气运很低,所以才派汉堡保护她,但没想到她会自杀,这种死法,就算身边有再好的保护神也是徒劳的,看看手表,快到去美甲店的时间了,见锺魁这副模样,正想改变计画,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去,身旁淡香飘过,哈斯牵着他的爱犬从旁边走过来。 突然发生的意外没对哈斯造成任何影响,只是表情上少了点微笑,但这也仅仅是出于礼貌,是对死者的尊重,而并非感伤。 随着他的靠近,张玄的心弦马上绷紧了,眼神从他身上转到他脚下的爱犬,白犬没有用项圈,但它很老实,乖乖跟随在主人身边,感觉到张玄的注视,白犬抬起了头,眼瞳碧青澄净,的确很像多年前他遇到的那只白狼,但它身上没有妖气,半点都没有。 所以,还是自己多想了吧? 「真巧,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遇上。」 清朗嗓音把张玄的视线又拉回到哈斯身上,既然知道美甲店有问题,那哈斯在那里出现可能也不是偶然了,但奇怪的是,他的气场很清,随意洒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哈斯没有戳破张玄刚才拍自己,张玄也只当不知,不管怎么说,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对这个人多了分戒心,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离开?」 「出了这种事,我很遗憾。」哈斯很娴熟地说着场面话,「可是接下来的事该交给警方处理,我们留下来并不能帮到什么忙。」 「也许那位小姐是被杀的,嫌疑人还在会场里。」 张玄话里含针,哈斯却不在意,微笑说:「你这么说,是把我也当成嫌疑人中的一员了?」 「那倒没有,不过作为主办者一方,在事件发生后,哈斯先生就这样离开,可能会显得有些过分。」 「这种事想开就好,留下来未必是因为担心死者,离开,也不一定是不在意,」哈斯看了一眼还沉浸在伤感中的锺魁,平静地说:「生命什么的太轻了,出门被车撞撞,可能就没了,可是许多时候,大家又把它看得很重,把它当成唯一的存在,太轻却又太沉重,真是矛盾得让人无所适从,所以,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凡事凭心去做就好了不是吗?」 轻淡淡的一席话,听在张玄耳里,却犹如重击,心头被震到了,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一直滞涩的感觉被点透,醍醐灌顶般的,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自寻烦恼是多么的愚蠢。 心房在强烈鼓动着,为刚刚弄明白的事实,他忘了最初跟哈斯聊天的目的,拔腿飞快向外跑去,锺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向哈斯道了告辞,也跟着跑了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哈斯笑了笑,蹲下身摸摸爱犬的脖颈,说:「这些人都很笨啊是不是?还不如你呢素问。」 张玄一口气冲出歌剧院,边跑边打电话给聂行风,可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他还要再试,锺魁从后面追过来,问:「怎么了?你突然跑出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没有,我只是想说声抱歉。」 想打给聂行风,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为这段时间他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哈斯说得对,他把许多事都想得太重了,因为太在意而患得患失,不断把压力加附给自己和聂行风。 张玄抬起手,黑暗中默默盯住那枚尾戒,他不是没有觉察到尾戒的怪异,却刻意回避了,但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作为海神的暴戾残忍乃至无情,聂行风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在这样的情人面前,任何伪装都是没必要的,就算师父是他杀的,大不了这份罪责他来承担就好了,又能怎样? 「……可是他却不听我的电话。」此刻体会到了聂行风总是拨不通他的电话时的心情,张玄自嘲地说。 锺魁不了解他们的事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张玄回过神,快步走下台阶,向停车场奔去,锺魁跟上,问:「你去哪里?」 「美甲店,」张玄上了车,见锺魁也跟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他说:「你的朋友刚出事,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留下来,我又能做什么呢?」 死亡来得太快,锺魁有些迷惘,丁许虹算是他最亲的人,对于她的死,他该是慌乱和伤心的,但他现在感觉更多的却是茫然,想起哈斯的那番话,他的心神渐渐定下来,说:「至少我跟着你,还能帮到你。」 张玄没再多说,把车启动起来开了出去,远处警笛声渐渐驶近,张玄的车驶进车道的同时,一辆警车从对面拐了进来,两车相错,他看到副驾驶座的车窗开着,里面坐了一位年轻的刑警,刑警肤色白晰,一对细长凤目,让他看起来很秀气,张玄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张玄,四目相对,男人微微一笑,老朋友似的向他扬了下手。 锺魁看到了,问:「你朋友?」 「不认识,」张玄目视前方,淡淡地说:「我从不跟鬼做朋友。」 也就是说那男人不是人?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1节 这答案太惊悚了,锺魁抖了一下,但想到如果一只鹰也会说话的话,那刑警是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叹了口气,说:「如果世上有鬼也不错,这样我就能再看到虹姐了。」 张玄扫了他一眼,这种留恋之心是最不可取的,羁留的感情越多,要偿还的就越多,到最后想顺利轮回都不可能。 「你不是有晕血症吗?」他故意问:「怎么刚才没晕倒?」 「啊?……啊啊!」 被提醒,锺魁潜意识中压制的本能马上复苏了,两眼一翻昏倒过去,张玄没叫他,只是瞄了下手表。 「你可以晕四十分钟。」看着前方的路,他很平静地说。 百货公司到了,张玄随便找了个位子停好车,拿了背包下了车,见锺魁还没醒,便转到副驾驶座那边,把门打开,从背包的侧口袋里拿出德国军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问:「你是现在跟我上去,还是让我放血?」 钢铁的冰冷传达给锺魁,恍惚听到张玄说要放血,他立刻睁开了眼睛,跳下车,刚醒过来,他还有些迷糊,左右看看,说:「这好像不是百货公司?」 「是后门,难不成你想正大光明地从前面进去吗?」 张玄向前走去,抬头看了眼夜空,月亮悬在头顶正中,露出大半个圆弧,月色很好,让他连手电筒都不需要了,来到大楼门前,见上方安了监视器,他用索魂丝把镜头打到了另一边,后门上安装的是密码锁键,他先掏出备用磁卡插进去,又在按键上摀鼓了一会儿,就听啪答一声,门开了。 锺魁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既赞叹张玄高超的开锁手法,又有些不解,跟着他进去,问:「为什么你不用法术开锁?」 张玄瞪了他一眼,真不识相,如果他的法术高超到那种程度,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他面不改色地说。 为了防止被警卫发现,张玄没走电梯,而是拐到楼梯里一阶阶往上爬,还好楼层不是太高,在转了七、八圈后,他们来到了最上面的一层,空间静悄悄的,只留了安全通道的地角灯,张玄带锺魁避开监视器镜头,贴着墙边走过去,在美甲店和长青馆之间停了下来。 锺魁见他不动,便走到美甲店的玻璃门前,贴着门往里看了看,问:「要怎么进去?」 「去那里之前,我想先进这边看看。」 张玄去了长青馆,上面只是普通门锁,比楼下的电子锁好开多了,他开了门,等锺魁进去后,把门重新关上,打开了手电筒。 长青馆是租来的门面,店铺并不大,正对门的是条走廊,经走廊来到隔间,分别为工作间和休息室,里面布置得很简单,除了桌上堆放的整排易学书籍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空气中隐约透着煞气,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张玄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股刚正凛然的气息不正是身为杀伐之神的聂行风所固有的吗? 心因为发现这个意外而怦怦跳个不停,再想到老屋的气息,张玄的心绪有些乱,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打开面前的电脑,电脑启动的同时,他脑子里也在迅速转着念头,这种特有的神只杀气,不是下等精怪能复制出的,但董事长也不可能是傅燕文。 ──也不一定是傅燕文才会留下杀气,如果一个人常来,就总会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电脑发出哔哔声,是密码输入的提示音,张玄急忙甩甩头,将不可能的猜测甩出大脑,伸手在键盘上按了几下,解除了密码控制,进入系统,锺魁在旁边看着他手指飞动,很快将傅燕文的文档调了出来,在一番查找后,找到来这里谘询的人员名单,拿出随身碟,拷贝了一份,一系列动作做得华丽流畅,直把他看得心惊肉跳。 「这是犯罪吧?」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做的事中,不犯罪的不多。」 张玄把资料全部拷贝完毕,关了电脑,又将弄乱的地方恢复原状,抬头给锺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两人顺原路返回,锺魁没经验,到门口后,直接拧开门把往外走,张玄没来得及拦住,就听他出去后发出嘿的轻呼,黑暗中看到警卫巡逻用的手电筒光芒,张玄急忙关上门,只留一条缝,在里面小声交代:「别说话,别乱动。」 「……」 面对这样的指令,锺魁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在远处巡逻的警卫,他很想问──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是在比谁更弱智吗? 还好警卫暂时没注意到锺魁,手电筒扫向其他地方,锺魁看到附近摆放着装饰用的大型绿色植物,急忙趁机跑过去,谁知他才跑到一半,警卫就转过身,手电筒的灯光照来,恰好将他罩在光芒当中,锺魁吓了一跳,就像中了定身术,顿时呆在了那里。 警卫打着手电筒向他走来,锺魁这辈子没做过坏事,现在被完美地捉包,看到膀大腰圆的警卫,还有他腰间的警棍,锺魁刚腾起的逃跑的念头顿时消失无踪,双手抬起,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又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说:「我是美甲店的店员,忘了拿东西,过来拿,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好人……」 警卫没因他的辩解而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见警卫抬手拿起警棍,锺魁紧张得额头冒出了汗,咽了口吐沫,急中生智,又说:「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是睡懒觉忘了关店,结果百货公司大门关了都不知道,所以我就想在这里……凑合……一晚……」 话说到最后,尾音开始无意识地拉长,因为说话的人自身处在了恍忽边缘,锺魁看着警卫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却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正想往后退,就见眼前一晃,警卫穿过他的身躯走了过去。 于是锺魁的话也就这样干巴巴地打住了,楞了几秒钟后,立刻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对劲,又转身看警卫,就见警卫走到绿色植物那边,用警棍拨了拨,没发现什么,就转了个身,哼着小曲离开了。 第七章 「……张玄,这是怎么回事?」 锺魁眨眨眼,诡异的一幕让他的头脑混乱起来,一瞬间丁许虹死亡、梯架上的尾戒、墨鹰说话、在车中意识腾空,各种影像搅和到一起,在脑子里不断闪动,他无法辨别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虚幻,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慌乱中只记得张玄,匆忙跑回去,冲着刚从长青馆出来的张玄大叫:「那警卫是鬼吗?为什么他会穿过我?他看不到我……」 张玄刚才在门里,隔了一条门缝,他无法确定警卫是人是鬼,上下打量锺魁,说:「老实说,我也有点迷糊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你再大叫,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锺魁立刻闭了嘴,张玄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带他去隔壁的美甲店,掏出万能钥匙,边开门边说:「其实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有些是因为还有心愿没了,有些则基于责任心,还有些是对这个世界抱有留恋,所以他们死后,会一直在生前住过或工作过的地方徘徊,如果那个警卫是鬼,那他肯定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死了还不忘坚守岗位,但遗憾的是,他没钱赚。」 话语清亮,渐渐平息了锺魁心中的惊疑,本能地说:「那不知道虹姐会不会……」 「原则上我不赞同这样,人有人的世界,鬼有鬼的世界,要是大家死了都不走,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张玄把门打开,推门走进去,此时已是凌晨,也是一天中最阴的时辰,所以他一进去,马上就发现里面很阴冷,锺魁也感觉到了,头一抬,突然看到对面和侧边镜壁里都是自己的影子,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美甲店里的玻璃装潢很多,白天有灯光的时候,会给人明亮宽敞的感觉,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镜子相互反射出的景物就变得诡异了,陡然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好几个自己,简直是对心理承受力的挑战。 「你的通灵感应比普通人要强许多,所以即使是白天来,也会感觉不舒服。」张玄打量着房间,对锺魁解释。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鬼啊。」 笨死了,他说锺魁通灵感强,又没说他有阴阳眼,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种钝感的家伙,就算以前他见过鬼,也不会发现的。 张玄转头看看不在状况中的人,轻描淡写地说:「别担心,以后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锺魁的脸一下子白了,正要问为什么,张玄已经去了里面的隔间。 空间里还留有日间燃过的清香,百叶窗没有拉上,窗外月光正好,不开手电筒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月光刚巧斜射在窗台和商品货架上,各种精巧的玻璃容器在月光下泛出微微萤光,漂亮的色彩,诱惑着来客去触摸。 锺魁忍不住伸手过去,被张玄半路截住了,拿起他们曾评论过的那个骷髅头香炉,扔给了他,然后,自顾自地打量起锁在玻璃橱窗里的物品。 锺魁不知道张玄给自己香炉是什么用意,来回摆弄着看了看,见头颅器皿做得微小精细,比想象的要重,香精滴在颅骨里侧,用来散发香气,他摸着骷髅上雕琢细致的牙齿,问:「你是想让我知道,它做得有多逼真吗?」 「不,我只是要告诉你,它不是逼真,而是那本来就是真的,看大小,应该是二岁多孩童的。」 锺魁抚摸头骨的动作停下了,在弄懂了张玄的话后,手向前一挥,骷髅头就破空而出,棒球一样的投了出去,张玄听到身后风响,急忙向一旁闪避,就听哗啦一声,骷髅头砸破了眼前的强化玻璃,然后跟玻璃碎片一起落到了地上。 寂静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张玄转头看看锺魁,然后对傻了眼的人说:「谢谢,省了我开锁的时间。」 「抱歉,我是不由自主的,会会……不会惊动警卫?」 回应锺魁的是再一次的撞击,反正橱窗玻璃已经砸碎了一面,也没必要再伪装了,张玄索性曲起手肘在其他玻璃窗上也撞了两下,却不是很成功,他低头瞅到滚在一边的骷髅头,捡起来,冲着橱窗一通乱砸,随着玻璃碎片的落下,放在里面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 锺魁在旁边看着,很想说把头颅当锤子使,对死者太大不敬了,不过还没等他提出建议,张玄已经敲得差不多了,把橱柜里的美容用品拿出来,打开几瓶,将里面的液体或粉末倒在地上,掏出一枚道符燃起,抛在上面,就听嘶哑叫声响起,一团团黑雾从地上腾起,化作人形在空中扭曲挣扎,锺魁看得心惊肉跳,向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说:「这些都是……」 「是被害死的亡灵,人冤死的话,会怨气冲天,她们就用这个办法把亡灵拘禁起来,分开在各种药液中使用或贩卖,这样怨气就会一点点分散,就算留下一些也不足为惧……算了,相遇是缘,我就做件好事,超渡你们离开吧。」 锺魁听得毛骨悚然,转头看看壁橱里还有很多,想到这些人枉死后,还被拘禁在这里,只觉得他们好可怜,见随着张玄念动符咒,那些黑雾逐渐化开,消散在空中,他猜想这就是所谓的超渡,不由得热血沸腾,冲过去将橱柜里的货物都拿了出来,一股脑砸在地面燃着的道符上,生怕还有漏掉的,又冲到隔壁,将可能附有亡灵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堆到一起,转眼间,张玄面前就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喂喂……」 看着锺魁来回搬运,张玄欲哭无泪,他后悔为了贪方便带锺魁来了,这家伙根本是在帮倒忙,他来这里是要查内情,不是来做义工的,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亡魂,超渡到明天早上都超渡不完啊。 这时候,张玄突然感觉到了聂行风的好,跟董事长一起做事,从来不会被牵着走,这么多年他不就离家出走这么一次吗?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 张玄愤愤不平地想着,看到越来越多的亡魂在道符化解中飘出,已经无需锺魁特意把实体搬过来了,它们都自行漂浮过来,空间突然多了这么多阴魂,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一转头又看到那个万能骷髅头,急忙抄到手中,另一只手拈起收魂道符贴在头颅上,将头盖骨后的缺口冲向魂魄聚集处,喝道:「归!」 由道符罡气指引,再加上这声震喝,暗夜中陡然出现了一道光束,那些无主游魂便如看到了引路灯塔,纷纷随着光束钻入骷髅头里,锺魁看得脱口赞道:「好厉害!」 「闭嘴!脱衣服!」 「啊?」 「让你脱衣服!」 骷髅头上有洞,魂魄又太多,以张玄现在的灵力,单纯用道符封不住太久,眼神扫过锺魁身上的t恤,那是哈斯给他的签名杉,他喜欢得舍不得脱下来,张玄本来还嘲笑他感情专一,没想到现在t恤刚好派上用场,喝道:「不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就快脱!」 锺魁不知道张玄在夸大其词,急忙把t恤脱了,扔给他,张玄伸手接过,等游魂全部进入骷髅头里后,扬起t恤将整颗头骨包起系紧,凌空一旋,绕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物体,又跑到锺魁面前。 锺魁已经解开了裤带,裤子脱到一半,张玄快被他气晕了,怎么有人可以蠢到这个程度?骂道:「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没钱赚的!」 锺魁被骂得定在了那里,张玄懒得多跟他解释,扯过他的左手,道符划过他的食指,指尖顿时被锋利纸边划出了一道口子,张玄蘸着他指上的血,在封住骷髅头的t恤上迅速画下封印诀──锺魁别的好处没有,就这身罡气很正,他的血比那些黑狗血管用多了。 扯着腰带的手被拉了过去,锺魁的裤子立刻掉到了腿弯上,等他感觉到身下凉飕飕的时候,张玄已经把符咒写完了,眼神扫过他的身躯,吹了声口哨,嘴角勾起坏坏的笑。 「身材不错,不愧是当模特儿的。」 「啊!」 被取笑,锺魁这才发现自己的窘态,急忙抽回手把裤子提起来系好,叫道:「明明是你要我脱衣服的……啊,我的汗衫!上面还有我的偶像签名,你赔我!」 「好好好好,回头赔你一件。」张玄抬起手看了下时间,随口敷衍。 刚才收魂耽搁了太多时间,他怕惊动这里的主人,正琢磨着,接下来要对付的目标,哪会去在意一件t恤?锺魁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吮著作痛的手指,气呼呼地说:「不是赔t恤,是赔我的偶像签名!」 「不就是一个签名吗?我赔!」 张玄没好气地晃晃手里的t恤圆球,哈斯的签名好巧不巧地遮在骷髅头凹下的眼睛部分,月下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字胡乱勾勒,像鬼画符,他歪着头看了半天才看懂。 「马灵枢?马铃薯!哈哈……」张玄忍不住笑了起来,「搞了半天,你的偶像是洋芋啊,难怪是从国外回来的,回头我赔你一卡车洋芋总行了吧?」 锺魁脸色沉下了,怒瞪张玄,「我不会拿你尊敬的人开玩笑的!」 笨蛋认真起来是很难缠的,张玄不想在这时候跟锺魁纠结地瓜马铃薯的问题,立刻从善如流,「对不起,下次绝不再犯!」 见他乖乖道歉,锺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正想道歉,忽然听到附近传来怪异声响,他侧耳听去,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像是鼓点,却又比鼓点缓慢,有节律地跳着,震响这片空间。 「是什么?」他觅声望去。 张玄反应比锺魁快,早已发现声响是从窗台上一个四方小盒里传出来的,那是个很普通的木盒,刚才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化妆品上,现在才发现木盒放置的地方恰好是西北戍位,这个时间可以完整接收到月光沐浴,但见清冷月光罩在盒身周围,向蒙了一层薄雾,使其阴气蕴育滋生。 他刚发现木盒的怪异,薄雾就突然消散了,冷风传来,一只惨白的手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前,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探向盒子,张玄哪肯让它夺走,索魂丝挥出,银光弹在白骨之上,它惨叫着缩回手,张玄趁机将木盒抢过来,抱在了手中。 「把东西还我!」 随着尖叫,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窗,七、八层楼高的建筑物,她就这样突然冒了出来,一身白衣群衫,半倚在窗框上,长发随风飞舞,倒也有些姿色,当然,要忽略她刚才被索魂丝击到的白骨手臂。 发现两人的眼神都盯住自己的手骨,女人一改最初的狠厉,放下衣袖,身子向前微探,露出雪白低胸,向张玄投去一个妩媚的笑。 「好哥哥,把东西还我吧?」 声音温柔娇媚,张玄却重重呛了一下,「不要这样套近乎,欧巴桑,你有好几百了吧?我还不到三十呢。」 一句话让女人成功地气白了脸,见张玄要开木盒,她尖叫道:「不要打开!」 张玄的好奇心有多重?女鬼不这样说还好,说了后,他就算本来没兴趣,也一定要看看了,啪的一声按开了弹簧锁。 随着盒盖的打开,扑通扑通的声音愈发清晰,锺魁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探头想看,张玄却在下一刻关上了盒子,把盒子塞进背包。 「是什么?」锺魁忍不住问。 「是可以让你再扔一次棒球的东西。」 张玄一脸平静地回复,如果锺魁看到里面是颗正怦怦跳动的鲜活心脏的话,相信他一定会再表演一次投掷技能的。 对面的女鬼被张玄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骂道:「不长眼的三流货色,不交出东西,你们今晚别想离开!」 随着她的尖叫,周围空气骤然一冷,几道鬼影出现在空间,圈成一个圆向他们逼近。 张玄视若不见,微笑中眼神沉下,好久没人敢说他是三流的了,看来今晚他要好好给这些鬼上一课。 他将封印阴魂的骷髅t恤放进背包,递给锺魁,示意他靠后,然后懒洋洋地看了眼攀在窗前的女鬼,微笑说:「欧巴桑你看上去有点面熟啊,好像那天给我修指甲的老板娘,不过才一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奉劝你一句,女人上了岁数,出门一定要上妆,三更半夜的你不化妆就出来,人家还以为你是鬼,当然,你的确是鬼,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俞……」 「俞晴!」 俞晴用百年时间就修成了人形,自认灵智容貌都无人能及,见到她的男人更是无一不被她的美色迷惑,现在却被一个三流道士挖苦,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扬起冷森森的指甲,翻身向他扑来。 张玄侧身避开,又恍然大悟地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叫俞晴,这名字起得就跟你这个人一样的路人甲,难怪记不住。」 俞晴快气疯了,另一只手也化作白骨,指甲陡然间窜出十几公分长,向张玄脸上狠狠划下,想到这张俊美容颜即将毁在自己手上,她兴奋地咯咯直笑,不过张玄动作很快,轻松就避开了她的连番攻击,顺带还了她一掌,还好他掌上罡气不足,只是将她打飞。 其他鬼魅则攻向锺魁,妄图夺下他身上的背包,它们动作迅速诡异,锺魁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被刚才扔的一堆杂物绊倒,摔了好几个跟头,不过张玄交给他的背包他却护得死紧,那些鬼魅强行去夺,手刚碰到背包,就尖叫着飞开了──辟邪符咒在背包上隐现,以金墨写成,阴气下散出澄净金芒,鬼妖承受不住罡气震慑,碰到的地方顿时现了原形,变成森森白骨。 「一群骨妖,难怪这么喜欢骨头。」 张玄在旁边看到,不由冷笑,见鬼魅不甘退后,又联手向他冲来,他随手抄起身后的骨制门帘,将一颗颗雕刻浑圆的骨珠握在手中,道符燃起,金光中骨珠激射而出,瞬间化作数道金光,击在众鬼身上。 被骨珠上的罡气击中,鬼魅们齐声发出惨叫,道行浅的立刻化作白骨,散落了一地,随即黑气从散开的白骨上飘出,张玄将道符甩过去,黑气被火光围住,瞬间烧了个干净。 「你找死!」 看到同伴被打得神形俱灭,俞晴急红了眼,指甲犹如十道森白利剑,不断攻向张玄,张玄要护着锺魁,不小心鬓发被扫到,发丝随白骨利剑飞向空中,感觉到指骨划过脸颊的阴寒,他眼神一冷,刚才他对俞晴留情,是想捉活的问内情,但现在他不想问了,因为俞晴把他惹火了。 索魂丝腾起,相互一绞,轻易就将俞晴的双手指骨勒在了当中,四目相对,张玄看到女人眼里竟是空洞洞的,难怪要戴角膜变色片,原来是怕别人注意到她没有瞳孔,他冷笑:「欧巴桑,岁数大了就好好戴老花镜嘛,学人家年轻人戴什么角膜变色片?」 俞晴双手被锁住,索魂丝的法力震来,她只觉得从手到心口都痛不可挡,无法挣脱,情急之下飞脚向张玄踹去,张玄正要还击,胸前背后突然传来疼痛,熟悉的痛感,他知道不好,急忙随俞晴一起跃起,两人身影同时在空中翻过,张玄借翻转之际避开了俞晴的重击,弹出索魂丝。 生死关头,他使了全力,龙神被唤出,咆哮着向俞晴冲去,虬应双龙狰狞可怖,俞晴的法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顿时尖叫着现了白骨原形,化作黑雾逃散。 她一逃,其他鬼魅也不敢再逗留,随之纷纷逃离,张玄哪里肯放,索魂丝凌空挥出,龙神咆吼,在空中几个翻卷,带出的火光将那些鬼影笼罩当中,瞬间烧得干干净净,只听碎片叮叮当当落下,犹如玻璃震碎时的脆响。 响声中张玄身子一旋,单腿点地翻落下来,锺魁在旁边看到他的反应,惊叫道:「张玄!」 旧伤突然发作,张玄此刻全身疼痛难挡,根本无力答话,索魂丝失去了法力牵引,龙神归位,随法器一起落回他的手中,他伸手握紧,但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疼痛的感觉在逐渐加重,让他重新体会在诛仙阵中被一剑剑划下的痛苦。 手背、胸口的旧伤重现,一道道伤痕像蛛丝网一般瞬间蔓延全身,半响,张玄抬起头,锺魁看到他半边脸布满的蛛网伤痕,吓得跳了起来,张玄的淡蓝眼瞳已经在疼痛下转为了深墨色,是可以将眼瞳深藏的颜色,那是妖魔才会拥有的色彩。 想起张玄发狂的模样,锺魁不敢怠慢,飞快从背包里掏出道符拍到了他胸前,罡气震慑下,张玄稍微舒服了一些,伸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喘息着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锺魁看看他的脸,又顺延看他身上,迟疑道:「不难看,不过很可怕。」 因为他发现昨晚见到的怪物又重新从张玄身上浮现出来,两条怪兽硕大粗长的身躯相互纠缠在一起,将他紧紧绞在当中,随着它们的缓慢移动,张玄身上的伤痕也一条条重新浮出,他慌忙又掏出几张道符,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就顺手贴在了怪物身上。 锺魁碰巧撞到的是银色的那条,它被罡气烧灼,嘶叫一声昂起头颅,黑暗中锺魁只来得及看到一对铜铃大的碧青光芒射过,就被另一条墨黑精怪的尾巴扫到,跌了出去,剩下的道符随着他的跌倒落了一地。 张玄看不到绕在自己身上的怪东西,只觉得全身被紧紧勒住,剑伤逐一闪现,又慢慢退下,疼痛随着伤痕隐现不断侵蚀他的感觉,他忍不住抱着头纵身一跃,站到了房间正中。 美甲店的四壁都是镜子,张玄一站稳,就看到缠绕着自己的两条怪兽,昨天房间阴暗,他又被攻击得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看清怪物模样,今天拜镜壁所赐,前后左右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两条丈长大蟒绕住自己的身体相互绞缠,要不是它们是灵体,光这身长就可以轻松将人压趴下了。 不过它们的可怖不是体重,而是散发出的阴气,阴毒极易触发他身上的剑伤,所以它们一旦现身,那份戾气就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张玄触摸不到灵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身上肆虐,疼痛中又忍不住抱头翻滚倒地,体内的戾气被引发了,他握住索魂丝发泄般的抽了出去,四周摆设被震得粉碎,连镜壁也摇摇欲坠,房门被风波及,匡当一声关上了,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在无形中形成了密室。 终于要开始了吗? 张玄站在镜前,呼呼喘着气,看着镜子里如狂如魔的自己,猛地甩出索魂丝,将散落地上的道符卷起,甩给锺魁,喝道:「贴到墙角。」 「哪、哪个墙角?」 「所有!」 困闭的空间加重了阴气散发,锺魁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却听从张玄的叮嘱,手脚并用围着地板贴了一圈,刚松口气,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张玄被蛇头击到,翻身摔到了他面前,他急忙上前扶住,看到双蛇还要继续攻击,立刻把剩下的道符胡乱往它们身上拍,边对张玄说:「现在你脸色更糟了。」 「我知道。」 张玄抬头,付之以微笑,跟他的墨蓝双瞳对上,锺魁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到了那对眼瞳里游离出的金线光芒,像天然钻石,最精美,也最冷漠。 心神恍惚了一下,手腕已被握住拉了过去,随即指尖传来疼痛,张玄攥住他的手带他站起,立在了镜壁之前。 宽大镜面上清晰映出两人的身影,包括盘绕在张玄身上的诡异灵体,张玄的头发在挣扎中散乱了,半边脸及颈部布满细碎伤痕,他撕开自己的衬衫,胸前同样也满是斑驳伤痕,蛛网痕迹在镜中隐现移动,衬托着他的阴森双瞳,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看到自己这副形象,他唇角勾起,溢出满意的微笑。 魅惑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感觉到危险将至,黑色的蟒蛇突然张开大口,向张玄喉咙咬来,谁知刚到近前,就被一道极强罡气阻住了,镜面上燃起金色火光,烈火熊熊腾起,烧灼了它身上的鳞片。 另一条银蛇看到,慌忙扑来灭火,可惜火光燃在镜中,它们的灵体也在镜中,纵有神力,此刻也什么都做不了。 张玄冷冷看着镜面上腾跃叫喧的两只戾兽,狼狈神情一改,用很平静的口气说:「你们真以为将灵体附在我的身上,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 说话同时,握住锺魁的指尖弹向镜面,血珠在他的法力催动下,箭一般射在了镜子上,张玄上前,双手齐出,并指蘸着流下的血,同时在左右两方飞快写下符箓。 驱妖镇邪两道符随着血色浸染发出淡淡金光,张玄画完后,向后连退数步,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微笑道:「刚才忘了说,我今晚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除掉你们,要杀灵识,这个镜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面镜壁,在无形中将符箓映出十几道投影,法力成倍增长,金光沿道符勾画迅速回旋,将整个空间的罡气相互连接到了一起,瞬间形成五芒星阵,看着黑银双蛇在法阵罡气下痛苦挣扎,张玄的瞳孔兴奋得眯成了一线,瞳中金线游离得更快,面向符咒举手做出杀伐结诀。 那神物知道厉害,不敢再将灵体攀附在张玄身上,仰头高嗷,迅速脱离了他的身体,化成实物向外逃窜,可惜刚碰到墙壁,就被上面泛出的金光弹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壁角落都贴了道符,让整间房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结界,再回头看到张玄手诀已拈起,它们知道一旦法咒落下,结果会怎样,急忙继续用力撞门,奈何道符坚固,玻璃被震碎了数片,却丝毫无法撼动结界。 双蛇体格庞大,为了能成功逃离,身体已缩小了很多,但即时如此,也比普通蛇类要粗壮,两条蛇缠在一起相互扭动飞舞,蛇尾乱摆,将周围的东西撞得四处翻飞,锺魁趴在地上,一边躲避飞来的器皿,一边叫:「别撞了,我用钻石胶贴的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撞开?」 用钻石胶贴符,这做法该获本年度最佳创意奖。 没想到自己随手放在背包里的钻石胶会被锺魁用在这种地方,张玄很无语,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做得挺好的,看着双蛇还在空中拚命挣扎,他冷笑一声。 身上少了神物戾气的催发,伤痛减轻了很多,脸上蛛网痕迹慢慢消下,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杀气,唤出索魂丝,扬手射出,金光瞬间将双蛇缠住,卷上它们全身,一圈圈绕过,就像它们之前对付自己那样,用索魂丝将它们愈缠愈紧。 黑蛇颈部被勒住,浑厚的法器罡气几乎扣入它的肉里,金光之下,它不仅无法呼吸,全身也像烧灼般的难过,终于忍不住,痛苦地仰头嚎叫,银蛇看到后,不顾勒住自己的绳索,张口咬住同伴颈上的法器,想帮它先脱困,可惜它们刚才灵体已经受了伤,此刻更难跟索魂丝上的龙神力量相抗衡,很快,鲜血顺唇角流下,溢满银色躯体。 「有点可怜啊,」锺魁在旁边看得心有不忍,站起来,对张玄说:「要不放它们一马?」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2节 张玄不答,眼眸阴沉深邃,显然并不想接受锺魁的恳求。 终于黑蛇弱了下去,头垂下不再挣扎,银蛇见状,只好转向张玄,向他不断躬身叩头,似是乞求宽恕,张玄冷笑:「现在知道怕了,你们害我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吧?」 银蛇不答,只一味地点头,如果不是被索魂丝困住,只怕它会趴在地上叩首,张玄看得不耐烦了,听到外面传来警报声,担心再逗留下去会多生枝节,扬手收回索魂丝,黑银两蛇被罡气击打后,变成了细长小蛇,仍然被困在龙神法阵中,张玄弹了下手指,双蛇便不由自主随罡气飞了过来,他伸手攥住,将它们送入尾戒中,用法术封印住了。 「把我折腾了这么久,用死来做赔偿太便宜你们了。」盯着小指上黑银相交的尾戒,他淡淡说。 「张玄,你好厉害!」锺魁在一旁用无限崇拜的口气赞道。 「差不多去了半条命。」张玄嘟囔道。 第八章 外面警报声越来越近,像是直奔这里而来,他不敢再久留,招呼锺魁离开,两人出了美甲店的门,才发现大厦里面的照明灯都亮了,铃声震天,却不知是谁按响了火警铃。 张玄顺来时的路直奔楼梯,刚跑到半路,就看到一名警卫从正中的电扶梯里冲了上来,电扶梯没运行,他只是为了抄近路,把电扶梯当楼梯,看到了张玄二人,他立刻举起警棍,又拿起传呼器冲对面大叫:「我发现纵火犯了,是两个男人……对!在顶楼!」 警卫边说边冲他们跑过来,看到他手里挥舞的武器,张玄有些头疼,他刚才经历了两场恶斗,体力灵力都损耗太多,现在光是奔跑都感觉力不从心,更别说跟人动手了。 还好锺魁没给他烦恼的时间,见警卫冲上,没等他说话,就抬腿一个回旋踢,动作极为迅速,警卫瞬间被他撂倒,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你……」张玄惊讶地看锺魁,或许是到目前为止锺魁给他的感觉都太废材,此刻顿觉他这一脚充满了大侠之风,「身手不错啊。」 「其实我也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锺魁很自豪地说完,又加一句,「当然,跟你没法比。」 张玄没空听锺魁的成长史,低头捡起滚落在自己脚边的警棍,这时候有个东西防身是很必要的,弯腰时他眼前晕了一下,全身都在叫嚣着痛,让他开始怀念家里的大床了,牙一咬,站直身子,向楼梯口跑去。 安全楼梯里很静,一路跑下来,没再遇到警卫,倒是锺魁越跑越慢,低头看自己的裤子,迟疑说:「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血?」 锺魁的t恤上缴了,他上身赤裸,可以看到左腰部位溢满血迹,血流了很多,将下面的裤子都溢湿了,骤然看去会把人吓一跳,当看到锺魁的脸色逐渐发白后,张玄心里腾起不详的预感,急忙喝道:「这不是你的血,马上到楼下了,你别给我在这时候犯病!」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誓言说到一半,锺魁就两眼一翻摔了下来,还好张玄有防备,伸手扶住了他,但即使如此,他也被撞得向后连退好几步,幸好后面是墙壁,否则他会跟锺魁一起直接滚下楼去的。 抱着体重颇沉的家伙,张玄很希望自己也一起晕倒,那他就不用为现状犯愁了,还好他们已经到了二楼,张玄扶着锺魁勉强挪下楼,推开后门走出去,员警们还没来这边,他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往自己的车位挪去。 谁知没走几步,张玄就傻了眼,停车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火海,他的i oper早被烧得不成模样了,火旁站了不少人,他不知道是员警还是消防人员,没敢再靠近,直接折了个方向向道边走,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喂,你停下!」 被发现了,张玄立刻加快了脚步,锺魁几乎被他拖着跑,呼哧呼哧跑出一段路,张玄有些撑不住了,眼前景物开始恍惚,头很沉,很想直接躺下睡上一觉,但他也知道一旦那样做了,后果会怎样,只能强撑着向前慢慢挪。 蹭了一段距离后,手臂传来冰冷,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以为是员警追来了,回头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整具白骨,看这造型很像是俞晴的人。 真是不死心啊! 看到另一具白骨的手探向锺魁身上的背包,张玄知道它们是为了盒子而来,抬腿一脚把拦住自己的家伙踹飞,身上已经没有道符了,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拿了警棍,把警棍搭在抓锺魁的那只手上,看着骷髅很完美地跳起踢踏舞,这才又加了一棍子,将它撂倒,然后拖着锺魁奋力向前跑。 其他几只骨妖紧跟着追了上来,张玄体力透支,没跑多远就被它们围住了,他挥舞警棍打倒一只,但另一只的指骨已经逼到了眼前,仓促间无法躲避,他正准备咬牙承受这一掌,就听枪声响起,攻击他的骨妖的头颅被打得粉碎,它也随之消失在空中。 张玄一楞,随即看到一辆纯黑轿车以飞快速度驶来,在他身旁停下,后门打开,里面的人叫道:「上车!」 沉稳浑厚的嗓音,张玄一直绷紧的心神顿时松懈了,急忙把锺魁塞进车里,他正要上车,肩头被追上来的骨妖抓住,没等他反击,又是一声枪响,骨妖随枪声消散了,车门关上,轿车向前飞快驶去。 没见面时,张玄不止一次想起他的招财猫,但现在在这种状况下看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最后还是聂行风先开了口。 「系好安全带。」 这句话只代表了一件事,张玄立刻从善如流,给自己和锺魁系上安全带,聂行风从后视镜里看到上身赤裸的锺魁,眉头皱了皱,却什么都没说。 后面传来警笛声,聂行风扫了一眼,脚下踩紧油门,没多久就把警车甩开了,不过车外不知何时蒙起了一层薄雾,所有景物都在雾中变得影影绰绰,怪异声响不时撞击到车身上,隐约是攀附上车的人骨,却因为过快的车速,瞬间便被甩开了。 车里很冷,不像是空调造成的低温,张玄看到外面薄雾逐渐化成冰渣,挡风玻璃前方也开始结霜,他问:「怎么回事?」 聂行风也不知道,他放缓车速,将外衣脱下来扔给张玄,又将暖器开到最高档,不过还是无法抑制寒冷的蔓延。 玻璃结霜还是小事,前方路面明亮得耀眼,像是整面道路都结了冰,奔跑中车体不断被带动摇晃,他只能极力稳住方向盘,只听车轮下传来有规律的弄嚓声,像是结冻的冰雪被轧过后的声响,挡风玻璃上霜花越结越多,很快,连视物也变得困难了。 聂行风看看其他车窗,发现后窗和两侧玻璃状况更严重,只好将油门踩得更紧,引擎强烈响声中,时速表瞬间越过了二百的界限。 张玄坐在车后,也是同样的紧张,却不敢出声吵到聂行风,感觉到旁边身驱动了动,锺魁揉着眼睛,像是苏醒了,他二话不说,一拳头挥过去,成功地让他又陷入昏迷。 很幸运,随着车速的加快,霜花飞快散开,他们冲开了幻影的束缚,那些围击他们的鬼魅不甘心就此离去,在外面发出怪叫,聂行风看到几只骷髅骨架还固执地攀在窗外,他拿出犀刃,放在方向盘前方,他现在没有太多神力驱使法器,但神器本身的杀气也是那些鬼魅无法经受的,立刻尖叫着消散在空中。 聂行风松了口气,正要放缓车速,忽然看到一马平川的亮光大道消失无踪,雪地不见了,四周骤然阴暗下来,直觉告诉他不妙,急忙踩住剎车,把方向盘往道边猛打,与此同时,前方传来强光,一辆大卡车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 轿车堪堪在卡车直撞之前跟它错了过去,冲进安全岛,及时剎住了车,车里三人却因为强烈冲力都同时向前猛晃,张玄额头被撞到,这给了他入睡的借口,车停下同时,他想──累了一晚上,他也该休息休息了,反正有董事长在,他会解决剩下的麻烦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醒来时张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眨眨眼,首先看到天花板上的花纹,周围很静,有种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他转了下头,就见聂行风躺在旁边的床上沉睡,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张玄立刻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也是病号装,跟聂行风的一样。 「我讨厌这样的情侣装。」他低声嘟囔。 聂行风只是浅眠,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睛,正对上张玄投来的视线,两人分开没多久,但这种状况下相对,都觉得有点尴尬,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恶行」,张玄懊恼地揪揪头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做开场白。 还是聂行风先开了口,「抱歉,说好不联络的,但我没遵照我们之间的约定。」 张玄把眼神转回来,静静盯着他,聂行风又说:「我接到了汉堡的求救电话,觉得这里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你只有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所以在跟汉堡连络之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昨晚他也在歌剧院,为了不让张玄发现他的跟踪,他没有接听电话,后来张玄和钟魁去了百货大楼,他便跟在后面,美甲店里的恶斗他知道张玄可以应付,所以一直没出现──他想张玄不希望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过没想到后来张玄的车会被炸掉,还被员警和鬼魅两头追赶,所以不得已才现身。 这些聂行风都没说,但他的想法张玄很清楚,垂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这话该我来说,明明知道没有我在身边,你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得很好,却还是放不开手,其实……」 话半路被拦住了,用柔软的双唇,张玄掀开毛巾被,靠在聂行风身上,吻住他的唇,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没介意,相反的,因为他的出现,自己变得安心,或许就是知道不管自己做多少暴戾或任性的事,都会被包容,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用尖锐话语去刺伤对方,自私的本性促使他,在伤痛发作的时候,希望对方也感受到相同的痛苦,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受尾戒的阴力影响。 聂行风没推开他,而是抱住他的腰将他搂进怀里,接受他甜蜜的送吻,体温在热情接吻中迅速升温,彼此亲密的贴靠,融化了冷战后的小隔阂。 见聂行风没有推拒,张玄很满意,啜着他的嘴唇说:「董事长,下次你别再在意我的面子问题了,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多希望跟我搭档的人是你,那个笨蛋啊,跟魏正义和乔和小狐狸和汉堡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你十分之一好,我想晕倒都不敢。」 半是委屈的口吻,透过热吻喘息传过来,像是在间接肯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好久没听到这么动听的情话了,聂行风心情大好,抚着张玄的头发,说:「所以,他们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情人。」 「那是不是该做些情人该做的事呢?」感觉到顶在自己小腹上的利器,张玄眉眼弯起,聂行风的反应让他心头最后一点阴霾也消散了,笑眯眯地发出提议。 聂行风一楞,本能地扭头看房门,这间病房虽然是单间,他也交代了医生不用查房,但大白天的,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张玄没给聂行风拒绝的机会,俯下身,退到他的腿上,撩开病服的下襬,在他小腹上舔动起来,这个动作迅速瓦解了聂行风的理智,两人很久没亲热过了,他心里也很想要,于是扯过毛巾被掩在两人身上,以免在有人误闯时尴尬。 默许是犯罪的同党,聂行风的反应让张玄的动作更加放肆,在他肚脐间吻咬着,又伸手扯下了他的睡裤,于是,作为男性象征的庞大物体立刻弹了出来,顶端溢着亮晶晶的液体,证明它现在有多么迫不及待的想被爱抚。 张玄低头含住了,感觉到聂行风的腰身随着自己的动作猛地一弓,他抬起眼帘,故意一边舔舐他的阳具顶端,一边问:「我好像很久没吃你的东西了?」 眼瞳在动情中慢慢转换了颜色,蓝宝石般的澄净,像不谙世事的稚子,用无辜的口吻说着这么色情的话,却偏偏触到了聂行风心口柔软的地方,阳具颤了颤,胀得更大了,斥道:「正经点!」 「难道我现在做的事不正经吗?」张玄吞吐着他的性器,感受它的炙热和粗大,微笑说:「你看,你不知有多喜欢我的不正经呢。」 聂行风投降了,他可不想在这种旖旎时刻跟张玄做无谓的争执,拉过他的发丝,把玩似的绕在指间,又轻轻压低他的头,让他可以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服务,张玄像是不太喜欢他这种半强迫的牵引,嘴里发出几声呜咽,不过还是照他的意思乖乖含住他的巨物,很卖力地上下吞咽。 张玄的技术姑且不论,很久没有被服侍过了,现在光是他的主动就是最好的调情,聂行风满足地享受他的热情,感觉着唇齿轻叩敏感部位时的愉悦。 深入含吮,导致阳物几乎顶到了张玄的喉咙,再沿着阴茎根部向上一点点噬咬,舒爽感随着他的舔舐传遍全身,却每次都临爆发差了一步,聂行风有点急躁,拉着张玄的发丝暗示他快一点,张玄感觉到他下身的颤动,配合着加快了吞吐速度。 爱抚得到了顺理成章的回应,没过多久,欢愉就窜到了顶峰,要射了,聂行风想把张玄拉开,手却把挡开了,张玄咬住他的阳具铃口,随阴茎的勃动用力连吸几口,聂行风没撑住,就着他的吮吸将精液射在了他口中。 等他都射完,张玄才抬起头,嘴角脸颊都溅满了精液,聂行风抽纸巾给他,他接了,却只是擦拭脸颊,口中的液体被他全部吞了下去。 「每次你都这样。」聂行风无奈地说。 「阳精固元,吐掉多可惜呀。」 在毛巾被里蜷了很久,张玄累了,舒展身体,趴到了聂行风身上,聂行风就势抱住他,笑道:「你想榨干我是吧?」 蓝眸泛起水色,带着动情后的魅惑,张玄笑吟吟地问:「一次你就不行了吗?」 聂行风眼睛眯了起来,这种措辞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最无礼的挑衅,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见张玄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噗哧一笑,翻身躺到他身旁,一只手支着头,说:「从魇梦回来后你就再没碰过我,我以为你厌恶我了,不过现在看来还好。」 「什么?」 聂行风楞了一下,才品出话里的味道,眼眸更冷了几分,却不动声色地问:「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吧?」 「是啊,你不主动跟我上床就算了,还拒绝我的邀请,一次、两次、三次,上帝都会生气的。」雨过天晴,张玄没再隐瞒自己当初的感受,说:「你讨厌我就直接说,婉拒算怎么回事?所以我就决定自己出来找出真相,那至少将来你讨厌我的话,理由还充足一点。」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聂行风觉得两旁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都是被张玄气的,「我拒绝你,是因为林先生说,你身体和元神都太弱,要忌房事,你那时候的精神状况又时好时坏,我哪有心情做那些事?」 「别跟我提林纯盘!」说起始作俑者,张玄就恨得直咬牙,眼眸扫过尾戒,冷笑道:「他最好是活到我回去,这笔帐我要好好跟他清算!」 林纯盘跟张玄是同行,以前又几次帮过他,所以张玄对林纯盘很尊敬,没想到这次阴沟翻船,他会这样害自己,要不是他把这个恶神加附的尾戒送给自己,挑唆自己的情绪,他跟聂行风的关系还不至于搞得那么僵,那些疗伤的药就更不用说了,鬼知道是用什么东西配的,还好他都扔掉了,否则还不知会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说到林纯盘,气氛低沉下来,其实聂行风来之前,就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聂行风为人沉稳精明,那晚要不是刚从虚幻梦境回来,张玄又生死悬一线,他心思不定,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信了林纯盘,现在想来,林纯盘会凑巧的出现在他们经过的路上,本身就透着古怪。 「是我不好,如果我当时不向他求救,你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他满心懊恼地说。 张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换了是我,我也不会怀疑他,说来说去,我都不该忘记师父当年的教诲──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有可能骗你的,忘记老人家的话,真是不该。」 聂行风一楞,张玄可以这么轻松地在他面前提起张三,就表明他想开了,这是好事,又想到那个一向自诩俊俏的男人,如果他知道有一天被徒弟叫老人家,会不会气得诈尸,来质问弟子的大不敬。 「你可以相信我,」聂行风微笑说:「我不会骗你第二次。」 「耶?耶?」一听这话,张玄立刻来了精神,上身半仰起,两眼亮晶晶地问他,「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土地资产股票和年收入分红营利啊?为什么我每次计算的都跟实际有差距?」 温馨气氛被吹得一丝不剩,聂行风咬牙问:「张玄,你就不能有一件事不提到钱吗!?」 「不能,因为钱是最好的衡量得失的单位……」看到聂行风脸色更黑,张玄急忙挥挥手,表示和解,「好啦好啦,那我们换个问题来问──董事长你很早就来了?」 「接到汉堡的电话,我就马上赶过来了,怎么了?」 张玄把眼神避开了,挠挠头发,「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不是你让我不要每件事都谈钱的吗?看我多体贴,为了迎合你……」 「张玄,」下巴被捏住挑起,聂行风正色看他,「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隐瞒,不管你是出于好意还是不在乎。」 「没到隐瞒的程度。」 心情不愉快的时候,芝麻大的小事也会想得跟西瓜那么大,但一旦想通了,那点事在张玄看来,就像微尘似的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了,被追问,他老老实实把在古屋和长青馆感受到的类似聂行风罡气的事说了一遍,听着他的叙述,聂行风眼神深邃下来。 不知他在琢磨什么,张玄拍拍他的肩膀,很大度地说:「没什么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你去过老屋和长青馆,我也不在意。」 「我没去过。」 「这个不是重点。」 他真的没去过! 聂行风揉揉额头,对张玄偶尔的自以为是很无奈,有关张三的事情,他是抱有很多怀疑,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背着张玄去调查。 「所以,你的重点是什么?」他问。 「你是为我好嘛,就利用工作时间出差过来调查,所以老屋和长青馆才会有你的气息……啊不对,你为什么要去长青馆?你想算命,直接问我就好了嘛。」 「汉堡在哪里?」聂行风说:「它向我求救时,好像说它那边也出了问题。」 如果不打断,他不知道张玄会唠叨到什么时候,反正这些事回头再查就好,没必要多想,他现在比较在意汉堡的去向,他花钱拜托汉堡保护张玄,可昨晚那么凶险,汉堡都没出现,这些保护神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被提醒,张玄想起了被自己扔在歌剧院的阴鹰,「啊对,昨晚太忙,我把它忘了,它都向你求救了,你没去帮它?」 「……」五秒钟后,聂行风抱歉地说:「我也忘了,当时心里一直在担心你,反正它也死不了,应该没事吧?」 「没事,大不了再死一回,反正它本来就是死的。」 张玄满不在意地说完,两人相互对视,都同时噗哧笑了,暖日的午后真是个合适聊天的时段,不过肢体的亲密碰触让聊天多了一层暧昧,张玄的腿插在聂行风的两腿之间,很快就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他故意用膝盖往上顶了顶,调笑:「看来还能再来几次。」 「你能几次,我就能奉陪几次!」聂行风没好气地把那条不老实的腿推开,正色问:「你到底拿了那些鬼什么东西,让它们对你紧追不舍?」 在这时候说正经事有点煞风景,但想起昨晚的凶险,聂行风就无法不在意,谁知听了他的话,张玄突然猛地一拍额头,「啊,我把锺魁忘了,他去哪里了?董事长你有没有照顾他?」 聂行风眼神阴沉下来,揪住张玄的手,翻身将他压在床上,冷笑:「你们好像合作得挺默契?」 「还好啦,虽然那家伙很笨,但胜在听话,指东不会去西……」 「你的意思是我不听话?」 「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跟魏正义和乔相比……」张玄的解释半路打住,眼神瞥瞥那只压住他手腕的手,感受着它加附的力度,再看聂行风阴沉的表情,他眨眨眼,噗哧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响。 「董事长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张玄!」 张玄已经开始自我想象了,不过吃醋的招财猫各种想象不能,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只虎皮猫猫为了跟踪他们,晚上连旅馆都没得住,只能蜷在车里,看到他跟钟魁的互动,生气得在车里来回踩猫步嗷嗷叫。 他越想越觉得可爱,笑声怎么都止不住,到最后床铺都被他颤抖得晃起来,聂行风气到了,低头咬住他的唇,冷笑反问:「我不能吃醋吗?」 「能,你当然能……」 笑声消失在甜蜜的吻吮中,张玄抱住聂行风,在吻中享受唇舌蹭揉时的热度,病服扣子一颗颗解开了,聂行风的手探进去,捻动张玄的胸珠,感觉着他身体的拧动,腹下被慢慢勃起的硬物顶住,很快的湿润感传来,便将他的睡裤也脱了下来,直接用手帮他爱抚。 阳具被光滑指甲掐揉,张玄发出舒爽的喘息,下身蠢蠢欲动,主动说:「进来吧董事长,我忍不住了。」 聂行风本来还想帮张玄做做扩充,免得进入太快让他感到疼痛,可是这句邀请立马让他破功,很久没碰情人,想象着那销魂的感觉,就一刻都不想再忍,压住他的双腿,将阳具直接顶了进去,张玄很热情地迎接他的进入,眼眸微阖,喃喃道:「就是这种感觉,董事长你好棒……」 「接下来还有更棒的。」 聂行风微笑着回应了情人的赞美,进入后就飞快抽插起来,张玄一向喜欢这种猛烈的交合,偶尔的暴虐会让他更兴奋。 果然,张玄喘息着,用腿勾住了他的腰,方便他更顺利地碰触到自己体内的敏感部分,不太大的病床在剧烈运动中摇晃起来,两人正沉浸在美满享受中,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有人冲了进来,大叫:「师父!」 嘹亮的叫声,就算不去看,张玄也知道是谁,伸手想去拿道符,可惜枕边没有,只好大吼:「你进门前不知道要敲门吗!?」 魏正义刚闯进来就看到了眼前的春光,虽然病床上的两个人身上搭着毛巾被,但这种姿势,就算是白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立刻刹住了脚步。 聂行风没像张玄那样发火,但看脸色,应该也是很不爽,魏正义连道歉都没敢说,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把门关上,又以飞快的速度飘移到远远的角落里。 第九章 「唷唷,吃闭门羹了?」 眼前碧绿光亮划过,一只小鹦鹉飞过来,站在了魏正义对面的门框上,看到它,魏正义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那样啊?」 「我只是只小小鸟,不知道太多事。」 汉堡很神气地在上面东跳跳西跳跳,看它那嚣张样子就知道它是故意的,一定是报复它在义大利被自己和乔当飞镖甩的事,魏正义冷笑:「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拦住我?」 「你跑得那么快,我怎么拦啊?」汉堡反驳完,左右看看,见走廊上没人,便飞到魏正义身边,很八卦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这边有什么事?」 「想知道?」看到聂行风和张玄没事,魏正义心放下了,双手交抱在胸前,故意反问。 汉堡用力点头,换来一声叹气,「我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太多事。」 魏正义成功地报复完,突然觉得在走廊上跟一只鹦鹉聊天的自己很无聊,看刚才房间里的情形,师父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隔壁的病房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穿着病号服,深褐色的头发乱成一团,脸色也很难看,手里还用力抱着一个背包,看到背包上有张玄写的道符,魏正义上下打量他,走过去,问:「这背包是谁的?」 「朋友的。」 钟魁刚苏醒,没看到张玄,就急忙跑出来了,见魏正义长得高大威武,一脸正气,以为他是医院的警卫,没敢说实话,只说他们是出车祸被送进来的,问:「我朋友叫张玄,你能帮我查一下他在哪个房间吗?」 「好,不过先把背包交给我保管。」 魏正义常年跟罪犯打交道,在他面前撒谎,钟魁的段数还不够高,他见钟魁把阴气很重的背包护得那么紧,对他更怀疑,就想先把背包骗到再说,谁知他的手刚伸过去,钟魁就立刻退开了,说:「抱歉,这是我朋友的东西,不麻烦你。」 这举动欲盖弥彰,魏正义忍不住了,喝道:「别再撒谎了,张玄不会跟鬼做朋友!」 「欸?」 见钟魁脸露迷惑,魏正义一个箭步窜上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左手无名指关节,向里掰去,钟魁立刻痛得大叫起来,魏正义喝道:「你看,你早就死了,我师父是天师,怎么会跟鬼做朋友?」 「我……死了?」 钟魁这几天经历了各种怪异事件,但没一件有现在这句话来得惊悚,恍惚看向魏正义,觉得他不像在撒谎,后背延至左腰忽然传来疼痛,他低下头,看到血慢慢渗出,顺腰间流了下来。 魏正义也看到了,说:「你是腰部中刀死的吧?这些天你一定在不断重复死亡前的痛苦,难道你都没有觉察到吗?」 钟魁茫然摇头,魏正义的话冲击力太大,他脑子一片混乱,向后踉跄了几步,魏正义见他不是恶鬼,便没再对他用锁魂指,收回了手,钟魁失去阻力,后背撞在墙壁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掀开衣襬,血已经止住了,但长长的一条口子仍然怵目惊心的留在腰间。 一瞬间,脑子里像是被重锤击打,原本混沌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可以穿过他身体的警卫;重摔后地面出现的血迹;看到无常拘魂;跟张玄初次见面时他掐自己的无名指,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再往前……他终于都想起来了—— 「我死了。」他抬起头,看着魏正义静静地说。 「不用太感激我,我们天师本来就该引导游魂野鬼上路的。」魏正义沾沾自喜地说完,就看到钟魁的身影渐渐浅淡下去,他吓了一跳,急忙去拉他,大叫:「你别消失,等着无常来带你上路啊,喂喂!」 叫声中钟魁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无踪,那个背包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走廊上只剩下魏正义一个人,外加……一只鹦鹉。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3节 这现象跟魏正义的灵异学识不同,再看到师父的背包也不见了,他隐隐感到不妙,转头看汉堡,就见它在门框上跳踢踏舞,一副看了好戏后的满足状。 「啊啦啦,我刚才又忘记说了,那只鬼跟张神棍是认识的,他们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不过张神棍一定不希望他被你弄消失。」 魏正义快气晕了,抓狂道:「你还有什么事是记得的!?」 「真是没办法啊,脑容量有限的嘛,谁让我只是一只……」 「行了,我知道你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恶毒鸟,你不用再给自己贴标签了!」 这次回国前他卜过卦,卦象显示诸行不宜,现在还真得应验了,魏正义想想前因,再想想后果,转过身,抱着头要撞墙,又考虑到疼,只好忍住了,呻吟道:「让我死吧!」 「那死之前跟我打个招呼,相识一场,我会帮你引路的,引路钱好说,七、八折都是可以的啦……」 「闭上你的鸟嘴!」 还好走廊上没人,魏正义的大吼没惊动别人,汉堡看他相当不爽,也很识相的没再惹他,反正到时有张玄来修理他,它坐等看戏。 又过了一会儿,魏正义的手机响起,是张玄让他进去的来电,他颤惊惊地推门进了病房。 张玄现在心情相当好,把窗户全都打开了,赤着脚靠在窗台上晒太阳,聂行风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两人都正经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所以,魏正义也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非常健气地打招呼:「董事长好!师父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玄问。 「昨天。我没回家,直接过来了。」 魏正义本来是到这边处理点私事,他去警局找表哥时,刚好看到百货大楼纵火案,里面监视录影拍摄到的人影很像张玄,他就赶紧给张玄和聂行风打电话,后来是聂行风接了,说他们现在在医院,他就立刻跑了过来。 「这家医院的董事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就拜托他收留我们了。」聂行风接着说。 虽然他们没在车祸中受伤,但张玄的车被炸了,附近的百货公司又发生大火,他知道警方一定会追踪过来,有熟人的话比较好办事,正好他同学来医院视察,他就托同学把他们安顿下了。d_a 张玄一听就不爽了,嘟囔:「你那是什么学校啊,随便拉出一个来,不是董事就是总裁?」 以聂家的家世,聂行风上的当然是贵族学校,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接下这个话题,那将是个非常严重的后果,于是不动声色地转头问魏正义,「乔有跟你一起回来?」 一听到乔的名字,魏正义全身一抖,连连摇头,「我是家里有事,临时回来的,他还在义大利呢。」 「临时?」张玄敏感地嗅到了话里的八卦味道,兴致勃勃地问:「什么事这么急?需要帮忙吗?」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别人。 魏正义在心里吐着槽,不过师父问了,他也不好隐瞒,挠挠头,小声嘀咕:「没大事,就……相亲……今晚……」 「啥?」 张玄大叫,身子一晃,差点从窗台上摔下来,见魏正义一脸的不自在,他马上问:「你不会是没通知乔,直接偷跑回来的吧?」 「相亲又不是坏事,我为什么要偷跑!」魏正义义正辞严地说完,气势降了降,小声说:「家事嘛,也没必要跟外人说的对不对?」 意思就是,魏正义没有跟乔说,直接回来了,张玄吹了声口哨,说:「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1。」汉堡在旁边附和。 聂行风也觉得不妥,不过别人的事他不方便多加评论,魏正义见他们一个个都是不赞同的表情,只好破罐子破摔,说:「是我妈天天吵着要抱孙子,到处给我张罗相亲,我是独子,总无视他们也不好,所以偶尔就配合一下了,其实这种事只是走个过场,我连那女生叫什么都没注意,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跟乔说了吧?」 「那你也没必要跟我们说啊。」 叽里呱啦的讲一通,还不是心里发虚?希望到时乔发飙,有人帮他求求情,魏正义这点小心思张玄哪能不懂,才不会上当,笑嘻嘻地说:「不过我想这种私事,乔也不会在意的。」 怎么不会?就慿他对那个黑道头子小心眼的了解,他不仅会在意,而且还会相当在意,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心虚,魏正义暂时还想不通,可能是不想跟乔的关系搞得太僵吧?否则那家伙闹起事来,警方这边也是很头痛的。 所以,这时候讨好一下师父和董事长是很有必要的。 魏正义打定主意,问:「师父你们住哪里啊?如果旅馆不方便,就到我家吧?我爸在这边有个小别墅,平时没人住,你们看要不要搬过来?」 魏正义刚来,还不知道张玄遇到的一系列问题,只以为这次依旧是师父跟师公搭档,听了他的话,张玄突然想起了钟魁,问聂行风,「董事长,你把钟魁安置去哪里了?」 「隔壁。」 随着聂行风的回答,张玄把视线转向汉堡,汉堡没动,头一转,看向魏正义,讥笑说:「不用叫了,那只鬼被你的好徒弟弄走了。」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汉堡说:「他知道自己是鬼,然后就鬼影消失了,顺带拿着你的背包。」 听着汉堡的叙述,张玄怒火中烧,真想一张道符甩过去,刺这个正义员警一个透心凉,他知不知道自己昨晚被鬼追了一晚上,差点挂掉,就是因为那个背包! 现在好了,钟魁没影了,背包也没影了,那个木盒心脏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骷髅头里面装了那么多的冤死阴魂,要是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这里已经一大堆麻烦了,他是不是怕自己不够闲,再来加一点? 张玄脸上还挂着笑,但任谁都能感觉得出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冷气,魏正义作贼心虚,偷偷挪到聂行风背后,小声解释:「我不知道师父另有打算嘛。他是鬼,所以我就想做做好人,送他上路,谁知他会携款潜逃?我还怕他弄错,特意掐他的无名指,他痛得要死……」 「我快被你气死了,员警叔叔!谁的指头被用力掐都会痛的,要是能送他上路,我早送了,还用得着你出马?」听不下去了,张玄气愤愤地指挥聂行风,「董事长你掐这笨蛋的无名指往里掰,他要是不痛,我跟你姓!」 「你本来就跟我姓。」聂行风没动手,说:「现在已经这样了,生气也没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这话对了张玄的脾气,火气降了大半,想到钟魁身上带了骨妖的东西,可能会有危险,对魏正义说:「马上去把他找回来。」 魏正义立刻往外跑,张玄叫住他,问:「就这样去,你找得到吗?」 「我想我应该找不到。」 「找不到你还去!?」 「因为师父你心情不好嘛,至少我要出去转一圈,等你气消了再回来。」 堂而皇之的回答,张玄气急反笑,真是个好徒弟,可惜脑筋短了点,要是乔在就好了,至少在算计筹划上,他要胜魏正义百倍,想了一下,伸手掏口袋,准备找道符,不过衣服都换过了,病号服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聂行风看张玄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心思,起身从自己的随身行李里拿出备用的黄纸朱砂,递给他,不过张玄没用朱砂,而是咬破食指,在道符上写了招魂符箓。 他一口气写了五张,交给魏正义,告诉他依次在钟魁的住家、公司、丁许虹的家和百货公司烧符召唤,最后一张是要烧在钟魁死前停留的地方,可惜他不知道是哪里,只好说:「你先留着,见机行事。」 魏正义老老实实接了,又担心地问:「他会不会吓得魂飞魄散啊?」 「我觉得比起魂飞魄散,他笨死的可能性更大,」张玄说:「不过如果其他鬼先找到他的话,那就很难说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魏正义很内疚,说起来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鲁莽引起的,握拳说:「那我就逆天行事!」 这种事还不到逆天的程度吧? 张玄一脸窘相地看着魏正义出去了,啜着微痛的手指,对聂行风说:「董事长,今晚我要吃顿大餐好好补一补。」 手指被拉过去,聂行风帮他吮吸指尖的伤口,温馨得发甜的一幕,汉堡很有眼色地在旁边搧翅膀打拍子。 「董事长大人真是好贤慧啊。」 「马屁拍够了没有!?」 冷光射来,汉堡感觉不好,立刻调转方向准备偷溜,被张玄叫住,问:「你有没有找到丁许虹的魂魄和尾戒?」 「没。」汉堡说完,见张玄瞪眼,它急忙解释:「歌剧院太大尾戒太小,昨晚人又多,很难找耶,不过丁许虹的魂魄是绝对没有,我的同行来索魂,我不可能不知道。」 死而魂魄不离,联想到丁许虹死前的打扮,张玄陷入沉思,不过现在他自己一堆事,没时间管这些麻烦,吩咐汉堡去帮忙找钟魁,又警告说:「魏正义不知道钟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不管,不过下次要是再耽误了我的事,以后你就算死了,也别想再回地府!」 张玄很少发脾气,但一旦动怒,那气势就足够霸道,汉堡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应下来,以最快的速度飞出了病房。 见成功震住了阴鹰,张玄心情大好,转回笑颜,对聂行风说:「我饿了。」 「那先吃饭,再考虑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聂行风打电话让人送餐过来,话筒刚放下,外面就传来敲门声,得到他的回应,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d_a 「行风,好些了没有?」 男人气质温雅,不过好像没休息好,气色相当差,他跟聂行风打招呼时,给他使了个眼色,聂行风看到跟随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故意说:「很糟糕,刚才才醒,头还在疼,你呢?」 他转头看张玄,张玄会意,说:「除了胃口好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好,要重新做检查吗?那等我们吃饱了再说吧。」 这推托之词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男人神色一窘,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张玄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眼睛眯了眯,说:「你看上去有点面熟欸。」 这副无辜的表情让男人脸色更难看,很想说能不面熟吗?前不久自己的后脑勺还差点被他砸个大窟窿! 「我叫陈文靖,我们曾在epire酒吧见过。」 「啊,你就是那个……」 张玄想起了那个被自己迁怒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想跟他握手表示和解,谁知陈文靖一个箭步退到了聂行风身后,看来那晚的经历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连起码的场面礼都忘了遵守,还是聂行风为了缓和气氛,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最后看看张玄,又加了一句。 「其实张玄人很好的。」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陈文靖瞅瞅聂行风,觉得几年不见,他的口味变了,不仅好龙阳,还喜欢s,难怪昨晚搞得一身血的来求助,再想起另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陈文靖觉得比起警方怀疑的纵火事件,他更倾向于这三人玩3p玩过火了,才会搞得那么狼狈。 「幸会幸会。」陈文靖总算是久混商界的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在聂行风的面子上,他主动跟张玄握了手,心里却加了一句——最好没再会。 「请问这几位先生是……」 介绍完毕,聂行风把目光转向随陈文靖进来的几人身上。 为首的男人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他长相出众,唇角轻微上翘,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总保持一副很容易亲近的笑脸,乍然看去,像某外企里的高级白领,但稍见凌厉的眼神泄了他的底,聂行风马上判断出,这个人的随和只流于表相,骨子里他一定是个很难缠又棘手的人,或许还很冷酷,通常冷酷的人都喜欢这种微笑的面具。 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没必要得罪这样的人,于是聂行风主动询问,间接给了对方面子,朋友,任何时候都不会嫌多。 见他提到自己,男人眼中微露惊讶,但马上就笑了起来,走上前向聂行风伸出手,说:「我叫萧兰草,今后还请多指教。」 聂行风接过萧兰草递来的警证,看到高级警司的字样后,又重新端量了他一下,男人最多三十出头,能在这个年龄就混到高级警司,足见他有其过人之处,而他亲自来拜访的用意也不言而喻了,聂行风不敢掉以轻心,问:「请问萧警司来找我们有何贵干?」 「聂先生太见外了,张玄是正义的师父,从他那边论,我们也该算是知交了。」 萧兰草笑起来时,眼眸微微眯起,带了点狐狸样的狡诈神情,偏偏他的眼神很冷,让聂行风不由自主地提起了戒心。 「魏正义?」 张玄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凑过来问,随着他的靠近,陈文靖又稍微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注意,眼神都放在萧兰草身上,两人目光交锋,萧兰草立刻把眼神转开了,正要解释,门再一次被撞开,魏正义风一样的旋进来,叫:「我来了我来了!」 这门其实只是摆设对吧? 张玄看了一眼被撞得拍到了墙上的门板,再看魏正义,魏正义立刻明白了,小声问:「要我再出去敲一下门吗?」 他像是跑得很激烈,呼哧呼哧地喘着,有外人在场,张玄没去折腾他,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就是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的,这是我师父,这是董事长,这是我表哥高级警司萧兰草。表哥,我在警局里已经说了,我师父和董事长是无辜的,你看他们出车祸了,怎么可能出现在百货公司里?」 「工作时间,请叫我长官。」 萧兰草话语轻柔,还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但魏正义没敢含糊,听了这话,立刻给他行礼,大声说:「yes sir!」 张玄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魏正义出身高官世家,他自己在警局的职位也不低,平时除了被乔欺负外,很少看到他对别人这么恭敬,张玄扫了萧兰草一眼,鼻子里发出不明显的哼声。 「员警办案不能讲私情,即使他们是你的师父和好朋友。」萧兰草的眼神从魏正义那里转到聂行风和张玄身上,微笑说:「当然,我们也不会冤枉好人,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向聂先生请教几个问题,不知是否方便?」 「我头痛。」张玄抢着说。 「没关系,明天请你们去警局协助调查也是ok的,我的时间很多,可以完全配合你们的步调。」 没等张玄回答,外面传来敲门声,他叹道:「总算有人记得敲门了。」 来的是医院餐厅的服务生,看到他手里拿的两个大饭盒,陈文靖趁机对萧兰草说:「不好意思,警官先生,我的病人遭遇车祸,现在还处于休养观察期,短期内无法出院,为了不耽误你们的调查,你看是不是就在这里简单问一下?」 萧兰草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其可行性,陈文靖马上又说:「我让医生把他们的病历拿来,他们脑部受了撞击,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张玄已经把饭盒打开了,坐下开吃,看到便当上下两层放的龙虾肉和松菇,还有做工精细的小炒菜,米饼和清汤,萧兰草很想知道这么丰盛的菜肴会不会刺激到他的大脑。 「这里也是可以的,我知道聂先生很忙,所以带了资料来,你们一边吃,我们一边聊吧。」他笑吟吟地说。 陈文靖帮聂行风挡了一驾,见他们接下来要说案情细节,便很有眼色地告辞离开,等他走后,萧兰草让手下把百货公司监视录影的拷贝光碟拿出来,问聂行风,「聂先生不介意我录音吧?」 「职务需要,」聂行风见员警已经拿出了录音器,索性大度地说:「请便。」 病房里有放映机,萧兰草把光碟放进去,按下播放键,说:「这是昨晚百货公司里的一段录影,有人在楼里纵火,并炸掉了停在大楼附近的车辆,百货公司有一名警卫被杀,数人在火中受伤,这是起火后监视器录下来的。」 听到警卫被杀,张玄夹菜的手一顿,突然明白了昨晚那个警卫可以穿过钟魁身体的原因,不是因为钟魁是鬼,而是警卫的阳寿到了。 萧兰草说话时,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张玄,张玄的小动作他看到了,眼中略有所思,却没追问,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萤幕上。 光碟播放没多久,镜头里就出现了张玄和钟魁的身影,是他们离开时因为太仓促,不小心被拍到的,不过张玄只是侧脸背影,钟魁的身形更模糊,不注意的话,可能会被当成阴影直接忽略掉。 看到这里,聂行风放了心,这种镜头,员警是不会蠢到拿上法庭当证据的,最多拿来探探他们的口风,他问:「录影有什么问题吗?」 「聂先生不觉得这个人的背影跟张先生很像?」 「没有啊!」生怕萧兰草一语定案,魏正义抢着说:「我师父比这个人帅多了!」 萧兰草眼神扫过他,漫声说:「我看你是当卧底当久了,忘了身为一名员警最重要的是什么了。」 语气平静,魏正义却被说得红了脸,讪讪地退到一边,聂行风只好把话接过去,说:「背影我不敢肯定像不像,我平时比较喜欢面对面看他。」 萧兰草的手下发出捧场的笑声,张玄更开心,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往嘴里努力塞了一大块龙虾肉,萧兰草看到他们的反应,发现聂行风深谙跟对手周旋的诀窍,这种不把话说死的言辞最难应付,便顺着他的话,问:「那能请问一下张先生昨晚去过哪里吗?」 「跟我一起在歌剧院看马先生的时装秀,出来后我们发现张玄的车被偷了,我就带他开我的车去兜风,没想到半路发生车祸。」 张玄停在百货附近的车被炸了,聂行风猜想警方是从轿车残骸里查到了线索,只要对照车牌,就很容易追到他们这里来,所以他直接找了个被偷的借口。 萧兰草果然没话说了,他本想把车作为突破点将他们一军,结果武器还没出手就废掉了,两场交锋后,他发现比起张玄,聂行风才是真正的难对付,有他护着,自己很难抓到张玄的把柄,即使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录影里出现的人是张玄。 「聂先生说的是昨晚发生模特儿坠楼的歌剧院吗?」他转了话题。 「是,昨晚真是个不吉的日子。」 「发生坠楼事件后,聂先生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不过张玄有上台检查死者的伤势,他做侦探的,看到有事件发生,会本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我还跑去铁架上看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张玄吃完便当,举手主动交代,反正这些他不说,员警也会调查,早晚会曝光的事,他很乐意提前告知。d_a 「你没想到这样做会妨碍到员警办案吗?」 当发现在纵火事件上无法找出破绽后,萧兰草把重点放在了歌剧院上,被指责,张玄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错了,下次我会注意不给你们添麻烦。」 认错态度良好,在没拿到实际证据前,萧兰草没法再说什么,问:「车被偷了,为什么不马上报警,而是兜风?」 张玄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笑笑说:「一辆车而已,又没几个钱,比起报警,我更倾向享受烂漫的夜色。」 这句话由聂行风说来,最具有说服力,萧兰草当然不信,但也没话反驳,只好说:「你们出车祸的地方离百货公司很近。」 原来萧兰草注意到了炸车案跟普通车祸之间的联系,难怪会这么快追到医院来,不过张玄没怕,很正经地回道:「可是这整座城市都没有很大啊。」 见萧兰草脸上的微笑终于撑不住了,魏正义把头转到一边,生怕他看到自己发笑而迁怒自己,还好萧兰草很快放弃了无谓的询问,告辞离开,临走时他对聂行风说:「最近本市治安不太好,深夜连续发生了几起虐杀案,欣赏夜色固然好,但也要注意安全,我不想哪天在太平间里见到你们。」 他像是好言叮嘱,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不舒服,要不是聂行风和张玄在场,魏正义只怕又会忍不住顶撞过去,聂行风却没介意,微笑回了声谢谢。 员警们离开了,门关上,聂行风转回身,见张玄还盯着房门出神,回想刚才萧兰草对张玄的态度,他也感觉疑惑,问:「怎么了?」 「没什么,」张玄回过神,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这是来干嘛的?跑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甩手走人,员警很闲吗!?」 人家哪有问莫名的问题,那不都是被董事长给挡住了嘛,魏正义问:「师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遇到棘手的麻烦了?我表哥很难缠的,他要是盯上了你,很难甩掉。」 所以刚才他看到萧兰草的车停在外面,就知道不好,立刻返回来,还好萧兰草没多纠缠,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掉以轻心,以他对萧兰草的了解,他敢肯定,萧兰草一定是有什么打算了。 张玄没回答,眼帘垂着,不知在想什么,聂行风也不打扰他,坐下来吃饭,等他吃完,张玄说:「我们出院吧?」 见聂行风答应了,魏正义不等张玄吩咐,马上跑去办理出院手续。 陈文靖听说聂行风要出院,立刻赶了过来,本来想劝他再留院观察一下,眼神瞟到双手交抱斜靠在门框上的张玄,再看到他嘴上还歪叼着牙签,一副痞子形象,生怕再被爆头,把到嘴边的一大堆话又全部咽了回去,让助理拿了两套新衣给他们,又交代聂行风小心,有事随时跟自己联络等等。 聂行风向陈文靖道了谢,看张玄那副架势,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经过时顺手将他口中的牙签抽出来,张玄也不在意,笑嘻嘻跟在他后面去换衣服。 「你老同学状态不太好,一脸的衰相,要不要我帮他卜一卦?」 换着衣服,张玄向聂行风提议,换来一声笑——「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赚钱。」 「我是认真的欸,董事长,你觉得我是那么财迷的人吗?」 「不是我觉得,而是天下所有人都这样觉得。」换好衣服,聂行风帮张玄整理了一下衣领,「先把当下的麻烦解决了再说吧,想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玄还要再说,聂行风已经转身出去了,他气得在后面大叫:「算你狠,有本事今后别来求我,招财猫!」 第十章 三人办好手续出了医院,魏正义很殷勤地带他们去了自己的车上,说送他们去别墅,也不管他们是否同意,就把车开了出去,这小动作做得太显眼,张玄忍不住说:「你好像还有事要做。」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4节 「我拜托汉堡先去找人了,师父你跟董事长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跟着,放心不下。」 看不出魏正义跑去义大利混了一阵子,别的没学会,就跟乔学会油嘴滑舌了,张玄懒得戳穿他,问:「萧兰草真是你表哥?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其实他们兄弟身材体格还是很像的,但魏正义爽直健谈,萧兰草则像是肚子里揣了十几道弯的狐狸,张玄很讨厌他那双眼神,总觉得那对眼瞳深处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是我阿姨的小儿子,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表哥,」魏正义在前面开着车,说:「不过我们工作区域不同,平时来往不多,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说笑,我有一点点怕他。」 「不苟言笑?」张玄问:「你在说谁?」 「就我表哥啊,他以前为人很阴沉的,连他的哥哥姐姐跟他交往都很少,一年多前,他去泰国追踪一桩毒品案时,受重伤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几个月没醒,家人都以为没什么希望了,谁知他又活了过来,出院没多久,他就自动请缨去泰国追查那件悬空的毒品案,最后将相关案犯全部缉拿归案。」 聂行风对警方破获东南亚最大的毒品走私案有印象,这个案子还曾一度成为当时最热门的话题,没想到萧兰草居然居首功,张玄也很惊讶,问魏正义,「你表哥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听你提过。」 「我当时在义大利被乔整得焦头烂额,自身难保,哪管得了别人?而且我表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连我大表哥和表姐跟他关系都不亲密,更何况是我?不过他从植物人状态醒来后,就有点变了。」 「喔?」张玄颇感兴趣地问:「都有什么变化?」 「喜欢社交、喜欢喝酒、喜欢泡酒吧,为人处世也圆滑了很多,再加上有能力,所以轻易就升到了高级警司,一下子比我高了好几级,咦,师父你对我表哥这么感兴趣,不会是怀疑他被鬼上身吧?不会啦,他变的都是表面,别看他总一脸笑眯眯,实际上个性跟以前一样毒。」 「看得出来,他一直在针对我们。」 「这不是针对,而是嫉恶如仇,他不了解你们,当然是根据证据做出了判断了,不过我表哥做事虽然厉害,但董事长更厉害,很少有人能把他堵得无话可说,希望董事长不要被报复到,当初我们本家有个人就是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结果被搞得很惨。」 两人听着魏正义的叙述才知道,萧兰草常年在外工作,而萧母急着抱孙子,就有某个亲戚出主意,介绍了女方不算,还让萧母装病骗萧兰草回家。 结果萧兰草匆匆赶回去,到了家才知道是相亲,这做法彻底惹恼了他,二话没说转身就离开了,之后没多久,那个出主意的亲戚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调去了乡派出所,而萧母想打电话给萧兰草求情都找不到人。 魏家本家和分家在警界枝节庞大,为了扩展势力,下面的年轻人被逼相亲的事屡见不鲜,但从没有人像萧兰草做得这么绝,从此再没人敢跟他提相亲,连带着其他年轻后辈被逼的压力也减轻了,所以他在同辈人中很有威信。 「也等于说,同样一句话他来说,大家都不会反对,所以我妈一听说女方家长跟表哥认识,就把监督相亲的事拜托给他了,她知道有表哥在,我一定不敢不去。」 魏正义的父母本来是准备一起来的,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就拜托给了萧兰草,萧兰草做事狠辣,但在不惹到他的前提下,他对长辈还是很尊重的,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躲不掉,那去看看也好,说不定你会对那个相亲对象一见钟情呢。」 「表哥是有说她很漂亮,身材也超棒的,哈哈。」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聊起女人来,很自然就开始眉飞色舞,魏正义谈兴上来,暂时把让人头痛的坏师弟抛开了,又开始聊家里同辈的相亲趣事,很快车开到了别墅,魏家父母偶尔来这里度假,平时它都处于闲置状态。 别墅环境清幽,里面厅室也多,魏正义进去后,拿了备用钥匙给他们,说:「你们随便住,我要先去做事了,晚上还要去豪生饭店相亲。」 「等等,」张玄叫住他,「先带我们去最大的房间。」 「不是吧师父,」魏正义很惊奇地看他,「大白天玩一局就够了,你还要最大的房间,你准备……」 弄嚓嚓的握拳声响起,魏正义立刻闭嘴,乖乖带他们去了酒吧,那是为举办酒会而设计的大房间,靠墙是吧台,正中是供休息和跳舞用的场地,张玄很满意,打量着四周,说:「如果我在这里杀妖,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只要你不弄得到处是血就好。」 看到了张玄眼中漫起的阴鸷,魏正义先为那个不知名的生物默哀三秒钟,好奇心提了起来,他把找钟魁的事暂时放一边,过去关上门,转身回来,发现张玄已在房间四角做好了结界,对他说:「去守着门。」 魏正义见张玄严阵以待,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跑去门口,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撞门声,随即就看到汉堡冲了进来,很兴奋地高叫:「八卦八卦我来了!」 这家伙找人不行,听八卦倒是最来劲,张玄懒得理汉堡,吩咐它跟魏正义一起守门。 有爆料,汉堡很顺从,在门前画了结界线,又顺手从法器里掏出一包瓜子,看看魏正义,递过去,问:「要不要来点?香辣味的。」 魏正义犹豫了一下,接了,这是听八卦看爆料时必须之食品,想忍住都难。 张玄没去管那两个活宝,把手伸到聂行风面前,微笑说:「董事长,帮我把尾戒摘下来。」 当初尾戒是聂行风帮他戴上去的,所以也只有他本人才能摘下。颀长手指伸到了聂行风面前,他握住尾戒轻轻一拔,戒指就轻易从小指上脱离下来,张玄接过去,看到黑银两道戾气在戒指上不断游走,似乎一直妄图冲破封印,他冷笑一声,解开封印,将戒指迎空扔了出去。 眼前烁华闪过,两条巨蟒随光芒现在半空中,发现脱离了困缚,它们急忙向外冲去,却被四壁金光震了回来,几次努力都失败后,强大罡气让蛇形缩小了很多,张玄没再给它们逃窜的机会,甩出索魂丝绑住它们,向后一扯,两条蛇就被扯回,狠狠跌在了地上。 黑蛇先落地,将另一条护在身上,避免了它被跌伤,但索魂丝将他们扣得很紧,一圈圈缠住,金光沿着绳索不时隐现,汉堡忍不住问魏正义,「像不像电感线圈?」 魏正义的回应是直接把刚塞进嘴里的瓜子喷了出来,生怕张玄生气,他急忙把瓜子捡起来。d_a 两条蛇在索魂丝的戾气下发出呻吟,终于黑蛇先承受不住,转换了人形,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半蹲在地上,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皮肤略呈古铜色,五官硬朗刚毅,双目赤红,因为痛苦眉头微皱,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性感,银色那条却依旧是蛇形,紧紧缠在男人身上,粗长蛇身首尾相环,刚好将男人的重点部位遮住,略带情色和猎奇的画面,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身材不错嘛,还喜欢玩人兽py,」张玄调侃着,看过去的眼神却充满冷漠,问:「你们是情人还是兄弟?」 身为俎上鱼肉,男人放弃了倔强,低声说:「我们是兄弟,他是我哥哥,昨晚受伤过重,暂时变不成人形,我们兄弟冒犯大人纯属无奈,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张玄记得昨晚银蛇数次维护黑蛇,甚至不惜向他磕头求饶,看着银蛇蛇形和人形交替隐现,将男人缠得紧紧的,它的容貌跟黑蛇近似,虽然伤重,但看他们的眼神依然透着戒备和警告的色彩,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护短感觉真不像一个哥哥该有的。 他冷笑:「现在怕死,知道求饶了,那你们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放过我?」 「我们跟那人订了契约,不敢违抗他……」 黑蛇刚说完,就看到聂行风沉着脸走到近前,一言不发,把犀刃唤了出来,然后手起刀落,银蛇发出一声急促的高叫,不顾索魂丝上的戾气,蛇身窜起,挡在弟弟面前,犀刃杀气太重,两人无法躲避,都准备闭眼受死,还好张玄及时拦开了,看着聂行风,笑嘻嘻地说:「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聂行风淡淡说:「冷静地斩草除根。」 「那也要先问清他们是受谁的指使。」 「这个我可以自己查,现在我只想杀人,他们害你这么久,不除掉我气不顺。」 「别这样嘛,」张玄握着聂行风的手,把犀刃从他手里取下来,说:「就是因为他们害我这么久,才不能杀,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那就杀一个,让他们自己来选择。」 这招真够毒的,见蛇妖听了聂行风的话,身体同时一颤,果然被震住了,张玄忍住笑,跟聂行风配合默契,说:「这个办法不错,就让他们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 「这件事归根究柢,是我们咎由自取,如果大人要报仇,就拿我的命来抵偿吧,请放过我的哥哥。」黑蛇男人马上作出了决定,仰头看他们,正色说:「不过那个强迫我们害人的人,我们确实不知他的来历,只知他法术很强,是修道高人。」 他们原是上古腾蛇的后人,一直久居深山修行,某日有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山中,两人不敌,被强迫跟他订了契约,然后困在了尾戒里,照他的吩咐用毒加害戴尾戒的人,但那个人一直没显示真面目,所以他是什么身分,他们也不知道。 张玄听着黑蛇叙述,仔细打量他们,两人虽然气场暴戾,却很澄净,不像作恶妖类,黑蛇仰着头,可以清楚看到他左边眉角上隐现的黑金印记,宛如利刀形状,那是订契的证明,张玄眼中精光一闪,问:「是不是林纯磬?」 黑蛇面露不解,看他的表情不像撒谎,而且以林纯磬的道行,也没那个本事制住这两条暴戾神物,尤其是那条银的,一副凶相,要不是身受重伤,又被索魂丝制住,一定会冲上来咬他们,于是张玄对聂行风说:「那我们回去问林纯磬好了,至于他们……」 他指指银蛇,「这条太凶,把它干掉好了。」 「不要杀我哥哥!」黑蛇男子急忙将银蛇推到自己身后,说:「我们兄弟虽然一体共生,但灵力各不相同,哥哥法力不高,不过他天生灵元富厚,养在家中,可保一家安康,财源滚滚,我的天性则是习惯杀戮,伤害你们的事多是我做的,所以要杀就杀我吧!」 「财、源、滚、滚!」张玄的眼睛顿时亮了,欣喜地问:「那不就是神虫?可以生宝生财一变二二变四的神虫?」 「张玄!」 听了黑蛇的话,聂行风就知道这两条蛇的命可以留下了,因为那四个字正戳中张玄的命门啊,他很无奈,银蛇似乎也有些不爽,探头正要说话,被黑蛇重新推到身后,点头道:「是的。」 张玄马上收了索魂丝,又把犀刃还给聂行风,甜甜地叫:「董事长?」 「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就因为差点被害死,所以才需要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偿还债务,我要的不多,一百年主仆契约怎么样?」 一百年还说要得不多!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不过跟没命相比,双蛇自然选择契约。d_a 魏正义嗑完瓜子,见索魂丝收回后,银蛇也慢慢转成人形,两个大男人赤身裸体靠在一起不太雅观,他推门跑了出去,汉堡也想溜,被张玄叫住,说:「拿毛笔和朱砂来。」 它真的不是式神胜过式神啊! 汉堡满腹怨言地领命去了,魏正义拿来外衣,给两人披上,银蛇看似凶恶,化成人形后,相貌反而比弟弟温雅很多,头发略长,微微低垂着头,看起来很温顺,他接过衣服先给弟弟披上,然后才是自己的,还不忘跟魏正义说了声谢。 「你们被强迫订的契约我解不了,不过可以破,你们叫什么?」 「我叫银墨,哥哥叫银白。」 「把名字倒过来就更好了。」 张玄唠叨着,咬破自己的食指,又眼巴巴地看聂行风,聂行风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把手指凑到他嘴边,张玄咬破后,将血混进朱砂,毛笔蘸朱砂,分别点在银墨和银白眉角原有的契约之印上,两大神力随朱砂法印汇入双蛇身上,曾经的黑金印记登时破了,张玄点完后,看到小小一点朱砂恰好滴在银墨的眉角边,鲜红妖异,他很满意,问聂行风,「如何?」 聂行风自然不会说不好,银白看看弟弟的脸,阴戾之气终于消散了,眼眸中闪过微笑,道:「很好。」 银墨却不置可否,只低头向张玄道了谢,他态度温顺,却带了几分不情愿,张玄也不在意,任何一只自由惯了的神物被强迫订契,都不会舒服的,习惯就好。 他把尾戒还给了银墨,说:「其实我们家很民主的,你们可以随意打发时间,只要在我召唤时出现就好,当然,如果你们会做饭就更好了,我们家正好缺个厨子。」 把神物弄来做厨子,聂行风揉揉额头,真不知道张玄是怎么想的,银墨却爽快地点头,说:「哥哥不喜欢化人形,有什么事吩咐我来做就好了。」 「好,」只要有人做就ok,张玄看看银白,很感兴趣地问:「蛇形的话,你平时是睡米缸还是睡酒窖?金库也不错,冰冰凉凉的,你一定喜欢。」 神虫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窝在哪里,哪里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有用完的一天,所以张玄最希望银白可以选择金库,不过银白对他的询问爱理不理,银墨怕惹恼他,忙说:「哥哥平时都是跟我在一起的……他所在的地方,大家气运都会上升,不是一定要睡米缸。」 「喔。」 对于无法看到神虫睡米缸金库,张玄颇感遗憾,聂行风趁他还没想到其他奇怪的点子,给魏正义使了个眼色,让他带银墨兄弟去休息,魏正义走后,汉堡也离开了,继续它寻人的工作。 大家都走了,张玄看看被咬得伤痕累累的食指,觉得虽然代价有点大,但还是物有所值的,见聂行风一直不说话,他啜着食指问:「董事长你不高兴我收留他们啊?」 「我觉得他们还有隐瞒,这件事不像他们说得那么简单,留在身边,很可能惹祸上身。」 张玄相信聂行风的眼光,以他的阅历不可能看错人,踌躇道:「那要杀掉吗?可是杀掉神虫好可惜啊,董事长你知不知道把神虫放米缸粮仓里,粮食就永远不会见底,家里进了这种神物,一定百事顺心,家业兴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而求之不得……」 说来说去还不是舍不得钱?不过双蛇气场清澄,不像是恶妖,所以暂时放在身边管制也好,看他们会玩什么花样,聂行风心里盘算着,说:「那就养着吧,谅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对你出手。」 魏正义和汉堡离开后,双蛇也不知藏去了哪里,家里只剩下聂行风和张玄,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现在才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张玄去卧室睡了一觉,傍晚醒来,看到聂行风站在窗边低声讲电话,等他挂断电话,张玄问:「谁呀?」 「乔,」聂行风的微笑在夕阳下讳莫如深,「问起魏正义的事,他看上去很生气。」 「能不气吗?养得好好的家犬一声不响地溜掉。」 什么时候魏正义变成伯尔吉亚家族的家养犬了? 聂行风没再就这个深奥问题继续讨论,回到床上,拉开张玄的衬衫,张玄仰头看他,微微笑:「要来吗要来吗?」 「看伤!」 聂行风把跃跃欲试的情人打击了回去,仔细看了他的身体,张玄皮肤白净,在剑伤不发作的时候,完全看不到疤痕,现在尾戒的毒已经除了,希望旧伤不要再频繁发作,他没有告诉张玄,其实刚才他还跟小白聊了一会儿,小白说正在努力帮他们查找哪里有根除剑毒的良药,让他稍安勿躁,还提醒张玄近期最好少用法力,以免伤势加重,可是想也知道张玄是不会听的。 「在想什么?」张玄用手指转着他的发丝,问。 「在想怎么让你听话。」 聂行风帮张玄把衬衫扣子扣上,看时间不早了,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出去吃吧。」乔的来电提醒了张玄,兴致勃勃地跳起来,「去豪生饭店,吃大餐顺便看戏。」 「张玄,我们现在好多麻烦事……」 聂行风想说你就不要再添乱了,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张玄认真地说:「所以才要苦中作乐嘛!」 蜜汁煎小牛排,酱汁鸡柳,沙拉蔬菜加南瓜汤,还有法国红酒,半个小时后,坐在豪生饭店的餐桌前,看着桌上这一大堆美食,聂行风很想问张玄——这就是你所谓的苦中作乐? 陪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银墨,张玄的理由是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银白不喜欢这种气氛,化作一条手指粗的小银蛇,盘在银墨手腕上混了进来,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加工精巧的银镯。 银墨穿的是魏正义的衣服,他身材纤细,穿魏正义的衣服稍微有些肥大,却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飘逸洒脱的气质,身为修仙的精怪,银墨相貌也很出众,但他不习惯出入公众场合,表情有些僵,一直低头拨着面前的培根什锦蔬菜蛋炒饭。 「为什么这么多菜,你们只吃蛋炒饭?」张玄嚼着鸡柳,很遗憾地说:「修仙修得这么辛苦,那还不如做人。」 「习惯了,吃太油腻的东西会不舒服。」 银墨看看摆在张玄面前的美食,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个无情无心的北海神祇。 他们吃着饭,魏正义和相亲的女生陆续到了,陪女生来的是萧兰草,他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三人,却没作声,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魏正义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坐下跟女生简单寒暄后,就点了菜闷头吃起来。 「那女孩挺漂亮的,拜托,不要把人家看得还不如他盘子里的牛肉,聊聊天也好嘛。」张玄喝着酒评价。 魏正义显然不这样想,他心里有事放不下,漂亮女孩平时见多了,也没觉得她更出人一等,所以现在只想着赶紧吃完饭,找个借口走人。 女孩被干晾,脸色不太好,萧兰草只好陪她聊,但萧兰草不是主角,见随着聊天,女生的兴趣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有些不耐烦了,在桌底下踹了魏正义一脚,给他递眼色,魏正义很怕萧兰草,不敢再无视,可是又没话聊,于是张口问女生一句。 「妳今年多大了?」 萧兰草抚额把头转到一边,很想把这个不懂事的小表弟一脚踹出去,第一次见面,哪有这样问话的? 女生涵养很好,没有直接把不快表现出来,说:「我认为问女生年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那你来问我好了,我今年三十五,喜欢吃火锅、海鲜烧烤,偶尔也会吃吃子弹,不过这是被迫的,平时休息没什么娱乐,因为我的娱乐时间都被师父、师弟抓去当苦力了,啊,对了,有点最重要的我没说,我除了捉坏人外,还兼职捉鬼。」 萧兰草抬起手,按在了腰间的枪上,暗示魏正义信口开河也要有点分寸,可惜魏正义正说得兴奋,没看到,女生却被他逗笑了,说:「你真会开玩笑,我听伯母说你还不到三十呢。」 「那种话你也信?难道你不知道政府官员说话就像女人的三围一样,要上下加减十,才能得出正确数值吗?」 「形容得真贴切。」 魏正义误打误撞,反而把女生逗开心了,开始追问他的捉鬼经历,这一点是魏正义始料未及的,但面对热情的提问,他又不能无视,只好随便拣了几个在网上看到的灵异故事讲给她听,萧兰草无聊得快睡着了,张玄在对面也看得很无聊,酒喝完,他觉得没戏看了,正准备买单,就见魏正义拿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后,做出一副很纠结的表情。 「乔!」他很肯定地说。 张玄的直觉没错,来电的确是乔,所以魏正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他退出坐席,接通后小声问:「什么事?」 『这话应该我来发问吧师兄,』乔操着越来越流利的汉语,笑吟吟地说:『你一声不响回国相亲,不该给个解释吗?』 「我这不是没时间说嘛。我妈催得那么急……」魏正义说完,突然感觉不对,他口气一转,很硬气地反问:「喂,我相亲,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啊?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师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冷冽的语气,表示乔现在没说谎,魏正义在心里打了个突,别看平时师兄弟打打闹闹的,可乔一旦变脸,他还真有点犯怵,再结合乔的个性,他更觉得紧张,本能地看看周围,最后眼神瞄向窗外。 「你不会是也回来了吧?」 『你说呢?』乔轻笑,『既然你说她很漂亮,身材也很棒,那我当然要来欣赏一下了。』 「你你你你!」自己说过的话被完整拷贝过来,魏正义只觉得头皮发麻,大叫:「你监听我!」 『没事做,玩玩而已,就像现在,我就在看一场好戏,相信接下来会更精彩,你没说错,那女孩挺漂亮的,据说家世也好,不过要是死了,那再好的东西也没用了吧?』 魏正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乔不会闲得做威胁人的事,所以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大声叫道:「我警告你,你别胡来!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你要是不爽,直接找我,别伤害别人!」 『魏警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你来管,如果不服,尽管来抓我好了,要我报地址吗?』 乔口气越来越冷,魏正义不敢再跟他对抗,真怕这个黑道头子一个不高兴,什么都会做出来,只好软下语气,说:「这次是我不对,回去我们慢慢说,你别为难别人好不好?」 『太晚了,狙击手的枪已经架好了,他就在对面公寓的相同楼层里,听说这个杀手口碑不错,不知这次会不会失手……』 魏正义立刻看向窗外,紧张得声线都绷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 『准星对好,他马上就要扣扳机了。』 灯光明亮的餐厅里,魏正义根本无法捉到准星的落点,不过这时候他顾不了太多了,大声喝道:「趴下!」 萧兰草在看到魏正义讲电话时不断看窗外,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在他大喊同时,马上按住女孩一齐扑到了桌下,几乎在这瞬间,剧烈声响传来,临窗玻璃被击得粉碎,震响伴随着客人的尖叫,顿时充斥了整个餐厅。 看到眼前的惨状,魏正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听手机对面清亮嗓音笑道:『真够劲,听爆破声,枪口直径至少……』 「乔瓦尼,如果我朋友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不想再听到乔的声音,魏正义大吼完后就立刻挂了电话,跑到餐桌前,蹲下问:「你们怎么样?」 窗户碎片溅了一地,还好萧兰草反应快,女孩只是受了惊吓,萧兰草把她推给魏正义,让他照顾,自己往对面看了一眼,飞快跑出去,魏正义急忙叫道:「凶手在对面大楼同一层,表哥你小心!」 张玄和聂行风看到发生意外,都赶了过来,魏正义心烦意乱,没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先扶女孩出去,张玄看看被打得粉碎的玻璃窗,又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听到了魏正义刚才对萧兰草说的话,说:「我们分开去堵人。」 「好!」 两人跑下楼,银墨也想去,被银白拦住,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蛇语说:「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别插手。」 「可他们有事,我们也没好处吧?」 银墨虽然这样说,却还是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银蛇沿着他的袖口游到脖颈,伸舌舔去他唇边沾着的汤汁,感觉味道不错,说:「南瓜汤好吃。」 银墨立刻舀了一勺汤给它,银蛇舔了一口,马上就厌了,说:「我想吃神棍吃的那种肉。」 「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荤了,哥哥。」 「所以我才想吃。」 那也要有钱才行啊。 银墨久居深山,不了解这里的物价,不过看餐馆的装潢,就知道价格一定不菲,他犹豫了一下,见银白转而游向张玄的餐盘,急忙攥住蛇尾把它拽了回来,叫来服务生,指着那些餐点,说:「再帮我上一份同样的。」 餐厅玻璃被打碎,虽然有主管和警卫负责安抚客人,但整个大厅的状况还是很混乱,服务生惊异地看了一眼这位俊秀男子,很想知道他怎么还吃得下去,不过既然客人点了,他也只能照做,记好菜单退下。 「那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等他们回来好了。」抚摸着绕在自己肩上的银蛇,银墨说。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5节 《待续》 第一章 靠近公寓大厦后,张玄给聂行风打了个手势,他拐去大楼后面,楼后光线昏暗,他刚靠近,就看到一道影子飞速闪过,忙追了上去。 影子速度很快,张玄追着他跑进后面的小巷,巷子里没灯光,影子也消失了,张玄打开手机,准备跟聂行风联络,谁知冷风突然从背后传来,他急忙闪开,跟着一脚踢了过去。 男人扑了个空,被他踢得向后退了两步,张玄不给他缓冲的机会,又连着挥上几拳,对方功夫不错,都轻易闪开了,两人在黑暗小巷中斗了几个回合,张玄听到了拉枪栓的声音,他立刻甩出索魂丝,银索狠狠击在那人背上,男人痛得闷哼一声,撞上后面的围墙,张玄趁机用索魂丝卡住他的喉咙,制住了他的反抗。 清冷月光从云后闪出,照亮了男人的面容,张玄冷冷看他,说:「果然是你。」 「用法器可是胜之不武啊。」男人败了,索性放弃反抗,桃花眼挑起,微笑回道。 「总比你用枪好,萧警官。」张玄冷笑。 「我刚才在追杀手,看到你跟过来,还以为你是同伙。」萧兰草笑得一脸无辜,「你知道对付恶人,绝不能心慈手软的。」 「说得一点都没错。」 张玄加大手劲,把萧兰草的头顶得仰了起来,月光照在他眼瞳上,清楚映出了里面的瞳仁,一目两眸,双瞳重迭在一起,诡异而又漂亮。 难怪今天看到萧兰草时,就觉得他不对头了,只是午后阳气正旺,削减了萧兰草身上的精怪气息,他才不敢肯定,现在则没有半点怀疑了,冷笑道:「好久没遇见重瞳了,如果这不是天生的,那就是你附在这具躯体上导致的,妖孽,还不滚出来!?」 「你确定吗?」身分被点破,萧兰草一点都没慌张,好整以暇地说:「我出来的话,他可能会死啊。」 「他本来就死了!」 「那要不要赌一把呢?不过我想不管是魏家还是萧家,都不会感激你替天行道的,天师大人。」 张玄冷冷盯着萧兰草,那对重瞳很明亮,证明躯体本身的主人还有生命迹象,他看不到萧兰草的元神,刚才一记索魂丝又没把他打出躯体,可见他是跟宿主达成了什么共识,至少他不是强行附身,才可以两人同用一体。 这种的最麻烦,他不能跟萧兰草拿别人的生命来做赌注,只好稍微松开力道,说:「不管你是什么精怪,有什么目的,都最好小心点!」 萧兰草完全没被张玄的气势震到,微笑回望他,忽然问:「如果我说我来的目的是因为你,你信吗?」 月光在重瞳上折射出妖异的光芒,张玄一怔,便见那张俊俏脸庞突然靠近,他急忙向后退,脸颊温热传来,随即萧兰草笑声响起,脱离了他的桎梏,揉着被压痛的喉咙,随意往墙上一靠,说:「天师大人,您还真纯情呢。」 可恶,居然被一只不知是什么妖怪的妖怪给调戏了! 张玄眼眸瞇起,戾气激扬下索魂丝就如活物般窜上了掌间,随时等待他的击发。 感觉到他的杀气,萧兰草收起了笑颜,双手举起,以示告饶,正经说:「我不会伤害他的,对于这具躯体,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更紧张呢,天师大人放心,我只是闲着无聊来玩玩,等玩够了,自然会走的。」 张玄咬着下唇不作声,他最讨厌这种没什么恶行,就只会瞎胡闹的精怪,收又不能收,杀又不能杀,否则一道索魂丝灭了它,那就天下太平了,冷冷问:「你准备玩多久?」 萧兰草歪着头想了想,「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一辈子,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是啊,如果精怪是在宿主重伤昏迷时附身的话,那他的离开也等于说宿主将有生命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说,萧兰草的亲人是不希望这个状况发生的。 张玄没再拦他,萧兰草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说:「对了,刚才那些人是来对付我的,害得我表弟和他女朋友受惊,请替我说声抱歉,还有,顺便跟他朋友也道声谢。」 「你惹的祸你自己担,别伤及无辜!」 「还不都是因为我升得太快,有人看我不顺眼,不过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等我离开后,这个正主的位子能坐得高高的嘛,你也知道他们家对名望权势多么的热衷。」 萧兰草说得体贴,但微笑透着淡淡冷意,让人无法看透话里的真假,看着他的背影,张玄嘟囔道:「希望如此。」 萧兰草离开了,也带走了流淌在空气里的暧昧,张玄不会自恋到以为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精怪的家伙真喜欢自己,但萧兰草的表现还是让他沾沾自喜,很难得的他跟聂行风站在一起,有人会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别是另有图谋就好。 手机响了起来,是聂行风的来电,说他们没有堵到杀手,问他这边的情况,听到魏正义在对面,张玄没提萧兰草的事,只说他也追丢了,现在就过去跟他们会合。 『你好像很开心?』张玄不是个会掩饰心情的人,聂行风马上感受到了他轻快语调下所表达的心境。 「刚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回去跟你说。」 张玄关掉电话,返身往回走,谁知没走两步,就感觉到空气的冰冷,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踩到积雪后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发现冰冷感在无形中加重,空气像被冻住了,化成一面面透明墙壁,将他困在当中。 张玄放缓了脚步,看向脚下地面,不知何时道路竟覆上了一层白霜,霜中零星透着白骨的残骸,远处灰白身影飘闪,依稀是俞晴等骨妖的模样,他垂下索魂丝,眼眸扫过伺伏四周的妖魅,喝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 见行迹被发现,俞晴索性现出身形,率手下踩着白骨落在张玄面前,高声喝道:「把心还我!」 众鬼听随俞晴的号令,做出圆圈状将张玄重重围住,有些是人形,有些则是白骨一具,月下泛起森寒颜色,和设下的白骨结界汇为一体,不给张玄逃离的余地。 张玄没把这些骨妖的小法术放在眼里,背包被钟魁带走了,为了不让他们去找钟魁的麻烦,他故意说:「到我手的东西就是我的,要找个阴时出生的人的心不容易,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能让给别人?」 「你修道,要人心干什么?」 「那你们都化成人形了,更不需要一颗心。」 「你懂什么?那是主人……」 俞晴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张玄是在故意套她的话,急忙剎住,张玄的目的达到了,笑嘻嘻说:「妳的主人也是一堆骨头吗?有几百年历史了?」 「没心,就拿命来!」 被张玄激怒了,俞晴的身形突然暴涨,跃过来向他发起攻击,她用手骨当兵器来用,居然颇为霸道,其他骨妖也随之跟上,小小的骨阵结界被它们的戾气引发,四壁结成厚厚冰块,铺天盖地地向张玄击来。 张玄展开索魂丝,拦住逼来的杀气,冰块在靠近后被银索荡开,变回曾经的骨棒状态,打在那些骨妖身上,道行浅的骨妖马上就被打得全身散了架,散乱一地,想重新聚起人形,张玄的道符已经弹出,半空中划过一道火光,点着了散乱满地的白骨,用罡火将它们燃尽。 俞晴看到同伴的惨状,怪叫一声再度向张玄冲来,她的法术相对来说比较高深,张玄身上又有伤,不敢轻易动用索魂丝的神力,堪堪跟她打个平手。 她很聪明,为了避开张玄的道符,一直不逼近,只施法用白骨化成的利剑攻击他,就算张玄反击,伤的也是冲在前面的骨妖,伤不到她半分。 数招过后,骨妖结界终于在索魂丝的戾气下崩塌了,白骨化成碎片四溅,外面的空气吹来,空间暖和了很多,张玄趁机将道符抛出,半空中道符一片洋洋洒洒,腾出火焰光华,将余下众鬼困在当中,俞晴也不小心被罡火烧到了脸,痛得捂脸大叫,漂亮的一张脸顿时化回骷髅模样。 张玄正要趁胜追击,手臂突然一阵剧痛,旧伤发作了,让他的动作稍微滞怠,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魏正义的大嗓门遥遥传来。 「师父!」 俞晴受了伤,又见张玄的同伴赶到,不敢再停留,急忙念咒离去,张玄想追她,却有心无力,见聂行风也赶了过来,他放弃追赶,收回索魂丝,恢复了平时的散漫。 「那些骨妖追来了?」聂行风一赶到就发现张玄脸色不好,不由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几个自不量力的小鬼而已。」张玄满不在乎地说。 他收了法器,旧伤疼痛也慢慢消了下去,问:「你们怎么会过来?」 「你这么久都不回来,董事长说你可能遇到了麻烦,我们就赶过来了。」 魏正义送相亲的女孩搭计程车离开后,就马上过来跟聂行风会合,看到张玄被众鬼围攻,还有飘落满地的道符灰烬,他说:「看起来很麻烦。」 「还好,」张玄将俞晴的事略过,对魏正义说:「我刚跟你表哥分开,杀手是你表哥的对头派来的,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还说要谢谢乔提醒。」 「欸,刚才的狙击不是乔做的?」听完张玄的复述,魏正义张口结舌,呆呆地说:「怎么办?我刚才还把他痛骂了一顿,糟了糟了糟了,这次死定了……」 他原地转了两圈,见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怜悯的表情,忍不住叫道:「你们干嘛这种反应?他当时把状况说得那么清楚,还威胁我,换了任何人,都会认为是他做的吧?他个性那么极端,根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是你笨,我就不会这样想,董事长也不会。」张玄说:「看来你对乔还要再多点了解才行,以他的势力,在跟踪你的同时发现杀手的存在是件很简单的事,所以他才故意打电话把你调开吧,他要真杀人,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的,最多是心情不爽,威胁你一下。」 魏正义无话可说,转头看聂行风,苦兮兮地叫:「董事长……」 聂行风点头,「我想对乔来说,你的存在是不同的,他知道你的底线,所以不会真的做让你痛恨的事。」 这等于说,刚才要不是乔的警示电话,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魏正义表情更苦,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乔,一接通就堆起笑脸,甜甜地叫:「师弟……」 乔声线平淡,『麻烦解决了?』 「解决了,刚才是我犯浑,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了,谢谢你,要不是……」 『很好,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提头来见!』 「欸?」 电话挂断了,一连串的忙音后,魏正义转头问聂行风和张玄,「提头来见,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思?」 「据我所知,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有呀——提头去见。」 张玄兴致勃勃地嘲笑着魏正义,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了一会儿,笑容顿时消下了,吼道:「没钱你点什么大餐?什么?哥哥想吃?是不是哥哥想要吃月亮,你也会去天上摘给他?对,我知道你哥他不是天狗,对月亮没兴趣,你让我吐槽一下可以吗?好啦好啦好啦,我马上过去,就这样。」 他气呼呼地放下电话,聂行风笑问:「银墨出事了?」 「是他哥哥又吃牛排又喝南瓜汤,还被人家发现他带攻击性宠物进餐厅,他没钱付帐,现在被扣住了,让我们去赎人。」张玄越说越气,揪住聂行风的衣服用力摇,「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两个,除了惹事他们还会做什么!?」 为了杜绝银墨兄弟的乌龙事件再度发生,次日一早张玄就把他们俩揪起来,让汉堡给他们进行人类社会生存法则的填鸭式教育,早饭吃完,汉堡也大致讲完了,口干舌燥的想去找水喝,张玄揪着牠的翅膀把牠拉回来,说:「把董事长给你的金卡给他们两张,免得下次他们再被扣住,还要让我去赎人。」 汉堡昂起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张玄气道:「你那么多卡,少两张又不会死。」 「我也很想死啊!是你不让我死啊!」 汉堡气鼓鼓地说完,把两张信用卡和现金卡给了银墨,然后翅膀一拍,出去继续找钟魁了。 魏正义吃完饭,也出门找人,他这次回来是以度假的名义,现在还在假期中,时间安排上倒是很充裕,只是精神状态不好——任谁的脖子上悬把刀的话,精神都不会好的。 张玄让魏正义带银墨一起去,找人同时顺便熟悉一下人类的生活环境,银白还是一副蛇形,懒洋洋的盘在沙发上睡觉,不想动,银墨哄了牠好久,牠才懒懒地爬到银墨的手腕上,银镯一样的绕住,陪他一起去了。 「这是当哥哥的吗?这根本是在养儿子吧。」张玄嘟囔完,又笑嘻嘻地向聂行风提议:「大家都走了,我们也去办事吧?」 「去哪里?」 「床上。」 不赞同的目光投来,张玄只好举手投降,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的招财猫,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干嘛这么认真? 「开电脑,帅哥,我给你看点好玩的东西。」 魏正义有带笔记型电脑过来,聂行风打开后,张玄把随身碟插进去,里面装了从傅燕文那里拷贝来的档,随身碟很小,几经波折却完好无损,张玄点开档案给聂行风看。 「这些都是曾去傅燕文那里算过命的人,如果傅燕文跟骨妖是同一人,他们就可以通过算命来寻找目标,董事长查下最近的事件新闻,看有没有死亡的人跟名单重合。」 名单里有几个人他们认识,比如丁许虹和刘正威,刘正威就是星晖公司分部的刘经理,丁许虹自杀当晚他表现得很反常,还有一个是星晖的签约模特儿陈青,张玄曾看过他的讣告,现在他已经被无常拘去地府了。 很可惜,在查对了一番后,他们发现跟近年来各种杀人事件相比,请傅燕文算过命的人死于非命的少之又少,张玄有点郁闷,说:「会不会他还有其他秘密档案?」 「为什么你对傅燕文紧追不放?」 「因为长青馆跟老屋的气场很奇怪,傅燕文又跟俞晴比邻,就算他们不是同一人,也一定狼狈为奸啊。」 说来说去张玄还是因为张三,才会对傅燕文这么在意,聂行风倒觉得这不是重点,他在丁许虹的名字上打了个圈,说:「我觉得丁许虹才是关键,她接触过傅燕文,接触过俞晴,给了钟魁一个可以拘住死人魂魄的尾戒,最后又以诡异的方式自杀,却找不到魂魄,我们可以去问一下刘正威,他应该知道一些内情,至于俞晴,既然她已经找上门了,相信她不死心,还会再来的。」 「啊,我知道陈青是怎么死的了!」听着聂行风的解释,张玄大叫。 陈青被无常带走时,胸口不是一片血肉模糊吗?那晚他在美甲店拿到的木盒,里面没有正常人需要的贵重东西,只有一颗心,正怦通怦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放在窗前吸收盈月阴气。 如果那颗心是陈青的,就对应上了萧兰草说的有很多虐杀案和白无常的最近忙翻了的话,无常还想让自己帮忙,靠,还真被他的乌鸦嘴说中了,现在麻烦事临门,想不帮忙都不行——心被钟魁拿走了,现在不知去向,看骨妖的反应,那东西对它们很重要,如果找不回来,一定会再杀人,他惹的麻烦一定要他自己解决掉才行啊! 「既然死者都跟星晖有关,那我们就去星晖探探底。」 聂行风关了电脑,开车去星晖,坐上他的车,张玄想起了自己的i oper,有点郁闷。 「我最爱的小车被爆掉了,我还没找它们算帐,它们还敢来跟我要心脏,我不会放过那些骨头鬼的,这笔帐不算,誓不为人!」 怎么算帐?难不成让那些鬼赔他一辆车吗?聂行风倒觉得骨妖炸车的行为很离奇,不过为了不惹张玄伤心,他没多说,打开了车里的电视。 没有好看的节目,张玄兴致缺缺地转着频道,忽然看到早间新闻在报导刑事案,案发现场围了警戒线,记者和人群被疏散得很远,里面是什么状况完全看不见,只听报导员在解说是凌晨发生在郊区的虐杀分尸案,镜头中还隐约晃过萧兰草的影子。 「会不会是骨妖做的?」张玄首先想到了陈青被掏心的惨状。 聂行风无法回答,说:「先跟刘立威见了面再说。」 事不遂心,他们去了星晖后,并没见到刘立威,前台小姐说刘经理这两天都没来公司,张玄用刑警证套出了刘立威的住址,结果家里也没人,他们按了好久的门铃也不见回应,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老规矩?」张玄用眼神询问聂行风。 聂行风没说话,私入民宅是典型的犯罪行为,可是在张玄的影响下,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了,在觉察到刘正威有问题后,他居然也是不妨进去一查的心态。 沉默就代表同意,张玄怕他反悔,急忙用特制的钥匙开了门,两人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张玄被呛得连声咳嗽,说:「他也钱不够花吗?除了做经理外,还兼职开中药店?」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爱钱的张玄。 聂行风在心里吐着槽,走去厨房,厨房橱柜里放了很多中药包,灶上也有煎药的砂锅,张玄则去了其他房间,刘家很空也很乱,不像有女主人的感觉,尽头的大房间里到处都挂满鸟笼,有些还是特制的,打造得精巧华丽,有两只鹦鹉关在里面,因为很久没进食,饿得喳喳叫个不停。 看来刘正威的状态很糟糕,连宠物都忘了喂,聂行风拿出手机,打开之前汉堡传给他的照片,汉堡的意思是也想要这样的「豪宅」,不过他当时正在跟踪张玄,没去理会,现在发现两家的装潢很像,各式各样的鸟笼连接着挂在一起,就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丁许虹不会是刘正威的情妇吧?」 想起丁许虹死时刘正威的反应,张玄觉得可能性很大,马上打电话让汉堡过来。 聂行风走进隔壁的卧室,床头桌上也放了好多药,张玄拿起一瓶看了看,上面是一连串的英文,他水准有限,看了半天,嘟囔:「好像是补肾的?哇靠,肾虚还找情人,胃口可真大。」 「不是补肾,是治疗肾衰竭。」 「那不就是尿毒症?可是看刘正威的状态,还算不错啊。」 「肾衰竭和尿毒症并不一样,肾衰竭也分急性和慢性,如果是急性还好,如果转化成慢性……」 「他需要换肾!」 突然之间,所有问题因为这个点完整地连接到了一起,张玄想到了钟魁,那个到死还被蒙在鼓里的家伙。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叫我来这里?」 汉堡的聒噪声打断了张玄的思绪,牠从窗外飞进来,当看到房间里整排的鸟笼时,兴奋了,大叫:「董事长大人,我想要的就是这种的,做给我吧?我今后一定好好努力做事!」 「你先把目前的任务做好再说。」张玄说:「你一直没说去了丁许虹家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歌剧院里?」 「啊,我忙得忘了说,」汉堡转头打量房间,说:「这是不是那个叫刘……刘什么的家?我听丁许虹说要杀了他的,她还打电话给一个姓傅的男人……」 丁许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汉堡不知道,不过当晚牠就被丁许虹送去了歌剧院,那晚星晖在歌剧院举办时装秀,但丁许虹带牠去的地方却不是舞台,而是从后门进去的,半路他们被刘正威的手下拦住,丁许虹也没勉强,拜托那些人把鸟笼转交给刘正威后就离开了。 不过当时刘正威正在忙,他的手下就随手把鸟笼挂在了一边,汉堡打了会瞌睡,等一觉醒来时,发现大家都走了,牠自己孤零零地被关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周围徘徊了很多凶恶的阴魂,牠化回原形一番打斗后冲了出来,到了前台才知道丁许虹已经死了。 听完汉堡的叙述,张玄恨不得一张道符抽死牠,大叫:「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重要啊?」 汉堡摆出一副不是我的错的架势,张玄无话可说,知道再骂牠也无济于事,问:「你被送去了歌剧院的哪里?」 「不知道,鸟笼蒙了布,我看不到。」 「你的法术呢?」 「用法术不花钱的啊?没事我用法术玩什么窥视?」汉堡说完,自己也觉得理亏,嘟囔:「让我想想,我应该可以找到路的。」 算了,这点小事他还是不麻烦鹰大爷了,张玄把问题放到重点上——「所以,傅燕文告诉丁许虹可以用命来交换孩子的命?」 「我只听到这么一句,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原来丁许虹自杀不是想变厉鬼索命,而是想留住孩子,尾指是阳气最终滞留的地方,以红线束结,可留住人在阳间的最后一口气,再在双足缠线,困住魂魄,这也是他们找不到丁许虹魂魄的原因,至于傅燕文教了丁许虹用什么办法换命,他还不清楚,总之不会是好办法,一个做不好,可能还会有无辜的人被牵连进去。 张玄摆摆手示意汉堡可以走了,汉堡临走时又连连叮嘱聂行风关照一下牠的豪宅,直到张玄听烦了,把道符拿出来警告,牠才不敢言语,飞快飞远了。 「原来钟魁就是这样死的。」 两人出了刘正威的家,在回去的路上,张玄叹道。 ——刘正威肾功能出了问题,也许糟糕到需要靠做透析维持生命,他想换肾,可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肾脏,所以把主意打到了钟魁身上,利用钟魁对丁许虹的不设防对他下了手,可是手术中途出了问题,肾没拿出来,人也死了,所以当丁许虹看到钟魁时,才会那么吃惊,从她的行为上看得出她对钟魁还是有点感情的,可是最终敌不过她对刘正威的爱情。 「肾功能衰竭者的精子有问题,那个孩子本来就很难保住,钟魁死了,失去利用价值的丁许虹被踢掉,她心里不平衡,所以才千方百计想杀了刘正威……」嘟囔到这里,张玄突然大叫:「那些鸟食哪去了?」 「如果在刘正威那里的话,他可能有危险。」 「他不会蠢得吃鸟食吧?」 「爱鸟之人都会随身携带鸟食,如果是剧毒,刘正威不需要服用,光是触摸就可能会慢性中毒,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抵抗力也很低,他也在傅燕文的名单里,也许他就是下一个目标。」 听着聂行风的叙说,张玄紧张起来,「那要尽快找到他才行,这个就不是我们擅长的了,找徒弟。」 「魏正义现在在休大假,他的职务范围也不在这边,我们还是直接找萧兰草比较快,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吗?」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的电话?」 张玄还对昨晚没看出萧兰草的元神耿耿于怀,聂行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车头一转,直接开去警局。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6节 第二章 刚刚出了人命案,萧兰草正在会议室跟同事商议接下来的工作部署,事情讲完后,属下进来跟他说有客拜访,他挑开百叶窗,就看到外面张玄正笑嘻嘻跟自己打招呼,一副亲朋好友的模样。 萧兰草让属下把两人请进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倒了咖啡,问:「你们是不是想起百货大楼的事了?我这里没录音,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敞开了说。」 「没,只是突然想来见见你。」 萧兰草放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收回手时顺势按在了张玄手上,眉眼含笑,说:「你要坦诚相见,我也是不反对的。」 居然敢在招财猫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挑逗他! 张玄正要发怒,聂行风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说:「我们来是为了星晖公司刘经理的事,我们找不到他,想请你帮忙寻找。」 正主说话了,萧兰草收起嬉笑,在对面坐下,说:「刘正威是那个自杀模特儿的情人,我请他协助调查时他就表现得很紧张,不过他身体状况不太好,又与自杀案没直接关联,所以没太逼他,放他走了,他怎么了?」 没想到这么短时间里,萧兰草居然查到了不少资料,聂行风说:「他可能有危险。」 张玄已经跟聂行风说了萧兰草的身分,这时候隐瞒对彼此都没好处,于是聂行风把美甲店和傅燕文的事简单说了,包括他们在傅燕文那里拿到的人员名单,丁许虹协助刘正威设计钟魁,导致他死亡,又在临死前把有毒的鸟食给刘正威等一系列事件。 萧兰草听到最后,忍不住笑道:「你们真是死亡旋风,旋到哪死亡到哪,不过你们的消息帮了我不少忙,作为回报,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难怪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高级警司的位子,他比魏正义上道多了,张玄说:「一,找到刘正威,扣下有毒的鸟食;二,尽快找到给钟魁换肾的地下医院和傅燕文的行踪;三……」 想不起来了,他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说:「给我们看一下这几年非正常死亡的案例目录,包括今天凌晨的那起。」 「如果是鬼怪杀人,那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了。」 萧兰草揉揉额头,显然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有些消化不良,不过还是马上照张玄的请求把任务交代了下去,然后问聂行风,「要先去看一下尸首吗?也许它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聂行风答应了,两人随萧兰草来到解剖室,法医听说他们是来看那具尸体的,给了他们口罩和鼻塞,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怎么了?」 张玄很快就明白了法医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当单子掀开后,他首先的反应就是作呕,那应该不能称之为尸体,而是像一个各种拼接而成的木偶,死者的内脏五官包括皮肤都被切掉了,根本无法看清容貌,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张玄难受的主因,而是在看到尸体时,他听到了死尸的惨叫声,他在大叫——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明知无望还不肯放弃的执着乃至绝望,一点点冲击着张玄的心房,他想运用意念找寻死者的魂魄,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死者的魂魄都散掉了,散得一点都不剩。 聂行风发现张玄不舒服,急忙把他扶出解剖室,萧兰草也紧跟着出来,问:「没事吧?」 「……没事……」张玄大口呼吸了几下,说:「才怪!奶奶的我快死掉了,那人……不,那个尸体说他不敢了,让那些人放过他,一定是死得太恐怖,才导致怨气聚结,留下了这些话,不过他魂魄没了,我没法用法术去追踪。」 「他为什么说不敢了?」萧兰草问。 张玄没好气地冲他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三个人都有灵力,却就我一个人有感觉?你是故意的对吧?没线索的时候就把我牵来当警犭用!」 「我没有,早知你会这么难过,我就不让你来了,」萧兰草是想让他们帮忙,但张玄强烈得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解释说:「可能是因为聂先生罡气很重,普通怨念影响不到他,而我现在只是普通人,属于精怪的灵力和法术都很微薄,也什么都感觉不到……要不你们去我的办公室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去查资料,」张玄缓了过来,率先离开,「我怕再耽搁下去,死的人更多。」 有萧兰草帮忙,他们很快从档案库里找出了这几年的旧档悬案,除了离奇死亡的死者外,还有一部分至今毫无线索的失踪人士,萧兰草对照着聂行风给他的算命者名单,说:「好像跟长青馆没关系,这些人失踪时,长青馆还不存在,也许陈青被杀只是偶然。」 「偶然的被挖出心脏,他还真够倒楣的。」张玄嘟囔着继续翻资料,说:「不过这些人彼此之间好像也没什么联系,要是随机杀人的话,真是不好查。」 「人会随机杀人,鬼怪不会。」 聂行风指指长青馆的名单,张玄凑过去仔细看,发现里面陈青,丁许虹和其他几名死者都是阴辰出生,再看警局档案里失踪者的生日,掐算他们的阴历生辰,果然有很多命格极阴,他说:「可是还有一些对不上。」 「或许我们还忽略了什么。」 「我马上让人把他们的档案重新整理一份。」 看完对比,萧兰草神情郑重起来,匆匆走了出去,张玄看着他的背影,说:「他好像还真把自己当员警了。」 「他是谁不重要,有用心做事就好。」聂行风看着资料,随口答道。 两人在警局耗了一下午,得到的情报却不多,傍晚他们跟萧兰草告辞离开,刚出办公室,迎面就看到陈文靖走过来,他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张脸白得像纸,眼圈发红,跟之前的儒雅形象大相径庭。 「你见鬼了?」职业病,张玄脱口而出。 陈文靖连躲张玄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默默摇头,陪他的小员警好心解释:「陈先生的医院有人失踪,他是来认尸的。」 「认的不会是那具拼接尸体吧?」 在得到一个肯定答复后,张玄很怜悯地看陈文靖,心想法医是跟他有仇吧,死尸那种状态,神仙也认不出他是谁啊。 「那有没有什么发现?」萧兰草只关心工作。 员警答:「暂时没有,不过我们会根据陈先生提供的情报去调查,如果dna吻合的话,尸体身分就可以确定了。」 陈文靖的状态实在太糟糕,聂行风放心不下,邀他一起离开,临走时,张玄跟萧兰草交换了手机号码,周围没人,萧兰草恢复了轻佻模样,凑近了小声笑问:「晚上约你出来喝酒行不行?」 「如果你付钱,我不介意陪酒,如果你想追我,那资产要多过我家董事长才行。」 满意地看着萧兰草脸色由白转青,张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鼓励:「看来你还要多加努力啊,不过我不介意等的。」 「张玄!」 前面传来聂行风的叫声,张玄不敢再耍嘴皮子,急忙追了上去,看着他们的背影,萧兰草眼神闪烁了一下。 「追就追,哼!」 陈文靖是自己开车来的,但鉴于他现在的状态,聂行风提议载他回去,陈文靖的车由张玄来开,回到陈文靖住的旅馆,张玄见他还一脸萎顿,去弄了杯定神符水让他喝,又对聂行风说:「董事长你看我没说错吧,他一脸衰相,一看就是楣气冲天的样子,不过安啦,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三回习惯了就好。」 一句话让陈文靖差点把刚咽下的符水又吐出来,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见自己闯了祸,张玄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跑去窗前看风景。 「你怎么会去警局认人的?」等陈文靖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聂行风问。 「心胸外科的张医生几天没上班也没联络,科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我了,早上我看到碎尸案的新闻,有些担心,就去警局询问。」 「就是这样吗?」 「是、是啊。」 陈文靖言辞闪烁,一看就知道他还有隐瞒,否则作为医院董事,他不会一个人来医院视察,又亲自去警局报案,聂行风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是全说出来吧,否则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死亡。」 「真的没有……」 「我说,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张玄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拉过椅子,坐到了陈文靖正对面,说:「想死,你就跟拼接尸体合作;想活,就跟我合作,我不是员警,对你们医院那些内幕没兴趣,我只帮你解决麻烦,十万块,你做还是不做?」 张玄边说,边把随身名片拍到了面前的茶几上,看到聂行风投来的不悦目光,他又加了一句,「看在你是董事长同学的面子上,算你八折。」 「唉,这不是钱的问题……」 「钱的问题我们过会儿再说,现在我们说你的问题。」 「会死人的……」 「不说你肯定会死,说了,或死或不死。」 陈文靖被张玄叽里呱啦一顿话绕晕了,拿过他那张金光闪闪的名片,看了后又很惊讶地看他,问:「你是侦探?」 「一流的,从普通案到各种想象不能的灵异事件我都包圆,所以八万块真的很便宜……」 张玄话没说完就被聂行风拐了一手肘,陈文靖没注意到,恍惚了一会儿,说:「前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医生受贿的告发信,我刚回国,事情不多,就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些医生的消费跟收入不符,你也知道我们是私立医院,名声很重要,为了不影响到医院声誉,我暗中雇私家侦探来调查他们几个,这是侦探给我的资料。」 陈文靖拿出资料递给张玄,最上面是一迭照片,张玄摊开,发现里面有陈青,丁许虹和刘正威共餐的偷拍,同桌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陈文靖指着其中一人说:「这个就是张医生,他身旁的也是医生,不过不是我们医院的,据说他曾因医疗事故被吊销了执照,剩下的几个跟陈青和刘正威认识,好像都是器官买卖组织的,所以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当我看到他们彼此认识后,心里有多害怕,张医生只是受贿还好,如果他牵扯进器官贩卖,被爆出的话,我们医院就毁了。」 「所以你就马上过来,准备细查?」 「不,我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就加了钱给侦探,让他继续给我提供情报,一个星期前他说查到了一些资料,因为太重要,要跟我面谈,可那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络,我担心他出了事,不敢再耽搁,就马上过来了。」 过来后他才知道照片上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再看到今早的新闻事件,他怕了,想去警局看看死的人是不是张医生,可是人没看成,却吓了个半死。 「没想到陈青跟张医生和俞晴也都是认识的。」 张玄听着陈文靖的讲述,边看照片,看到陈青和俞晴的合照,他转给了聂行风,自己继续往下翻,在翻到一张照片时,动作一停,聂行风问:「怎么了?」 「这个人我见过,唔,可是突然之间想不起是在哪里……」张玄指着照片里戴墨镜的男人说。 「他是刘正威的亲戚,好像是混黑道的,详细资料侦探还没有给我。」 陈文靖说到黑道,张玄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在去老家的路上,他因为心情不好,随便找了辆车撒气,把人家的车头打得稀巴烂,然后撒了一大把钱走人,当时这个男人就坐在车里,混黑道的有这么好的忍耐力还挺不多见的,所以他才有印象。 不过发飙的事张玄可不敢对聂行风说,含糊道:「是之前在路上偶然遇到的,汉堡说他车上阴气很重,我当时没在意,看来这个人也有问题。」 「那就一起查好了。」聂行风知道张玄没说实话,不过无关紧要的事他没多问,大致看完资料,安慰陈文靖说:「你先别担心,从资料上看,这些事都是张医生的私人行为,不会连累到医院。」 「你这样想,别人未必这样想,要是爆出来,我们这边的基业就毁了……」陈文靖喃喃说完,忽然一把抓住张玄的手,问:「是不是付八万,你就可以帮我摆平这件事?」 张玄眨眨眼,「你要多支付,也是可以的。」 「我给你二十万,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管将来会不会爆出器官贩卖事件,别扯到我们医院!」 「好!」二十万摆在面前,不接一定会被雷劈的,张玄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将来出一点问题,我跟我家董事长姓!」 两人从旅馆出来,看着美美弹着支票的情人,聂行风忍不住说:「这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如果当初你不是把天神神力封印在我身上的话,我们现在就不至于事事捉襟见肘了。」张玄无奈地摇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把所有钱存在一个户头上,否则户头被冻结,我们都死菜了。」 「张玄你是不是连打个比方都离不开钱?」 「那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呀?」 聂行风不说话了,他承认张玄说得没错,但当初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张玄会在重伤之下还妄动海神神力,导致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他法术也是半吊子,更别说再解印两人的神力了。 不过现在再纠结,法术也回不来,聂行风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说到正事,张玄收起嬉皮笑脸,叹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后,灵力打了折扣,现在看每个人都像是有问题,但又看不出问题所在。」 「你说萧兰草?」想到萧兰草对张玄表现出的暧昧,聂行风就无法不在意。 张玄没觉察到他的心思,很认真地答:「不光是他,还有钟魁、哈斯、那对兄弟档。」 略带苦恼的表情,让聂行风很想质问张玄——你倒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啊,那还敢收人家二十万?不过最终还是没舍得打击他,拍拍他的手,说:「交给我。」 「谢董事长!」这句话就等于说二十万的收入稳拿了,张玄很满意,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吃饭。」 聂行风看看表,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天大的事也等填饱肚子再说吧。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回到别墅,把陈文靖给他们的资料又重新看了一遍,张玄说:「我觉得那个侦探可能凶多吉少了。」 「那他查到了什么,对方要将他灭口?」 聂行风翻着资料,找不出有力的线索,便让张玄把照片里经手器官买卖的人的头像拍下来,给萧兰草传过去,让他查查这几人现在的情况,张玄照做了,说:「如果他们也死了,那就代表他们窝里斗了。」 「器官贩卖组织首先需要供应商,假设张医生和陈青都是其中的一员,张医生和其他医生负责手术,陈青负责货源,黑道负责处理麻烦,那他们几人的关系就很明朗了。」 聂行风拿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关系图,说:「如果货源急缺,他们丧心病狂下可能就会随机找人,不符合条件的就就地处理掉,这时候就必须有负责销毁货源的人,而俞晴非常适合这份工作,她掳取阴辰出生的亡者的皮肤相貌,并炼制尸油美容,控制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无法轮回,所以这几年才会出现大量的失踪者。」 「人一旦狠毒起来,连鬼魅都自叹弗如,」张玄叹道:「可惜陈青不知道俞晴跟他合作只是想要他的心脏,他的命格纯阴,可以辅助牠们修炼,所以到了必要时候,就杀了他,那傅燕文呢?他如果跟俞晴是一伙的,教唆丁许虹自杀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聂行风暂时还没想到,这时张玄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萧兰草回他的简讯,里面附件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相片,他嘟囔:「这狐狸什么意思?送照片礼尚往来?」 萧兰草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张玄接听后,就听他在对面笑嘻嘻地说:『三个坏消息,一,刘正威失踪了,派去保护他的员警被他甩掉,现在警方已发出通缉令,正式通缉他;二,死者鉴证结果出来了,证实是陈文靖口中的张医生;三,丁许虹的尸体消失了。』 萧兰草的手下很快就在医院找到了刘正威,他当时在做透析,精神不佳,为了不刺激他,派去的员警只说是来保护他的,并提醒他丁许虹给他的鸟食可能有毒,让他交给警方,刘正威向他们表示感谢,但否认自己带有鸟食,后来他在医院公园休息时突然晕倒,员警去叫医生,等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活人不见了,死人也不见了,张玄觉得自己都快晕过去了,大叫:「我靠,你就没一个好消息来爆料吗大哥?」 『好消息就是刚才我传给你的照片,他就是傅燕文,是个不学无术整天偷鸡摸狗靠坑蒙拐骗赚钱的神棍……』 「神棍前面拜托可以不加那么多定语吗?」 『呵呵,谁让做你们这行的骗子那么多?傅燕文手脚不干净,还很喜欢赌博,背了一屁股债,到处被人追打,半年前却突然声名鹊起,不仅还清了所有欠款,还开了那家体面的算命馆,不过最近他又忽然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 「你们以什么罪名通缉刘正威?」聂行风接过电话问。 问题直切要害,萧兰草一楞,说:『他私挪公款。』 私挪公款不会这么快就查清楚,这多半是萧兰草杜撰的理由,聂行风说:「我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通缉他的罪名。」 他将从陈文靖那里拿到的资料跟萧兰草简单说了一遍,不过掩去了医院名字,萧兰草也没去问,听完后,沉吟道:『听起来有点眉目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尽快找到器官贩卖组织的窝藏点,它可能跟给钟魁换肾的地下医院在一起。」 『我尽力。』 电话挂断了,聂行风看着手机萤幕上的照片陷入沉思,张玄说:「看来傅燕文是被人附身的,现在他没用了,就被扔掉了。」 那为什么丁许虹临死前还能联系到他? 聂行风想不通,张玄也不明白,挠挠头,皱眉道:「好复杂啊,丁许虹死都死了,还闹出这么多事出来,刘正威作贼心虚,逃跑还可以理解,丁许虹的尸体不见,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住她的孩子,否则火化的话,孩子也会一起被烧掉。」 「这个我知道,我是在想用什么法术可以让死婴复活,如果只是借灵附身的话,不需要丁许虹自杀,除非傅燕文骗她,可是为什么要骗她这样做?」 「如果傅燕文不是变态,那就是有他的目的,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 晚饭后,魏正义等人回来了,一个个都累得说不出话,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没进展,张玄有点半放弃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钟魁,他多半凶多吉少了吧。 第三章 第二天,聂行风把汉堡留下来,现在线索不多,他想去汉堡提到的歌剧院后栋看一下,汉堡带他们去了,到了之后,牠飞去建筑物后面,不过建筑物设计奇特,后方是一层层重迭的围墙,类似九宫格格局,他们找到几个入口,但看上去更像是紧急出口,汉堡在围墙间来回转圈,用翅膀挠脑袋,表示不太肯定地点。 「你不是信使吗?信使还路痴?」在跟随汉堡转了几圈后,张玄终于忍不住了。 汉堡给了他一个白眼,「都说了当时鸟笼蒙了布嘛。」 「那我再给你蒙块布试试。」 张玄掏出手绢把汉堡的眼睛蒙上了,问:「现在是不是找到感觉了?」 半分钟后,砰的一声传来,汉堡撞到围墙摔到了地上,牠揉着满是金星星的脑门呻吟:「该死的神棍,我是鹦鹉又不是蝙蝠,你让我找个毛感觉啊!」 「笨死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送信和八卦外还会什么?」 「那本来就是我的正职好吧!」 正吵着,后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低沉嗓音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张玄转过头,见是个稍微驼背的老人,穿着洗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制服,一脸戒备地看他们,他立刻笑嘻嘻地跑上前问:「老人家你是这里的警卫吗?」 「我只是个看门的,快走快走快走,别在这里转悠。」 老人不耐烦地冲他们挥挥手,一副赶人的模样,张玄急忙说:「有事有事有事,我们是来祭奠死者的。」 他一把把聂行风拽过来推到前面,说:「其实这位是在时装秀上自杀的女孩的男朋友,那女生死时他在外地出差,今天才赶回来,我们就是来祭奠一下,不会耽搁太久的,你看为了不让你为难,我们连祭品都没带来,就请老先生通融通融吧。」 聂行风脸都黑了,要不是有外人在,他一定给张玄脑袋上来一巴掌,偏偏老人真信了张玄的话,表情有些踌躇,张玄马上又掏出一张大钞塞到老人手里,说:「拜托行个方便吧,就一会儿。」 他双手合十,一副恳请模样,这次老人没再坚持,叹了口气,背手离开,说:「这年头像你们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跟我来吧。」 「谢谢老先生!」 张玄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老人没去前面大门,而是拐进不远处一道围墙里,张玄说:「这条路好像比较近喔。」 「这里禁止外人入内,前面的大门只在展会时才打开,那个不归我管,我只负责这周围的绿化卫生。」 「你一个人管这么一大片地,真是辛苦啊。」 「习惯了,平时也没几个人来,都挺干净的。」 老人来到标有紧急出口的门前,掏出钥匙圈,找了半天才找到配套的钥匙,把门打开,带他们进去。 正前方是条长长的走廊,由于总电源没开,里面一片黑暗,老人打开手电筒,光亮微薄,照不到太远,但可以感觉得出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完全没有灰尘气味,却另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张玄左右看看,可惜空间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不是紧急出口吗?为什么连照明设备都没有?那要是突然发生火灾怎么办啊?」他搭讪问。 「为了节电,只有在展会时才会开总电源,平时这里也没人来,开灯那不是浪费吗?」 老人健步如飞,看他的速度,就算没有灯光也能摸黑走下去,张玄讃道:「老人家你真是老当益壮啊,在这里做很久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7节 「有半个多世纪了,从刘先生祖父那时起就开始做,有感情的。」 「刘先生?」 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老人闭上了嘴,加快脚步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张玄隐约看到右侧有个岔口,尽头阴暗幽长,恍惚有光亮闪过,走得太急,他看不清楚,只觉肩头一沉,汉堡跳到他肩膀上,小声说:「那个地方有点熟悉,我去看看。」 牠飞走了,张玄继续跟着老人,左拐右拐了一会儿,来到会场后台,老人按开某处的照明开关,前面舞台一部分灯具亮了起来。 死亡事故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但由于场地太大,四周又闭塞,空气里仍然弥漫着奇怪的气息,聂行风登上舞台,前方一片寂静黑暗,像是在祭奠死亡,让伤感在这个沉寂空间里无所遁形。 「你们慢慢来,我去转一会儿。」 老人嘴上这么说,走的时候却看了下表,像是在暗示他们不要耽搁太久。 等他走远了,张玄问聂行风,「刚才那个地方有问题,要不要去看看?」 「那边交给汉堡,」聂行风打量着会场大殿,说:「丁许虹受傅燕文教唆在这里自杀,如果俞晴跟傅燕文是同党,他们的老巢很可能在这里。」 「说到这个,有件事很奇怪,你来看。」 张玄拉着聂行风跳下舞台,走到剧场正中,指着天井让他看。 台上光线不足,无法照很远,聂行风只能隐约看到殿堂上方一层层绕起的花纹,宛若龙鳞,将殿顶盘住,四周廊柱高耸,修砌得很漂亮,但顶端跟天井花纹连接到一起,向下方压来。 「我仔细看过了,那是龙子嘲风,它原本该坐殿角镇煞的,可是现在却被刻在天井四面,跟廊柱契合,」张玄指着上方形似龙首的盘纹说:「你再看廊柱上的银钉,那不是装饰品,而是点睛定位用的,这个阵叫盘龙镇煞局,作为镇压极邪之物所用,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每道梁木中至少要有三枚纯银钉,这整栋建筑物其实就是一个大法阵,除了表演歌舞剧外,它还用来镇煞……董事长,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聂行风随着张玄的讲解看完布局,脸上露出温温笑意,说:「没什么,我突然发现你也不是不学无术的。」 「因为那是纯银的啊,超奢华的。」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些奢华道具,张玄是不会记住的。聂行风把头扭开,后悔自己多嘴说那一句。 张玄没注意聂行风的反应,摸着下巴仰头看房顶,说:「按说有这个大法阵,骨妖应该不敢靠近才对,可为什么这里阴气这么重呢……」 「喂,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远处传来大叫声,却是转了一圈回来的老警卫,聂行风怕他怀疑,忙拉张玄返回去,就见老人站在台子上,表情绷得紧紧的,似乎很不悦他们的乱走。 「对不起,我们刚才听到下面有叫声,就过去看看,」聂行风看着老人的脸,说:「好像是女人的。」 老人脸色马上变了,斥道:「你一定听错了,这里这么大,有一点响声就会传很大声,你们快走吧快走吧,死过人的地方别待太久,免得惹上晦气。」 「原来老人家你也迷信的。」张玄笑嘻嘻地问:「那你一直待在这种连阳光都没有的地方,不会怕吗?」 「唔……」 老人低声嘀咕了一句,匆匆关了照明灯,带他们出去,张玄还想再问,被聂行风制止了,两人随老人出来,正经过那个岔口时,张玄突然感觉冷风袭来,老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加快脚步,出去后就立刻把门锁上,头都不回一直向前走去。 「老人家,老人家……」 张玄追上去,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老人拦住了。 「别再问,以后也别再来了,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但你们的路还要一直走下去。」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走得很急,透露出慌乱的情绪,张玄忍不住埋怨聂行风,「他一定知道一些内情的,你干嘛不让我问?」 「他这么害怕,你问了他也不会说,我们自己去查吧,这么大的建筑物,资料一定很容易查到的,先等汉堡回来,看牠怎么说。」 两人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就见汉堡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回来,冲进车里呼哧呼哧直喘,叫道:「我找到了,那条路就是上次丁许虹带我去的,不过今天很奇怪,里面阴气很重,还加了封印符咒,明明上次没有的。」 「有什么发现?」 「看我身上就知道了,我又被一群鬼追,讨厌,羽毛被弄掉好几根。」汉堡低头修整凌乱的鸟羽,不爽地说:「牠们一定觉得一只鸟好欺负,我怕惊动别人,没敢变身,先回来跟你们说一下。」 「有很多鬼?难怪刚才阴风阵阵,那那枚尾戒你找到没有?」 「我哪有时间找啊,我解了地下室门上的封印,发现鬼太多,又赶紧把符箓贴回去了,然后就跑回来了。」 听完汉堡的描述,张玄心思活了起来,问聂行风,「要不我们这就去看看?」 「等晚上。」 白天很容易被发现,而且他们空手来的,法器不够,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进去太危险。 张玄听从了聂行风的建议,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去图书馆查一下华港歌剧院的资料。」 午饭后,两人来到市立图书馆,为免多生是非,张玄把汉堡塞进他连帽衫的帽子里,把牠带了进去。 不是节假日,图书馆里的人不多,属于地理建筑部分的楼层就更空旷,看到排排林立的书架,张玄的表情苦了下来,说:「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聂行风来到提供查询的电脑前,开始搜索,当他选择了华港歌剧院后,上面显示出一连串借出中的字样,看借出日都是一个多星期前,张玄气道:「靠,被人捷足先登了。」 两人照搜索提示的编码找到对应的书架,果然书架中间有几格空了,有关华港歌剧院的书都没有,张玄顺手翻找旁边的书籍,说:「他们还挺有预见性的,知道我们会查到这里来,一早把书都借走了。」 「所以就更说明歌剧院有问题。」 「要是完全找不到的话,我们直接跟借书的人去要好了。」张玄嘟囔道:「管他是人是鬼。」 书架颇高,张玄把中间的一部分都翻遍了,不死心,又搬来梯子找最上面的那一层,翻了一会儿,没看到有太大价值的书籍,他很无聊的准备把拿出来的一迭书再放回去,透过书架空格忽然看到对面人影一闪,依稀是钟魁。 在意外的地点看到意外的人,张玄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钟魁即将消失在远处的电扶梯前,他急忙去追,匆忙之下忘了自己还踩在梯子上,一脚踏空,头朝下摔了下来。 聂行风听到响声,急忙伸手去扶,好在张玄反应很快,快着地时身子一翻,用手撑地,避免了撞击,不过他手里拿的书却摔了一地,他顾不得跟聂行风解释,爬起来就向前冲去。 钟魁站在电扶梯前,正要往下走,突然看到有人飞一般的冲来,当看清是张玄时,他又惊又喜,转身迎上前,谁知还没等说话,就见一道银光射来,手腕被缠住,强大力量之下,他被扯得栽了个跟头,背朝下重重摔倒在地,他只顾着护着背包,手上拿的两本杂志飞去了空中,然后啪答啪答掉下来,拍在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你每次打招呼都这么粗鲁……」 张玄用力过重,钟魁摔得眼前冒起一连串的金星,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保持仰面躺倒的姿势看着张玄走近自己。 「因为你会跑啊!」张玄理直气壮地说。 「我为什么要跑?」 「我是天师你是鬼,通常鬼见了天师都会跑的。」 所以为了防止同样事情再度发生,他才会不顾这里是公众场合,动用武力第一时间把钟魁抓住,还好这一层的书籍种类比较偏,周围没有人,有警卫听到声响跑过来,张玄急忙把钟魁拉起来,伸手搭在他肩上,对警卫说:「朋友朋友。」 警卫见他们认识,说了句请不要大声喧哗后就离开了,等警卫走远,张玄立刻松开手,面对面上下打量钟魁,发现几天不见,他之前身上的死气消减了不少,虽然形体有些飘忽,但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他是鬼。 「啊哈,你好像过得挺不错的。」 「是啊,」钟魁点头,「做了鬼之后我发现有些时候还是挺方便的。」 「你是方便了,你知不知道你跑走的这几天,我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精力去找你!」说到这里,张玄火气冲了上来,没好气地说:「你跑就跑,把我的东西留下再跑啊,我们做天师的也不是逢鬼就抓的,你怕什么?」 「我没怕你,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了。」 拿着张玄的东西跑路,就算不是出自本意,钟魁还是有点心虚,小声跟他道歉,张玄也知道灵体消失怪不到钟魁头上,说来说去都要怪魏正义那个大嘴巴,他大度地摇摇手,说:「算了,东西先给我。」 钟魁急忙把搭在肩上的包包交给张玄,背包保护得很好,连带子都没扯开过,背包上面写了不少镇邪法咒,但完全没影响到钟魁,这一点连张玄都觉得很神奇,见他刚才摔倒时还很用心地顾及背包,张玄气消了,问:「你腰上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出血?」 那道伤口是钟魁的致命伤,平时没事,但一旦受到重撞就会重复他死时的状态,刚才张玄情急之下下手过重,忘了钟魁的身体跟常人不一样。 被他提醒,钟魁低头看看,说:「好像没事,这几天也没疼过,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是鬼了。」 这人究竟要糊涂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说啊! 张玄仰天无语了,冲钟魁摆了下头,「跟我来。」 他带钟魁回去,准备给聂行风介绍一下,结果回去后,发现聂行风正靠在书架上专心致志的看书,汉堡在一边很努力地把落了一地的书籍用法术捡起,放回原有的位置上。 看聂行风的表情就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张玄没去打扰他,带钟魁来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问:「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哪都没去,就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听说他一直宅在图书馆,张玄眼睛都瞪圆了,叫:「你是新鬼欸,死人不在生前留恋的地方徘徊,跑到这完全不相干的地方是要怎样啊啊啊!」 「是这样吗?原来做鬼还有这种规矩的。」 这不是规矩好吧?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不,正常鬼的本能做法啊,鬼有一魂半魄,死后对人世留恋,才会无法入轮回,而在生前常去的地方徘徊,所以他才用了自己的血做引,让魏正义他们分开招魂,谁知钟魁居然哪都没去,一直宅在图书馆里看书。 张玄都快晕倒了,其中有一半是心疼自己付出的鲜血。 「我真敬佩你的求知欲望,鬼大哥,不过我可以剖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吗?」 「其实我也有去过死前的地方,只是有点怕,马上就离开了。」 刚刚发现自己是鬼的时候,钟魁还无法顺利控制形体,心里想什么,就会自动飘去那里,但当他发现了死亡现场后,马上就吓跑了,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飘着,没有鬼来引他去地府,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甚至不加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不是真的鬼,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图书馆,于是便跑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解释,或是超渡自己的办法。 捉鬼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超渡自己的鬼,看着钟魁认真的眼神,张玄忍住笑,问:「那找到了吗?」 「找到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吗?」钟魁说完,又很兴奋地说:「不过这几天我发现了做鬼的许多好处——不需要特意吃饭啦,不需要睡觉啦,想飘的时候飘,想走路的时候走路,很省钱,而且如果擅于运用意识的话,别人就不容易看到我,不过这个我还在摸索中,总而言之,现在看来人死了跟生前也没差多少。」 那是因为你不是正常形态的鬼啊,普通人翘掉的话,不是被阴差带进地府,就是沦为游魂野鬼,哪有这么舒服的在图书馆里吹空调的? 「啊对了,我还遇到我的偶像了,他来图书馆赠书,听说我的t恤脏掉了,就很亲切地又帮我重新签了名。」 钟魁站起来,张玄就看到了他的新t恤下襬上鬼画符似的签名。 「洋芋先生?」 「是马灵枢先生!」 「是是是,你没吓到你的偶像吧?」 「没有,他还送了我几本模特儿杂志,说我条件很好,如果有兴趣在这行发展的话,他可以帮我做推荐。」 钟魁一脸遗憾的表情,显然如果他是人的话,早就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了,张玄看看他放在桌上的杂志,问:「你不是在寻找超渡自己的秘诀吗?」 「看杂志看得太入迷,忘记了。」 「呵,忘记了。」 一个人做事随意到这种程度,连张玄都感到无语,问:「那些骨头鬼没来追杀你?」 「我刚从医院出来时,有遇到它们,还好我跑得快,后来我来了图书馆,就再没看到它们了。」 张玄挑挑眉表示不解,很奇怪,按说骨妖那么急于得到心脏,在发现自己那里没有后,应该疯狂追击钟魁,可偏偏相反,钟魁宅在这里比他们所有人都过得自在,难道这也是因为他的怪异体质? 钟魁不知道张玄心里转的念头,还以为他在为自己避而不见生气,没敢说其实他来图书馆当天就遇到了马灵枢,又因为得到了签名太兴奋,忘了那些被追杀和找轮回答案的正事。 「其实我昨天有去医院找你的,」他亡羊补牢地说:「本来想把背包还你,后来发现你出院了,回去的路上,我还在公园碰到了刘经理,他见到我像是见到了鬼,吓得差点晕倒,我担心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人,就只好又躲回了图书馆。」 「放心,你的脸色好看得不得了,」张玄吐完槽,突然觉得不对劲,忙问:「你说哪个刘经理?」 「就是星晖的刘经理啊,他以前很照顾我的,所以我才过去想跟他打个招呼……」 「刘正威?」 看到钟魁傻傻地点头,张玄一拳砸在桌面上,什么照顾他啊?人家根本是想要他的肾吧?这家伙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上的。 「董事长快来!」他忍不住了,转头叫聂行风,「原来刘正威不是畏罪潜逃,是被钟魁吓得跑掉的。」 聂行风刚好看完一部分,他阖上书走过来,张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钟魁介绍说:「他叫聂行风,是很有钱但很小气,看似诚恳老实,其实老谋深算,偶尔会吃我飞醋的情人,董事长,这就是钟魁了,一个笨蛋鬼。」 前者介绍很冗长,后者很简略,足见两人在张玄心中的重要性,钟魁惊异地看他们,但马上就笑了,说:「你们很般配。」 「还有它。」见汉堡也凑热闹的飞过来,张玄顺便做了介绍:「暂时寄宿我家的阴鹰,上次你见过它的元神了,不过它平时是翡翠绿。」 「很可爱!」 胖乎乎的鹦鹉在钟魁眼中就像是天使,可惜他的赞美换来汉堡一记不屑的白眼,「无知的人类。」 「其实我现在已经是鬼了。」 「这一点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啦,不过就算你人变鬼,前面的定语还是不会变的。」 汉堡跟钟魁进行感情交流的时候,张玄把他得到的消息跟聂行风讲了,聂行风把自己看的书推给他,说:「这是刚才被你摔下来的书,里面的记录很有趣。」 那是本纸张有些泛黄的老书,内容是介绍当地知名建筑的历史及风格特点,其中有一部分讲到了华港歌剧院,原来歌剧院的前身有百年历史,以前是乱葬岗,后来填平建成戏院,再后来戏院遭遇大火,烧毁了大半,才改成歌剧院。 书出版得比较早,只记录到歌剧院部分,从书上的绘图来看,剧院有一部分延续了当年戏院的格局,撰书的人应该对建筑风水有些研究,提到了歌剧院背水镇茔的不妥,又对建筑上运用大量符咒纂文的做法大加赞赏,但很可惜,歌剧院最终还是萧条下来,改成了会场。 「他有提到歌剧院的所有者名字,让萧兰草查一下这人现在的状况。」 张玄马上给萧兰草打电话,拜托他去查歌剧院的资料,谁知萧兰草已经查好了,说马上传给他,张玄很吃惊,问:「你怎么会查到歌剧院的?」 『我是资深刑警,你忘了?』 「我比较记得你不是人的这个事实。」 『这种骂人方式真让我无法反驳,』萧兰草被逗得大笑,笑完后才正经说:『其实我是从刘正威那里查到的,当年歌剧院的创立者是他的祖父,现在建筑物划归在他的名下,丁许虹又是在那里自杀的,所以我比较感兴趣,就调查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你是不是怀疑地下医院就在那里?」 『我喜欢跟聪明人搭档,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萧兰草这么说就是肯定了张玄的怀疑,张玄说:「如果你有建筑平面图,那一起传过来,搭档就免了,我不喜欢跟自恋的人合作。」 他说完,不等萧兰草回复就挂了电话,聂行风微笑看他,「看来进展很大。」 「该谢谢小兰花,资料他都搞齐了,我们回去等。」张玄说完,看看坐在对面的钟魁,问:「你是继续宅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去?」 「可以跟你们走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 张玄同意了,钟魁的状况有些离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相识一场,总得想法帮他去轮回才行。 他看看聂行风,聂行风点头同意了,两人去柜台借了刚才阅读的书籍,张玄又趁机问起之前借相关书籍的人,管理员看到他打出的刑警证,帮他查询完,把借书人的资料报给了他。 「居然是傅燕文,」走出图书馆,张玄看着拿来的资料,说:「如果我们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人,你说会不会找到他?」 「如果能找到,萧兰草一早就找到了。」 「说得也是,说不定他现在正藏在歌剧院的某个地方看好戏呢。」张玄掸掸手里借来的书,兴致勃勃地说:「他一定是怕我们找到歌剧院的详细资料,所以提前把书都借走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漏掉了一本,等小兰花把建筑结构图传来,我们晚上就去探险。」 聂行风开着车没说话,张玄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了,不过为了不打击张玄的热情,聂行风没说出自己的想法,问坐在后面的钟魁,「你记得你的死亡地点在哪里吗?」 「哦对。」被聂行风提醒,张玄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转头看钟魁,就见他抿抿嘴,一副茫然模样,忍不住大叫:「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我可以用意念飘过去,但那是哪里,怎么走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会移形换影吗? 张玄无言以对,郁闷地转回身,冲聂行风叫:「我受够了!回去先想办法把这位天兵先生送回地府再说!」 第四章 路上张玄接到萧兰草的电话,说资料太多,不方便传送,他直接去别墅送给他们,不过现在有事,要等到晚上,张玄答应了,又联络魏正义和银墨兄弟,说已经找到钟魁了,他们可以回来了。 晚上大家在别墅里聚齐,听完了钟魁的经历,银墨脸色不太好看,银白则耸起蛇头,微笑说:「既然这只鬼笨到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程度,那不如吃掉好了。」 钟魁见银墨神情冷峻,绕在他腕上的银蛇眼瞳碧青,还口吐人语,有点害怕,向后退了一步,银墨急忙把乱说话的大哥拨回自己手臂上,对钟魁说:「抱歉,我哥哥喜欢开玩笑,他没恶意的。」 这句话从一个冷面美男口中吐出,变得毫无诚意,钟魁觉得如果有机会,他的蛇哥哥一定很希望把自己当宵夜吞掉。 「够了,我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你们是不是想把他再吓跑?」 张玄喝止了兄弟俩的行为,见魏正义苦着脸缩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他问:「你又怎么了?」 「在考虑怎么死。」 看魏正义那怂样,肯定又被乔打电话威胁了,张玄拿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弟子很无奈,说:「别考虑死了,我有个办法救你。」 一听有救,魏正义立刻来了精神,飞快跑到张玄面前聆听圣训,张玄把从钟魁那里拿回的背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最后是封印众多魂魄的幼儿头颅,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头颅的事情,说:「你去找小白,把这个给他,跟他说我最近太忙,让他帮忙超渡,记住,中途千万别打开封印。」 魏正义接了,问:「这里状况混乱,我离开的话,你们没问题?」 「有你表哥,还有他们兄弟,你不用担心,最主要的……」张玄笑着拍拍魏正义的肩头,「你可以在小白的贵族学校多待一阵子,顺便跟他学学超渡符咒,等乔的火气消了再回来。」 「我觉得除非发泄出来,否则他的火气不会消。」 「那也总比现在直接撞枪口的好,还是你想待在这里继续相亲?」 听完这句话,魏正义再没犹豫,立刻收拾了行装,连晚饭都不吃就动身了,他离开后,张玄转过身,就见大家沿桌边围了一圈,动作一致的盯着桌上的木盒,怦通怦通的跳动声,就算隔着厚实木盒,还是可以听得十分清楚。 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张玄把木盒打开了,于是,一颗完整鲜红的心脏呈现在他们面前,搏动声沉稳坚韧,像是透满了顽强的生命力,张玄眼神扫过众人,说:「这就是骨妖想要得到的东西,它的主人已经下地府了,我正在烦恼怎么处理它。」 钟魁以飞快的速度跑去洗手间吐了,银白好奇地昂起蛇头,问:「他真的是鬼吗?」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8节 汉堡啧啧舌,「有关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张玄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重点在这里,「你们谁可以给个好意见?」 「吃掉。」银白说:「醋溜心片。」 银墨不说话,代表他同意哥哥的观点,汉堡点头,跳到了银墨那边,作为阴鹰,他们的观点当然是相同的,张玄无语了,吼道:「就没人想过要烧掉它!?」 「浪费资源,不如满足大家胃口。」 钟魁从洗手间出来,听到汉堡这句话,立刻又跑回去吐了,张玄默默把木盒关上,他承认,跟这些奇怪的家伙讨论严肃话题的自己错得最离谱。 「先留下吧,」最后,还是聂行风开了口,说:「如果骨妖对这个东西这么在意,或许我们可以用它引它们出来。」 所有建议中,只有这个最中肯,张玄同意了,拿道符将木盒封住,放到客厅角落里的神龛上——自从魏正义跟随他修道后,家里都会摆放神龛,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张玄点起香,给祖师爷恭恭敬敬上了三香,又用封诀将木盒封印在龛位上,说:「师父帮个忙,帮我好好看着这个鬼东西,等事件解决后,徒弟一定有好孝敬。」 已经很久没听到张玄在给祖师爷上香时提到师父了,聂行风知道他是真正放下了,微笑着也过去给师父上了一炷香。 张玄上完香,钟魁也吐完了,转回来,一路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满眼的崇拜敬仰,张玄明白他的心思,叹道:「你的麻烦也很麻烦啊。」 「为什么他死了却没被带走?」 银墨在旁边问,银蛇也随之把头昂得高高的,很显然,这个问题其实是它想问的,只是藉银墨的口问出来,连话都懒得说,张玄很怀疑以它的懒惰是否真能修成仙。 「人死后尚未转世,中间有七七四十九天谓中阴,已离阳世,未至阴世,位于生死之界,两边不着,这就是中阴。到了中阴界,灵识清明后,就可进地府入轮回,但也有很多人由于生前诸多留恋怨恨或各种未了的心愿而不知自己已死的,就会在不知觉中避开了阴差的追踪,这就是俗称的游魂野鬼。」 「那我呢?」钟魁抿起嘴,酒窝在不知觉中加深了,他很困惑地问:「我是哪一种?」 「你哪种都不是,」张玄没好气地说:「你纯粹是没事干来瞎捣乱的。」 以钟魁的个性,什么留恋怨恨的事都跟他不沾边,连偶像签名拿到了他都没走,张玄真不知道该怎么送他上路,想了想,说:「也许你是想等丁许虹的事完全了结后,才能真正放下心离开吧。」 听张玄提到丁许虹,钟魁眼神黯了黯,在听了他们的讲述后,他才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就算他的个性大而化之,在听说造成自己死亡的凶手是自己敬爱的人时,还是很伤心,低头习惯性地摸了下曾戴过尾戒的小指,见他不想说,张玄也没再问,拍拍手,说:「我饿了,谁去做饭?」 「请别指望一只鸟掌厨。」汉堡率先跳开了。 聂行风想去,银墨却先一步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厨房传来清香,银墨手脚麻利地把饭做好,端上了桌。 真看不出这个面容冷峻的蛇妖会做饭,张玄吃了一惊,不过饭菜色香味齐全,却一点肉末都没有,银墨习惯了吃素,连带着他们也只能跟着吃素。 大家吃着饭,钟魁的事就这样岔开了,饭吃到一半,外面传来车声,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银墨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萧兰草,两人是头一次见面,萧兰草看到银墨,微微一怔,眼神再扫过缠在他臂上的银蛇,马上悟了过来,先把手伸出,微笑自报家门:「我叫萧兰草,今后还请多关照。」 银墨面无表情地跟他回握了,两人握手时,银蛇突然窜起向萧兰草发出攻击,萧兰草没惊慌,在银蛇即将靠近时,抬起手,跟它碰了一下,算是动物间的招呼语,银蛇昂头冷冷盯住他,半响才退了回去,银墨这才说:「我是银墨,这是我哥哥银白。」 「幸会幸会。」 「行了行了,打完招呼了,有什么消息,赶紧拿过来。」张玄在餐厅里催促。 萧兰草走了过去,银墨跟在后面,用蛇语跟大哥说:「他不是人,但元神是什么,我看不出来。」 「他附在将死之人身上,利用宿主的元气遮掩,并慢慢吞噬他的存在,等有一天宿主的气息完全被吞没,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银蛇懒洋洋地盘回银墨手臂上,感觉到银墨心神绷紧,它提醒说:「别管闲事,他对我们没恶意,他的目标是张玄,就让张玄去应付好了。」 「可是……」 「你忘了都是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们才搞成现在这样!」 声音冷戾,银墨马上放弃了置辩,银白不想为一点小事跟弟弟闹不愉快,用尾巴轻轻拍打了他两下,像是某种隐性安慰。 「好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见萧兰草来了,张玄也不顾得吃饭了,叼了块面包跑去客厅,问:「怎么这么晚?资料呢?」 「这几天连着几件人命案,我都快累到翘掉了,你们看看这个,我先吃饭。」 萧兰草把带来的资料放到桌上,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似的跑去厨房盛了碗粥回来开吃,这边张玄已经把档打开了,最上面是个颇大张的建筑设计图,摊开后可以清楚看出歌剧院的布局设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尺寸图示,他说:「这也太复杂了吧?」 「我就知道你们看不懂,让同事搞了个简约版。」 萧兰草喝着米粥凑过来,抽出下面另一张图纸,这张图相对来说就简单了很多,不过里面的房间比例间隔及细小设计都有标示,萧兰草给了张玄一个看我多体贴的眼神,可惜后者正专心致志看图纸,根本没注意到,跑来凑热闹的汉堡却看到了,站在灯具上笑个不停,一个没站稳,啪答一声跌到了桌面的图上。 张玄随手把碍事的小鹦鹉拨开,当看到建筑物后方的结构时,他眉头皱起,指给聂行风看。 「这里还有这里原本是储藏管理室。」 看方位正好是汉堡被阴魂追打的地方,图示显示是管理区域,张玄不懂图纸上的标示,但从风水方位来看,歌剧院背靠江河,又建在坟茔之上,地气长年聚阴,对主人不利,为求平衡,建筑师才会在东方干位设计通气口,阳气风向自东而来,由西而出,再上以盘龙压阵,可缓解地下阴气。 可是他们去歌剧院时,却感觉里面阴湿气很重,可见已经有人把这个穴眼破了,导致阵中气流不畅,年月久了,殿顶上面的神龙吸收阴气,失去了压阵法力不说,还会被邪气反噬,跟它们混为一体,让整个歌剧院变成了一个聚阴敛气的天然墓穴,生者入死者出,如此来往反复。 「那些妖怪有这么大的力量吗?」钟魁也跑了过来,听完张玄的解释,好奇地问。 「有时候人的力量更邪恶,尤其当他的心被欲望贪婪蒙蔽的时候。」 萧兰草把其他资料翻开,说:「刘正威在重建歌剧院时,曾对地下室部分做过大规模的修改,所花金额过亿,他跟银行贷了一部分款,但更多款项来源不明,我怀疑他挪用公款,这部分还在调查中,不过根据其他资料显示,他会这样做,原因只有一个。」 「地下医院!」张玄一拍手,「我跟董事长也是这样想,还准备今晚去探险。」 「明天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今晚我要等报告。」萧兰草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等报告结果出来,就可以以数宗谋杀罪缉拿刘正威,光明正大地去搜他的老巢。」 「这人是……」 萤幕里显示出一个人被抓得面目全非的照片,勉强看出是个男人,张玄问:「这倒楣鬼是谁啊?有没有全身照?」 「他全身就这张脸还勉强能看了,」萧兰草耸耸肩,说:「他叫刘非,跟刘正威有点亲戚关系,你们传给我的照片里有他的。」 「啊!」张玄瞪大眼,「这不会是我让你查的黑道老大吧?他不是很有势力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模样了?」 「我拿了你的照片后,就派人盯着他了,据下面人说,刘非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杀的。」 刘非所在的堂口戒备森严,派去跟踪的员警无法靠近,只看到刘正威进去,事件发生后,刘非底下的兄弟说刘正威来找刘非,两人把门锁了,在房间里吵起来,后来他们听到刘非的惨叫,就急忙叫人,等员警赶来,跟他们一起闯进去后,就看到刘非全身被撕烂,五脏六腑落了一地,人已经死了,房间门窗紧闭,刘正威则不知去向。 「他不会是走投无路,随便找人要肾脏吧?」汉堡忍不住好奇地问。 「如果是这样还好,我比较担心……」萧兰草想了想,没说下去,话锋一转,说:「我在等搜索票,现在状况很危险,你们暂时别行动。」 「ok、ok。」 送走萧兰草,张玄转回去,见聂行风还在看图纸,他说:「小兰花真没劲,说话说一半,他在担心什么啊?刘正威被附身?」 附身是一个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是刘正威已经死了,否则就算他再丧心病狂,也无法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轻易撕成碎片。 见张玄兴致勃勃地吩咐汉堡去收拾探险的背包,聂行风说:「听萧兰草的话,等一晚上吧。」 「最近好多凶杀案啊,不知是不是阴历十五快到了。」汉堡飞到电脑前,用爪子跳键盘,搜寻新闻事件,提议:「这真是个被诅咒的地方,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喜欢盈月,有助修行,」银白转头看张玄,「修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鬼道?」 张玄一拍手,不说他都忘了,明天就是十五,骨妖这么急着要那颗心脏,可能是想趁盈月提升法力,于是那颗心现在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担心骨妖会来捣乱,张玄让银墨兄弟去神龛旁守护木盒,自己拿了道符去别墅外设结界,刚走出去,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钟魁追了上来。 「有话跟我说?」 「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钟魁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说:「如果刘正威利用歌剧院经营地下医院,那一定不止我一个受害人。」 「一边做事一边说。」 张玄把道符分了一些给他,教他按九宫八卦在各个阵位上贴上道符,钟魁照他的话做了,说:「我跟虹姐是两年多前偶然认识的,后来在交谈中才知道我们来自同一家孤儿院,出于这个原因,她对我很照顾,我想那时她对我的照顾是真心的。」 他得以进星晖,也是丁许虹帮的忙,进公司时他被要求做例行体检,之后刘正威就对他颇为关照,说他条件很好,适合多培养发展,又让他进行了一系列的健康检查,刘正威说这些都是公司规定,他完全没怀疑,星晖是国际大公司,里面肯定有很多繁琐规定,所以都很配合,现在回想起来,刘正威只是在借机调查他的肾脏机能是否跟自己相符罢了。 那天晚上,丁许虹约他去自己家,说是要聊工作的事,他很开心地去了,却就此踏上不归路。 丁许虹把自己一直戴的尾戒送给了他,说尾戒认主,不拘男女,只要可以戴上,就可以给他带来好运,然后又请他喝酒,他喝完后就人事不知,再醒来时人就躺在了手术台上,麻醉针的作用下,他意识不清,恍惚听到许多人的尖叫声和奔跑声,再后来,一切都寂静下来,只丢下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就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前腰有道十几公分长的刀口,肾没有取走,但没及时缝合的伤口导致血不断地外流,溢湿了床面,再一滴滴落到地上,滴答滴答滴答,带着死寂的传声,意识弥留之际,他隐约看到有人影靠近过来,他想求救,却已经无法再说话了。 他就是这样一直流血流死的,在那个没人知道的阴暗的小手术室里。 「恨她吗?」见钟魁有些消沉,张玄指指前面方位,示意他消沉时别忘干活。 「一开始很难受,我是真把她当亲姐姐来看的。」 甚至内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所以他对丁许虹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当知道自己是被她出卖的时候,说不在意是假的,他从小所处的环境不好,通常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有所收获,现在总算觉得生活稍稍稳定下来,却突然被告知自己死掉了,心里难免会失落。 「别去记恨,否则你会变成像陈青那样的恶鬼。」 「不会,后来我看到陈青死了虹姐死了刘非死了,刘正威生死未卜,就想善恶终有报吧,这些人都为他们做的事受到了惩罚,我还记恨什么?」 「你能这样想最好,否则你变成恶鬼,我们就是敌人,我杀鬼不会留情的。」张玄把最后一张道符贴好,说:「回去吧。」 两人进了房间,夜风在他们身后旋起,谁也没看到有几道符被卷起来,在空中旋了几下后落到了地上。 张玄回到客厅,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聂行风还在那里看资料,张玄把汉堡叫来,让它帮钟魁找个房间住下,钟魁现在半人半鬼,睡不睡觉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不过为了不打扰张玄和聂行风谈话,他还是走开了。 「董事长你好像心事重重的。」张玄在聂行风身旁坐下,把他手上的资料扯了过去。 「我担心我们之前把问题想岔了。」聂行风抬起头,说:「所以我想,如果假设傅燕文是一伙,骨妖是一伙,杀张医生和刘非的是一伙的话,有些疑问就可以解释通了。」 「有道理,骨妖想化成完整人形,所以它们杀人很有规律,而张医生等人则是被他们手术害死的厉鬼杀的,所以他们的死相才会那么凄惨,问题是张医生他们跟骨妖俞晴是合作关系,俞晴肯定有帮他们镇住枉死人的魂魄,那那些人又怎么会化作厉鬼的?」 「我在想,那天你在美甲店一番折腾,破了骨妖设下的阵法,俞晴受了重伤,它们急着找回心脏,已经顾不得其他冤魂了,另外一种可能是有人打开了歌剧院里锁魂的法阵,那些怨气太重,连骨妖都无法再镇住,其实这两帮人都不可怕,我最担心的是傅燕文。」 「为什么?」张玄瞪大眼睛,「一个不学无术的三流道士?」 聂行风停顿了半秒钟,很想直接问你在说你自己吗?不过还是忍住了,解释:「因为我看得出其他人的目的,却看不出他的。」 没有目的的行为是不存在的,就算那个人是变态,他也是以看到他人痛苦为享受,但通常这样的人会随时出现,亲眼观察猎物受伤后的反应,可是傅燕文没有,从整件案子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围着这个名字打转,却始终没跟他正面交锋过。 这才是最让聂行风感到不安的地方。 唇角一热,张玄靠近他,在他唇间轻轻点了一下,聂行风晃过神,张玄已经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圈住他颈部,笑道:「董事长你想太多了,这不是计算题,要有完整的解题过程,老师才会给分,你只要直接把答案写上去就算正确了,而这个答案,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张玄……」 嘴唇被咬住,张玄吻着他说:「这种事,与其在经过一长串的思考后作出结论,不被困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去考虑它,从而不被困扰。」 说得真好,那请问是哪位先生一直困在魇梦中走不出来,整天给他脸色看,还一声不响就离家出走,还…… 热气袭来,俏皮的舌探入了聂行风的口中,勾引似的舔舐着他的舌,把他正在想的事情吹得烟消云散,亲密的贴触让两人的体温渐渐升高了,情欲在蠢蠢欲动,聂行风提议:「回房吧?」 张玄同意了,从他身上跳下来,两人去二楼卧室的途中跟银墨兄弟走了个对面,刚才他们在客厅,银墨就特意避开了,现在准备去客厅守护神龛,等他们走过去,银白说:「没想到神棍那么主动。」 它绕上银墨的脖颈,学着张玄那样伸舌舔他的脸颊,笑问:「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主动一下啊?」 没有回答,银墨板着一张扑克牌脸,伸手按住银白的头把它按回了自己衣服里。 第五章 张玄很热情。 是聂行风此刻唯一的感受,起先他还担心张玄的伤势,但担心很快就在情人的激情攻势下弃械投降,两人在床上温存了很久才将热火灭掉,完事后他才有机会提醒张玄注意身体,张玄完全没当回事,心满意足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来问:「要一起去洗澡吗?」 聂行风本想答应,转念一想,一旦答应,恐怕他们要折腾到下半夜了,便回绝了,张玄没勉强他,拿了睡衣,笑嘻嘻地跑去浴室冲凉。 已经很晚了,家里很静,张玄进了浴室,见墙上安装了音响,他吹了声口哨。 「有钱人真会享受。」 为了不让泡浴太无聊,张玄把音响打开了,是近乎噪音的鼓点声,不过浴室隔音很好,倒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外面的人,浴缸旁放了一排效能各异的泡泡浴液,他顺手拿了瓶倒进去,然后按开了放水按钮,趁浴缸注水时,他在旁边冲澡,顺便随着有节奏的乐曲声打着拍子伴奏。 热气很快弥漫了整间浴室,有道黑烟悄悄从门缝滑进,和水雾融到一起,紧贴在了浴室门上,门锁转了个半圈,啪答一声锁上了,可惜乐曲声太吵,张玄没听到,冲完澡,见浴缸里的泡泡快满上来了,急忙关水跳了进去。 浴缸里配有按摩装置,张玄趴在一边正享受着按摩,忽然感觉肩膀有些凉,诡异的冰凉,他马上知道不对劲,正要起来,那股力道猛地加剧,压住他的双肩,将他压入浴缸中。 带着清新果香的泡沫猛地灌进张玄的口鼻里,他被呛得咳嗽起来,戾气很大,几乎将他按进了浴缸底部,死命的压制,让他蜷在浴缸里,使不上力,只觉得冰冷迅速向颈部延伸,他不敢怠慢,一手撑住浴缸底部,另一只手掐出辟邪指诀,反手向后拍去,那鬼被拍中,惊呼一声,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张玄趁机坐起来,可还没等他抹掉脸上的泡沫,阴风又猛地向他逼近,张玄只好凭本能向旁边躲避,很快颈下刺痛传来,却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把心还给我!」 耳边传来俞晴怨恨的尖叫声,张玄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换了平时,他肯定讥讽两句,可现在情势容不得他掉以轻心,飞快抹着泡沫,想唤出索魂丝,但随即感到两只手被攥住向后别去。 他无法睁眼,只觉得攥住他的力量强大而又冰冷,宛若人骨形状,看来现在浴室里挤了不少骨妖,他被妖力挟持着整个人撞到了后面墙上,紧跟着胸腹被拳头接二连三的击到,指骨尖锐,比普通拳头狠硬了数倍,张玄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睛又不方便,只靠本能招架,对打中急得大叫:「董事长!」 喊声被音乐声压了下去,俞晴欣赏着张玄的狼狈,觉得出了口恶气,冷笑:「既然你不想还心,那就把你的心给我好了!」 说完冲到张玄面前,五道指骨插住他的心脏部位就要下力,手掌却突然传来疼痛,金光在她掌中闪烁,然后飞快蔓延到整个手掌。 她疼得尖叫缩手,就见掌心里出现了一排数字,却是在美甲店时,张玄在她手心上写的那串手机号码,她之后用法力消掉了,却没想到数字上的罡气早已渗进了骨中,压制住她的妖气。 张玄趁机将制住自己的两个骨妖踹了出去,他睁不开眼,只听得俞晴连连尖叫,猜想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可惜看不到,不由有些遗憾,索性闭目靠在墙壁上,微笑问:「朱砂的味道不错吧?」 其实那管钢笔是张玄去小白那里玩时,小白送他的,里面除了朱砂以外还放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留号码也是顺手用到的,真没想到它会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心里大叹侥幸,手按到身后的音响按键,将音量调到最大声,超越噪音的乐声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他想以聂行风的机警,听到响声后,就会知道他出事了。 果然,门外很快传来拍打声,他隐约听到聂行风的叫声,但噪音太大,听不清楚外面在叫什么,见没有援兵进来,张玄知道不妙,感觉到阴风再度逼近,他急忙闪避,就听骨头撞在了墙壁上,他顺势握住那只手臂,指诀弹出,尖叫声中骨妖化了原形,一堆骨棒落到了他脚边。 张玄被几只骨妖联手攻击,感觉到脚边有东西落下,顺势踹了出去,正打中俞晴,她胸前几根肋骨应声断掉,见不敌,她让另一只没有法力束缚的臂骨暴涨,刺向张玄心口,还好张玄脚下打滑,身子晃了一下,避开了要害,他按在地上就势翻了个身,索魂丝凌空扬出,打在那只臂骨上,叫道:「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啊?进来一个!」 浴室空间狭小,他腹背受敌,哪怕有一个来帮忙,效果也会不一样,虽然这些骨妖法力不高,却很难缠,就他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张玄心急,外面的人比他更急,聂行风早在音乐放响同时就赶了过来,可是浴室门被法力封住了,他们在外面打不开,听着里面打斗声激烈,却只能干著急,这时候连犀刃似乎也失去了效力,聂行风试了几次都没闯进去,看到匆匆赶来的银墨,突然计上心头,大叫:「张玄,叫银墨的名字!」 这里面只有银墨跟张玄是主仆契约,或许他可以冲破结界的束缚,聂行风连叫几声,张玄总算听到了,挥舞索魂丝将众鬼逼开,屏气凝神,喝道:「银墨!」 眼前银光一闪,银墨穿过结界冲了进来,刚好看到被张玄打得散了大半骨架的骨妖,俞晴还想掳夺张玄的心脏,被他亮出法器蛇形剑刺了过去,剑身穿过俞晴胸骨,骨上妖气立时被吸入剑身盘蛇的口中,她惨叫一声跌到了地上。 银墨抢上前,正想再给她一击,忽然感觉到她身上熟悉的罡气,微微一怔,俞晴趁机化作妖雾逃走了,银墨犹豫了一下,没去追,将剩下的骨妖一个个刺了个透心凉,这才转头查看张玄的状况。 浴室里雾气弥漫,张玄的身影只能朦胧看到,银墨正要过去,脖颈被银白勒了一下,制止了他的冒失,这时浴室门上的结界已被犀刃破开,聂行风冲进来,顺手扯了条浴巾,围到了张玄身上,又关了音响,问:「怎么样?」 「眼睛快瞎了,靠!」 泡泡浴的液体沾了一脸,张玄一直没时间擦,害得眼睛被刺激得火辣辣的痛,眼瞳在揉搓下变得红红的,聂行风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突然有点想笑,说:「别揉了,用水冲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他拉着张玄的手去洗手台洗脸,地上一堆骨棒,都是骨妖魂魄聚成的形体,过了一会儿,骨棒渐渐散掉,消失在水雾里。 「张人类你还好吧?」 战事结束,汉堡才跑进来问候,张玄洗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很好吗?奶奶的,居然想要我的心,让她跑掉,真是便宜她了!」 钟魁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切,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外面设了结界吗?骨妖怎么进来的?」 「内奸?」 汉堡随口说,被聂行风横了一眼,它马上闭了嘴,低头四处瞧瞧,这时水雾渐散,落在地上的一张道符映入大家眼中,汉堡用爪子抓起来,问:「这是什么?」 「是我们贴在外面的道符!」钟魁大叫。 那还是他帮张玄一起贴的,怎么会跑到浴室里来?不过被自己的道符困住走不脱的,古往今来的也只有这位张天师一人了吧? 其他人都跟钟魁抱着同一想法一齐看向张玄,张玄已经洗完了脸,擦着脸没好气地把道符拿过来,那是他做的封印道符没错,不过最后结字诀上多了两笔,可惜道符溢了水渍,红笔勾记的地方模糊掉了,看不清写了什么。 「这不是我的,有人在上面加了字!」看到大家都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愤愤不平地解释。 没人理他,显然他的解释在大家眼里等同狡辩,最后还是汉堡捺不住好奇心,问:「那是加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被所有人小瞧,张玄愤怒了,扯过裤子边穿边赤着脚往外跳,叫道:「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玩泡泡浴了!」 你好像搞错重点了…… 不过基于任何时候都不要刺激张玄情绪的原则,聂行风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捡起他气愤之下随手扔掉的道符,随他出去。 张玄一口气奔到客厅,看了眼神龛,神龛上结界依旧,木盒完好无损地摆在上面,他又折去屋外,当看到飘落一地的道符时,他脚下绊了个跟头,再看看贴的方位,来回一数,没错,都是钟魁贴的,一张不落全都掉下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符上的定字诀消失无踪,张玄掩面呻吟,「鬼大哥,请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贴的?我这是道符,不是外面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发现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造成骨妖入室,钟魁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我就照你做的那样贴啊,是不是我身上鬼气太重,所以道符不灵验了?」 他只听说过怕道符的鬼,从不知道被鬼碰过的道符会不灵! 「那为什么在美甲店你贴的没问题?」 「那次是因为我是用钻石胶贴的啊。」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19节 一本正经的回答,张玄快哭了,原谅他才疏学浅,学道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原来贴道符是需要用钻石胶来做强化的。 张玄拿钟魁没办法了,直接无视过去,让汉堡把落下的道符一一捡起,见大家都跟了出来,他一瞪眼,「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怕贼不进门给他腾地方吗?银墨,你们兄弟今晚就睡客厅,待在神龛旁哪都别去,汉堡帮我再贴一遍……不,这次我不假手与人,我自己贴!」 张玄身上气场很冷,看来这次骨妖登门挑衅惹火他了,大家都聪明的没再待下去惹厌,各自回房,只有聂行风留下来,走过去,把上衣递给他,又拿过那迭道符,说:「我来吧。」 张玄看了看他,没说话,穿着上衣默默跟在他身后,聂行风贴着道符,淡淡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下次把这笔帐讨回来。」 「我只是觉得憋屈。」 从他出道起,其间不是没遇过失败挫折,但没一次像现在这样烦心,他们被人玩于股掌之中,他还为此差点跟聂行风反目,但那个人是谁,他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听了张玄的话,聂行风轻声一笑:「心里不爽的话,就来打我好了,免费沙包随你打,还是永久期的。」 「我可不舍得,打坏了你,谁来帮我招财?」 张玄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笑中郁闷消散一空,上前跟聂行风一起贴道符,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聂行风也笑了。 不管过去多长多久的时间,我都会帮你招财的。 他在心里说。 清晨,张玄被一阵争吵声闹醒了,他睁开眼,时间还早,聂行风不在身边,他翻了个身想再补一觉,可是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到了他无法无视的程度,来回烙了几下饼后,他终于撑不住坐了起来。 什么时候生活模式又回到从前了——每天一大早就能听到小白小狐狸和羿的吵闹声,张玄嘴角露出微笑,突然有些怀念那种感觉了。 不过他来到楼下后,马上发现气氛不对劲,大家不是在闹玩,而是真的吵闹,看到他们都站在神龛旁,张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很快,他的预感灵验了。 「那颗心没有了。」聂行风说。 张玄冲过去,就看到神龛上的结界消失了,木盒歪在一边,盒盖打开,里面那颗跳动不停的心不翼而飞,他忙问:「怎么会这样?」 「这要问他们了。」汉堡下巴扬扬,指向站在对面脸色铁青的银墨。 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银墨说:「不知道。」 张玄无语,「昨晚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 银墨沉默了一下,摇头,「是一直守着没离开,但早上哥哥说盒子不对劲,我们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没东西了。」 「这说不过去啊。」汉堡在木盒周围跳来跳去,又打量神龛,说:「既然你们一直都在,那如果有外人来,以你们兄弟的法力,不会完全觉察不到吧?」 「你想说什么?」银墨被汉堡的质问激怒了,冷声反问。 「声音大不代表你有理,我只是就事论事,是你坚持说一直没离开,那外人是怎么在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破了神龛上的封印,把东西拿走的?解释不过去吧?钟魁你说是不是?」 汉堡深谙处世之道,阐述问题时随手拉了个同伙,钟魁还在状态外,被问到,他抿抿嘴唇想了想,说:「从理论上说汉堡说得没错,可那人是怎么打破房外的道符结界进来的?」 「如果有人里应外合,道符结界又算得了什么?骨妖来偷袭张人类,说不定也是有人提前揭了道符。」 汉堡的枪口明显对准银墨兄弟,银墨脸色更阴,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会不会是你们被人用法术蛊惑,所以……」 聂行风的推测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银墨冷声道:「我们就算学艺不精,还不至于连自己受没受蛊惑都不知道。」 「别吵了!」 张玄喝止了他们的争吵,上前翻了翻木盒,盒上的封印也已消失,能不惊动所有人来去自如地拿走东西,如果不是这个人的法术很高强,那就是有人在说谎,不过现在不是乱怀疑的时候,而是要把东西赶紧找回来,今晚就是盈月,一旦错过了这个时辰,骨妖就更难对付了。 「银墨,」他把眼神转回银墨身上,「你再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说一遍。」 银墨回瞪过来,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去,张玄叫住他,问:「去哪?」 银墨只当没听见,一直走到门口才转过头,说:「你我是主仆,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不过昨晚我们的确什么都没看到,就是如此。」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张玄火了,吼道:「这什么态度啊?现在的仆人越来越大牌了,出了事,我问一句都不行?」 「也许是作贼心虚,回答不出来,就趁机溜掉呗。」 「可是我看他们不像是坏人啊,」钟魁说:「如果内奸真是他们,他们完全可以找一个更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就是他们聪明的地方啊,别怀疑,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汉堡捋捋头上那撮毛,继续发表意见,「我这不是乱说的,你问张人类,他难道没怀疑过吗?」 汉堡虽然聒噪又势利,但它很会察言观色,张玄收留银墨兄弟时它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昨晚骨妖的突然闯入也很蹊跷,它马上就看出了张玄的想法。 张玄一时语塞,把目光转向聂行风,聂行风不置可否,只对汉堡说:「去把他们找回来。」 「为什么!?」明明它现在跟张玄同一阵线,却得到了这样的指令,汉堡不服气地大叫:「董事长大人你管理大公司,难道不知道对于有疑点的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他踢出阵营吗?否则……」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小白,羿还有魏正义和乔都不会怀疑彼此,」聂行风很平静地说:「这是对朋友最起码的信任。」 汉堡不说话了,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拍翅膀飞了出去。 「我也去。」 钟魁想去,被张玄叫住了,现在非常时期,像钟魁这种没什么法术还笨笨的家伙还是留在家里好了,免得那个找回来,这个再失踪。 「你去准备早餐,」张玄说完,又气愤愤地追加一句,「两人份,喜欢离家出走的人没饭吃!」 钟魁离开后,张玄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也在看他,两人相视而笑,张玄叹气说:「真是个糟糕的早晨。」 「一切都会过去的。」聂行风摊开手掌,掌心握着昨晚张玄随手扔掉的道符,「汉堡其实也没说错,不过相处总要有磨合期。」 「其实……」张玄拖了把椅子,在聂行风面前坐下,拿过那张满是皱折的道符翻看,小声说:「昨晚银墨进去帮忙时,我已经可以勉强看到东西了,他在杀俞晴时有犹豫,他们是同党倒未必,不过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这道符也改得怪怪的,能拦得住犀刃的道行,我想天下不会有太多。」 「所以你昨晚本来是想引蛇出洞的?」 「谁知反被将了一军,」被点破,张玄索性直言:「我第二次设结界时动了手脚,如果有人进来,我一定会感觉到,所以我猜其实在骨妖袭击我的时候,盒里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二楼浴室上,一楼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人可以很轻松地进来拿走东西,然后恢复封印,让木盒保持原状,他被袭击后,正在火头上,只随便扫了木盒一眼,但那时木盒里是不是还有东西,没人知道。 刚才发现心脏消失,他马上就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他让银墨重述一遍,想藉此推测偷盗者的行踪,银墨却跟他发脾气离开了,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 「不过不管东西丢失是在袭击我之前还是之后,它都是没有了,怎么办啊?」 「暂时别去管盗窃者是谁,等萧兰草来,我们先去歌剧院。」 歌剧院是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好像一切事件都在围着那里打转,聂行风想,在抓不到骨妖行踪的情况下,就直接去老巢正面出击吧。 银墨出了别墅,走出很远脚步才被拉住,银白伸长了身体,尾巴缠在他的脚踝上,漫声细语地说:「为一点小事,何必气成这样?」 「我没气,我是要去找出盗贼,还我们清白。」 「清白这种东西,我们有吗?」银白噗哧笑了,蛇身轻绕,环回银墨的颈处,蛇信吐出,舔舐他的唇角,慢悠悠地说:「这种事有什么好忌讳的?你直接告诉他们,我们一夜没睡,一直在办事不就行了嘛,如果那时候还有人能混进来,那他就是神了。」 银墨的古铜脸色微微泛红,却不说话,这就是否定银白建议的意思,银白也不在意,说:「看来你是宁可犯险自己去把盗贼捉出来,也不愿说明真相了,走吧,我陪你。」 银墨微楞,忽然指尖酥痒,却是被蛇信舔到了,银白笑道:「不就是家歌剧院嘛,就算那里真住了神,难道我们还怕了吗?」 「为什么是歌剧院?」 「骨妖的味道,」银白吃吃地笑:「你昨晚手下留情的时候,我碰巧留了点记号,她跟那个盗贼是一伙的。」 以他对银白的了解,银白当时不快的心情一定多过碰巧,银墨很无奈,摸摸银蛇的头,说:「那为什么刚才你不说?」 「谁让他们联手欺负你?那就让他们多费点事吧……」银白碧青眼瞳里闪过阴冷,「反正到最后谁死谁活,都跟我们没关系。」 银墨照银白的指点一路来到华港歌剧院,骨妖的妖气一直延伸到建筑物后方,在一道铁门前消失了,门上下了封印,银墨没放在眼里,伸手除掉封印,穿门而过。 前方是漆黑一片的长路,不过这种黑正是蛇妖的最爱,银墨正要沿眼前笔直通道走下去,脚步突然被拦住,银白厉声喝道:「不对,快回去!」 银墨一楞,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去服从,在银白下令同时便向后跃去,可是跃到门口时,铁门上的戾气逼来,将他撞到了一边,黑暗中就听轰隆隆巨响震起,宛如墓地石门,在机关被触发后,毫不留情地落下,将他们与外界隔断开来。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空荡荡的建筑物中传来低沉之音,「对你们来说,这里是最好的墓地。」 空间太暗,没人看到在那道无形之门关闭的瞬间,一只肥肥的小鸟勉强从门缝之间窜了出去,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汉堡。 汉堡做事小心,它追上银墨兄弟后,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跟踪,特意拉开了距离,也正是这道距离让它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结界之门启动时,它听到了里面转瞬即逝的得意笑声,声音好熟悉,在辨识出来后,它的翅膀抽搐了两下,差点跌到地上。 「不会是他吧?啊啊啊啊,出大事了……」 汉堡逃出去后,抬头看到耸立在暗雾中的巨大建筑物,不敢再怠慢,翅膀一转,往回急冲而去。 第六章 上午,萧兰草照约定来到别墅,一进来就发现不对劲,左右打量着笑嘻嘻问:「今天人好像很少啊。」 「都出走了。」张玄靠在桌前准备他的捉鬼道具,没好气地说。 萧兰草没明白,「出走?」 「你拿到搜索票了吧?那先去歌剧院,我们路上说。」 张玄把道具收拾整齐,示意萧兰草上路,萧兰草看到聂行风将一支轻巧手枪放进口袋,他眉头挑了挑,说:「看样子昨晚发生了不少事。」 「骨妖来过了,我想这枪也许用得到。」 聂行风的枪是他去义大利时乔送给他的,本来乔想给他真枪,但聂行风怕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拒绝了,后来乔就把改造的模型枪给了他,还配了不少加了符咒威力的子弹,这枪只能杀鬼,上次他开车解救张玄时就曾用过。 萧兰草从两人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收起笑容,带他们上了车,钟魁也跟了过来,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张玄想了一下,钟魁的死亡跟歌剧院有牵连,丁许虹又是在歌剧院自杀的,恐怕这个心结解不开,他无法入轮回,便冲他摆了下头,示意他上车。 钟魁开心地坐到了车座后面,车开出去后,张玄把昨晚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看了改造版的道符,萧兰草眉头蹙起,问:「怎么都湿了?这符的法力这么厉害?」 张玄眼神瞥到了窗外,他刚才简化了自己被困的狼狈经历,也难怪萧兰草听不懂,他避而不谈,聂行风只好替他问萧兰草,「有想到什么吗?」 「没有,我接触的人中,没人道行这么高深。」 萧兰草把车开得很快,来到歌剧院后,他直接去警卫室,亮出刑警证和搜索票,让警卫开门,那位老警卫也在,看到聂行风和张玄,很吃惊,问:「出了什么事?这里是空房子,没什么可查的啊。」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刘正威涉嫌贪污杀人等数起案件,现在正在潜逃中,我们有证据怀疑他藏在这里,请协助调查。」 在外人面前,萧兰草收起了随意的做派,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老人果然被镇住了,没敢再问,退到一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家,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可疑的事情,请告诉我们,」聂行风语气轻柔,对他说:「你在这里也做了很多年吧,一定知道许多我们在资料上查不到的东西。」 「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跟萧兰草的凌厉气场相比,聂行风的态度温和很多,更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老人带他们进去,犹豫了一下,说:「我就是在这里做得比较久,有感情了,这里一草一木甚至一块石头放在哪里,我都记得很清楚。」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张玄热情地附和,问:「那你平时都在哪里巡逻?这里很大,你不会全部都检查一遍吧?」 「转一圈也不会花太久,人老了,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你们……」老人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转,问:「是不是对后面的地下室感兴趣?」 萧兰草点头,「看来你很清楚。」 「那是我唯一不去的地方,如果有秘密,只能在那里。」老人认真解释:「刘先生禁止我靠近,说如果违反,就开除我,我这么大岁数,也不在乎几个钱,不过我离不开它,从它是戏院时我就在这里做事了,对别人来说,它只是座房子,可对我来讲,它就是亲人是伙伴,是有感情和生命的,它希望我陪它,我就会一直陪下去……」 老人进了歌剧院,带他们直接去后面,一路上他唠唠叨叨地说着,歌剧院里面的灯光都打开了,空间通亮一片,可以看到他说话时,浑浊眼里闪过的热忱光芒,仿佛口中的「它」不是死物,而是自己的情人,一切都要小心仔细地对待,不容许出现半点差错。 「这里从戏院改成歌剧院,又改成现在的会场,老人家你心里不好受吧?」聂行风揣测。 「当然不好受啊,但我只是个打理的人,说了也不算,本来还说要拆掉的,后来刘先生改了主意,才改成会场,好好的古建筑加了些不伦不类的西洋风,从那时起,后面的管理室和地下室的部分刘先生就不让我再靠近了,不过好在它保住了,总比拆掉好,它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老人口气中带了几分眷恋的情感,似乎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归宿,这种感情张玄是无法明白的,不过如果一个人的大半人生都在某个地方度过的话,相信那里对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他忍不住问:「你没好奇偷偷去看吗?」 「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好奇心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能平安过日子才是最好的,这里啊,人多的时候还好,如果人少的话,还是不要待太久……」 小神棍就算再活几十年,他的好奇心应该也不会减低半分。 聂行风在心里吐着槽,问:「为什么?」 「你们不觉得很冷吗?这里太阴了,尤其是管理室后面,所以就算刘先生不说,我也不会靠近的,它也一定不喜欢被改成这种阴阴的模样……」 四人随老人进了后面的管理区,听了他的话,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张玄嘟囔:「比昨天更阴了,不会是因为快满月了吧?」 他们拐进岔口,里面灯光昏暗,可以隐约看到前方隐藏的封印,老人带他们来到这里后就不走了,说自己没有钥匙,要开门得请示刘经理或他的秘书,看萧兰草掏出手枪,张玄噗哧笑了,说:「手枪开锁,我第一次见。」 萧兰草眼神瞟过来,「难道你要道符开锁?」 「杀鸡焉用牛刀?」 张玄笑嘻嘻走过去,拿出特制的钥匙,插进锁眼里转了几下,啪答一声,门锁就开了,他得意地冲萧兰草挑了下眉,萧兰草拧开把手,走进去的时候,对他微笑说:「你又让我长见识了,会撬锁的不一定是小偷。」 「也可能是天师。」 张玄把他的话当做赞美,笑眯眯地跟进,但刚进门他的神色就马上凝重起来,一道普通的房门将里外空间完全隔绝开,众人一进去就闻到了里面怪异的气味,连老警卫也感觉出来了,捂着嘴咳嗽起来。 其他几人除了钟魁以外都习惯了,张玄从随身带的瓷瓶里倒出两颗药丸,分别给了钟魁和警卫,让他们含住,别吞下,钟魁见其他人都拒绝了,问:「这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张玄笑得神秘,钟魁犹豫了一下,还是含进了嘴里。 空间阴暗,老警卫也是第一次进来,他找了半天,才找到照明开关,把灯光都打开了,里面很大,走廊两旁有几个房间,挂着管理储藏室等牌子,尽头是另一扇门,上面贴着的黄纸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应该就是汉堡口中说的符箓。 提起汉堡,张玄突然想到汉堡出去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银墨兄弟没消息,汉堡也没联络,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见萧兰草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门上有锁,但锁坏掉了,门把歪挂在一边,周围有许多被砍过的痕迹,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随着开门,迎面一阵冷风冲来,像是俗称的穿堂风,但风透着很重的寒气,明明不冷,众人却都感觉到了凉意,远处传来单调的撞击声,在走廊上重复回响着,不过阴魂倒是没出现,不知道是昨天被汉堡吃掉了,还是被困到了别的地方。 门的那头是个类似大厅的空间,周围有几个并列房间,撞击声就是从某个房间里传来的,再往远处是一排直下的台阶,老人走过去往下探头看了看,下面没开灯,看不到很远,他气愤地说:「这里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一直很亮堂,一定是他们为了赚钱乱改房子,动了风水,所以才变得这么冷!」 钟魁也好奇地凑过来看,楼梯一路延伸到很远的黑暗中,尽头什么都看不到,却透着诡异的熟悉感,他看着那头的黑暗空间,喃喃说:「原来老人家你也信风水的?」 「我不信风水,但我信神灵,每栋房子都有地基主的。」 地基主? 钟魁神智恍惚了一下,突然间觉得就如老人说得那样,他对这里产生了归宿感,这种感觉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沿着台阶向下走去,老警卫一把没拉住,问他他又不回答,也急忙跟了过去。 张玄等人被撞击声吸引,都没注意到钟魁的不对劲,他们顺声来到那间房门前,张玄率先一脚把门踹开了。 失去了隔音门,里面的声音猛地变大,可以清楚听到男人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和哭泣声,张玄走进去,摸到门口附近的开关按开,就看到里面是个类似办公室的小房间,桌椅凌乱的歪倒在地,一个男人正缩在翻倒的桌子后面,口齿不清地呻吟着。 萧兰草过去把桌子掀到了一边,男人却毫无反应,依旧缩在墙角,从口袋里大把大把地抓出食物,努力往嘴里塞。 由于塞得过多,他两边脸腮鼓得像花栗鼠,眼睛因为呼吸不畅大幅度凸起,眼白向上翻着,全身像是被利刀割过,许多地方都血肉模糊,虽然伤口不深,但数量过多,导致他蹲的地方溢了一滩血,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哆哆嗦嗦的只顾着住口里塞食物,并不时发出无法下咽的作呕声,不断重复的行为,这副濒临死亡的模样与其说恐怖,倒不如说是恶心。 男人状态太凄惨,萧兰草一时间没认出他是谁,说:「好像是刘正威?」 「我只知道这是个死人。」张玄嘟囔。 整个房间都透着腐烂后的尸臭,如果这里不是太阴冷,刘正威的样子一定更难看,张玄往前走了走,才看清刘正威不断往嘴里塞的是鸟食,他死前一定是神智错乱了,才会这么疯狂的吃鸟食。 「怎么会死在这里?」 回应张玄的是从远处传来的惊叫声,聂行风站在门口,听到是钟魁的声音,急忙赶了过去,张玄怕有危险,也跟着追上去。 三人顺楼梯跑到地下室,地下室灯光已经全部打开了,一片通亮,晃得人的眼睛都不得不眯起来,钟魁就站在某个房间门前,房门大开,他却没有进去,而是贴在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几乎嵌进墙里的紧密贴触表露了他的惊慌,盯着里面,表情茫然而失措。 「这里……」匆忙传来的脚步声让钟魁惊然回神,看到聂行风等人,他抬起手指向对面,低声说:「这里就是我死亡的地方。」 即使不靠近,大家也能闻到房间里散发出的腥气,气味太浓了,连符咒都无法盖住那份死亡气息。 聂行风顺着钟魁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就看到大开的房门里摆放的简易手术台,靠墙是陈列医药器械的铁架,器材杂乱简陋,血液顺着手术台边流了一地,稠稠的液体已经凝固干裂,却不难看出以这样的血量,失血的人已无法生存。 聂行风马上明白了钟魁失措的原因,他们没猜错,钟魁是死在这里的,没人理他,任由他一滴滴流血而死。 「那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突然之间都跑掉了……」也许周围陪伴的人很多,钟魁没像初次来时那么惊慌,他慢慢平静下来,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想对他们说,我不怪他们取肾,不过麻烦走之前帮我把伤口缝好,我还没活够呢。」 自嘲声中眼眸红了,钟魁没想哭,但眼泪却无法止住地流了出来,有些伤感,他想自己终于也找到归宿了,就是这里,他最后待过的地方。 肩膀被拍了拍,张玄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好起来之前,也许我们该多调集些人手过来。」 萧兰草看完房间里的状况,拿出手机打给总部想调人过来,张玄等人的身分特殊,所以他今天特意单独前来,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这里已经确定就是地下医院了,需要马上封锁现场。 可惜在地下室手机无法接通,萧兰草只好跑去楼上,聂行风见老警卫站在一边,不知是不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表情有些呆滞,忙上前扶住他,问:「老人家,你还好吧?」 「……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没想到这是……」 老人说得语无伦次,聂行风担心他承受不住,便扶他上楼,张玄跟在后面,走几步发现钟魁还站在原地发楞,他问:「你还要在这里缅怀一会儿吗?」 钟魁回过神,急忙追了上来,一行人回到楼上,萧兰草还是连不上总部电话,老警卫看到了,忙问:「是不是要报警啊?我去我去。」 萧兰草本来想自己出去打电话,但有点在意刘正威,见老人虽然表现得很害怕,但脚步踏得还算稳健,应该撑得住,而且刘正威的状况也不便被普通人看到,便说:「那麻烦你了,打电话时请报萧兰草的名字,说歌剧院有状况,让他们马上增援就行了。」 老人连声答应,看得出他吓坏了,头也不回的走得飞快,他走后,众人又回到刘正威所在的房间,钟魁只看了一眼他的惨状,就立刻跑出去吐了,连带着张玄让他含的药丸也被他吐掉了。 一个完全没有鬼意识的鬼是无从理喻的,所以其他三人都没去理会钟魁,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刘正威身上,萧兰草捡了几颗滚落在一边的鸟食看了看,又嗅了一下,说:「里面好像混了毒药。」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0节 「难道是丁许虹给他的那包鸟食?」 张玄很吃惊,他们跟萧兰草提过丁许虹在鸟食里掺毒的事,萧兰草也命下属告知刘正威了,刘正威不会笨得明知鸟食有毒还随身携带并品尝吧,不过看他这状况,不像是有人逼迫,而是知道有毒却还是主动咽下的样子。 「看他的尸斑,应该死亡四十八小时了,所以杀死刘非的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魅。」萧兰草判断完后,就一脸厌恶地把鸟食扔掉了。 「哇塞,你太厉害了,这种状态都能看得出尸斑?」看到刘正威血淋淋的全身,张玄再次发出感叹。 萧兰草噗哧笑了,凤眸瞥来,「我其他地方也很厉害,有兴趣试一下吗?」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旁射来冰冷气息,聂行风什么都没说,但轻易就让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悦,萧兰草立刻收敛了,正色说:「看来刘正威是走投无路,自杀的,至于他是被毒药毒死的还是被鸟食噎死的,要等法医的验尸报告。」 张玄正在观察刘正威,没注意到萧兰草的调笑,点头称是,「我如果被厉鬼猛追,恐怕也会选择这条路的。」 从时间上算,刘正威在医院看病时无意中遇到了钟魁,之前丁许虹的突然自杀,陈青和张医生的暴亡已经让他感到了恐惧,于是很自然地认为钟魁的出现是冤鬼索命,他仓皇逃窜,却鬼使神差地躲进了歌剧院的地下室里,结果被惨死的众鬼缠住,要将他撕裂分食。 从外面被砍坏的门锁,可以看出他当时的恐惧和走投无路,他弄开门锁,想逃进有法术加持的房间,却半路被恶鬼缠身,那时他只有两条路走——像其他人一样被生生撕裂,或者自杀。 像刘正威这种胆小鬼是无法承受在清醒状态下被撕裂的痛苦的,所以他选择了后者,明知鸟食有毒却还是吞下了,也许是死前的经历太可怕,让他无法从那个状态中解脱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于是不断的重复相同的动作,感受相同的痛苦。 至于为什么鬼要附他的身去找刘非报仇,可能是刘非混黑道,堂口有供神,不附身的话,它们无法进去,看来骨妖的法力已经镇不住它们了,才会让它们这么疯狂的将害死自己的人一个个赶尽杀绝,而杀死所有罪魁祸首后,它们还是要回来,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墓地。 「真是个糟糕的恶性循环啊。」萧兰草叹道。 「还是先把他超渡了再说吧。」张玄对刘正威这种小人没什么好感,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漠视他的存在,上前一脚把他手中的鸟食踹飞,说:「好了好了,吃得差不多,该上路了。」 刘正威被他的喝声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他,萧兰草也一脸惊讶,失声问:「这就是超渡?」 「不花钱还想怎样啊?」见刘正威还呆呆傻傻的,张玄没好气地说:「你已经死了,不想变游魂野鬼,就赶紧去地府报导,想吃鸟食,下辈子有得你吃。」 「我……死了?」 「是的。」张玄双手交抱胸前,看着他说:「你患了重病,死期早到了,勉强把命拉长,也只是让自己更痛苦而已。」 刘正威眼神恍惚,似乎不太明白,但还是放弃了吃东西,扶着墙摇晃着站起来,张玄顺手一指前方,说:「看看前面是不是有路?顺着它走下去,那就是你该去的地方。」 「有……」 刘正威死前受到惊吓,魂魄不全,对张玄的话似懂非懂,但还是隐约看到了面前那条路,见他茫然走了过去,张玄很得意地冲身边两人挑挑眉,意思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超渡手段多么的有水准。 可惜张玄的得意没持续太久,眼前刘正威即将走进那道轮回之道,四周骤然暗下,阴风拂过,一道艳红身影挡在了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路上拉开,尖叫道:「不许走!」 「虹姐?」钟魁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当发现那女人是丁许虹时,失声叫了出来。 丁许虹对钟魁的叫声置若罔闻,只恶狠狠地盯住张玄,似是在恼恨他的多管闲事,她还是死时穿的那身红裙,但过于惨白的脸色,让原本漂亮的红衣此刻透出阴森森的气息,长发披散,小腹凸起,是即将临盆的状态。 刘正威吓怕了,哆嗦着向后退,被她一巴掌打到一边,那条轮回路被强烈的怨念影响到,瞬间消失无踪,刘正威失声哭了起来,叫:「路、路没了……」 「他们在害你,那条路不属于你的,」丁许虹看到刘正威,带着情人般温柔的神情,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柔声说:「你看,我们的儿子快出世了,他需要你。」 白晰手指划过淡淡光华,是丁许虹的尾戒发出的光芒,尾戒失落后,汉堡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是被丁许虹重新拿到了,尾戒定魂,锁住她的魂魄,让她如常人般在人间行走,并帮她孕育鬼婴。 刘正威被她迷惑了,像是不愿意,却又不敢违抗,看到他的反应,张玄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丁许虹动了手脚,刘正威才会在死前经历各种惊恐,导致死后还徘徊在这里受苦,这个女人除了报复外,更多的是想留住他的魂魄,为了换魂,让孩子可以带魂魄出世。 这些阴损的做法丁许虹不会懂,一定是傅燕文教她的,刘正威固然作恶多端,但自会有报应在他身上,没人可以随意拿走别人的魂魄,他冷笑:「痴心妄想!」 丁许虹的眼神转向他,微笑瞬间变得凌厉,恶狠狠喝道:「滚!」 「敢这样对我说话的鬼,你是第一个。」 张玄不以为忤,反手绕出索魂丝,丁许虹像是知道索魂丝的厉害,急忙向后退开,口中召唤阴魂同伴,叫道:「没人可以夺走我儿子,你们都去死吧!」 周围弥漫的阴气被她的尖叫震动了,剧烈摇晃起来,强烈的晃动,很快波及到地面上,四人忙扶住墙壁,竭力稳住脚步,就见无数阴魂从房间各处的罅隙里挤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没想到空间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魂魄,张玄急忙甩出索魂丝,将挡路的鬼魂逼开,丁许虹趁机抓住刘正威就要逃走,被萧兰草拦住,掏出手枪冲她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却擦着丁许虹射到了别的地方,是钟魁冲上来推开了萧兰草握枪的手,叫道:「别伤她!」 丁许虹趁机逃走了,还带着意识恍惚的刘正威,难得的机会就这样白白失去了,萧兰草火了,冲钟魁喝道:「你知不知道鬼婴出世的后果?」 钟魁被他骂得心虚,讪讪地缩回手,说:「可她是我的朋友,我……」 「她已经死了,变成厉鬼别说朋友,她就连亲人都不会认的。」 萧兰草拿这只笨蛋鬼没办法,边说边握着枪搜寻周围,希望再捕捉到丁许虹,可她很狡猾,将阴魂召集后就立刻消失了,魂魄突然聚集而来,加重了空间的阴气,根本无法再追到她的踪迹。 阴魂愈集愈多,空间气场被强烈的怨气波及,震荡得几乎到了无法站立的程度,萧兰草转头问张玄,「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 造成现在这种状况,钟魁要负一半责任,不过现在骂他也于事无补,张玄挥舞索魂丝,将阴魂逼开,一手握住聂行风的手,踩着震动不已的地面往外走。 房门因为震荡来回猛烈地拍打着,四人好不容易才顶住门板冲了出来,可是出来后却发现走廊的状况比房间里更糟糕,灯具灭掉了大半,在无形中拉长了眼前唯一一条路。 或许是震动得过于激烈,连阴魂也感到了惧怕,顾不得攻击他们,只在空间尖叫飞窜,所有叫声加在一起,形成了非常恐怖的声量,四人都禁不住捂住耳朵,这时候张玄想起了汉堡的好,这么多食物,都是它的最爱,可惜不知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震动声愈来愈响,已不再是鬼魂的惊叫,而是仿似天崩地裂般的震吼,四人相互搀扶着勉强来到尽头的门前,谁知房门打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又一条长路,钟魁楞住了,叫道:「我们来时的路好像没这么长吧?」 没人理他,因为在下一刻整个空间更猛烈地摇动起来,像是被掷出的魔方,顺着地面骨碌骨碌地转动,被困在里面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一起翻滚,瞬间天地颠倒了,四面的墙壁玻璃像是生了灵气一般,向他们移动撞击过来,四人失去了自主力,为了不被撞伤,各自抱头滚动,匆忙中张玄只来得及叫了句董事长。 又一阵天旋地转,空间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可惜地面是倾斜的,张玄站起来,不防脚下一绊,又骨碌碌翻着滑了出去,眼见前方是无尽黑暗,不知连向何方,紧急关头,他的手腕被一只手用力抓住,聂行风另一只手抓住旁边一扇半开的房门,冲他叫道:「抓稳!」 张玄扬起索魂丝,绕上聂行风的手臂,聂行风向后一带,将他拉上了斜坡,两人顺斜坡往前爬了一会儿,借着仅存的一束照明灯光发现这里只剩下他们,萧兰草和钟魁已不知去向。 张玄叫了两声,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转头看去,斜坡下一片黑暗,下面隐隐传来阴魂们的凄惨叫声,想到刚才的惊险,他心有余悸,说:「下面不会是地狱吧?」 「人心不古的时候,天堂也是地狱。」聂行风站起身,向他伸过手来,「走吧。」 第七章 双手交握在一起,两人沿着斜坡向前缓慢行走,剧烈震动后,门墙都变了形状,却奇怪的没有倒塌,而是相互迭合,组成另一个空间,他们边走边叫萧兰草和钟魁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张玄又拿出手机拨打,手机响了一阵子,居然接通了,但一直听不到声音,为了省电,他只好关掉了。 这时候担心是毫无用处的,只能希望他们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一下,两人顺重新组合的长廊走不多远,就看到房门,聂行风推开门,映入眼中的是一路直上的阶梯,照明器具几乎都损坏了,只有几盏还亮着微薄光芒给他们指明道路。 聂行风脚步顿了一下,照方位来说,不该出现楼梯,所以这条路他不知道该不该走。 「走啦走啦!」手腕一紧,被张玄拉着走上去,「就算这条路通向地狱,那也要走了才知道嘛。」 张玄做人不会像聂行风想那么多,当先冲上楼梯,两人上了楼梯,推开门拐了道弯,发现呈现在面前的居然又是通向上方的笔直阶梯,如此连走了三、四层,张玄烦了,一脚踹在旁边墙壁上,说:「靠,跟我玩鬼打墙,你当爷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 「小心!」 张玄话音刚落,那堵墙便向通灵般的整面向他扑来,聂行风急忙挥出犀刃,神器厉光挡住了压来的墙壁,张玄也紧跟着祭起索魂丝,两大法器神力下,墙壁发出吱呀呀的惨叫,向后轰然倒塌,灰尘四溅中,一些骨棒随石灰钢筋跌落在地上,很快便消失无踪。 「真邪门。」 张玄捉鬼这么多年,像这种看不出有法术控制却可以自动移动攻击的墙壁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好在障碍物消失了,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宽阔通路,他大踏步走过去,聂行风没说话,自动跟上。 两人就这样又向前走了很久,道路拐来拐去,却始终不见来时路,张玄连用几张道符祭符破阵都没用,最后他只好放弃了,自嘲道:「我们不会是被活埋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员警叔叔来救援。」 握住他的手一紧,张玄敏锐的感觉到聂行风的紧张,忙问:「怎么了?」 「你觉得那位老人出去后,会报警吗?」 「怎么不会?除非他是刘正威的同党。」 聂行风摇摇头,老警卫不是刘正威的同党,看他刚才的反应,应该对地下室的犯罪一无所知,但他不敢保证老人是否会通知警方,墙壁的攻击提醒了他,让他想起老人说的那句话——对我来讲,它就是亲人是伙伴,是有感情和生命的…… 也许老人没说错,这栋建筑物是活的,或者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活了,以老人对它的依恋,他会报警吗?报警后就等于所有犯罪事实全部浮出水面,这里将被封锁,并永久弃置或销毁,而这个结果是老人无法容忍的吧? 所以,他只要出去后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建筑物会明白他的想法,将进来的人永久拘禁在里面,再不放出。 「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岂不是在怪物的肚子里?」张玄大叫。 聂行风的推想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张玄早就习惯了全盘接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空间会无缘无故的自动旋转,墙壁为什么会主动攻击,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建筑物本身控制的,它将他们困在肚子里,妄图利用各种方法把他们吞噬掉。 「所以我们现在不必指望别人了,只能考虑自救。」 聂行风点头,他不喜欢把人性想得太阴暗,但此刻的状态让他无法不这样揣测,说:「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从它口中出去,或者剖肚子出去。」 「剖肚子!」张玄想都不想就作了回答,停了停,又低声嘀咕:「不过哪里是它的阵眼呢?」 法阵也好怪物也好,不管多么强大,都一定有最虚的阵脚,关键是阵脚在哪里,在这个阔大空间里要找到它的要害,无异于大海捞针。 聂行风不说话,他现在比较担心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是不是傅燕文在利用怪兽困住他们?丁许虹特意跑到这里来自杀,不会只是巧合。 现实没容他想太多,张玄刚发完宏愿,就感觉周围又开始猛烈震动,随着阴寒之气的袭来,几具白骨飘飘幽幽闪现在前方,俞晴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冷笑。 「来试刀了。」 张玄心情正不爽,看到骨妖出现,他两个拳头来回握握,做出了备战的姿势。 「被困住的感觉不好吧?」俞晴声音虚飘,一只手臂则是完整的白骨形状,那都是张玄造成的,所以她对张玄极为憎恨,恨恨道:「不交那颗心,就拿你们的心来换!」 听俞晴的语气,她还不知道心脏已被别人盗走,聂行风说:「昨晚他指点你去别墅时,没告诉你那颗心脏他已经拿走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事?」俞晴下意识地反问,但马上就发现自己被骗了,气得怒瞪聂行风,吼道:「不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人会做没利益的事——要想做一个完整的人,光是偷人心是不够的,还要了解人心。」 不得不说聂行风某些时候说话也很阴损,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看到俞晴气白了的一张脸,张玄噗哧笑了,但笑完后他突然一惊。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俞晴跟刘正威等人合作杀人,是为了让骨妖占据人的身体和魂魄,但听完聂行风刚才的推论,他突然想到,如果骨妖一直生存在这里,那她拿心也许不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灵力,而是祭祀这整栋房子! 这栋歌剧院建于坟茔之上,由龙子嘲风镇宅,多年以来汇聚了天地灵气,再不断吸食死亡在这里的血肉,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灵体,最后它只需一颗合适的心脏,来填补唯一的空白。 如果心脏真让俞晴拿去祭灵的话,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聂行风也想到了,冷冷看着骨妖们逼近,他拿出手枪塞到张玄手里,张玄讶然看去,却见他神色凝重。 「董事长……」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都要保持冷静。」 聂行风刚说完,骨妖们就冲了上来,张玄急忙将索魂丝甩出,罡气震动,先冲来的几个小妖瞬间被打得魂飞魄散,不过它们来势汹涌,把张玄当成唯一目标,向他群起围攻,而聂行风则被逼去了另一边,无法跟他并肩作战。 俞晴也趁机冲了上来,白骨手掌招招不离张玄的心脏部位,索魂丝固然威猛,奈何张玄现在法力平平,无法把它的神力完全发挥出来,眼看着鬼妖愈聚愈多,他有些急躁了,又担心聂行风的安危,不小心被俞晴的指骨划过胸前,要不是躲得及时,尖锐指尖就刺进肌肤了。 胸前突然传来剧痛,不是俞晴造成的,而是他身上的旧伤,张玄心里一凛,自从摘掉尾戒后,他身上的伤就再没痛过,此刻仿佛在提醒他剑毒并未消失似的,伤痕慢慢浮出肌肤,把疼痛传达给他。 不适让张玄的功力打了折扣,混战中只觉得聂行风离自己越来越远,四周空间被阴气影响,又开始动荡起来,两帮人马都被波及到,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攻击对方,张玄的伤痛渐渐加重,被俞晴一脚踢在肋下,他咳嗽着弯腰跪倒在地,随即脖颈一紧,冰冷骨节狠力将他向下压去。 见得了手,俞晴兴奋地扬起手掌,刺向张玄心口,谁知刚刚靠近,就见一个银色枪管对准自己,张玄全身伤口作痛,使不了法力,不代表他无法扣扳机,看到俞晴因惊恐而瞬间瞪大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模仿着聂行风的口吻,轻声说:「去下地狱吧!」 扳机扣下,砰的响声中,子弹穿过俞晴心口,将她的魂魄从骨架中打飞了出去,骨胳失去了牵引,来回晃了晃便摔到地上,散成一堆白骨,骨头森白,像是年数久远的旧骨,一旦散开,再无法返回曾经的模样。 其他骨妖被枪声震到,吓得四处逃散,只有俞晴的魂魄飘在空中,因为气恼惊恐发出尖叫,不断冲向那堆骨胳,妄图重新聚魂,却完全徒劳无功。 「不是你的东西,就乖乖放弃吧,」张玄站起来,慢悠悠地说:「还是我送你一程?」 俞晴怨恨地盯住他,突然大叫一声向他扑来,枪声再度响起,这一枪彻底击败了俞晴的魂魄,她惨叫着消失在空中。 扳回一局,张玄松了口气,忍痛站稳,想过去帮聂行风的忙,谁知才走两步,地面就猛烈震荡起来,突然间又是一阵翻转,张玄被晃得摔倒在地,匆忙间随手抓住附近的门板,空间翻转中墙壁和周围装饰物也随之变换了形状,有些骨妖被夹进缝隙,有些则被狂风卷起,不知飞去了哪里,一时间尖叫撞击声不绝入耳。 过了好一阵子,旋转才慢慢停歇,张玄被惯性带着就地翻了几翻才停下,等他爬起来,发现整个空间变成了怪异的菱形,房顶很低,给人很不舒服的压迫感,墙壁相互对称围成一个大空间,四壁漆刷明亮,可以清楚映出他的身影。 骨妖在震摇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连聂行风也消失了,张玄感觉身上疼痛减低,急忙四处寻找聂行风,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见他的人影,不由着急起来,又拿出手机拨打,想当然的,他听到的通讯是圈外的电子提示音。 枪握在手里,带着温温的暖意,这时他才明白聂行风把手枪给自己的原因,他是担心激战中的两人会分开,便把有利武器让给自己,尽量保护自己的安全。 心头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暖暖的,但不代表他不生气,什么嘛,身为一个天师,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保护的位置上了?等找到招财猫,一定要跟他讲清楚,以后做事少这样自作主张。 「董事长!」 周围通道很多,张玄随便选了一条,边走边大叫:「招财猫你马上给我出来,有关男人的面子问题,我要跟你讲清楚!」 像是回应他似的,对面传来脚步声,不过不是聂行风的,感觉到那人的逼近,张玄立刻举起手枪,对方也发现了他,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了枪,但马上就放下了,说:「是我。」 出现的是萧兰草,他打理齐整的发型乱成一团,白衬衫也成了灰色,上面粘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握枪的那只手伤痕尤为严重,看到他,张玄立刻问:「有碰到我家董事长吗?」 「没有,刚才转个不停,我跟钟魁走散了,听到声音以为是他,就马上赶了过来……」萧兰草边说边左右打量,「真是邪门了,这又是哪里?」 没找到聂行风,张玄有些泄气,问:「你怎么搞成这样?」 「你要是像保龄球那样滚来滚去,也会跟我一样的。」 刚才空间震动乱晃,萧兰草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还好他很快跟钟魁遇到,聂行风的推测他也想到了,于是跟钟魁商量以法术自力更生离开。 他们中途断断续续碰到了一些骨妖,萧兰草因为跟普通人同体,能用的法力有限,还要分神照顾钟魁,没多久就被骨妖打伤了,正战得激烈时空间又开始震荡,他被甩开,等一切再平静下来后,钟魁和那些骨妖就都不见了。 「希望傻鬼有傻福吧。」 萧兰草打着趣,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准备缠住腕上被骨妖划伤的地方,张玄拦住他,掏出道符燃起,待道符即将烧成灰烬时,弹到他手腕伤口上。 符灰敷上同时伤口腾起一层黑气,萧兰草疼得嘶了口气,张玄对他的痛苦反应视而不见,说:「你的宿主是普通人,被妖气伤到,如果不先祛毒,他这只手早晚要废掉,你怎么做妖怪的?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懂?」 「我本来是打算用法力帮他清毒的。」 张玄的道符固然可以祛毒,但对附身的精怪也有伤害,萧兰草疼得额头出了一层汗,咬牙忍住,用手绢将伤口缠上,见张玄一双蓝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怨道:「你是故意的吧?」 「太难受就离体啊,反正你随时可以选择放弃这具肉身的。」 萧兰草抬起头,眼眸闪过会意的笑,「谢谢提醒,不过暂时我还没这个打算。」 「那就忍着吧,对了,一张符两千块,现金支票都可以,记得回头付钱。」 把人搞得痛得要死还要收钱,这根本是强买强卖吧,不过萧兰草从善如流,笑道:「两千块而已,没问题,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张玄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沿途零星亮着几盏灯,让空间不至于太昏暗,这似乎是怪物的恶意提醒,昏暗灯光在菱形空间里相互反射着,将身影在无形中重迭处无数个,加重了被围困的烦躁感,现在比起怎么出去这个问题,张玄更想知道怎么才能跟聂行风会和。 「你好像很讨厌跟我在一起呢。」萧兰草追上来,察言观色,笑嘻嘻地说:「要不要来合作一把?」 「我有其他选择吗?」 「我指的是出去以后的合作,」萧兰草凤目流转,看着张玄,眼瞳里闪烁出精怪修炼多年的妖媚,「对于喜欢的人,我很配合的,我不介意你还有其他人,尝试了你就会发现,我也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 话音柔和,张玄感觉心弦被拨动了,停下脚步,向萧兰草看过去。 见成功蛊惑了猎物,萧兰草很得意,正要继续加大法力,忽见那对蓝瞳霍然清明,瞳仁深处漫起冷意,张玄冷冷道:「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你要是再敢对我使媚术,我会杀了你。」 杀气袭来,萧兰草心头一跳,老实说,他有点怕这种状态下的张玄,强笑道:「你不会的,否则我的宿主也会死。」 「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活吗?」 这次萧兰草没再接话,张玄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让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了,他不做没把握的事,立刻向后退开两步,举起手讲和:「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他开玩笑。」 讥笑声传来,一个庞大黑影从岔路口飞过来,稳稳停在了他们前方的空地上,却是化回原形的汉堡,它好像也经历了一番恶斗,漂亮的鹰羽上蒙了一层妖雾,羽毛蓬乱,看上去比他们两人好不了多少。 萧兰草收起媚术,恢复了平时的散漫,对汉堡微笑说:「谢谢提醒,下次我会注意。」 张玄把他彻底无视了,走过去,冲汉堡大叫:「你怎么才来?」 「我能来已经不错了,你知不知道我被多少鬼围攻啊,受了伤还为了你们勇闯虎穴!」汉堡声音更响,要不是忌讳此刻张玄身上的煞气,「张人类」三个字它就直接叫出来了。 银墨兄弟被困进歌剧院后,汉堡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返回叫救兵,谁知飞到半路被骨妖截住,等它冲出来回到家里,张玄等人已经出门了,它只好又折回歌剧院,老远就看到建筑物外面笼罩的阴气,犹豫三秒后它就冲进来了。 「外面有没有员警?」听完它的叙述,萧兰草立刻问。 「员警?鬼影都没一个。」 「董事长果然料事如神啊,」张玄感叹完,又问汉堡,「那对笨蛇呢?」 「他们一进来就被困住了,应该还在这里面吧。」 「喔,我的祖师爷!」张玄拍拍额头,自嘲:「这里放进不放出,看来我们这次被一网打尽了。」 「那也未必啊,我就是特意进来跟你汇报的,我听到这里的主人跟银墨的说话声,他好像是我家老板。」 「我没那么无聊去拘禁两条蛇。」 「我不是说你,你这个老板是自封的,我是说我真正的上司北帝阴君大人!」汉堡跳着脚,很不耐烦地解释。 张玄没说话,萧兰草却变了脸色,紧张地问:「你说困住我们的是北帝阴君?」 「那声音我听了好几百年,绝对不会听错,所以我想,张人类是不是又哪里得罪我家主子了,赶紧讨个饶,让他放我们出去。」 「你确定你没听错?」 「你在怀疑一只鹰的听力?」 「那就是你搞错了,」张玄微一沉吟后,冷笑:「这个怪物跟北帝阴君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他绝对不是阴君!」 「唔……」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1节 张玄斩钉截铁的判断让汉堡有些不肯定了,毕竟它也好久没回地府了,瞬间而过的声音又听得不清楚,想了想,说:「那我搞错了,现在离开可不可以?」 「可以呀,只要你能离得开。」张玄随口回道。 汉堡的出现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能模仿阴君声音的大房子,那证明阴君曾来过这里,也许还住过。 难道他们之前想错了?这个神龙压阵压的不是建筑物下的魂魄,而是整个建筑物包括下面的阴鬼,它们统为一个局,上有神龙下有阴兵至阳至阴,就像一个封口大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惨了,他们被封进来,还可能再出去吗? 手机铃响起,打断张玄的沉思,看到来电显示是招财猫,他立刻接听,可是除了沙沙沙的电波声外,什么都听不到,张玄对着话筒吼了几声,正想放弃挂掉,忽然听到对面隐约传来钟魁的声音。 『好像是张玄在叫?』 声音有点遥远,但总算可以听到了,也许钟魁是鬼,磁场跟这里最接近,所以幸运地跟他联络上了,张玄激动地大叫:「是我是我,钟魁快来听电话!」 手机马上到了钟魁手上,他在对面同样很激动地叫:『张玄你在哪里?』 「不知道,你那边呢?董事长有没有事?」 稍微停顿后,钟魁说:『我刚跟董事长碰到,他没事……』 「为什么我听不到他的声音?」 张玄问完后,隐约听到钟魁在问聂行风原因,过了一会儿,转述:『董事长说他也不清楚,还好你能听到我的……喂!喂喂!』 第八章 话声半路断掉了,钟魁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等发现在无法联络上后,沮丧地对聂行风说:「断了。」 「张玄没事吧?」 「听声音没事,我还听到萧警官的说话声。」 见张玄跟萧兰草在一起,聂行风暂时放下心,在这个无法预测一切的封闭场所里,有朋友陪总比独立一人要好,刚才他被骨妖逼得跟张玄拉开距离,再接着空间飞快翻转,等稳定住后他就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钟魁趴在地上,还好他只是震晕,没有受伤。 「我们怎么跟他们会合?」处于这种诡异状态中,钟魁是没什么主意的,只好向聂行风请教。 聂行风暂时也想不到好办法,便提议再往前走走看,也许可以发现什么线索。 两人顺着歪斜地面走不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响声,聂行风以为是张玄,急忙奔过去,还没靠近,就见一道寒光飞来,他忙把钟魁拉开,无形剑气擦着钟魁的发鬓射了过去,将他身后的墙壁撞出一个大坑。 感觉到前方射来的凌厉杀气,聂行风把钟魁拉到自己身后,两人谨慎走近,见前面空间豁然开朗,地上散乱了一些白骨,白骨上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黑白剑光上的杀气,在周围墙壁上磕出一道道剑痕,很快,一人不敌,被剑锋扫中跌了出来,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竟是银白。 银白很少化人形,聂行风也只见过他一次,他的人形温和守礼,比银墨更容易亲近,但此刻却透满了煞气,嘴角溢着血迹,发丝狼狈地垂下,遮住眼帘,看到聂行风,他松了口气,见银墨又挥剑冲来,忙拜托道:「请帮我制住他。」 话音刚落,银墨的蛇形剑已经刺到了近前,聂行风忙用犀刃挡住,银墨利剑被阻,手腕一翻,重新再刺过来,剑剑狠戾,完全不给聂行风还手的余地,聂行风跟他过招时,见他表情僵硬,双目赤红如火,像是被邪物附了身似的,完全把周围的人当仇敌来看,下手毫不留情。 「请别伤我弟弟!」 身后传来银白担心的叫声,他已经由钟魁扶着退到了一边,见两人斗得激烈,又深知犀刃的厉害,急忙出口求情。 聂行风有苦难言,银墨的法力原本就比他高强,又以神力挥舞剑气,他要不是有上古神刃抵挡,只怕早伤到了他的剑下,哪有机会去伤对方? 银墨气势愈加疯狂,聂行风被逼得步步后退,这时候顾不上什么容情,静心用念力祭起犀刃神力,向银墨逼去,银墨躲闪不及,胸口被击中,向后踉跄倒地,蛇形剑却脱手而出,剑上盘蛇便如闪电一般向银白当胸冲来。 剑气太快,有错猝不及防,钟魁急忙之下,本能地伸手攥住了那条蛇的蛇头,竟将它握在了掌中,聂行风趁机按住银墨,他不懂怎么驱邪,便照着张玄平时做的,一掌拍在他天庭之上,大喝:「银墨!」 这是唤魂的做法,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银墨虽然被他制住,却仍然不停挣扎,恶狠狠地盯住银白,大吼道:「你杀了我大哥,我必杀你!」 明明银白就在面前,他却视为仇敌,这该是被妖术蛊惑了,可聂行风不懂破解之法,为难地看向银白,银白表情有些复杂,走到银墨面前,抬起手想碰他,却差点被他咬到,看到银墨癫狂的样子,恨不得生啖其肉,银白叹了口气,说:「你想杀,我便让你杀好了。」 见他们兄弟一个发狂一个发痴,钟魁在旁边快哭出来了,努力握住在手里乱窜的墨色小蛇,叫道:「董事长我该怎么办?我怕蛇的……」 怕蛇你还敢去抓它!? 要不是现在状况太过诡异,聂行风真想吼过去,他想过去帮忙,又怕一松手,银墨真的要了银白的命,只好叫道:「你自己解决!」 「我怎么解决啊?我不知道松手的话,它会不会咬我。」钟魁哭丧着脸叫。 紧急关头他早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一想到松手后的状况,就头皮发麻,转头再看到银墨的剑还悬在半空,只怕自己一松手,剑就会自行刺进银白身上,所以就算他怕蛇怕得要死,也不敢放手,情急之下,冲上前踹了银墨一脚,大叫:「你醒醒好不好?你哥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再不醒过来,他就真要死了,是被你杀死的!」 声音颇响,银墨的挣扎顿时小了很多,痴痴呆呆地看银白,恍惚叫:「哥哥?」 看到他这反应,聂行风灵机一动,忙对钟魁说:「再大点声,叫他的名字。」 钟魁照聂行风的指示用最大的声量再次叫出来,这一声吼声震天,银墨像是被重锤击中,神智猛地清醒过来,眼神恍惚了一下,看到银白,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大叫:「哥!哥没事吧!?」 随着银墨的清醒,在钟魁手中挣扎的墨蛇消失了,化作一道剑气汇入半空的剑身中,长剑落地,发出铮铮鸣声,见银墨身躯摇摇欲坠,银白扶住他,安慰道:「没事,我们都没事。」 惊险终于告一段路,聂行风松了口气,放开手,任他们兄弟相互询问彼此状况,见钟魁还站在一边一副懵懂模样,他忍不住笑了,说:「你很厉害!」 被赞扬,钟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想谦虚几句,忽听银墨惊叫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是谁伤的你?」 银墨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发疯过,发现银白身上满是伤痕,不由又气又急,偏偏银白不回答,他转头看到大家的表情,突然间明白了过来,皱眉想了一会儿,依稀记起自己癫狂杀人的情形,急忙抓住银白的手,颤声问:「是我做的?我以为你死了,我要为你报仇……」 「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银白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银墨当然不信,他对自己的法术深浅有数,盛怒之下下手一定很重,看银白身上的血迹就知道当时的状况有多凶险,反观自己,几乎没受伤,想到自己被邪术蛊惑,差点杀了至亲的人,就不由惊怒焦急,扬手召回蛇剑,沉声道:「我不会放过那些骨妖!」 相对于银墨的盛怒,银白倒显得很冷静,说:「那只是幻术,有人在这里设下幻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们兄弟进来后就被困住了,随着建筑物的震动被带到了这里,起先是骨妖阴魂出现围攻他们,那些小妖法术不高,并不难应付,谁知激战中银墨突然发狂,不仅以为大哥死了,还认为他是凶手,不断向他发起攻击。 银白一边要护着银墨,不让骨妖们伤到他,一边还要躲避他的攻击,导致数次被伤到,要不是聂行风和钟魁碰巧出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制住处于癫狂状态下的银墨。 「好惊险啊。」 钟魁的无心感叹让银墨面露羞愧,想到当时的画面,不由脊背生凉,不敢想象如果聂行风不出现的话,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抬头担忧地看银白,银白明白他的心思,身形一转,化回小蛇盘到了他肩上,这种亲密贴触在无声告诉他,这种小事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蛇身上有不少外伤,还好都没伤到要害,银墨抚摸着它的身体,心里更加恼火,恨恨道:「不管设下幻术的人是谁,我都一定要杀了他!」 「董事长你怎么了?」钟魁见聂行风沉吟不语,担心地说:「这里这么奇怪,你千万不要也发狂啊。」 聂行风听了银白的叙述,隐隐感觉不对头,此刻被钟魁提醒,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把手机递给他,说:「马上打电话给张玄!」 钟魁不明所以,不过见聂行风表情郑重,不敢怠慢,忙拨打张玄的手机,通讯圈外电子提示音持续了很久,电话才总算接通了,他立刻叫道:「张玄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啊,我现在很忙……』 「什么?」 『……忙……抓鬼……丁许虹……』 电波干扰下钟魁只能零星听到几个片语,他重复给聂行风,聂行风忙说:「告诉他小心这里的气场。」 钟魁说了,但那边一片混乱,噪声太大,他不知道张玄有没有听到,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只好对聂行风说:「他们好像跟鬼干上了,顾不得理我。」 聂行风连杂音也听不到,不知道对面是什么状况,只好让钟魁一直保持通讯状态,至少这样可以多少了解那边的情况。 钟魁听了一会儿,说:「好像鬼婴要出世了,他们想阻止,但他们被鬼围住……」 「让他小心!」 钟魁把话传达过去,也不知张玄是否有听到,只回应了一声靠,钟魁再叫他,听到的却是一连串兵荒马乱的响声。 张玄现在根本没法分心跟钟魁说话,他正被突然冒出来的鬼妖逼得措手不及,远处不断传来丁许虹的尖叫声,喻示着鬼婴的即将诞生。 刚才他们听到声音,想过去阻止,不过空间震荡得厉害,门墙像活物般的,不断间隔出一个个小空间,阻碍他们的靠近,再加上层出不穷的阴魂,导致他们被围困。张玄的旧伤又在作祟,让他不敢过度运功,还好三人并肩作战,暂时镇住了那些不识相的鬼怪,但由于空间变化怪奇,他们所处的位置反而离丁许虹越来越远,听她惨叫声剧烈,张玄急得冲手机那头大叫:「鬼婴快出世了,怎么阻止!?」 电波混杂,钟魁回了什么张玄听不到,还是汉堡说:「你们撑着,我先去把她找出来。」 汉堡是信使阴鹰,在这个阴气弥漫的地界里,它的嗅觉和听觉要远远高过他们,张玄听了这话,立刻一张道符将围攻它的魂魄打散,说:「快点快点,要是来不及,就直接吞掉鬼婴。」 带着大量怨气和阴气的无魂婴儿是不可以出世的,它的降临将伴随着血腥和杀戮,尤其是到了盈月时分后,邪力吸收盈月阴华,只怕更加难对付,张玄和萧兰草护着汉堡让它先去,两人跟在后面在摇摇欲坠的空间里跟鬼魂厮杀,正拚得难解难分,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叫传来。 听到婴孩叫声,张玄就知道糟了,顾不得旧伤会复发,荡起索魂丝挥出,龙神戾气下,那些碍事的魂魄被卷得四散,两人循着婴孩啼声一路追过去,很快来到一个空旷房间里,迎面血腥气扑来,丁许虹靠在墙角,肚子上破了个大洞,一个全身灰蓬蓬的婴儿从她腹中爬出,一路爬到了旁边的刘正威身上。 鬼婴受天地阴气影响,无法顺利出生,只能破腹而出,血随着婴儿的爬走从丁许虹小腹涌出,流了一地,她却毫不介意,微笑看着鬼婴,一副满足神情。 鬼婴爬到了刘正威胸前,看到他,刘正威眼中流露出恐惧的光芒,他身材高大,却无法推开一个幼小婴儿,孩子嗅到魂魄的味道,发出欢喜叫声,拚命吮吸,将刘正威的魂魄吸进自己肚子里,汉堡在空中盘桓低旋,几次想冲上前,都被围在四周的阴魂拦住,阻止它的攻击。 萧兰草立刻抬枪向鬼婴射去,丁许虹见状,发出尖锐嘶叫,爬起向他冲来,她胸腹血流如注,愤怒之下一张脸更是狰狞可怖,萧兰草厌恶地避开,子弹射歪,打散了盘桓在旁边的阴魂。 张玄正想趁机开枪,枪口刚举起,钟魁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高嗓门差点把他的耳膜震穿。 『等等……董事长说等……不要杀鬼婴……』 「什么!?」 『不要杀鬼婴!』 钟魁再次提高声量,这次张玄听到了,虽然不明白聂行风的用意,但知道他这样说一定有道理,见丁许虹被汉堡拦住,萧兰草的枪口再次对准鬼婴,他急忙叫:「别开枪!」 很可惜晚了一步,在张玄叫出的同时枪声响起,加了法咒的子弹穿过前方的妖鬼魂魄,正中鬼婴头部,它发出一声尖锐惨叫,转过身面容狰狞地向萧兰草扑来。 又一声枪响,这一枪贯穿了它的眉间,怨气积下的身形顿时消散了,只留一片灰蓬蓬的阴雾,丁许虹看到了,疯了一般的发出尖叫声,不顾彼此法力悬殊,扑向萧兰草,张口就向他咽喉咬下…… 砰砰! 这次是张玄开的枪,冷冷看着丁许虹的身影被子弹射中,一阵挣扎后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连串恶毒诅咒声。 「我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比我更痛苦!」 话声随着阴风拂过慢慢荡开,鬼婴被打散了魂魄,其他阴魂冲上去,扯住分食后也迅速散开了,冰冷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张玄还保持拿手枪的姿势,听到手机对面的沙沙声,他冷冷说:「说太晚了,我已经杀了它。」 『董事长说杀了就杀了,不过你小心怪物会……』 接下来钟魁说了什么张玄没听清,因为空间又迅速翻转起来,他急忙靠到旁边的墙上,萧兰草和汉堡也凑到他身旁,以免彼此在突然移动中失散,汉堡匆忙之下还不忘大叫:「它到底要转几次才算完啊!」 「一直转到我们彼此无法见面为止。」 三人中萧兰草受伤最重,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伸手握住张玄的手臂,张玄嘴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们随空间震动翻了几翻,摇动逐渐慢下来,三人趴在地上,听着彼此沉重呼吸声,还有远处零落回荡的响声,像是有人跑过来了,萧兰草叫张玄,张玄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听了一会儿,面露喜色,说:「董事长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聂行风匆匆从远处奔来,状态跟他们一样狼狈,看到张玄,他展颜笑了,说:「找到你,真好。」 在一番折腾下终于再见到,张玄感觉一直烦躁的心绪稍微平定,迎上去上下打量聂行风,问:「有没有受伤?」 「一些小擦伤而已,不过跟他们失散了。」 「他们?」萧兰草在旁边好奇地插嘴。 「我跟钟魁在半路遇到了银墨兄弟,他们伤得很重,」聂行风拉过张玄的手,说:「不过我想到一个可以把怪物开膛破肚,逃出去的办法,跟我来!」 张玄一向以聂行风马首是瞻,二话不说就跟随上去,萧兰草却没动,而是问:「那银墨他们呢?」 「他们跟钟魁在一起,暂时应该没事,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救他们。」 聂行风说着,拉张玄继续走,不过这次张玄没跟上,反而甩开了他的手,最开始的喜悦转为戒备,冷冷问:「你是谁?」 「张玄你怎么了?我是聂行风……」 「假的,董事长大人绝对不会因为危险就把朋友弃之不顾!」汉堡在空中很不屑地吐槽。 张玄看着眼前这个酷似聂行风的男人,他几乎完美的拷贝了聂行风的形神,但拷贝不了他的人格,冷笑嘲讽:「听到了?你的演技连一只鸟都骗不过去。」 「张玄!」聂行风沉下了脸,「我没有说不管他们,而是说先带你们离开,这里空间不断转移,我只能一个个带你们走,遇到谁就是谁,这怎么叫置朋友于不顾?」 这句话似乎说得没错,被那对墨黑眼瞳注视着,张玄原本的自信微微动摇,萧兰草看出他的犹豫,忙问聂行风,「那聂先生你是怎么找到出口的?」 「不是找到,而是突然想到的,刚才我还没来得及说,电话就断线了。」 聂行风冷静回答了萧兰草的询问,又对张玄说:「我刚想到,这里其实是一个大熔炉,待久了我们迟早会被它的意识一点点熔化吞噬,让我们变成它身体的一部分,你们不觉得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在被干扰了吗?你连我是谁都不肯定了。」 这样说来,他的确是进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无法保持冷静。张玄见聂行风因为自己的不相信,眼中露出伤感,正要答应他离开,手机突然响起,清脆铃声中,萤幕上显示出很熟悉的三字昵称。 招财猫! 如果眼前这人真是聂行风,那来电的又是谁? 张玄立刻接通了,沙沙干扰声中他听到钟魁的叫声——『你们还好吧?董事长……』 「他现在在哪里?」张玄不动声色问。 『……董事长在我身边啊……我们被伏击了,他受了伤,一直在流血……』 钟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张玄隐约听到远处聂行风的咳嗽声,心猛地跳起,大叫:「董事长你怎么样!?」 聂行风站在张玄面前,听到这句话,急忙走近,张玄立刻向后退开,同时抬起手,枪口对准他,厉声喝道:「站住!」 萧兰草看到张玄的反应,也马上向聂行风举起了枪,汉堡则绕到聂行风身后,防止他偷跑,见他们这样严阵以待,聂行风很无奈,对张玄说:「那电话是骗你的,看清楚,我才是真正的聂行风!」 张玄无视他的辩解,紧张地询问钟魁聂行风的伤势,很快话筒转到聂行风手上,他轻声说:『小心,有人复制了我的样子……别被骗……』 「不会!」 话筒那边的虚弱声音让张玄心里燃起怒火,见伪装者还在靠近,并把手伸进口袋,似乎想拿武器,他马上挺挺枪口,冷冷说:「别动,你说你是真的聂行风,有什么证据?」 聂行风没再动,只冷静反问:「那你说你是张玄,又有什么证据?」 张玄楞了一下,马上说:「我记得我们被困天罗地网结界时,我在手机里对你说过的话,你记得吗?」 聂行风一怔,看他的表情,可能连天罗地网阵设在哪里都不知道,张玄不屑地笑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被困进法阵,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封闭空间,看着这个仿造品,他静静说:「是在医院。」 砰! 枪声盖过了张玄的话声,聂行风像是没听懂似的,眉头轻皱,但随即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喷涌中,他向后倒去。 「张玄你……」 萧兰草吃惊地看张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急忙跑去查看聂行风的伤势,却发现子弹正中心脏,人已没救了,他叫道:「你还没问清楚……」 张玄依旧保持持枪姿势,却不说话,手机那边熟悉的嗓音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杀了个冒牌货。」 张玄说完后,半天不见回应,他突然觉得不对——在这个封闭空间里,他原本是听不到聂行风的声音的…… 恐惧涌了上来,他看向倒在前方的那个人,就见萧兰草把他放在口袋的手拉出来,男人手里握着一支手机,很熟悉的机型,是不久前他买给聂行风的。 是不是刚才他要拿的不是武器,而是手机,来证明自己才是真的聂行风? 张玄身子颤抖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判断错误,为了证明没有搞错,他冲手机那头大叫:「董事长你在吗?回答我,快回答我!」 许久沉默后,有人问:『你确定你杀的真是冒牌货吗?』 依旧是聂行风的声音,却凭空多了几分阴森,张玄不敢回答,只是茫然摇头,那人又轻声说:『你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太相信那些记忆力了……』 话说到最后,变成放肆的嘲笑,笑声越来越响,不断冲击着张玄的耳膜,他热血上涌,只觉得一切都搞错了,而且错得无可救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他大叫道:「你是谁?你不要在那里胡说!」 『失去至亲的感觉不好受吧?』笑声转为疯狂的尖叫,丁许虹恶狠狠地说:『我说过,我要你们比我更痛苦!』 咬牙切齿的重复叫声,震得张玄两耳轰鸣,心房因为恐惧懊悔飞快跳动着,他扔开手机和枪,双手捂住耳朵,抱头慢慢蹲了下来。 萧兰草和汉堡不知道张玄听到了什么,但手机落地后,对面传来的尖锐笑声告知了一切,再看到张玄失态,萧兰草就知道事情糟糕了,忙走过去,想让张玄先冷静下来,谁知他刚靠近,张玄突然抬起头,蓝眸似火,萧兰草一楞,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先挨了一拳,张玄重新拿起落在地上的手枪,举起,枪口对准他。 「张玄你疯了!」 无视萧兰草的吼叫,张玄冷冷问:「你知道他是真的对不对?为什么你不说?」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拿枪对着他!?」 「是你先拿枪对准他的!」陷入疯狂中的人是不可理喻的,萧兰草吼完后,见枪口又向自己逼近几分,他很无奈,说:「好好好,是我判断错误,可是事已至此……」 「你没判断错误,你是故意想让董事长死,好让自己有机会接近我!」 「我发誓我没那样想过……」 话音未落,枪声已响了起来,要不是萧兰草躲避及时,他心口也要多出一个大洞,他火了,也举枪冲张玄射去,大吼:「孬种,你自己犯的错自己去担,扯上我算什么?」 张玄给他的回应是举枪回击,不多一会儿,两人就从枪战转为肉搏,一切都乱套了,汉堡想阻止,但刚靠近就被戾气撞开,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又一声枪声,看到萧兰草一头栽倒在地,汉堡快急疯了,冲张玄大叫:「你打他干嘛?又不关他的事!明明是你自己开枪打董事长的!」 张玄握着枪坐在地上,两眼发直,似乎也在震惊眼前的一切,听到汉堡的大叫,他回过神,眼神落在躺在面前的聂行风身上,恍惚说:「是啊,是我开枪打死董事长的……」 「喂喂喂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见张玄抬枪对准自己的心口,汉堡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快停止跳动了,以张玄和聂行风的感情,他自杀殉情一点都不稀奇,他自杀没问题啊,问题是他死了,自己怎么出去? 汉堡立马冲了过去,但刚飞到一半,张玄便扣下了扳机,响声中汉堡看到鲜红液体飞溅,它惊得忘了搧翅膀,一个倒栽葱摔到了地上。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2节 第九章 地上也满是鲜血,呛得汉堡头发晕,想爬起来看看张玄是不是还有气,空间却突然旋动起来,光亮忽明忽暗,然后又猛地停下,汉堡的头重重磕在一个硬物上,它眨眨眼,发现那是座椅腿,就像剧院大厅摆放的那种椅子。 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仔细听听,像是聂行风的声音,汉堡感觉它马上又从地狱飞回了天堂,急忙飞起来。会场宽大阴暗,但它很快就锁定了聂行风的身影,虽然脑袋被撞得一时间无法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叫救命再说。 「董事长大人董事长大人董事长大人,快救命啊,神棍他……」 自杀二字到嘴边,被它临时收住了,生怕自己乱说话,会再导致一场罗密欧和茱丽叶的悲剧出来,只用力搧翅膀,催促聂行风快过来。 聂行风跑了过来,当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张玄时,微微一楞,汉堡在旁边大叫:「你可千万不要自杀啊,一切问题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张神棍是海神,北海就在附近,只要我们跑出去,把他扔海里,没多久他就会复活的……」 它叽叽喳喳叫的时候,银墨和钟魁也飞快赶了过来,看到张玄和萧兰草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都惊呆了,但聂行风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敢乱说,就见聂行风上前把张玄扶起来,轻声叫他的名字,张玄不知说了什么,聂行风迅速掏出他口袋里的道符,抬头问他们众人。 「谁会七星定魂?」 银墨责无旁贷地举起手,下一刻道符抛到了他手上,聂行风交代:「马上把符钉在这个空间里!」 所谓七星定魂,就是以七星罡位定住人的魂魄,让魂魄不至于离开宿主流离失所,银墨还没听说过以这种法术定一栋建筑物的。 不过他没多话,拿起来跃上空中,将七张道符以北斗方位飞速弹在了剧场空间的相应部位,随着他的弹动,空间响起愤怒低吼,吼声惊心动魄,在空旷场地间遥遥回荡,四壁廊柱被震吼影响到,也随之颤动起来,却不再有翻转的迹象。 「这是……」 银墨翻身回到地面,不解地看聂行风,聂行风的目光却落在张玄身上,就见原本该是死去的人嘴角轻轻翘起,睁开眼,笑道:「用七星定魂定住这死怪物的魂魄,让它无法在玩魔方,董事长你真是太聪明了!」 刚才他只小声说了七星二字,聂行风就马上明白过来,真不愧是他豢养的招财猫。 那些道符是混合朱砂和钟魁的血画的,钟魁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的血比狗血还好用,如果用这种ax道符还无法镇住空间旋转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很幸运,怒吼一声高过一声,空间却不再旋动,证明他们的做法成功了。 「喂,我也死过一次,为什么没人关心我一下?」 萧兰草躺在旁边,半天不见有人理自己,只好主动睁开眼睛,还是钟魁上前扶起他,看到他胸前血迹,忙问:「你受伤了?」 「只是黑狗血。」萧兰草说完,笑嘻嘻地看张玄,「刚才我配合得很完美吧?我就说我们会是好搭档的。」 「还不错,等你智商高过董事长后,我就考虑换搭档。」 张玄满不在乎地将了萧兰草一军,无视他僵硬的笑容,低头擦拭自己的衣服,他胸前也沾了一滩红色,是枪击造成的。 张玄刚才射的子弹是特制的,里面灌了黑狗血,射出后冲力作用,狗血会自动弹出,威力比对付鬼魅的普通子弹要强很多,但不会伤到人,所以当发现有人妄图用法力迷惑他时,他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空间一直旋转,故意让他们分开,就是想找机会离间他们,再用磁场影响他们的思维,让他们烦躁不安,导致自相残杀,他猜当怪物看到他们都死了之后,会把他们再召集到一起,当然,这不是出于好心,纯粹是想欣赏他们在发现同伴死亡后伤心欲绝的反应。 不管是歌剧院怪物还是丁许虹,都一定很想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将计就计,故意作出死亡的样子,萧兰草算聪明,马上明白了他的暗示,配合他演出,然后他们就成功地被送了回来。 「人类果然是最坏的生物!」在发现大家都没事后,汉堡生气了,愤愤不平地说:「你们演戏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害我担心。」 「你是小鸟嘛,玩玩愤怒就好了,这种高智商问题你搞不懂的。」 张玄说了句让汉堡吐血的话后,又仰头冲不断发出震吼的空间大声说:「笨蛋,你以为设一个不是a就是b的问题,我就会中招?董事长是真是假,我闭着眼都能分出来,所以我选了c,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震吼声更响,宛如山崩海啸,震得地面不断晃动,张玄却视若罔闻,仍旧满不在乎地笑嘻嘻说:「你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有仇不报非天师,现在他总算等到机会把今天在歌剧院经历的狼狈全数奉还了,不过张玄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雾迎面扑来,他急忙闪身避开,等再站稳时,偌大空间里已被无数黑色阴气布满,尽头站了个飘忽不定的鬼影,殷红衣裙在阴风中飘摇,隐约是丁许虹。 刘正威也被带来了,他的魂魄已被吸走,面容呆滞,眼睛却诡异的骨碌乱转,衣服下襬被风撩起,露出罩在下面的骨架,却是俞晴的,她原本附身的骨架已被张玄打散,正好刘正威提供了完整的躯体,便勉为其难的用上。 两人看到张玄等人,都露出怨恨的表情,尤其是丁许虹,因为怨念,眼瞳完全化为黑色,指甲长如细刀,挥喝阴魂向他们发起攻击。 得到号令,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的魂魄们便铺天盖地扑了过来,张玄一时搞不懂丁许虹怎么会有这么高强的法力指挥阴鬼,见对手众多,忙让大家背靠背围成小圈一齐应敌。 百鬼夜行,法阵一直积压的阴气被启动了,顿时狂风大作,整个大厅被阴风笼罩,上方照明器具和装饰物被风席卷,摇晃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些不堪重负,爆成碎片,在溅开时再由阴气激荡,变成杀人利器,不断飞向众人。 大家除了应付恶鬼外,还要躲避利器的攻击,钟魁和萧兰草法力最弱,首当其冲成了箭靶,钟魁是鬼,被利器刺到砸到,最多只是不适,很快就缓了过来,萧兰草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能做的只是抵挡闪避,手枪没子弹后,全身被刺了好几个血窟窿,要不是钟魁和汉堡在旁边帮忙,他早就撑不住了。 大殿中狂风席卷,阴气飞快加重,盘在殿顶的龙形终于被惊动了,龙头抬起,黑雾随着它的抬头迅速游遍全身,那是嘲风即将苏醒的征兆。 聂行风感觉不妙,一旦嘲风苏醒,那就是怪物吞噬他们的最好武器,忙对跟他并肩的张玄说:「你帮我挡着,我找机会除掉丁许虹。」 「虹姐……」 听到聂行风要除掉丁许虹,钟魁有些不忍,但马上看到聂行风投来的严厉目光,「丁许虹已经死了,怪物最需要的不是心脏,而是丁许虹的怨念!」 听了这番话,张玄立刻明白了聂行风不让他们杀鬼婴的原因,因为那会最大限度的激发丁许虹的怨恨,而这个阵法的引子就是怨恨,阴辰出生的人最易化作厉鬼,也最凶悍,所以丁许虹不除,这个阵法破不了。 「我来!」 丁许虹身边鬼魅太多,四壁空间飞旋的金属玻璃碎片更是很大的威胁,张玄没让聂行风去冒险,抢先跳出圈外,扬出索魂丝向丁许虹击去,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旧伤是否会发作了,只想赶在嘲风苏醒之前把阵眼除掉。 不过经过数番恶斗后,张玄现在法力有限,索魂丝固然让众鬼畏惧,却无法召唤出龙神降妖,丁许虹看出他的弱势,率领众鬼向他冲来,指甲疯狂刺向他身上要害,杀气过重,张玄一时奈何不了她,眼看着殿堂震动得愈发剧烈,想是想努力将银墨定在七星阵上的道符震掉一般,只要道符掉落,这里的空间又将由怪物随心所欲地旋转,到时没人知道他们会被带去什么地方。 原本固定在地上的座椅终于承受不住风袭,被阴风拔起卷到半空,成了向他们攻击的武器,有些则不断撞向四面廊柱,每震动一下,廊柱延伸到殿顶龙身上的黑雾就浓重一分,大殿四面方位也尽被黑雾笼罩,宛若大瓮,只待黑雾弥漫整个瓮坛,就是封坛之时,到时他们会尽数被怪物吞噬,一个不留。 张玄听到了头顶上方龙子开始挪动伸展身体的喀嚓声,心里更急,偏偏旧伤被法力牵动,不时将疼痛传达给他,到最后疼痛得厉害了,反应渐慢,胸口被飞来的椅子拍中,跌倒在地,好在索魂丝帮他抵挡了大部分力量,但饶是如此,胸口还是被撞得疼痛难当,眼看着丁许虹的利刃向自己刺来,却没力气躲避。 聂行风看到不好,及时抢上前,拦住了丁许虹的攻击,他担心张玄的伤势,只用犀刀将丁许虹逼开,便转身去扶张玄,丁许虹不死心,再度扑上,就在她将利刃刺过去的瞬间,眼前亮光一闪,一枚被震断的装饰水晶刺进了她的心口。 水晶的另一头握在钟魁手里,咫尺相对,他眼里闪过悲伤,却没犹豫,在伤到丁许虹后,咬紧牙手掌再次用力撞在那根水晶尾部,将它整个刺入丁许虹体内,低声说:「别再杀人了虹姐,好好上路吧。」 「啊!」 心口被水晶贯穿,丁许虹发出刺耳尖叫,扬起手狠狠向钟魁拍去,但手拍到一半,指尖上的利刃便消失了,接着是手掌手臂,再慢慢延至全身,像是风化一般,整个身影逐渐消散在空中,她怔怔盯住钟魁,钟魁的手掌被水晶刺破了,血一滴滴落下,隐约在掌中汇成一个殁字,仿佛在告诉她,已死的人,要去该去的地方,莫再执着。 「小魁……」 消失的那瞬间,丁许虹突然清醒过来,像是认出了钟魁,向他伸过手来,但手伸到中途,她的身影便消散殆尽,尾戒从她指上滑落,钟魁认出那是她赠给自己的戒指,伸手想接,谁知狂风骤卷,四下翻飞的杂物猛地荡过来,那枚戒指恰好被撞到,跟杂物一起飞了出去。 钟魁急忙去追,可惜在一片杂乱的阴暗空间里,根本无法得知那枚小小的戒指飞去了哪里,他正觉得懊恼,忽听头顶一阵轰隆隆巨响,紧接着低沉的嗷叫声响起,殿顶像要塌下似的,灯盏及装潢物材铺天盖地地落下,他急忙捂头躲避。 随着嗷叫声渐高,阴风充斥了整个殿堂,廊柱不断颤动着,镌刻在柱上的龙形闪出,跟殿顶的盘龙首尾呼应,化作一条完整龙身,仰头一阵咆哮,然后龙尾一甩,卷起殿里阴风,向他们冲来。 聂行风急忙护着张玄避开,其他人也各自闪避,不过龙形实在太庞大,只龙首带有嘲风的影子,实际上却是一条五爪蟠龙,龙身粗长,游走中,不幸被扫到的物件瞬间化为齑粉,它低头,气势汹汹地盯住他们,一副恨不得将他们立刻吞噬果腹的模样。 「小心,嘲风复活了,怪物在指挥它吃掉我们!」听到建筑物里响起低沉的呵呵笑声,张玄急忙开口提醒注意。 「要怎么制住它?」狂风中银墨高声问道。 张玄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负责镇煞的嘲风会跟这栋房子汇为一体,那就意味着这个所谓的镇煞局镇的是他们,如果换做以前,他祭出龙神,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退败,可现在法力有限,萧兰草、钟魁就更不用说了,只怕他们联合银墨和汉堡的力量,也未必能跟嘲风相抗衡。 「没有办法吗?」 耳边传来聂行风焦急的询问,张玄苦笑:「我们逃吧,打不过只能逃。」 毕竟这里靠近大殿正门,先逃再说,否则再耗下去,七星定魂术失效,到时想逃也没机会了。 可是要从动荡不停的空间逃出去,也不是件简单事,恶龙像料到了他们的想法似的,整个龙身盘在出口前方,别说逃,光是躲避攻击就已经很吃力了,对峙中,萧兰草的肩头被笼爪抓到,要不是银墨解救快,他整个人都会被撕碎,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汉堡想攻击,结果没靠近,就被龙尾甩了出去——相对于庞大龙身,他们就像蜉蝣般弱小,想要赢过恶龙,根本是痴心妄想。 「奶奶的,爷又不是没降过龙!」 见众人在巨龙攻击下一个个弄得蓬头垢面,张玄火了,扬起索魂丝,今天就算被剑伤折腾死,他也要拿下这条恶龙。 谁知索魂丝还没祭起,龙爪已经迎面抓来,聂行风急忙抱住张玄就地滚开,在旁边攻击他们的俞晴却没那么幸运,被恶龙抓住,只轻轻一捏,骨妖就被捏得粉碎,惨白骨架一块块落到了地上,至于刘正威的躯体,更是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虽然刘正威不是好人,但众人在一旁看到他的惨状,还是觉得不忍,情势危急,张玄正准备再拚力赌一把,突然看到银墨奔到自己面前,盘在他肩头的银蛇蛇头昂起,说:「主人,请借我一滴精血。」 「啊!?」 混乱状态下张玄一时没弄明白银蛇的意思,就觉食指指尖一痛,已被银白窜上来张口咬住,等它再退开时,舌尖殷红,显然是吮了不少血去,张玄看看自己的食指,上面清晰浮出被蛇咬过的牙痕。 这不叫借,这是公然抢劫吧? 张玄啜着被咬痛的指尖问银墨,「你们是毒蛇吗?有没有随身带解药?」 银墨被问得一呆,本能答:「我们是修仙之人,不是普通妖物。」 话音刚落,就见银白蛇身猛地暴长,瞬间便窜到丈长,它的原形原本就很大,但此刻更是长出倍余,周身浮出一层厚厚鳞片,蛇身一卷,头上居然长出双角,乍然看去,便如一条长形应龙,唯一不同的是无爪无翼,昂首向恶龙发出高吼,便如宣战模样。 张玄看呆了,喃喃说:「这s得太精妙了。」 「我们并非龙族,这种强行变身会大伤元气,我哥是拚了命了。」银墨阴沉着脸,对他说:「你们趁机快走,我殿后。」 张玄本来还想再感叹两句,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骂道:「靠,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条假龙,我就不信我摆不平!」 他说完,纵身冲了上去,银墨想拦都来不及,再看聂行风也追随过去,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心想大哥果然没说错,听说他们拚命,就绝对不会先行离开,这神棍势利归势利,但也不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 银白身形跟恶龙相当,两兽战在一团,相搏中神力不断撞击到四壁,更是让整个大殿摇摇欲坠,殿顶水泥瓦片也开始掉落,跟阴气弥漫到一起,迷得众人眼睛都难睁开,有心想上前相助,奈何两条龙战得凶掹彪悍,根本不让人有近身的机会。 又战了一会儿,银白一口咬到恶龙颈部,它痛得摇首摆尾,在旁边助阵的阴鹰被波及到,摔了出去,它在半空中展翅半旋,躲过了恶龙的继续攻击,鹰羽却在搏斗中片片飘落,它气得一边大叫靠靠靠,一边折身飞回张玄身边,叫:「神棍神棍,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汉堡还没说,聂行风就抢先问:「是不是它左眼无法视物?」 「对对对!」恶龙动作迅猛霸道,匆忙间汉堡本来还不太敢肯定,听了聂行风的话,它马上用力点头,「它左眼好像是没有眼珠的,右眼也很奇怪。」 这句话提醒了张玄,仰头努力观看,突然叫道:「董事长你看它右眼!」 四周突然变得通亮,却是银墨听了他们的话,冲到照明开关那里,把灯全部打开了,这时恰好银白咬住恶龙颈首,虽然灯光很快就被怪物再度关闭,但一瞬间,众人都看到了恶龙左眼一片灰白,右眼偌大眼珠里也只有个小小瞳孔,看瞳孔模样,倒很是那枚尾戒。 聂行风眼前一亮,忙问张玄,「还有子弹吗?」 「两、三颗吧。」 「射它眼睛!」 聂行风刚说完张玄就明白了,画龙点睛,没有眼睛的龙是死龙一条,一定是怪物施法将尾戒弄进嘲风眼中,强迫它苏醒的,只要除掉眼珠,这条龙就只是殿堂里供人观赏的塑像罢了。 银墨虽然不是太明白这个道理,但听了他们的对话,马上用蛇语让银白将恶龙引到明亮的地方。 可惜这时大厅已经没什么光线了,怪物掐断了所有电源,门窗紧闭,微弱亮光都是堆在地上的白骨反射出的磷光,张玄开了两枪,都被恶龙堪堪躲过,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腾起火光,却是萧兰草将周围翻落的座椅帷帘点着了,他受了重伤,无法快跑,点完后,将打火机甩给银墨,叫道:「全部点燃!」 怪物像是明白了他们的目的,突然间阴风大作,将打火机卷去别处,还好阴鹰追上,鹰爪抓住火机,银墨探身拿过来,将附近所有物品都点着了,再看到满地的白骨,犹豫了一下,索性念起祈火咒,咒语中刚刚燃起的火苗顿时化作大火,数道火龙沿四面围墙迅速游走,将殿堂笼罩进熊熊火中。 火势太快,就算怪物想扑灭,一时间也无能为力,大火瞬间燃亮了整个空间,趁银白再次将恶龙困住,张玄急忙举枪对准它的眼睛,手一暖,握枪的手被聂行风握住,帮他稳住微颤的手臂,扳机扣下,枪响中,恶龙发出愤怒嗷叫,气势却立时泄了,庞大身躯在空中几番翻腾后,力道终于缓慢下来,身形渐趋微薄,向殿顶慢慢归拢而去。 「不……」 殿堂上响起憎恶不甘的吼声,整个建筑物疯狂地晃动起来,火势被阴风卷动,向众人扑来,张玄急忙叫道:「快跑!」 银白法力耗尽,变回银蛇模样从空中坠落下来,银墨慌忙抱住它塞进怀里,追着张玄的脚步往外跑,萧兰草伤势最重,由阴鹰驮着,聂行风殿后,火龙在犀刃的阻拦下,无法迅速逼近,稍微给了他们缓冲的空间。 大门很快就到了,可惜殿门紧闭,那是特制的铜门,足有七、八公分的厚度,平时都是由警卫室控制中心负责开启的,想以人力在里面打开根本不可能,至于法力,张玄转头看看同伴,相信这时候他们能使出的法力也有限,眼见身后火势在怪物的阴气驱使下化作数道狰狞龙形,张大嘴巴妄图在最后时刻将他们吞噬,他一咬牙,叫道:「大家一起来吧!」 集合所有人的法力做最后一击,这是此刻唯一的出路,众人都明白,正要合力拖法,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震耳轰鸣,随即原本紧闭的大门居然自行开启了,看到微光从门缝间透进来,张玄又惊又喜,急忙跟大家台力将门推开冲了出去。 聂行风走在最后,张玄早在一旁等候,他一出来,立刻命人将门关闭,掏出仅剩的一道符啪地拍到门上,喝道:「都去下地狱吧!」 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无从得知,他们只听到里面不断传来嘶喊惨叫,大门承受着一阵紧过一阵的猛烈撞击,有几次几乎要撞开了,火势从门缝窜出来,却生生被道符拦住,符箓上金光腾起,沿着敕字纹路游走,将所有魑魅魍魉尽数拦截在殿堂里。 过了很久,嘶喊撞击声才终于慢慢静了下来,站在外面的众人同时松了口气,萧兰草从鹰背上跳下,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神情颓废,站立不稳,索性就地坐在了门前石阶上。 前方清晨曙光浮起,透过薄雾绽放出来,带给人恢弘沉静的感觉,周围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昨晚在这栋建筑物里曾发生过怎样惊心动魄的事件。 张玄回头看去,歌剧院也沐浴在晨光之下,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被困了一天一夜,此刻建筑物上方阴霾渐散,经过了这一役,这栋大殿已成死楼,失去了灵气,怪物再无法控制房子,它的法力早晚会在阳气照射下消散的。 「我们居然赢过了龙子嘲风。」汉堡在旁边啄着自己的鹰羽发表感叹。 「笨鸟,那个嘲风是仿造的,它要是真的,我们早完了。」 不过即使嘲风是镌刻的假物,法力也超乎寻常,再加上他们一直在怪物肚子里被不断吸食阳气,所以虽然侥幸逃出来,看大家的脸色,轻则萎顿几天,重则大病一场那是逃不了的,但能在那种状况下逃出生天已经很幸运了,张玄活动着酸软的四肢,很满足地想。 「咦?」 钟魁是鬼,最先缓了过来,很快发现了挂在自己衣扣上的小东西,他拿起来,发现竟然是那枚尾戒,在几经周折后,尾戒很凑巧地又落到了他身上,一路颠簸奔跑,居然没被颠掉。 「看来它跟你有缘,」张玄说:「那就留着它吧,这是傅燕文给丁许虹的,可以固住魂魄,你投胎前要是魂魄散了就惨了,戴上会好些。」 钟魁照做了,尾戒闪亮,并没有因为恶斗而弄脏,戴上后,很契合的扣在了他的小指上。 「刚才门怎么会突然打开?」银白盘在弟弟肩上,懒洋洋地问。 它强用法力,导致身形又小了一圈,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却偏偏对逃出生天的原因很在意,被它问到,银墨走过去,在门上查看了一番,殿门下方落了一些碎层,像是烧焦的符纸,他看看张玄贴在门上的那道符,符被阴火烧灼了大半,边角斑驳卷起,他不敢肯定碎层是不是那道符落下的。 「好像是一样的。」聂行风上前捡起纸屑,沉吟说。 「就是说我救了我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张玄很开心,摇头叹道:「真该向敌人说声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死,真的是我每次的运气都实在太好了!」 这句话说得真够欠打的,不过绝对说出了大家此刻的心声,汉堡立刻拍翅膀表示赞同——「没错,遇强更强,这才是海神大人应有的最高精神!」 这马屁拍的,萧兰草忍不住噗哧笑了,随即伤口被带动,大声咳嗽起来,汉堡哼哼讥笑了两声,说:「活了个该的。」 正说着,前方突然亮起淡色光华,光明飘飘渺渺一路通向远方,宛如明灯,指引迷失的人通往应去的地方。 张玄看到了,不由大喜,急忙拽过钟魁,指着那条长路对他说:「你运气来了,快快快,那是带你去轮回的路,心事了了,赶紧上路,走好不送啊!」 钟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迷惑地看他,张玄急了,叫道:「你看我干嘛?看它!」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啊!」 张玄被钟魁的脱线气得想吐血,转头看看大家,就见所有人都在指那条路,汉堡更是急得想直接抓住钟魁把他扔到轮回路上,可是钟魁看不到的话,就算扔他过去,他还是无法离开的。 远处飘来一道道人影,渐渐的人影愈来愈多,是那些被建筑物阴气镇住无法转生的魂魄,众人看着它们飘进轮回之路,又逐渐消失在光彩中,等所有阴魂都离开后,光影在他们眼前消散,关闭了通道大门。 钟魁也看到了那些鬼魂,有一个似乎是丁许虹,她身影近乎透明,钟魁猜想它已经放下了怨念,很高兴地跟她摇手告别,等所有魂魄都消失后,他才回过神,问张玄,「它们这是去轮回了?」 「不然还等着请吃饭吗?」 「那我怎么办?我也是鬼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如果知道拿一只一直在状态外的鬼怎么办,我就是张天师了!」 「你是张天师啊,姓张的天师。」 这次张玄不吼了,蓝眸狠狠地瞪过来,感觉到他的煞气,汉堡翅膀一搧,第一个先跑路,萧兰草急忙追上,重新翻身扑到了阴鹰背上,把它当免费交通工具,关键时刻,汉堡懒得跟他计较,驮着他飞远了,银墨担心兄长的伤势,也念动咒语离开,银白临走时见钟魁还一副懵懂状态,好心提醒。 「我如果是你,就马上消失。」 「这不太好吧,大家都走了,会不会太不讲义气?」见张玄和聂行风都受了伤,钟魁迟疑地说。 这次银白没再理他,翻了个白眼,蜷进银墨衣服里消失而去,周围煞气更重,感觉到是张玄身上散发的戾气,钟魁打了个寒颤,没敢再犹豫,运用意念迅速离开。 义气这种东西,偶尔不讲一次也没什么吧? 第十章 见大家说走就走,张玄追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别都走,不留钱,那留车钥匙也好啊!」 在怪物肚子里滚来滚去,他随身带的东西都滚没了,法术也用太久,现在筋疲力尽,完全不想再用,想到还要步行回家,张玄头大了。 手被拉住,聂行风微笑说:「没事,我还有些硬币,坐公车应该没问题。」 他们都穿了深色衣服,身上血迹不明显,应该不会吓到人,两人在薄雾中向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辆早班车停在站口,张玄也懒得问公车是通向哪里的,拉着聂行风坐上去,反正是回圈车,先坐一圈再说。 时间还早,乘客不多,两个人就这样手握手坐在车座的最后一排,车启动后,聂行风问:「旧伤还痛吗?」 张玄摇头,默默看着窗外的晨曦,过了好久,才说:「这是我见到过最可怕的鬼屋了,这辈子我不想再玩第二次。」 两人经历了整晚的摸爬滚打,都搞得全身灰扑扑的,张玄脸上还沾了一些不显眼的朱红,聂行风掏掏口袋,找到一块满是皱褶的手帕给他,看着他用力擦拭,说:「我想我们可能都被傅燕文骗了。」 「你说他是阴君的化身?」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说过,这世上没人会毫无目的的做一件事,傅燕文处心积虑想要我们的命,那些鬼妖都只是陪衬而已。」 他想俞晴等骨妖依附歌剧院的怪物,迫切要拿到命格极阴的人心让它们的主人化为实体,都是受傅燕文的蒙蔽,也是傅燕文引他跟张玄去歌剧院的诱饵,他们在图书馆里找到的资料是傅燕文故意留下的,也许百货大厦被烧,张玄的车被炸掉也都是傅燕文所为,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混淆他们的判断力,等他们被歌剧院封住后,再以丁许虹的的怨气引发盘龙镇煞的阵局。 这个可能是北帝阴君设下的法阵一旦启动,足有万军难挡之势,再加上建筑物本身的灵气,便如一个天然大瓮,把所有进去的生物困在里面,利用幻术让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都死掉后,再将最后剩下的那个吞没,就像炼蛊一样,只是这个比炼蛊更狠毒,它在趁他们相互攻击时吸收他们的法力,把他们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所有人都是它的目标,包括他跟张玄,俞晴,丁许虹甚至所有阴魂。 他们不是第一次被困,但这种让他们所有人几乎魂飞魄散的阵势聂行风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只要稍有差池,可能就万劫不复,而这个傅燕文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抱了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将他们置于死地,他却一无所知。 张玄没像聂行风想那么多,靠在椅背上擦着脸,还很好心情地哼着歌曲,聂行风听了好久都没听出那是什么歌,忍不住笑了,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被困在什么阵里?」 「林纯磬设的天罗地网。」张玄正觉得无聊,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兴奋起来,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说:「董事长,看来我们超合拍的,我在歌剧院里也有问过这个问题。」 「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这个局跟林纯磬的布阵手法有点像,也许他也有参与傅燕文的计画。」聂行风沉吟说。 张玄的脸立刻拉长了,什么嘛,还以为招财猫想到了风花雪月,结果他还在很正经地考虑问题,张玄有点郁闷,撇撇嘴,「你别给林纯磬脸上贴金了,这个盘龙镇煞局很多年前就存在了,两个阵差得太远,林纯磬要是有这本事,早成仙了。」 「嗯。」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3节 「别想了,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张玄说完,又兴致勃勃地问:「既然提到了天罗地网阵,那董事长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打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董事长,你在哪里?』」 「那第二句呢?」 「『我来医院找你,现在刚进病栋……』,第三句——『我身边有好多钞票在飘。』」 「啊哈哈,记得这么清楚,原来董事长你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了。」 「张玄你还可以再无聊点吗?」 看着得意洋洋的情人,聂行风没说出打击他的话,他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遇到张玄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贪财到敢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下属,仅此而已。 两天后,聂行风接到了萧兰草的联络,警方在傅燕文的公寓里找到了他的尸首,根据尸首的腐烂程度,推测他大概已经死了半年多,身旁还有一颗同样烂掉的心脏,经法医鉴定,心脏属于陈青。 萧兰草把傅燕文写进报告里,将一系列杀人分尸案都推到了他身上,还顺便成功破获了地下医院和非法器官贩卖的案子,由于相关罪犯都已死亡,结案相当迅速。 歌剧院被火烧毁,警方怀疑是刘正威所为,不过刘正威已死,没有户主,它被拆掉只是早晚的事,老警卫他们也找到了,他死在自己家中,尸检是心肌梗塞,据说走得很安详,或许他真的把歌剧院当成了自己的伴侣,希望跟它同生共死吧。 至此,案子的前因后果都有了完整的解释,至于真正的傅燕文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萧兰草曾做过调查,却毫无线索。 『谢谢你们给我提供了晋职的机会,』正事说完,萧兰草请聂行风把话筒转给张玄,半开玩笑说:『下次来之前打个招呼,我带你们到处玩玩,这里可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 「谢谢,不过我想这里我比你更熟悉。」张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对自小生长在这片上地上的他来说,那份熟悉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不需要时时刻刻记着,但也不会忘记。 一切尘埃落定,临走前,张玄买了祭奠物品去看师父,聂行风开车载他,快到家时,他把车停在道边,让银墨等人在那里等他们,他一个人陪张玄过去拜祭。 跟上次一样,一座空墓孤零零的坐落在夕阳之下,张玄把带来的元宝香烛放下,将墓地周围的杂草清理了一番,聂行风在旁边帮他,两人默默做着事,四周难得的寂静。 张玄这次来,本想弄清楚张三的死亡真相,可惜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反而被莫名其妙卷进了其他案子里,不过不管怎么说,案子解决了就是好事,至于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两人把香烛点上,又点着冥币元宝和各种纸扎的生活用品,张玄边烧边说:「师父啊,这些都是你生前常用到的,是我亲手扎的,喜不喜欢?这次来得仓促,没来得及给你扎童男童女,下次清明一定记得送上,请保佑弟子赚大钱啊。」 聂行风在旁边听着他唠唠叨叨,明明很悲伤的气氛,却忍不住想笑,说:「说重点。」 「重点啊……」火光中张玄的神情沉静了下来,慢慢说:「其实这只是个衣冠冢,里面只有师父生前常用的几件物品,还有就是我的铁罐子。」 那是他曾经视为珍宝的铁罐,可是却丢弃得彻底,他把铁罐跟师父的东西一起埋葬的同时,也埋葬了那段最快乐的童年,那时起他就选择了忘记,包括对他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 「其实盒子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可那时我却把它当成宝贝,里面每件物品后面都有一个故事,我不知道看到那些东西后,我是否还记得那些故事,不过我想师父一定都记得。」 「师父是这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曾想如果有人要害师父,就算逆天,我也要保他平安,可是没想到最后杀他的人是我。」 火光中张玄的表情变得模糊不定,聂行风问:「你确定你当时是这样想的?」 「你在怀疑我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的话,会是怎样?」 「我们一定还是会过得很开心,但我还是会杀了他。」张玄把头转过来,郑重地说:「不管中间有多少变数,这个结局都是注定的。」 有关这一点,早在张三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既然是注定的命运,聂行风想,那不如就坦然面对吧。 「过去的事,别再去在意了,」他拍拍张玄的肩膀,「至少师父从来没有怪过你。」 张玄笑了,点点头,「下次贿赂一下鬼差,打听打听师父在阴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去投胎?」 聂行风知道张玄在说笑,如果他真想这么做,早就去做了——已经离开的人,会有他新的人生,何必为了自己的心理安慰,去扰乱对方的生活?而且以张三的豁达,这些陈年旧事他可能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夕阳光晕投在面前这片土地上,香烛燃尽,晚风卷起墓前灰烬,扬洒向空中,张玄将香灰归拢,打扫干净后站起来,说:「回去吧。」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往回走,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张玄玩性上来,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聂行风看到,无奈摇头。 真是个无聊的人啊。 他问:「踩到影子,你会痛吗?」 「不会啊。」 「既然不会,那阴影存在与否,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张玄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地看他,「说得没错。」 手机响了起来,是小白的电话,许久没联络,张玄好奇地接听了。 「小白,什么事啊?」 『这句话该我来问!』御白风在对面冷冷说:『你一声不响让魏正义带来那么多阴魂让我超渡是什么意思?我在学校,不是在道观,你知不知道为了摆平这件事,我停了三天课!这还不算,魏正义赖在我这里不肯走,说是你的主意,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玄心虚了,陪笑:「我最近太忙,一着急就忘记提前打招呼了,下次一定注意,你也知道啦,我对超渡这种事不在行的。」 『你对没钱做的生意一向都不在行,』小白冷笑:『连封印法诀都写错了,真多亏那些阴魂没跑出来。』 「啊!?」 这次张玄呆滞了,想想那晚的状况,他的法术一向马马虎虎,仓促之下搞错也不是不可能,还好那些阴魂给面子,没出来害人,否则又将是一大堆麻烦事,忙问:「有没有出事?」 『一切顺利,我御白风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玄松了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自赞:「还好我除了钱运外,其他运气都不错,阿门。」 这时候还有心情搞怪,小白在对面翻了个白眼,问:『那个t恤上写的马灵枢是怎么回事?』 「偶像签名,鬼画符似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行笔有点奇怪。』 明明是普通的签名,可是他一看到,就有种心绪沉静的感觉,这个人不简单,可以将文字完整地化用进不存在的符中,当时他就想,也许镇住阴魂的不是张玄的道符,而是这个签名吧? 『这个人你注意点。』他提醒道:『我怀疑他跟马家有渊源。』 「马家?什么东东啊?」 听到这种不学无术的问话,小白真想通过电波直接挥过来一记猫拳头,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可以继续保持冷静,说:『川南驱魔马家,想知道具体详情,去我的房间里找下我记录的手札。』 「听起来很神奇,那谢谢了,我会远离洋芋先生的。」 听张玄的回答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小白也没再多说,反正张玄运气不错,就算有事,他也会有办法解决。 『回头我把帐单传给你。』小白转入正题,说:『包括超渡费,小狐狸这三天帮我上课记笔记的辛苦费和魏正义的食住玩乐招待费。』 「啊啊啊,魏正义的份也算我头上,小白你还可以再黑点吗?」 『请不要指望一只黑猫变白,亲兄弟明算帐,情亏理不亏,您说是吧?』 阴恻恻的笑声中小白把电话挂掉了,聂行风见张玄哭丧着脸,就知道他被宰了,忍住笑,说:「小白平时帮你打理网站,就当是犒劳了,一点小钱而已。」 一点小钱! 张玄斜横了聂行风一眼,操起汉堡的口吻,说:「可恶的有钱人。」 看着张玄继续踩着影子大踏步向前走,聂行风跟在后面,没有说之前小白打电话联络他,说打听到鬼界有种药草,也许可以减轻张玄身上的剑毒戾气,小白本来想亲自去查,却被张玄突然扔过去一大堆麻烦事,他为了超渡怨灵阴魂,短期内没法顺利成行,再加上出了北帝阴君的事,聂行风打算自己去,把歌剧院法阵的前因后果一并问个清楚。 可是如果瞒着张玄去,事后被他知道的话,那结果将会很惨烈吧? 远处传来哨子声,是汉堡发出的,两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快步赶回去,就看到汉堡正站在车顶上跳来跳去打着拍子,另一边钟魁正在教银墨走猫步,还不时纠正他走路时的身形作态。 经过几天的休息,银墨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在钟魁的指点下走得很认真,他的身高再加上专业步法,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职业模特儿的气质。 夕阳给这一幕点缀出温馨的颜色,可惜张玄不会欣赏,跑过去对正练得兴致勃勃的两个人说:「挺会玩的哈,是你准备去地府发展模特儿事业?还是你们兄弟好好的蛇不做,想学猫走路?」 银墨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眼神却闪烁着好奇和兴奋,银白在他肩头绕来绕去,对张玄说:「别生气嘛主人,我弟弟只是没事做,跟钟魁学习一下。」 「其实我觉得银墨很有做模特儿的天分,他如果进军模特儿界,一定可以大红大紫。」钟魁在旁边很热情地推荐。 张玄托着下巴上下打量银墨,老实说银墨的条件的确不错,而且出镜率高的话,很可能把要胁他们的幕后人引出来…… 计上心头,他说:「那就试试吧,不过一日三餐要准备好。」 「谢谢主人。」 银白语调温柔,如果它现在是人形的话,表情一定很温和,相对来说银墨就冷漠多了,既没对张玄的应许表示欢喜,也没有反感,只低声道了声谢,让张玄忍不住想,银白才更适合踏进人际复杂的模特儿圈,可惜这家伙太懒了,除非必要,他绝不会以人形出现。 银蛇兄弟的问题讨论完毕,张玄把目光转向钟魁,说:「事件都已经解决了,你也该上路了。」 「啊,这么快!」虽然知道分别是早晚的事,但突然被提出来,钟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转头看看大家,很伤感地说:「我都没有心理准备呢。」 「你是去地府,又不是去结婚,要什么心理准备?」 张玄无法理解钟魁偶尔萌发出来的细腻感情,让聂行风先上车,然后冲钟魁一摆头,说:「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席,走吧。」 两人顺着乡村小路走下去,张玄拿出准备好的纸钱,点着了,边走边迎空撒出去,分别以天地四相八方的方位烧钱引鬼,为他打通去阴间的路,出手这么阔绰,相信阴差不会不给个面子。 果然,一条路走不到三分之一,前面就慢慢出现了另一条大道,轻雾缭绕,看不清尽头,张玄在道口停下,将纸钱继续祭出去,问钟魁,「这次你能看到了吧?」 「看到了。」面对眼前出现的大路,钟魁也很兴奋。 真是太好了,张玄松了口气,如果再看不到,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急忙加劲继续撒钱,没多久,就见一个一身阴差打扮的小鬼匆匆跑出来,还没等他开口,就先发了话。 「大人别撒钱了,我们上司说,这个人阳寿已尽,却还有好几百年的阴寿,我们地府不能收。」 「什么?」张玄瞪大眼,马上停止撒钱,说:「就算他有阴寿,那也是鬼,为什么不收?把白小常叫上来!」 「这个……我们上司说因为大人您惹了乱子的关系,我们地府最近忙得要死,他来不了,要不我把收的钱都还您?」 这是冥币,他收回来有屁用啊! 张玄气道:「什么叫我惹的乱子?我帮他的忙把阳间的问题解决了,他还敢倒打我一耙,叫白小常马上来见我,否则我马上去见他!」 张玄随口说说的,没想到小鬼真相信了,立刻转过身大步往回跑,迷雾长路随着他的奔跑逐渐消失了,只留下长长一段话。 「我们上司说,时机未到,不敢透露天机,总之这个人留在阳间,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请大人善待之。」 张玄楞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小鬼早已跑远了,他只好冲着最后那一抹黑雾大叫:「善待你妹啊,我是天师,不是驭鬼师,你让我在家里养鬼运财吗!?」 于是聂行风在车上没等多久,就看到张玄气鼓鼓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兴高采烈的钟魁。 一上车张玄就叫:「别问我为什么董事长,我也好想找个人来问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这样也是不错的。」见钟魁冲上了车,在后面跟银墨和汉堡兴奋地聊自己刚才的经历,聂行风笑了笑,说:「反正家里有妖有怪,也不差一只鬼了。」 「马上回家,我要找林纯磬算帐,这些烂摊子都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这次我如果放过他,我就跟招财猫姓!」 轿车就在张玄的大吼声中一颠一颠地跑了出去。 凌晨,薄雾弥漫着尚未苏醒的城市,远处霓虹招牌的灯光在雾中闪烁,酒吧门口挂着营业的牌子,音乐声从里面隐约传出来,打破四周的宁静。 年轻男人穿过晨雾,走近酒吧,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招牌,不是很起眼的看板,上面的字却被灯盏点缀得异常闪亮,就连他这个有严重眼盲症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几个字——epire。 「欢迎光临!」 随着门上铜铃声响起,站在吧台后的老板发出热情的招呼声,声音清亮有力,完全没有清晨时的倦怠感,当看到来客是谁后,他脸上的招牌式笑容收了起来,用熟络语气说:「今天真早。」 「主人想喝梅子酒,便利商店的他说不纯,我就过来了。」 酒吧走廊设计得很宽,没有多余的摆设,男人来过多次,已经很熟了,径自走到吧台前坐下。这个时间段,酒吧里已经没客人了,但老板依旧守在店里,跟以往一样,不到点他不会打烊。 「既然没客人,为什么不早点收工呢?」他忍不住问。 「我收了工,你不就买不到酒了?为了随时等你上门,我不介意一天二十四小时开店的。」 男子脸色微僵,说:「初九,不要开玩笑。」 初九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轻笑起来,把刚调好的水果酒推到他面前,说:「尝尝这个,我刚试调的。」 「你总是把我当小白鼠来搞实验。」 男子嘴上埋怨,却很爽利地拿起酒杯,初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微笑道:「没办法,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呢。」 男子轻轻抿了一口酒,顿时清香满口,带着夏季的清爽感,他眯起眼睛,隐约看到宽口杯里的酒是大红色的,里面浮着细小珠粒,说:「好像是西瓜味的?」 「酒加西瓜汁,再把冷冻过的巧克力颗粒放进去就行了,度数很低,适合酒量不大却想喝酒的人饮用,就比如你。」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配料吧?」男人品着酒,发出疑惑的询问。 酒香醇厚清洌,透着药草的甘甜,他想调制这种酒一定不像初九说得那么简单,初九却不回答,只笑道:「有是有,不过那属于商业机密,不能外传。」 男子跟他认识很久了,知道他在说笑,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靠在吧台上默默品酒,这边初九从储藏室拿出了两瓶自酿的梅子酒,包装好后放进纸袋里,又拿过计算器,手指飞快弹动,说:「两瓶酒,打八折后一共两万七千八百块,谢谢惠顾。」 典型的商人重利的口吻,打八折还这么贵,那不如直接去抢好了,男子无奈地笑:「好贵。」 「马铃薯如果嫌贵,让他自己去买,出门右拐,一百公尺之内就有一家小七。」初九说完,看看他的脸色,把计算器推开了,说:「好了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零头扣除。」 男子掏出信用卡递过去,隐约看到初九又将另一瓶水果酒装进纸袋,封好袋口,放到了吧台上,说:「这瓶是你的,免费,早晚喝一杯,对你眼睛好的。」 他接了,很重的袋子,似乎那瓶水果酒比梅酒瓶要大得多,他说:「还是算钱吧,否则主人要生气了。」 初九趴在吧台上,身子向前倾了倾,这个动作可以让他更清楚的看到男子的眼眸,眼瞳碧青,却雾蒙蒙的定不起焦距,就像美玉上的裂纹,因为一点瑕疵而无法回到曾经的完美状态,初九眼里掠过伤感,嘴上却笑道:「跟他说,要是他每次帮我试酒,我会考虑免费赠酒的。」 「你们真奇怪,明明你是主人的朋友,却好像是仇敌似的,每次见面都吵。」反倒是他这个藉主人的关系认识初九的人,被他关怀备至,男子接过初九还回的信用卡,说:「周末来我家吧,我又学了两种新式糕点,请你吃。」 「好。」 初九依旧趴在吧台上,笑吟吟看着男子离开,忽然又叫道:「素问。」 男子转过身,初九说:「最近这里来了不少讨厌的道士,为免麻烦,你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素问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我没打算回去,」初九随手拿过一个调酒器,擦拭着,说:「你们都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多凄凉啊。」 哪有凄凉?从他认识初九,就一直跟他做邻居,初九酒吧的客人永远都那么多那么快乐,相比之下,他新开的这家酒吧萧条了很多,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把美国那边赚翻了的酒吧结业,跑回国内重新开始,就因为自己的主人马灵枢说要回来定居。 门口铜铃声清脆响起,打断了素问的沉思,他回过神走出去,外面的人急匆匆跑进来,两人在门口错身之际,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修道气息,素问微微一怔,双瞳传来疼痛,动物的本能让他立时绷紧心神,做出御敌的状态。 张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进来后就直接跑到吧台前坐好,说:「一杯橘子水。」 初九放下调酒器,看看门口,素问接收到没事的暗示,这才转身离开,等他走后,初九问张玄,「大清早跑到酒吧来点橙汁,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骑机车过来的,不能喝酒,」张玄看看表,「刚才正好经过你这里,就说进来跟你道个歉,为上次那件事。」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初九脸上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倒了杯橙汁递过去,说:「欢迎来到epire。」 张玄接过,呷了一口,问:「你怎么把招牌上的梦想二字去掉了?」 「因为我觉得你上次说得非常对,人应该有梦想,但不能痴人说梦,现在许多人总是在虚幻中追求真实,又在真实中寻找幻想,所以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国度,那就见仁见智了。」 「那为这个不知名的国度干杯。」张么举起杯。 初九拿起素问喝剩下的酒杯,跟他碰了下杯,说:「既然是朋友了,那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初九,天地初始的初,九五之尊的九。」 「噗!」 张玄成功的被刚喝进嘴里的饮料给呛到了,他好笑地看着将水果酒一口干下的男人,「一个名字而已,需要用这么大的排场来介绍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好吧好吧,那我叫张玄,」张玄也从善如流,自我介绍,不过他没初九那么多修饰,随口说:「张玄的张,张玄的玄。」 男人眼帘抬起看他,笑了笑,「你的场面撑得比我大多了。」 原本一个简单的名字,用在这个男人身上,便赋予了它传奇般的生命,「张玄」二字信口道来,却充满自负,像是在傲然告知所有人,大家都该知道他是谁,因为他是张玄。 「你这是要去上班吗?」看看张玄身上简单的休闲连帽衫,初九问。 「不是,我刚在电视台录完节目,现在是下班,」张玄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自我宣传的机会,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侦探社的名片递过去,说:「最近我在电视台的财经频道录节目,内容主要是探讨人生立身处世和钱财营运及发展,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播出,有时间的话就请捧个场啦。」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初九收下名片,问:「所以你现在是要回家?」 「有事吗?」 「既然你是来道歉的,那不如帮我个忙吧,」初九说:「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就住在这附近,他眼睛不太方便,你能帮我送他一程吗?」 「ok、ok。」 顺路而已,小事一桩,张玄爽利答应了,喝完饮料,要掏钱付帐,初九拦住了。 「这杯我请。」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4节 「谢啦。」 初九处事豪爽,张玄也没跟他客气,道了谢跑了出去。 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初九洗好酒杯,把音乐关掉,酒吧静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寂静的气氛,他脱下制服,走出酒吧。 外面天气很好,他深吸了口气,关上了门口的霓虹灯光,看板上的光亮消失了,原本写着梦想字样的地方换成了其他文字。 「怎么开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初九转身进了酒吧,铜铃轻响中酒吧大门重新关上了,和煦晨光洒下,照亮了看板上的花体字元。 taoist。 《完》 张小玄财经版专题 第二课 能力与财富的关系 早上六点整,张玄的财经版专题按时开讲,他身后的大型液晶萤幕上,各种花里胡俏的道符纹络里显示出本日的课题——能力与财富。 『亲爱的观众,你们好,又到了由我主持的富贵人生的节目时间了,在此郑重感谢大家的支持与收看。』 张玄今天穿的是聂行风的深灰西装,面对镜头,微笑着侃侃而谈:『我们今天的话题是讲述能力与财富的关系,每个人对富贵这个词的理解都不同,在我看来,有钱有车有房有情人还不能称之为富贵,要有「心」,心之富贵,他的人生才会完满且充满欢乐,那么我们要怎样努力,才能拥有抓住财富的能力呢?』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无法办到的,爱因斯坦说过,「每个人都是天才,但如果你用『爬树能力』来断定一条鱼有多少才干,那他整个人生都会相信自己是愚蠢不堪的」,所以只要你有能力,乞丐也能变富翁,每一种能力都是一道门,不是一面死墙,门是可以打开的,你打开了,你就成功了,但……』 张玄摊摊手,做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问题是,有些人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开门的钥匙。』 『要得到打开富裕之门的钥匙并不难,但需要几个基本因素,首先,是我们平常的观察力!』他拿起摆在桌面正中抱着绿水晶的开运招财猫。 『和自己的创造力!』这次是蓝水晶猫猫。 『工作相处事能力!』红色猫猫。 『坚持力!』紫色猫猫。 『再加上一分运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压阵猫,当然责无旁贷的是黄水晶招财猫,他说:『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在所有能力磁场中,最后这一项才是至关重要的!』 『有人好像觉得运气是其次,实力才最有说服力,那么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这样想,那你这一辈子都将跟真正的成功擦肩而过,命运之神只会眷顾相信自己的人,而能力则永远建立在运气之上,试想一下,如果你连基础运都没有,那怎么找机会去表现自己的能力呢?举一个简单的栗子。』 张玄拿起事先放在桌上的板栗,掰开壳,板栗肉掉出来,他捡起,放在了黄水晶招财猫的脑门上。 『这个栗子是可以吃的,但偶尔也会告诉我们一些道理——就比如说我们炒股票,一个股民就算再懂股票行情,对股市买卖了若指掌,但如果不能及时抓住时机,同样也别想赚到钱,你们能容忍运气就这样从自己指间溜走吗?看着别人大把大把的赚钱,自己却只能守着一点点积蓄啃老本?答案当然是不可以,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也许就在你们现在犹豫的这几分钟里,几块金子就这么没有了。』 张玄随手一拨,那个捧黄水晶的招财猫就骨碌碌滚到了一边,他说:『想把不小心流失的光阴追回来吗?其实很简单。』 他又探手把招财猫拿回来,重新放到桌子正中,指着招财猫面向观众说:『你看,这是多么的轻而易举。』 『所以,在相信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请不要忘记可以左右自己人生的运气,而这分运气,你只要花三千块就可以抓到手了。三干块,不过是一顿饭钱,却可以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你还在犹豫什么?再搭配道符玉佩各种开运小饰物,还打八折免运费,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放心,请直接点击下面这个网址,看里面的各位道家权威人士是怎样讲解人生运程,阐述人生哲理的。』 『好,现在我们有了能力和运气,就算接近了成功一大半,不过很遗憾,今天的时间也到了,如果想跟我继续讨论成功的秘诀,请明天同一时间关注我的节目,谢谢收看,再见!』 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定义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吧?谁能告诉他,这个节目到底是在讲什么? 聂行风揉着两边太阳穴心想,是不是他还没睡醒,所以张玄说的话每个词他都懂,可加在一起就变成他无法理解的诡异言论了? 六点十五分,节目准时结束,聂行风心里大叫一声cky,把被子一蒙准备继续睡觉,身边张玄不高兴了。 「董事长你不要这个样子,节目录得好不好给个话啊。」 好怎样不好又怎样?这个时间段除了早起的老人家外,谁会看这种无聊的节目啊! 闭着眼,聂行风随口说:「不错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听起来很敷衍啊,为了录好这一段,我有很努力地研究你给我讲的金融课程耶。」 谁可以告诉他,这整段话里有半个字提到金融理论了吗? 「董事长你看上去好像很累啊,」半天没得到回应,张玄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问:「你最近又没熬夜,房事又有节制,岁数又不大,怎么还一副体虚肾亏相?」 如果有人每天六点整就准时被个天然大闹钟闹醒的话,任谁的状态都不会好吧! 「张玄你告诉我!」终于忍不住了,聂行风抓住情人的衣领大吼:「我要一次性付你多少钱,才可以不用每天六点起来看电视!?」 「你干嘛这样!?什么事都讲钱,很伤感情的欸!」 被吼回来,聂行风沉默了一下,好吧,他今天是有点焦躁了,主要是一连一个月他都处于这种奇怪的作息状态中,想控制好情绪都难,不过被情人的蓝瞳不悦地瞪着,他反省了下自己的态度,也觉得话说得有点过分,正要开口道歉,就见张玄眼珠转了转,甜甜地问:「如果我说一千万的话,你会另找时间帮我看录好的节目吗?」 「一千万……」聂行风艰难地问:「美元?」 「当然是美元,难不成是冥币?我要一千万纸钱干嘛啊?」 脑子里某根称作冷静的弦绷断了,瞌睡虫飞得远远的,聂行风反身将情人压到了床上,吼道:「你还敢要得再多些吗张玄!?」 「考虑到你的接受程度,我没敢要太多。」 原来一千万只是不太多的程度啊…… 聂行风冷笑了,压住张玄,扯开了他的睡衣,喝道:「给你!不过从现在起三天之内不许给我开口说话,说一个字你找回我十万,有异议吗?」 「有!」 「十万!」 「我不是……」 「三十万!」 这次张玄不敢再说话了,嘴唇紧紧闭上,两眼哀怨地看他,聂行风很满意,不说话时的小神棍还是很可爱的,低头吻着他的唇,享受着他的回应,聂行风心想,至少这三天自己可以清静一下了,至于那一千万他能不能拿到,那要看他的本事! 《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完全不恐怖的灵异小故事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这一集里出现了不少新人物——一对很有基情的银蛇兄弟,天然呆、永远都在状况外,不把自己当鬼的鬼哥哥,还有就是epire的初九老板和洋芋先生以及他的爱犬,啊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自负自信自恋的萧兰草表哥,一下子这么多人,希望大家没有混淆到,不过其实这些人大部分在第一集里都有出来,至于谁是谁,有兴趣的同学不妨对号入座猜一下下0(n_n)0。 有关尾戒,会以它为中心写出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一直觉得它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戴尾戒,戴它是有讲究的,比如无名指、小指忌同时戴戒指,那会造成财运流失(张玄一定不知道这个规矩,否则他宁可剑伤痛死,也不会戴xd),其次,不是所有样式的尾戒都可以戴,通常动物造型,颜色大红大绿的都属大忌。(张玄的尾戒把忌讳都占全了,怎么可能不出状况呢?:) 尾戒与主人相性合拍可以增运,反之……好,就会杯具了,就像张玄那样被尾戒影响他的思维和精神,做出许多他认为不对却又去做的事,所以,很重要的戒指不要让别人去选,让别人给戴,小心戴了摘不下来。←以上均属都市传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ps:以上观点我个人保持中立,所以我自身有戴尾戒,还是动物造型,总之,不管这些坊间传说究竟是真是假,都不能否认它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灵异素材(~0~)。 另外,故事里还出现了一对银蛇兄弟,他们的出现其实是在意料之外,原本我是设定一个银戒一条蛇的,后来某天在跟蕾拉老师聊天时,聊到了我家乡的神虫传说,越说越兴奋,就灵机一动,写进了书里。 所谓神虫,它其实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动物(听起来似乎很像细菌= =)传奇一点说,它是虚无的无形体的,它的神奇是它无法把没有的东西变出来,但它所在的地方,东西都永远用不完,所以有时家里某个东西用很久都不见底时,我妈妈就会说,哎呀,出神虫了xd。 每逢春节,我们这里家家都会蒸枣饽饽(馒头上插枣的一种面食),这时就一定会做神虫,顾名思义,这种馒头是蛇形的,用刀削鳞,背上插枣,眼睛和嘴巴也是用切好的枣片做的,当年我负责给神虫先生嘴里嵌枣的时候,不曾想到有一天我会把它写进自己的书里。 总而言之,家里出神虫是好事,在所有宠物里,大概张玄最想养的就是它了(笑),但我并不希望它出现在我的化妆包里,那种好想买新化妆品,却因为旧的一直用不完而无法入手新货的感觉,相信大家都有吧?这时候我就会说——神虫格哥,请移驾我的钱包包里好不好?拜托了!(__) 小传说的闲话讲完,言归正传。这一集主要是讲一个信任和相疑的故事,就算相知相爱如张小玄和董事长,在遇到一些触及利害关系的问题时,也免不了去怀疑对方;钟魁非常信任他的朋友,却被出卖致死;汉堡不信任银蛇兄弟,一出问题,马上怀疑他们,而恶人就是利用这一点,去离间影响他们,不管是现实中的傅燕文,还是歌剧院的怪物,他们所用的是同一种手法,还好董事长没像张小玄那样感情用事,就像他所说的,一个tea,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任何感情,唯有以信任为基础,它才可以做到真正的无坚不摧。 在事件的逐渐解决和探索中,从张玄动摇的反应和做法可以看出,他是个感性的人。←这一点可能只有他自己这样认为,私底下大概大家都认为他只是个感情冲动的笨蛋吧(笑)。不过还好,他比较幸运,跟他搭档的是董事长,所以最后所有问题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至于一些疑点,会在今后的故事发展中慢慢交待清楚,不过我倒觉得比起解决怪奇事件。董事长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情敌出现了,要多多加油赚钱啊!0(n_n)0 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有关希望和欲望的故事。(绝对没这么深沉。xd) 当我们在必须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是选择顺应安排?还是不断的掳取,用来填补失去的部分?当希望变成欲望后,人生是否也将会成为一台机器,只要轻松按一下上面的reset按钮,就可以让一切重新再来?那如果一切真的重新开始,你确定那是你需要的人生吗? 欲知详情如何,敬请期待后续。 那么我们就在天师帝国第三集《冥寿》里再见啰。 再次感谢。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 《天师执位303借寿(出书版)》作者:樊落 [g158]《天师执位第三部三 借寿 上》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2/10/03 文案: ──娃娃出事了? 聂行风和张玄专程回聂家替爷爷庆生,却得知聂二少的宝贝儿子出现异常状况, 竟和连续杀人案件扯上了关系!? 肩负起临时奶爸的重责大任,张玄只好力行赚钱带娃两不误的天师生涯。 围绕八起杀人案件,素问和娃娃先后牵扯其中, 究竟为何,娃娃会一再的出没于命案现场? [g159]《天师执位第三部三 借寿 下》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2/10/03 文案: 当初陈文靖找上张玄为长辈做冥寿,岂料真相竟是向恶鬼借寿! 拒绝接受委托的张玄毅然离去,岂知随后陈文靖竟然失联了! 扑朔迷离的线索错综复杂,娃娃小小的身躯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张玄与董事长再陷谜云之中。 但不管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都休想越过他们伤害娃娃! 《天师执位》iii第三弹《借寿》──借的,迟早要还! 楔子 男人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房门虚掩着,他走过去悄悄推开门,看守的人不在,外面走廊空荡荡的,跟夜色混为一体。 这是逃跑的好机会,男人急忙跑出房间,但很快想到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都被没收了,连钱包也没有,在深夜的山林里,他很难找到人求救,看看旁边的偏厅,他犹豫了一下,放弃逃跑,转进大厅里,那里有座机,可以联络到外面。 话筒拿起来,慌张中却记不起号码,男人只好按了报警电话,但没等接通又马上挂掉了,转打给朋友,他记得聂行风的手机号很好记的,但紧张之下按了两次都按错了。 终于到第三次,电话顺利拨了出去,可是还没等拨通,偏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骤然刺来的光芒,男人吓得手一晃,本能地把话筒放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 站在大厅门口的是个拄手杖的华发老人,老人个子不高,穿了一身灰色对襟大褂,手拿鼻烟壶,面容乾瘦灰白,眼角吊着,在灯光下显得严厉而诡异,男人情不自禁地往大厅上方瞄了一眼,不由颤抖起来,厅堂上方并列挂着一排祖先的画像,老人的装束跟最边上照片里的先人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和眼神都出奇的相似,一瞬间,他有种在跟先祖直接对话的错觉。 「你在干什么?」没听到答覆,老人不悦地顿了顿手杖,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你……」男人像是没听到询问,眼神在照片和下方站着的人之间来回看着,越看越觉得相像,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谁?」 「混帐!」老人大踏步走进来,迎着他喝道:「这是对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因愤怒而扭曲起来的脸庞,让男人更觉得害怕,这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和蔼可亲的长辈,而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一瞬间,许多未曾深思的事情猛然涌上脑海,他大声叫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老人一怔,男人又叫:「还有我大哥,我的三叔、四叔,还有你儿子,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病死,他们当然都是病死的,这些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我知道,可为什么我们家的人有这么多的意外死亡?你不是说祖先会保佑我们吗?难道保佑就是这样的存在?」 「人生永远离不开死亡的相伴,他们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把余下的希望寄托给我们……」 男人用力摇头,拒绝再听这种偏强的解释,如果这叫希望,那么它的概念跟绝望有什么不同?他想起早年过世的父母,想起病死的兄弟,再看向老人,老人浑浊眼睛里散发出热切的光芒,那是对生的执着,在这一刻强烈告诉他,原来所谓的希望,不过是老人对这个世界不肯放手的欲望罢了。 「别再狡辩了,」他冷冷说:「我不会再信你。」 「混帐,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老人愤怒地挥舞起手杖,男人避开了,不理会抓狂的老者,转身冲了出去,老人气得在他身后大叫:「回来,混帐!你给我回来!」 叫喊促使男人跑得更快,恐惧感此刻占据了他的全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至于之后的状况,他已经没有余裕去多想了。 男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口气奔到宅院大门前,身后传来声响,像是有人追来了,他不敢回头,用力拨门闩,他不了解旧式的房门,折腾了很久才把门闩打开,拚力拉开沉重的大门,冲了出去。 迎面拂来夏风,吹散了老宅里的阴郁气息,男人大口呼吸着,沿着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远处的车道上,深夜,这里没有车经过,但宽阔马路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恐惧带给他的压迫感,只要顺这条路一路跑下去就会到车站了,他想,虽然路程很远,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奔跑对平时不运动的人来说是件很辛苦的事,男人没跑多久,速度就减下来了,身后没有追逐声,他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去,远处一片黑暗,山林树木都寂静树立在黑色夜幕中,遮住了他的视线。 也许不会追来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男人就看到一个白点落入视线中,然后以异常诡异的速度冲到了他面前,前后只有几秒,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被一个全身雪白的庞大动物扑到了地上,野兽利爪血红,还带着新鲜的血液气息,常年来往医院,男人对这气息很熟悉,他惊恐地看着血淋淋的兽爪抓向自己的喉咙,绝望中发出本能的呼喊。 「啊……」 第一章 清晨,晨曦点缀着这座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四周宁静,暖光透过薄雾散开来,带着夏日的和煦。 远处传来脚步声,行人步履沉稳,落脚却很轻,像是怕打破这片宁静似的,走近了,可以看到那是个身材削瘦的男子。 男子头发略长,红色暗格衬衫配深蓝西裤,颜色搭配得有点夸张,衣服却熨烫平整,前发垂下,稍微遮住眼帘,手里提了个大纸袋,看他悠闲的走姿和整齐衣着,不像是起早赶晚的上班族或出来晨运的,而是单纯的散步,对面枝头传来鸟雀鸣叫,他听到了,抬起头,恍惚看过去,嘴角噙起微笑。 「几天不见,小雀家又添新成员了,接下来这里会更热闹。」 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几只小雀却似乎听到了,叽叽喳喳叫得更响亮,男人向鸟啼的方向抬起手,小雀们却没像往常那样飞到他手上,而是在发出一连串的叽喳叫声后,一齐飞远了。 听到它们发出的危险讯号,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就听远方也有鸟啼传来──对于即将来临的危险,动物们有着灵敏的直觉,它们在第一时间逃开了,男子却没逃,反而停下脚步,闭上眼,感觉危险的逼近。 素问刚搬来没多久,由于眼睛不方便,他对这里的地形反而很熟悉,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急于奔逃,这里是高级住宅区,他想没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事情来。 果然,杀气很快就逼了过来,是六、七个年轻人,在靠近后将他围在当中,素问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感觉得出他们身上的修道气息,那是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觉察到他们的不友善,素问把纸袋换到左手上,做出了御敌前的姿势。 「我就说这附近有妖怪,果然没错,」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说:「我通灵感最强了,现在你们信了吧?」 旁边立刻有个男人附和:「是啊是啊,师妹最厉害了,这次幸好有你,否则我们又要白跑一趟……哼,原形隐藏得挺深,师妹,你看他是什么变的?」 素问的原形女孩看不出来,支吾了一下,不悦地说:「管他原形是什么,总之他不是人,是妖怪就该死。」 这话惹恼了素问,他最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任性一点说,这样的人在他看来也都该死,如果不是担心会因此给主人带来麻烦,他现在已经动手了。 「你们是谁?」他冷冷问。 「少废话,我问你,平安医院无故消失的员工是不是你杀的?有人在东郊被杀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先前讨好师妹的男人向他吼道。 询问刻薄,似乎已把他当成了凶手看待,不过这个人罡气很弱,素问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沉声说:「现在滚还来得及。」 对面传来笑声,显然对于同门被骂,其他人不仅没同仇敌忾,反而看热闹的成分居多,男人咽不下这口气,拔出别在腰间的桃木匕首就要冲上,被另一个男人拦住,说:「他气场很清,不像作恶精怪,先问清楚。」 「有什么好问的?」女孩俏生生的声音传来,「我派人查过了,东郊发生血案的那几天他有在附近出现过,那里的气息跟他也很像,摆明就是他嘛!」 有她撑腰,男人底气更足,对阻拦他的人冷笑:「师兄是怕了吗?」 师兄还没说话,女孩却不高兴地介面道:「少胡说,师兄怎么会怕?」 见她向着别人说话,男人心里吃味,冷笑:「是啊,要是连个瞎子都打不过,那……」 如果说之前他们的出现只是让素问不快的话,那这一句则明显触动了他的杀机,剑气从指尖瞬间射出,不过他无意杀人,这招只是给不会说话的家伙一点教训,男人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急忙向后仰身躲避,虽然躲过了,却躲得很狼狈,要不是师兄伸手扶住他,他绝对摔一身泥。 姿势有点滑稽,女孩笑出了声,男人脸色胀红,师兄的相扶在他看来更像是装腔作势,气愤地推开他,扬刀向素问冲去,其他同门也被他带着,无视师兄的阻止,一齐围了上去,男人喝道:「杀了这妖,祭奠死去的亡魂!」 对热血青年来说,这句话最有号召力,面对妖类,大家纷纷拿出武器,眼见杀机一触即发,远处突然传来机车声,声音由远及近,风一样般的向他们冲来。 为避免被撞到,大家只好退开,机车在靠近他们后迅速减速,然后车头一摆,车身划了个半弧后,刚好停在素问和其他人之间,骑士伸腿一支,把车支住了──如果这是辆重型机车,一定可以给这个漂亮的停车动作加分,但很可惜,他骑的只是辆小绵羊,很秀气很小巧的那种…… 「大白天的这是要打群架吗?」骑士把头盔拿下来,蓝眸扫过面前几个人,「呵,还都带着家伙呢,你们是要我马上叫社区警卫呢?还是直接打电话报警?」 他边说边把手机拿了出来,看到他,师兄脸色微变,女孩抢先说:「少管闲事,如果你不是他的朋友,就让开。」 「他不是。」不想连累别人,素问说。 「之前不是,现在是了。」蓝眸男人头微偏,看向素问,说:「刚才你朋友让我送你一程,通常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清亮亮的嗓音,欢快而跳脱,轻易就让初次见面的人对他产生好感,素问看不太清楚男人的长相,但直觉对他的印象不错,正要开口询问,对面有人恍惚叫道:「张玄?」 唔,居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玄奇怪地顺声望去,发现叫他的是个长相出挑的男人,看气势该是这几人的领头,也是他们中道行最高的一个,不过他不认识,于是大大咧咧地说:「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所以你是我的观众喽?每天六点钟来捧场的那种?」 「呃?」 看男人的反应张玄就知道自己没猜对,挠挠头发,说:「你应该也不是我的客户,否则我接过你的案子的话,不可能记不住你。」 张玄的记性算不上很好,但只要与钱有关的事,再微小他也不会忘记。他犯愁的模样在师兄看来有些好笑,正要解释,旁边的师弟忍不住了,冲张玄一亮桃木匕首,喝道:「少跟他罗嗦,先把瞎子妖怪拿下再说!」 素问的手握紧了,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光,却遮不住怒火,正要弹指发出第二记剑气,被张玄一把拉住,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叫你瞎子你就是瞎子,那我说他长得很烂……他是不是就真的……」 他说着话转头看向对面那人,话语打了个停顿,投过去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呃,他也的确长得很烂。」 噗哧! 有人捧场笑了,素问也忍俊不禁,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被说眼盲,只是无法忍受对方无礼的态度,但同样的话经由张玄的嘴一说,味道完全变了,他原本的火气立时消失无踪,低声说:「我叫素问。」 张玄剑眉一挑,向素问伸过手来,素问的手腕被拉住,随他坐上了机车,他把车头一转,踩紧油门就走,那个被嘲笑的男人哪里肯放,手一扬,将桃木匕首甩了过去。 「住手!」 师兄急忙阻止,却晚了一步,眼见匕首射向二人,一张道符迎了上来,刚好将匕首截住,匕首去势凌厉,却居然穿不透一张小小的符纸,当啷落到了地上,那张道符也飘飘悠悠飞到了一边,师兄快步走过去,将道符捡了起来。 很普通的辟邪道符,符咒最后一笔还写错了,要不是知道对方是谁,他一定会认为那是个不学无术的神棍,但如果真的不学无术,又怎会轻易拦截住这道杀气? 「要追吗?」 其他师弟问,男人摇摇头,见他盯着道符沉吟不语,女孩跑过来,说:「那个人好像也是修道的,不过气场很邪,你认识?」 「认识,」师兄点头,将道符收起,放进口袋里,「一个很久不曾见面的故友。」 「你朋友怎么会认不出你?还跟精怪混一起?」 认不出,是因为从来不曾在意过,张玄可能早已不记得他是谁了,但这十几年里,他却从来不曾忘记过这个人。 薄雾已散,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师兄吩咐大家离开,人都走了,只有那个率先动手的男人不服气,站在原地喝道:「张正,妖还没捉到,你就这样回去吗?」 张正没理他,继续往前走,男人被无视了,恨恨地说:「孬种!」 挑衅仍没得到回应,张正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这里,男人气得直咬牙,正恼火着,女孩转过身,问:「谢非,大家都走了,你还留下干嘛?」 这句话给了谢非一个很好的下台阶,他转怒为喜,飞快跟了上去,小声说:「那个妖,我早晚要收了他。」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查查张玄是什么人吧。」 女孩见张正神不守舍,突然对那个叫张玄的人多了几分好奇,故意放慢脚步,跟同伴拉开距离后,对谢非吩咐道。 谢非显然不愿意,但看到女孩笑吟吟的表情,心一动,没舍得反驳,点头应了下来。 ﹡﹡﹡﹡﹡﹡﹡﹡﹡﹡﹡﹡﹡﹡﹡﹡﹡﹡﹡﹡﹡﹡﹡﹡﹡﹡﹡﹡﹡﹡ 张玄在这里住了很久,骑着车熟门熟路地在住宅区里横冲直撞,玩了会儿飙车后才想到问素问家住哪里,然后照他说的把他送回了家。 素问的家其实离张玄的家只有几百公尺的距离,张玄在他家门前停下来。听到外面传来机车声,坐在书房的主人起身来到窗前,他收起刚通完话的手机,透过纱帘看着楼下的张玄,无奈地笑了。 「阿九,这就是你给我找的麻烦吗?」 张玄没发现房里有人注视,用腿支着车,抬头看看眼前这栋建造别致的小洋楼,楼房有三层,外加一个天台,房前种了很多花草,清晨时分,花香格外浓郁,旁边的车库改造成了小菜园,除了花卉外,还种植了不少蔬菜水果,乍一看去,倒有几分农家乐的气息。 「种这么多菜,都不用去超市采购了。」张玄咂舌。 「平时没事,种来打发时间。」素问下了车,对他说:「刚才谢谢你。」 「举手之劳。」张玄打量着周围,说:「没想到我们住得这么近,既然大家都是邻居了,那今后要彼此多关照才行……啊,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 看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素问很困窘,他感觉得出对方身上的修道罡气比刚才那几个人加起来都深厚,他并不怕修道者,但也说不上喜欢,不过这个人直接跳出了喜欢与否的界限,而是让他感到了敬畏甚至恐惧,眼眸有些作痛,出于对未知危险的戒备,他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对方气势的逼迫。 张玄没注意到素问的不适,兴致勃勃地讲完,又掏出名片,说:「我叫张玄,在一家侦探社做事,今后你有什么麻烦,欢迎随时来麻烦我。」 『张玄?』 听到这两个字,素问感觉眉间突然传来剧痛,很熟悉的名字,他一定听过,并且印象极深,却偏偏记不起来了,恍惚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名片正中印的两个闪亮亮的金字。 晨光下金字闪烁出明亮光芒,在素问眼前划过,像是一柄金色匕首,割断了遮住记忆的迷雾,他喃喃说:「今年六岁……」 「什么?」 张玄没听清,正要再问,大门打开,主人从里面走出来,面带微笑向他打招呼,「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马铃薯!」 当看到出来的竟是服装设计大师哈斯时,张玄失声大叫,又迅速转头看站在身旁的素问,猛然间反应了过来──素问,那不就是哈斯的爱犬吗? 夸张的表情连视力不佳的素问都注意到了,刚刚对张玄提起的戒心消失在笑意里──马灵枢在国际服装设计界中享有赫赫声誉,敢对他这么大不敬的,除了开酒吧的初九,就只有这个刚认识的男人了。 「呃!」 发现自己失言,张玄眨眨漂亮的蓝眸,从机车上跳下来,支好车,跑到马灵枢面前,向他伸过手来,笑眯眯地说:「或者你比较习惯别人叫你哈斯先生?」 主动伸来的手表达了主人的热情,跟上两回相比,张玄今天的态度相当友善,溢满笑容的蓝瞳,完全看不出之前他对自己表现出的戒备,马灵枢眉头微挑,跟他握了手,眼眸扫过他的左手,说:「我记得你之前戴了枚很好看的尾戒。」 互握的手掌里传来相同的力道,手劲不重,但也绝对不容轻视,这次面对马灵枢,张玄没有再感到不安,对他也不再排斥,而是跟他正面对视,微笑说:「哈斯先生记得可真清楚。」 「对一个形象设计师来说,观察力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好吧,」张玄耸耸肩,算是接受了马灵枢的解释,说:「扔掉了,因为我发现它不适合我,我比较喜欢简单一点的东西。」 「那真遗憾。」 马灵枢先松开了手,问素问,「你们怎么会遇到的?」 「刚才有几个学道的人找我的麻烦,是张先生出面帮忙解的围。」 「大家都是朋友了,直接叫我张玄就好,叫先生多见外啊,你说是不是,哈斯?」 张玄说着话,还把手伸过去,没大没小地去拍马灵枢的肩膀,马灵枢转身回家,刚好避开了他的拍打,说:「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素问一愣,在他记忆中,除了初九外,马灵枢从不邀请别人进家,张玄是第一个,他感觉这个麻烦是自己带来了,正想找个藉口让张玄离开,张玄已经踩着马灵枢的脚步跑了进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今天来得太匆忙,什么礼物都没带,下次补上补上。」 不会再有下次吧,素问走在最后,不是很肯定地想。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5节 张玄跟着马灵枢进了房子,很自来熟地到处打量,马灵枢的家装饰得精雅别致,没有摆设过多的奢华物品,却可以轻易让人感触到环境的华丽,靠墙是一整排的书架,张玄走过去,看到中间一格放了个精致的贴螭壶,但正因为太精致了,反而让人感觉做作,他顺手拿起来翻看,问:「马先生,你不会穷得连真品都买不起吧?还是你在国外待太久了,对古瓷不是很了解?说到古玩,那要请教我家董事长了,下次买什么让他带着你,绝对没人把你当冤大头。」 这番话直白得让素问嘴角抽搐,马灵枢却没在意,微笑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所赠,对我来说,它再真不过。」 言下之意,古瓷真假并不重要,他看重的是那份真诚。 张玄眼帘抬起,不同以往,这一次他放开了忌讳的心态,认真注视自己的对手,马灵枢穿了件普通的家居服,但随便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可以衬托出他的优雅华贵,得体的举止,让他的行为找不出一丝破绽,张玄想,如果他的目的是对付自己和聂行风的话,那他将会是个很优秀的对手。 发觉张玄的注视,马灵枢做了个随意的姿势,问:「要拍照吗?」 「不,」张玄放回玉瓷,笑着坦言,「在歌剧院时我拍过了。」 马灵枢眉头挑挑,上下打量他,「你跟上次我们见面时很不一样。」 上次他还在为过去的不快烦心,现在他已经想开了,心境当然不同,张玄说:「不,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说得不错。」 马灵枢请张玄落座,趁素问去厨房准备茶点的空档,张玄把自己的名片又赠送了一次,然后眼巴巴地看过来,马灵枢明白他的意思,跟他交换了自己的名片,张玄正反看完那张灰金名片,又抬头问他,「川南驱魔马家,不知跟马先生有什么渊源?」 「驱魔?那是什么?」马灵枢笑道:「我只是碰巧姓马,为人做牛做马的那个马。」 「还碰巧养了只犬妖,」张玄继续兴致勃勃地问:「看素问的气息,他道行不浅吧?」 「不清楚,我接手他时,他的状态很差,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便多问,你也看到了,他的眼疾很严重。」 马灵枢一句话就把问题轻飘飘地推开了,刚好素问把茶点端来,马灵枢指着他说:「我叫马灵枢,所以就给他起名素问,一听就知是一家人。」 「最好是这样喽。」张玄小声嘟囔。 老实说,刚才他帮素问解围,只是为了还初九一个人情,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地遇到马灵枢,从上次他们进入魇梦中,这个人就时常有意无意地冒出来,他不信会这么凑巧,所以想找机会探探底细,不过现在看来,除了免费蹭了顿茶点外,什么都没问出来。 彷佛看出了张玄的沮丧,马灵枢莞尔,主动提议:「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留下来一起就餐?」 「这怎么好意思呢?」张玄搓搓手,笑眯眯地说,那表情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于是马灵枢顺着他的话说:「今后是邻居了,何必客气呢?我顺便也想听听马家的故事,很久没回来,我想这里一定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故事有很多,有没有趣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马先生你想听,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二章 素问虽然眼睛不方便,做事却很麻利,很快就把早餐准备好了,张玄吃着饭,开始讲述马家故事,其实这些事都是他从小白的札记里刚刚得知的,反正他的目的不是讲故事,而是观察马灵枢在听故事时的反应,从而辨别他的真实身分。 「据说马家是川南的驱魔大家,世代以斩妖降魔为己任,马家人出生时就自带神力,为神灵庇佑,大家都说那是上苍为他们斩杀妖魔所做的馈赠,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但马家曾有段时间在驱魔门派当中独领风骚,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突然举家退出,据说他们的后人去了北方,行踪不明,再后来,天师这行里就再没人提到他们了。」 「可是你怎么会以为我是马家后人?」马灵枢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笑问:「我看上去很像道士吗?」 「因为你有修道者的气质,这种事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而已,再加上你还养了式神。」张玄才不会说这些其实都是他在投石问路,信口杜撰的。 「不,素问不是式神,他只是暂时跟我一起住的伙伴,等哪天他的朋友来接他,他就会离开了。」 马灵枢说着话,头转向玻璃窗的另一侧,素问做完饭,恢复了白犬原形,像是困了,眼睛微眯,把自己蜷在沙发上。 毛皮在阳光下透着漂亮的光泽,雪白得让人感觉到刺眼,张玄不由自主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雪天,那个困在铁笼里绝望的白狼,要是它还活着,不知是否也能保持这样平和的心态? 他叹了口气,嘟囔:「怎么没有好朋友赠我一个厨子呢?」 他家现在倒是有两个厨子,可惜钟魁是模特儿出身,习惯了清淡食物,另外那对兄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根本是吃素的,蛇妖吃素,听起来很搞笑,但是当家里每顿饭连点肉星都看不到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吃得这么朴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聂氏要倒闭了呢,张玄无比哀怨地想完,突然灵机一动,问:「马先生,你在模特儿界是不是很吃得开啊?」 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以马灵枢的身分,他不会给否定的答案,但如果肯定的话,他知道张玄后面势必跟着问题,笑了笑,说:「为什么这么问?」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很有做模特儿的天分,条件也好,但还是个新人,对这行不了解,我想要是有人带他会比较好,就是不知道马先生方不方便。」 「带他来看看吧,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想帮忙只是举手之劳。」 「谢了。」 一顿饭吃完,虽然什么都没问到,但赚了顿丰富的早餐,外带把蛇妖送出去,张玄还是很满足的,看看表,快到聂行风上班的时间了,他起身跟马灵枢告辞,马灵枢没再挽留,只说:「以后有时间常来玩,顺便跟钟魁带问好。」 「一定一定。」 前一句话即使马灵枢不说,张玄也会这样做的,跟他交换了手机号码,出门时经过客厅,他看到趴在沙发上养神的白犬,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它。 感觉到陌生气息的靠近,白犬立刻睁开眼睛,碧青眼瞳里流露出警觉,当发现是张玄时,它犹豫了一下,收起张开的利牙,不情愿地接受了他的搂抱。 「好漂亮!」 张玄摸着白犬脖颈上蓬松的毛毛,把它半举起来,白犬眼瞳澄净,却没有光亮,像蒙了层薄雾的明珠,失去了应有的光华,他惋惜地说:「它的眼睛是被什么伤到的?应该有办法治好吧?」 「很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素问自己回答了,一种本能的抗拒让它避开张玄的搂抱,跳到了一边。 对于张玄表现的亲近,它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难过,很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它,仿佛感觉到某些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丢失了,可那是什么,却无从得知。 觉察到它的不情愿,张玄没再靠近,站起来问马灵枢,「它是什么犬种啊?我也想养一只。」 「谁说它是犬?」马灵枢微笑反问:「难道你不觉得它更像是狼吗?」 「九尾狼?」张玄眼神掠过白狼的尾巴,很可惜,他只看到一条。 「不,它只是普通的狼,这世上不存在九尾狼这种物种。」 九尾狼是存在的,就在他童年的记忆里,但马灵枢的话又让他不太敢肯定了——也许随着那条白狼的死亡,九尾狼就真的绝迹于这个世上了吧。 张玄离开后,马灵枢站在窗前,看着他骑上机车跑远了,微笑说:「我们好像把他弄得思维混乱了,真是不应该啊。」 白狼没答话,仍然盯着张玄离去的方向出神,马灵枢看看它,又笑道:「可是逗弄人这种事很好玩是不是?不如下次你变出九尾让他看看,他一定吓一跳。」 想象着那个画面,马灵枢恶劣地笑出了声,白狼却没捧场,沉默了一会儿,说:「刚才那些道士质问我杀了计程车司机,其实那天我本来是要坐那辆车的,却被别人半路抢去了,那个人应该是精怪所变,如果当时我不让给他,或者我及时赶去的话,司机就不会死了。」 「过去了的事,不管你怎么懊悔,都无法改变它的存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说到正事,马灵枢收起笑容,摸摸它的头,说:「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交给我来处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麻烦要来了,不知道那位三脚猫天师撑不撑得住。」 「主人,你会帮他吗?」 素问仰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淡漠的脸庞,马灵枢转身离开,淡淡说:「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 +++++ 张玄回到家,大家已经吃完了早餐,聂行风在看晨报,银墨靠在沙发上看娱乐新闻,钟魁在研究他的食谱,看到张玄,他起身要去厨房拿早点,张玄叫住他,说:「我吃过了,洋芋先生请我的。」 「谁?」 「马铃薯,你尊敬的偶像先生。」 「啊,说来听听!」 一听是有关哈斯的新闻,钟魁立刻跑了过来,在窗台上打盹的汉堡也来了精神,紧随其后,张玄坐下,说:「没什么,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他的家犬,顺便去串了个门子,咦,董事长,到点上班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今天周末?」 他后知后觉的转头看桌历,聂行风继续翻着报纸,随口说:「今天不是周末,是爷爷的生日,所以这两天我不去公司了。」 「爷爷生日!」张玄一拍脑袋,大叫:「啊啊啊,我忘记订蛋糕了!」 他跳起来冲到电话前,拿起话筒就要拨打,聂行风打断了他,「我让银墨订了。」 以往这些事都是霍离负责的,霍离去上学后,张玄就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下来,不过聂行风还是另外吩咐了银墨去处理,因为他知道,等张玄去买蛋糕,庆祝爷爷明年的生日可能刚刚好。 「董事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给忘记了,张玄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抓抓头发,缩回沙发上,解释:「我这不是回来后一直在忙吗,我连去找林纯磬的麻烦都腾不出时间……」 这话说得没错,张玄在电视台的财经节目很受欢迎,从回来他就在录影棚和侦探社两边转,否则以他的个性,早第一时间去林家砸场子了。 「所以我帮你做了。」聂行风翻看着报纸说。 「那哈斯先生还有说什么?」这才是钟魁关心的话题,问:「他有没有提到我?」 马灵枢提到了钟魁,但那是顺路还是特意就不得而知了,张玄说:「提你干嘛?难道你觉得他有兴趣请一只鬼去走秀吗?不过我跟他提了银墨,银墨你去换件衣服,回头我带你去找他。」 银墨现在除了修炼,就无事可做了,每天在家里正觉得闷得慌,听了这消息,马上站起来回卧室,银白却很不情愿地把自己缠在沙发扶手上不想走,银墨劝了好半天才把它劝动,钟魁在旁边看得很羡慕,对张玄说:「我也想去,让我去试试吧。」 「大哥,不是我不让你去,你是个等待轮回的鬼,去跟人抢什么机会?」 「银墨还是妖呢,为什么他行我不行?」 张玄没话说了,看着愤愤不平的家伙,他很想呛回去你会法术吗?你能做卧底打探马铃薯的情报吗?你能把暗算我们的幕后黑手引出来吗? 「就让钟魁去试试吧。」聂行风一言定论,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一家之主发话了,钟魁立刻喜笑颜开,谢了聂行风,不等张玄反驳,他就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去了。 「招财猫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对着干!?」 张玄很不爽地瞪聂行风,他的想法聂行风不会不懂,还这样说,这不是拆他的台吗? 「就让他去吧,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帮倒忙吧。」 张玄嘀咕完,一抬头,看到汉堡还站在水晶灯上看热闹,灯具上还放了一小包瓜子,他眼睛眯了起来,汉堡察言观色,不待他吩咐,马上收拾了瓜子,翅膀一振飞远了,张玄叫道:「你去给我盯着林家,林纯磬有什么行动,马上回来汇报!」 等汉堡也离开后,张玄把早上的经历跟聂行风说了一遍,听着他的描述,聂行风剑眉蹙起,他有种感觉,素问就是九尾狼,不过看看张玄的脸色,他没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金鳞刀收了九尾狼的魂魄后,随张三坠落雪峰谷底,就算张三侥幸不死,也轫受重伤,没可能去古宅把白狼的尸体拿出来,再为它重塑魂魄,事情关联到张三,虽然张玄把心结解开了,但这个微妙的话题聂行风觉得还是不提比较好。 「驱魔马家是怎么回事?」他说:「之前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也是刚知道的,跟我来。」 张玄带聂行风来到小白的房间,小白住校后,他的房间就空了下来,东西都照以往规整摆放,张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手札,里面记录了各大降魔家族的法术和轶闻,张玄跟小白询问马灵枢的事,小白就让他自己来查,说记录比口述清楚,他昨天心血来潮随便翻了翻,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你以前都不知道这些门派?」虽然知道张玄不学无术,但对于同行的事他也这么不关心,聂行风还是觉得很吃惊。 「不知道啊,又不是有用的知识,只有小白这种无聊猫才会专门做记录。」 张玄所谓的有用知识,当然是指能帮他赚钱的那种,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感激小白的无聊,伸手翻到手札的某一页,递给聂行风,说:「看这里,我觉得这个马家跟洋芋一定有关系。」 手札里记录了马家的起家,兴盛和匿迹,包括马家擅长的法术,一直记录到马家后人去北方后行踪消失为止。 「北方这么大,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啊,不过这剑倒是挺漂亮的,如果银墨他们在马家找到这柄剑,那就能证明马灵枢是马家的后人了。」张玄指着书里画的一柄短剑说。 那是柄两尺长的金色古剑,剑柄镂成鬼头形状,小白标注剑名叫敕殁,名字起得很气势,但这种样式的伏魔剑在天师一行中完全不稀奇,聂行风猜想张玄所谓的漂亮指的该是它的价值,问:「证明了马灵枢是马家后人,又能怎样?」 张玄被问住了,想了想才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从马家为什么会匿迹开始查,打听出他接近我们的目的,还有他跟林纯磬的关系。」 「要知道他跟林纯磬的关系,直接问林纯磬就好了,如果他们有来往,肯定有蛛丝马迹留下,查这种事不正是你们侦探社最擅长的吗?」 张玄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垂头丧气地说:「我有种被洋芋耍了的感觉。」 聂行风也有同感,马灵枢那个人心机很深,聂行风觉得张玄跟他斗智,只有输的分,不过这时候不适合再匆击他,安慰道:「那倒没有,至少你把银墨推销出去了。」 「还不知道洋芋会不会帮忙呢。」 「放心,他会的。」 +++++ 银墨把衣服换好,回到楼下客厅,张玄上下打量他,束腰黑衬衫加烫熨平整的西裤,头发打了发蜡定型,脖颈上戴了条银饰挂坠,看起来很精神,除了他手腕上缠的那条细长小银蛇。 「你是打算戴着一条蛇去走秀吗?大哥?」 「没办法,哥哥不想做模特儿,说太累,我们沟通了很久,他才答应以蛇形陪我。」 吃饭还累呢,那是不是连饭都不用吃了? 看着在银墨手指上来回绕动的小蛇,张玄没好气地说:「只会吃喝睡的蛇妖能成仙吗?」 「主人不要这样嘛,」银白抬起头,温声说:「我们兄弟把你吩咐的事做好不就行了吗?」 好吧,看在银白还算聪明的分上,暂时随他们去吧。 话题银白先提了出来,省了张玄许多麻烦,交代他们借接近马灵枢的机会探查他的行动,包括他是否跟林纯磬有交往,是否有敕殁剑等等,当然张玄没把他的最终目的说出来——如果银墨兄弟走红模特儿界,经常出现在萤幕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引出逼迫他们下山的人。 事情都交代完后,钟魁才换好衣服下来,一身铁红色西装,银灰领带,打扮得倒也得体,但过于郑重了,看得出他很重视这次会面,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无一不打点到,还一脸忐忑地问大家,「你们觉得我这样穿,哈斯先生会不会发笑?」 大夏天的穿这么深颜色的西装,人家不笑才怪。 对于钟魁偶尔脱线的想法,张玄的反应是摇头,不过反正这次主角不是他,他爱怎么打扮是他的事。 两家距离很近,连开车都免了,一行人来到马家,张玄上前按响门铃,素问过来开了门,当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他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张玄所谓的推荐人数会这么多。 马灵枢在书房看书,听说他们来了,他下了楼,对张玄微笑说:「你行动还真快。」 「做事趁早嘛。」 张玄头一摆,指指银墨和钟魁,钟魁跟马灵枢认识,很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还把自己特意准备的小点心呈上,马灵枢收下了,听着张玄的介绍,眼神却落在站在后方的聂行风身上,显然在所有人当中,他最感兴趣的是这位聂氏总裁。 张玄看到了,立刻过去攀住聂行风的肩膀,把他扳到一边,笑嘻嘻地说:「这个属非卖品,你看看那两位就行了。」 马灵枢不置可否,眼眸掠过银墨手腕上缠着的小蛇,说:「还带了小宠物来。」 他伸手去摸银白的头,还好银白给面子,没窜起来咬他一口,张玄却惊了一身汗,忙问:「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发展前途?」 「形象不错,不过我还要看看底子,跟我来。」 马灵枢把他们带到二楼的镜室,那是个空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四壁和天花板全部由镜子装饰而成,这是马灵枢平时练习走姿的地方,但张玄因为有过一次在镜室受伤的经历,这种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给银墨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速战速决。 这段时间银墨有跟钟魁学习猫步的走法,所以他在大师面前没半点怯场,钟魁是专业模特儿,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各自走了两个来回,最后再同时出场,配合得很默契,再加上银墨腕上的小蛇,相当的抢眼,等他们停下后,张玄拼命拍手,边说:「太棒了,你说是不是马先生?收下吧收下吧!」 「一个模特儿想镇住全场,需要的不是容貌,而是特色,这一点银墨不缺,最多三个月,他会大红,」马灵枢说完,转头看张玄,「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银墨眉头微皱,他只想做点事打发时间,从来没想红过,正要反驳,手腕一紧,被银白拦住了,张玄笑道:「我就知道以马先生你的本事,要捧红新人是小菜一碟……那钟魁呢?」(書香門第) 他本来不想提钟魁,无奈那家伙一直往前凑,他只好一视同仁。 见张玄提到了自己,钟魁不等马灵枢回答,就马上说:「我不需要大红大紫的,只要哈斯先生让我跟着您学习就好,免费的助手也可以,什么都行。」 原来成了偶像后,连助手都可以免费找到,真赚啊。 张玄心里吐着槽,马灵枢已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正好我回来后工作很多,素问一个人忙不过来,准备找助手,既然是行风介绍来的,那人品绝对没问题。」 喂,这两个人好像是他介绍的吧?张玄转头看聂行风,很想问他们什么时候熟到直接称呼名字的程度了。 「那就麻烦马先生了,」聂行风向马灵枢伸过手来,「我跟张玄还有事要做,他们就先留在你这里,希望马先生不吝赐教。我想多听听马先生的经验之谈,对他们今后的工作大有裨益。」 马灵枢一怔,像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把人留在自己家里,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张玄心里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不得不佩服聂行风的口才,一句话就把事情决定了,根本不给对方回绝的余地。 二人跟马灵枢告了辞,出门时张玄转过头,无视在一旁因为兴奋而不断向他摇手的钟魁,给银墨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 成功地把银墨和钟魁留下了,走远后,张玄一挥拳头,兴奋地说:「搞定!现在就等他们的消息了!」 「先别这么高兴,」聂行风说了句匆击情人的话,「以马灵枢的心机,短期内你别想打听到什么。」 「没关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反正孩子不花钱,」张玄笑嘻嘻地说完,问:「你有注意素问吗?有没有觉得他有熟悉感?」 聂行风摇头,素问是以人形接待他们的,又一直离他们很远,他无法肯定,不过如果素问真是九尾狼,那马灵枢接近他们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但这些现在还无法一言定论,他说:「有时间再去酒吧坐坐,我想那位老板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交给我,打听消息这种事是我的强项!」张玄拍拍胸口,豪气自荐。 看着意气风发的情人,聂行风想起不久前他被剑毒和心事折磨得憔悴的模样,不由一笑,张玄终于活过来了,其实不管对手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一起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真正担心的反而是张玄。 +++++ 事情搞定,张玄心情很好,吹着口哨开车跟聂行风去聂家老宅,途中他们去取庆生蛋糕,看到店家配给的蜡烛,聂行风叹了口气,说:「爷爷岁数大了,这些事不要跟他说,免得他担心。」 「安啦,爷爷精神那么好,再活个几十年绝对没问题,」张玄拍拍聂行风的肩膀以示安慰,「大不了我们跟人借寿,钟魁不是有好几百年阴寿嘛,借个几十年,那家伙不会说什么的。」 「借寿?那是什么?」 「寿命跟其他事物一样,是可以借贷的,如果亲朋好友自愿将自己的寿借给他人,就可延长对方的寿命,」张玄开着车侃侃而谈,「我以前还接过不少这类案子,有借阳寿的,也有借阴寿的,很有意思吧?」 「这算不算逆天?」 「当然不算,这本来就是出自于孝心诚心而做的你情我愿的事,再说,既然说是『借』,或迟或早,总是要还的。」张玄转头笑嘻嘻地看聂行风,「加利息的喔,利滚利,结果很严重。」 「那你还让爷爷借寿?」 「我的意思是爷爷百年之后,不急着轮回的话,借阴寿在地府多住几年,阴借阴在地府就像金钱借贷那样,只是延长一下入轮回的期限,让阳间的子孙多尽尽孝道,就跟我们买电车票,可以在某个特定期限里把乘车时间改换多次一样,这倒没什么,最主要的是钟魁跟普通鬼不同,不必担心出现什么副作用,如果阳借阳、阳借阴、阴借阳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借寿,也有这么多规矩,聂行风瞥了张玄一眼,「正经消息你不知道,这些乱七入糟的东西你倒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乱七入糟啊?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好不好?民间对借寿还是很热衷的,光是出场费一次就上万耶!」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聂行风没好气地说:「既然借寿要还,你们应该跟当事人说清楚吧?」 「当然有说,这是规矩的好吧大哥,黑心钱我可是不会赚的,不过呢,到目前为止,改变主意的一个都没有,」面对聂行风的指责,张玄很不忿,解释完后,说:「在许多时候,人们并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想知道想知道的,得到想得到的,他们只要有希望和假象就能欺骗自己活下去了,说起来也是相当坚强神奇的物种。」 聂行风没有再回应,虽然借寿在他看来相当荒诞,但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不知道到时如果换了自己,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 神奇的话题聊完,聂家老宅也到了。张玄停下车,拿着蛋糕跟聂行风进了大厅,聂翼不在,客厅里摆了很多商界同行送来的贺礼——近年来聂翼逐渐淡出商界,深居简出,做寿也没有大肆张扬,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管家告诉他们说聂翼带曾孙去散步了,只有二少爷在家,交代说聂行风来了后,马上去找他,聂行风问聂睿庭在哪里,管家指指二楼健身房,一脸暧昧的笑。 聂行风来到二楼,老远就听到健身房里传来喘息和呻吟声,再往前走,声音更大,张玄噗哧笑了,停下脚步,拉住他,说:「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还是去下面等吧。」 聂行风没听他的,上前推开门,里面聂睿庭正满头大汗地靠在健身器上做仰卧起坐,器材呈倾斜状,给运动增加了难度,聂睿庭每做一个就发出一声惨叫,可惜完全感动不了监督者——颜开双手交抱在胸前,身体挺得笔直,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聂睿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聂睿庭正身处水深火热中,看到聂行风和张玄,就像看到了救星,坐起来大叫:「大哥救我!」 聂行风还没回应,一道冷光从颜开手上射出,正中聂睿庭胸口,把他匆回到器材上,张玄笑出了声,见聂睿庭累得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大白天的,这是唱哪出啊?」 聂睿庭气愤地瞪了颜开一眼,小声嘀咕:「某人大脑抽风!」 颜开上前恭恭敬敬给聂行风行了礼,聂行风看到弟弟狼狈的模样,也很想笑,但看看颜开黑黑的一张脸,他只好忍住笑,问聂睿庭,「出了什么事?」 「你问他!」聂睿庭从健身器上跳下来,下巴一甩颜开,愤愤不平地说。 「难道不是该你解释一下趁我不在,带娃娃去夜店狂欢的事吗?」 去夜店玩,还带着儿子? 张玄震惊了,向后退两步,跟聂睿庭拉开距离,一副你自寻死路,我帮不了你的表情。 见聂行风也面露不悦,聂睿庭急了,大叫:「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就算再喜欢玩,也不会这么不知分寸,我是去找娃娃!」 「找娃娃找到女人床橄?」 聂行风伸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看来这是个复杂的话题,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分辨不出谁有问题,他对聂睿庭说:「你先去换件衣服,坐下来慢慢说。」 第三章 一刻钟后,去冲了澡换了衣服的聂二少把聂行风和张玄叫到后面花园里,颜开跟平时一样站在聂睿庭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反背双手,保镖似的正视前方。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约你们来也是有件事想拜托。」聂睿庭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然后说:「其实整件事还要从娃娃说起。」 娃娃就是聂铮阳,聂睿庭的儿子,聂翼的曾孙,说到爷爷目前最重视的人身上了,张玄急忙问:「娃娃怎么了?」 「娃娃的出身我没有跟你们讲过,不过你们也知道那孩子是从鬼门关里带出来的,阴气很重,所以我跟颜开都很注意他的成长,他一直也表现得很正常,直到两个多月前……」 两个月前聂睿庭半夜偶然发现娃娃不在自己的卧室里,当时他还以为是娃娃贪玩,睡在了别处,后来这种情形渐多,他跟颜开观察了很久,发现娃娃经常突然失踪,有时会出现在医院里,有时会去荒郊坟茔,他本人像是在梦游,但他的速度比梦游者快了几十倍,要不是颜开靠灵力找寻,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现在大部分状况出现在晚上,只有一次是傍晚,我担心这样下去,娃娃白天可能也会不翼而飞,所以跟颜开商量后,决定让他去找孩子的母亲钍问原因,结果颜开离开没多久,那晚娃娃又失踪了,我最后在一家夜店里找到他,看到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玩得很开心,就赶紧抱他离开,后来我就没意识了,醒来时发现我跟娃娃躺在家里的大床橄。」 「确切地说,你跟儿子一身酒气地躺在夜店的大床橄,是我带你们回家的。」颜开面无表情地在后面纠正。 「我那晚根本没喝酒!」 「那为什么一身酒气?」 聂睿庭答不上来,停了一会儿,恼火道:「总之我不是带儿子去狂欢,而是去夜店找他,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记得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就算了!」 聂睿庭虽然贪玩,但不会撒这种幼稚的谎言,张玄见气氛有点紧张,他拍拍手,笑道:「哇赛,你很厉害啊,那么多夜店,你居然能找到娃娃在哪里。」 「他是我儿子,多少是有点心理感应的。」 「看来娃娃像你,这么小就会泡夜店了。」 「那当然,他可是我儿子」 后面传来轻微咳嗽声,聂睿庭不爽地转过头,说:「你咳什么咳?有本事你也养一只啊。」 儿子不是论只卖的二少,这次连张玄都无法吐槽了,就听颜开说:「我没有不信你。」 「信我还体罚我,这年头连鬼都变态的吗?」 跟颜开同住了几年,聂睿庭早把怕鬼的感觉踢到九霄云外了,愤愤不平地指责,颜开不跟他一般见识,把头别到一边。看到颜开不自然的表情,张玄噗哧笑了,要不是碍于聂行风在场,他会马上跳出来点明——人家在吃醋嘛,看到情人躺在女人的大床橄,是个人就会吃醋的……唔,鬼也会吃醋。 「其实那晚那家夜店发生了一些事,我后来去打听,据说有位客人心脏病突发猝死,还有位男公关失了踪,我担心这些事跟娃娃在那里出现有关。」颜开说。 那天颜开会突然返回,就是感觉到聂睿庭和娃娃有危险,谁知他到了之后却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躺在夜店床橄大睡,于是一恼火,就用法力把他们带回了家,事后觉察到夜店气息不对头,再去一打听,才知道有人死亡,不过上了年纪的人心脏病突发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公关人员流动性也很强,更不会引起注意,所以夜店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聂睿庭接着说:「娃娃跟普通小孩不同,他妈妈当初把他托付给我,也是希望他能在阳间平安长大,但现在看来他属于鬼的性格越来越强,阴气也越来越重,又常跟爷爷在一起,我很担心会伤害到爷爷,而我们都是普通人,镇不住他的鬼气,所以就想在联络到他母亲之前先……」 说到这里,他很不好意思地看看聂行风和张玄,张玄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大叫:「你不会是想让我跟董事长帮你带奶娃吧!?」 心思被捅出来,聂睿庭立刻有了底气,叫:「什么奶娃啊?娃娃都快三岁了!」 「西方的传说,两岁的孩子是恶魔,你想让我们跟恶魔同住吗?」 「魔大得过神吗?如果你们两个神都镇不住娃娃的话,那只好把他丢回他妈妈那边了,到时见不到曾孙,爷爷一定会很伤心的。」 「少拿爷爷来压我们!」张玄说完,转头问聂行风,「董事长你怎么看?」 聂行风对照顾娃娃倒没什么意见,弟弟的儿子就跟他自己的儿子一样,只是担心家里几个大男人照顾不了小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娃娃的出身,根本问题不解决,只是单纯照料,早晚还是会出事的。 「让我们照顾可以,不过你要把娃娃的出身详细告诉我们。」 聂睿庭跟颜开对望一眼,踌躇说:「我们答应过那个人不说的。」 「那你让『那个人』给你带儿子好了,我们很忙的,没空带奶娃。」 张玄说完,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示意离开。聂睿庭急忙拦住他们,说:「你们别急,让我考虑考虑。」 「我想你们之前会有约定,也是为了保护娃娃,但现在他出事了,那个人不会不讲道理,还让你保守这个约定的。」 聂行风的话正好点中聂睿庭的心事,他不再犹豫,说:「是这样的。」 故事要开讲了,张玄立刻把眼前的茶杯斟满,准备听八卦,谁知聂睿庭还没开始,颜开脸色一变,叫道:「娃娃出事了!」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颜开已经身形一旋,消失在空间里,张玄气道:「别说走就走,先告诉一下地址啊。」 听说儿子出事,聂睿庭也急了,忙说:「跟我来跟我来。」 颜开跟娃娃骨血相连,他们之间的感知最强烈,聂睿庭稍微差点,一着急,就更不容易觉察到孩子的方位,好半天才带聂行风和张玄跑出宅院,在路边茫然走了一会儿,才放开脚步往岔路奔去。 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公园,聂行风知道爷爷平时喜欢来公园散步,他们顺公园又往前跑了一段路,就见道边围了几个人,聂翼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娃娃,当看到他们脚边溅到的血迹,儿子脸上也满是鲜血时,聂睿庭双脚发软,声音都颤抖了,跑过去大叫:「爷爷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娃娃怎么了?」 他边说边去抱孩子,在一旁的颜开急忙拦住他,小声说:「没事,娃娃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那……那这些血……」 聂睿庭看看脚下的血迹,光是出血量,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像是感觉到他的惊恐,颜开破天荒的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指躺在旁边的狗,说:「是它的血。」 「太可怕了,这是谁家的狗啊?这么凶也不好好看着,放出来,差点咬伤人。」 「这不是狗吧,怎么看起来像是狼?」 「不太像狼,不过比狼凶猛多了,刚才跑得好快,吓死我了。」 聂行风紧跟而来,看到爷爷没事,他放下了心,听着围观行人心有余悸的述说,又看看已经气绝的狗,眉头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张玄上前把狗翻过来,看大小还是幼犬,这种小狗完全不会带给人威胁感,更无法想象会被它攻击,但龇出的犬牙表明它是极具攻击性的,狗的气管断了,喷在周围的血都是它的,现场看起来虽然可怖,但聂翼爷孙并没受伤。 「是藏獒。」张玄检查完,回到聂行风身边,小声说。 「回去再说。」 聂翼不愧是经过风浪的,比在场所有人都镇定,抱着娃娃站起来,聂睿庭急忙扶住他,让颜开把孩子接过去,几人跟随爷爷回了家。 一回去,聂翼就吩咐管家,「马上给所有报社杂志社打电话,如果有人提供聂家的新闻照片,让他们压下来,不管多少钱,我全部包了。」 他停了一下,又说:「再加一句,如果谁擅自登了聂家的新闻,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管家跟随聂翼多年,看到他们的狼狈模样就知道出事了,没多问,立刻跑去处理,其他家佣想去请医生,被聂翼拦住了,问颜开,「娃娃有没有事?」 在回来的路上颜开已经检查过了,说:「只是吓到了,一时脱力昏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聂睿庭总算放了心,让佣人端来温水,用毛巾蘸着水把儿子脸上的血迹擦掉,孩子感觉到了,眼睛微微睁开,叫:「爸爸。」 聂睿庭怕血迹吓着孩子,拍拍他,说:「乖,睡一觉。」 似乎累了,娃娃没再说话,转了个头,趴到他怀里又睡了过去,聂睿庭这才小声问:「刚才出了什么事?」 「那狗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聂翼说。 他跟平时一样带着娃娃去公园附近散步,就看到那只狗以飞快的速度奔过来,它个头小,聂翼最初没在意,等他觉察到不对劲时,恶犬已经扑到了他面前。冲力很强,聂翼被它扑倒,他怕恶犬伤到孩子,就随着它的力道将它紧紧抓住,让娃娃快跑,谁知孩子不仅没跑,反而冲上前揪住恶犬的双腿把它扯到一边,然后压住它,一口咬住恶犬的喉咙…… 「爷爷你不会是在说——藏獒的气管是娃娃咬断的吧?」 张玄失声叫道,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也都是一副吃惊至极的表情,那种危急状况下,正常人只会想到折断野兽的脖子,而不是用「咬」的方式吧?那是藏獒,不是普通猎犬,不,就算是猎犬,也无法轻易咬断它的喉咙,兽类皮最厚的地方就是脖颈,普通人的牙齿别说咬断气管,就算咬到都很勉强,除非长着獠牙…… 想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不自禁地向娃娃看去,孩子的嘴巴稍微张开,露出一排细细的小牙,让人无法想象这样的牙齿可以咬穿野兽的脖子,那得需要多大的凶悍残忍和爆发力? 「对,一口咬断,」颜开证实了大家的猜想,说:「血突然喷出来,娃娃被吓到,就晕了过去,我赶过去时,狗还没断气。」 至于一个两岁多大的小孩怎么能咬断藏獒的气管,颜开没时间多想,急忙上前补了一掌,将恶狗打死,直到远处闪光灯晃过,他才惊觉有人在偷拍,但娃娃昏迷,聂翼也摔倒了,他怕还有危险,没敢去追,任那个人跳上车跑走了,所幸因为事发突然,其他围观的路人都没注意到娃娃的凶残。 「所以这是预谋害人了?」 聂睿庭才不管自家儿子咬死藏獒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在他看来,敢伤害他的家人,全都罪不可恕,听完颜开的叙述,一拍桌子,大叫:「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不会放过他!」 有预谋是肯定的,但是加害目标是聂翼还是娃娃就耐人寻味了,如果是商界里的对头,他们的目的是害人,不会另外再拍照,所以从对方的行事手法来看,他们要对付的是娃娃的可能性更大,再连系到娃娃近来反常的举动,聂行风觉得把孩子留在爷爷身边会很危险,便说:「娃娃被吓到了,让他跟我去住两天吧,换换心情,正好张玄这段时间很闲,让他来带孩子好了。」 他什么时候很闲了?他每天都忙得要死好不好?还准备去林家兴师问罪呢,难道让他背个孩子登门挑衅吗?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牢骚在嘴里回圈了好几周,在对上聂行风投来的视线后卡壳了,张玄堆起甜甜的笑脸附和:「是啊是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娃娃平时也最亲钜,他跟着我没错的。」 这本来就是聂睿庭和颜开最初的打算,两人连忙点头表示赞同,看到他们的反应,聂翼沉下了脸,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连保护孙子的能力都没有了?」 「爷爷你怎么会这样想?」生怕老人生气,聂行风急忙说:「我们只是好久没跟娃娃一起住,有些想他了,偷拍的事爷爷你要负责处理,这几天一定很忙,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看看孩子好了。」 聂翼的眼神看向其他三人,见大家一起用力点头,他冷笑:「看来你们都计划好了,瞒着我娃娃的事,想自己解决是不是?」 鹰,就算老了也还是鹰,在聂翼面前,连最喜欢插科打诨的张玄也不敢乱说话,见大家沉默,聂翼摆摆手,「好了,你们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过今天是我的生日,娃娃要陪我。」 「那是当然,娃娃怎么能离开爷爷呢?」见孩子揉揉眼睛像是要醒了,聂行风打住话题,说:「爷爷你刚才摔倒了,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聂翼身体硬朗,摔倒的地方又是草坪,再加上娃娃第一时间把恶犬拉开了,他完全没受伤,见娃娃醒来,他站起来,说:「走,跟曾爷爷去洗脸。」 娃娃脸上的血被擦掉了,但衣服上还有不少溅到的血点,小孩子不懂,一觉醒来,就恢复了精神,跳下聂睿庭的膝盖,跟大家打过招呼后,任聂翼牵着手离开,颜开想跟随保护,聂翼说:「我跟娃娃有话说,你们都不要跟过来。」 长辈这样吩咐了,谁也不敢违背,看着他们爷孙俩走出去,老远还听到娃娃颠三倒四的说话声。 「曾爷爷,我刚才作噩梦了,有狗狗想咬你,我就把它咬死了,曾爷爷看看我的牙有没有断啊,断了的话会不会再长出来呢?我讨厌狗狗了,我以后不要养狗……」 「怎么办?爷爷知道了。」聂睿庭转头看他们。 「爷爷又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娃娃不同寻常了,只要他肯配合就好。」张玄拍拍胸脯,「儿子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交给你,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聂睿庭不放心地叮嘱聂行风,「大哥,娃娃就拜托你了。」 聂行风点头应下,「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老宅好了,陪陪爷爷,我跟张玄去调查谁想害娃娃。」 +++++ 因为突发事件,聂睿庭没来得及再说娃娃的身世问题,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完和乐融融的寿宴,饭后聂翼又带娃娃去书房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把孩子交给张玄,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所以说人老了就跟小孩一样,爷爷这也是在闹别扭,聂行风只好装看不到,忍着笑告辞离开,聂翼又让佣人放了很多娃娃的生活用品在车上,把车塞得满满的,就怕曾孙跟着他们会受了委屈。 回程由聂行风开车,张玄陪娃娃坐在后座上,小家伙睡了一下午,精神相当好,坐上车,自己卡上儿童用的安全带,又拍拍张玄,张玄低下头,就见他在自己随身挂的小布袋里翻了翻,然后把手伸过来,胖胖的小手里握了一个红包。 「曾爷爷给玄玄的。」娃娃奶声奶气地说。 张玄把红包打开,一张亮晶晶的金卡露了出来,他顿时被口水呛到了,「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君子爱钱取之有道,聂睿庭的儿子就跟我的儿子一样,我照顾自己的孩子难道还要跟爷爷算钱吗?」 「照顾小孩要花很多钱的,我想爷爷是要你把钱花在娃娃身上。」 聂行风忍住笑说,虽然他更认为爷爷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激发张玄的内在潜力——没钱,他的法术就不灵光啊,这跟贪不贪钱是两回事。 「玄玄不要生气,每个人都有份的,」娃娃又从小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探身递给在前面开车的聂行风,「这是董事长的。」 孩子还小,只会跟着大家乱称呼,聂睿庭一开始还纠正,后来就懒得管了,聂行风也习惯了,接过红包打开一看,是跟张玄相同的金卡。 「爷爷到底在想什么啊,不过年干嘛到处派红包?」见聂行风也有,张玄心平了,转着金卡说。 聂行风也想不通,也许是老人家喜欢玩吧,他说:「爷爷的心意,收下就好。」 张玄才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眼珠转了转,摸摸娃娃的头发,笑嘻嘻地问:「爷爷在书房里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 「是啊。」 「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曾爷爷不让我告诉你们,说谁让你们有秘密也不告诉我们的。」 聂行风噗哧笑了,他知道他们被爷爷成功地报复到了,张玄也气得牙根直痒痒,哼哼道:「老奸巨猾。」 娃娃听不懂,仰着头呵呵笑着看他,看到孩子的小白牙,张玄心里一动,又问:「娃娃今天作噩梦了吧?狗狗很可怕?」 「是啊是啊!」提到梦境,孩子兴奋起来,用力点头说:「狗狗不可怕,它很可恶,我以为它跑过来跟我玩,可是它咬曾爷爷,我气急了,就咬它!」 「你怎么会想到用咬?」 「因为娃娃要保护曾爷爷啊,娃娃全身只有牙齿最有力量,就咬它了。」 「牙齿最有力量?」 「下巴,这里啊,上下咬住的力量是全身最强大的,猫白白是这样说的,狼狼每次也是这样咬人的……」娃娃指指自己的下颚,又看看张玄,狐疑地说:「唔,原来玄玄你不懂……」 猫白白就是小白,张玄想也只有那只无聊猫才会教孩子这些无聊的东西,听到前面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张玄把头扭开了,他就说嘛,他最讨厌小孩子了。 +++++ 回到家,银墨兄弟和钟魁已经回来了,看到张玄手里牵着的孩子,还有大包小包搬进家的东西,钟魁问:「你们去孤儿院领养小孩了?问我啊,我就是孤儿院出身的,对那里很熟。」 「什么领养啊,这是我侄子,董事长弟弟的儿子,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把孩子放在这里寄养几天。」张玄把娃娃带到大家面前,说:「他大名聂铮阳,小名娃娃,你们帮忙照顾一下。」 「我来照顾我来照顾!」钟魁在孤儿院长大,从小习惯了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蹲下身,握住娃娃的手,又捏捏他的脸,肉嘟嘟粉嫩嫩的,他忍不住赞道:「好可爱!」 「好可爱……」银白盘在弟弟手臂上,吐着长长的蛇信说:「……的小鬼。」 「你们好。」娃娃主动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又从小布袋里掏出三个红包分别给了钟魁和银墨,银白的那个他先是歪头看看银蛇,才塞到它口中,鞠了下躬,说:「曾爷爷说这是给大家的一点见面礼,他说你们刚来这里,许多地方需要用到钱,请一定收下,今后我可能会给你们添麻烦,也请你们担待。」 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来说,这番话实在太难了,相信娃娃一定背了很久,虽然说得磕磕巴巴,但意思总算表达清楚了。银白细长的眼眸眯起,把红包塞给弟弟,用蛇语说:『打点的真周到,姜还是老的辣啊。』 『照顾一个小鬼而已!』银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娃娃,说:『我不讨厌他。』 照顾可没有说得那么简单。 银白用尾巴在银墨身上一下下打着拍子,既然弟弟都这么说了,它也没再多话,说:『那就照顾吧。』 钟魁把红包打开,是跟张玄他们相同的金卡,银墨兄弟的也一样,看到这一幕,张玄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娃娃这番话当然是聂翼教的,猜到娃娃有麻烦不奇怪,可银墨他们才来几天,爷爷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家增添新成员了? 钟魁没注意到张玄的惊讶,对聂行风说:「爷爷太客气了,我们还没去拜访老爷子,却拿红包,这怎么好意思,照顾一下孩子也是应该的,再说我是鬼,钱也用不到。」 「你们要出去工作交际应酬,都是需要钱的。」 聂行风看到人手一份的金卡,总算明明爷爷的用意了,送钱虽俗气,但钱能役鬼也能通神,见面礼送出去了,将来娃娃有麻烦,谁都无法坐视不理,可问题是——是谁告诉爷爷钟魁等人的事的?他为了不让老人担心,还特意没说。 「张玄?」他把目光转到张玄身上。 「不是我,」张玄立刻摇手,「一定是聂睿庭那个大嘴巴,为了儿子出卖我们,娃娃,你说是不是你爸爸告的密?」 小孩子听不懂,啜着手指仰头看他,银白见状,噗哧笑了,「呵,原来不是你们说的,老爷子还真是好手段。」 「不是睿庭。」聂行风否定了。 聂睿庭最近没跟他们来往,根本不知道他们遇到的各种麻烦,他相信就算颜开查到银墨等人的事,因为担心娃娃而跟老爷子提到,在说之前也绝对会跟自己打招呼。 「不是他们也不是我们,那爷爷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我们中间一定有内奸!」 张玄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过,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微沉默后,同时大叫:「汉堡!」 叫声齐发,穿透整栋房子,把某个房间里正靠在鸟架上看电视的鹦鹉震了下来,它拍拍翅膀,飞回聂行风买给它的「大别墅」里,磕着瓜子笑得羽毛直颤。 「没错啦,内奸就是我啦,没办法啊,董事长大人虽然厉害,但太上皇的话也不能不听是吧?地府公务员做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个道理我还不懂,那真是白混了。」 第四章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6节 告密的后果就是——娃娃带给汉堡的金卡被张玄没收了,第二天的早餐是烤小鸟,当然是面包烤出来的,汉堡绕着餐桌来回飞了几圈都被大家一齐无视,它只好清清嗓子,先打开了话匣。 「你们不需要把仇恨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吧?董事长大人也说了,一个tea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团结嘛,这样搞小集团主义是不好的。」 「那也比被你出卖好啊。」钟魁最先沉不住气,反驳它,「犹大!」 「油条我知道,油大是谁?」 这次连钟魁也不理它了,汉堡不堪寂寞,继续绕着餐桌飞,语重心长地解释:「看来你们太不了解公务员这份职业的重要性了,下情上呈,这是我们的基本职责……」 「我不知道公务员职责是什么,但如果今后你再敢乱说话,那就等着当燃烧的火鸟吧,」张玄被它绕得眼花了,打断它,直接问大家,「要用烤的还是蒸的?你们说说看,炸的怎么样?酥酥脆脆的。」 张玄生气了,汉堡立刻闭上了嘴,头顶那撮毛垂下来,做出一副老实模样,见大家训得差不多了,聂行风没再为难它,把话题岔开,问它林纯磬的情况。 汉堡的监视没什么新发现,林纯磬还是跟前几天一样闭门不出,许多来邀请他做法事的访客都被婉拒了,他带的几个弟子也不露面,整个家死气沉沉的,像是遭受了剧变,门庭顿时萧条了下来。 「不如直接去登门问个明白?」银墨提议。 张玄也这样想,所谓士气一而衰再而竭,这样拖来拖去,他怕林纯磬再想出什么鬼花样,可看看坐在身旁吃饭的娃娃,顿时就蔫了,难道让他带个奶娃去挑战人家骨灰级天师吗?只怕别人还没笑,他自己先笑了。 「再等几天,等娃娃回去再说。」张玄很不情愿地做出这个决定,让汉堡继续去盯梢,又问银墨,「昨天你们跟着马铃薯,有什么发现?」 「他很会穿衣服,对形象造型有独到的见解。」银墨回道。 「马先生认识人很多,口才也好,设计过很多流行服装,走猫步比专业模特儿还有水准。昨天他带我们去了不少地方,看得出他有心栽培我们,不过我更希望跟在他身边学习……马先生人真是超好的。」 对一个被算计到死亡还认为对方是好人的鬼,张玄觉得钟魁的观点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到银白身上,银白想了想,说:「素问厨艺很好。」 「我让你们去做卧底,不是让你们去混吃混喝的。」 听完他们的叙述,张玄很无奈,现在天师这行当也不好混啊,看,式神素质都这么低,一个两个全都指望不上。 「什么做卧底?」钟魁品出味了,问:「不是做模特儿吗?张玄你还有其他目的?」 「一点点小问题,说了你也不懂。」 钟魁还要再问,银白说:「主人,请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办好,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他跟强迫我们定契的不是同一人。」 「你确定?」 银白还没回答,钟魁抢着说:「确定!马先生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害人的,喜欢小动物的人都是好人!」 「听说害死你的那个刘经理也很喜欢小鸟的。」 钟魁被张玄驳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再次肯定,「马先生绝对不会!」 张玄抚额,他被钟魁一根筋的思维方式打败了,聂行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急,慢慢来。」 事到如今,除了慢慢来,他还能怎样呢?看着在旁边用小汤匙一口一口喝米粥的娃娃,张玄很无奈地想。 饭后,银墨和钟魁离开了,聂行风也因为一些急事要去公司,家里只剩下张玄跟娃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半天,张玄呻吟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怎么照顾小孩,他完全没有头绪啊。 「玄玄病了吗?我给你倒水吃药药。」 「不要!」 张玄一高蹦了起来,连爷爷都不舍得使唤娃娃,他就更不敢了,回头小祖宗哪里碰伤跌伤,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眼眸扫过昨晚拿来的一大堆玩具上,张玄眼睛一亮,「娃娃,我们来玩跑火车吧。」 还好娃娃没像普通小孩那么难搞,他很懂事,不会随便哭闹,张玄说的话他也会听,除了有点过动症外。[書の香] 午睡以外,张玄就一直在陪娃娃玩,从玩火车到打电动到骑大马,一天下来,他感觉比跑案子还要累,趴在地上完全不想动,娃娃还拿来一大叠童话书让他读,同样的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精力旺盛得让张玄忍不住扒开他的嘴巴看,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鬼。 孩子的牙又细又小,但张玄知道引发他的怒火的话,这排小牙是可以咬穿藏獒脖子的。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比藏獒还要可怕的小恶魔吧! +++++ 漫长的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睡前读物没把娃娃弄睡,反而让张玄困了,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犯迷糊,电话响了起来,他懒得接,还是娃娃跑过去拿起话筒,递给张玄让他接听。 张玄连眼都懒得睁,按开通话键,就听对面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问:『请问这是聂家吗?』 「打错。」二话没说,张玄挂了电话。 这里只有张家,什么聂家啊……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突然一激灵,猛地想起来——找姓聂的,不会是指董事长吧? 张玄马上睁开眼看看话筒萤幕,正想回拨过去,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个男人,问:『是张先生吧?我是陈文靖,你还记得我吗?』 「陈先生!」 一听是聂行风的老同学,不久前拜托他解决医疗事件的陈文靖,张玄立刻坐了起来,客户就是财神,他怎么可能忘记?忙说:「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出是你,你找我家董事长?他还没下班,有事跟我说也是可以的。」 『是有点小事情要麻烦你们,你是处理灵异案的吧?那是不是认识一些做法事的朋友?我刚回来,对这方面不熟,别人介绍的我又觉得难以信任。』 最主要的是上次的案子张玄解决得很漂亮,又是老同学的情人,信任度比较高,所以陈文靖才会打电话来询问,他本来是打算找聂行风的,但聂行风今天手机没开,他没办法才打家用电话,没想到会直接跟张玄联络上。 做法事?那是他的强项啊! 张玄瞬间来精神了,很热情地问:「法事这一片我也懂的,就看你要做什么法事,想搞多大的排场了。」 陈文靖沉吟了一下,说:说来话长,我们见面聊吧,你现在方便吗?』 说到正题,张玄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案子,但转念一想,聂行风的朋友总不好一口回绝,先去聊一聊,如果太麻烦就推给别人。 他抬头看看坐在对面观察自己打电话的娃娃,在家里闷了一天,就算是狗狗也要带出去遛遛才行,于是打定主意,问:「你介意我多带个人过去吗?」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可以。』陈文靖豪爽地说完,又说:『那就epire酒吧好了,我下班回家正好顺路。』 初九的酒吧很近,张玄答应了,跟陈文靖约好时间,收线后,他又给聂行风打电话想报备一下,对面却是关机的提示音,他懒得敲简讯,收好手机,对娃娃说:「帅哥,去换件衣服,哥哥带你出去玩。」 小孩子的个性是只要听到玩,那不管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尤其是像娃娃这种半大不大的孩子,听了张玄的话,他很迅速地跑回自己的卧室,张玄跟在他后面,把衣柜打开,里面挂满了从聂宅带来的衣服,他给娃娃换上跟自己相同样式的t恤,又搭配着挂上他随身不离的同色小布袋,最后把一个系着小铃铛的红绳套到了他的右脚脚踝上。 娃娃很好奇地拨动上面的小银铃,问:「这是什么?」 「是你迷路后,可以带你回家的东西,」张玄把红绳绕了两道,最后打了个平安结,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知道吗?」 「知道,洗白白也不摘下来。」 「真乖。」 衣服穿好,张玄带孩子出门,一出去娃娃就向他伸出双手,仰起头一副求抱抱的姿态,张玄弯腰把他背了起来,往前走着,说:「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赖你爸爸啊。」 娃娃趴在他背上嘟囔了一句,张玄没听清,再去问他,他就把头一扭不说了。 恶魔小孩真难搞啊,这不行那不行,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张玄心有戚戚焉,光是想象着聂睿庭和颜开平时被娃娃弄得团团转的情景,他就抱以万分同情。 +++++ epire已经开始营业,不过时间还早,里面有些冷清,张玄走进去,马上看到素问坐在对面吧台前跟初九说话,陈文靖还没来,他就先跑了过去,坐到素问旁边,搭讪:「这么巧。」 素问转头见是他,微笑说:「来给老板捧捧场。」 「那几个笨蛋有没有再来找你的麻烦?」 素问知道张玄指的是谁,摇摇头,正要回答,忽然隐约看到张玄背上背着的小孩,张玄坐下后,小孩子扭动了两下,从他身上滑下来,仰起头,左右看看,问:「这是哪里呀?」 「咦?」初九趴在吧台上往前探探身,看到了站在下面的小不点,再瞅瞅他跟张玄相同的t恤,噗哧笑了,问:「你儿子?」 「我侄子,叫娃娃,」张玄摸摸娃娃的头,指着初九和素问给他介绍:「这是这里的老板初九,这是素问,叫人。」 「九九好,」在聂翼的教育下,娃娃的外场礼貌颇佳,跟初九打了招呼,又歪头看素问,啜着手指皱了会儿眉头,说:「白白不是狗狗,对吧?」 素问脸色变了,手一晃,杯里的酒差点泼出来,张玄一把捂住娃娃的嘴巴,说:「抱歉抱歉,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话啊,」娃娃把张玄的手拉开,继续盯着素问看,说:「猫白白的图书上有画狗狗,不是这个样子的,白白比狗狗大多了,而且……」 张玄另一只手也捂在了娃娃嘴巴上,双手合力,以免他再胡说八道,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带他出门了,两岁的小孩真的是小恶魔啊,什么都敢说,师父当年带他时,肯定也很辛苦吧。 娃娃还在拼命挣扎,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张玄差不多听明白了,他在小白的书里见过狼的图片,小孩子还分不清狗跟狼的区别,但不管是哪种,他想素问都绝对不想听到。 「你别介意,我家小恶魔常乱叫人的,他不是故意针对你。」张玄一边捂孩子的嘴巴,一边跟素问解释。 「不……没有。」 素问的脸色很奇怪,任谁都看得出他其实非常介意,觉察到娃娃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把头别开,低声说了句告辞就匆匆离开了,初九不放心,急忙追了上去。 等他们都走远了,张玄才松开手,抱起娃娃把他放在素问刚才坐的高脚椅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教训:「以后不许在外面乱说话,否则就算爷爷再宠你,我也会打你屁屁的!」 「没有乱说话,娃娃没有乱说话!」 被张玄粗暴的动作弄痛了,娃娃眼睛里开始溢出泪水,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没有放开声量,只是用力拍心口,像是在证明自己没说谎,「我有看到他这里有狗狗的影子,很大很大只……」 说出了素问的原形,看来娃娃的确没说谎,不过这让张玄更吃惊,素问的原形连他都看不到,娃娃却居然看到了,这更证明孩子的不平凡,怕他哭出来,张玄忙摸摸他的头,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但许多事情是不可以讲出来的,这是人家的隐私明不明白?」 娃娃想了想,摇头,张玄也没指望一个两岁多大的孩子懂什么叫隐私,又解释:「就是说,今后不管你看到别人身上有没有动物,都不要说出来,明白吗?」 「喔。」娃娃点点头,又不解地说:「可我不知道白白是什么动物啊,他有好多好多条尾巴……」 「什么!?」意外炸雷,张玄怔住了,忙问:「娃娃是说长了很多尾巴的意思吗?」 「嗯,很多很漂亮,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很多尾巴,形状似犬,那不就是……九尾白狼吗!? +++++ 素问快步走出酒吧,没走多远就被叫住了,初九追上来,见他脸色很难看,忙把他拉到路边,劝道:「张家的人个个身怀异术,那孩子能看到你的真身也不奇怪,不过童言无忌,你就别在意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初九开了句玩笑,素问却没笑,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是为那孩子的话生气……我有见过他,就在不久前。」 夜风将素问的慌张传送过来,看到他因为失措而轻微蜷曲的双手,初九皱起眉,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是怎么回事?」 紧握让素问感受到对方的温暖,心头一跳,急忙把他的手甩开,退后两步,让自己可以保持冷静,说:「我刚才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那些人不是怀疑我杀人吗?我的确去过他们说的那些地方,还看到了杀人凶手,就是……刚才那个孩子……」 「你没看错?」 初九刚问完就觉察到自己的失言,正要解释,素问先开了口,「你知道我大部分时候是靠感觉认人的,那孩子的气息很特殊,我不可能认错,当时他还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虽然看得很模糊,但是不是血,我想我还能辨认出来。」 素问说完,不见初九回应,他叹了口气,说:「主人不让我管这件事,但想到有人在我面前遇害,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本来想问问你的意见,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娃娃,刚才他一出现,我就知道是他了,只是没想到他是张家的人。」 难怪看到娃娃,素问反应那么强烈,原来是这个原因。 初九说:「确切地说,他是聂家的人,素问,你听马灵枢的话,别管这件事了。」 初九只有在说正事时才不会拿马灵枢的名字开玩笑,素问知道他是认真的,问:「你是要我坐视不理?」 「不,事情有点棘手,一个处理不当,会惹出很多麻烦,」初九拍拍素问的肩膀,说:「你先别急,这件事是什么状况现在还不清楚,我先查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那你要小心。」素问迟疑了一下,又追加:「我不想你有事。」 素问仰着头,路灯下初九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写满的不安和担心,刚才因为被他甩开手而造成的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微笑道:「放心,想杀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 张玄坐在高脚椅上,看着手机里显示的九尾狼的照片,眉头微蹙。 图片是他在小白的藏书里找到的,自从见到素问后,他就一直放不下,出于某种在意的心理,他拍下了这张图片,刚才他给娃娃看了,娃娃立刻说跟他看到的动物形状很像,张玄想,那素问就是九尾白狼没错了。 像九尾白狼这样的精怪天底下应该没有多少,所以他判定就算素问不是当年那条白狼,他们之间也绝对有某种关联,那么,他跟马灵枢特意买下附近的房子住进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玄玄,玄玄,」衣袖被拉了拉,是被他晾在一边的娃娃,问:「白白是坏人吗?长得像狗狗的都是坏人吗?」 这一定是藏獒袭击给娃娃留下的阴影,张玄正要否认这个观点,半路又顿住了,他无法保证素问的为人,甚至连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娃娃,」想了一下,张玄给了孩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在许多时候,人不能简单的用好跟坏来区分。」 「可是爸爸说杀人的人就是坏人,如果白白是好人,那是不是爸爸在说谎?爹爹说坏人才说谎,那爸爸是不是也是坏人?」 叽里呱啦一大堆说下来,张玄被娃娃彻底绕晕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没这么话唠的,他通常一句话把人气死,绝对不会说第二句。 琢磨了半天,张玄弄懂了孩子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由得更惊讶,问:「你是说素问……就是白白有杀人?」 「有的,在娃娃的梦里,好可怕,娃娃立刻跑掉了。」 娃娃一直把他的梦游当成作梦,张玄一听就知道孩子是在深夜出门时遇到过素问,还看到他杀了人,突然想起拦截素问的那些人说的话,糟糕,素问不会真杀了人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娃娃,仔细说一遍。」 没等娃娃开口,初九匆匆转回来,张玄忙捂住孩子的嘴巴,刚好陈文靖也来了,呼哧呼哧地冲过来,解释:「对不起,路上塞车,我迟到了。」 「没事,我也是刚来。」 寒暄后,陈文靖跟初九要了两杯饮料,请张玄去旁边的座位上细谈,两人坐下后,他转头四下看看,问:「你说的朋友呢?」 「他啊,我侄子娃娃。」 张玄把娃娃抱到沙发上,陈文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小不点,嘴巴咧了咧,「你侄子?」 「确切地说,是董事长的侄子,他们都忙,就让我来带小孩,什么事?」时间不早了,张玄不想多费口舌,直接切入话题。 陈文靖正要说,初九走过来,把手里的西瓜汁和一碟烤制成不同小动物形状的点心放在了娃娃面前的茶几上,说:「我请这位小帅哥的。」 「谢谢九九。」 天很热,娃娃正好渴了,双手握住玻璃杯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完后发现点心也很不错,又挑了一块塞进嘴里。 小孩子有东西吃都会变得很乖,张玄很感激初九的细心,跟他道了谢,等他离开后,对陈文靖说:「请继续。」 「是这样的,请问张先生知道做冥寿的事吗?」 「知道啊,就是阴诞酒嘛。」 许多人,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都很青睐这种给过世之人做寿的法事,对张玄来说,做冥寿根本是天师工作里基本中的基本,听了陈文靖的询问,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你是想为家里哪位老人家做寿?」 「是我曾祖父,如果他活着,这该是他老人家第一百个寿辰,说也好笑,我们家长辈一直都对做冥寿很热衷,尤其这次是百年大寿,更不敢怠慢,我叔叔说过了这个寿辰,曾祖父就要去轮回了,所以一定要隆重,不过我刚回国,对这行不了解,不知道张先生能不能给指点一下。」 张玄心里的小算盘立刻拨开了,陈文靖久居国外,听他的口气对这种事根本不信,甚至是不屑的,不过为了不惹长辈辁气,才不得不走一下形式,这种法事说是为长辈做寿,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亲戚间提供个聚会聊天大吃一顿的机会,非常普通,而且法事半天就能搞定,要不是现在身边跟了个小宝宝,他立马就拍胸脯应承下来了。 「不知长辈的寿辰是哪天?」他盘算着问。 「其实寿诞已经过去了。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叔叔负责的,不过从今年开始他身体就一直欠佳,所以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了我,可是前段时间出了不少麻烦,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做寿的事就暂时搁了下来,后来等我想处理时,发现……」说到这里,陈文靖停顿了一下,说:「原来我叔叔一直拜托的那位老师出了事,没法做法事,我才……」 才急着到处找备胎啊,难怪这么急。 不过只要有钱赚,张玄才不管什么备胎不备胎,问:「你希望什么时候做?」 「明天怎么样?」 「哈!?」 虽然张玄知道这件事很急,但没想到陈文靖会急到这个程度,要不是对方是客户,他一定直接问过去——你以为是吃速食啊,一个电话大家马上就都到齐了? 「陈先生,是这样的,」他解释:「做寿这种事本来就是心意,迟个几天相信长辈不会介意,而且祭祀用到的法器、给长辈的寿辰贺礼,这些筹备都需要时间,你就给我一晚上,我就算今晚不睡觉也做不来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真的很急,我叔叔一直在催,他身体不好,我怕拖太久他又生气上火……」 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张玄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急忙掏出来,来电是侦探社的老板左天。张玄有打过招呼说自己最近休假,左天还打电话来,一定是有急事,他只好跟陈文靖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听。 『张玄,我遇到了个棘手的案子,你能不能抽空来帮个忙?』 一接通,左天就以非常快的语速问,听他那焦急的声调,看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张玄现在抽不出时间,总不能让他背着个小孩到处跑案子吧? 「没空,你找其他人吧。」 『其他人我也都派出去了,但到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张玄兴致缺缺,左天立刻对症下药,说:『这是朋友介绍的私活,钻石大亨的小儿子走丢了,让我们帮忙找,事成后至少七位数,有没有兴趣?我知道你一定有兴趣!来帮个忙吧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 一百万!? 张玄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撞财神了,动辄就是几十万的案子,当然,前提是他可以接手。 「为什么不报案?」为了不让ok的片语随口溜出来,他咬着牙问。 『据说走丢的是富豪的私生子,他怕后院起火,不敢报案,所以才偷偷委托我们,不过他一直没收到绑匪的联络,我怀疑这不是单纯的勒索案,所以你能不能开动一下通灵第六感,帮我查查受害人的行踪。』 「大哥,灵异第六感不是叫餐,有钱就随传随到的,」张玄看了眼坐在沙发里的孩子,忍痛拒绝,「这次我真帮不上忙,我自己这里都忙翻天了,你去找别人吧,就这样。」 说完,怕左天再啰嗦,立刻挂掉电话,并顺手切断了电源。 他回到座位上,陈文靖问:「有急事?」 「侦探社里的工作,我回绝了,没办法,身边有个小孩,许多工作想接也接不了,这样吧,我帮你联络一下同行,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做这个法事,你看怎么样?」 看在陈文靖是聂行风同学的面子上,张玄说得很委婉,陈文靖却面露难色,「不熟悉的人叔叔不放心,他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如果你明天时间紧张,那后天呢?最晚大后天,不能再拖了。」 这家伙听不懂汉语吗?他已经说了不是时间的问题了。 张玄正要直接回绝,陈文靖又说:「我家里有佣人,如果你不放心孩子,可以带他去道场,让下面的人照顾就是,我预付二十万订金,法事做完后,再付余下的二十万,如果你觉得少,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如果不是现在没喝饮料,张玄相信在听了这话后,他一定会把水直接喷到陈文靖脸上。 这个人是外行还是钱多得没处花?这种法事道场再平常不过,出手阔气的也不过四、五万而已,他给了差不多是正常值的十倍,想到做冥寿道场很简单,张玄心思有些活动了,转头看看娃娃,小孩子似乎很喜欢初九送的点心,不时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没多久,整盘都快被他吃完了。 总的来说,娃娃是比较好带的,半天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主人家都这样说了,他再拒绝似乎不太好,帮娃娃擦去嘴角上沾的点心渣,问:「娃娃,你介意陪我去工作半天吗?」 「什么是工作?」 「就是做一件可以赚钱请你吃点心的事情。」 「好啊!好啊!」 搞定了,张玄转头跟陈文靖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明天太急了,后天怎么样?」 「可以可以,水陆道场需要的东巫钜这边都置备齐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你是备齐了,但也要看亲戚们是否有时间捧场吧? 通常道场所需的事物都是做法事这方置办的,像陈文靖这种越俎代庖的很少,不过也许陈家做过很多次,对法事内容都熟悉了,想自己亲手操办,这也说得过去,张玄对这个不计较,反正他只要拿钱,负责做好就行,跟陈文靖约了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陈文靖将地址写给了他,又很爽快地直接写了二十万的支票递上,连饮料钱也帮他付了,这才离开。 他身边的有钱人,似乎除了董事长外,各个出手都很阔绰啊。 张玄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开始考虑怎么跟聂行风交代自己接工的事情。 +++++ 事情谈完,娃娃也吃饱了,把空盘子放下,很满意地打了个小饱嗝,为了争取同意票,张玄临走时跟初九买饼干,初九给了他一大袋,却没要钱,说是朋友自己烤的,不用掏钱。 「九九,这是给你的小费。」 娃娃从他随身不离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张纸钞,可是他个头太矮,踮着脚也够不到台面,张玄接过去,替他转交给初九,是张百元面额的美钞,这种送小费的事也不知道孩子是跟谁学的,一出手就是百元大钞,张玄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真是个花钱的祖宗。 这次初九没推辞,收下了,发现娃娃仰头盯着自己看,初九趴在吧台上跟他招手,微笑说:「小帅哥,有时间再来玩啊。」 「九九拜拜。」 初九跟娃娃摇手道别,目送他们出去后,他拉开吧台下方的密码锁抽屉,将那张美钞随手扔了进去,眼神掠过放在抽屉正中的一个长方形小盒,踌躇了一下,把盒盖打开,顿时金光闪烁,一柄打磨精致的匕首静静躺在盒子里,匕首很小,与其说是利器,倒不如说是柄精巧的古玩,匕首非金非铜,周身却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古朴光华之下,让酒吧灯光黯然失色。 看着匕首,初九脸色微变,一贯的温和气息消失了,眼中闪过杀意,抬起手,将盒盖猛地关上了。 第五章 张玄带娃娃从酒吧出来,走了没多远,就迫不及待地问:「刚才有没有看出初九原形是什么?」 「唔……看不到,他这里一片黑。」孩子拍拍自己的胸口。 一片黑?张玄大叫:「不会是乌贼吧?」 「是可以吃的那个乌贼吗?」 「是……」 张玄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感觉不对,老天,娃娃不会是想把初九吃掉吧?想到那只喉咙被咬穿的藏獒,他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急忙叫道:「不许吃,不可以随便吃东西!」 「啊?」 「我说……」 张玄在肚子里盘算了一大堆道理,临到讲解时又咽了回去,他想那些理论小孩子是听不懂的,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于是另找了个借口,说:「娃娃,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知道吗?富家小孩的定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不可以自己动手做事吃饭,会被人家笑话的,所以你不能乱吃东西,想要什么吃什么,跟下人说,让他们给你准备,记住了吗?」 「唔……」 「记住了,以后我还陪你玩;记不住,我马上送你回你爸爸那里。」 「记住了记住了,最喜欢玄玄啦,爹爹好可怕,不要回家!」 原来娃娃怕颜开,不过不怕那只恶鬼的人不多,发现了娃娃的小秘密,张玄嘿嘿笑起来,但很快又苦下了脸——这样教育娃娃,回头他会被董事长骂死吧…… 张玄摇摇头,决定暂且把未来的担忧放一放,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娃娃看不出初九的原形,若非初九是正常人,那就是他刚才有防御,用法术掩饰了,为确定自己的判断,他问:「那你能不能看出小黑和小白的原形?」 「蛇白白吗?」 娃娃想了想,摇头,「它本来就是蛇啊,要看什么原形?」 看来问得太难,娃娃被他搞糊涂了,张玄正想换个方式提问,衣角被拽了拽,娃娃停下脚步,仰着头眼巴巴地看他,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走了,求抱抱。 「搞什么啊,就这么几步路也要抱?」张玄觉得不能太惯娃娃,站着没动,教训道:「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师父满山跑了,鬼都不知被我打死了几只,哪像你这么娇气!」 「那玄玄小时候一定很穷,我是富家小孩,不一样的。」 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张玄感觉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发表那些富家子弟的言论了,想了想,说:「背你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素问杀人的。」 「好!」 娃娃其实没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主要是他本来对梦游记得就不是很清楚,颠三倒四说了半天,张玄才好不容易听懂了一部分,总结一下,大致是他在一次坐车中遇到素问,素问没坐上车,好像很生气,所以他就记住了素问的原形,后来他又在某个空旷房子里看到素问杀人,以狼形很凶残地把人扑倒在地,咬断脖子,他看到后,吓得撒腿就跑,素问又变成人形追他,再之后他就不记得了,总之,他觉得素问很可怕。 「你刚才一点没表现出怕的样子嘛。」张玄背着他,忍不住吐槽。 「因为有玄玄在啊,今天狼白白也不凶。」 「我说,你那招咬脖子的招数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唔,好像是,看很多次,就记住了。」 看很多次!?难不成娃娃看到那头狼杀过很多人? 张玄突然想起接娃娃来自己家时,他就说看过狼咬人,只是自己当时没注意,还要再问,背后呼噜传来,娃娃累了,直接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 张玄背着娃娃回到家,大家已经吃完了晚饭,在客厅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钟魁帮他把娃娃接过去,小声说:「你去哪了?董事长联络不到你,好像不太高兴。」 这个不用钟魁说,张玄一进家就嗅到了火药味,看看挂钟,他有点心虚,让钟魁抱娃娃回房睡觉,自己凑到聂行风身旁坐下,聂行风还在看报纸,对他的靠近不闻不问。 「嗨,帅哥,给你的点心。」张玄把初九送的那包点心放到聂行风面前,面不改色地说:「姓娃说很好吃,我就特意买了一大包给你。」 哗啦…… 报纸翻过一页,聂行风看都没看他,仿佛他是透明的。 「我给你打过电话啦,可是你的手机打不通,我就偷懒了,没想到会拖这么久。」 哗啦…… 报纸的翻动声很刺耳,看聂行风的反应就知道他现在很火大,张玄没辙了,挠挠头,继续老实交代错误——「我不是故意关机的,都是左天他太啰嗦……」 还是没反应,张玄忍不住了,声量放大,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娃娃,但我做事不会不懂分寸,娃娃是聂家的独苗,要是他有事,豁了命我也会先保护他周全!」 啪! 报纸摔到了前面的茶几上,声音不大,张玄的气势却立刻被匆击了下去,闭上嘴不言语了。 「跟我回房。」 聂行风站起身离开,张玄二话不说立马跟上,汉堡站在吊灯上看热闹,等他们上了楼,它飞下来,在桌子上踱着步,很兴奋地问大家。 「张神棍要倒楣了,要不要赌一赌董事长大人会不会惩罚他?」 「这种事还用赌吗?」银白懒洋洋地在桌上来回游动着,以便消化吃多了的食物,冷笑:「做错了事当然要接受惩罚,银墨,你说是不是?」 银墨冷着脸不回答,汉堡头顶的八卦雷达却马上竖了起来,问他,「你不会也犯错了吧?是不是模特儿那份工不好做,被骂了?」 「怎么可能?银墨超受欢迎的,好几家公司争着跟他签约。」钟魁把娃娃送回房间,下了楼,刚好听到汉堡的询问,就热心地回答了,「不过他最后跟我签了同一家公司,我们公司人都不错的,对他很照顾。」 「噢噢!」汉堡懂了,瞥瞥银白,调侃:「有人照顾了,不需要哥哥啰。」 一道寒光射来,擦着汉堡肥肥的身子飞了过去,羽毛被削掉好几片,它火了,跳起来大叫:「你这条不懂规矩的蛇妖!」 银墨不理它,沉着脸站起来,一把抓住绕在桌边上的银蛇,塞进怀里,转身就走,钟魁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问汉堡。 「他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我怎么知道?」汉堡把自己挂在吊灯上,幸灾乐祸地冷笑:「我只知道,有人要倒楣了,哼!」 +++++ 张玄刚回房,就被聂行风顶在了旁边墙上,房门关上,聂行风压住他,咬着他的唇吻了过来。 不悦的气息随着吻咬传达给张玄,有点暴力的吻,张玄知道他今天把招财猫惹火了,不敢反抗,乖乖任由他折腾。 过了好半天,聂行风才放开他,看到他被咬红的双唇,心情好了些,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层,问:「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担心娃娃?」 张玄不说话——在处于恼火状态的男人面前,最好的对应就是沉默是金。 聂行风接着说:「娃娃还是个孩子,我不认为别人对付他会有什么利益,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利用他来对付我们,你身上还有伤,一句话不说就出门,如果有事,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酒吧就在一公里之内,所以……」 张玄说完半句,就看到聂行风脸色一沉,他立刻打住,双手举起,「是我不对,我保证绝对不再有下次。」 「那接案子呢,还有没有下次?」 「啊,董事长你都知道啦?」 聂行风没理他,转身去里面的卧室,张玄亦步亦趋地跟上,笑嘻嘻地说:「我是看在陈文靖是你老同学的面子上,才接的,如果你觉得不妥,那我就找个借口推掉好了。」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很想问——你这么积极,难道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吗? 「我今天一直在忙,等看到陈文靖的来电,回拨时才听他提到了做冥寿的事。」 还好他跟陈文靖联络上了,否则一直联络不到张玄,他可能会把银墨他们都派出去找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其实不想让张玄接手法事,但听陈文靖口气焦虑,又向他再三拜托,朋友一场,他实在无法拒绝,想想只是半天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就默认了。「书香门第」 「董事长我爱死你啦!」 得到聂行风的首肯,张玄一个飞扑向他扑来,被聂行风揪住扔到了床橄,掏出手机,翻到某个网页亮到他面前,说:「先别高兴得太早,看看这个。」 张玄奇怪地接过去,刚看了一眼图片就啊的叫了出来。 那是个颇具影响力的娱乐网页,每天除了登载明星绯闻外,还有各种做噱头的豪门秘辛,今天的头条新闻居然是聂家,看到配图是娃娃压住藏獒的侧影,张玄就知道内容是什么了,果然就见记事里夸张地讲解孩童咬死恶犬,为了让观众看清楚,图片上还相应地圈出了重点位置。 还好由于娃娃和藏獒的动作都很快,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不过恶毒的是新闻下方列了近期几起路人被攻击的案例,并隐晦地提到怀疑是照片里的孩童所为。 「爷爷不是让人封锁消息了吗?照片怎么还会传去网上?」张玄吃惊地问。 「在这个讯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任何人都有机会将照片上传,不过他蠢的是不该往这种大娱乐网站投稿。」 大型娱乐网固然宣传度比较高,但也会忌讳很多事,所以聂行风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立刻让律师跟娱乐网管理者联络,让他们马上撤下这条新闻,所以新闻流传不多,而且因为说法太诡异,阅读过的人大多会认为这是网站哗众取宠的ps照片,他想应该不会造成太大恐慌,也幸好拍照的人是投稿,如果是私人上传,再被转发去各家网站,那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这照片是……」 「截图而已,我在想他们故意将娃娃跟伤害事件并列到一起,到底是什么目的。」 原来聂行风今天是在忙这件事,张玄从床橄爬了起来,说:「说到这个,今晚我也有不少收获,都跟娃娃有关。」 他把娃娃跟素问见面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问:「董事长你怎么看?」 「对于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我不敢断言什么,不过看素问不像是坏人,嗜血恶兽不会有那么沉静的气场。」 「可是娃娃也不会说谎啊。」 「娃娃还不到三岁,他说的话不能当真,相反的,素问在看到娃娃后的反应很奇怪。」 「啊,你不会是说咬人的是娃娃吧?不不,他一再强调狼咬人……」 张玄说到一半,马上想到娃娃发狂,将藏獒咬死的事件,发狂的人是不会有记忆的,所以娃娃狂乱后,很可能把咬人的事错误地认为是别人做的,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呻吟着把自己又摔回到床橄,说:「我还打算后天带娃娃去做冥寿呢,现在看来还是把他留家里好了。」 「不,带他去。」 「欸?」 「既然新闻都报导出来了,那不管是真是假,肯定有狗仔队盯住我们,如果把娃娃关在家里,反而留人口实,不如带他四处走走,看看偷拍的人还有什么动作。」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让汉堡跟随就好。」 汉堡看起来像是很没用,但一旦惹到了它,那一定会被折腾得很惨,这一点张玄坚信不疑,他听从了聂行风的建议,又问:「那林纯磬那边要不要换别人监视?」 「不用了,我听汉堡说林家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 「还不清楚,只说林家周围做了结界,汉堡怕惊动里面的人,没敢硬闯,但看他们的戒备,林家内部像是发生了大变故。」 「靠,我不就是想报个仇吗?怎么搞得这么艰难。」 从他回来,麻烦事就一件接一件没断过,拖太久把火气都拖没了,下次见到林纯磬,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气去宣战。 张玄说完,就看到不悦的目光射来,显然聂行风不喜欢他爆粗口,把他从床橄扯下来,说:「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不用陪娃娃了吧,家里这么多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昨晚陪睡了一晚上,张玄觉得太辛苦了,孩子小得像只猫,又怕压着他又怕踹着他,连翻身都感觉很紧张,所以今晚他想偷懒。 聂行风没勉强,说:「那我去好了。」 「我去我去。」张玄叫住他,「你明天还要上班,反正我只是在家看孩子,大不了白天睡,到周末再让给你。」 +++++ 张玄洗了澡,来到二楼尽头孩子的房间,娃娃睡得很沉,身上穿着钟魁帮他换好的黄色小睡衣,四肢摊开,非常霸道地仰面躺在kgsize的大床橄,床的四周和对面窗户上贴了各种小动物形状的贴纸,看似华丽,实际上都是用符纸做的。为了防止娃娃梦游出走,纸上张玄都无一例外地亲手写满了辟邪封印镇魔各箓,要是这样孩子还能离开,那他就是神了。 「一个小东西占这么大地方,你是想让我睡床底下吗?」 张玄抱起娃娃,把他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自己躺到他身边,闭着眼,本来想考虑一下做冥寿所需的符咒祭品,谁知身边的呼噜声打得太有节奏感,催眠曲似的,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沉进了梦乡。 睡得正香时,突然感觉不对劲,警觉心让张玄立刻睁开了眼睛,没听到呼噜声,他伸手一摸,娃娃果然不见了。 张玄睡意全消,立刻爬了起来,就见床橄空空如也,不过床褥还略带温度,证明娃娃没有走远。 「娃娃!」 张玄叫了一声,回应而来的是外面走廊上传来的钟声,时间刚过一点,门窗关着,他睡觉也不沉,可是孩子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却毫无觉察。 冷汗冒了出来,张玄急忙跳下床,想开门去找,身后有风拂过,将窗帘一角卷起,他转身跑去窗边,发现窗上贴着的封印符纸撕掉了,窗户稍微打开一条缝。 张玄打开窗户,探头看去,外面夜色沉沉,一点声响都没有,二楼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他无法想象娃娃是怎么出去的,也不顾得深思,按住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周围寂静,张玄顺小路跑出很远,都没发现娃娃的踪迹,想到他身上戴着自己送的平安辋,张玄静下心侧耳倾听,过了好久,才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他马上循着铃铛声追了过去。 凌晨时分,四周逐渐漫起迷雾,让铃铛声听起来多了分钝钝的杂音,时不时的响起,像是在逗弄他似的,声音始终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张玄终于被惹火了,挥手唤出索魂丝,迎空甩了一鞭,喝道:「把孩子还给我,否则就把命给我!」 大喝声中,雾气顿时散开大半,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是娃娃,好像在说:「你是谁呀?要带我去哪里?」 张玄知道孩子是被精怪迷惑了,大叫:「娃娃,回来!」 铃铛脆响骤然消失了,张玄追过去,只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声音低沉,不像是孩子发出来的,他担心娃娃被陌生人劫持,急忙加快步伐追赶,但很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薄雾里,他正觉得疑惑,眼前灯光突然闪过,像是车的前照灯光芒,没等他来得及看清,就听引擎声在正前方响起,一辆轿车向他迎面冲来。 轿车毫无前兆的出现,让张玄失去了躲避的机会,仓促下他翻身跃上车头,顺着车辆前冲的方向滚到一边,车冲过去的瞬间,张玄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惨叫声,车辆剧烈颠簸着,像是挣扎带来的震动,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轿车已经消失在了前面雾中,只留下一连串刺耳的叫声。 惨叫声不是娃娃的,但太过凄厉,让人不敢想象车里发生了什么,张玄忙向前冲去,边跑边叫:「娃娃!娃娃!」 求救声和他的呼唤声此起彼伏,看似就在近前,却怎么都无法靠近声源,渐渐的叫声微弱下来,像是气力用尽,认命地接受了死亡的召唤。 周围因为声音消失渐趋寂静,但冷寂反而加重了张玄的烦躁感,用索魂丝甩开弥漫在眼前的重雾,向前跑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铃铛声在耳边回荡,声音轻微,但在寂静空间里就像一盏明灯,给他指明了该走的方向。 张玄顺着铃铛响声奔过去,就看到一辆黄色轿车停在道边,后面的门半开着,车窗和门上蒙了一层黑色,他走近后,发现那不是黑色,而是液体溅在上面后透出的颜色,血腥气传来,融进寂静的深夜中。 车窗上的血色遮住了视线,张玄看不清车里的光景,再往前走近两步,就听到车的另一侧响起铃声,他急忙绕过去,刚好看到那边车门砰地被撞开,娃娃坐在里面,像是想跳到车外,但车有点高,直接跳下对小孩子来说有点难度。 看到娃娃脸上手上都沾满鲜血,张玄心头一跳,冲过去一把把他从车上抱下来,娃娃转过头,指着车里,说:「玄玄,狼狼咬人,你看你看!」 张玄往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现在才注意到这是辆计程车,车里的白座垫被完全染成了红色,鲜血顺着垫子一滴滴往下落,有个类似人形的物体半靠在驾驶座上,光线太暗,张玄看不清他的状态,但从他几乎断裂的头部和扭曲的身躯来看,他在死前一定遭遇了极其恐惧的经历,可惜近在咫尺,自己却救不了他。 娃娃也跟着张玄好奇地往里张望,张玄急忙转了下身,制止孩子再看,抱着他离开,说:「别怕,我们是在作梦。」 「没有怕,可是狼狼好可恶,娃娃想咬它,它却不见了,它每次都是这样不见的。」 从孩子清脆的嗓音里可以听出他没有怕,也许孩子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恐怖,只是单纯被狼的暴力吓到了,不过张玄没看到有狼出现——刚才如果车上还有其他生物,他相信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所以,自始至终,车里只有司机和娃娃,也就是说…… 张玄看着娃娃,孩子的睡衣上沾了很多红色,他却毫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抓着自己的衣襟扯来扯去,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下次遇到狼狼,娃娃就这样抓住它,不让它跑不让它害人。」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7节 稚气的童声,配合着娃娃鲜红的嘴唇,带给人诡异的惊悚感,可怕的念头窜上张玄的脑海,他忙摇摇头,制止自己乱想,不过有些明白颜开和聂睿庭把娃娃托付给自己的心情了,这样的孩子太恐怖了,恐怕连颜开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他的行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不管最终原因是什么,都希望自己能为他们解开谜团。 张玄抱着娃娃离开凶案现场,准备打电话报警,手却掏了个空——刚才他匆忙出来,身上只穿着睡衣,根本没带手机。 没手机,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张玄左右看看,发现附近很偏僻,远处道边长满杂草,不像是他住的社区,刚才一路追来,虽然走了不少路,但也不会跑这么远——他家位于住宅区楼群里,几公里之内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根本不会这么荒凉。 晨雾打在脸上,带着湿湿的水气,张玄不认识路,只好抱着娃娃盲目地往前走,见他还一个劲地扯自己的衣服,心一动,问:「是谁带你出来的?」 娃娃愣了愣,然后摇头,看他茫然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了,张玄只好提醒:「有人跟你说话,他是谁?」 「啊,对对!」这次娃娃想起来了,拍拍手,叫:「他说做游戏,很好玩,我就过去陪他了。」 「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开知道吗?」 「可他是小孩子啊,我们只是玩,没有走开。」 看来施法的人还挺有心计的,用这种办法把娃娃哄走,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张玄想不明白,问:「那你又怎么会在车上?」 「不知道,一眨眼就在车上了,车车开得好快……」 「里面是不是有我们今晚遇到的白狼?」 「嗯,白白的,好大好凶,娃娃可能咬不过它。」 「它有咬你?」 「有,不过我咬回去了,」娃娃说完,拉拉张玄的衣襟,仰起头,不解地说:「玄玄,我上次也作了这样的梦,狼狼咬人,我不喜欢,以后不坐车了。」 张玄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走出迷宫上,没注意娃娃的自言自语,随口嗯了一声,往前没走几步,衣服又被用力攥紧,娃娃指着前面叫道:「玄玄,好多……」 「什么好多?」 张玄回过神,前方漆黑空地上闪烁的一盏盏绿光猛地窜入他的眼帘,空气里弥漫着野兽呼吸带来的腥气,那些不是单纯的绿光,而是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围成一个很大的圆圈,将他们困在当中。 「狼狼?」发现野兽长得像狼,娃娃脱口而出。 张玄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巴,娃娃身上有血,很容易引发野狼的暴戾,但他很快发现围上来的不是狼,而是一种体形硕大,似狼似豹的野兽,脑上还长有双角,眼如铜铃,每眨一下,绿光就随之闪烁一次,同时也向他们逼近几分,看周围的点点亮光,野兽足有几十头,个个龇牙瞪目,扬起的兽牙足有数寸长,只怕一口下去,轻易就能咬断他们的喉咙。 「这些该死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张玄把娃娃又往怀里抱了抱,虽然暂时不知道野兽的来头,不过他明白接下来这条路不太好走,眼神扫过那群野兽,妖兽利爪张扬,有些已经忍不住了,发觉张玄的警备,它们纷纷弓起身躯,喉咙里发出低吼,做出进攻的姿势。 看着逐渐逼近的兽群,张玄把索魂丝绕进手中,对娃娃说:「抱紧我!」 「喔。」娃娃双手圈住张玄的脖子搂紧了,忽然小手一指前方,叫:「狼狼!」 冷风逼近,野兽在娃娃发出叫声的同时向张玄后背窜来,张玄闪身避开,索魂丝缠住那妖兽的脖颈,一鞭子甩出,锋利鞭风下,妖兽脖子顿时溅出一串血花,大吼声中,重重的身躯上下乱跳,像是难捱索魂丝带给它的疼痛。 「不长眼的畜生!」 有几滴血珠溅到了张玄脸颊上,他伸手抹去,看着其他野兽也吼叫着冲向面前,他冷笑一声,一手抱住娃娃,一手扬起索魂丝,向野兽们狠狠甩去。 血腥固然激发了野兽的兽性,但也同时激起了张玄的怒火,火气一上来,他就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剑毒,更懒得理会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设下的陷阱,管他对手是谁,他只想着把碍眼的东西一并毁灭! 索魂丝经神力催发,在舞动中绕出一道道闪亮银光,所到之处,被击伤的妖兽不断发出痛吼,有些被击中要害,身形消散在空中,余下的兽类看到同伴消失,愈发的恼怒,弯起头上的犄角向张玄顶过来。 它们身形硕大,不管是被犄角顶到,还是被利爪抓到,都将是致命的伤害,张玄要护着娃娃,身形腾动不便,不小心被一只妖兽扑到,爪子向他脸上抓下,妖兽身体沉重,这一扑拦住了张玄的攻击,让他的长鞭失去了用武之地,转眼间其他妖兽也趁机扑来,张玄急忙转头避开利爪,又一脚踹在它肚子上。 妖兽毛皮厚重,这一脚没对它造成太大伤害,利爪因为张玄的躲避滑到了他的左肩上,爪尖似刀,这一爪下来,恐怕会直接插入肩骨里,情急之下,张玄忙收回索魂丝,法谱钫柄在他神力催发下化作利刃,反手一刀,向搭在自己肩上的利爪斩下。 神器锋利,银光轻易就切断了妖兽的利爪,又随着张玄的意念射出,这次是妖兽的脖颈,脖颈被银光割开,它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了身形。 此时其他妖兽也已扑到了近前,张玄用刀劈开了其中两只的身躯,到第三只时,神器劈下中途,他胸前突然传来剧痛——恶战中他忘了控制法力,法术的过度驱使引发了伤毒之痛,那一刀失去了法力控制,虽然劈中了妖兽,却没有伤到它,它大声吼叫着又用兽爪抓向张玄,张玄仓促躲闪,利刃转化为鞭,勉强用绳索将妖兽利爪捆住。 但这也只是解了一时之困,发现前爪被制住,妖兽吼叫得更猛烈,头扬起,兽牙向张玄脖颈咬来,还好有索魂丝抵挡,它的牙齿无法随心所欲地咬噬,但身躯整个压过来,对张玄来说也过于沉重了,伤痛从胸前连绵至全身,他能支撑的力量有限,生怕妖兽伤到孩子,正要再重新祭起法器,娃娃突然松开了他,整个人向妖兽扑去,小拳头猛地擂进了妖兽的眼睛里。 娃娃个头小,动作又快,等妖兽觉察到痛,另一只眼睛也被拳头击中,孩子的整只拳头都撞进它的眼里,双目被击瞎,它上身完全竖了起来,发出震天怒吼,谁知娃娃又跳到地上,面向它回吼过去,吼声尖锐,竟然超过了妖兽的嗓门。 被那吼声镇住,妖兽本能地向后退去,张玄趁机收回索魂丝,再度变化为短刃,随手一挥,法器银光将那恶兽拦腰截断,张玄左手握刀,冷冷看着它身形被毁,又转向其他妖兽,蓝眸里闪烁出嗜血的寒光。 被张玄的气势震慑,余下的妖兽都眼露惧色,向后退开,娃娃叫得兴奋了,见它们要逃,反而不满,爬起来,吼叫着紧追过去,像凶悍的小兽,为了护卫领地,毫不畏惧地向大他十几倍的野兽发出挑衅的叫声。 +++++ 「娃娃,快回来!」 张玄被孩子的「英勇」吓到了,他此刻全身都痛,半跪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只好甩出索魂丝,圈在娃娃的腰上,以防他再继续往前跑。 听到他的叫声,娃娃转回头,脸上还带着属于小兽的毫不掩饰的凶性,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索魂丝的牵动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孩子个头太小,激动之下走得有些摇摆,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怕,走到张玄面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张玄额上因为疼痛渗满冷汗,孩子不懂,安慰说:「玄玄不要怕,娃娃会保护玄玄的!」 声音清脆,完全没因稚气而显出半点怯懦,让张玄想起了自己童年时陪伴师父杀妖的时光,也是这般的大小,这般的无所畏惧,不由心头一热,伸出手,跟娃娃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就像当年他跟师父在恶战结束后常做的那样,朗声道:「就冲你今天这句话,将来要是有人敢碰你一指头,我要他拿命来偿!」 娃娃听不懂,歪着头呵呵傻笑,张玄也是一笑,咬牙跃起身,索魂丝绕回手中,抬头仿视前方围住他们的凶兽,妖兽们被他的气势所逼,已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却仍然不肯离去,三、两只凑在一起以壮声势,齐齐发出叫阵的低吼。 「既然你们不走,那就不需要再走了!」 张玄湛蓝眼眸里金线浮出,渲染了杀机的颜色,连妖兽都看得心悸,立刻便有几头向后退避,张玄的索魂丝已然挥出,龙神在他的法咒召唤中昂首游出,虯应双龙交缠一起,绕出炫目银光,向妖兽群中冲去。 神火气势如虹,顿时便有妖兽被烈火焚烧得干干净净,余下的见势不妙,转身便跑,张玄剑伤作痛,想到前方可能还有凶险,不敢就此将法力用尽,他扬手召回索魂丝,眼睁睁看着漏网之鱼逃走,正觉得扼腕时,就听空中传来响亮枪声,跑在最前面的那头妖兽发出惊吼,随之身形在吼叫中消散了。 意外状况,张玄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声枪响紧接着传来,他就看着随着枪声不断响起,那些妖兽接二连三地消失在眼前,枪枪毙命,不给野兽逃命的机会,再顺着枪声看向源头,就见聂行风从远处快步冲来,面容阴沉冷峻,如果不是他那一身睡衣跟气氛有些不搭的话,还颇有职业杀手的气势,扳机连扣,瞬间便将余下的妖兽杀得干干净净。 「等等!」 聂行风开枪太快,张玄急忙大叫,希望留个活口问问线索,可话刚出口,子弹已经射了出去,他就看着最后一头妖兽也惨叫着消失了身形,不由叹了口气。 千万不要去惹生气中的招财猫,因为他发起火来,绝对比虎豹更凶猛。 第六章 战事转瞬间在眼前结束,妖兽被杀得一头不剩,只把血腥杀气留在了空气里,聂行风看着凶兽全消失了,这才觉得出了口气,快步来到张玄面前,紧张地问:「怎么样?」 「董事长你改行当员警了吗?每次都是战斗结束后你才到。」张玄抱怨着,脸上却溢出微笑,「不过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就搞定了,杀鸡焉用牛刀?」 小事?脸色都变了还敢说是小事! 聂行风看到了张玄额上的冷汗,不过既然张玄不提,他也就没点破,把睡衣脱下来,撕下一块布条,绑在了张玄左肩的伤口上。 刚才张玄虽然躲过了兽爪的攻击,但爪尖尖锐,还是在他的肩膀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不深,却让聂行风看得心惊肉跳,心里懊悔自己的迟钝,说:「下次我不会再迟到。」 张玄完全没把这点小伤当回事,任聂行风绑伤,眼神放肆地在他上身扫动着,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哎呀呀,董事长你整天坐办公室,身材还这么好,有什么秘诀好介绍吗?」 聂行风脱了睡衣,里面只有件很薄的内衣,腹肌清晰可见,被情人夸赞固然是好事,但现在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眼帘抬起,收到他不悦的目光,张玄马上止住调笑,低声嘟囔:「无趣。」 聂行风虽然没看到张玄与妖兽的恶战,但是看妖兽的凶猛之态,也能想象得出场面的激烈,他很无奈,一场激战后还能像没事人似的开玩笑,也只有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才能做到吧。 他没说话,只把手伸过去,张玄正撑得吃力,就势靠到了他的肩上,聂行风低下头,见娃娃眨着眼睛看自己,一场拼斗下来,孩子脸上沾满了血迹,却掩不住他一脸的崇拜,脆生生地赞道:「董事长好帅好帅! 」 聂行风弯腰把他抱起来,问:「怕不怕?」 「有玄玄,不怕!」 「上阵不离父子兵,这点小阵仗有什么好怕的是吧?」 听了张玄的附和,聂行风心一动,转头看他,张玄却向前走去,问:「董事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一路找来,就遇到了你。」 或许是跟张玄心有灵犀,张玄离开不久聂行风就醒了,他没听到声响,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过去找张玄,果然发现张玄和娃娃都不见了,他知道不妙,立刻取了枪,顺着张玄离开的方向追过来,半路发现夜雾渐重,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好张玄跟妖兽恶斗激发了杀气,成了引他过来的指路灯。 「看来你是不记得来时路了,」张玄边走边打量周围,发现景物都差不多,见娃娃趴在聂行风身上睡着了,他小声问:「那你来时有没有看到那辆出事的车?」 「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不可能! 」 就算这里很诡异,但出现的东西不可能消失,张玄的好奇心提了起来,也不去管是不是该先离开,转身往事件发生的地方跑去,聂行风就是从这边过来的,有车停着的话,他不会看不到。 可是他往前找了很久,都没发现计程车,甚至空气里没有一丝血腥气——有人死亡,血流满车厢,也一定会有一部分流到地上,所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但结果让张玄很失望,计程车都像蒸发了一样,四周寂静,大路笔直通向远方,这里是否有发生过意外,一目了然。 「我真的有看到啦,就在这里,那辆车还撞到了我,把我撞倒后,它在那边停下……」 生怕聂行风不信,张玄卷起裤管,让他看自己被撞伤的地方,又把遇到的诡异事件说了一遍,在说到娃娃时,他特意压低了音量,听着他的描述,聂行风眉头蹙起,看看娃娃,心里浮起怪异的忐忑感。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别管车了,我们先离开。」他对张玄说。 「可是……」 觉察到张玄的迟疑,聂行风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你也说过,许多时候,亲眼看到的东西也未必是真实的,比起这个,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跟张玄一样,担心整件事跟娃娃有关,想第一时间找出真相,但消失了的东西不会再回来,固执留下毫无意义。 张玄没再坚持,跟随聂行风离开,走出迷宫比想象中简单,迷雾不知何时变得浅淡了,随着他们的前行,雾气渐渐散开,等他们觉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住宅区,晨曦微蒙,已是清晨时分。 再回头看去,那片怪异的世界已随薄雾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早晨时光,要不是他们身上血迹斑斑,真会让人误认为那是一场冒险之途的梦。 「快回去!」 在发现身上的血迹后,张玄忙拽着聂行风往回跑,高级住宅区的保卫设施很齐全,要是被巡逻的警卫发现他们这个样子,很可能他们要被请去警局喝早茶了。 还好,他们很幸运地没被发现,顺利回到了家,家里还是他们离开时的状态,时间还早,大家都没起来,不过在上楼时,某间房门打开,全身裸体的男人靠在门框上,打量着他们,微笑说:「看起来昨晚发生了不少事,要帮忙吗?」 「如果你穿件衣服,我会很希望你照顾一下孩子。」 男人半边身子靠在黑暗中,张玄最初还以为是银墨,但听声音就知道自己搞错了,银墨不会裸体到处走,更不会用这种散漫的腔调说话,看来这是难得变成人形的银白。 没介意张玄的吐槽,银白随手扯了件衣服披上,上前接过了孩子,看到娃娃身上沾满血迹,他剑眉挑挑,说:「我嗅到熟悉的美味了,真让人怀念。」 「喂,我让你照顾他,不是让你吃掉他,这个生物体叫「人」,不叫「食物」!」 被警告,银白眉头挑挑,嘲弄似的瞄了张玄一眼,抱着孩子转身去了浴室,张玄只听到很不屑的三个字遥遥传来。 「乡巴佬。」 +++++ 「这什么式神啊?什么财都不招不说,还敢这样说他的主人,靠,还冲我翻白眼,信不信我马上把他扫地出门……」 在被聂行风拖去卧室换衣服敷伤后,张玄还一直对银白的无礼态度愤愤不平,直到聂行风洗完了澡出来,卧室里才安静下来,原因是——张玄趴在床上睡着了。 聂行风走过去,靠着他躺下,张玄平稳的呼吸声证明他身上的痛已经过去了,但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要尽快找到疗伤的药才行,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他根本无法离开。 两人睡了一觉,中午休息完起床,银墨和钟魁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娃娃一个人,小家伙睡醒后,早把昨晚的历险忘得精光,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组装玩具,还叽里呱啦地自言自语,一条银白大蟒环住他盘在地上,眼皮半合,似乎被孩子的唠叨影响到了,一副犯困的模样。 「啊哈,银白你今天居然没跟弟弟一起上班啊,真难得。」 张玄跑过去搭话,银白没理他,把头转到一边,娃娃看到张玄,把玩具一扔,扬起手向他跑过来,叫:「玄玄,玄玄,你怎么才起来?我跟蛇白白玩很久了。」 真是个精力过剩的小家伙。 张玄把他抱起来,问:「都玩什么了?」 「说梦话啊,娃娃昨晚作了很多梦,玄玄要不要听?」 原来银白在问娃娃昨晚的梦。 张玄的目光立刻扫向面前的银蛇,眼露狐疑,虽然之前大家共同对敌,彼此间的隔阂小了很多,但他对银墨兄弟还是无法像对小白和霍离那样信任。 觉察到他的疑心,银白摆摆尾巴,将身形缩小成普通观赏用小蛇,游到沙发上把自己盘起来,说:「别多想,我只是好奇是谁要对付你们,如果那个人是要胁我们的人,那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家齐心协力才有胜算。」 这番话解释得合情合理,但张玄知道,以银白的占有欲,他会放弃跟弟弟相处的时间,而专门留下打听他们的事,目的绝对不像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在面对共同敌人的前提下,他们至少还是同盟。 厨房有钟魁做的早餐,聂行风去热了一下,又顺便做了娃娃的那份,原本要去公司的计划被打乱了,看到手机里秘书的几通来电,他回拨过去,把工作交代好,又给聂睿庭打电话,询问他们的情况。 聂睿庭的回答是一切安好,网上那些流言也及时得到了封锁,或许是文章过于危言耸听,效果适得其反,没造成太大恐慌,由于新闻涉及到警方机密,他也请警方协助调查新闻发布者的身分,让聂行风不要担心。 当聂行风问到昨晚,聂睿庭的反应也很平静,显然对于他们和娃娃遭遇的经历,颜开完全没感应到,聂行风也没多说,找了个借口挂上电话。 在旁边帮忙的张玄听了他们的对话,蓝眸眨眨,说:「不对啊,以前娃娃有危险,颜开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为什么昨晚他会没感应?」 聂行风暂时也想不通,想了想,打电话给警局,魏正义现在不在警局做事,但里面有不少他的朋友,聂行风想打听一下近期的伤亡案件和昨晚的计程车事件,但问了几个人,都被告知已经调职,最后他找到某个较熟的朋友,一问之下,才知道最近警局大换血,上面派来新领导,导致重案组这边的人几乎全换掉了,现在的上司很苛刻,大家做事都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松散,就算有人知道消息,也没人敢乱说。 「为什么会这样?」张玄都听到了,聂行风刚放下电话,他就大叫:「熟人都走掉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去警局跑客户啊?」 现在要担心的不该是这种问题吧? 聂行风抚额,比起张玄所请的道符派送,他现在更想知道出现这种状况的起因,如果有人趁机针对魏正义,那就该让他跟乔走得远一点,否则很容易成为别人借机上位的垫脚石。 「别担心了,徒弟家后台那么硬,要是真被架空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饭做好了,张玄把饭菜端到餐厅,又把娃娃抱过去,陪他一起吃,完全没把聂行风的担忧当回事,他这种随遇而安的精神成功地影响到了聂行风,坐到他身旁用餐。 前面传来啪答啪答的响声,却是银白不知什么时候游过来了,趴在座椅上打着拍子晒太阳,眼睛微眯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 「蛇白白,要一起午睡吗?」 娃娃在张家住了几天,跟银墨等人都混熟了,吃完饭,跳下小椅子,跑到银白身边,低下头问它。 银白没说话,身子一卷,游到了娃娃手上,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于是娃娃跟张玄和聂行风道了午安,带着银白跑上了楼。张玄转头去看,发现银蛇缠在孩子脖颈上,吐出红红的蛇信,竟有几分诡异。 想到自己被他们兄弟逼得生死难熬的经历,张玄毛骨悚然,小声嘟囔:「我有点后悔把娃娃托付给他了。」 「相信你的直觉,张玄。」 聂行风的安慰没达到正确效果,张玄托着脸腮,喃喃说:「我的直觉就是养他们可以赚到钱。」 这样的回应连聂行风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只好放弃了,起身收拾餐具,张玄还趴在桌上出神,微风从窗外吹进来,翻起放在旁边的一本书,纸张哗啦哗啦翻了一阵,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占了大半页的绘图,在阳光下很醒目地跃入张玄的眼中,他立刻跑过去把书拿了起来。 那是一本手绘劄记,很简单的用钉书机钉在一起,有些是图,有些则是异志传记,都是手写而成的,张玄把书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里面画的是一头状如猎豹与豺狼之间的野兽,头顶长着粗长弯角,双目透绿,兽爪尖如利刃,看形状足有牛高,乍看去正是他们昨晚遇到的凶兽,不过凶兽没这么巨大。 「董事长,你来看!」发现绘图,张玄急忙把聂行风叫来,问:「像不像我们昨晚遇到的那帮家伙?」 聂行风接过绘本看了一会儿,很奇怪它的突然出现,张玄又去翻其他记录,正看着,就听身后有人说:「这种野兽叫鹖狼,传说是长于东海一带的生物,已经绝迹很久了。」 张玄转过头,见银白从楼上走下来,身上只挂了件白色睡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要不是家里有人,他很怀疑这个家伙会直接裸体四处乱走。 「娃娃呢?」 「睡着了,」银白下了楼,来到沙发他的专属位置上一靠,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读解到张玄的担心,他说:「放心,我在房间里做了结界,应该不会像你那些符箓那么不顶用的。」 「哪有不顶用?」事关天师尊严问题,张玄据理力争,「昨晚只是个意外! 」 「那你的意外还真多,」银白摇头叹息,「等哪天不意外了,那才真叫人意外呢。」 听听,这是式神该对主人用的腔调吗?这家伙比当初小蝙蝠还要嚣张啊,张玄觉得有必要对银白进行一下式神就职再教育,可惜还没等他开始行动,聂行风先开了口。 「图是你画的?」 对于聂行风的询问,银白不敢怠慢,正色说:「这是我平时没事随便做的记录,今天听了娃娃的描述,我就画了一下,如果没猜错,那该是叫鹖狼的珍奇。」 「你确定绝迹了?昨晚我们可是一下子遇到了几十头。」 「上古时代鹖狼就因为吞噬生灵过于残暴而被天神所灭,就算有一、两只侥幸逃脱,上万年过去了,你觉得它还可能存于世上吗?」银白靠着沙发,懒洋洋地说:「不过形体毁灭,不代表灵体消失,如果有个强大功力的人驾驭它们的灵体作乱,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以控制那么凶暴的动物,那要多强大的功力啊,至少张玄觉得不管是他还是聂行风都做不到。 「据说它们的肉挺好吃的,虽然我没吃过,不过有幸品尝过类似的肉食。」 听了银白的神来一句,张玄这才明白原来早上银白说的美餐指的是鹖狼,而非娃娃,作为一名正职天师,连鹖狼都不知道,他不是乡巴佬没见识,是什么? 张玄面子有些过不去了,目光投向聂行风,问:「不会是你当年杀人家全家,现在被找上门来寻仇了吧?」書香の門第 聂行风对前世记忆模糊,茫然摇头,张玄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他还真去推想了,很无奈,把话题转回来,问银白,「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我也只知道这些,不过我对那个被咬死的司机很感兴趣,能不能找到他的尸体?也许可以从中查到什么。」 张玄摇头,银白又说:「那去警局找个熟人帮忙问一下好了,你们也不希望娃娃真是咬人的那个吧?」 没想到银白连这个也看出来了,张玄脸色一沉,喝道:「小心说话,我不想哪天吃蛇羹当晚餐!」 银白虽然行事散漫,却不敢真跟张玄作对,说:「遵命,主人。」 不想气氛弄僵,聂行风插话问银白,「鹖狼会用幻术蛊惑人吗?」 「它们只是群残暴的低等灵体,只会直接攻击,你说的把娃娃引走的幻术我想应该是控制它们的人做的,可他是怎么控制的?娃娃房间里的道符虽然……嗯那个……但也不会一点作用也不起。」 「而且娃娃自己也没本事解印离开,封印只能我来解,」张玄补充完,突然眼睛一亮,「所以只要我们找出施法者用的伎俩,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解开迷宫的秘密。」 聂行风沉吟不语,像是在想什么,银白有点无聊,站起来,说:「我已经提供了线索,怎么解密是你们的事,我先去睡一觉,听了娃娃讲了一上午的梦,我也困了。」 随口道来的话语,聂行风却眼睛一亮——迷雾、不知地点的场所、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物体、还有没发生效力的符箓,这一切都直接指向一种情况! 「如果是在梦境中,要控制鹖狼是不是会比较简单?」他叫住银白问道。 银白想了想,「如果那个人的法术能强大到造出一个随心所欲的空间来,那控制任何物体都将是件很简单的事,但如果那是娃娃的梦境,你们又是怎么进去的?」 「魇梦。」张玄喃喃说。 银白没经历过魇梦,不会明白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但他跟聂行风都很清楚,所以聂行风一提梦境,他就马上明白了娃娃会不惊动他人而离开的原因,如果整个经历都是虚幻的话,那么,一切皆有可能,所以符箓才会起不到作用,而颜开也无法感知到他们遭遇危险。 「也就是说我们昨晚看到的都是假的,并且我们杀掉了所有鹖狼,这对魇梦缔造者一定是很大的伤害,」张玄很兴奋地说:「所以,他就算没受重伤,现在的状况一定也很糟糕!」 他们所见到的未必是假的,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而是这个人跟在魇梦事件中出现的对手是否是同一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是运用什么手段,可以轻易破解张玄的符阵,把娃娃引入梦境中的? 「张玄,」聂行风问他,「你身体还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 」 「那跟我出门,」聂行风回房换衣服,「我要去会会素问。」 「我也去!」 看聂行风的行动,张玄就知道他心里有底了,立刻跟上,又转头看银白,银白马上后退,「我还是陪娃娃睡觉好了。」 真是毫无战斗力的蛇妖啊,张玄几乎以为之前化身为龙跟嘲风激战的一幕是他的臆想了,摆摆手,随聂行风跑回房间,至于银白,随他喜欢吧。 「那你照顾好娃娃。」出门时,他向银白交代。 「放心,」银白靠在楼梯上微笑看着他们离开,「至少我不会吃掉他。」 +++++ 两家距离很近,张玄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马灵柩的门前,抢先按了门钤,没人回应,他探头看看旁边的车位,马灵柩的车不在,不过素问应该是在家的,便继续按门钤,可连按了十几下,里面依旧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素问会去哪里?」他转头问聂行风。 「也许有他需要做的事。」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张玄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电话,顺路往回走,聂行风跟他一起离开。 二楼某个房间里,素问一直站在窗帘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两道模糊身影走远,隔壁卧室传来咳嗽声,把他从恍神中唤醒,急忙走去隔壁,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病倒?」 「昨晚突然来寒流,受了点凉。」 初九横躺在沙发上,像是在自己家似的那么随意,如果不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的话,这副样子更像是在享受午睡时光,接连的咳嗽让他的身躯稍微蜷起,素问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得到他在压抑不适,认识了这么久,他还从没见初九病得这么厉害过。 「我去帮你煮碗红糖姜水吧,给你发发汗。」 既然初九不想说实话,素问也就没再问,准备离开,把空间留给初九——真是个矛盾的人,特意跑到自己家来,说要休息,却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刻意克制不适,这样做不是会更不舒服吗? 「记得去姜片,」男人缩在沙发上有气没力地说:「我讨厌老姜的辣味。」 去掉姜片的红糖水还怎么发汗呢? 好像人生病后都会变得很任性,初九这样的形象素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好笑地说:「要不我去找感冒药好了。」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这病吃药好不了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素问转回到初九身边,蹲下来,这样便于看清他的脸色,说:「我知道,有许多事就算你说了,我也帮不上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讲出来,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些。」 一阵沉默后,初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些事不是不想说,而是太多太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甚至他怕说了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到这一刻温馨的时光里,想了想,交代:「别跟张玄和聂行风走太近。」 「因为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孩子吗?」 「不光是这样……他们很危险,」顿了顿,初九又说:「我不是说他们危险,而是他们随时都处于危险状况下,跟他们做朋友,很容易被牵连到,我不想你受伤害。」 「所以你才特意跑来提醒我不要去见他们?」 素问说得很委婉,其实初九刚来时满身充斥的杀气把他吓到了,那不是提醒,根本是勒令吧?不给一点原因就禁止他开门,这种霸道的做法让他有点小小的不快,但不快很快就在看到对方的虚弱后转为担心,他其实非常想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把初九弄伤的? 初九没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问:「可以把你跟娃娃相遇的详细过程跟我说一遍吗?」 「好。」 素问盘腿在地上坐下,初九顺着相握的手也翻到了地毯上,靠在他身旁,又觉得不太舒服,说:「变回原形吧,帮我取取暖。」 冷的话可以盖毛毯啊,素问探身去拿被初九扔在一边的毛毯,就听他嘟囔道:「你在马钤薯面前都常用原形,为什么我就不行?」 「他是我的主人啊。」 「我也是啊。」 声音很小,素问没听到,再去问时,初九就不说话了,换成一阵阵的咳嗽。跟生病的人没什么道理好讲,素问只好变回原形,靠在他身旁躺下,看到白狼显露出难得一见的九尾,并把尾巴搭到自己身上,初九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受伤很值得。 小狼长大了,尾巴长得可以当毛毯,将他整个人卷在里面,初九把头枕在狼身上,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讲了。」 +++++ 张玄接到的电话是左天打来的,还是关于富豪之子失踪案的事,张玄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让他把对方的生辰八字报过来,答应回家帮他卜卦,电话挂断后,聂行风问:「那个人会不会也遭遇怪物袭击了?」 「不知道,先问一卦再说。」 两人回到家,左天把失踪者的八字传了过来,还特意附了他的照片,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张玄没去管照片,直接照他的生日卜了一卦,是卦噬磕,主刑狱天牢,乃大凶,他打电话跟左天讲了后,左天马上就急了。 「这是死还是活啊?你给个明信,我也好去找。」 都说是大凶了,就算还活着,也是九死一生,张玄说:「去东南方找找吧,兴许还有救。」 挂断电话后,张玄对聂行风说:「我要去香烛店转转,你呢?」 聂行风要去公司,他走后,张玄去娃娃的卧室看了看,娃娃还在睡觉,银蛇则盘在他身旁休息。 睡这么多,可千万不要半夜又来精神再跑出去发狂啊。 张玄吐着槽,比划了一下孩子的个头,突然灵机一动,跑去隔壁的穿衣间找出以前霍离陪他做道场时穿的道袍,开车出门。 第七章 张玄在外面转悠了一下午,等傍晚回到家,大家已经都回来了,他刚进去,就听到某个人响亮的大嗓门。 「这椒盐香鱼是我刚学的,尝尝看,味道够足吧?你们做模特儿的也不能成天吃素啊,娃娃,你先来一块。」 厨房里传来久违的肉香,张玄感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不过眼神扫过放在门口的大旅行箱,他立刻警觉起来,几步跑进厨房。 魏正义刚把一块鱼肉夹进娃娃嘴里,抬头看到张玄,他咧开嘴,热情地打招呼,「师父,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没有,」张玄直截了当地给回答,「你怎么在我家?」 「小白把我赶出来了,我只好来投奔师父您。」 「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出门右拐,五十步之内就是你家。」 魏正义眼看天花板,不说话,于是张玄替他回答了,「要是你怕碰到乔,那我告诉你,他根本没回来。」 「欸!」魏正义吃惊地瞪大眼,「可是他说……」 「你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坏人说的话呢?」汉堡站在水晶灯上,讥笑:「说不定他还在意大利呢,玩黑道的人都是很忙的。」 「好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看在桌上几道荤菜的分上,张玄大度地拍拍徒弟的肩膀,自己跑去拿了碗筷开始吃起来,荤菜味道都不错,他忍不住称赞:「你去意大利住了段时间,手艺练得不错,乔很有口福啊。」 「是啊,惹师弟生气的时候,只有这招可以保命,能不努力练习吗?」 汉堡刚爆完八卦,就被魏正义伸手弹来的一道剑光从灯上打了下来,它扬起爪子要反击,张玄拍拍桌子。 「吃饭吃饭,汉堡你去准备一下,明天不用监视林纯磬了,我要跟娃娃去做道场,你陪娃娃。」 汉堡很不爽,叫:「为什么我要给一个小鬼当保姆!?」 它口中的「小鬼」当然指的是另外的意思,张玄抬起头,不悦从蓝瞳中散出,汉堡不敢再说什么,踱着方步像没事人似的去了银墨兄弟那边。 +++++ 饭后,张玄把娃娃拜托给钟魁,他带魏正义去书房,先问了他的情况,魏正义这段时间一直借故窝在小白那里,最后实在赖不下去了,才硬着头皮回来,他担心回家碰到乔,就直接跑过来了,至少在张玄这里,乔要动手还会有几分顾忌。 「你能躲多久呢?早晚还是会被报复,还不如早点承认错误比较好。」 张玄对魏正义和乔之间的恩怨没兴趣,把话题转到警局方面,当听说警局大换血,魏正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这反应证明他知道的还不如张玄多,张玄忍不住嘲笑:「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联络你,可能你的位子被顶了,你都不知道。」 「位子被顶还是小事,如果我的顶头上司挂了,那我这个卧底不就真成黑道了?不行,我要问问我爸,看这是怎么回事。」 魏正义焦急地说完,摸出手机打给父亲,接电话的是家佣,说魏父、魏母出门旅行去了,周末才回来,他转打父亲的手机,却打不通,不过父母有心情旅游,那看来问题不大,他放下手机,说:「我明天去警局问问情况。」 「警局回头再去,你先找个熟人打听一下昨晚或者近期有没有计程车司机被虐杀的事件。」 张玄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又说:「我明天上午有个道场,准备带娃娃去见识见识,你也去好了,参加的人可能会很多,那边的佣人我不放心,到时你帮我照看他一下。」 「做道场为什么要带娃娃?」魏正义已经从钟魁那里听说了娃娃寄宿张家的原因,奇怪地问:「网上的流言还没完全清除,你就不怕多生是非?」 「董事长说就是因为那些流言,更应该带娃娃到处走走,免得让某些人借题发挥,再说,娃娃都快三岁了,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是快三岁,不是快十三,再说师父那些近乎坑蒙拐骗的东西也没必要学吧? 当然,这些吐槽只在魏正义的大脑里晃了晃而已,打死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得罪张玄,一口答应了下来。 +++++ 当晚张玄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娃娃睡得很香,小呼噜一直打到早上,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心里有事无法睡沉,清晨才眯了一觉,睡得正香时就觉得胸口出奇的重,娃娃趴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衣领,大叫:「玄玄起床啦!起床啦!」 这简直就是个天然大闹钟,每天同一时间执行叫醒服务,张玄把被往头上一蒙,只当听不到。见他没反应,娃娃又开始扯他的被角,加大声量继续叫,张玄被那ax的声量吼得耳朵疼,钻在被子里苦着脸想——他一定尽全力把麻烦解决掉,赶紧把孩子送走,这样持续下去,他会神经衰弱的。 还好,娃娃吵了一会儿,被聂行风进来抱走了,让张玄得以再睡个回笼觉,等他起来时,大家早饭都吃完了,聂行风看看他的脸色,说:「要不我跟陈文靖打个招呼,把做寿往后再延两天。」 「不不不,临时改约,会影响我的天师声誉的。」 张玄一口否决,他可不会说为了带娃娃去见世面,他把孩子的专用制服都准备好了。 吃完饭,张玄拿出改好的制服给娃娃换上,是一件金黄色的小道袍,还带有帽子和同色的小布袋,缝制得体的道袍穿在娃娃身上,看得大厅里的众人一齐掉下巴,张玄很得意地说:「这本来是小离的,以前这种祭祀都是我们兄弟一起上阵的,现在换父子档了,怎么样,娃娃很可爱吧?」 「张玄……」聂行风欲言又止。 他怎么感觉张玄所请的带娃娃去见世面是借口,实际上他是真心希望把娃娃培养成天师后备军,要是那样的话,爷爷会杀了他的……不过看到张玄兴致勃勃地给娃娃摆弄衣服,又梳理头发,聂行风没忍心扫他的兴,反正这家伙做事三分钟热血,也许这次也是突然心血来潮吧? 就这样,聂大总裁听任了情人的胡闹,看着他把孩子打扮好,弄得像人形娃娃似的,可爱中还带了几分滑稽,钟魁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张玄,你们这是要去唱大戏吗?」 「要说是唱戏,这也算啦。」 所请做冥寿,对身为天师的张玄来说,的确是演一场让生者心安的戏,他在衣服外面套上道袍,拉着娃娃来到聂行风面前,问:「怎么样怎么样?」 聂行风没说话,拿起手机对准他们,张玄急忙亮出胜利的手势,娃娃有样学样,也摆了个相同的姿势,合影后,他仰头问:「玄玄,为什么我们要穿得这么奇怪?」 周围传来窃窃笑声,张玄没理他们,对娃娃说:「几十年前我们都是这样穿的,现在流行复古,走吧,我带你去赚人生第一桶金。」 一大一小的金黄道袍,像是很合拍的套装,聂行风看着他们离开,心中一动,不自禁地想起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师父和懵懂不知的小徒弟,他有点明白张玄的心情了,把刚拍好的照片设定成手机桌面,说:「小心。」 张玄向他扬扬手,走了出去,汉堡跟在后面,叫:「我也去道场,有没有第一桶金啊?」 「做得好的话,我会买一桶鸟饲料给你。」 「你这个小气的神棍! 」 大家在争吵中出了门,聂行风合上刚看完的报纸,站起来,正准备整装上班,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了一会儿,脸上微笑消失了,说:「我知道了,有进一步的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 魏正义的及时出现让张玄免去了自己开车的麻烦,坐在车上,他美滋滋地想,当年收徒弟果然是最明智的决定。 魏正义照张玄的吩咐把车开去东郊陈家的别墅,这是陈文靖特别交代的,说那是陈家的旧宅,他们做冥寿的道场历来都设在旧宅里,所有寿辰物品也都准备好放在那边了,让张玄直接过去就行。 去郊外的路很长,汉堡觉得无聊,飞到座位上方,问坐在后面的两个人,「我们打个赌吧,看看黑道头子有没有回来。」 魏正义握方向盘的手一晃,要不是他在开车,一定握住汉堡甩个漂亮的手球,张玄却非常感兴趣地加入讨论:「我赌乔还在意大利,他要是回来了,以他的脾气,一定第一时间过来杀人。」 「这只是迟早问题啦,所以员警叔叔处境很危险。」汉堡故意扭头问魏正义,「要先找好合适的墓穴未雨绸缪吗?」 这次魏正义没忍住,抓起搁板上的骷髅装饰向汉堡扔去,汉堡及时躲过,骷髅飞到了后座的张玄身上,张玄伸手接住,待看清那是之前他为了装游魂,从骨妖那里拿来的小骷髅头后,吓了一跳,问魏正义。 「你怎么还留着它?」 「哦,小白把游魂都超渡了,说骷髅头没用,本来是要埋掉的,不过我觉得挺好玩,就留下了,师父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免了,他是天师,又不是鬼师,干嘛在车里弄个骷髅头当装饰物啊。 娃娃却好像很喜欢,伸手把小骷髅头抱过去,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像玩橡皮球那样,又伸出小指头摸摸它的牙,说:「好可爱。」 「啊哈!」 张玄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正常小孩都不会认为头颅好玩,尤其这还是真的,他不想娃娃跟这些阴物接触太多,正要拿回来,就见娃娃玩着骷髅头,说:「大哥回来了。」 「大哥?」张玄愣了一下,才明白娃娃说的黑道大哥是指乔,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啊。」 娃娃解释不出来,只能不断拍胸口,证明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又把骷髅头推给魏正义,说:「员警叔叔不要怕,送礼物给大哥,大哥就不生气了。」 送礼物? 魏正义看着滚到自己腿上的骷髅头,眼睛顿时一亮,对啊,事情过了这么久,那家伙的气应该也消了大半了,再送个独一无二的礼物给他,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吧,对,就这么办! 「娃娃我爱死你了! 」 兴奋之下,他踩紧油门,车箭一般的飙了出去。 +++++ 陈家旧宅座落在郊外半山腰上,周围都是葱茏山林,车一路行来,几乎没看到其他车辆,别墅背靠山峰,地角有些荒凉,还好到达后,前面腾出一大片空地,一座大宅院建在正中,庭院很大,前方是仿古砖红色大门,青砖铺地,一路延伸到道边,台阶两旁错落栽种着翠竹,竹身碧青,给炎热夏季带来几许凉意,虽然地处偏僻,但如果想避暑的话,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冷清啊。」魏正义在门前停好车,跳下车,打量着大房子说。 以陈文靖的家世,做冥寿,来参加寿宴的亲友一定不少,可是庭院前只停了三辆车,他问张玄,「师父你没记错地址?」 「他有可能说错,我绝对不会记错。」张玄把娃娃抱下车,无比肯定地说。 魏正义对张玄的话抱半信半疑的态度,跑过去按响门钤,不一会儿,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家把门打开,走了出来,他先看了看魏正义,又把眼神落在跟在后面的张玄身上,原本警备的神情缓和下来,微笑问:「这位就是张玄先生吧?」 「是我,我跟陈先生约好今天来这里做道场,不知……」 「陈先生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头一低,看到跟在张玄身旁的迷你版天师,他嘴角抽了抽,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司机,」张玄一指魏正义,又指指娃娃,「这是我的弟子,跟我来见习的,这只鸟是平时算卜问卦用的,别看它长得挺肥,但很灵验,老先生要不要来一卦?」 「谢谢,暂时不用。」 看到停在孩子肩上的那只肥肥的鹦鹉,老者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急忙前头引路,把张玄等人请了进去。 宅院很大,从前庭到大厅有段很长的走廊,张玄一路走来,发现宅子里静得出奇,不仅没遇到来祝寿的亲朋,连其他佣人也没见着,宅子里流淌着阴湿之气,是房屋长期空置导致的冷寂,看来这里平时很少用到,不过在做大寿的时阂还这么冷清,就有点奇怪了。 张玄跟在老人身后,心里犯着嘀咕,就听娃娃小声说:「狼狼……」 他顺着孩子的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廊下拴着一条白色小狗,看模样像是柴犬,发现有外人经过,小狗弓起身发出警告性的吠声。 「那是我家老板在山上捡到的,小狗可能是被主人遗弃的,又被兽夹夹到,老板见它可怜,就把它带回来养着了,可怜的小家伙。」 张玄看到小狗的左后腿是瘸的,虽然包了纱布,但包扎得不太细心,导致小狗在跳跃时把结头蹭开了,有一段纱布脱落下来,被它踩在脚底下,都踩脏了。 小狗叫得很大声,娃娃被吸引住了,眼睛闪闪发光,嘴巴张开,张玄早有防备,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家伙有可以把鹖狼吓到退缩的嗓门,要是现在喊出来,小狗会被他吓出心脏病吧? 「别乱叫,否则回头不带你去游乐园玩了。」他小声威胁。 这道杀手锏很奏效,娃娃乖乖闭上嘴,跟在他后面走进了客厅。 +++++ 陈文靖已经在客厅等候了,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西装,非常郑重的打扮,脸上带了几分焦虑,不过在看到张玄和娃娃一身金黄道袍后,他嘴巴咧开了,忍住笑上前跟他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步入正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马上开始吗?」 「可以是可以……」张玄转头看看周围,实在找不出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他试探说:「那麻烦你把大家都请去道场。」 陈文靖脸露尴尬,「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场地我已经让人置办好了,请跟我来。」 张玄一愣,大家做道场各有各的规矩,但做冥寿不请客大肆操办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以为陈文靖不懂,他解释说:「做大寿就是要热热闹闹的,这里已经很冷清了,再不请客人捧场,那跟不做有什么区别?」 「这是叔叔的意思,说这种事没什么好张扬的,私底下办办就是了……你侄子好可爱,正好家里准备了不少点心,这里风景不错,我让管家带他去转转。」 陈文靖特意岔开话题,这让张玄觉得今天的寿辰办得有点微妙,不过既然主人家这么说了,他也没再多话,陈文靖不想道场有外人出现,看来娃娃的第一桶金赚不了了,他顺着对方的意思,给魏正义使了个眼色,说:「你带娃娃去玩吧,法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8节 魏正义也看出不太对劲,把张玄带来的法事器具递给他,扫了陈文靖一眼,说:「那有事随时叫我。」 陈文靖等张玄交代完,就匆匆走了出去,张玄跟着他来到宅子后院。道场神坛设在院子正中,看上去布置得很华丽,神坛两旁放有各种贡品及锡箔衣物,上方搭着很厚的纯白麻布,麻布四边用木架撑住,张玄发现木架的四角都钉在阴位上,白麻遮住了头顶射来的阳光,让院中显得格外阴凉,这种做法是为了保持这里的阴气,以便先人上来会面。 神坛中间摆放着先人牌位,坛上挂满彩帛做成的旗帜,上面写了引路渡鬼的符咒,看到这种布置,张玄眉头微皱,表面上看去,陈家对法事流程很熟悉,但仔细观察就知道他们只是一知半解,百年冥寿的规矩是旗帜上要写各路道仙名号,请仙家给予方便,好让先人可以顺利进入轮回。 可是弄些鬼符在神坛上,这是要搞什么啊! 不了解内情,张玄没有贸然询问,走到神坛前,先做了稽首手势,又将法事器具很恭敬地一一摆好。 通常这种时候,法师跟在场众人说一些开场白的行话,法事就可以开始了,不过今天整个场地里就张玄跟陈文靖两个人,陈文靖又一脸严肃地站在神坛旁,态度像是很恭谨,但看得出他只是在做样子,那种赶紧走走过场做完了事的情绪非常强烈地传达给张玄。 这让气氛多了几分滑稽,张玄只好拿起写有先人生辰的符纸和经文,把各路尊神图像挂起来,再挂长生灵符,最后悬起签有自己名讳的帝君品命像,将经文道帖递给陈文靖,以备到时他可以随自己一起唱经,又简单说了做法,问:「可以开始了吗?」 「请等等。」 陈文靖把道帖随手放在神案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边角泛黄的线装书,说是书,其实那只是个很薄的小本,他递给张玄,说,「叔叔说其他安生咒语都不用念,你只念这个本子里的就好了,再配合招魂咒语,念完后跟贡品一起烧给曾祖,冥寿法事就算完成了。」 张玄本来要祈火的手缩了回来,这种要求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疑惑地接过书来打开一看,见是本写了经咒的手劄,前面画了各种怪异符图,后面跟着相应的咒语,当看到开头那句凶煞提解,压劾皆除于酆都的词句时,他微微一怔,再往下看,越看越吃惊,最后啪地把书合上,抬头向陈文靖喝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见惯了张玄笑嘻嘻的模样,突然被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陈文靖本能地一抖,差点被酒瓶砸到的记忆涌了上来,安全起见,他向后退开两步,说:「叔叔给我的,说每次法事都会用到这道帖,曾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张玄冷笑,要是真把这副道帖照念一遍,把鬼妖请上来帮忙,到时陈家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将小册扔回给陈文靖,说:「这根本就不是做冥寿,是借寿,跟恶鬼借寿,你们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啊!」 陈文靖一脸呆滞地听完,见张玄开始脱道袍,一副要收工的样子,他急忙拦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叔叔也提过借寿,但借寿给曾祖在阴间享受也没什么吧?以前我们请的道士都是这么做的啊,大家都没说什么。」 「借寿有很多种,这种法事我也做的,但不包括跟恶鬼谈交易。」 借寿的话题之前张玄也跟聂行风聊过,其实任何一种借寿都是一种咒,早晚都要当事人自行承受,但如果当事人认可,做道场的道士们通常不会多加干涉,不过这道帖太古怪了,上请酆都里不入轮回的恶鬼借命,那到时又要如何去还呢?或者这根本不是借贷,而是各取所需?那又是谁将背负那份无法还清的债? 张玄不知道之前陈家跟鬼妖之间有什么契约,但这个借寿注定了最后家破人亡的厄运,见陈文靖还在纠缠,他把道袍脱下,将之前收的二十万支票拿出来还给了他。 「这种阴毒法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你的家人不死心,那就另请高明,不过看在朋友的分上,我奉劝一句,这法事有逆常伦,就算恶鬼借寿给你们,保你一时平安,也不过是将债期延长而已,最终散钱折寿是小事,只怕陈家最后家破人亡,各个不得好死!」 陈文靖听到最后,也火了,把支票一把推开,喝道:「张玄,我也是看你是朋友,信你,才跟叔叔力荐你帮忙的,你不做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诅咒我们!?」 被他喝骂,张玄反而笑了,他难得说一次实话,却反而被骂,真是个滑稽的现实,他把陈文靖不要的支票扔到神坛上,扯下灵符撕掉了,拿起法器离开,不过出于良心,临走时他还是说了一句。 「好自为之。」 「喂,张玄!张玄!」 陈文靖发完火,见张玄扬长而去,他又慌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人帮忙,现在张玄甩手走掉,他该怎么去跟叔叔解释?急忙跑过去,大声请他留步,张玄却像没听到似的,沿着来时的路大踏步走了出去。 见他态度坚决,陈文靖也不敢强行阻拦,追上后再三恳请他留下来想办法解决,被张玄无视了,他向前走得飞快,穿过大厅,在经过一个房间时,里面突然传来询问声。 「收了钱,你就打算这么走掉吗?」 异常苍老的嗓音,拉住了张玄的脚步,隔着房门,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只能从略微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一只手,男人的手在鼻烟壷上来回抚摸着,这个动作表明他有些年纪了。 「抱歉,这法事我做不了,钱还给你们。」 「年轻人做事不知天高地厚,」听了他的话,男人压低嗓音嘿嘿笑道:「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吗?你接了这差事,就等于跟我们定了契,除非你去执行,否则……」 「你就是靠这个去威胁别人帮你召鬼的吗?」 男人没回答,似乎默认了他的话,张玄冷冷道:「那就来吧,我也正闲得慌呢。」 他说完转身就走,就听里面传来木杖撞击地面的响声,男人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不入流的货色,要不是林纯磬重病不愈,你以为我会找你吗!?」林纯磬重病? 张玄的脚步再次顿住了,问:「以前都是他帮你的?」 「这些年老爷子的大寿都是他担的,什么降妖伏魔、匡扶正义,还不是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可以去做的吗?」男人冷笑。 张玄沉默了一下,又抬步向前走去,男人没想到他在询问过后仍然不改主意,气得在房间里用力顿手杖,喝道:「你到底要多少钱才帮我这个忙!?」 「看顺眼的,一分钱我也会帮,看不顺眼的,千金也请不动我,这是我的规矩。」 听到屋里传来抽气声,张玄轻声一笑,飞快走出庭院,把男人一连串气愤的咒骂声远远抛在脑后。 魏正义正站在前院门口东张西望,见张玄一脸阴沉地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迎了上去,张玄没看到娃娃,问:「孩子呢?」 「捉迷藏呢,在竹林那边。」魏正义指指院子尽头的小竹林,小声说:「汉堡跟着他呢,没事。」 有汉堡跟随,张玄本来是不担心的,但刚才的意外发现让他对这所宅院提起了戒备,飞快跑去竹林,就听娃娃很兴奋地在叫:「狼狼,狼狼!」 那只小白狗不知怎么挣脱了狗绳,跑进了竹林里,娃娃也跟着追了过去,换来的是报复般的犬吠,小狗看起来很怕娃娃,不断向后退,却因为脚被纱布绊住,无法跑快,只好冲着孩子发出更大的叫声。 这纯粹是小孩跟狗狗在玩捉迷藏,难怪魏正义没跟过来了,就连汉堡都无聊地停在竹枝上看热闹,娃娃手里还提了个小饼干袋,但很显然,他对狗狗的兴趣远远超过食物。 张玄跑过去把娃娃抱了起来,叫:「小祖宗,你就不能有一刻老实的时候?」 「唔……」娃娃听不懂,被抱着往回走时,他用手指指后面,叫:「玄玄,看狼狼。」 「那是小狗,不是狼狼!」 张玄对孩子见到毛皮动物就认为是狼的认知很无奈,转头随便扫了一眼,发现白狗不知跑去了哪里,竹林尽头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动物石像,有钱人家常在家里放置一些类似看门犬的石雕,寓意镇宅平安,这没什么稀奇的,见娃娃还一个劲儿的盯着不放,他只好说:「你乖乖的听话,回头我送只更漂亮的狗狗给你。」 「讨厌狗狗,要狼狼!」 「是是是,买条最漂亮的狼。」 张玄随口敷衍着,抱着娃娃走出陈家大门,魏正义跟在后面,可能是刚才闹得不愉快,陈家没人来送,直到他们坐上车,给他们带路的老人家都没再露面。 「他们太没礼貌了,」开车往回走的途中,魏正义愤愤不平地说。 「不怪他们,」汉堡就事论事,「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麻烦吧?否则以张人类贪财的品性,不会几十万的佣金不赚,还做得罪人的事。」 要说汉堡这只鸟别的不行,洞察力还是挺厉害的,张玄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魏正义听完就大叫起来。 「跟恶鬼借寿?亏他们想得出来!师父你不用担心,要是他们敢威胁你,我替你出头!」 张玄没担心这个,沉吟了一下,打电话给聂行风,听他的声音,聂行风就知道遇到麻烦了,问:「不顺利?」 「我刚听到一个消息,林纯磬好像身患重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聂行风说:「有人帮我打听过,昨晚林纯磬在自己家中过世了。」 第八章 张玄回到家,把娃娃转手给魏正义照看,又派汉堡出去打听消息,自己飞快跑回卧室,一进去就叫:「林纯磬是不是怕我去登门报仇,吓死的?董事长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我是听警局里去勘查现场的朋友说的,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不过他说近期上头看得很紧,内情还不清楚。」 上午张玄刚走,聂行风就接到了朋友的来电,得知林纯磬过世,不过为了不打扰张玄做事,就没有联络他,问:「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的事过会儿再说,先说你的,」张玄拖了把椅子坐下,脚一撑,椅子滑到了聂行风面前,问:「林纯磬不是重病过世的吗?怎么会报警?」 「他最近是一直在生病没错,不过昨晚他过世时,书房里传来枪声,所以他的弟子才会报警。」ぉ香 据说现场发现了数颗子弹,都是林纯磬开的,他临死时手里还握着枪,弟子们听到枪击声就急忙赶了过去,当时门窗紧闭,房间里只有林纯磬一人,弟子就立刻报了警。 「早知道就让汉堡一直盯着了,至少要先问出林纯磬是跟谁在合作害人,」听完后,张玄很郁闷地说,「现在不管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人都死了,要问内情,得下地府去……」 「我觉得以林纯磬的心机,就算你去问,他也不会说的。」 聂行风记得他们跟林纯磬分别时,林纯磬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可以说,他早就说了,他当时没说,以后更不会说,所以张玄派汉堡去盯梢时,他有另外交代汉堡多注意近期跟林纯磬来往的人,但很可惜,林纯磬一直闭门不出,汉堡什么都没查到。 「麻烦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张玄抱怨完,把自己这边遇到的问题也说了,聂行风很惊讶,说:「陈文靖一直在国外,他应该不信这些东西,可能是长辈的交代,不得已才做的。」 「是否不得已我不知道,不过陈家敢瞒天过海做这种换寿的事,一楣楣三代,陈文靖也逃不脱,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林纯磬出事会不会跟他帮陈家借寿有关?」 「不知道,不过借寿跟借钱一样,天师只是仲介,就算有损阴德,林纯磬也没弱到没法破解的程度……喂,你去哪里?」 张玄坐的椅子被推开,他滑到一边,看着聂行风起身要出去,急忙问道。 「去警局再问问情况,顺便联络文靖,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招财猫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听我说话?」张玄火了,跳过去拦住聂行风,吼道:「我刚说了不要跟陈文靖有接触,你马上就要去找他,当我是死的啊!」 聂行风不说话,见张玄下巴扬起,一副斗鸡的样子,他微微一笑,圈住张玄的腰把他压在墙上吻了过去,张玄没防备,等他反应过来,聂行风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张玄只听他说:「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啊啊啊,招财猫你怎么可以这样犯规啊!」 张玄叫完,聂行风也已离开了,他跑去阳台上,刚好看到聂行风上车,他趴在栏杆上大吼:「调戏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支票还是现金?我回头开给你。」 难得见到聂行风这么大方,张玄的气马上消了,问:「要我陪你一起吗?」 「你在家里等消息好了。」聂行风说完,又加了一句,「注意一下娃娃。」 他交代完毕,把车开了出去,张玄在阳台上跟他挥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 事情比聂行风想象得要麻烦,他先去了警局,却没见到跟自己有联络的员警,其他同事告诉聂行风那名员警被临时调离重案组,原因对方没说,但明显跟他透露案情有关,并婉转告诉聂行风,最近他们换了新上司,做事方法跟以前不同了,希望聂行风能体谅。 聂行风本来只是想问一下内情,没想到会给朋友造成这么大的困扰,为了不连累别人,他没多逗留,离开警局后,又打电话给陈文靖。 陈文靖接了,听声音精神不佳,被聂行风问起,他说是因为法事半路断掉,误了吉时,导致他被叔叔大骂了一通,又解释说:「张玄误会了,那只是普通的请先人做寿的仪式,叔叔说以前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稍微犹豫后,他又斟酌地说:「行风,大家是朋友,你别怪我说话太直,张玄其实并不懂这些深奥的易学理论吧?我叔叔说他就是天桥下摆摊混饭吃的……当然当然,我们做事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只是在处理紧要大事上,希望他别糊弄人,我是无所谓了,不过你也知道家里的长辈,他们很信这些的,我今天都快被骂死了……」 担心自己的坦言会惹聂行风不快,陈文靖在对面啰啰嗦嗦说个没完,这让聂行风很庆幸现在张玄不在车里,否则以他的个性,会直接弄两个小鬼去吓唬陈文靖一场,让他切身体会到自己不是混饭吃的。 「文靖,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聊。」打断他的唠叨,聂行风说。 陈文靖想了一下,「我还在处理张玄扔下来的麻烦,现在差不多快忙完了,你等我一个小时,我们在epire对面的咖啡厅见。」 聂行风的住宅周围有几家咖啡厅,epire酒吧对面那家算是比较大的,他答应了,收线后开车来到咖啡厅。 跟陈文靖约定的时间还早,聂行风取了报纸靠在视窗边品咖啡边看报,不过陈文靖爽约了,聂行风一直等到傍晚太阳落山,陈文靖都没出现,打电话也接不通,看看天色已晚,聂行风只好发简讯给他,说自己先回家,如果时间空下来,请他跟自己联络。 出门时,聂行风发现街道对面的酒吧没有亮灯,他开车经过时又特意看了一眼,见酒吧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初九是有急事出远门了吗? 把车开过去的时候,聂行风暗自想道。 +++++ 跟外面的寂静相比,张家就显得相当热闹了,大家都刚坐下开始吃晚饭,见聂行风回来,钟魁跑去厨房帮他拿了碗筷,张玄端着碗在他身旁坐下,问:「有什么收获?」 聂行风摇头,汉堡也跟着在水晶灯上摇头,证明自己有多么力挺董事长大人——董事长都打听不到的事情,它当然也打听不到了。 见他们都这种反应,张玄泄了口气,巴掌往桌上一拍,豪气干云地说:「看来还是要我张天师亲自出马才行啊!」 「主人,打听情报这种事哪用得着您呢,也许那位员警先生会带来什么好消息。」银白盘在弟弟的肩上,温声向他说道。 下午聂行风走后,魏正义也离开了,目的跟聂行风一样,不过他是员警,又有身分背景,所以张玄想让他出马会更稳妥些,可是到这个时候了,魏正义还没回来,打手机也没人接,不知道他在警局磨蹭什么。 「员警叔叔现在很糟糕。」大家谈论的话题引起了娃娃的兴趣,啃着小叉子上的生菜说。 「你怎么知道?」 钟魁问出了大家的心声,眼神齐刷刷地落在娃娃身上,不过娃娃眼睛里只有饭食,随口说:「感觉啊。」 虽然娃娃还是个孩子,但他在某些地方的灵感度远远超过在座这些有道行的人,张玄立刻警觉起来,跑过去问:「他有危险?」 「唔……」娃娃想了想,摇头,「没有被狼狼咬,但他很生气。」 生气对于魏正义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尤其在跟乔搭档后,张玄放了心,汉堡却在灯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看样子是混黑道的家伙回来了。」 乔回来是好事,他们现在被好多麻烦缠,身边的人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相对来说,乔还是很有担当的,听了汉堡的话,张玄开始愈发期待乔的出现了。 +++++ 魏正义直到快半夜才回来,一进门便扯着嗓门喊:「有给我留饭吗?我快饿死了! 」 钟魁本来要回房的脚步折了回来,去厨房帮他拿饭,不过饭菜剩的不多,他全盛出来,热了一下,端给魏正义,说:「就这些,要是不够,我帮你去小七买。」 「够了够了,今天光吃气就吃饱了,奶奶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算计我,我不会放过他!」 「是乔瓦尼·伯尔吉亚先生得罪你了吗?那你的反报复行为将任重道远啊。」一听有爆料,汉堡第一个飞过来,在魏正义面前的桌上踱着鸟步,乐呵呵地说。 一定不是乔,否则魏正义要做的是直接反击过去,而不是跑回来发泄。 张玄过去把碍眼的鸟类动物拨到一边,问:「你也在警局碰壁了?」 「碰壁算什么?我被关禁闭!一关关了我八个多小时,毫无理由的,还把我的手枪也缴了!」一想到今天受的气,魏正义就火大,吃着饭气呼呼地说。 说起来他比聂行风倒楣多了,去了警局后,发现以前的同事调走了十之八九,同部门的大部分都不认识,他亮了警证,刚开口问了两句最近的案子,就被某位员警请进审讯室里关了起来,缴了他的手枪警证不说,还让他交代去意大利后的经历。 魏正义出身高官世家,长这么大除了乔外,谁敢给他脸色看?要不是对方是同事,他早拳头交流了,当下拍桌子发火,让他们叫局长过来,却被告知局长去外地开会,这里现在一切事务都交给他们的上司处理,现在他们上司要魏正义的资料和行动报告,他就必须交代,否则就是心中有鬼。 对方态度严厉,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魏正义,这位二世祖倔脾气一上来,局长的面子都不给,哪会把一个没露面的上司放在眼里?看出他们在故意针对自己,魏正义就开始跟他们胡扯瞎扯,偏偏一说到工作上的事就马上回避,最后把对方都搞累了,一气之下把他扔在审讯室里,一关就关了八、九个小时,连晚饭都没给他吃。 最后他总算被放出来了,却被婉转告知近期局里要对各位员警进行例行调查,希望他配合,不要擅自行动等等,手枪被没收了,只把警证还给了他。 于是,他就这样什么都没打听到,还差点被当作嫌疑犯扣留,而上头连个基本的扣留原因都没说。 听完魏正义的抱怨,汉堡讥笑起来,「完全不把你这个二世祖放眼里,难道是你们魏家要垮台了吗?」 「当然不是!」 不过暂时跟父亲联系不到,魏正义也没办法,气愤愤地嚼着菜,嘟囔:「我一定要会会这个上司,找个机会把他拉下来!」 虽然被无故关押让人很郁闷,但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张玄让魏正义暂时住下,别乱走动,免得再被警局某些人盯上,都交代完后,他上楼回房,聂行风跟在他身后,说:「我这几天不去公司了,今晚我来陪娃娃吧。」 「不要!」张玄断然否决:「娃娃是我的,董事长你不要跟我抢干儿子的监护权!」 哈,什么时候侄子变儿子了?在连聂睿庭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聂行风没跟张玄抢,好笑地停下脚步,看着他走进娃娃的房间,叮嘱:「那你小心,有事记得叫我。」 「喔。」 张玄根本没把聂行风的提醒放在心上,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戳戳娃娃的小胖脸蛋,又捏捏他的手臂和腿脚,熟睡的孩子乖巧地听任他的摆弄,张玄戳了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 娃娃的灵力、感应力、爆发力都非比寻常,要是好好训练一下,他将来一定可以在天师这一行里成为个中翘楚的,可是想想娃娃的身分,张玄放弃了——聂家的独苗,聂氏财团的唯一继承人,爷爷一定不会允许娃娃跟着自己混的。 所以,做人还是务实些,早点搞清楚娃娃的身分,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才是正题。 当晚,娃娃睡得很香,一觉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又在同一时间把张玄叫了起来,等张玄把孩子的事情都打点好后,早饭时间已经过了,聂行风翻到早报的讣告栏给他看,上面登了林纯磬过世的消息。 「要去吊唁吗?」魏正义问。 「当然要去,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是真死还是诈死。」 张玄说完,转头问坐在自己身旁的孩子,「是不是,娃娃?」 「喔……」 娃娃吃完饭,跳下椅子跑去客厅玩他的玩具火车,张玄的话他根本没在听,一个人玩得很起劲,嘴里还嘟囔着,「狼狼又咬人了,坏狼……」 在此之前,大家还会把娃娃的话当成是孩子的呓语,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件后,谁也不会再这样想了,张玄对聂行风说:「尽快跟二少约个时间,让他交代清楚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 只怕问了睿庭,他也不清楚细节,否则颜开也不会在娃娃有异常时,要去找他的母亲询问了。 林纯磬的灵堂设在次日,他生前交友广泛,再加上在灵学界的地位,当天来吊唁的人非常多,聂行风避开了祭拜的高峰,隔了一天才去林家,不过到达后,他发现客人依旧很多,林家附近的空地上还专设了临时车位,以对应众多的客人。 魏正义把车停好,张玄抱着娃娃下了车,小孩子也穿了一身肃穆黑衣,打着黑领结,肩上斜挂着配套的小布袋,下车后好奇地左右张望——对于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来说,来灵堂吊唁的确是少有的经历。 对张玄这种凡事都带娃娃参加的做法,聂行风抱听之任之的态度,反正张玄正在兴头上,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而且他觉得张玄这样做,一个更主要的目的是把娃娃当猎犬,利用孩子的灵异雷达来帮他做事。 往林家走的时候,聂行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文靖发来的简讯——在他几次去电和发简讯后,陈文靖终于有回应了,说自己昨天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赴约,请聂行风见谅,又说外地的医院出了状况,他需要马上赶过去处理,近期无法回来,让聂行风不用找他,至于做冥寿的事,因为错过了吉时,所以暂时不做了,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聂行风看完,把电话打过去,听到的却是关机的电子语音,张玄问:「怎么了?」 「没事。」 林家到了,出于礼貌,聂行风切断了手机电源,随其他来吊唁的客人走了进去。 林纯磬是独身,生前过得奢华,住家也是照传统的院落格局建造的,房屋红砖碧瓦,相当的讲究,他门下弟子众多,披麻戴孝在灵堂前接受众人祭拜的都是弟子们,前堂灵棚也搭得相当大,占了两个院子,里外用锡箔包得严严实实的,远远看去,华丽如宫殿。 聂行风把礼金交给了知宾,看到礼包上面的名讳,知宾很恭敬地请他们去灵堂,堂前两旁跪了几位林纯磬的得意弟子,看到聂行风来祭拜,大弟子林麒敲响灵案前的铜磬,向他们回礼。 林纯磬的棺木摆放在灵堂后方,是上等的漆红柏木,棺盖尚未上钉,为来吊唁的人可以见上过世人的最后一面,有不少祭拜的人都会再去棺前拜一下,不过入殓仪式时间比普通的要早许多,张玄在灵前祭拜完后,小声问旁边的弟子。 「怎么这么快就入殓?」 「这是师父生前的意思。」 生前所说?难道林纯磬一早就料到自己将死于非命? 张玄疑惑不解,随弟子来到棺柩前,娃娃却不知道怎么了,抓着灵堂的帏帐,不再往前走,他好像对棺木有点感兴趣,从帏帐后探出头,想凑过来看,却又不敢靠近,不知所措之下嘴巴瘪了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魏正义急忙把孩子抱了出去,张玄猜想娃娃可能是发觉到了什么,不过现在他无法追上去询问,站在棺柩前向里看去,就见林纯磬一身寿衣躺在棺里,神情安详,乍看上去,身上没有外伤,只有眉间黑气颇重,左手小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小的银戒。 那团黑气证实了林纯磬不是正常死亡,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张玄很想把手伸进去,直接感应一下他死前的经历,可惜这里各个都是道中高手,轮不到他来卖弄,另外,林纯磬的银戒也太刺眼,让他忍不住盯了很久,直到聂行风碰他,他才回过神,发现身后站了好几位等待祭拜的人。 聂行风道了声失礼,拉张玄出去,灵堂外刚好有一行人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身墨黑唐装,举止沉稳笃定,看气度便知出身显贵,他身后几人看上去也道行不浅,走在最后的是几个年轻人,张玄居然认识,就是在路上拦截素问的那些人。 看到张玄,那个女生也是一愣,不过在灵堂上不便喧哗,她看看身旁的男人,男人的注意力却放在聂行风身上,盯着聂行风看了很久,直至两帮人擦肩而过。 经过时,聂行风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浑厚罡气,虽然来祭拜的人中不乏修行之人,但这么正统的气息却不多见,他稍微留意了一下,男人觉察到了,脚步微顿,轻声问:「你就是聂行风?」 问得直接到失礼的程度,聂行风却没在意,点头称是,男人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叫张正。」 「张正?」张玄听到了,念叨着往前走,随口问:「是谁啊?董事长你认识?」 普通又陌生的名字,却有种奇特的吸引力,挑起了聂行风前不久才淡下的记忆,看到张玄一副懵懂表情,他很无奈,张正这个人跟他没交集,但张玄却应该再熟悉不过——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在追云峰上携手游玩的两个幼童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难道张玄都忘记了? 张玄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嘟囔了两遍,注意力马上转去了别的地方,左右看看,问:「娃娃呢?」 「跟魏正义在一起。」 有魏正义看着娃娃,聂行风没担心,但两人还没走出前院,迎面就看到魏正义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叫:「师父,董事长,你们有没有看到娃娃?」 「娃娃不是跟你在一起?」 被问到,魏正义马上露出一脸惨了的表情,嗫嚅:「刚才一出来,小东西就跑没影了,别看他腿短,跑得比豹子都快,一眨眼就消失了,我还以为他是回来找你们了。」 如果换了以前,张玄一定一道玄雷符飙过去,让魏正义尝尝被雷劈的滋味,不过在带了几天孩子之后,他深有感触——看孩子比看鬼难多了! 「我们分头找。」 张玄让魏正义去前院,自己跟聂行风又折回后院,并拜托知宾帮忙寻找,因为来吊唁的人很多,两旁偏院里搭了数个祭棚,有在偏院祭棚上祭的,也有专供来客休息品茶的,要在来往人群里发现一个孩子,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两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张玄有些急躁起来,正要跟知宾要个喇叭筒,准备像商场那样来个广播找人,就见聂行风拉住一个经过的弟子,问:「你们师父是在哪间房里过世的?」 问题很唐突,不过弟子跟随林纯磬已久,有几分眼色,见聂行风气度不凡,不敢得罪,指了指后面院子,含糊说:「是在师父的书房里。」 张玄听聂行风那样问,马上就明白了,立刻跑了过去,两人来到后院,后面院落分隔成好几个小院子,看不出所请的书房是哪间,聂行风随便走进其中一个院子,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小影子在前面晃动,依稀是娃娃。 「娃娃!」 听到张玄的叫声,小孩立刻撒腿就跑,张玄几步追上,扯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沉着脸骂道:「跑什么跑?见鬼了!」 娃娃被张玄吼愣了,啜着手指不作声,张玄抱起他往回走,继续训道:「来时我有没有交代你要乖乖听员警叔叔的话?为什么偷跑?再敢不听话,信不信我关你进小黑屋!」 「是关狼狼的小黑屋吗?」娃娃还不知道张玄在生气,拍着手很开心地说:「好啊好啊,娃娃要去小黑屋。」 「什么关狼的小屋?是在这里吗?」 「不是这里,是大院子,有很多东西的房子,唔……」 张玄被孩子夹缠不清的话弄糊涂了,皱眉看聂行风,聂行风问:「娃娃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嗯……」娃娃看看聂行风,歪歪头,又转头看前面的院落,说:「来找你啊。」 小家伙居然学会撒谎了,董事长根本就一直在灵堂,跟自己在一起的好不好? 张玄火了,正要教训他,被聂行风用眼神拦住,就见娃娃像是自己也搞不明白似的,来回张望着,嘟囔:「两个董事长……」 「娃娃有看到我?是在哪里?」 「那里!」娃娃小手一指远处的房子,脆生生地说。 张玄抱着娃娃来到他说的院子里,里面有间房子大门紧闭,上面贴了封条,他上前一看,封条上盖着警方的印章,看来这就是林纯磬过世的房间了。 他伸手想撕封条,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现在警方处处在针对他们,他不想节外生枝,问聂行风,「怎么办?」 「先跟林纯磬的徒弟商量一下。」 聂行风的想法跟张玄一样,见娃娃探身趴在毛玻璃上往里看,他问:「娃娃有看到什么?」 「他们在吵架,有人摔倒了,呜……」 娃娃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不看了,飞快地趴回张玄的怀里,像是很害怕似的把他抱得很紧,张玄忙带他离开那栋房子,又用眼神询问聂行风,聂行风说:「别逼他,我们自己查。」 第九章 聂行风打算再跟林麒询问一下林纯磬出事时的状况,谁知刚走出偏院,就见几个年轻人迎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将他们截住,领头的是曾向张玄甩过飞刀的那个。 「又是你!」看到张玄,谢非不屑地撇撇嘴,「你也算是修道之人,怎么总跟鬼怪混一起?把你抱的鬼娃交出来,我们不跟你计较,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如果你还是像上次那样甩飞刀的话,那还是省省吧。」 再次被削了面子,谢非的脸胀红了,指着张玄叫:「道门败类,你到底师传何门?竟敢光明正大地用邪术养小鬼!你要是还算是道家弟子,就马上把小鬼处死!否则所有修道之人都容不下你!」 娃娃的确是鬼胎所结,所以说他是鬼娃也没错,但张玄无法容忍别人这样叫娃娃,对聂行风说:「董事长,我现在心情很不爽,要是过会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还请担待。」 「要不要出去教训?这里毕竟是林先生的灵堂,弄脏了对他不敬。」 张玄本来一肚子火,听了这句话,火气顿时消了大半,真是只肚子超黑的招财猫,不动声色地讥讽人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果然,听了聂行风的话,那几个人马上沉不住气了,一齐冲上来,想从张玄手上把娃娃抢走,张玄就等着他们先动手,等对方靠近后,他把娃娃转给聂行风,抬腿一脚踹了过去,为首的那个武功还不错,及时躲开了,跟在后面的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张玄一脚踹在肚子上,飞出去后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邪道,你还敢还手!」 见同伴被打,谢非火了,边骂边挥拳痛击,张玄接招,顺手解决了两个在旁边帮忙的家伙,笑嘻嘻地说:「错!这不叫还手,这叫揍人!」 张玄拳脚上的功夫比他的法术要靠谱太多了,几招就把来挑衅的家伙都撂倒在地,谢非见势不妙,忙掏出道符想对付娃娃,张玄看到了,脸色沉下,用脚挑起地上一颗小石子甩了过去,正中他手腕,他痛得嚎叫着跪了下来。 「住手!」 有人匆忙赶来,阻止了张玄,是刚才跟他们打过照面的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身后的女生看到谢非被打伤,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林纯磬的大弟子林麒也率人赶来,怕他们再动手,林麒快步走到聂行风身旁,说:「聂先生,都是误会。」 聂行风还没回应,谢非先叫了起来,「不是误会,这个家伙之前就阻拦我们抓妖,还养小鬼,我们本来好言好语想劝他把小鬼收了,他不仅不听,还先动手打人,师父……」 他把头转向身旁穿黑西装的男人,男人沉着脸不说话,聂行风怀里的孩子他也看到了,的确不地道,而且不管怎样,自己的徒弟被当众打伤,他面子上也过不去,但是看聂行风气度不凡,在没得到师兄的许可之前,他不敢乱来。 谢非误会了男人的反应,以为他不信,急忙说:「是师妹说这孩子有问题的,师妹灵力过人,她不会看错!」 女孩见谢非在张玄手下吃了两次亏,也觉得不忿,指着娃娃附和说:「是啊是啊,你们看他天灵晦暗,魂魄飘忽,明明就是小鬼,如果不及时除掉,到时戾气大发,一定会作乱的。」 「这意思是说我们在场的人修为都不够,看不出来是吗?」 林麒冷笑反问。 对方虽然有些来头,但跟聂家还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所以林麒很自然地站在聂行风这边,听了这明显偏颇的话,少女很生气,正要反驳,被戴眼镜的男人拦住,他走到聂行风和张玄面前,向他们稍作打量,然后堆起笑脸,说:「在下张雪山,门下弟子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如果说在这之前聂行风还稍有疑惑的话,那么他现在可以十分肯定这个男人的身分了,一别经年,张雪山胖了许多,脸上多了副眼镜,让他看起来更随和,但聂行风忘不了当年他们为了拿到索魂丝,师兄弟联手对付张三的情景,再看另一个人,依稀是姬凯的模样,原来来挑衅他们的是姬凯的弟子。 既然他们都出现了,那之前那个穿唐装的便该是张洛了,聂行风对这些人没什么好印象,很冷淡地说:「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 张玄诧异地看聂行风,他对聂行风太了解了,别人也许觉得这是普通的客套话,但他可以从聂行风稍微不同的语气里捕捉到他的不悦,眼神重新落到张雪山和姬凯身上——对进入魇梦的聂行风来说,这些人才分开不久,但对于张玄,他们则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脑海中完全没有追云峰上那些人的容貌了,不过名字他是记得的,张雪山,在辈分上排,该是他的二师伯。 没有得到同样热情的回应,张雪山毫不在意,笑眯眯地问张玄,「听说你叫张玄?我曾有位师侄也叫张玄,分开了二十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张玄心念电转,脸上堆起笑容,回道:「我就是曾被你们联手杀死的张三的徒弟,二师伯,别来无恙啊?」 张玄说得很大声,周围除了张派弟子外,还有一大帮林纯磬的徒弟,听了这话,大家都面露诧异,饶是张雪山表面功夫做得好,此刻也不免尴尬,女生跑过来,满是敌意地盯着张玄,喝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天师除魔卫道,怎么会跟你这种邪道同门?」 「好像先叫师侄的是这位老先生吧?」张玄一脸无辜地指指张雪山,「我顺他的话说而已。」 「以前的事都是误会,我们暂且不提。」 张雪山不愧是老狐狸,趁女孩打岔将这个微妙话题推开,眼神瞟过聂行风怀里的孩子。刚才他们打架,娃娃都看在眼里,两眼亮晶晶的兴奋得不得了,但跟张雪山的眼神对上,他立刻不高兴了,头一扭,趴回了聂行风的怀里。 张雪山却十分仔细地打量娃娃,那眼神让张玄想起当年他们初见时,张雪山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充满算计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却被张雪山拦住,指着娃娃说:「不过我女儿没说错,这个孩子是鬼婴,没投胎就直接出生,养小鬼是违反修道宗旨的,看在同门分上,我劝你把这孩子留下来,以免一错再错。」 「二师伯,你是不是越老越练回去了,谁说他是鬼婴?你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小鬼吗?」 张玄不咸不淡地呛了张雪山一句,让聂行风把孩子抱到灵棚外阳光普照的地方。通常小鬼是不能直接晒太阳的,不过娃娃刚好跟普通小鬼不同,他最缺少的就是阳气,看到阳光后更精神,冲张玄扬手叫道:「玄玄,玄玄,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这一招让众人无话可说,张玄得意地挑挑眉,说:「我儿子哪点像小鬼了?班门弄斧,也不怕让人笑话。」 张玄说话时还故意瞥瞥林纯磬的众位弟子,暗示张雪山等人不懂事,跑到林家家里来滋事,把问题踢给林麒后,他转身离开,刚好魏正义转了一圈回来,见娃娃没事,先是松了口气,又看到张玄和聂行风被一帮人围着,他小声问:「怎么回事?」 「有人大白天的想把娃娃抢走,你看要不要把他们带去警局备个案?」 魏正义还没摸清状况,但听了张玄煞有介事的询问后,他很配合地说:「可以啊,最近这类案子不少,我们怀疑是集团作案,不过既然是来祭奠林先生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想应该是误会吧?」 他说着话,还故意上下打量张雪山等人,见他是员警,张雪山不想多生事端,没再阻拦,张玄也见好就收,带娃娃离开林家。 谁知他们出了门,向前没走多远,身后传来脚步声,张雪山等人又匆匆追了过来,为首的是姬凯,身旁还跟着林麒,见林麒脸色古怪,聂行风就知道出状况了,他停下脚步,静观对方的举动。 姬凯带着谢非上前把他们拦住,指着娃娃问:「这孩子是先前在网上流传的狼孩吧?连藏獒都能一口咬死,你们还敢信誓旦旦地说他不是鬼?」 虽然聂行风让人封锁了网站上有关娃娃的爆料,但网路讯息流传太快,总会有漏网之鱼,姬凯就是找到了这则带照片的新闻,生怕大家不信,他把手机的画面调大,亮给众人看,见聂行风沉默不语,他冷笑:「没话说了吧?这些在场的可都是修行之人,不会连这孩子身上的鬼气都看不出来。」 「上面写这孩子是谁了吗?谁能证明他是娃娃?」张玄反问:「这种ps的照片网上到处都有,信才有鬼。」 「你……」 姬凯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聂行风打断了,温声说:「这位先生,我觉得你过于激动了,这里是林家,今天在举办林先生的丧事,你在林家大门口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是没把林派一门放在眼里吧?」 聂行风说话温和有理,但轻易就让姬凯陷入困窘,顺便还拉了盟军进来,果然,听了他的话,林家弟子各个面露不快,虽然没开口,但希望他们马上消失的表情不言而喻。 姬凯在场面上的应对远远不如张雪山,但弟子被揍,他憋了一口气,不发泄出来实在不甘心,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让他借题发挥,哪肯放弃?冷笑道:「养小鬼有违天道,相信林先生在世,一定也会同意我们把这个小鬼解决掉,否则将来他伤及无辜,后患无穷!」 「不用等将来,前不久东郊就有人被虐杀,满地的血和阴气,一定是这小鬼做的,师伯,请允许我们将这小鬼就地正法!」 见其他人观而不语,谢非急了,率先挺身而出,又转头询问张雪山,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连身旁女孩用眼神制止都被他无视了。 「喂喂喂,你们是从外星球来的吧?还是电玩打多了,分不清网路和现实?」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魏正义忍不住了,掏出刑警证在众人面前一亮,打着官腔说:「这里是讲法律的,别一口一个就地正法,杀人偿命的懂不懂?而且,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请不要大肆宣扬伤害事件,你们这种煽动性语气已经触犯法律了,我可以视情节轻重以扰乱治安罪拘留你们。」 「警官先生你在吓唬人吧,还是……」 「砰!」 谢非的话被枪声打断了,声音很小,但造成的爆发力却一点不小,他肩上的装饰钮扣被打飞出去,肩头也被气流震得一阵酸麻,他痛得捂住肩膀,惊怒之下,把想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突然遭受枪击,为免有人再把枪口对准自己,大家都急忙退开,凝神左右观望,不过周围没有可疑之人,只有对面停了一辆纯黑的加长宾士车,一个全身黑衣的金发男子靠在车门上,发现大家注意到自己,他把墨镜摘下来,在手里随意摆弄,淡淡道:「我不喜欢多说废话,所以,马上滚!」 「你是什么人?敢在……」 另一名弟子的话也只说了一半,就被再次传来的枪声打断了,这次子弹打中的是他的裤管,裤管被射穿,如果再歪个几毫米,射穿的就该是他的腿了。 这次再没人敢多话了,大家都注意到男子身后那辆车的车窗稍微打开,特制的车窗让他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可以想象得出,在玻璃的另一边,正有人举着枪口对准他们,随时等待射杀。 见成功震慑住了众人,男人很满意,走过来,微笑说:「我是来祭拜林先生的,在他的灵堂前,我实在不想做些见血的事,不过如果有人先挑衅的话,我也不介意成全他。」 男子个头瘦高细挑,五官深邃,举手投足中流露出的优雅贵气在无形中表明了他的出身,他并非亚裔,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走近了,笑吟吟的表情像是在跟朋友开玩笑。 在场各位都是修道高手,但道法再高深,也不能跟真枪实弹相较量,所以任他嚣张,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只有魏正义忍不住冲上前,一拳头砸过去,骂道:「乔瓦尼,你闹够了没有!?」 令人担心的子弹没有再射来,乔只是微微侧身躲过了魏正义的拳击,又顺势压住他的手臂,将他拧到一边,淡淡说:「我现在很不爽,别惹我!」 想到上次枪击事件的误会,魏正义气势顿弱,低声说:「师父和董事长在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你这样惹是生非,也不怕给师父找麻烦?」 「哈,我一直以为师父最喜欢的就是麻烦了。」 乔松开手,银眸一瞥,用眼神指令魏正义退开,见魏正义似乎想反抗,他又微笑说:「不想我再惹事,就乖乖听话。」 和善的笑,却看得魏正义冷汗直冒,立刻「乖乖」退到一边,他知道如果真惹这位混世魔王不痛快了,林家这个灵堂可能要顺便再加上别人的。 把魏正义镇住后,乔走到姬凯面前,说:「我叫乔瓦尼·伯尔吉亚,张玄是我师父,我不懂你们这里的正邪之分,也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我做人的宗旨是,惹到我的,正道也好,邪道也好,都要去黄泉道,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伯尔吉亚家族的势力近年来在国内发展很大,听了乔自报家门,姬凯没敢再针锋相对,他不想惹黑道的人,但他的徒弟谢非却沉不住气,不敢直接跟乔叫嚣,只好问魏正义,「员警不是保护民众的吗?现在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开枪行凶,为什么你不管?」 他是不管吗?他是根本管不起! 魏正义摸摸鼻子,仰头看天,他看得出这帮人跟张玄有渊源,所以不管是张玄还是聂行风,都不方便跟他们直接对呛,这时候有着黑道身分的乔出现得非常及时,所以他决定把主动权让给乔,让他胡作非为去。 气氛陷入僵局,姬凯等人有心想捉娃娃,却因为乔的突然出现而被迫中止,张雪山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家弟子又袖手旁观,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们初来乍到,这样僵持下去对他们没好处,便走上前来当和事佬,说:「看来一切都是误会,都怪我们平时教导弟子要除恶务尽,他们又很少跟外人接触,目光短浅,不懂得处事道理,得罪之处,还请聂先生不要见怪。」 刚才张雪山绵里藏针的逼人态度完全不见了,一句话就将问题全推到了门下弟子身上,向聂行风含笑道歉。 事关娃娃,聂行风也不想再多做纠缠,见张洛带张正刚好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他明白了张雪山前倨后恭的原因,心里一动,把娃娃放到地上,指着张洛对他说:「这位先生是张派天师的长辈,娃娃去见个礼。」 张雪山脸色一变,被无视还是小事,聂行风的做法根本是在当众点明张洛的身分,只要张洛不针对娃娃,那么刚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理取闹,这也间接让大家看到他们的掌门对娃娃的存在是认可的,今后他们再找这孩子的麻烦,就是无视掌门的态度,同样会被同行耻笑,这招一石二鸟用得很适时,有这样一个人做张玄的朋友,看来今后想要夺回索魂丝,更是难上加难了。(書香門第) 娃娃听从聂行风的吩咐,走到张洛面前,仰头冲他叫:「爷爷好。」 张洛刚才祭奠完毕后,跟林纯磬的弟子聊了些事情,所以出来得较晚,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路边围了一大群人,他已经认出了张玄,这位俊秀男子让他不免记起曾经的那段往事,看到娃娃一脸童稚地跟自己打招呼,爱屋及乌,他忍不住摸摸孩子的头,问张玄,「你儿子?」 「我干儿子。」 追云峰上众人一齐围攻张三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张玄对这些人都没好感,不过张洛的变化让他很意外,跟其他人相比,张洛老得最快,眉角微垂,两鬓霜华,透着岁月刻下的沧桑之气,难怪刚才他没有认出来了,在他记忆里,张洛一直是那个儒雅稳重又有些优柔寡断的男子,他无法跟眼前这位老者联系到一起。 「很可爱。」 张洛在口袋里摸了摸,今天他是为祭奠而来,身上没带多余饰物,便把坠在钱包上的一块玉石解下来,递给娃娃。 玉石中空,里面刻有辟邪法咒的微雕,见张洛将随身带了多年的白玉送人,弟子们都露出惊异神情,两位师父前后表现出的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们无法确定这孩子的真实身分了。 白玉递到面前,娃娃没有接,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说:「长辈给的见面礼,收下吧。」 「谢谢爷爷!」 娃娃把玉放进挂在肩上的小布袋里,跑回张玄身边,看着张玄,张洛眼神有些飘忽,说:「当年你师父带你上山的时候,你比这孩子大不了多少,你师父……他还好吧?」 「早死了,当年上了追云峰,他就再没下来。」 张玄说完,就见张洛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他的心一跳,原来当年张洛等人并没有找到师父的尸体,甚至以为他还活着,所以,师父很有可能还活着,在他们卜算不到的地方! 张正走上前,看着张玄,眼神在打量中变得迫切,按捺住激动,问:「张玄,你还记得我吗?」 张玄正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假设心烦意乱,随口问:「你谁啊?」 他问完,就见张正表情黯淡,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只好贴心地追问:「你是那个没礼貌来抢我儿子的家伙的师兄?」 带了一大串定语的答案,可见在张玄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他的存在,哪怕他主动询问,换来的也只是个不肯定的回答。 张正很无奈,他其实希望张玄可以自己记起来,那至少表明他们的友情曾经是存在过的,但结果让他很失望,恍惚着自报家门:「我是张正,二十二年前,在追云峰上我们还一起玩过。」 「喔。」张玄皱眉想了一下,「好像是有。」 淡漠的反应,让张正再次被匆击到了,很想揪住张玄的肩膀用力摇,大声吼他——当年为了跟这个唯一的朋友玩耍,他还违背师门禁令,带张玄去后山禁地,后来被叔叔责骂,罚他在山顶面壁了一整个月,可是这家伙居然完全不记得了,把他这个朋友忘得一干二净! 张正的愤懑之情太强烈,张玄感受到了,问:「有问题吗?」 「没有!」张正眼中浮出的激动色彩被漠然盖住了,把头别开,不再说话。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搞不清张正忽冷忽热的态度,张玄也没再往心里去,抱起娃娃,跟张洛道了告辞,叫聂行风离开,谁知一转身,迎面正碰上马灵柩,他身后还跟着钟魁,另外随马灵柩同来的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男人,竟然是跟他们分别不久的萧兰草。 萧兰草的工作不在这一区,一看到他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张玄心中就警钟大敲,这家伙太滑头了,见到他准没好事,正要发问,钟魁先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张玄,董事长,这么巧你们也来了?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灵堂是摆在外面的吗?」 钟魁最大的本事不是破坏气氛,而是他永远都不在状况中,热情的态度像是他们久别重逢似的,天知道他们才分开几个小时,早餐还是在一起吃的! 张玄的话被他打断,气得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经姬凯等人一闹,把个好好的丧事搞得一团糟,林家弟子们对他们的态度很不友善,本来连客气话都不想说,就要回去,却在看到马灵柩后停下脚步。 马灵柩跟林纯磬认识,又是有头脸的人物,林麒不敢怠慢,主动迎上来打招呼,马灵柩跟他和聂行风寒暄过后,眼眸掠过张雪山等人,最后在张洛身上定住,问:「这几位是……」 「同道中人。」 林麒没报他们的名字,只因每天来祭拜的人太多,他也记不太清楚,姬凯却认为这是故意在给他们下马威,不屑地哼了一声,张洛却没在意,既然被问到了,他便掏出名片递给马灵柩。 「在下张洛,早年入张派天师门下随师学道,现在经营木材家具生意,最近刚把生意转到这边来,今后还请多指教。」 「我叫马灵柩,为人做牛做马的马,灵柩素问的灵柩。」 别具一格的自我介绍,张洛微微一愣,眼前这个男人不像是修道人,举止却飘逸轻灵,带着修行之人才拥有的气息,他不了解对方的身分,也无法试探其修为的深浅,但男人眼眸清亮,充满诚恳的微笑,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说:「幸会幸会。」 「马先生这个名字不太为人所知,不过如果提到haas·cray的话,相信大家就很了解了。」 对于崇拜的偶像,钟魁随时不忘把马灵柩的国际设计大师的身分介绍给大家,他掏出名片递给张洛,顺便也给了张雪山和姬凯,见他热情地挨个派发,完全无视自己的阴鬼身分,张玄很想冲那几个找事的人大叫——你们不是想捉鬼立身扬名吗?刚才的威风哪去了?这么大一只白目鬼,赶紧捉了去! 不过不知道是钟魁的身分太隐晦,还是姬凯等人的道行太浅,谁都没找他的麻烦,张玄看得没趣,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就被萧兰草追上来叫住了。 「过会儿能麻烦载我一程吗?」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29节 「你自己没车?」 「我是搭马先生的车来的,他接下来另有工作,跟我不顺路。」 抱歉,我们跟你也不顺路。 没等张玄吐槽,聂行风先开了口,看了看在远处跟乔争吵的魏正义,说:「我们正好缺个司机,如果你不介意开车的话。」 萧兰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聂行风见状,抬步便走,萧兰草急忙叫住他,微笑道:「很荣幸为聂总裁开车,不过请等我十分钟。」 等他离开,张玄埋怨聂行风,「小兰花这家伙不怀好意,董事长你干嘛理他?」 「有些事需要他帮忙,再说,乔来了,你还指望魏正义继续开车吗?」 这话说得也对,看着魏正义灰溜溜地跟着乔走过来,张玄就知道,乔肯定不会把这个使唤顺手的师哥仆人放回来了。 第十章 「师父,聂。」乔已经让属下撤了枪,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 「真够狠的,一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你就不怕被人密报去警局。」张玄训完,看看魏正义,「你师兄最近水深火热的,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了。」 乔完全没把张玄的训斥当回事,说:「密报才好玩,我这次回来准备多住段时间,正觉得我聊呢。」 「乔瓦尼!」旁边传来魏正义恶狠狠的警告声。 乔心情正好,没跟他计较,对聂行风说:「我刚打听到一些消息,挺有趣的,晚上回去聊,我先去祭拜一下林先生。」 「黑手党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魏正义低声嘟囔。 乔想是没听到,问张玄,「好久没跟师兄交流感情了,有点想念,师父,我可以带他走吗?」 他指指魏正义,张玄立刻点头,做了个请请请的手势,魏正义被明目张胆地卖掉了,想象了一下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他的脸垮了下来,却在乔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跟着他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叫声,他转过头,就见娃娃趴在张玄怀里,小手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口形说:「礼物!礼物!」 啊对,不说他都忘了,为了道歉,他有特别给乔准备礼物,还好为了以防万一,他有带来。 魏正义忙跑回车里,拿了随身的背包,乔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皱起眉,不悦地等他回来,才跟他一前一后进了林家。 姬凯已经坐回到车上了,看到这一幕,他懊恼地说:「他们关系不错,这次难办了。」 「蠢货!」坐在后座上的张雪山收起笑脸,狠狠地骂道;「你教出来的徒弟也各个跟你一样蠢!明目张胆地区找张玄的麻烦,以后还怎么夺回索魂丝?」 被劈头盖脸地痛骂,姬凯本想反驳,但想想今天的事,的确是因为自己没沉得住气搞出来的,只好小声说:「谁会想到那神棍三教九流都有交往,而且那孩子有问题,大家都看得出来……」 「那又怎样?你没看到张洛的态度吗?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们在挑衅!」 「那……林家和张玄两边都得罪了,怎么办?」 张雪山一通脾气发出来后,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手在膝盖上轻轻拍着,随口说:「不得罪也得罪了,这样也有这样玩的乐趣……既然你们咬定那孩子有问题,那就把问题坐实,把他们都打趴下,索魂丝才能到我们手里。」 「可是刚才师兄……」 「有了索魂丝,还需要那个有名无实的人吗?」张雪山冷笑,说:「去打听一下那篇新闻记事是谁写的,把事搞大,那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谈的热切,谁都没觉察到在车外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人,看他的服饰,该是刚去灵堂祭拜过的客人,听完他们的谈话,男人嘴角翘起,发出不屑的哼声,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没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只有站在门口的马灵柩略有觉察,但等到他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他疑惑地走进林家,刚好跟上完香出来的乔打了个照面。 这是两人第二次相遇,跟上次一样,马灵柩像老熟人似的向乔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两人擦肩而过,危险的感觉再次带给乔,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皱着眉走出去。 「还是觉得他有问题?」魏正义追上问。 「不是觉得,是他觉得有问题。」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乔说:「我让人调查过马灵柩,却只能查到他进入设计师这行之后的经历,之前的履历都是假的。」 乔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一个让他感觉到危险的人物,哪怕毫无交集,他也会全面调查清楚,但一伯尔吉亚家族的情报网,居然查不到马灵柩更早的记录,这让他对这个人更多了一分忌讳。 「我听师傅稍微提过,他好像跟川南驱魔马家有渊源。」 听了这话,乔眼神更阴沉,上了车,魏正义做到他对面,不知是不是空调开得太足,他觉得车里有点冷,再抬头看看乔,没带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他心里发虚,陪笑着:「过了这么久,那件事你不在意了吧?」 「嗯。」 「真的?」 「当然是真的。」乔的银眸扫过他,笑笑说:「我本来是要安排杀手的,是别人抢先了一步,所以你也不算是冤枉我。」 魏正义被乔笑得发毛,更琢磨不透他这话的真假,有心跟以往那样动拳头,但想到动用武力的后果,他就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从背包里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放到桌上,硬着头皮推了过去。 乔还以为魏正义会发火,已做好了防御准备,没想到看到的是摆在眼前的一个正方形礼品盒,盒子是天蓝色的,要说装的是饰物,它有点太大了,但如果是点心之类的话,它又太小,他疑惑地看着魏正义,把盒子打开,然后…… 这是什么东西啊?! 当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号骷髅头时,乔首先的反应就是他被捉弄了,拿起头颅就要扔出去,却发现骷髅头上很别出心裁地系了个粉蓝色蝴蝶结,再把头骨转过去,头盖骨上以替代符咒很清楚地刻了三个醒目的大字——魏正义。 真是有够蠢的礼物! 乔在心里骂着,手却饶有兴趣地转着头颅,微笑问:「哪来的?」 「之前冒险得来的奖品,你要是有兴趣,回头我慢慢讲给你听,这东西我刻了一晚上,算是我的替身,你以后要是生气,就冲它发吧,就是不要再动不动就派杀手吓唬人了,你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拜托!」 以魏正义的独子身份,被逼相亲的次数不会少,一想到以后每次相亲都可能被枪口指着,他就没脾气了,跟乔相处久了,他也琢磨出一些窍门,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好好求他,他多半会松口,为了减少今后的麻烦,花一晚上刻个替代品当礼物也是值得的。 听完魏正义的话,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甩手把骷髅头扔了出去,头颅在撞到防弹玻璃后,弹到了地上,然后骨碌碌滚会他脚边。作为宿主的替代品,这东西还挺好玩的,这让乔的心情稍微变好,凡是逼得太紧,只会物极必反,尤其是对魏正义这种脑袋一根筋的家伙,反正时间有得是,所以,还是慢慢来吧。 乔弯腰把骷髅头捡起来,在手里把玩着,对对面正襟危坐的人说:「看来你的经历还蛮有趣的,那就说来听听吧。」 经历了一场纷争,娃娃累了,回到车上后,就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聂行风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看着张玄轻手轻脚地给他系上安全带,又拿过小毛毯给他盖上,不由莞尔,好像自从娃娃来到他们家后,张玄做事细心了许多,以前他可不会只注意到这些细节。 「娃娃没说错,乔真的回来了。」张玄低声嘟囔。 这不奇怪,娃娃的确有许多他们无法了解的灵力,聂行风不知道这对于孩子来说是否是件好事,但不管怎样,既然这是他的宿命,那他们都会去认可并扶持的。 所以,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你好像不太记得张正了?」 「喔。」张玄想了想,点头。 要说张正这个人,作为他在追云峰上唯一的玩伴,他应该是有印象的,但偏偏记忆中张正的存在很模糊,也许是过去太久了。他只记得两人曾一起玩耍过,交情还不错,可是要问具体的交流,他脑海里就一片空白了。 但奇怪的是,其他诸如张洛,张雪山和姬凯等人,他就记得清楚得不得了,所以他得出结论——「可能他们的罪过我,所以我才会记得吧,你知道,我很记仇的。」 面对着自信满满的发言,聂行风选择了沉默,他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萧兰草很快就回来了,跳上车,先把祭拜用的纯黑外套脱下,又结果聂行风递来的钥匙把车发动起来,说:「今天可真热,还要穿这么厚的丧服,亏你们都撑得住……怎么样?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作为搭乘的答谢,我免费接送。」 「你刚调进这里的分局?」聂行风没去搭理他的话茬,问「现在重案组的最高决断者是你对吧?」 萧兰草一愣,原本准备换挡的手收了回来,笑嘻嘻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你跟林纯磐不熟,至少没有达到开几百公里的路来给他几百的程度,但作为重案组的决断者,为了调查林纯磐的死因,就很有可能借吊唁跟林家的人套近乎,你还特意跟马灵柩一起来,想借他的身份给林家施压。」 当然,最重要的的一点是萧兰草有这个能力和背景,能不动声色地把局长调开,把魏正义关那么久,而魏家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就只有萧兰草可以做到了。 「不愧是董事长,真厉害。」听完聂行风的解释,萧兰草拍拍手,以示鼓励,「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我还特意封锁了消息,没i昂到你这么快就看破了。」 「靠,原来关押魏正义,调走董事长的线人都是你做的!」 经聂行风这么一说,张玄立刻把前因后果联想到了一起,他火了,脚用力踹在前坐上,把坐在前面的人震得一晃,无奈地举起手,说,「我这也是有苦衷的。」 张玄还想再爆粗口,看看在旁边熟睡的娃娃,他忍住了,说:「先把车开出去,有什么苦衷,路上说!」 车开动后,萧兰草开始解释:「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在调查歌剧院事件时,这边也接二连三地发生恐怖事件,所以我被临时通知调过来负责这起案件,局长也是因此被调开的,我刚来,不先杀一儆百,很难镇得住这些人,至于魏正义,因为乔的事,背后说他闲话的人不少,以前都是老局长压着,再加上他的背景,所以才一直没人动他,但你们知道,在警界里,魏家也好萧家也好,都不是唯一的存在,只要有人有心挑起风波,魏正义这里就是最好的缺口。」 这里有还算说得过去,张玄问:「所以你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如果有人以为萧家和魏家内杠,跳到你这边的话,那……」 萧兰草笑得肩膀都颤抖了起来,「那一定很好玩,想一想就非常期待。」 果然是只又黑又奸的狐狸,张玄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真有人这样做的话,那他的后果一定会很惨,这让他潜意识里对萧兰草也多了一层提防——让会这样对别人,也随时会对付自己,事实证明,笑里藏刀才是最可怕的。 「没想到你对非亲非故的家人还挺关心的。」他故意说。 车驶到红灯前停下,萧兰草转过头,靠在其背上冲张玄眨眨眼,笑道:「不能这么说,我可是真的很想帮可爱的小表弟度过难关的。」 狭长凤眸在眨眼中奖万般风情送来,勾引着人心动,可惜这招对张玄不管用,又往前踹了一脚。 「专心开车!」 媚眼没收到预期的效果,萧兰草没在意,讯号灯换成绿色,他笑嘻嘻地把车又开了起来,聂行风说:「我理解你的苦衷,不过那位帮我打听消息的警官是无辜的,还请时候把他调回重案组。」 「这有点难办啊,为他开绿灯,就等于给所有人打开方便之门,我还想借这个案子的解决步步高升呢。」 萧兰草的官腔刚打完,后背 又传来重重一踹,张玄冷笑:「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妖精再高升也是妖精!」 萧兰草不跟他理论,只是但笑不语,聂行风明白他的想法,说:「这件事我们帮你解决,解决之后你升你的官,顺便放我朋友一马,怎么样?」 「董事长,说句老实话,你们现在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何必为了个外人……」 话说到一半,萧兰草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张玄射来的杀意目光,这红脸白脸配合得比他们员警都熟练,不愧是多年的搭档,他见好就收,「既然你们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我再坚持,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反正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谢谢!」 目的达到,聂行风适时地给了对方台阶下,张玄却没那么好脾气,坐在后面逗弄熟睡的娃娃,视萧兰草为无形。 萧兰草开着车,一时没得到确切的指令,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缄默不语的两人说:「老板们,就算你们把我当司机,也要告诉司机目的地啊,我看你们也不是闲的只想兜风。」 「这还需要说吗?既然你要我们帮忙,当然是跟我们说事件经过,带我们去案发现场。」 理所当然的回复,透过后视镜,萧兰草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人,眼神闪烁了 一下——有点意思,看来这个神棍并不像众所周知的那么一无是处。 既然达成了共识,萧兰草也不在避讳,说:「案件前后发生了八起,现场大多在医院,还有两名受害者是开夜车的计程车死机,一个是夜归的牛郎,由于死状太恐怖,为了不引起恐慌,警方封锁了消息。」 「都是晚上。」聂行风沉吟说:「医院发生了五起杀人事件,不是个小数目,你们是怎么封锁消息的?」 「看数目肯恐怖,但其实其中四个受害人是停尸间的尸首,真正被杀的只有一个,他是值夜班的看护,」萧兰草开着车,说:「现场太残忍,所以他家人的安抚工作反而比较好做,不过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很可能就压不住了。」 「连死人都不放过?」 「是的,也许对野兽来说,只要是食物,死的活的都无所谓吧。」 提到野兽,张玄突然想到了素问,虽然很难想象以嗜血为生的妖兽会有那么纯净的气场,但他总觉得在整个事件里,这个人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位。 「林纯磐这边呢?」聂行风问:「他的死因是什么?」 「这件案子是侦察一科的同时负责的,我没直接参与,只看了下验尸报告。」 如果换了平时,一代玄学宗师离奇死亡,一定会成为重点立案对象,但现在重案组成员们被凶杀连环案弄得焦头烂额,相比之下,林纯磐的案子便不算什么了。 「大致情况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事件发生时林纯磐的房间是从里面关上的,他用私用手枪连开了七枪,时候弹头在房间里都有找到,但他的死因却是心脏动脉血管突然破裂,所以警方将会以自杀来结案。」 「连开七枪,你们居然以自杀结案?」张玄忍不住问:「这个结果别说林纯磐的弟子,就连你自己也不会认可吧?」 「是的,所以我才会去跟马灵柩了解情况,他是这一个月来林纯磐唯一见过的人,但马灵柩也没提供到有力情报,他刚回国不久,一句跟林纯磐不熟就把麻烦推得干干净净。」 「洋芋有跟林纯磐面谈?汉堡没提过……」张玄摸着下巴开始思索,但什么也没想到,便又问:「那后来呢?」 「没后来了,马灵柩那边的线索断了,林纯磐的徒弟们也证明林纯磐进来精神很差,有明显的暴躁被害妄想症倾向,不少弟子为此被他责骂,所以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放枪可是可以说得过去的,并且他生前有严重的酗酒习惯,在精神极度紧张或兴奋下,动脉血管破裂可以得到解释。」 萧兰草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他笑道:「事件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了,如果你们不认同,那就把真相找出来吧,警方这边就别指望了。」 张玄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害我的人找凶手啊,他死不死关我何事?」 「说得也是,那我们还是来专心关注虐杀案吧。」 聊着天,车已开出了市郊,又往前跑了一段路,拐进岔路口,在某处偏僻的路边停下,还是白天,附近却没有一辆车经过,两旁树林很多,可以想象得出如果晚上这里发生意外,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那边就是案发现场,空气太浑浊,孩子就不要过去了。」萧兰草指指前方说。 张玄听从了萧兰草的建议,反正这里到现场是 一条笔直大陆,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会第一时间看到,以娃娃可以咬死藏獒的本事,只要不是他自己偷偷走掉,张玄想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下了车,张玄的衣袖被拽了一下,聂行风小声问:「绝不觉得这里很熟悉。」 「啊!」 张玄一心看现场,经聂行风提醒,他才注意到周围的景物,不由大叫出声,萧兰草听到叫声,转头看他,张玄急忙摇头,拍着自己的脸说:「好大的蚊子。」 「这里的苍蝇更多,不知道是不是血腥气引来的。」 萧兰草没多问,来到现场后停下脚步,他脚下的地面虽然有经过处理,但仍然可以看到渗在上门的血迹,一大片浓黑颜色呈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深刻感受到案发当时的残忍,张玄心跳加快,因为不适而皱起眉头。 时隔已久,死者生前留下的绝望气息已经变得浅淡了,但相同的景物让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联想到跟娃娃出来的那晚,也是这片场地,这种冷森的氛围,他甚至可以很顺畅地沿路走到前方,自己被车撞过的地方。 「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他盯着地面,喃喃问。 萧兰草有注意到张玄难看的脸色,却没有多嘴去问,答道:「二十三天前。」 这么明确的回答,证明萧兰草不可能记错,可是明明事件是他几天前才遭遇到的,所以说…… 张玄猛地抬起头,对上聂行风的视线,突然明白了——董事长没说错,娃娃出走的那晚根本没发生事件,他们看到的遇到的都是情景再现,计程车不是故意撞他的,而是在当世处于生死交界的死机眼中,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就像他跟聂行风共同经历的梦魇一样,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完整拷贝过来的旧事件。 那么,轻易破了他的符咒,让他们再次无意识地进入梦魇中的又是谁? 肩膀被拍了拍,温和笃定的气息平复了张玄内心的躁动,等他平静下来后灭兴奋问萧兰草,「有什么线索?」 「车被发现的时候,里面一片血海,发现者由于惊吓过度,报案后就一直躺在医院里,要说线索,是我们的法医在现场发现了兽毛,不过跟血混在一起太久,很难辨别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跟尾戒时间里恶鬼噬人的手法有什么不同?」 「大不相同,恶鬼噬人的更多的是发泄仇恨,加害者跟受害人之间不是食物链关系,而这次被害者则是完全被当做食物,就像……」萧兰草想了想,给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狗啃骨头,只是为了果腹。」 聂行风转头看张玄。张玄还站在空地上,刚好是计程车曾经停下的地方,他默默注视着现场,耳边传来砰地声响,就像那晚那样,后车门被撞开,娃娃从里面跳出来,那片血腥对孩子完全没有造成影响,趴在他怀里很兴奋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被他拦住了,但他现在非常想知道,娃娃曾经经历了什么。 「其实我们还曾在座位上找到了几个指纹,不过那是计程车每天乘客上上下下,有指纹并不奇怪,指纹验证结果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 犹豫的声音打断张玄的沉思,他抬起头,萧兰草的话却停下了,眼神古怪地看向他身后,张玄转头看去,发现娃娃睡醒了,竟然一个人跑了过来,盯着计程车停过的地方一直看,神智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大大的 眼睛里流露出茫然。 张玄不想娃娃看到凶案现场,急忙走过去,抱起他要送他回车里,娃娃突然指着前方,说:「狼狼……狼白白。」 「什么狼白白?」萧兰草走过来,很感兴趣地问道。 「没什么,小孩子说梦话。」 聂行风往前走了一步,刚好站在萧兰草和张玄之间,阻止萧兰草再度问下去,他承认没看到娃娃过来是自己疏忽了,但车门是锁着的,他也一直有注意车里,没想到就一眨眼功夫,娃娃就跑过来了,这让他开始怀疑娃娃的灵力并不仅仅限于感应这方面了。 趁着聂行风跟萧兰草说话,张玄抱着娃娃迅速离开,可是娃娃在他怀里不老实地扭动着,定住前面,急切地叫:「狼狼要人,玄玄抓住它抓住它!」 声音太响亮,要说萧兰草听不到,那根本是自欺欺人,不过萧兰草没有追问,张玄就当不知道,不顾娃娃挣扎,把他抱回车里,见自己的话不被理睬,娃娃急了,用力蹬腿,憋着嘴大叫:「咬狼狼,狼狼吃人!」 「董事长会杀了狼的,你老实点,否则再不带你出来了!」 张玄在车里连哄带骗又拿出巧克力孝敬,费了好半天功夫,孩子才慢慢安静下来,红着眼圈问他,「董事长打得过狼狼吗?」 「当然打得过,这世上没有董事长打不过的人。」 娃娃松了口气,没在坚持抓狼的话题,吮着张玄掰给他的巧克力,很忧心地对他说:「那玄玄以后千万不要跟董事长打架,会死的。」 会死个鬼啊!让那只猫打他一拳看看?到时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居然被个小不点小看,张玄郁闷了,有心解释,又怕娃娃再转回白狼的问题上,他坐在娃娃身边,用力咬着另一半巧克力,再次认为——两岁的小孩果然是恶魔! 「过会儿小兰花回来,你不要在他面前提狼的事情知道吗?」张玄指着站在不远处跟聂行风说话的萧兰草,交代娃娃,「听话的话,金外我让蛇白白陪你睡。」 张玄完全不为把银白当交易品送出去而感到内疚,反正式神的存在就是为了主人服务的,得到娃娃肯定的回应后,他安奈不住好奇心,又问:「你看得出小兰花身上藏了什么动物吗?」 这时萧兰草已经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娃娃看着他走近,为难地摇摇头,张玄也知道萧兰草是经宿主许可附在他身上的,又收齐了属意精怪的法术,很难辨别出来,说:「看不出就看不出吧,反正也不重要。」 「是兰花吗?」娃娃歪头问张玄,「所以他叫小兰花。」 萧兰草上车,刚好听奥这句话,见讨论的对象是自己,他凤眼瞄瞄张玄,张玄转头看外面风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娃娃则立刻用手捣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乱说话,张玄不在带他出门。 萧兰草噗嗤笑了,系着安全带,转头对娃娃说:「我叫萧兰草以后会经常找你玩的,要记住我喔。」 娃娃不说话,只是捂住嘴巴用力点头。 《待续》 第一章 车开动了,不过不是返回的路线,而是继续向前走,见行驶的方向是山上,张玄问:「这是要去哪儿?」 「陈家别墅。」聂行风说:「陈文靖的家应该是离这里最近的居住了,去问问,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聂行风没把话点头,但张玄听明白了,在发生数起恶兽触摸的案子同时,陈家很急切地做冥寿,也许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尤其是案发现场离陈家很近,那么暴戾的动物要隐藏很难,但如果有足够打的场地,周围又没有住家的话,豢养就变得简单多了,这些条件陈家都具备,聂行风会怀疑他们一点也不奇怪。 在驶过一条弯弯长长的山道后,陈家别墅终于出现在大家视线了,看着眼前的院落,萧兰草脱口而出,「好大的房子,不过这么偏僻,要是发生点什么事,都找不到人帮忙。」 聂行风心中一动,不得不承认萧兰草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车停好后,他拦住要下车的萧兰草,说:「陈家不太喜欢跟外人接触,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员警,一定会拒绝见面的。」 「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在这里等我。」张玄明白聂行风心思,说:「我跟他们有业务上的往来,相信他么不会不给我的面子。」 又是那些不入流的道士业务吧?也不知道蒙了人家多少钱。 萧兰草冉竹了吐槽的冲动,目送张玄走远,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想聂行风笑道:「不愧是最佳拍档,你们真是配合默契啊。」 聂行风知道萧兰草在暗示,不过他不点破麻醉剂也就当不知道,说:「习惯了!」 「这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侣才会用的口吻啊,」萧兰草王 椅背上一靠,笑道:「董事长,明人眼前不说假话,如果我说我要正式追求张玄的话,你会在意吗?」 聂行风一愣,张玄一直都很受欢迎,平时追他的人不在少数,但明知他是自己的人,还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提出挑战的,萧兰草是第一个,转头看他,看到的却是一双闪烁着笑意的眼瞳,萧兰草凤眸狭长,眯起时,让他的笑容多了些算计的味道,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 见聂行风发愣,萧兰草噗嗤笑了,「我知道这样说很失礼,但我始终认为,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当你习惯了的时候,大概也是厌倦的时候。」 「每个人对于感情的认知都不同,我不想否认你的概念,你也没有做任何失礼的事,我很高兴自己的情人被人喜欢,所以,如果你想追求,那请自便。」 笃定的回应,让萧兰草的笑没有一开始那么从容了,不愧是久在商界周旋的人,这么快就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反击,他心里想着,笑道:「你这样说,如果不是太高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那就是根本不在乎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都不是,而是这种感情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中。」 没必要特意放在心中,因为张玄始终都在他心中,是跟他的身体意识混为一体的存在,而这种感情,他想萧兰草是不会懂的,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对方来挑战。 萧兰草的确不明白聂行风的话,但对方的态度让他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趣,无聊地看向车外,张玄已经叫开了们,跟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在说话。 「那位是……」 「好像是陈家的管家。」 看着张玄跟老人的互动,聂行风觉得询问不顺利,他对萧兰草说:「能麻烦你帮我查 一下陈家吗?」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他们公司近年来的发展,还有陈家是否有什么 意外状况发生。」 萧兰草是个聪明人,聂行风这样说,他就知道陈家有问题了,问:「需要我派手下监视他们的行动吗?」 「如果你有充足的忍受,不妨一试。」 聂行风说完,就见大门关上了,张玄转回来,气呼呼地跳上车,说:「开车。」 萧兰草把车开起来,问:「吃闭门羹了?」 「说我是混饭吃的神棍,要是再来纠缠就报警,靠!」张玄愤愤不平地说完,又道:「我还担心直接询问太突兀,找了个来摆放陈文靖的借口,谁知他态度更凶,说我骗他们家少爷的钱,哼!」 想起张玄做冥寿时的穿着,那不是神棍是什么?聂行风忍住笑,说:「辛苦了!」 「那倒没有,就是里面那只小狗一只叫一只叫,叫的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狗?」 「听说是他们在山上捡回来的小狗,腿被兽夹夹伤了,很可怜的样子。」 这件事因为不重要,张玄就没跟聂行风提起,听了他的话,萧兰草马上问:「会不会是变化的兽妖?」 「难道你觉得我连狗跟妖都分不出来吗?那只是只狗,很小的柴犬。」 虽然对张玄的天师眼光抱很大怀疑,但既然他这么信誓旦旦地说了,萧兰草也不便在坚持。开车进市里后,在回家途中经过警局,聂行风让萧兰草报车停在路边,说谢谢他帮忙开车,接下来的路就不用麻烦了,他们自己开回去就好。 萧兰草停好车,说:「如果你们对被野兽咬过的尸体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只能半夜请你们观赏,你们意见如何?」 张玄看聂行风,聂行风说:「那麻烦安排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约凌晨两点怎么样?」 这次依旧是聂行风回复ok的,注意到了他们这个不显眼的互动,萧兰草眉头挑挑,解开安全带下车,张玄叫住他,问:「喂,你到底是什么妖?如果真想做大侦探,不如变身去查啊,一定比你现在的样子好办事。」 「天师大人对我的原形这么感兴趣,真让我受宠若惊。」萧兰草的眼神扫过聂行风,笑眯眯地说:「想知道我的原形很简单,不如今晚我们……」 「你该下车了。」聂行风冷冷打断他的废话。[書の香] 还说不介意,根本是连简单的调笑都不允许吧? 萧兰草没跟聂行风正面交锋,遵从他的指令下了车,隔着半开的车窗对张玄说:「如果我走了,他会死的,我不希望他死。」 他很认真地强调,「至少现在还不希望。」 张玄知道萧兰草说的「他」是指宿主,虽然这是事实,但经由萧兰草的口中说出来,其真实度有多少就有待商榷了。 萧兰草道了告辞,走出几步后,又转回来加了一句「有些事我们也是职责所需要,冒犯之处请谅解。」 「小兰花这是什么意思啊?」萧兰草走后,张玄坐到驾驶座上,嘟囔:我觉得他是故意的,自己找不到线索,就利用我们去打前锋,董事长你何必管他?」 「只要结果是好的,偶尔被利用一、两次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在利用他。」 聂行风把拜托萧兰草调查陈家的事说了,张玄立刻掏出手机打给左天,说:「查人这种事我们侦探社比员警厉害多了,你干嘛舍近求远?」 「近的要花钱。」 「招财猫你还可以再小气一点吗?还是怕我趁机讹你……」 张玄唠叨到一半,手机接通了,还没等他说话,左天机叜对面先问:「有失踪者的消息了?」 「……没有。」 张玄愣了一下才想起左天现在正在办的案子,不过他自己这边也一大堆的事,哪有心思管别人?说:「我是另有事要拜托你拉,帮我查一下资料。」 他把陈文靖的名字和家庭背景报了过去,左天记好了,说:「做医疗器材生意的陈家啊,这事好查,今晚给你消息。」 电话挂断了,张玄得意地瞟了聂行风一眼,意思像是在说——我做事也是很快的。 为了给张玄面子,聂行风向他道了谢,问:「左天没让你再查富商之子失踪案?」 「没有,可能他也半放弃了。」咋韩国女星开着车,说:「我猜那个人也是被吃掉的受害者之一,以左天的能力,普通走失案绑架案,他早查出来了,根本不需要拜托我来算行踪。」 虽然萧兰草报的死亡案例是八起,但警方人力有限,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同样的伤害事件发生,聂行风向也许张玄没说错。 车驶进了住宅区,在经过epire时,聂行风向外看了一眼,酒吧门上依旧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好像初九几天都没出现过了。 「倒闭了吗?」张玄很遗憾地说:「我还挺喜欢这家酒吧的,要是真倒闭了,不如我们盘下来自己开好了。」 自己开酒吧?你是嫌麻烦还不够多吗张天师? 两人回到家,晚饭已经做好了,不过是魏正义和银墨一起掌厨的,钟魁还没回来,银墨告诉他们,马灵柩最近很忙,钟魁可能要跟着他忙到很晚才下班。 「这几天马家有什么动静吗?」吃着饭,张玄问。 「一切正常,马灵柩刚回国,应酬很多,还好钟魁不是普通人,否则会累趴下的。」银白替弟弟回到:「主人,看来与其让我们兄弟查马灵柩的底细,倒不如让钟魁去做,马灵柩很信任钟魁,去哪里都带着他,而我跟银墨两个连他的书房都无法靠近。」 看得出马灵柩对钟魁有好看,否则不会让他一个菜鸟当助理,那可是多少人争都争不来的位子,可是这种机密要事他怎么敢交给钟魁去做?说不定回头钟魁就被马灵柩套出话了。 「他有他的工作,你们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可是每天连猫步累得要死,有些活动一搞就是一整天,公司是对我们不错,但也绑得很紧,明摆着这是马灵柩的意思,」银白冷笑:「他是看穿了你的心思,故意把我们支开吧?说好听是捧我们,其实根本就是找借口把我们打发掉,不让我们又查他的机会。」 银白虽然又懒又馋,心机却比银墨深得多,张玄知道他说的那是事实,见银墨缄口不言,便说:「要是银墨不想做了,我也不勉强。」 银墨还是不说话,不过态度很明显,他希望继续在模特儿这一行做下去,这反应正合张玄的心意,以他的立场来说,当然是希望这兄弟两常常在公众场合出现,引出威胁过他们的幕后主使人,笑道:「你看,不是我不答应,是银墨想走秀。」 银白眯起了眼眸,一副不爽的样子,不过看看银墨的脸色,没再说什么。 头顶传来嘎嘎笑声,却是汉堡太无聊,站在水晶灯上居高临下地看笑话。张玄正没好气,问:「我让你去监视林家,结果林纯磐死了你都不知道,马灵柩去拜访过他你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他晚上死的,那个时候我还在睡觉,不过就我的观察来说,这半个多月来,没人去拜访过他,小兰花是不是在骗你们啊?」 「他必要骗我们,所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你在偷懒。」 「也许吧,」汉堡仰头想了想,毫不在意地承认了,「天太热,打个盹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有失误居然还这种态度,张玄冷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我本来是邮差,你非要让一个邮差做特工的工作,还嫌特工技术差,这根本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振振有词的回应,要不是娃娃还在旁边吃饭,张玄一定把手里的叉子甩过去,来个叉烧鹦鹉。大概看出张玄心情不好,汉堡没敢再啰嗦,拍翅膀飞走了,小声说:「我现在就去见识林家好啦,也许会有什么新发现。」 张玄对这只鹦鹉已经不抱期待了,随它去了,乔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噗嗤笑起来,把眼前空了的菜碟推开,说:「看来大家都进展不顺,那只好让我来提供点消息,讨讨师父欢心了。」 「你不是刚回来吗?从哪儿查到的消息?」魏正义奇怪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刚回来的?」 乔斜瞥他,把咖啡杯推过去,让他去换新的,魏正义只当没看到,乔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王椅背上 一靠,说:「口太渴,没法说话。」 这就是在简介只会他的意思,魏正义明知道乔在做戏,但为了听到新情报,只好起身去给他倒了咖啡,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喝了赶紧说。」 「你这态度是把我当犯人对待吗?」乔冷笑,「亏我还好心让人放你出来。」 「什么放我出来?」 「亲爱的师兄,萧兰草是在利用对付你找盟军,要不是我帮忙,你以为你被关八个小时就能放出来了吗?」 靠,谁用你帮忙啊?不帮还好,这一帮,只怕假的也变成真的了,现在全警局的人都认为他跟黑道关系密切,要是老爹知道的话,会杀了他的! 骂人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在看到乔笑吟吟的眼神后,顿时没了脾气,魏正义闷声说:「谢谢!」 赢了一局,乔没再步步紧逼,表情郑重下来,对张玄说:「马灵柩和萧兰草依旧初九的身份我都让人查过了,结果很相似,都是来路不明,不过你们跟萧兰草走得很近,我必须提醒一句,小心他。」 「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但我在派人跟踪萧兰草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们知道吗?他一早就怀疑娃娃了,」乔扫了还在闷头吃饭的孩子一眼,压低声音说:「因为被害死机的车里找到了几处指纹,据说跟娃娃的一样。」 这段时间张玄和聂行风很忙,乔也没闲着,暗中把这些人逐一调查了一遍,结果发现萧兰草派员警跟踪娃娃,还调查藏獒被咬杀的新闻事件,他就暗中捣乱,把跟踪他们的员警拦下了,几次阻截后,萧兰草觉察到了他的存在,这才放弃跟踪,他也顺藤摸瓜,把偷拍娃娃的急着找出来详细询问,发现那个人也是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去拍照的,内情什么都不知道,可见那天藏獒突然袭击聂翼,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什么?」张玄气得一拍桌子,「那个狐狸小兰花,他还可以在混蛋一点吗?!」 难怪萧兰草要特意坐他们的车,甚至不惜当司机,原来是想趁机接近娃娃,引他说出真相,所以在案发现场娃娃突然出现时,萧兰草就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还在下车后跟他们道歉,那根本就是知道他们早晚会发现真相,所以提前打预防针吧? 桌子在掌心的拍打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吃饱了饭靠在小椅子上睡觉的娃娃被振醒了,揉揉眼睛,看到绕在自己面前的蛇尾,他抓住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睡——银白游到孩子身上,把他哄睡后,对大家说:「你们继续。」 「这样说来,我也想起来一件事,」银墨说:「这几天素问经常不在家,原本属于他的工作马灵柩都交给了钟魁,所以钟魁才会这么忙。」 最近大家好像都很不奇怪,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玄想不通,转头看聂行风,想听听他的意见,聂行风却没表态,而是问乔,「还有其他发现吗?」 「大事就没有了,不过出于个人好奇心,我查了下张洛那些人,涨价是做家具生意的,近年来发展的不错,所以把生意扩展到这边,他那几个师弟们背靠大树好乘凉,都靠他混吃混喝:张洛一直没结婚,他跟张正叔侄相称,但实际上情同父子:张雪山有一个女儿,叫张燕桦,后背中就属这个女生的灵力最高;再来就是姬凯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谢非,余下的人太多,我记不住,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一席话徐徐道来,张玄听着,想起当年的往事,不由有些感触,魏正义却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问乔,「打听到这么多情报,那我们最近遇到的麻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下午还骗我再讲一遍!」 「无聊嘛,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乔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魏正义气得冲他直瞪眼,乔毫不在意,笑吟吟地任他瞪,说「我也只查到这些,觉得那个计程车死机被杀的案子有点意思,能不能找到死机的尸体?也许可以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狼白白……」睡梦中的孩子呓语着。 「今晚我们约了小兰花去看尸体,要一起来吗?」 「师父我也去!」 魏正义的申请被张玄驳回,「人太多会显眼,你跟银墨在家照看孩子。」 他始终对银墨兄弟不是很放心,有魏正义在的话,相信他们不敢乱来,可惜魏正义不懂张玄的想法,见无法参与冒险,他很郁闷地抱起娃娃上楼去了。 手机响起,左天把陈家资料传了过来,张玄打开看完,什么都没说,把手机给了聂行风。 「我有种预感没你的老同学可能也遭遇不测了。」 陈家北京不复杂,在医疗界算是老字号,或许是家族遗传问题,人丁一直都很单薄,陈文靖的曾祖五十出头就过世了,他的父母也陆续身亡,堂兄弟也因为血液病早逝,现在陈家出了一些远亲外,只剩下陈文靖的叔叔陈悦书还健在,陈悦书担心陈文靖也出事,这些年一直让他在国外静养,最近因为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才让他回来主持大局。 聂行风跟陈文靖虽然是同学,但交往没有很密切,这些事他是第一次听说,现在想想,陈文靖的身体似乎不是太好,看来都是出于家族遗传。 不过在这个敏感时期,陈文靖突然远行,总有些突兀,聂行风看完饲料,马上打电话给陈文靖,听到的却是用户关机的电子语音。 「联络不到,着急也没用!」见聂行风沉吟不语,张玄安慰说:「看来只能等晚上见到小兰花后,问问他有什么发现了。」 +++++ 凌晨两点,聂行风和张玄照约定来到警局,为了避人眼目,乔在较远的地方把车停好,萧兰草收到联络后,打出来跟他们会和,看都开车的乔,他微微一怔,再瞅瞅张玄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马上明白自己派人跟踪娃娃的是被戳穿了,却没有半点心虚,走上前笑嘻嘻地说:「合作愉快。」 「也期待你的表现,萧警官。」张玄满面春风地回道。 他完全不介意被算计,大不了报复回去,微笑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在盘算怎么操作了。面对张玄的热情,萧兰草很惊讶,本能地看看聂行风和乔,有些不太肯定乔是否有跟他们提起自己的事,不过他很快就把表情调整过来,带三人拐到警局的后面,说:「从后面走比较方便,虽然我把值班的人都调开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稳妥点好。」 夜半人静,警局走廊空荡荡的,空静中回响这几个人的脚步声,在跟随萧兰草往前走的时候,聂行风注意到监视器的镜头也被调了位置,他扫了萧兰草一眼,觉得乔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萧兰草这个人行事果然很谨慎。 来到解剖室,萧兰草把准备好的口罩递给他们,开门时问张玄,「这次比上次更糟糕,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只听说鬼怕天师,没听说过天师怕鬼。」 张玄抢先走了进去,就算被惨杀的怨魂会让他不舒服,他也没打算在外面等候,这可是关系到天师的面子问题,不能让别人小看了。 还好,解剖室的阴郁之气比想象中淡得多,三人随萧兰草来到解剖台前,及时带着口罩,他们依旧可以闻到呛鼻的药气,萧兰草上前把搭在尸体上的白布扯开,将亡者的躯体呈现在他们面前。 看到骨骼,张玄明白自己的感应力为什么没那么强烈了,因为躺在解剖台上的已经不能说是尸体,他们在尾戒事件里看到的尸体虽然凄惨,但至少还有轮廓,而这句根本是零散堆起来的骨架,并且不完整,甚至一些骨骼有严重破损的痕迹,看创痕像是动物利齿造成的,骨头上挂着皮肉,有些则是完整的白骨,尤其是那半颗看不清原状的头颅,被它歪斜的眼珠瞪着,及时是见惯生死的乔,也禁不住心里发毛,很快就把眼神撇开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骨骼。」 聂行风看向萧兰草,就算骨骼勉强拼成尸体的形状,但从不规则的排列可以看的抽它们不是同一人,甚至它们属于好多人。 萧兰草耸耸肩,「这是我们法医先生的恶趣味,我拜托他准备尸体,说有急用,他就拼成这样了,这里至少有四个人的遗留尸骨,才勉强凑成人体……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并没有对死者不敬,而是这样拼接,夜血可以刺激到什么灵感,有助于破案,我想死者在天之灵,也很希望达成这个愿望。」 乔带上萧兰草递来的橡胶手套,拨弄了一下解剖台上的某只手掌,手掌像是被锯齿切断的,宽口参差不齐,惨白手骨露出来,给人一种诡异的阴森感,他说:「它的主人没有做过粗活,喜欢抽烟,生前是个讲究修饰的人。」 「观察力不错,你可以改行当侦探了。」萧兰草赞叹完,把尸检报告拿给他们看,「这个人是 在一家叫极乐的酒吧做男公关的,他下班后,在回家途中遇害,遇害地点里酒吧步行只有几百公尺的距离。」 聂行风接过资料,看到上面列的受害者的姓名照片和遇害实际那,心里一动,颜开曾提到聂睿庭跟娃娃去过酒吧,酒吧的男公关还失踪了,不会就是这一间吧? 萧兰草还不知道这个情报,他讲解完,又开始说在医院里遭受咬噬的尸首,看了资料,聂行风才知道有三起按键发生在平安医院,如果他没记错,那家医院的大股东就是陈家。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巧合过多,那就是一个必然结果,萧兰草像是看出了聂行风的心思,把调查到的陈家资料那个他们,说:「看来陈家有问题,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了。」 萧兰草的资料跟左天提供的大同小异,聂行风道谢手下,说:「那也麻烦找一下陈文靖,我现在跟他联络不上,担心他会出事。」 萧兰草答应了,见张玄还在摆弄骨骼,他问:「有什么发现?」 「一堆骨头,」张玄抬起头,不悦地瞪他,「你三更半夜把我们叫来,就是看骨头吗?」 「这是我们现在找到的唯一线索了,在案子完全没进展的情况下,任何细节都可能跟真相联系到一起。」 「那你还不如叫只警犬来嗅嗅,说不定更有用。」说道警犬,张玄突然想起了陈家倍数的那只小狗,忙说:「董事长,有没有可能它的伤不是兽夹夹的,而是野兽咬的?」 「没有,」内兴奋冷静地否定了张玄异想天开的推论,「以妖兽牙齿的尖锐程度和咬嚼力还有它的凶残度来看。够的脖子可以被轻易咬断,而不仅是脚踝受轻伤。」 这样说也有道理,张玄举手投降,表示自己没想法了,等大家看完骨骼出来,萧兰草笑眯眯地说:「有什么发现,可以随时找我。」 「保持联络。」 聂行风告辞坐上车,车开出去后,张玄透过后视镜,发现萧兰草上了另一辆车,把车拐去别的地方,他奇怪地问:「这么晚了,小兰花要去哪儿?」 「陈家别墅,他可能想自己去找线索。」聂行风推测说。 萧兰草疑心病很重,刚才的对话让他对陈家的怀疑加深,所以不放心派去的手下,等他们一离开,就迫不及待地亲自跟进了。 「真拼啊,」张玄感叹:「他是我见到的最有s精神的妖怪了,真想知道如果跟食人兽碰上,他有多少胜算?」 乔不屑地发出轻哼:「半分没有,所以他才找我们帮忙。」 萧兰草的出发点其实不重要,反正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不知道食人兽究竟是什么妖兽,聂行风闭目沉思,突然想起他们在娃娃的梦魇中遇到的鹖狼。 张玄跟他心意相通,立刻叫道:「鹖狼!如果是鹖狼的话,它们完全能把猎物撕成碎片!」 聂行风不语,于是张玄继续兴奋地往下说:「只要我们找到鹖狼的主人,就知道是谁在捣鬼,这家伙受了伤,应该不难找。」 「不是鹖狼,」打断张玄的话,聂行风说:「鹖狼已经绝迹了,就算没绝迹,它们是群居动物,而从尸首上留下的咬痕来看,咬噬被害人的是同一只野兽。」 「啊哈,董事长你什么时候对鹖狼这么了解了?」 「如果你有时间去查一下小白的藏书,会了解的比我更多。」 被吐槽,张玄眨眨眼,把头别开不说话了,聂行风又说:「陈家有萧兰草看着,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先把娃娃的麻烦解决掉——从各方面的调查结果可以看出,娃娃的确有去过凶案现场,也可能咬过人,所以他身上带了凶气,想张燕桦那种灵感较强的人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我的儿子,就算杀了人又怎样?」 身旁传来低微的嘟囔生,聂行风转头看去,发现张玄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无意识地显露出属于海神的嚣张霸气,聂行风笑了笑,给乔打了个手势,让他降低车里的音乐声。 乔照做了,笑道:「这么快就睡着了,师父最近很累吗?」 「照顾小孩子是很辛苦的。」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0节 尤其是娃娃和谱图小孩不同,他相信张玄最近都没睡好,听了这句话,乔深有感触地叹道:「还好我家没有小恶魔,感谢上帝。」 第二章 娃娃的事有了新发现,聂行风本来想第二天去找聂睿庭,谁知早上他刚起来,就听到楼下传来娃娃跟聂睿庭的说话声,银墨上班去了,魏正义和乔也不在家,只有钟魁在厨房里忙活,给来拜访的聂家二公子准备茶点。 「哥!」 聂睿庭正在跟儿子玩,看到聂行风,立刻站了起来,他像是没睡好,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对儿子的撒娇也是敷得应付。 聂行风把娃娃抱了过去,问:「爷爷有事?」 「爷爷挺好的,还说要出去旅游呢。」 聂睿庭看看娃娃,欲言又止,聂行风便对孩子说:「小闹钟,到点了,去把张玄闹起来。」 「好!」 娃娃从聂行风身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去了楼上,聂睿庭这才叹了口气,说:「哥,颜开失踪了。」 「什么?」 总外的回答,让聂行风愣住了,他看得出聂睿庭遇到了麻烦,但没想到会是颜开出事,以颜开的法术,就算打不过对方,自保也是没问题的,忙问:「他是不是去哪里,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聂睿庭正要说,看到钟魁端茶点过来,又把话咽了回去,聂行风给他们重新做了介绍,又请钟魁坐下,对聂睿庭说:「都是朋友,不需要忌讳。」 「是啊是啊,我不会乱传的!」为了证明内己的忠诚度有多高,钟魁又追加:「就算是马先生问我,我也绝不告诉他!」 「洋芋先生不会是真问了你什么吧?」汉堡本来打算出门,嗅到八卦气息,又飞回来问。 「也没问什么,就是跟我打听董事长和张玄最近怎么样,我就说还好啊。」 看来马灵柩把钟魁特意留在身边,不是一点目的都没有的。 聂行风没感到惊讶,继续问弟弟有关颜开的事,聂睿庭把最近的经历说了——他们虽然把儿子寄放在聂行风这里,但两人都一直没松懈,颜开还几次再去娃娃出现过的案发现场,希望找到蛛丝马迹,但都没有结果,后来聂睿庭就发现他变得心事重重的,尤其是他们在吊唁过林纯磐后,颜开的表现就更奇怪,问他也不说,一声不响地离开,聂睿庭打电话也打不通,直到昨晚他才接到颜开的回电,说自己有事要查,让他照顾好爷爷和娃娃。 「那家伙一直都很自以为是,以前绝对不会拜托我任何事,他一定是遇到了麻烦,才会这样交代我的,可是我联络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来找你们,」聂睿庭满完,一脸担心地看聂行风,「哥,那只鬼是不是很厉害?没人能伤到他?」 「就我所知,要伤到他,不是件容易事。」 其实聂行风自己也没底,但看到弟弟失措的样子,为免他过于忧虑,只好这样安慰他,还好楼上传来的叫声及时打断了沉闷的气息,张玄叫:「是谁把小恶魔放进来的?让我多睡会儿会死啊!」 唧唧哇哇的叫声中还夹杂着娃娃的笑声,不一会儿,张玄背着娃娃,一脸睡意地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聂睿庭,他一愣,眼神很快变得锐利,看了看他们几个,转身去了浴室,说:「小祖宗让我先洗把脸,我们一起出去吃章鱼小丸子。」 娃处好几天没见到父亲,很想跟他玩,但张玄的美食诱惑太强烈,犹豫了一下,转头看聂睿庭,聂睿庭明白张玄的意思,对儿子说:「去吧,记得给我带一份。」 「还有爹爹和曾爷爷的!」 听娃娃提到颜开,聂睿庭心情更糟,但没多久张玄就成功地转移了他的郁闷,看到张玄和娃娃穿着一大一小相同的t恤衫出门,他眼睛瞪圆了,叫:「张玄,为什么你跟我儿子穿父子装?」 「现在他是我儿子了。」 理直气壮的回应,聂睿庭气得反驳回去,却被无视了,张玄问钟魁,「要不要一起来?我请客。」 「好啊。」 钟魁跟聂睿庭不熟,本来就想找个借口离开,张玄的话正中他下怀,也跟着跑了出去,汉堡却在一边犯嘀咕,在两边都有八卦听的时候,选择就变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思索了十秒钟,最后它决定留下来——要混好日子,最重要的是不能跟错上司,所以它把宝押在了董事长大人身上。 大门关上了,见弟弟一脸气呼呼的样子,聂行风很想笑,都是有儿子的人了,还这样沉不住气,他说:「张玄也是喜欢娃娃,你就让他过几天干瘾吧,有他撑腰,天底下还有谁敢欺负你儿子?」 「把他说得好像很厉害似的,其实他还不是靠你混饭吃。」聂睿庭小声嘟囔完,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事问我?」 「关于娃娃的出身,还有你把娃娃半夜出走的事再详细讲一遍,对症下药,才能早点给娃娃洗清嫌疑。」 听完聂行风这几天查到的结果,聂睿庭表情更阴郁,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接手这孩子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状况,他是我儿子,出于私心,我当然希望他能在阳间好好的成长,像普通人那样的生活,也算了了爷爷的一桩心事,但现在看来,我们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娃娃的事还要从几年前他在旅游中遭遇车祸开始说起,当时轿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翻下了山,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周围有很多长相怪异的人,没多久他就发现那些人其实都是鬼,他被饿鬼们一路追赶,还好颜开及时赶到救了他,但两人怎么都走不出那道鬼门关,直到三天后有个小鬼来引他们出去,把他们带到了一座打造得气势恢宏的宫殿里。 他就是在那里见到了娃娃的母亲,也是他的前女友,不过确切地说,他们只是露水姻缘,少年风流又风度翩翩的聂二公子以前常出入夜店,身边女友也是走马灯的换,所以在重遇前女友,得知自己还有个儿子之前,他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女人的存在,而前女友也成了鬼王的妻子,生活得很好,除了对刚出生的忧心忡忡外。 他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女友在一次车祸中过世了,当时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后来辗转跟鬼王认识,二人一见钟情,鬼王便托人让她避开轮回之苦,把她留了下来,本来她是不打算把孩子的事跟聂睿庭说的,但后来发现孩子以鬼婴方式出世,又在阴间停留太久,气息非常弱,所以希望聂睿庭能以阳气之血压住孩子身上的鬼气。 聂睿庭不太记得这个女人了,一开始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后来看到娃娃,发现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再加上娃娃娇小可爱,马上父爱之心涌上,答应奉血给他。 「你的决断太草率了,」聂行风越听越觉得话里漏洞很大,弟弟不会骗自己,那就是他被人骗了,问:「颜开有阻止吧?」 「有啊,因为我要一直陪在孩子身边,在他饿的时候奉血给他,直到七天结束,颜开说事情不简单,与一个鬼婴结了血缘,就要承受他的阴气和戾气,没出生就枉死的孩子充满暴戾,我体力撑不住,很可能伤害到,他不希望我冒险,所以我们吵翻了。」 说到这里,聂睿庭面露惭愧,事后他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所以才一直不敢跟大哥和爷爷提起,但当时父爱充斥着大脑,颜开的劝解他报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颜开是出于嫉妒,不想他的儿子活下来,大吵一场后,最后还是颜开妥协了,但提出让鬼王跟他拜把子,订下不相伤害的契约,又陪着他,用自己的血帮他支撑体力,就这样,两人一起撑过了七天,鬼王也遵守约定,送他们回到阳间,并许诺今后他们可以随时来看娃娃。 不过离开后颜开告诉他说身为阳间的人,去一次阴间会减寿十年,所以这辈子他跟孩子都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让他忘了这件事,他一开始还有些消沉,后来慢慢看开了,只当这是人生的一次离奇遭遇,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那位鬼王义兄派人把儿子给他送来,说地府阴气太重,孩子身上有一半阳气,无法一直待在阴间,只好交给他照看。 就这样,娃娃进了聂家,得了聂翼给的名字,跟着他和颜开住了下来,他一开始还担心孩子身上阴气重,不好养,后来时间一长,就淡忘了,如果不是近来娃娃接连出事,他根本没觉得自己的儿子跟普通小孩有什么不同。 听完弟弟的讲述,聂行风半天没说话,聂睿庭担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所谓的义兄叫什么?在阴间担任什么职务?」 「他自称姓杨,名字他没说,不过颜开应该知道,听了他的姓后,就没再反对我给娃娃奉血,底下人都称他上,我就叫他鬼王了。」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帮人家做事,聂行风没好气地想,还好有颜开在身边,否则这家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娃娃又可爱听话,聂行风便没再训斥聂睿庭,又问起娃娃半夜出走的事,当听聂睿庭提到极乐酒吧和具体的日期,他的心提了起来,知道又一桩案子跟娃娃确切地联系到了一起。 「你再把那晚的经历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一切过程都很简单,你让我怎么说详细啊?」聂睿庭苦笑。 他当晚喝了酒,本身记忆就不是太清晰,只记得在夜店里找到娃娃,抱着儿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叫喊声,好多人跑过去,他撞到在地,再后来照颜开的叙述,他跟娃娃睡在夜店的客房床上。 聂睿庭说完,又嘟囔道:「后来我听说有人心脏病猝发死掉了,所以才会很吵吧,但这又跟娃娃没关系。」 不,有关! 假设男公关离开夜店,在回家的途中遭遇凶兽,那位有心脏病的客人刚好经过,看到凶兽噬人,身边还站着娃娃的话,他一定很惊恐,恐慌之下跑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酒吧,也许当时他只是潜意识的逃跑,甚至还可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想借酒压惊,但巧合的是他在酒吧里又看到了娃娃。 可想而知,身上沾了血迹的娃娃在那位客人眼里是怎样可怕的存在,过于恐惧引发了他的心脏疾病,当时大家都急于救人,后来才有人发现了昏迷的聂睿庭,便送他去客房休息,娃娃也一直跟在他身边,在发生死亡事故后,没人注意到一个孩子身上的血迹,就算注意到,也只会认为那是泼洒的红酒或是蕃茄酱什么的。 而男公关被害的案子也被警方封锁了,夜店经营者就算知道内情,也只会装做不知,这就是颜开后来去夜店,发现聂睿庭和娃娃睡在床上的真相。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推理的,那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现在他只要找出噬人恶兽究竟是谁就可以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还需要用事实来证明,现在说出来只会让弟弟更不安,聂行风拍拍聂睿庭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后,让他回去照顾爷爷,以免老人觉察到,聂睿庭答应了,告辞时在门口苦笑:「爷爷可能早就知道了,只是他老人家不说而己。」 「既然爷爷可以沉得住气,那我们也要这样,」聂行风微笑说:「放心吧,任何问题,到最后都可以顺利解决的。」 张玄带钟魁和娃娃来到附近的商场,在楼下的烧烤小卖店里买了三盒章鱼烧,三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一起吃。 娃娃很喜欢这种小食物,一口咬掉半个,还没咽下去,小叉子又去叉第二个,转眼间六颗小丸子都进了肚,还觉得不饱,仰头眼巴巴地看张玄手里的章鱼烧,张玄把自己的那份给了他,说:「吃这么多,到时候变成小胖子,看将来谁还敢要你。」 娃娃哇呜一口把半凉的章鱼烧咬进嘴里,几口吃了下去,钟魁在旁边看着,很担忧地说:「这么大的小孩牙刚长全,章鱼烧这么硬,会不会对牙不好啊?」 「没事,」张玄小声嘟囔:「藏獒都可以一口咬死,章鱼烧算什么。」 「啊?」 钟魁有点呆滞,一副自己听错了的表情,张玄也没解释,问:「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马先生说今天太累了,要休息一下,就放我假了。」 那颗洋芋从回来就没闲着,不累才怪呢,张玄悻悻地想着,又问:「真的打算跟着马灵柩做下去?那模特儿那边的事业呢?」 「我对模特儿没有特别大的执着,只是碰巧入了这一行,可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天赋,再加上我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登台,要是哪天走秀时突然消失了,那就麻烦了,」想起之前的经历,钟魁有些伤感,但马上又自行振作起来,说:「所以我想现在这份工作更合适我,难得马先生赏识,我一定会好好做下去的,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啊呜,」张玄的嘴巴张得足可以吞下三颗章鱼烧,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你喜欢大叔型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所谓的喜欢是尊敬尊重敬爱仰慕……」 「ok、ok,」张幺对钟魁对马灵柩所抱有的感情没兴趣,打断他,问:「那请问你这位尊敬尊重敬爱仰慕的偶像今天在家吗?我想去拜访他。」 「应该在的,我先打电话问一下。」 「打什么电话啊?邻居串个门而己,」张玄制止了他,狡黠地眨眨眼,「突然造访,才比较有惊喜嘛。」 两人聊天的空档,娃娃把张玄的那份也吃完了,这次眼睛盯在了钟魁手里的托盘上,被张玄拦住了,帮他擦干净手,说:「我们要去办事,不能再吃了。」 「要再买四份带给曾爷爷、爸爸和爹爹,还有董事长。」 张玄想这些人是不会喜欢吃这种小零食的,不过还是照娃娃的意思买了,又多买了两盒说是带给马灵柩。 三人离开商场,步行来到马家,按了门铃后,身穿简单居家服装的马灵柩过来打来了门,看到他们,再低头看看很小只的娃娃,他笑了。 「真是贵客临门啊,请进请进。」 「我听钟魁说马先生今天休息,就过来串串门,希望没有唐突到。」 跟随马灵柩进去的时候,张玄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素问,他问:「你家那位执事呢?娃娃很喜欢他,所以我特意带娃娃来找他玩。」 「他去初九那儿了,初九发高烧,这几天都爬不起来,需要人照顾。」 来到客厅,马灵柩请他们随便坐,自己要去厨房准备茶点,钟魁忙说:「你们聊,我来做好了。」 小助理把买来的章鱼烧摆上,又去厨房忙碌,这正合张玄的心意,坐下后,让娃娃一个人在旁边玩,问马灵柩,「不知道初九住哪里?他病了,作为朋友,我也该去探望一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不熟。」 「是吗?可我听说初九常来你这里玩。」 「初九是常来,不过我从来没去过他家,他不喜欢外人去他家,除了素问。」马灵柩耸耸肩,微笑说:「不要问我为什么,只能说对了眼缘也是件没法子的事。 张玄才不信马灵柩跟初九认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在心里冷笑两声,没话找话地说:「那天马先生是跟萧警官一起去林家吊唁的,你们好像很熟?」 「不,那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我曾在林先生过世前拜访过他,所以萧警官去我那里做例行调查,他没有车,我就顺路载他了。」 「说到这个,我也很好奇欸,」马灵柩主动把话题扯到了林纯磐身上,张玄趁机问:「我跟林纯磐也认识很多年了,他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病故?马先生去拜访他时,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妥?」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无从比较,不过他应该属于我欣赏的那种类型。」 老狐狸,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张玄假意叹了口气,「听说他过世前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我本来还以为他会见你,是因为你们是同道中人呢,如果马先生是马家后人的话,相信任何人都会给这个面子的。」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否认你的怀疑,但我觉得如果我是驱魔马家的后人,林先生反而不会见我,也许正因为我是外人,他才给我这个面子,你说呢?」 溢满微笑的脸庞,带着令人无法辩驳的笃定,张玄不得不承认马灵柩说得有道理——以林纯磬的自尊心,他是绝对不会在颓废时见同行的,但,他又为什么要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书香门第」 「不知那天林纯磬跟你聊了些什么?」 这次马灵柩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椅背上一靠,笑吟吟地看张玄,反问:「我怎么觉得现在我好像是在被员警盘问的犯人?」 「那一定是马先生你多想了,」张玄微笑回应:「我只是对他的过世很在意,希望找出真相,我想作为朋友,马先生也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钟魁把准备好的茶点端来,适时地打断了闷人的谈话,马灵柩招呼他们吃点心,在旁边玩耍的娃娃嗅到香味,立刻跑了过来,看看茶几上的点心,又靠近马灵柩歪头看他,然后在配套的小布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张美钞递给他,说:「娃娃很喜欢吃这种点心耶!可以全都买下来吗?」 跑到人家家里来买点心,这孩子太丢人了,张玄急忙叫:「过来!」 娃娃扭头看看张玄,没动,马灵柩却哈哈大笑起来,把盘子推到孩子面前,说:「这些都是素问烤的,你想吃多少都行,不需要花钱。」 娃娃似乎忘了素问这个名字,听了马灵柩的话,急忙把小布袋取下来塞给他,很认真地问:「那这些钱全都给你,可以把素问买下来吗?」 马灵柩一愕,马上又笑得前仰后合,这次连钟魁也没忍住,张玄整张脸都黑了,大叫:「小恶魔你给我过来!」 张玄发火了,娃娃有点怕,犹豫着想回去,马灵柩拉住他,把他的小布袋给他重新挂到肩上,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孩子了,不过娃娃,这世上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的,这一点你要记住。」 「噢。」 娃娃听得似懂非懂,见张玄还沉着脸瞪他,他急忙抓了两块点心跑回去,一块自己塞嘴里,一块讨好的递到张玄的嘴边,张玄本来想发飙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张口吃了下去。 点心香气随着咀嚼溢满口中,带着杏仁特有的甘甜,张玄一愣,他想起上次去epire时,初九送给他们的点心也是这个味道,原来这些点心都是素问做的,娃娃吃了很多,当晚…… 脑里亮光一闪,隐隐想到了娃娃出事的起因,不过马灵柩打断了他的思绪,满是感叹地说:「照顾孩子很辛苦吧?」 「我快被这个小恶魔搞得神经衰弱了。」张玄抚额叹道。 要不是娃娃不是普通小孩,他早带他去看医生了,这小家伙过动症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除了睡觉他没有一刻是安静的,而且他很黏自己,这一点让张玄很开心,虽然有时候还是感觉吃不消。 张玄抱怨完,马上看到了马灵柩脸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话风一转,说:「当然啦,养小孩也是乐在从中的,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那种幸福感可是单身男人无法感受到的。」 马灵柩做了耸肩的动作,对此不置可否,转回刚才的话题,说:「其实那天我跟林先生只是简单聊了一下,他是个对服饰很讲究的人,说准备参加下个月的某个灵学研讨会,届时还要登台发言,问我在穿着上有什么好推荐。」 一个预知到危险,深居简出的人会考虑出席聚会,张玄首先冒出的想法就是不可能,说:「所以他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他是病故的。」 「但也许是他杀。」 马灵柩摆摆手,「我不是员警侦探,不会玩这种推理游戏,我只是讲述我所知道的啦,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希望马先生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毫无意义。」坦诚对视张玄投来的目光,马灵柩微笑说:「如果你觉得有矛盾,那就把矛盾之处找出来吧。」 这根本是赤裸裸的挑衅吧! 「那请拭目以待。」 张玄微笑着站起来,该问的他都问了,虽然马灵柩的问答没起到什么作用,但这次来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他告辞离开,临走时,马灵柩把余下的点心都放进盒子里,送给了娃娃,孩子道了谢,嘴里嚼着饼干,嘟囔:「狼白白再见。」 马灵柩一愣,张玄也很惊讶,再度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没错,他是那位称誉模特儿界的大帅马灵柩,绝对不是素问。 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玄想不通,马灵柩眼里若有所思,他灵机一动,说:「最后一个问题,私人的。」 「喔?」马灵柩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马先生,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能不能传授一点驻颜有术的妙方?」 看到马灵柩完美的微笑终于咧开了一道缺口,张玄一直以来被耍的郁闷心情顺畅了许多,后背却被顶了一下,钟魁用咳嗽声暗示他不要乱说话,还好马灵柩没介意,看着张玄,眼中犀利一闪而过,说:「驻颜有术这种事,我想对你来说,是不需要的。」 话中有话,张玄还想再问,门已经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钟魁小声埋怨他,「你看你惹马先生生气了。」 「他不会生气的,生气就没戏唱了。」 张玄把娃娃抱起往回走,钟魁跟上,说:「说得也是,看你们刚才聊得很开心。」 这家伙哪只眼睛看出他们聊得很开心?张玄忍不住问:「如果我们为敌,你帮哪一方?」 「不可能!」钟魁说:「你是好人,马先生也是好人,你们会是朋友,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斩钉截铁的答复,张玄无语了,好吧,他不该对一只白目鬼抱太多期待的,问娃娃,「为什么刚才叫马先生是狼白白?」 「唔……味道……」 见娃娃的眼睛只顾盯着手里的点心盒,张玄更加无语,他也不该对一只小饿死鬼抱期待的,这小孩除了吃,他还知道什么啊!? 第三章 回到家,张玄把娃娃转手给了钟魁,自己去找聂行风,但很快他发现聂行风不在家,把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听到聂行风的声音,他立刻问:「董事长你在哪里?」 「我还在温泉旅馆。」 「啊哈?」张玄提高了声音,「麻烦再说一遍——在、哪、里?」 「跟汉堡在露天温泉旅馆。」 泡温泉,还露天的!还带一只鹦鹉! 也许他不该对任何人抱期待! 张玄大叫:「招财猫你还可以再享受一些吗?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找线索,你去泡温泉!」 「不是泡温泉,是在温泉旅馆。」 有什么不同吗?去温泉旅馆不泡温泉,难道去查案啊? 张玄哈哈哈冷笑,正要嘲讽聂行风,就听对面传来汉堡殷勤的声音:「董事长大人董事长大人,要喝梅花酿吗?据说它是这家旅馆的招牌酒。」 生活不错啊,还有酒喝,那有没有美女陪啊! 张玄沉下脸,冷冷说:「汉堡你如果还想活着下地狱,就马上给我消失。」 「海神大人请不要发怒。」听出张玄不高兴,汉堡急忙把手机拿过来,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跑来跟董事长大人汇报工作,泡温泉只是顺便。」 听到有消息,张玄没再跟汉堡计较,问:「是什么?」 「我去林家,听林纯磬的几个弟子在抱怨有人给他们脸色看,好像是叫张……什么山来着,其中一个就说如果他们实在太过分的话,就去找马灵柩,他一定会帮忙,海神大人你有没有觉得奇怪?马灵柩是设计师有不是天师,为啥要请他帮忙?」 听着汉堡啰啰嗦嗦的汇报,张玄的眉头拧了起来,这番话彻底推翻了刚才马灵柩的讲述,可以把门下弟子都托付给他,证明林纯磬对这个人是相当信任的,也表明林纯磬既不是自杀,也不是病故,而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心里腾起怒火,张玄冷笑,他居然又被那个洋芋给耍了,事实证明,舶来品是靠不住的,听汉堡还在对面唠叨,他冷静的问:「这个消息跟你泡温泉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呃唔,有关这个复杂的逻辑问题,我请董事长大人亲自向您解释。」 汉堡一溜烟飞走了,手机回到聂行风手里,他听张玄在对面问:「董事长请告诉我,一只鹦鹉怎么泡温泉?」 隔着电波感觉到情人恼怒的气息,聂行风忍俊不禁,「还在生气?」 「我看上去像那么喜欢生气的人吗?」张玄嘟囔完,问:「你去温泉不会是真为了查案吧?」 「嗯,我本来是打算去平安医院的,中途经过这家旅馆,就进来看看。这家温泉旅馆也是陈家的产业,文靖有跟我提过两次,似乎说要接手操作,所以我想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 「有什么发现?」 「主管跟我说照约定,陈文靖昨天应该来旅馆,但他没出现,也没有任何联络,后来主管打电话去陈家询问,管家说他临时有事出差去了,有问题等他回来再说,主管想直接跟陈悦书通话,却被拒绝了。」 「所以是陈悦书不想把产业给陈文靖,找机会软禁了他?」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主管说实际上旅馆产业已经转到了文靖名下了,只是一些具体交接还没做完。」 「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否则陈文靖出事,陈悦书一定会被怀疑……还有其他的吗?」 「暂时没有。」 「我这边可是收获很大咧!」 听聂行风说完,张玄立刻兴奋的讲述自己的发现,「我刚才去马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有引子的话,那在不破解符阵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给娃娃施法,带他离开的。」 「什么引子?」 「那晚初九送给娃娃的点心原来是素问做的,如果点心有问题,娃娃就很有可能中招,还有,娃娃叫马灵柩是素问,但我却看不出马灵柩身上有素问的影子,你说奇不奇怪?是素问不存在呢,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好久没听到回应,张玄等不及了,咬着牙问:「泡温泉是不是很舒服啊招财猫?」 「我在考虑你的怀疑……」聂行风斟酌说:「马灵柩说初九高烧,需要人照顾?」 「是啊……你管初九干嘛?我们在说素问的事。」 「我明白了!」 「什么?」 「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时间不多,聂行风没作解释,挂了电话后,跟旅馆的主管告辞离开,他来到大堂,见汉堡站在角落里,歪头观赏广告传栏,跟所有旅馆一样,为了抬高名气,这里也放了很多来留宿的娱乐人士或政界要人跟旅馆工作人员的合影。 聂行风走过去,发现有几张照片里有陈文靖,汉堡站在他肩上,很老道的解释:「这个是刚红起来的小明星,这个穿西装的是今年当选的女议员,看来你同学很好色啊,你看跟他拍照的女人都很漂亮。」 汉堡又一语中的了,聂行风忍住笑正要离开,某张照片里的画面突然吸引住了他,汉堡顺着聂行风的视线看过去,见他看的是跟陈文靖合照的漂亮女议员,还看得很出神,眼神亮亮的,像是张玄发现了宝藏后的反应。 千万不要爬墙啊董事长大人,否则我们都会死的很惨的! 汉堡激动的身上的羽毛都抖了起来,正想劝聂行风打消这个不实际的念头,就听他说:「这只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汉堡愣了愣,重新看照片,才发现聂行风看的不是女人,而是她身后不小心入镜的白色狗狗,它的小心脏终于放回去了,天线头毛落下,很不屑的用鸟眼扫扫那只狗,说:「又不是什么贵族犬,这种小柴犬到处都有啦。」 小狗还是幼犬,犬种普通到完全不会引人瞩目的程度,但它头上戴着深棕色的皮项圈,前面还坠了个纯银的骨头形状的联络牌,圆滚滚的很有特色。 聂行风对这个小狗牌有印象,一时间却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的,汉堡见他沉默,也歪头打量,忽然啊的叫出来,用力拍翅膀,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上次跟张玄去陈家做冥寿,陈家院子里栓的柴犬跟它很像。」 聂行风马上想了起来,之前左天有给张玄简讯失踪者的八字,里面有附照片,照片背景就有条类似的柴犬,但张玄根本没看照片,他当时也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要不是汉堡提醒,他根本不会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去。 「你确定是这一条?」 他没有亲眼见过陈家的柴犬,只好问汉堡,汉堡搔搔头顶的毛毛,不肯定的说:「嗯,那只狗没有项圈和狗牌,比较难肯定,你知道啦,全天下的柴犬都长这样。」 聂行风又重新去看照片,跟柴犬一起入镜的还有它的主人,不过只露了半个身子,又被沙发遮挡,看不出年纪,再看照片上的时间,是三个多星期前,如果这个人就是走失的富豪之子,那柴犬毫无疑问就是拴在陈家的那只! 他用手机把相片拍了下来,出旅馆后,先打电话给左天,跟他要失踪者的详细资料,左天那边的寻人毫无进展,听聂行风要资料,就知道有眉目了,挂断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资料传了过来。 聂行风没猜错,那个失踪的孩子是旅馆的常客,因为体虚,他会定期来泡温泉,道路监控记录了那天他有来旅馆,聂行风看着资料注意到,少年平时都是由佣人陪同的,但那天他跟母亲吵架,赌气一个人跑了出来,离开旅馆时搭的是计程车,此后再也没出现过。 看到计程车车牌,聂行风眼里闪过阴霾,他想起计程车司机被生噬的一幕,而孩子搭的就是那辆车,不过警方把事件封锁的太严,连左天都没查到计程车这条线上。 「所以他也被吃掉了对吧?那为什么小狗没被吃掉?」汉堡不解的问。 比起这个来,聂行风更想知道少年为什么不回家,反而去郊外? 他又打电话给萧兰草,接通后,问:「计程车司机被害时,车上是否有乘客?」 「你怎么会这么问?」萧兰草很惊讶,「鉴定结果你有看过,当时车上只有一位被害者。」 「我刚打听到一些消息,那晚计程车司机是载乘客去郊外的,而那个乘客当晚也消失了,我怀疑他们同时遇害。」 听了聂行风的话,萧兰草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我相信法医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能不能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 聂行风简单讲了钻石富豪私生子失踪的事,萧兰草恨恨的说:「又是陈家,跟他们来往的人好像都出事了,他们反而过得逍遥,说不定失踪者还在别墅里,我们要加快行动才行。」 这样做会不会太仓促了?到目前为止对方的罪证他们完全没掌握,甚至不知道陈家是否真的有参与绑架案,不过警方有警方的判断,聂行风不好乱加评论,跟萧兰草结束通话后,又转打给张玄,张玄却一直没有接听,汉堡在旁边嘿嘿笑道:「说不定他在报复你呢。」 头顶雷声传来,聂行风仰起头,发现半边天空都被乌云笼罩了,闪电划过云层,预示着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夏季雨来的很快,转瞬间雨点就打了下来,聂行风顾不得再联络张玄,急忙跑去停车场,他刚坐上车,暴雨就将外面的空间完全侵占了。 「还好飞得快,不然刚才的温泉白泡了。」 汉堡的嘟囔声中,聂行风把车开了出去,轰雷一道道劈下,导致电台讯号不清,发出嘶嘶的怪声,聂行风只好把收音机关掉了,再看外面天空,乌云在继续压低,天黑得像是临近傍晚,再加上倾盆暴雨,即使开了车灯都很难看清前方较远的景物。 更糟糕的是,车驶到半路,前面发生了车祸,整个道路完全阻塞,导致聂行风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雨势渐弱,天空却依旧阴沉,像是这场雨只是前奏,真正的雷阵雨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聂行风下了车,顶着雨跑回家,进去后发现家里更黑,窗帘都拉着,却又不开灯,害得他差点踩着蜷缩在地毯上的张玄。 汉堡过去把灯都打开了,当看到客厅地上乱七八糟对方的玩具武器、积木、电车轨道,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从哪儿拆下来的零件时,它差点因为忘了扇翅膀掉到地上。 「台风刚过境吗?」 感觉到刺眼的灯光,张玄翻了个身,发现聂行风站在自己面前,他揉着眼爬起来,看看对面的挂钟,吓了一跳,「嘿,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董事长你怎么不叫我?」 「路上遇到车祸,我刚回来。」 聂行风看到满地乱扔的玩具,就知道在他出门的这几个小时里,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从娃娃来之后,家里就不复以往的宁静,但想这么乱还是头一次,他忍不住笑了,难怪路上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原来张玄在偷懒睡觉,说:「看来带小孩比跑案子累多了。」 在发现客厅呈现出的无法想象的杂乱后,张玄气的蹦了起来,站在楼梯口大叫:「小恶魔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聂行风说:「算了,可能还在睡吧。」 「睡一下午,该起来了。」张玄卷起袖子跑上楼,「这个整天除了吃睡就是折腾的小坏蛋,今天我不揍他我就跟他姓!」 有热闹看,汉堡义无返顾的跟上,嘴里却小声嘟囔:「跟他姓也没差啦,反正都姓聂。」 张玄先跑去看钟魁的房间,推门后发现里面没人,又转去娃娃的卧室,里面依旧没人,叫了两声也得不到回应,他感觉不太对劲,急忙折回楼梯口,刚好见聂行风上楼,忙说:「娃娃好像不在家,钟魁也不在,你去楼下找找。」 「楼下没人。」 聂行风让汉堡去三楼找,自己把二楼各个房间又重新找了一遍,就听张玄在一楼喊,「小恶魔,不管你在捉迷藏还是睡懒觉,都马上给我报道,否则我把你踹回老宅子去!」 喊声过后依旧是一片平静,张玄知道出事了,就算娃娃贪玩,跑去哪里偷睡,钟魁也会跟着,他这么大的嗓门喊,只要不是走太远,都会听到的,左右看看,又随手拉开旁边的窗帘,在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后,脸色更阴霾了。 「都找过了,他们不在。」 聂行风跑下楼,让汉堡再去外面车库找,以娃娃贪玩的性子,去车库地下室的可能性很大,见张玄脸色不善,他劝道:「别急,先想想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一直在陪着那小混蛋玩。」 聂行风的安慰让张玄定下心,把事情从头理了一遍。 他跟聂行风通完电话后,就在跟娃娃玩,玩累了,两人直接睡在客厅,钟魁拉窗帘时他还记得,再后来他就睡得沉了,完全没觉察到娃娃的离开。 「也许是娃娃想吃什么,钟魁带他去附近超市逛了。」 见张玄给娃娃和钟魁的电话都打不通,聂行风揣摩着说,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很低,钟魁不会宠惯小孩,尤其是在大雨天里,他更不可能不跟张玄打招呼就带娃娃出门。 汉堡很快飞了回来,一进来就用力甩淋了一头的水珠,飞的太急,它呼哧呼哧着说不出话,情急之下用翅膀不断指外面,示意张玄跟它出去。 「鹦鹉也会结巴吗?」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张玄狐疑的跟着它跑出去,就见汉堡快速飞进车库,绕到里面的角落里停下,叫:「这里这里!」 两人跟进来,马上看到蜷在地上的钟魁,聂行风忙打开车库的灯,等他走近,发现钟魁随身不离的尾戒滚落在一边,张玄把他扶起来,手指掐在他无名指关节上。 「他怎么了?」 「魂魄没了,靠,他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一只鬼也来玩离魂!」 张玄嘴里嘟囔,手上却不敢闲着,让聂行风将钟魁平放在地上,把尾戒给他套回去,又摸摸口袋,事出突然,他身上没带红线,现在去拿也来不及了,便从衣服下摆抽出一根丝线,又掏出道符,用符纸割破中指,顺丝线一扯,丝线瞬间便被染成了红色,他将线割断成两段,以飞快速度分别缠在钟魁的左手跟左脚的小指上,系紧后,再用中指关节狠力叩打钟魁的眉间,待他仰头吸进一口气时,将那道符塞进他嘴里,再将他嘴巴合上。 「这是……」汉堡在旁边好奇地问。 「给他定住元气。人活一口气,鬼也是一样,不过鬼只有一魂半魄,魂魄本来就轻,飘走后很难归来,这样至少可以给他的魂魄引路,让他们能顺着这家伙的左边指趾回魂,千万不能拿出那道符,否则最后一口元气散掉,就算以后找回魂魄也没用了。」 钟魁这种状态不宜乱动,张玄便让聂行风帮忙把钟魁搬进车库里面的小隔间,以免不知情的人看到他,把他嘴里的道符拿出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做完后,聂行风走出隔间,把门锁好,问。 「不清楚,」想起自己半夜追娃娃的经历,张玄说:「也许他跟我们一样,在追娃娃的时候跑掉了,不过这个白目家伙恐怕连自己魂魄丢了都不知道。」 张玄拿了车钥匙,打开车门跳进去,汉堡急忙跟上,问:「去哪去哪?」 「去附近找找,我去超市,你去住宅区里面找,董事长……」他看了聂行风一眼,「跟我一起。」 「下这么大的雨你让我去住宅区,那我泡温泉的意义何在……」 汉堡还要再唠叨,寒光射来,张玄发怒了,他吓得头上的毛毛立刻竖了起来,再不说废话,转了个方向,以飞快的速度溜掉。 聂行风跟张玄开车去附近几家商场、便利商店及娃娃平常去的地方找人,钟魁出事了,他们知道娃娃不可能来这里,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这是唯一可以感应到他们气息的方式。 不过结果不尽人意,他们转了一圈,什么感应都没接收到,张玄只好打电话给乔,乔今天跟魏正义在公司,听说娃娃不见了,忙追问原因,张玄见问不出什么,不想他分神,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汉堡联络过来,当听到它那边也毫无消息,张玄挂了电话,懊恼的说:「是我疏忽了,这几天娃娃都很正常,又是白天,我没想到会出意外。」 娃娃脚上系了平安铃铛,上次孩子离开时他也觉察到了,可是今天却什么征兆都没有,或许是暴雨的关系,他睡得比平时沉,连什么时候灯被关上的都不知道。 「这不关你的事,换了谁结果都一样。」 自从张玄被神剑伤到,又遭遇尾戒的诅咒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聂行风觉得不能把娃娃出事怪到他身上,但安慰没达到效果,张玄沉着脸离开商场,连聂行风问他去哪里都不答,直到车开回住宅区,他才说:「是素问的点心有问题,我明知不对劲,却没阻止娃娃去吃,是我的错,我会补偿。」 「张玄……」 回应而来的是油门加大的声音,车猛的转了个头,直接冲去马家,张玄在门口把车停下,跳下车跑过去按门铃,看到他过于急躁的举动,聂行风皱起眉,却没有去阻止他。 门打开了,马灵柩依旧穿着那套休闲装出来,看到他们,脸露诧异,问:「你们大雨天的特意跑过来,是……」 「我找素问,他在不在?」 毫不客气的语调,马灵柩看看旁边的聂行风,说:「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初九家。」 「告诉我初九的住址。」 「有关这一点,我上午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 「娃娃丢了,跟素问有关,我要马上找到他,请不要再隐瞒!」 「这种事我好像没有隐瞒的必要吧?」张玄的急躁没影响到马灵柩,他轻声一笑,「不知道的事,你就算拿枪指着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马灵柩的话刚说完,就见眼前一晃,张玄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指向他的眉心,冷冷问:「那你现在知不知道?」 那是乔给聂行风的枪,用来对付鬼怪的,刚才张玄出门时顺手揣进了口袋里,看到他情急之下居然拿枪指着别人,聂行风眼神有些复杂,却默认了他的行为。 被枪口顶住,马灵柩收起了笑容,冷冷问:「张玄,你知道对我做这种事,会是什么后果么?」 回应他的是击锤扣下的轻响,张玄眼眸里闪烁着的戾气表示他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马灵柩看出他是认真的,眼神转向聂行风,问:「聂先生,你就这样看着他发狂而不制止吗?」 「他一向是这样的,我习惯了,」聂行风淡淡说:「他做得对,我支持他;做错了,后果我来替他担!」 也就是说,就算今天张玄开了枪,聂行风也会袒护他到底,马灵柩冷笑:「这真不像你,难怪……」 张玄眼睛眯了起来,马灵柩识时务的没再啰嗦下去,说:「我的确不知道初九的家在哪里,不过我有他的联络电话。」 他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初九的号码,递给张玄,张玄没接,说:「打给他,找个借口让素问马上回来。」 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马灵柩顺从的把电话拨通了,说:「我这里有点事,你让素问马上回来。」 「素问早就离开了。」对面传来初九诧异地回应。 马灵柩把手机音量调得很大,张玄听到了,把枪放下,说:「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没有说顺道去哪里?」 「吃了午饭没多久,我看天快下雨了,就让他回去,他应该是直接回家才对。」初九听到了张玄的声音,语气由诧异变得低沉,问马灵柩,「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突然找素问?」 「回头再说。」 马灵柩把电话挂了,给了张玄和聂行风一个无奈的眼神,像是说素问不在初九那里,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 听初九刚才的回应不像是做戏,张玄说了句抱歉,带聂行风匆匆离开,马灵柩没马上关门,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车辆远去,忽然一笑。 「敢拿枪指着我,一声对不起就想解决问题吗?」 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初九,他的语气比刚才多了份焦虑,「素问有没有联络你?」 「没有,」品出了初九语气的古怪,马灵柩说:「你好像早知道他会出事似的。」 初九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有些小分歧,所以素问才会很早离开。」 小分歧? 马灵柩冷笑,以素问的个性,如果只是小摩擦,他绝对不会扔下还在养病的初九,独自回来,他回到客厅坐下,平静地问:「你做了什么惹到他们,结果牵扯到素问身上?」 初九沉默不语,马灵柩只好说:「看来你这次伤得不轻,那你继续休息吧,找人的事交给我。」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随你,」马灵柩耸耸肩,「不过你要趁早,刚才张玄说娃娃失踪了,我想素问应该跟他一样。」 「谢谢。」 电话挂断了,房间重归最初的寂静,忽然一道闪电在窗外掠过,炸雷落下,打破了应有的宁静,马灵柩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上面摆放的贴螭壶。 纯白玉的贴螭壶玲珑精致,却被张玄嘲笑为赝品,想起他的说辞,马灵柩扑哧一笑,打开壶盖,颀长手指掠过壶口,顿时一枚金柄出现在他手中,随着他的手向后回抽,竹节锡现于空中。 约二尺长的纯金竹节锡在出现的瞬间,映亮了一室空间,锡身每隔两寸便有一节突起,节节相连,形成一道金色光环,将锡身上攀附的狰狞恶兽困在当中,似乎感受到马灵柩的注视,锡身发出轻颤,如虎啸山林,嘹亮之声不绝入耳,锡柄护手处的顶部有个凹槽,一块似冰似水又似玉的圆形物体嵌在凹槽里,随马灵柩的握劲在凹槽里来回游离,光芒四射,荧光深处隐隐透出一个马字。 马灵柩伸手掩住了那道光华,注视着金锡,他轻声说:「希望我永远没有用到你的一天。」 第四章 已经是傍晚,天空更阴暗了,张玄的车开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前方闪电不断划过,一声炸雷落下,道边的树枝被雷击断,向车头猛地撞来,还好他躲得快,把树枝甩掉了,额头上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真邪门。」 三个字刚出口,就被紧接着响起的雷声盖住了,这次落雷直接轰在张玄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就听一阵酸涩响声传来,玻璃在他眼前裂开了一层层蛛网碎纹。 还好碎纹不重,勉强可以看到前方道路,不过车窗被雷劈成这样也够神奇的,张玄气得仰天大叫:「你再劈一次试试,信不信我反劈回去!」 或许是怒气奏效了,雷电虽然还不断击落,却没像前几次那么夸张,张玄加快油门往前跑,看着前方黑鸦鸦的天空,他嘟囔:「我不就拿枪吓唬一下人嘛,至于这样追着来劈我吗?」 「下次别那么冲动了,马灵枢这个人不简单。」 想也知道他们被一道道炸雷紧追是谁搞的鬼,聂行风劝道,张玄哼了一声,「我倒真想看看他有多么的不简单!」 声线冷清,聂行风知道张玄现在正在火头上,劝也没用,也没问他要把车开向哪里,没多久,车速慢慢缓下来,张玄把车拐到道边停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一张道符,弹指燃起,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道符化作蓝光向前飞去,张玄正要开车去追,一道黑影猛地撞过来,正好撞在车窗蛛网上,看着碎纹又加深了几分,张玄对聂行风说:「董事长记得回头没收这家伙的金卡,作为修车的补偿。」 「这玻璃本来就破了,凭什么让我来支付?」听说要掏钱,汉堡在窗外气急败坏地分辩。 「不想交钱,就马上追上那道符。」 张玄话音刚落,咻的一声,汉堡已经飞没影了。 「有线索了?」 「嗯,」张玄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重新启动车辆,指指自己的耳朵,说:「刚才被雷震到,居然听到了娃娃脚上的平安铃声,只要铃声响,就代表那小家伙没事。」 「寻人咒可以追到他的行踪?」 「哇唔,董事长你连我刚才用的什么咒都知道了,什么时候偷师的?」 感应到娃娃没事,张玄心情大好,打趣完后,又正色说:「还好有铃声指引,否则娃娃不是普通人,很难找到他的。」 张玄要凭铃声辨别娃娃的行踪,聂行风就没再打扰他,静静坐在旁边。跟上次一样,张玄循着断断续续的铃铛声把车开下去,一直开到一家医院门前,铃声还在耳边轻响,他晃晃脑袋,看到建筑物上方竖着平安医院的大牌子。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1节 「果然是这里。」 这是陈家业下的医院,娃娃以前好像也在这家医院出现过,张玄放下了心,至少他的通灵感应没错,有人又把娃娃引到了这里。 两人冒雨跑进医院,快到门口时,张玄看到汉堡站在屋檐下,歪头盯着地面发呆,原来他刚才做的寻人符落到了地上,被雨水和泥浆溅成灰色,已经看不出上面画的符咒了。 「张神棍,你该再练练了,做的符咒这么容易就死掉了。」看到张玄走近,汉堡不无埋怨地说。 根本就不关他的事,这明明是医院里的阴气太重导致的,张玄把挡路的小鸟拨开,快步走进去,汉堡追上来,还要再吵,聂行风给它打了个手势,让它不要妨碍到张玄。 大雨突袭,导致医院大厅里挤满了人,雨水被进进出出的人带着,让空间多了层湿漉漉的气息,人声嘈杂,妨碍了张玄的感应,他的脚步踌躇了一会儿,转向比较安静的走廊,聂行风跟着他,忽然看到远处有几人走过来,他忙拉住张玄的手,躲到柱子后面。 「张正?」 张玄成功藏好后,往外看去,发现张正跟张燕桦、谢非还有几个有过面识的弟子匆匆经过,他奇怪地说:「这几个家伙怎么也来了?」 张燕桦灵力很强,聂行风猜想是这里的杀气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一路找来,以他们对娃娃的敌意,如果被他们看到娃娃在这里,只怕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收鬼,急忙把汉堡叫过来,说:「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引得越远越好。」 「包在我身上!」 汉堡对聂行风的吩咐一向唯命是从,立刻拍翅膀飞走了,等它追着张正几人飞远后,张玄才从柱子后面转出来,顺着长廊向前走。随着空间越来越静,气息变得阴寒,耳边的铃声也越来越响亮,他顿住脚步,头抬起,刚好看到对面随着楼层灯的闪烁而升降的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了下降键。 进了电梯后,张玄看了下电梯楼层键,把地下三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电梯往下走的时候,冷风从头顶上方吹来,张玄仰头看看天井,神色变得古怪,却什么都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道符,拍在了他们身后的镜子上。 怪异的嘶叫声从电梯四壁传来,聂行风透过前面的玻璃壁,看到身后从镜子里凸出来的黑影,被道符罡气所镇,它挣扎了很久,才不甘心地撤了回去,张玄没回头,只淡淡说:「别给我添麻烦,这里的问题解决了,你们才有机会顺利往生。」 听了他的话,叫喊渐渐低下,镜面恢复了初时的样子,聂行风忍不住问:「那是不是被怪物咬死的人?」 「不是,是群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可怜鬼。」地下一层到了,张玄率先出去,看着幽暗的空间,他说:「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幸运地遇到阴差引路,它们找不到路,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徘徊,时间久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算是比较有自由的地缚灵,但也永远没有将来。」 一楼弥漫着刺鼻的怪味,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只看到眼前这道长长的走廊,死亡的阴霾占据着这层空间,并在妄图将他们侵蚀,张玄反手抽出索魂丝,冷眼看着电梯门关上,又往地下二层降下去,他问:「董事长,你能不能装成陈文靖,让警卫关掉地下三层的电梯?」 「我试试。」 对张玄做下的判断聂行风从来不会多问,拿出手机正要拨打,头顶突然传来响声,随即他便被张玄推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一团殷红的黏稠物体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在他们面前滩了一地。 带着强烈酸气的血腥之气迎面扑来,聂行风厌恶地皱起眉,张玄拽住他的衣袖,向后退出很远,喝道:「屏住呼吸!」 聂行风屏住气息,接着嘴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张玄自己也含了一粒,盯着那滩混合物,又抬头看看天花板,天花板上也沾了厚厚的一层,难怪这里味道这么呛鼻,原来是怪物把东西吐在了天花板上,它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也证明没人再去制止它的恶行。 「看来这家伙嘴巴挺刁的,地下室的东西不好吃,一转眼就被它都吐光了。」 张玄冷笑着,把手枪拿出来,递给聂行风,迄今为止,被吞噬的人体他们见了不少,但吞噬者到底是什么恶兽,他们还不得而知,不过直觉告诉他,那将是个很恐怖残暴的怪物,所以一点松懈都会导致要命的结果。 聂行风接过了枪,又拿出手机,扮作陈文靖给警卫室打电话,他身居高职,口气不需要特意装扮,就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把警卫室的人轻易唬住了,答应马上关闭往地下室三层下降的电梯,又问聂行风要不要连紧急通道的门也锁住,聂行风一问才知,最近这栋大楼的地下室都没有再用了,刚过世的人都是转移到其他病栋,听警卫的口气,他们似乎知道什么,但谁都不敢多说,仿佛这是禁忌,多说一点,都可能惹来灾祸。 「看来上层是知道这里有问题的。」等聂行风挂了电话,张玄问:「你说陈文靖知不知道?」書香の門第 「应该不知道,他那个人有点胆小,如果知道,根本没心思去做冥寿。」 「那就是医院高层没有跟警方完全说实话。」 从这里的阴气可以看出,噬杀案件肯定不止警方掌握的那几个,是他们把事件隐瞒了,但噬杀案例越来越多,再也瞒不下去了,最终…… 耳边一直在回荡的铃声突然消失了,张玄的思绪被扰乱,急忙凝神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身后传来阴风,飓风中灯泡接二连三地被震碎,让原本就幽暗的走廊变得更黑,几只庞大怪兽随风扑来,竟然是鹖狼,张玄立刻扬起索魂丝,便要甩出。 手被按住了,聂行风拉着他贴到墙壁上,给疯狂冲来的野兽们让开通道,那些戾兽吼叫着向前冲去,瞬间便奔得不见了踪影,竟把他们视为无物。 「怎么回事?它们这是吃饱了吗?」张玄虽然不怕鹖狼,但也不想把气力耗在跟它们搏斗上,不过被彻底无视,他又觉得不是滋味,啧啧嘴,说:「还是它们找到了更好的食物?」 聂行风没回应,张玄说完,马上反应了过来,大叫:「娃娃!」 那小鬼阴气太重,在这里很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再想到上次鹖狼要对付的可能也是娃娃,张玄急了,立刻追着鹖狼跑了过去。 两人没跑多远,张玄被异物绊到,竟然是被啃了一半的腿骨,连着血肉的白骨让他一阵作呕,一低头,却看到掉在地上的小布袋,正是娃娃出门必带的袋子。 张玄捡起来,布袋带子断掉了,上面还沾了血迹,嗅着气味,他厌恶地说:「又是怪物吐出来的东西。」 前方传来轰隆声响,震得两人脚下的地面不断颤动,铃铛声又轻快响了起来,这次连聂行风也听到了,忙顺声追过去。 没跑多久,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类似大厅的空间,两只白色野兽正在相互争斗咬噬,其中一只只有普通狼形的大小,不同的是它身后连着九尾,白狼日光恍惚,像是不很方便,还好它的九尾粗长灵活,这给它在激战中帮忙不少,否则以它的微薄灵力,根本无法跟比自己大了数倍的野兽纠缠很久。 大厅很久没人光顾,地面上蒙了一层灰尘,在两兽的恶斗下不断腾起尘雾,张玄嘴里的药丸被呛得咳了出来,捂着嘴叫:「乖乖,那是什么怪物?」 九尾白狼对他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但那只不断向白狼发出狠厉攻击的野兽他还是第一次见,之前见到鹖狼,他还觉得狼形凶悍,但跟这怪物相比,鹖狼就像是家养宠物了,其实怪物形体并没有很大,但令人震撼的不是它的形体,而是它的暴戾,双目赤红,头顶的弯形双角尖锐如刀,每腾跃一次,獠牙和四爪就张扬成利刀形状,身后还拖了一条长长的兽尾,尾尖长满倒刺,相比之下,白狼的九尾就笨拙多了,别说攻击,就连自保都很勉强。 恶战下白狼身上已是血迹斑斑,但仍然带着属于狼的彪悍,看它愈战愈勇,毫无退缩之意,张玄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追云峰上的那只九尾狼,若论身形,这只狼最多只是幼崽,但嚣张悍勇的血脉是相通的,张玄只看得气血上涌,见它被怪物尾巴打翻在地,又扬起前爪向它踩去,以那踩踏的力道,只怕踩下去,就算狼妖再彪悍,也会肠穿肚烂,他急忙扬起索魂丝,向那戾兽打去。 谁知索魂丝甩到中途,却猛地反弹回来,要不是张玄躲避及时,差点被它打到,他这才发现两兽被困在一个空间里,那道透明结界犹如玻璃围城,在两兽的争斗中摇摇欲坠,再被索魂丝击打,结界破开了一个大缺口,顿时血腥气夹杂着戾兽的凶气一齐迎面扑来,飓风般强烈的气息,比刚才的尘雾不知阴戾了多少倍。 双目被疾风迷住,张玄忙拉聂行风向后跃开,就听噗的一声,一滩血块穿过塌落的结界,溅了出来,刚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上,墙壁也难逃荼毒,被溅了一大片,张玄一开始还以为是白狼遇害,但很快发现被怪物利爪踩碎的是原本躺在地上的尸首,受害者应该才过世不久,但身体被啃食得血肉模糊,再经踩踏,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模样,只留一地血迹。 而白狼则滚在一边,原来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过去将它从恶兽的利爪下拖了出来,那人速度很快,出现时手上划过光亮,导致戾兽动作出了偏差,踩在了旁边的尸首上。 黏稠的触感,连恶兽自己都觉得厌恶,戾气被激发,它甩着脚掌吼叫着向眼前的猎物发起攻击,张玄向它甩出索魂丝,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当看到一个小黑影很英勇地冲到恶兽面前时,他惊得心直接跳到了嗓眼里。 原来钟魁和娃娃一早就藏在结界里,只因空间太黑,白狼跟戾兽的恶斗又太激烈,他竟然没注意到这两个活宝,急忙叫道:「娃娃,快离开!」 谁知小东西的嗓门比他还要高,仰头冲着怪物大叫一声:「啊!」 尖锐的叫声,让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结界完全塌方了,响声接二连三地传来,戾兽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身形顿时小了很多,这时张玄的索魂丝已经击到,劈在它的脊背上,把它打得连声痛吼。 钟魁趁机扑过去抱起娃娃滚到一边,戾兽被激怒了,长尾扬起倒刺,带着呼啸风声向他甩去,幸好钟魁的魂魄够强壮,那对常人来说致命的一鞭没给他造成伤害,反而在把娃娃推到安全地带后,转身一把抓住戾兽的尾巴,冲张玄叫道:「快动手快动手!」 看到钟魁制住了凶兽,娃娃很兴奋,马上又冲上前,抓住凶兽的尾巴就咬,他身形很小,凶兽转头想咬他,居然咬不到,急得摇头摆尾,不断发出怒吼。 真是无敌二人组啊! 张玄快被这一大一小的「英勇」气晕过去了,生怕恶兽伤到他们,迅速抛出索魂丝,法咒下神器化作一道银光巨网,将野兽罩住,紧接着枪声响起,打中了它的双目。 巨吼声传来,子弹在碰到它的眼珠后,竟被反弹射回,危急关头张玄上前将聂行风扑倒,戾兽的身形趁机继续缩小,逃脱了索魂丝的制缚,又一甩尾巴,把钟魁和娃娃甩开后,向前狂奔而去。 钟魁魂魄太轻,一下子不知道被甩去了哪里,还好他在「飞走」前及时把娃娃托到地上,可是娃娃看到凶兽伤了钟魁,还想逃走,他急了,一边哭一边爬起来往前追,张玄来不及阻拦他,只好扯着嗓子大叫:「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娃娃没理他,小腿跑得飞快,还抬起手,妄图去抓恶兽的尾巴,张玄飞身追上,谁知还没等他动手,就见眼前黑雾笼罩,飓风再度袭来,刚才他们遇到的鹖狼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挡住恶兽的去路,张起狼牙向它咬下去。 怪物被张玄的法器伤到,形体缩小了很多,再被成群的野兽围攻,顿时便捉襟见肘,一开始还彪悍地反咬围攻它的鹖狼,但很快就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张玄追上前,就见娃娃站在墙角下,看着双方的激战,不仅不怕,还兴奋地拍手直叫:「狼狼!狼狼!」 索魂丝飞过去缠住孩子的腰,将他扯了过来,张玄又顺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提起来张口就要骂,娃娃眨眨眼,突然嘴一瘪,抽泣着叫:「玄玄,我差点死掉……」 一句话就让张玄的火气消去了大半,听到眼前惨叫声连绵不绝,那只怪兽被群狼围攻,片刻间就被咬噬成一堆白骨,场景太过可怖,见识过鹖狼的凶狠,他忙把娃娃抱进怀里,向后退开,同时握紧索魂丝,以备随时反击。 不过鹖狼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攻击他们,而是在恶兽化作白骨后,向白狼冲去,白狼受了重伤,全身鲜血淋漓,还好刚才钟魁出手及时,让它免于死在恶兽的爪下,看到聂行风和张玄赶到,它恢复了人形,正是双目不便的素问。 见素问脸色惨白,努力几次都没能成功地站起来,聂行风上前扶住他,他道了声谢,对在前面凝神应敌的张玄说:「别伤它们,它们没有恶意。」 没恶意?上次他差点成了这群狼的宵夜好不好? 鹖狼刚饱餐完一顿,身上属于野兽的凶性仍在,张玄不敢大意,退到聂行风身边,跟他并肩而立,眼神扫过围成圈状的狼群,足有四、五十匹,不由头皮发麻,他不怕饿狼,但如果可以,也不想跟它们纠缠。 仿佛感觉到双方的敌意,素问抬手,摸摸靠近自己的一只狼,说:「它们在帮我们,是朋友。」 「狼狼。」 听到素问的声音,娃娃转头去看,被张玄按着后脑勺,一把按进怀里,孩子挣扎不开,急得扭头直叫:「钟钟!钟钟!」 前面传来鹖狼疾奔的脚步声,很快他们就看到钟魁趴在一条狼身上,被它带了回来,到了后,鹖狼脊背一甩,很不耐烦地把钟魁甩下去,钟魁也不介意,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我刚才被甩出很远,还好碰到小黑,它挺配合的……对了,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人回应,张玄瞅瞅把钟魁甩下地的鹖狼,突然很想问问这位狼先生,怎么不把钟魁直接当宵夜吞了?或者他该把真相告诉钟魁——鹖狼固然喜欢噬人,但饿极了,鬼它们也不嫌弃的。 「张玄你看!」 聂行风的叫声打断了张玄的吐槽,手指刚才恶兽被鹖狼吞食的地方,那些分食过戾兽骨肉的鹖狼身影渐渐消散,瞬间只剩下了十几匹,而堆成的白骨不知何时又汇聚成戾兽的形状,毛皮以飞快的速度长出,眨眼间它便又站了起来,脱胎换骨般的,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脊背一弓,吼叫着向他们扑来。 剩下的鹖狼立刻围到素问身边,仿佛保护,又像是监管,不让他跟其他人靠近。 张玄知道不好,忙将道符拿出,念动咒语向戾兽挥去,聂行风也连开几枪,可惜道符和子弹对初生的戾兽完全没效,在靠近后瞬间就消失在它的戾气之下,眼见戾兽越来越近,飓风随着它的奔跑迎面逼来,张玄抱着娃娃,不想跟它硬拼,只好闪身避开,任由它在眼前逃走。 谁知戾兽没跑多远,就听前方传来一声清脆枪响,它腿部中枪,咆哮着扬起上身,那人又连开几枪,却被躲了过去,看着戾兽身形消失在空间,男人恨恨地放下枪,快步走过来,跟在他身旁的小鹦鹉飞近后,看到眼前的血腥场面,眼珠一转。 「我还有事,回头见。」 「汉堡!」张玄叫住它,「快去跟踪刚才那家伙!」 汉堡张张嘴要反驳,忽然看到张正等人被枪声惊动,从对面急匆匆地赶过来,生怕自己事没办好被埋怨,它立刻听话地飞走了。 萧兰草走近后,张玄看到了他手里特制的枪支,不无怀疑地问:「你怎么会来?」 「接到情报,我就猜这里会出事。」 萧兰草看看面前冲他们面露凶相的狼群,又看了眼满地的血迹,剑眉一挑,「一下子调动了这么多狼来助阵,真是大手笔。」 紧跟而来的天师弟子看到鹖狼,也惊叫起来,他们没发现逃走的戾兽,只当惨案是它们做的,纷纷拿出道符备战。 感觉到他们的敌意,素问站到狼群前方,朗声道:「不关它们的事,是那只妖兽做的!」 「你不就是妖兽吗?你身后这些也都是妖,快点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一把天火把你们都烧了!」 素问重伤之下,无法隐藏元神,灵力较高的张燕桦马上看出了他的原形,又看到张玄怀里的娃娃身上也充满戾气,很想一并把这鬼孩子也捉走,却被张正横了一眼,只好闭上了嘴。 张正拦住身后跃跃欲试的师弟们,目光投向张玄,「这里有人被杀,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出了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钟魁抢先说:「有妖怪在这里吃人,我们来阻止,刚好素问也来了,帮我们打妖怪,那怪物很厉害,我们都受了伤,还好董事长和张玄及时赶到,这些狼也挺和善的,经过就是这样……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捉妖,那就是朋友,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钟魁现在是离魂的鬼,形体飘忽,张燕桦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谁跟鬼做朋友,走开,否则连你也收了。」 素问的个性一向吃软不吃硬,一番恶战后,更控制不住属于兽类的戾气,见他们屡次挑衅,忍不住了,无视身上的伤,喝道:「想捉妖?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谢非的道符便甩了过来,被聂行风抢先抓住,挡在素问身前,说:「刚才的经历我想我的朋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里的人命案不关他们的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只怕传到你们掌门那里,也说不过去吧。」 谢非上次在林家吃了他们的亏,听聂行风又提到了张洛,不敢再多话,其他弟子却没顾忌,叫道:「他是妖,又不是人,我们天师门下规矩,是妖就该死!」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射来,重重打在那位弟子的肩上,将他的肩骨打断,却是一条纯白软鞭,鞭的另一头握在素问手里,他脸色冷厉,戾气毫无顾忌地张扬开来,不知什么原因,弟子的话惹恼了他,令一向不喜纷争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些诬陷他的人更该死! 见素问一出手,就把同门打得捂着肩膀满地打滚,其他人按捺不住了,纷纷抽出武器冲上前要对付他,却被狼群拦住,狼嗷声响起,激战前的凶悍之气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没想到素问火气这么爆,一招差点废了对方的手臂,这举动出乎张玄的意料,他本来对素问有怀疑,但刚才看到他护着钟魁和娃娃,跟恶兽交战,心里已把他视为自己人,从口袋里掏出道符,往他身边靠了靠,这动作很明显,如果开战,他会站在素问这边。 张正在对面看得皱起了眉,喝道:「张玄,你真要为了一只妖跟天下修道之人为敌吗?」 「你只能代表你自己,谈什么天下?」张玄冷笑:「若说天下,既然天地造就万物,让神妖鬼精魅同存在这个世上,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毁灭它们!?」 张正被驳得哑口无言,张燕桦见师兄受气,大叫:「别跟他们废话,先除掉妖孽再说!」 同门师兄弟对她的话一呼百应,却都忌惮素问的软鞭,没人敢先冲锋上前,正僵持不下时,懒散声音响起,打断了紧绷的气息,萧兰草走到两派之间,掏出警证。 「我说,大家好像都忘了出了人命案后,要找的是员警,而不是道士。」 「这不是……」 萧兰草没给谢非说话的机会,又转了转刚拿出来的手铐,说:「如果你们想跟我回警局解决纠纷,我也是不介意的,不过出了这么多的事,会处理多久就不知道了。」 「是那狼妖先伤人的!」见萧兰草明显袒护素问,张燕桦不忿地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不是该以故意伤害罪拘留他?」 「这样还是需要你们大家跟我去警局录口供,」萧兰草笑眯眯地说:「你们报案,我们受理,这是正常的法律程式,就像有人来我这里报案,控告这位张先生,所以我来拘捕他一样。」 「啥?」 抱歉,这里姓张的先生太多,张玄一时间没搞懂萧兰草指的是谁,转头看看,在发现萧兰草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后,他品出味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叫:「你不会是指我吧?」 「如果在傍晚你曾进入豪宅持枪抢劫国际知名人士的话,那我应该就没说错,不过具体细节我们还是去了警局再说吧,」萧兰草说完,又体贴地说:「手铐就不必戴了,我想张先生不会畏罪潜逃,给聂先生造成麻烦的。」 持枪抢劫国际知名人士……那位知名人士不会是指洋芋先生吧?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他只是…… 没等张玄反驳,萧兰草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张正身上,对于眼前上映的反转剧,张正等人也很惊讶,看萧兰草的态度不像是作戏,张正说:「难道你不是来查案的?」 「抓人是主要的,顺便查案,」萧兰草笑眯眯地问:「你们是不是也一起来备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就算他们有理,事情闹到去警局,回头还是会受到师门惩戒的,他们只好吃哑巴亏,扶着受伤的同门离开,临走时,张正看看张玄,眼神有些复杂。 「希望你不要堕入邪道,」他说:「如果可以,我不想与你为敌。」 「无所谓,」张玄毫不在意地回:「我敌人很多的,也不差你一个。」 第五章 挑衅的人离开了,只留给他们憎恶的眼神,素问感觉到他们的仇视,轻声说:「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拖你们下水。」 「安啦,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见外话。」 张正等人走后,围绕在素问身边的鹖狼也渐渐消失了,张玄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素问,这是个很好的套近乎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去——他很想知道素问跟鹖狼有什么渊源,让一贯凶残的野兽为他所用。 素问的思绪仍沉浸在刚才的暴戾中,张玄的话轻易卸下了他心底的防线,想到出事前跟初九的争吵,落寞涌上,他恍惚说:「曾有人对我说,不要跟人做朋友,因为他们太善变,你付出的越多,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多……」 「没关系,反正我们这里没人是人。」 一句话成功地把原本伤感的气氛扫得半点不剩,旁边传来聂行风的轻咳,示意张玄说话注意分寸,萧兰草却噗哧笑了出来,说:「这个深奥的话题我们留到下次讨论,现在董事长是否可以让我带人走了?」 「你说真的啊?」张玄瞪大了眼,不悦地打量萧兰草,「还有啊,被带走的人是我,为什么你要请示董事长?」 「我也只是个小员警,照章办事而已,你们富豪间斗法,请不要让我为难。」 萧兰草无视了张玄的询问,眼神依旧放在聂行风身上,聂行风知道他在夸大其词,但马灵枢会报案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摸不清马灵枢的用意,便指指钟魁,问张玄,「怎么给他回魂?」 钟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回什么魂啊?」 询问被无视,张玄说:「他是鬼,比人回魂简单,把他一脚踹进他的身体里,再把道符拿出来就行了,还有,告诉他,如果不想魂飞魄散,今后尾戒一定不能摘下来。」 「……你们在说我吗?」 钟魁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插嘴说:「有话直接跟我讲就好了,不需要当着我的面转述吧?」 再转述一遍,希望能加深他的记忆力,聂行风猜张玄一定也是这样想的,问萧兰草,「这里现场怎么办?」 「我会另外安排人过来处理,办悬案的时候我们就不要直接出面了。」 「那我没问题了。」 聂行风把张玄怀里的娃娃接了过来,小家伙经过一番恶斗,早累得睡了过去,很老实地靠到聂行风的身上,对自己被转手完全不知情,聂行风又对萧兰草说:「二十四小时后放人,别为难他。」 啊啊啊,就这么同意带走他了? 张玄的蓝瞳怒瞪聂行风,萧兰草却笑弯了眉,说:「谢谢董事长的配合,放心,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走吧?」 最后这句是对张玄说的,张玄却没理他,掏出车钥匙扔给聂行风,气哼哼地冲他下指令,「记得到时来接我!」 说完转身就走,听他的脚步声踏得咚咚响,钟魁疑惑地问聂行风,「张玄好像生气了,会不会很麻烦?」 「没事,」聂行风让他扶素问离开,微笑说:「一张支票可以摆平的麻烦,不算麻烦。」 素问的脚步很重,似乎不堪承受伤痛,勉强走到一楼,就瘫在地上慢慢变回了狼形,却是只比霍离大不了多少的小白狼,也没有刚才激战时那神奇的九尾,聂行风摇摇头,真是个逞强的家伙,即使痛晕了,也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显露完全的原形。 「他都是为我们受的伤。」钟魁把小狼抱起来,看到它沾满血迹的身躯,心疼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张玄睡着后,我本来在跟娃娃玩,娃娃突然变得不对劲,像听不到我说话似的,一个人向外跑……」 当时外面下大雨,门又锁着,所以钟魁一开始没在意,但他马上惊讶地发现房门在孩子面前自动打开,娃娃就这样冲进了雨中。 他慌忙追上去,就近把娃娃抱进旁边的车库里,但没多久他就动不了了,眼睁睁地看着娃娃再度冲进雨帘,他拼命叫张玄,却没有任何回应,情急之下用意念取下了尾戒,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活动后,他追着娃娃来到医院,在一眨眼的状态下。 钟魁一定不知道自己当时是魂魄离体,否则他的意念根本追不上娃娃,聂行风叹了口气,不知道对于钟魁的冒险精神,自己该作些什么表示。 「后来我们就遇到怪物了,它居然把人活活吞下肚,娃娃跑过去阻止它,我们就打了起来,但它太厉害,我只好找机会抱娃娃逃走,可怎么都逃不出那层楼,原地转了很久,居然让我们碰到了素问。」 素问当时神智像是迷迷糊糊,起先对娃娃很戒备,但听了钟魁的讲述,态度就变了,说这里太危险,要带他们离开,但最后他们还是被戾兽拦住了,素问让他们先走,自己现了原形跟怪物恶战。 「就算素问是妖,也比很多人要善良得多,他明明打不过那妖怪,还让我们先走,又设了结界,以免妖物伤到我们,是娃娃不肯走,又爬回结界,我就跟着回去了,董事长,你说刚才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除妖,是不是很过分?」 讲述中两人走出了医院大门,外面雨停了,寂静的夜,在沉默中安抚了他们刚才经受的恐惧。 一辆黑色轿车横着停在前方空地上,看到他们出现,车门打开,初九走了过来。 初九脸色苍白,带着重病初愈后的萎顿,走近后,没有看聂行风和钟魁,只向白狼伸过手来,钟魁不认识初九,看看聂行风,在接收到可以的示意后,他把白狼交到了初九手里。 或许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白狼尾巴摆了摆,放松紧绷的身体,蜷进初九怀里,这个小动作让初九的表情柔和下来,向他们道了声谢,转身往车里走去,聂行风只听他说:「那怪物叫庆生。」 聂行风一怔,初九已经上车离开了,看着车的背影,钟魁懵然地问:「他怎么知道怪物的事情?」 「先别管这个,我们马上去查查小白的手札,看看有没有庆生的资料。」 「连夜查这么急?」钟魁咋咋舌,「那便宜张玄了,他可以偷懒在警局睡大觉了。」 +++++ 钟魁没说错,张玄从坐上萧兰草的车就一直在睡觉,进了审讯室还在睡,直到一道刺眼光束射到他脸上,才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揉揉眼睛抬起头,萧兰草坐在旁边,把灯盏拨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看他。 「你可真能睡啊,我是要你来交代情况的,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交代什么啊?」张玄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是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带来的,想让我配合,至少请我吃个猪排饭吧。」 「猪排饭?」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可是员警攻心战术中必不可少的道具——先让犯人吃饱饭,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样再强硬的罪犯也会交代问题的。」 萧兰草举起手表示投降,他可不想把时间花在跟张玄磨嘴皮子上,打电话叫了猪排饭,不一会儿订餐来了,看着张玄狼吞虎咽地拨饭,他冷笑:「刚看完那么恶心的尸首,你居然吃得下去。」 张玄筷子一顿,然后继续拨饭,「不愉快的事,我会尽量在三秒钟之内忘记它。」 「那如果三秒忘不了呢。」 「那就五秒。」 「哈,你倒是乐观啊,」萧兰草哼了一声,拿遥控器打开对面的光碟机,「可惜不是所有人的记忆力都跟你这么差,所以你现在有幸在这里吃猪排饭。」 张玄抬起头,发现荧幕里播放的是他持枪威胁马灵枢的画面,监视器安装的角度很好,把一切都拍得很清晰,马灵枢家里安装监视器不奇怪,不过张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把录影交给警方,而且画面没声音,又是侧面拍摄,很难从口形里判断他们当时的对话。 「枪是假的,只打得死妖跟鬼。」他嘟囔。 「改造枪支也是犯法的。」 「可这是诬告,我家里有只呼金唤银的招财猫,我为什么要抢劫马铃薯?我只是想逼他说出素问的下落。」 「为什么你会知道素问和娃娃出事?」 「说到这个,我还要问你,你不是在监视陈家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看守陈家的有其他刑警,你的两个徒弟也在,用不着我,」萧兰草往椅背上一靠,满不在乎地说:「所以接到马灵枢报案,我就去医院了。」 「是不是马铃薯告诉你我们在医院的?」 抓住萧兰草话中的破绽,张玄追问,萧兰草是个极度不信任别人的人,他会临时赶去医院,一定是有人给他提供了更重要的线索,他可以一枪击伤妖物,证明他早知道那妖类的身分,有备而来。 萧兰草不置可否地笑笑,录影放完了,他按了重复键,开始重播,反问:「你说呢?」 「我想看看你的枪,可以轻易打伤怪物的手枪,一定很厉害。」 「我们好像位置倒换了张玄,现在是我在审问你。」 「相互交流才会有更多的发现嘛。」 萧兰草翻着面前还是一片空白的审讯记录,摊摊手,像是认可了张玄的话,把记录板扔开,取出手枪,在桌面上一滑,手枪便滑到了张玄那边。 张玄拿起枪看了一下,只是普通的警枪,他又将子弹卸下,子弹也正常,这种枪打人很容易,打妖物,根本跟玩具枪没什么两样,他不悦地瞥萧兰草,「你耍我啊?」 「怎么会呢?我只有一颗子弹有用,不过刚才用过了。」 也就是说有人给了萧兰草一颗可以轻易伤到怪物的子弹? 张玄脱口而出,「是马灵枢?」 「一颗子弹换二十四小时,我很合算。」 这回答间接肯定了张玄的疑问,他冷笑,马灵枢为了把他关进来,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马灵枢怎么会有可以击伤怪物的子弹?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医院的? 张玄想不出,狐疑地看萧兰草,萧兰草去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又拍拍他的肩膀,用很体贴的口气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可是很珍惜这难得的二十四小时的。」 张玄无视了他的暧昧,「你跟马灵枢很熟吗?他为什么要帮你?」 「一面之缘,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你,所以宁愿牺牲一颗相当有价值的子弹,也要你被拘留,他说那颗子弹是他好朋友留下的,他只有三颗。」 「他的好朋友还真多,」张玄冷笑:「既然这么珍贵,那只关我二十四小时岂不是太可惜了?」 「也许他有自知之明吧,二十四小时的话,董事长多半不会说什么,要是多了,你反而不会有事——看得出他非常了解你们。」 「讨厌的洋芋先生。」张玄呷了一口水,咕哝。 「别这样说,没有他帮忙,我们也无法单独相处。」萧兰草按在张玄肩上的力量加大,变成暧昧的按揉,微笑凑近他,说:「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咳……」 张玄被水呛到了,抱着水杯大声咳嗽起来,见他脸都呛红了,萧兰草哑然失笑,抽纸巾递给他,看着他红了一圈的蓝眸,淳朴中不失魅惑,突然有些明白聂行风为他着迷的原因了,忍不住说:「不如让我来追你吧。」 「啊!」张玄瞪大了眼。 「你不需要这么激动,我只是要追求你,还没打算马上跟你上床。」 张玄眼睛盯着电视荧幕,根本没注意萧兰草的话,突然一拍桌子,问:「林纯磬的书房里有没有安监视器?」 「没有,他的弟子说他不喜欢这些监视器,连大门口都没安。」 这才明白张玄的激动是因为联想到了林纯磬的案子,萧兰草觉得有些无趣,每次当他觉得张玄很聪明的时候,他都会表现出自己的笨蛋,监视器可是事件发生后员警首先会注意到的地方,哪会等他来提醒? 「喔。」 怀疑被否认,张玄蔫了,抬头看看挂钟,问:「如果我说想要睡觉的话,可以吗?」 睡了吃,吃了睡,你是猪吗? 萧兰草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吼骂,脸上却笑意依旧,「难得我们独处,我都没跟你做讯问笔录了,难道我们就不能聊点风花雪月的事吗?」 「风花雪月?」张玄想了想,「虽然这不是我的强项,不过你这么帮我,我怎么也要舍命陪君子……你抽烟吗?」 萧兰草摇头,眼眸掠过张玄微翘的嘴唇,他知道聂行风不抽烟,因为这个男人不喜欢对方抽烟。 或许这位天师大人喜欢玩点不同花样的? 在听从张玄的指挥去找火柴时,萧兰草揣摩着想。 +++++ 几个小时后,天光大亮,看着张玄趴在桌上,怀里还抱了一大堆高额面钞昏昏欲睡,萧兰草快哭出来了。 怎么这神棍连风花雪月都离不开钱?而且为什么连猜火柴棍单双这种简单的赌博自己也会一路输到底?盯住被圈在张玄手臂里的那个曾属于自己的鳄鱼皮钱包,萧兰草气得牙根直痒痒。 对面荧幕里还在播放马灵枢提供的录影片段,一晚上录影一直在重复播放,现在张玄睡了,房间静下来,录影便显得有点吵,萧兰草转过头,看着画面里的男人,很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有那种罡正法力加持过的弹头? 可惜看了一晚上,他还是没看出破绽,萧兰草把电视关掉了,转头调侃张玄,「难道你除了神棍的身分外,还有个身分是赌棍吗?」 张玄啧啧嘴,没理他,于是萧兰草又不堪寂寞地说:「我很想知道聂行风怎么忍受得了你?」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喔……」熟睡的人给了他一个含糊的回答。 「去洗把脸。」 耗了一晚上,萧兰草也累了,推开椅子走出去,听到他离开,张玄眼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他为了跟萧兰草打听消息,一整夜没睡,结果这家伙狡猾得像狐狸,话说了不少,有用的不多,而且真真假假,很难让人相信,不过这一晚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赚了一大笔,光是看萧兰草那张不爽到要翻盘的脸,他就很开心了。 张玄的回笼觉没顺利成行,眯了一会儿就被隔壁的电话铃声惊醒了萧兰草去接电话,听他的口气,来电的该是他的上司,而他一直是应声和解释,听他提到陈家,张玄耳朵竖了起来,想知道陈家又出了什么事。 萧兰草的脾气比他想象的好,以相当尊敬的口气将事情反复解释了数次,才挂了电话,然后走进来,将审讯记录的本子啪地摔到了桌上。 「奶奶的!那些老古董!」 「出了什么事?」 有戏看,张玄顾不得睡觉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把萧兰草的皮夹扔还给他,萧兰草接了,原本铁青的一张脸稍稍缓和,笑问:「怎么舍得还我?」 「不给你留点家当,下次你就不跟我玩了。」 留家当,他也不会再跟张玄玩,他又不是傻子,明知注定会输,还一直玩下去。 萧兰草收下钱夹,看着张玄在对面美滋滋地清点钱款,他说:「上头接到陈家的投诉,撤了我派去监视的手下,连搜查陈文靖的员警也给调回来了。」 张玄刚才听到了事情大概,他没惊讶,把钞票点好收起,说:「看不出你脾气这么好,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认栽。」 「能坐到这个位子不容易,不想给他找麻烦。」 张玄抬头瞥了萧兰草一眼,萧兰草口里的「他」指的是宿主,可以为宿主这么着想,证明他不是随便找个人附身的,他跟这个宿主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 不过这跟张玄无关,随口说:「那你的官要做得更大一些才行。」 「是我低估陈悦书了,没想到他跟一些当局要人交情颇深,通过他们给警方施压,上头就妥协了,哼,难怪案子会被压这么久。」 语含嘲讽,显示出他对这个官场的厌恶,张玄赢了一大笔钱,心情正好,安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员警都调走了,还有我家式神和徒弟呢。」 他打电话给乔,却没人接,萧兰草看看表,快到上班时间了,说:「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想办法,到点了,你去拘留室待到离开,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张玄蓝眸里一片笑意,「你忙你的,我会自个找乐子的。」 萧、魏两家在警界有相当的势力,他猜想萧兰草所谓的想办法是动用自家的力量,如果这样还找不到陈文靖,查不出妖物和陈家的关系,那他们也只能认命了。 第六章 「认命?为什么要认命!?」 一声大吼在车里响起,把准备去车前座拿手机的乔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是魏正义的呓语——他们交替守在车里盯了陈家别墅一夜,刚刚才眯了一觉,难怪手机铃响了半天都没把魏正义弄醒了。 「猪!」 乔抬腿踹了魏正义一脚,作为被吓到的回报,又探身去拿手机,随即屁股被回踹了一脚,把他踹得趴在了座位上,就听魏正义在后面叫:「你以为趁我睡觉踹我,我就不知道了!」 乔眼神沉了沉,听魏正义还在后面乱叫,他摸到手机,猛地返身退回去,一拳头砸在对方胸口上。 不过落拳时看到了魏正义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衣,乔把力量收回了一些,预期的痛没传来,魏正义很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他。 「你昨晚没睡好?转性了?哎呦……」 这次乔下手没含糊,膝盖顶在魏正义的小腹上,顶得他直抽气,反射神经作用下,也挥拳揍过来,乔避开了,见魏正义还要动手,他拨通张玄的手机,说:「暂停,师父刚才来电话了。」 命令立竿见影,魏正义缩回了手,往他身旁凑了凑,似乎想一起听,由于凑得太近,乔的额头被他撞了一下,冒冒失失的家伙,身上还带着在车里窝了一晚上的汗气,乔的心一跳,喝道:「离我远点。」 「远点就远点。」 魏正义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嘟囔着老老实实滚去了一边,乔把电话回拨过去,却是关机的留言,他们不知道张玄被关进拘留室,东西暂被保管,魏正义问:「师父会不会有危险?」 「师父有危险,找的是聂,不会是我们。」 昨晚乔收到聂行风的来电,知道娃娃被找到,一切顺利,所以没担心,把手机扔开,拿起望远镜,看向对面空地上的大别墅,没多久,突然身体绷紧。 魏正义忙问:「怎么了?」 「萧兰草派来的员警都不见了。」 「给我看看。」 魏正义抢过乔的望远镜看了看,发现原本暗藏在别墅周围的人都消失了,为了看清楚,他跳下车,往前走走,又抬起望远镜查看,还是找不到人。 「他们不会是被怪物吃掉了吧?」 「不会,应该是被撤走的,要是怪物噬人,我不会感觉不到,又不是你,一晚上睡得像猪。」 乔也跳下车,伸了个懒腰,他的车虽然不小,但两个大男人在后座上蜷了一夜,还是感到不舒服。 被嘲讽,魏正义一拳头挥过来,刚好乔弯腰,很凑巧地躲过了,魏正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很想反问,到底一直在睡觉的那个是谁? 不过,无数次血淋淋的教训告诉魏正义,跟一个不讲理的人讲理是多么不明智的做法,他放弃了,跑去车后箱,从冷藏箱里拿了两瓶水出来,一瓶扔给乔,说:「明明那么多手下,却非要自己跟着来喂蚊子,现在又来怨我。」 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喝着水把头转开了,魏正义看他不对劲,也跟着他转头,眼神掠过他们的车顶,车顶被树叶遮住,刚好腾出一个阴凉的地方,一只小鸟正四肢僵硬地平躺在上面,头上还蒙了块白布,害得魏正义看到后,差点把水喷出来,大叫,「我们车上怎么会有只死小鸟?」 「要是下面再铺个凉席,就更传神了,阴使大人。」 乔噗哧笑了,揪着小鸟头上的那撮毛,把它从白布底下抖了出来,布被抖掉了,露出了在下面打瞌睡的汉堡。 「真不幸又遇到你们了。」 被吵醒了,汉堡很不爽地一爪子抓过来,为了不被抓伤,乔松开了它,汉堡抖抖翅膀,飞到阴凉地方站好,高傲地昂起头,问:「叫醒我是有什么事要问吗?愚蠢的人类?」 「你怎么会在这里?」魏正义性急,无视汉堡的态度,直接问道。 「昨晚追那只凶兽追到附近,它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找不到,就就近睡一觉。」 汉堡把昨晚的经历说了,魏正义问:「它不是受了伤,怎么还能追丢?」 「这山太阴了,亡灵很多,遮住了怪物的气息,我本来打算天亮后再找找的。」汉堡的鸟眼扫过师兄弟二人,「我允许你们跟随。」 魏正义看乔,见乔的眼神落在那栋别墅上,他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直接进去查吧?」 「有什么不可以?」 乔说做就做,跳下被枝叶遮掩的小山坡,向别墅走去,魏正义急忙跟上,叫道:「陈家不是善类,你小心到时被反咬一口。」 「我也不是好人,不是正合适嘛。」 乔哼了一声,扬长而去,见有可能发现有趣的事,汉堡紧跟而上,叫:「我去我去,怕事的在车里等好了。」 居然被只鸟小瞧,魏正义忍不住了,立马把车锁好,也追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别墅前方,在之前刑警藏身的地方藏好,再往前走就是正门和停车场,场地大而宽阔,很难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靠近,乔给汉堡使了个眼色,让它进去打探,等它走后,魏正义观察着别墅,说:「要不我们绕到后门那边找机会进去?」 「后门也有监视器,一样不好进。」 「呵,你都调查过了?」 面对魏正义的大惊小怪,乔的回应是从鼻子里哼气,他本来是计划让手下扮成抢劫犯直接冲进去翻找,但考虑到可能会打草惊蛇,才临时放弃,所以山里地形和别墅的内部构造他早摸得清清楚楚,很可惜不能告诉魏正义,以免又被他唠叨一些正义之词。 「又拿鼻子哼我!」 魏正义准备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师弟,但手刚抬起就被乔握住按到一边,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顺着乔的眼神看过去,魏正义看到别墅大门打开,一位老人家推着轮椅走出来,魏正义认出他是这里的管家,坐轮椅的那个人则全身捂得很严实,大热天的还盖着毛毯,头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从那一头华发上可以猜出他是陈文靖的叔叔陈悦书。 「据说陈悦书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才会来这里静养,不过看他的样子,撑不了太久了。」 魏正义的灵力虽然没有乔那么好,但识别能力还是有的,见陈悦书状态萎顿,全身阳气不足,可见去日不多,心想都一把年纪了,如果那些恶事都是他做的,那他又是图了什么? 手掌传来温暖,魏正义发现自己的手还攥在乔的手里,他有些不自在,挣了两下没挣开,见乔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两个人身上,只好小声问:「他们这是要离开了吗?」 「离开倒好,我们可以进去慢慢搜。」 乔派人盯了两天,知道这里只住了主仆二人,所以他们的离开是搜查的好机会。 手掌里的那只手挣扎得很厉害,他只当不知道,故意又攥得更紧了一些,他喜欢这种短暂的靠近,单纯的,不经意的,却又可以让他心动的…… 管家推着轮椅来到车前,刚打开车门,汪汪的犬吠声传来,一只白色小狗从门墙下的洞里钻出来,飞快地跑到两人面前,咬住陈悦书的裤管不放。 「走开!」 管家被小狗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冲它吼骂,小狗不理,叫了半天,没得到陈悦书的回应后,又去咬盖在他身上的毛毯,管家急了,抬起脚,一脚将小狗踹得远远的,然后把轮椅推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谁知小狗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挣扎着爬起来,大叫着向车前疯狂冲去,魏正义急得想跳过去救它,被乔紧紧按住,就见车在几乎快撞上小狗的时候踩住了刹车,车头往旁边一拐,把车开走了,小狗扭头看看,又狂叫着向车开走的方向猛追。 「回来!」 魏正义跟张玄来陈家做冥寿时曾见那只小狗,它的腿受了伤,管家说是从山上带回来的,不过从刚才他对小狗的粗暴行为来看,他多半是在撒谎。 小狗追着车跑走了,魏正义叫不住它,气得奋力甩开乔的手,冲了出去,却见那辆车已经跑远了,小狗也没了踪影,他心里有气,转头怒瞪乔。 「你干嘛拦我?刚才小狗差点被碾死你知道吗!?」 不过是条不值钱的土狗而已,死就死了呗。 看看魏正义紧绷的脸庞,乔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避开前面的监视器,绕去别墅的另一边,说:「大局为重。」 如果他们沉不住气,跑出来惊动了陈家,就不能趁机查案了,乔的心思魏正义明白,但想到一条生命差点在自己面前消失,还是觉得气愤难平,绷着脸默默跟在乔的身后来到院墙下。 院墙很高,乔仰头看了看,半跪下来,用手撑地,对魏正义说:「踩着我上去。」 魏正义一怔,读解到乔的想法,原本愤懑的情绪顿时消失了大半,自己做了撑地的动作,说:「你先上。」 乔抬起头,魏正义却把目光别开了,哼道:「我怕踩坏了黑道少主,回头被追杀。」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肩膀一沉,乔踩着他的肩跃上了墙头,又伸过手来,魏正义和他双手相握,也纵身跃上。 两人坐在墙头往里看去,里面是一片小竹林,竹林的另一边才是院落,魏正义上次来时见过,娃娃还追着小狗跑进竹林里玩。 墙下土地松软,让他们得以轻易跳下来,魏正义前面带路,走进院落,却半天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发现乔折去了跟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到竹林深处,那座动物石像前。 「怎么了?」见乔望着石像,魏正义转回去问。 乔没答,飞快抽出钩明侯,脚步很慎重地走向石像,普通情况下,乔随身带的枪足够防身,所以看他拿出法器,魏正义就知道危险来临,想都没想,也抽出了另一半钩明侯,抢到他前方。 身后传来不悦的哼声,随即魏正义的胳膊被抓住,把他拉到一边。 「你挡住我视线了。」 乔埋怨着,指指石犬,魏正义看到它左腿部分是残缺的,断缺的地方还很新,像是才断不久,但石像下却没有石块碎屑。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2节 「门犬石雕而已,你真是大惊小怪。」 在发现那只是毫无生命气息的石像后,魏正义松了口气,责怪着乔,把法器收了起来。 「你上次来时,它在吗?」 「我当时没走近,不过有点印象,师父和娃娃都看到了,有什么问题?」 「刚才我看到它眼睛发红光。」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魏正义重新认真看了一遍石像,发现它的形状跟常见的石犬稍有不同,但眼睛是石刻的毋庸置疑,伸手要去摸,被乔拦住,他哑然失笑。 「你太多疑了,它就是石头做的嘛。」 「聂说萧兰草昨晚射中了恶兽的腿,你看它的腿也是新裂开的。」 「凑巧?」魏正义说完,见乔一副无法认同的表情,他也觉得这太过于巧合,便说:「要不打电话给董事长,再确认一下。」 乔看看表,昨晚发生了很多事,聂行风一定很晚才睡,他不想现在去打扰,想转打给萧兰草,手指按在按键上,想了一下放弃了,掏出一张道符,拍在石像身上。 魏正义见那是困邪符,惊讶地看乔,乔耸耸肩,「如果有锤子,我很想一锤子砸碎它。」 「这好办,交给汉堡。」 刚提到汉堡,两人就听到远处传来汉堡的叫声,同时还夹杂着响亮的犬吠,魏正义不知出了什么事,顾不得再看石像,急忙循着叫声跑过去,乔跟在后面,离开时顺手给石像拍了张照片。 两人奔到前院,看到那只小白狗又跑了回来,仰头冲汉堡一个劲地叫,还不断在树下转圈,一副抓狂的模样。 「这狗疯掉了,我又没招它惹它,它一进来就冲我发飙。」 汉堡被狗逼得落在树枝上,见乔和魏正义跑过来,它马上飞去乔的肩头,虽然它不喜欢乔,但黑道分子煞气重,能用时一定要用上。 谁知小狗也追了过来,扑到乔面前又蹦又跳,它一条腿受了伤,本来有包扎过,但纱布已经脱落了,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导致它无法顺利扑起来,却仍然锲而不舍地往乔身上扑,又张嘴咬他的衣摆。 怕它咬到乔,魏正义忙上前抓住它,汉堡在乔的肩上跳着叫:「你看你看,狂犬很可怕的,见人就咬。」 「它不像是咬人,而是在给我们指路。」 乔从小养狗,很快就发现了小狗的异常,伸手摸摸它的头,做了个亲近的动作,小狗便不再撕咬,转头向院子里跑去,并不断回头大叫,像是在催促他们跟上。 两人跟着狗一路跑到后院,又在后院拐了几个弯,来到某个房间门前,小狗扑到门上,张嘴咬门锁,魏正义发现锁只是挂在上面的,并未锁住,他把锁拿下来,开门进去。 房子没有窗户,里面很黑,两人进去好久,眼睛才慢慢适应过来,这只是个普通的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没有多余的东西,不过靠墙的地方落了一堆草绳,绳上沾了些血滴,草绳一端还有磨损的痕迹,魏正义拿起来给乔看,说:「这是用来捆绑人的?」 「糟糕!」 想起刚才那对主仆的怪异行径,乔感觉不妙,拿着绳子冲出去,魏正义还没明白过来,脚步已经习惯性地跟了上去,小狗绕着他脚边打转并发出呜呜叫声,魏正义顺手把它抱起来,说:「乖乖的,跟我去看医生,否则你的腿就废了。」 「可是我觉得这里还有待调查……」 汉堡话音未落,师兄弟俩已经跑出了院子,它在留下还是跟随之间犹豫了三秒,最终选择跟上,相对于找线索,它对乔发现了什么更感兴趣。 +++++ 两人顺原路跑出去,上车后,乔让魏正义开车去追离开的主仆,魏正义照他的吩咐做了,却嘟囔:「过了这么久,你认为可能追上吗?」 「我怀疑他们作贼心虚,把关押的人,也就是陈文靖偷运去其他地方。」 「你说坐轮椅的那个?不会的,陈文靖个头高大,刚才那人很瘦弱。」 「也许用其他办法转移了我们的视线。」 魏正义的说法有道理,但乔觉得自己的直觉也没错,打电话交代手下迅速搜寻那辆车的踪迹,并密切关注陈家的行动,等他收了线,魏正义问:「要不要通知董事长?」 乔看看后视镜,小狗上车后就沉默下来,看样子是太累了,汉堡站在车座上方打量它,嘟囔:「阴气重阴气重阴气重。」 「它不会也是什么恶兽变化的吧?」魏正义问。 「不是,不过就是身上阴气重阴气重阴气重。」 看来阴使大人又陷入自我妄想的空间了,魏正义没再去打扰它,谁知刚把眼神转回来,就见一个黑色物体突然从路边冲来,看着他撞上挡风玻璃,魏正义慌忙踩住刹车。 「吱……」 刺耳的刹车声中,车终于停住了,但还是撞到了那个突然冲出的人身上,看着他滚上车头,又翻到地上连滚几圈,魏正义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问乔,「我是不是撞死人了?」 「没事,我出去把他埋了。」 正急着追凶的时候,突然有人跳出来撞车,这样自杀行为让乔不由得发怒,开门跳下车,魏正义知道他说到做到,急忙跟上,汉堡也放弃了继续观察小狗,跟着他们飞出去看热闹。 那人翻倒在道边,头趴在地上,只看到乱蓬蓬的头发和不是很整洁的衣服,乔把他翻过来,眼神掠过他衣服上的名牌标记,微微一怔,魏正义把他垂下的前发捋到一边,看到他的脸,两人愣了一下,同时大叫。 「陈文靖!」 +++++ 聂行风得到陈文靖的消息是在下午,乔打来电话告诉他发现的经过,当听说陈文靖已被安排住进加护病房后,他答应马上过去。 娃娃睡了一上午,恢复了精神,跟钟魁在客厅玩电动车,见聂行风要出门,马上跑过来想一起去,被聂行风拒绝了,他很失望,垂着头嘟囔:「玄玄,要玄玄,玄玄的话,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娃娃的……」 如果他也跟张玄那样惯孩子,回头一定会被爷爷骂死。 聂行风无视了娃娃的暗示,对钟魁说:「麻烦照顾一下孩子,我会尽快赶回来。」 「放心吧,董事长,」钟魁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我会小心,不让自己轻易离魂!」ぉ香 聂行风对这种保证完全不抱信心,看看钟魁的尾戒,心想最好如此,否则钟魁的魂魄再因不知名的原因飞走的话,张玄一定会抓狂的。 聂行风开车来到乔告知的医院,不是平安医院,而是他完全不熟悉的一家,魏正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带他去病房的路上,把经过又详细讲了一遍,说:「我们报了警,我表哥来了,但陈文靖暂时还无法录口供。」 陈文靖还处于昏迷状态,不过他的昏迷不是撞车造成的,而是极度脱水和屡次注射镇静剂导致的结果,头部四肢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伤痕不很深,却已经感染化脓,护士给伤口做了处理,聂行风进病房后,看到他还在接受静脉注射,手臂被固定在床边,以防止他乱动造成滚针。 「他好像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情,不断说梦话,边说边手舞足蹈,高烧也一直降不下来,医生说他这种状态如果持续下去的话,很可能会损伤脑部。」乔在旁边解释说。 聂行风问站在对面的萧兰草,「你怎么看?」 「从报案人的证词来看,陈文靖这几天都被关在那间房子里,我已经请鉴证人员检查证物了,如果绳索上面的dna跟陈文靖吻合的话,那陈悦书非法禁锢他人的罪名就会成立,到时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等不了那么久,我担心这几天还会出事。」 「没办法,」萧兰草无奈地摊摊手,眼神在魏正义师兄弟身上转了转,「除非陈文靖马上醒来作证,否则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陈悦书禁锢他,并给他注射大量的镇定剂,我现在最多是让陈悦书协助调查。」 「如果绳子上有陈文靖的dna,那至少可以请陈悦书去警局吃便当。」魏正义插进来一句。 「猪排饭,」萧兰草笑眯眯地说:「昨晚我已经请张玄吃了一个了。」 提到张玄,聂行风问:「他还好吧?」 「很好啊。」 其实萧兰草更想说——张玄怎么可能不好?他不知道在里面玩得多开心呢,在这几个小时里,拘留室那边的员警一定被忽悠着买了不少符篆吧。 看萧兰草一脸悻悻的表情,聂行风就知道他吃瘪了,为了不让他面子过不去,他没再多问。 探视完陈文靖,大家走出病房,萧兰草找借口先离开了,他走后,乔才说了小白狗的事,小狗被送到隔壁的兽医院,大夫说它的生命没问题,但腿上的伤耽搁得时间太久,需要截肢,乔同意了。 「我跟魏怀疑陈文靖觉察到了陈悦书做的事,想逃跑,被他利用恶兽抓住,关在后院,谁知陈文靖被怪兽吓疯了,导致陈悦书不得不给他持续注射镇定剂,而陈悦书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别墅里又没有其他人,所以陈文靖才会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 「为什么陈悦书没有杀他?也没杀那只狗?」聂行风很不解。 既然陈悦书可以丧心病狂地指挥恶兽到处食人,又怎么能容忍一个知道真相的人留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但目的是什么暂时自己还想不出。 「也许他喜欢狗吧,我有查到陈家养了不少狗,还有藏獒的品种,不过是杂交的。」 乔的吐槽让聂行风心中一动,就听他又说:「你看一下这个。」 乔把自己在陈家照的石像照片给聂行风看,聂行风一怔,掏出手机,把自己跟钟魁找的资料调出来跟石像做对比,在对面门上打瞌睡的汉堡看到,立刻凑过来,大叫:「长得好像!」 「这个恶兽叫庆生……」 「对对对,我说怎么看着它有点面熟!」 师兄弟俩四道不快的目光同时射过去,汉堡不抢话了,用翅膀捂住嘴巴,「我闭鸟嘴,董事长大人请继续。」 聂行风还没来得及说,病房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三人急忙跑进去,就见陈文靖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奋力扒开氧气罩,大叫:「让我出去……你不是我叔叔……鬼……放了我们……」 接下来还有很多含糊的呓语,被闻讯而来的护士们制止了,重新帮他戴上氧气罩,又把他没受伤的地方也固定住,防止他再挣扎,看到他的惨状,魏正义叹道:「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不会疯掉。」 谈话被打断,聂行风见时间不早,便提议先回家。萧兰草派了员警来保护陈文靖,不过以防万一,乔另外也派了人,聂行风没阻拦,心里却想,陈悦书没在第一时间杀掉陈文靖,那应该是不会再对他动手了。 +++++ 回家的路上,聂行风顺便去警局接张玄,二十四小时还没到,不过萧兰草提前交代过了,所以负责处理的员警没为难他,请他签字后,把属于张玄的私物还给了他,不一会儿,张玄就笑嘻嘻跑了出来。 「这次赚很多?」 看到张玄笑得眯起的眼眸,聂行风就知道他一定不虚此行,果然,听了他的话,张玄连连点头。 「硕果累累,我们上车说。」 于是,这一路上,聂行风知道了萧兰草的枪可以打伤恶兽的原因,以及萧兰草跟马灵枢之间的交易,还有张玄用手机录下的那段马家门前的监控录影,最后,当然是张玄赌钱赢得萧兰草血本无归的壮举,看着情人说得眉飞色舞,聂行风觉得两个字就能表达他此刻的心境——无奈。 「我知道陈悦书做冥寿的秘密了。」听到张玄又开始讲述他兜售道符的成绩,聂行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这一招对张玄相当管用,兴趣立刻转了,「噢噢噢,说来听听。」 聂行风把手机里有关庆生的资料调出来递给他,张玄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叫:「庆生!怪不得怪不得!」 庆生,三危山脚下妖石幻化之物,相传生于石,死于影,后魂魄留于酆都,不知所终,庆生性情凶残暴烈,身形近于狼豹与麒麟之间,常行麒麟之事,却无麒麟之福,它最常做的就是送寿,为许愿者达成所愿,但之后收取的代价也是相当昂贵的。 「陈家一直做冥寿,提到借寿,我一早就该想到这个祸害!」看完资料,张玄懊恼地捶捶自己的脑袋,又怀疑地问聂行风,「可是初九怎么知道?他并没有见过庆生啊。」 真的没有吗? 聂行风开着车没有回答,如果不是昨天娃娃突然失踪,有件事他本来是要跟张玄说的,张玄一直怀疑素问的点心有问题,但点心大家都吃过,却没事,所以他想那晚从酒吧回来,娃娃突然半夜出走,原因不是点心,而是初九给他喝的那杯饮料,那是唯一娃娃跟大家吃的不同的东西。 如果假设成立,那就可以解释初九突然发病的原因,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第一次鹖狼要杀他们,第二次却又救他们,因为素问在场——初九得知素问出事,却又来不及亲自来救,只能再用法术驱使鹖狼。 这样推算下去,魇梦的始作俑者岂不就是…… 聂行风看看还在旁边认真看手机的张玄,昨晚发生变故后,初九的态度让他改了主意,决定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暂时不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否则以张玄的个性,可能会马上一把火烧了epire。 他并不想epire就此消失,因为在那个帝国里,有着许多人的梦想。 聂行风没解释,张玄还以为他没想到,又说:「陈家跟鬼有借寿的交易,而庆生就是传递资讯的工具,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工具开始不听使唤,四处嗜杀作恶,陈悦书和地府恶鬼都很头疼吧?」 「可是头疼也解决不了问题,后来麻烦越来越大,陈悦书想出了个点子,利用豢养的藏獒把娃娃引出来,又提前安排了记者,希望把消息炒大,他也的确成功地把员警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娃娃身上,但很可惜,他碰到了你,我想,当发现去做冥寿法事的人是你时,他一定非常担心。」 「可他是怎么知道娃娃有特异地方的?」 张玄嘟囔完,突然啊了一声,他想到了,每次庆生作恶,娃娃都会出现在现场,陈悦书可能是看到了娃娃,才会想到嫁祸于人,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引娃娃过去的,那就是娃娃是被庆生的气息吸引的,一种属于同类的气息唤醒了娃娃的本能,这等于说…… 「娃娃与庆生有某种联系?难怪小东西跟我说他要抓住庆生,不让它害人,」想到这一点,张玄吹了声口哨,「这真是个糟糕的麻烦啊。」 「也许前几次娃娃是被相同气息吸引的,但后来他有了自己的主见,就是抓住庆生,所以他可以凭借本能,随时到达庆生作恶的地方,我想素问也是这样。」 「看来我们错怪素问了,都怪娃娃一直说狼害人,我们身边就素问是狼,不怀疑他也难。」 「关于这一点,我昨天想到了,还是你提醒我的,娃娃把马灵枢当成素问,是因为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娃娃跟素问之间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我们是靠眼睛来辨识东西的,而他们靠的是嗅觉和感觉,所以他把素问当成庆生不奇怪,可能小家伙自己也混乱了吧——为什么有时候狼妖很善良,有时候却又很凶残。」 谜题得到了释疑,两人都笑了,张玄叹道:「说来说去,我的好奇心提起来了,董事长你说娃娃到底是什么人?」 聂行风笑容敛起,这不是个让人很想面对的问题,从聂睿庭的叙述来看,他跟颜开很可能是被人耍了,娃娃的生母说他是鬼婴,但这段时间孩子的表现绝对不会是鬼投胎这么简单,他身上有着很强大的力量,那是连庆生都要忌讳的东西。 如果将来查出娃娃跟聂家无关,或是正如张正等人所说的,娃娃的存在会带来不幸的话,他们该怎么做? 没得到回答,张玄急了,忙说:「如果娃娃真跟聂家没关系,那能不能转手给我呀?我先预约好,那小东西很有灵气,在我手里调教的话,他将来一定……」 「想都别想!」 没想到张玄打的是这个算盘,聂行风原本担忧的心情一消而散,他就知道这个小神棍不可能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他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怎样获得最大利益! 聂行风不悦地瞅张玄,却看到那对蓝瞳投来的盈盈笑意,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怕自己担心,所以提前为娃娃铺好了路,将来不管怎样,娃娃都不会离开他们。 心思沉定下来,聂行风微笑说:「不会有那一天的,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变故,娃娃都永远是聂家的孩子。」 第七章 傍晚两人回到家,钟魁跑来开了门,看看张玄的脸色,小声对聂行风说:「马先生带素问来拜访,已经坐了一会儿了。」 「马铃薯来我们家干嘛?」 提起马灵枢,张玄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自己被关在警局一整天,他撸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架势,聂行风见钟魁急得脸都红了,他好笑地叫:「张玄!」 「知道啦!」被警告,张玄不情愿地哼了两声,「我只是要去洗澡。」 魏正义师兄弟和汉堡已经先回来了,银墨兄弟也在,大家在客厅里围了一圈,看气氛聊得很投机,娃娃一个人在旁边玩电动车,看到张玄,立刻把小车扔掉,跑过来抓住他的衣襟,问:「玄玄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爱死这个小东西了,他好像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似的,先问了出来。 张玄把娃娃抱起,眼神扫过马灵枢,故意大声说:「我是想回来啊,可是因为有人报案,我就被员警叔叔抓走了。」 「是你做坏事了吗?」 「确切地说,是做了让别人不高兴的事。」 娃娃听不懂,开始啜手指,那边素问听出了话外之音,急忙起身道歉,说:「昨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主人担心我,所以心情不好,请你们别怪他。」 张玄瞅瞅旁边一脸笑眯眯的马灵枢,很想说他没有心情不好,他是心情很好地在算计自己。 感觉到张玄的敌意,马灵枢站了起来,对聂行风说:「昨天发生了一些小误会,所以今天我特意带素问来登门道歉,希望聂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马先生言重了,我们也有欠妥之处,也希望马先生不要责怪张玄的冲动。」 「怎么会?不打不相识嘛,我现在发现我跟你们越来越投缘了。」 如果不是娃娃给张玄的嘴里塞了颗葡萄,他一定会笑出声,聂行风在商界混久了,这种场面话说起来完全不用打腹稿,马灵枢也是这类人,在虚情假意方面,他觉得这两人还真是挺投缘的。 相比之下,张玄对素问的印象还比较好,见他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还不错,便问:「你的伤没事了吗?」 「都是外伤,吃了药,好很多了。」 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重伤转眼间愈合? 聂行风的脑海里划过初九小心翼翼接过白狼的那一幕,他说:「昨晚见到初九先生,他好像病得不轻。」 「他只是高烧,发发汗就没事了,他还让我向你转达谢意。」 素问面前的桌上摆了两个大礼品盒,其中一个是初九托他们带来的,对方礼节周到,张玄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谢,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看出他们有事要谈,银墨和钟魁找借口走开了,魏正义抱起娃娃,给乔使眼色,让他跟自己一起走,被乔无视了,微笑说:「我也跟马先生一见如故,不如大家一起聊聊,人多一点,如果再出现像昨天那种误会,我也可以充当个证人什么的。」 「你一个黑道头子,还指望警方相信你的证词吗?」 「为什么不?我觉得我的信誉度还是很高的。」 对于乔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魏正义无言以对,懒得再理他,抱起娃娃去了二楼。 马灵枢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对张玄说:「你有两个好徒弟。」 「马马虎虎。」张玄不耐烦说客套话,直接问道:「马先生亲自登门拜访,不会只为了说句道歉话吧?」 「道歉当然是主要的,另外还是希望我们彼此解除误会,我还准备在这里住很久,不想邻里出现间隙。」 聂行风问:「是关于娃娃的?」 「确切地说,是关于这段时间素问和娃娃的奇怪遭遇,让素问来说吧,娃娃的经历他最清楚。」 接下来素问把跟娃娃的几次偶遇说了一遍,这些聂行风和张玄大都知道了,相同的气息把两个人引到了同一个地方,却因为一个年纪太小,一个眼力不佳而造成了彼此的误会。 素问的描述跟聂行风的推想大致吻合,那天素问想乘车时,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个人就是后来失踪的钻石富豪的私生子,素问把随后跟着上车的娃娃误认为是乘客的同伙,娃娃身上的血腥气也造成了他的误解,但实际上娃娃只是遵循本能在追寻庆生的踪迹,而少年乘客可能是出于关心,以为娃娃跟家人走失,所以让他上了车,或许他本来是打算回头帮娃娃寻找失散的家人,却没想到车在走到郊外时,被庆生突然袭击。 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素问就一直把娃娃当成杀人凶手,但碍于聂行风和张玄的面子,无法直接询问,昨晚在感觉到庆生的凶气后,他无法坐视不理,再次赶去医院,当看到被凶兽追杀的娃娃和钟魁后,才明白是自己搞错了,再之后的事聂行风和张玄都知道了。 听着素问的叙述,聂行风明白了初九向他们施法的原因,素问怀疑娃娃,或许初九是想知道他们是否也有参与恶兽杀人事件,才缔造了魇梦世界把他们引进去。 「说到最后,其实都是一场误会。」马灵枢对聂行风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昨晚也帮我们了,这点小麻烦不算什么,」张玄笑嘻嘻地问他,「听小兰花说,他射伤庆生的那颗子弹是你送给他的,我很好奇与驱魔家族毫无关系的马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弹?」 「朋友留下来的,至于子弹有什么威力,我就不清楚了,正好萧警官来我家拜访,我看他喜欢,就送给了他,没想到他会用来杀怪物。」 「你说昨天是小兰花来拜访你的?」 「是啊,他还看到了你用枪指着我的录影,向我索取,我当时没想太多,就给了他,没想到他会为此关押你,说起来还是我的疏忽。」 这两人的话根本是相互矛盾的,张玄看着马灵枢,对方一副诚恳坦然的表情,他忍不住问:「你真的跟川南马家没关系?」 「你为什么不信我呢?」马灵枢很困惑地说:「我看上去很像没有信誉的人吗?」 你像! 不知道张玄在心里这样愤愤不平地呐喊,马灵枢又说了些歉意的客套话后,带素问离开,临走时说:「所有知道的我都说了,希望能帮到你们。」 「我送你。」 聂行风送马灵枢出去后,张玄气呼呼地对乔说:「他跟小兰花肯定有一个在说谎!」 「也许两个人都有说谎。」乔把在陈家拍的石像照片给张玄看,说:「师父消消气,我们先把当前的问题解决掉再说。」 在回家的路上,乔和魏正义已经从汉堡的八卦里大致了解了庆生这种恶兽的存在,说:「陈悦书作恶多端,让员警去对付他,我们先把这东西搞定,既然它是影里死,那就杀了它的影子。」 看着乔拍的图片,张玄想起娃娃跑进竹林的事,当时他以为是小孩子调皮追狗狗,现在才明白娃娃是注意到了庆生的存在,见乔的银眸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张玄不得不泼他冷水。 「可是乔,庆生是没有影子的。」 接下来有好一阵的沉默,乔显然被打击到了,半晌,恨恨地说:「我要杀了那只鹦鹉!」 汉堡把所有情报都讲了,偏偏没说最关键的地方——如果庆生没有影子,那就代表它死不了,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虽然杀不了,但可以毁了它在阳间的寄生像,把它的元神再逼回鬼界,到时候鬼界的恶鬼就不得不接下这个麻烦了。」 这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了,否则庆生噬人无数,又害得娃娃几次遭遇凶险,张玄怎么都不会放过它。 乔还是不死心,问:「犀刃也不可以吗?」 「董事长如果恢复天神身分,可以,」说到聂行风的前身,张玄的蓝瞳燃亮了,冷笑说:「如果是当年的杀伐之神,别说一个小小的恶兽,就算是神祗,他也照杀不误!」 聂行风送马灵枢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张玄的话提醒了他,眼里若有所思,乔看到聂行风,眉头一挑,故意说:「看来师父更欣赏拥有杀伐之神身分的聂。」 「是的没错,」张玄说完,往沙发上一趴,叹气:「可是我更喜欢可以招很多很多财的董事长,你能想象手举菜刀杀气腾腾的招财猫吗?财神爷早就吓跑了。」 看到聂行风站在后面抿嘴轻笑,乔翻了个白眼,他知道没戏可看了,起身正要告辞,手机响了起来,张玄探身拿过来,是萧兰草打给聂行风的电话。 聂行风走过去接听,乔见他听的时候神色微变,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坐到张玄身边。 萧兰草的电话没讲很久,结束后,张玄问:「是不是陈文靖有事?」 「不,是陈悦书,萧兰草说他们去陈家以陈文靖出事为理由,请陈悦书去警局协助调查,结果管家说他不在,至于去了哪里,陈悦书没有告诉任何人。」 听了聂行风的话,乔立刻联络手下,打听完消息后,他说:「管家说谎,我的人一直在陈家附近监视,说陈悦书没有离开过陈家。」 「可是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指证陈悦书,没搜索票,萧兰草就算有怀疑,也没法去他家搜查,这边的事交给小兰花,我们先解决庆生的问题,少了那祸害,陈悦书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聂行风赞同张玄的建议,问:「你想到对付庆生的办法了?」 「当然,」张玄笑眯眯地说:「你当本天师是白叫的吗?」 +++++ 晚饭后,张玄收拾了需要的法器道具,把娃娃托付给银墨兄弟和钟魁,然后叫上两位徒弟出发去郊外陈家,汉堡很好奇他们会怎么对付庆生,所以难得的自动请缨,跟大家一起出门。 众人来到陈家别墅,跟白天相比,晚间山林的阴气更重,明明还是夏季,山中却透着浓重的冷意,魏正义昨晚见识过了,说:「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就算没病也住出病了。」 在快到别墅门前时,张玄让乔用枪把监视器打碎了,然后直接从大门进去,魏正义愣愣地跟在后面,突然觉得有这样的师父,他对乔的黑道身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四人一路来到竹林深处,由于阴天,竹叶又繁茂,导致林子里漆黑一片,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大家来到石犬前,果然如张玄所说,地面上看不到它的投影,张玄扫了眼它脚下的碎石,说:「没错了,这一枪是小兰花开的。」 「这只是一尊石像啊,」魏正义上下打量着,问:「它要怎么复活,怎么去噬人?」 「应该有某种咒语或是契机来引它苏醒,不过这跟我们无关,我们是来干掉它的,不是研究它的生态的。」 张玄边说边绕着石像走了一圈,石犬雕刻普通,几乎感觉不到它身上的凶气,这也难怪第一次看见它时,他会完全忽略了,凶兽狡诈,隐藏得够深,要不是它乱噬人,只怕再高深的道法也看不出这堆石头会有问题。 「庆生庆生,名字倒是吉祥如意,只可惜它庆的不是许愿者的生,而是庆他们归天,归天有时候也是另一种永生。」 乔拍在石像身上的道符还在,张玄揭下来,断成两截,交给聂行风,让他各贴在石像眼眶里,又让魏正义和乔把带来的墨斗拿出来,一人扯住墨线,沿石像头部开始纵横七七四十九道弹到它身上,见墨线弹出的是赤红之色,汉堡忍不住问:「这不会都是钟魁的血吧?」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可惜他晕血晕得太厉害,我只能在里面掺朱砂。」 张玄嘴上说笑,行动却没有丝毫含糊,墨线每弹动两道,他就蘸着朱砂在两道线之间写下镇邪道符,聂行风则站在石像前方,手握犀刃,以备一旦石像复活,便先给它一击。 随着墨线弹动,金光一点点闪现而出,将石像逐渐禁锢在当中,就听嘶叫声从石像肚腹中传来,吼声低沉,震得地面不断颤动,良久,一缕黑气在石犬微张的口中涌出,似乎想挣脱出来,却因双目被蒙住,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原地叫嚣徘徊。 听到恶兽的叫声,张玄说:「它如果真敢出来,董事长你就给它一刀,虽然杀不死它,但也够它受的。」 或许是感受到犀刃的霸气,到最后黑雾还是没敢从石像口中逃窜出来,张玄写完镇邪符篆,最后转到凶兽口中,拍拍它的脸,说:「你该庆幸本天师最近身体不好,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你回地府的。」 说完,掏出准备好的引路符点着了,将燃成火团的道符啪地拍进石犬口中,又让魏正义和乔将最后的墨线弹在它嘴上,上加封印诀,就听石像里面低沉叫声连绵响起,石犬肚子猛地凸起来,像是要挣脱法力束缚,却被墨线拦住,这样反复几次挣扎后,叫声终于慢慢低了下去。 那股黑气挣脱不出,最终由张玄的引路符咒牵动,汇入地里,却始终不肯远离,过了良久,张玄的耐心消磨干净了,厉声喝道:「我已经给你引了路,别不知好歹,快滚回地狱去!」 话声落下,黑气顿时消失干净,又过了一会儿,周围阴气渐散,寂静中魏正义小心翼翼地问:「这就……解决了?」 「把它弄回地府,让下面的人操心去吧。」 在暂时找不到杀死庆生的方法之前,把麻烦推给原主是最好的解决手段,张玄猜想出了这件事,地府的恶鬼担心被惩戒,看到庆生归来,一定会想办法把它拘禁起来,这样至少阳间不会再有恶兽噬人的事件发生,至于地府,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问题解决简单得出乎众人意料,乔觉得很无趣,还以为有场大阵仗要打,他把法器、手枪都带来了,结果只用个墨斗就搞定了,只好跟魏正义打开手电筒,率先往回走,聂行风走在最后,走出一段路后,又转头看看那尊石像。 黑夜里石像看不太清楚,但它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像是一件事顺利做到最后,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出了差错,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但如果不再确认一遍,他始终放不下心。 汉堡眼尖,见聂行风踟蹰,马上拍翅膀飞了回来,正要询问,远处突然传来哗啦响声,跟着魏正义大叫着追了过去,乔把手电筒塞给张玄,也紧追而上,聂行风快步走上前,问:「怎么了?」 「院子里好像有动静。」 声音不大,无法判断是人还是动物的,张玄追着徒弟的脚步跑过去,却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他给聂行风摆摆手,打了个左右包抄的手势。 两人一左一右绕着走廊跑进院子,张玄没跑多久,就看到前面人影晃动,那人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在廊下一闪就不见了,他顺着走廊追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正想联络其他人,忽然眼前一亮,不知是谁把屋外的照明灯全都打开了,顿时整栋宅院亮如白昼,连影子都藏不住。 「怎么回事啊?」看到从远处飞速掠近的汉堡,张玄问。 「董事长大人让我把电闸拉开,我照做而已。」汉堡如实汇报工作,「他说有事让魏正义出面就行——身为员警,在发现有危险时,有权利做出任何应变处理。」 呵呵,原来关键时刻,猫也可以这样黑的。 张玄还没来得及捧腹发笑,就听前面响起一连串的挣扎叫骂声,接着是摔倒的声响,他跑过去一看,明亮的中庭灯光下,一个人正被魏正义反别着手臂压在地上,那人垂着脑袋,只能看到灰白的发丝。 「抓住小偷了?」张玄眼睛转了转,故意对闻声赶来的乔说:「快打电话报警。」 听了他的话,男人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吼道:「这是我家,你们偷进我家,你们才是小偷强盗!」 张玄眉头挑挑,用眼神示意魏正义放松手劲,说:「你说这是你家,哪有人在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的?」 「我看到来强盗了,当然要逃,否则我一个老人,怎么对付得了你们这么多人?」 男人嗓音嘶哑,自称是老人,中气却很足,刚才奔跑的步伐也很矫健,除了长相老了些,乔觉得他有点面熟,想起自己查的资料,眼睛一亮,正要点明,聂行风打断了他,说:「我们还是报警吧,这样孰是孰非,才比较说得清楚。」 男人一听,又猛力挣扎起来,像是想逃跑,魏正义把他重新按住,他气得大叫:「你们这些混蛋,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是陈悦书!快放开我,否则我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难怪说话这么有底气,原来是陈家老爷,没想到他居然避开了萧兰草和乔的手下的监视,从家里逃出来,重新潜伏进别墅,看来他是感觉到了危险,想对庆生的石像做手脚,但很可惜,石犬已经被他们毁掉了,现在只是一尊普通雕像而已。 「让我们倾家荡产啊,那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难度啦,」张玄瞥了一眼聂行风,笑嘻嘻地说:「谁能证明你是陈家老爷呢?说不定你是个冒牌货。」 陈悦书脸色一变,眼神飞快地避开了,乔接着附和说:「也许这人是在逃犯,逃犯都喜欢藏进有钱人的别墅里隐藏身分,魏,报警。」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陈悦书,但只要不承认他的身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送他进警局,等进了警局接受审讯,那就有办法逼他吐露真相了。 听了他们的对话,陈悦书的脸色又变了变,不过没再挣扎,把头别到一边,直到员警出现,都再没说一句话。 第八章 接下来的程序就简单多了,接到萧兰草的指示,员警当晚就以偷窃的罪名将陈悦书押去了警局,还给聂行风等人做了简单的笔录,聂行风只说他们是来山上露营的,看到有人偷偷潜入陈家,以为是小偷,就报了警。 直到第二天,陈家的私人律师赶来,才证明男人是陈悦书,不过萧兰草已经拿到了绳索上的血液跟陈文靖的dna吻合的证据,借这个机会把别墅里外搜查了一番,将满身弹满血线的石像案子也算在了陈悦书身上,以绑架拘禁他人及实施宗教暴力的罪名再次扣留陈悦书,并拒绝了律师交保候审的请求。 陈悦书进警局后,像是明白自己犯下的罪行即将暴露,他没有强烈地要求保释,却一直沉默不语,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封闭空间里,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聂行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跟张玄和两个徒弟去警局,娃娃吵着要去,只好把他也带上,乔因为身份关系,没进去,陪娃娃在车里等候。 见了他们,萧兰草把陈悦书的情况说了,又对张玄笑道:「你真是福将,我派人查了很久都查不到那老家伙的行踪,你一出马就轻松解决了,有什么秘诀吗?」 「你把跟马灵柜的真正交易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的秘诀。」张玄似笑非笑地说。 「实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萧兰草双手一摊,给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把问题回避过去了,对聂行风说:「我觉得陈悦书好像在恐惧什么,他的律师有跟他单独谈过话,应该是关于交保的问题,但他拒绝了。」 「律师没说什么?」 「律师怀疑我们威胁陈悦书,还说要投诉我们滥用职权,」萧兰草干笑道:「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可以起诉陈悦书的确切证据,只要他坚持,我们无法关他很久,是他自己先放弃了。」 「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他觉得警局比家里安全吧,」魏正义说:「如果我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也会担心有人来复仇,担心庆生来要自己的命,警局里戾气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他挡煞。」 这样说也有道理,但如果恐惧庆生的存在,那为什么陈悦书要跑回别墅躲藏? 想起庆生的石像,聂行风觉得好像有什么线索被自己忽略了,他随萧兰草来到审讯室,里面有名员警正对陈悦书说教,但陈悦书神游太虚,背微微弓起,双手抱着水杯,双眼呆滞地盯着桌面,对员警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知道怕了,昨天的气势哪里去了?」看到他诡异的变化,魏正义不解地说。 聂行风看过陈悦书的资料,陈悦书性情孤僻,不喜欢出入公众场合,但他的固执和独断专行在商界是很出名的,昨晚太匆忙,聂行风没有仔细观察他,今天看去,总觉得他少了鬃瞠一家之主的气魄,或许这跟他过度受惊有关,现在他看起来很颓废,偶尔抬起头,眼神中闪过的是惊慌和渴望,却没有欲望。 聂行风觉得陈悦书该是个欲望很强的人,这从他不断借寿的行为里可以看出,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子的?难道是他知道了庆生已被张玄赶回地狱,他再没法借寿了吗? 胳膊被推了一下,张玄对活死人状态的家伙没兴趣,说:「走吧走吧,娃娃要等急了。」 三人告别了萧兰草,离开审讯室后,魏正义说:「事件就这么轻易解决了,有种不真实感,现在只希望陈文靖能早点醒过来,可以指证陈悦书。」 庆生噬人无法作为起诉陈悦书的凭证,要让他接受法律制裁,只能靠陈文靖被非法拘禁这一条,但陈文靖受刺激太大,虽然被救过来,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医生说他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如果这样的话,就代表陈悦书是安全的,他甚至可以用侄子患病的借口将属于他的资产剥夺,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缄口不言,让警方抓不到他的罪证,还间接保护他的安全。 魏正义对这个结果很难接受,愤愤不平地说:「我一定要找出陈悦书的其他罪证,绝不让他逍遥法外!」 「我倒觉得他一直把自己关在监狱里,从没出来过。」 魏正义惊讶地看张玄,后者慢悠悠地踱着步,说:「欲望就是一座监狱,一次次reset自己的人生,看到的不是希望,只不过是延长刑期而已,也许在他看来这是幸福,但如果幸福是以寿命长短来衡量的话,那还不如做一块石头。」 「哇塞!」 魏正义盯着张玄的背影,一脸惊艳,这么有哲理的话从张玄口中说出来,魏正义顿觉师父的形象在自己心中高大了不少,转头问聂行风,「董事长,最近你对师父进行了什么再教育了吗?」 聂行风微微一笑,张玄偶尔也会正经一下的,当然,前提是不要去深究,见魏正义一股风似的追了上去,他正要开口叫住,突然看到一位老者从对面慢慢走过来。 老者衣着朴素,见到他,很有分寸地低下头,侧身避到一边,直等他走过去,才又抬步往前走。 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聂行风忍不住转头去看,就见老人手里拿了些类似衣物的东西,佝偻着背走进重案组的办公室。 「这个人是陈家的管家啦,也姓陈,据说陈家人很排外,他们家里使唤的人都是本家的人,俗话说一个好管家顶半个家主,你看他头发都累白了,一大把的年纪,主人也不放他辞工。」 发现聂行风的注视,汉堡主动飞过来八卦,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所以,像我这么忠心又能干的管家真的很不好找的!」 最后一句废话聂行风自动忽略过去了,他曾经在车里远望过这位管家,也在调查陈家资料的时候顺便看过他的,以前曾有个跟随陈悦书几十年的管家因工作出纰漏被辞掉,后来才换成了现在这位老人,据说他以前是在陈家下属公司做的,深受陈悦书的信任。 也就是说,在陈家工作多年的管家很可能也知道一些内幕? 汉堡的话让聂行风心一动,说:「去查一下前任管家现在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马上就去!」 汉堡得令后,正要离开,聂行风又把它叫住,它飞回来,谄媚地问:「董事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庆生真的无法杀死吗?」 「照得出影子就杀得死。」 汉堡察言观色的本事多高明啊,马上就明白了聂行风的担忧,说:「虽然我不知道张玄的潜力是否能顺利赶它回地狱,但如果庆生真的无法杀死的话,它又怎么会游荡酆都?」 酆都城,那是死去的万物生灵才会去的地方,也就表明庆生是可以杀死的,只要找到法门。 「所以,它死过一次,就可以死第二次,董事长大人您别担心啦。」 汉堡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聂行风的担忧消散了,虽然还搞不清自己一直在意的是什么,但任何麻烦,他想,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先去医院看望陈文靖,他的状况稍有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癫,但还是呓语不断,离开时,在走廊上还能听到他的叫声——救我,救救我们…… 过于惊恐的叫声,让聂行风忍不住伫足回头,但马上就被张玄扯住,快步走了出去,说娃娃急着看狗狗,让他快点。 兽医院就在医院旁边,经过治疗和休养,狗狗恢复了精神,看到他们,很欢快地叫起来,要不是一条腿上打了绷带,它可能会马上跳出笼子冲过来。 乔本来看不上这种普通犬,但接触后,对它的印象大为改观,跟兽医详细询问了它伤势状况,并提出领养,娃娃也很喜欢它,趴在笼子前面不断叫狼狼,可是白犬却离娃娃远远的,像是怕他,却又不断地冲他龇牙,表现出很大的敌意,反而对乔和魏正义比较友好,一直追着他们大叫。 「娃娃没咬人,为什么狼狼不喜欢我?」受打击了,娃娃眼泪汪汪地跑回去,拽着张玄的衣角问。 应该是小狗嗅到了娃娃身上的气味,以为主人的死跟他有关吧? 不过实话张玄没法跟孩子说,只好抱起他安慰道:「因为它不是狼,你看素问就很喜欢你,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养狗了,要养就养狼。」 一句话让娃娃破涕为笑,叫:「好呀好呀,养狼白白!」 张玄趁机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兽医院,否则小祖宗真要养狼怎么办,到时候让他去哪弄条狼来给他养? 魏正义和乔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时,小狗突然撞开笼门跳了出来,一口气追上乔,拽着他的裤管用力咬,就像昨天做的那样。 基于第一次的经历,乔觉得小狗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但他听不懂兽语,小狗叫了一阵子,又很烦躁地绕着他转圈,却始终没有其他行动,乔只好陪它玩了一会儿,魏正义在旁边看着有趣,掏出手机把他们拍了下来。 汉堡做事雷厉风行,傍晚就把陈管家的资料带来了,不过内容很空,前任管家离任后不知所终,陈家对外说他们举家移民了,但汉堡没有查到管家的出国记录,至于现任管家,非传说的从下属公司调来的,而是横穿出世,周围的人对他的过往都不了解。 「综合以上资料,结论——前管家被庆生吃掉了,所以陈悦书只能找个可靠的人来帮忙!」汉堡说完,加上自己的评语,自鸣得意地想,这么有难度的问题自己都能想到,真是太聪明了。 聂行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联络萧兰草,萧兰草接听后,说:「真巧,我正要找你。」 「你是不是查到新线索了?」 「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疑点,你先说。」 聂行风说了自己刚查到的消息,萧兰草一拍桌子,「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下午也查了前任管家的行踪,他没移民,而是失踪,他的家人现在住在乡下,没工作,却每月接到大笔汇款,你猜汇出方是谁?」 如果是陈悦书,萧兰草不会这样问,聂行风灵机一动,试探问:「现在的陈管家?」 短暂沉默后,萧兰草嘟嚷:「有个太聪明的情敌真是件让人烦恼的事。」 这就是说他猜对了,聂行风一笑,他可从来没把萧兰草视为情敌,因为有些地方他表现得太明显了,说:「你也不笨。」 「关于智商的问题我们回头再讨论,」萧兰草气哼哼地说:「我本来是想从前任管家这条线上追查到陈悦书的罪行,没想到发现意外情报,既然你也想到了,那证明我们搜查的方向没搞错。」 「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属下还在跟管家的家人询问内情,我想今晚再去别墅看看,希望能查到其他线索。」 通话结束后,聂行风来到客厅,大家都吃完了,凑在魏正义身边看他今天用手机拍摄的狗狗的录影,乔没凑热闹,坐在另一边,很不耐烦地问:「你很闲吗?录这些东西。」 「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人听得懂兽语嘛,你看它叫得多伤心,一定是以为被你抛弃了。」 乔对魏正义的多愁善感嗤之以鼻,「你还可以再蠢一点吗?」 魏正义习惯了他的毒舌,没理他,转头用眼神询问众人,银墨兄弟摇头,钟魁也摇头,汉堡讥笑说:「笨死了,就算是人类,也有各国语言呢,你能指望蛇跟鹦鹉听得懂一只狗说话吗?」 「问问素问怎么样?」张玄兴致勃勃地说:「几千年前狼跟狗也算是本家。」 「干嘛这么麻烦?等过几天它痊愈了,我领养不就行了?」 「狼狼才不喜欢大哥,狼狼想要它的主人!」 对面传来脆生生的叫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乔转过头,就见娃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满,可能小东西从出生还没被这样讨厌过,所以一下午都闷闷不乐,但这副模样只会让乔觉得好笑,说:「聂先生,嫉妒可是不好的行为。」 娃娃听不懂嫉妒这种词,低头说:「狼狼是想它的主人了,它很伤心……」 聂行风要去书房的脚步停下了,转回来,问:「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它不喜欢娃娃,它说娃娃杀了它的主人,可是娃娃没有,坏狼狼也没有,它只咬了叔叔一个人……」 说到伤心处,娃娃开始抽泣,聂行风急忙问:「是不是那晚怪物只咬了司机叔叔?跟你一起坐车的人没事?」 「小哥哥没事啊,娃娃有很努力地保护他,可是狼狼却不信娃娃……」 聂行风听必了娃娃的话,孩子最后说的狼指的是白犬,白犬以为娃娃害死了自己的主人,所以对他很凶,但真相不是这样! 聂行风的心提了起来,一瞬间,陈文靖的呓语,捆绑人质的别墅房间,还有陈悦书在警局的表情交替闪过,最后定格在乔提到的管家推陈悦书坐轮椅离开的地方,他明白自己一直忐忑的原因是什么了,他弄错了一件事,一个被人提早就设计好的骗局,他们在顺着对手的意图走,他们发现的问题,本来就是对手故意抛出来的! 「乔,你说管家推陈悦书离开别墅时,他的状态很糟糕是不是?」 「是啊,我们都觉得他撑不了多久了,我还怀疑那个人是陈文靖,不过陈文靖身材高大,伪装不来……」 可以的,只是他们伪装的不是陈文靖,而是另一个人! 想通了事件的前因后果,聂行风马上把娃娃拜托给钟魁,又让银墨兄弟去陈家别墅跟萧兰草会合,告诉他陈悦书可能还会利用邪术借寿,如果他遇上,要及时阻止,自己则带其他人去陈家本家,张玄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跑出去,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庆生已经回地狱了。」 「去救人质。」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3节 「欵?」 「帮你赚那一百万!」 张玄对金钱最敏感,想到钻石大亨私生子的佣金就是这个数,他飞快地追着聂行风跳上了车,叫道:「难道那个孩子还没死吗?庆生没有吃掉他?」 「没有。」 陈文靖曾跟少年关在一起,所以才一直呓语救他们两人,可是却被忽略过去了,陈悦书没让庆生吃掉这个猎物,一定是因为他有存在的用处,也许跟借寿有关,如果普通借寿做不成的话,那么丧心病狂的他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轿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陈家,院墙外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警卫,聂行风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让乔用手枪把锁打开,直接冲了进去。 陈家大院黑漆漆的,感应灯和监视器形同虚设,大家打开楼栋大门进去,里面的灯也打不开,四下里一片寂静,魏正义说:「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电源都被切断了。」 「因为陈悦书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供他借寿。」聂行风冲上二楼,观察周围状况,眼神阴沉。 「陈悦书不是还被关在警局里,他怎么出来的?」 张玄越听越糊涂,跟着聂行风跑上楼,经过走廊,他忽然看到外面有光闪过,却是对面楼栋窗户透出的光亮,窗帘拉得很紧,要不是周围太黑,根本觉察不到光芒的存在。 「过去看看!」 魏正义发现后,二话不说,拉开窗户,从二楼直接跳下跑了过去,乔骂了声笨蛋,只好也跟上,聂行风没来得及叫他们,转头看看楼栋构造,顺走廊往前跑去。 这是栋双子楼,中间由天梯连在一起,不过门被锁了,张玄没枪,开锁花了点时间,可是他们奔进对面楼栋后,却没看到乔和魏正义赶过来,张玄没时间等他们,冲到闪动光芒的房间门前,拧拧门锁,发现是锁着的后,抬腿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一片昏黄,空荡房间的地上摆满了燃着的白烛,蜡烛一根根相连,拼成奇怪的符录图形,图形最尾端放了个木头小人,染成殷红色的小人由一根铜钉钉在地板上,张玄走近后,看到小人在轻微颤抖。 「靠,用这样阴毒手段借寿,他也不怕不得善终!」 张玄眼里闪过狠戾,上前便要冲进蜡烛围成的符咒中,谁知刚靠近,就看到一个身影模糊的兽形怪物从火中窜出,要不是他躲避及时,差点被火烧到。 「庆生!」聂行风叫道。 「不是庆生的本体。」 这只是庆生的欲念化作的妖气,不过同样具有攻击力,看到妖气再度向自己冲来,张玄掏出道符迎上,当头弹在它面前,怪物发出尖锐嘶吼,形体消散了大半,聂行风趁机一刀挥下,犀刃的烁烁光华中,妖气被劈得粉碎。 远处传来枪声,接着惨叫声在外面此起彼伏地响起,地板猛烈震动起来,张玄晃了一跤,看到有几根蜡烛被震得摇摇欲坠,他急忙甩出索魂丝,把蜡烛重新放好,又上前攥住钉住木娃娃的铜钉,把它拔了出来。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木人,背后还刻有生辰八字,看到穿在它心口上的魂钉,张玄犹豫了一下,没拔出来,失去了它魂钉,它的主人会马上死亡,虽然这种移魂借寿阴毒,但这时候他还不能破。 「汉堡!」 随着叫声,一只绿皮鹦鹉从窗外冲了进来,看看张玄的脸色,它把吐槽咽回去,问:「要我做什么?」 脚下吼声更响,像是有东西在地下窜动,地板被牵扯着发出微震,又有几支蜡烛差点晃倒,聂行风急忙扶住了,张玄对汉堡说:「看住这些蜡烛,一根都不许灭!」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地震了海啸了房子要塌了还不让蜡烛灭掉,你当这是鬼火啊……」 一大串的牢骚在汉堡口中滚动着,却一句都没敢说出来,就见张玄拉着聂行风冲出去,命令道:「灭一盏,我就烤了你!」 「靠之!」 汉堡刚骂完一句,就看到又有蜡烛即将倒地,它急忙飞过去拨正,随着地板晃动加剧,它的工作强度也跟着加剧,累得脚不沾地,再没时间吐废话了。 张玄和聂行风顺着枪声的方向跑到楼下,楼下锁着的大门被打开了,却不见乔和魏正义的踪影,他们正觉得疑惑,地面又是一阵晃动,脆声传来,张玄扭头看去,却是放在楼梯口上的玉瓷瓶被震到地上摔碎了。 「去地下室!」 像是冥冥中的暗示,摔碎的瓷瓶及时给他们指明了道路,张玄返回去,发现楼梯后有一扇虚掩的门,他推开门,前方一片幽暗,只听到打斗声和喊声不断从下面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嘶吼。 聂行风打开手电筒,两人一口气跑到地下二层,这里的地面晃动得愈加厉害,前方同样摆着一根根白烛,幽暗光亮中,乔和魏正义正跟一头庞大怪物打得难解难分,正是幻化成实体的庆生,四面墙壁被它的戾气震到,不断发出颤动,之前素问可以做出结界拦住它的戾气,但乔和魏正义突然遇到凶兽,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它刀枪不入,四爪和长尾有如利刃,把他们带得节节后退,眼看就撑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张玄眼中闪过狠戾,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回地狱,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索魂丝荡出,劈向恶兽,法器虽然打不死它,却也让它吃不消,脊背被击中,它疼得连连痛呼,放开了对乔和魏正义的紧逼。 趁他们对付恶兽,聂行风跑进幽明烛光中,见一个纤弱清瘦的少年裸体平躺在地上,全身画满稀奇古怪的符咒,聂行风触摸他的鼻息,发现他身体已经凉了,有道形似人体的白雾正在往他身上靠近,眼看就要进入他的躯体里,聂行风急忙用犀刃将那道白雾劈开,又脱下外衣,披在少年身上,把他抱出烛火阵中。 「混蛋!他是我的!把他还给我!」 白雾没有顺利进入少年的身体,反而差点被犀刃所伤,气得全身直抖,在空中重新汇集成人形,跳跃的烛光扭曲了他的脸庞,依稀是陈管家的模样,却又模糊难辩。 聂行风眼眸扫过烛火里躺着的另一具躯体,枯槁如死灰的老人脸庞,跟墙上挂着的陈家祖先画像惊人的相似,他厌恶地皱起眉,说:「陈悦书,到现在你还不肯放弃吗?」 「为什么要放弃?我不信命,我不要跟这些短命鬼一样空有万贯家财,却各个早夭,我已经改变了命运,现在就差一步,我就可以重生!」 就差一步,他就能重生到少年身上,以这具躯体重新活下来,凭借他的头脑,再加上庆生的相助,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改写命运,可是关键时刻却被这些人打乱了,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来跟自己作对,只知道他要及时杀了这些人,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无法附身,那么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将毁灭。 「吃了他!」陈悦书手指聂行风,冲恶兽疯狂地叫道:「快点吃掉他们!我将用最好的食物来供奉你!」 充满诱惑的话语,庆生兴奋地昂头高嗷,向聂行风冲来,却被张玄半路截住,并顺手一鞭抽在那团白雾上,白雾人体避开了,庆生却被他的呼唤声弄得癫狂,肢体摆动中一脚踩在了陈悦书的躯体上,顿时血花四溅,躯体上半部分被踩破了一个大洞,陈悦书看见,急得大叫起来。 他还没有顺利进入少年的躯体,现在自己的身体也被踩烂无法再用,正恼怒中,旁边摆放的白烛被震到,纷纷倒地,墙上垂挂的纱帘被火引着,立刻燃了起来。 张玄趁乱跑到聂行风身边,屈起中指,以指节在少年胸前、嗓眼、眉间依次狠力敲下去,放出他闭起的阳气,又迅速将安神符放在他手中,让他紧紧握住,对聂行风说:「先带他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聂行风看了张玄一眼,在这危险关头,他不想独自离开,但现状迫使他不得不走,于是把随身带的手枪塞给张玄,说:「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射庆生头部!」 「噢……」 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身后传来风声,他翻身滚开,庆生的尾巴擦着他扫了过去,他翻到一边,见乔和魏正义同时用法器拦住狂兽,但法器神力砍在它身上,只能造成暂时伤害,很快伤痕便又复原,他急忙举起枪,对准恶兽头部,但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只有一颗子弹,那就代表子弹的珍贵,就算射它头部同样也是杀不死的,眼看火势越来越大,陈悦书的尸体被烧灼,滚落在他身边的一个鼻烟壶引起了张玄的注意。 是那个做工简单的鼻烟壹,壶身上的图纹却很奇特,一瞬间他想起了曾在别墅门缝里看到的景象,迅速跑过去,陈悦书的白雾魂魄看到,尖叫一声,也想要去抢,鼻烟壹早被张玄以了手中,冲庆生冷笑:「你的元神其实是在这里面吧!」 恶兽高声咆哮,摆动着大头颅,屈身向他冲来,张玄避开,把鼻烟壹向火里奋力掷去,火势蔓延中,玉瓷瓶瞬间被烧裂成碎片。 「不要!」 看到从不离身的物件被毁掉,陈悦书发出愤怒的吼叫,向张玄恶狠狠地冲来,似乎想跟他拼命,但白雾人形不小心被庆生的长尾甩到,断成了数截——失去了寄身的物体,庆生的凶残再无所压制,戾气激发,不分敌我地一阵乱踩乱踏,火势随它的凶气渐长,将所有人围在了当中。 「先出去!」 地下室被火焰笼罩,烟雾迷离了视线,听到张玄的叫声,乔拽住魏正义的手腕,拉他往外跑去,张玄断后,见庆生全身冒火,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发出攻击,他迅速掏出数道符,迎空扬出,在怪物面前做出一道金光结界,将它逼回火中,喝道:「去下地狱吧!」 火焰由道符神力催发,将庆生团团围住,张玄趁机跑出去,追着徒弟的脚步声一路奔到楼外,三人跑到后面花园里,花园宽大,中间是一座小型喷泉,聂行风把少年放在地上,看到他们,急忙迎过来。 「没事啦。」 张玄满不在乎的冲聂行风眨眨眼,又过去探少年的脉息,少年的阳气渐渐回到了他身上,虽然脉搏虚弱,但已经有了生命迹象。 「他是我的!你们这些强盗,快把他还给我!」 凶狠的叫声在身后响起,却是一团雾气的陈悦书,看着复苏的少年,他流露出贪婪,想冲过去将那人身体占为己有,却忌惮聂行风的法器,不敢靠近。 张玄轻蔑地瞥了陈悦书一眼,堕入欲望地狱的人,只怕比庆生还要凶狠百倍。 「没人是你的,你没有权利拥有别人的生命!」 火势以一种异常诡异的速度蔓延到了楼上房间,张玄掏出手机打给汉堡,说:「别管蜡烛了,回来吧。」書香門第 数秒钟后,一只肥肥的小鸟从火中冲出来,漂亮的羽毛被烟雾熏成了黑色,边飞边骂:「哥差点变成燃烧的火鸟啊,张人类你是故意的吧,靠你爷爷的!」 汉堡一定是累疯了,否则不会骂得这么口不择言,不过它终究不敢冲张玄发飙,只好落在旁边一棵树上,在树枝上刺啦刺啦磨爪子以泄怨气。 少年回魂了,不再需要那个帮他聚魂的法阵,张玄拿出口袋里的小木人,冲还在狰狞狂叫的陈悦书扬起木人,冷冷问:「这是你想用来困住替身的东西吧?你攫取别人的寿命,怕泄漏出去,居然想把他的魂魄拘在木人里,这种恶毒的做法亏你想得出来!」 「我本来是想留他一命,把他弄进狗身上的,是你们破坏我的好事!再说木头的寿命有什么不好,只要没人管它,这块木头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振振有词的回答,仿佛他才是受害者,张玄冷笑,难怪小狗会被留下,原来是借寿用的。看着陈悦书不甘心的模样,他说:「既然你这么想得到永生,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握住木人心口上的定魂钉,看到他的动作,陈悦书发出恐惧的尖叫——「不!」 铜钉被拔了出来,失去了定魂的作用,血液迅速将木人全身笼罩,发出通红光芒,上面本来写了牵引少年魂魄的法咒,但少年已经复苏,法咒对他无用,而这里只有陈悦书一个人是魂魄状态,所以任凭他尖叫挣扎,都无法逃脱咒语的力量,终于汇成一缕白雾,被完全吸进了木人身上。 乔和魏正义都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借寿仪式,好奇地凑过来看,就见木人被陈悦书的魂魄占据,脸庞变得狰狞,嘴巴张大,一副即将冲出来怒吼的状态。 「要怎么处理它?」 面对魏正义的询问,张玄轻笑一声,将木人掷入火中,看着它被大火吞噬,他冷冷说:「生,是相对于死而言的,永生,也许就是永远的死亡,如果这就是他追求的希望,那我要说,他达成所愿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魏正义跑去抱起少年,准备先送他离开,谁知他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震天巨响,楼栋在火光中崩塌了,全身被火烧灼的恶兽从塌陷处窜出,扬爪向他们抓去。 戾兽快如疾风,魏正义离得最近,眼见利爪就要震在他的后心上,乔扑过来将他撞开,同时扬起钩明侯,向恶兽爪上劈去。 一只兽爪被劈了下来,乔也被庆生的脚掌踏住,要不是张玄及时用索魂丝将妖兽利爪扯住,只怕他的胸骨会被踏得粉碎,魏正义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趁聂行风和张玄拦住凶兽,他急忙把乔扯到一边,大吼:「你疯了,谁让你来逞英雄!?」 「我……」 乔想说他哪有逞英雄?他只是无法容忍魏正义死在别人手上,可话还没说出,一口血先喷了出来,庆生那一爪伤到了他的内脏,疼痛让神智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魏正义在身旁叽里呱啦的乱叫,却听不清是什么,恍惚中他只记得自己说——「我要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魏警官!」 第九章 庆生受了伤,变得愈发凶残,狂叫着向聂行风和张玄踩踏,又不断甩动长尾,尾巴所到之处,力量之大,脚下石板被直接震碎,张玄几次想祭索魂丝,都被它的凶气拦住,正捉襟见肘的时候,就听叫喊声传来,魏正义手握两柄钩明侯冲向庆生,挥刀一阵乱砍。 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震到,庆生向后退开,再加上身上几处受伤,它身形渐渐变小,却吼叫不断,看到它刚才被乔斩断的兽爪重新长出,张玄气得骂了句脏话,担心魏正义受伤,他正要再冲上前,被聂行风拉住,对汉堡叫:「把这里所有灯都打开!」 汉堡飞走了,张玄急忙看地面,叫道:「没影子,你就算打开天灯也没用啊。」 「有一招也许可以试一下。」聂行风看了看周围,问:「刚才你有开枪吗?」 「没有,就一颗子弹,没舍得。」 「好,过会儿我让你开枪你就开,对着他的影子。」 「欸?」 张玄正想问没影子,他怎么杀妖?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眼前骤然一亮,汉堡把室外照明器具全打开了,偌大院落被照得犹如白昼,张玄禁不住眯起眼睛,恶兽也被晃得一阵狂吼,魏正义趁机将黑白两柄钩明侯并握在手里,高喝声中割断了恶兽的前爪。 前爪被断,恶兽向前扑倒,身形再度缩小,似乎看出不敌,它想寻机逃走,却被光亮阻住,聂行风冷声喝道:「现在想走,晚了!」 刺眼光亮下他举起犀刃,透明刀身接收到四方传来的光芒,汇聚成一道耀眼光束逼向庆生,庆生顿时发出惨叫,摇摆着身体妄图逃离犀刃之芒,又屈起脊背想向聂行风发起攻击,摇摆着身体动不了,大家就看到随着光亮愈来愈强,一道黑影从庆生身上慢慢移到了地面上。 张玄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一见影子浮出,立刻对准它的脑袋扣下了扳机,瞬间,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庆生随着影子的消散跪了下来,聂行风怕一枪打不死它,追上去,扬起犀刃又向它脖颈劈下! 影子的头颅跟身体分了家,庆生实体身躯的头也滚落下来,顺着地面骨碌碌滚到一边,它庞大的身躯轰隆倒地,震得地面一阵颤动,张玄将燃起的道符抛向它,口念祈火咒,就见金光腾起,火焰将巨兽笼罩,转眼间便将它焚烧得干干净净。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恶是杀伐之神无法消灭的,」望着眼前翻腾的火焰,张玄木然道:「那杀伐者本身呢?又有谁能灭掉?」 「你说什么?」 聂行风没听懂张玄的话,但这张过于沉静的脸庞让他变得陌生,聂行风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张玄回过神来,眼神幽黯,反问:「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只是累着了。」 脚步声传来,大批员警涌进了花园里,聂行风顺手取过张玄手里的枪,放进自己的口袋,走到乔和少年身边,等待员警和医护人员的救助。 萧兰草和银墨兄弟也赶来了,看到烧成一团的楼房和院子里的火圈,他惋惜的说:「晚了一步。」 很想问他们是怎么杀死庆生的,但看看杂乱狼藉的现场,还有身受重伤的两个人,萧兰草把话咽了回去,吩咐手下协助救火和清理现场,对聂行风说:「你们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不得不说,萧兰草在许多地方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虽然他这样做有他的目的,但在很大程度上给他们提供了方便,有萧兰草帮忙,员警们只对聂行风简单问了几句,就告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乔伤得很重,不过他根底不错,所以跟昏迷不醒的少年相比,状况要好得多,魏正义担心他的伤,没跟聂行风同行,等救护车一到,就要陪他一起上车,却被萧兰草叫住了。 趁萧兰草跟魏正义说话,张玄先跳上救护车,看了下乔的伤势,又塞了两张镇痛养神的符在他手里,悄声笑道:「躺久一点,才能予取予求。」 乔已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听了张玄的提醒,他微微点头,张玄跟他心照不宣,又拍拍他肩膀,正要再交代几句,忽然耳边一阵轰鸣,紧接着就听到叮当叮当的银铃声飞速响起。 那是系在娃娃身上的铃铛,张玄心头猛跳,他知道娃娃出事了,顾不得再跟乔打趣,纵身跳下救护车,魏正义刚好上车,见他脸色不对,开口询问,却被无视了,张玄下车后,推开周围拥挤的人群飞快跑了出去。 聂行风追着张玄跑出宅院,见他停下脚步,抱着头迅速地左右观望,感受到他急迫的心情,聂行风拉住他,问:「出了什么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娃娃!」张玄侧耳聆听铃声轻响,喃喃说:「我感觉到他遇到危险了……」 听说是娃娃有事,聂行风一怔,迎面看到银墨快步跑近,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有人知道他们今晚都不在家,所以跟他们玩了招黄雀在后的把戏。 「跟我来!」 没时间多想,聂行风让银墨立刻用法术回家保护娃娃,又拉着张玄跑去停车的地方,可是没跑两步,手一空,张玄把他的手甩开,猛地站住了。 聂行风讶然回头,就见张玄立在道路中间,眼眸里映出冷色的蓝,没有感情的颜色,就像一道道绕在他手腕上的索魂丝,充满了死亡的杀气。 明白了他的意图,聂行风大叫:「别做傻事,娃娃他……」 「张玄!」 聂行风冲过去阻拦,但就在他的手堪堪接触到张玄的手指时,对方形体消失了,他抓了个空,站在原地,只感受到法力驱使后留下的煞气,他知道张玄拼命了,他为了找到娃娃,居然无视法术神力的反噬,强行运功。 「混蛋!」 张玄很快赶到了银铃声的源头——离住宅区不远的一个公园里,老远就听到娃娃的叫声,他跃身追上去,就看到有人被一道黑影击倒,失手将怀里抱着的孩子甩了出去,对面正好有座石像,眼见娃娃就要撞上硬石,那道黑影迅速飞回,娃娃撞到他胸口上,他就势抱住孩子,停在了半空中,黑衣飘飘,竟是消失很久的颜开。 极度惊险的画面,娃娃却丝毫没怕,趴在颜开身上,拍着小手咯咯咯地笑:「爹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看到颜开,张玄放了心,马上把目标转到了凶手身上,追着凶手向前跑支。 偷袭者被颜开打伤,慌不择路之下绊了个跟头,张玄追过去,索魂丝甩在他后背上,看到男人被击倒,他正想再上前给他两脚,谁知刚抬起步,就觉眼前一黑,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五脏六腑同时传来,冷汗顿时渗满了全身。 他怕自己跌倒,憋了口气站在那里不敢再动,心房鼓动如钟,伴随着他一阵紧过一阵的痛,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干了似的,连撑住自己站立都成了一种奢侈,手指颤动着,索魂丝脱手落到了地上,恍惚听到连滚带爬的声音渐渐远去,偷袭者就这样在他眼前逃走了。 张玄很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却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大脑被疼痛刺激得恍惚了很久才慢慢清醒过来,就听脚步声飞快跑近,索魂丝被捡起,递到了他面前,娃娃抑头看他,泪汪汪地问:「玄玄你怎么了?是娃娃不好,娃娃不该乱跑,玄玄你不要死啊!」 颜开也紧随而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担忧,张玄的脸色实在太差了,甚至隔了很远,他都能感觉到他的不适,却没多问,而是说:「我已经联络了钟魁,他们应该会马上过来。」 有儿子的人果然不一样,看出他不舒服,却照顾他的面子什么都不说,张玄很想吐槽颜开,可惜身体撑不住,疼痛还在折磨他,连开句玩笑都觉得费力,只好往旁边树上一靠,等待剑毒侵蚀的缓解。 没过多久,钟魁和银墨兄弟陆续赶来,看到娃娃没事,钟魁松了口气,跑过来抱住他,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玄也缓了过来,虽然疼痛还没完全消失,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跟娃娃在门口看星星,有人利用小鬼把娃娃引起。」 想起刚才的经历,钟魁还心有余悸,一开始娃娃说找小朋友玩,他还没在意,谁知娃娃会突然跑掉,他追过去后,发现那个小孩像是被操纵的,就知道不好,急忙抱起娃娃往家里跑,却半路被几个陌生人截住了。 钟魁打架的本事不错,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打晕了,还是银墨赶回来叫醒他的。 还好被打晕,张玄庆幸地想,否则以钟魁一根筋的做事方式,他一定再次摘下尾戒,跑去找娃娃,到时只怕麻烦会更多。 「那些是什么人?」他问。 「不知道,他们戴着面具,很凶……」钟魁想了想,又说:「不过会驱使小鬼的,该是同道中人吧?他们居然没把我也掳走……」 因为掳走一个笨蛋鬼没什么用处,张玄继续在心里吐槽,再低头看娃娃,娃娃立刻摇头,叫道:「我以为是那晚的小哥哥,但不是,他样子很可怕,我就跑回来了,我再也不乱跑啦,玄玄不要生气。」 张玄知道娃娃说的小哥哥是前魇梦里出现的人,他本来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转头看看大家,问了个很怕问到的问题。 「董事长……在哪里?」 没人回答,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身后,虽然后面有树干遮掩,张玄还是感觉到了冷意,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就见聂行风阴沉着脸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见张玄发现了自己,聂行风大步走过来,一只手握成拳状,来到他面前,扬手,一拳头朝他挥过去。 「董事长……」 就在拳头快逼近的时候,张玄身体突然一晃,向前栽去,拳头就这样堪堪擦着他的脸颊挥了过去,怕他摔倒,聂行风伸手扶住他,任由他扑进自己的怀里。 「我不舒服……」张玄声音虚弱地说:「你背我回去。」 聂行风脸色依旧阴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背起他往家走,余下几个人在旁边看直了眼,钟魁忍不住叫道:「这都可以?!」 口哨声从树枝上传来,汉堡化身阴鹰,墨黑色的身形与黑夜混为一体,站在树上无限崇拜地说:「随机应变,信手拈来,看来我还要继续跟着海神大人学习才行啊!」 第十章 「张玄,」往回走的路上,聂行风说:「别再有下次,否则我一定会揍你!」 趴在情人宽阔的后背上,剑伤带来的疼痛对张玄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用手圈住聂行风的脖子,嘻嘻笑着说:「你舍不得的,我知道。」 「别太过分!」 听话声就知道聂行风心情不佳,张玄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只好说:「对不起,当时我太担心娃娃,没顾及到你的心情,不过你也知道我再痛也死不了,可是娃娃……」 「我说过娃娃不会有事的,我感觉到了颜开的气息,有他在没人能伤到娃娃!」 「呃,董事长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现在痛得要死。」 做错了事还敢倒打一耙?聂行风冷笑:「是你不等我说完就走掉了!」 好像这是事实,张玄有些心虚,往聂行风背上靠了靠,不说话了。 这反应就是服软了,聂行风也没再紧逼,他承认自从连累张玄受伤后,这椿心事他就一直放不下,他不希望张玄每次都因为强行运功而难受,有些事他也可以做到的,就比如照顾娃娃,他不会顾此失彼,忽视娃娃的安危,可是这家伙却不信他,一定要逞强! 脖颈被紧了紧,张玄小声问:「你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问汉堡。」 问汉堡的代价是要花钱的,张玄决定忽略这个不重要的问题,又问:「你说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抢娃娃?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家今晚没人?」 知道家里没人,如果不是有内鬼,那就是那些人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动向,前者聂行风觉得可能性不大,而后者他担心说出来张玄又要胡思乱想,便说:「别多想了,这件事我会去查。」 「喔。」 疼痛过后造成的脱力感让张玄昏昏欲睡,迷糊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董事长,陈悦书到底是怎么从警局里逃出来的?还一下子苍老那么多?你又怎么知道钻石富豪的儿子没死?陈悦书还会跟他借寿?」 能有心情想这些问题,就证明张玄没事了,聂行风微笑说:「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从头讲给你听。」 第二天,聂行风还没来得及给张玄讲事情经过,就被萧兰草一通电话请去了警局,出于好奇,张玄也跟着去了,结果他发现陈悦书还被关在审讯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变年轻了?」他惊讶地问聂行风,「难道庆生没死?又帮他借寿?」 「庆生死了,是我们亲眼见到的,张玄,」聂行风瞄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你除了信任我以外,也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睚眦必报的招财猫! 张玄在聂行风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他昨晚不就是着急了那么一点吗?至于这样逮到机会就教训他一顿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在财神爷面子上,张玄没跟聂行风一般见识,选择虚心求教。 「这个人根本不是陈悦书,而是他的管家。」 隔着玻璃窗看着在里面坦诚罪行的陈管家,聂行风说:「陈悦书通过怎样的法术借寿我不知道,但你也说了有借有还,还不上的后果就是他突然变得很苍老,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个事实他不敢说出去,怕引起混乱,或者他想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借寿上,所以他跟管家调换了身份。」 「陈家的家佣都是本家的人,陈管家又跟随陈悦书已久,要模仿他的仪态外貌很简单,角色对换后,他们就散发前任管家移民的消息,却暗中把管家的家人送到乡下居住,陈悦书每个月都寄给他们高额钱款,让他们不敢多问。」 「理论上说得通,但突然角色对换,就没人注意到吗?别人不说,陈文靖是他亲侄子,难道也看不出来?」 「你忘了,陈文靖一直住在国外,最近才回来,而陈悦书又长期深居简出,再加上陈家人丁单薄,没人会注意到他被替换,也没人会想到,可是角色对换了,也改变不了苍老的变化,林纯磬拒绝帮陈悦书借寿,他只好另找他人,但都不顺利,没办法他只能用更阴毒的办法,强行借寿。」 「就是那个富家少年?」 「对,常去陈家经营的温泉旅馆,所以他们彼此应该是认识的,陈悦书偶然中打听到他的八字跟自己吻合,这是借寿的好机会,所以那天他趁少年跟家人吵架,提出让他去自己的别墅散心,那孩子同意了,在旅馆外叫了计程车,就在那个时候他碰到了娃娃和素问。」 「既然少年去别墅是陈悦书邀请的,那为什么他又让庆生攻击他?」 「庆生噬人是没有规律的,可能在一次次借寿过程中,陈悦书已经无法控制庆生的凶气,所以中间出了差错,还好有娃娃帮忙,少年没有死,于是陈悦书带走少年,只留下被咬死的计程车司机。」 「再后来你的拒绝再次打击了陈悦书,他只好铤而走险,亲自来借寿,但由于陈文靖的失踪,警方已经怀疑到了他身上,所以他借身份互换的便利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 「那天乔看到的管家是陈悦书,而轮椅上的则是被拘禁的少年,真正的管家一直藏在别墅里,他们放掉了陈文靖,又让管家故意自投罗网,来让我们放松警惕,让他有充裕的借寿时间。竹林里的石犬我想原本是庆生寄身的地方,但自从他戾气越来越大后,陈悦书就把它转移到了随身携带的鼻烟壶上,你用法术送走的其实是庆生留下的怨气,而不是它的本尊,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那只忠犬,没有它,我还想不到它的主人一直活着。」 难怪乔说管家离开别墅时,狗狗会那么激动,拼着被车撞也要阻拦他们,原来当时在轮椅上的是它的主人! 张玄听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叫道:「好险,那如果昨晚董事长你不是临时觉察到,陈悦书岂不是借寿成功了?」 想到昨晚的凶险,聂行风微微一笑:「理论上讲是这样没错,但事实始终都有偏差,陈悦书以为他算到了这件事的结局,但他不知道一个人到死为止,都是没有结局的。」 审讯结束后,萧兰草把陈管家交代的案件内容整理好,和录音一起拿给聂行风和张玄看,事件经过跟聂行风推测的几乎吻合,不过陈管家另外补充了一些细节,就是陈家人丁不旺,男丁几乎没人可以活过不惑之年,为此陈家在医疗方面花下大笔钱财,却无法改变现状,这也是促使陈悦书极度想活下来的一个原因。 至于陈悦书是从哪里得到的向阴间借寿的法咒,陈管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陈悦书非常迷信道学,对各种方外道术都有所研究,后来他通过一些道士跟阴间沟通,谎称是做冥寿,实际是向阴间鬼怪借寿,而媒介就是庆生。 庆生噬人,却又能给人带来无限寿命,是最好的借贷物,至于那些寿命是从什么人或是什么鬼那里借来的,陈管家就无从得知了。也许林纯磬知道,但在关键时刻,林纯磬却拒绝再帮陈悦书,陈悦书威胁利诱不成后,一气之下指使庆生去杀林纯磬泄愤,于是林纯磬就这样被杀掉了。 但陈悦书自己也到了死亡尽头,借寿虽然延长了他的寿命,却无法改变他的命运,过了不惑之年后,他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在冥冥中告诉他天命将至,而他拼命借寿的后果则是周围的亲人成了还债物,各个死于非命,只有陈文靖活了下来,那是因为陈悦书固执地认为陈家不能绝嗣,一定要有一个人将命脉传承下去,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他牺牲所有人也是为了陈家,他会留下陈文靖,是因为陈文靖命格较重,可以担负这份责任。 听完所有经过,张玄叹道:「真是个疯子。」 「可他是个聪明的疯子,」萧兰草把文件夹合上,微笑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无师自通,独自完成借寿法术的,差一点就让他成功了,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敢跟人类做借寿的交易,要是让阴君知道,那些恶鬼一定会很惨。」 「我是员警,只负责阳间的案子,阴间的事让阴间的人去头痛吧,」萧兰草看着张玄,笑得深邃莫测,「你们杀了庆生,这么大的事,下面只怕压不住了,你们搞出这么多麻烦出来,要小心啊,那些鬼的报复心可是很重的。」 「谢啦,」张玄没把萧兰草的忠告放心上,笑嘻嘻地说:「你忘了我的本职了?捉鬼我最在行。」 聂行风心里却打了个突,小白曾对他说过,解张玄身上毒气的药草在鬼界,现在他们得罪了鬼界的人,只怕接下来寻药之旅不会那么顺利了。 离开时,张玄不经意看到了萧兰草放在桌上的一盘光碟,他心一动,说:「看了很多遍了吧?看来你对马灵柜的身份也很在意。」 「有一点,」萧兰草坦然承认,「我不喜欢不了解的对象,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那等你了解完后,来告知一声。」 充满使役口吻的语气,萧兰草眉头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张玄看着他,蓝眸笑吟吟的「那至少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嘛。」 「那先付订金怎么样?」 见聂行风已经走出了办公室,萧兰草趁机往前倾身,拦住张玄的脚步,说:「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地点你定。」 「就epire好了,你们做员警的很忙,照你的时间来。」 「一言为定。」 萧兰草靠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张玄走出房间,他随手带上门,眼瞳掠过对面的镜子,光亮镜面让他的重瞳一览无余。 一对毫无神采,一对充满冷漠。 「真是个好玩的游戏,」他对镜轻笑,「你说呢?」 张玄追着聂行风的脚步上了车,一上车就听他说:「以后少跟萧兰草联络。」 「哇呜!」张玄愣了一下,随即拍腿大笑,「吃醋啦吃醋啦,招财猫你也有今天!」 「张玄!」 「来张近照吧,传我fb增加点人气,标题就叫吃醋的聂大总裁。」 看着张玄兴致勃勃地拿出苹果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不够,还要再拍第二张,聂行风很无奈,把车开动起来,说:「我没吃醋,我只是提醒你,萧兰草这个人不简单,走得太近,我怕你吃亏。」 「我知道,不过不走近,又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呢?董事长你再配合一下,把脸绷紧点,做出吃醋的样子来。」 有时候聂行风觉得他真的无法了解张玄的思维方式,不过既然他有分寸,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开着车任他拍照。张玄拍完了,选了两张最中意的传上fb,随口问:「董事长,那颗子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杀死庆生?」 聂行风专心开车,像是没听到,张玄玩着手机,半晌突然品出味道了,抬起头大叫:「你不会是也跟洋芋先生要了子弹了吧?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免费给,说,他坑了你多少钱?」 在金钱方面,张玄是绝对敏感的,不过要是真说了金额,可能他会祭个九天玄雷去轰人家的房顶,聂行风说:「不管多少钱,我都觉得值这个价。」 「那到底是多少钱!?」 不依不饶的追问,聂行风只好祭出杀手锏,「有件事我要跟你确认一下,为什么最近我的帐户每个月都会被转帐出去很多钱?」 「……」张玄转头看天,不言语了。 「张玄,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啊,董事长,午餐我想吃咖喱,你说哪家咖喱饭最好吃?」 经过几天的治疗,陈文靖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那个跟他一起被拘禁的少年住在他隔壁,除了过度惊吓留下了创伤外,健康状况还不错,聂行风去看他们时,见两人相互照顾,处得很融洽,看来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是一种药剂,在相处中慢慢治疗曾经留给他们的创伤。 陈文靖已从警方那里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在嗟叹陈悦书偏执的同时,也担心自己的寿命,答应付给张玄一大笔钱,求他告知解救办法。 「万事有因必有果,我想你们陈家子孙早夭的起因或许是你的祖上曾借过寿,利生利,现在你们只是还债而已。」张玄说:「要改变也很简单,散尽钱财,改名换姓,跟陈家继绝一切关系,看你面相,一定可以活很久的。」 听说散尽所有钱财,陈文靖犹豫了一下,问:「一点都不能留吗?」 「一分都了能,这就像人间还不起钱,申请破产一样,只有这样,你才能跟以往的债务完全划清界限,从头再来,所以,是享受富贵到不惑,还是两手空空重新打拼换长命百岁,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反正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陈文靖沉默半晌,问张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两个都不会,我只要要董事长在的地方就好了,」张玄笑眯眯地说:「生死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探望完陈文靖,他们又顺路去看了乔,乔在魏正义的服侍下过得很舒服,只是对柴犬的主人还活着这个事实有点在意,这表示他无法收养那条小狗了,看到魏正义鞍前马后的伺候他,张玄说:「知足吧,有只大狗让你使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狗迟早是别人的。」 乔嘟囔了一句意大利语,张玄听不懂,看他靠在病床上吃着削好的水果,一脸算计,就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的大弟子默默祈祷——自求多福吧,魏警官。 下午,两人回到家,聂睿庭和颜开在他们家里,说是来接娃娃回去的,张玄问起颜开最近去了哪里,颜开表情有些古怪,说:「我去鬼界查娃娃的身世,被一些鬼缠住了,被困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直觉告诉张玄颜开没说实话,问:「那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没有,我担心娃娃有危险,所以就先赶了回来,」颜开看看聂行风,踌躇着问道:「主人,这世上会有相同的神只、相同的法力吗?」 聂行风对神只方面没有研究,不知道颜开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张玄说:「这种问题董事长不懂啦,他只懂得怎么赚钱,不过这个问题问得很蠢,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相同的神只?你当是印钞票呢,一版下来,全都长一个样?」 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比喻,见颜开脸都黑了,聂行风忍住笑,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主人。」 颜开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不过见他不想说,聂行风也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隐私空间,庆生事件已经过去了,这些小细节也就让它过去吧。 又过了两天epire重新开业,萧兰草约了张玄当晚聚会,谁知张玄去了以后,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放鸽子电话——萧兰草告诉他说临时有案子插进来,问是否可以把约会改到下次。 「员警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要你不跟我约下辈子就行。」 对面一阵沉默,张玄不知道萧兰草是否有听到,他吐完槽后就气哼哼地挂了电话,转打给聂行风,说自己被放鸽子了,问聂行风有没有时间来陪他喝酒。 聂行风同意了,张玄收线后,靠在高脚椅上看电视,对面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近期最大的新闻就是某富商把全部资产捐献给了慈善机构,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后来有记者发现在某家珠宝店里当学徒的男人跟那位豪富长得很像,不过因为姓名对不上,又因状况离奇,所以不敢确定真伪等等。 「你跟别人约会,你家董事长不生气吗?」初九在吧台里擦着酒杯,很感兴趣的问。 「他应该不会把精力用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虽然他偶尔很希望招财猫可以无聊一点。 张玄转回头,打量着初九,说:「你好多天没开店,我还以为你要关门了呢。」 「只是身体不舒服,休了几天,」初九把擦好的酒杯放回柜子里,「这里不错,我过得很愉快,暂时不会走。」 聊着天,聂行风很快就赶到了,在张玄身边坐下,初九把他点的酒端上后,就很有眼色地去了吧台另一边,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聂行风跟张玄碰了下杯,看看他脸色,笑道。 「如果你在同一个地方坐一个小时的话,也会很无聊的董事长。」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他不理自己的招财猫,去跟别的男人约会,所以现在他才会被家养猫看笑话。 张玄诅咒完那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又开始盯着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发呆,看出他的心思,聂行风说:「想娃娃的话,就打电话给他啊。」 「很晚了,小家伙早睡了,现在庆生事件解决,没人再来吵他,他一定一觉睡到天亮。」 想起娃娃每天早上生龙活虎地叫自己起床的模样,张玄就忍不住叹气,小孩子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在的时候觉得很烦,但不在身边,又有点想他,往高脚椅的椅背上一靠,说:「董事长,我有点明白当年师父的心情了。」 聂行风转头看他,就见那对蓝瞳变得深邃,张玄笑了笑,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师父,我一定要问他,其实当年他是不是被我气死的?」 聂行风笑了,这段时间他感觉得出张玄对娃娃的在意,许多感情,只有切身经历过,才能真正品的珍贵和沉重,他想张玄在抚养娃娃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师父曾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 「那见到他的时候,帮我带个问好。」聂行风品着酒,说:「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师父的事是这样,陈家的事也是这样。」 「我没多想,只是有些感触而已,」张玄仰头把酒喝完,放下酒杯,「我觉得,如何在知足和野心之间取得平衡点很重要,活了这么久,我看到大多数的人都是在该知足的地方不满足,在该有野心的地方却又不上进。」 聂行风知道他所指,说:「陈悦书想要寿,林纯磬想要更强的法术,庆生是难得的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以林纯磬的立场来看,这么大的利益,他很难拒绝。」 「这个我懂,但以我对林纯磬的了解,他是死也会跟对手同归于尽的那类人,他不会自杀,更不会因为害怕一头畜生而闭门不出,他那样做一定有其他理由,庆生的出现只是巧合,董事长你说是不是?」 「张玄。」 打断情人的自言自语,聂行风替他把酒杯倒满,说:「我倒是觉得,一个事件走到最后,解谜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们可以从中吸取到什么,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所谓永远的定义,也许就是为了等待而存在的,所以只要有等待,永远这个词就不会消失,任何秘密,终将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在吧台里调酒的初九听了这话,手微微一停,眼眸扫过他们,不过对面的两个人眼中看的是对方,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他轻声一笑,低头继续调自己的酒。 张玄举起杯,跟聂行风碰了一下,「说得对极了,董事长,干一杯。」 两杯酒很快见了底,张玄把酒杯推过去让初九换酒,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见是老板的电话,想到可能是有关救人酬劳的事,张玄眼睛亮了,立刻拿起电话,跟聂行风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 「你们是故意在这里秀恩爱的吧?」初九把调好的酒放到聂行风面前,笑道:「我快被你们闪得都睁不开眼调酒了。」 「你也可以秀给我们看。」门上铜铃响起,看到素问从外面走进来,聂行风微笑说:「你朋友来了。」 看到素问,初九神色一变,顾不得再跟聂行风开玩笑,急忙迎了上去,素问手里提了一个大纸袋,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素问亲手做的糕点。 「好久不见。」对方低着头,小声说。 才不过几天没见而已,如果这都要说好久,那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又该怎么说…… 大吵之后让彼此都感觉有些拘束,初九问了句很笨蛋的话——「眼睛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不过伤好得差不多了,还要谢谢你给配的药,」顿了一下,素问又说:「我是来道歉的,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没说错,我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该多管闲事,我没听,最后搞成那样,还要你用法力来救我。」 「那件事啊,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初九话语平淡,素问听不出他这样说是出自真心还是客套话,想到争吵时自己的口不择言,他就愈发的懊恼,他一定是被初九惯坏了,面对主人,他就从来不敢以那种口气说话。[書の香] 「我们还是朋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我说不是,那以后是不是就吃不到你做的点心了?」调笑声中,素问手里的纸袋被接了过去,初九说:「其实,素问,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援的,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我没想过要改变。」 话声低沉,还带了一点点的落寞,素问忍不住想看清初九的表情,可惜眼前依旧一片模糊,他很失望,不由叹了口气。 额头被轻轻敲了下,初九说:「拜托,你是狼,不要动不动就做出小兔子的表情,当初你可是很凶悍的,我其实更喜欢……」 音乐声太吵,素问没听清,想要再问,张玄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这么巧素问,我正好要找你,跟我来。」 素问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张玄拉去了旁边的座位上,初九被撂下,他对张玄的白目很无奈,点了素问喜欢的酒让服务生端过去,一个人悻悻地转回吧台里,见聂行风的酒杯空了,他问:「要再来一杯吗?」 聂行风把酒杯推过去,初九倒了冰啤给他,看到电视里播放的某个娱乐网站被收购的新闻,收购者竟是聂氏金融财团的下属公司,初九很惊讶:「聂先生有意把生意扩展进娱乐界吗?」 「不,只是那家公司得罪过我,给他们一个惩戒而已。」聂行风喝着酒,淡淡说。 「哦,真没想到。」对聂行风的坦诚初九有些惊讶,微笑说:「聂先生看起来不像是睚眦必报的人啊。」 「我是商人,商人的本色是求利,而最大利益之下,没有绝对。」聂行风看着初九,说:「这个道理,我想初九老板比我更清楚。」 品出了男人温和语调下的锋利,初九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却没有回应,聂行风又继续说:「所以许多时候,敌人和朋友之间没有绝对的界线,当利益相投时,这两者之间可以随意互换,我很喜欢交朋友,但如果朋友要与我为敌,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你说对吗?」 跟聂行风四目相对,初九重新绽开笑颜,有种感觉,自己做的事,这个男人全都知道了,他在给自己警告,让自己明白,与他作对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想我比较喜欢跟你做朋友,至少……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初九摇着手里的调酒器,笑得一脸狡黠,「因为我也是生意人。」 「那为友情干杯。」 初九把刚调好的酒倒进酒杯,跟聂行风碰了一下杯,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对而笑。 酒喝完,张玄也跟素问聊完天回来了,聂行风见他有点沮丧,问:「怎么了?」 「娃娃很喜欢素问,我就想问问素问还有没有亲戚刚生小狼崽,抱一只给娃娃,可素问说他没有亲戚。」 谢天谢地,聂行风心里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娃娃养只狼的话,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恐怖事件。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素问起身告辞,张玄跟聂行风也一起离开,初九给他们结了帐,看看素问,张玄会意,伸手搅过素问的肩膀,说:「同路,一起走好了。」 三人走出喧闹的酒吧,户外骤然一静,像是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张玄看看表,问素问,「时间还早,要不要叫上洋芋先生一起打牌?」 素问还没回答,黑暗中突然窜出几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谢非冲在最前面,指着素问,向为首的男人叫道:「小师叔,打碎师弟肩膀的妖精就是他!」 男人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熟悉的感觉也随之向素问侵袭而来,他只觉得心头一痛,头顶霓虹灯光闪过,照亮了他的脸庞,看到他,男人脸色大变,平和的气度瞬间消失无踪,失声叫道:「夜凌!」 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书,却因为太久远而无从记起,素问微微皱起香眉头,张玄却马上明白了,那个被他杀死的九尾白狼不就手叫夜凌吗?当年曾有一个人一直这样打叫他的。 张玄转头看去,对面的男人眉宇轮廓有些眼熟,气度沉静,身上凝聚着修道者的平和气息,他记得的,那个曾对白狼恨之入骨,却又在它死后伤心欲绝的影像在呼唤中隐约浮现而出,他叫——曲星辰! 「小师叔,你认识他?」曲星辰的过度反应让大家很吃惊,张正急忙问道。 曲星辰不答,快步走到素问面前,因为激动,伸出的手带着轻微颤抖,他想去握素问的手,素问却立刻向后退开了,手攥起,做出了御敌前的戒备姿势。 看到他的反应,曲星辰激动的心情一沉,眼神暗淡下来,恍惚想起久远的过往,再轻声叫:「夜凌。」 仍旧没有回答,酒吧里悠扬的音乐声传出来,加深了街道的冷寂,月光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恒古不变的月光,变的只是站在月下的人。 神情激动的曲星辰,面色淡漠的素问,一干不知缘故而茫然的天师弟子,世间百态,都在这一瞬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玄冷冷看着他们,他知道曲星辰是不会认错人的,既然他叫素问是夜凌,那么素问毫无疑问不是当年被自己杀死的狼妖。 虽然不知道狼妖是怎么复活的,但他有种预感——曾经封印的那段过往将因为所有人的重逢再度拉开帷幕,许多往事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恰恰相反,它一直沉淀在每个人的心里,烙印般的深刻。 而那段秘密,终将会随着帷幕的拉开再次呈现在大家面前,以更鲜明的方式。 《完》 番外:育婴专辑——做坏事与变泡泡的关系 在认识两岁十个月半的小孩之前,张玄不喜欢小孩,在认识了之后,他变得……更讨厌小孩了,所有起因都出在聂家独苗小名娃娃,大名聂铮阳的小朋友身上。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聂铮阳小朋友入住了张家,由张玄负责照料,不是他比其他人更有爱心耐心,而是孩子最喜欢缠他,用娃娃的话来说,就是——我最喜欢玄玄啦,我们是一国的,耶! 每次听到这句口号,张玄的反应就是用两行宽面条来表达他的复杂的心境——谁跟你一国啊?你才两岁,我二十八了,是你的十四倍好不好!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4节 综合以上因素,照顾娃娃的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张玄身上,为此他请了无限量假期,在家专门看小孩,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是个非常消耗体力、脑力、精力、耐力、心力更甚至财力的活儿,因为那个小东西他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小恶魔,你给我滚过来睡午觉!」 大清早天不亮张玄就被娃娃叫了起来,又被他折腾了一上午,午饭后,张玄困了,直接躺在一楼地板上补眠,为防止娃娃乱跑,他把索魂丝的一头拴在孩子腰上,另一头绕在自己腕间,感觉到小孩走远,就往回拽一拽,走太远的话,就直接像扯风筝那样把他扯回来——这是张玄在跟娃娃相处磨合出来的经验。 一想到这个天下人人觊觎的威武神器被用来拴小孩,张玄就快哭了,他想神器若有灵,一定也会哭的,而师父要是知道,会从地底下跳出来用棍子揍他,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随时随地跟踪到娃娃。 但就算是索魂丝也不是万能的,就比如现在,张玄刚迷糊过去,就听到娃娃的大叫声,「玄玄救命呀!」 张玄被吼醒了,睁眼一看,娃娃攀在二楼栏杆上,因为人小,他从栏杆间隙里挤了出来,索魂丝在栏杆上绕了一圈,刚好把他吊住,要不是有绳拴着,恐怕他会直接从二楼一头栽下来。 「告诉我,聂先生,你钻洞是为了表达你有超人的本事吗?」反正小孩一时半会摔不下来,张玄懒得理他,依旧躺在原地问道。 「书掉到了外面,我去捡……」 听了娃娃的话,张玄这才注意到栏杆里面放了一叠儿童画册,娃娃手里还抱了一本,可能是因为抱得太多,有一本滑到了栏杆外沿,他去拿,然后就……很悲剧的飞出来了。 「告诉我你以后再不乱跑,我就放你下来。」 「不乱跑不乱跑。」 小小的惩戒后,张玄把孩子救了下来,条件是赶紧睡午觉,至少不要打扰他睡午觉。 「没有故事,睡不着。」小孩抱着怀里的画册央求。 要求还挺多,为了不被吵,张玄把画册拿了过来,一看,噗哧乐了——人鱼公主,啧,这么老土的画册一看就是二少那种笨蛋买给娃娃的。 「这是一个发生在大海里的故事,有条鱼……」 「是玄玄住的大海吗?」娃娃趴在他身上好奇地问。 「不是,哥哥海里没这么笨的蛋,这是条外国鱼。」 故事太大众化了,根本不需要照着画册讲,张玄闭着眼信口开河地说完,翻了个身准备开睡,谁知娃娃也跟着爬了过来,继续问:「为什么最后她会变泡泡呢?」 「因为王子劈腿,小美人鱼舍不得杀他,就变泡沫了。」 「什么是劈腿?」 「就是同时喜欢好多人。」 说了大半天的故事,张玄困死了,说完后把毛巾往脸上一蒙,就睡了过去,娃娃接下来的问题都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于是傍晚,聂行风一回到家就被娃娃堵在了大门口,双手抱住他的腿,很紧张地说:「董事长你千万不要劈腿啊,我不想玄玄变泡泡。」 前言不搭后语,聂行风完全听不懂娃娃在说什么,把他带到一边问了半天,才弄清楚前因后果,被孩子澄净的眼神看着,他又觉得好笑又无法解释什么叫劈腿,想了想,说:「这不是王子的问题,是有人做了错事,小美人鱼才会变泡泡的。」 「唔……」娃娃听完,啜着手指跑一边思考去了。 事实证明,张玄低估了娃娃的想象力,聂行风高估了娃娃的理解力,于是事情很快就演变成—— 汉堡聊八卦,娃娃叫——不可以做坏事,玄玄会变泡泡的! 银白教训弟弟,娃娃叫——不可以做坏事,玄玄会变泡泡的! 钟魁回家太晚,娃娃叫——不可以做坏事,玄玄会变泡泡的! 乔和魏正义互殴,娃娃叫——不可以做坏事,玄玄会变泡泡的! 聂二少去夜店,娃娃叫——不可以做坏事,玄玄会变泡泡的! 几天下来,张玄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靠,哥还包全场啊,怎么每个人做坏事,我都要变泡泡!? 「玄玄不可以说脏话,你会变泡泡的!」 就这样,抚养小孩之旅每天烦恼并快乐地继续着。 《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 《天师执位3之四天罚》作者:樊落 [g165]《天师执位第三部四天罚》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日期:2012/12/05 第1版 1刷 isbn书码:9789862963524 简介 世上当真有天罚这档子事? 自体燃烧而死的尸身昭示着不祥,更让张玄囧囧有神的是,为什麽娃娃连去厕所都能发现焦尸!? 传说天眼显露的地方必有祸事发生,做过亏心事的人将遭受恶报,萧兰草和马灵枢意外发现死尸与不明头骨,又与张玄在追查的线索有什麽关连? 烈火摇曳,是诅咒、是天罚? 参与其中者,一个也逃不掉! 火可以带来光明,也可以焚毁一切,包括感情、生命、罪恶,还有希望,所以天罚,总是伴随着火焰一同出现。 第一章 男人走进房间,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一个人趴在床上,上半身什麽都没穿,不是很明亮的房间里,可以看到他後背上横斜的一道长长伤痕,伤口敷了药,却不见效果,伤痕两侧已经开始腐烂,不时有脓血流出来。 已是秋後,夜半带着凉意,伤者却是大汗淋漓,疼痛让他不安地扭动着身躯,却又带来更强烈的不适,抱着的枕头有大半被冷汗溢湿了,却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压低声音,用呻吟跟伤痛抗衡。 看到这个状况,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问:「这伤有多久了?」 「从回来就这样了,」跟随在他身後的年轻人小声说:「本来以为敷了药膏会慢慢好转,谁知越来越糟糕,这几天我们找了各种秘方都不管用,只好请师父来。」 男人走到床边,低头仔细看了病人的伤口,发现那道鞭伤下方还有一团黑乎乎的印痕,像是掌形模样,占据了後背三分之一的位置,黑印不明显,再加上鞭伤太怵目惊心,他一开始竟没有看到,当发现这个黑掌印後,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慌乱在略微动摇之後,马上被遮掩住了。 「这次行动还有其他人受伤吗?」他站直身子,问。 年轻人微微犹豫後,说:「没有了。」 「这件事别让其他师叔伯知道,」男人掏出随身带来的药膏,擦在伤者的後背上,又说:「他伤得太重,普通伤药是治不好的,再耽搁下去,可能有生命危险,你把他扶到我车上,我带他去药师朋友那里静养。」 年轻人照男人的吩咐把伤患扶起来,拿了件衣服搭在他身上,扶着他来到院落外面,男人来时开的车停在门口,他帮忙把病人扶到後座上趴好,关上车门,又对年轻人说:「你今晚留下,把你师弟用过的东西全部都处理掉。」 「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吗?」年轻人担心地说:「师弟伤得很重,多一个人照顾比较方便一些。」 「不用,药师的家离这里很远,我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家里有人问起的话,你遮掩一下。」 「是。」 男人打着了引擎,临走时又落下车窗,交待:「告诉你师弟他们,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谁都不许再提,更不许去找张玄的麻烦。」 「是。」 年轻人心里很不服气,却不敢违命,又看看轿车後座,师弟伤得那麽严重,让他担心他这一去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可是男人已经把车窗拉上了,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看着车离开。 夜深人静,只听到车辆机械的跑动声,受伤的年轻人趴在车後座上,後背刚敷了伤药,疼痛的感觉不像最初那麽明显,让他得以在受伤後头一次平静地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听到车辆停下几次,接着又开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胎震了一下,把他从睡梦中震醒,抬起头,发现外面还是一片黑暗,周围传来响亮的虫鸣声,像是到了山中。 没多久,後座车门被打开,男人把他扶起来,年轻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景象,就觉眼前一黑,男人的手指飞快点在他眉间,在他额上画了符咒,说:「药师不喜欢外人知道他的住所,我先封了你的双目,等到了再给你解咒。」 骤然传来的黑暗让年轻人心里有些发毛,却不敢多说什麽,靠男人的搀扶下了车,随着他的牵引往前走。 他们现在好像身处山林深处,路径崎岖,偏偏男人走得飞快,年轻人被他拉得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会儿,终於忍不住问:「师父,还要很久吗?」 「快了。」 「是不是见了神医,我的伤就能治好?」 这次男人没回答,反而加快了脚步,年轻人看不到路,连栽了几个跟头,终於在一次磕绊後整个人扑到了地上,男人没去扶他,而是退到了一边。 年轻人什麽都看不到,在地上爬了几步,触手可及的都是山石杂草,黑暗加重了心头的恐惧,他的心突突地跳,大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不远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年轻人不知道那是什麽,又叫:「师父,你在吗?」 「你刚才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男人在他对面说:「天底下没人能治好索魂丝造成的伤害,你不要怪我无情,实在是你自己太大意了,为了让你少遭点罪,我只能这样做。」 恐惧之下这番话年轻人听得不是太明白,但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本能地爬起来向前跑去,不过没跑几步,迎面一桶冰凉的液体泼了过来,将他全身浇湿,刺鼻的味道,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双手在眼前胡乱抓着,想抹去泼在脸上的液体,眼睛却被刺激到,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这是什麽?师父你想做什麽!?」惊慌至极,他大声叫道。 回应他的是突然而来的热浪,男人将擦亮的火柴扔到了他身上,顿时泼了一身的汽油轰得燃起火焰,伴随被烧着的人体,发出凄惨叫声。 火光映亮了周围的黑暗,随着年轻人的挣扎狂呼在山间飞快移动着,很快的,整个人体被火融成了一团,山草被殃及到,一起烧了起来。 男人似乎没想到火势会如此凶猛,生怕自己被牵连,远远地避开了,谁知火团像是认得他似的,嘶喊着向他冲来,他匆忙翻身滚到一边,火团越过他,翻过前面的山石,顺山崖滚落下去。 长声惨叫在崖下不断回响,男人冲到崖边探头去看,崖下山风呼啸,还隐隐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吼叫声,带着临死前的怨恨和不甘,汽油燃着的火焰顺山崖一路延伸下去,长长的火线有如一盏盏长明灯,影影绰绰地点起来,引领孤魂进入酆都之门。 明明不冷,男人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无法看到的山崖尽头,彷佛那里真的坐落着鬼界门庭,一旦进入,不管是人是鬼,都莫想再回头。 惨叫过後,山间恢复了最初的宁静,男人从崖边退回来,转过头,看到身後还在燃烧的野草,懊恼地哼了一声。 他原本是打算等火熄灭後,将焚屍就地掩埋的,没想到弟子会翻下悬崖,这麽高的山崖,人摔下是肯定活不了了,但也等於他无法毁屍,不过人都烧成那样了,应该不会有什麽线索留下吧,他侥幸地想。 装着剩余汽油的塑胶桶翻倒在一边,男人过去把它拿起来,就在他的手碰到塑胶桶的时候,对面草丛里突然传来轻响,嘿的一声,像是人发出的叹息。 男人心里有鬼,手一抖,桶子被甩开了,他从腰间拔出半尺长的银质三棱锥,冲对面喝道:「出来!」 没有回应,借着慢慢弱下的火光,男人隐约看到藏在阴暗中的一对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没有神采,只带着冰冷的光度,紧紧盯住他,彷佛在说,刚才他所做的一切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冲对面又吼了两声,却没得到任何反应,僵持了几分钟後他撑不住了,握住利器很小心地走到那对眼珠面前。 杂草都燃尽了,光亮消减,为了看清眼前的景象,男人把随身带的袖珍手电筒拿出来,打开照了过去,在看清那并不是人,而是个吊在树枝上的骷髅头後,他松了口气。 看骷髅头长满青苔的表面,这东西挂在这里有些年数了,刚才火光反射在它眼眶里,乍看上去就像是人的眼眸在偷窥,男人发现自己被耍了,低声咒骂了一句,举起三棱锥,向吊住头骨的绳索劈去。 低沉的金属撞击声传来,男人这才注意到那不是普通绳子,而是铁索,他愣了一下,想起徒弟背後那个怪异的黑掌印,久远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慌忙伸手去接那头颅,却迟了一步,铁索断後,头颅顺斜坡一路滚下去,山路阴暗嶙峋,男人不敢冒然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头颅滚落下山崖。 不会这麽邪门吧! 事先没预料到的状况让男人感到了恐惧,往事愈发清晰地涌上心头,但他马上就摇头否定了,他不信会这麽巧合,悻悻地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对面山崖上黑影一闪,像是看到了刚才他跟头颅的抗战,发出轻蔑的笑声,男人被笑得冷汗直冒,他没想到这荒山野岭里还有其他人,更不知道这人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如果他刚才录了像的话……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男人抄起三棱锥,飞快跑到黑影所在的位置,却愣住了,那里是崖边,山石陡峭,别说站人,就算一只猫,在猛烈的山风中也无法站稳。 男人额上的冷汗流得更多,除了对往事的恐惧外,还有一部分是出於杀人後的亏心,在四周搜寻了很久,没发现任何人後,他拿起所剩无几的汽油桶匆匆离开,一路走着,总感觉身後有对眼睛在窥视,但回过头,却又什麽都看不到。 他对自己的灵力一直都很有信心,但此刻信心在一次又一次的疑神疑鬼中消失殆尽,慌乱回到车里,把汽油桶放好,刚要启动引擎,尖锐铃声突然响起,他没防备,钥匙失手落到了地上。 「他妈的!」 男人低声咒骂着,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後,他压住怒火,按下接听键。 『事情办完了吗?』对面传来压低的男中音。 「办完了,我正要回去。」男人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为了不惹人怀疑,我先出去住两天。」 『没出什麽麻烦?你好像很紧张啊。』 尽管男人极力掩饰慌乱,但不稳的呼吸声仍然出卖了他,被怀疑,他连声否认──有些事就算是同门也不能说,否则他会跟刚才那个倒楣蛋一样,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干掉。 「没有,就是有点怕,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听了他的搪塞,对面的人发出嗤笑,『人命?别把自己说得有多麽善良,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这次不同,我们是师徒,一起住了这麽多年。」 『好了好了,你如果真良心过不去,去旅馆给他烧柱香,送他上路好了,这边的事我会处理。』 「那索魂丝……」觉察到他要挂电话,男人忙问。 「打草惊蛇了,这件事暂时先放放,比起这个,我倒对那个孩子更感兴趣,很久没看到这麽灵的小鬼了,如果能养一只……」 嘿嘿笑声在挂机中断掉了,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要从聂家把小鬼抢过来,谈何容易,还是什麽都不想,照吩咐去做好了。 男人捡起车钥匙,坐直身子,背後被眼珠紧盯的凉意又涌了上来,但转过头,却只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山路,这种一直被窥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他终於忍不住跳下车,冲着後面无尽黑暗大声叫道── 「不管你是谁,是怎麽死的,都跟我无关,去找你的苦主索命去!再敢跟着我,我打得你魂飞魄散,这种事老子不是第一次做了,不介意再多做一次!」 狂叫随着夜风散向空山的四面八方,随後轿车不顾山路颠簸,以极快的速度奔远了,像在无形中透露出男人的色厉内荏。 後照灯的光芒消失在黑暗中,月光偶尔穿过树杈,照亮了隐藏在夜中的眼珠,依旧毫无感情地盯住前面,轿车远去的方向。 ※ ※ 「你说小师叔为什麽要我们跟踪那只妖,还说要找机会请他去做客?」 某间高级餐厅的角落里,谢非用手支着下巴,盯住坐在不远处的人,很无聊地问。 「小师叔是让师兄来跟踪素问,不是让你,别自作多情了。」 坐在他身旁的张燕桦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的语病,谢非脸上挂不住了,想反讽她也是自作多情自己跟来的,当然,这只是想一想,他不敢惹恼张燕桦,也不舍得让她生气,只好闷头吸杯子里的饮料。 张燕桦训完谢非,脸上堆起笑,转去问张正,「师兄,小师叔最疼你,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内情啊,说来听听。」 张正没说话,依旧专注看着笔直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或许因为视力不佳,男人的衣着颜色都很鲜艳,但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的气质,亮眼却不俗气,举止和气息都很温和,除了上次在医院里,他在一鞭击碎师弟的肩骨时表现出属於野兽的暴戾外,这个男人跟他记忆中那只九尾白狼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当时他还很小,但那一次的经历实在太记忆犹新,他永远都忘不了白狼的惨死,忘不了众人联手击杀张三,更忘不了曲星辰举起猎枪杀人的一幕,所以他无法像其他师弟们那样亲近和依赖曲星辰,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温和只是一种掩饰,一旦利益被触及,所有美好的表象都会在瞬间化为虚无,曲星辰是这样,素问也是这样,甚至张玄、聂行风都是,也或者,他自己也是。 「师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被无视,张燕桦不高兴地嘟起嘴,用脚尖轻轻踹他。 「喔,」张正回过神,掩饰住对她娇蛮的厌烦,笑笑说:「有听到,但我也不清楚,小师叔不会跟我说这些事。」 「可是看起来小师叔跟狼妖是认识的,好奇怪,天师怎麽能跟妖做朋友?」 「怎麽不能?」谢非用嘴努努坐在素问身旁的人,「那个神棍身边好像是人的不多。」 张正的眼神落在了张玄身上,嘴角翘起,这次他是真的笑了,真是偶然的巧遇,曲星辰让他跟踪素问,但他现在对这个意外出现的人更感兴趣。 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盯梢,张玄帮素问倒好饮料,又夹了生菜沙拉放进儿童用小盘子里,放到娃娃面前,让他自行用小叉子叉菜吃,又把烤鸭包好,蘸了大酱递给他,看到小孩两边脸腮因为塞满食物而夸张地鼓起来,他说:「慢慢吃,不要噎着。」 「你真的很疼娃娃。」 素问在旁边看着,虽然景物模糊,但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那份关心,不由微笑说道。 「不疼有什麽办法呢,小东西整天黏着我。」张玄很苦恼地叹了口气。 借寿事件过後,娃娃就被聂睿庭带回了家,但有了在张家暂住的经历,之後聂睿庭一有事,就把儿子寄放过来,大家都忙,再加上娃娃最缠张玄,所以照顾小孩的重担就义无反顾地压在了他肩上。 就像今天他跟萧兰草约好了吃午餐,却因为娃娃的突然出现被迫把他也带了出来,结果倒好,他按时赴约,萧兰草却没来,还在半小时後给了他一通跟之前爽约时相同内容的电话──有急案插进来,他无法赴会,希望改日再约。 张玄不是第一次被放鸽子,他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後一次,不过餐厅都预定好了,不去也是浪费,於是他决定带娃娃去享用大餐,谁知半路遇到了素问,听说他还没吃饭,就把他约来一起吃。 「幸好遇到你,否则我跟娃娃吃不了这麽多菜。」张玄边说,边把卷好的烤鸭递给素问。 素问道了谢,接过来慢慢吃起来,看他细嚼慢咽,张玄摇头,「你一点不像肉食动物,这种东西应该大口嚼才有味道,你看看娃娃,他可以把整只烤鸭塞进肚子里。」 「我平时很少吃太油腻的东西,初九说这跟修行有关。」 提到修行,张玄想起了素问当年的模样,他可不信那只凶残暴戾的白狼吃的是素食,按捺不住好奇,他旁敲侧击地问:「你以前是跟谁修行的?」 「以前?」素问说:「就是跟着主人啊,不过他不会教我修炼,都是初九教的。」 「我说的以前是更早以前。」 「更早我就不记得了,那时我还小,不记事的。」 是不记事呢?还是不记得了呢? 看素问的眼睛眯了眯,眼瞳里蒙起茫然的色彩,张玄就知道他的记忆跟修为一样,都从头开始了,其实这样也不错,不快乐的过往忘记也罢,就像人间轮回,过去的一切都在句号里得到了终结。 张玄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问:「那你的主人到底是不是马家传人啊?每次问他他都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主人说不是,那就不是。」 张玄在心里哼哼哼了三声,他才不信马灵枢的信誉度有那麽高,他说不是,那多半就是了,揶揄:「你倒是很信任他。」 「我想,我没有道理怀疑一个养大我的人,」素问笑笑说:「不过他今天也放我鸽子了。」 「欸?他跟小兰花一样,常干这种事?」 「没有,这是第一次,」素问眉头微皱,「主人是个很重诺的人,虽然他很忙,但约好的事不会更改,我想他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如果有问题,让他来找我,看在邻居的分上,我的收费会非常公道合理。」 张玄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心里的小恶魔却开始快乐地蠢蠢欲动了,很想马上冲去问马灵枢到底遇到了什麽麻烦,然後再考虑自己是要束手旁观呢,还是落井下石呢,还是视酬劳勉为其难帮一把。 「玄玄……」 娃娃吃饱了,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张玄正在拨的小算盘被打断,看娃娃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把他抱下儿童专用椅,说:「你真麻烦啊,才吃完就要解决。」 娃娃仰头看看他,突然小手一指对面的走廊,说:「我知道厕所在哪里,我自己去。」 小孩跑得飞快,张玄没来得及拉住他,正要去追,素问站起来,说:「我也要去洗手间,我陪他好了。」 洗手间不远,又有素问跟着,张玄就没特意再跟去,说:「他要是找麻烦,你跟我讲。」 娃娃人小鬼大,跟同龄人相比,他算很懂事,张玄所谓的麻烦是小家伙的过动症,一个不注意就不知他溜去哪里了,要不是现在是在餐厅,他可不放心把娃娃托付给素问。 在外人面前,娃娃一向表现得很乖巧,见素问跟上来,停下脚步等他,跟他一起离开。张玄低头继续吃他的烤鸭,谁知卷好的鸭肉刚咬进嘴里,有道黑影压过来,他抬起头,发现是张正。 「这麽巧。」张正在他对面坐下。 张玄吃着烤鸭,随口说:「如果你们想绑架素问,那最好打消这个念头,马灵枢这个人可不好惹。」 「谢谢提醒,不过我们没那麽笨,是小师叔想请素问做客,让我们来请他。」 小师叔? 张玄想了一下才想到曲星辰,噢了一声,继续吃他的烤鸭。 没得到回应,张正忍不住说:「小师叔认为素问就是夜凌,我也有同感,可是当年你亲手杀了牠,牠不可能复活的。」 「既然知道牠不可能复活,那你们还有什麽不死心的?」 「是小师叔,」张正犹豫了一下,说:「这些年小师叔因为白狼的事一直郁郁寡欢,甚至有点走火入魔,所以我想如果素问跟白狼有点联系的话,可能会开导小师叔解开心结,张玄,我希望看在同门情谊上,你能帮我。」 「可以呀,你出多少钱?」 市侩的回覆,张正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起,「张玄,我们除魔卫道不是为钱!」 「对不起,除了钱,我想不出还有什麽理由可以让我帮你们,」烤鸭吃完,张玄抽了张纸巾擦着手,淡淡说:「我不认识什麽师叔伯、师兄弟,我只认师父。」 对於已经过去了的事,他不会再计较,但也不想跟天师门派的人有过多来往,张玄说完,正要找个藉口请张正离开,耳边突然传来银铃响声,担心娃娃出事,他站起来往洗手间跑去,张正见他神色有异,也急忙跟上。 第二章 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素问在门口停下了,让娃娃一个人进去,说:「哥哥有点事,在外面等你。」 娃娃进去后,素问带上门,转回头,温和表情一转,露出野兽的凶悍和戒备,问偷偷跟在后面的两人,「你们跟了我一路,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到瞎子眼睛还挺好使的嘛。」 被发现了,谢非没再躲藏,从装饰树后闪出来,走过去,下巴扬起,一脸的挑衅。 素问没看他,淡淡说:「我也可以让你尝尝看不见东西的滋味,要不要试一试?」 挑衅被反击回来,谢非气得伸手握住了插在腰间的匕首,谁知后面有人飞快跑过来,把他撞开,冲进了洗手间。 谢非很没面子的被撞了个趔趄,张口想骂人,被张燕桦拦住了,对素问说:「是小师叔让我们来的,他想请你去作客。」 「我不认识你们师叔。」 素问说完就要进洗手间,谢非抢上前把门顶住,「就是叫你夜凌的那个,师叔要见你是给你面子,否则以你妖类的身分,到时是请还是抓,那就很难说了。」 「我不叫夜凌,也没兴趣见他。」 门被挡住,素问进不去,又不见娃娃出来,他脸色沉下,喝道:「让开!」 谢非见过素问发狂的样子,对他有几分忌惮,再加上曲星辰再三叮嘱他们对素问态度要客气,所以他不敢真动粗,退到一边,嘴上却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小小狼妖,我们随时都可以收了你。」 你们当然可以,因为你们是替天行道的天师,而他只是一只妖,在除魔卫道的天师眼里,妖的命一钱不值,甚至他身为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素问自嘲地想,不知为什么,心头感到了触痛,悲伤的感觉,似乎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历过,却想不起那是为了什么。 他放弃了多想,推门要进去,可是门竟然推不开,他愣了一下,手上加大力道,一掌拍在门上,门板却依然纹丝不动,想到娃娃被关在里面,他冲谢非怒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动手脚?」 谢非一脸迷惑,张燕桦见状,也上前推门,发现门像是被人在里面钉上了,石柱一样杵在面前,别说推,就连轻微晃动都不可能,见素问脸色不善,她怕吃亏,抢先说:「不是我们做的。」 「说不定是你的仇家找你的麻烦,那小鬼在里面,会不会被捉走啊?」 发现出了状况,谢非出言嘲讽,素问的心思放在开门上,没跟他计较,在外面大叫娃娃的名字,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他又试着推门,送出的法力被连续荡回,里面仿佛形成了一道结界,以他的功力根本无法撼动。 想到谢非的讥讽也许会成为事实,素问更焦急,正要变身,以原形冲击门墙,张玄飞快跑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门被封住了,打不开。」 张玄的蓝眸瞥向张燕桦和谢非,戾光之下,两人同时摇头,素问说:「不是他们,他们没这么强的法力。」ぉ香 他是就事论事,听在谢非耳里,却变了味道,哼了一声,想怂恿张燕桦离开,张燕桦却对这个怪异状况很好奇,跟随张正来到门前,手拈指诀,跃跃欲试地想抢先开门。 张正把她拦住了,目光转向张玄,他从来不认为张玄是神棍,在这种急迫状况下,他相信张玄一定会有超常的爆发力,而这个正是他想看到的。 可惜事情的发展让他很失望,张玄在门板上捶了两下没捶开,从口袋里掏出道符,正准备拍到门上,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浓烈烟雾随房门的打开猛地涌出来,他被呛得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着火了吗?」 闻讯赶来的餐厅主管看到这个情况,连声问道,张玄没理他,抬脚踹开门,洗手间里的烟雾没有他想像的弥漫到整个空间,所有浓雾几乎都是从厕所隔间里面冒出来的,张玄一冲进去,就看到娃娃站在某个隔间门前,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隔间上方不断腾起的黑烟。 洗手间里除了烟气外,还弥漫着某种奇怪的气息,张玄没心思理会,跑过去先蹲下来前后查看娃娃,问:「有没有受伤?」 娃娃想说话,一张嘴,先吸进去一口烟,咳得胀红了脸,张玄忙把他抱出去,刚走两步,身后轰的一声,紧接着众人齐声发出惊呼,却是张正踹开了厕所门,出于好奇,他转头看了一眼,勿忙间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张玄抱着孩子走出洗手间,与餐厅里的警卫擦肩而过,警卫后面还跟了一些跑来看热闹的客人,他避开人群,走到靠窗的地方,打开窗户,见娃娃一直呆呆的不说话,不由担心地摸摸他的头,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吓到了?」 「唔……」娃娃瘪了瘪嘴,「以后都不想再吃烧烤了……董事长……」 有人疑惑地看过来,张玄急忙按住娃娃的头,把他按到自己怀里,以免他再说出什么惊悚的话,见洗手间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他正犹豫要不要先离开,素问从里面出来,走到他面前。 「是怎么回事?」 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张玄来说,事件就在近前却看不到,是最心痒痒的事了,素问感觉出来了,把娃娃抱过去,说:「我看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人被烧死在里面,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这话正合张玄心意,对娃娃说:「我去看看就回来,不许乱跑!」 娃娃用力摇头,「不乱跑不乱跑!」 尽管对孩子的保证不抱信任,但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张玄还是把娃娃留给了素问,自己跑去洗手间。 这时洗手间已经在主管的命令下禁止进出了,张燕桦站在门外,一脸的不适,这让张玄更好奇了,一边喊着我是员警一边挤进去,张正师兄弟还在里面,看到他,张正退开两步,把可观隔间全貌的位置让给他。 张玄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里面烧得太彻底了,四壁几乎都被熏黑,不过最黑的当属正中站着的黑乎乎的人形,他像是被泼了汽油烧灼的,除了一块黑炭外,没有其他辞汇可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但奇怪的是,空气中没有助燃物的气味,连天花板都没被火苗波及到,不过这没影响到死尸的惨状,焦尸极度扭曲着,双手蜷起举在胸前,从现场状况和他的姿势来看,像是当时他要拼命推门出来却不得其果。 张玄又往前靠了靠,发现被熏黑的墙壁上有些地方可以隐约看到字,不过字大部分都被黑灰盖住了,看不出是什么文字,他想伸手触摸,被张正拦住了,小声说:「这好像是杀戮禁咒,碰到看到都会遭致不祥。」 「你很厉害啊。」 张玄看向他,蓝瞳里写满了讶异,张正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努力没白费,一别多年,也许张玄还是张玄,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不知的幼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封锁现场吧,员警员警!有人报警吗?」 过于恐怖的场面,餐厅主管吓得慌了神,在一边急急忙忙地叫,马上有人回应说报了警,他又吩咐警卫把闲人疏散出去,以免破坏现场,门口有人拿起相机拍照,他急忙跑过去阻拦,刚靠近就看到门口有个男人仰面摔倒,像是惊吓过度导致的。 当发现昏倒的人是老板时,主管觉得自己也快晕倒了,顾不得理会那个拍照的家伙,让警卫扶老板出去休息,又让人马上去请医生,他们这边乱成一团,倒给了张玄就近观察的好机会,把整个洗手间仔细打量了一遍,转身要离开,张正叫住他,问:「你怎么看?」 「不知道,可能是诅咒杀人吧。」 「难道不是鬼娃杀人吗?」谢非在旁边冷笑:「刚才可只有那个小鬼在里面。」 真倒楣,每次有人出事娃娃都在场,还每次都被他们撞到,张玄知道谢非会找麻烦,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孩子,你觉得他有本事玩这种鬼画符吗?」 「鬼娃当然不会,但不代表养小鬼的人也不会。」谢非打量张玄,「听说你只要拿到钱,就什么事都肯做,如果有人买凶杀人,这种杀法对你来说是小case吧?」 「谢谢你的抬举,那我非常期待你接下来提供给警方的证据。」张玄从谢非身边走过,瞥了他一眼,「忘了说一句,你的脸色真够难看的。」 居然还想诅咒天师! 谢非冷笑,正要反驳,眼前突然一黑,要不是他及时扶住墙,一定会跌个跟头,张正看到了,问:「怎么了?」 「没什么。」 眼前还有些晕眩,谢非看着张玄的背影,怀疑是被他算计了,但诡异的是自己居然没觉察到。 在旁边给现场拍照的男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惊异地看向张玄,但在觉察到他的注视后,马上又慌慌张张地把眼神错开,仿佛多看一眼,自己可能也会被火烧到似的。 没理会把自己当瘟神看的路人,张玄走出洗手间,走廊上还站了不少餐厅工作人员和客人,素问抱着娃娃站在远处,一脸淡漠。 张玄走过去,见娃娃趴在素问怀里睡着了,他把娃娃接过来,说:「给你添麻烦了,只是吃顿饭,没想到会吃出这么多事来。」 「我习惯了,好像每次跟娃娃碰到,都会发生一些怪事,」觉察到张燕桦站在对面盯住自己,那种属于猎人瞪视猎物的态度让素问很不舒服,问:「要离开吗?」 「在员警到来之前,你们不能走,我们都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尤其是这个孩子,到时员警录口供,找不到人怎么办?」 谢非追出来拦住他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口气里的幸灾乐祸让他的私心昭然若揭,主管听了他的话,也急忙过来留人,张玄没坚持,对素问说:「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见他留下,素问也选择留下,「我跟你一起。」 ※※ 员警没多久就赶到了,居然是熟人中的熟人,张玄座下首席大弟子魏正义,看到张玄,魏正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但凡师父出现的地方,发生的绝对不是小事,这也预示着他回警局后要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将荆棘满途。 「怎么是你?」张玄也很惊讶,问:「你复职了?小兰花呢?」 「萧警司今天休假,电话联络不到。」 工作中魏正义都是这样一板一眼地称呼萧兰草,听了他的话,张玄眉头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又被那只狐狸耍了,什么临时有案子无法赴约,他是故意放自己鸽子吧? 张玄在心里玩诅咒的时候,警方人员已经开始勘查现场,魏正义为了避嫌,让同事给张玄和素问做讯问笔录,他则负责张正三人。 张正和张燕桦都很配合地说了当时的情况,谢非却因不舒服难得的沉默,笔录做完后,魏正义对照了一下,内容大致相同,至于娃娃,因为还太小,无法把他的口述作为证词立案,加上他在睡觉,魏正义没勉强,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 谢非感觉头还是犯晕,他看看张玄,不敢肯定自己的不适是他动的手脚,还是那诡异的烟雾造成的,来到走廊上,情不自禁地往尽头那个房间看去,不知为什么,心底竟有些惴惴不安,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他神经质地跳了起来,转过头,就见张玄站在面前,笑嘻嘻地打量他。 「天庭黯淡,双目无神,看来你最近气运很低啊,我劝你近期还是少出门,不过你肯出钱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比厄除灾。」 被同道这样说,谢非面子挂不住了,骂了句神经病后匆匆而去,张玄也不介意,对跟在他身后的张正说:「不是我危言耸听,你师弟面呈死相,让他小心点比较好。」 张正什么也没看出来,张玄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让他的话的信誉度打了折扣,张正只是礼貌性的道了谢,带着张燕桦离开了。 「你说的是真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素问疑惑地问。 「一件事,只要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张玄收起嬉皮笑脸,很认真地说。 「就比如师父相信他一定会赚大钱,然后他就赚大钱了一样。」 魏正义走过来,成功地吐完槽后,问:「我要去警卫室看监视录影,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张玄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没赚头的案子他提不起兴趣,但事件充满诡异,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看看素问,素问完全没表情的表情证明对他来说,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这让他想到了聂行风的好——如果董事长在的话,一定会在他为难之前就为他做出选择。 「走吧,」魏正义太了解张玄的脾气了,说:「如果你不去,晚上董事长一定会被你烦死的。」 两人随魏正义去警卫室,途中遇到来给老板看病的私人医生,听医生跟主管的对话,老板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稍加调养即可,没什么大碍,只能说他太倒楣,平时很少来业下餐厅,偶尔来一次,就碰到这种事,也算是无妄之灾。 「他们刚才拜托我封锁消息,」魏正义小声说:「餐厅里出了这种事,会很影响以后的生意。」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张玄附和:「如果我赚不到钱,也会晕倒的。」 监视录影没提供到什么重要线索,在事件发生之前进洗手间的除了娃娃外,就是那个撞开谢非冲进去后被烧死的人,他跑得很急,头低着,看不清模样,还好大厅里的监视器摄下了他的全貌,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从他的花白头发上大致可以看出他有些年纪了,衣着打扮不算体面,却叫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吃相像是很久没吃饱饭了,动作又快又粗鲁,但奇怪的是,他的右臂一直放在桌下不动,自始至终用的都是左手。 「他付得起钱?」看他吃到一半又叫酒,张玄不无怀疑地问:「还是他知道自己快死了,赶着在临死前饱吃一顿?」 「服务生有婉转问他付钱方式,他很凶地说有人帮他付,还说要投诉服务生,看来他是跟人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却中途出状况跑去厕所。」 「吃这么多,拉肚子也不奇怪。」 看到男人吃得正香时突然停下,向四周看了看,迅速站起来跑去洗手间,张玄忍不住吐槽。 「他很紧张。」素问突然说道。 张玄看向他,「你看得到?」 「感觉。他从进餐厅后就一直处于恐惧状态,暴饮暴食只是为了降低过度的紧张,他不是拉肚子,而是在找寻进攻的地点,他本来是要去雅间的,但中途改变主意,选择去厕所,相对来说,厕所空间更小,更便于攻击,动物在跟敌人搏斗时,都不会选择很大的场所,那会造成体力的过度支出,在攻击方面,我想人类跟动物的本能是一样的。」 一番话平铺直述地说下来,听愣了房间里的若干人,半晌,张玄捅捅魏正义,「你看你们重案组要不要吸收他去做事?」 「我还自身难保呢。」魏正义小声嘟囔。 因为曾混进黑帮做卧底的经历,魏正义现在的身分比较尴尬,虽然没到停职彻查的程度,但被萧兰草表面上的打压,他在重案组没什么正事做,用萧兰草的话来说,是让他借此看清朋友和敌人的界限,但他更怀疑萧兰草这样做只是出于他的恶趣味。 「具体情况还有待深入了解,今天感谢你们的协助。」他以公事公办的口吻结束了这次调查。 张玄和素问从餐厅里出来,娃娃也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火,烧烤……」 「小祖宗,你除了吃,还可以再想点别的吗?」 张玄很无奈,把孩子抱上车,往回走的路上,素问突然说:「我不喜欢那个人。」 「那个烧死的?」张玄问:「为什么?」 「直觉,就像我不喜欢张正那些人一样。」 别跟一只狼讨论什么理性话题,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张玄放弃了追问。 他把素问送回家,顺便看了下车库,马灵枢还没回来,这家伙放自己宠物的鸽子,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抱着这份好奇,张玄回到了家,跟早上离开一样,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呃不,有只会享受的鹦鹉——汉堡一只鸟开着空调在客厅里看电视。 看到他们回来,它打了个喷嚏,头上的毛毛警觉地竖起来,飞到他们面前用力嗅嗅,接着又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很肯定地说:「你们撞鬼了。」 「刚死的新鬼。」 不知道是他的气场有问题,还是娃娃的气场有问题,出去吃个饭都会遇到诡异事件,再回想一遍当时的状况,张玄狐疑地看向娃娃,娃娃睡了一觉,精神补充回来了,跑去自己的玩具房间,一头栽进一大堆玩具里面,不知在捣鼓什么。 「娃娃,」张玄追过去问:「你今天去厕所是想嘘嘘吗?」 「唔……」 娃娃坐在玩具堆里东瞅西望,就是不回答,张玄揪着他衣领把他从里面提了出来,放到地板上,再问:「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董事长……」 「啊?」 「嗯,不是,是有人跑进来上厕所,娃娃要拦他,被他推倒了,还骂我,后来他就跑进去了。」 「为什么要拦他?」 「嗯……会烧烤……」 「你能看到?」 「他身上有火苗啊,能看到。」 「然后呢?」 娃娃又不说话了,扭扭头,看到放在旁边的蜡笔盒,把盒子一巴掌打翻,拿起蜡笔在地板上乱画起来。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到处乱画的毛病啊。 ※※ 张玄正要骂他,突然眼前轰的一声,火光窜了起来,着火的是他们对面的一个毛皮玩偶,汉堡正好站在玩偶头上,要不是它飞得快,差点变成炭烧小鸟。 看到汉堡劈劈啪啪扇翅膀扑火的狼狈模样,娃娃拍手笑了起来,汉堡不爽了,冲张玄骂道:「张神棍你在搞什么?」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5节 张玄被骂得很冤枉,顾不上跟它辩解,迅速掏出符纸,一道镇火符拍在玩具头上,谁知刚把火灭掉,旁边另一个洋娃娃也着了起来,汉堡忙飞过来帮他一起灭火,两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张玄反应了过来,转过头,就见娃娃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他们,指着玩偶叫:「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清脆烂漫的童声此刻在张玄听来,充满了阴森味道,他冲到孩子面前,问:「这是你做的!?」 娃娃眨眨眼,像是被他的吼声吓到了,好半天才小声说:「玄玄不是想看吗?」 「再做一次。」张玄随手把一个毛皮玩具拿过来,就见娃娃小嘴张张,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一团火焰腾起,把玩具完全笼罩了。 张玄用符灭掉火,让汉堡将烧毁的玩具都拿出去处理掉,他转头看娃娃,小孩子又走神了,拿着蜡笔在地上乱画。 「娃娃,」张玄把孩子抱过来,正色问:「告诉我,这种燃火的本事你从哪学来的?」 「嗯……烧烤……」 等了半天等到这个回答,张玄郁闷死了,为什么从头至尾娃娃只想着吃东西啊,他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张玄却很头痛,祈火咒是每个修道者都想驾驭的法术,但擅长的人不多,不以道符相助,而用意念燃火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到过。 「娃娃,以后这个不许再用,知道吗?」他交代。 张玄难得的绷起脸,娃娃有点怕,点了点头,张玄又说:「还有,你会点火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包括你爸爸和爹爹,懂吗?」 「不说不说,爹爹会不高兴。」 张玄叮嘱完,汉堡也飞回来了,张玄给它使了个眼色,把它叫到一边,汉堡很机灵地捂住嘴巴,说:「海神大人放心,我会管好自己的鸟嘴,不过,这件事看起来不太妙。」 「怎么说?」 「您没注意到吗?那是阴火,对人造不成伤害,但如果鬼怪遇到,那就死定了,能驾驭阴火的人,一是修行,二是他本来就来自阴间。」 「娃娃是从阴间抱回来的没错。」 「但他是在阳间长大的,正常情况下,不该再带有阴间的特性,除非是什么事情激发了他潜在的能力。」 说到这个,张玄想起了不久前的借寿事件,如果借寿是个引子的话,那么今天发生的火灾很可能就是催化剂,要是娃娃多遭遇几次诸如此类的事件,那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能预料到。 「恕我直言啦,」见张玄苦恼,汉堡清清嗓子,说:「你最擅长惹事,董事长大人最擅长惹鬼,你们俩凑一起,一个月不发生点什么事,那就是奇迹,娃娃跟着你们,想避开是非都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点,让他融进普通人的生活里,忘记与生俱来的灵力,做真正的人。」 汉堡难得说一通长篇大论,还有道理得让张玄无从反驳,沉默了一会儿,说:「让我考虑一下。」 ※※ 傍晚,聂行风一回到家,就发觉张玄情绪不对劲,把他叫进房间一问,才知道他们今天遭遇的事件,张玄把自己的顾虑说了,聂行风听完后,说:「我以为你很希望娃娃继承你的衣钵。」 「我也以为你肯定会反对。」 对于聂行风的态度,张玄有点惊讶,说:「我现在也是这样希望的没错,可他还太小,还无法操纵自己的能力,力量太强,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伤害。」 不由自主的,张玄想到了师父,记忆中张三从来没有勉强他练法术,还常说差不多能糊弄到人就可以,导致他到现在法术也是半吊子,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师父会那样做,可能也跟他抱着相同的心思吧。 「我想,不管是睿庭,颜开,还是爷爷,都希望娃娃只是个普通孩子。」聂行风沉吟着说。 包括当初娃娃的母亲特意把他送给睿庭,也是期盼孩子可以像普通人那样长大,不过他倒觉得凡事顺其自然,许多事情不应该由他们来做出决定。 但他能体会张玄的担忧,上次在祭拜林纯磬时,由于张雪山等人的乱说话,有很多修道中人都知道了娃娃的身分,虽然没有明说,但相信大家都有所盘算,在修道人看来,养小鬼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可是大家不齿的背后也一定会觊觎这样有灵性的小鬼,没办法,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所以之后才会发生娃娃被劫持的事件,他想张玄比自己更明白,如果这些人知道了娃娃的灵力这么强,那为了得到他将会变得怎样的疯狂。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让师父头疼啊?」感觉到气氛的低沉,聂行风故意开了个玩笑。 张玄被逗乐了,双掌合十,「师父,我会烧多多的化妆品给您老人家享用,请不要半夜来找我麻烦。」 「放心,师父要睡美容觉,要找你也是白天来。」 玩笑过后,聂行风说:「娃娃的事你别管了,我去跟爷爷说,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聂行风怎么跟爷爷说的张玄不知道,不过晚饭过后他拿到了送娃娃回老宅的指令,聂行风说这是爷爷的意思,看得出老爷子很在意这件事,急到要娃娃连夜回去的程度。 等娃娃吃饱饭,张玄带他出门,听说要去曾爷爷那里,娃娃很开心,坐在儿童座位上一个人自言自语,张玄听不懂小孩子的语言,不过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在表达兴奋之情。 可惜他无法感同身受,想到以后的种种顾忌,就有点郁闷,叹道:「你还会什么法术啊小祖宗。」 「……烧烤……」 为什么小东西只想着吃?张玄噗哧乐了,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你乖乖的,下次我带你去吃烧烤。」 到了老宅,看到管家在门口等候,张玄就没进去,让娃娃自己下车回家。娃娃跳下车,跟着管家走了几步,又登登登跑回来敲车门,张玄把车窗打开,一张大钞在娃娃努力的踮脚下伸到了窗前。 「给玄玄的小费,曾爷爷说玄玄拿到钱的时候最开心。」 小家伙居然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张玄很惊讶,把纸钞接了过来,这可是他最小的客户了,出手还挺阔绰的,他笑眯眯地说:「谢谢惠顾。」 看着娃娃跟随管家进了院子,张玄挥了下手里的钞票,折成一只纸鹤,放进皮夹里。 「收了客户的钱,怎么能不用心做事呢。」 ※※ 张玄回到家,大家都休息了,他哼着小曲洗完澡,回卧室时突然灵机一动,在推门之前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垂着头走了进去。 「董事长……」他哑着嗓音叫道。 聂行风正靠在床头看报纸,听到张玄声音不对,头刚抬起,就被扑过来的家伙抱个正着,张玄靠在他肩上闷闷地说:「我现在心情不好,董事长求安慰。」 聂行风以为他是在为娃娃被送走而郁闷,正要说等风波停息后,再接娃娃回来,可是话还没出口,睡裤裤腰已被撑开,张玄的手灵活地探了进去,在他完全没防备之下握住了某个虚弱部位。 这么急切的行为,像是心情不好吗? 聂行风狐疑地想着,嘴唇已被咬住了,张玄吻着他的唇,又飞快地把他的裤子蹭了下来,报纸太碍事,被他推到一边,压住聂行风的大腿,在热吻中准备攻城掠池。 聂行风被弄得心猿意马,两人抱在一起吻了很久,张玄才抬起头,眼瞳在心情转换下变得湛蓝,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来回触摸着,说:「想要你,董事长……」 这样暧昧的压制下,即使张玄什么都不说,聂行风也感觉得到他的心思,张张嘴,还没等他开口,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张玄郁闷地说:「如果是反对意见,那你可以不用说话了,我现在心情很差,不想听到会加重我忧郁症的话。」 不会的——聂行风很想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得了忧郁症,你绝对不会。 挣扎了半天,聂行风好不容易得以开口说话,话到嘴边,说的却是——「明天我会转一百万去你的帐户,不知这样会不会减轻你的病状?」 「董事长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张玄继续扮深沉,却不是很成功,嘴角微翘起来,压着聂行风继续刚才的热情,兴致勃勃地说:「不过那还要等到明天,太漫长了,我们今晚先进行第一个心理治疗疗程吧?董事长放心,我很温柔的,绝对保证你明天正常上班!」 第三章 张玄的保证就跟他的法术一样,是没有什么信誉度的,难得抓住一次机会,他拉着聂行风玩了大半个通宵,等他心满意足地睡饱了,睁开眼,第二天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 聂行风不在,张玄爬起来,套上睡衣匆匆跑下楼,让他意外的是客厅里很热闹,聂行风靠在沙发上看报纸,钟魁跟银墨凑在一起,也在看报,空间飘散着早茶的清香,还夹杂着汉堡的评论声。 「有什么娱乐新闻啊?说来听听。」 钟魁和银墨是不会看财经报的,他们只对娱乐八卦感兴趣,张玄在对面坐下,吩咐汉堡,「拿份早餐给我。」 某只鹦鹉脖子一拧,飞去聂行风那边,站在他肩膀上开始做按摩状跳跃运动,只当没听到张玄的话,最后还是钟魁去厨房拿了份早餐给他。 「今天你们都不用上班?」平时这个时间段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张玄有点不适应。 「我下午陪冯先生去公司,银墨是晚上的出场秀,都不着急。」钟魁解释。 「也许马先生下午也无法去公司了。」 银白盘在银墨面前的茶杯上说,张玄见它笑得很暧昧,问:「为什么?」 银白尾巴一摆,把大家看完的报纸甩到张玄面前,占了纸张大半个篇幅的照片映入他的眼帘,竟是萧兰草和马灵枢勾肩搭背靠在跑车前的亲密照,旁边还有一排很醒目的大字——着名国际设计大师携新男友郊游,两人关系日渐亲密。 「昨天?」看到下面的小标题,张玄大叫起来。 应该感谢狗仔队的敬业精神,他们的取材和选照都非常好,把马灵枢和萧兰草拍得相当美型,两人靠在一起,给人一种天造地设的美感,可惜张玄没心情欣赏,把报导迅速看完,猛地跳起来,拍桌子大叫:「混蛋!」 「张玄你太激动了,」钟魁说:「这些记者就喜欢乱爆一通,他们都唯恐天下不乱的,马先生为人洁身自好,他不会跟萧警官有什么拉扯。」 「是啦,不是有句话说十个设计九个gay,还有一个在围观,设计界就这样,你不是gay,人家就认为你不时尚不领导新潮流,」汉堡卖力地给聂行风做着肩膀按摩,还不忘发表评论,「所以就算大家不是,还故意装是,更别说哈斯啦,他巴不得整天有人来爆料,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马灵枢是不是gay,领不领导新潮流关他什么事,他在意的是萧兰草! 张玄抓起报纸大声叫:「小兰花这个混蛋,昨天明明约了我吃午饭的,结果他说有急案要查,临时放我鸽子,原来是跟洋芋去郊游!」 大吼之下,客厅顿时一片寂静,张玄吼完后回过神,立刻闭上嘴巴,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已经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了,问:「昨天你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张玄一副懵懂状地看大家,在得到一个个无视的回应后,他把报纸卷起,像没事人似的端着自己的餐碟离开,「我去洗碗。」 「张玄,」脚步走到一半被叫住了,聂行风站起来,「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份工作没做……」 「跟我来,」聂行风去了二楼,冲他微笑说:「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不带任何表情的微笑,证明聂行风现在心情不佳,想到自己隐瞒跟萧兰草见面的事,张玄背后发凉,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去,汉堡飞过来,很贴心地帮他接过托盘,说:「去忙吧去忙吧,这种小事我来做。」书香门第 「我早晚烤了你!」 招财猫在楼梯上等着,张玄不敢再磨蹭,冲汉堡吼了一句就飞快跑上了楼,汉堡才不会被他的威胁吓到,想像着他被教训的画面,忍不住笑得翅膀乱颤,险些把碗筷掉到地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面对怎样的突发事件,保持头脑冷静清晰都是最重要的。」银白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 ※※ 两小时后,张玄一身睡袍回到了客厅,抓起抱枕趴在沙发上闷死,这一次家里很静,大家都出去了,在看电视的汉堡瞅瞅他的脸色,立刻很聪明地拍翅膀走人。 「不舒服?」 一杯红茶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聂行风坐下,在没得到回应后,他只好说:「刚才我是做得有些过火了,但你也有享受到不是吗?」 「我反抗不了,除了接受又能怎样?」 招财猫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在报复他昨晚硬上的事,张玄把自己闷在抱枕里,愤愤不平地想。 「这么不情愿吗?」聂行风好笑地看他,「刚才好像有人叫再来的。」 张玄不说话了,手被碰了碰,看到茶杯端到了自己面前,他没再推辞,坐起来,咕嘟咕嘟喝下去。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多管你跟萧兰草的事,只要你自己多注意他一点就好,这个人不好惹。」 情人不高兴了,聂行风选择退让,谁知听了他的话,张玄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哈,你以为我在为这件事生气?」 「难道不是?」 写满惊讶表情的招财猫此刻在张玄看来,非常的赏心悦目,他噗哧乐了,他当然不会为这种事生气,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看到有人吃醋,只是现实跟预期的有所偏差——喜欢看情人吃醋是一回事,因为吃醋而被压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他当然不会说破自己郁闷的原因,「我当然是为你不通情达理在生气,不过看在钱的分上,我会大度地原谅你这一次。」 「谢谢你的体贴,」张玄把茶喝完了,聂行风问:「还要吗?」 「绿茶。」 支使着聂行风做事,张玄原本留下的一点小郁闷也烟消云散了,手指在沙发上随意敲着,开始考虑下午是去侦探社做事,还是开车出去兜风。 不过计画还没盘算好,他就看到有辆车开进了院子里,在门前停下,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聂行风过去开了门,当看到进来的是萧兰草后,张玄从沙发上蹦起来冲了过去,萧兰草被他突如其来的迎接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左脸颊上传来疼痛——张玄的拳头跟他的脸做了个很亲密的接触。 「现在你可以走了。」 打完人,张玄心情舒畅了,好心地把门再打开,示意萧兰草马上消失。 颧骨被打得生疼,萧兰草嘶了口气,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减,说:「天师大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所以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点心,特意跑来道歉的。」 萧兰草抬起手里的大盒子,看到里面的雪莓大福,张玄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蓝眸里流露出难得的懵懂色彩,让萧兰草觉得现在的张玄居然有几分可爱,他正想说句调笑的话,看到站在旁边一脸冷淡的聂行风,只好把玩笑话咽了回去,说:「就当是我来登门道歉的一点诚意吧。」 非常温和的低姿态,让张玄不好再说什么,收下点心让他进来,聂行风去厨房重新泡了茶,跟萧兰草带来的点心一起端了上来。 萧兰草看在眼里,笑道:「董事长大人真贤慧啊。」 无视他的假笑,聂行风把茶杯放到他面前,问:「有什么事吗?」 「就是来解释一下这个无聊八卦的。」 萧兰草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晨报,苦笑:「我昨天真的是去办案,碰巧遇到了马先生,在回去的路上被狗仔队发现了,就拍了照乱说一通,怕张玄误会,我今天做完事,就马上跑过来了,你们也知道,像马灵枢那样的身家,是不会看得上一个小员警的。」 「你要是小员警,那魏正义又算什么?」张玄的火气来得急,去得也快,弄清原委,他就没再计较了,说:「所以你是被马灵枢当枪使了?」 「也不能这样说,因为我去办的案子还在保密阶段,不方便向外界透露,所以就顺水推舟,让那些记者胡乱写去,这样做还有个好处是——」看着张玄,萧兰草笑眯眯地说:「家里再没人逼我相亲了,一举两得。」 「你算计得还挺周全的。」 「可惜最后还是没来得及赴你的约,请期待下一次。」 张玄咬着雪莓大福,给萧兰草来了个大大的笑脸,至于下次,针对萧兰草的习惯性爽约,他觉得还是不抱期待比较好。 「今天家里很静啊,」一杯茶喝完,萧兰草左右看看,问:「娃娃不在?」 张玄的警觉心提了起来,「你找他干嘛?」 「问问昨天的事啊,他可是很重要的目击证人。」 「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就算他看到了什么,你相信他能复述出来?」张玄冷笑:「就算复述,也无法成为证词。」 萧兰草一点不在意张玄的冷淡,笑眯眯地说:「比起证词,我更好奇他看到的东西,你放心,我只是私人询问,跟他随便聊聊。」 「如果这是你今天来拜访的真正目的,那很遗憾,娃娃回老宅了,要问案,请直接去聂家本家。」 说到这里,张玄万分钦佩爷爷的先见之明,如果不是昨晚送娃娃离开,以萧兰草死缠烂打的个性,一定会找各种理由跟娃娃攀谈,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想跟爷爷较量,萧兰草还嫩了点。 在发现娃娃的确不在这里后,萧兰草没再啰嗦,两手一摊,很苦恼地说:「这已经是第二起焚火事件了,我担心如果不及时找到线索的话,之后还会有无数起。」 「怎么从你调过来,这里就一直发生系列犯罪啊?」吐槽归吐槽,眼看着娃娃被搅进是非里,说不在意是假的,张玄忍不住问:「另一起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没看到有报导?」 「因为现场还没被发现,」萧兰草说:「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昨天插进来的临时案件,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现场看看?」 张玄非常有兴趣,不过他没马上回复,而是把眼神转向聂行风,聂行风太了解他的想法,只好道:「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也好。」 董事长同意了,张玄对萧兰草说:「如果你负责开车,那我不介意出门。」 「我很乐意当你们的专属司机,不过……」萧兰草的目光在张玄的睡衣上转了两圈,「这衣服不太适合登山。」 「等我。」 ※※ 听说要去山上,张玄精神头更足,跑去二楼换衣服。萧兰草目送他离开,拿起茶杯想喝茶,发现茶杯空了,聂行风帮他把茶重新斟满,问:「你为什么骗他?」 萧兰草一怔,聂行风又说:「你刚才的话漏洞百出,你自己没发觉吗?」 「没有,」萧兰草坦言,「是哪里?」 「从概率学上分析,你和马灵枢同时爽约的机率以百分之五十计算,你们在郊外相遇,又被记者拍到,并且你默认了情人关系的机率每次打对折的话,最多只有百分之五,而百分之五的比率几乎可以等同于无,所以其中一个可能性就是你在说谎。」 「昨天根本就没有事件,你是临时约了马灵枢出门,事件是碰巧遇到的,为了安抚张玄,同时想知道你发现的案子跟昨天在餐厅发生的案件是否有关联,你就顺手推舟把爽约的原因推到了案子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几秒钟的沉寂后,萧兰草问:「为什么刚才不拆穿我?」 「你死在这里,收尸会比较麻烦,」聂行风神色平淡地说:「张玄的脾气可没你想得那么好。」 谎言被拆穿了,萧兰草眉头挑挑,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对聂行风的推论心悦诚服,点头承认:「我是临时被马灵枢约了,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得进山,这件事是我的私事,与案子无关,不过事情进展不顺利,我们无功而返,谁知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焚尸,之后的事就跟你推理的一样了,不管是我的私事还是案子,都不适合说出来,所以承认情人出游是当时唯一的办法,我现在的解释你还满意吧?」 「谢谢告知。」 聂行风听完,拿起茶杯继续品茶,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萧兰草看在眼里,对自己的再次败场很不忿,反问:「虽然你说对了,但凡事总有意外,再小的机率也有它存在的可能性,你怎么敢确信我一定在说谎?」 「我没有确信,所以我刚才说其中一个可能性是你在撒谎,而你,在我说第二个可能性之前就迫不及待地招认了。」 原来如此! 面对悠闲品茶的聂行风,萧兰草冷笑:「聂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你很阴险?」 「阴险难道不是一个商人必须具备的要素吗?」 这次萧兰草无话可说了,是他低估这个男人了,事实证明,聂行风比张玄更加难对付。 「你们好像聊得很投机?」 张玄换好外套,从楼上跑下来,手里还提了个小登山包,兴致勃勃得像是真要去郊游,聂行风把话题岔开了,收拾了茶具,随萧兰草出门。 汉堡不知什么时候飞回了客厅,听完八卦后,觉得意犹未尽,也跟随上去,连声叫:「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就这样,三个人一只鸟开车来到郊外,又顺山麓一直开进远处的山谷里,车跑到一半就没路了,接下来只能步行进山,道路不是很好走,花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来到萧兰草说的地方。 「就在那里。」 萧兰草指指不远处半人多高的草堆,周围野草被烧毁很多,再加上压碾过的痕迹,很容易发现草堆跟别处不同,张玄顺着他指的路走过去,就看到一具勉强称得上是人形的焦尸以极度扭曲的状态蜷卧在草丛中。 它跟餐馆焚尸相似,或者说更糟糕,已经到了无法确认长相性别甚至身高的程度,假如不是人体头部上还挂了颗骷髅头颅,或许就算有人看到,也会把它当是木炭无视了。 「能烧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张玄又往炭烧人形前靠近一点,却仍然无法感应到它的魂魄和怨气,他问汉堡,「这家伙投胎去了吗?」 「魂魄没了的话,要嘛去投胎,要嘛成为游魂,不过看他死得这么惨,不变怨灵都没天理啊。」 「你说他是被害死的?」 「难不成是他自己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自我烧烤?」 汉堡的吐槽没错,不过张玄不太认同它的观点,自从受伤后,他的灵力大不如前,但对亡者怨气的感应还是很敏锐的,如果这个人成为怨灵的话,他不会完全感应不到。 「这骷髅头是怎么回事?」 聂行风掰了根小树枝,上前轻轻拨了一下焦炭上方的头骨,头骨圆滑,随着他的拨动滚到了死尸颈部,哗啦响声传来,大家这才发现头颅正上方竟然插了根很细的钻头。 裂纹蛛网从钻头跟头颅的连接处散开,看着骨缝间的青苔,张玄咋咋舌,说:「你们说这个钻头是不是在他活着的时候生钻进去的。」 「我想,没人会无聊到给一颗头颅打眼。」 萧兰草说得平淡,却听得人不寒而栗,聂行风忍不住说:「那究竟是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人做得这么残忍?」 「我只负责人死后的事,生前的恩怨归员警管。」 张玄取过聂行风手里的小树枝来回拨弄头颅,如果萧兰草没说错的话,这个人死得很惨,可是他却无法感觉到怨念,乐观一点想,这是多年前的命案,也许案犯已经伏法,死者顺利往生了,但树枝无意中触到头颅的眼眶时,他猛地一晕,一些景物在眼前迅速闪过,心不自禁地剧烈跳动起来。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不妥,张玄什么都没说,还好不适很快就过去了,他回过神,发现那对眼眶正冲向自己,仿佛人眼,通过对视,在对自己无声诉说着他曾经看到的过往。 心跳又加快了,张玄急忙把眼神错开,转去看链子,钻头顶端连着生锈的链条,看铁锈斑驳的程度,这颗头颅有年数了,跟焦炭人体应该没有关联。 可是没有关联的两件事物现在却紧密地连接到了一起——头颅之所以跟死尸靠得这么近,是因为那条链子缠在了尸体颈上,导致一具躯体却有两颗头颅的怪异景象。 他们在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属于头颅的尸骨,最后又回到焚尸身边,聂行风顺着周围烧焦的杂草往上看去,前方是高耸山崖,一路直下可以看到断断续续被烧焦的痕迹,从现场来看,焦尸是从崖上摔下来的,至于头颅是怎么回事,因为年代久远,暂时无从判断。 「从烧灼程度来看,他曾被浇汽油、柴油或其他助燃物,也许是凶手杀人后,为了毁尸灭迹,放火烧尸,也许他根本就是被烧死的,这跟昨天餐厅的焚烧事件完全不同。」聂行风看向萧兰草,面露不悦。 以萧兰草的精明,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一个有被泼助燃物,一个是原因不明的焚火,根本不是同一件事,萧兰草却硬是把他们叫来,让他觉得这个人另有用心。 「董事长说得没错,」张玄仰头看山崖,附和:「小兰花,昨天餐厅焚尸的尸检报告你没仔细看对吧?」 「是不尽相同,可短时间内出现两起焚烧事件,总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怎么敢断定是短时间内?也许这个人死很久了。」 萧兰草沉默了一下,「短时间的说法是马先生说的。」 张玄跟聂行风对望一眼,嬉皮笑脸的表情转为严肃,问萧兰草,「我想知道,这具尸首是你先发现的?还是马灵枢?」 「是我。」 明白张玄的怀疑,其实有关这一点萧兰草自己也怀疑过,不过想到当时的情况,他觉得他们发现尸首属于意外,沉吟说:「我们没找到东西,我就提议来这边看看,马先生一开始拒绝了,所以他一早就知道,特意引我来这里的假设不成立,他看到尸首后也表现得很惊讶,然后说了一句——死了有半个月了吧。」 「找什么东西?」张玄被萧兰草的第一句话吸引住了,奇怪地问。 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萧兰草正要找藉口解释,聂行风帮他岔开话题,说:「我想,就算马先生一开始不知道,但对于空谷出现尸首,他也会有独特的见解。」 「可是接下来他什么都没说,那是个很奇怪的人。」萧兰草苦笑,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可否认,聂行风的洞察力和判断力都很敏锐,正如聂行风所说的,昨天马灵枢在见到焚尸后,表情显得很不寻常,但他不说,萧兰草也不能逼他,所以当回到警局,得知有人在餐厅被烧死后,他就本能地联想到了山谷焚尸,一定有关联的,他在那一刻确信。 但焚尸死亡时间过了很久,又在深谷,比起它,餐厅事件更容易追踪到线索,尤其还牵连到了娃娃身上,所以萧兰草找上张玄,但现在看来,张玄知道的并不比他多。 「想不通啊想不通。」 张玄看看山峰,又低头看焚尸,摸着下巴嘀咕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焚尸上下左右都拍了照,他对那颗骷髅头颅尤为在意,给它和上面的钻头几个大特写,拍完后,转头看汉堡,汉堡接收到讯息,立马说:「要不我去跟同僚打听一下,问问最近有没有烧死的人去报到?」 汉堡飞走后,张玄问萧兰草,「为什么你不让法医来做鉴定?」 「我相信你们发现的线索会比法医更多。」 萧兰草笑眯眯的样子让张玄极度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聂行风却知道这肯定跟他昨天来山谷的目的有关,他不希望有人介入这片地界,所以他没有报案,而是自行调查。 「也许我们该去山顶看一下。」聂行风提议。 ※※ 三人离开,走出几步后,张玄又转回去,掏出一张道符,咬破食指,将血滴入道符,点燃后将道符弹在焚尸上。萧兰草听他念的是引鬼咒,面露惊讶,道士常念的都是驱鬼镇邪咒,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自己引鬼上身的,就算要追线索,也不需要以身犯险吧。 聂行风不懂符咒,但是看到萧兰草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张玄又在胡闹了,他忍着没上前阻止,直到他做完才喝道:「张玄!」 「安啦,董事长。」张玄做完法术,没事人似的跑回来,笑嘻嘻地对他说:「如果一只鬼连半点怨念都没有,它是无法害人的。」 他其实没敢说这种死于非命却气场清灵的尸首他还是头一次见,当然非常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至于那颗头颅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萧兰草说暂时要将尸首留在原地,他真恨不得把头骨拿回去研究,所以明知这样做会有危险,他还是做了,希望焚尸魂魄或其他阴魂来找他,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三个人走远了,谁也没注意到张玄弹在焚尸上的道符灰烬被风一吹,尽数吹到了骷髅头上,然后像是被什么吸到似的,慢慢消失在头颅中。 第四章 萧兰草在来之前特意调查过地形,路倒是不难找,但要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上山,就必须先离开山谷,再开车绕着山麓跑大半个圈,才能在中途步行爬山。 这条路比进山谷要轻松很多,但绕圈花了他们许多时间,等他们到达山顶时,已是日落时分了,夕阳余晖斜照在半山腰,可以看到远处空地上残留着燃烧后的黑痕。 「这该是最初的案发现场。」萧兰草走到烧焦的山草丛中,边检查边说。 聂行风打量附近的地形,顺便拍了些照片,只有张玄靠在一块青石上看落日,手里还拿了瓶矿泉水猛灌,悠闲得像是登山客。 萧兰草难得的绷紧脸,仔细勘察现场,见他连额头出汗都没觉察到,张玄好心地又掏出一瓶矿泉水扔给他,萧兰草接了,边喝边继续看现场,随口问:「水要付钱吗?」 「看在朋友分上,饮料免费,」张玄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扔给聂行风,又问萧兰草:「你有没有拿到餐厅自焚客人的资料?」 「还在调查中,监视器拍的照片不清晰,人又烧成那样,想做个复原拼图或指纹调查都不可能。」 「要我帮你吗?」张玄笑嘻嘻地说:「不过这部分就要算钱了。」 萧兰草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看完现场,他走回来,问:「你怎么查?」 「这你别管,只要你付十万,外加监视器里的录影截图,三天内我给你他的详细资料,二十万的话,一天。」 「张玄你去抢银行好了!」 「抢银行犯法的,我可不想让我家招财猫为难。」 一脸无辜的表情,萧兰草冷笑,结合张玄的为人和他的工作性质,他可不信这种所谓一天就能搞到线索的手段会不犯法,说:「你这种查案做法跟抢银行有什么区别?」 「员警跟侦探的区别是——员警不适合插手的事可以交给我们这些人来做,」像是看到了眼前好多钞票在飘,张玄的眼睛笑得眯成了小月牙:「老板,你让线人做事也是要付钱的对吧?」 「那我还不如直接开公告让市民提供情报。」 「可以啊,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萧兰草被噎住了,张玄此刻的笑脸在他看来可恶极了,记忆恍惚了一下,不自觉地想起了某些渐已淡忘的画面;发觉自己闪神,他急忙又灌了两口水,以免被那笑容蛊惑,但张玄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以目前的状况判断,为了不打草惊蛇,还不适合对外公告。 「成交。」萧兰草从口袋里掏出支票夹,飞快签上名,撕下来递给张玄:「死者照片我回头传你。」 ※※ 看到支票上写了二十万,张玄立刻扬起手,冲聂行风叫道:「董事长你看人家多有钱,登山都随身带支票呢。」 因为我可能随时会遭遇打劫,萧兰草在心里悻悻地想。 聂行风还在看现场,没理张玄,张玄也不在意,美滋滋地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里,说:「遇到你这么大方的客户,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得过我家董事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刚认识时他有多抠门,我拼死拼活帮他跑案子,他没一次付给我钱啊,想想就憋屈。」 萧兰草看了一眼站在远处被八卦的主角,故意问:「既然他这么奸诈,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因为他有钱啊,」张玄振振有词地回道:「所以在发现从他身上捞不到油水后,我就不做他生意了,而是选择做他的情人。」 萧兰草忍不住又看了眼对面,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同情聂行风了。 还不知道他们在八卦自己,聂行风看完地形,在对面叫:「你们过来看一下。」 总裁大人吩咐,张玄从石头上弹起来,跑了过去,就见聂行风站在一棵歪脖树前,古树枝干横斜,上面有道很深的印痕,正好在树枝上绕了一圈,铁锈似的颜色,是历经长年的风吹雨淋留下的痕迹。 古树周围遍布杂草碎石,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发现这状况,张玄立刻攥住聂行风的手把他往后拉开几步,跟在后面的萧兰草看到了,神情稍有触动。 聂行风却没注意到张玄的小动作,把在崖下拍的骷髅头照片亮给他们看,问:「你们觉不觉得头颅上的铁链形状跟这里的印痕很像?」 「根本就是一个嘛,董事长你太厉害了,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 张玄鼓掌称赞,萧兰草却问:「那为什么一直挂在这里的东西掉到山下了呢?」 「链子自己断了;有人发现了它,扔下去了。」 张玄亮出两根手指头,聂行风把他一根指头屈起来,说:「链子断口很整齐,颜色鲜亮,证明是有人割断了铁链,那个人也许就是焚尸的凶手,杀人时他发现了头骨,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把头骨扔了下去,但这里没有骷髅的身躯,所以可能当年头骨的所有者被杀后,他的头颅和尸首是被分开丢弃的。」 「死无全尸,够狠。」张玄点头附和。 聂行风向他笑了笑,张玄做事向来只凭直觉,这些观察推理的事他是懒得去想的。从山草零乱燃烧的迹象来看,他现在比较倾向于死者是被人泼了汽油等助燃物后焚烧致死的,对萧兰草说:「头颅年代久远,这个案子我们暂时放开,先说焚尸案。」 「凶手不可能把一个成年人背到这里,他的车多半就停在我们刚才停的地方,如果勘查现场的话,也许会有所发现,还有就是凶手跟死者是认识的,并且很熟,所以他一定要焚尸,销毁关于这个人的一切线索,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建议你去走失人口中心查一下,看最近是否有人报案。」書香門第 「董事长言之有理,」张玄继续拍巴掌:「去我们侦探公司吧,我让老板高薪聘请你。」 插话被无视了,萧兰草对聂行风说:「谢谢,我马上安排。」 「还有啊,」张玄追加:「如果餐厅焚尸的尸检结果出来了,麻烦也给看一下,互通有无,才能保证案件及时顺利侦破。」 「我会记得的,天师大人。」 ※※ 三人下了山,等回到市里,天已经完全黑了,张玄拒绝了萧兰草送他们回家的提议,说他们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好。 萧兰草急着回警局查资料,没多坚持,在道边停了车,张玄下车后,目送萧兰草的车走远,他歪歪头,不解地说:「为什么一个妖对办案这么感兴趣?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知道不是小数目,还趁机讹诈人家,聂行风说:「也许他这样做,是为了帮他的宿主。」 「这么留恋执着可不是个好现象,他们相互影响,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完全占据宿主的身体。」 张玄摇头叹息,但对这种状况他毫无办法,宿主接纳了外来者,就算他强行把妖类赶出去,宿主还是会死,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你觉得他执着的是宿主的身体?」两人并肩往前走着,聂行风问。 「难道不是?」 「失去灵魂的躯体只是行尸走肉,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执着的,如果是我,我会更对他的灵魂感兴趣。」 「哈,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不稀罕躯体,那干嘛还整天上我?你意淫就好了嘛。」 说话声太大,周围行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聂行风一把捂住张玄的嘴巴,他就知道不应该跟小神棍说什么感性的话题,这个人的思维除了跟钱有关的事情外,都会表现得很白目。 聂行风伸手叫了计程车,把张玄塞进车里,成功地看到了他变黑的脸色,张玄上车后一个人闷笑了半天,直到笑够了,他瞅瞅聂行风,选择正襟危坐,用手肘拐拐他。 「帅哥,现在有个案子给你跑,有没有兴趣啊?」 聂行风扫了张玄一眼,路灯晃过情人的眼眸,那么亮那么清澈,让他的心底某处柔软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说:「佣金三七开。」 「嘿嘿,董事长你只要三成的对吧?」 「二八开。」 「好好好,三七就三七!」见聂行风还有继续往上加的势头,张玄急忙压住他的手,同意了他开出的条件,眉头却不爽地皱起,小声嘀咕:「小气的招财猫……」 居然敢这样说他? 聂行风淡淡回道:「张玄你该明白,在陪你办案的这几天里,我将损失几百万。」 但几百万对他来说,没有张玄一个笑脸来得重要。 像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心意,张玄的嘴角愉快地翘起,给司机报了餐厅地址,正是昨天他们去的那家,聂行风问:「这么急?」 「反正要吃饭嘛,不如就顺便好了。」 由于消息封锁严密,餐馆的生意跟平时一样兴隆,张玄选了座位坐下,点完菜后,萧兰草的简讯刚好传到,焚尸受害者的照片已经做了加清处理,但因为角度关系,还是不易辨认,张玄看着照片,说:「资料齐了,接下来该是我的工作了。」 「你准备怎么做?」 「先探探主管的口风。」 餐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玄让服务生请主管来,说有事要问,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像是卫生局检查证的卡片晃了晃,服务生不敢怠慢,急忙跑去找主管,等他走后,聂行风忍不住打趣:「你的技术又升级了。」 「刚做的,会这么快就用上,我也是始料未及呀。」张玄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 不过很可惜,他的伪造卡没派得上用场,主管很快随服务生走过来,却不是昨天他见到的那个人,张玄很惊讶,说:「我找的是另外一位主管。」 「也许你说的是我的前任,」主管彬彬有礼地回道:「不过他昨天辞职了,现在这里由我来负责,请问我们的服务哪里出了问题吗?」 昨天餐厅出事昨天辞职,如果这是巧合,那这世上的巧合未免多了些。 张玄在心里飞快盘算着,说:「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每次来都是他接待的,没听说他要辞职,昨天这里好像出了点意外,他的辞职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这我就不清楚了。」 话是这样说,主管的脸上却写满了正是如此的字样,张玄更加疑惑,又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发现他今天才刚接手工作,知道得并不多,至于他的前任,似乎也离开得很突然,与其说是辞职,倒不如说是因办事不利被辞掉了。 怕张玄问得太多引起怀疑,聂行风找了个借口打断了,等主管和服务生离开,张玄悄声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天那种状况,他已经处理得很妥当了,老板晕倒后,他也在最短时间里联络到了私家医生,换了别人,未必会做得这么好。」 「老板炒职员鱿鱼,需要理由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硬是把张玄噎得没话说了,闷头喝了两口酒,说:「去厕所。」 知道他想去找线索,聂行风没拦他,只说:「小心点。」 ※※ 张玄来到昨天发生意外的洗手间,发现门上挂着暂停使用的牌子,服务生跑过来,很亲切地告诉他这里出故障了,请他去二楼的洗手间。 张玄通灵感应没接收到什么奇怪的信号,只好返回去,半路跟几个人擦肩而过,他隐约听到有人说:「可能还会有记者想混进来找消息,让那些人嘴巴都闭紧点。」 「是。」 张玄转头去看,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他从玻璃墙壁上隐约看到他们一闪而过的容貌,正中那个面容冷峻严肃,像是他们的上司,看着他们去了餐厅后面,张玄跑回座位,把见到的跟聂行风说了。 「今天新闻完全没有报导这件事,看来除了警方外餐厅方面也做了防范,」见张玄翻看着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点击着,聂行风问:「怎么办?」 「这种小事难得倒我吗?」张玄做事不妨碍说话,自信满满地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花钱让我来解决。」 听他的口气,聂行风就知道他有计划了,没再打扰他,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品酒,直到张玄玩完了,把手机收起来,提议结帐。 聂行风结了帐,出了餐厅,张玄在大门旁边等他,冲他摆摆下巴,示意他跟上来。 这家伙不会又想偷摸进去查案吧? 张玄接下来的行动证实了聂行风的猜想,他拐到楼栋后方,刚好是餐厅洗手间临街的一侧,因为背阴,地角既静又阴暗,张玄本来是打算看看能不看能从后窗找到什么线索,谁知还没靠近,就看到对面人影一晃。 人影正攀在窗沿上往里看,发现他们的靠近,他跳下窗就跑,居然被人捷足先登,张玄立刻拔脚追了过去,聂行风看了下地形,绕到街角的另一头去堵截。 那人跑到一半,发现前路有人,慌乱之下拐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拼命跑了很久,见没人追上来,他松了口气,转头正想溜掉,迎面一记拳头送过来,正中他的鼻尖,他噢呜一声,捂着鼻子仰面摔倒在地上。 「等你很久了。」张玄转着拳头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要是连个小偷都捉不住,我这行白干了。」 「我才不是小偷!」 男人捂着鼻子大叫,鼻血窜流,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张玄意领神会地点点头:「醉酒的人都不说自己醉酒,我懂……」 聂行风从后面追过来,看到男人模样狼狈,瞅了张玄一眼,张玄很委屈地嘟囔:「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个撞到我的拳头上的。」 聂行风掏出纸巾递给男人,那个倒霉的家伙道了声谢,擦着鼻血爬了起来,发现他胸前挂着相机,张玄明白过来了,两个人相互打量对方,同时大叫:「是你!」 原来是昨天在洗手间乱拍照的那个家伙,当时状况太乱,他什么时候走的张玄没注意,问:「你是狗仔队吗?这里没什么素材让你追踪。」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我是自由撰稿人兼摄影师,」男人说完,又打量张玄和聂行风:「你们是干什么的?看上去也不像狗仔队。」 见张玄伸手掏名片,大有在黑暗小巷里大聊一番的趋势,聂行风及时拦住他,对男人说:「我们还是另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跟我来,我对这里很熟。」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6节 ※※ 十分钟后,三人在附近一个大排档里坐下,男人点了两个小菜一瓶饮料,边吃边聊起了自己的事。 男人叫苏扬,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时给各大报社杂志社写写稿和投些摄影作品,昨天他是被交往了三年的妇友给甩了,准备去高级餐厅好好享受一顿后自杀的,安眠药都买好了,没想到碰到奇怪事件,本着职业精神,他迅速冲进现场拍了照,可是在回去的路上被餐厅的人截住,把他拍的相片都删去了,相机也给砸了,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再来餐厅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却刚好跟他们撞上。 听了他的话,张玄被饮料呛到了,迅速掏出名片递过去,自报了家门后,说:「你不是要自杀吗?自杀后的工作我也是可以帮忙的,你看要不要先预约一下?」 「张玄!」 聂行风眼神瞪过去,为了不惹恼财神,张玄很懂事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比了个小叉,苏扬看了张玄的名片,倒是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等我先把这件案子搞定再说,如果到时我还想自杀的话,会联系你的。」 「好有敬业精神啊!」 「作为职业摄影师,这是基本中的基本,其实我努力做事,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她居然以我太热衷工作的理由踹了我,让我跟照相机结婚,我要是能跟相机结婚,我还找她干嘛?」 「你怎么会认为堵截你的是餐厅的人?」打断男人的絮絮叨叨,聂行风问。 「他们让我少管闲事,要是再敢乱拍照,也把我一把火烧了,能说出这话的除了餐厅的人还能有谁?不过虽然他们很暴力,头脑却很蠢……」 苏扬笑嘻嘻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袖珍照相机:「一个职业摄影师身上怎么可能只带一款相机?」 张玄的蓝瞳亮了:「所以还有一部分照片保留了下来?」 「有,我习惯拍不同场景用不同的相机,不过很可惜,重头部分都被毁掉了。」 苏扬的口气颇是惋惜,摆弄了一会儿相机,想放回去,张玄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苏扬爽快地把相机给了张玄,张玄打开,快速翻了一下,里面几乎都是事件发生后的现场状况和大家的反应,那个因为过度惊吓而晕厥的老板也在其中,看到他,张玄啊了一声,当时现场混乱,他没去注意老板的容貌,现在才惊觉跟他在餐厅擦肩而过的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就是老板。 「他叫何顺海,是那家餐厅的大老板,他开餐馆的年数不长,但发得很快,除了餐馆外,还经营连锁饭店,不过为人很低调,不容易见到他。」 「你搜集了不少情报啊。」张玄称赞说。 「最近我在做美食界大亨的专题,杂志社要求把重点放在发迹的人身上,所以我去了几个美食界名人常出入的地方蹲点,就顺便知道了一些。」 「这样吧,反正只有一半资料,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卖给我,五千块怎么样?」 「欸?」没想到张玄会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感兴趣,苏扬说:「这些好像没什么价值啊,你打算用在哪里?」 对记者来说也许没价值,但或许可以给他提供到很多情报,张玄说:「用在哪里是我的事,你只说卖不卖。」 对于完全没用的照片,苏扬觉得价格很公道,爽快地把sd卡从相机里取出,给了张玄:「卡免费赠送。」 「谢了。」 张玄收下,顺便帮苏扬付了饭钱,等苏扬走后,他笑嘻嘻地冲聂行风亮了亮sd卡,聂行风问:「对破案有帮助?」 「这个我还不知道,不过里面有些东西很有趣。」 两人回到家,大家都回各自的房间了,客厅里没人,张玄打开电脑,把卡插进去,跟聂行风一张张翻看,最开始的是一些不相关的外景照,应该是苏扬的美食撰稿素材,他会卖掉,多半这些都有备份,因为与案子无关,张玄直接跳过去了,从案发之后开始看。 案发现场很拥挤,苏扬拍照时被碰撞到,导致里面有不少废片,有张直接拍到了天花板,看到天花板上弥漫的一层黑雾,张玄指给聂行风看。 「怨灵留下的气息,这个很清楚!」 聂行风看了半天,茫然摇头,他只看到火气燃烧后形成的浓雾,至于怨灵气息,完全没有感应到。 张玄指了半天没得到共鸣,他泄了口气:「跟你没共同语言,那这个你总可以看到吧?」 这次张玄指的是谢非的照片,也是被苏扬误打误撞拍下来的,只有半个侧脸,由于光线关系,他的脸很阴暗,聂行风说:「他好像精神不振,像是被鬼怪附身了。」 「不是被附身,是大限将至的死气,看他也不像有受伤或被诅咒,但元气就是这样一点点被侵蚀掉了,等油灯枯干,神仙也难救,我提醒过他了,不过他好像没放在心上。」 张玄说着话,又点开后面的照片,之后的照片都不太有价值,他越翻越快,直到快结束时,聂行风突然拦住他,按住他握滑鼠的手,把画面放大给他看。 「啊!」 张玄大叫起来,洗手间玻璃窗的边缘有一团光影,不知是灯光关系还是反射作用,光影看上去很像一对眼睛,默默盯着当时在洗手间里的所有人。 他马上比量了一下身高,说:「这高度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现场里没有这么高的人。」 这种身高绝对很显眼,他相信自己不会视而不见,听了他的话,聂行风摇摇头,拿过纸笔,结合自己看过的照片把洗手间的格局大致画下来,又打了直线,张玄看着他画图,这才注意到眼睛的位置在窗边,如果是映出的人影,那么那个人该有一半站在墙里面。 「好奇怪,鬼的话,为什么没有鬼气?」 张玄嘟囔了一句,看着聂行风画的房间布局,突然想起娃娃说的话,忍不住又啊的叫起来,聂行风抬头看他,张玄还没说话,慵懒声音先从楼梯上响起,银白化身人形,搭了件睡袍走下来,不快地说:「主人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s乌鸦吗?」 张玄脑子里正一片混乱,没理会银白的吐槽,他明白娃娃为什么一直提到聂行风了,他刚闯进洗手间时,也有感应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但因为很淡,浓烟又太呛太阴,再加上担心娃娃,他没多加注意,现在想起来,那该是属于杀伐之神的煞气。 「天眼……」他嘻嘻地说。 银白走过来,歪身往桌旁一靠,奇怪地看着张玄,聂行风也不明所以,就听张玄又说:「这世上因果回圈相报,天眼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传说天眼显露的地方必有祸事发生,那证明曾经做下亏心事的人将遭受恶报了。」 天眼出现,天罚将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跟杀伐之神具有同样的神力,所以他们气息相近不奇怪,不同的是杀伐之神是自主惩戒,而天眼则是一种预兆,预兆天罚的来临。 「所以这个人是死要自己手上的,为他曾经做下恶事的偿还。」他说。 聂行风不太喜欢这种先入为主的判断,问:「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这也是眼镜或是相机镜头的反射造成的?」 「那为什么这里除了眼睛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反射的话,至少会有人脸或物体的轮廓才对。」 ※※ 听着他们的讨论,银白好奇地凑到电脑前来看,但对上那对天眼后,他脸色随即一变,眼神瞟开,找了个借口想走。 「等下。」 张玄把他叫住,以为被看出来了,银白让自己保持住冷静,转过身来,不过张玄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说:「我有事要做,你来帮忙,顺便把你弟弟和钟魁也叫下来,人多好办事。」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出于好奇心,银白把钟魁叫了下来,却没叫银墨,理由是银墨明早要去公司,不能熬通宵。 人手够了,张玄没勉强他,把电脑邮箱打开,看到里面同一时间里充斥了几百封邮件,银白失声问:「你做了什么,被人网路通缉?」 「是纲路搜寻。」 刚从山窝窝里出来的土包子式神是很难迅速跟现代社会接轨的,张玄原谅了银白的没见识,把萧兰草传给自己的照片给他和钟魁看了,让他们一人捧来一台电脑,按邮件序号各自领了一百封,照照片找人。 「咦?」看到焚尸男的照片,银白一愣。 张玄急忙问:「你认识?知不知道他叫什么?住哪里?」 「不知道,不过看长相有点像我以前遇到的一个人,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敢确定,」银白问:「这个人怎么了?」 张玄简单讲了昨天的焚火事件,又洋洋得意地说:「我在各大关系网站里留了言,说他欠我的钱,认识他的人请马上跟我联络,底价一万,情报越详细,酬劳越多,所以你看金钱的威力有多强大,不到两小时,就来了几百封邮件。」 「所以你就靠这个无本生意赚小兰花的钱?」汉堡回来了,刚好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吐槽。 「不能这样说,这种事他做是犯罪,我做是正当寻人。」 张玄义正词严地说完,让他们分工合作,把邮件一一确认删减,最后再汇总到一起作对比,汉堡见有事要做,头一扭就想开溜,张玄早有准备,扯着它头上的毛毛把它扯了回来,说:「你也来帮忙。」 「我只是一只小小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张家,鸟也要做事。」 张玄把任务交代下去,转头对聂行风笑嘻嘻地说:「不过董事长除外,你累了一天了,这里交给我,你去休息好了。」 厚此薄彼引来众人不屑的目光,为免张玄成为公敌,聂行风回绝了他的好意,坐下来跟他一起合作,电脑不够,汉堡只好用自己的iphone,张玄坐在它旁边,边查资料边问:「情况打听得怎么样?」 都问过了,大家都说最近没有烧死的新鬼去报到,他们也没拘到这类的鬼魂,所以那只鬼要嘛是魂飞魄散了,要嘛是魂魄被扣押在哪里,要嘛是化成厉鬼到处杀人。 理论上讲张玄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但古怪的是他感应不到焚尸的怨气,嘟囔道:「如果它要杀人,那接下来又会是谁?」 「别问我,我只是信使,不是侦探。」 第五章 张玄没说错,金钱在大多数时候都能刺激到人的爆发力,到天亮为止,他邮箱里的新邮件超过了两千封,导致所有人一夜未眠,汉堡先撑不住了,偷偷溜去睡觉,银白和聂行风也陆续退场,最后依然神采奕奕点头的只剩下张玄和钟魁。 天亮后,所有邮件都筛选完毕,张玄挑了几份有提供照片和住址的邮件列印下来,这时才感觉到困,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便睡。 「你们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睡得正香时,怒喝声传来,成功地把他惊醒了,张玄睁开眼,就见银墨捏着他列印的纸张,一脸杀气。 大脑还处于迷糊状态,张玄翻了个身继续睡,银墨还要再问,汉堡在旁边「好心」地提醒:「银白一晚上没睡,你准备吵醒他吗?」 这句果然奏效,看到盘在沙发扶手上的蛇形银白,银墨压住了火气,把它拿起来,绕到自己手腕上,又将那些纸扔到一边,瞪着纸上的相片,恨恨地说:「要是再让我遇到他,我一定杀了他!」 聂行风醒了,拿过纸张看了一下,张玄的办法很管用,大家提供的情报比警方查的还要详细。 男人叫金大山,无职业,嗜酒嗜赌,平时会在城隍庙前摆摊算命。看他照片里的长相,跟监视器拍摄的很像,从脸色和衣着可以看出他生活得很不好,颓废的气息透过照片完整地呈现出来,他坐在石板地上,面前摆了个写有神相算命的麻布招牌,布的四角用石子压住,上面还写算卜的详细内容,不过这种算命摊子天桥下面摆了一排,没人会去在意他最擅长算什么。 汉堡凑过去看完,连连摇头:「术士混到这分上,换了张神棍,一定会自杀的。」 「这是他咎由自取!」银墨眼里写满了憎恶。 昨晚银白也有说这人面熟,看来银墨没认错人,聂行风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叫什么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心术不正,我跟哥哥当年差点死在他手上。」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刚度过天劫的银墨兄弟不小心被捕蛇人捉住,卖去了餐馆,它们由于受伤过重,无力反抗,原本是听天由命的状态,却被偶然经过的金大山看到了,把它们买了回去。 这算是救了它们一命,银墨最初是心存感激的,谁知金大山这么做根本是不怀好意,他出身修道世家,懂不少道法,趁它们潜力弱的时候强迫它们跟自己订下生死契,逼它们到死都要听命于金家,当时银墨伤得很重,银白被迫应了下来,却趁金大山不防备时袭击了他,咬下了他右手两根手指,带银墨逃走。 银墨不善言谈,这段话讲得断断续续,汉堡在旁边听得着急,忍不住追问:「你们不是订契了吗?身为式神,强行毁约的话会死得很惨吧?难道是金大山临时良心发现?」书の香 「他这种人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 银墨冷笑,手抚绕在腕上的银蛇,仔细看的话,可以注意到银蛇背部一些浅显的伤痕,他眼中闪过疼惜,说:「我们逃走后,金大山就催念符咒,想把我哥折磨得忍不下去,返回去求他,可他不知道我哥咬他的时候也在他手上下了诅咒,所以他们两边互念咒语,比谁能撑得下去。」 为此银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背上的灼伤就是因此留下的,当然金大山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双方抗衡了三天三夜,最后是金大山先撑不住,毁了契约禁咒,银白才得以逃生,兄弟俩连夜赶回了当年修行的山里,对金大山之后的情形并不清楚。 「就像没有人喜欢做奴隶一样,也没有妖会心甘情愿做式神,对我们来说,自由比生命更珍贵!」 银墨抚摸着手中银蛇,声线冷厉,汉堡转头看张玄,张玄已经彻底醒了,正听故事听得入神,听了这话,立刻叫:「那我们解除契约吧?现在、立刻、马上!」 银墨一怔,还没说话,银白懒洋洋地抬起头,说了两个字——「不、要!」 「为什么?我可不想回头一不小心被咬指头,那太可怕了!」 「不会的,像你这种管吃管住不管事有钱万事足又有个好情人的主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咬呢?」 银白眼眸里闪过狡黠,张玄听完,转头看聂行风:「它这好像不是在夸我?」 它是在逗你。 ※※ 聂行风把金大山的资料递给张玄,说:「如果银墨没认错人的话,这个人的古怪行为就不难解释了,也许他还做了不少亏心事,现在报应上身了。」 「今天我去这个地址查查看,」张玄看着资料笑:「金大山,名字倒是挺吉利的,不过没听说道上有这号人物。」 「金大山?会不会是善于卜算的江宁金家?」 钟魁做好早饭,把饭菜端上来,刚好听到张玄的话,就顺便提了一句,顿时百鸟压音,众人齐齐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他毫无觉察,把碗碟都摆好后才注意到气氛不对劲,茫然问:「怎么了?」 「告诉我钟魁,你怎么知道卜算金家?」 「小白的劄记上有写啊,我晚上不需要睡觉,就跑去看书,顺便看到的……我有次打电话跟小白聊天,他说房间里的书可以随便看的,否则我不会去人家房间乱翻。」 「这不重要啦,那只是一只猫而已,」张玄冲过来,说:「快把劄记拿来,看上面还写了些什么?」 「也没有多少,我都有记住。江宁金家是卜算世家,传说每代子孙中三人一卜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相面问卦,算通阴阳,不过后来因为某位子孙跟鬼怪订契,导致家门败落,子孙行踪不明……」 一番侃侃而谈之下,众人个个张大了嘴巴,汉堡忍不住问:「你怎么记得这么多?」 「不知道,好像我做鬼后记忆力好了很多,尤其是与修道有关的记事,看一遍就记住了……我刚才听你们提到姓金的,修道者中姓金的就他们一家。」 结合银墨的说法,张玄猜想金大山的身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耸耸肩:「他不是算命高手吗?怎么没算到自己将来有一天会葬身火海?」 「没人能算出自己的命格,」银白说:「这就跟医者不自医一个道理。」 虽然还没搞清金大山离奇死亡的原因,但努力了一晚上,总算有不少收获,早饭后,钟魁和银墨上班,张玄把银白留下了,银白明白他的心思,化成人形换上外套,跟他们一起出门。 由聂行风驾车,三人照网友提供的地址来到金大山的住所,那是间很陈旧的小公寓,房东太太听张玄提到悬赏找人的事,很热情地请他们去三楼金大山的租屋。 张玄在网上发的贴子是房东太太的街坊看到的,觉得那人跟金大山很像,就跟她讲了,房东太太连夜写好邮件,和照片一起传给了张玄,上楼的时候,她唠唠叨叨地说:「那个金大山整天说自己是什么名门之后,实际上呢,他要去城隍庙前摆摊讨饭吃,不过他也不是没两下的,我有时候东西没了,或是问个时运什么的,让他算一下,他都能算很准,除了喜欢拖房租欠赌债外,他这人没什么大毛病。」 「他平时有跟朋友亲戚来往吗?」 「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我没听他说有亲戚,要说朋友,就是些凑在一起喝酒赌钱的损友,他赚的钱都花在那上面了,不过最近他突然转性了,天不黑就跑回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我去讨房租,叫门他也当听不见,要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我早让人把他赶出去了。」 「他没说为什么?」 「没有,我几乎见不到他,就有一次在走道遇见,他像是撞了鬼,脸色煞白煞白的,我打招呼他都没反应。」 房东太太叽里呱啦地说完,又打量眼前三位衣装整齐的男人,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欠你们很多钱吗?我劝你死心好了,杀了他他也还不起的。」 「杀他?没那个必要。」张玄一笑,问:「他两天没回来,你没想要报警?」 「我跟他非亲非故的,又不熟,怎么报警啊?其实我更担心他是不是早就回来,死在家里了?你不知道他那几天的脸色有多难看,就比死人多口气了,他要是真死在家里,我就惨了,以后谁还敢来租房啊。」 ※※ 由于金大山擅自给房门换了锁,房东太太进不去,不过她的担心没成为事实,张玄用一贯的手法开了锁,大家进去一看,虽然里面门窗紧闭,空气浑浊,但没有尸体,房东松了口气,又收了张玄的三万谢金,乐得眉开眼笑,张玄说想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一个人乐颠颠地跑下了楼。 「是这个气味没错。」嗅到房间里古怪的烟气,银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聂行风把窗帘都拉开了,又打开窗户,阳光射进来,可以看到空中一缕缕青烟,角落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完了,但气息一直凝聚在狭窄空间里,浓郁得令人作呕。 「这是除厄香,金大山点这个,可能是为了防鬼,不过这个量,人都可以薰死了。」张玄看了看满是灰尽的香炉揣测。 除了炉香外,墙壁上也到处贴满了辟邪符咒,连窗框天花板都难逃荼毒,给人的感觉就像进了一个黄澄澄的空间,道符上的字写得刚劲有力,很难相信这手字是出自那个颓废的老男人之手。 「能找到他缺两指的照片,就可以证明银白没认错人了。」 房间不大,能塞东西的地方更少,张玄把衣柜书桌抽屉都翻了一遍,照片倒是找到几张,但都没有照到手,或许是金大山自卑,特意在照相时避开了。 张玄瞟了一眼银白,银白正斜靠在桌旁休息,要不是床太脏,他相信银白会直接躺下犯懒,一副懒散柔弱的样子,让他很难想像他凶恶起来,能咬掉别人的指头。 「银白,你能不能根据这里的气味追踪到金大山最近去过的地方?」 「不能,」后者懒洋洋地回:「我不是狗。」 「可你的牙比狗更凶猛,可以一口咬下他两根手指,」张玄问:「你是故意的吧?」 银白的眼皮抬了抬,像是在犯困,没有回答,张玄又说:「右手中食指是修道中人灵力最集中的地方,这两指废掉的话,灵气会消损大半,他会这么落魄,大半是拜你所赐,你算计得很周密,知道只要忍过一时之痛,惨的将会是对方。」 「我只是讨厌被威胁,所以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想让他得逞。」 「那很奇怪欸,」张玄双手交抱胸前,继续问:「既然你性子这么烈,那为什么会听从别人的威胁来害我?」 蓝眸冷冷盯来,让银白禁不住后背发凉,再看到张玄一脸似笑非笑,银白就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他怀疑张玄觉察到了自己看到天眼时的反应,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反问:「主人,你是笨蛋吗?」 看到张玄脸上的笑成功地僵住,银白心里很爽,继续微笑说:「在敌我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反抗不是同归于尽,那叫自寻死路,这种死法太蠢了。」 张玄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瞪银白,银白也不在乎,笑眯眯地接受了,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聂行风走过来,把一个小笔记本递给张玄,说:「你看。」 笔记里是一些生辰八字和简单的面相轮廓图,应该是金大山算命时用来记录的,最后两页画了些图徽符号,后面还有标数位,一些符号上打了叉,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如果数字代表金额的话,这倒像是张欠款单。」张玄数了一下数字后面的零,大叫:「哇赛,最少也有二十万,他还得起吗?」 银白凑过来瞄了一眼,不屑地哼道:「这种人就算有记帐,记的也是别人欠他的钱。」 「他不可能有钱外借,所以这更像是份勒索名单,为了掩饰被勒索人的身份,他用了字元代替。」 聂行风看到其中一个类似花形的图案,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突然间想不起来。 「能掏出这笔钱的算是有钱人,金大山交友圈不大,这些可能是他以前的朋友,或者是道友。」 张玄越说越兴奋,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抓到真相的尾巴了:「他活得很清贫,又好酒嗜赌,赚的钱不够花,只好四处借钱,但这个金额超过了普通数量,被勒索的人一气之下,就使计杀人,修行者杀人很简单,所以金大山或早或晚会死于非命,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这全都是你的推测。」 「证明推测内容是否正确,那是员警的工作,我只负责查出死的人是谁。」 ※※ 二十万赚到手了,张玄拿着笔记本兴奋地跑出去,聂行风跟在后面,为了不打击他的情绪,什么都没说。 ——如果事实真如张玄推测的那样,金大山应该对此很有防范,所以他死前表现出的紧张恐惧说不通,另外山间焚尸也找不到解释的原因,直觉告诉他,这两件焚火案彼此是有牵连的。 上车后,张玄打电话给萧兰草,准备跟他讲自己查到的资料,在后座搁板上挺尸的汉堡听到声音,扯掉了搭在脸上的白布,飞到他身旁歪头看那本翻开的笔记本,张玄嫌它碍事,把它拨开,它不爽了,反抗似的又跳过去,继续看笔记。 电话接通了,张玄没再理会鹦鹉,正要说话,萧兰草先开了口。 「我现在在林纯磬家,这里出事了。」 「谁家?」 很认真的询问,让萧兰草一口气没喘上来,要不是周围有人,他很想大叫你太凉薄了吧?就算你跟林纯磬关系一般,但也是同道中人,他才死没多久,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林纯磬,林家!」他咬牙说。 这次张玄反应了过来,问:「他不是都死了吗?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回魂了?」 萧兰草再次被呛到了。 「天师大人,就算林纯磬死了,林家还有一大堆的人,」他走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说:「昨晚这里发生焚火事件,正在处理现场……我觉得这跟餐厅焚火案很像。」 「偶然吧。」张玄老神在在地回答。 萧兰草冷笑,「如果这都是偶然,那世上就没有必然了。」 「哇哇哇!」 张玄想要说的话被汉堡打断了,爪子用力踩笔记本上的某个符号,大叫:「这是林纯磬家的家徽啊,神棍你从哪弄来的?」 声音太响,连对面的萧兰草都听到了,问:「出了什么事?」 「有点意外,我回头联络你。」 张玄挂了电话,看着还在面前蹦跶的鹦鹉,随手拿出个用来夹鬼魂的小夹子,夹到了它头顶那撮毛毛上,说:「说清楚,说不清楚的话,我把你吊到太阳底下晒鸟干。」 「就是这个图案,」汉堡用脚踩踩被打叉的符号:「这是林家的家徽,我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监视林纯磬嘛,有见过几次。」 听了汉堡的话,三人面面相觑,线索似乎在无形中连上了,他们没判断错,既然其中一人是林纯磬,那其他图案很有可能也是各个家族的家徽,那么,现在只要知道每个图案对应的是谁,他们就离案子真相接近了一大步。 「想知道它们是谁的家徽很简单,去查小白的劄记。」银白提议。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去问现成的劄记专家。」 ※※ 回家途中会经过马灵柜的工作室,张玄想比起翻书,直接问钟魁比较快。 「请问,在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汉堡用力晃头,甩掉了头上的小夹子,很好奇地问。 「很多,你想知道的话,先帮我做一件事。」 蓝眸笑吟吟地看过来,汉堡身上的毛炸起,狐疑地说:「我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马灵柜的工作室设在某个商业大厦的中层,除了他做设计的工作间外,还有模特儿专用的练习镜室,这一层都重新装修过,设计得很简单,却另有种独特的韵味,从电梯里一出来,张玄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宁静气息,与其说这是国际设计师的工作室,倒不如说更像是修道人的住居,但偏偏他感觉不到那份道法罡气。 这位马灵柜先生真是个奇怪的存在啊。 他们很幸运,今天马灵柜没有出去,钟魁在自己的办公室做事,听说他们来了,迅速跑出来,带他们去会客室。经过镜室,透过玻璃墙壁,张玄看到里面有人在练习猫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钟魁说:「马先生说他们很有潜力,指点一二的话,他们将来都会成为国际巨星。」 「你如果去做,一定也可以的。」张玄安慰他。 钟魁笑了笑,两边加深的酒窝让他看起来跟实际年龄很不相称:「马先生说我没那个天赋,就算努力,将来也不会有所成就的。」 听他的口气颇有遗憾,聂行风说:「一个人的成就是以幸福为基准的,做得开心,本身就是一种成就。」 「董事长大人说得对极了,」汉堡万分赞同地点头称是:「你看张神棍,就算他只是三流的,还是做得很开心很有成就感,哎哟……」 信口开河的后果就是某只鸟被张玄抓住,玩了个现实版的愤怒鸟,见汉堡穿过玻璃飞去窗外,钟魁噗哧笑了,做不成模特儿对他来说是有一点点遗憾,但相对来说,他更希望跟自己的偶像在一起。 「你们是来撬我的墙角的吗?」 笑声在众人身后响起,马灵柜走过来,扳住钟魁的肩膀,对他们笑道:「我对现在的助理很满意,别指望我放人喔。」 钟魁脸红了,聂行风怕他为难,用寒暄词把话题岔开了,说:「其实我们来是有事想问钟魁,马先生不介意我们占用一下他的工作时间吧?」 「完全不会介意。」马灵柜请他们去会客室,说:「我对行风特意来敝公司拜访深感荣幸。」 大家坐好后,马灵柜让秘书小姐端来茶点,张玄没跟他客气,拿了块小点心塞进嘴里,又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让他应付马灵柜,自己则把带来的笔记本翻开,给钟魁看,问:「这些图案你有见过吗?」 「有。」钟魁扫了一眼,很肯定地说。 一支笔递到他面前,张玄很满意地说:「那把它们相对应的人名或地名写出来吧。」 钟魁写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全写完了,还很详细地标注了各名号和他们擅长的法术,马灵柜显然被吸引住了,跟聂行风客套了几句后,就一直盯着笔记本看,张玄看到了,把资料游览了一遍后,故意问钟魁。 「这里面怎么没有川南马家?」 「没听说马家有家徽,」钟魁说完,觉得有语病,马上又纠正:「也许有,但小白的劄记里没提到,他只写到马家法术高超行事孤僻,很少与同道中人来往,大家对他们都不了解,包括劄记里记载的马家兵器,据说也不是它真正的模样。」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提起! 张玄又起了把这个状态外的家伙踹下楼的心思,见马灵柜看着笔记本若有所思,他故意问:「马先生也认识这些符号吗?」 「所有符咒模样好像都差不多,我见过国外吸血鬼家族的家徽,也是类似这样的,」马灵柜四两拨千斤,把问题不留痕迹地拨开了,问:「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做研究啊,」张玄一脸诚恳地说:「同行太多了,不努力很容易被淘汰的。」 满屋子的人里,除了钟魁,没人相信这句话。 正事办完,张玄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在接到汉堡的电话后,便找借口离开,马灵柜送他们出去,经过钟魁的办公室,张玄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一本书。 书面设计得很奇特,整张画面都是八卦阴阳鱼,并且白色几乎占据了阴阳鱼三分之二,导致黑色鱼眼被压缩成椭圆形,乍看过去,就像一只瞪大的眼睛,图案上方嵌了两个血红大字——天眼。 「恐怖?」张玄问。 「不是,是着着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讲述处世哲理的,马先生听说我喜欢看书,送给我的。」 接钟魁的话题,马灵柜微笑说:「是某个客户给我的赠品,我对书没兴趣,就转赠给了钟魁,我手头上还有几本,如果你有兴趣,我送你。」 「名字很有趣,不过我也不喜欢读书。」张玄兴致缺缺地说:「如果天眼代表报应,那还要员警干什么?」 「善有善的正义,恶有恶的正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眼,但每个人对于惩罚的观念不一样,大家都认为自己可以代替天,所以,所谓的天罚其实只是个人的报复心在作祟罢了。」 颇有寓意的一段话,聂行风看向马灵柜,想知道他在暗示什么,电梯却在这时候到了,马灵柜请他们进去,微笑说:「欢迎随时来玩。」 「发布时装秀的话记得通知一声,我们都去捧场。」 张玄的回应声中电梯门关上了,关门的瞬间他捕捉到马灵柜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等想细看时,门已经紧闭,电梯开始往下走,空间很静,几乎听不到银白的呼吸声。 似乎从进了这栋大楼,银白就一直没说话。 张玄转头看去,就见银白的表情难得一见的郑重,额头上渗着细微的汗珠,随着电梯往下走,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 「每次靠近马灵柜都会感觉到紧张。」 ※※ 虽然银白没明说,但张玄和聂行风都看得出他有点怕马灵柜,张玄说:「以前都没听你提过,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做模特儿了。」 银白眼眸里微露温情,但随即便被漠然掩盖了,微笑说:「主人你该明白,有时候好奇心可以战胜任何恐惧,我想他这个人比死亡的魅力更大。」 「我懂,如果有钱赚,死神也会变得很可爱的。」 张玄的坦白遭来式神的白眼,聂行风也把头别开,只当没听到,三人出了大厦,回到车里,汉堡早就回来了,正对着后视镜仔细梳理自己的羽毛。 「有什么发现?」一回到车上,张玄就问。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职员都是普通人,办公室里放的也都是时装设计资料,没一点与法术有关的东西。」 这个回答让张玄有些失望,不过汉堡又接着说:「但有一点很奇怪,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层楼很有修道灵气?我在想马灵柜是不是在哪里供奉了某种神物,可以净化周围的空间。」 「会是什么神物?」 张玄转头问聂行风,聂行风揣摩道:「如果他跟马家有渊源,那会不会是马家的驱魔法器?」 张玄无从得知,交代银白有机会去查一下,他先给萧兰草打电话,萧兰草已经在医院里了,听他报的居然是精神病院,张玄失声叫道:「天师被鬼吓疯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总之情况很糟糕,你们先过来再说。」 萧兰草语气郑重,张玄只好吩咐聂行风直接开车去精神病院,路上他翻着笔记本,看到林纯磬还有其他几个家徽上打了叉,他说:「这些人应该都付了钱,我们是不是该从没付钱的人那里下手?不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世家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耶。」 「主人你不是有参加那个什么灵异学会组织吗?怎么会不知道?这算是你的同行。」 聂行风在场,银白没好意思明说——哪怕你把赚钱的动力分两成在这上面,也不会连同行的家徽都不知道。 「灵异组织是哄外行玩的,它的宗旨是引导大家捐钱,这些世家是不可能参加的。」 在这一点上,张玄很有自知之明,继续翻书看笔记,想从中找到什么线索,银白觉得无聊,化成蛇形睡了,汉堡靠在它身边一起睡,导致车里只有两个人是清醒的,张玄看了一会儿,趴到驾驶座的椅背上,叹道:「招财猫保佑,一切都不要太糟糕。」 第六章 一切没有太糟糕,只是有点麻烦而已,至少在听到焚火事件与娃娃有关联之前,张玄是这样想的。 他们来到精神病院,银白嫌麻烦,没有跟去,张玄把两只动物留下看守轿车,他跟聂行风进了医院,说:「银白好像知道些什么,至少他对天眼有了解。」 「昨晚他的反应你注意到了?」 「我20的眼睛不是只用来看钞票的,」张玄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聂行风,开玩笑:「还用来看帅哥。」 聂行风忽视了他的玩笑,正色道:「他应该知道得不多,这次又帮了我们的忙,别太逼他,许多事情,等他想说时,告诉你的会比你想知道的更多。」 「我明白。」 没精神的回答,聂行风瞥了他一眼,追加:「也不许看别的帅哥,小心我扣你的零用钱。」 「不看不看。」见萧兰草从对面走过来,张玄立马捂住眼睛,叫:「有人吗?我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时候亏他还有心思搞怪,聂行风把张玄的手拉下来,萧兰草不明所以,问聂行风:「他怎么了?」 「这里的医生技术怎么样?有时间的话顺便也帮他看看。」 张玄一脚踹了过去,聂行风冷静地躲开,追加:「最好是防暴专家。」 萧兰草额头上的黑线挂了下来:「你们是继续打情骂俏?还是跟我去了解案情?」 张玄马上停止暴力,乖乖跟随萧兰草来到他刚才出来的房间。 病房里有两个隔间,透过外面的单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病人的情况,医生正在安抚病患,但从男人过度狰狞的表情和挣扎中可以看出效果并不显着,如果病人的手臂并不是被固定住,他可能会挣扎得更激烈。 除了精神亢奋外,男人身上还有不少烧伤,最明显的是脖子上的创伤,虽然缠了厚厚的纱布,还是有血渗出来,伤口可能损坏了气管,导致他的叫声沙哑低沉,勉强可以听出是「对不起师父、再不敢了、饶命」之类的内容。 这个人有点面熟,张玄想他应该是常跟随在林纯磬身边的弟子,属于法术较高的那类,没想到他会突然疯掉,问:「他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暂时状况不明,不过根据其他弟子的证词判断,他们是深夜在林纯磬的书房里遭遇意外的,现场还留下了林纯磬的尾戒。」 萧兰草赶过去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确切地说,是火烧完后自行灭掉的,大家闻声赶去,把两名弟子抬出来时,他们已被烧得惨不忍睹,诡异的是,作为火源的书房反而没被波及到,现场状况跟餐厅火灾很像。ぉ香 听完后,张玄问:「什么尾戒?」 「就是林纯磬入棺时手上戴的戒指,居然在他死后又出现了,真诡异。」萧兰草嘟囔道。 聂行风记得那天在灵堂棺木里,林纯磬的尸身上的确有戴尾戒,再看看弟子身上那些伤口,他说:「先送他去外科治疗比较好吧。」 「我已经找了专门的外科医生来诊治他,相信我,这里的环境对他更有利,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外窗上竖着铁栅栏,上面还贴了驱邪符箓,跟病人进出频繁的外科大医院相比,这种幽静场所的确更适合平复情绪,聂行风问:「起火原因是什么?」 「还在调查,目前没找到起火点。」萧兰草请他们坐下,把在现场拍的几张照片给他们看:「这个人还算幸运,另一个更惨,跟餐厅的焚火受害人一样,被烧成了木炭,我赶过去时,他还没断气,一直在叫。」 萧兰草打开微型录音笔,现场杂音很重,勉强能听到那个人断断续续的叫声,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几个字,张玄听了半天,问聂行风:「眼镜小孩?是什么意思啊?」 「不,他是说——小孩、眼睛、小孩、眼睛。」 「啊!」想起洗手间玻璃窗上的古怪投影,张玄叫起来:「天眼!」 「什么天眼?」萧兰草脸色一变,立即问。 「这个回头再解释,那个人现在呢?」 「如果你去停尸间的话,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也就是挂了,张玄本来想问为什么不验尸,看了萧兰草手机里的照片他明白了,人烧成炭状,验不验尸都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林纯磬的书房损毁程度相当轻。 「要迅速火化是林麒的意思,那名弟子死于非命,怨气很重,林麒说暂时用法术镇住了他的怨气,但撑不了很久,只能通过火化来超度他离开。」 萧兰草解释完,又说:「具体情况报告我还在整理中,如果你们着急,可以先去现场看一下,林麒也很希望你们去。」 「为什么?」张玄很惊讶。 门派有别,没人希望自己家门的事被外人介入,现在林家主动邀请,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萧兰草没说话,调出一段录影给他们看,那是林纯磬出事后,林麒命人在门庭前设置的监视器录下的影像,在时间走到凌晨两点时,一个小身影慢慢进入镜头,进门时他仰头看了看监视器,不知是反光还是摄影角度的问题,小孩的眼睛竟是火红色的,像两团火焰在深夜中燃烧。 张玄发出轻呼,聂行风的脸色也变了,接着他们就看到镜头开始剧烈晃动,影像消失了,只留大片雪花颗粒在里面闪烁,颗粒时多时少,随着闪烁慢慢形成一个扁长图形,两边泛白,中间是个大大的黑洞。 萧兰草用手在镜头前比划了一下,问:「看,像不像一只眼睛?荧幕小还好,我们当时看大镜头时,很多人都被这只眼睛吓到了。」 「我只想知道娃娃怎么会出现在林家?」 「我也很想知道。」萧兰草关了手机录影,说:「据说其他弟子也在起火现场见到过这孩子,他们没点明是娃娃,但大家心照不宣,这也是林麒想要跟你们见面的主要原因。」 「娃娃不会做这种事!」张玄沉下脸,说:「上次庆生的事,大家也都说是他,结果如何呢?根本跟他没关系。」 「我想林家要知道的不是真相,而是在恐惧会不会因娃娃的出现而遭到灾祸,那只眼睛他们说是天眼,如果它是属于娃娃的,那将会很糟糕。」萧兰草看着聂行风,意味深长地说。 「我明白了,谢谢告知。」 天眼是灾难的示警,也是惩戒,所以它的出现必将跟死亡紧紧相连,聂行风读懂了萧兰草的暗示,林家的人怕娃娃,但又忌于聂家,不敢多说,所以这时候要怎么处理很重要。 「我们刚查到一些消息,也跟林纯磬有点关系。」张玄把奋斗了一夜拿到的资料给了萧兰草:「我会证明娃娃是无辜的。」 萧兰草看着资料,聂行风说:「金大山已经死了,焚火案却还在延续,所以勒索杀人的设想可以推翻了,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空谷焚尸跟整个案子的关系,也许那具焚尸是第一个受害者,也许是它化成怨魂来复仇。」 「肯定不是它在复仇,尸体没有怨念,焚尸魂魄也没有来找我。」张玄不爽地嘟囔。 不说这个他还不生气,居然敢趁他不注意给焚尸做法引魂,聂行风冷冷说:「它要的是报仇,不是去跟你喝下午茶。」 心虚了,张玄像没事人似的把头转开,外人面前聂行风给他留了面子,对萧兰草说:「我觉得林麒说得没错,死于非命的人还是尽早火化比较好,而且出了这么多事,不管是否与空谷焚尸有关,那具焚尸都不适合再留下。」 萧兰草也这样认为,但怎么烧是个问题,他虽然是妖,却不会驱鬼超度,于是问张玄,张玄看看聂行风的脸色,把原本要报的金额咽了回去,掏出几张符箓给萧兰草,告诉他焚烧的方法,交代完毕后,又强调说:「骷髅头务必也一起烧掉。」 「骷髅头是多年前的东西,你担心有牵连?」 「不知道,但它的存在让我不舒服。」 想起连在骷髅头上的生锈链条,萧兰草也觉得发毛,不知当年它的主人是在怎样的一种状况下被钉入钻头的,叹道:「人一旦狠毒起来,任何野兽都自叹弗如。」 ※※ 情报交换完毕,两人跟萧兰草告辞,离开地聂行风又看了眼房间里神智恍惚的病人,问:「他会好起来吗?」 「我已经帮他请了最好的医生,不过能不能熬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萧兰草回应得很冷淡,他一直都有在认真做事,但他的认真只是基于领薪而已,事实上受害者的结局会怎样他并不关心,品出了他的想法,聂行风不自觉地看了眼张玄,觉得在某些地方,他们很像。 张玄马上感觉到了,出门后,蓝眸不悦地看过来:「你又在算计我什么,招财猫?」 「我在想林纯磬的弟子半夜去他的书房做什么。」 「偷东西,林纯磬可是个有钱人,他的收藏随便拿一件出来卖,都能赚大钱,或者偷法术秘笈,总之二者必居其一。」 在某些方面,张玄的直觉很敏锐,聂行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是林纯磬的尾戒为什么会遗落在现场?弟子们看到了什么,从而导致惨剧的发生? 回家的路上,聂行风让张玄给爷爷打电话,问下娃娃的情况,接电话的却是聂睿庭,一问才知道,聂睿庭跟颜开吵架了,这几天一直住在老宅,爷爷出去旅游了,娃娃也不在。 「你们七年之痒了吗?」张玄跟他开玩笑。 「不关我的事啊,是那只鬼不知是青春叛逆期还是更年期到了,最近一整个的不对劲,整天绷着脸心事重重的,我好心问几句,他居然让我少管他的事,哼,我就不管了,管他是死是活。」 聂睿庭长于富家,又自小受宠,这辈子只有别人迁就他,他哪会去看别人的脸色?所以一怒之下就搬回了老宅,当听管家说娃娃被爷爷带走了,他还以为是祖孙俩出旅行,给爷爷打了电话后才知道,娃娃是被爷爷扔进了某个封闭式学校里,除非事先预约,否则无法会面,他问爷爷为什么这么做,却被告知一句——已经这样决定了,让他不必再管。 「一个两个都这样,娃娃明明是我儿子,为什么让我少管?」聂睿庭说完后,愤愤不平地叫道:「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娃娃才两岁多,这辈子没出过远门,突然被扔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没人敢欺负你儿子的,不被他咬死烧死就不错了,张玄慢悠悠地说:「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啊,有本事去吼爷爷。」 对面不放声了,很显然,冲爷爷大吼,聂睿庭还没有那个胆量,半晌,很不情愿地嘟囔:「我都不知道爷爷去了哪里,问他他也不说。」 张玄开了扩音器,聂行风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他猜想爷爷应该是觉察到娃娃的古怪,所以才会这样决定,他问了娃娃住的那家学校的名字,又劝了聂睿庭几句,让他要是看到颜开的状况还是不妥,及时跟自己联络,聂睿庭气哼哼地答应了。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7节 「这什么学校啊?根本是孤儿院吧?」 电话一挂断,张玄就马上查学校的资料,结果发现那是家叫常运的小机构设施,它是以收留孤儿为主的,偶尔也有没抚养能力的人家会把孩子寄养在那里,网上查不到设施的具体资料,连地址都没有,张玄找了半天,看楼面还算大,但外观陈旧,所以,富家小孩被扔进去的相信只有娃娃这一例,难怪聂睿庭会郁闷了,连张玄都觉得无法想象。 「爷爷不会是因为娃娃跟普通人不一样,要扔掉他吧?」他说:「要不要给爷爷打电话问一下?」 「爷爷如果会说,睿庭问的时候,他就会解释了。」聂行风比张玄更了解祖父的为人,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说:「别担心,今后也不要在爷爷面前说扔掉娃娃这类话,老爷子一定会很恼火。」 张玄没有担心,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如果真要扔掉的话,请一定扔给他,这样他的关门弟子就有着落了。 晚饭后,张玄跑去网上,根据钟魁提供给他的资料查寻家徽户主现在的去向,不过不顺利,查了半天只查到两家,这两家还都移民了,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张玄查烦了,转去找常运设施的情报,准备明天去看娃娃,谁知常运的搜寻难度跟家徽不相上下,网上情报倒是不少,但好像都跟娃娃寄宿的地方对不上去。 「张玄,你怎么对我以前住的地方这么感兴趣?」钟魁走过来,好奇地问。 这句话对正要打退堂鼓的人来说,真是久旱逢甘露,张玄差点跳起来,世上事不会这么巧合吧?他问:「你以前住的地方也叫常运?」 「是啊,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到我上大学为止,一直都住在那里,这个我好像跟你说过吧。」 「你没有!」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不重要啊?那里面可住着将来的小天师! 张玄立刻说:「地址报上来。」 「我不知道地址,」看到蓝瞳厉光射来,钟魁接着说:「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那里很偏僻,没人带路,很容易走错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娃娃,也就是你的小学弟,他现在就住在这家设施机关里。」 钟魁眼睛瞪大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难将张玄的这番话完整消化下去。 ※※ 第二天,聂行风先开车去常运设施院,托钟魁的福,他们没走弯路,很顺利地到达了处于一片绿荫当中的建筑物门前,楼栋看上去相当大,却连个牌子都没有,看着前方紧闭的漆彩斑驳的大铁门,张玄狐疑地问钟魁。 「这就是常运?」 「是啊,不过我们要拐去后面才能见到娃娃,没预约不认识人,看门爷爷不会给开门的。」钟魁给聂行风指了方向,让他拐进旁边一条偏僻小路。 聂行风把车开进去,张玄忍不住问:「等等,谁说没认识的人?你不就是这里出来的?」 「我上大学离开时,院长跟我说,离开这里后,就不再属于这里,他不需要我的报答,我也不需要再回来。」 「你没问为什么?」 「没有,」钟魁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大家离开时院长都会这样说,至少那些被领养的孩子,后来我都没见过他们再出现。」 这很奇怪吧,这种慈善机构巴不得多做宣传,让社会人士都知道,这样才能募捐到更多的钱来维持它的经营,除非设施经办人本身就是富豪,但从建筑物的外观来看,张玄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在钟魁的指点下,车开到了楼房的后面,一个被树林遮掩住,却可以观察到后院状况的地角。 车停下后,张玄往里张望,透过爬满绿藤的铁门,可以看到后院有个颇大的草坪,草坪修整得很干净,却一个人都没有,钟魁看看表,说:「这个时段孩子们都在里面学手工,再等十分钟他们就会出来玩了。」 「你记得可真清楚。」张玄看着风景,叹道:「好辛苦,小孩子还要学手工。」 「会的东西多一点,再乖巧一点,被领养的机会就会增大,所以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很用心,不过我除外。」说起往事,钟魁哈哈笑:「我常趁他们学习,偷跑出去玩,有一次还避开看门爷爷,偷偷溜了出去,后来被暴打一顿。」 「你不想被领养吗?」等人的时候最无聊,张玄开始对钟魁的过去有点好奇了。 钟魁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比起进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家庭,我更喜欢这里,而且院长也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 每次有人来领养小孩,院长都会叫很多孩子去给他们看,但他从来不在其中,记忆中只有一次有客人来拜访,院长破天荒把他叫进去倒茶,那人还问了他一些问题,让他心惊胆颤地以为自己要被领走了,但后来什么都没发生,他如愿地一直在这里长大成人。 听着钟魁的叙述,张玄更觉得这里古怪了,问:「你没问院长为什么吗?以你的长相,小时候一定很受欢迎吧。」 「没有,要是问了,被送走怎么办?」 「那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建孤儿院?」 「不知道。」 「你不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里的地形啊,闭着眼我都可以转出来,但你问的这些问题,你认为院长会对一个孩子讲吗?」 原来这个人的状态外思维是与生俱来的,面对钟魁的反问,张玄彻底没话说了,冲聂行风摊摊手,表示他无能为力了。 还好时间到了,钟魁看着手表,叫:「孩子们马上就出来了,照娃娃的个性,他一定会跑出来玩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群小孩子跑到了草坪上,娃娃跟在最后,平时穿的名牌小服装都被换掉了,穿了一件不是很合身的t恤制服,小布袋还随身挎着,随着他的奔跑一颠一颠的。 草坪上的游乐器材不多,娃娃看中了架在角落里的秋千,但秋千板比较高,他爬得很费事,遭致周围孩童们的嬉笑,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嘲笑过,不敢再爬,失措地退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中意的秋千被别的孩子抢走了。 「抢回来啊笨蛋,对付庆生时的剽悍劲哪去了?」 张玄看在眼里,好笑中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给他打气,可惜他的激励没传达过去,娃娃羡慕地看了一会儿,低头翻自己的小布袋,以他平时的做法,车里三个人马上都明白了——小东西又想用钱贿赂人! 娃娃翻了半天,什么都没翻出来,看来聂翼在送他进来的时候,把他的零用钱也禁了,他没有可交换的,只好继续可怜巴巴地瞅着人家玩,聂行风看在眼里,不由笑了,觉得爷爷这样做很好,小孩子不可以太娇生惯养,至少要让娃娃明白,钞票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用的。 张玄举起手机,调整好焦距,给娃娃来了张近照,虽然娃娃看起来很可怜,但爷爷的决定他不敢违抗,只能期待这种寄宿是暂时性的。 终于,孩子们玩够了,一股脑跑远了,娃娃这才有机会玩秋千,一个人努力地爬上去,在掌握住平衡后,很开心地荡起来,张玄趁机又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镜头一直对着娃娃,他像是感觉到了,转过头,很期待地张望过来,张玄急忙放下手机,就见娃娃从秋千上跳下来,却因为腿短,没成功踩到地面上,噗通一声,脑门重重磕到了地上。 娃娃没在乎,飞快地爬起来,跑到铁门前冲着他们叫:「玄玄!玄玄!我在这里呀!我不喜欢这里,玄玄!」书香门第 那一跤跌得很重,张玄看得都心疼了,再听他叫得那么伤心,不由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心里也不好受,手却按在了张玄的手上,示意他不可以冲动。 得不到回应,娃娃的叫声中带了哭腔,继续叫:「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乖乖的听你们的话,带我回去吧!玄玄!爹爹!」 最后那个词触动了张玄的心弦,再也忍不住,甩开聂行风的手就想出去,聂行风喝道:「别冲动!爷爷比你更疼娃娃,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不管爷爷有什么理由,现在娃娃叫我爹,我能不管他吗?」 「别激动,娃娃叫的是我,不是你。」 淡漠话声在车里响起,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张玄回过头,见出现的人居然是颜开,一瞬间,他明白了娃娃的意思,顿时被打击到了,问:「你怎么来了?」 「我这两天一直都在这里,」颜开给聂行风低头行了礼,说:「刚才怕打扰到你们,没敢现身见面,请主人见谅。」 话语冷淡,却不难看出颜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不善于表达感情,但不等于说不在意孩子,事实上娃娃被送来的当晚他就跟来了,娃娃一感觉到他的气息,就跑出来哭闹,害得他不得不施法掩饰住自己,刚才是听娃娃哭得太伤心,一时心情激荡,忘了遮掩,结果被娃娃发觉了,才会那样叫。 那声爹爹叫的不是自己,张玄很郁闷,没精打采地问:「娃娃过得好吗?」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说到儿子,颜开表情柔和下来:「他聪明着呢,感觉不到我们的时候,是不会这样叫的,还表现得很听话,他平时被宠惯了,只是对新环境不适应,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果然,在叫了很多声却不见回应后,娃娃停住了,把小脸蛋贴在铁栅栏上,抽抽搭搭着四处张望,像是在努力感觉他们的存在,张玄噗哧乐了,说:「小鬼。」 「这几天娃娃有没有像以前那样子半夜出走?」 颜开不知道聂行风在试探,摇摇头表示不知:「好像没有,送他来这里也是老太爷突然决定的。」 颜开居然不知道娃娃曾出现在林家火灾现场! 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一眼,越发觉得事情有古怪,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他长得人高马大,看长相有些年纪了,肩上挂着一柄猎枪,顺着娃娃的视线往门外看了看,突然把猎枪拿到手里,拉开枪栓,冲着他们就是轰的一枪。 娃娃吓到了,仰头呆呆地看男人,车里的人也都震惊了,张玄大叫:「靠,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随便开枪射人!」 「别怕别怕,他是这里的警卫钱叔,开的是空枪,吓唬人用的,里面没子弹!」 见张玄一副要下车迎战的架势,钟魁慌忙拉住他,解释:「院长不喜欢外人偷窥,遇到这种情况,钱叔就会开枪警告,是我不好,一开始没跟你们说。」 这很奇怪吧,一家普通的福利设施机构居然让警卫随身带枪,至于里面有没有子弹,鬼才知道。 张玄嘟囔着,就见钱叔拉着娃娃的手带他回去,娃娃没敢再坚持,乖乖跟他离开,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一步三回头,像是期待张玄会冲出来,把他带走。 「这里到处古里古怪的,院长到底是什么人啊?」 张玄问颜开,钟魁抢着说:「院长是好人!」 没人理他,颜开说:「我一直没进得去,还没见过院长,不过这里气场澄净,有种强大的净化念力,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妖兽为了吸收点念力靠近楼房。」 气场澄净张玄也有感觉到,但这跟气息古怪是两回事,好奇地问:「怎么会进不去?」 颜开看了聂行风一眼,犹豫道:「建筑物四面都做了很大很强的结界,没人引领,妖鬼精怪是进不去的。我道行太浅,试了几次都被结界神力拦住了。」 颜开是无数怨灵化成的恶鬼,要是他的道行也算浅,那其他鬼怪都没得混了,张玄无法想像拦住他的结界该是怎样的强大,聂行风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明白了爷爷会把娃娃送到这里的初衷。 虽然跟家人分离,娃娃会受点苦,但这里的念力足以保护他不受伤害,也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给某些心有邪念的人留下攻击他们的口实,只是爷爷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又是怎样说服那位古怪的院长收留娃娃的? 「什么结界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感觉到?我以前偷着跑来跑去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还知道密道……」 那是因为那时候你还是人。 张玄无视了不在状态中的家伙,对颜开说:「是怎样的结界,为什么从外观看不出来?」 「到上空俯览的话会一目了然,事实上,这方圆百里都在净化气场里,而建筑物正位于气场正中,这么大的结界不像是人为,而是天生存在的,刚好形成一个特有的图示。」 听他说到图示,聂行风心一动,往回开着车,问:「能把图示画出来吗?」 张玄提供纸笔,颜开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将图案迅速画了出来,图案很简单,外沿像梭子一样往两边长长的延伸,建筑物在梭圆的正中,很普通的长方图像,跟外沿的圆相互交错,形体中有很多山林石块间断点缀着,并没有十分特别,也不在金大山画的那些图符里,如果硬要说像什么,聂行风觉得它比较类似一只眼睛。 张玄没想太多,见图符不认识,便把它从金大山一案中剔除出来,嘟囔:「爷爷真是老狐狸啊,这么神奇的地方都能被他找到,还故意瞒着我们不说。」 「我想爷爷不是故意不说,而是不希望我们再卷进娃娃带来的是非中,这里有足够强大的灵力保护他,还有颜开守护,应该没人能从这里把他带走。」 聂行风看看颜开,颜开会意,躬身道:「请主人允许我继续留下。」 虽然聂行风从没把颜开当仆人看待,但颜开一向对他十分尊敬,想起聂睿庭的牢骚,他有点担心,不过私事自己又不适合说太多,犹豫了一下,说:「多跟睿庭沟通,其实他也很担心娃娃。」 「是。」 颜开恭敬答应下来后离开了,钟魁看着眼前瞬间消失的人影,一脸艳羡地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这样任意飞来飞去?」 ※※ 车顺原路回到了建筑物的前门,深灰色的楼栋静静坐落在绿荫遮蔽的空间里,普通却又恢宏,见聂行风一直凝望紧闭的大门,张玄问:「要直接去问一下吗?」 聂行风答应了,既然行踪已被发现,没必要再掩饰,相比之下,他现在很有兴趣会会这位神秘的院长先生。 钟魁没跟他们一起去,说没有院长允许,他不可以擅自登门,张玄心想他不执着是件好事,就连颜开都无法进入的地界,钟魁怎么可能进得去? 「钟魁可真够神经大条的,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有那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他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走开一段路后,张玄叹道。 「这是他活得自在的一个原因吧。」 「说的也是。」 铁门近在眼前了,张玄发现那门竟然有丈高,站在它的前方,凝重庄严又沉寂的气息向他们压迫而来,他耸耸肩:「许多事知道太多的话,说不定早被灭口了。」 看守大门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态度和善,说话却很固执,一口回绝了聂行风想看娃娃的请求,告诉他既然孩子寄宿在这里,他的一切事情都会由他们全权代理,就算是聂翼要看娃娃,也要事先预约,这是当初合约上规定的。 聂行风交涉了半天没结果,只好放弃了,转而提出拜见院长,同样也被回绝了,老人说院长不在,即使在也不会见外人,显然在他眼中,聂行风和张玄的突然造访跟入室抢劫的强盗没什么两样,所以老人尽管措辞委婉,却一直对他们保持戒备状态。 两人无功而返,回到车上,张玄打电话给同事,请他们帮忙搜索这家福利院的的情报,他就不信自己查不到院长的身份背景,钟魁在旁边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劝道:「院长的脾气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他以前也很少会客吗?」往回走的路上,聂行风问。 「很少,就算有人来领养孩子,也是底下的老师代为处理。」 很奇怪的一个人,让聂行风不免对他的存在多了几分好奇,终于忍不住给爷爷打电话,电话却接不通,只有电子音提示他留言。 算了,就相信爷爷的判断力吧,他没解释,一定有不解释的理由,聂行风对张玄说:「我们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娃娃的事回头再处理。」 第七章 聂行风把钟魁送回他的工作室,然后转去林纯磬的家,林家的现任当家人林麒已经在等他们了。 据说林麒是林纯磬的远房侄子,跟随林纯磬学道多年,比聂行风还要年长几岁,林纯磬的稳重内敛他学得不错,其他弟子就差太多了,从聂行风和张玄进门,每个人就都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盯着他们,看得出这里没人欢迎他们出现,甚至还有人做出了挑衅的手势,看在林家接连遭逢变故的份上,张玄没去跟他们计较。 「家师才刚过世,家里又起大火,两位师弟一死一疯,大家情绪激动,难免做一些过分的举动,还请聂先生和张先生看在同道之宜上,不要见怪。」 林麒请他们落座后,先道了歉,彼此寒暄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火灾上。 提起这件事,林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其实起火更准确地说,是在书房的那两个人身上着了火,他们擅入师父的书房,惊动了亡灵。」 由于林纯磬的书房偏僻,所以当他们觉察到起火,赶过去时,书房里已是一片火光,随后两名弟子从里面跑出来,其中一个被烧成重伤,另一个还好一点,却神智疯癫,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林麒用了几道定心咒都镇不住他,就见他无视脖颈上的创伤,一直跪地求饶,请求师父原谅。 至于书房,除了一些地方被浓烟熏到外,并没有重要事物被波及,他从两名弟子断断续续的求饶中推测,他们好像看到了黑暗中的天眼,然后火就突然从他们身上冒了出来。 「后来萧警官在书房角落里找到了随师父下葬的尾戒,大家都认为是师父做的,师父由小鬼引路,回到自己的家,惩罚了不守规矩的弟子。」林麒看了聂行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有关监视器里的录影,相信聂先生已经看过了,天眼出现,天罚将至,那个小鬼就是聂家的孩子。」 聂行风跟林麒对视,男人侃侃而谈,神情悲而不怒,一个人可以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很好,那就是对他来说,还有其他事比他现在面对的更重要。 「那枚尾戒现在在哪里?」聂行风问。 林麒一愣,似乎没想到聂行风会问到这个,原本准备的一番针对娃娃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这让他的笃定稍微瓦解,说:「被萧警官做为证物带走了。」 聂行风相信自己没听错,林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知觉地流露出了遗憾,他心里有底了,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其实我们今天来,是因为最近查的案子跟这次的火灾稍微有些关系。」 林麒正被聂行风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听他开始说其他事情,暗自松了口气,问:「是什么?」 「这个人请问你是否有印象?」聂行风把存在手机里的金大山的照片递给林麒看,问:「他在林先生过世之前,是否有来拜访过?」 林麒脸色一变,聂行风趁机追问:「看来他是有来过了,林先生有见他吗?」 稍微沉默后,林麒恢复了冷静,反问:「为什么问起他?」 「因为我怀疑他跟火灾有关联。」 对方的心绪开始动摇了,这让聂行风对自己的揣测多了分把握,说:「录影我看过了,里面是有个小孩没错,但没人能证明他是亡灵引路人,就算他是引路人,以林先生的道行,如果想回魂,根本不需要任何小鬼指引,至于天眼的说法,天底下有谁见过?我是没有,我想如果真有天罚这种事,上天也不会交由一个孩子来执行吧。」 这种谈判张玄没机会插嘴,只好坐在旁边不断喝茶,以防一不小心把茶喷出来,招财猫实在太坏了,这世上当然没人见过天眼,见过的人都翘辫子了好吧,他根本是在挤兑人家——为了证明林纯磬道行高,就算大家都知道那小孩是娃娃,也没人会对外承认是他为师父回魂引路,否则今后别想再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最后聂行风给自己的话做了总结:「所以我认为我们开诚布公地把所有事情讲出来比较好,案子早点结束,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聂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会懂。」 此刻聂行风的微笑在林麒看来,比张玄更邪恶,他不知道聂行风到底知道了多少,但绝对是了解一些的,明人眼前不说假话,想了想,他选择了合作。 「这男人叫金大山,很久以前我曾见过他几次,那天我从外面办事回来,在门口被他叫住,一开始我以为是要饭的,谁知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又自报家门,我才想起他是谁,金家以神算着称,金大山以前也算是一表人才,我没想到他会落魄成那个样子。」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支吾不说,只说想跟师父叙旧,你们也知道,当时家师精神状态不佳,不可能见他,我就回绝了,结果他死缠着不放,说自己生了场大病,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算命了,想来借点钱,开口就是十万,不过师父最后还是没有见他,只给了他二十万。」 「哇塞,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张玄发出赞叹,迅速往林麒身边凑了凑,一脸神秘地问:「你师父这么大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张玄不说话则已,一出口就一鸣惊人,这句话击中了林麒的要害,见林麒脸色阴晴不定,聂行风也不急着逼他,他知道为了自己的利益,林麒会讲下去的。 「不可能,」林麒恨恨地说:「家师为人处世光明磊落,那些都是金家那个无赖信口开河而已!」 「那他都信口开河了些什么呀?」 林麒自觉失言,面对张玄的穷追猛打,他很无奈,说:「你们逼我也没用,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让我跟师父提一句马家,师父就让我把钱给他……」 「川南马家?」 在不可能的地方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张玄吃了一惊,林麒则更吃惊,看着张玄,一副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神棍居然也知道马家的表情。 「金大山有提马家什么?」 「他只说那件事如果不解决,大家都会有灾难,至于是什么,他没说,师父也没问,只让我转告金大山说自己去日不多,希望他以后好自为之,金大山拿了二十万,兴高采烈地走了,师父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当然是没有,他还因为尝到了甜头,又威胁其他人,结果死于非命。 聂行风不知道金大山是用马家的什么事情去威胁林纯磬的,但很明显林纯磬并没当回事,因为当时他面临的恐惧远远超过了金大山的威胁。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金大山跟我们家起火有什么关系吗?」 「金大山死了,死法跟你师弟的很像,」聂行风把查到的消息跟林麒简单说了。 「他威胁了很多人,贵府上的火灾已是第三起了,所以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有人来报复,却不知道林先生已经过世了,而导致当时在他书房的两个人代为受过,我想那两名弟子会认为是师父回魂,更大的原因是出于做了亏心事后的不安。」 「什么亏心事?」 面对林麒的询问,聂行风笑了笑,看着他说:「那枚尾戒真的是林先生回魂带回来的吗?」 林麒把眼神错开了,聂行风又说:「这件事牵扯到了我家孩子,所以内情我一定会查清楚,至于娃娃的事,也要麻烦你帮忙周旋了,如果你找到有关金大山的线索,也欢迎跟我们联络,这件事尽早解决,对你对我们都有利。」 林麒答应了,送他们离开时态度明显热情了很多,张玄想不通,一回到车上,就马上问聂行风。 「你到底暗示了林麒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老实地跟我们坦白内情?」 「趋利避祸是人的共性,就算修道人也无法避免。」聂行风开着车,淡淡说:「所以与其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如直接点出利害关系更方便。」 「你是指那枚尾戒?」 「林纯磬不喜欢戴饰物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他戴尾戒入棺,这不寻常的地方连你都注意到了,更何况是他的亲随弟子?如果那枚戒指与林纯磬多年钻研的法术有关的话,你说他们会不会很想得到?」 「我懂你的意思了,尾戒不是林纯磬回魂时留下的,而是在下葬之前就被某个弟子偷偷摘了下来,他想找到林纯磬记载法术的秘笈——假设有这种东西的话。所以晚上才会偷偷潜进他的书房,却没想到倒霉的成了替死鬼,可是这与林麒又有什么关系?」 「张玄,如果你知道身边有个大宝藏,而打开宝藏的钥匙触手可及,你会不会很想要?」 「想!」 「对林麒来说,那枚尾戒就是打开宝藏的钥匙。他是林纯磬的首席弟子,比其他人解林纯磬的个性和喜好,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尾戒有问题,但他没动手,原因也许是谨慎,也许是出于对林纯磬的敬畏,但是在其他弟子拿到尾戒后,这份谨慎和敬畏就不存在了,他没有揭穿,而是冷眼旁观,如果师弟找到了法术秘笈,那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秘笈弄到手,如果他们找不到,他也没有任何损失,但他们都没想到在找东西的途中会撞到来寻仇的怨魂。」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林麒并不知情。」 「跟林麒见面之前我的怀疑是一半一半,但刚才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你没发现他在说到尾戒被萧兰草拿走时表露出的不甘吗?火灾突发,他一开始可能也以为是师父回魂,仓皇之下忘了寻找尾戒,所以他现在心里一定懊恼极了,东西到了警员那里,案子一天不侦破,他就一天拿不回来,那种感觉就像你看到河那头有座金山,却偏偏没船渡河一样。」 「所以为了尽早结案,他就必须配合你,就算知道娃娃跟火灾有关系,他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 张玄彻底弄明白了,兴高采烈了一会儿,突然品出味道不对,狐疑地问:「为什么你每次打比喻都提我跟钱?我是喜欢钱没错,但不贪钱,这是原则问题。」 经常上下浮动的原则也能称得上原则吗? 聂行风没吐槽他,而是善解人意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解释便于你领会。」 「没这回事,如果河那头有金山,我会直接游过去,我是海神啊,什么水能淹得死我……」 「吱!」 轿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猛地停下了,还伴随着张玄的惨叫,要不是反应快,没系安全带的他很可能就直接从挡风玻璃上撞出去了,他趴在前面,呻吟:「可能我淹死之前先被你撞死了,招财猫。」 「撞哪里了?让我看看。」 发觉自己的鲁莽,聂行风忙把车拐到路边停下,拉过张玄打量,张玄的额头肿起一个包,看样子是撞痛了,眼瞳漾着碧蓝水色,委屈地问:「我有没有破相?」 聂行风立刻摇头,决定忽视那个大大的包,忍着笑拉住张玄想要揉额头的手。刚才张玄的话提醒了他,也许尾戒并不是钥匙,而仅仅是某种提示,林麒没有直接接触到尾戒,接触尾戒的弟子又想岔了方向,所以他们才会这么久都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打电话给萧兰草,让他传尾戒照片给我们看看,越清晰详细越好。」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 聂行风哪敢说这是为了分散张玄对撞伤的注意力,说:「你们比较聊得来。」 「说得也是,谁让我的魅力无穷大呢。」 张玄沾沾自喜地说完,给萧兰草打电话,不过打了几遍都没人接,直到他们回到家,萧兰草才回电过来,听了张玄从林麒那里得来的消息,答应说尽快把尾戒证物照片传给他,张玄道了谢,想挂电话,萧兰草又说:「等等,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 听萧兰草的语气郑重,张玄心里打了个突,看看聂行风,心想,不会这么快又有焚火案发生了吧?書香門第 萧兰草给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也好不到哪去——「我今天去山谷,准备照你交代的毁掉焚尸,可是它不见了,那个骷髅头也不见了。」 「人间蒸发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张玄大叫起来:「是焚尸人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收走的?」 「不知道,你刚才来电话时,我一直都在找尸首,却什么都没发现,这里气息很净,完全不像是曾有命案发生过的样子,如果我是普通人,会以为自己记错地方了。」 「问题是你不是人啊,难道都查不到线索?」 「查不到。」 斩钉截铁的回答,张玄沉默了一下,再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又去看汉堡,正趴在水晶灯上打盹的鹦鹉立刻感应到了,飞下来绕着他们打转,等候指示。 「我让汉堡过去再帮你找一次。」 张玄给汉堡打了个手势,汉堡飞走了,他说:「如果阴鹰也无能为力,那我们只能继续等候火灾的发生了。」 「我正在联络金大山记录家徽的门派,希望能来得及。」 电话挂断后,张玄冲聂行风一摊手,自嘲道:「也许金大山的法术没有完全消失,他最后信口开河的预言灵验了。」 汉堡大人的侦探工作进行得十分不顺利,晚上一身灰蓬蓬地飞回来,不用它多说,张玄就知道没结果,否则以这只鹦鹉好大喜功的个性,早就叽叽喳喳开讲了。 「没收获吗?」聂行风问。 「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汉堡用法术「空运」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说:「我跟小兰花在山谷里掘地三尺后,终于找到了焚尸,它被埋在山谷更深的地方,那里没路,要不是我靠飞的,根本发现不了,然后我们俩又当了次盗墓贼,把它从墓地里刨了出来。」 汉堡把当时拍的照片给张玄看,那是片四周缠满树藤的空地,土还很新,看似埋得不深,但是规矩做得十足,两旁用碎石以矩形铺垫,形似棺木之状,算是盖棺,让死者心安,这种做法张玄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石子该是浸了酒的,这是送亡灵上路的意思,通常用在枉死之人身上,小时候他曾见师父这样做过。 「附近是不是有酒气?」他问。 「你怎么知道?」 张玄没心情回答,接着又问:「那个头颅呢?」 「那个没找到,我们真的尽力了,可是哪儿都没有。」 「焚尸你们最后怎么处理的?」 「又扔土里了。」 汉堡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埋葬方式对不对它不知道,反正他们把尸体重新放进坑里,上面盖土了。 听着它的描述,张玄秀眉微皱,事情愈来愈古怪了,会盖棺术的人肯定是同道中人,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担心被报复,还是纯粹出于慈悲之心?更重要的一点,他怎么知道人迹罕至的空谷里会有焚尸?他拿走头颅的心态又是什么? 「总之不可能是把头盖骨拿走,当装饰物供起来,除非他是变态。」汉堡一语定论。 旁边传来咳嗽声,是担心他们有事特意跑来询问的乔,见他抱着玻璃杯咳得脸都胀红了,张玄问:「你没事吧?」 乔用力摇头,把手里的档案交给他们,说是萧兰草让他带来的,张玄接过去一看,居然是证物尾戒的照片,他把档案给了聂行风,问乔:「你去警局了?」 「公司出了点麻烦,我被叫去协助调查,正好碰上萧兰草,他被一些人缠住走不开,就找了个藉口让我把东西带过来。」 乔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从审讯室出来的,张玄猜审讯他的一定是魏正义,说不定根本是这家伙吃饱了饭没事做,故意找点事,好去警局一日游,心里为大弟子哀悼三秒钟后,他说:「你跟小兰花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没,我只是跟他表弟比较熟。」 乔擦着刚才喷到衣服上的饮料,说:「其实我过几天要离开一趟,来跟你们道别,顺便借样东西。」 「你要回国?」 「不是,是这边有个竞赛活动,我想去参加玩玩,不过如果师父你们有事需要帮忙,我就不去了。」 你说的竞赛其实是犯罪活动吧? 为了保障社会治安,张玄起了把乔留下的心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乔是魏正义的麻烦,不是他的,说:「你要借魏同学的话,只要小兰花没意见,我也没有。」 「他不需要借,他本来就是我的家……」乔想了想,强调:「家佣!我说的是它……」 银眸往空间上方一瞥,刚好落在汉堡身上,汉堡的毛炸开了,马上飞到聂行风那里,爪子拼命揪住聂行风的衣服,哀切切地叫:「我不要离开你呀董事长大人!我会做很多事的!一只鸟顶一打人用!请不要抛弃我!」 「只借几天而已,而且又不是马上走,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搞什么?」 乔的笑声被汉堡无视了,继续拽着聂行风叫,被张玄上前一把抓住,用投掷愤怒鸟的方式扔给了乔,乔手上的道符早准备好了,看到它飞来,啪的一下贴得正准,然后塞进了口袋里。 乔告辞离开后,张玄见聂行风还在看资料,他凑过去,问:「有什么发现?」 「戒指内侧有一些看不懂的纹路。」聂行风把档案递给他。 图片放大了数倍,可以清楚看到指环内侧的花纹,像是文字,又像某种符咒,张玄看不明白,说:「如果这是林纯磬独创的符咒,那只有他的门人才能看懂,被烧死的弟子会特意去他的书房,证明他们是根据尾戒找到线索了。」 「所以林麒现在非常想知道尾戒里藏了什么秘密。」 张玄对林纯磬的秘密没兴趣,他只想知道目前的麻烦怎么解决。 「告诉我亲爱的招财猫,为什么一具焚尸会神奇地自己跑去地里入土为安?它长眠了的话,去报复金大山和林纯磬的又是谁?」 「不会有尸体自己埋葬自己的,那一定是人为。」 只不过对方手段很高明,让萧兰草和汉堡看不出来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面临的状况都很麻烦,事关娃娃,问题拖太久没益处,但路好像走到了死胡同里,他们除了照家徽按图索骥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线索,那就慢慢找啰。」张玄又往聂行风身上凑了凑,眉眼含笑:「趁着家里没人,我们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吧?」 「张玄……」 反驳的话被吻压住了,张玄再往前靠,直接把聂行风推到了沙发上,面对主动热情的情人,聂行风沉迷了,伸手抚摸张玄的秀发,感受着他靠近后的体温,正如张玄所说的,既然碰到了难关,多想也没用,倒不如先轻松一下,和他耳鬓厮磨着,提议:「回房间。」 耳边传来几声不快的嘟囔声,显然张玄对这个提议很不情愿,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上楼时,说:「好怀念家里没外人的时光。」 「那等这件事解决后,我们去度假好了,就我们两个。」 「好!」提议正中张玄心意,兴奋地点头:「明天我就去旅行社查日程。」 张玄做事的风格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随心所欲到了某种极致的程度,他忘了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为查案心烦,这么快就跳跃到了旅行上,虽然聂行风也觉得旅行是个不错的放松办法,但他知道,事情可能不会像张玄想的那么顺利。 热情缠绵到了半夜,张玄心满意足地趴在一边睡着了,聂行风却无法入眠了,回想了一遍这几天遭遇的事件,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到凌晨迷糊了一会儿,很快就又醒了,索性起床,吃了早饭后去书房继续查看张玄收集来的资料。 来回翻看了几遍后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聂行风把苏扬提供的照片转到了较早的几张上,由于当时现场混乱,最初的几张拍得很模糊,被张玄直接忽略过去了,聂行风当时也没有太注意,现在重新再看时,他突然发现不对劲,用滑鼠把照片迅速转回去,将照片放大,锁定自己刚刚注意到的地方,越看越惊讶,他明白自己忽略什么了。 「出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张玄慵懒的话声,聂行风转过头,见他睡眼朦胧地靠在门框上,看模样就是准备再去睡回笼觉,急忙叫住他。 「快过来,我有新发现。」 「我可以睡醒了再来听吗?」 张玄看看时钟,九点对他来说还是凌晨,眯着眼转身想离开,就听聂行风说:「我知道金大山去餐厅的目的了。」 睡魔被好奇心打败了,张玄走过去,看着聂行风摊了一桌子的资料纸,问:「是什么?」 「看这里。」 聂行风把游标移到照片的某个地方,照片照模糊了,里面很多人重叠站在一起,是餐厅老板昏厥时大家手忙脚乱照顾他的画面。其中一个人扶住老板的手臂,他中指上玉戒刚好照进镜头,看到戒指上的梅花雕纹,张玄还有点迷糊的眼神顿时亮了,急急忙忙去翻找金大山画的图符,很快的,他从一大堆资料里找到了跟雕纹完全相同的图片。 「原来金大山去这家餐厅不是偶然的!」 张玄把两张图并列放在一起来回对照了几遍,在确定它们属于同一图形后,他叫道。 玉戒指戴在餐厅主管的手上,也就是事件发生后被辞退的那位主管,张玄本来还觉得他被牵连很倒霉,现在才明白他的离开不是巧合,难怪金大山当时很嚣张地说会有人付账,原来指的是他,还在属于他的家徽上打了叉! 「江南陈家,善用峨眉刺镇妖驱鬼。」张玄看看钟魁画的图形,陈家用的法器平面为六棱,形似梅花,也跟金大山的图形相符,他忍不住叫道:「怎么修道者这么多?随便出去吃个饭都能碰到?」 张玄不太记得主管的模样和气场,极力回想了一番,那人似乎有点胖,富态十足,很难把他跟修道人联系到一起,更别说记住他的名字了,只好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翻了一下其他照片,其中一张模糊照到了男人的名牌,似乎是秦,而非陈。 「两字发音近似,也许以讹传讹,搞错了,也许是钟魁自己记错了。」 有新发现,张玄兴奋了,回笼觉被他远远扔在了脑后,抓起电话打去餐厅服务台,一接通就说:「我要预订餐位,请你们秦主管接电话。」 「您好,秦主管已经辞职了,我帮您转……」 「不可能!我今早还跟他通过电话,你确定你没搞错?他叫秦……什么来着?」 「秦峰,不过我们的现任……」 张玄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给聂行风眨眨眼,一副「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的表情,聂行风只好捧场性的给他竖了下大拇指,张玄又兴冲冲地拿来手机,打给萧兰草,拨打的时候说:「难怪餐厅一出事秦峰就辞职了,原来是做贼心虚,让小兰花去查查他的底细,他们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追着来烧烤……啊!」 话说到一半,张玄突然想起娃娃曾经几次说到烧烤,原来小孩子要表达的意思不是吃,而是有人放火,正想对聂行风说,电话接通了,萧兰草略带疲倦的嗓音传过来。 「什么事?」 「有新发现新发现。」张玄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刚查到金大山曾联络过的人,他叫秦峰,在金大山被烧死的餐厅当主管,餐厅出事后,秦峰就辞职了,你帮我查一下他的住址和交友情况。」 「秦峰?他住西郊清平区忠明北路三十二号,跟父母妻子和一对儿女同住,交友待查。」 「哎,你也查到这条线索了?有什么新发现,告诉他最好合作,否则他很快也会变炭烧。」 「跟鬼交流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不过也许你可以做到,」萧兰草说:「我现在就在他家,你要来吗?」 不祥的阴云从眼前飘过,张玄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早,秦峰在散步回家的途中被炭烧了,这次是在公众场合,引来了好多记者,害得我一早上都在应付那帮混蛋,现在才有时间喘口气。」 听着萧兰草的话,张玄感觉头开始犯晕,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大叫:「小兰花你是扫把星转世吗?为什么每次我找到的线索,你都可以轻易掐死它?!」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了天师大人您,我的人生就开始多灾多难……」 张玄无视萧兰草的抱怨,直接把手机挂掉了,聂行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如果我们不尽快解决问题的话,还会有牺牲者再出现。」 「敢挑战我的耐性,那就来吧!」张玄眼神阴厉,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第八章 发火归发火,麻烦还是要解决的,为了尽快了解真相,张玄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去现场,路上他趁着等红灯,跑去买了两个油饼,就当是早点了。 秦峰是在离家不远的小公园里自焚死亡的,两人赶到时,公园已被封锁了,周围围满记者,为抢到第一手资料在警戒线外挤来挤去,负责保护现场的警员认识张玄和聂行风,得到萧兰草的首肯后,放他们进去了。 法医在勘察现场,萧兰草带他们走进焚尸,当看到烧得蜷成一团的焦尸时,张玄眉头皱了起来,萧兰草问:「有什么感应吗?」 「想吐。」 刚吃油饼吃得太急,张玄觉得胃部舒服,除此之外,他什么感应都没有,转头看看公园,不是很大的休憩场所,空气非常浑浊,也烧得不成样子,空间隐约流淌着怨气,但怨气很淡,让他无法捕捉气息流走的方向。 焚尸状态非常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有的容貌,躯体严重扭曲着,脖颈上有道相当深的划伤,导致他的颈部向后很夸张的仰起。 又是焚烧,又是颈部划伤,一切都如出一辙,这样的烧毁程度通常只有燃油等物体才能达到,但勘察结果表明周围没有类似物质留下,见在旁边帮忙的警员一脸不解,张玄很想告诉他,有时候人的怨气才是最猛烈的,助燃物烧毁的是外形,而怨念烧毁的则是存在的一切。 「这是从死者身上取下的唯一物品。」 萧兰草把证物袋递给他们,里面放了一枚小小的玉戒,戒指被火熏成了黑色,中间有裂纹,却没有完全碎裂,在大火中还可以保持这么完整实属奇迹。 「它的内侧刻了符咒,我想是符咒让它保存下来的,听目击者说,在出现火光时,秦峰身上曾发出蓝光,可能是这枚玉戒射出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救得了它的主人。」 张玄看了玉戒,戒指里面刻着避邪镇煞的符咒,外侧则是梅花图案,他递给聂行风,近距离观察,聂行风可以确定这花纹跟金大山画的家徽相符,问萧兰草:「还有什么发现?」 「有,但对你们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看完现场,萧兰草带他们去秦家,路上将搜集到的情报大致说了一下。 目击者是在附近晨练的几位老人家,大家都众口一词地说秦峰身上的火是突然发出的,没有人袭击他,当时周围只有一个个头很小的孩子,他们怕孩子遭受牵连,还想过去救他,可是等跑过去,发现小孩消失了,秦峰被烧成重伤,口中一直在叫——眼睛眼睛。 「我让手下把附近的道路监视录影调来看,这段路监视器设置的不多,应该不会摄到娃娃,这一点对你们有利,不过一连几次发生同样的事件,这次又被记者报道,警方这边可能压不住了。」 聂行风和张玄脸色都不好看,想起娃娃小手一指就能轻易驭火的本领,张玄不敢确定几起纵火事件是否真的与他没关系,萧兰草没明说,但他们都明白,一旦消息被报道出去,娃娃的存在会更显眼,那些修道的人不管是出于觊觎还是憎恶心理,恐怕都容不下他,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娃娃不是被爷爷送去孤儿院了吗?为什么今早他还能出来? 「如果有摄到孩子的录影,请务必给我们看一下。」 对于聂行风的拜托,萧兰草回复了一个笑脸:「这是当然。」 「谢谢,我会证明娃娃是无辜的。」 张玄看聂行风,有些惊异于他的肯定,萧兰草也问:「你真的敢保证他不是灾星吗?他总伴随天眼出现,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我能,」聂行风很平静地说:「就算是冒险,我也相信它是值得的。」 秦家离公园很近,是栋独门独院的小洋楼,跟公园想比,这里静了很多,秦峰的父亲听说儿子出事,激动之下晕倒,秦峰的妻子正在房间里照顾他,去认尸的是秦峰的长子,但他担心家人,去现场没多久,就匆匆赶了回来。 三人进去后,就听到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客厅里一名警员正在对秦峰的次子做例行询问,少年看上去还是高中生,因突然遭遇打击,脸上写满茫然,对警员的问话都是恍惚一会儿才回答。 张玄见房子宽敞豪华,秦家孩子的衣服也很高档,可见秦峰收入相当好,但房子里看不到一点与修道有关的物品,少年身上也没有修道气息,他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聂行风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说:「现在不比以往,靠降妖捉鬼无法养家糊口,学了也没用。」 虽然这话有失公允,但现实的确如此,就连张玄自己都为了赚钱,在大学选修电脑程式设计,而不是神学,更何况是别人? 张玄嘴巴张张,想反驳聂行风的话,但最终也没找到反驳之词,只好不甘心地默认了他的说法。 萧兰草走过去看了下警员做的询问笔录,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少年的情绪动摇得很厉害,多问也没用,正要打发他离开,张玄抢在他的前面,问少年。 「听说你父亲刚被辞退,他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差?」 「我爸是不会因为没工作而自杀的!」误会了张玄的问话,少年瞪着他,很生气地叫道:「他才不在意丢一份工作呢,还说正好空下时间可以带我们去旅行,我们连去法国的旅游日程都计划好了!」 聂行风一愣,一个刚被解雇的人,他怎么有能力举家去欧洲旅行?反之,如果他是因为担心遭受金大山的连累而主动辞职,那就更没心情去旅游了,问:「他为什么会辞职?」 「我不知道。」 看少年茫然的表情,他应该是不了解,还好有人打破了僵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楼上走下来,说:「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吧,我弟弟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秦峰的长子,在遭遇变故后,他表现得还算冷静,但不像是有修行的人,他让弟弟去楼上照顾母亲和祖父母,然后对萧兰草说:「我父亲不会因为失业而自杀,事实上,他离开公司时拿到了一大笔抚恤金,所以他对被解雇并没有太在意。」 「所以是公司单方面解雇他的?有没有说明原因?」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8节 「好像跟餐厅失火有关,不过也可能是公司借机裁员,抚恤金金额很丰厚,再加上失火事件,父亲觉得不吉利,所以他对我们说离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起来他好像有点迷信。」张玄暗示说:「他平时有没有推崇佛道?」 「这不是迷信,是普通人看到火灾后的正常反应,我父亲说那火烧得不地道,老板都吓晕了,事情一定不简单,我母亲怕惹祸上身,还让他把钱退回去,被父亲拒绝了,说我们想多了,现在看来,也许母亲的想法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男人摘下眼镜,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冷静的表情证明他是有预感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听凭祸事的发生。 「我听父亲说餐厅那个人也是被烧成了干炭,现在他也变成了这样,一定是餐馆有问题,我父亲才会被牵连的,当初如果我们坚持让他推掉那笔钱,也许就没事了!」 男人话语中充满了懊恼,但聂行风想秦峰出事跟钱没有关系,联系各方面发现的事实,他更相信这是一场人祸,问:「你父亲手上的玉戒戴很久了吗?」 「有几年了,是老板送给他的,说能增运,我父亲不信这些东西,不过老板给的不好拒绝,就一直戴着了,之后老板也提升了他好几次,否则以我父亲的能力,坐不到主管的位置。」男人实话实说。 张玄怔住了,急忙问:「你说的老板叫何……」 「何顺海。」 「玉戒指是他给你父亲的?」 「父亲是这样说的,他收下戒指时还很开心,认为被上次重用。」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很清楚了,秦峰根本不是修道人,他只是无意中当了人家的替死鬼! 三人走出秦家,张玄说:「原来何顺海才是陈家的人,难怪看到金大山被烧死,他会吓得晕倒,这人真卑鄙,怕被报复,就找别人当替死鬼。」 「那玉戒指的作用是?」 「替身。那东西一定戴很多年了,就像他的身份证一样,把这个身份证转给一个跟他八字命格相近的人,就等于给那个人定了命,把灾难都转嫁给对方,所以何顺海才会器重工作能力不高的秦峰,以便随时监视,金大山出事后,他知道报应来了,快速将秦峰辞掉,让他把灾劫从自己身边带走。」 萧兰草冷笑:「那这个人当年一定做了十分亏心的事,以致于他要改名换姓,连替死鬼都预备好了,这种人你们还打算救吗?」 他转头看聂行风,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大事决断上,张玄绝对唯聂行风马首是瞻。 「我没想过该不该,但许多问题不解决,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就像秦峰,原罪该受到惩罚,但不该以这种方式。」 聂行风想起了马灵枢的那段话,他觉得马灵枢说得没错,如果天罚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的,那所谓的正义不过是报复的同义词罢了。 萧兰草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解决这件事。」 ※※ 三人在公园前分了手,上车后,见聂行风脸色不佳,张玄问:「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打算?」 「再去一次常运。」 不管娃娃跟整件事是否有关,他每次出现都是一种预兆,聂行风想,通过这个预兆,也许可以抓到什么线索,问:「你以前曾提到过,黑猫每次出现不适带来厄运,而是示警,娃娃会不会也是这样?」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那小东西怎么会有这种特异功能的?」张玄笑道:「有机会我一定去鄷都地府间问他亲娘。」 聂行风也笑了,张玄总是可以在他沉郁的时候轻易逗他开心,说:「撇开娃娃不谈,算上秦峰,这已经是第四起焚尸案了,死了四个人,可是到现在凶手是谁,我们没有半点头绪。」 「为什么你认为空壳焚尸是第一个受害者?而不是一系列事件的元凶?」 聂行风也不知道,或许那只是种直觉,但比起烧焦的尸骨,那个嵌着钻头的头颅给他的印象更深刻,如果真有恶灵行凶,他想也该是那颗头颅。 「也许你没想错,」张玄沉吟说:「第一具焚尸刚死不久,怨灵就算厉害,也不可能这样肆无忌惮,而且尸骨上没有怨气,可是为什么就是招不到魂呢?」 「张玄!」 聂行风狐疑的眼神看过来,这家伙不会又背着他玩什么招魂游戏了吧? 「那是恶灵,你要做什么,一定要跟我讲知道吗?」 「没有啦。」 「我在说——知道吗!」 语气加重,张玄立刻老老实实地点头,招财猫不高兴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触逆鳞的,其实他除了那天在空壳给尸首下咒外什么都没做,原因很简单——没时间而已。 ※※ 常运跟之前他们来时一样,宁静沉寂,不过今天颜开不在,接待他们的是同一位老人家,应对也相同,他们连大门都没进得去,看门的老人一脸和气但又很固执地拒绝了他们拜访,任凭张玄好话说了一箩筐,把聂翼都搬了出来,对方还是没有半点动摇,亲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书の香 这句话惹恼了张玄,他提高声量,说:「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但现在外面出了事,有人无故被牵连致死,我们需要娃娃的说明,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可以通融吗?」 「这个——」 「你们院长建立这所学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人吗?为什么现在却置别人生死于不顾?还是对你们来说,救不救因人而异?」 坦白说,舌剑唇枪时,张玄的言辞也会非常锋利,被他的话触动了,老人犹豫了一下,不过眼神瞟了瞟墙角上方,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 张玄顺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监视器,虽然他没有透视能力,但感觉得到现在正有人通过这个镜头注视他们,并给老人下大了命令,他哼了一声,故技重施,把聂行风随身带的抢掏出来,先是一枪打碎了监视器镜头,又把抢啪地往桌上一拍,问:「你是要钱还是要子弹?」 「钱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子弹的话,如果你不介意杀人,那我也不介意被杀。」 云淡风轻的回应,仿佛笃定他不敢动手似的,面对这样的老人,张玄也没辙了,只好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问:「是不是一定要得到我爷爷的准许,你们才让我们见娃娃?」 「不一定,这要看院长的意思。」 这话根本就是拿来吵架的,张玄冷笑:「我不知道你们院长是什么来头,但他一定要庆幸遇到的是现在的我!」 大海有多善变无常,玄冥的个性就有多任性,这样的个性偶尔会在张玄暴怒时表现出来,就像现在,如果不是聂行风在场,他可能早二话不说冲进去了。 感觉到他的恼怒,聂行风及时伸手按住他,争吵解决不了问题,他低声说:「我想给爷爷打个电话。」 聂行风选择在常运给爷爷打电话,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通过爷爷说服院长,娃娃也许跟普通孩子不同,但他不认为关注他可以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连颜开都瞒了过去。 不过铃声想了很久都没人接听,聂行风只好放弃了,跟老人告辞离开,张玄跟在他身后,走出没多远,小声说:「不如我们悄悄混进去?」 聂行风看他,张玄又说:「颜开说这里鬼魅进不去,我们又不是鬼魅,事急从权嘛,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状况也好。」 「可是……」 「做大事者,不能总这样瞻前顾后的董事长,你怕的话,我一个人进。」 张玄转过头张望,一片绿荫丛中刚好跟一根枪管对个正着,再看看持枪靠在树旁的彪形大汉,他急忙伸出手,做出个有好的摆手动作,男人却不领情,枪口又往上抬高几分,一副随时会开枪的架势。 聂行风急忙拉着张玄匆匆返回车里,说:「别往人家枪口上撞,要进去也要等晚上。」 「不是,我好像听到娃娃在叫我。」 聂行风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听到,张玄也听得很模糊,不敢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上车后,打量前方高耸的建筑物,把几个可能进去的通道确认好,问:「你说晚上来是认真的?」 「我看上去像是在说笑吗?」 聂行风启动引擎,把车开了出去,见他同意跟自己一起冒险,张玄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问:「不怕被爷爷骂?」 「骂人也得先找到人才行,」聂行风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开机。」 「董事长爱死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黑!」 「让开,我在开车。」 ※※ 聂行风把扑过来妨碍视线的家伙推开,继续开他的车,心想小神棍想做的事自己阻止得了吗?与其放任他一个人胡闹,不如一起来,盯紧他,安全系数还高一些。 后面传来清脆的叫声,却被重重墙壁隔断在空间的另一边,车开远了,谁也没听到来自建筑物立面的呼唤。 「玄玄!玄玄!」 感觉到熟悉气息远去,娃娃急了,踮起脚拼命往窗台上跳,可惜窗户太高,隔着铁栅栏,他只能看到半边天空。 嗓子叫痛了,在发现他们离开后,娃娃闭了嘴,又跑去紧闭的房门前用力推门,大叫:「放我出去,我讨厌这里,我要跟玄玄走!」 这次叫声得到了回应,房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他太高了,以致于娃娃需要用力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不过看到的却是一张蒙了层白纱的脸庞。 在这里住了几天,娃娃知道他是这里最厉害的人,立刻嚷道:「我讨厌你,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找曾爷爷,找我爸爸爹爹还有玄玄!」 「你可以讨厌我,但不能离开。」 嗓音嘶哑,带着不可违抗的严厉气势,娃娃有点怕,往后退了两步,男人端量着房间,眼神深远,缓缓道:「钟魁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说起来他也算你的学长,你要跟他学,乖乖待在这里明白吗?」 「唔,钟钟学长?」 钟魁的名字娃娃是知道的,啜着指头努力消化这番话的意思,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去了窗外,指着外面,脆生生地叫:「我看到那只眼睛啦!就在那边,哼,你也会变炭烧的!」 话音刚落,男人的衣摆就燃了起来,发现了娃娃掷火的小动作,男人没介意,随手一拨,火焰便消散了,他漠然看着窗外,问:「你真的看得见天眼?」 「看得见啊,它要进来烧坏人。」 娃娃用力用手指外面,像是证明自己没看错似的,男人哼了一声,很冷淡地说:「这里没人做错事,纵然他是神也进不来,只要你不出去,就没人能伤害得了你,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关在这里,就听话一点。」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讨厌的人的话啊!」 孩子的挑衅被无视了,男人走出去,娃娃瞅到机会,趁机往外冲,但刚冲到门口,就被一道无形金光打了回来,扑通摔倒到了地上,屁股摔痛了,他嘴巴瘪瘪,差点哭出来。 男人无视了他的可怜相,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别再乱跑。」 冷冰冰的话语让小孩的情绪彻底失控了,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对他,想到再也无法回家了,他张开嘴巴哇哇哇大声哭起来。 但这里不是家,不管他哭多久都不会有人理会,在弄明白这个事实后,娃娃停了下来,抽抽搭搭跑到旁边的小床上,抹着眼泪想自己怎样才能从坏人窝里逃走。 窗外树枝随风晃了晃,光影投在墙壁上,一道金色影子从床跟墙壁的缝隙里闪出来,娃娃觉得奇怪,跳下床,爬到床底下,对他来说床铺非常高,蹲在地下刚刚好。 进去后,娃娃发现金光是从墙壁上的一些字里闪出来的,小小的字,一个个刻得很深。他伸手摸了摸,金光消失了,只留给他冰冷的墙面,但床底下阴凉阴凉的感觉不错,于是小孩子从布袋里掏出一颗小蜡笔,也在墙上乱画起来,画了没多久,他就因为哭累了,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如果读得懂字,那娃娃将会知道墙上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是—— 我要出去,我不会杀人,忘记那些能力,我不是鬼我不是鬼我不是鬼……我是钟魁! 第九章 回到家没多久,聂行风就收到了爷爷的来电,没等他询问,老爷子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刚刚院长跟我通过电话,娃娃现在气场很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为免出事,他希望娃娃能再在常运住一段时间。」 既然聂翼全都知道了,事情反而好交流,聂行风直截了当地说:「爷爷,我没有反对娃娃留下,但至少请让我们看看他,睿庭颜开都很担心娃娃,可是除了常运的院长外,没人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行风,娃娃是我的曾孙,你认为我会害他吗?」 「我没有那样想过,但这次您做得实在太……」 突然之间,聂行风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听出他的不满,聂行风冷笑:「你觉得我老了,没有足够的判断力了是吗?」 「不,爷爷,我只是希望在做决定之前,您跟我们沟通一下,最近出了好多命案,都跟娃娃有牵连,我想见他,想问清楚他为什么每次会跟随天眼出现在凶案现场,也许他的一句话就能帮我们解谜……」 「解谜是员警该做的事。」 「可问题是现在娃娃被牵连进去了,我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压多久,天罚时间越来越多,那些修道中人也许会联手对付娃娃。」 「不怕死那就让他们来好了!」老人冷酷地说:「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聂家的人!」 聂翼对晚辈的教育一向严厉古板,但同时也很护短,这一点聂行风比任何人都清楚,听了这句话,就知道爷爷的决定不会改变了。像是感觉出了他的失望,聂翼语气缓和下来,说:「不要怪爷爷不通人情,我不是不想你们跟娃娃见面,而是你们每次出现都会刺激到他,我希望他忘记那些不必要的灵力,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你懂吗?」 「我知道你们可以保护娃娃,但我不想你们因他树敌,所以我送他走,院长是木头以前跟我提到的,说靠得住,我信木头,把娃娃托付给他,将来即使有人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你们头上来。」 聂行风明白爷爷的心思,他在保护曾孙的同时也在保护他们,既然院长是爷爷的挚友木清风老人推荐的,那他当然值得信任,但还是忍不住问:「天罚的事一天不解决,娃娃就要一直关在里面吗?」 「不,我把娃娃托付给院长,不是单纯因为天罚,老实说,那些人为了逃避死亡,想把所有罪责推到娃娃身上,他们如果受罚,那也是自作自受,也许你觉得爷爷这样做自私无情,但你没看到那晚娃娃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失去我的曾孙,我只想他平安,你们能平安,除此之外,别人怎样与我何干?」 「娃娃出了什么事?」 聂翼没马上回答,过了很久,才说:「很糟糕,比庆生事件时还要糟……但他是个好孩子,是我聂家的人,只要他在常运那里,就没人动得了他!」 老人始终没把具体发生的时间讲出来,聂行风明白当时状况一定很严重,严重到爷爷不得不将娃娃送走,孩子太小了,还无法明白和驾驭自己的灵力,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可是爷爷,那里圈不住娃娃的,他今早就跑出来了。」 「院长跟我说了,他有对应的办法,这段时间你们就不要去找他了,等他忘记一些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遗忘真的可以带来好运吗? ※※ 聂行风对这个论点抱怀疑态度,但他不能这样质问爷爷,把电话挂断后,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张玄的叫声:「董事长,快过来!」 声音是从娃娃的玩具房传来的,聂行风跑过去,看到张玄趴在地上盯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画发愣。 「你在看什么?」 「娃娃画的画,靠,那小鬼真是天才!」 这是娃娃的专属房间,里面堆满了他的玩具和日常生活用品,他离开后,大家都再没进来,张玄本来想收拾几个娃娃喜欢的玩具,趁晚上去时送给他,谁知无意中看到了他在地上的蜡笔画,那是娃娃看到金大山被烧毁后涂的,张玄当时没注意,但是在看了很多遍苏扬提供的现场照片后,再回头看这些画,警觉的惊人的相似。 张玄把笔记型电脑拿来,打开厕所隔间被烧毁的照片,隔间四壁被烟熏得厉害,看不清上面的圆形,但参照娃娃画的图,大致内容他猜了出来,失声叫道:「董事长,我们都搞错了,金大山画的是祈火符,这是常用的驱鬼符箓,他不是什么天罚,而是被他自己的符烧死的!」 「他为什么要在洗手间里自杀?」 「他不是自杀,是被自己的符咒所反噬。」张玄说:「素问有说过,野兽在拼死一搏时常会选用狭窄的空间,以增强自己的攻击力,金大山也是这样,他在发觉到危险来临后,把自己关进隔间里,在隔间四壁上写了祈火驱鬼符,以为可以逃出生天,没想到反而被自己的火咒侵蚀,死于非命。」 「在什么情况下,术士会被自己的法咒反噬?」 「对方功力强过自己,或者他要对付的那个人本来就是烧死的,再用火咒,那等于送兵器给敌人,金大山知道要害他的人是谁,如果那人死于火灾,他不会用祈火咒,所以报复他的人一定与火无关。」 「但之后几个死者都与火有牵连。」 聂行风一时之间想不通,看着娃娃乱涂的图画,问:「火灾时,娃娃不是在隔间外面?为什么他会看到里面的东西?」 「天眼。」张玄指指自己的眉间问:「娃娃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可是他说不清楚,只能凭记忆画出来,也许这场邪火启动了他身上一些潜在的灵力,或者给了他某种感应,所以之后只要天罚出现,他就被本能驱使到了现场,我甚至觉得,他还可以看见之后将会遭受天罚的人。」 张玄拿开趴在地板上的人偶,露出人偶下的图形,那图形很像林纯磬的家徽,人偶衣服上的扣子落在家徽旁边,赫然是梅花瓣的形状,他捡起来,在聂行风面前转了转,问:「这是巧合吗?」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聂行风眼神深邃,他终于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这么快把娃娃寄放到孤儿院里,并执意不让他们相见,也许在他们看来,娃娃的行为是预知,但对被害者来说,他的存在就是诅咒。 「接下来的受害人会是谁?」他问。 「再没有其他提示了。」 张玄趴在地板上把所有涂鸦都仔细看了一遍,除了一个两边尖尖形似木棍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了,对照钟魁提供的资料,他泄气地说:「这个好像是陈家的驱邪法器峨眉刺,不过已经应验了,要想知道没应验的,就只能问爷爷,或者问娃娃了。」 「爷爷不会说的。」 聂翼在商界混了一辈子,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的黑暗,如果他照娃娃的提示去示警,不仅不会被感激,只怕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灾难,所以老人当什么都不知道,把一切看作是必将到来的因果报应。 「那看来只能直接问娃娃了。」张玄随手拿起一个啃萝卜的小兔子玩具,在聂行风面前晃了晃:「用这个逗他,他一定把知道的全部都交代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傻乎乎晃悠的兔子,聂行风很想说用它还不如用素问的饼干,在美食面前,娃娃才是真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接下来又看了一些与案子有关的资料,却没有大收获,不过电视报道了秦峰被烧的新闻,还扯出了金大山的焚烧案,当看到报道员身后的大荧幕上显示出各家家徽时,张玄把刚喝进嘴里的饮料全喷了出来。 他没想到萧兰草为了逼那些做过亏心事的家族出面,竟会做得这么狠,这些图案外人不懂意思,会以为是普通布景,但当事人一定明白萧兰草的用意,为了逃避死亡,他们会主动跟萧兰草联络的,比起漫无目的找线索,他这招姜太公钓鱼更有效率。 「他这样做会不会触怒报复的鬼魂?逼鬼加快行动?」 「鬼的思维跟人不一样,如果凶手真的是鬼的话,对萧兰草的行动影响不大,如果这是人为的……」聂行风转头看张玄:「你认为一些不相干的死亡,萧兰草会在意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萧兰草做事一向讲求效率不择手段,张玄叹道:「真是个狠心的家伙,这样很容易把大家的怨气引到娃娃身上。」 「他不会在意的,他是个为了利害关系可以随时把我们所有人当祭品的人。」 这也是聂行风对萧兰草抱有戒心的原因,他不喜欢萧兰草,并非萧兰草跟他争张玄,而是这个人渗进了骨子里的冷漠。 「失策了,早知道就不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他了,搞得我们现在这么被动。」明白聂行风的担心,张玄恨恨地说。 「还好,反过来想,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这样做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再说你也赚到钱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生气。」 轻描淡写的口气,张玄的蓝眸惊讶地看向聂行风,就他对黑肚皮招财猫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是有对应的办法了。 果然,就见聂行风指着资料里陈家的驱魔法器,说:「反正现在没事,我们不如去见见陈家的人,他好像改名叫……」 「何顺海!」 何顺海是餐饮业的大亨,名下房产很多,还好苏扬为了做美食报道,调查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所以张玄打电话给他,没聊多久就问到了何顺海固定去的地方,跟聂行风开车来到某个高级住宅区的一栋建造豪华的洋楼前。 「董事长你没说错,这个人学过道术,而是还很精通,难怪可以发达了。」 ※※ 楼房前围着一个很大的院落,里面以青石流水布置出招福运财的风水方位,大门上方悬刻了辟邪符箓,符箓下还有个极小的金印,距离较远,看不清图案,张玄猜那该是陈家家徽,看来何顺海虽然改名换姓了,却始终无法从陈家真正的脱离出来。 「怕死怕到改姓,却又不舍得抛开曾有的荣誉,人真是矛盾啊。」张玄冷笑。 两人下了车,走过去按门铃,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回应,张玄仰头看着窗帘紧闭的楼房,狐疑地说:「苏扬说这个时段他最喜欢这里休息,他不可能不在。」 楼房面南,午后时分阳气最足,张玄猜何顺海常来这里不是为了休息,而是打坐修行,所以就算他暂时不方便见客,也会吩咐家佣对应,但任他按破了门铃,里面始终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响动。 「看来是主人不想会客。」 二楼窗帘后隐约有人影晃动,聂行风看到了,显然何顺海知道他们是谁,故意避而不见,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拆成便条塞进信箱里,叫张玄离开。 何顺海一直站在楼上,隔着窗帘观察他们的举动,直到他们上了车,轿车走远了,站在一边的官家说:「他们发现了里面有人,我以为他们会硬闯。」 「聂行风不会这样做的,如果只有张玄一人,他说不定会。」 何顺海转回沙发上坐下,管家下去把聂行风留下的便条拿来,递给他,何顺海展开看了看,面露不悦,哼了一声,将纸很不屑地扔到了桌上。 管家凑近去看,见字体隽秀刚劲,光这手字就足以带给人好感,不过内容很犀利,写道——陈先生,天眼已出现,当年参与马家之事的人均已遇害,天罚将近,如想避开灾劫,请速与我联络。 下面是联络电视和署名,管家看完,又瞅瞅何顺海的脸色,难怪主人不快,这个陈姓他们已经不用很久了,今天竟然被聂行风直接点了出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告知他们,别想利用替死鬼把曾经坐下的罪孽摆脱掉。 「聂行风怎么会知道马家的事?」他心惊胆颤地问何顺海:「那件事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人知道,当年大家都是发了毒誓的,说出去必将死无全尸啊。」 「这种事谁知道呢,为了找机会活下去,把秘密揭穿也不是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聂家那小鬼的本事,他可以把天眼带到每个人面前,让他们受到惩罚。」 何顺海本来就心烦,再被管家一惊一乍地叫,更觉得不耐,冷笑:「如果聂行风真知道这一切,他直接去找下一个该死的人不就好了?我们的劫已经轮过去了,根本不用担心马言澈,他活着都奈何不了我们,更何况是死了之后。」 「说到这个,可真是奇怪,当年你们是联手做了禁咒的,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就……会不会是有人解了咒?会是谁?」 ※※ 二十年前的事了,何顺海的那段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谁会解咒?他想,那些参与者想避开祸事都巴不得,谁会去自找麻烦?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马家人找来了,马家家主马言笙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但当时据说马言笙早已失踪,出事后,他们还为此担心过,后来过了很久都没见马家人出现,他才慢慢放了心。 不过那件事始终太亏心,再被金大山一番危言耸听,害得他不得不改名换姓,又把家传玉戒转给了秦峰,以为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直到那天金大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巧合?」他问自己的心腹:「金大山是混不下去了,才会跑来一通胡说,说他看到天眼,目的其实只是借钱吧?」 「可是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在查张玄和聂行风时,注意到那个国际设计大师哈斯的中文名姓马,他会不会是马家的后人?」 说起马灵枢,去拜祭林纯磬的时候,何顺海有见过他,摇头说:「从岁数来算,说他是马言笙的儿子,那太老,如果是马言笙的叔伯兄弟,又太年轻,而且你见过那种修道的吗?妖里妖气的男人,说他是妖我更信。」 老板这样说了,管家也不好再反驳,只能提醒说:「不管怎么说,就算这一劫让秦峰挡了,天罚未结束,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您别忘了,当初金大山给您卜的那卦是说您……」 下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倒是何顺海自己接了,不屑地哼道:「我记得,他说我将死在海里,哼,他给自己算的还是自杀呢,可是现在他却是被火烧死的,如果他的算卜真灵验,当年他也不会拼命想知道马家的秘密,更不会落魄到同行借钱的分上。」 「但这个海子总让我忐忑,您别忘了,大家私下都传张玄来自海里,如果是他要对付我们,那会很麻烦,据说他的法器很厉害,张雪山那边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这句话何顺海你有什么听进去了,沉吟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最好是一箭双雕,借聂家小鬼的手将他们一并除掉,我想在这一点上,张雪山他们很乐意跟我们联手。」 电话铃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管家过去接听了一会儿,拿着话筒笑眯眯地走回来,小声说:「真是说曹超曹操到,看来想他死的不止我们。」 何顺海马上把话筒拿了过去,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话声,他也笑着打招呼,阔别多年的朋友,此刻突然来电,都是抱着同一目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何顺海听张雪山说着接下来的计画,连连点头,却没看到阳光斜照进来,刚好落在对面摆设的玉瓷上,随着光线转移,玉瓷投影在桌面渐渐拉长,宛若一只眼睛,默默盯住正处于兴奋中的两个人。 往回走的路上,张玄问聂行风:「为什么不直接闯进去问问看?诈他们一下的话,说不定能问出一些内情来。」 「何顺海的死劫已经过了,他有恃无恐,你硬闯进去,什么都问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他报警告你,还是你很想再被萧兰草关一晚上?」 想到自己曾被关警局的糗事,张玄不言语了,聂行风又说:「所以就先吓吓他,这条线先放下,我们跟钟魁和萧兰草再重新把家徽对照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线索,另外,我想见见马灵枢。」 「欸,招财猫你也认为马灵枢跟金大山提到的马家有关系?」 张玄翻看着手机里的资料,但很快想到钟魁提供的资料里没有川南马家的家徽,不由泄了口气,聂行风见状,又说:「不管当年他们跟马家有什么恩怨,如果马家要复仇,应该早就做了才对,天罚现在才出现,那一定是有人触动了这个引子,别忘了,第一个发现焚尸的就是马灵枢。」 「你的意思是萧兰草会发现焚尸根本就是马灵枢带的路?」 「这只是一个可能。」聂行风把方向转到去马灵枢工作室的路上:「任何事情的结局只有一个,但起因却可能有很多种。」 虽然萧兰草最早否定了他这个想法,马灵枢也表现得很正常,但现在事件的发展离马家这条线越来越近,说不怀疑马灵枢是不可能的。 「所以,第一个死亡之人的身份很重要,而马灵枢也许就是突破点。」 「那马上去找他,希望这次不要再吃闭门羹,我们今天已经吃两次了,」张玄双掌合十:「师父保佑,接下来一定要顺顺利利的,晚上我们还要赶场去见娃娃,真是比员警还要忙啊。」 很可惜,师父没有保佑到张玄,他们去了马灵枢的工作室后,被工作人员告知说马灵枢五分钟前刚离开,钟魁跟他一起,说是临时插进一个急件,他们乘飞机去了外地,明天才能回来。 最近钟魁工作很忙,夜不归宿也很平常,但张玄从没想到他临时走开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听了事务小姐的话后愣了三秒钟,然后郁闷地说:「师父没保佑我,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也许是他老人家在忙着做面膜,没听到。」 怕张玄太在意,聂行风开玩笑逗他,张玄果然笑了,跟事务小姐道了谢,正要离开,女生叫住他们,说:「如果你们有急事的话,要不要问一下苏先生?他刚好在。」 张玄跟聂行风对望一眼:「苏……先生?」 ※※ 半分钟后,张玄很开心地发现,师父还要很关照他的,原来所谓的苏先生是素问,他有时候会来事务所给马灵枢帮忙,为了不让大家起疑,马灵枢对外都称他素问。 素问刚整理好马灵枢和钟魁留下的设计图纸和布料,准备离开,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传来,他把东西放进袋里走出去,就看到张玄和聂行风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笑了,说:「果然是你们。」 「鼻子真灵验啊,不愧是……」 张玄用手比划着狼的形状,但光线投在墙壁上,更像是只羊,聂行风见怪不怪,把头撇开了,素问看不清,微笑说:「这只是本能,你们是来找主人的吗?他跟钟魁去外地出差了。」 「刚才听说了,不过我想问你也是一样的。」 或者说,这件事问素问可能收获更大。 张玄把手很亲热地往素问肩上一搭,调出手机里的各种家徽图片给他看,问:「你有没有在你主人那里见过这种图片?」 素问看不清楚,伸手摸了摸,另一只手里的纸袋失手落到了地上,他厌恶地推开手机,大声说:「没有!」 反应太强烈,看到素问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张玄马上知道是图符给他造成的不适,但这明明只是钟魁画的图,事后被他拍下来,照片而已,正常情况下不会刺激到妖类,不过素问的反应不像是伪装,他顾不得多想,忙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份特殊,下次一定注意,你还好吧?」 素问摇摇头,这状况表明他并不好,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问张玄:「那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张玄被素问的过激反应弄得莫名其妙,见聂行风还在冲他瞪眼,像是在埋怨他的冒失,他有点委屈地解释:「是各种修道家族的家徽,但这只是图片,我想让你看看有没有见过,没想到它会起作用。」 聂行风上前把素问的纸袋捡起来,里面一些东西掉了出来,钟魁正在看的《天眼》也在 其中,见素问身体僵直,为缓解他的紧张,聂行风问:「你也喜欢这本书?」 「是钟魁忘了带走,托我带回去的。」 聊天让素问的情绪缓和下来,看看还握在张玄手里的手机,他本能地往聂行风那边靠,说:「我没见过这些图案,这么强的灵力,如果我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照片而已,哪来的灵力?ぉ香 张玄还是搞不懂,猜想或许是因为众多家族族徽合在一起,所以灵力加持了,他翻着图片,问:「那你家有没有类似的图徽?」 「没有,主人不可能让我看到这种东西的。」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为马灵枢有类似东西,只是不让素问接触到,也就是说马灵枢所谓完全不通道学的说法是谎言,张玄大喜,接着问:「那他有没有灵符什么的?或是……」 「不知道!」素问反应过来了,立刻否认,说:「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主人好了,他的私事不会跟我讲的。」 感觉到素问的戒备,聂行风给张玄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逼问,张玄只好临时换话题:「你这是要回家吧?刚好顺路,我送你。」 这次素问没回绝,跟他们一起出了大厦,聂行风帮他把纸袋拿到车上,素问道了谢,收下纸袋,那本《天眼》却没要,说麻烦聂行风把书带回去,直接还给钟魁就好。 路上张玄没再提图徽的事,而是聊自己在侦探社的有趣经历,素问聊得津津有味,但话语很少,显然张玄手机里的图让他起了戒心,很难再放松下来。 张玄只好问:「马灵枢到明天都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不方便?要送你去初九那吗?」 「主人经常这样,我习惯了。」 素问笑了笑,没说马灵枢不在时,初九一定会不请自来,根本不需要他特意去。 张玄想探听初九住处的计策没成功,眼珠转转,正想再找借口,前面黑影一闪,有人突然冲到了车头前,聂行风慌忙踩刹车,素问在后面还好,张玄坐在副驾驶座上,正侧头跟素问聊天,冲力下他没防备,再一次晃了出去。 幸运的是这次没撞到头,趴在挡风玻璃面前,张玄冲聂行风大叫:「董事长你一天摔我几次才满意!?」 「你每次都不系安全带,」车速不快,在及时刹车中顺利停下了,没撞到人,聂行风松口了气,转头见张玄还趴在车上装死,他微笑调侃:「特意得好像你很喜欢玩车里飞人一样。」 看到聂行风眼中调笑的神采,张玄啐了一口,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的拳头早挥过去了,坐正身子,等看到站在车外的人是谁时,更是气不过一处来,问聂行风。 「你说张玄突然跑到我们车前,是要自杀?还是找我我们有事?」 「我想后者的几率比较大。」 听完聂行风的推测,张玄点点头,把车窗降下,打招呼:「张先生真巧啊,你没事跑到大街上来玩碰碰乐吗?」 「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张正的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正直严肃,走到车的后侧,对素问说:「小师叔想请素问先生去家里作客,还请赏个脸。」 素问眉头皱起,看他的反应,再结合上次在餐厅的经历,张玄问:「他们不会还在烦你吧?」 「我不喜欢看到那个人,所以他很识时务地找别人来请我。」 这不叫识时务,叫换个方式死缠烂打吧? 见素问完全无视张正的存在,张玄对张正说:「你看到了,他好像并不喜欢跟你的小师叔来往,让他还是死心吧。」 「小师叔只是想跟素问先生聊聊天,仅此而已。」 素问听了这话,立刻摇头,明显是连聊天都不想聊,张玄冲张正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张正也不在意,微笑说:「小师叔说,如果他以马家的情报作为交换,不知是否能请得动素问先生?如果你不喜欢跟我师叔独处,也可以让你的朋友陪你一起。」 在不可能的人嘴里听到了不可能的消息,张玄吃惊地看过去,读懂了他的疑惑,张正说:「我只是传话,内情完全不知道,小师叔只说如果这样也请不到你们,他也该死心了。」 张玄用眼神询问聂行风,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说不动心是假的,单他没权利为达到目的,让素问做不喜欢的事,感觉到他们的踌躇,素问问:「马家的事对你们很重要?」 「我们在查餐厅焚尸案,这一系列的案子可能跟马家有关。」 ※※ 听了聂行风的话,素问对张正说:「我跟你去见他,也希望他遵守诺言。」 「你不需要这样。」 聂行风想阻止素问,被回绝了,说:「我欠张玄一个人情,这次就当是还他。」 「三次,」张玄伸出指头,纠正:「他们第一次围攻你时我解围一次,对付庆生时一次,还有一次……」 聂行风及时抓住张玄的手压到了一边,让张正上车,坚持了多次,终于获得许可,张正暗称侥幸,坐到了后座上,看到他眉间的喜色,张玄问:「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你也可以说我是守株待兔。」 那肯定是守株待兔,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一撞,就撞到熟人身上?张玄冷笑:「那下次要记得千万别碰树上。」 像是没听出张玄的讥讽,张正认真地回道:「我会小心的,谢谢关心。」 曲星辰约他们见面的地方不是自己的住家,而是坐落在郊外的一栋房子里,张正说这事以前张雪山置办的产业,平时空闲,只有在举行一些法事仪式时才会用到,曲星辰大概是不希望同门看到他跟精怪见面,特意把地点选在这里。 聂行风照张正请求的把车开到房屋后停下,房子背山,从后门进去,比较不会被注意到,这让他忍不住猜测曲星辰也知道马家的事是忌讳,如果不是太想跟素问见面,他一定不会以这个借口邀请他们。 他们随张正走进院子,后院颇大,走了好久才来到一间客厅里,曲星辰接到张正把人带来的电话,已把茶点摆上,在客厅里等着了,张正带他们进去后就自动离开,并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曲星辰的眼里只有素问,看到他,立刻主动迎上前,上下端量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欢喜地说:「夜淩,谢谢你来。」 不喜欢被这样盯视,素问向后退开一步,很冷淡地说:「我叫素问,不叫夜淩,请不要误会,我只是陪朋友来的,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把知道的内情告诉他们。」 冷漠回复下,曲星辰一脸的喜悦僵住了,伸手在素问眼前晃了晃,看着他没有神采的眼瞳,不由伤感起来,看看聂行风和张玄,说:「我会的。」 上次张玄在酒吧门前跟曲星辰匆匆见过一次,当时没来得及细看,现在面对面站着,他发现曲星辰老了很多,这个老不是指他的岁数,而是心态,实际上曲星辰正值壮年,又长年修道,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给人一种浓重的苍老感,当年雪山上那个清秀青年的影像渐趋模糊,也许用不了多久,他想,自己能记得的只有眼前这个颓丧的中年男人了吧。 曲星辰很热情地请他们落座,奉上茶点,又寒暄了一些客套话,就把聊天重心放在了素问身上,不断问他一些日常琐碎的话题,聂行风和张玄被彻底晾到了一边,聂行风没有出口打断,张玄也乐得看戏,但很可惜,他们的对话几乎是一边倒,素问没有无视曲星辰的各种询问,但都回复得礼貌而冷淡,甚至有一点点的不耐,只可惜曲星辰看不出来。 张玄看得没趣,拿了几块饼干,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客厅一角观赏墙上的字画,张玄嚼着饼干,用手肘拐拐聂行风,小声说:「曲星辰好像认定素问就是夜淩了,他们要是和好的话,看上去很像忘年恋。」 小神棍弄错了重点了吧,且不提素问是不是夜淩,就算他是,当年的那场悲剧,他如果能放得下,又怎么会对曲星辰这么冷淡?失去了信任的爱,他还会想再拥有吗? 想起冰天雪地中飞溅的血花,白狼曾经的憎恨绝望,即使时隔数月他还记忆犹新,他这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 嘴巴一甜,被张玄塞进一块饼干,接着一枚硬币翻到了张玄的手背上,亮到他面前,还兴致勃勃地问:「董事长要来赌一把吗?」 真无聊,所以聂行风给他的回应是把硬币没收了,张玄眉头不快地皱起,正要抢回来,素问在那边问:「你们不是有事情要跟曲先生谈嘛?」 「有有有!」 机会来了,张玄没再跟聂行风计较硬币的事,跑回去,坐到曲星辰旁边,见他神情郁郁,看来是跟素问聊得不畅快,便好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好了,至少他现在叫你曲先生了。」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抚平了曲星辰的郁闷,虽然知道张玄的话是安慰之词,但还是对他很感激,自嘲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现在能再见到他,已经很好了,也谢谢你们带他来。」 不谢,反正他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你们查的案子跟马家有关,我以前听说过一些有关马家的事,但对你们查案是否有帮助就不肯定了。」 「没关系,线索不计多少,有就好。」 张玄两眼亮晶晶,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曲星辰不禁想起了张三,也只有张三才教得出这么跳脱欢乐的弟子,但他们这样的性子也注定不适合待在天师一派里。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里七月半鬼门大开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多被镇在地狱里的恶鬼都跑了出来,再加上其他妖魔一起作乱,无辜民众死伤无数,由于妖魔太多,为首的法术又厉害,大家只好联手对付,各门都派了本门高手前来,我们这边是张师兄和姬师兄,我当时心情低落,所以大师兄让他们也带我一起来,说经历一些凶险或许可以让我开阔心境。」 听到这里,张玄和聂行风一齐看向素问,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曲星辰所谓的心情低落是跟夜淩死亡有关,曲星辰当年做事或许冲动偏激,但结合他的身世,也情有可原,一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就这样,我随两位师兄来到这里,跟同道联手对付恶鬼,在大家齐心合力之下,终于关掉了鬼门,当晚大家设宴庆祝,川南马家的马言澈也来了,我因为受了伤,没参加,第二天就听说马言澈不告而别,我觉得很奇怪,去问姬师兄,他说不知道,其他人则说他连夜就启程回家了,那时我就想也许马言澈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 「我跟马言澈虽然刚认识,但一见如故,他个性偏激张扬,法术自成一路,据说还会写诅咒巫术,所以同道都对他很戒备,不过他其实人很好,在镇鬼一役中还出手救过我,他私下跟我约好战役后会随我去西北看风光,所以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离开?」 「也许是家里有事。」素问听入了神,忍不住说。 ※※ 从来之后,素问对曲星辰一直表现冷淡,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话,曲星辰的眼睛亮了,马上很详细地解释道:「我会怀疑是因为他跟我提过和家里有矛盾,所以想远行,就算有急事要走,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但张师兄不让我再问,当天我们就离开了,其他人也走得很急,像是在躲避什么。」 众人的讳莫如深反而增添了曲星辰的疑惑,他有想过那晚庆功宴后除了什么事,导致大家匆忙离去,那之后他们都没有再彼此联络过,后来有几次他借出门办事打听过马言澈的下落,却没人知道,马言澈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伏魔之战,那之后,再没人提到这个人,包括整个川南马家,也都完全消失了。 「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问过张雪山?」张玄问。 曲星辰摇头:「问了他也不会说的,不过在回程中,我无意中听到姬师兄跟张师兄说这次出行很糟糕之类的话,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要不是看到新闻里播放家徽的图片,我都快忘记了,姬师兄看到家徽时很慌张,这让我突然想起金大山当年也参加过庆功宴。以我的立场,这件事本不该跟外人提起,但我担心置之不理的话,只怕后果更难收拾。」 也就是说今天不管素问同不同意来见曲星辰,他都会把这件往事说出来的。 看得出曲星辰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以致于他踌躇不安的情绪很明显地传达过来,聂行风问:「那其他参加庆功宴的人你还记得都有谁吗?」 曲星辰的眼神飞快扫过素问,说:「当时我心不在那里,又时隔多年,哪还能想起来?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有一个人姓宋,他跟姬师兄关系不错,法器很古怪,像是弩弓,箭头却是丧门钉,再厉害的妖鬼,被丧门钉盯住头骨,也会魂飞魄散。」 「头骨!」张玄大叫,飞快调出手机的头颅照片递给他,问:「是这种钉法吗?」 看到头顶正中嵌了一半钻头的头颅,曲星辰脸色变了,张玄又问:「这不是钻头吗?」 「你有拔出来看吗?如果它的顶部刻了宋字,那就是丧门钉,它的另一头应该连着弩弓,可射可钻,宋家那个人有点小聪明,为了杀鬼省力,给弩弓配了电力开关……这照片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个人收山很久了,据说连弩弓也封印不用了。」 张玄不答,转头看聂行风,一瞬间两人都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个头颅也许就是马言澈的! 「有姓宋的联络方式吗?」 「姬师兄也许有,」从他们的表情里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曲星辰说:「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可以找机会问他,正好今晚……」 踌躇了一下,他没说下去,聂行风也没追问,意外听到的消息加重了他的不安,起身告辞,曲星辰送他们出门,素问走在最后,再门口时脚步顿了顿,说:「谢谢你。」 曲星辰受宠若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说:「不谢不谢,希望下次你还会来作客。」 素问点点头,曲星辰还要再说,房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张玄冲他摆摆手,说:「你忙吧,我们自己出得去。」 「我让张正送你们。」 外庄很少来电话,曲星辰担心有急事,没有坚持送他们,反正张正就在外面,他想要张正引领,不会有事的。 第十章 三人除了大厅,就见有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等他们,却不是张正,而是一直阴阳怪气的谢非,不过今天谢非心情似乎不错,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走近,向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们离开。 见谢非印堂更阴暗了,张玄皱皱眉,问:「张正呢?」 「你的竹马临时有事离开了,让我带你们走,这里挺大的,九曲十八弯,没人带很容易走迷路的。」 「竹……马?」张玄呛到了。 「张正那点心思别人不懂,我还能不知道吗?在他心中,你这位师弟可是很重要的。」 谢非转头冲张玄笑笑,阴暗表情让那笑容显得有些恐怖,素问马上感觉到了,喝道:「你不怀好意!」 「怎么会呢?」谢非侧着头继续笑:「你们可是小师叔的重要朋友,我不敢得罪的。」 「那你故意带错路是什么目的?」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39节 人类靠记忆来认路,素问是靠气味,他看不清周围的风景,不过这条路没有他们来时留下的气息,再觉察到谢非的敌意,他知道不妙,急忙制止聂行风和张玄的继续跟随。 谢非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们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诡异笑声中,三人只觉得脚下一轻,就随着青石地板的滑开落了下去 谁也没想到走廊上会设置机关,变故太快,等他们发现不对时,人已经在地下了,还好不是太高,三人没有因为突然坠落而受伤。 张玄爬起来仰头看去,发现上方石板已经关上,借罅隙传来的微光,可以隐约看到四壁和天花板上贴的众多困押符咒,前方则竖着一排铁栅栏,从上面跃出貌似不可能,他把希望寄托在栅栏上,过去用力推了几下,铁门在他的晃动下发出沉闷回音。 「曲星辰这是什么意思?」在发现铁门有一寸厚,铁栏杆也足有孩童臂粗后,张玄气到:「他刚才那些话不会全都是骗子的吧?」 「与曲星辰没关系,是谢非自作主张。」 监牢角落里蜷曲着一个人,聂行风扶起他,发现是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张正,很明显是谢非把他弄晕后,代替了他的职责,引他们入瓮,聂行风马上想到是张雪山等人发现了曲星辰邀请他们,所以趁机设计把他们关起来,他伸手拍拍张正的脸颊,却不知谢非用了什么法术,张正对他的拍打毫无反应。 「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张玄担心的询问,聂行风放开张正走过去,就见素问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得厉害,看来是四壁符咒的罡气压迫让他想起了曾经被关押的过往。 「我没事。」素问咬着牙说。 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像没事的样子,张玄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们大家关一起,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事……」 不悦的目光瞪过来,张玄闭了嘴,停止胡言乱语,这时地牢传来笑声,谢非拿着手电筒从外面走进来,说:「放心,你们暂时不会有事的,至少在我没事之前你们会活着。」 看到他,张玄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在门上,喝道:「敢暗算我们,是张雪山还是姬凯指使你的?」 「都不是,是我要自救,关你们也是被你逼的。」 「什么意思?」 谢非没说话,冷冷盯了张玄半晌,把手电筒放到一边,将上衣脱下来,背对他们站在铁栏外,说:「这是你做的吧?你先暗算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以牙还牙,想出去,就先帮我去掉施加的诅咒!」 手电筒的光芒斜照在谢非的后背上,清楚映出几乎蔓延了他整个脊背的黑印,黑印宛若手掌形状,随蔓延逐渐变浅,看似不重,但后心正中的那团黑色让人很难忽视,像墨汁一样,从他的后心要害向四周摊开,慢慢的,在不知觉中延至他的全身。 「这不是我做的。」见聂行风和素问都看向自己,张玄立刻叫道:「我如果有这个本事,还会被关在这里吗?」 「除了你还有谁?那天在餐厅你警告过我,之后我说一直不舒服,除了你给我动手脚,还会有谁?」 「我那天不是警告你,是好意提醒,老实说,以你的个性,对你动手脚的人不会少吧?」 张玄小声嘟囔完,就见谢非的眼神愤怒地瞪过来,他急忙摇手解释:「不过不是我,如果要我拍巴掌,我更可能直接拍你脸上……」 看到谢非整张脸都变黑了,聂行风把张玄推开,他这种解释只会把状况搞得越来越糟。 「不是我们做的,也许我们之间有些矛盾,但给你下咒就等于跟同道树敌,这种做法没有任何意义,」聂行风据理解释完,又问:「除了张玄,你还有其他怀疑的人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你下咒,更像是你身边的人做的。」 「是啊是啊,在餐厅那天你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哇塞,施咒的人真够狠的,要是黑气遍布你全身的话,那……」 谢非脸色变了,因为惊慌,原本好看的一张脸扭曲起来,立刻追问:「这是什么咒?怎么解?」 「都说不是我做的,我哪知道怎么解?」 「可是是你最早看出我有问题的!」 经聂行风的解释,再联想到之前的一些经历,谢非对他们的话信了几分,但相信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更绝望,抓住铁栏大叫:「你最好给我解咒,否则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出去!」 「我随口说的你也信?那些话全天下的道士都会说,但会解咒的十个里找不出一个。」 「那你就找出来!」 火气发出来,谢非冷静了许多,从铁栏前退开,对张玄说:「这是我们拘魔的地方,别想逃出来,小师叔也被我调开了,别指望他会来救你们,我会再来的,办法你们可以慢慢想,只要你的朋友撑得住。」 他扫了素问一眼,张玄顺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素问脸色更苍白了,靠在墙上摇摇欲坠,他气得大叫:「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这样做他会死的!」 「我不死,他就可以不死,反之,多几个垫背的,我也有赚到!」 「靠,连自己的师兄也关一起,要是传去你们掌门那儿,你就死定了!」 谢非无视张玄的威胁,哼哼冷笑着转身离开,手电筒他没带走,像是好心地把最后一点光芒留给他们,张玄还要再骂,身后传来张正的声音。 「他不会在意你的威胁,跟死相比,被掌门惩罚根本不算什么。」 张玄转过头,见张正晃悠着站了起来,他问:「你也看出他出事了?」 「只是觉得他气场很阴,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是我大意了,才会着他的道。」 想到不小心被算计,张正面露愧色,不过没人在意,张玄去查看铁门上的大锁,聂行风扶住素问询问他的状况,张正有些讪讪的,说:「这栋房子是二师叔一手建造的,据说这里几个地牢都有祖师爷神力加持,外面的人不解锁,我们很难出去。」 「先把符咒都撤了。」 这里是用来捆缚精怪的,各处都贴了镇妖符咒,素问功力太浅,在咒语罡气的压迫下变得很不舒服,聂行风扶他坐下,将四周贴的道符飞快扯下来,张玄也跑来帮忙,反而更难过了,抱头弓起身,像是在努力抵御自己的不适。 「怎么会这样?」张玄想不通,惊异地问张正。 「为了防止恶兽冲出符咒结界,二师叔在打造地牢时,在石缝和钢铁中都淬了特殊材料,除非把这里完全毁掉,否则禁咒一直存在,它会慢慢吸收精怪元气,让它们无法再作恶。」 「这做法真下作!」 精怪作恶,杀之无错,但这种吸收精气的做法不符道学宗义,记起当年他们为了让师父复活,妄图夺取白狼内丹的做法,张玄冷笑想,只怕张雪山处心积虑做出这个地牢,为的不仅是杀妖除魔。 张正脸现愧色,显然对张雪山的这种做法也无法认同,他掏出随身带的灵符,走到素问面前,想帮他抵御地牢对他的伤害,被素问推开,喝道:「滚!」 因为不适,孙文双目幻化成怪异的墨绿,瞳孔里隐露杀机,大声呼吸中许多朦胧往事随混乱一齐涌上心头,像是想起了曾经被关押的地方,也是这样黑暗这样的冰冷,熟悉影像在眼前闪过,仿佛溅在皑皑白雪上的血珠,那么深刻,深刻得心都开始痛起来,疼痛激发了凶气,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四肢伸开,指甲在吼叫中飞快暴长,露出野兽尖锐的利爪。 「不好,他要变身!」 变了身,只怕属于精怪的灵力流失得会更厉害,张玄急忙让聂行风抓住素问,自己咬破中指,并指在他额上画上定神符,又在口袋里掏了掏,发现还有几张用钟魁的血画的平安符,这时顾不得太多,一股脑都握进他手心里,让他用力握紧,又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聂行风会意,挥掌击在素问后颈上,将他击晕。 「这样会好些吗?」聂行风问。 「至少比他醒着要好。」 看到素问眉间隐现的戾气,还有手上冒出的兽爪,张玄不放心,又唤出索魂丝,长锁盘起,绕成蛇状罩住素问,口念镇神符咒,将龙神覆在他身上,帮他抵挡符阵吸收妖力。 呼唤龙神很耗功力,聂行风不想张玄这样做,但迫于无奈没有阻拦,默默站在一边,很快张玄做完法,像没事人似的拍拍巴掌,说:「暂时搞定了,现在我们看看怎么出去。」 张玄走到铁门前,不是太明亮的空间轻易隐藏了深蓝眼眸里的晦暗,他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糟糕了,一点小小的作法都会导致不适,每次强行运功就像饮鸩止渴一样,让剑毒一点点累积起来,妄图在无形中将他整个人吞噬。 不想聂行风担心,张玄特意把眼神错开,伸手摸摸铁门外面的密码锁,是相当繁琐的类型,如果给他时间慢慢搞,说不定还能搞定,但素问的状况可能撑不了太久。 「普通锁头就好了嘛,这里关的是妖怪,又不是罪犯,搞什么精密锁?」 张玄把手伸出栅栏,歪着头捣鼓了半天没结果,泄气地缩回手,看看张正,张正的表情不用问也知道没办法,说:「如果小师叔看到聂先生的车还停在后面,也许会觉察到。」 「别指望你师叔了,他早被谢非骗走了,这座地牢与外界隔绝,现在我们三个人只能自寻出路,有什么宝贝,能用的全都拿出来。」在发现手机没信号,跟汉堡和银墨兄弟也无法用灵力联络上后,张玄说道。 张正将道符和随身带的匕首法器都拿了出来,张玄也掏出自己的,两人挑出攻击性道符,分别间隔贴在铁栏上,张玄说:「一齐来,我最擅长的是九天神雷咒,你会吗?」 这是天师法术中基本中的基本,张正怎么可能不会?只是要将它用得出神入化那就是修道的最好境界了,见他提到九天神雷,张正眼露艳羡,点点头,张玄松了口气,说:「那你到时多使点力,我可能连一成功力都用不上。」 一成功力都用不上那还叫最擅长?那不擅长的又是什么? 张正追不上张玄的思维,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张玄把聂行风拉开,而对铁门屈指运功,张正急忙跟上,两人师出一路,此时同时使出,居然配合得相当默契。 只可惜好看的是架子,却没多少效果,九天神雷咒语念完,两人一齐发功,炸雷轰下,只是将咒符燃起,震得地牢连摇几摇,铁门却丝毫未被撼动。 「再来!」 张玄不服气,重新祭起法咒,张正随他一起,两人连祭数次,却始终无法引出神雷,最后一次张玄还要再试,胸前突然传来剧痛连续用功引发了伤毒,逼迫他不得不住手。 张正不知道张玄身上有伤,见他脸色突变,慌忙伸手去扶,却被聂行风从中间隔开,扶住他,说:「让我来。」 「张玄是不是有旧疾?我这里有些应急的药。」 被聂行风挡住,张正看不清张玄的状况,感觉到他气息不稳,那种难受跟素问很像,他把随身带的丹药递过去,聂行风道了谢,却没接,过了一会儿张玄趴在他肩头上,冲张正露出一张笑脸,说:「是董事长乱担心,我没事,就是用工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九天神雷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召唤的。」 笑靥如花,绽放在他人的肩上,张正看得满心不是滋味,明知张玄对的话是在敷衍,却无法戳穿,把药收回去,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有个办法。」 张玄稍微缓过来后,推开聂行风,晃了晃手中短刀,刀刃似金似墨,却又如透明一般,随着张玄挥手晃出缭乱光华,竟然是聂行风的犀刃已被聂行风夺了回去,道:「我来。」 「你来?你会法术吗?」 寒冷眸光射来,张玄马上闭了嘴,很配合地冲聂行风举举手,意思是请他随意,自己则向后退开几步,坐到素问身边旁观。 聂行风的挑战结果也不顺利,犀刃虽然是上古神器,却不是用来对付铁器的,尤其是他现在的法力还不如张玄,根本无法驾驭犀刃,透明刀刃轻易穿过铁栏,但随着他收回刀,铁栏没有丝毫破损。 ※※ 张玄在旁边看得着急,顺手握住搭在素问身上的索魂丝,心想实在不行,他就再拼一次索魂丝好了。 正思忖着,忽觉脸颊毛茸茸的发痒,他伸手拨开,谁知茸毛很快又凑了过来,张玄再拨,想起晚上聂行风偶尔用逗猫棒逗自己的情景,随口说:「招财猫别闹。」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聂行风站在自己前面,不可能逗他,张正更不会,说到毛茸茸的动物,这里好像只有一只…… 刚想到这里,眼前寒光一闪,利爪向他面门抓来,仓促之下,张玄立即抽回索魂丝,两下一绞,将抓向自己脸颊的爪子缠住,胸口却被重重踹了一爪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素问变回了白狼模样,它被石牢符咒和大家的施法刺激到,身形猛然暴长,九尾完全冒出,碧青眼眸里闪烁着疯狂杀意,爪子踏在张玄胸上,张嘴冲他喉咙就咬。 换了以往,张玄的镇邪道符早甩过去了,但现在顾虑到素问的身份,犹豫了一下,只是用索魂丝顶住它的尖牙,以防它咬到自己,却没有做攻击性的动作,张正看到后,也急忙冲上来帮忙,却被素问的尾巴卷起甩到一边。 素问的九尾曾跟庆生对阵而无败绩,狂暴之下力道更是大得出奇,张正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被拍飞后半天没爬起来,聂行风见白狼形似狂颠,生怕它伤到张玄,看到九尾甩来,他立刻挥出犀刃招架。 像是知道犀刃的厉害,白狼没有力敌,收回九尾,转而向张玄脖颈缠去,张玄用索魂丝拦住它缠个正着,一时间呼吸困难,危机之中抬腿踹了白狼肚子一脚,聂行风也挥拳击在它的喉咙上。 喉间是野兽的软肋,白狼攻击慢下来,缩回了咬向张玄的白牙,张玄趁机挣脱开它的尾巴,谁知刚喘了一口气,就见那九尾灵活地重新向他们同时攻击过来,张玄胸口被撞到,聂行风则是腰部被缠,犀刃失手落地,他自己也被扔了出去。 这撞击来得太猛烈,聂行风眼前量了一下,张玄看到,顾不得胸口伤痛,急忙问:「董事长你怎么样?」 聂行风摔倒时喉咙被震到,突然之间无法发音,张玄以为他受了重伤,不由大怒,探手摸到落在地上的犀刃,见白狼仰天震吼,再度踏住自己的胸口,他甩起索魂丝,丝锁缠住白狼脖颈压住它的攻击,同时扬起手,犀刃抵在狼眼正前方,冷声喝道:「别逼我再杀你一次!」 索魂丝神力之下,白狼戾气稍减,仿佛忆起了什么,原本凶戾的碧绿眼瞳黯淡下来,哀伤充斥了它的双眸,呆愣半晌,突然仰头长声呼啸,从张玄身上跳下,冲到栅栏钱发狂般的冲撞撕咬,就如当年它被困在铁笼时,也是这样狂性发作的一般。 张玄全身被狼爪划破了好几处,胸腹也被踹得生疼,还好有索魂丝护持,他受伤不重,见白狼嘶吼一声高过一声,形同癫狂,数次撞击后,硬是将臂粗的铁栅栏撞得歪向一边,虽然无法出去,但这份凶悍还是让人心惊胆颤。 张玄趁机忍痛爬到聂行风身边,见他没事,放下了心,说:「它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的是我们。」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状况同样的人,就算素问忘记前事,那段伤痛也深刻在他心头,渐渐的,狼嚎由愤怒转为绝望,嘶声高昂,却压不住悲伤的情感,随着白狼的奋力撞击,铁栏震动的厉害,每振动一次,叫声便凄厉一分,在狭小空间里回荡着,震得三人耳膜作痛,只能捂着耳朵尽量退得远一点。 「它疯了,如果一直出不去,会不会再攻击我们?」想起少时往事,张正心有余悸地问。 「比起疯掉,我担心它先撞傻了。」 跟一只傻掉又疯掉并且攻击力十足的野狼共处一室,张玄觉得这等同自杀,但相识一场,又不能真对它下杀手,看着白狼在疯狂撞击后终于疲累了,但跌倒没多久,重又不甘心地爬起来继续重复相同的动作,这份不愿放弃的情绪强烈感染了他,终于忍不住了,扬起索魂丝,高喝:「让开!」 「张玄!」 聂行风想阻止他,却被神器腾起的银光荡到一边,索魂丝在张玄的法力驾驭下纵上半空,双龙现出原形,顿时戾光四射,震吼相连,龙神高嗷声中,随法力意念冲向铁门,张玄屈指拈诀,双手在胸前做出破势指诀,喝道:「破!」 ※※ 震耳轰隆声中,前方遮挡的一干铁器被双龙戾气震得粉碎,其中应龙绕住白狼盘桓,为它挡住逼来的戾气,虬龙则在空间飞舞张扬,龙口张开,将碍事的铁物尽数吞噬,只眨眼间,他们面前便破开了个大洞,包括外面走廊尽头的铁门也被吞掉了。 「好厉害!」 第一次见张玄祭索魂丝,气势便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张正看着他,心里既震惊,又充满羡慕,一瞬间他有些懂了师叔们拼命想得到索魂丝的心情,换了是他,他也很想得到,拼了命也想据为己有…… 张玄其实没有张正想像的那么威风,索魂丝收回后他便再次遭受到伤毒发作的痛楚,还好聂行风及时扶住他,握住他的手,帮他支撑不适,聂行风没什么法力,但他自身所带的罡气就是最好的护持,让张玄觉得伤痛其实也没那么难过,微笑说:「招财猫你太贤惠了。」 「帐我记着,回头一起算!」 听声音就知道聂行风心情很糟,张玄忍着痛正要安抚他,白狼突然高叫一声,蹿起来向外飞奔而去,想到一只发疯的妖狼跑去外面横冲直撞,张玄感觉头也开始作痛,顾不得身上的不适,咬牙追了上去。书香门第 还好白狼刚才发疯消耗了大半体力,它跑得不快,冲到外面后,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便沿青石小路向前奔去,三人追着它一口气跑到院落外,就见它刹住脚步冲着前方大声嗷叫起来。 已是夜晚,周围路灯不多,黑暗夜空下隐约有道人影从远处飞快奔来,张玄怕白狼再发狂,想上前抓住它,谁知它辨别到人影后,纵身冲了过去,叫声凌厉,却多了份欢欣,那道人影也移动得异常迅速,瞬间便到了三人面前,却是一身酒保服装的初九。 这套衣服证明初九来得有多仓促,儒雅掩盖住了绷紧的冷厉气息之下,感觉到他愤勇的杀意,聂行风心头猛跳,情绪竟然被影响到了,他急忙挡在张玄身前,以免初九向他们突然发起攻击。 还好,在看到白狼后,初九的杀意稍减,他不知做了什么法术,扑到他身上的白狼瞬间缩小成幼狼形状,白狼却兀自不知,直起身趴住他,狼牙扯着他的衣服又撕又咬,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变哑了,变成受了委屈后诉苦似的呜呜声。 幼狼虽小,力气却大得很,激动之下的宣泄更是让人招架不住,看着初九被白狼扑得连连后退,脸上也被尾巴拍了好几下,张玄叹道:「我决定将来禁止娃娃养狼当宠物了,这玩意儿太凶又难搞,还是养狗狗好了。」 过了好一阵子,白狼才在初九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乖乖趴进他怀里不作声了。初九抱着它走到三人面前,冷声问:「谢非在哪里?」 自始至终没人提谢非二字,除了刚才幼狼一番吼叫外。被问到,张玄先是惊讶,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一脸钦佩地看初九,赞道:「你居然懂狼语,好厉害!」 张玄你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聂行风在旁边听得无奈,对初九解释说:「其实这是我们跟谢非之间的误会,素问是被我们连累的。」 「不管怎么说,要谢谢你们,」初九打量着他们身后的房屋,淡淡地问:「就是这里把你们困住的?」 「是啊,你早来一刻钟,我就不用辛苦闯门了。」 初九抱着幼狼转身离开,张玄的抱怨被无视了,他只好开口叫住初九:「回头记得掏药钱啊!」 初九奇怪地看过来,张玄冲他亮亮自己全身被狼爪抓出的一道道血痕,说:「我要打破伤风针的。」 聂行风脸色黑了一半,张正站在旁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初九反而笑了,说:「今后你去酒吧,我算你免费。」 这等价交换很合算,张玄冲他竖竖大拇指,就见初九来得快,去得也急,转瞬间消失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得如同鬼魅,只将属于野兽的阴戾霸气留了下来,张正回过神,发现自己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心有余悸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是人。」天底下哪有跑得这么快的人啊。 张玄说完,就见两人不敢苟同的目光投过来,他觉察到自己的语病,只好说:「这不是重点好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抢在马言澈之前,找到下一个被害人。」 张正不知道马言澈的事情,听得似懂非懂,聂行风也没解释,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法再去常运,便问张正:「最近张雪山和姬凯有没有跟一些同行来往?」 「我平时都跟叔叔在一起,对他们的交友不太了解,不过今天叔叔大寿,二师叔在饭店包了场,据说请了很多同道。」 不会是何顺海开的饭店吧! 张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怪曲星辰会话说到一半断掉,原来他知道今晚有同道聚会,担心他们去捣乱,所以 临时隐瞒了下来。 他立刻问:「饭店名字。」 「叫幸福海,我这几天都在小师叔这里,寿宴是由谢非负责的,可能他觉得大家都在忙做寿,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动手脚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玄不答,用手机上网一查,然后亮给聂行风看,当看到幸福海连锁饭店的老板正是何顺海时,聂行风眉头皱紧了,问:「会出事吗?」 「你该问会不出事吗?」 在何顺海的地盘上做寿,被邀请的还都是同道,试问马言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玄拉着聂行风往后院停车的地方跑,叫:「马上去幸福海,说不定还来得及。」 两人跑回车上,张正懵懂跟在后面,聂行风跟他问了饭店的地址,便将车开了出去,他摸不着头脑,嘴张开刚想发问,就被张玄堵了回去。 「坐稳,系好安全带,后面有呕吐袋,必要时可以用到。」 「可是……」 轿车以疯狂的速度飙出,再度拦住了张正想问的问题。 张玄跟聂行风在一起久了,早习惯了这种速度,在车上把焚尸案挑重点跟张正说了,最后叮嘱:「跟你小师叔说,最近别去那个宅子了。」 「为什么?」 「谢非惹恼了初九,他会不会报复别人我不知道,但宅子是保不住了。」 张雪山囚禁精怪的做法太极端,初九要迁怒,一定会毁了那地方,张正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出现时的煞气,觉得张玄不是在危言耸听,担心地说:「那栋宅院费了二师叔很多心血,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 「我跟董事长不会说,你也不会,谢非就更不会了,他是瞒着张雪山做的,出了事,他再蠢也不会把自己供出来,所以如果真出事,就当它是悬案吧哈哈。」 爽朗笑声传来,却无法感染到张正,车飙得太快,恍惚了他的理智,只觉得自己的心绪随车极度摇晃着,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他得感谢老天爷,提供机会让他见识到张玄的另一面,但同时又感觉恐怖,不是怕聂行风和张玄,也不是怕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而是他自己。 他怕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那个鬼…… 如果真有天罚,会不会也有面对的那一天? 《完》 育婴专辑二 鬼片不宜 某天,张玄从老板左天那拿到两张新上映的恐怖片电影票,本着好物不浪费的原则,他决定约人一起看,可是…… 聂行风要开董事会,很忙:钟魁要做他的助理工作,很忙;银墨每天登台走秀,很忙;其他人如初九、素问、萧兰草,甚至汉堡大人都很忙,家里唯一不忙的只有一个 张玄捏着电影票,转头看趴在地板上玩电动车的娃娃,笑眯眯地问:「帅哥,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啊?」 「好。」娃娃很爽快地答应了,噔噔噔跑过来,问:「是卡通片吗?」 「不,是你最喜欢的搞笑片耶!」张玄扬扬手里的电影票,用提高音量来活跃气:「怎么样?有没有很开心?」 娃娃仰头奇怪地看他,看表情就是不明白,张玄也不管他明白不明白,直接把他抱进卧室,换上父子装,再挂上他的零用钱小布袋,说:「聂先生你要表现的高兴一点,这可是你人生中的一次大飞跃,见识一下搞笑片里的鬼是怎么唬人的。」 「跟钟钟学长有什么不同吗?」 「嗯……」张玄背着娃娃下楼,想了想,说:「学长是假的真鬼,鬼片的鬼是真的假鬼。」 「……」 电影院的检票小姐对于一个大帅哥带小小小孩来看恐怖片很困扰,基于职业道德,她指指隔壁的c场,提醒:「先生,那边是卡通片专场。」 帅哥的蓝眸不解地看过来,女生脸红了,又解释说:「今年寒假档强打的最新卡通片马上就要开演了。」 「免费吗?」 「不……」 「那它上映跟我有什么关系?」 检票小姐呆滞了,等她回过神,想说恐怖片少儿不宜呀,帅哥已经背着他儿子走进了剧场。 恐怖片开始了,是个剧情很夸张电脑特效还算ok中西结合的鬼片,为了让娃娃看懂,张玄抱着爆米花桶一边吃一边低声耐心解释。 「你看那个飞来飞去的驱魔人好像很帅,其实是演员身上吊了钢丝,钢丝很细很细,所以拍的时候你看不出来。」 「这个鬼演得一定很辛苦,你看她的状化得那么厚;这个小孩应该是直接从面缸里拎出来的,所以脸才会这么白,面粉又便宜,又不刺激皮肤,是很棒的节省资源的鬼怪化妆法。」 「这群僵尸个数这么多,其实他们都是临时演员,一个人一天才发几百块工钱的,不过演鬼很好玩,有时间我也想去片场客串一下,娃娃你有没有兴趣?」 「主配挂彩了?哇唔,全身满满的番茄酱啊,这应该是业务用大瓶装的那种,量多实惠价格又公道,ok,他的戏份结束,可以放饭了,放饭娃娃你懂吗?就是演员把自己今天的戏份演完,导演卡一下,他就可以下场领便当吃饭了。」 …… 一部鬼片经张玄一解说,恐怖气氛全无,娃娃从头笑到尾,等最后荧幕打上end时,他转头问张玄。 「主角哥哥和坏人都掉山崖了,他们会死吗?」 「不会,要不怎么拍续集?」张玄吃完了自己的爆米花,又去抓娃娃的那份,说:「票房这么好的片子,导演不会放着白捡的钞票不赚的。」 电影结束了,张玄背着娃娃走出影剧院,很遗憾地说:「我觉得对我们来说鬼片不宜,这片子噱头搞得那么大,实际上一点都不可怕,娃娃你说呢?」 「可是很搞笑欸,玄玄我们下次再来看吧!」 「那我去查查有没有更出色的恐怖片。」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再看了一部又一部颇有口碑的恐怖片后,张玄和娃娃得出一个共同结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部恐怖片在他们看来,可以称得上是恐怖。 《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 《天师执位第三部五酆都上》 作者: 樊落 绘者:lei 出版日期:2013/01/16第 1版 1刷 文案: 张玄为了救娃娃, 居然被车一撞直接撞进了地府!? 在这调查马家谜案的关键时刻, 他却带个奶娃娃勇闯鬼门关, 还和自家招财猫失联了! 小白无常没得靠,他那三两法术又不灵光, 就在张玄被众鬼围困时, 替他解围的男人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无从记起的离别,无法预知的重逢, 心情剧烈跌宕,他听见自己开口道…… 「师父!」 第一章 宋长安走进洗手间。 他并没有想上厕所,只是厌倦了繁闹的宴会气氛,旧友聚会是成功人士才喜欢玩的活动,对他这种混得不上不下的人来说,出席只是陪衬罢了,他本该一口拒绝的,却偏偏拒绝不了,因为姬凯提到了马言澈这个名字。 对所有修道者来说,马家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融不进同道之中,也不想融进去,同行们对马家的了解少之又少,但又没人敢无视他们,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可评断世人生死的能力。 对于这种能力,他羡慕过,向往过,妄图占有过,最后,却只想远远地避开。这二十几年里,马言澈三个字就像一种禁忌,连想一想都觉得会被诅咒,他竭力让自己去忘记,可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这个人……不,也许该说,这个鬼出现了。 他想许多同道都抱有跟自己相同的想法,马家的人死不了,他们早晚会回来复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刚死之人尸骨分离,永镇阴位,并散掉他的魂魄,让他永不超生,但即使是这样还是徒劳无功,该来的,怎么躲都躲不过…… 所以再多的人再多热闹的空间都无法掩盖住恐惧,反而因为一下子看到了那么多熟面孔而让宋长安愈发的不安,因为那份恐慌是发自内心的。 为了缓解不安,宋长安打开冷水阀,低头把水泼到自己脸上,伸手去抽纸巾时,他吃了一惊,赫然发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映在面前的镜子里,仿佛怕他看不清似的,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黑影顶着的骷髅头靠住他的肩膀,用两只空洞洞的眼眶盯着他,宋长安心一揪,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随着他的惨叫,黑影消失了,宋长安拔出弩弓,那法器虽然叫弓,形状却更像是锥,顶端嵌着丧门钉,一旦射出,鬼妖难犯。 他把弩弓紧攥在手里迅速转过身去,却已经看不到鬼影的踪迹了,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知道那是马言澈回来了。 要说捉鬼降魔,跟马家,林家相比,宋家的存在并不起眼,但宋长安毕竟是捉了一辈子鬼怪的猎手,在感觉到四周气场阴晦后,马上想起前不久在洗手间被烧死的金大山,不敢怠慢,从口袋里掏出随身不离的小药瓶,打开瓶盖,倒出两滴液体,迅速抹在眼皮上,然后睁眼打量周围,准备一看到马言澈的魂魄,就毫不留情地把丧门钉射出去。 宋长安灵力不高,见鬼需要外物辅助,但他家传的法器却不含糊,就算是厉鬼,一招下去,也能让它魂飞魄散,宋长安一脸阴戾地扫视周围,恶狠狠地想,既然已经杀他一次了,那不如再杀第二次,反正是错了,不如索性一直错下去好了! 但洗手间里空荡荡的,既没有人,也没有所谓的鬼魂,宋长安这才惊觉,在没有外物协助下,他是看不见鬼魂的,刚才那些都是他恐惧之下造成的幻觉。 由于眼上抹了药,一切看起来都阴沉沉的,宋长安惊疑不定地四下打量,突然身子一抖,冷汗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他看到的不是鬼影,而是对面的花纹玻璃,花纹做得华丽精致,在灯光折射下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细长椭圆图纹,像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 天眼! 宋长安感到汗毛都竖起来了,想起这几天听到的种种传闻,他有种诅咒即将应验的预感,饶是捉鬼多年,这时候也不由得心底发寒,想把眼神错开,避开天眼的盯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只眼充满了诱惑力,让他明知是索命之刃,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前靠近…… 砰! 身后传来猛烈的响声,洗手间的门自动关闭了,也同时把宋长安的神智拉了回来,他转头慌张地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眼前骤然一亮,原本阴森的空间在瞬间被火光占据,像有人泼了汽油,火势从窗口燃起,然后飞速向他逼近,玻璃窗上哪里还有什么眼睛?宋长安只看到一对脚印踩在火中,笔直地向他走来。 很快的,火焰被那对脚印的阴气吸住,全部汇入他身上,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全身着火的人形,火苗从骷髅头上的眼眶里呼呼蹿出,映亮了整颗头颅,猛地扑到他身上。 火鬼靠得太近,宋长安甚至可以听到头颅转动的咔咔声,灼热逼得他喘不上气来,本能地举起弩弓想按机关,但他马上发现法器被吞噬在火中,更甚至,火焰包裹了他,像是妄图把他也一起吞掉。 在这种情况下,宋长安不敢再硬拼,放弃法器,转头扑到洗手间门前奋力敲打,大叫:「这里起火了,救命!」 他知道这是马言澈做的死亡之咒,只有冲出这个空间,自己才能脱离诅咒,他不想跟金大山那样被活活烧死,可是任凭他怎么敲门,都得不到半点回应,附在他身后的热度越来越高,一只烧得泛黑的手从后面猛地搭上他的脖颈,看到衣领被火焰烧灼,莫大的恐惧向他笼罩而来,再次奋力大吼——「救命!」 砰! 大叫声中门被撞开了,宋长安踉跄着冲出去,首先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几个人,每个人都以诡异的目光盯着他,见他出来,大家像躲瘟疫似的往后退去,有人低声说:「神经病。」 走廊上空调送来的凉爽微风驱散了宋长安身上的燥热,死里逃生,他没心思去理会别人的窃窃私语,大声喘着气,以缓解心头的恐惧。有人擦着他身边走进了洗手间,他心有余悸地看过去,洗手间里很干净,没有阴沉沉的戾气,别说鬼,连一丝火星都没见着。 宋长安糊涂了,一时间搞不清刚才的经历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恶灵离开了,按捺住忐忑的心往回走,眼神无意中扫过围观的人群,忽然看到有个两三岁大的小孩正靠在墙壁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紧张地看自己,很可爱的小孩子,如果忽略他身上透着的浓浓鬼气的话。 有点面熟,宋长安怀疑小鬼是不是同道朋友带来的,否则今晚宴会里聚满了修行者,光是这份罡气,小鬼就不敢靠近了,换了平时,宋长安一定会去问个清楚,但现在他自身难保,没心思去理会别的闲事,失魂落魄地走了一段路,迎面刚好碰上宴席上的朋友。 「你脸色很难看,出了什么事?」张雪山温和地问,脸上透着满满的关心。 「没事,刚才喝多了,有点醉酒。」 出于要强的心理,宋长安没有说出刚才的经历,他跟张雪山不熟,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他也不会特意来参加张洛的寿宴。 「想好怎么对付马言澈了吗?」他反问。 「我觉得比起这个,我们更该确认那只鬼是否真的是马言澈,他又是怎么回来的,」张雪山像是没注意到宋长安的慌乱,好整以暇地说:「毕竟当年集我们众人之力封下的咒语可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天眼……」想起刚才诡异的一幕,宋长安喃喃说。 张雪山神色一变,「你见到天眼了?」 「不,我猜的,」怕张雪山再多问,宋长安忙转换话题,「今天来的同道里有谁养小鬼吗?」 「不清楚,」张雪山的眼神讳莫如深,「就算有人养,这种事你觉得会大肆张扬吗?」 「可是……」 被鬼娃冷冷盯视的感觉很糟糕,宋长安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天罚传说。 「你不会是看到了那个每次跟死亡同行的鬼娃吧?」张雪山替他说了出来。 宋长安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他明白马言澈会找上自己的原因了,他有小鬼引路,想自己跟那些人一样接受天罚,在一点点逼近的死亡中感受马言澈曾经遭受的痛苦,所以他要及时杀了那个小鬼,或者……把他引去别人那里。 宋长安阴暗地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转过头,想先把小鬼抓住,可惜结果让他很失望,刚才的人群散了,小鬼也不知去向。 「怎么了?」张雪山好心地问。 宋长安不说话,一脸阴鸷地看着眼前笑吟吟的男人,这笑容在他看来充满了算计,让他忍不住想,张雪山借寿宴之名把他们都请来,究竟是为了商量怎么共同对付敌人,还是在找替代品? 「没事!」 在想通了这个事实后,宋长安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转头就走,张雪山没阻拦,看着他走远,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看对面的洗手间,抬步走了进去。 洗手间里充斥着阴灵留下的怨气,强烈得让张雪山感觉作呕,急忙口念清净道咒,他知道马言澈终于又现身了,可意外的是,以宋长安的道术居然可以全身而退。 难道他找到了什么对应的方法吗? 张雪山思忖着打量房间,很快就发现了落在门口的弩弓。 那是宋家的法器,刚才宋长安一定是惊慌到了极点,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遗失,看到弩弓,张雪山恍然大悟,原来怨灵是被它吓走的,当年马言澈死在丧门钉之下,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再次将他置于死地! 仿佛发现了珍宝似的,张雪山迅速将弩弓捡起,小小的法器,外形更像是短锥,他按开机关,前端的丧门钉飞速旋转起来,淡色金光中隐隐现出一个宋字,换了以往,这种法器他根本看不上眼,可是现在却可能成为他的救命法宝! 生怕宋长安再返回来,张雪山关了机关,把法器揣进口袋里走出洗手间,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他发现老天爷对他实在太眷顾了,一切都在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现在只要再弄到索魂丝和鬼娃,一切就都完满了,当然,当前还有很多麻烦要清除,就比如一些没多大作用的人,可以让他们闭嘴了。 宋长安慌慌张张地来到酒店大厅,他本来打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刚走到门口,迎面就被旋转门惊了一头冷汗,门扇随着客人的进出缓慢转动着,形成一个明显的椭圆形图纹,黑漆漆的颜色,让宋长安不敢肯定那是眼睛还是嘴巴,仿佛怪物守在门口,妄图在他出门的瞬间将他一口吞噬。 惊恐让他及时刹住脚步,想也不想,转过身,顺旁边的楼梯一口气跑去二楼,张家举办寿宴的大厅设在二楼,那里聚集了各界道友,他想马言澈的怨灵绝对不敢跟过去。 寿宴厅堂里气氛喧腾,暌别多年的同行们难得的凑到一起,大家都表现得很热情,宴会已经到了后半场,很多人都喝醉了,还继续互相推杯换盏,热切地讲述当年的捉鬼经历,没人注意到宋长安的失魂落魄。 宋长安回到座位上,看到眼前有酒,拿起来一口气灌了下去,因为紧张,烈酒洒到了身上,他急忙拿纸巾擦拭,同席的朋友凑过来搭讪,他没心思搭理,心里只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对付怨灵。 同伴还以为他醉了,把刚上桌的芝士虾卷推到他面前,说:「尝尝这个,虾肉上的芝士是服务生现场用火枪烤的,耍把戏似的,不过味道还不错。」 宋长安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声,同伴意犹未尽,掏出打火机,打着了,学着刚才服务生的样子,将火沿着芝士烤了一圈。 那动作花俏,学得还真有几分形似,但在此刻的宋长安看来,没有比火更可怕的东西了,本能地向后一晃,眼神不经意地掠过前方,突然看到有个很小的身影穿过来往的人群,向自己走过来,竟是刚刚在洗手间门前遇到的引路鬼娃。 没想到鬼娃居然敢出现在修道者聚集的宴厅里,而周围的人对他的出现毫不在意,宋长安冷汗直冒,眼睛飞速地打看四周——既然鬼娃出现了,也就是说马言澈也来了,来找他索命! 但大厅里的人太多,来来往往的人影,根本无法看出谁是死灵,宋长安紧张地往后退,手探进口袋里,想拿法器抵御,谁知掏了个空,他摸了半天,急得手都颤抖了,才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将家传法器遗落在洗手间里。 看着鬼娃飘忽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宋长安恐惧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还在旁边炫耀技巧的同伴,把他当盾牌,拉到了自己面前。 椅子在他大幅度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滑动声,把周围客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宋长安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先避开一劫再说,可是他只顾着注意前方,没想到同伴在他的拉扯下,打火机失手落在了他的身上,火星接触到泼洒了烈酒的衣服,轰得一声烧了起来。 火苗窜得很快,惊动了附近的人,有人想上前帮忙灭火,被宋长安扯过桌上的酒杯,噼噼啪啪扔了过去,极度惊慌下,他大脑完全混乱了,分不清敌我,只觉得每个人都是来索命的怨灵。 把大家逼开后,他推开同伴,这时小鬼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忘了在身上飞窜的火苗,指着孩子大叫:「鬼娃!给怨灵引路的鬼娃!」 被他尖锐的嗓音惊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边多了个孩子,小孩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却气场阴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长安,突然拔腿向他冲过去。 「娃娃!」 谢非就在附近,看得最清楚,当看到小孩竟是聂家的娃娃时,他失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让宋长安更慌乱,眼看着孩子以异常诡异的速度闪到了自己面前,他连反击都忘记了,一转头,看到身后的大落地窗,他慌忙扯过身旁的椅子,抱着它向外冲去。 椅子的强烈撞击下,玻璃窗哗啦啦碎了一大片,宋长安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椅子跳下了楼,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纷纷跑去窗前,探头去看他的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呢?」 何顺海也看到了鬼娃,再看宋长安的反应和张雪山的表情,他心里有底了,故意大声问道。 姬凯跟张雪山等人彼此对望一眼,谁都没说话,反而是今晚的寿星张洛对突然发生的状况莫名其妙,快步赶到窗前。 酒店后窗下方是通往停车场的小巷,宋长安已经爬起来了,二楼的高度对长年锻炼的人造不成伤害,但他的脸色却像死人一样白,飞窜的火光照亮了他极度惊恐的表情,一边扑打着火苗一边着魔似的往前跑,张洛急忙叫道:「快去救人!」 得到掌门的命令,谢非等几名弟子从破裂的窗口跳了下去,其他一些岁数较大又自恃身分的客人则转去楼梯那边,不过大多数的人不明所以,还在原地面面相觑,半晌,张燕桦突然大叫:「鬼孩子呢?那个鬼孩不见了!」 张洛打量四周,果然不见了娃娃的踪影,刚才变故发生得太快,许多人挤在一起,混乱中谁也没注意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去了哪里。 「孩子不会被挤下楼了吧?」有人担心地问。 其他人马上探头去看楼下街道,却什么都看不到,姬凯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放心,那是个小鬼,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的……」 「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打断他的嘲讽,张洛喝道:「娃娃为什么会来这里?」 掌门发火了,姬凯识相地闭上嘴,看看站在远处的张雪山,张雪山只好走过来打圆场,「这些事以后再说,宋长安好像被鬼缠住了,我们先去救人。」 张洛看看何顺海和附近几个人,大家的神情都出奇的相似,透着紧张,却又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以便置身事外,直觉告诉他这些人知道内情,但现在的确不是多问的时候,危机状况下,他无视自己的寿星身分,攀住窗户跃下了楼。 这举动影响了其他年长的人,也跟随跳下,冲宋长安消失的方向追去。 聂行风驾车来到酒店门前,老远就看到几个人从里面飞快地跑出来,张正也注意到了,「咦?」 「你认识?」 「同道,应该是来参加叔叔寿宴的,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张正奇怪地往楼上看去,当看到二楼窗户里笼罩的阴气后,他的神经绷紧了,担心张洛有事,想让聂行风停车,张玄却先开了口。 「董事长,追上他们!」 在张正提出反对意见之前,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开去。 他们很快就赶上了那几个人,但前面传来的阴气让张玄更在意,让聂行风继续照自己指的方向开,没多久他们就来到停车场附近,停车场一边是国道,夜深了,车辆不多,但每个人都把车速开到了最快,偶尔传来的飙车声严重影响了周围的寂静。 但,影响不了暗夜里隐藏的残忍、怨气和杀意。 强烈充斥的杀机连聂行风都感觉到了,看着前方高耸的酒店大厦,大厦最上方的广告牌不断闪烁着光芒,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道光芒很像一只眼睛,正居高临下,冷漠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董事长你看!」 聂行风回过神,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尖叫声,一个全身发光的男人奔了过来,他跑近后,聂行风才发现光亮是男人身上着火导致的,他本人也处于相当惊恐的状态,边跑边胡乱拍火,但火苗刚灭掉,没多久又自己燃了起来,如此周而复始。 「见鬼了!」 饶是张玄在天师这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眼看后面有人追上来,像是要救着火的男人,却被他甩掉了,慌不择路地跑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他们的车,竟然无视道路上来往的车辆,猛地扑了过来。 他的速度快到了诡异的程度,等聂行风反应过来时,他的人已经扑到了挡风玻璃上。 砰! 车刹住了,车里三个人都随着惯性同时向前猛晃,还好短期内连撞几次,张玄已经有经验了,早在刹车之前就用脚顶住前方,及时避开了相同惨剧的发生,他抬起头,正想自赞一下,却跟扑在车上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隔着一层玻璃,张玄看到对方赤红的眼眸,也许他自己还没发现,他已经入魔了,身上的火焰可以拍灭,但眼中闪烁的火光却无法熄掉,一只类似人手的焦黑物体从男人颈后穿过,将他紧紧扣住,火光从黑色指尖陆续延伸到男人胸前,导致他身上的火永远无法灭掉。 「退开!」 在发现男人是被鬼缠住的后,张玄发出清喝,仿佛听到了他的呵斥,一颗灰白头骨从男人身后探出来,张玄本来已经掏出了道符,准备弹出,陡然看到头颅,不由一愣,火光腾跃的瞬间,那颗头颅顶门嵌着的某个物体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怨灵不会就是马言澈吧? 张玄的踌躇让他失去了先机,只听到车外的男人发出凄厉惨叫,眼前火光骤起,竟是从他口中喷出的,随后啪嗒声音传来,轿车的门窗竟然自动锁上了,他们被锁在车里,眼看着男人在外面拼命击打车窗却无法相救。 「靠,这是什么鬼现象!」 由于前不久才动用过法力,张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在几次用灵力开门却失败后,他气得爆了句脏话,坐在后面的张正状况跟他差不多,就在三人在车里着急的时候,男人已经放弃了向他们求救,转身踉跄着向道路正中跑去。 这时谢非等人已经追了过来,上前拦住男人,却被他视为仇敌似的动了手,有些法力不济的被他踢了出去,谢非看到不妙,想往后退,却发现他竟然诡异地瞬间闪到了自己面前,伸手将自己抱住,妄图将鬼火传到自己身上,不由吓得大叫救命。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0节 张玄看到了,却因为被困在车里而帮不上忙,他们越施法,状况越糟糕,极盛阴气跟阳气相冲,两下夹击,轰的一声,阴火燃起,将整辆车罩在了当中。 火光冲得太快,张玄眼睛被晃到,不由自主地眯起,透过熊熊大火,他隐约看到谢非在同道救助下挣脱了男人的控制,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拍打身上的火苗,而男人也最终被火完全吞噬,任凭他怎么挣扎,附在他身后的鬼魂都死死不松手,空洞眼眶在火光映照下,宛如天眼,漠视着惨剧的发生。 「啊!」 混乱成一团的空地上突然响起一声大叫,声音细小,却清脆响亮,听到叫声,张玄和聂行风同时一惊,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却不是娃娃是谁! 他们往外看去,可是车外被团团浓烟围裹,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小身影飞快地向着火的男人冲去,怨灵发现了,在娃娃靠近同时从宋长安身上抽离出来,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第二章 「小祖宗,你杀了我吧!」 怎么也没想到连常运那种灵气之地也困不住娃娃,竟让他跑到了这里,张玄气得大叫一声,顾不得强行施法的后果,索魂丝化作利刃,就要向车门劈去,被聂行风及时拦住,扬起犀刃,凝起心念,双手握住刃柄劈下。 轰隆声响中,车门被劈开,外面围住他们的火光也被法器罡气影响,齐齐向两旁闪去,聂行风让张玄先下车,等他救出张正,两人刚从火中跑出来,就看到娃娃迈开小腿,不顾眼前还在燃烧的大火,冲到了他们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委屈和惊慌,大叫:「玄玄,董事长,不要死不要死!」 张玄对孩子这招最没抵抗力,见他还穿着常运的小制服,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腾起的火气马上消掉了一半,抱起他走到安全的地方,哄道:「乖,没事没事。」 「可是……」 娃娃眼睛眨眨,过了一会儿,像是反应了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泣泣地说:「你们都不要娃娃了,你们是要死了吗?娃娃不想你们死。」 聂行风本来要劝娃娃别哭,听了他的话,神情若有所思,见人越集越多,张洛及其他同道都陆续赶到了,他给张玄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带娃娃离开——怨灵无视众位道者,在张洛的寿宴上恣意杀人,聂行风想他或许有他横行无忌的理由,现在有人在大家面前被活活烧死,先让娃娃避开是非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定有有心人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张玄也想到了,抱着孩子便要走,却被人拦住了,姬凯吩咐弟子将他围住,阴阳怪气地说:「大家都看到了,这又是鬼娃带来的灾祸,居然敢在修道者聚会时杀人,他可真够狠的啊,今晚不解决这个问题,谁都不许走,你们说是不是?」 他不敢一个人叫阵,便把同伴都扯过来壮势,可惜现场被火光和浓烟笼罩,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宋长安和谢非身上,没人回应他的提议,只有曲星辰跑过来,紧张地问张玄,「夜凌在不在?他有没有事?」 周围被一大群人围住,除了姬凯的弟子外,还有许多不熟悉的脸孔,张玄看到站在远处的张雪山和何顺海,心想多半是他们的手下,被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根本走不了,他索性退了回来,拍着娃娃的后背安抚他的惊慌,又看看在旁边神经质的不断拍打衣服的谢非,对曲星辰微笑说:「素问没事,我们都没事,有事的我想应该是别人。」 曲星辰不知道他们在外庄的经历,听说素问没事,就放心了,谢非却被鬼火吓得神智混乱,指着他们大叫:「是你们做的,你们在故意报复我!」 娃娃刚被张玄哄睡了,又被谢非的叫声吵醒,揉揉眼睛想转头去看,被张玄按进怀里,他正准备反唇相讥,前面传来叫喊声,却是宋长安的同门和朋友看到了他被烧死的惨状,围在他身边失声痛哭,有几个人被姬凯的弟子怂恿,认为宋长安的死是娃娃遭致的灾祸,义愤填膺地冲过来向张玄质问罪责。 娃娃在一连串的变故下,气场变得阴而狠厉,在众人看来,这种鬼魅早已是诛杀范围内的,更何况刚刚有人在他们面前烧死,群起激愤,已经有人拿出了法器,要不是震慑于聂行风的气势,他们早一拥而上了。 面对处于激愤状态中的人们,任何理性的解释都会被认为是搪塞,这一点聂行风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并未把时间花在解释上,而是问最先跑来救人的谢非。 「你带人追过来,都看到了什么,可以给大家讲一下吗?」 「我……」 谢非眼神木然,像是还没从刚遭遇的凶险中脱离出来,以往的张狂消失得干干净净,被问到,他愣了半天,才恍惚说:「宋长安身上着火后突然发狂,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趴在那辆车上……」 他指指不远处聂行风停放的车辆,怨灵消失后,火焰也灭了,但车体被烧得变了颜色,好好的一辆车就这样成了废铁。 「后来他看到小鬼,疯得更厉害,把我们当敌人,害得我们都受了伤,他全身着火时小鬼一直在场,大家都看到了。」 听了谢非的话,立刻有数人附和,只有一个迟疑地说:「宋长安好像是被火鬼附身的,我刚才看到有只鬼一直压在他后背上……」 「鬼是什么样子的……?」 发问的是姬凯,他知道在这个微妙时候自己不该说话,但实在忍不住,因为之前的经历,他对那个骷髅头和马言澈回来的传说一直惴惴不安,一听到这类消息,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看到灵体的男人道行不高,迟疑说:「是烧成焦炭的鬼类,颈部以上好像是骷髅……」 「马言澈!」 人群中有人大叫,夜色黑暗,无法辨认是谁喊出来的,聂行风看到张雪山和何顺海等人脸色马上变了,他趁机问:「马言澈是谁?」 「我知道!」张玄跟他配合默契,抢先答:「是川南驱魔马家的后人,二十年前,在一次跟同道联手杀魔后失去了行踪,有传说他死于非命,他再次出现一定是回来报仇的。」 「张玄,你不要乱说!」 面对张雪山的指责,张玄冷笑:「是不是乱说,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心里有数,现在金大山死了,林纯磬死了,秦峰死了,这个叫宋什么的人也死了,是不是直到死亡临近自己,你们才肯承认马言澈的存在?」 「什么马言澈,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快把小鬼交出来,否则你们就是邪道!」 人群中有人焦躁地叫道,但他话音刚落,头发就起了火,在他附近的人惊叫着向两旁闪避,仿佛他是瘟疫,一个不留神,也会跟宋长安那样死于非命。 「看,这可不是我们做的,是他自己乱说话遭到了天罚,」张玄抓到机会,虚张声势,「连川南马家都不知道,也敢自称是道中人,真好笑。」 聂行风忍不住看了张玄一眼,很想说,好像某人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马家的吧。 近期死亡事件连连,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内情不简单,现在听张玄这么一说,马上做出了旁观的态度,张洛扫视了身边的众人,问张玄,「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死都跟马言澈有关?」 张玄正要回答,扑通声音传来,却是谢非撑不住身体的不适,突然摔倒了,师兄弟们把他扶起来,询问他的状况,他摇头不答,木然站了一会儿,感觉全身热得无法忍受,生怕自己也惨遭宋长安的命运,他慌张地把上衣脱掉,远远扔到一边,这才像卸下了重担似的松了口气,说:「没事。」 周围没人回应,谢非觉得不对头,转头看去,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背后,有人发出惊呼,虽然声音不大,但惊恐之情不言而喻,这让他突然想到自己背后的黑色印记,刚才头脑发昏,他居然忘记,当众把衣服脱掉了。 被盯得毛毛的,谢非知道不好,转过身,冲姬凯大叫:「师父救命!」 姬凯的脸色不比其他人好看多少,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迅速避到一边,并用眼神询问张雪山,谢非也去看张雪山,他知道师父一向对师伯唯命是从,急忙奔到张雪山面前,叫道:「求师伯救命!」 张雪山神色凝重,扳起谢非的肩膀,让他背对自己,路灯光芒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偌大掌印以脊椎为中心向外延伸,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后背,泼墨般的怪异颜色,只看得人心头发毛。 「最近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张雪山冷声发问。 「没有啊……」 「说实话!」 「真的没有……」 谢非快哭出来了,他一直怀疑自己出问题是张玄搞的鬼,但今天关住他们后,看他们的反应又觉得不像,想起刚才的经历,越来越恐惧,说:「金大山在餐厅被烧死时,我在现场,后来我就不舒服……是不是我也被天眼诅咒了?」 「不是天眼,」看着慌张的弟子,张洛摇摇头,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这是马家的手掌印,只有马家的人才会留下。」 又是马家! 张玄觉得头大了,按说如果他们推理正确的话,马言澈要复仇的是上一辈的人,他不该冲谢非出手,就算出手,也该用火,用个手掌印算什么? 「准备棺材吧,」黑暗中有人淡淡地说:「马家的鬼手印就是催命符,被拍到的人,就等于判了死刑,就算你跑去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死亡的追逐。」 是刚才第一个叫出马言澈名字的那个声音,感觉到他口气中的幸灾乐祸,聂行风有些奇怪,想看清他是谁,可惜簇拥的人太多,无法辨别,就听谢非大叫:「怎么解救?谁能救我?」 「没得救,除非马家人帮忙。」 「那怎样才能找到马家的人?」 谢非又追问,这次却再没人回答他,他不由得急了,随手抓住身边一个人大声问:「为什么是我?我没有得罪马家啊,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他要来复仇,干嘛要来找我?」 被抓的人飞快甩开他的手,躲去了一边,谢非得不到回答,把满腔怨气都转到了娃娃身上,向张玄冲过来,大叫:「一定是这个鬼娃把怨灵引来的,把他给我,他死了,我才能活下来!」 听了大家的对答,张玄还在琢磨谢非是不是跟秦峰一样被谁嫁祸了,见他失心疯地冲到面前,急忙抱着娃娃避开,说:「你有毛病啊,怨灵杀人就杀人,需要有人引领吗?」 「当然需要,怨灵什么都看不到,没有小鬼引路,他根本找不来!」 「咦,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知道马家吗?怎么知道这位怨灵先生看不到东西?」 抓住了谢非话中的漏洞,张玄立刻反问,谢非怔了怔,发现自己说溜了嘴,索性一言不发,冲上来抢人。 其他人也纷纷围上,妄图从张玄手里把小鬼抢下来,这里面有不少人都在马言澈失踪前跟他接触过,刚才看到娃娃随怨灵一同出现,生怕怨灵也会找自己的麻烦,出于自保心理,一齐加入了战团。 张洛急忙喝止,但人的恐惧心理一旦被牵动,所有理智的面具都被毫不在意地摘下来了,只想着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张洛的话被无视了,他想制止自己门下的弟子,却发现他们比其他人更激愤,仿佛张玄和娃娃已经成了祭品,随时都会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把他们送上祭坛,这一幕像极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场景,他明知那样做是不对的,却无力阻止。 「你们都疯了吗!?」 他气得大叫,却无人理会,只有张正和曲星辰帮忙阻拦众人,却被激愤的人群推到了后面,看到有人拿出法器,张洛大叫:「住手!」 叫声被响亮枪声掩盖了,枪声震住了众人,让他们停下围攻,就见正前方,聂行风一脸冷厉地擎起手枪,枪口指向空中,他什么话都没说,但这个动作表明了他的立场。 ——第一枪是警告,谁要是再敢乱动,就是接下来的祭品! 这么强硬且暴力的做法连张玄也震惊了,转头看他,突然一笑,轻声说:「董事长好帅!」 「好帅!」 娃娃呓语着嘟囔,想抬头看热闹,被张玄按住后脑勺,禁止他的乱动。 聂行风的举动生了效,关系到生命问题,大家没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 见暂时把众人镇住了,他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把他们逼退,忽然有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边跑边叫:「有钱人了不起吗?居然敢持枪行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敢杀老子!」 男人眨眼间便奔到了近前,聂行风无法真对他开枪,犹豫中就见他甩出一条类似软鞭的长索,向张玄卷来,其他人被带动,也跟着冲上来,张玄忙着应付对手,不防那长索中途转了个方向,卷住娃娃的手臂,竟是要生生将他拽过去! 张玄急忙阻拦,谁知娃娃平时跟他玩惯了索魂丝的游戏,迷迷糊糊中还以为又是在玩,居然松开了他的手,顺着长索的力道自动飞了过去,张玄没抓住,就看着他被绳索拽到了那个男人怀里。 见捉到小鬼,周围的人齐声发出欢呼,捉到的那个人更是兴奋,迅速掏出驱邪符,拍在娃娃印堂上,又抓住他的脖子狠厉地掐,想把他吸入的阳气逼出来,张玄大惊,甩出索魂丝,向男人狠狠劈去。 黑暗中数枚道符射来,虽然挡不住索魂丝的煞气,却减缓了它的力道,男人趁机避开张玄的攻击,口中快速念动符咒,娃娃被他弄得不舒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聂行风看得心急,几次想开枪,都被晃动的人群遮挡住,听着娃娃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他忍不住了,抽出犀刃,法器的烁亮光华下,围住他们的人被戾气震倒在地,聂行风趁机跑过去,谁知还没等他靠近,就听男人发出连声惨叫,松开了对娃娃的制缚,捂住一只眼睛滚倒在地。 娃娃被扔向空中,一转头,看到银光射来,他一把抓住,张玄趁机将他扯回自己怀里,见他晃动的一只小手上沾满血迹,额头还贴着驱除恶鬼的道符,不由大怒,将道符扯下,问:「哪里不舒服?」 「讨厌坏蛋讨厌坏蛋!」 娃娃像是被吓怕了,很夸张地舞动着手脚大叫,不过两眼亮晶晶的,完全没有不适的反应。 张玄放了心,故意将道符亮到他面前,大声问:「这个你怕不怕?」 「唔,这是什么东东啊,为什么要贴我脸上?」 娃娃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按说小鬼最怕镇邪之物,被至罡道符镇住,就算不魂飞魄散,也会萎靡一阵子,可是看娃娃红彤彤的小脸蛋,别说萎靡,就连惧怕都看不到半分,这哪是小鬼应有的反应? 「谁说他不是小鬼,小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伤人吗?谁有伤药啊,快救人!不能放过小鬼!抓住他!」人群中有人大叫。 男人眼睛受伤,在地上乱嚎乱滚,张玄看不清他的伤势,但以娃娃可以一拳砸碎鹖狼眼珠的力气,他觉得这个人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有人上前按住男人,想帮他看伤,但今天大家都是来贺寿的,谁会随身带伤药,只能看着他惨叫喊痛,却无能为力。 有人被话语煽动,还想冲上来挑衅,张玄冷笑一声,想要迎上,被聂行风拦住,站到他前面,冲众人喝道:「闹到这一步,该收场了!有人受了伤,马上打电话报警!」 话语震喝下,不怒自威,大家都不由得却步了,但仍有人不甘心离开,拿着法器蠢蠢欲动,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近,众人就听惨呼传来,那些人接二连三地飞了出去,黑影被怒火激发,全身都散发出至阴杀气,靠近他的无一不被牵连到,顿时拥挤场地上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男人火气发完,这才一晃身,掠到聂行风身后一侧站住,却是感应到娃娃有危险及时赶来的颜开,刚才大家对付娃娃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出手,现在即使收了手,仍然怒气难平,胸膛起伏着,将杀气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 看到他,又有人怪叫起来,像是发现了更可怖的事,何顺海趁机指使手下叫嚣——「原来你们不仅养小鬼,还偷偷养厉鬼,你们这些邪道都该诛杀!」 颜开跟随聂行风已久,但因为张玄的脱线,跟同行没什么交流,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式神的存在,发现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他们陷入困境,颜开向聂行风躬身道歉。 张玄一摆手,冷笑着心想,不该打都打了,道什么歉?他觉得颜开最笨的地方是——为什么不趁机多揍几个人,免得他们再来找麻烦。 「如果那是你的家养式神,那就算了,但小鬼要留下。」大概看出颜开不容易对付,张雪山没再硬碰硬,用温和语调说:「就算小鬼没杀人,但他跟怨灵有接触,又伤到了人,也要留下给伤者一个说法,人犯了错要受审,更何况是鬼?张玄,你也是正道修行的,该懂得这个道理,对不对?」 一番话说得看似有理,却强硬十足,颜开听得心头火起,要不是碍于聂行风和张玄在场,他早上去教训这头老狐狸了。 对于张雪山的要求,张玄不置可否,把娃娃放下,让他去聂行风那边,说:「董事长,你先带娃娃离开。」 「张玄……」 听他的吩咐,聂行风就知道他又要逞强了。前不久他的伤毒才发作,聂行风不想他一个人来撑,正要反对,何顺海的人纷纷叫嚷起来,张正也想劝解,被张玄拦住,面对众人,大声喝道:「儿子犯了错,我来替他担,有本事就先过我这一关!」 嘹亮话声响起的同时,索魂丝已绕上了手腕,顿时银光闪烁,散发出铮铮杀气,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竟再没人敢多话,颜开见聂行风踌躇,说:「主人请放心,我会在这里陪他。」 在一些有心人的搅和下,情势变得越来越险恶,聂行风知道现在首要该做的就是先把娃娃带离是非之地,这些人的目的是娃娃,娃娃不在,他们跟张玄叫阵,讨不到便宜,况且还有颜开帮忙,所以没再犹豫,抱起娃娃就走,又拿出手机报警,这个时候最适合警方出面,有警察插手,就算何顺海和张雪山想翻风浪也翻不起来。 谁知他没走多远,娃娃觉察到了,哭叫着拼力扭动要下来,聂行风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力气会这么大,自己一只手居然捉不住他,娃娃从他怀里挣扎着跳下地,拔腿就往回跑,口里大叫:「玄玄!玄玄!」 孩子身影飘忽,聂行风来不及抓他,眼看着他就要跑到张玄的身边,旁边突然旋起一阵疾风,不等娃娃躲闪,那股怪风就将他卷了起来,向旁边车道上甩去。 对面刚好有辆卡车驶过来,看到娃娃不偏不倚撞向卡车车头,颜开迅速冲过去抓他,却不料疾风竟然相当凌厉,他被拦截在风口之外,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要跟车撞上。 就在这时,旁边人影一晃,张玄用索魂丝将疾风劈开,抢上前,在卡车撞到娃娃的那一瞬间,将他抱住了。 「张玄!」 夜空昏暗,聂行风追过来,只来得及看见他们的身影被吞没在庞大的卡车轮下,他甚至听到了猛烈的撞击声,即使知道张玄不会死亡,心还是猛地揪了起来,只听着刹车声在耳边不断响起,车体又向前划出很远才停下来,他立刻冲了过去。 司机跳下车,惊慌失措的程度不在聂行风之下,当看到围在道边的人群时,他脸都白了,拼命摇手,大叫道:「是他们突然冲过来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努力踩刹车了……」 聂行风推开他,迅速寻找卡车周围,没看到人,他又低下身子查看卡车底下,卡车底盘很高,可以轻松容纳一个人的存在,刚才他没看到人被撞飞出去,所以他们只可能是在车底,但路灯阴暗,加上卡车车身太大,他什么都看不见,颜开在旁边打亮打火机帮他照明,两人在车底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 司机还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声辩,聂行风阴沉着脸站起来,对他说:「把车移开。」 「现在不能移动车辆啊,如果人还在轮子下面,这一倒车……」 「把车移开!」 接受到散发过来的杀气,司机没敢再废话,跳上车,把车又往前开了一大段距离,将撞车现场空了出来。 偌大的道路上居然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血迹没有身躯,连人影都没有,张玄和娃娃竟然就在跟卡车相撞的那瞬间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心则乱,聂行风想不通,呆呆站在空地上,无法冷静地考虑发生在眼前的状况,其他人更是被这个诡异变故弄晕了,听到警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那些一直在叫嚣的人都悄悄消了音,有些甚至准备偷溜——出了人命,不管是否跟自己有关联,被警方审查盘问都是件麻烦事,他们都有家业,没人想跟案件扯上关系。 「站住!」 看到他们的小动作,聂行风厉声喝道,眼眸在每个人身上扫过,目光阴森,众人都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把眼神避开了,还以为这件事要麻烦,谁知聂行风只冷冷说了一句话。 「你们可以走,但今后如果还有谁再敢为难我家孩子,我让他阴阳两界,再没一处容身之地!」 声线冷森,让众人明白此刻聂行风的愤怒,看到在他们的追逼下,张玄和娃娃凭空消失了,虽然生死未知,但短期内不会再作乱,也算是暂时解决了麻烦,了解聂行风家世的人都不想跟他正面作对,趁着警察还没来,许诺后就马上溜掉了。 聂行风阴沉着脸,冷眼看着这帮虚张声势的家伙走掉,人群散开,他突然发现远处黑暗中有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自己,眼神明亮,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心头一跳,对危险的警备涌上,想再仔细看时,那对眼眸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找寻不到。 意外的发现让聂行风心情更乱,总觉得娃娃被怪风卷走,还有张玄的意外消失都跟那双眼睛有关,如果那是天眼,那是否便表示连上天都认为张玄和娃娃的存在是罪恶的? 「主人?」 感应到聂行风心绪的烦乱,颜开在旁边轻声叫他。 儿子出了事,颜开也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但他终究是阴魂聚集的灵气,感情表达上不像聂行风那么强烈。 被他呼唤,聂行风回过神,见人群差不多都走光了,留下来的只有张洛跟他的同门。 张洛是今天宴会的东道,出了这么多事,他是无法脱身的,至于张雪山等人,聂行风觉得他们留下,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情报,这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不仅不检讨曾犯下的过错,还想一再掩藏证据,他们既然固执地认为娃娃是怨灵引路人,那么在不得到他确切的死亡证据之前,恐怕是不会安心的。 第三章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当发现宋长安的死状跟秦峰相似后,他们马上打电话联络萧兰草,接着是勘察现场,给在场的众人做笔录,至于卡车司机,因为道路上没有留下任何碰撞及伤亡痕迹,车头虽然有少许凹痕,但达不到伤人的程度,所以警察向他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告知他可以离开了。 司机惊魂未定,还没完[ぉ香]全接受撞到人却找不到尸体的事实,不过没出事就是最大的幸运,他道了谢,转身要回车上,聂行风拦住他,问:「你确定刚才有人撞到车上了?」 司机面露迟疑,在被数次盘问后,他自己也有些混乱了,「应该是的,不过他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我只是模糊看到人影,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 跟他在警察面前说得一样,聂行风放弃了追问,等司机离开后,他站在那片空地上默默注视,想知道张玄的消失会不会跟自己在魇梦中的经历一样,在危急关头,把自己转移到安全的空间里?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要去请教一下那位初九大人了。 冷意从聂行风眼中闪过,但在觉察到有人靠近后,他掩饰住了,让自己保持住平静的状态。 过来的是张正,刚才那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看着地面,忧心忡忡地说:「怎么会这样?这里这么阴,张玄会没事的吧?」 聂行风心中一动,这一带气息阴凉他有感觉到,还以为是怨灵出现造成的,听了张正的话,他问:「你说这里很阴?」 「对,从方位上来看,这里属阴位,是选坟地的好地角……」话说到一半,张正看看聂行风,觉得在这个时候聊风水,似乎很奇怪,急忙说:「不过张玄运气一向很好,就算有凶险,他也会逢凶化吉的。」 聂行风还想再问,对面传来谢非叫嚷救命的喊声,张正不便再多说,匆匆跟聂行风告别,说:「我会想办法找寻张玄的行踪,如果有消息,请一定跟我联系。」 聂行风道了谢,没过多久,萧兰草驾车赶到,先跟属下简单询问了事件经过,然后跑过来,无限感叹地对他说:「小表弟没说错,你跟张玄凑在一起,真的很能搞事,秦峰事件没多久,就又有人出事了,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追到这条线的?」 「碰巧。」 「每次都碰巧遇到谋杀案吗?」萧兰草吐完槽,觉察到了气氛的凝重,他有点不太适应,左右看看,问:「张玄呢?」 「不知道。」 「你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你怎么会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情人,故意不让我见他?」 对于萧兰草的玩笑,聂行风完全没捧场,萧兰草说完,觉得不太对劲,收起了嬉笑,问:「不会是他也出事了吧?」 「还有娃娃,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由于现场没有撞车的痕迹,聂行风没对警员提起张玄,被萧兰草问到,他才将刚才发生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听着他的讲述,萧兰草脸色越来越凝重,现在不仅新案加旧案,居然连马家都扯进去了,他不禁有些头大,看着眼前偶尔才有车辆经过的道路,问:「众目睽睽之下,人就这样消失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对这种灵异事件比较了解,希望能尽快帮我查到线索。」 可是他对张玄的灵力不了解啊,他怎么知道那个神棍现在去了哪里…… 萧兰草小声嘟囔完,瞅瞅聂行风的脸色,只好郑重表示:「我尽力。」 张雪山等人见没有问到什么情报,也都各自离去,临走时张洛特意来跟聂行风道歉,又说:「别担心,我会让张正帮忙寻找张玄,至于马言澈这件事,我也会查清,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让娃娃蒙冤。」 聂行风相信张洛这样说是出于真心的,至少有他帮忙,张雪山那些人做事也会多分顾忌。 来时的车烧掉了,聂行风跟萧兰草道别后,步行去车站,幸运的话,还可以搭上末班车。 车顺利搭上了,却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而显得孤寂,聂行风很不适应这样的感觉,想到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让张玄和娃娃陷入危境,他的担心中还多了份自责,轻声说:「对不起。」 「主人,这与你无关,」颜开回道:「那些对付娃娃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有感应到娃娃在哪里吗?」 颜开摇头,父子之间的感应被隔断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至少心潮平静,表示娃娃应该没有遭遇凶险,说:「跟张玄在一起,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 「你对张玄还真有信心啊。」 想起张玄的机灵古怪,聂行风不由一笑,相信对张玄来说,只要钱到位,任何麻烦都算不上麻烦吧?他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睿庭,免得他担心,再找点事让他做,让他没时间多想别的事。」 「是,」颜开答完,又迟疑说:「娃娃从常运跑出来,老爷子很快会得到消息,如果知道娃娃失了踪,他可能会担心。」 「这件事我会处理。」 虽然要怎样跟爷爷解释,聂行风心里也没底,没人知道娃娃是怎么从遍布封印法阵的常运跑出来的,但事实证明,小孩子的灵力超乎了大家的想象,只要他想走,这世上只怕没有什么法阵可以拦得住他[罗小猫]。 聂行风让颜开离开了,自己一个人搭车回去,在车站下了车,往回走的路上,他看到坐落在道边的酒吧,这个时间段,酒吧该正处于欢声鼎沸的状态,但今天它很寂静,招牌上的灯光都灭掉了,聂行风走近后,看到门上挂着营业结束的牌子。 素问出了事,初九没心思还开店吧? 虽然不抱希望,聂行风还是按响了门铃,出乎意料的,门铃响了一声,门就打开了,初九衣着整齐地走出来,不等他询问,就冲他摆了下头,示意他进来。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 「没关系,只要别太吵就好,素问刚睡着。」初九把吧台附近的灯打开,倒了杯葡萄酒递给聂行风,看了看他有些凌乱的衣着,说:「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是的,所以我来找你帮忙。」 初九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听了聂行风的话,他把酒杯放下,笑道:「我欠张玄的人情,已经按免费酒水抵消了。」 「那个取消,我重新跟你清算,」聂行风说:「一个很小的忙,张玄失踪了,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我们面前缔造了一场魇梦。」 他将刚才遭遇的事件简略说了,当听到张玄消失在卡车轮下,初九眉头皱起,问:「你怀疑他跟你一样进入了魇梦?」 「我相信那个人不会一次再次的跟我们作对,」聂行风盯着他,说:「所以我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性?」 听出了聂行风的暗示,初九笑了笑,「我赞同你的判断,但要说其他可能性,我无法提供确切的情报。」 他去了里面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了张市区地图,在吧台上摊开,拿笔在幸福海饭店的附近画了个圈,说:「你说的就是这里对吧?」 「有什么问题?」 「这条路阴气相当重,我猜当初这里该是为了扩宽公路,将原本的坟茔占了,你也知道过去那些坟地有多大,这么重的阴气被一直积压在某个地方,盖住了阳气后,它就会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如果张玄和娃娃被吸进这个空间,那么他们会面临到什么状况没人知道。」 「你是指那也许会是阴间?」 「我不肯定,我只知道不是魇梦,以娃娃的特异体质,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地府的情况我不了解,所以我帮不了你。」 要说对地府的了解,还有谁比得过汉堡? 汉堡被乔带走了,聂行风拿出手机准备联络乔,但下一刻他的动作猛地停下来,初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头去看,就见聂行风的手机待机画面是身穿金黄道袍的张玄和娃娃,这是张玄带娃娃去陈家赚第一桶金时,聂行风帮他们拍的照片,一大一小很抢眼的两个人,可是现在他们的身影竟然模糊了! 聂行风急忙擦擦手机荧幕,结果却跟刚才一样,两人的身影颜色浅淡,像是水滴打在墨汁上,湮湿了曾经清晰的画面。 「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们遇到了危险?」初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跟聂行风一起注视着画面,不太肯定地说。 聂行风不知道,他只感觉到,张玄和娃娃现在可能正在一个他们无法触及到的时空里,想起萧兰草曾经的警告,他的心提了起来——如果张玄真的到了地府,那么,那些饲养庆生的恶鬼会不会找他麻烦? 第四章 当黑暗来袭时,张玄并没感到疼痛,相反的,他有种坠海的感觉,光线在卡车冲到眼前的那瞬间消失了,周围一片阴暗,漩涡将他慢慢吞噬,扯着他往深水里拖,骤然而来的下坠力让他神智有短暂的腾空,不由自主地伸开四肢随水浮沉,正迷糊着,冷水突然泼到脸上,让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水中,水流湍急,卷着他向不知名的方向流去。 「娃娃!」 张玄惊得一个激灵,立刻大叫起来,这个动作导致他直接被呛到,怪味随着呛水冲了过来,他忙屏住呼吸,奋力往水面上游,准备换口气,谁知游了半天都没有移动的感觉,裤管像是被什么扯住了,不让他离开。 张玄潜下水转头去看,不由吓了一跳,河水里居然沉浮着无数骨节,泛着惨白颜色的尸骨随水向前缓缓流淌,拽住他的是几个长相凶恶的鬼怪,见被他发现了,小鬼冲他龇牙咧嘴,长长的指甲伸过来,那副馋涎欲滴的表情,明显是要把他当晚餐来享用。 靠! 要不是怕再被呛到,张玄一定立马爆粗口,在天师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主动挑衅自己的鬼怪,二话没说,掏出一张道符拍过去,符咒金光闪过,小鬼们发出一连串的尖叫,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啪啪啪…… 旁边传来响声,张玄觅声看去,居然是娃娃,他正跨坐在一个鬼面人身的生物背上,看到自己打鬼,兴奋地拍巴掌助阵,那个怪物还在不断地摇头摆尾,妄图咬他,却怎么都碰不到,不由发出一声声不忿的吼叫。 『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无法发出声音,张玄只好拼命打手势,又冲娃娃甩出索魂丝,娃娃被他训练得相当配合,扯住索魂丝,任他将自己拉到了身边。 脱离了控制,那个坐骑鬼怪仰头就朝娃娃的小腿咬去,却被索魂丝打到,痛叫着消失在水中,水波翻滚,瞬间将它吞噬得无影无踪。 张玄夹住娃娃,忍受着河水怪异的味道,一口气游到了河面上,他从水里探出头,发现外面很黑,像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天气,就算有微薄光线,带来的也不是温暖,而是更深暗的颜色,周围怪石嶙峋,连棵草都看不到,山风呼啸着穿过石块罅隙,充斥了浓重的肃杀之气,远处鬼影幢幢,偶尔有一、两只靠近过来,被风一吹,就马上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张玄抱着娃娃爬上岸,左右打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其实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卡车撞到这种地方,到底是卡车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还是那片地界有问题…… 「玄玄,」娃娃的叫声打断了张玄的胡思乱想,可怜巴巴地看他,「我冷……」 「我也冷啊大哥,要不是你突然跑回来,我们会被大车撞吗?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吗?」 被大吼,娃娃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有人欺负玄玄,娃娃想救你……」 其实这话娃娃不说,张玄也明白,被他哭得心疼,忙脱下外衣把他裹住,又把他抱得紧紧的,跑去附近一些乱石后面,避开风口,安慰着娃娃,顺便打量地形,准备找出路,可是前方地面虽宽,石块也很多,只有一条勉强称得上是路的小径,路径灰白,看不出是什么铺成的。 冷风把怪异气味带过来,让张玄注意到身旁那条河依旧在泛着波涛,河水缓缓向前流淌,鬼魅的叫喊声不时传来,有些瘦如干柴的鬼怪从河里探出手,妄图爬到岸上,甚至还有鬼向他们伸手,像是在寻求援助,但很快就被河水吞噬了,如此周而复始,让惨叫声永无休止,唯一寂静的是河边绽放的红花,艳丽夺日,火红的颜色一直与天际相连,望不到尽头。 张玄被这诡异的场景弄得发毛,左思右想,怎么感觉他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祖师爷保佑,他不会这么背巴? 娃娃的好奇心也被带动起来,停止抽泣,趴在张玄怀里东瞅西看,又拍拍他,安慰说:「玄玄不要怕,我们回家吧。」 「你知道怎么回家吗大哥?」 胖胖的小手往前面一指,正是那条蜿蜓小路。 张玄照娃娃说的走过去,发现路比想像中要宽一些,地面湿滑,仔细看去,那哪里是路,根本是一根根白骨铺成的索道,历经岁月洗涤,白骨滑而硬脆,稍加用力,骨骸就被踩成碎片,随风散入空中。 张玄看看脚下的白骨,又抬头眺望延至远方的路径,决定先联络聂行风。他还喜孜孜地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给手机套了防水壳,但等把手机掏出来后才发现,上面不仅一个讯号都没有,连待机画面上的招财猫图像也模糊不清,一副被水浸湿的模样,立刻把他气到了。 「靠,花了十几块美元买的防水壳,它除了不防水外,什么都不错!」 这种状态看来是别想联络出去了,张玄气呼呼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至于其他诸如钱包、笔记本、还有道符等东西,也都湿得不能再湿,除了一个打火机还能用之外,其他的暂时都成了废物。 「我们先把衣服烤干再说。」 如果现在只有张玄一个人的话,他就直接踩着白骨走下去了,但这里阴风凌厉,他怕娃娃受不了,不过说要烤火,却也有难度,在寸草不生的地界里,谁来告诉他,怎样才能点起火来? 张玄的蓝眸在四周晃了晃,突然计上心头,把娃娃放下,去附近搜集了一些旧骨,堆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娃娃有样学样,也来回跑着帮他一起搬,不过一会儿,山石后就堆起了一个白骨小山丘。 在不远处飘摇的阴魂看到他们,发出垂涎的叫声,却忌讳张玄身上的罡气,不敢靠近,看到这情景,张玄安慰娃娃。 「别怕,那些都是演鬼的群众演员,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他们为了一天几百块的薪水做事,也很辛苦的。」 「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跟张玄在一起常看鬼片的好处是——真鬼对娃娃来说很没存在感,他现在比较对张玄正在做的事感兴趣,歪头看着他把白骨堆成一个特殊的形状,然后以罡气引火,浸湿的道符在他手中轻抖,燃起一串蓝色火焰,接着他又将道符弹到白骨上,白骨就如干柴一般,瞬间燃了起来。 「玄玄好厉害啊!」 小孩很捧场地拍巴掌称赞,这让张玄的虚荣心大涨,让他把衣服鞋袜都脱了,搭在山石上烘烤,又拿了根腿骨拜了拜,拨动着篝火,说:「我们今日走投无路,暂时借大家的东西用一用,反正你们都死了,一副臭皮囊,该放下时要放下,最多我回去多烧纸钱来孝敬。」 回应他的是篝火劈啪的烧灼声,阴火不同阳间火焰,即使火苗翻飞,也不会带来多少温暖,不过有火光照明,附近的光景看得比之前清楚多了,张玄帮娃娃烤着衣服,看到远处开满一路的赤红花瓣,他突然笑了,叹道:「魇梦时,我跟董事长约好一起看彼岸花的,他还答应采给我,没想到真正陪我看的是你这小东西。」 「娃娃也可以采花花送给玄玄的!」 行了小祖宗,你不惹事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想起庆生事件时,爷爷让娃娃跟他们一起住,祖孙俩还故意说悄悄话,张玄忍不住问:「曾爷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嗯,曾爷爷说——不要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董事长和玄玄都会保护娃娃的,所以娃娃什么都不怕,不怕狼狼,不怕眼睛,不怕烧人的坏蛋!」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啊。 一直埋在心头的疑惑消除了,张玄哑然失笑,既然爷爷这么信任他,那他可不能辜负这份期望,默默看着眼前翻腾的火焰,他明白了娃娃每次出现在火灾现场的原因,娃娃不是什么怨灵引路人,也没拥有天眼,这孩子只是感应到了危险,想去救人而已,可是那些混蛋不仅不感激,还诬陷他,当真该死! 大腿被推了推,娃娃指着前面叫:「玄玄看那边,有花花!」 张玄回过神,抬头看去,那哪里是花,而是石块在火焰的映照下慢慢浮现出了原本刻在上面的字。 三个质朴遒劲的大字——三生石。 张玄看了一遍,不死心,再看一遍,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栽倒——好的不灵坏的灵,他的预感没错,这里还真是鬼地方,承载了无数死魂灵的忘川、开遍两岸的彼岸花、矗立在忘川河畔的三生石,这一切的一切都直接指明了一件事—— 靠,他居然被车撞了一下,直接撞进了地府! 这是什么鬼状况啊?以前师父有没有告诉他,遇到这种状况,他该怎么处理? 张玄头脑发晕,觉得跟这次的经历相比,以前那些历险都根本上不了台面了,抬头往前看去,隐约看到遥远的罗酆山尽头坐落着一座座楼台,层叠楼阁隐藏在阴沉雾气之中,只看到那道气势磅礴的前门高耸,横匾上酆都二字直透云端。 衣角被拽了拽,娃娃问:「玄玄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玄摸摸他的头,长叹:「我们回到你的老家了。」 「老家是什么?」 「这不重要啦。」 张玄的自我调节恢复功能可说是相当的强大,吃惊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转为好奇,把外衣往石头上一扔,让它们自动烘干,他抱起娃娃跑去三生石前,兴致勃勃地说:「三生石可是黄泉路上的十大景点之一,平时是要花钱观赏的,今天既然让我们有幸遇到了,怎么能不见识一下下?娃娃,来看看我们的命运。」 三生石上记录了每个人的前生今生,不过比起这个,张玄更对它的真实性感兴趣,可惜他看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他郁闷地给娃娃讲解着三生石的传说,说:「没我的,好像也没你的,真是假冒伪劣产品,让我再来看看董事长的。」 「可是汉堡包说你是从海里来的,什么什么神呀。」 靠,那只混蛋鸟居然连这个都跟小孩八卦,张玄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娃娃的话总算让他释疑了,三生石上没他,应该也没有董事长,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娃娃呢?就算是鬼婴降世,鬼也是有前世的吧? 瞅瞅娃娃,张玄觉得有点头大了,在努力调查马家谜案的关键时刻,他跟娃娃被奇怪的力量拉进酆都,这可不是个好预兆,董事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找不到他们,急得要死。 想到聂行风,张玄掏出手机,手机还是画面模糊的老样子,他试着按了几下,发现除了没讯号外,其他功能还能用,于是拿起来对准三生石连拍几张,这个或许可以成为今后他帮人算命的重要凭证——假若他们能顺利返回的话。 「玄玄!」 娃娃的叫声被张玄无视了,又转去三生石的另一面继续拍,「别吵,让我再拍几张,有钱赚的哦。」 「那你要不要拍拍它们呢?」 娃娃小手往前指指,张玄把手机镜头转过去,镜头里居然出现了无数狰狞鬼魅,有些几乎逼到了近前,他吓了一跳,急忙移开手机,刚巧就看到一只利爪抓向自己的面门,还好他躲避及时,那只爪子抓到石块上,发出刺啦声响。 恶鬼没抓到人,转过身又飞扑过来,被张玄一脚踹了出去,那是只高大精瘦的厉鬼,全身皮肤像是被骨骼尽数吸了进去,乍然看去,状似骷髅,骨头从上到下很清楚地一根根排列着,唯有一张脸勉强还能看出人形,却是透着深绿的凶恶模样,它的同伴足有几十只,一个个獠牙龇起,贪婪地看着他们,像是饿极了的野狼发现了食物,一起发出兴奋的吼叫。 「饿死鬼!」张玄脱口而出。 对一个平时经常跟鬼魅交流的天师来说,饿死鬼并不鲜见,但突然这么一大堆家伙在眼前冒出来,由不得他不吃惊,这些鬼都是前世贪吃造孽,才会被打下地狱受惩的,不该大群出现在这里。 想到以它们的贪婪本性,连石块都能吃下去,张玄头皮发麻,道符都湿了,灵力有限,也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恶鬼,他没时间去考虑它们出现的原因,趁它们还没完全逼近,一把夹住娃娃,另一只手荡出索魂丝,卷起还在不远处烘烤的衣物,转身就跑。 不料那些鬼动作极快,看到张玄要逃,一齐吼叫着扑过来,衣服在卷回途中被鬼扯去了一半,三五下撕碎塞进嘴里,竟当成美食吞咽了。 张玄只好放弃衣服,趁机向前疾奔,仓促之下,他顾不得看什么方向,只是闷着头不断跑下去,脚下铺地的白骨在他的踩动下不时发出脆裂响动,和远处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乐曲音符,引着饿死鬼不断追赶。 向前跑了很久,只听忘川水声渐远,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张玄没余裕去注意,气力开始不济,想到饿死鬼永无遏止的食欲和精力,他觉得这样一味的奔跑,只会拖垮自己的体力,再看娃娃,小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巴拼命不让自己哭,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放缓速度,正准备跟恶鬼干上一架,路边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旁边突起的山石后。 张玄踉跄了一下站稳,一张古板木然的大长脸映入他眼中,男人双目精光四射,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妖鬼,生怕他对娃娃不利,张玄挥起拳头就要打,那人做了个噤声屏气的动作,又顿顿手中长矛,在地上迅速画了一道长线,像屏障一样把他们隔在里面。 张玄见他的举动不像是有恶意,便捂住娃娃的嘴巴,一起屏住呼吸,这须臾工夫,阴风刮来,那群饿死鬼已经奔到了近前,由于屏障的遮掩,它们什么都没发现,很快,阴风便呼啸着向前旋走了。 等所有饿死鬼跑远后,张玄松开了捂住娃娃的手,把他放下来,上下打量男人。 男人长相粗犷豪迈,看不出岁数大小,他个头很高,相对而立,竟比张玄还高出了大半个头,当然,这跟他一张长脸也有关系,这让他刚才用来画障眼法屏障的蛇矛显得粗短了许多。 蛇矛尖头黝黑锐利,弯曲如蛇舌吐信,握在男人手中,更显煞气,他身上穿了套很普通的青黑色长衣,中间用腰带束住,另一只手里攥了条铁链,链子后面锁了两、三个人,个个身影飘忽,看上去都是才死不久的新鬼。 原来是鬼差大哥,张玄放下了心,地府他可是有不少熟人的,那个最上面最喜欢拿架子的北帝阴君就不用说了,白无常和汉堡也跟他关系很好,虽说不太明白以白无常的审美水准,怎么会收这样的丑人当手下,不过既然人家出手相助,就是朋友,他急忙开口道谢。 鬼差反复把他打量了个遍,问:「你是谁啊?看起来不是鬼,怎么会来这里,那帮追着要吃你的饿死鬼又是怎么回事?」 「我叫张玄,正职天师,」张玄自我介绍完,笑嘻嘻地问:「你同事白无常跟我是好朋友,他一定有经常跟你提起我吧?」 「唔……」鬼差看看张玄,又看看他身边的娃娃,「所以你就是那个不学无术整天混吃混喝贪财又财运不济还经常给我们地府找麻烦的张玄?」 张玄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白小常就是这样跟你提我的?」 「限定语还要再长一点,不过我记不住。」 好吧,他不该对一只鬼抱什么友情的,张玄说:「把所有限定语去掉,那就是我。」 「那就奇怪了,你天师捉鬼,怎么捉到我们地府来了?」鬼差好奇地看他,「还被饿死鬼追得抱头鼠窜,看来你的法术真的够糟。」 这人……哦不,这鬼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被鬼追得抱头鼠窜?这件事如果不解释清楚,今后他还怎么在这行里混? 张玄正要辩解,啊嚏一声,娃娃打了个喷嚏,仿佛传染似的,他也打了一个,这才注意到娃娃除了肩上还背着小布袋外,全身都是光着的,刚才跑的时候衣服被饿死鬼抢走了,他现在手里只有自己的一件上衣,急忙用上衣把娃娃包起来,至于他自己,有一条裤子凑合就行了。 「你的衣服不会也被饿死鬼吃掉了吧?做天师做到你这地步,也忒惨了点。」鬼差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揶揄:「你是得罪地府的谁了吧?否则在地狱受苦的饿死鬼怎么会被放出来找你的麻烦?」 想起庆生事件,张玄心中一动,之前萧兰草警告他时,他还当笑话听,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见鬼差嘲笑完转身要走,他一把抓住,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套近乎没用,我刚拘了魂回来,赶着去交差,帮不了你什么忙。」 「别这样嘛,我怎么说也是你上司的朋友,给个面子,带我们出去,回头你想要多少钱,随你开。」张玄大方地打包票。 现在要是把鬼差放走,他就麻烦了,钱不是问题,先把问题解决再说,反正冥币又不值钱。 谁知听了他的话,鬼差立刻火了,指指自己的鼻子,手中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直响,他叫道:「什么!?白无常算老几啊,他凭什么当老子的上司!」 「那请问您是……」 张玄谦虚好问,鬼差却不答,只气呼呼地看他,并用手不断比划自己的脸,看着他那张长长的大马脸,张玄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传说中的……马——面吧?」 「什么叫传说的?我实实在在存在的好不好!你知道白无常,却不认识我,真是太过分了!」 这声大吼证明张玄没有猜错,再看看这张的确非常应景的马脸,他拼命忍住让自己不笑场,难怪长成这样也能在地府混了,原来是马面先生,为了照顾这位鬼差的面子,他说:「那是因为之前我们缘分不够啊,所以总是碰不到面,现在遇到了,马面大哥就帮个忙吧,指条路让我们出去怎么样?」 「不是我不帮,是这座酆都城放进不放出,你只能顺着来时的路自己走回去了,我也要去交差了,跟你聊这么久,时辰都快误了。」 马面说完就走,张玄抱着娃娃,在后头慢悠悠地说:「娃娃,你还能再忍一会儿吗?底下的人法术有限,帮不了我们,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白小常来,让他送我们回去了。」 「你说谁法术有限!?」 点将不如激将,马面果然受不了了,气呼呼地转回来,张玄急忙摇手,笑嘻嘻地说:「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看你要是能帮忙,怎么会放着大把钞票不赚呢?白小常可是一向赚得很欢的。」 「别指望白无常了,他很忙,近期的近期的近期都不在酆都里。」马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上下来回看了张玄好几眼,哼道:「看你也不像是个有钱人,没钱还说个屁啊!」 居然被小瞧,张玄立即摸口袋,在发现自己还裸着上身后,他没话说了,现在他身上除了手机和仅有的几张名片外,什么都没有,别说冥币,他就连现金都被那帮饿死鬼抢去吃掉了。 看出他的尴尬,马面哼哼冷笑,谁知娃娃把手伸了过来,问:「汉堡包说这个很值钱,这个可以吗?」 小小的手掌上放了一块美玉,却是张洛送给娃娃的刻有辟邪咒语的微雕白玉,他一直放在小布袋里,见张玄没钱,就急忙拿了出来。 却不料马面看到这个,立刻变了脸色,向后退开两步,叫道:「不要不要!这是辟邪镇鬼的灵玉,再值钱,我一个鬼也用不到啊,还有别的吗?」 「别的啊……」 小孩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小袋子,又拿出一些孩童喜欢的迷你玩具模型和小石头,说:「我只有这些了,都给你好不好?」 马面一脸嫌弃地啐了一口,「我儿子都跟你爸爸差不多大了,我要你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原来鬼也有儿子的,张玄惊讶了,很想取取经怎么抚养鬼孩,马面先开了口。 「看来你们是拿不出来了,不如我做个好人,先想办法带你们出去,等回到阳间,你烧十万块给我,借条先打给我,免得到时候你们赖帐。」 「可以可以,你要怎么打借条?」 「你没什么信誉,让这个娃娃来吧。」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1节 马面从娃娃手里挑捡了一下,取了个小小的胸章,那是有一次聂行风带娃娃出去玩,陪他一起拍的照片,后来做成胸章送给了娃娃,马面正反看了看,对张玄说:「就这个了,这是借条,回头烧钱给我,我就把它还你,记住,不要欠鬼的钱!」 娃娃有点被吓到了,连连点头,马面这才满意地收下胸章,掏出两个铜板递给张玄,让他们收好,说:「这是通行证,戴在身上,可以暂时压住你们的阳气,让众鬼看不出你们的身分。喏,前面就是鬼市,无聊了,你们可以去转转,不过别走远,我把差办完就回来找你们。」 通行证跟阳间古代使用的铜钱极度相似,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质感,看不出是什么打造而成的,只觉得随着接触寒气透骨,张玄打了个寒颤,把其中一枚放进娃娃的小布袋里,问:「要等多久啊?这里这么冷。」 马面又一扬手,凭空抓了两套纯白外衣,是复古版的半长型父子衫,张玄接过来一看,注意到长衫下摆上小小的hass标志刺绣,他噗哧乐了,这居然是马灵枢设计的国际名牌。 标有hass名字的衣服价格不菲,这一点张玄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的生意竟做到了阴间,他给娃娃穿上,随后自己也把衣服套上了,把随身之物放进口袋里,说:「看来你混得不错嘛,高档衣服一抓一大把,这是你儿子烧给你的?」 马面一瞪眼,「烧的有什么价值?老子这是货真价实的珍品,国际限量版的,现在你明白我跟白无常谁混得好了?」 这家伙不会没事干特意跑去阳间买这么贵的衣服吧? 鬼的想法张玄搞不懂,也没想去搞懂,拿了人家的衣服,他好脾气地连声称是,又道了谢。 马面见娃娃鞋都没穿,又顺便抓了两双鞋给他们,粗声粗气地说:「谢就不用,这些都是要另外加钱的,两万美金,这个要真钱,记得回去供给我。」 不是吧?两套衣服两双鞋,就算都是名牌,也不值两万美金吧?看着马面一脸奸诈的笑,张玄有种被坑的感觉,叫道:「你一只鬼要真钱做什么?还美元!?」 「纸钱阴间花,真钱阳间花,作为一个有道德的鬼,我是不会在阳间坑人的。」马面冠冕堂皇地说完,又交代:「我要赶时间,记得别走远啊,到时找不到你们来时的路,你们就要一直在阴间游荡,变成活死人了。」 「喂……」 说到拘魂,张玄突然想到了林纯磬,活着找不到人,难道死了还找不到他的鬼吗?他正想拜托马面顺便打听一下林纯磬的下落,马面冲他摇摇手,一晃眼,身影已经飘远了。 张玄站在原地,看着几只鬼消失在黑暗中,半天没听到声音,他低下头,发现娃娃眼皮半合,看样子小孩真累了,竟然靠在他腿上站着睡着了。 不知道马面什么时候回来,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张玄把娃娃轻轻抱起来,向前面的鬼城走去——既然来了,反正没事做,不如就先欣赏一下地府风光好了。 酆都鬼城跟阳间城镇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天空阴暗了些,过往路人身影飘忽了些,道路以黑砖铺地,加深了空间的晦暗,两旁零零散散开了一些小铺,沿街还挂着茶馆酒家的招牌,偶尔传来叫卖声,让张玄有种进了电影城古代拍摄现场的错觉。 糟糕,他刚才忘了跟马面要点零用钱,出来这么久,娃娃一定饿了! 看到前方叫卖米糕的摊子,张玄想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还好娃娃睡着了,没有喊饿,现在只希望马面可以尽早交差,回来找他们。 张玄身上带了通行阴币,倒没有鬼觉察到他们的不同,那些追杀他们的饿死鬼也不见了踪影,张玄顺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在发现这里跟阳间没有不同后,他感觉无聊了,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唢呐声。 张玄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一排满身素缟的长队人马从街市对面走来,伴随着刺耳的乐曲声,人群翩翩起舞。看似在庆贺喜事的典礼,却个个表情木然,从他们死灰般的面孔可以看出这里没一个是活人,前面打头阵的举着大大的喜牌,竟是结阴亲的队伍,但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喜事办得跟丧事一般。 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啊。 在发现自己居然有幸看到鬼城阴亲,张玄兴奋了,抱着娃娃跑过去,拿出手机,趁众鬼不注意,悄悄拍了几张,拍着照,他发现萤幕比刚才清晰了很多,灵机一动,试着拨给聂行风。 手机响了几下后,居然神奇地接通了,张玄兴奋地直跺脚,大叫:「董事长,是我,能不能听到?我被撞进酆都了,不过现在还不错,正在看人家结婚呢,你怎么样……」 叽里呱啦说了半天,他才注意到对面没人回应,电波不知接去了哪里,里面一片寂静。 看来还是不行啊,张玄泄气地挂了电话,正好新娘的花轿到了,他正想再拍几张照,娃娃动了动,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还好在唢呐声的吹奏下,娃娃的哭声不算突兀,却把张玄吓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拍照,急急忙忙拍打安慰他,娃娃平时很少哭,张玄还以为他是饿了,但马上发现他的躁动来自周围的气氛,两条腿拼命踢打着,像是在强烈要求离开这里。 张玄只好离开,可是刚一转身,就看到一群鬼差打扮的家伙从对面急匆匆赶来,其中一个大声叫道:「有人混进来了,上头吩咐关闭所有通道,遇到后马上拘了他的魂,打散阳气,让他无法再去投胎!」 这里能称为人的只有他了,行踪居然这么快就被盯上了,张玄很惊讶,不过让他更惊讶是鬼差的命令,照地府的规矩,就算偶尔有阳间人进来,也只是送他回去,拘魂散气这种阴毒的做法很不合常理。 疑惑在心头打了个转,张玄想到了庆生事件,虽然不知道这两者是否有联系,但现在这种情势,还是先躲避为妙。 娃娃还在哭叫,张玄生怕引起鬼差的注意,迅速折返回去,哄着他混进迎亲队伍里,谁知娃娃野性子上来,完全不听哄弄,哭得更厉害,再加上他的大嗓门,竟把响亮的唢呐声震了下去。 迎亲的乐声停了下来,骤然间街道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孩子的哭声,张玄最初还把自己藏在队伍里,但当发现他的古怪后,阴鬼们纷纷向两旁退开,没多大一会儿,街道上就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把张玄和娃娃留在当中。 娃娃哭够了,停了下来,不过为时已晚,周围一双双木然的眼神都盯在张玄身上,看到鬼差率同伴冲了过来,张玄真恨不得在娃娃小屁股上狠狠掐一把,咬着牙小声说:「小兔崽子,我被你害死了!」 「你们很眼生,叫什么?」晃眼间鬼差已飘到了张玄面前,提着哭丧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我们是刚搬过来的,一回生两回熟嘛,你们很快就会记得我了。」 张玄嬉皮笑脸地打着马虎眼,鬼差却没跟他一起嬉笑,木着脸公事公办地说:「户书。」 「什么……书?」 「就是证明你身分的证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哪来的?」 鬼差一打手势,让同伴将张玄围住,见他们起了疑心,张玄一只手垂到衣袖下,握紧索魂丝,人在鬼界,多生是非只会拉长回去的时间,但逼不得已的话,他也只能动手。 「把户书拿出来!」 鬼差又一声厉喝,张玄伸出手,手里拿的却不是身分证,而是索魂丝,劲道汇入法器,就要动手,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勿匆赶来,叫:「误会,都是误会!」 熟悉的声音,却又带着久远的陌生感,张玄疑惑地转过头,眼睛登时瞪圆了,手一颤,索魂丝差点没握住,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又以优雅的姿态经过自己,来到对面的鬼差面前。 跟当年相比,男人没多大改变,依旧身躯挺拔,带着洒脱不羁又有几分坏坏的笑容,这份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感觉,让他在那一瞬间以为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男人似乎跟鬼差很熟,跟他们说了几句后,领头的鬼差便命令大家撤了,迎亲队伍恢复了最初的热闹,唢呐声重新奏起,人群随着乐声向前缓慢走去。 张玄任由迎亲的喜队穿过自己,看着男人转身向自己微笑走来,就像曾经自己每次练完拳脚时他做的那样,岁月湮灭了记忆,却湮灭不了感情,耳边萦绕着喜悦却又凄冷的唢呐曲调,便如他此刻的心境——无从记起的离别,无法预知的重逢,人生永远都在欢欣和悲伤之间穿插交替,让人切身体会到这份惊喜。 心情剧烈跌宕着,蓝眸像是被什么蒙住了,让眼前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娃娃的拼力挣扎被张玄无视了,只觉得万般滋味在心头翻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怔怔看着男人走近自己,然后,像往时那般,他清脆叫道—— 「师父!」 第五章 聂行风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书架上,他坐起来,两旁太阳穴跳动的刺痛提醒了他昨晚的遭遇,他揉着头看了眼对面的挂钟,惊讶地发现,已经临近中午了。 昨晚他从初九那里回来就一直没睡,上网把幸福海饭店一带的详细地图全部看了一遍,天亮后又给爷爷打电话,说了娃娃的事,聂翼像是已经知道了,回复的话声中带着懊恼和自责,但聂行风知道这不关爷爷的事,他已经把所有事情考虑得很周全了,只能说,他们都低估了天眼对娃娃的影响。 祖孙俩聊完,聂行风又去小白的房间查看与天眼有关的资料,却在不知觉中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想到张玄此刻可能会遭遇的危险,聂行风急忙起身跑去楼下,他已经想好了找寻张玄的办法,但他需要汉堡的帮助,不过汉堡随乔去了外地,昨晚没联络上。 聂行风掏出手机准备再试试,手刚触到按键,手机先发出震动声,张玄和娃娃模糊的身影随着来电不时闪现出来。 紧张感涌上心头,聂行风忙按下接听,但让他失望的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不死心地叫了几声,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聂?」 这样叫他的只有一个人,聂行风关了手机,发现乔和魏正义都在客厅,银墨兄弟也在,大家像是已经聊很久了,看到他下楼,乔站起,向他走过来。 「你不是去外地参加活动了吗?」聂行风问。 「那种活动推下次就好了,」乔无所谓地说:「昨晚接到萧兰草的电话,我就马上赶回来了。」 张玄失踪的事萧兰草知道了,他一定会通知魏正义,所以乔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不奇怪,具体情况乔没说,但想到他们为了自己临时改变行程,连夜赶回来,聂行风很感激,说:「谢谢。」 「师父有难,徒弟当然要八方支援啦,说什么谢啊,董事长大人,我们力挺你!」 汉堡飞到聂行风身边表示忠心,不过它的奉承被所有人无视了,乔让聂行风坐下,说:「刚才我们讨论了昨晚发生的事件,一致认为当时人群里混进了外人,他的目的可能跟何顺海等人一样,想害师父和娃娃,但何顺海这样做是担心被怨灵报复,而这个人则是想报复师父。」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庆生。」 乔打了个响指,汉堡即时送上地图,银墨和魏正义分别压住地图一角,图纸展开后,聂行风发现饭店旁的公路用红笔圈住了。 「我们查过了,这一带以前叫黄金岭,是片荒地,因为修路才被扩平,此后就祸事不断,后来请风水师看过,说那是片阴地,可增财发运,却不旺丁,又因为强行平复,改了风水,才会一直不太平,后来幸福海的老板,也就是何顺海请人做了场大法事,镇住了那里的地运,车祸才慢慢减少,而他本人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难道这里以前不是坟茔?」想起初九的提示,聂行风疑惑地问。 「这里阴气相当重,通常大家都会认为是坟茔,但我仔细查过了,这里从来没有葬过人,坟茔只是以讹传讹,」银白缠在弟弟的手腕上,说:「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亲眼见过昨晚的事件,所以要知道主人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必须再去一趟黄金岭。」 聂行风同意了,问银墨,「你知不知道马先生今天几点回来?」 银墨一怔,似乎没明白聂行风的言下之意,银白帮他回了,「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银墨去公司,如果碰到马灵枢,就告诉他董事长在找他,我陪你们去黄金岭。」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银白不比汉堡差,它说中了聂行风的心事,也知道他的用意,让聂行风接下来的交代都不需要说了。 计画安排好后,银墨去房间换衣服,银白盘在他身旁的衣架上,叮嘱:「你只跟马灵枢说聂行风有事找他就好,别的什么都别说,另外暗中问问钟魁,看马灵枢昨天是不是真去了外地。」 「你怀疑是他在害张玄?」 「我怀疑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人,」银白眼眸里划过冷笑,「什么天眼出现,天罚将至,真是好笑,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多正义,那为什么何顺海这种人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 「难道天罚的传说是假的?」 「不,只是每个人对于正义的认知都不同罢了。」 银墨走后,聂行风简单吃了饭,就驾车来到张玄失踪的公路上,大家跟随他下了车,都明显感觉背后生凉,虽然已是秋末天气,但这一带的阴气远远盖过了气候的凉意,昨晚事件迭出,聂行风没有多加注意,此刻再来这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如果说这一片以前不是茔地,还真有些难以想像。 一道黑影笔直伫立在张玄和娃娃消失的地方,衣衫随风飘摇,就像路标,指引大家过去,却是颜开。 看到聂行风,颜开上前行礼,他表情平淡,但从他在这里徘徊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很担心娃娃。 「这里这么阴,以前不是茔地就是战场。」 下车后,银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所有人当中他的灵力最高,所以感应也最强烈,附近充斥的古怪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银墨不在,他一早就换回蛇形了。 「可是就算这里是阴地,跟师父有什么关系?以前再阴的地方我们也不是没去过,他也没被影响到啊。」魏正义搔搔头,不解地问。 这个银白答不出,正琢磨着,在不远处徘徊的汉堡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大叫,拍拍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冲回他们面前。因为激动,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里不是茔地不是战场,这里是鬼门关啊!」 在汉堡迄今为止的爆料中,这个无疑是最具有爆炸性的,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颜开都怔住了,迅速闪到它面前,问:「什么鬼门关?」 「鬼门关,顾名思义,就是百鬼进出的关口,当年为了方便鬼差办事,阴阳两间有许多连接的出口,但二十年前恶鬼群起作乱,修道者联手,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镇下去,为了杜绝这类事件再发生,阴君大人就关闭了大部分的鬼门,而这里就是其中的一个啊!」 「你确定?」聂行风听完后,立刻追问。[ぉ香] 「我是信使,这些路我不熟谁熟?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看到那个,我就确定了。」 生怕大家不信,汉堡带他们来到马路正中,问:「谁能贡献件衣服?最好是黑色的。」 颜开急于知道儿子的下落,毫不犹豫把长衣脱下,照汉堡的指示遮在马路上方,就见原本柏油铺成的路上隐隐透出一块灰白色圆形,正中画着稀奇古怪的符篆,汉堡指着它说:「就是这里,这些符咒都是阴君大人当年封下的,因为常有鬼差出入,这里气场才会这么阴,茔地战场哪能跟它比啊。」 如果汉堡没说错的话,二十年前恶鬼来阳间作乱,正好对应了马言澈跟其他同道联手杀鬼的事,聂行风觉得事件在慢慢串联到一起,问:「既然封住了,那为什么昨天会突然打开?」 汉堡搔搔它脑袋上的毛毛,「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两个可能,一,阴君大人解了封印,二,有个很有来头的人解了封印。」 第一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该是第二个,可是谁有那么大的灵力把门打开呢? 聂行风思忖着,颜开急忙问:「既然已经解了封印,那我们能不能进去?」 「不能,」汉堡耸耸它的小翅膀,说了句很不合时宜的搞笑话,「没有钥匙。」 「那就找到有钥匙的人。」 汉堡的话提醒了聂行风,眼神扫过乔和魏正义,还有银墨,他们的法术都太浅,不可能打开鬼界大门,颜开应该也不能,否则他早行动了,聂行风想到了萧兰草和马灵枢,前者见多识广,也许会提供点子,后者……不知道马言澈事件是否可以逼他说出实话。 银白察言观色,说:「总算有发现了,至少知道主人在阴间,以他的本事,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董事长不必过于担心。」 希望如此,聂行风想以张玄的个性和机智,短时间内他可以撑得住,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尽早跟他会合[罗小猫]。 这次来总算收获不浅,了解了张玄的行踪,聂行风放下心,带大家离开,颜开说要回去跟聂翼报告后续,跟他们分开了,聂行风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可是当他接听时,依旧没有回应,乔问:「会不会是师父在尝试跟你联络?」 「或许。」 在确信了这个事实后,聂行风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至少这是张玄一切平安的证明,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没事。 大家各自回到车上,谁也没注意到幸福海饭店最高层的某个房间里,有人正用高倍望远镜窥视他们,男人放下望远镜,管家就迫不及待地把望远镜拿起继续看,问:「你说他们有没有发现那块地气可以帮我们增运?」 「这么快,他们应该不会查到,我倒觉得他们查到了其他线索。」 至少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是这样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但动了地气,将会挡到财路这一条在何顺海看来就十恶不赦了,再想起昨晚遭遇的总总,他就不由心有余悸。 有件事他连管家都没有告诉过,那就是把娃娃卷进车轮下的怨念是他发出的,至于之后是什么力量把张玄和娃娃带走的,他不知道,但对他来说他们的消失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希望这两个人永远不会回来,这样马言澈少了引路人,替死鬼秦峰也死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那片道路的地气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手改变。 管家还在拿着望远镜张望,他有些得意忘形,没注意到午后阳光将镜片光芒反射了出去,虽然只是微弱光芒,却马上引起了乔的警觉,发现光芒是从饭店上方楼层里闪过的,他不动声色,迅速走回自己的车里,命令魏正义开车。 来时由于人多,乔坐的是自己的车,跟在聂行风的车后,他问魏正义,「那家饭店就是何顺海的?」 「是,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沉得住气,真是只老狐狸。」魏正义不像乔的警惕性那么强,不知道正在被人窥视,开着车随口说。 「把车开过去,绕饭店转两圈,绕得有点技巧,别让人注意到。」 莫名其妙的指令,魏正义不自觉地侧头看了乔一眼,不过习惯了他一向随心所欲的做派,魏正义什么都没说,临时改变车道,照乔说的把车开了过去。 随着靠近,乔观察了建筑物周围的监控设置,他很快注意到阳光反射在大厦顶楼的招脾上,光亮刚好汇成一个椭圆形,在斑斓色彩的映照下,很像一只瞪大的眼眸,让他禁不住怀疑,何顺海是真的顺利逃脱怨灵的追杀了,还是他其实一直都在天眼的控制下?留下他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要让他看着曾经做下罪孽的同伴一个个死去,在恐惧中惶惶度日,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下午乔回到公司,命人把调查到的幸福海饭店的资料报给他,又顺便看了昨晚参加寿宴的人员名单,都整理好后,他放进资料夹里,准备有时间再交给聂行风——张玄和娃娃离奇失踪,他想聂行风现在没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乔傍晚回到家,跟早上他来时相比,家里的气氛明显更紧张了,连一贯喜欢聒噪的汉堡都悄无声息地窝在自家的别墅里,魏正义去警局还没回来,乔把汉堡叫到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汉堡转转小眼睛,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但在看到乔拔出插在腰间的兰博刀,刀柄朝向自己,一副甩刀的架势后,它马上投降了,非常详细地告诉乔,下午聂行风去马家拜访,连去两次都吃了闭门羹,马灵枢明明在家,却不给他开门。 「你确定当时家里有人?」 「钟魁说的,第二次还是他陪董事长大人一起去的,也被关在门外了,后来素问打电话来说,马灵枢身体不适,暂时无法会客,屁呀,明摆着就是知道我们有事相求,才故意不见。」 汉堡不说则已,一说就奔着八卦的精神去,把经过无一遗漏地说了一遍,乔听得心头火起,捏刀尖的手压紧了,冷笑:「看来他是不打算在这里混了!」 「你别冲动啊,也许董事长大人另有打算呢。」 汉堡的话有道理,乔收了刀,想到最近琐事繁多,他决定暂时放马灵枢一马。 晚餐时人很少,魏正义打电话来说要加班处理焚尸系列案件,不能回来,钟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银墨又不是个多话的人,导致餐桌上一片寂静,习惯了这个家里固有的热闹气氛,乔感觉很不适应。 聂行风跟他抱有同感,下午马灵枢的拒之门外让他心情很糟,还好中途接到两通张玄的来电,仿佛为了安抚他的不安似的,通话持续了很久,他让钟魁帮忙接听,可是在歌剧院时的奇迹没出现,钟魁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所以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为了不让张玄担心,聂行风回了简讯,就简单的两个字——小心。 希望张玄可以收到……不,他一定可以收到,就像他经常说的——一件事,只要你坚信可以做到,那就一定可以办得到。 饭后,聂行风留银墨兄弟看家,自己出门,银墨想陪他一起去,被银白拦住,等乔和汉堡追上去后,他说:「有乔跟着,暂时用不到我们。」 「可是这次麻烦这么大,我们能帮上忙的话,总强过袖手旁观……」 「银墨!」打断弟弟的话,银白说:「今天跟他们去黄金岭,你猜我遇到谁了?」 兄弟两人心意相通,银墨马上说:「是逼我们跟他定契的混蛋?」 「确切地说,是他的气息,他的气场跟聂行风很像,以前我没注意到,今天重合到一起,我才发觉,当初他利用尾戒和骨妖设计张玄,现在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了,昨晚他一定出现在焚火事件里,甚至开启鬼门关的可能也是他,看来他要正式跟张玄和聂行风宣战了。」 「所以我们就更要帮主人啊。」 「不,这时候出手只有送死的分,让他们先斗完再说。」 银白说完,就见银墨沉下脸,一副不忿的表情,却不再反驳,弟弟一向这样,在意见不同却又无法反抗自己的决断时,他就会摆出这副模样,银白无奈地笑笑,用蛇尾摸摸他的头发,说:「我没说不帮,而是我在等——等一个出手后,一定要将敌人置于死地的机会。」 碧青眼眸里闪过属于蛇的阴毒,再配合着银白温婉的语调,即使是同类,银墨也不由得心头发冷,想到当年金大山被折磨得要死要活的惨状,他猛然惊觉,问:「难道你是故意跟那个人定契的?」 银白不置可否地笑笑,蛇信在银墨唇角轻舔,像是在安慰他曾因定契而受到的惊吓,温声说:「之前的事不重要,我比较对今后的发展感兴趣,要知道,蛇可是很记仇的动物。」 聂行风出了家门,刚上车,乔就从后面追了过来,说:「我陪你。」 「我跟萧兰草约了在黄金岭见面,你……」 「跟他约,我就更要陪你了,」乔二话不说坐到驾驶座位上,「那家伙不地道。」 换了平时他不会多事,但现在因为张玄的消失,聂行风心神不定,再加上马灵枢避而不见,他担心萧兰草趁机算计他们。 见他坚持,聂行风没再多说什么,车开动起来,汉堡也想搭便车,被乔拦住,交代:「你去盯着马家,如果看到马灵枢,想个办法让他务必见聂。」 没等汉堡反驳,车已经开了出去,它扇着翅膀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最后看在事态紧急的分上,暂时无视乔嚣张的态度,向马家飞去。 聂行风和乔来到黄金岭,萧兰草已经到了,蹲在鬼门关的道边出神,看到他们,他站了起来,脸庞刚好隐在阴影后,一瞬间聂行风隐约看到他眼瞳里掠过的漠然。 「有什么发现?」聂行风故作无视,上前问道。 萧兰草摇头,「如果照汉堡所说的,这道门只能是下面的统治者才能打开了,它怎么会突然开启我不知道,但以我目前的法力,打不开它。」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换了以前,或许我可以试试,但现在……」 聂行风明白萧兰草的意思,他附在普通人身上,一旦离体施法,宿主或许就没命了,他固然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张玄,但也不会为此牺牲别人。 其实聂行风并没有对萧兰草抱太大期望,小白最近接了份工作,不知去了哪里,无法联系上,他跟钟魁在小白的房间里查他的手扎,一直没找到可行的办法,想当年张玄也曾在林纯磬的帮助下去过地狱,但那也要靠无常给的通关灵符,至于其他认识的修道者,或是想帮却有心无力,或是在看笑话,而萧兰草,大概是前者。 看到聂行风面露失望,萧兰草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懂一种巫术,可以贿赂鬼差进入地府,下地府的人要有相当强的灵学修为才行,这一点我可以为你替补,只是成功与否我不敢保证,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的是,张玄是被迫进入阴间的,时间越长,他们受底下阴气的影响也就越大,如果……」 「不行!」 乔替聂行风做了回答,下地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否则以汉堡的阴使身分,它早第一时间回去了,更何况萧兰草说得这么没底气,他更不能把聂行风的生命交托过去。 聂行风不答,抬头看他,乔又说:「一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聂,师父去鬼界是碰巧,你则是逆天,我不想在失去师父后再失去你。」 「是的,」萧兰草点头附和:「逆天走这条路的人都会有报应在身,一条路走下来,你不知道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话里有话,乔问:「你这么清楚,难道你走过?」 「我只记得彼岸花开得很漂亮,不过我不想再看第二次。」 萧兰草笑了,但他的笑留给了黑暗,让笑容在不经意中染上了悲伤的色彩,不过软弱一闪而过,他马上恢复了平时的强势,说:「如果下定决心,也不是不能这样做,反正董事长你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还怕再失去什么?不过如果你真的选择去的话,一定小心不要喝那碗孟婆汤。」 乔不解地问:「又不是轮回,为什么要喝孟婆汤?」 「因为有句话叫鬼迷心窍。」 萧兰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然笑出了声,长长的丹凤眼眯起来,让他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不属于男性的妩媚,即使乔看遍美色,还是被他勾得心中一荡,急忙把眼神错开,心想这人也不知是什么妖物变化而成的,这么妖孽,又疯疯癫癫的,他绝对不能让聂行风照他说的去做。 谁知他刚想完,聂行风就对他说:「乔,有些话我想单独跟萧警官说,你方便离开一会儿吗?」 乔的银眸眯了起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避开无异于给萧兰草提供耍诡计的机会,不过看看聂行风的脸色,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走出没多远,乔站住,随手点着一根雪茄,雪茄夹在两指间,他转头看去,聂行风还站在原地,手里拿了两道符,点燃后扔了出去,带着火光的道符在空中随风飘摇,直至燃尽。 乔不知道聂行风烧的是什么符,也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他想那种感情大约只有他跟张玄两人才能明白。 火苗盯得太久,眼前变得模糊,乔把头转回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聂行风的感受了,如果是那家伙出了事,就算明知那边是龙潭虎穴,他也会去闯一闯的,他叼着烟卷,自嘲地想,就是不知道如果易地而处,那家伙会不会也这样拼了命地救自己。 第六章 夜风带来不明显的脚步声,脚步走走停停,像是很踌躇,乔觉察到了,弱气瞬间消失在银眸里,取而代之的是固有的阴戾气场,他将雪茄掐灭,顺着脚步声迅速追了过去。 那人消失在饭店后方,乔赶过去,马上就感觉到周围弥漫的怨气,一团焦黑灵体在空中飘荡着,看不清形状,只颈部露出明显的白骨骷髅,乍看过去,就像头颅单独在空间浮游,灵体前方还有个人打着手电筒在附近徘徊张望,并不时翻翻手里的本子,头颅紧逼在他身后,不断向他身上撞去,他却浑然不觉,一个人边走边看,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 那是怨灵想附身的表现,再看到黑气聚成的模样,乔想到了马言澈,像是觉察到他的跟随,黑气骤然转过头,两个空洞眼眶向乔狠狠瞪过来,荧蓝火光从眼眶中冒出,乔只觉眼前一亮,急忙伸手遮挡,脸的重要部位避开了,手却被火烧到,灼痛减缓了他掏道符的动作,眼看着厉火再度袭来,他急忙翻身滚到一边。 「乔!」 先前被怨灵跟踪的那个人听到了声响,回头发现是乔,还有攻击他的黑雾鬼魂,飞快冲了过来,掏出道符向怨灵劈里啪啦一阵乱扔,竟然是钟魁。 道符冲进火光后,被怨灵接住了,发出不屑的讥笑声,这时钟魁已经冲到了怨灵面前,见道符无用,他索性挥起拳头,冲那团黑火拳打脚踢。他的举动在怨灵看来真是求之不得,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怨灵迅速祭起火光,想将他吞噬附身,谁知火光喷近钟魁后,竟擦着他身边腾向夜空,燃烧过后消失在黑暗中,钟魁却毫发未伤。 「你……」 这神奇的反应连怨灵也吃了一惊,双手挥斥的火焰顿时减弱了许多,空洞眼神看向钟魁,像是要看清他的实质,跟那对冒火的眼眶对上,钟魁神智恍了恍,像是听到怨灵在喃喃说:「你是不是姓……」 金黄道符扔向黑雾,打断了怨灵跟钟魁的灵感沟通——刚才钟魁有勇无谋的举动给乔提供了最佳的攻击机会,趁怨灵走神,他先用灵符镇住它的怨气,又掏出手枪,将浸了朱砂符篆的子弹射了出去。 子弹打在怨灵身上,像是感觉到疼痛似的,那团黑气剧烈颤动起来,但子弹随即就被火焰吞没了,怨灵相当狡猾,发觉子弹的威力后,在周围燃起大片火光,火焰翻腾,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黑雾趁机以极快的速度向乔冲去。 乔的眼睛被迷住,等发觉骷髅黑雾近在眼前时,再开枪已经来不及了,他在庆生事件中受了伤,驾驭不了钩明侯,匆忙中去掏道符,却为时已晚,黑雾穿过他的身体,他只觉得全身骤然一凉,整个人便像坠入了冰窖中,说不出的寒冷。 生死攸关,乔顾不得身上的不适,将手中的道符弹出,刚好钟魁冲过来,看到黑雾紧压住乔,慌忙伸手去揪,居然还真让他隔空揪住了怨灵,将它从乔身上扯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恶灵,只好拳脚齐上,抓住那团灵体一阵踹打,乔趁机跳起来,看到钟魁跟火焰扭打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他立即掏出诛邪符,双手捻起杀鬼指诀,向恶灵弹去。 与此同时,从旁边也抛来数道符篆,有人及时赶到,和乔两下汇齐,一齐打在厉火当中,怨灵的戾气被道符打得散开了,火焰在半空中徘徊,笼罩了整颗头颅,久久不散。 脚步声传来,聂行风和萧兰草也闻声赶了过来,怨灵见大势已去,旋即化作阴风消散了,匡当声音在当中响起,一个物体仰面跌倒在地,随着怨气的消失,它的形体渐渐显露出来,竟是具烧得焦黑的人体。 「有没有受伤?」聂行风跑过来,见乔和钟魁都很狼狈,急忙问道。 钟魁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自己居然能抓得住鬼魂颇感惊讶,说:「我好像听到它说话了,它说——它还会再回来。」 「回来找何顺海复仇吗?」 随着乔的冷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厦上方那个类似天眼的看板,可能是昨晚何顺海的出现让怨灵感应到自己杀错了人,才会再度返回,却没料到被半路插进来的钟魁和乔搅和了。 「你是怎么听到怨灵说话的?」萧兰草好奇地问钟魁,「刚才我们大家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它不是用嘴说的,要靠感应,可能我也是鬼,跟它磁场比较接近吧。」 是啊,磁场接近到怨灵想附你的身你都不知道! 对于钟魁的粗神经,乔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刚才被怨灵的阴气袭到,全身都冷得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他咬牙忍住了。 「这个人又是谁?」 萧兰草把目光转向横躺在大家脚下的焦尸,抚额呻吟:「不要告诉我说又有人被烧死了,我不想今后的人生都跟焦尸打交道。」 「也许我知道他是谁。」刚才跟乔一齐对付恶灵的人走上前来,看着焦尸,说:「如果昨晚我没有感应错的话。」 来人竟然是谢非,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腾,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嚣张气焰不见了,一张脸比月光还要惨白,钟魁的气色都比他好得多,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头也没梳,灰尘加烧灼,乍然看去,仿佛顶了头灰发,他蹲下身,触摸焦尸,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在碰触熟悉的人。 「你认识他?」注意到谢非的手提袋子里装的是供品和纸钱,聂行风问道。 谢非没说话,摸了摸焦尸的右腿骨,尸体烧成这种状态,又几经颠簸,很难从触摸中发现什么,不过聂行风和萧兰草很快就注意到这是他们最初在空谷里发现的那具焚尸。 天眼传说出现后,张玄曾让萧兰草烧掉焚尸为它超度,可是由于焚尸被葬到了其他地方,见已有人为它盖棺超度,萧兰草就没再多事插手,但不知是不是他跟汉堡在重埋焚尸时哪个步骤出了差错,它居然又被怨灵控制住,随骷髅头颅出来作乱。 过了好半天,谢非才开了口,木然地说:「也许他是我师弟,他小时候腿骨受过伤,可以摸出来,不过我什么都摸不到,只能靠感觉……」 想起昨晚诡异的情景,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聂行风看他的反应不像是说谎,问:「所以你是来吊唁他的?」 「是,但更多的是希望他能救我,现在大家见我被怨灵诅咒,生怕自己被连累,都像躲瘟疫一样躲我,连师父、师伯也避讳我,哼哼,整天说什么斩妖降魔,可是自己却怕死怕得六亲不认,」谢非低声笑起来,自嘲地说:「我找不到自救的法子,只好来找他,我们平时都说怕鬼驱鬼,可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时,居然要来求鬼,是不是很可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兰草越听越离奇,忍不住追问。 「等我先祭拜一下,希望他地下安息。」 谢非蹲下,照祭奠的方式将供品在焦尸前放好,又焚了纸钱,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听不懂他在念叨什么,多半是在向焦尸求救,这种做法能不能奏效不知道,只是他那恭敬到近似虔诚的态度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谢非祭拜完后,对他们说:「这里不适合细谈,我们另找个地方吧。」 这是何顺海的地盘,一连出了这么多事,何顺海多半有注意这里的动静,萧兰草同意了,打电话吩咐属下来收尸骨,又带他们上了自己的车,萧兰草开的是三排座的大车,空间很宽敞,车漫无目的地开着——要去哪里不重要,现在大家只想知道谢非即将说出的秘密。 「这件事还要从张玄常用的法器说起。」 谢非的第一句话居然提到了张玄,聂行风很惊讶,听他接着又说:「你们也知道,我师父想那件叫索魂丝的法器想得要发疯了,可是又拿不到,所以他把念头打到了小鬼……就是娃娃身上,那孩子拥有普通修道人无法预知的灵力,如果把他弄到手,不管是用他跟张玄交换法器,还是利用他练功都是件有益无害的事,所以他就真的这样做了。」 话说到这里,聂行风就已经明白了,那晚有人趁他们外出对付庆生时偷袭娃娃和钟魁,现在看来是姬凯派人做的。 「师父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照他的吩咐去抢娃娃,本来很顺利,但没想到半路被厉鬼截住,后来张玄也赶到了,用索魂丝伤了我师弟。」 任务失败,他们都受了伤,其中伤得最重的是谢非的师弟,他背后被索魂丝打到,痛得死去活来,姬凯便说带他去请药师诊治,从那之后,他就一去不复返,其间谢非打电话给他,却无法联络上,去询问姬凯,姬凯只说药师住在山间,不方便联系,更不让他多问,那时他就有所怀疑,所以当发现自己背后出现黑掌印后,他不敢跟姬凯说,生怕自己也遭遇相同的命运。 「你又怎么肯定那具尸体是你师弟?」 「本来只是怀疑,但昨晚宋长安抱住我,想拖我一起死的时候,我感觉到附在他身上的怨魂在叫我,说——师兄,我好痛苦,救我……」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谢非全身簌簌颤抖起来,双手掩面,叫道:「我不想死,我没有害过马家的人,我不明白怨灵为什么找上我……」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怨灵看不见东西,需要小鬼引路?」聂行风问。 「这是我无意中听师父、师伯的谈话知道的,马言澈的怨灵好像是师父释放出来的,他很恐惧,师伯安慰他说不用担心,怨灵没有眼睛,只要把小鬼除掉就行,何顺海没事,他们也不会有事……我知道的只有这些,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谁有办法救我,随便什么办法都行!」 迫切的目光看过来,带着对生存的眷恋,可是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力,但没人能帮上忙,无法无视他的祈求,聂行风只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马家人都死绝了,哪里去找系铃人啊?」 看到他们的反应,谢非绝望了,恍惚了一会儿,自嘲笑道:「不过你们没把我当瘟疫躲避已经够给面子了,你们比我那些同门师兄弟强。」 「也别太灰心了,说不定事到临头还有转机呢。」见谢非说得凄惨,钟魁心有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劝道:「而且死也没那么可怕,你看我现在还半死不活的,不是一样过得不错。」 谢非抬头打量他,钟魁又重重拍了他一下,安慰道:「上次你抢娃娃时,我还揍过你,不过既然你知错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冤有头债有主,我想马家人也不会不讲理的。」 怨灵如果讲理,那就不是怨灵了。 对于钟魁所表现出的热情,谢非觉得很白痴,但心情却比来时好了很多,也回拍了他一巴掌,开玩笑说:「那等我做了鬼,再来找你打架。」 「好啊好啊,我打架很厉害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怨灵都被我揪住揍了。」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谢非让萧兰草停下,说自己就在这里下车,聂行风担心谢非跟他们见面的事被姬凯知道,叮嘱他小心,他嘿嘿一笑,眼眸闪过狠戾,说:「我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的,虽然我的命不值钱,但想要的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车门关上了,只留下谢非低沉的笑声,萧兰草把车开动起来,转回饭店的方向,说:「这个人有点心机,姬凯真要害他,只怕也讨不到便宜。」 乔看着在车侧镜里慢慢变小的身影,问:「你们说他的话真实度有多少?」 「百分百,」钟魁抢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必要骗我们。」 聂行风觉得钟魁的话有几分道理,姬凯对谢非用完就丢,谢非记恨在心,便趁机拉拢他们,就算无法自救,至少也会给姬凯树敌,所以他撒谎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些事究竟真实与否,对救张玄的帮助不大。 车开回聂行风停车的地方,分手时,萧兰草对他说:「再考虑一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援的。」 聂行风道了谢,回家的路上换聂行风开车,乔说:「别太相信萧兰草,他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一定不怀好意。」 聂行风还没回答,钟魁先问:「为什么你总喜欢去怀疑别人呢?」 「习惯。」 乔冷冷回了两个字,就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说话了,聂行风看出他不舒服,但了解他的个性,不方便多问,只好问钟魁,「你怎么会来饭店?」 「出了这么多事,我希望能帮上忙。」 钟魁虽然是鬼,可是属于鬼的灵力能量他一样都没有。今天看到聂行风在小白房间查资料,他灵机一动,也拓印了一些道符,来到饭店,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谁知线索没找到,还差点被怨灵附身,当然,他本人是不太清楚被附身的定义的。 「也许我跟怨灵的气场比较像吧,你说是吗董事长?」 聂行风对两只鬼的气场是否接近没兴趣,他在意的是怨灵出现在饭店的动机,如果他是为了复仇的话,那何顺海一定有危险,还好在乔和谢非的合力下,怨灵占据的焚尸身躯被截下来了,当年马言澈的眼睛可能被那帮人挖掉了,所以少了驱使的人,他暂时无法随意行动,而附身看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否则怨灵早就选择更好的身躯为己所用了。 「你写的道符有用自己的血?」他问钟魁。 「没有,」钟魁说:「我怕晕血晕倒,没敢用,如果用就好了,说不定就能把怨灵抓住了。」 如果张玄现在在的话,一定大叫惋惜,想起情人,聂行风情不自禁地笑了,说:「也许真的可以。」 到家了,聂行风停好车,自己却没下去,只让他们先离开,钟魁本来想问原因,被乔二话不说拉下了车。 等他们走后,聂行风拿出手机,待机画面里张玄和娃娃的图像似乎又浅淡了很多,想到萧兰草的话,他眼神透出阴郁,张玄现在的身体不如以往,他无法料知阴间的戾气会带给他怎样的伤害,在给张玄写简讯的时候思绪万千,敲了很多字,想了想,又全都删去了,只留了两个字——想你。 乔跟钟魁回到家,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口哨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某只好事的鹦鹉发出来的,银墨兄弟也在客厅,坐在魏正义对面,不知在看什么。 发现乔进来,魏正义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收好,起身打招呼,「回来了?」 很不正常。 乔一言不发,冷眼扫过面前的几个人——银白很少以人形出现,银墨也不好八卦,魏正义除了心虚外,从不主动跟他打招呼,眼神再掠过他别在背后的手,欲盖弥彰的动作,乔的眉头挑了起来,看看站在水晶灯上的汉堡。 得到指令,汉堡立马飞下来,冲魏正义后背就是一爪子,哗啦啦的响声中,照片落了一地,当看到上面都是清一色的打扮标致的女生时,乔的眼神冷了下来。 「哇唔,这么多美女啊。」 钟魁跑过去把照片捡了起来,让魏正义想用脚踩住的行动失败了,他翻了一下,还问:「看上去气质都不错,你又要去相亲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到乔越发难看的脸色,魏正义忙把照片抢回去,解释:「不是相亲,就是我家老头子没事干,弄些照片让我翻一翻。」 「呵,看来师兄你很忙啊,」乔走过去,随手拿过几张照片看了看,「都挺漂亮的,伯父眼光不错。」 「是挺好的,不过……」 「我记得你说今晚加班办案,怎么办的是美女案吗?」 「你们慢慢聊,我们要去做功课了。」 一见气氛不对,银白化成蛇形绕上弟弟的手腕,匆忙离开了,魏正义被乔的银眸盯得心底发毛,呵呵干笑了两声,说:「我是在办案啊,不过老头子突然旅游回来,带了好多伴手礼,照片是附带,我总不能只拿礼物,不要照片吧,就顺便拿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相亲?」 「还没定下……」看了看乔的脸色,魏正义临时改口,「不是,是我根本没打算去。」 现在连钟魁也觉察到气氛的微妙,瞅瞅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悄声走开了,汉堡见势不妙,也想溜,被乔叫住,冲它打了个响指。 汉堡二话不说,用灵力拿起桌上的打火机,飞过去,在乔面前打着了,乔把照片凑到火上。 「你干什么!?」 魏正义急忙冲过去,不过为时已晚,一把火把照片都烧没了,见他着急,乔哼了一声,揶揄道:「怕什么,你那不是还有一堆吗?」 讥讽换来的是迎面一拳,乔被打了个趔趄,他没像平时那样还手,而是站直身子,阴沉着脸走了出去,魏正义被他的反应搞愣了,直到砰的关门声传来,他才回过神,看看在旁边看戏的汉堡。 「为什么他不还手?」 「等他还手,你就死定了。」汉堡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如果是我,我就马上去道歉。」 「凭什么!?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先烧我的照片!」 「我说,你混警察混得大脑智障了吗?」面对笨蛋,汉堡很无聊地挠挠它头顶上的那撮毛毛,语重心长地教导:「家从来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家是讲情的地方,你看董事长大人什么时候跟张神棍讲过大道理?」 不得不说,汉堡说话刻薄归刻薄,但有时候相当有水准,想到乔刚才进来时气色很难看,魏正义开始担心,把剩下的照片往桌上一扔就追了出去。 这些东西应该是用不到了吧? 汉堡看看美女相片,为了家庭和谐,它义无反顾地再次打着打火机,将火苗凑到了那叠照片上。 第七章 乔气冲冲地走出家门,上了自己的车,把车飙了出去,聂行风在旁边叫他,被他无视了。 当气愤占据整个大脑时,理智只是个摆设,现在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他只想发泄心中的不满,通过各种方式! 全身因为过于寒冷而发着轻颤,那是被阴灵穿身而过造成的不适,但更多是气愤和不甘,握方向盘的手指死死攥紧,就像他对某些事物和人不愿放弃的执着一般——如果只要这样攥住,那个人就无法从他身边走掉的话,他一点都不介意拼尽所有气力,哪怕那样的力量会造成毁灭。 夜已深了,街道上车辆很少,轿车横冲直撞着,把这里当成一个人的世界,红灯也被乔无视了,换来的是其他司机气愤的诅咒声,他把中指伸出窗外作为回复——法纪在他看来,只是有钱人的游戏,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游戏,而他现在却为了一个人约束自己,只因为他在意那个人对自己的看法,被叫骂,他居然没掏枪宣战,让他都有些敬佩自己的自制力了。 又一个红灯闯了过去,听到对面车道上传来的急促刹车声,乔品味到了久违的刺激快感,风驰电掣中,可怕的想法涌了上来——其实他不需要压抑自己,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把那个人拘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他就永远属于自己了,不会再有什么相亲结婚的烦心事,有人敢打扰他们的清静,就直接干掉他,这才是黑道中人应该做的事! 身旁传来手机铃声,乔无视了,手机响了一会儿,停下后,没过多久又再次响起,如此这般重复了几次,表明了来电人焦急的心情。 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好,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全身而退! 气愤终于在锲而不舍的铃声中败下阵来,乔探身去拿手机,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亮光闪过,翻腾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挡风玻璃前扑来,乔感觉到不对,刚一转头,就发现火焰已近在眼前,火光咆哮着,当中是一个骷髅形状的物体,就像一只巨大的银眸,在瞬间将他跟车辆一起吞进了火中。 强烈的阴冷气息在火焰吞来同时传达给乔,他眼前一黑,急忙用力踩刹车,一连串刺耳的车轮摩擦声中,车停下了,他向前猛烈晃去,又重重跌回,神智在黑暗中恍惚了很久,才被手机铃唤了回来。 乔晃晃头,在发现自己没事后坐直了身子,全身泛着寒意,像是身处数九寒冬,手脚都冻麻了,他活动了很久,才让自己慢慢缓过来,阴火已经消失了,只有铃声还在一边持续响着,他的车半斜着停在道边,车头撞在了栏杆上,还好不严重,至少跟他现在的状态相比,还算正常。 乔打开车窗,暖风吹进来,驱散了车里的寒气,他拿过手机,刚接通就听到魏正义的大嗓门传过来。 「我打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接电话?」 乔不说话,闭着眼享受熟悉的吼叫,魏正义骂完,像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差,又压低声音问:「还在生气啊?喂,生气也要接电话,不然我以为你出事了,三更半夜在路上飙车很危险的,你要是被抓去警局,可别指望我去赎人!」 刚才好像是出事了。 乔摸了下额头,他被袭击了,但对方是谁不清楚,昏沉的大脑无法提供给他更多的讯息,张嘴要说话,先打了个喷嚏,便随口说:「我感冒了。」 「哈?」三秒沉默后,魏正义又忍不住吼起来,「你病得还真快啊!」 「你们的俗语不是说病来如什么倒吗?」 「如山倒,不舒服就别开车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吼完了,魏正义很体贴地问,谁知乔说:「不知道,你用gps查吧,快点,我不舒服。」 飙车飙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让他去接人还要他自己找地图,魏正义气得又想骂人了,真想再吼两句直接挂电话,就听乔又说:「师兄,记得带条毛毯,我冷。」 就这一句话,便让魏正义打算拒绝的念头都飞去了九霄云外,转回去拿毛毯,气哼哼地骂道:「我欠你的!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 电话挂断了,乔随手把手机扔开,他知道魏正义很快就会来的,魏正义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师兄,嘴角勾起微笑,他阴狠地想,[ぉ香]他不会让任何人把属于他的东西夺走! 车里响起低沉笑声,乔恍惚了一下,才觉察到那是自己在笑,银眸掠过后视镜,奇怪的是他竟然看不到自己的面孔,诡异的现象,他却懒得去确认,迷糊中突然想到一个无聊的问题,鬼是无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不知道钟魁平时怎么照镜子。 第二天聂行风刚起来就听说乔病了,魏正义在照料他,做了早饭后,又跑去厨房煮姜汤,远远就闻到了老姜的辛辣气,汉堡凑到聂行风耳边打小报告,于是没用两分钟聂行风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乔开车兜风时受了凉,服侍工作便落到了魏正义身上,这个季节气候时热时冷,生病的人很多,感冒不稀奇,更何况乔的生病只怕有七分是夸大其词。 最后一句聂行风觉得汉堡没说错,不过想到昨晚遭遇怨灵后乔表现出的不适,他还是有些在意,想去看他,被魏正义拦住了,端着煮好的姜汤从厨房跑出来,说乔现在睡着了,他只是小感冒,休息一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聂行风有事要处理,就没再多问,反正对乔来说,有魏正义陪着,胜过其他任何人。 早饭后,聂行风要出门,钟魁追了上来,小声问:「你是不是要去见马先生?我陪你一起去,也许可以帮到忙。」 聂行风诧异地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神经的家伙也有细心的一面,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昨晚萧兰草的一番话还有汉堡的提醒让他明白那道鬼门关不好闯,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而直觉告诉他,马灵枢可以做到。 两人来到马家,马灵枢的车停在外面,钟魁小声说:「我刚才打电话联络过素问,他说马先生在家,我帮你叫门,他总不能一直不让自己的助理进门吧?」 事情没有钟魁想得那么棘手,聂行风按了门铃后,门很快就打开了,素问请他们进去,说马灵枢在书房等他们。 第4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2节 跟平时一样,马灵枢穿了件普通居家服,闲散地靠在沙发上品茶,聂行风的焦虑跟他此刻的悠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请聂行风落座,又让素问准备茶点,问聂行风,「饮料你是要清茶还是咖啡?」 「我不是来喝茶的,马先生。」 事出紧急,聂行风没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张玄失踪了,我怀疑他去了阴间,希望你能帮忙,价钱要求随你开,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满足。」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来求我,行风,」马灵枢双手交叉,很自然地搭在膝上,对他微笑说:「事情大致经过我已经听说了,如果我可以帮忙,昨天就帮了,但这件事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自己与川南马家有关吗?」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罗小猫]聂行风针锋相对,道:「你想置身事外的心情我理解,但你真认为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马言澈的怨灵已经出来作乱,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些所谓的修道人士要对付的不仅是他,还有你,虽然大家不知道你跟马言澈的关系,但相信为了保命,他们不介意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就像他们对娃娃所做的那样。」 马灵枢垂着眼帘听聂行风说完,没多久,他发出轻笑:「你在威胁我吗?为了保命,必须跟你合作?」 「如果你认为这是威胁,那它是,但你也可以理解为联手。」 「可是为什么真话从没人相信呢?我不是马家中人,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不随便怀疑别人,如果要证明你真的跟马家无关,那请告诉我你特意带萧兰草去深谷的目的。」 马灵枢剑眉一挑,这一次他的微笑收敛住了,说:「是碰巧。」 「好,我们当它是碰巧,那么第二次你去山谷,将焦尸和头颅转移地方掩埋也是凑巧吗?没有缘由,谁会特意跑去深谷里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祭奠埋葬?」 马灵枢沉默不语,聂行风又继续说:「请不要否认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知道山谷焚尸的只有凶手、你、萧兰草、我跟张玄还有汉堡,凶手不会埋葬焚尸,我跟张玄没做,萧兰草和汉堡也没有理由欺骗我们,那里地点偏僻,焚尸很难被发现,就算有人发现,要做的也是报警而不是埋尸,所以只剩下你一个,也只有你有理由和能力,我没说错吧马先生?」 书房里一片寂静,钟魁在门外听得焦急,想冲进去帮忙询问,被素问拦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就听马灵枢说:「你没有说错,埋葬他们的的确是我,说起来我跟马家有些渊源,不忍心看到他的后人暴尸空谷,才会那样做,不过怨灵怨气不散,出来四处复仇在我意料之外。」 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容,聂行风很想知道他是真的没料到怨灵复仇,还是特意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如果你早些把真相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惨案了。」他冷冷说道。 「我不这样认为,行风,你只是在用一个假设的因果来肯定并未发生的事情,而我倒觉得,任何事的发生和结束都有它的理由存在,许多时候,事情并不会因为你预先料知而改变它的轨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所以,与其去惴惴不安于未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把你当下所面临的问题解决好?」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有几分道理,聂行风沉默半晌,问:「所以,你是不打算帮我了?」 「你认为我帮你,你就可以去阴间帮到张玄对吗?」 「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张玄需要你的帮助才能转危为安,为什么你自大到认定没有你,他就一定无法解决面临的困境?」 咄咄逼人的口吻,钟魁听得忍不住了,想冲进去,被素问拉住推到一边,素问不知道一向和颜悦色的主人今天说话为什么会这么凌厉,但他想既然主人这样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聂行风没像钟魁那样恼火,默默咀嚼马灵枢的话,说:「我没那样想过,但作为情人,在张玄深陷危机的时候,我希望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度过。」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不管是亲人、情人、兄弟、师徒,或者是朋友,我不知道张玄的法力究竟有多高,但我想在遇到你之前,他一个人也独立面对过很多惊险事件,既然那时候他可以做到,那为什么现在不可以?没有人需要依附或依赖别人,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把他看得太重,太患得患失,反而失去了最重要的信任,信任除了理解和在意包容外,还有对他能力的肯定,这才是身为情人的你最应该做的,相信他,没有你的地方,他同样可以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因为他是张玄。」 男人看事很犀利,轻易就说出了聂行风内心真正恐惧的是什么,侃侃而谈的话语,在讲述中拨散了笼罩在他心头上的乌云,自从张玄失踪后,压在他心里的担心彷徨仿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抬头看向马灵枢,男人收起了世故精明的笑,一脸坦诚地看着他,像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后辈一样的循循教导。 「我该怎么做?」无意中的,他在男人面前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迷茫弱势。 「做你一直在做的事。」 马灵枢走过来,带他来到对面的镜子前,指指镜子里的人对他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属于聂行风的笃定张扬?你对张玄的担心,其实说白了是对自己的没自信,在没有张玄的地方,你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去处理你该做的事,所以不是他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他,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比你要好?」 聂行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门前他有注意打理过,所以衣着发型跟平时一样规整,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最基本的礼仪教育,就算再糟糕的状态,他也不会把自己搞得颓废,但马灵枢一眼就看出了他用精心打理掩饰的慌乱,其实不用马灵枢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张玄的消失打乱了他所有的生活节奏,看似冷静笃定的举止,只是为了用来掩饰无所适从的表象。 他知道马灵枢没说错,以张玄的个性,现在一定比自己好,再危险艰苦的状况,那个人都可以用乐观心态去面对,这其实也是自己最爱他的地方。 微笑慢慢浮上聂行风的脸庞,注视着映在镜子里的马灵枢,他说:「看不出来你比我更了解张玄。」 「那是……」 马灵枢把眼神瞥开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聂行风没听到,想再细问,肩膀被拍了拍,马灵枢说:「如果你认为自己是赢家,那就永远不要露出失败者的态度,张玄有他需要面对的命运,你也有属于你该走的路,就像张玄还在你身边那样,认真把你现在做的事做完,一切都将会有转机,这样你才可以真正帮到他。」 现在处理的问题,那不就是马言澈事件吗? 聂行风问:「你的意思是它们之间有关联?」 「难道你认为它们没关联?」 被反问,聂行风沉默了一下,马灵枢转身取了一本书递给他,说:「你可以做好的,但要记住——不管你想怎么做,都千万不要忘了你要做的是什么。」 大大的阴阳鱼图案映入聂行风眼中,是钟魁一直在看的那本《天眼》,素问还曾托他把书带给钟魁,但他的车被火烧毁了,书也一起被烧掉,不知道马灵枢给自己这本书的用意,他诧异地收下,道谢后告辞离开。 马灵枢送聂行风出去,在门口笑道:「也许你可以多烧点纸钱和道符,对张玄来说,这些东西远胜过你对他的担忧。」 这个人真的是对张玄了解到了极点,甚至他可以参透自己的想法和恐惧,如果他是敌手,聂行风想那一定会很令人头痛,他转过头,想再仔细看清男人的面容,大门已在他面前关上了。 马灵枢送走聂行风,笑吟吟地回到客厅,迎面正好看到钟魁跑过来,他打了招呼,说:「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我要去公司。」 钟魁没动,马灵枢转去更衣间的脚步停下来,问:「怎么了?」 「马先生,我一直都很尊敬您!」 马灵枢和聂行风的对话钟魁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的脸因为激动胀红,紧咬着下唇,令两边酒窝愈发明显,气愤愤地瞪了马灵枢很久,才又说:「不管您做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您做事一定有您的想法,但您不该欺骗董事长,还袖手旁观!」 「钟魁!」 素问生怕这些话惹马灵枢不高兴,在旁边轻声提醒,被马灵枢拦住了,走近钟魁,钟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充分表达了他此刻的不满,这让马灵枢忍不住问:「我哪里欺骗行风了?」 「董事长现在心神不定,才会被您牵着走,但我看得出来,您给那么多解释,理由只有一个——您不想帮忙!您那些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可全都是纸上谈兵,朋友有事,最需要的难道不是援手吗?大话谁都会说,可是能解决什么问题?」 听到最后,马灵枢笑了,「这样跟上司说话的助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我知道,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不过以后我应该没机会再跟着您学习了。」 钟魁说完就走,素问急忙去拦他,马灵枢也叫住了他,说:「我并没说要炒你……」 「是我炒你!像你这种没心没肺又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不想再跟你一起做事了!」 这大概是钟魁迄今为止说得最重的话了,钟魁的个性一向大而化之,即使对间接害死自己的人,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自己最亲最敬重的人,越无法容忍他的缺点和错误,因为太在意,反而要求得更苛刻,一想到聂行风和张玄遭遇危险,马灵枢明明可以帮忙却袖手旁观,他就无法压住自己的愤怒,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他无法跟他一起共事。 马灵枢没再阻拦钟魁,任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才说:「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事情,现在你们是朋友,说不定以后你们会变敌人,即使这样,你还要帮吗?」 「以后是以后的事,只要现在是朋友,他们有难,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钟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素问不知道马灵枢的想法,站在门口等他的吩咐,马灵枢叹了口气,向他摆摆手,「你跟着去看看吧,别让那笨蛋做出什么傻事来。」 素问也走了,只留马灵枢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想到钟魁的痛骂,他低声笑起来,抬手抚摸书架上的贴螭壶。 「不愧是你们家的人,灵骨捏碎了,那股狠劲和冲劲却除不掉,跟张玄他们走得太近可不是好事,但既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那他的命运还是由他自己来掌握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感觉到强大的杀伐罡气,马灵枢把手从贴螭壶抽回,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纯黑衣装的男人穿过紧闭的大门,从外面走进来,他每走近一步,那股杀戮气息便加重一分,直至逼到马灵枢的面前。 酷似聂行风的刚毅稳重的脸庞,如果不是身形浅淡,他就是活脱脱的聂行风,马灵枢却视他为无形,转去沙发上坐下,伸手要去拿茶杯,啪地轻响传来,茶杯在他面前被戾气震成了碎片。 「你好像忘了我们在合作。」 男人开了口,铿锵如金属般的嗓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马灵枢的眉头不显眼地皱了皱,平静地反问:「我有做什么违反约定的事吗?」 「你很在意他们,别忘了, 当初是谁害你的,你要报仇,只能跟我合作!」 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阳光下他的身影清晰了几分,魁梧挺拔的身躯,从后面看,就如同聂行风的翻版,只是他身上的杀气更重,也更冷漠,说话时手掌握紧,仿佛马灵枢一个应对不当,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动手。 面对他的杀气,马灵枢毫不介意,又拿了一个完整的杯,倒上茶,慢慢啜着,说:「那些事不用你提醒,我记得很清楚,合作也是你来找我的,你不喜欢我的做法,可以随时取消。」 「你别太嚣张,就算你有永恒的生命,也并不代表你是杀不死的!」 「我知道,这天下没有杀伐之神杀不死的人,」马灵枢发出轻笑:「可是如果滥杀无辜,那就不是神祗了,而迄今为止,我好像并未做过什么让你必须杀我的恶事吧?」 杀气猛地逼近,揭示了男人内心的愤怒,看到手里的茶杯又出现了裂纹,马灵枢耸耸肩,把杯放下,正色说:「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的,拖住聂行风,让你去对付张玄。」 「张玄?」男人发出冷哼,「他根本不配我出手,聂行风才是我的对手,他已经没有做杀伐之神的资格了,所以他不需要再存在于人世。」 「是是,我非常期待看到你们对峙的那一天。」 像是很不满马灵枢漫不经心的态度,男人冷冷道:「别忘了你在跟谁合作!」 他的影子逐渐浅淡,在金光中消散了身形,只留一室的杀气,感觉到他的愤怒和张狂,马灵枢微微一笑,狭长眼眸里浮现出促狭的颜色。 「你好像也忘了,你在跟谁合作。」 钟魁离开马家,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心情,打电话给汉堡,约它在张玄失踪的街道上见面。 放下手机,转头看到素问跟来,他说:「你不用劝我,我不会再回去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们说的地狱之门,」素问走近,问:「不介意我一起去吧?」 素问是修道中人,有他跟随,钟魁觉得会有帮助,说:「只要你不怕被马先生骂。」 「他从来没骂过我,他是好人,只是对于事情的处理态度,他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想起刚才的冲突,钟魁叹了口气,「我也曾经认为他是好人。」 第八章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偶像是用来远观的,靠得太近,再美好的事物也会变得索然无趣。」 鬼门关前的马路上,应约赶来的汉堡听了钟魁的讲述,颇有感叹地发表完自己的见解后,说:「不过你也发他好人卡了,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要去喝一杯吗?有素问在,初九的酒吧会永远为我们免费敞开的。」 不得不说,小鹦鹉的最后一句话又应验了,可惜钟魁没听懂,看看跟随汉堡一起来的银墨兄弟,问:「你们以为我特意把你们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发泄怨气?」 「难不成你还要去阴间吗?」 汉堡随口问完,就看到钟魁无比认真的一张脸,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大叫:「你不会真的这样想吧?你一只鬼要主动去阴间报到?」 「我只是想帮董事长和张玄,如果可以开启地狱之门,董事长就可以去救张玄了,昨晚我看了一夜小白的手札,觉得有几道符咒可以试试,你们正好都在,帮忙看一下,看能不能打开鬼门关。」 什么叫正好都在,他们是专程来帮忙的好不好! 银白翻了个白眼,但是看到钟魁从口袋里拿出的道符,又有点好奇,给弟弟做了个暗示,示意他走近,汉堡也飞过去看,当发现那都是普通的召唤鬼魂的符咒后,它不屑地切了一声。 「这玩意儿要是能打开鬼门关,那阳间遍地都是鬼了。」 「这些都是我拓印的小白的符咒,可能有些地方写得不对,不过有汉堡你帮忙,应该可以吧?」 钟魁没注意汉堡的吐槽,按照书上记载的把自己写好的道符依次放到应有的方位上,又请银墨兄弟和汉堡,素问在四方镇守,以免地狱之门大开时,群鬼奔出。 在场的众人不是修道己久,就是像汉堡之类的见过世面,大家都知道这种做法根本行不通,但钟魁热情拳拳,不好泼他的冷水,所以照他所说的在各方站好,等候钟魁念动启门招魂的咒语。 「我活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一只鬼念招鬼咒。」 看着钟魁在阴门正中站立,有模有样地念符咒,汉堡忍不住叹道,银白也在旁边感同身受地点头,「如果这也能打开鬼门关,那无数修道者都要饮恨自尽了。」 随着钟魁的念诵,阴风从平地旋起,呼啸着将几人绕在当中,大家头顶的空间被阴气占据,灰蒙蒙的气息遮住了阳光,让四周更显得阴冷,阴风愈刮愈烈,众人衣袂被卷得哗哗作响,几乎站立不住,都急忙凝神静气,帮钟魁守住关口。 没想到法咒居然奏效了,汉堡眼睛瞪大,紧盯着正中随时可能开启的地狱之门,可惜奇迹最终并没有出现,阴风在飞速旋转数周后慢慢弱下来,看到天空重又放晴,汉堡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捋着被风吹乱的羽毛,说:「恭喜你,成功地失败了。」 「为什么不行?」在发现咒语失败后,钟魁皱起眉,不甘心地问。 「你该问,为什么你认为自己行?」 失败结果在预料之中,所以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钟魁以外,没人失望,见他一脸纠结,银白劝道,汉堡也附和:「你当鬼门关是便利商店大门啊,整天开开关关?」 「可你是地府信使,为什么你帮忙都没用?」 「阴使也不是万能的,你把这个当作是出国可以吗老兄,进出是要有签证的,盖一次戳就失效了有没有,除非你拿免签护照。」 「所以你在地府混了这么久,都没有拿到免签吗?」 钟魁这样问不是想刺激汉堡,纯粹是出于好奇,但这句话强烈地戳伤了汉堡的自尊心,二话不说,一转屁股,掉头飞走了,口里骂着靠靠靠,要是有免签,它早拍屁股走人了,还会整天跟着那几个神棍师徒混吗? 阴鹰不帮忙,挑战更不可能成功,银墨也转身离开了,只有素问留下,见钟魁站在那里垂头丧气,他上前安慰道:「救人还有很多办法的,马先生不帮忙,我们可以找初九问一下。」 事己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阴风己过,阳光重新普照下来,看到还贴在阴位上的符箓,钟魁走过去,纸符的边角都被风吹皱了,他有些不甘,蹲下来,手按在符箓上,说:「开一道门而己,就真的这么难吗?」 话音刚落,原本宁静的空间突然狂风大作,一道墨色大门随着钟魁手的离开,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顿时阴气冲天,阳光被黑雾完全遮蔽,四周骤然陷入极度阴暗的状态,钟魁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有股强大的力量扯住自己的手腕往黑暗中拉去,他急忙向后退,想从阴风力量中摆脱出来,可惜挣扎就如螳臂挡车,轻易就被从鬼门旋出的阴气吞噬了。 素问眼睛不方便,仓促之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甩出软鞭抓住钟魁,大叫:「快来帮忙!」 银墨几乎在发生状况的同时就奔了回来,纵身跃入黑暗漩涡去拉钟魁,银白则化回原形,在后面扯住弟弟,汉堡紧接着赶到,一看这情形,惊得头上的毛毛立刻弹了起来,大叫:「鬼门关开了!」 「赶紧救人!」 银白一尾巴甩过去,汉堡被甩到,失去了平衡,翻滚着跌进了阴风漩涡里,银白冲黑暗中大叫:「钟魁,快抓住汉堡!」 钟魁正被阴风吹得在阴暗空间里旋来荡去,隐约感到有东西跌过来,急忙伸手去抓,刚好抓住汉堡头顶那撮毛,汉堡吃痛,变回了原本属于阴鹰的硕大原形,驮住钟魁想飞回阳间,可惜鬼门关却在这时关闭了,周围阴风狂卷,化作一只无形大手,扯住他们向地狱坠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人被阴风袭到,随着狂风戾气一齐跌了出去,等他们再起来时,眼前那道墨色大门己然关闭,阴风渐散,四周重又恢复了一开始平静的空间。 「钟魁呢?」 素问被阴风穿过,冷得簌簌发抖,爬起来跑到刚才的地方,伸手摸过去,触摸到的却是硬硬的柏油路面,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急忙转头问银墨。 「他们开启了地狱之门,当然是被带进地狱了。」 银白缩回宠物蛇的大小,爬上弟弟的手腕,替他做了回答,「不需要太担心,他们一个是鬼,一个本来就属于地府,状况不会比我家主人更糟,或许有他们在,还能帮到主人的忙,我跟银墨先去联络董事长,素问,你回去把事情告诉马先生,看他怎么说。」 素问离开了,等他走远,银白让银墨靠近阴位,盯着那个方位看了很久,却不说话。 「有什么不对吗?」银墨问。 「有,鬼门关是怎么打开的?」银白冷笑:「就凭钟魁那几道符?」 钟魁有多少斤两大家都知道,别说他的符是拓印的,就算是真正的天师符箓,也不可能开启阴间之门,如果这是碰巧,那也太巧了,可惜刚才他们跟汉堡都离开了,素问虽然在,眼睛却不好,所以没人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微风吹过,几张金黄道符旋到了他们面前,是钟魁用过的符箓,被阴风卷得都碎掉了,看到其中较大的碎片,银白心中一动,摆摆尾巴,将碎符卷到银墨手里。 道符烧焦了,上面拓印的符箓变得模糊不清,焦黄纹路盖住了上面的符字,阳光下看去,宛如人的半只掌纹。 张玄一直认为阴阳两界最大的不同是人跟鬼的区别,但现在他发现,其实生与死才是它们最大的界——就像他跟张三,相隔只有几步距离,他甚至可以看到前面那个人头上并不显眼的白发,却越不过生死间的屏障。 那道鸿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也隔断了他们的牵绊,虽然他们还像很久以前那样——驱鬼归来,懒散的师父在前面负手而行,小徒弟走在后面,淘气地跺着师父的脚印跟随。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跺着师父脚印长大的,学会了师父的法术,为人的风骨,还有那股刻进了骨子里的懒散气。 穿过长长的冷清的街道,在寂静中张玄随张三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张三推门进去,吱呀的酸涩声响传来,把他的思绪拽回,这才注意到他们貌似走出了很远,四周低矮灰黑的房子零落排列着,透出令人不适的阴晦气,偶尔鬼影闪过,很快就又飘远了——这里看似连鬼魂都不想多加停留。 「我现在就住在这里,等待轮回的名额。」张三把他带进去,很平淡地说。 张玄看了眼房间摆设,布置得很简单,木头桌椅过于陈旧,散发出怪异的腐烂气味。正中桌上有盏灯烛,荧蓝如鬼火的光芒在眼前跳跃着,阴森森的气息,却也是整个家里唯一带来光明的地方。 「师父……」 想到张三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张玄心中发堵,把娃娃放下来,弯腰想向张三行叩拜礼,谁知他的膝盖才刚点地,娃娃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睡得正香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温暖的依靠,很不开心地抓住张玄的衣服乱摇,又张开小手,一副求抱抱的架势。 怕娃娃的哭声再把阴差招来,张玄只好先把他抱住,拍着后背哄弄,娃娃哭声低下来,却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怎么都不肯放。 看到张玄要跪,张三的手本来攥紧了,但张玄的临时退开让他不得不又松开了手,眼中狠戾一闪而过,温声问道:「你儿子?」 「是,他叫娃娃,快三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带你的时候仿佛就在昨天,可一转眼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叹息声传来,带着淡淡的伤感和眷恋,张玄的心情也不自禁地被牵动了,把娃娃抱在怀里,说:「师父,那件事……」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人各有命,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怎么会来这里,老实说连张玄自己都莫名其妙,要是把整个事件从头说起,那又太长,只道:「一言难尽。」 「看来这是老天要让我们再见一面,」张三让弟子坐下,一脸平静地说:「我快熬到头了,再过两天就是我的轮回之日,能在走之前见到你,也算了了你我师徒之间的缘分。」 荧火明灭,照得眼前那张脸阴晴不定,但洒脱随性的感觉是不变的,除了两鬓略有斑白,身上鬼气颇重外,张三跟二十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说话时嘴角噙着笑,似乎早把当年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只想着今后的重生。 可以再顺利步入轮回,这是件大喜事,跟师父面对面坐着,虽然还无法脱离久别重逢后的拘谨,但张玄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阴霾不再那么重了,微笑说:「恭喜师父。」 张三笑了笑,不过惨白的脸色让微笑变了味道,娃娃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皱起眉,像是害怕似的重又把头埋进张玄肩上,任凭他哄弄,就是不回头。 张玄不知道小东西又怎么了,明明平时他没这么别扭的,于是抱着他硬是把他的头转过来面向张三,说:「叫师公。」 娃娃看看张三,把头别开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好半天才小小声地叫:「师公好。」 张玄很不满意,正要训他,娃娃又扑进了他怀里,看到孩子这样,张三苦笑道:「别怪他,孩子太小,他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不管张三生前修为如何,他现在都是鬼,身为鬼魅,任凭行事再潇洒帅气,都脱不了那份阴森鬼气,像娃娃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感应最强,他不喜欢也不稀奇,只是张玄很难做,要知道造成师父今日这种状态,他难辞其咎。 「师父……」 话到嘴边,却觉得任何道歉都是多余的,于是他把索魂丝拿出来双手递上,张三先是诧异,随即便笑了。 「我是即将步入轮回之人,这些身外之物要来何用?」 「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还给师父,就当……」 有了索魂丝,张三轮回投胎后,修道不需要再从头做起,也可以保佑他来生顺顺利利,这样做虽然有点投机取巧,但也算是他给张三造成伤害的歉意,将来如果阴差追查起来,大不了责任自己来担。 听了张玄一席话,张三把索魂丝拿到手中仔细端详,良久,颇为感叹地说:「它曾经跟随我很多年,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也罢,我先带着它,等送你离开时再还你。」 「送我离开?」 「当然要送你走,你还活着,阴曹地府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张三笑道:「别担心,我在这里住久了,跟阴差们很熟,等天亮了去打听一下,想办法让你早些离开。」 张玄看看屋外,外面一片漆黑,让他忍不住想,这里可能有天亮的时刻吗? 耳畔传来嘤嘤声,娃娃刚刚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折腾,在他怀里很烦躁地动来动去,张玄带孩子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张三却看出来了,噗哧笑道:「他是饿了吧?孩子饿的时候都这样。」 被提醒,张玄恍然大悟,以往娃娃生活的环境不会让他有饿的经历,可能小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饥饿感吧,这样说来,他觉得自己也饿了,折腾了这么久,紧张感压住了饥饿的感觉,现在安定下来,马上觉得饥肠辘辘。 「等我一下。」 张三起身去了隔壁房间,不一会儿,端了碗汤出来,放到他们面前,说:「我这里只有这个,是用仙茈草煮的,先喝了它解解饿。」 张玄听说过仙茈草这种东西,它的作用相当于阳间的香烟,对鬼类来说只是吸吸气味打发时间而己,没想到它还能喝,不过现在有东西吃总比没有好,忙道了谢,把娃娃放到长椅上坐下,端给他喝,可是娃娃嗅了嗅,就很厌恶地把头一扭,避开了。 「你给我听话!」 饿了却又不吃东西,连张玄都不知道娃娃出什么状况了,沉下脸训他,谁知刚骂一句,小东西就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张玄拿他没办法了,只好哄道:「那我喝了,等会儿你叫饿可没人管你。」 「玄玄不要喝。」 小手伸过来,像是要阻拦,张玄推开他,汤碗端到嘴边,见那是类似紫芋粥的浓稠液体,汤粥冰冷,却流淌出极香的气味,蛊惑着他去品尝,不过他只喝了两口,就听到娃娃在旁边放声大哭,孩子过于奇怪的反应让他心一动,忍住汤粥的香甜诱惑,把碗放下了,转去抱娃娃。 「不合口吗?」 「没有,挺好喝的。」 张玄嘴上说着,却没有再动那碗粥,草粥喝下后带来的冰冷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便以哄弄娃娃的借口把粥推开了,张三眼露失望,却没再劝,温和地说:「看来这种阴间的东西不适合你们,那我还是马上去找阴差好了,可以让你们早点回去。」 「谢谢师父。」 张玄站起来想随张三一起去,被他拦住,说:「你们 不是鬼,出去反而招眼,我一个人就行了,在这里等我回 来,千万不要乱走动,要是遇到鬼差就麻烦了。」 张玄答应了,随着张三的离开,娃娃也安静了下来,一个人乖乖坐在长椅上翻着小布袋,像是要找吃的,但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他又抬头看看桌上那碗粥,探起身把碗拿过来,张玄以为他要喝,谁知他手一歪,瓷碗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明显的厌恶举动,不过这次张玄没骂他,问:「真的这么讨厌师公吗?」 娃娃点点头,张玄苦笑:「人成了鬼,许多地方总会变的。」 但不管张三变成什么样子,或怎么对他,都是他的师父,这一点永不会变。 可惜这番心情小孩子不会懂,娃娃低头嘟囔:「钟钟学长是鬼,喜欢钟钟学长。」 「鬼跟鬼也是不一样的,像钟魁那种笨蛋鬼,我敢打赌全天下你再找不到第二个。」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娃娃看他,「饿,想汉堡包。」 如果汉堡听了这番话,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很可惜娃娃只是想吃东西而己,张玄本来想骂他饿还把碗打碎,但看到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安慰道:「睡会儿吧,睡着就不饿了。」 奔波这么久,他也困了,习惯性地给聂行风打了通电话后,就趴到桌上准备眯一觉,却被娃娃抓住用力扯,「不要睡,玄玄不要睡!」 他也不想睡啊,可是真的很困,明知娃娃在耳边吵嚷,却全身乏力懒得应付,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铃铛声,那是系在娃娃脚上的银铃,响声在耳边大作,把他从梦中猛地震醒。 随着醒来,铃铛声也消失了,张玄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对泛着血色的眼珠,可能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眼珠里毫无掩饰地透出了属于主人的狠戾和贪婪,张玄本能地向后避开,这才发现那对眼珠是属于张三的——刚才张三竟一直在他熟睡中盯着他,靠得实在太近了,他几乎可以闻到阴鬼身上的臭气和尽力遮掩的杀气。 张玄注意到张三微微弯起的手指,指甲乌黑尖长,像利刀一样搭在他的颈上,要不是娃娃的铃铛声示警,他颈上的动脉可能会被轻易割断。 第九章 「师父!」 张玄在稍微慌乱后镇定了下来,站起身左右看看,见娃娃不在,忙问:「我儿子呢?」 「不知道。」发现自己的杀意被觉察到,张三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冷冷回道。 张玄推开他,向门外跑去,手刚触到门,就听张三在身后说:「外面到处都是鬼,我劝你最好别出去。」 话被无视了,张玄轰地推开门,阴气随着门的打开向他迎面扑来,外面比他来时更阴暗了,仔细看去,竟然是一片黑鸦鸦的鬼魂,除了曾追杀过他的饿死鬼外,还有各种横死厉鬼,看到他,一齐挺起身,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到猎物,嘴巴张大,把贪婪和狠毒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到饿死鬼扑来,张玄急忙关上门,就听门外碰碰乱响,有些灵力高的恶鬼竟将尖爪穿门而过,向他抓来,张玄捏了指诀,冲恶鬼弹去,又迅速在门上画上封印诀,谁知法诀刚画到一半,就听冷风从脑后逼来,他闪身避开,砰的一声,张三的巴掌拍在门上,打散了他画的符咒。 「这种烂符咒也能镇得住鬼吗?」张三讥讽道:「你的法术真的跟以前没两样,不过不用怕,就算没这种东西,它们也进不来。」 张三像是变了个人,因为不需要再掩饰,脸上泛出惨白死气,尖长指甲不时蜷曲着,做出进攻的架势,这分明是枉死厉鬼的模样,哪有生前的清雅洒脱?感觉到他的怨恨,张玄压住怒火,再次问道:「我儿子在哪里?」 张三唇角勾起,回复了他一个轻蔑的笑,「我刚才说过了,我不知道。」 「师父!」 眼前之人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人,张玄相信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现在他偏偏动不了手,轻声说:「我知道你在阴间过得不好,我当初那样待你,这十几年也从来没孝敬过你,你恨我,怎样对我,我都毫无怨言,但不要伤害娃娃,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张三低笑,恶毒地说:「难道他不是你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只是义子……」 「他是不是你亲生的不重要,只要他对你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就行了,我要你尝尝失去重要东西时的痛苦,那种你全心全意去疼一个人,却被他背叛的痛苦!」 由于愤怒,张三的脸极度扭曲起来,被他的怨气影响,外面的拍门声更猛烈了,白骨手臂穿过木门挥舞着向里面抓来,有一只还飞到了张玄面前,他闪身躲避,谁知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失去了控制,被那只手骨狠狠拍到,跌了出去。 张三冲上来紧接着又是一脚,张玄被他踢得就地连翻两个跟头,一时间胸腹间痛不可当,咬牙躬身趴在了地上,看着张三走近,他说:「师父,别逼我出手!」 「逼你出手又怎样?这些年你的功夫和法术有长进吗?没有了索魂丝和道符,你连三流道士都不如,这样的你也配自称天师?」 嘲讽声中,张三又飞脚踢来,他的拳脚夹了阴风,力道出奇得大,张玄被他打得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加上头晕目眩,没过几招就被厉风卷住仰面甩到地上,张三再度逼近,抬脚踩来,冷笑:「你不知道吧?仙茈草虽然是鬼类的最爱,却也是剧毒,用它的花茎熬的汤我们也只敢闻其味,你既然喝过了,今天还想逃脱吗?」 难怪他喝过汤后就一直困乏无力,还好娃娃阻止他多喝,否则…… 眼见阴风再度挥到面前,张玄抬手接住了,手拈驱鬼指诀弹出,张三不防,被符咒击中,向后晃去,这本来是进攻的好机会,张玄拳头握越,却在半路停住了,咬牙叫:「师父!」 他知道他亏欠张三太多,所以就算他看出了张三的不妥,却没有点破,他并不怕张三的报复,但他不想张三的心智被复仇之火控制沦为恶鬼,那样就永远都没有轮回的机会了,他不希望张三再次因为自己而受伤害! 短暂犹豫的后果是张玄的胸前衣襟被刀风割开,张三的掌风化成弯刀顺他的胸膛斜劈而下,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马面刚送给他不久的新衣。 张玄向后退了两步,血的腥气让他头脑更加晕沉,低头看伤口,皮肉随血的淌出翻卷着,足以看出张三对他的恨意和杀机,他苦笑,将唇边的血迹抹下,问:「其实你一开始就动了杀机,才带我来这里的吧?」 「你说呢?」 张三削瘦的手骨伸蜷着,不时化作弯刀的模样,冷笑声中又再度向他冲来,张玄身上无力,只能左右躲闪,忍痛大声道:「师父醒醒,你再有两天就要轮回了,真的要为了一念杀机断送来世吗?」 询问换来的是更狠戾的一掌,张玄被打得翻到房门上,马面给他的铜钱被震落了,众鬼闻到生人气息,都纷纷冲上,数只森白手骨穿过门墙,[ぉ香]从外面将张玄扣住。 如果换了平时,这些阴鬼张玄完全没看在眼里,可是现在竟无力挣脱,只能任凭那些指骨抓住他,妄图将他拖出那道木门!最后还是张三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众鬼手上拽出,又顺手甩到一边,用尖锐手指掐住他的喉咙,嘿嘿阴笑道:「你说得没错,杀了你,我就可以顺利轮回了,我等这一天己经等很久了,不过在杀你之前,我要让你尝到被欺骗是什么滋味!」 身上被阴风几次重击,张玄终于忍不住,随着张三的击打喷出血来,恍惚看到刀风又袭来,他抬手勉强握住,咫尺相对,凝视眼前这双充满仇恨的血红双目,他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陌生感越来越强烈,他忍痛问:「要怎样才能化解你的怨恨?」 「你死!」张三的手刀继续压下来,狞笑:「想想你当年是怎样对我的?你知道这些年我在阴间是怎么过的?我早不再是我了,你还期待师徒情深吗?」 「人可以化厉鬼,但如果张三连前世一点仇怨都看不透,他凭什么自称修道人!?」 张三一怔,似乎没想到张玄会这样反驳自己,他一掌拍下,阴恻恻地笑道:「修道之人化为厉鬼,只会更狠毒,要不是上头有交代,我见你第一眼时就杀了你了!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的去向吗?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些都是我召来的恶鬼,它们饿很久了,石头都可以吃得下,你儿子那点肉还不够给鬼塞牙缝的!」叮铃铃…… 串着红线的两个小银铃亮到了张玄面前,那是他亲手系在娃娃脚踝上的铃铛,孩子说任何时候都不会摘下来的,所以…… 张玄眼瞳瞪大了,死死盯住银铃,湛蓝色彩瞬间布满整个眼眸,让他眼神透出诡异的杀气,为了克制愤怒,他垂下眼帘,张三以为他认命了,相隔咫尺,看到他胸口上怦怦跳动的心脏,眼中露出贪婪,再次化掌为刀,迫不及待地向他心口插去! 尖锐刀锋在堪堪靠近心口时被握住,弯刀在强大罡气下消失了,转化成张三的手掌,没想到张玄身受重伤后还能抵挡住他这一击,他惊讶之后想把手抽回,却丝毫动不了,只觉得杀气腾起,毫不留情地向他笼罩而来。 张玄抬起眼帘,深晦如海的眼眸,由于太过阴暗,几乎看不到里面的瞳孔,金线在暗瞳深处游离,带着不可一世的凶煞之气。 「你不是我师父!」 比冰更清冷的嗓音,完全不像刚才虚弱得不堪一击的张玄,手中的银铃被张玄夺走,张三吃惊地看过去,就觉眼前亮光闪过,随即右眼传来剧痛,鲜血从眼眶里冒出,他的一只眼睛竟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瞎了,痛得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捂住眼睛惨叫起来。 耳边传来轻笑,犹如恶魔发自地狱的笑声,「你的戏演得太过了,反而很假,我试了你几次,你果然中计了。」 「张玄你居然弑师,还动手两次,你……」 张三痛叫着,手中却突然使出杀招,变幻出数枚短剑,剑光烁烁,一齐向张玄胸口插来,戾气太重,张玄身受重伤,无法力敌,只能松手,翻身向后撤开,张三趁机滚到一边,挣扎着站起身。 短剑失去了驾驭,在快靠近张玄之前消失在空中,他冷冷看着面前属于师父的影像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狰狞的红发男人,男人两眼乌黑,眉间煞气浓重,一看就是枉死厉鬼,哪还有张三那份轻盈闲散的雅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厉鬼恶狠狠地盯住他,像是不甘心临到嘴边的猎物逃脱出去,戾气在周身盘桓,似乎随时又会化作飞刀进攻过来。 张玄抹去了淌落嘴角的血丝,发出轻笑。 「师父可以恨我憎我甚至杀了我,但他永远不会把狠转嫁到别人身上,就算他化为厉鬼,他也是张三,你知道张三这两个字对我的意义吗?」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模仿出张三的神韵,那份洒脱雅致和豁达在张玄看来,都是最完美的,他只是一开始被乍然的重逢震惊到,再加上出于愧疚,才没有细想,不过娃娃之后的种种反应让他觉察到不对,而真正让他敢肯定的是恶鬼最后那句话,师父是什么人?那么高傲的人,就算要报仇也会明着来,怎会屑于对付一个小孩子[罗小猫]? 冷眼打量眼前的厉鬼,像这种罪孽深重的鬼魅本该在炼狱里受苦,一定是有人偷偷把它弄上来,说不定还应承了完成任务后,让它去轮回,想到那些一路追赶自己的饿死鬼,张玄觉得自己掉进阴间的起因绝不简单,冷声问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你死了就知道了!」 张玄外伤颇重,血一直流个不停,厉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重新驭起刀风,一时间短剑加长刀一齐向他奔来,外面恶鬼嗅到鲜血气味,更加兴奋,有些道行高的甚至控制不住,穿门闯进来,被张玄反掌拍了出去,又跃身避开了厉鬼驾驭的刀剑。 他并不怕这些鬼魅,但少了索魂丝,总有些束手束脚,甚至连道符都没有,这在以往他的捉鬼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此刻可以用上的只有符咒,心里急着找娃娃,他放开了擅动灵力的忌讳,凝神捏起法诀,厉鬼的刀剑被法诀震得粉碎,没几个回合,在纯正罡气之下,厉鬼连人形都维持不住,每被法诀伤到一处,它的身形就极度发颤,渐渐变回了恶鬼青面獠牙的形态。 「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的!」 听了它的威胁,法诀罡气越发阴毒,每次凌空劈下,恶鬼的筋骨便断掉一根,这样下去,没多久它就会被罡气完全吞噬掉,眼见男人墨蓝眼瞳溢满杀气,金光在瞳孔中飞烁,即便是厉鬼也觉得心寒,在脊骨也被断掉之后,它终于妥协了,大叫:「你得罪了上头的人,这里很多人都想杀你,你看看外面那些全都是要吃你的鬼,想要活着出去,除非你跟我合作!」 这一点厉鬼不说张玄也知道,没有顶上的人默许,那些饿死鬼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围聚在这里,但他现在火气上来,根本不屑于听厉鬼的提议,冷冷道:「抱歉,我从来不喜欢跟人谈条件。」 轰隆震响传来,厉鬼被戾风扫到,撞向旁边的木窗,窗棂被撞碎,顿时热气扑面,熊熊大火从底下喧腾而上,却是来自八炎火地狱的阴火。 想起曾经在炼狱中经受的总总,厉鬼哀嚎起来,却抵抗不住强大的戾风,向外栽去,关键时刻,肩上的衣服被揪住,张玄冷冷站在上方,恶鬼见他有饶命之意,急忙说:「救我救我!」 敢冒充师父,光是这一条就十恶不赦了,不过遵循聂行风一向与人为善的处事道理,张玄好心地说:「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你儿子没事,我只是将他送走,上头的人说他有用……」 俗话说鬼话连篇,但看恶鬼闪烁的眼神,张玄就知真相没那么简单,厉声喝问:「你上司是谁?」 恶鬼没说,看意思不把它拉上去,它是不会说的。张玄没跟它多纠缠,正要拉它上来,忽然几道鬼影从屋外冲入,张玄还手的时候,它们趁机抓住恶鬼,将它拖进了地狱。 就听长长的惨叫传来,原本破碎的木窗重新恢复了原状,任凭张玄怎么拍打,都无法再把它打开了。 转回头,薄薄的木门在众鬼的击打下摇摇欲坠,可能是害他的人想先让厉鬼用仙茈草压住他的灵力,再放饿死鬼将他分食,但厉鬼为了抢功,没那么做,反而在周围加了结界,这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一个大忙。 过度使用灵力的后果就是全身曾受过剑伤的地方一齐剧痛,还好在仙茈草的药性下,头还在发晕,疼痛反而不像以往那么明显,张玄在那个勉强还称得上是长椅的物体上坐下,用法咒帮自己胸前的伤口止住血,想到外面那群鬼魅,他有些犯愁。 张玄晃了晃脑袋,眼神落到刚才在打斗中掉落的铜钱上,他伸手捡起来,本想利用它掩饰身分混出去,谁知弯腰的时候,一张金黄道符从口袋里飘飘悠悠落了出来,他捡起一看,竟然是道杀鬼神兵符。 这身衣服是他跟马面买的,马面身为鬼差,不可能卖衣服还顺带赠道符,张玄一愣之后马上明白了过来,急忙掏口袋,果然口袋里还有张相同的神兵符! 「董事长爱死你了!」 虽然聂行风不懂符咒,但会做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张玄看到道符,就好比饥饿的人突然看到了美食一样,顿时全身有了力气,灵力反噬带来的疼痛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了,掏出手机把简讯发过去。 董事长太小气了,这种东西多多益善,要多烧一些过来嘛,最好是火箭炮什么的,对了,冥币在阴间也很重要。 事情都交代完毕后,张玄在最后加了句我爱招财猫,正要按发送,就听轰的一声,房门在阴气的连续冲击下终于裂开了,门板向里跌下,无数阴魂恶鬼叫嚣着冲进来。 敢在他跟招财猫谈心的时候打扰他,罪不可赦! 张玄的墨蓝眼瞳里闪过不快,按下送出键,刚好那几只鬼也奔到了近前,他头都没抬,手握灵符向前一挥,神兵符在中途化作短刃,割断了恶鬼的喉咙,另一只手迅速放好手机,口念咒语,将另道灵符同样化为刀锋,劈向其他的恶鬼。 于是在外面伺机待发,想分一杯羹的饿死鬼们就看到房门那边金华四起,刹那间,才奔进去的鬼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肢体骨节纷纷飞出,有些鬼是自己跑出来的,有些则是被震飞而出,戾气随着众鬼的飞舞向外冲来,一些法力低微的小鬼瞬间被厉风卷得消失了踪影。 随着戾气,一道欣长身影从屋里慢慢走出,男人双手各持一刀,弯起的刀锋上沾满了鬼气,那是恶鬼留下的血和魂魄,在间接告知它们——就算是鬼,在他刀下,也将魂飞魄散。 男人双眸阴晦,金线在眼瞳间游走,既不是鬼,也不是普通人类,一身半长白衣被血溢湿,那本是众鬼妄图分食的美味,此刻却震慑于男人身上的阴鸷之气,无人敢上前冒犯,随着他的抬步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原本吵嚷纷乱的场所悄然转回了阴间平时的死寂气氛,某个匍匐在门口的饿死鬼被踩到,骨节顿时断了好几段,却忌于对方的煞气,紧咬牙关不敢乱叫。 对众鬼表现出的惧怕,张玄很满意,蓝眸眯起,高声喝道:「让开!」 对付鬼魅,两个字足够了,不过这话根本不需他说,光是那份煞气,就足以让众鬼惊惧,很自觉地向两旁避开,于是一条笔直长路出现在张玄面前。 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娃娃的行踪,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娃娃,带他离开,至于索魂丝,他现在灵力消耗太重,无法召唤,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寻找了。 张玄无视两边觊觎自己的无数鬼魅,向前飞快走着,脚步被躁动心情带动,越走越急,眼看即将越过饿鬼们围成的城墙,突然怪叫响起,一只鬼从厉风中冲出,伸出利爪向他当头抓来。 张玄侧身避开,随手一刀将它斩于脚下,但它的凶气影响了其他鬼类,其他鬼也蠢蠢欲动,不怕死地向他发起攻击,原本清楚的长路瞬间消失在幢幢鬼影中,众鬼围上来,妄图集合鬼气将他吞没。 既然动了手,张玄便不再顾忌,大踏步向前走的同时双手弯刀翻飞,刀光映亮了被鬼影遮挡的空间,每挥一下,便有尖叫传来,鬼怪消失在凌厉刀风之下,当真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那些恶鬼被他的气势震得心惊胆颤,奈何被控制住,明知是死路,却不得不冲上去,宛如傀儡,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 张玄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诡异景象,真正无视生死的恶鬼是没有的,它们只是被某个隐藏在暗中的力量牵引,用生命来消耗自己的体力,地狱里最不缺的就是恶鬼,那股力量可以不断地把小卒送上来跟自己拼命,但是他却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刀锋在挥舞中慢慢变钝了,聂行风烧给他的神兵符不是万能的,能撑到现在己经是奇迹了,失去了兵器,以他现在的体力,单靠法诀符咒无法支撑很久,到时不是被众鬼分食,就是自杀,变成跟它们一样的鬼,前提是——他自杀后,真的可以变鬼。 眼眸在戾气贲涌之下幻化成墨黑之色,怒火随着杀气无法控制地冲上来,张玄双刀翻飞,运用法力在自己身处的方位周围划出一道血色结界,趁众鬼无法立刻扑近稍作休息,单刀点地,他微眯双眸,看向前仆后继妄图冲进来的鬼怪,属于海神的狂妄暴戾再也收刹不住。 出道以来被鬼追对张玄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玄冥来说,那是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三皇五帝他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些小小鬼魅? 张玄反手持刀,刀锋对准自己并起的双指,他在人间曾用神力引发四海之啸,看来现在要试试在阴间引海啸了,不知道这里引出来的是海水还是来自地狱的烈火岩浆? 心在瞬间激烈跳动着,出于对即将看到的异景的兴奋,让这里所有妖魔鬼怪随自己陪葬也不错,张玄隽秀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刀刃正要划下,忽听前方传来叫声,随即一个东西飞过来,刚好撞在刀锋上,却是枚圆形胸章。 金属的叮当轻响中,胸章毂辘辘滚到脚边,正面映入张玄的眼帘,是聂行风和娃娃的大头照,图像把他暴戾的心智猛地抓了回来,大脑恢复了清醒,看着胸章上的人,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刚才真做了那些事,不就永远都再见不到他们了? 冷汗渗出额头,张玄忙把胸章捡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粗壮鬼影在眼前晃了晃,马面飞快跑了过来,呼呼喘着气叫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还好我赶来得及时。」 竟然在这种场合下跟马面再遇,张玄微微一怔,本能促使他对这里每个人都心生警觉,正要闪避,手臂己被马面抓住,飞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恶鬼,说:「你怎么又惹到这帮饿死鬼了?先离开再说。」 他一顿手里蛇矛,顿时震响从地面传来,震得众鬼纷纷掩耳后退,张玄看到马面又用矛尖在地上画了些连天师都看不懂的古怪符咒,然后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转身就跑,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马面的法术如何张玄不知道,但他感觉这位鬼差的逃跑技术绝佳,没多久就把恶鬼们甩得没了踪影,又找了个方便坐下的大石头,在背风那边停下,上下打量他。 「几个时辰不见,你去炼狱里面转悠了吗?刚才我还以为是那些恶鬼在选首领,没想到是你。」 跟马面分手后的经历即使不是炼狱,也相差无几,一场激战再加上身上的伤口,张玄感觉有些脱力,聂行风烧给他的神兵符变回了符纸,道符漆黑一片,不能再用了,他把符纸丢开,在石头上坐下,自嘲说:「我被算计了。」 「这不用你说,鬼也看得出来,那一片是扣押即将打入炼狱受苦的恶鬼亡灵的,怨气冲天,中间还有好几道结界关口,外加阴差守关,就算是酆都鬼魅,也不敢靠近半步,要不是有人故意引你过去,你根本进不去。」 想起木屋下面的八炎火地狱,张玄心一跳,看着马面,不无怀疑地问:「那你又是怎么过去的?」 「我是马面啊,这地府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去不了我怎么押鬼?」 就算去得了,也不可能这么巧。 张玄没错过马面那张看似忠厚的长脸上露出的不符合他气息的狡黠微笑,不过不管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他都救过自己两次,张玄没去戳破他的谎言,问:「我跟娃娃失散了,怎样才能找到他?」 「那个小不点?」 马面转头四下打量,像是才发现娃娃的失踪,他挠挠头,嘟囔:「走失人口在阴间可不是很好找啊,尤其是小孩子,如果他不小心弄丢了我给的铜板,可能随时都会被鬼吃掉。」 被吃掉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多次见识过娃娃的异能,张玄并不是很担心他被饿死鬼伤害,他怕的是那些对付他的人抢先把娃娃劫走,地府恶鬼的手段想想就可怕,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尽办法把孩子找回来。 「给你五亿,帮我找回娃娃。」他提出要求。 马面搓搓手里的铁矛,「我刚领了差事,要去押解……」 「十亿。」 这次马面没再啰嗦,冲他笑笑:「成交,不过你要记住到时别赖帐。」 「我以……」天师二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张玄临时改成了——「董事长的名义保证。」 「好吧,既然帮了你一次,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不过我没法算出小不点在哪里,只能带你去找一个人,你还撑得住吧?要不要来点包子?」 马面抬手在空中抓了几把,马上两个包子出现在他手心里,好像还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一荤一素,马面很慷慨地都给了张玄。 地府还有热包子? 张玄狐疑地看马面,再看看手里的热包,在确定能吃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从来到地府他还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两口仙茈草熬的汤,一番激战后仙茈草带给他的晕沉感消失了,但肚子更饿,这热点来得正是时候。 「你们地府现在开辟第三产业了吗?还有专门热包子卖。」他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马面带他往前走,说:「鬼需要吃热东西吗?这是我从阳间给你弄来的。」 蓝眸扫过来,一副「这不会是烧给你的吧」的表情,马面立刻摇头,「经常来往阴阳两界,上头的人我也认识不少,跟包子铺老板拿个包子算什么啊,大不了回头给他钱。」 顿了顿,他又强调,「真钱。」 张玄对日后马面付的钱币种类没兴趣,以飞快速度吃完肉包,又开始吃菜的,说:「等过会儿找到娃娃,记得再弄几个包子来。」 第4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3节 「找不找得到还不知道呢,你想得可真长远。」马面叹道:「她可是有名的认钱不认人,认人看心情,到时她会不会帮,就要看你的口才和造化了。」 「是谁啊?这么拽?」 「孟婆。」 「噗!」刚吃进嘴里的菜馅整个喷了出来,张玄被呛得直咳,「谁?」 「恕我直言,张玄,你的法力和学识比我想象的还要低。」 「啧,我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姐,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张玄说:「所以这里还是有人开发第二产业,除了卖汤外,还兼顾算命。」 马面嘿嘿笑了起来,一脸的神秘,「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喝孟婆汤吗?」 八卦来了,张玄觉得现在汉堡不在真是一大损失,又往嘴里塞了口包子,问:「不是投胎前的规矩吗?」 「规矩也是有人情的,那汤里其实可以看到每个人以往的经历,直看得人心灰意懒,只好喝汤忘记。」 「难道没有人看完后反而想记住的吗?」 「有啊,还不少呢,这个时候就只能强制了。」 也就是说先礼后兵了,张玄嚼着包子,正想再跟马面旁敲侧击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孟婆的喜好,别让她也对自己先礼后兵,前面忽然传来低啸,像是某种野兽的嚎声,声音并不响亮,但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阴风迎面冲来,带着肉类腐败后的怪异味道。 马面脸色变了,立马抓住张玄的胳膊示意他停下,就见随着啸声,几只庞然大物从四面围过来,巨兽头顶龙角,身披鳞甲,抬脚时,脚下不时有火焰腾起,它的模样跟庆生形似,却又不尽相同,它的气势未必有庆生那么暴戾,但每往前行一步,就可以让人感觉到强烈的萧杀之气,那是种属于王者的威严,野兽没做出任何攻击性动作,但在张玄看来,它们的出现绝对不友好。 在发现自己遇到了什么之后,张玄闭上嘴,把最后一口包子皮收回来,问马面,「你说,送点食物过去,会不会化敌为友?」 「这里不是动物园。」 张玄把包子送进了自己嘴里。 第十章 「它们不是麒麟,是火麒麟,是罗酆之主的所属物。」 麒麟是祥瑞之物,但火麒麟就不同了,虽然它们同宗,性情却截然相反,火麒麟性情残暴,这一点倒跟庆生更为接近,后来作恶神兽被斩杀,魂魄流落进酆都,就被酆都鬼帝作为坐骑收留了。当听说这是火麒麟后,张玄把手伸进口袋里,想看看聂行风有没有再给自己烧神兵符篆,遇到这种凶残恶兽,不拼一场,看来是不可能了。 看出了他的意图,马面急忙制止,「你是打不过它们的,就算打得过,惹恼了上头的人,你今后也别想再离开酆都。」 「我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过主人如果不讲理,那也没办法。」 张玄一贯的做风是遇到麻烦插科打诨,混得过去就过去,混不过去就打,打不过就逃,但酆都是鬼界,他从来后就一直被算计,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再说—— 「酆都鬼帝再大,大得过北帝阴君吗?」 「大不过,但我觉得在见到阴君之前,你已经是火麒麟的腹中餐了。」 说这种话真是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要是董事长在这里,一定会赞同地说——想打就打,有什么麻烦,我来担。 眼见那群恶兽靠得越来越近,嘴巴张开,火焰隐隐喷出,张玄觉得不需要再等了,手上没兵器,他把算盘打到了马面的蛇矛上,马面感觉到了,连连摇头,张玄只好说:「那你过去打个招呼,你们是同事,也许它们会卖个面子给你。」 「你觉得野兽听得懂一只鬼说话吗?」 「谈判不拢,又不让打,难道你要舍身饲虎啊?」 张玄耐心耗尽了,忍不住大吼起来,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叫声,张玄抬起头,刚好看到一道光影以非常流畅的抛物线状态飞速坠下来,然后不偏不倚,跌在了为首的火麒麟兽的背上。 万有引力定律在这时候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火麒麟兽被那道影子砸得扑倒在地,影子又手舞足蹈地抓住它的兽角,结果坠落者的平衡控制住了,火麒麟却被他带着脑袋向前撞去,砰的一声,它撞到前面的石头上,趴倒在地不动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撞死还是撞晕了?那个传说中比庆生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的神兽就这样搞定了? 要不是包子咽下了肚,张玄一定会再次被呛到。瞪大眼睛跟马面一起看向神秘的下坠物体,其它几只火麒麟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一齐定在那里,忘了向前紧逼。 自由落体者在瘫倒的火麒麟身上晃悠了两下,拍拍胯下坐骑,像是没搞清状况似的,又抓住火麒麟的角摇了摇,把它当作扶手,从可怜的神兽身上跳了下来,一抬头,正好跟张玄打了个照面。 「张玄!?」看到他,男人脸腮上的两个酒窝愈发明显了,欢乐之情不言而喻。 马面看张玄,「你朋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是,」面对永远不在状况中,却时刻可能打破状况的钟魁,张玄嘟囔:「他叫钟魁,钟表的钟,花魁的魁。」 「是魁星的魁。」 钟魁还没从堕进地狱后的惊吓中缓过来,就惊喜地发现现况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飞快跑过来,脚下不小心被东西绊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好跪在了马面面前。 张玄喷了,「哇赛,刚分开没多久,你不需要激动得一见面就跪吧。」 「谁跪你了,我跪的是这位前辈。」 钟魁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跌倒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很快把这个归结于不熟悉地形的缘故,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又上下打量马面。 「好像在哪里见过诶。」 搭讪用错地方了吧? 张玄犯了个白眼,正要呛他,胳膊被马面拉住,低声道:「快走!」 那头趴在地上的倒霉神兽动了动,像是快要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了,看到其它火麒麟也随主动起来,在它们做出围攻之前,马面口念咒语,带着张玄和钟魁跑了出去。 仗着对地形熟悉,没多久马面就把追击他们的灵兽甩没了,生怕它们嗅着气味再追来,他中途又用矛头在地上做了隐藏结界,这样一连做了几次,才停下脚步。 地府不比阳间,在阴气和烈火交织的的地方一番奔跑,张玄吃不消了,停下后呼呼直喘,问钟魁,「你怎么会来?」 钟魁还没开口,被马面伸手推开,眼睛瞪圆了问张玄,「你先解释一下你究竟得罪了谁?恶鬼出没的那片是纣绝阴天宫的管辖地带,火麒麟兽是罗酆鬼帝的饲兽,你做了什么,让罗酆六天和鬼帝都来追杀你?」 「听起来个个背景都很大的样子喔,」钟魁插嘴说:「那鬼大哥你要问他,这里还有谁是他没得罪的?」 「什么鬼大哥?我儿子都跟你一般大了,叫声大叔会死啊。」 「我本来就是死的,」钟魁说完,见马面整张脸都拉长了,他急忙从善如流,「那该怎么称呼你啊,鬼叔?」 马面很自豪地一顿蛇矛,「电视电影里,我常出现。」 「白无常?」 蛇矛尖头转向钟魁,看样子是要给他来个串烧,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马面粗声粗气地吼:「我姓马!」 「又是姓马的?」钟魁兴奋了,无视顶在自己胸口上的矛尖,抓住张玄用力摇,「你是不是找到跟马家有关的人了?是马先生还是马言澈?」 看到马面拉得越来越长的一张脸,张玄觉得要是自己再不说句话,那尖锐的矛头要给钟魁来个透心凉是件轻松加愉快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张玄开口,马面已经转身大踏步离开了,他赶紧冲上去截住,问:「你去哪里?」 「这活我不干了,你是通缉犯,我可不想为了几块钱丢了饭碗,路我指了,自己去找孟婆吧。」 靠,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就算指了路,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见马面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张玄没办法,叫道:「一口价,五十亿冥币加十万美金怎样?」 脚步停下,似乎在踌躇,张玄瞅瞅还一脸茫然的钟魁,二话不说把他也推了出去,「再给你搭个小鬼,以后你去阳间办事,吩咐他去做就行。」 这回马面满意了,快步跑回来,很苛刻地上下打量钟魁,又问了他的年龄职业,嘟囔:「长得文文静静的,看不出还是做模特儿的,薪水很高吗?养得活自己?」 「还好,我现在主要是为马先生……就是服装设计大师当助手。」 「小子,记住我一句话,这世上能称得上大师的十之八九都是骗子,小心那家伙骗你。」马面好像对马灵枢很有成见似的,直接把他否定了,又对张玄说:「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只要你别反悔临阵脱逃就好。」 马面做事爽利,交易完成,马上带他们继续赶往望乡台,钟魁跟在后面,提醒说:「你们好像忘了问我的意愿。」 「跟着马叔混,将来有得是好处拿,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差事,你还抱怨什么?」 张玄边说边给钟魁眨眼,说起来牛头马面去阳间无非是押解游魂野鬼,这种事轮不到钟魁去做,所以只是个场面上的人情,先跟马面把关系打好,找到娃娃再说,等回到阳间,马面要是真想让钟魁当差,对钟魁这种遭遇离奇的鬼来说也不是坏事,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解决他目前状况的办法呢。 钟魁个性随和,任张玄把自己卖了也没多说什么,路上将阳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因为马灵枢的劝说,聂行风打消了继续寻找自己的念头时,张玄眉头挑了挑,说:「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会有错。」 「你说马先生?现在想想,我也觉得他不像那么没人情味的人。」 「我说董事长。」 虽然在心底,当身陷困境时,他很希望聂行风能陪在自己身边,但他认为马灵枢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想聂行风为了他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其实这样不错,他更喜欢冷静果决的董事长。 「那你到底是怎么开启地府之门的?」 「不知道,可能这要问汉堡了,但掉下来时我们失散了,希望它没事。」 「放心,这里最不可能有事的就是它了。」 还有比汉堡更见风使舵的家伙吗?别说这里是它老家,就算不是,以它的个性,去哪儿不是如鱼得水。 话虽这样说,在钟魁的催促下,张玄还是用灵力试着召唤了汉堡,但结果不如人意,他顺便又试了试召唤自己的法器,一样毫无反应。 马面走得很快,仿佛急着解决问题的是他似的,他走在最前面,没插嘴两人的聊天,但张玄有种感觉,自己跟钟魁的对话他都字字不落地听进了心里去。 望乡台终于到了。 周周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张玄来时经过的忘川江边,江水湍流,带着无数阴魂亡灵不断向前奔走,忘川的一边便是奈何桥,桥头支了一口大锅,老远便能看到无数阴鬼正排着队等候那碗传说中的孟婆汤,队伍一直排到无法看到的黑暗远方,不知这里每天到底有多少阴魂在等待步入轮回。 张玄跟随马面走过去,看到锅旁站了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男人穿着围裙,舀汤手法快而娴熟,一勺一碗,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嘴巴惊得张大了,钟魁也很惊讶,小声问:「孟婆是男人?」 这句话导致钟魁的头被马面啪地拍了一巴掌,他没用力,但奇怪的是钟魁却被带着向前栽了一跟头,刚好冲到摆在旁边的藤椅上,一位身着绿衫的丽人正斜靠在椅上休息,看到钟魁冲过来,她噗哧笑了,对马面说:「打得这么顺手,你是在打儿子吗?」 「我可没好福气有这种儿子,他们是来找你帮忙的,我就顺路把他们带过来了。」 女人坐的藤椅摆在背阴的地方,周围又被石块围住,要不是她先开口,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还别有洞天,但当她站起来后,气势就完全不一样了,一袭浅绿色纱裙,腰间随意系了条金色挂穗,阴风拂过时,挂穗随风飘摇,说不出的洒脱,张玄感觉她的眼神扫过来时,自己的心头不自禁地猛跳了几下,他被女人的美惊艳到了。 美女张玄见得不少,但这种妖娆到极致的风情他还是头一次见,印象中只有狐妖才可能变化出这样的容颜来勾引世人,但偏偏女人的妖艳中带了份英气,眉间浅笑,笑容流露出一点点狡猾,却不会让人讨厌,反而更倾倒于她的妖魅,超出了年龄的美感,如果不是听到了她跟马面的对话,张玄根本想不到这位美到天怒人怨的女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孟婆。 「早知道要来见大美女,我就该提前准备好几百万像素的照相机,」张玄把手机拿出来,一脸诚恳地对孟婆说:「孟姐姐,作为你的铁杆粉丝,我能跟你合张照吗?」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眼眸流转,问马面,「嘴这么甜,他是谁啊?」 「我叫张玄,这是我的名片,在阳间做天师混口饭吃,孟姐姐什么时候去上面玩,一定要来捧我的场。」 张玄身上的东西在落水时全湿了,掏出的名片也是湿漉漉的,孟婆没嫌弃,收下后,翻看着名片,笑道:「若论岁数,我可以当你的祖奶奶了,还姐姐姐姐的叫,真是没大没小。」 她埋怨着,却没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钟魁看到,冲张玄暗中竖了下大拇指,示意他再接再厉。 张玄却挑挑眉,心道要是真论辈分,[ぉ香]爷要做你祖宗了,眼神一瞟,看到藤椅旁的玉石小桌,上面放了几盘精致糕点,看来这位美女很会享受她的鬼生,派发孟婆汤的工作直接交给下属了。 见孟婆没有拒绝的意思,张玄把手机塞给钟魁,自己跑到她身边做好pose,钟魁捉住精彩镜头拍了下来,马面在旁边被无视了,摸摸自己的长脸,嘟囔:「什么时代都是帅哥美女吃香啊。」 钟魁听得过意不去,拿出手机,对马面说:「要不我们也来一张吧?」 「我为什么要跟一只鬼拍照?」 马面一脸不爽的样子,却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钟魁拽过去,给两人自拍了一张,看到他手里iphone,钟魁震惊了。 「你们也用手机?」 「地府也是与时俱进的。」 张玄拍照时不忘工作,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孟婆不置可否,等相片拍完,她走到煮锅前,舀了碗汤端回来,放到玉石桌上,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跟张玄做了个圈状的手势,张玄大喜,「ok?」 「是三亿。」孟婆晃了晃后面余下三指,那里才是重点。 钟魁大叫起来,「三亿那么多?」 「三亿冥币而已。」马面满不在乎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那只能自己推了。」 不过是三亿,张玄对孟婆说:「可以,你帮我这个忙,等回到阳间,我送你五亿。」 「这里现金交易,概不赊帐。」 孟婆一脸笑吟吟,但吐出的字却硬得像铁板钉钉,张玄有种不好的预感,继续陪笑疏通:「可我现在没钱啊,美女,看在大家一见如故的分上,迟点再收怎么样?」 「我这没这规矩。」孟婆看着张玄,颇有深意地说:「要不是看你还顺眼,三亿我也是不会帮的。」 「规矩不外乎人情,我欠你这个情,日后一定还上好不好?」 「日后的事谁知道呢,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通缉犯,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到你,要是你死了,那姐姐我这个忙岂不是白帮了?」 「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多少我都知道些。」 看着眼前这张妖媚笑靥,张玄第一次发现蛇蝎美人这个词的比喻是多么的贴切,相比来说,长相凶恶的马面好说话多了,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他只能忍住气,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的口袋让他打消了侥幸的念头,看看钟魁,这只鬼是不用指望了,他只好问马面。 「大哥……不,大叔,借我点钱怎么样?回头连利息一起还你。」 马面苦着脸不说话,张玄还要再求,孟婆噗哧笑了,「求他没用的,全地府的鬼都知道马面最穷。」 穷屁啊,前不久这鬼还在他这赖了几十亿! 大概张玄悻悻的表情把孟婆打动了,她叹了口气,柔声说:「其实我也没那么难说话了,我有个折中的办法,就看你答不答应。」 「什么?」 妖媚的眼神盯过来,像是在欣赏古瓷珍品似的,一直盯着张玄的脸不动,张玄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直觉感到这个折中的办法将会更可怖,果然就听孟婆说:「你长得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张玄立刻向后退开两步,「我觉得任何美好的事物,还是适合远观。」 「放心,我不要你的人,」孟婆被他夸张的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说:「我挺喜欢你这张脸的,要不要考虑跟我换一下?」 问题有些复杂,张玄没听懂,蓝眸扫过眼前这张倾城容颜,怀疑地想这张脸不会也是她跟哪个倒霉蛋换来的吧? 「是的。」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孟婆坦然承认:「上次来求我的人就是用他的面相换了一碗孟婆汤。」 「那个人跟我现在一样穷吗?」 「那倒不,不过我比较喜欢拿到对对方来说最好的东西,你不觉得这张倾城容颜生在男人身上太可惜了吗?」 竟然是男人! 情报太爆炸,张玄和钟魁都瞪大了眼睛,只有马面面不改色,看来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你已经得到了这么美的容貌,而且也这么适合你的品味,干嘛还要跟我换?」 「再美的样子看多了也会腻的,我现在比较对你感兴趣,」孟婆微笑看他,眼神放肆得像是在看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帅哥,姐姐今天心情好,对你已经很宽容了,掏钱还是换脸,你可以任选其一,之前那个,他连选都没得选。」 谢谢美女的大度,可他完全没兴趣顶着别人的脸回阳间,再俊俏也不行,要是董事长看到他整容了,说不定一脚踹了他。 张玄没忽略孟婆眼神里闪烁的狡诈光芒,话说得好听,那是因为她笃定自己拿不出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欣赏别人为了选择而烦恼纠结,并以此为乐,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回头厌了的话,还可以再换回来吗?」他不死心地问。 「我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法术就是这样子的呀,这你要问当初炼制这个法咒的人。」孟婆笑吟吟地说:「没多少时间了,罗酆六天和鬼帝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你要快做决定。」 靠,你以为这是买包子啊,肉馅菜馅随便选一个就好! 早知道刚才就不多说废话了,还以为拉拉近乎做事能方便一些,现在看来根本是浪费时间。 张玄气得想骂人,看出他的不悦,孟婆叹了口气,「这碗孟婆汤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看到的,要是轻易就能看到,又怎能体会它的珍贵?」 「张玄,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好了。」钟魁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你不是会天眼咒吗?我听小白说你以前用过的,可以看到曾经发生的事情。」 张玄没好气地白了钟魁一眼,如果他能用早就用了,还需要在这里求人吗? 「看来对你来说,那个人也不过如此了。」 孟婆等得不耐烦了,冷笑道:「当年那个男人为了看一眼孟婆汤,把他自认为最珍贵的换给了我,一点踌躇都没有,那才是响当当的汉子,要是你打不定主意,就速速离开吧,不要再在这里碍眼!」 俗话说点将不如激将,这句话惹恼了张玄,关键时刻他反而冷静下来,问:「那个人看孟婆汤也是为了寻人吗?」 「是。」 「那你交换错东西了,」张玄冷冷说:「既然他可以为了寻人毫不犹豫把容貌给了你,也就是说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不是容貌,而是那个人。」 孟婆一怔,眉头颇为懊悔地皱起,看到她受了打击,张玄心情大好,突然觉得换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手掌往桌上一拍,豪情万丈地说:「不就是一张脸嘛,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跟你换就是!」 「张玄!」 钟魁猛力拽他的胳膊,张玄不以为意地摇摇手,问孟婆,「要怎么换?我赶时间,别搞太久。」 孟婆不说话,紧盯着他,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这次轮到张玄不耐烦了,正要催促,钟魁又拉了他一把,指着他的口袋叫道:「你看!」 张玄低头,马上发现原本瘪瘪的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鼓胀胀的,他信手一掏,竟然掏出了一大把冥币,再掏,又是一大把,就好像变戏法似的,纸钱源源不断地从口袋里冒出来,两只手都拿不了,钟魁帮忙把钱拿好,放到桌上。 董事长,这世上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要不是身处的环境太诡异,张玄会跳起来高呼他的兴奋之情,除了聂行风,没人会想得这么周到,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且在紧要关头把钱源源送上。 冥币各种面额都有,张玄懒得清点,归拢好后一股脑推给孟婆,向她微笑说:「现在我改送钱了,美女,清点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事到临头居然被搅和了,这个峰回路转让孟婆始料不及,妖异的眼睛眯起来,毫不掩饰内心的不甘,这表情有点眼熟,张玄愣了下,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你这次运气真好。」她咬牙说。 「谢谢,我运气一向都很好,谁让我家那位是招财猫呢。」 张玄想掩饰自己此刻愉悦的心境,可惜不是很成功,这让孟婆更觉得不快,却没多哕嗉,问:「你要看谁的前生今世?」 「不用那么远,我就看我儿子几个小时前的经历就好。」 张玄把娃娃的小铃铛递给孟婆,孟婆接过去,用手指捻了捻,将银铃放在瓷碗上,就听她口中念念有词,碗里的水开始散出波纹,随着铃铛声响,原本混沌的水面变得清晰起来,像面铜镜,映出了娃娃的身影。 看背景好像还是在小木屋里,张玄睡着后,娃娃跑去其它房间乱翻,很快的他从角落里找到一些紫色草梗,张玄没见过仙茈草,但看颜色,猜想那该是恶鬼用来煮汤的草药。 然后他就看到娃娃拽了两把叶子塞进嘴里,小家伙可能是饿了,吃得很急,中途还被呛到了,张玄看得哭笑不得,觉察到钟魁埋怨的目光扫过来,他有苦难言——要不是他当时被药性迷倒,才不会让娃娃去吃草的。 恶鬼也不会,就在娃娃吃得正欢的时候,恶鬼回来了,很粗暴地把他揪起来,娃娃在挣扎中咬到了恶鬼,恶鬼被惹火了,夹着他走到窗前,打开那道结界木窗,把孩子扔了出去,谁知娃娃在落下时扯到了恶鬼缠在腰间的索魂丝,等它反应过来,索魂丝已随娃娃一起掉了下去。 想到下面的炼火地狱,张玄紧张地把手握紧了,要是他早知道恶鬼这样对付娃娃,一定不会让它死得那么便宜! 不过因果回圈,恶鬼最后也落进了炼狱,而且它没想到的是娃娃在落下时刚好有头鹰从旁边经过,顺手用爪子把孩子抓住了,那是只身形硕大的纯黑鹰隼,极快的飞动中,爪尖鸟喙闪烁出淡金光芒,钟魁失声叫道:「汉堡!」 张玄摇摇头否定了,虽然地府阴鹰都身形神态相同,但是不是汉堡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真是汉堡,就不会像抓食物那样抓娃娃,而是用背驮了,这只是只碰巧经过的信使而已。 阴鹰抓着娃娃把他一路带到同伴那里,但见山石间围了不少鹰隼,有些体形样貌怪异,在发现娃娃后,眼里都露出对猎物的贪欲,飞过来把他围在当中。 水面透不出声音,不过从娃娃惊慌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被吓到了,一边哭一边躲避鹰隼的啄食,好不容易冲出夹击,脚下却不小心滑到,从突起的山岩上掉了下去,这时一只硕大墨鹰从远处飞来,将他驮住后飞速展翅离开。 这才是汉堡。 看到汉堡出现,张玄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不过接下来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当发现到嘴的食物飞掉后,那些阴鹰追了上去,将汉堡围住,一齐发起攻击。 阴间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面对敢在口中夺食的家伙,即便是同伴,它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痛击,对它们来说,汉堡的存在跟娃娃没什么不同,都是可以逐杀吞噬的食物。 血腥残忍的殊死拼斗,即使隔着一层水波,也让旁观者看得心惊胆颤,钟魁先忍不住了,问:「这是在哪里?张玄,我们快去救人吧?」 张玄紧张地屏住呼吸,正想再看仔细一些,附近突然传来嘈乱声,孟婆汤的灵气被惊扰,碗里泛起水波,景象随着波澜消失了。 状况在最惊险的时候断掉了,张玄忙对孟婆说:「快继续。」 孟婆的脸色有点白,又试了一遍,碗里却不再有反应,她摇摇头放弃了,说:「今天我的灵力消损太多,没法接下去了。」 灵力消损?张玄冷眼看她,「你还为谁看过?」 「谁付得起价钱,我就为谁看,要想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我这里是最方便的,上天入地都不怕找不到,」孟婆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婉气质,对张玄微笑说:「要知道阴间可一点都不比阳间太平啊。」 娃娃所在的位置他们已经看到了,生怕耽搁下去再发生什么变化,张玄没跟孟婆啰嗦,收了银铃铛,刚好煮锅旁的骚乱更激烈,维护秩序的阴差压不住了,孟婆把他们三人撂下,匆匆跑了过去。 「小东西跑去了信使的地盘上,有点麻烦了,快跟我来。」 马面带着张玄和钟魁离开,经过骚乱的队伍时,张玄随意瞄了一眼,发现是个不想喝孟婆汤的鬼在那里吵闹,已经被阴差压住了,瓷碗抵在他嘴边强行往下灌,张玄心中有事,没多在意,谁知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叫:「张玄!」 声音很熟,张玄回过头,刚好看到那个被迫喝汤的鬼把碗推开,脸庞露出了,竟是林纯磬,看到阴差又压住他想要强迫他喝孟婆汤,张玄急忙冲过去,一伸手,把汤碗拨开了。 瓷碗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被当众砸场子,孟婆变了脸,怒喝:「张玄,你想干什么?」 喝声被无视了,张玄上下打量眼前这只新鬼,从外表到服饰无一不显示他就是林纯磬,不过从时间上来算,林纯磬才过世不久就可以轮回,实在是早得离奇,他担心这又是恶鬼搞的把戏,故意问:「磬叔,你怎么在这里?」 林纯磬面容呆滞,看着他,眉毛很纠结地拧成了一团,却不说话,张玄还要再问,手腕突然被握住,林纯磬拉着他飞快向前跑去,钟魁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场面失去了控制,看到孟婆脸都青了,马面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瞬间的踌躇,张玄和钟魁已经冲进了黑暗雾气中,他只好一顿蛇矛,也追了过去,就听孟婆的尖叫声从后面遥遥传来。 「张玄你给我把鬼还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待续》 《天师执位第三部五酆都下》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日期:2013/01/16 文案: 当钟魁和汉堡的身影消失在鬼门尽头, 董事长就开始了他的招财猫大业── 烧大量的纸钱和符箓给张玄, 确保爱惹事的小神棍金钱武力两不缺! 天罚事件再现!参与者终究逃不了死亡阴影, 聂行风等人正想顺藤摸瓜解决马言澈事件, 乔身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异常情形!? ──发现镜面上竟映不出自己的模样,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若这是天罚,它是出于善的正义?或只是纯粹的复仇? 第一章 等最后几个字吐出时,张玄已奔出很远了,马面运用神力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们,叫道:「两个小兔崽子,都给我停下!」 钟魁率先停下,张玄又往前跑了一段路才刹住脚步,马面冲上去,又给了钟魁后脑勺一巴掌,吼道:「干嘛跑?」 虽然拍得一点都不疼,但看得出鬼大哥发脾气了,钟魁小心翼翼指张玄,「他跑,我就跟着跑啰。」 马面又气呼呼地瞪张玄,伸手也想拍他一记后脑勺,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指着他大叫:「你不是要找儿子吗?你找儿子带只鬼跑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孟婆那女人最记仇……」 「不是我带他跑,是他带我跑的!」 真是冤枉啊,张玄抬手亮给马面看,他的手腕到现在还被林纯磬握得紧紧的,刚才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林纯磬拉着跑,要不是他拼力停下,还不知道会被拉去哪里。 「这是怎么回事?」 马面过去想把林纯磬的手拉开,却发现他攥得死紧,完全没有放的意思,只好问张玄,张玄回了他个白眼,转去问林纯磬,「磐叔,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纯磐瞪大眼睛观望前面奔腾的河流,却不说话,张玄气道:「我到底跟你有多深的仇啊?你害我一次、两次就算了,怎么做了鬼也不放过我?」 还是没回答,张玄还要再说,马面拦住他,又仔细端量了林纯磬,在他紧握张玄的那只手上下了灵咒,才让他乖乖把手松开,马面又掏出押解鬼魂时用的锁魂铁链,绕到他腰上,林纯磬任由他锁,不再反抗,钟魁在旁边看得很新奇,说:「看他这样子,好像是被人下蛊了。」 「那这蛊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孟婆汤。」看到林纯磬的表情以及马面对他做的法术,张玄猜到了,嘟囔:「我明明把碗拨开了的。」 「还敢说!你嫌在地府树敌不够多是不是?这种轮回的事你也敢插手?」 「那不是本能反应嘛,我怎么想到会变成这样?马叔,他到底喝了多少汤,有没有解药可解?」 被马面怒瞪,张玄有点心虚,不过事已至此,他现在更好奇林纯磬既然喝了孟婆汤,那为什么还要拽着他跑走,他是不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却因为被灌了汤而不记得了? 看着林纯磬茫然又纠结的表情,张玄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是马面的回答打破了他的幻想。 「如果孟婆汤可解,那这世间岂不大乱了?哪怕就喝一滴,它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既然喝一滴可以达到同样的功效,那为什么你们还要每次派一大碗?这很浪费资源欸。」 钟魁的吐槽又换来马面的一巴掌,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低头躲了过去,问题太刁钻,马面也回答不出,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比如像林纯磬这种修道之人,几口汤也许只会让他暂时神智混沌,所以他才会在本能驱使下带自己跑走,至于他这样做的目的,随着时间推移,张玄想,他或许会记起来吧。 「先救娃娃再说。」 因为突发状况,行程被搅乱了,看林纯磬的样子暂时也问不出什么,张玄把照顾他的任务推给钟魁,让马面带路,赶去信使阴鹰的巢穴,锁魂铁链到了钟魁手里,他很稀奇地把链子绕进掌心,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这个差事,马面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没有去阻拦。 由马面领路,他们很快赶到了水镜里看到的地带,这里是阴鹰的聚集地,山石陡峭嶙峋,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还好在场的没有普通人,在马面的引领下,经过一番登攀,终于找到了一块平地。 那些厮杀成一片的墨鹰都不知去向,四下死寂沉沉,周围落了许多激战后的鹰羽,石块上也不乏鹰爪留下的凿痕和烈火烧灼的痕迹,阴风不时刮来,带着恶战后的血腥杀气,别说阴鹰踪影,就连人气都感觉不到半点。 张玄在附近找了半天,被啄死而化为魂魄的阴鹰倒是见到一、两只,可还没等他靠近,那些魂魄就随阴风飞快跑走了,阴鹰虽然不会死,但本体被伤到后,还是需要一段时间修复,这时候它们最怕被吸食魂魄,张玄身上的罡气和邪气导致在那些阴鹰眼里,他比北帝阴君更可怖。 找不到娃娃,张玄的心头被风吹得凉飕飕的,看着魂魄飞走,他忍不住发狠道:「靠,你们最好是保佑我儿子没事,否则一个都别想活!」 这句话一出,周遭更是看不见一道阴魂,马面正要埋怨他沉不住气,忽听不远处传来咕咕的声音,钟魁耳尖,问:「是什么?」 「幼鹰。」 马面左右看看,发现声音是从对面峭壁上发出来的,山壁平滑如钢刀削过,一半藏在阴雾后面,看不清那边的状况,他可以登上,不过张玄和钟魁就有点勉强了,于是冲峭壁打了个响哨,希望把幼鹰唤过来问情况。 地府等级森严,马面的身分远在信使阴鹰之上,按说听到他的召唤,阴鹰不敢不来,但等了半天,除了咕咕叫声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来。」 张玄从小随师父爬山攀岩,阴间的山峰虽然陡峭,但在他看来没什么两样,走过去正要攀山,忽听阴雾后娃娃清脆的叫声传来。 「玄玄!」 随着叫声,一个人影从上面跌了下来,不等张玄去接,阴雾中银光划过,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下落的娃娃,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他前方,两眼敌视张玄等人,嘴里发出攻击性的叫声,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 鹰隼的鸟喙双爪透着淡淡的银光,眼神犀利而狠恶,如果不是个头太小,它散发出的气场该是很恐怖的,但它偏偏还没有娃娃的一半高,在张玄看来,这鹰崽跟毛皮玩具没什么两样。 「不要这样。」娃娃在后面及时抓住小鹰的翅膀,制止它发脾气,说:「这是玄玄,钟钟学长,马……马……」 其他两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叫,中途卡住了,张玄跑过去,抓住娃娃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孩子一张脸被抹得一块黑一块白,看上去极其狼狈,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烁着冒险后的兴奋和冲劲。 这样的锻炼成长好像也不错。 在没发现伤口后,张玄把娃娃抱起来,斥道:「让你乱跑,吓到了吧!」 「玄玄在睡觉,饿……」想想不久前的遭遇,娃娃瘪下了嘴,但很快又用力摇头,说:「有汉堡包,不怕不怕。」 说到汉堡,张玄这才发现它不在,脚下只有那头小鹰,在看到娃娃被抱走后,它飞起来想攻击,被马面抓住翅膀扯过去,吼道:「居然还敢无视上司,你是谁带的?」 小鹰好像还不太会说话,冲马面一阵叽里呱啦地乱叫,好半天,马面才给他们翻译说是刚才攻击娃娃的阴鹰太多,汉堡只好把娃娃藏在山壁洞窟里,做了结界让小鹰看守,自己引开追逐者,小鹰叫了这么久,汉堡听到召唤,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看不出汉堡平时混吃混喝,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果然,马面刚跟小鹰交流完,就听呼啸声划过长空,一只鹰隼飞速逼近,鹰爪泛金,已经做出了抓捕之势,但在发现是他们后立马收起,振翅掠近,停在了他们身旁[罗小猫]。 「我没看错吧?神……海神大人您来了?」 张玄一路厮杀,身上还停留着潜在的暴戾之气,汉堡临时改口,把到嘴边的「神棍」二字咽了回去。 「你还撑得住吗?」 一番恶战之下,阴鹰羽毛都被啄乱了,许多地方沾了血迹,尤其是腿部有一块被啄得几乎见骨,想到它是为了娃娃受的伤,张玄难得的好言相询,汉堡不在乎地理理羽毛,发出讥笑。 「这点伤算什么呀?那帮混蛋被我引去鬼蜮谷了,敢欺负我们……张家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哼哼。」 真不愧是汉堡的作风,它要是吃一点亏,对手只会比它更倒楣,想到被镇压在鬼蜮谷里成千上万的恶鬼,张玄不禁有点同情那帮脑袋不是很灵光的扁毛畜生了。 阴鹰原本就是剽悍凶狠的野兽,汉堡的个性滑头归滑头,但真打起来,却是毫不含糊,更不会在意受的那点伤,看看远处几缕随风飘动的阴鹰魂魄,张玄赞道:「看来你咬死了不少,干得不错!」 「呃,那个不关我事。」汉堡摇头。 大家同是信使,法力半斤八两,那些阴鹰拿它没办法,同样的它也杀不死同类,读解到它的含意,张玄瞟了瞟娃娃,「不会是被……咬死的吧?」 「不是。」 张玄松了口气。 「是被火烧死的,」汉堡用翅膀指指娃娃,「他玩火玩很厉害的,你又不是没见过,烧几只鹰算什么啊?」 一口气没顺利吐出,张玄成功地咳嗽了起来。 汉堡受了伤,为了不消耗更多的灵力,见大家都聚齐了,它变回鹦鹉形状,很兴奋地说:「大家听我说听我说,事情经过其实是这样的,这次地狱之行实在是太激烈太劲爆了,这个八卦我一定要……」 「我们都知道啦!」所有人一齐开口打断它。 热情被打击到了,汉堡狐疑地说:「不可能,你们要是看到,怎么不出来帮忙?」 原因要解释就说来话长了,张玄指指在自己脚边紧张地打转,生怕自己伤害到娃娃的小鹰,问:「你朋友?」 「我新收的小弟啦,怎么样?还能用吧?」 呵,不愧是黑道大哥的随从,都知道随时发展成员了,避免自己被鹰啄到,张玄把娃娃放下,又将那串银铃给他系到脚踝上,娃娃脚刚沾地,小鹰就立刻冲上前把他护住,鹰眼瞪着张玄,一副老鹰保护幼崽的架势。 「你们累了吧?还是先休息一下,听听我跟娃娃的冒险,刚才啊……」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离开地狱。」打断兴致勃勃准备长篇八卦的汉堡,张玄说:「我跟娃娃、钟魁都不属于这里,待得越久,状况会越糟糕,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他知道钟魁不可能记住,所以把希望放在汉堡身上,生死关头,汉堡只好压住想八卦的心情,点点头,「知道是知道,但打不开的话,我们还是出不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 马面的一句话让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了钟魁身上,钟魁摸摸口袋,里面还有几张开启阴间之门的符箓,说:「我试试,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等等,」汉堡看到了林纯磬,问:「谁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他跟我们在一起?」 「路上说。」 其实对于林纯磬的出现,张玄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本想途中说一下,谁知马面走得飞快,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跟钟魁相遇的地方,不过究竟哪里才是鬼门关口,大家产生了分歧,张玄咬定是忘川,而钟魁和汉堡则坚持是在罗酆王的地界上。 「这不对啊,为什么一个鬼门关两个落脚点?那要离开的话,哪条路是对的?」 大家各持己见,张玄只好把判定权交给马面,谁知马面摇摇头,也不敢肯定。 「我跟钟魁是阴使和鬼,你跟娃娃勉强算是人类,落脚点不同也很正常,」汉堡分析自己的理论,「我觉得落脚点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门是否可以再开启,只要它开了,我们不管在哪里,都能回去。」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属于被动式的?」钟魁急了,问马面,「你不是常来往阴阳两界吗?你也找不到吗?」 「你们来的那个关口原本是封掉的,这次开启纯属侥幸,我没走过的路,怎么知道?」 「那就领我们走你常走的关口嘛。」 一道墨黑木牌亮了出来,正面刻了许多怪异符咒,反面是马面的名字,他说:「这是我的通行证,只能准我进出,就算我把你们带到两界的出口,你们也是出不去的。」 「你的名字?」 钟魁隐约看到木牌上用狂草勾勒的字体,等他想细看时,马面已经收了起来,张玄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汉堡说得有道理,皱眉说:「听起来有点严重。」 「很严重,非常严重!」汉堡连声附和。 在发现了这个很不乐观的状况后,众人都沉默下来,只有林纯磬痴痴呆呆的,全没把现状当回事,另外还有娃娃,蹲在地上跟小鹰玩得不亦乐乎。 短暂沉默后,马面咳嗽了一声,说:「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你们了,有事再联络。」 他扯过林纯磬腰上的铁链想走,被钟魁拦住,「我们对这里不熟,现在只能靠你,你怎么能走?」 衣袖被扯住,马面挣了两下没挣开,急了,叫道:「我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大不了我们加钱。」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再多的钱,在没到手之前它一钱不值。」马面说:「酆都鬼王都被你们得罪了,还搅乱轮回,你们惹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别扯上我,我还想平平安安过我的鬼生呢。」 「算了!」 钟魁还想劝阻,被张玄拦住,示意他放马面离开。 马面说的也是实情,他在阴间不过是个小小鬼差,他上头有各界鬼王,有北帝阴君,他们自己的命运未卜,何必牵连不相关的人?马面能帮他们这么久已经很仁义了,张玄不想再欠他人情。 钟魁松开了手,见他一脸担心,张玄傲气涌上,冷笑道:「这世上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最大不就是个北帝阴君吗?有什么好怕?」 见他这样说,钟魁就没再勉强,谁知马面走了没几步,又转身跑回来,钟魁没好气地说:「回来干什么?」 「走不了了。」 马面飞快地撤到张玄身后,毫不掩饰把他当盾牌的意图,随即大家便听到阴风作响,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便将他们包围在当中,竟是数只庞大剽悍的火麒麟,跟它们相比,之前围攻他们的那几只都是迷你型的了,它们不需要做出任何攻击行为,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带给人排山倒海的压迫气势,难怪马面会这么没种地第一时间躲开。 「这是什么鬼家伙?」钟魁忍不住问。 「被你砸晕的那家伙的本家。」 第4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4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4节 张玄回答得俏皮,神情却很凝重,他知道这些畜生不可能凑巧地出现在这里,果然随着沙沙声的加大,周围又多出了无数恶鬼阴魂,许多鬼的手上拿着长矛尖叉,铁器锐利,在逼近时紧盯住他们,像是在瞄准下手的契机。 这次连汉堡也萎了,小眼睛打量四方,缩到了娃娃身后,鹦鹉形体很小,非常便于掩藏。 于是现在的状况演变成张玄和钟魁首当其冲地站在最前方,旁边还有个神智混沌的林纯磬。 「这又是哪个地界的宗主大人?」张玄问。 「不是宗主,」汉堡在后面小小声地说:「恭喜您大人,成功地惹到了罗酆王。」 整个阴间的最高掌管者虽是北帝阴君,但统领酆都的却是罗酆王,惹到他的后果可想而知,难怪马面和汉堡都躲开了。 那些恶鬼戾兽把他们围住后,没再向前紧逼,而是停下脚步,在当中让开一条长路,一乘辇舆出现在众人面前,辇舆顶棚毂轮由纯金镶嵌,墨黑帏帘以明珠为饰,自上方垂下,端的是金碧辉煌,乘轿里的人没有出来,但属于王者的威仪在无形中震撼了众人。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的罗酆王了。 张玄清清嗓子,正要发话,辇中人先开了口。 「汝等擅闯酆都,论罪当死。」 清冷声音响起,与此同时,那些火麒麟兽一齐向前冲来,厉火从群兽口中喷出,刚好汇成一个火圈,将他们围在火圈当中。 张玄的大腿立刻被抱住,却是娃娃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吓到了,张玄大怒,原本想好好沟通的心思一扫而空,伸手一摸口袋,两个口袋都是满满的——聂行风很贴心地在给他烧了冥币之后,又烧了大量的各类道符,这摆明了是告诉他能用钱买通的就用钱,钱不管用的时候就直接武力解决,于是张玄毫不含糊,拈起震火咒,将灵兽喷来的厉火压住,冷笑道:「这里还轮不到畜生来撒野!」 「混帐!」 那道清亮嗓音多了份嗔怒,肃杀之气传来,将帏帘激起,荡向两边,一位白衣玉带的中年男人从辇舆上走下来,彼此相隔不远,男人的面容却像映在铜镜上的一般,看似清楚,却只能模拟出简单的轮廓,辇舆离地颇高,他却一步步踩下,仿佛踩着阶梯般的悠闲,要不是四周杀气太重,他这样子更像是游玩踏青的公子哥。 辇舆帏帘后好像还坐了其他人,但不等张玄细看,帘子便放下了,男人的出现成功地抢走了众人的注意力,没人去在意轿中坐的是谁。 「百闻不如一见,张玄,我们终于见到了。」男人在对面站住,打量完张玄,又看看他身后的人,「这都是你的朋友?」 男人穿的是白缎便服,但属于王者的威严在萧杀阴气中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那气势像是在说——他们都是俎上鱼肉,只要自己点下头,他们随时会沦为灵兽们的美餐。 汉堡被煞气影响到了,翅膀飞快拍打着,考虑自己要把宝押到哪边,如果在阳间,它会毫不犹豫地押张玄,但这里是罗酆王的地盘,是仅次于北帝阴君的阴官,跟他正面对抗,那不太会有好果子吃。 马面的选择比它快,第一个跳出来,跑去了对面,恭恭敬敬给罗酆王行礼,赔笑道:「王,我只是打酱油的。」 「犹大!」 钟魁在后面气愤地骂道,张玄却没在意,转头扫了一眼汉堡,充满杀机的蓝眸让汉堡立刻打退堂鼓了,它没跟着罗酆王混,罗酆王的脾气怎样它不清楚,但张玄的个性绝对不能称之为好,于是临时翻牌,挺挺胸,决定坚持自己的立场。 「现在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了。」张玄转回头,向罗酆王微笑说。 蓝光从罗酆王的手指间射来,毫无预兆地逼到了张玄眼前,张玄紧忙以符为刀,伸手挡住,蓝光被符纸上的罡气吞噬掉,他自己也被那道神力震得向后退开两步,凝注心神,以防对方再次偷袭。 衣袖被拉了拉,张玄低下头,就见娃娃从小布袋里把索魂丝掏出来,踮起脚,很急切地塞给他,真是个体贴的小家伙,知道索魂丝对他有多重要,才会在拿到后,很用心地把它收好,又在关键时刻交给自己。 有了聂行风给他的道符,再加上索魂丝,在张玄眼里,罗酆王跟普通鬼魅没什么不同,看到火麒麟灵兽又喷出厉火,他甩手扬起法器向火圈荡去,正想给罗酆王来个下马威,谁知法器刚将厉火劈开,娃娃就撒开脚步,当先冲了出去,口中还大喊——「杀!」 叫声嘹亮,等张玄反应过来,娃娃已经奔出了火圈,随着他的小手乱挥,竟有一道道火光在空中燃起,劈向罗酆王,小鹰还在旁边紧紧跟随,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张玄这才明白娃娃给自己索魂丝,是要自己跟他一起冲锋,难怪阴鹰巢穴附近有烧灼痕迹,原来都是这小东西搞出来的。 见娃娃奔到了罗酆王跟前,紧急关头,张玄临时改换索魂丝的去势,转而攻向罗酆王,同时驾驭银龙挡在娃娃面前,以防他被伤到。娃娃的小火球看似厉害,但他的灵力跟罗酆王相比,根本是蝼蚁撼树,不仅伤不了罗酆王,还会被对方的戾气反震回去,到时只怕伤得更重。 谁知罗酆王的灵力比张玄的更快,眼看着索魂丝堪堪靠近娃娃,却被迎面冲来的戾气荡开,罗酆王随意挥了下衣袖,像挥灰尘似的,射向他的火球便被扫得无影无踪,灵力从他掌中散出,顿时阴风狂卷,娃娃身不由己,随风飞到了他手上。 「放开我儿子!」 看到娃娃被抓到罗酆王手里,张玄眼神一冷,祭起索魂丝,丝索迎风化作长龙咆哮天宇,拦在罗酆王面前,随张玄的驾驭狰狞狂啸,一副随时会将他吞噬掉的气势。 「你儿子?」男人把娃娃抱进自己怀里,嘲笑:「你没这个运气吧?」 「放开我!」 男人的手很冷,被他抓在怀里,娃娃很不舒服地乱扭,在发现挣扎不动后,他张开嘴,朝着男人的肩头就咬了下去。 有罡气护体,孩子的咬噬没给罗酆王造成任何伤害,娃娃见咬不动,气得直瞪他,眼眸深处燃起熊熊火焰,如果对方是普通人的话,被天火焚烧,这时候早变成焦炭了。 可是这种法术在罗酆王看来如同儿戏,他伸掌接了娃娃射来的烈火,轻笑:「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娃娃就向后一仰,因为灵力消耗太大晕了过去。 辇舆里传来惊叫,依稀是女人的声音,张玄一愣,就见罗酆王把娃娃拉到面前,迎向冲自己咆哮的双龙,大声道:「还不束手就擒!」 言下之意,若不束手就擒,他就拿娃娃当祭品。 张玄眼神阴沉,却不说话,马面在对面着急地劝道:「万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你们还要离开这里,何必跟王过不去呢?」 或许是他的劝解奏了效,张玄唤回了索魂双龙,身上杀气却依然不减,钟魁很担心,拖着林纯磬冲到他身旁,和他并肩站立,这时狂卷的阴风渐散,灵兽恶鬼一齐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道黑雾瞅准空隙随阴风飘走了。 黑雾飞出很远才停下,变回鹦鹉的模样,转头瞅见张玄等人被鬼差带走,它飞快地掏出小手机,一边按按键一边大叫:「押错宝啦,张神棍太不靠谱了,全军覆没,董事长大人快来救命救命救命呀!」 铃声没响多久,竟然接通了,对面传来聂行风虚弱的话声:『出了什么事?』 「很糟糕的事!」 紧急状况下,汉堡摒除一切废话,将经过以最简略的方式叙述了一遍,听完后,聂行风沉思了一会儿,交代:『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我说的去做。』 「是是。」 接受命令后,汉堡挂掉电话,突然醒悟过来,看着手机大叫:「董事长不是在阳间吗?什么讯号可以穿越时空?这不科学!」 第二章 夜深雨急,一辆黑色轿车在空旷车道上飞快行驶着,何顺海坐在后座上,聚精会神地观看摄影机里录的画像。 由于拍摄距离较远,当时天气状况又离奇,导致录影很模糊,他只能凭感觉看到钟魁等人在路边作法,导致四面阴气密布,后来在他以为会失败的时候,阴间大门大开,钟魁和汉堡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来金大山的卜算也不全是蒙人,他没说错,那里的地气虽然有助财运,却是孤老之兆,我本来还将信将疑,现在信了,原来那里是通往阴间的关口。」 将录影反复看了几遍后,何顺海说。 在前面开车的管家看看后视镜,镜子里老板的眼光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先开了口,「我查过那个叫钟魁的人,他以前只是个小模特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马灵枢请去做事,他本身不会什么法术。」 「又是姓马的人啊,」何顺海把摄影机放到一边,像是有点倦了,往椅背上一靠,说:「如果马灵枢是马家的人,那钟魁可以打开阴间大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管家一怔,何顺海又冷笑道:「你忘了吗?马家最大的法术就是自由进出阴阳两界。」 「可那只是传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马灵枢是否跟马家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他在这个敏感时候出现都不正常,一切事件都是从他回国后发生的,如果这是巧合,那真是巧合到撞鬼了。」 「也许怨灵的出现也是马灵枢做的手脚。」 「要知道是不是马灵枢很简单,」何顺海点着一支烟,慢慢吸着,冷笑:「马言澈在暗,马灵枢可是明得不能再明。」 烟雾遮挡了何顺海的表情,却遮不住杀气,跟了他几十年,管家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自禁地一抖,何顺海看到了,不耐烦地说:「我就知道你怕事,交给别人去做了,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是,是我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管家指指车后,何顺海转头去看,发现一辆经过改造的纯黑宾士跟着后面,今晚雨很大,加上道路偏僻,整条街道上都不见其他车辆,所以有车跟踪的话,很容易注意到,不过奇怪的是那辆车跟了很久,既不逼近,也不超车,只是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不疾不徐地开着。 离得有点远,看不清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何顺海想再细看时,一道闪电划下,电光闪过的瞬间,他恍惚看到雨中冒出马言澈怨恨扭曲的脸庞,吓得手一抖,烟差点掉到地上,但他很快发现那是自己的幻觉,狠狠吸了口烟,把满腔怒气都转嫁到马灵枢身上。 「他最好是有点本事,否则明天早报头条就是国际设计大师被杀的新闻!」 咬牙切齿的话声,表达了何顺海此刻的愤怒,其实他更期待马灵枢是马家后人,这样的话,杀了他,就等于断掉了怨灵跟这个世界的牵引,娃娃和张玄已经消失了,他不介意让其他相关的人也消失,假若他妨碍到自己的话。 怒气影响到了管家,他继续往下踩油门踏板,车速在一点点增加,以便尽快脱离宾士的跟踪,又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车窗上贴的辟邪镇鬼符,符箓下方盖了属于陈家的家徽,这些都是曾经让厉鬼怨灵闻风丧胆的符咒,有它们镇邪,相信就算马言澈出现,也无法加害他们。 电视里还在滚动播放新闻,当播到警方在幸福海饭店附近再次发现焚尸时,管家扫了荧幕一眼,这具焚尸身分不明,据说是死亡已久的尸体,至于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饭店附近,警方没有解释,他们也猜不到是哪位同行遇害,只隐约感到这是马言澈给他们的警告。 难怪老板心情这么糟糕,改名换姓,又精心计划的替身挡劫被怨灵发现了,害得他们不得不再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一个人整天处于极度紧张和防备的状态下,精神怎么可能会好? 他有点后悔一直跟着何顺海卖命了,当年马言澈的死亡内情他并不太清楚,可是现在却可能会被牵连送命,管家很想找个借口辞职,但瞄了眼后视镜,当看到何顺海手里除了香烟外,还有个金光闪闪的锥形物体后,他就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那是何顺海修道时用的法器,法器沉寂多年,现在何顺海重新拿起它,说明他现在心里隐藏的杀机,这柄峨眉刺可以轻易杀死厉鬼,当然,它也可以杀人,就比如在杀人灭口的时候。 「你确定《天眼》的作者就是当年的驱魔眼霍惟清吗?」话到嘴边,管家临时把话题转到了此行的目的上。 后座上放了一本《天眼》,据说是颇受欢迎的盲眼作家惟清的代表作,他不知道从不喜欢看书的何顺海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本书,看了几段后就脸色大变,以最快的速度跟那位原作家联系上,并约好了时间,让自己开车连夜赶去临市。 听了管家的询问,何顺海看看那本书,拿起峨眉刺恶意地去戳封面上那个类似眼睛的八卦,冷笑:「霍惟清,惟清,要说他们不是一个人,鬼都不信,霍惟清道法高超,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怨灵。」 就算没有,也可以把怨灵的注意力引到霍惟清身上,给他们的反击争取时间。 读解到何顺海的想法,管家忍不住叹道:「大家一别多年,没想到再度重逢会是因为马家,老板你一定命中有贵人相助,才会在关键时刻看到这本书。」 「你说什么?」 恶狠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管家吓了一跳,就见何顺海举起法器,像是如果自己一个应对不当,也会落得跟那些恶鬼同样的下场,他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说你有贵人相助,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我说这本书!」 何顺海抽起书朝他扔过去,吼道:「这难道不是你放在我书桌上的吗?我以为是你发现霍惟清的存在的!」 身后一直跟踪他们的黑色宾士不见了,管家却更觉得可怖,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全身透心的凉。 他没有给过何顺海任何书,事实上,即使是亲随,他也很少去何顺海的书房,尤其是在他精神暴躁的时候,那么,是谁穿过了饭店严密的监控盘查,把书放进来的? 那个人一定很了解何顺海目前的状况,知道他在发现救命线索后,[ぉ香]哪怕那是根稻草,也会紧抓不放,连夜去找人,然后……他们就被那个无形的手牵引着踏上了这条从未走过的路。 「那会是……谁?」管家有气无力地问。 何顺海没回答,狠狠掐灭了烟头,低沉的喘气声中,他们听到电视里传来马灵枢的名字,临时新闻插播了进来。 镜头转到马灵枢的住宅前,他家的客厅窗户被枪打烂了,现场围满警察和闻讯赶来的记者,暴雨阻挡不了记者们的热情,争抢着往案发现场靠近,国际着名设计师被枪击,这么爆炸性的新闻当然要抢到第一手资料才行,所以当几个蒙面大汉被警察压住推去警车的路上,他们一直没逃过闪光灯的追踪。 电视台记者在门口对马灵枢进行采访,马灵枢身上的白衬衫有些凌乱,不过并不显狼狈,面对摄影机,他习惯性地做出最上镜的pose,对记者的提问非常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女记者被他的优雅魅力弄晕乎了,连礼貌性的安慰之词都忘了说,在问完相关问题后,说:『马先生,听说你又要举办新的时装发布会了,会不会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而延期?』 『不会,这一点我对警方有信心,我相信他们会很快缉拿到凶手的。』 『可是我们广大的粉丝都不太对警方抱持信心啊,就像今天,也是您的狗狗先抓住歹徒,警察们才赶来的,看来不管是在电影里,还是现实中,他们都是最后出现的人。』 面对记者一针见血的评论,马灵枢笑了笑,面对镜头,说:『我始终都相信天罚的存在,作恶的人就算逃脱警察的追捕,也逃不过老天爷的惩罚,套句现在的流行语,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马灵枢在开玩笑,但车里正在看实况转播的两个人却笑不出来,他们注意到了那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字眼——天罚。 暗杀行动马灵枢似乎都知道了,甚至知道买凶的人是谁,这个意外打乱了何顺海的计划,惶惶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发现车速竟离奇的快,雨点把挡风玻璃遮得几乎看不到道路,他慌忙叫道:「快减速!」 大吼把管家从晃神中拉出来,本能地踩刹车,可是地面湿滑,突然刹车导致车辆失去控制,滑向旁边的车道,与此同时,前方灯光闪过,一辆大型卡车从对面路上飞速驶来,笔直冲向他们。 管家吓得拼命转方向盘,勉强躲过了卡车,但他们的车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撞上防护栏外的树干,又随着冲力翻了几翻,以底盘朝天的状态划回道路中间。 事故发生前后只有几秒钟,前一秒是惊心动魄的响声,后一秒则变成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啪答声,像是定时炸弹的倒数秒针,在雨中机械而又清晰地响着。 管家率先被冰冷的滴答声敲醒,他的上半身在车辆翻滚中撞出了车门,却挣扎不出来,因为一条腿被扭曲的车座卡住了。 对面传来呻吟声,他侧侧头,见何顺海被完全甩到了车外,仰面摔在地上,那枚他一直不放手的峨眉刺法器此刻正端端正正插在他胸口上,他却神奇般的没死,嘴里流着血,发出低微的求救声,摄影机和那本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洇湿在雨中。 滴答声还在一旁有节奏的响着,管家不知道那是雨声还是汽油泄漏的声音,只是惊恐地感觉到,如果不及时跑出去,他很可能会随时被炸死在这里。 但车座就好像跟他作对似的,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向外移动半分,反而碎骨被扯到,痛得大声嚎叫,何顺海迷糊的神智被他的嚎叫震醒了,呻吟道:「救我……」 求救声被无视了,在自顾不暇的时候,管家早把主仆情分抛去脑后了,反而在想刚才为什么没摔死他?何顺海死了的话,自己今后就解脱了。 前方闪过光亮,随着车辆的靠近,周围越来越亮,是那辆一直跟踪他们的宾士,车在不远处停下,一个男人举着黑伞,从车上走下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 仿佛黑暗中看到了光明,管家大叫:「救命!我们出车祸了,快帮我们叫救护车。」 男人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继续默默走近,借着车灯照射,管家发现那是个外国人,温和的微笑,加上一头微微打卷的漂亮金发,让他看起来很容易接近,这个人他有印象,他是张玄的徒弟,也是意大利伯尔吉亚家族的现任主人。 「死在自己法器之下,看来是你恶事做尽,连老天也不容你。」银眸打量着插在何顺海胸前的法器,乔微笑调侃。 「是你……」何顺海也认出了乔,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他出现的原因,挣扎说道:「张玄出事与我们无关,先救我们……我有办法救他回来……」 「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乔发出轻笑,优雅的笑声在何顺海听来就如同魔鬼的召唤,胸口被锐器刺伤,他痛得几乎昏厥,却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晕,这是唯一救命的机会,拼死他也要抓住! 「那……救我……钱……好说……」 乔不答,冷冷打量着躺在血泊里的何顺海,然后银眸瞄到旁边车上,车窗上贴满的道符在他看来滑稽至极,唇角勾起,发出阴冷的笑,何顺海仰视着他,刚好看到他银眸里不屑于隐藏的火焰,不由全身一震,大叫:「你……马……」 「几张道符就想阻住我?真是痴人说梦!」 男人抬起脚,皮鞋踩住峨眉刺的柄部,向下用力狠捻,何顺海恍惚听到利器穿过自己肋骨时发出的摩擦声,疼得说不出话来,欣赏着他的反应,男人轻声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我马家人说到做到!」 「不关我的事……都是霍惟清和张雪山的主意……」 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马言澈附身的,何顺海几乎绝了生存的念头,但恐惧还是让他忍不住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期待自己也许可以逃过一劫。 金大山帮他算过的,他该死在张玄手里,而不是马言澈手里,这世上还有太多他留恋的东西,他舍不得死,继续乞求道:「我给你霍……霍惟清的地址,你……放过我……」 听着他的哀求,马言澈的目光移到《天眼》上,不屑地哼了一声,走过去弯下腰,却不是拿书,而是拿起了旁边的摄影机。 「这本书是我送你的,作为当年你杀我的回报,你都看了吧?内容很精彩是不是?」 不再是属于乔骄傲凌厉的嗓音,男人的声音温婉动听,何顺海却禁不住颤抖得更厉害,马言澈说话一向是这样的,哪怕他死在同道手里,对他们发起诅咒时,用的同样也是这样温柔的声调,溢满烈火的银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霍惟清的地址他了若指掌,也许下一次死亡的就是霍惟清。 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没一个可以逃脱,死亡,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我很喜欢这张脸。」 无视何顺海的痛苦,男人摸着自己的脸,兴致勃勃地说:「他的眼睛生得真好看,比我那双被挖掉的眼睛还要漂亮。」 看着男人慢慢压低的脸庞,何顺海惊恐地瞪大眼睛,那对银眸离他太近了,近得他几乎可以透过眼瞳看到这具躯体里的另一张脸,那是属于马言澈的脸,也是这样的张扬凌厉,难怪他说喜欢乔,这两个原本就是同一类的人! 「啊!」 下一瞬黑暗袭来,清晰秀美的脸盘在他眼前消失了,何顺海愣了一下才感觉到双眼传来刺痛,他的眼珠被无形的力量挖了出来,痛彻入骨,可惜那枚曾跟他并肩作战的法器将他死死钉在地上,让他一分都动弹不得。 「我现在发现杀人原来比杀鬼更刺激!」 清冷笑声传来,带着属于恶魔的叮咛,何顺海凭感觉知道马言澈走开了,但脚步声的远去并没让他松口气,反而更觉得恐惧,心底期待马言澈放过他,但同时又知道这个恶毒的家伙只是去寻找更有趣的折磨办法,就像当年他们对他做的那样。 果然,身旁传来管家嘶声力竭的叫声。 「马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我!」 马言澈的脚步停下来,侧过头看向管家,眼神不屑得像是在盯一只濒临死亡的癞皮狗,管家根本不介意,见他停在车灯前方,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芒,像是能带给自己希望的神袛,急忙求道:「我只是个打杂的随从,我对你什么都没做过啊,求您开恩,饶过我吧……」 恐惧战胜了自尊,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哭得涕泪长流,再混合了鲜血,显得异常凄惨,马言澈冷眼看他,突然一笑,缓声问:「迷昏我的药难道不是你买的吗?」 柔和声线听在管家耳里,就如同炸雷,极度震惊之下竟忘了哭泣,看他这副模样,马言澈大笑起来,揶揄道:「其实你该庆幸参与了这件事,否则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不是啊马先生,这些都是老板交代我做的,我真不知道他把药做什么用途……」 管家还在竭力为自己置辩着,却见马言澈踱到事故车辆的另一头,油箱裂了,汽油洒了一地,看流出的速度,存量该不多了,他探手把车座里面的烟头拿了出来。 那是何顺海气愤之下掐灭的烟蒂,但掐得不够彻底,上面还能看到火星,在车辆翻滚中落在座位下,没有被雨淋湿,马言澈把烟头握在手里,转身离开。 「旅途愉快!」 在经过两人身边时,马言澈轻声说,管家的大声求饶被他扔在了脑后,走出事故现场,他手指一弹,烟蒂从他手中飞出,落在了汽油蔓延的地带,稍微停顿后,轰的一声,火光瞬间袭向车辆以及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何顺海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管家发狂的惨叫声中觉察到不妙,很快,他感觉到了火的炙热,热度顷刻间包围了他,更凄惨的叫声传来,竟然是从他的嗓眼里发出来的。 马言澈让他尝到了被挖眼火烧的滋味,那是种堕入炼狱中无法解脱的痛苦,大火烧毁他的躯体同时,也毁灭了他的灵魂,意识随着烈焰慢慢消失,迷蒙中竟重见光明,看到了在火光中慢慢走远的人影,也看到了自己被火烧成黑炭的四肢,而烈火还在焚烧,火圈庞大而猛烈,像神袛的天眼,冷漠地盯着他,吞噬他,让他在痛苦中看清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同样的卡车,同样的速度,不同的是这次卡车撞击的是他们,而上次则是娃娃,——那晚看到卡车呼啸着从道路那头飞驰而来时,他用尽所有灵力盯住娃娃,心中不断默念着卷他进车轮下的话语,只要这个引路小鬼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被挖去双眼的怨灵根本不值一提。 然后……怨念居然达成了,他发出的灵力真的把娃娃卷进了卡车里,甚至还带走了张玄,在所有人都惊讶悲伤的时候,只有他是在笑的,兴奋得无法自持,为愿望的实现,也为自己拥有的强大灵力,可就在这时,身边仿似有人经过,他听到那人说—— 『善不得见,恶犹为之,一切最终都将反噬回来。』 至今他也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但他悟懂了金大山曾为自己卜的卦,他算出自己将死于海,所以他一直都很提防张玄,现在才明白所谓的海是火海,死于马言澈亲手布下的怨气之海。 旁边的滴答声越来越清晰了,仿佛是生命时钟的倒计时,而他却无力逃离,迷糊中听到又一声轰隆震响,那是轿车爆炸带来的响声,熊熊火焰无视上空落下的雨滴,将一切罪恶迅速容纳其中。 黑色宾士在暴雨中疾驰,将飘来的雨点和身后不断腾起的火光毫不留情地抛在脑后,马言澈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摆弄着何顺海的摄影机,摄影机机体和荧幕被震碎了,他把是sd 卡抽出来,打开车窗,下一秒,碎裂的摄影机从飞速行驶的车里抛出来,落到了车道中央。 车窗重新关上,马言澈把是sd 卡插进音响机里,画面很快映现出来,最开始是聂行风和朋友在道边寻找张玄行踪的录影,之后是钟魁等人打开了地府大门后消失的一幕,马言澈眉头紧皱,将那段鬼门关大开又迅速消失的画面放大,不断重复播放,想看清具体的过程,但由于阴雾过浓,成功地掩藏了钟魁和汉堡消失的瞬间。 这世上除了自己和大哥,还有谁可以打开阴间之门的? 银眸里墨色和火光交织闪烁,马言澈因迷惑而陷入沉思,最后他把画面定格在钟魁身上。 道符普通,人也普通,可是两个普通的事物加在一起,却发挥了无法想象的威力。 也许这个人跟马家有点关系…… 前方突然传来尖锐的喇叭声,乔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车开到了车道中央,看到对面的车冲过来,他急忙转动方向盘,把车转回道边,踩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车跑远了,只留下一连串的喇叭声,声音划出很远,成功地将他从混沌中揪了出来。 乔晃晃脑袋,看向四周,道路偏僻而陌生,他不太记得自己怎么会开车来这里,再看到荧幕里的录影,他愣了一下,按下重播键。 随着影像的重新播放,乔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安排线人去幸福海饭店顶楼的某个房间;开车追踪何顺海;指令属下驾驶卡车向轿车发出撞击;还有火海中变成血人的两个人,想象着这些画面,他很开心,无比愉悦的心情,仿佛积压多年的怨念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看着车外的暴雨和无边夜色,乔觉得心头发凉,飞快关掉了还在播放的影像,又顺手摸了支雪茄烟,夹在指缝里正要点上,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万能师兄魏正义。 『你在哪里?』电话一接通,魏正义就问。 这是个好问题,乔揉着额头自问——我在哪里?问出来的却是——「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心一直在发慌,这么晚你都不回来,也不在公司,我怕你遇到麻烦。』 发慌? 乔噗哧笑了,心情莫名其妙地转好,抽着烟调戏他的师兄,「魏,你现在到了一日不见我就心慌的程度了吗?」 『师父现在行踪不明,我是怕你再出事,给董事长增添负担,不管你现在在哪里,马上给我回来!』 凶巴巴的语气在乔听来,居然觉得有几分可爱,微笑听着魏正义吼叫,眼神无意识地瞟向后视镜,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发现平滑镜面上竟然映不出自己的模样。 寒意更深了,乔探起身想看得清楚些,眼前一晕,他重新跌回座位上,耳边叽里呱啦的叮嘱声逐渐远去,他低声说:「好冷……」 『下这么大的雨,在外面肯定冷了,你感冒才刚好,还不快回来!』 充满担心的斥责声,将他的思绪带回到遥远的记忆里,男人乖乖听从了,再瞄了眼后视镜,看到里面银眸里闪烁的火焰,他满意地笑了,说:「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第三章 乔回到家已是凌晨,他下了车,在往家里走的时候,发现许多房间都亮着灯,温和的灯光,仿佛在无形中温暖了心房,但很快他就拂开了这种不屑有的感情,木着脸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传来淡淡的香烛烧纸的味道,他知道那是聂行风为张玄烧符留下的纸香,可是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没人可以进地狱后再回到阳间。 乔面无表情地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把湿衣脱掉,去浴室里冲澡,热气弥漫了浴室,也温暖了冷雨带来的寒意,洗完澡,看到被热气蒙住的镜子,他伸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霍惟清。 如果没算错,这是聂行风将要去找的人,也是自己的下一个目标,该怎么让他死呢? 银眸扫过隔壁的换衣间,放在衣服上的手枪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走出去拿起枪,正摆弄着,外面传来声响,他放下枪,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走出去。 「喂,你搞什么?」 魏正义正坐在沙发上翻书,当看到一身裸体的美男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惊得差点把书摔到地上。偏偏美男毫无羞耻心,发现有外人,却依旧一副坦然表情,很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是你啊,这么晚,我以为你睡了。」 「你不是说冷吗?我帮你拿姜汤过来。」 魏正义解释完,见乔仍然无动于衷地擦头发,身上该隐藏的重点部位反而被他无视了,阳具就这样堂堂正正地垂在胯间,大而有型的足以令主人自豪的东西,看在他眼里,却等同炫耀。 要说哪里不如乔,可能也就是这里了吧? 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涌上来,魏正义粗声粗气地说:「能拜托你套件衣服吗?这多不雅观。」 「我在意大利都这样,并且还要不雅观地接受仆人的服侍。」 「这里不是意、大、利!」 「是我的房间,」乔擦干发丝上的水珠,好整以暇地说:「亲爱的师兄,你三更半夜跑到我的房间来指责我的行为不检点,好像有些奇怪啊。」 魏正义语塞了,打开衣柜,随便扯了件睡衣拍给他,又把煮好的姜汤放到他面前,喝令:「喝了它。」 这次乔没反抗,穿上衣服,把老姜汤喝了下去。魏正义又摸摸他的额头,很冰的触感,证明乔的感冒还没好,便拿过吹风机,把他推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帮他把头发吹干了,乔乖乖坐着任他摆弄,但魏正义的吹头手法实在太糟糕,几分钟后,看着镜子里被吹得像鸡窝的发型,乔想起之前镜面没映射的错觉,他皱起眉,口中却赞道:「很有创意。」 「免费的你还想怎样?」 搞定后,魏正义顺手把乔推到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粗暴的动作,乔闭着眼心想,他真是鬼迷心窍了,被这样粗鲁地对待,自己居然如食甘饴。 听到魏正义关灯走了出去,乔叫住他,「喂。」 「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脑子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乔说:「我有点怕……」 从小混黑道的人居然懂这个「怕」字,魏正义啼笑皆非,敷衍着问:「怕什么?」 「怕我自己。」 「大哥,如果你说怕我,我会更开心,这样代表你可以少做点坏事,」魏正义吐完槽,又吼道:「少胡思乱想,早点给我好起来,现在大家都很忙,没时间照顾你这位大少爷!」 门关上了,温暖随着光亮的消失远离了自己,乔躺在床上,对自己产生的恐惧感到不解。 也许之所以会怕,是因为透过镜子,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吧? 魏正义离开卧室,经过聂行风的房间,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下敲敲门,问:「董事长你还没睡吗?」 门打开了,出乎魏正义的意料,聂行风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颓废焦急,神态平和得像平时加班,这反而让他酝酿了一大堆安慰的话无从说起,或许是他的表情太丰富,聂行风被逗笑了,问:「什么事?」 「没什么,」魏正义挠挠头,说:「晚安。」 「看你不像要去睡觉的样子,进来坐吧,正好我有新发现。」 魏正义进了书房,发现桌上地上放了很多新写好的道符,电脑开着,摊开的本子上也记录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资料,旁边还有一本书,看到书皮,他很惊讶地问:「董事长你也在看《天眼》?」 「这本书是马先生送给我的,里面有些故事我想是作者自身的经历,」董事长让魏正义坐下,把自己记录的片段拿给他看,「这里有一段驱魔历险,最后妖魔驱除了,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却因为驱魔人彼此的私心而演变成自相残杀。」 「这好像是马言澈的故事。」 其实马言澈的经历魏正义并不了解,他只是本能的推断,聂行风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说:「作者最后说每个人都狂妄地认为自己可以替天行道,但天道到底是怎样的,却没人知道,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没有所谓的天罚,这段类似的话,我也曾从马先生那里听过。」 「马灵枢跟钟魁都是作者的粉丝,很容易被蛊惑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作者很厉害。」魏正义看着封面上印有惟清的名字,说:「连乔这种对阅读完全不感兴趣的家伙都在看他的书呢。」 「乔也在看?」这倒出乎聂行风的意料,问:「他没说什么?」 刚才魏正义在乔的房间里看的就是这本书,他本来是想问乔的,却因为视觉冲击的原因,话题被岔开了,想到乔在自己面前呈现的裸体,魏正义脸一红,摇了摇头。 聂行风没注意他的表情,沉吟说:「那看来我没判断错,明天我准备去会会这位惟清先生。」 「那师父那边呢?」魏正义担心地问:「在阴间太久,我怕他撑不住。」 其实他更想问现在比起烧纸钱道符,我们难道不该想办法去阴间救人吗? 自从银墨把钟魁和汉堡出事的消息带回来后,魏正义觉得自己更烦躁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明知有人在幕后操纵,却无法确定到对方的行踪,而一直陷于被动的局面,马灵枢身份不明,不能太信任他,连钟魁都气得自己用道符去阴间了,他不明白聂行风为什么会被马灵枢说服。 偷偷看看聂行风,魏正义不无怀疑地想,难道董事长的心智被那个古里古怪的设计师操纵了吗?他应该提醒一下才对,可是这种事似乎轮不到他来说。 内心还在挣扎着,肩膀被拍了拍,聂行风微笑说:「我相信张玄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状况。」 他当然明白魏正义的担心,但直觉告诉他,看似毫无相连的几条线,其实只要找到它们最初的原点,就可以把它们聚焦到一起,而解决了马言澈的事件,也会间接帮到张玄。 惟清的地址在临市,离他们有点远。聂行风在凌晨补了一觉,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银白在厨房准备早餐,银墨则按他的叮嘱,每隔几小时就在祖师爷神龛前供奉纸钱符箓——自从钟魁和汉堡也消失后,家里一切事务都由这对兄弟担了起来,模特儿那边的工作都推掉了,马灵枢也没多问,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早餐快吃完时,魏正义跑了下来,装束整齐,看样子是要随行,他连枪套都挂好了。不过那不是警枪,看枪型该是从乔那里弄来的。 乔紧接着也下了楼,昨晚被魏正义弄糟的乱发重新修饰过了,一身纯黑衬衫加牛仔裤,边下楼边往腰间揣枪,看他穿的靴子,里面应该也加了家伙,看来在一致对外的时候,这师兄弟两的作风还是满像的,可他只是去拜访作家,不是跟别人枪战,这种装备有点过了吧? 聂行风问:「觉得好些了吗?」 「一直都不错。」 乔微笑着在聂行风身边坐下,眼眸扫过魏正义,非常时期基于安定团结的精神,魏正义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厨房帮乔拿了份早餐过来。 「我听魏说了你的打算,」乔对聂行风说:「如果《天眼》的作者也是修道者的话,他可能有危险,不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 「你的身体……」 不知为什么,乔在身边坐下时,聂行风突然感到冷意袭来,他担心地看乔,这两天他因为张玄的事一直在外面奔波,没跟乔碰上,今天看到,感觉他跟平时不太一样。 乔低头喝汤,眼神很自然地避开了,说:「小感冒而已,用不着紧张。」 聂行风不便再多问,吃完饭,又去神龛前烧了一些道符元宝,乔悄声问魏正义,「聂在给谁烧纸钱?」 「师父啊,董事长说这样师父在阴间才吃得开,」魏正义惊讶地看着他,「昨天你不是还一起烧过吗?怎么还问?」 乔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银墨在旁边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免多看了乔两眼,见他眉间阴晦,正要询问,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萧兰草,听出银墨的声音后,他问:「董事长在吗?今早的新闻你们有没有看?」 银墨把电话拿去给聂行风,又顺手把电视打开,转到新闻台,家里除了汉堡外,大家都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再加上这两天事件迭出,除非聂行风开电视,否则那个电器只是个摆设。 「何顺海昨晚在外出途中出车祸身亡,」萧兰草跟聂行风打了招呼,就马上进入正题,「一起死亡的还有他的管家,现场初步勘查是雨夜路滑,车速过快造成的意外。」 随着萧兰草的述说,新闻里也播放了相应的报导——轿车在急刹车时失去平衡翻倒,油箱漏油导致车辆爆炸,如果不是何顺海胸前还插了柄利器,警方大概就按交通事故处理了。 「那是陈家杀鬼用的法器。」 新闻里没有报导具体内容,两具烧焦的躯体也是一闪而过,让聂行风无法辨别哪个才是何顺海,但听萧兰草对利器的描述,聂行风马上判断出了它的由来。 虽然何顺海不是善类,但两天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让他不免唏嘘,如果这是天罚,那么它是出于善的正义?还是恶的?[罗小猫]还是只是纯粹的复仇? 「车祸后何顺海本来有机会逃脱的,但那个锥子一样的东西把他穿透了钉在路上,」萧兰草冷静地讲述自己知道的事实,「死在自己的法器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他为什么在深夜出门?」聂行风把烧道符的事交给银墨,站起身问。 「这个还在调查中,听何家佣人说何顺海这两天情绪相当不稳定,像是患了被害妄想症,一点小声音他就大发脾气,我现在只查到他在离家前跟一个人通过长途电话,还是个很受欢迎的大作家,叫……」 「惟清!」 「……不错,近期畅销书《天眼》的作者惟清,」几秒钟的沉默后,萧兰草很不爽地吐气,「董事长,你可以有一次不走在我的前面吗?」 「你还查到什么?」 「车祸现场还有本差不多烧成了灰的《天眼》,我让临市的同事去联络惟清,暂时还没有消息。」 「我现在就要去拜访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以前的名字叫驱魔眼霍惟清,也跟马言澈的死亡有关。」 「所以,当年他杀了人,到老了良心发现,又拿自己的丰功伟业来赚钱吗?」 萧兰草冷笑,他是妖类,对所谓的修道中人没什么好感,但作为员警,不管有没有好感,他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这几起焚火事件解决掉,听说聂行风要去拜访惟清,便跟他约了时间,说要跟他同行。 有员警跟着,许多事情做起来比较方便,聂行风同意了,通话结束后,他去换了外衣,又跟银墨兄弟交代了几句,把撰写符和买冥币的事交给他们,银墨本来想提醒聂行风注意一下乔,但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乔一直跟随在聂行风身边,让他没有插话的机会。 三人收拾整齐,准备等萧兰草一来就出发,可是没多久萧兰草又打来电话,说何顺海的车祸有新发现,他要去查资料,让他们先去找惟清,他把事情处理好后,再去跟他们会合。 聂行风答应了,由乔开车去临市,路比他们想像的要长,中途乔把车拐进休息站,见魏正义窝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正香,便没叫他,跟聂行风打手势下车,买饮料的时候,他掏掏口袋,说:「糟糕,忘了拿手机,聂,把你的借我用一下。」 拿到手机后,乔借打电话去了外面,在功能键上迅速按了几下,这次拜访老友一定有不少趣事发生,他可不想被外人打扰。 聂行风没注意到乔的小动作,接过手机就顺手放进口袋里,乔的目的达到了,找了个借口先回车上,魏正义已经醒了,正在无聊地摆弄音响,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你在干什么?」 冰冷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魏正义一惊,寒气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对危险的警觉促使他立刻拔枪回头,却发现是乔在后面直勾勾地看自己,他松了口气,怨道:「没声没响地站在后面吓唬人,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乔没回答他,转去驾驶座那边上了车,看到荧幕播放的是钟魁消失的录影,他皱起眉头,魏正义跟他相处惯了,没在意他的反应,问:「你什么时候录钟魁了?没听你说过。」 「一切还在调查中,就暂时没说。」 「那这个呢?」 魏正义把手里摆弄的破碎零件递给他,乔有点轻度洁癖,他车上会有这种烧焦的电器零部件,魏正义觉得很惊奇,「这是什么?」 「垃圾。」零件被夺了过去,下一刻扔去了窗外,乔面无表情地说:「请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气氛有点僵,这时候如果还没发现乔不正常,那魏正义就太迟钝了,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刚好聂行风回来,魏正义只好把问题咽了回去,接过聂行风递来的热茶咕嘟咕嘟喝起来,心里愤愤不平地想,乔吃错药了,平时不用交代,他也会给自己带饮料的。 第四章 车道不平缓,在经过漫长的颠簸后,车子终于开进了市区,乔没开gps,驾着车左拐右拐,很熟练地把车开到一个偏离繁华街道的小住宅区里。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啊。」 目的地到了,魏正义率先跳下车,看着眼前有些陈旧的平房住宅,忍不住说道。 「开车前是要做功课的师兄,」乔冷冷回他,「当然,一上车就只知道睡觉的你是无法理解的。」 要不是聂行风在旁边,魏正义一定呛回去,气呼呼地顺着乔的眼神又重新打量这所房子,房子周围打扫得还算干净,房门是老式的木质门板,看老朽程度他一脚就能踹开了,门前还支了一辆跟整个气氛格格不入的红色脚踏车,这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大作家会住的地方。 大门在聂行风按响第一声门铃时就打开了,里面站了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看模样是大学生,像是发现他们的到来,一早就在门口等待了。 「你们是来采访惟清老师的吧?」她很热情地带聂行风三人进去,说:「老师平时都不接受采访的,但今天的访客他说是朋友,要破例一次。」 惟清所谓的朋友该是何顺海,可惜何顺海永远不会来了。 聂行风有礼貌地问:「请问小姐是?」 「老师的书都是我执笔的,他眼睛不好,无法自己写作,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本来是要走的,不过老师说不方便招呼朋友,让我帮一下忙。」 女生很健谈,把他们带到书房门前,敲敲门,请他们进去,说:「老师,您朋友来了。」 门打开了,里面极暗的光线影响了大家的视觉,聂行风走进去后,才看到书桌旁的藤椅上坐了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跟何顺海和金大山等人相比,老人的年纪算比较大了,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合,像是在养神,没有理会女生的话。 他的房间也跟印象中古香古色的作家书房不同,里面没有太多与书有关的东西,反而墙上窗上挂了各类符咒,梁上还悬了一把金钱剑,让聂行风不自禁地想起金大山的房间。 误会了三人一瞬间的惊讶,女生解释说:「老师喜欢比较暗的环境,说会增加灵感,习惯就好了。」 她又叫了声老师,惟清才回过神,睁开眼看向他们所站的位置,他眼瞳蒙了层薄翳,混沌不清,叫:「何顺海?」 聂行风走过去,还没想到要如何回应,老人脸色一变,原本温和的口气凌锐起来,说:「你不是何顺海,是……员警?」 魏正义是员警,聂行风便没否认,在这种时候,他想以员警身份交流会比较方便,随着他们的走近,惟清又说:「还是杀过很多人的员警对吧?那份煞气不用看都可以感觉得到。」 这次大家的目光转向乔,要说这里煞气最重的应该是混黑道的乔了,他从来不屑于掩藏锋芒,身为盲人的惟清很容易觉察到。 「我看过你的书,你对天道和原罪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乔扫了一眼摆在旁边的书籍,问:「那么你告诉我,杀过很多坏人跟只杀过一次好人相比,哪个罪责更重?」 凌厉的询问,让惟清脸色变了,坐直身子,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像是要去拿面前的茶杯,却很快又缩了回去,这个潜意识的动作揭示了他的慌乱,稍停之后,他镇定下来,对女孩子说:「我有话要跟他们谈,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把茶点拿过来。」 「不用,什么都不需要,你走吧。」 冷淡的回应让女孩子有点尴尬,好奇地看着聂行风三个人,却没有再说什么,离开时随手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乔请聂行风坐,魏正义坐在窗台边上,乔则靠在门板上,双手交抱在胸前,冷眼旁观。 「老先生,你认识何顺海吗?」聂行风问。 「很久以前的朋友,」稍微停顿后,惟清说:「你们是来报他的死讯的吗?」 「你看新闻了?」 「我从不看电视,」惟清淡笑:「我们约定的时候早过了,他还没来,我就知道他凶多吉少了,说吧,你们的来意是什么?」 话题直接落到重点上,看来惟清心里有数,聂行风说:「想跟你询问当年马言澈之死的真相。我仔细阅读过你的大作,看得出你对各种灵异事件很了解,也参与过当年同道联手驱魔的行动,我想在你的朋友接二连三意外过世后,你不会再沉默下去吧?」 话里绵里藏针,一开口就让听的人失去了退避的机会,惟清顺着话声抬头看向聂行风,问:「你们员警也信灵异鬼怪这些事吗?」 「起初是不信的,但后来接触得多了,不由得我不信。」 短暂沉默后,惟清说:「我眼睛瞎了,但可以看到你的轮廓,时间越长,轮廓就越清楚,员警先生,谢谢你让我再次体会到当年驱魔神眼的感觉。」 「请问你的眼睛是生病导致的吗?」聂行风委婉地问。 惟清眼瞳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翳,普通老人的眼疾经过治疗的话,很有可能重见光明,但惟清否认了,说:「我想这是报应吧。我们散了马言澈的魂魄,阻止他复仇和轮回,但这一切瞒不过天眼,那之后,我就想报应迟早都会来的。」 聂行风没有接话,他知道老人会讲下去的。 「说到马言澈,要先说川南马家,你对马家了解多少?」 「只知道他们擅长降妖驱魔。」 「降妖驱魔这种事,但凡修道之人都会,马家之所以独树一格,是因为他们可以打开阴间之门,任意来往阴阳两界,甚至可以决断一个人的生死。」 聂行风的心猛地跳了起来,突然间明白了马灵枢说的话的意思——尽力办好自己的事,一切自然会有转机,原来转机在马言澈身上,既然他有这样的法力,也就是说只要超渡他,化解他的仇怨,他就可以为自己开启那不可逾越的大门,让张玄他们回来! 「据说马家人个个都有这样的神力,就像老天对他们特别眷顾似的,你可以想像得到同样的修道者,有些人费尽毕生心血都难以取得成就,有些人却轻松就拥有了,大家心里难免不平衡,再加上地狱之门突然大开,群魔乱舞,大家集合数十人之力才伏诛妖魔,自然就有人怀疑放出鬼魅的是马家人,否则以马家人一向独来独往的个性,马言澈主动出来帮忙很难作出解释,所以伏魔之后,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庆功宴上将马言澈迷昏,制伏他问个清楚。」 第4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5节 乔倚在门上的身体崩紧了,垂下的眼帘后闪过杀机,正要痛斥他们的虚伪,却被魏正义抢先了,大声说:「卑鄙!」 乔惊讶地看过去,就见魏正义气愤地握起拳头,说:「你们要问事件经过,就直接问好了,下迷药这种事连黑道下三滥都不屑去用,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居然用这种办法,其实你们是垂涎马家的灵力,想据为己有吧?」 喂,什么叫黑道下三滥? 乔冲魏正义瞪了一眼,不过原本盘桓在胸口的怨气却消减了很多,魏正义为人直率坦荡,看事情一针见血,一语就道破了那些人的实际用心。 「你说得不错,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对马家是否有传说中的那种灵力,是有几分好奇的,所以一念之差,我同意了他们的提议,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马言澈个性偏激狂放,心机却不深,轻易就被他们用药灌倒了,众人把他绑在曾关押妖兽的旅店地下室里,又怕镇不住他的灵力,在他四周都贴了符咒,宋长安还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法器弩弓架在马言澈的头上,惟清觉得不妥,曾反对过,意见却被众人驳回了[ぉ香]。 没多久,马言澈醒过来,在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对他们破口大骂,他们想询问的事情当然也得不到答案,甚至还被要胁说把他们的恶行公告天下,金大山火气最大,再加上被张雪山和何顺海教唆,就对他动了刑,结果惹来马言澈更阴狠的诅咒,就在他们争吵激烈的时候,悬在马言澈头顶上的弩弓不知何故突然动了起来,丧门钉射入马言澈的头骨,他当时就不行了。 意外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失了方寸,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动刑致人死亡,不管是律法还是私情都不会被人所容,尤其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除了名声扫地外,更可怖的是来自马家的诅咒。 ——如果马家判定生死的传说是真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包括家人都无法逃脱! 于是何顺海提议赶紧处理掉马言澈的尸体,将这件事暗中压下去,惟清与马言澈的兄长曾有过几面之交,见他死得太惨,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马言澈死后,魂魄因被符咒压住,无法离开,又向他们破口大骂,金大山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他算出今天参与此事的人都会被马家人所杀,想到马家的阴狠做派和报复诅咒,他终于害怕了,妥协于众人施加的压力之下。 于是他们挖掉了马言澈的双目,切断他的头颅,又集众人的灵力散了他的魂魄,这样他们还是不放心,又将马言澈的身躯埋于阴地之下,插入丧门钉的头颅悬于山峰之巅,历经风吹日晒雨淋,以求散去他的怨气,除非他们中某个人解除封印,否则马言澈是绝对无法复生。 听到这里,聂行风想起了他们在山谷见到的那颗跟焚尸混在一起的白骨头颅,谢非说焚尸是他师弟,受伤后被姬凯带走了,如果解除封印的只能是当事人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姬凯为了灭口,把徒弟带去山顶杀人焚尸,却在无意中重新回到了他们曾经悬挂头颅的山巅,解除了封印,具有强大怨念的怨灵头悬附在了焚尸上,利用它的身躯复仇,一切仿佛冥冥中皆有注定,大概连姬凯自己都想不到相隔二十年,那份潜在的仇恨会牵引着他重新登上相同的山峰。 「啪!」 轻响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是乔不小心将枪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魏正义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骂道:「杀了无辜的人,不想办法去赎罪,还千方百计地继续害他,连他的魂魄都不放过,你们真的是修道的人吗?我看连基本的人性你们都不过关!」 过度气愤之下,他很夸张地大幅度挥舞双臂,要不是惟清是耄耋老人,他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被责骂,惟清脸无血色,喃喃说:「你骂得对,当年我身边如果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会犯这样的错……」 「别把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你如果觉得一件事是正确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你也要坚持,这是你的信念,你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了!」 乔把枪捡了起来,默默听着魏正义的痛骂,他表情若有所动,手指在手枪扳机上弯了弯,最后还是松开了,把枪重新别回腰间。 被魏正义大声喝斥,惟清的身体颤抖起来,捂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自语:「是的是的,为什么我当初没坚持下去……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鬼迷心窍了。」 「狗屁,我见过很多鬼,它们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善良多了!」 魏正义越骂越火大,要不是聂行风给他使眼色,让他冷静,他可能还会继续骂下去,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眼神一转,突然发现乔一直在盯着他看,眼瞳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很后悔……」想起恐怖的往事,惟清的思绪有些混乱了,喃喃自语变成了泣声,「从那时起我努力做善事,希望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是我知道,不管我做多少,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过于激动之下,老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不受控制的痉挛让他看起来状况很糟糕,聂行风走过去想安抚,谁知他突然仰起头,白眼珠怪异地翻转着,飞快向四周打量,然后一伸手,把茶杯拨到了地板上,大叫:「他来了,我感觉到了,马言澈的怨灵来了,他来找我复仇了,来吧来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聂行风本能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但房间里除了乔和魏正义外,并没有其他外来者,附近更没有半点阴魂的气息,这里贴满道符,如果怨灵真的来了,他想应该也无法进来吧。 他让魏正义去倒了杯温水,又轻拍老人的后背,示意他放松,过了好久惟清才缓过来,但仍然呼呼喘着粗气,眼珠不断往上翻着,几乎只见眼白,让他看上去很吓人,魏正义骂完了冷静下来,看他这副模样,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乔拦住他,淡淡说:「他命很大,不会这么轻易挂掉的。」 「我……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惟清大口喘息着附和。 聂行风把水杯递过去,「抱歉,我提到了许多让你不快的事。」 「没事,说出来反而觉得舒服,这件事我藏了很多年……」惟清的眼珠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苦笑:「没人可以说,说了也没人相信,以前的老朋友都不联络了,大家心里都有鬼……」 「当年林纯磬也有参与吗?」 「林纯磬?没有,他没参加,不过事后我看到他离开时在埋葬马言澈尸体的阴地附近上了三炷香,」惟清笑了笑,「我想他可能猜到什么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单靠机遇的。」 也就是说林纯磬之死跟马言澈无关,甚至马言澈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怨灵会出现在林家,也许是想跟林纯磬询问其他修道者的去向,或许还有一部分是想泄愤,所以当遇到那两个偷窃的弟子时,就顺手杀了他们。 「你们把马言澈的身躯埋在哪里?」 「你想化解他的怨气?」 惟清马上明白了聂行风的用意,摇头苦笑,「不可能的,他已经入魔了,怨气冲天,就算将他的头颅和身躯合并也于事无补。」 「能不能做到是我们的事,你只说躯体在哪里!」魏正义又恶声恶气地重申。 聂行风看了他一眼,魏正义虽然冲动热血,但通常都会以冷静态度处理事件,这是第一次,他把感情表现得这样明显。 还好惟清这次没被他吓到,沉吟了一会儿,说:「听说是在幸福海饭店附近的地基上,上面都是停车场,你们怎么掘出他的躯体?」 「杀了人还在埋他的地方盖东西,真够变态的。」 魏正义道出了大家的心声,惟清却摇摇头,说:「何顺海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金大山帮他卜卦说那片地气是阴地,很容易发财,事实证明,他最后的确是发了,他特意用地基压住马言澈的身躯也许是因为心虚吧,人做了亏心的事,终究是心虚的。」 聂行风又问了埋藏躯体的具体方位,但年代久远,旧时的小旅店被拆迁,换成了高楼饭店,惟清也说不清楚,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到了,聂行风便没再打扰这位可怜的老人,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时,惟清突然叫住他。 「员警先生,你们不抓我吗?」 卑弱茫然的询问,让聂行风想起张玄曾说过的话。 「不需要,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关在监狱里,从没出来过,我不知道马言澈是否会原谅你,但我想,你这些年所遭受的付出的可以抵过曾经犯下的过错。」 惟清陷入沉默,像是在回味聂行风的话,乔走在最后,等他们都出去了,他回过头看惟清,银眸里火焰熊熊,充满了不屑和怨恨。 「看来金大山是铁嘴神算,所有事情都被他算到了,那不知道他有没有帮何顺海算过他最终会死在火海里呢?」 温婉柔和的笑,却不难品出内里的怨毒,惟清的身体再次筛糠似的颤抖起来,这声音他听过的,印象太深刻了,就算年月流逝再久,也无法磨灭它的魔力。 「马言澈,」他惊恐叫道:「你回来了!」 欣赏着老人被恐惧刺激的过度反应,乔笑了,很有礼貌地带上门。 「我会很快来接你的,霍惟清。」 第五章 三人出了惟清的家,已是午后,乔提议先去他家休息,他在郊外有栋别墅,开车去很方便,等跟萧兰草会合后再商议解决对策。 聂行风同意了,半小时后,乔开车来到别墅,楼房里外打扫得很干净,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许多地方还安了监视器,看来乔常来这里。不过魏正义却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转了转,在经过某个房间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送给乔的迷你骷髅头居然摆在床头柜上。 自从他把道歉品送出去后,就再没见过它,还以为乔把它扔掉了,没想到他一直都有保存。魏正义走进房间,这里好像是主卧房,周围摆放了许多精美的装饰品,名表以及高级酒类,旁边抽屉半开,看到里面零散放着的成人物品还有情趣手铐时,魏正义眉头皱了皱,很想知道他那位不走正常路线的师弟都在这座别墅里搞些什么勾当。 不过不管怎么说,整个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骷髅头放在它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魏正义觉得就连摆放头颅的纯银托盘都比它值钱得多。 哪有人把真人头骨放在床头柜上的?看来乔比他想像的变态多了,说不定生气时拿他的替身当球踢。 魏正义走过去,拿起系着粉蓝蝴蝶结的头颅正看着,身后响起询问声,「你在这干什么?」 听出是乔的声音,魏正义一慌神,骷髅头失手落下,乔上前一步接住了,小心地把头颅放回银托盘上,看看他,又问:「没事你到我的卧室来干什么?」 「就……就没事才到处转转。」 被乔盯得发慌,魏正义把眼神瞥开了,找了个借口出去,乔跟在他身后,说:「我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你陪聂。」 「喔。」 乔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换了平时,魏正义一定会陪他一起去,不过刚才因为一点小发现,他心绪有些乱,随口应下,等回过神,乔已经出门了,聂行风坐在客厅沙发上,随便翻着那本《天眼》。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魏正义问。 「希望可以找到马言澈的尸首,为他超渡。」 如果不是事先跟萧兰草约好了,聂行风会直接赶回去,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接到萧兰草的联络,他不知道那边状况如何,至于超渡,萧兰草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小白又离得太远,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张洛身上。 「表哥好奇怪,这么久也不来通电话。」魏正义看看表,嘟囔着掏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谁知摸了上衣口袋又摸裤子,都找不到手机,他慌了,「糟,我忘拿手机了!」 「你们师兄弟很有默契啊,都记得拿枪,却忘记拿手机。」 「你说乔?」魏正义奇怪地看聂行风,「不可能,那家伙有神经质的,你也知道他们家族经常会发生火并什么的,为了第一时间能联系到,他身上至少有两支手机,车上还放一支……」 聂行风的微笑敛下了,想起乔今天的表现,他急忙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一切正常,他又调出萧兰草的电话,发现萧兰草的号码居然被封锁了。 难怪他一直收不到萧兰草的联络! 聂行风解除了锁定键,把电话打过去,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听到萧兰草的询问,「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我一整天都联络不到你。」 「有点小麻烦,你那里进展怎样?」 「对我来说是好消息,但对小表弟来说,可能比较糟糕,乔在不在?」 聂行风看了一眼魏正义,像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魏正义停止翻口袋,很紧张地看过来。 「我们在乔的别墅里,他刚才出门买菜去了。」 「找个借口让他马上回来,看好他,我怀疑何顺海和管家的死亡跟他有关。」 「你查到了什么?」 「昨晚交通监视器拍到有辆黑色奔驰一直在跟踪何顺海,车祸之后,奔驰又按原路返回,而何顺海出事的地方正好是没有安置监视器的路段,我们查过了,奔驰车的车主是乔,虽然警方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何顺海出车祸与乔有关,但他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我们要请他回警局协助调查。」 聂行风越听越吃惊,本能地说:「不是乔!」 「董事长,在这种问题上,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我没感情用事,我说不是乔的意思是……我怀疑他被马言澈附身了。」 难怪在惟清面前魏正义表现得那么激动,原来他的心情被乔影响到了,乔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魏正义却不行,不,他该说那个人不是乔,而是附身在乔身上的马言澈。 联想乔一系列的怪异举止,这是唯一的解释,听完聂行风的推测,萧兰草加快了车速,又问了别墅地址,说:「我尽快赶过去,你们先安抚住他,我找机会把怨灵打出来,不能让他附身太久,否则乔会有危险。」 萧兰草是附身高手,有他这句话,聂行风稍稍放下心,听他又叹道:「还好你们没找到惟清,怨灵暂时不会动手……」 「我们刚拜访过惟清。」 「什么!?」感觉到不妙了,萧兰草惊讶地说:「可是我同事去惟清家,他的房子是空的,邻居说他出门很久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们也没找到……」 因为惟清有两栋房子,或许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心理,他将自己藏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家里,这情报连警察都没查到,可是乔却开车把他们带去了,这证明一早他就做过详细调查,非常了解惟清的藏身之所——难怪一路上他都觉得乔开车的路线跟自己查的不一样,原本以为他是抄近道,没想到是完全不同的住宅,所以他把他们留下,又独自出门的原因只有一个! 「稍后再联络!」 具体情况聂行风没时间跟萧兰草多说,挂了电话匆匆跑出去,魏正义紧随其后,两人出了门刹住脚步,发现别墅里没有其它车辆,而他们来时坐的车被乔开走了。 魏正义气得一擂拳,「那混蛋早有预谋的!」 聂行风沉着脸跑到路口上,道路很偏僻,好久都不见一辆车经过,聂行风只好拨打出租车总台调车,又等了十几分钟,才有辆小黄慢悠悠地开过来。 车一停,两人就冲了上去,速度快得像是打劫,要不是看到聂行风亮出的钞票,司机几乎以为自己被劫持了,颤颤惊惊地问:「地址?」 「我不知道地址,你照我说的开就好了,用最快的速度。」 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一迭钞票,司机二话没说,踩紧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现在聂行风很庆幸自己的好记性,被乔带着拐了不少弯路,他居然还大致记得路标。魏正义坐在车后座上,早就转胡涂了,看着在聂行风的指引下,小车跑得飞快,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惟清的住家附近。 等两人下了车,司机生怕他们反悔,迅速把钞票塞进口袋里,掉头就跑走了。 聂行风来到惟清的家门口,发现门前除了乔的奔驰外,还有一辆红色脚踏车,是那个女学生的,房门半开着,他一进去就闻到了东西烧灼后的焦味。 走廊上浓烟弥漫,加上空间黑暗,聂行风的视线被遮挡住了,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凭直觉摸索着走去惟清的书旁。 越往里烟雾越浓,前方隐隐闪出火光,聂行风顺火光跑过去,就听到装有消音器的枪响传来,随后是一连串混乱的翻动声,书房门大开,迎面就看到对面的窗帘边角被火吞没了,火苗正一点点地往上窜动,带着呛鼻的烧焦味,还有浓烈的血腥气。 聂行风进去后又听到一声枪响,女学生蜷身倒在门口,看不清她的伤势,惟清则匍匐在前面的地上,书桌藤椅都翻倒了,书籍散乱了一地,有些摊在血泊里,雪白纸张上溅满血滴,怵目惊心。 「跑啊,」浓烟中传来温柔话声,微笑道:「上天入地,看你逞能跑去哪里?」 「乔!」 魏正义跟着跑进来,听到威胁,他立刻拔枪指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喝道:「把枪放下!」 回应他的是再度的开枪声,惟清不知被打到了哪里,发出痛苦叫声,魏正义火了,手指蜷曲数次,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而是直接冲过去,挥拳向乔揍去。 聂行风趁机打开灯,触触女生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厥,便把她扶到另一个房间,又打开两边的窗户,房子里虽然火炎浓雾密布,但都是由怨灵控制的,跟怨气一起集中在书房里,其它房间并未波及。 安置好女生,聂行风又冲回书房,魏正义正跟乔扭打在一起,周围的摆设随着两人的殴打不断摔到地上,论法力体力,魏正义都不如乔,但他天生有股凶猛冲劲,在他的接连攻击下,怨灵燃起的火炎渐小,迷雾也慢慢散去,露出瘫在地上的人体。 惟清身上连中数枪,却都没有伤及要害,神智还是清醒的,感觉到聂行风的靠近,他虚弱地叫:「别管我,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让他动手吧。」 「那只会加重他的罪孽。」聂行风上前扶起他,安慰说:「再坚持一会儿,你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一道火焰在聂行风和惟清之间燃起,聂行风被戾气打中,向后翻了个跟头,惟清重新跌倒,头重重磕在地板上,神智渐趋昏迷。 「你疯了,连董事长都打!」 见聂行风被阴火打倒,魏正义大怒,一拳头挥过去,怨灵闪身避开,银眸打量乱成一团的房间,心情变得相当愉悦,看到魏正义又不要命地冲过来,他眼神一扫,魏正义便被火光包围了,火苗沿着衣襟向上飞窜,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扑打,怨灵发出轻笑。 「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啊师兄?」 「鬼才跟你是师兄弟!」魏正义呸了一声,「我警告你,马上从他身上出来,否则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我的魂魄早就散了,拜这些人所赐……」 朦胧烟雾里传来落寞话声,很像乔的声音,却又不太一样,想到这个人无辜被折磨致死,魏正义的心剌痛了一下,明明对方不是乔,但这时候他又惶惑了,不敢清楚判断自己看到的一切。 「别被他蛊惑!」 旁边传来聂行风的叫声,魏正义的神智被唤回,就见怨灵飘移到惟清面前,抬枪指向他的心脏。 「把枪放下!」他立刻挺枪指向怨灵。 话被无视了,怨灵不仅没放枪,还顺便踹了惟清一脚,挑衅地看向魏正义,魏正义气得双手握枪,再喊:「把枪放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尽管开,反正死的不会是我。」 这是事实,怨灵可以随便再找具躯体附身,乔却不行,魏正义气得大叫,把枪口又往男人眉心挺了挺,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惩罚恶人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随着怨灵的眸光闪烁,火焰在惟清的衣角上燃了起来,不过惟清已经昏过去了,全然没有反应,怨灵冲魏正义微笑说:「杀人并不一定要用枪的,师兄,我更喜欢火焰,因为这是天罚的标记。」 「这不是天罚,只是你不甘心的报复而已。」 随着凌厉话声,那团火苗消失在掌风下,怨灵讶然地看向聂行风,没想到这个没有半点修行的男人居然可以灭掉自己燃起的天火。 「难道不是吗?」聂行风说:「以你的法力,可以随时杀掉他,甚至可以一枪毙命,但你没有,你只是在一点点折磨他,让他品尝你曾经受过的苦难,就像你对其他人所做的那样……」 「我有做错吗?今天你也听到了,当年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只想说,这个老混蛋说的那些不及真相的十分之一,我是怎样死的,怎样魂飞魄散的你能想象得到吗!?」 属于马言澈特有的温柔语调,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让人不寒而栗,戾气被愤恨激发,原本灭掉的火苗又重新燃起,[罗小猫]瞬间熊熊火焰便将四人包裹在不太宽敞的书房里,就像马言澈此刻的心境——拼得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他们! 聂行风无视了窜向自己的火焰,沉声说:「我知道你含冤而死,但这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我会滥杀无辜也是他们造成的,是他们咎由自取,若有怨恨,那就去酆都地府跟我算帐吧!」 怨灵恶狠狠地说完,枪口再次指向惟清,魏正义见状大叫:「住手!」 噗!带着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像是对魏正义喝令的挑衅,看到惟清右胸衣服上溢出大片的血液,魏正义又惊又怒,可是手枪对准乔,却怎么都无法扣下,哪怕是简单的警示开枪他都做不到。 「开啊,」怨灵向他走近,眉头挑起,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微笑发出邀请,「打这里,神枪手,你的枪法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像是怪他犹豫不决似的,男人直接靠到了他面前,明明就是属于乔欠揍的脸,此刻却又那么的陌生,魏正义气得拉回击锤,枪托朝对方头上磕去。 「混蛋!」 眼前火光划过,掩住了怨灵的身影,魏正义打了记空拳,索性整个人扑了过去,怨灵没跟他一般见识,借烟雾闪到一边,正要离开,忽然背后冷风传来,随即颈部被一柄透明利器压住,刀刃寒光闪烁,散发出属于上古法器的煞气。 「你可以试试这个能不能杀得死你!」聂行风手握犀刃,在他身后冷冷道。 怨灵脸色一变,他不怕什么子弹法器,但犀刃不同,那是专门对付各类鬼魅妖魔的圣物,他并不在意活命,反正魂魄还能聚多久没人知道,但仇还没报完,他不甘心就此死掉,于是收起杀气,微笑说:「不怕伤到你朋友的话,你大可以一试。」 马言澈怨气太重,聂行风这样做其实并没有太多把握,但对方短暂的踌躇让他心里有了底,机不可失,他立即掏出道符拍在了乔的后背上。 朱砂描绘的符篆在火中闪烁出金光,乔随之发出呻吟,身躯晃了晃向后跌去。 魏正义急忙上前抱住他,聂行风趁机又在他胸前拍了一道符,见他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董事长你画的符这么灵验啊,连附身怨灵都能搞定,」魏正义满眼的崇拜,扶着乔,见他人事不省,又担心地问:「怨灵走了吗?符贴在乔身上,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这些道符其实是钟魁拓印的,后来聂行风又照描了一些,出门时顺手揣了几张在口袋里,没想到会派上用场,但实际上这些道符该怎么用他并不清楚,更不知道怨灵是否离开或者被道符封住了,说:「萧兰草马上就到了,交给他处理。」 「表哥还会道术?」魏正义很吃惊,这时候聂行风来不及多作解释,又转去查看惟清的伤势,惟清身中数枪,虽然打中的都不是要害,但由于出血过多,伤势很严重,神智陷入昏迷,对他的叫声毫无反应。 聂行风不敢移动他,先打了急救电话,又联络萧兰草,萧兰草已经到了市区,听了状况后,临时改方向冲惟清家奔来,聂行风和他约定回头在别墅会合,电话打完,他听到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女学生醒了,扶着墙睑踉地走过来,看到他们,立刻哭叫道:「有人杀了老师,快抓凶手……」 火炎浓雾随着怨灵被封印逐渐散开了,魏正义微微侧了下身,不露痕迹地挡住了女生的视线,以免她看到乔的模样,事后指证他。 聂行风捡起乔落在地上的手枪收好,走到女生面前,女生像惊弓之鸟,哆嗦着往后退,哭泣着问:「老师是不是……死了?」 「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医生马上就到,」聂行风把话题转开,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回家了吗?」 「今天老师有点不对劲,我很担心,就回来看看,没想到看到凶手杀人,老师中了好几枪,后来我就晕倒了……」 当时烟雾太重,她没有看清凶手是谁,过度紧张之下,话也说得很混乱,还好幸运的是怨灵这次没有迁怒于她,聂行风安慰了她几句,听到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呜笛声,他说:「我们要先带人离开,其它的事情警察会来接应,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女生还没完全停止颤抖,但精神状态比刚才好多了,点头说:「没问题,我留下来陪老师。」 聂行风跟魏正义一起把乔扶上车,还好惟清的家在住宅区边上,跟其它住家有一段距离,没人注意到他家出事,聂行风上车后,从乔身上找到钥匙,开车返回别墅。 折腾了一路,乔却始终没有醒来,回到家,魏正义想起卧室里放了情趣手铐,便把他背进去,房间里刚好有个装饰用的铜椅,魏正义把他放在椅子上,又找来手铐,将他的手脚都铐了起来,见他完全没反应,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换来的是几声低微呻吟。 看乔的脸色比在惟清家时更苍白了,肌肤也很凉,凑近了可以清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气,魏正义明白了为什么乔一直说冷了,马言澈不同于普通鬼魅,他的魂魄被打散了,只留怨气将魂魄重聚,气场比厉鬼还要阴上数倍,他一直占着乔的身躯不放,对乔是很大的伤害。 书到用时方恨少,魏正义现在总算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解决办法,只好问聂行风,「现在怎么办?」 聂行风触触乔的鼻息,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现在只能等萧兰草来后再商量对策了,但他没时间再等下去,看看表,说:「我先回去,看张洛有没有超渡怨灵的办法,你在这里等萧兰草,如果他解决不了,就尽快带乔去找张洛。」 以张洛的道行,就算无法清除附在乔身上的怨灵,至少可以压住他的戾气。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想与马言澈为敌,这里面除了想拜托他开启阴间大门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断断续续听了马言澈的故事后,他希望化解他的怨气,为他超渡。 聂行风把乔托付给魏正义,又联络萧兰草,得知他已经到了现场,惟清和女生被送去了医院,女学生没什么问题,但惟清由于年纪过大,加上过度流血,状况很不乐观,他在跟同事勘察现场,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到乔曾出现过,等勘察做完后就马上来别墅。 聂行风临走时把随身带的道符都给了魏正义,以防怨灵再利用乔的身躯作乱,魏正义送聂行风离开后,想到乔发狂时的恐怖模样,有点不放心,跑去厨房找了半天,找到一些塑料绳,他把道符间隔着缠在绳子里束成一条,拿去卧室。 第六章 乔还没有醒,垂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欺负,魏正义的恶趣味上来了,照着自己以前做卧底时学来的经验,故意用绳索给乔绑了个似是而非的龟甲缚,不过最后在结扣时怕他不舒服,把绳索略微松开,反正他是靠绳子上的道符神力压制怨灵,不是靠力道。 魏正义只顾着绑人,没注意到聂行风贴在乔后背上的道符随着时间推移,上面的金色慢慢褪掉,变成了跟其它符篆相同的颜色,没过多久,道符就落到了地上。 随着魏正义加力,乔的身体向前微倾,下巴靠在了他肩上,感觉到冰冷之气袭来,魏正义心里涌起懊恼,小声说:「是我的错,要是我多关心你一下,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师兄……」 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气,魏正义顿时僵住了,一把推开乔,就见他醒了,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静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冲他怒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把我绑起来!?」 「其实……」 「解开!」 由于生气,乔白皙的脸盘胀红了,银眸瞪圆,射出蛇一般阴毒的光芒,魏正义知道对于性情高傲的乔来说,这种捆绑一定很难忍受,但非常时期,自己只能尽量安抚他的暴怒,试图跟他理性沟通。 「听我说,乔,你被马言澈的怨灵附身了,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我表哥马上就赶到了,我们一起救你……」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被附身了!」 乔用力拉扯手铐绳索又挪动座椅,像是想尽快从东缚中挣脱出来,椅子随着他的挣扎在地板上划出剌耳的摩擦声,他大喝道:「魏正义,你不想死的话,就马上解开我!」 「那我宁可等你解开后杀我。」 真是脑袋一根筋的家伙啊! 乔很无奈,重重喘了口气,缓和下语气说:「那能不能先把手铐解开?师兄,我很痛。」 银眸里闪动出哀伤的颜色,嗓音低沉,像是在怨魏正义的无情,魏正义最怕他用这招,坚持不下去了,挪到他面前,双手压在座椅扶手上向他靠近,看到魏正义上钩了,乔的唇角轻轻勾起,谁知下一刻下巴被捏住,魏正义强迫他面向自己,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比他更灿烂。 「你根本就不是乔,这么蹩脚的演技也想骗过我?」 乔的银眸瞪大了,狠狠地盯住魏正义,于是魏正义继续压近他,对视他的双瞳,好心地给了答案,「那家伙才不会叫我师兄叫得这么嗲。」 「原来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嘛。」 戏法被戳穿了,属于乔恼怒的表情变了,转为温柔的笑,魏正义被他的银瞳盯得毛骨悚然,这种温和却充满算计的笑简直就是乔的翻版,让他无法肯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手腕突然传来疼痛,随即魏正义就见眼前景物一旋,他被掀了出去,跌到对面的墙壁上,乔拽住他的手就势将他压在墙上,嘴唇凑近他的耳垂,以几乎咬到他耳垂的程度继续微笑说:「我想你更喜欢这个体位,师兄。」 「你……」魏正义吃惊地看着断开的手铐和散了一地的绳索,再瞅瞅某张还在乔身上飘动的道符,下意识地问:「你什么时候破解符咒的?」 询问换来男人更放肆的大笑,「你忘了我们马家人可是道学高手,这种三流道符真以为能镇住我吗?」 他凑得更近,这次魏正义彻底尝到了耳垂被吻咬的滋味,酥酥麻麻的刺激感瞬间传遍全身,身体被紧压在男人和墙壁之间,不给他有半点退避的空隙,心剧烈跳动着,他清楚听到耳旁传来的喘息声,乔像是忘了敌对关系,舔着他的耳垂,喃喃说:「师兄,我想上你,想很久了。」 似是而非的嗓音,这一瞬间魏正义完全迷惑了,感觉到对方的唇逐渐贴近自己的唇角,他猛地从沉迷中惊醒,掏出道符向乔拍去。 手在堪堪靠近时被一把掐住了,乔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就握住了魏正义的手腕,把它拧到一边,眼眸不屑地扫过他手里的道符,火苗燃起,在他手问迅速化为灰烬。 「都说了不要螳臂挡车,你看,我要杀你,就像烧掉这道符一样的简单。」 乔的揶揄刚说完,就见眼前寒光闪过,魏正义趁他不注意,抽出钩明侯向他斜劈而来,乔眼神一冷,避开刀锋,闪身时就势拔出另一柄墨色钩明侯迎上,两刃相交,发出震耳轰响,魏正义抓不住兵器,弯钩破空而出,飞向对面墙壁直插进去。 两人二父锋,高下立见,魏正义虽然脱离了乔的制缚,虎口却被震得酸麻,他握住右手,手掌裂了,血线顺着震裂的伤口滑落下来。 他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嘲讽的目光,冲他亮起钩明侯,叹道:「好法器,却流落至此,真让人嗟叹……」 「那不是你的东西,把它还回来!」 见怨灵竟敢诋毁乔爱不释手的法器,魏正义顿时忘了两人力量的悬殊,扬手召回插在墙上的神器,挥舞着再次冲了上去。 魏正义跟随张玄多年,法力没有提高多少,但那股狠劲和勇猛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被接连抢攻,居然有些捉襟见肘,很快的,墨色钩明侯觉察到了他的气场不对,不再配合,反而跟魏正义银色的那柄联合起来倒戈,他几次差点被法器伤到,索性将它抛开,直接用法力劈向魏正义。 阴火随风冲来,正中魏正义的小腹,他被打得向后翻了个跟头,扶着身后的床头柜勉强站住,嘴角流出血丝,看到怨灵紧跟着又冲过来,他把血丝啐出去,骂道:「靠,你还真打啊!」 骂声刚落,怨灵的戾气已经冲到了眼前,魏正义痛得直不起腰,看着逼向自己的无形刀锋,正要咬牙接下来,按住矮柜的手突然摸到一个硬物,他看都没看,直接抓起挡了过去。 那是魏正义做的替身道歉品,被乔当宝贝似的骷髅头就这样被他当作了武器来用,刀锋在触到头骨的那瞬间,乔的神智似乎返回来了,戾气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身影飘忽,迅速闪到了远处。 魏正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掌上的血丝慢慢流下,顺着头颅缝隙渗了进去,像是久旱花草喜逢春雨,头颅空洞洞的眼眶里闪过亮光,有个细小声音欢快地叫起来,可惜生死攸阅的状况下,魏正义完全没注意到头颅的变化,见乔没有伤它,灵机一动,像甩棒球似的把骷髅头扔了过去,大叫:「乔瓦尼,你要还是男人,就给我醒过来!」 头颅像是通了灵似的撞向乔,竟将他撞了个趔趄,尖锐头骨在他额上留下一道血痕,弹到了地上。 趁乔愣神,魏正义又急速冲过去,挥拳就打,他在拳头里握了道符,力道凭空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地上那个小头骨在捣蛋,不时自动滚过来绊乔一下,导致他连遭魏正义几记重拳,不过魏正义的状态也很糟糕,小腹受了伤,不敢用力喘气,嘴角也被打破了,两人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每次动手也是这样毫不留情。 十几招过后,见魏正义一直夹缠不清,怨灵的怒气被点燃了,眼瞳里的火光愈来愈浓烈,戾气随火光飞出,将魏正义缠住,硬逼着他退开,魏正义被火圈在当中,手忙脚乱地用道符抵挡阴火,男人看在眼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又瞅到脚下那个还在乱蹦的头颅,一脚踹过去,将它踢开老远,然后推门离开。 「站住!」 魏正义好不容易才把身上乱窜的火苗拍灭大半,见乔要走,他急得大叫,匆忙中弹出数道罡符,拍在他面前的门上,将出口封住,这招彻底激怒了怨灵,转身冷笑道: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有本事就杀!」 魏正义全身被阴火烧得生疼,话也说得有气无力,但他就笃定怨灵不会杀他,否则以他的戾气,自己早就没命了。 被挑衅,怨灵反而冷静了下来,欣赏着魏正义被阴火折腾的狼狈模样,噗哧一笑,真是个有趣的人,让他觉得杀了太可惜,说:「我要去幸福海,有本事就来追我吧,我等你。」 语调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调情般的轻柔,但下一刻怨灵抬手咬破了中指,血珠随着手指弹动飞溅出去,滑在地板上滴溜溜地乱转,人形从血珠里闪现出来,变成一个个浅淡的红色小人,在房间里打闹嬉笑。 不愧是马家后人,这招撒豆成兵的法术信手拈来,彻底震撼了魏正义,他忘了跟火苗搏斗,失声叫道:「好厉害!」 难以掩饰的艳羡之情,这个反应无意中讨好了怨灵,他微笑说:「捉到我,便教你这招。」 「呸,我有师父的,谁稀罕你的法术……站住,你给我站住!」 见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随着他的经过,拍在门上的几道符咒瞬间化作灰烬飘落在地,魏正义急得连声大叫,没想到怨灵真的转回来了,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就听对方问:「你说的师父就是那个让聂行风神魂颠倒的神棍?」 这个问题回答「是」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魏正义只好反问:「你想怎样?」 怨灵没答,垂着眼帘沉思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钟魁是什么人?」 「他不是人……」魏正义本能地给了答案,等他品出不对劲时,乔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他面前,气得他边拍打身上的火苗,边大叫:「乔瓦尼,快醒醒,别让那个死变态占着你的身子!」 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反而把围在魏正义周围嬉闹的十几个淡红小鬼唤醒了,停止玩闹,一齐向他看来。 魏正义刚勉强把火苗扑灭,感到四周阴风袭来,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些小鬼向自己慢慢逼近,个个长得都像是乔的迷你版,脸上却充满邪恶的笑,小獠牙张开,眼神绕着他的大动脉直打转。 感觉到危险,魏正义急忙掏道符,谁知符刚拿到手里,小鬼们就一齐扑过来,在他身上乱抓乱咬,魏正义被打得措手不及,用道符拍掉几个小鬼,但它们落地后很快又恢复原状重新扑上来,眼见道符快用完了,魏正义正着急着,那个被乔踢在角落里的小骷髅突然滚过来,排球一样的弹起,把扑在他身上的小鬼打了出去,小鬼发出惊叫,在空中飞到一半就不见了踪影。 小头颅像是弹得很开心,又继续自拍自跳,把另一只咬住魏正义颈部动脉的小鬼也踢掉了,小鬼体形细小,但头骨更小,在空中灵活地飞转着,撞到一个,小鬼就消失一只,不一会儿,小鬼们就被干掉了大半。 魏正义趁机缓了口气,这才发觉小鬼不是被骷髅撞消失的,而是它撞过去后,那些鬼气被吸到了头颅里,吸得愈多,它就愈精神,转眼问最后一只小鬼也被它攻击到,看到小鬼化成红雾被吸过去,魏正义急忙去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缕暗红雾气吸进了小骷髅的嘴里。 敌人都干掉了,骷髅头很满意地在地上来回蹦了几圈,在发现小鬼都被吃掉了后,它原地滚了一下不动了,魏正义相信如果他没有耳呜,那他应该听到了一个很失望的叹气声从骷髅头里传出来。 这是什么状况啊!? 一场恶战后,魏正义全身又痛又乏,手掌被火烧到的地方起了水泡,光是站立都觉得吃力。他靠着墙壁躺到了地板上,刚好跟面前的骷髅头眼对眼[ぉ香]。 要说这颗小骷髅,魏正义跟它可算是大有缘分,从尾戒事件里张玄用它困住众多怨魂,让他带着去找小白超渡时,小骷髅就一直跟着他了,当时担心骷髅头里的怨魂跑走,他照顾得相当经心,连睡觉都要把这个小容器放在枕边,说起来也算有感情了,所以事后他才没把它埋葬,而是刻了自己的名字,把它当礼物送给了乔,可是小骷髅通灵这件事大出他的意料。 也许乔在它身上下了什么咒语,乔懂得的法术种类太杂太多,魏正义猜不到,伸手把小骷髅拿到手里端详,虽然收藏了它很久,但这还是他头一次正式打量,小巧的头骨,眼眶大大的,嘴巴稍微裂开,像是在发笑的样子,魏正义想它生前一定很可爱,可是却被骨妖害死了,散去魂魄,只留一个头骨当装饰物,说起来它的死法跟马言澈倒有点相似。 骷髅头上的粉蓝蝴蝶结因为蹦跳脱落了,魏正义拿过来给它重新系上,却看到头颅上方原本刻着自己名字的地方多了几行字,他晃了下神,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等回过神,发现手掌上的血全消失了,血丝顺着骷髅骨的缝隙渗了进去,看到它还在不断吸血,魏正义大惊之下,本能地把骷髅头扔了出去。 圆圆的头骨在地板上滚了几滚,传来低微的呜呜声,魏正义不知道那是地板的摩擦造成的,还是头骨在叫,只觉得毛骨悚然,顾不得身上作痛,急忙爬起来,收起被怨灵扔掉的钩明侯,准备去追乔。 谁知他前脚刚出卧室,就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回头一看,小骷髅蹦蹦跳跳地跟了出来,虽然刚才骷髅帮了他的忙,但想到它的诡异,魏正义心里就发毛,吼道:「你跟着我干吗?血还没吸够吗?」 咚! 小骷髅头正面趴到了地上,像小孩子做错了事低头认错的模样,再配上它头顶的蝴蝶结,倒有几分可爱,魏正义没法再绷紧脸,转身下楼,身后咚咚咚的声音继续跟进,然后一条直线滚下了楼,滚到大厅时一个侧旋,就像被踢进门的足球,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了魏正义的面前,头仰起看着他,像是在向他发出恳求。 魏正义心软了,想到自己不是怨灵的对手,有骷髅头帮自己,胜算或许会多点,便说:「带上你可以,不过不许吸我的血……」顿了一下,他发现有语病,急忙追加,「也不许吸别人的,否则我一道杀鬼符灭了你!」 咚! 撞头声再次传来,看着面朝地的小骷髅,魏正义彻底败了,「拜托,点头可不可以轻点用力?」 咚!咚咚!咚咚咚! 在小骷髅不断尝试点头技术时,魏正义去找了个乔的背包过来,把他的另一半钩明侯收进去,又将背包往地上一放,说:「进来。」 骷髅头的滚动技术比点头要熟练得多,很精准地滚进了背包裹,魏正义背到肩上,跑出了别墅,但看到空空如也的院子,他才想到唯一的交通工具被聂行风开走了,他只能等萧兰草来之后才出发。 「做鬼还真方便啊,」不知道怨灵是怎么利用乔离开的,魏正义悻悻地说:「连车费都免了。」 还好没等太久萧兰草就赶了过来,魏正义第一时间冲上车,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萧兰草喷了,「你被家暴了?」 「我是让着他呢,要不是他被附身,我才不会打得这么不痛快!」 魏正义把刚才的经历以简略版的方式说完,就见萧兰草上下打量自己,一副审贼似的表情,「你确定被附身的真的是乔?」 魏正义被他盯得发毛,「怎么了?」 「你身上的阴气不比普通鬼魅少,如果我是妖类或怨灵,会更喜欢上你的身。」 萧兰草的眼神移到魏正义的背包上,像锁定目标后即将扣扳机的狙击手,魏正义生怕他发现小骷髅的存在,忙抱住背包,指着前面的道路叫道:「小心!」 萧兰草的车擦着对面行驶的车辆跑了过去,见魏正义不想说,他没再多问,跟聂行风接通电话,说了乔的状况,当听说怨灵会去幸福海时,聂行风本能地踩紧了油门踏阪。 「也许怨灵是为了误导我们,故意那样说的。」魏正义在旁边揣摩道。 「我觉得他说的多半是真的,别忘了他的躯体被埋在那里。」 无法想象马言澈先找到自己的躯体后,灵力和怨气会达到怎样的程度,聂行风把车速飙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说:「我先去找张洛,你们直接去饭店,我们在现场会合。」 电话挂断了,聂行风继续加快车速,在车辆之间极速穿梭,将它们瞬间甩在了后面。回头该收到很多罚款单吧,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喇叭警告声,他想,不过这是乔的车,黑道分子飙车,罚单该寄去他那里。 第七章 飚车的结果是去程漫长的道路聂行风用一半时间就赶回来了,他来到张洛的住宅,张洛虽然领导一派弟子,但他的住所却很私人化,聂行风随佣人进去的时候,发现宅院里种满了花草翠竹,甬道两旁有个打造成长梭形的鱼池,青叶随水一直连绵到楼房大门前,小鱼在莲叶间游玩,清雅幽静,看来比起管理门派中的事务,张洛更喜欢在这种宁静场所里修道。 张洛正跟张正,张燕桦两人在书房里谈话,灯光下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于聂行风的拜访,他没表现出太吃惊,倒是张燕桦一脸怒火,一看到聂行风,就冲到他面前,满是敌意地问:「你来干什么!?」 非常没礼貌的态度,连个性温厚的张洛也不快地皱起眉,张正看到了,忙把张燕桦拉到一边,又向聂行风连声道歉。 聂行风心中有事,没在意张燕桦的无礼,向张洛问了好,张洛看出他有话说,让张正和张燕桦先出去,张燕桦没动,盯住聂行风,说:「我要留下来,听他说什么。」 「燕桦!」张正低声斥责她,「别任性!这不是你家,跟师伯说话注意点分寸!」 「我知道这不是我家,要不是我爸有事,我才不会来求你们!」 张雪山跟张洛虽然是师兄弟,交情却不深,彼此也很少来往,不过表面上礼数还算周到,张燕桦平时不敢对张洛这种态度,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一着急,大小姐脾气就流露出来了,忘了应有的礼数。 听了她的话,聂行风问张洛,「张雪山也出事了吗?」 张洛还未回答,张燕桦就抢着说:「装什么好人?难道这些不都是你们做的吗?自从你们家的鬼娃把怨灵引出来后,就接二连三的死人,现在连何顺海也死了,马上就轮到我爸了,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你们才甘心!」 话语锋利,张正再次喝止她,聂行风听出了隐情,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燕桦气鼓鼓的不说话,聂行风又继续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张先生帮忙超渡怨灵,否则他怨气不平,死亡会一直继续下去,希望你说出令尊的遭遇,也许还来得及救人。」 聂行风先把自己这两天查到的线索大致讲了,他气场平和沉静,在无形中影响了张燕桦,听着他的讲述,张燕桦的愤懑渐渐平息下来,想想他的话没错,便抛开个人情绪,说:「我爸是今早消失的,在看完何顺海发生车祸的新闻之后。」 一开始张燕桦并没在意,等她注意到时己是午后,她感觉不妙,手机联络不到父亲,只好给姬凯打电话,同样也是关机提示,她一直等到傍晚都不见张雪山回来,只好匆匆跑到张洛这里来求助。 「令尊失踪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没有,就是看了新闻后很烦躁……」张燕桦想了想,突然叫道:「他有打电话给姬师叔,好像提到了饭店怨灵的话题,不知道是不是他接了驱邪的工作,通常这种事爸爸都会叫上姬师叔的。」 现在刀悬在脖子上,张雪山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捉鬼? 听到饭店二字,聂行风马上想到了幸福海,也许张雪山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想跟姬凯一起去饭店毁掉马言澈的躯体! 「你来之前,我帮两个师弟卜算过行踪,却什么都算不出。」 张洛见聂行风的表情若有所思,猜到他可能有线索了,便把自己卜算的结果也一并说了,聂行风问:「算不出的原因是……」 「关系太近的人,心绪容易被牵动,算卜就会失灵,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在某个无法预测的地方,一阴一阳两个世界,任何咒语都会失效。」 张洛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张燕桦急得快哭出来了,跺脚说:「我爸和师叔一定还活着,怎么可能分阴阳呢?师伯您再算一卦试试好吗?」 「所谓阴,并不一定是指阴界,也可能是极度阴湿之地,那种地方鬼气较重,跟普通世界不同,所以不管是寻人咒还是算卜都无法起到作用。」 「也许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听了聂行风的话,张燕桦的眼睛立刻亮了,追问:「在哪里?求求你,快带我去救爸爸!」 「可以,但我需要张先生的帮助。」 聂行风转头看张洛,张燕桦忙说:「师伯请你也一起去,我们这么多人,合力的话,一定可以把怨灵打得魂飞魄散的!」 「叔叔,这件事让我去吧,你……」 张正的建议被拦住了,张洛拍拍他肩膀,微笑说:「没关系,在家窝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舒活下筋骨了。」 张正还要再说,张洛己吩咐管家去取驱邪物品,张正没办法,拦住管家,自己去把整理好的道符金钱剑拿来,出门时,他突然掸掌击在张燕桦的颈上,把她打晕后推给了一旁的管家。 看到聂行风投来的惊讶目光,他淡淡说:「她这么暴躁,跟去会坏事的。」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但父女血脉相连,张燕桦的灵力又高,有她在,也许会更快地找到人。见张正眼神闪烁,聂行风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他这样做可能还有另外的原因。 三人上了车,在去幸福海的路上,聂行风又把从惟清那里听到的有关马言澈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刚才张燕桦在场,他没有提到张雪山犯下的过失,此刻张洛听了内情,气得脸色变了,重重叹了口气,苦笑:「修道者堕入魔道,会比妖魔更可怕,做了这等亏心的事,也难怪他们寝食难安了。」 「叔叔!」张正很担忧地看他。 「其实这些都是惟清的一面之辞,我不知道张雪山当时是否抱有其他想法,」不想过于刺激张洛,聂行风斟酌措辞说:「知道真相的只有当时参与的人,但真相现在己经不重要了,化解怨灵怨气才是我们要做的,否则张雪山和姬凯会被害,乔也会面临危险。」 「恶人需要救吗?」身后传来张正冷淡的询问。 聂行风一怔,马上明白了张正不让张燕桦同行的用意——目前陷入困境的不管是张雪山、姬凯二人,还是乔甚至马言澈,都不算是好人,对以宣扬和维持正义的张正来说,这些人都死有余辜,是不值得救的。 对视他透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张正又继续说:「我叔叔近年来一直身体欠佳,除魔之类的事他早就不过问了,可是现在却要为了一些本应该接受天罚的人强行出手,聂先生,如果你真的明白正义的定义,就不该插手这些是非。」 听出他的非难,聂行风看看张洛,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的界限,但我想,如果今天是张三师父面对这些事,他会二话不说就担下来。」 听到张三的名字,张洛脸色微变,过了一会儿,他说:「马言澈的怨气太重,我不知道自己的功力是否能超渡他,但我会尽力,请聂先生放心。」 「谢谢。」 其实聂行风自己心里也没底,眼看着幸福海大厦上方的霓虹招牌愈来愈近,灯光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睛,在他面前闪烁,这时突然涌进他脑海的不是驱邪超渡,而是张玄,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空得让他无法适应。 原来马灵枢没说错,一直离不开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奔驰在饭店前停下,由于饭店近来再三出事,导致客源急速下滑,楼上灯光稀疏得让人感到孤寂,他们下了车,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人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聂行风拦住一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好像是大厦着火,触发了火警铃,服务人员正在忙于疏散住客,但究竟是哪里着火,他却说不清。 「一定是怨灵搞的鬼,」张正看向张洛,「我们该怎么办?」 张洛站在饭店前方正中,掐指默算了一会儿,掏出纸鹤弹出,纸鹤在空中盘桓了两圈,便向大厦后飞去,张洛跟上,说:「看来火源是在停车场。」 幸福海饭店的停车场很大,上下共五层,进出都由电脑自动计算控制,三人随纸鹤奔进去,门口的警卫室大门紧闭,根本没人过问,借着灯光,他们看到停车场里面烟雾弥漫,浓烟以极快的速度卷来,纸鹤被烟雾吞没了,没多久落到张洛脚边,变成了灰烬。 第4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6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6节 张正随身所带的阴阳罗盘的指针飞速旋转着,这是前方戾气极重的征兆,看到一些黑影隐约在火中穿梭,他担忧地说:「这里阴气太重,进去对我们不利,还是想办法把怨灵引出来比较好。」 「马言澈的身躯埋在当中正阴方位,不进去就无法超渡他,拼一下吧。」 张洛又拿出一只纸鹤,这次他咬破中指,在纸鹤头顶点了块红,纸鹤从他手上飞出,箭一般地冲进了迷雾。 烟雾被纸鹤的罡气震到,随着它的靠近会有短暂的退散,三人跟在纸鹤后面,张洛又掏出几张道符递给他们,张正抢先拿了,转给聂行风,说:「这是辟火符,好好收着。」 聂行风道了谢,张正又问他,「张玄还没有消息吗?」 不知道张正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提到张玄,聂行风愣了一下,说:「没有,希望怨灵能帮到我们。」 「一个修道者沦落到要靠怨灵来搭救,不是太凄惨了吗?相信如果张玄知道,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张正冷冷说:「我己经找到了下地狱救他的办法,你就放心吧。」 张正一直没有提关于搜寻张玄的细节,聂行风没想到他居然掌握了张玄失踪的隐情,不由大为惊讶,想再多问,张正己经抢先走了进去。 三人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陆续有人从里面冲出来,看样子是停车时遭遇到火灾,吓得连车都不要了仓皇逃路,张洛本想帮他们指路,但还没开口他们就跑了过去,对张洛的叫声不闻不问。 烟雾蔓延而上,瞬间便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越往前走烟雾越重,火光带着灼热袭来,聂行风被呛得止不住的咳嗽,急忙掏出手绢捂住口鼻,手臂却被重重撞了一下,原来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对面冲来,跟他檫肩而过跑了过去,身形依稀有点眼熟,聂行风转头去看,等他再转过身来时,发现张洛师徒都不见了。 这是最糟糕的状态,目不视物,又不能大声呼叫,聂行风掏掏口袋,空空如也的口袋提醒他道符都给了魏正义,张洛师徒也没有再返回来,聂行风不知道他们是无法回来,还是根本没注意自己落下,这些烟雾像是由阴火引起的,不知什么原因被强行聚集在地下空间里,跟魇梦里的阴雾不同,他的犀刃没有用武之地,在发现了目前的困境后,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该怎么应对。 迷雾转眼间更重了,热度也在急速上升,后面没有路,只能往前,像是在告诉他,逃离不是出路,它只会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 于是聂行风选择了继续往前走,但没多久就觉察到阴气扑面,一些游魂从四面八方窜来,向他发起攻击。 聂行风猝不及防,肩膀被划出两道血口,这才发现围攻他的都是充满怨气的恶灵,攻击时不时发出叫声,像是在恐吓他进入了不该进的地方。 恶灵聂行风见得不少,但突然出现这么多却非比寻常,好在他有犀刃护身,那些恶灵虽然凶悍,对犀刃却很是忌惮,见到他手握法器,马上就退开了,却又不离去,在附近徘徊着,瞅准时机再继续扑上。 聂行风只好凝神防备恶灵的攻击,正僵持着,身后传来叫声,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很快,声音越来越响亮,一只几乎被烟雾熏黑的纸鹤飞到了他面前,他伸手托住,纸鹤落到他掌心后化为灰烬。 烟雾遮住了视线,聂行风只看得见恶灵阴魂,他情急之下拿出手机按开音乐,并拨到最大声,后面的脚步声顺着音乐跑了过来,随着人影逐渐清晰,聂行风发现那不是张洛师徒,而是刚才跟他错肩而过的制服男人。 「谢非?」看到他,聂行风明白了那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等谢非走近,他问:「走了,为什么又回来?」 「不知道,」谢非回答得很干脆,「可能是突然想到,也许只有你能救我。」 现在他都自身难保呢,谈何救人?聂行风苦笑。 谢非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让聚在他们周围的烟雾稍微减少,看到远处徘徊的魂魄,他皱皱眉,说:「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脏东西?」 聂行风也不明白,谢非没再多问,掏了张道符递给他,说:「这是辟火符,暂时让你不受火雾袭击,至于那些东西,让我来处理。」 听他讲到辟火符,聂行风心一动,掏出刚才张正给他的符,这道符他带了一路,不仅没帮助,反而被恶鬼追,仔细一看,上面的符咒跟谢非给自己的完全不同。聂行风对道符没太多研究,但简单的他还是可以看得懂,当发现纸上写着召敕及阴火等字样时,他就知道自己被阴了。 果然,看到他的道符,谢非吃惊叫道:「这是召唤鬼的符,符上沾血,是恶鬼的最爱,你怎么会带它?」 道符都是出门时张正整理的,也是他转交给自己的,他不可能弄错,所以…… 想到张正给自己符箓时说的那番话,聂行风彻底明白了,见谢非还在盯着他等答案,他笑了笑,把符纸撕碎,说:「只是误会。」 「那如果我没误会的话,你是要去找我师父,想解除马家人的怨气吧?」谢非嘲讽地说:「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怎么说?」 谢非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似的,说:「罢了,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了,赌一把,也许还能赌赢。」 他掏出手机,打开录像设置递给聂行风,屏幕里的图像晃得很厉害,好久才稳定下来,现场周围一片火光,有两个人在火光前搏斗,[罗小猫]地上放了一个大袋子,里面的东西在厮打中被撞了出来,都是阴阳镜、桃木剑等驱邪物品,另外还有斧头和短柄锄头,地上用朱砂画着以符咒围成的大圆圈和十字横线,在两人的搏斗中,朱砂被慢慢涂抹掉了,形成一滩诡异的红色。 争吵随着打斗断断续续地传来,都是些蠢货笨蛋的叫骂声,聂行风看出骂人的是张雪山,那另一个不用问也知道是姬凯,张雪山把他踹到地上,骂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愚蠢,马言澈的封印根本不会解开,现在大家都要死了,你还敢骂我……」 「关我什么事?当初要不是你鬼迷心窍想当掌门,想从马言澈嘴里套什么法术,也不会被怨鬼缠上,还牵连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死你的,别想拖我下水!」 「蠢蛋,没有老子,你能耀武扬烕这么多年?去吃狗屎吧!」 两个人一边互殴一边吼骂,衣服头发都被扯得凌乱不堪,哪里还有一点修道宗师的风范?没想到在死亡面前,这对相交了数十年的师兄弟会变成这样,聂行风看得摇头,谢非也在旁边冷笑。 「这就是我崇拜了十几年的师父,为了一点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子。」 看来也是因为发现师弟被杀,谢非才会对这些人抱有不信任感吧。 镜头里的两人打得更厉害,转眼间张雪山被甩倒,头磕在锄头上,鲜血直涌,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姬凯打红了眼,趁机抄起斧头向他劈去,张雪山滚开了,把姬凯绊倒,就在这时,他们眼前闪过阴火,火光映亮了地上某个物品,张雪山看到后,就像着了魔似的,扑上去抓起它,向姬凯胸口刺下! 「啊!」 就算看过真相,谢非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聂行风也看到了,张雪山抓住的利刃是个类似短刺的东西,形状依稀跟宋长安的丧门钉相像,在刺向姬凯时,四周火苗飞窜,形成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张雪山的手腕,引导着他杀死同门,但当姬凯的胸膛被贯穿后,火焰形成的手掌消失了,只留痴呆呆看着现场惨状的张雪山。 姬凯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张雪山呆了一会儿,上前揪住他大叫,在发现姬凯真的没气后,他吓得跳起来,一边疯狂地看向周围,一边喊:「我知道是你,马言澈,你给我滚出来,我会杀了你的,毁了你的躯体,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回应张雪山的依然是在四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苗化作一只只手向他抓去,他却全然不觉,胡乱张望了一会儿,突然抓起锄头向姬凯身上用力捣去,一下一下,在肢体被捣了个稀烂后,他又转去砸地面,锄头的剧烈撞击下,血液从姬凯的身上流向捣碎的缝隙里,跟原本他们画下的朱砂符咒融到一起,远远看去,那个图画就像是只不断流血的眼镜。 也许金大山的预言没错,这些人注定都要死在马家人的手下,至少到目前为止,没一个逃脱得了马言澈的诅咒。 屏幕变成黑色,录像中断了,谢非把手机拿回去,聂行风问:「你在哪里录的?」 「你要去?」 「也许找到马言澈的骨骸,才能化解他的怨气。」 谢非眼睛一亮,就算他己经认命了,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没人想死,不过想到张雪山和姬凯的疯狂行为,他又有些泄气,说:「你看得到画面上的火,但实际上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们都被怨灵的仇恨控制了,才会自相残杀,这样的恶灵,你觉得能化解怨气吗?」 「没试又怎么知道?」见谢非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聂行风冷冷问:「你特意跑回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帮到你吗?」 这句话成功地刺激到了谢非,点头说:「好,我带你去,但现在这种状况,我没有信心能找到。」 「试一下。」 聂行风抬头看向前方漫无边际的浓烟,心一动,也掏出手机切换成录像装置,果然看到四周都是火焰在石柱间乱窜,大片大片的火光,似乎随时都会将他们包围,难怪张洛会给他们辟火符了。 「现在你还想去吗?」耳边传来谢非不肯定的询问。 聂行风给他的响应是向着火光走过去,谢非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上,「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他问:「就为了你那个失踪的情人?」 「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目的,」有了谢非的辟火符,聂行风感觉呼吸畅快多了,说:「现在可以说一下你来这里的原因了吗?」 「我不是来,我一直都在。」 在得知自己被马家人诅咒,又发现师弟死亡的真相后,谢非万念俱灰,甚至怀疑自己被诅咒也是姬凯和张雪山搞的鬼,他不敢回去,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好,最后只好又回到幸福海饭店。 在经过饭店停车场时,他无意中听到警卫聊天说有人辞职的事,便灵机一动,用符咒迷惑他们的心智,把他当成了新来的警卫。在这里做警卫,一是因为离事件现场近,有什么发现他可以马上知道,另一个原因是他可以透过监视器了解进出人员的行踪,却没人会注意到他。 但他没想到张雪山和姬凯会来,当今天午后看到他们开车进来后,谢非就预感到会出事,便一直通过监视器监视他们,发现他们的车一直绕着停车场乱转,不时停停走走,后来他才知道这两人是在找骸骨,并且找到了,当看到张雪山做了障眼咒时,他就忍不住好奇,偷偷跟踪过去。 等他到达现场时,张雪山和姬凯己经打了起来,那时烟雾还不重,他不敢靠太近,在诡异的火苗中把那段录像录了下来,后来看到姬凯被杀,他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匆忙离开,谁知浓烟邪火突然冲起,在整个停车场里形成一道庞大的结界,让他无法绕出来。 「还有其他人跟我一样被困在里面,还好师伯出现,为结界打开了缺口,我们就一股脑都跑出来了,后来看到你,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来。」 由于缺口再度被烟雾迷住,停车场重新变回了无法辨别方向的迷宫状态,两人向前走了一段路,又遇到几只从火中冲过来的恶灵,它们吸收了烟雾阴气,戾气大增,两人被纠缠住,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逼退,就听远处爆炸声传来,火势瞬间涌起,这次是真正的大火,停放的车辆被炸得接连翻起来,谢非为了躲避飞来的异物,脚下一滑,从旁边的栏杆上翻了出去。 停车场的上下结构是呈螺旋形延伸的,原来他们不知觉中己经走到了二楼中间,也幸好他们走得较远,火光炸起的一瞬间,烟雾散开了,聂行风依稀看到被炸的是停车场门口,要是他们一直在一楼徘徊的话,很可能会被牵连到。 聂行风及时探手抓住了谢非,下面不高,但已被火海包围,掉下去非死即伤,谢非低头看到底下的场景,吓得拼死挣扎,反而加重了聂行风的负担,栏杆炙热,他又使不上力气,有心叫谢非冷静,却在浓烟里说不出话来,正觉得吃力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有人跑过来,跟他一起拉住了谢非的手。 「小师叔!」 来的竟是曲星辰,有他帮忙,谢非被拉了上来,手机却在挣扎中掉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它落入火中,谢非急得叫起来。 「人没事己是万幸,一支手机而己,回头再买新的吧。」 误会了他的反应,曲星辰劝道,谢非看了一眼聂行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说出真相。 火炎从下面蔓延而上,曲星辰给他们打了个手势,他的道术高谢非很多,带两人跑到里面离火源较远的地方,停下后,聂行风问:「你怎么会来?」 「我去找师兄,听管家说到了你们的事。」 自从跟聂行风聊过马言澈后,曲星辰一直对这件事很在意,道友又接连出事,他今天去找张洛,本来是想问下内情,没想到张洛等人会再度来饭店,他猜想可能会有事发生,就马上赶了过来。 「我们在找怨灵的尸骨,中途分散了。」谢非抢着说。 曲星辰没怀疑,只是对马言澈的骨骸被埋在这里的真相感到震惊,没时间问内情,他看了下四周,后面是不断腾起的火炎,前方则是怨灵布下的浓雾,张雪山现在在哪里无法算出,他说:「如果骸骨真埋在至阴之地的话,那我们还是要再去一楼。」 骸骨不可能埋在建筑层当中,只能是一楼的某处地下,而他们现在是在二楼半腰,后面被火堵截,无法退回,电梯也不能用,只能继续往前走,在二楼的内侧边缘跳下去,这种高度对三人来说原本不难,但如果那边也着火了,又在无法视物的状况下跳楼,那就很危险了。 「赌一把。」 曲星辰放出纸鹤在前面带路,这些年他一直闭门钻研法术,道法跟张洛相比毫不逊色。由他的鹤使带着,前方畅通无阻,偶尔会看到阴魂在虚幻火焰中飘荡,却没有再逼近他们。 三人很快来到了二楼尽头的栏杆前,曲星辰抛出道符,将弥漫的烟雾暂时荡开,很幸运,下面还没被火占据,他们趁机跳了下去。 楼下很热,火势虽然没波及到里面,但是在近乎封闭的状况下,热度升温很快,谢非的辟火符挡不住了,聂行风捂住口鼻,看着周围近似灰白的空间,心想如果不尽快找到张雪山等人,只怕不用超渡怨灵,他们就先被超渡了。 还好曲星辰一下来,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又放开纸鹤,口中念动驭使法诀,没多久,白雾里冲出了另一只纸鹤,头顶红色,正是张洛的那只,两相会合后,曲星辰喜道:「师兄他们就在附近,跟我来!」 第八章 三人没走多久,就发现气场开始变清,浓雾渐散,一个平阔空地显露出来,正是聂行风在录像里看到的场所,空地的四面石柱上贴了辟邪道符,阻止浓雾的蔓延,张洛盘腿坐在一边,用法力做下结界镇住阴气,原本画着符咒的地面不知道被什么炸开了一个大坑,张正和张雪山正在当中奋力挖掘,姬凯的尸首被移到另一边,身上溅满灰尘泥土,跟血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看到聂行风出现,张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显然没想到张洛的纸鹤引来的会是他,迎上前说:「烟雾太大,我们一直找不到你,还好你没事。」 「我比较幸运,遇到了他们。」聂行风无视他的作戏,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误打误撞,碰巧跟师叔遇到了,原来怨灵尸骨被埋在这里。」 曲星辰发现了仰面躺在地上的姬凯,急忙跑过去,问:「出了什么事?姬师兄他……」 「死了,被怨灵杀了!」 张雪山还在奋力挖掘铺满朱砂的地坑,听到曲星辰的询问,他恶狠狠地说:「快来帮忙,马上就能挖到骸骨了,废了怨灵,让他再没法害人!」 「这好像是宋家的辟邪法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星辰看到姬凯胸前插的丧门钉,又见张雪山身上脸上也沾满血迹,不禁疑惑。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怨灵杀了宋长安后,夺了他的法器!」 振振有词的回答,还带了几分歇斯底里,像是真相真的如此,谢非看看聂行风,他们都看到姬凯是张雪山杀的,但当时究竟是张雪山主动杀人,还是被怨灵控制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唯一的证据也弄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还有你!」张雪山又冲谢非吼:「站着看什么?还不快动手!」 谢非不敢反驳他,拿起工具跳下坑,曲星辰却没动,站在坑边喃喃地说:「这就是埋葬马言澈的地方?」 聂行风看着在坑里疯狂挖掘的人,「也许吧。」 「为什么?」曲星辰茫然追问:「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问题聂行风没办法回答,但空间传来声音,体贴地给了他答案——「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马家的通灵术真这么珍贵吗?值得他们抛开自尊和生命去获得?」 「马言澈!」 张雪山本来还在拼命挖土,听到这个声音,全身都颤抖起来,疯狂地张望了 一下四周,又低头加紧速度,地下土质渐松,露出了一些压阴的朱砂银器,看到下面隐约露出的白骨,他大喜过望,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浸了火油的道符撒到上面,又迅速跳出地坑,聂行风想阻止,被张正抢上前拦住,说:「请聂先生不要有妇人之仁,不清除怨灵怨气,我们今天都要为他陪葬。」 「等等!」 聂行风的阻拦晚了一步,张雪山将打火机扔进坑里,阴森森地冲他笑道:「他死了,别指望他能帮到你,死心吧!」 仿佛为了应验他的话似的,道符引到火,瞬间在坑中翻腾起火光,张雪山脸上的血被火光映着,泛出诡异的红色,这一刻众人的感觉是他才是恶鬼,从地狱里侥幸爬出来的鬼类。 「张先生,」聂行风怜悯地看着他,「毁了马言澈的尸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这办法有用,当年你们为什么不一把罡火烧了他呢?」 张雪山一怔,这本来是个很容易想通的问题,可是处于极度惊慌中的众人竟然没一个记起来,他们拼了命妄图毁掉的东西,到头来发现这样做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惊慌失措之下,张雪山大叫起来,却没人给他回答,他又冲到张洛面前,希望张洛帮他,可惜张洛正在运功跟四周阴气火焰抵抗,无暇应答。 「这不是马言澈!」谢非突然指着土坑惊叫道。 坑里火焰愈烧愈烈,在土中若隐若现的骸骨被烧得整个蜷起,头骨显露出来,黑雾在骸骨间隙中乱窜,阴气随火光滋生,不断聚拢,导致头骨微微仰起,眼眶狰狞地盯住坑上众人,妄图突破罡火,冲向他们。 张雪山没算错,这里的确是至阴之地,也是埋骨之处,但尸骨却不是马言澈的,那颗头颅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张雪山瞠目结舌,呆了半晌,突然发出大笑,指着那颗头颅笑得直不起腰来,像是看到了非常好笑的事。 其他的人却笑不出来,看着恶灵的身形越聚越清晰,在火中张牙舞爪,他们都向后退去,拿出各自的法器,准备随时应接它的攻击。 「何顺海真是丧心病狂,竟用枉死人的尸骨来运财!」 曲星辰对风水方位有些研究,很快就明白了这里会埋葬骨骸的原因,谢非在旁边加了一句,「这里灵体这么多,看来压的不止一具。」 「那倒未必,这里以前是坟茔,可能是茔地被平,导致魂魄无处可去,才会在这里游荡吧。」 张正的发言让聂行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坟茔之说最开始初九就提到了,没想到不是道路之中,而是在停车场下方,张正这么了解,看来他查过很多数据,甚至……他说的可以救张玄的话不是信口开河。 道符燃尽,恶灵的戾气脱离了控制,嘶叫着冲向他们,还好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增运灵体,看似可怖,戾气却不足。 谁知曲星辰把它制住后,发现张洛身体猛地一晃,脸庞泛起金色,血丝从嘴角一点点流出,不由大惊,急忙跟张正一左一右扶住他。 原本由张洛的法力筑成的清净空间破开了一个缺口,狂风卷进来,将道符吹得四处飘荡,然后消失在浓雾火光中,一道修长身影踏雾进来,看着张洛冷笑道:「一派之长,也不过如此。」 「怨灵找死!」 看到张洛身受重伤,张正怒火涌上,掏出金钱剑便纵身向怨灵刺去,属于乔的身影闪到一边,罡气弹指而出,将那柄剑震得粉碎。 「啧啧,」他摇头叹息,「教出的门人就更糟糕了,要不是为了让你们看到这里的闹剧,我真懒得放你们进来。」 「你害人无数,还杀我师叔,天理难容。」 张正大叫声中,又掏出桃木剑和匕首一起刺过去,听了他的话,怨灵扫了一眼在旁边照顾张洛的谢非,谢非心里发虚,慌忙避开眼神,怨灵嘲笑:「到底你师叔是被谁所杀的,有人看得比我更清楚。」 张正一怔,不防火光陡然窜到眼前,两柄法器被厉火烧得没了踪影,火势继续奔腾着燎向他的脸,危急时分,聂行风帮他挡住了,犀刃挥出,割断了那道肆虐阴火。 怨灵的眼神亮了,盯住聂行风手上的古器,赞道:「这里唯此器可与我一斗。」 聂行风双手握刀,横在自己胸前,沉声说:「马言澈,该杀的该复仇的你都做了,现在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别再加重自己的罪孽,往生去吧。」 「往生?」怨灵大笑:「魂魄都散了,我如何往生?」 「少跟他讲道理!」 张正再度冲上,但他不是怨灵的对手,没几招就被阴火烧得处处是伤,聂行风想帮忙,但是结界缺口越来越大,更多的火苗和浓烟涌进来,如果这里完全被火占据,他们谁都别想逃离,聂行风只能用犀刃挡住外面的阴气,好让曲星辰趁机用法力修复结界。 谢非则跟张正连手对敌,反而是当事人张雪山,跑去拔出了姬凯身上的丧门钉,紧握在手里,无视徒弟们的凶险,退到一边观阵,眼神不离怨灵左右,准备伺机给他致命一击。 张洛法力消耗太多,看到张雪山自私的行为,他失望至极,想起身帮忙,另一边结界也在戾气的撞击下破掉了,火焰扑面而来,还好聂行风及时将他拉开,避开了阴火袭击。 聂行风扶张洛站好,看着浮游在怨灵周身的黑色怨气,问:「真的没办法超渡吗?」 张洛缓缓摇头,已堕入恶鬼道的灵,怨气无从化解,只能杀,眼神掠过聂行风手中的法器,他说:「动刀吧!」 杀,有时候也是一种救赎,为乔,为其他无辜之人,也为了马言澈自己,目睹怨灵的残忍,聂行风此刻只觉得热血上涌,张玄的事暂时抛开了,他双手握住刀柄正要挥刀,忽然铃声传来。 本能地感觉那是张玄的来电,聂行风拿出手机,却发现是封不知名的简讯,里面只有一句话——最好的超渡不是用法术,而是用心。 无头无尾的话,却刚好应了眼前这一幕,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用心超渡怨灵,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刺耳的引擎声,冲撞响声向他们飞速传来,转眼便到了近前,聂行风知道不好,大叫:「闪开!」 众人躲避的瞬间,一辆奔驰以异常锐利的速度从结界外冲了进来,带着火苗的大红色车身,己看不出那是车体本身的颜色还是火焰光芒,在炫亮了众人的眼眸后继续向前冲去,张雪山被撞到,翻进了他自己挖的坑里,里面的火己经灭掉了,[ぉ香]但他的额头磕在骸骨上,晕了过去。 乔则刚好卡在奔驰车头上,开车的人看到他后,发疯似的更加用力地踩油门,于是奔驰顶着乔的身体一直往前冲,眼看着两旁浓雾急速消散,前方就是停车场的围墙,如果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正义急疯了,探过身努力去夺方向盘,大叫:「停车,快停车!」 箫兰草像是没听到似的,跟乔隔着整面挡风玻璃,两眼死死盯住他,仿佛觉察到他的杀意,乔笑了,嘴角轻弯,挑衅地跟他对视。 「你他妈的给我停车!」 眼见围墙近在咫尺,魏正义再也忍不住,一拳头挥过去,把他表哥砸到一边,又用力踩刹车,同时握住方向盘拼命往旁边拐去。 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中,奔驰终于停下了,趴在车头上的人被惯性荡了出去,危机暂时解除,魏正义长呼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感觉全身力量像是消失了似的,一半是出于担心,一半是后怕。 无法想象箫兰草怎么可能以超过正常范围的车速赶回饭店,更想不到他会无视建筑物外救火人员的阻拦,直接把车开进了火场,扭头看他,却只看到冷漠凌厉的侧脸,脸色苍白,靠在驾驶座上,一副疲累至极的状态。 他真的是表哥吗? 一瞬间,这个念头冲进脑海,就听箫兰草冷淡的声音说:「去看看他,我就不去了,很累,先睡会儿。」 在火灾现场睡觉,表哥你还能再剽悍一点吗? 魏正义在心里吐着槽,却顾不得细想,推门跳了出去,隔着挡风玻璃,看到他飞快跑去乔的身边,箫兰草喃喃自语:「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可以救他一命。」 乔像是被撞晕了,任魏正义搀扶却毫无反应,但魏正义刚把他扶起来,小腹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痛得他抱着肚子弯下腰,其他人随即赶上,张洛,张正和曲星辰同时拿出道符,做出天煞手诀,一齐向怨灵打去。 他们同属天师宗派门下,道法相同,生死关头一齐联手,力量不凡,银光凌厉射出,怨灵胸口被打中,痛得连连颤抖,围绕在他周围的阴火刹那间消减了不少,看到乔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魏正义顾不得肚子疼,冲过去挡在他前方,对众人叫道:「他是人,不能杀!」 「他被恶灵附身,己是废人了,就算不除恶灵,他也活不下去,」张正喝道:「醒醒吧,面前的这个已经不是你朋友了!」 说话间三人的天煞诀再次拈起,便要射出,魏正义急了,抓住乔的手,无视他满脸阴森杀气,把他推到身后墙上,喝道:「乔瓦尼,他们的话你听到了吗?如果不想被说是废人,就给我醒过来!」 张正见状大叫:「让开,否则连你一起诛杀!」 他刚说完,就见眼前冷光闪过,聂行风握刀立在他们跟魏正义和乔之间,正好挡住了那个天煞布局,看着张正,他说:「你怎么对我无所谓,但你记住,别对我朋友这样说话」 张正脸色变了,这句话表明了对于自己的暗害聂行风都知道了,他心虚地看看张洛,张洛却没动怒,平淡地说:「结界破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聂先生,妇人之仁只会让罪恶永无消灭。」 「如果恶必须靠杀伐来除掉,那你们这么多年的清修又是为了什么?」 张洛一怔,曲星辰脸色却变了,忆起久远的往事,他紧捏的指诀收了起来,谢非现在己经完全投靠聂行风这边,自然也不会帮忙,就只剩下张正,他急了,叫道:「你们怎么了?这是恶灵啊,难道就因为他附在人身上,就要放过他吗?」 「你说我是恶灵?那你们的恶又怎么说?」 温柔声音传来,从乔口中吐出,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嗓音,无视将自己压在墙上的魏正义,他看向众人,眼含嘲讽。 「别忘了杀我的人是谁,如果我是恶,那么你们这里所有人都是恶的源头,为了不可信的谣言将人活活折磨致死。曲星辰,你知道吗?我死的地方就在你住的房间下面,一壁之隔,我向你求救,你却毫无回应,我们约了西北之行,我的魂魄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期盼你的相助,可是你却走了,如果当时你多留心一点,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曲星辰被喝斥得无言以对,再也无法下得去手,张正急得大叫:「小师叔,别被他蛊惑,就算你当年有失误,也不能成为他乱杀人的理由……」 「够了!」打断他的话,魏正义喝道:「如果你们真想杀恶灵,我有办法。」 他转头看向乔,看着这双漂亮眼眸变得陌生得遥不可及,银眸里火光杀意闪烁,揭示出怨灵憎恨的情感己经达到了顶峰,手微微抬起,一枚发锈的丧门钉紧握在手里,只要再往前递上半寸,就可以刺进他腹中。 魏正义没有躲,反而向前压过去,乔的手本能地向后一撤,这个小动作给魏正义增添了信心,和他对望着,微笑说:「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让你醒过来。」 说完,不顾面前围着的人们,捧住他的头亲在了他嘴上。 无法预知的动作,不仅在场众人呆住,连乔自己也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眸,这个反应让他看起来有种呆呆的温顺感,眼眸里的煞气消减了很多,魏正义将罡气一点点度到他口中,然后稍微退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是乔,这样都还唤不醒你,那你就太孬种了;如果你是怨灵,就来上我的身吧,反正你要的不过是个有用又适合的皮囊,他受过很多苦,不喜欢别人逼他做不喜欢的事,请你放过他,你想做什么,我听凭调遣,绝对比他要听话得多。」 「包括下地狱吗?」良久,温和声音问道。 还是属于马言澈的嗓音,魏正义的心凉了下来,却依然微笑道:「地狱算什么?只要你放过他,碧落黄泉,我都认了!」 这次乔没再说话,突然身体一晃,虚软栽倒,魏正义忙扶住他,聂行风也上前帮忙搀扶,乔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冷,魏正义松了口气,不敢相信地问:「难道我感动了怨灵,他放弃乔走了吗?」 「如果怨灵这么容易被打动,那他就不是怨灵了。」 张正快步走过来,想确认怨灵是否真的消失了,但他还没靠近就被突然冲来的阴火挡住,他为了躲避栽了个跟头,这时乔的头抬了起来,微笑说:「说得不错,这具躯体实在太好了,我怎么舍得离去?」 「你……」 没想到怨灵竟然还在乔的身体里,魏正义大惊,没容他反应,怨灵己扣住了聂行风的手腕,大笑着纵身跃入熊熊烈火中。 聂行风不知怨灵要带他去哪里,只觉得他飞得很快,两边火光箭一般的向后射去,众人的惊呼和追上来的罡气瞬间便被甩到了脑后,等怨灵松开他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饭店天台上,霓虹招牌立在两侧,光芒不时划过,映亮了相对而立的两人的脸庞。 「站稳了,否则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时近半夜,高楼上方狂风大作,停车场里火势汹涌,却没波及到这里,下面很静,跟刚才燥热喧哗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目视前方,不远处的道边就是张玄和娃娃失踪的地方,而他们脚下是只有十几公分宽度的平台,正如他所说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跌下去,那就粉身碎骨了。 「刚才为什么不拔刀?」温柔嗓音问:「你明明有机会杀我的,别忘了你是杀伐之神,杀伐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宿命。」 「我是聂行风,还有,我从不信命。」 「你很奇怪,每个人都想让自己不平凡,只有你,期待作普通人。」 男人低声笑起来,温和清越,聂行风想他生前一定是个相当出色的人,出色到让人嫉妒,忍不住去毁灭他。 「你跟传说中的杀伐之神不一样,那你告诉我,这世上到底什么是对错?什么才是真正该杀伐的?」男人把头转过来,银瞳里闪烁着妖异的神采,「是我这样的怨灵?还是张雪山、何顺海这类的恶人?张正嫉恶如仇,为人算是不错,却处心积虑地想害你,他又该不该杀?」 略带迷惘的嗓音,看得出这一刻马言澈是迷惑的,聂行风想了想,说:「每件事都有它的一体两面,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如果用不同的角度去看,每一件事都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就看我们怎么去领悟,所以善有善的正义,恶有恶的正义,这世上没有完全的对与错。」 「哈哈,你的意思是我杀他们是错的了?如果是错的,为什么我可以驾驭天火惩恶?」 「你驾驭的不是焚烧罪恶的天火,而是仇恨之火,他们固然可恨,但并不等于你有资格决定他们的命运和生命,他们杀你不对,难道你杀死那些无辜之人就对的吗?」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马言澈像在仔细思索这件事,半晌,低声说:「或许你说得没错,林纯磬世故圆滑,多为众人所不屑,但也只有他在我死后上过三炷香,他用香为我凝起最后一丝魂魄,让我可以有机会复生,对我来说,他就是好人,我本想去跟他道声谢的,谁知缘悭一面,他己经亡故了。」 原来马言澈去找林纯磬不是为了复仇,而是道谢,这个原因大出聂行风的意料,难怪林纯磬的两个弟子会遭受天火之灾,在怨灵看来,任何亵渎恩人的行为都是不能原谅的吧。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超渡你也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私心,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聂行风回道。 马言澈上下打量他,「我喜欢你的坦诚,但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希望的事我做不到。」 灯光太刺眼,聂行风的眼瞳骤然缩紧,在努力了这么久之后,这个答案无疑是最打击人心的,停了停,他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张扬的男人,说:「结果似乎还不是太糟糕,至少超渡你这件事听起来我可以办到。」 马言澈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话,聂行风不再多言,在旁边静静等待,等着马言澈给他最后的答案。 笑声渐停,马言澈抬手咬破中指,咒语中将指尖血珠弹出,聂行风看着那串血滴像是被丝线连住一般,向前连绵飞出,曾吞没张玄和娃娃以及钟魁的地面腾起薄雾,雾气随着马言澈的咒语飞速回旋着,须臾之间便在平地旋起一个硕大漩涡,漩涡由近及远扩散开来,像个平放的碗口,愈往里,里面愈是晦暗,看不到尽头。 「马家只会杀人,从来不救人,要救你的情人,只能你自己来。」 漩涡愈来愈大,遥遥看去,依稀可以看到里面隐露的墨黑铜门,门扇在缓缓开启,周围阴风更盛,聂行风被吹得来回摇摆,几乎无法站住。 马言澈收回目光,对他说:「地狱之门即将打开,条件是你一定要死。」 阴风太大,三个字刚吐出口就被狂风卷失了音,听了聂行风的话,马言澈抓住他的右手,指尖划破他的掌心,剧痛传来,聂行风就见他以尚在流血的中指为笔,在自己掌心迅速画出道蛇一般曲曲折折的符箓,符箓不断延伸,飞速画到臂弯上方,每画一下,他就觉得肌肤像被利刀割开似的,剧痛入骨,冷汗溢湿了额头,神智随着疼痛恍惚起来,隐约看到马言澈最后将中指弹向自己,顿时血光弥 漫了眼帘。 血色如利刃穿入大脑,他痛得无法说话,只听到柔和话语随风一句句传进耳朵里,蛊惑的话语,让他不由自主用力点头,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深刻在心头一般。 恍惚中后背被重重拍了一掌,刚好阴间之门完全开启了,黑雾从里面翻腾而出,坠入阴雾中时,他依稀听到温和之声说—— 「其实死亡才是生命存在的真谛。」 第九章 魏正义冲上顶楼阳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反背双手立在石台上的身影,衬托在广告灯光前的洒脱剪影,依稀是乔,却不又像。 「这么久才赶到,你的法术真是糟糕啊,这样的躯体占用也是浪费。」听到脚步声,男人转过头,对他发出嘲讽。 聂行风被怨灵带走后,魏正义等人在张洛的帮助下逃离了火区,他们分头寻找怨灵的下落,魏正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天台,仿佛有个声音在引领他,把他一路引到这里。 可是这里只有怨灵,聂行风不知去向,魏正义的心因为紧张剧烈跳动着,冲上天台,地狱之门已关,只留阴气在远处翻腾起伏,侥幸逃出鬼门关的怨灵们随风飘摇,有些扑到他们面前妄图吸食阳气,被马言澈随手一拂,便马上消散了身影。 「董事长呢?你把他怎样了?」无视马言澈的相劝,魏正义冲他吼道。 「死了。」 漫不经心的回复,仿佛在谈论一件琐事,魏正义只听得热血上涌,忘了敌我实力的悬殊,抓出一张灭鬼符握在拳头里就冲过去击向马言澈,马言澈闪身避开,只用一只手甩过去,魏正义就被他的无形刀风击到,他挥掌招架,却被刀风逼得不断后退,眼看承受不住了,急忙凌空翻了个跟头,避开刀风,单腿点地伏在天台边上,顺手又掏出一张道符,盯住马言澈,准备找准时机再战。 马言澈根本没把他的煞气放在眼里,点头品评:「虽然你没什么天分,但身手还算不错,可惜就算你拼了这条命,也救不了你师弟,结果说不定跟你那个不知死活的朋友一样。」 「罔顾人命,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修道!」 听他这样评说聂行风,魏正义怒火更胜,早忘了胜负生死的问题,大叫一声又迎头冲了上去。 马言澈跃起身,从魏正义拳头顶飞过,魏正义撞了个空,差点刹不住脚掉下大楼,马言澈正要嘲笑他,忽然脸色一变,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魏正义正准备抽出钩明侯一鼓作气跟恶灵拼个死活,看到他全身颤个不停,脸上手上同时涌起无数金线,线络相互交错缠绕,就如一张金色大网,将怨灵紧紧缠在当中,他小心翼翼往前凑了凑,发现那双银眸里也金线交错,封住了里面的狠戾火光,突然间他明白了过来。 是乔做的,他用某种法术将怨灵困在了自己身体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没错似的,大叫声从黑暗中传来,「杀了我,用钩明侯!」 是属于乔骄傲狂妄的声音,此刻在魏正义听来就如,不过手却没动,他不会杀乔的,恶灵除不了就除不了,他不是圣人,可以为了除恶杀掉对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 见魏正义没反应,乔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喝道:「我快撑不住了,魏……」 话音未落,乔就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喉咙向后晃去,阴风在楼顶翻卷,将他撞下了大厦,看着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魏正义想也不想,跟着纵身跃下,去抓乔的手。 极快的坠落中两人的手握住了,但下一刻乔突然身体一翻,翻到了魏正义的下方,紧接着砰地巨响传来,魏正义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让他一度什么都听不到。 剧烈震荡之下,全身骨头就像散掉了一般,他痛得抽了口气,好半天才记起当下的状况,仰头看上去,大厦高耸在他面前,提醒他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乔平躺在他下面,魏正义忍痛爬起来,发现自己竟没有受伤,不知道乔用什么法术为他挡过了一劫,而他自己却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魏正义不敢碰他,生怕摸到鲜血或是再加深他的伤痛,只轻声叫:「乔,乔瓦尼,你醒醒。」 叫声没得到回应,魏正义心头烦乱,正茫茫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后背一痛,一直老实窝在他背包的小骷髅跳了出来,就地一滚,刚好跳到乔的脑袋上来回撞击,像是想帮忙拍醒他似的,这个动作吓坏了魏正义,急忙抓住骷髅扔到一边,再回头看乔,发现他竟然被撞醒了。 双眼突然睁开,跟魏正义的视线对个正着,魏正义先是惊喜,但当看到眼眸里闪烁的火光后,他的希望破灭了,自暴自弃之下,探手从乔的口袋里掏出他从不离身的手枪,直接顶在对方的眉间,颤抖着声音喝道:「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你敢杀吗?」温柔声音问:「或者说,你舍得杀吗?」 魏正义给他的回应是扳下击锤,但下一瞬他的手腕就传来剧痛,枪脱手而出,甩到了旁边,一缕火光化作利刃在他眼前晃动着,似乎随时会刺入他的眼中——恶灵在嚣张地告诉他,要杀他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魏正义没再鲁莽,小骷髅却马上又蹦了回来,挡在他面前,并不断跳动着,似乎对对付火光跃跃欲试。 不过火光之剑并没有再发起进攻,火苗在燃烧中变幻了形状,化作一只手摸摸小骷髅,在发觉触感不错后,又摸了两下。 魏正义满心戒备地盯住怨灵,以防他突然下杀手,谁知他只是逗弄小骷髅,半晌叹道:「原来我还记得除了杀戮之外的事。」 魏正义惊讶地看他,就见那抹火光在抚摸完小骷髅后,消失在夜空中,乔眼瞳里的阴火渐渐消下,一道浅淡身影从他身上飘出来,立在旁边,魏正义松了口气,虽然那道身影极淡,无法看清容貌,但他确定那不是乔,而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这大概就是马言澈生前的模样吧? 身影气场平和宁静,不再有一丝戾气。怨灵竟然在可以轻易杀死他的时候自动脱离附体,这代表……超渡成功了吗?魏正义惊喜地转头看乔,乔还躺在地上没反应,但身体不再是之前的阴寒,这证明他没猜错,但他们什么都没做啊。 「谢谢你一直为我做的辩解,」男人站在对面,向他微笑说:「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 魏正义没听懂,他不记得曾说过什么,居然在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生怕怨灵再改主意,马上配合地问:「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不用,你也就几句话说对了,再多就是废话。」 这人嘴巴真毒,魏正义有点理解怨灵附身乔的心情了,这两个人说话做事都一样的张扬傲气,难怪会被人嫉恨得要杀他了。 「本来我很嫉妒你的幸运,明明就是很蠢的一个家伙,却有天底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可以为你拼命,是因为你也会为了他们做同样的事。」 马言澈看向昏迷中的乔,突然又飘到魏正义身边,要不是他的灵体比刚才又浅淡了几分,魏正义真会把这个动作当成是攻击,就见灵体靠近他的耳边,曾被调戏的经历让魏正义脸庞一红,急忙伸手推他,却推了个空。 「看来需要澄清一下,那些话并不是我说的,那些调戏挑逗的行为也都与我无关。」 对视魏正义投来的惊讶目光,马言澈不屑地挑挑眉,「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啊,如果他对我的附身一无所知,对你的呼唤毫无反应的话,刚才又怎么会用天罗地网将我缚住?」 如果那些行为都出于乔的主观想法,那岂不就是代表……还有刚才自己亲他的动作……糟,今后怎么办?现在提出调离现职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魏正义大脑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看来,你师弟比你聪明多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附身的,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为了不让我伤害你,他暗中用天罗地网的缚神术将自己全身封住,最后一刻才念出咒语,他想把我封在自己身体里,跟我同归于尽,明明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却仍然有这么在意的人,让我都有些嫉妒他了。」 如果不是怕激怒怨灵,魏正义很想问——这点小事你都要嫉妒,这世上还有你不嫉妒的人吗? 脸颊传来刺痛,被怨灵的袖风拍了一巴掌,魏正义回过神,就见他飘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眉间浅笑,将中指弯起,做了个弹指的动作。 「遵照许诺,我教你这招。」 怨灵凑到他耳边念了一段话,却是撒豆成兵的咒语,咒语不长,但对魏正义来说颇有难度,想起马言澈做这个法术时的洒脱飘逸,他急忙用心默念,半晌,听怨灵轻声说:「再见。」 再再再、再见!? 魏正义惊讶地看着马言澈的灵体在继续变淡,最后只剩下一个微薄轮廓,他这才反应过来,「啊,你不打算上我身了?还是你要去投胎?」 「你这人真有意思,好像巴不得想死似的,可是我却活够了,我的魂魄早散了,只靠林纯磬留下的烛香和仇恨聚起形体,怨恨消失,我自然也会消失,还是把生存的权利留给更适合它的人吧,如果连你这样的人最终都不免一死,那这世界岂不是太冷漠了?」 「可是……」虽然知道怨灵杀过很多人,还害得乔被连累,但听到他要消散,想到他曾经经历的痛苦,魏正义又觉得不忍,问:「那你的躯体呢?也许找到后,可以为你超渡,让你转世投胎。」 灵体没有回答他,只是朝前方指了指,魏正义转头去看,发现原本平坦的地面在几次爆炸中裂开了,堆砌的土块沙石凌乱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无头骸骨。 随着沙石四散,整具骸骨完全呈现出来,阴风拂过,骸骨化成细沙,随风渐渐消散,魏正义看得惊奇,转头正要问马言澈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灵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缕薄雾在风中飘摇,虚弱得随时都会消失。 「喂,你还没说董事长怎么样了?他去了哪里?」 想到聂行风的行踪,魏正义急了,冲过去抓那缕薄雾,却抓了个空,小骷髅也跳过来帮忙,头颅穿过薄雾落到地上,薄雾飘动了几下,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似的,挣脱了阴风的吹动,化作轻烟被吸进了小骷髅的头颅之中。 魏正义在旁边看得惊呆了,不知道这是意味着怨灵灵体消散了,还是被小骷髅吞噬掉了,忙把头颅拿过来用力摇晃了一下,又眼对眼地往里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东西掉出来,他还要再试,身边传来呻吟,乔醒了。 「你每次都这样,不管楼有多高,都一定会跟着我跳。」他闭着眼,虚弱地说。 魏正义眼圈红了,蹲下来抱起他,渐渐回升的体温安抚了他的担心,谁知下一刻乔睁开眼睛,鄙夷地看他,然后吐出两个字—— 「蠢货。」 如果不是乔现在的状态太糟糕,魏正义一定会再将他扔回地上,像是感应到魏正义的不悦,小骷髅从他手里挣脱,砰地向乔撞去,竟是把他当成了敌人,吓得魏正义赶紧把它抓回来,喝道:「不许伤他!」 咚! 被骂了,小骷髅在乔的胸前做了个低头认错的动作,咚的一声,把他撞得抽了口气,在发现那是魏正义送给自己的礼物后,他眉头挑挑,「我不知道你还有随身携带骷髅的嗜好,亲爱的师兄,几天不见,你又变蠢了。」 这是他认识的毒舌又刻薄的乔,魏正义放心了,正要解释,乔伸出一根指头戳进小骷髅的眼眶里,很好玩的转了转,然后把它放进口袋,说:「这是我的,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像孩子似的宣布所属权的行为,让魏正义很想吐槽——谁要动这种奇怪的东西啊?明明就是它主动跟来的好不好? 不过看着那对熟悉的银眸,他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极好,把墨色钩明侯从背包里拿出来,还给了乔,难得地老实回道:「好。」 脚步声响起,两人抬起头,发现是张洛等人跑了过来,魏正义立刻把乔抱紧,再把背包搭在自己身上,免得他们发现小骷髅的存在。 众人赶到后,张正的眼神首先落到乔的身上,右手紧握道符,一副随时会抛出的姿势,这副如临大敌的举动让魏正义忍不住皱起眉,说:「看清楚,他是人,怨灵走了。」 「你杀了怨灵?」张正不信,眼露戒备。 「我说——怨灵走了,他被超渡,已经消散了。」 「你超渡的?」 谢非很惊奇地看魏正义,这个答案比杀死怨灵更让人难以相信,张正问:「你怎么做的,让他会轻易放了你们?」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魏正义指着远处那个裂开的大坑,「那里才是曾经埋过马言澈骸骨的地方。」 张洛走到坑前,只看到里面土块被压出的无头形体,骨骸已经不见了。[罗小猫]怨气已散,曾经一直被众人灵力压住的实体也无法再存在于世上,这表明魏正义没撒谎,他说:「你们很厉害。」 张正还是无法相信,总觉得乔跟魏正义身上阴戾之气过重,再想到他们在停车场里的暧昧举动,不禁怀疑他们从中捣鬼,问:「那聂行风呢?」 一柄银枪对准他的眉间,是刚才魏正义落在地上的手枪,乔指着他,只说了一个字。 「滚!」 乔刚从怨灵制缚中脱离出来,再加上他原本的个性,暴戾之气跃然欲出,张正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哪受过这样的羞辱,不过他不像谢非那样沉不住气,没跟乔正面对抗,对张洛说:「师父,就算怨灵离开,这人被附身太久,身上也留下了太多戾气,要是不及时化解,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爷生来就暴力成性了,这只手杀的人比怨灵要多得多,」乔冷笑:「可惜你除魔卫道,却管不到人间来!」 嚣张到让人想揍他的程度,魏正义急忙压下乔手里的枪,免得一场恶战后,还要自己人再打一仗,还好张洛个性平和,没在意乔的口气,走到他们面前,拿出两道符递过去,说:「这道静心符请随身带着,可以化解你的戾气。」 乔没动,魏正义只好道谢接了过来,张洛看乔眉间煞气很重,人看起来也很虚弱,还想再交代几句,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让我好找。」 萧兰草骑了辆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巡警摩托车跑了过来,靠近后用腿支住车,他运用法术赶回饭店,元气大伤,身上属于异类的妖气无法压住,大家都感觉到了,但张洛没提,张正也就没多事,他们跟萧兰草之间没过节,对方也没作恶,戳穿真相对大家都没好处。 「看来事件解决了。」萧兰草环视四周,无视裂开的地面,对张洛说:「有人在警卫室附近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放了炸药,引发火灾,不过火势已经压下去了,警方正在勘查现场,据我的推测,这件事可能跟张雪山和姬凯有关。」 他们要挖马言澈的躯体,一定要用障眼法让警卫室的人无法看到,但还是不放心,所以放了炸药,一来可么炸毁监视设备,二来各处发生爆炸,也可以隐藏他们挖掘骸骨的真相,一石二鸟。 张洛想萧兰草或许没判断错误,但真相谁也不会说出来,因为没人会信。 「我师弟现在的状况怎样?」 「已经被救出来,送去医院了,他跌进坑时脑袋被磕到,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萧兰草微笑说:「受点伤也好,总好过被怨灵杀掉。」 张雪山是被萧兰草撞下坑的,但他言谈之间没有半分愧疚,张正听得眉头微皱,但是见曲星辰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多说,再看看张洛,想听他的想法,张洛却只是很冷淡地说了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 「说得对极了,」萧兰草笑着附和后,又问:「各位还要聊下去吗?如果你们不介意过会儿被请去警局吃猪排饭的话,那请继续,说到猪排饭,张玄上次叫的那家口味不错,强烈推荐。」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听出了他的暗示,张洛告辞离开,等他们都走远了,萧兰草靠在摩托车上看看对面那对师兄弟,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狭长魅惑的眼眸,在此刻透出异类妖艳的光彩,魏正义看得毛骨悚然,疑问脱口而出,「你……是谁?」 像是没听到他的询问,萧兰草反问:「董事长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想起当时的一幕,魏正义说:「或许他去了师父在的那个地方吧?」 「或许吧,」萧兰草轻笑:「反正对他们来说,有彼此的地方,酆都也是天堂。」 第十章 时已凌晨,epire酒吧的营业高峰过去了,空间逐渐静了下来,初九换了曲舒缓的音乐,以配合酒吧现在的气氛。 「要换酒吗?」坐在吧台前的客人酒杯空了,他问。 「来杯橙汁。」 第4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7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7节 萧兰草把酒杯推过去,初九给他换了杯加冰橙汁,说:「这么晚了,你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我不是等人,反正回家也没事做,」萧兰草今晚喝了不少,眼眸比平时更加妖魅,眯着眼看初九,调笑:「至少在这里还有你陪,回了家,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媚眼被无视了,初九毫无反应地擦他的调酒器,随口问:「连续焚尸案都结案了?」 两人今晚是初次见面,但因为一些共同的朋友,打过招呼后很快就熟络了,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萧兰草也不瞒他,叹道:「是啊,所以我才会无聊得在这里杀时间。」 经过几天的资料收集整理,萧兰草把报告交了上去,一系列的怨灵杀人事件算是完满结案了,马言澈怨气散了,曾参与加害他的人也个个暴死,张雪山由于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中,头部又受了撞击,所以虽然事后有醒转,状况却很不好,精神时好时坏,目前还在医院就诊,至于惟清,则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医生说他岁数太大,身体又差,就算不受枪击,也撑不了几天了。 「这世上真有马家诅咒会成真的说法吗?」初九好奇地说:「如果有,那马言澈的诅咒最终并没有完全灵验。」 「马家法术究竟怎样的强大,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有机会很想会会他们的后人,让他告诉我谢非活下来的秘密。」萧兰草笑道。 马言澈怨气消散后,事隔几天谢非跟他们联络,很高兴地说自己后背上的黑掌印消失了,没人知道原因,如果硬要给个解释,那只能说是怨灵放过了他。 在张玄和聂行风陆续失踪后,大家都没心情去关注一个不熟悉的人的事情,魏正义忙着照顾乔和打探聂行风、张玄的下落,除了那晚曾怀疑过萧兰草的身分外,他再没有提到这个话题,萧兰草想小表弟学会沉得住气了,换了以往,他一定会追着自己问个究竟。 银墨兄弟则不分昼夜地给张玄烧道符纸钱,聂睿庭终于知道了儿子出了事,跑来问明情况后,也跟颜开试着想闯入阴间,却屡战屡败,最后只好死了心,每天帮忙念符祷告,祈祷在阴间的众人能平平安安,所以现在最清闲的反而是萧兰草。 萧兰草喝着饮料,摆弄手机上坠着的子弹头,那是马灵枢送给他的,击伤庆生恶兽的子弹,事后他从现场把弹头捡了回来,当手机挂坠随身携带,可是怎么都参不透上面的神奇罡气——这里每个人都装满了秘密,包括他自己。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进来,这个时候还有客人登门很稀奇,萧兰草转过头,发现进来的居然是曲星辰,他来之前应该已经喝了不少,眼神发直,发型衣着也没特意修整,摇摇晃晃地走到吧台前坐下,转头看了下周围,很失望地说:「夜凌没来。」 「如果你是指素问的话,那他没来。」 「他都是几点来?」 「通常是你不来的时候他来。」 似乎没听出初九口中的揶揄,曲星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在躲我,他根本不想再看到我。」 「如果你想这样理解,也是没错的。」 萧兰草出于自身的原因,对修道中人没有好感,见曲星辰气场消沉,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便在旁边冷眼看戏,曲星辰沉默了一会儿,拍了张大钞在柜枱上,说:「给我酒,要最烈的。」 初九没说话,收了钱,倒了一大杯伏特加递过去,曲星辰仰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接下来便趴到了桌上,喃喃自语:「我做人很失败,不管是朋友还是情人,我都不配……」 听了这话,初九难得的抬起眼帘瞅了他一眼,但很快就皱起眉,嘲讽道:「你本来都拥有的,是你自己先放弃了。」 曲星辰没听到,说完话就顺着吧台慢慢瘫到了地上,显然已经醉了。 初九给服务生打了个手势,两个人跑过来,很熟练地架起他拖去了门外,接收到萧兰草诧异的目光,初九满不在意地说:「他这几天每天都来这一套,大家都习惯了,司机先生也习惯了。」 「听起来你对素问跟曲星辰的过去很了解。」 「旁观者清。」初九冷冷道:「人生有太多艰难的选择,不在于它们之间的优劣,而是每个都很好,反而不知该如何下手,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于是一次次错过去……」 这番话像是在说曲星辰,也像是在说他自己,萧兰草的心事被触动了,收起了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半晌,说:「每次跟张玄约,我都爽约,现在好不容易案子完结,我有时间了,他却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种错过。」 「他不会在意的,你……」初九看看他,「应该也不会在意。」 「我现在比较在意他在酆都过得怎样,大家每天都在家里努力给他们烧纸钱呢。」 「说得他们好像死了一样。」 「去了酆都的人本来就都是死的。」 初九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不过萧兰草的手机来电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萧兰草见是林纯磬的大弟子林麒,很是惊讶,马言澈的案子结束后,他就在第一时间把物证尾戒还给了林麒,想不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交集,便付了钱给初九,匆匆跑了出去。 林麒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提到了尾戒,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林家一趟。 「出了什么事?」 『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跟你讲,但这件事我一个人摆不平,其他人我信不过,想来想去,就只有你可以坦言。』 作为妖类,萧兰草觉得自己应该感激这位修道者的信任,但讽刺的是,他更明白以林麒的心机,这种信任更多的是想让他帮忙平摊问题而已[ぉ香]。 「我很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麻烦是林家解决不了的?」 『聂行风,』林麒很坦白,『我惹不起他们。』 好吧,萧兰草原谅了林麒推卸麻烦的行为,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和聂行风和张玄杠上,那绝对是一个自掘坟墓的历程。 『你应该有注意到尾戒内侧刻了字,那是家师独创的符咒,我解开了,它是打开书房暗格的密码,不过暗格里没有什么修道秘笈,只有一个摄影机,里面摄下了家师临死前的画面,我想那是家师算到自己危险将至,特意设置的,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死亡的真相。』 萧兰草的心提了起来,隐约猜到了林麒接下来要说的话。 『原来杀家师不是庆生,也不是怨灵,而是聂行风。』 「你没看错?」 『录影在我这里,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看,我反复看了十几遍,聂行风的形态举止闭着眼我都能描述出来,家师几次开枪要杀他,可是子弹对他无效……家师的心脏其实是被他强迫停止跳动的。』 林麒掩饰不住第一次看到录影时的震惊和恐惧。 『那不是人,是比马言澈更可怕的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马上过去!」 忘了现在时间有多晚,萧兰草马上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后,他神情陷入沉思。 聂行风和张玄现在生死未卜,甚至不知道是否还能再回来,却丢下这么个大麻烦给他。 心情在不知觉中波动了几下,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烦躁,宿主作出了相同的回应,像是在安抚他的不安,萧兰草回过神,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明显的反应,感觉十分奇特,微笑问:「为什么你当初要选择做员警呢?搞得我现在这么麻烦。」 很快的,不满的心情传达过来,萧兰草感应到了,说:「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附身在一个员警身上,你早点醒来吧,这样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这次心房没再有悸动感,宿主再度陷入沉睡,萧兰草收敛了微笑,他知道自己要加紧行动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可以战胜死亡的机会。 又到了每天打烊的时间,等服务生都离开后,初九把门关上,来到二楼的休息室。 每天往返回家很麻烦,他犯懒的时候就在酒吧休息,进了卧室,把透汗的衣服脱了,随手打开安置在一旁的监视录影,想了想,又把录影倒回某个时间段里——那晚聂行风来找他,问了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玄失踪那晚我来找你,跟你提到了幸福海饭店,这家饭店分店很多,但你一下子就指出了怨灵出现的那家,是因为你早知道张玄失踪对吧?那晚我们被众人围攻时你就在人群里,是你叫出了马言澈的名字——那时我们才知道马言澈的事情没多久,只有你最有可能从素问那里听说这件事,你故意引大家把矛头对准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录影里现出聂行风的脸庞,眼瞳深邃冷漠,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怒气无法控制时,属于神只的气势便自然而然地闪现出来,初九至今都记得他隐露的煞气,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的话,势必将面对一个很糟糕的局面。 初九换睡衣的时候,听到萤幕里的自己回道:『我当时的确在场,不过只是巧合,你也知道,那晚因为马言澈的事素问被牵连到,我不甘心,想查清真相,所以等他睡着后,我就跟了过去,我叫出马言澈的名字也是为了帮你们。』 『驾驭阴风将娃娃卷进卡车轮下的不是你?』聂行风冷笑:『除了你,当时在场的人中我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个本事。』 『聂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有本事不代表会做,我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可是你却隐瞒了事实!』 『那是因为我不想介入你们的纷争。』萤幕里属于他的声音在说:『老实说,我对这些无聊的纷争毫无兴趣,你们谁死谁活都与我无关,我不会插手,我只是看客。』 录影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换好衣服的人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在一番沉默的对峙后,自己率先妥协了,掏出手机,将那晚照的照片递给聂行风看。 『好吧,作为隐瞒的补偿,我给你看个东西,也许可以帮到你的忙。』 初九探手拿过手机,萤幕里聂行风也在做同样的动作,照片打开,里面出现了相同的画面——人群中灯光隐约闪烁,透过各种角度交叉成一个椭圆形光束,乍然看去,就像一只眼晴,旁边有个男人背对其他人,注视着那只眼眸,黑暗勾勒出他的英俊侧脸,是个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人。 聂行风! 当看到聂行风极度震惊的表情映在画面里时,初九不由得笑了,他承认那是自己的恶劣因数作祟,见有人做出跟自己当时相同的反应,他觉得很有趣。 『很像是不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会把你们当成同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但我想你们被人盯上了,那人要对付你或是张玄,娃娃应该也是他动的手脚,所以现在张玄和娃娃很危险,酆都不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你要尽快救他们出来。』 对话到此为止,录影只录到聂行风跟他告辞离开,他以为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后,聂行风会想办法在第一时间去阴间,却没想到他会先去解决马言澈的案子。 大出他意料的做法,也让他对聂行风产生了几分钦佩,这份冷静他自问做不到,如果易地而处,失踪的是素问的话,他想他会不顾一切先去救人,而聂行风这样做,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到了极点,所以把一切都赌上去,来赌一份真诚。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不得不承认,在得知事件顺利解决后,初九在心里松了口气,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不希望他们出事,就算现在他们在酆都,至少也是在一起的。 只要在一起,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称之为问题吧? 初九关掉录影,手指顺势按在了消除键上。 酆都之门究竟是怎样打开的,除了马言澈和聂行风之外没人知道,门那边又通向何方也没人知道,或许,酆都离他们每个人都很近,只要有罪恶和天罚的地方,都是酆都。 尾声 他从冰冷的河水里探出头,首先跃入眼帘的是远处连成一片的阴暗山峰,黑雾穿绕在山峰之间,遮挡了视线,头痛得厉害,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只能隐约辨认到岸边离自己不太远,沿岸满是怪石和妍丽的红花,阴风在水面上回旋呼啸,带着彻骨的冷意,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算是一种拯救,寒冷刺激了感官,让他不至于因为头晕失去神智,在昏迷中成为水里恶鬼的腹中餐。 男人忍受着河水奔流时带来的恶臭,奋力往岸边游去,在随水沉浮的长时间里,这已经成了本能自救的机械运动,湍急的河流拉慢了速度,又要小心防范恶鬼们的突袭,导致看似很近的河岸实际上花了他成倍的时间,等他好不容易接近岸边,用手抓住突起的石块时,他感觉体力已经消耗干净了。 在上岸的时候,他的一只脚被抓住了,随着拽拉,他隐约看到水面下一根根白森森的骨节,恶鬼的手骨抓在他脚上,像是不甘心到嘴的食物就此溜掉,呼唤同伴一起来帮忙,超乎寻常的力量,男人被拽得向后一晃,差点又摔进水里。 男人一手扳住岩石,另一只手抽出利器,一刀砍下去,那些牢牢不放的手骨被砍断了,消失在河流中,他趁机拔出腿,翻身就地滚了几下,挣脱了恶鬼们的追击。 岸上的状况并没有很好,男人大口呼吸着,以图降低头痛和手臂上的痛带给自己的不适,阴风肆虐,湿透的衣服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整只右臂都烂了,其他地方也布满抓痕,那都是恶鬼们的杰作。 男人全身冷得发颤,几乎抓不住兵器,偏偏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快乐的叮当声很不适合这里的气氛,却震醒了他的神智,急忙掏出来接听,为了不使颤抖不停的手抓不住手机,他躺到地上,把手机靠在耳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很糟糕的事!』 对面传来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叫声,他听着讲述,慢慢的记忆变得清晰,之前的经历在脑海里汇成一个完整的脉络,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叙述很快讲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糟糕,然后说:「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我说的去做。」 电话挂断,他发觉自己快被阴风吹僵了,用刀尖撑地咬牙站起来,挪到附近背风的地方,周围弥漫着无边的阴暗,昏沉沉的天空几乎跟地面衔接到了一起,连不远处的河流也模糊难辨,除了沿岸盛放的红花,一切都是黑色的,仿佛这里从来没有阳光的存在。 疼痛不时从手臂和脸部传来,他忍着痛,低头思索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或者说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前方传来脚步声,一双翠绿绣鞋落入他眼中,香风扑面,压过了四周翻飞的阴气,他奇怪地抬起头,就看到身着绿衣绣裙的女子站在自己对面,妖艳脱俗的容貌,让她看上去似鬼似妖,还带了份足以领导黑暗的英气,鬼魅般的出现在他面前,凤眸打量着他,一脸玩味。 「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美女率先打开了话匣,嗓音优美,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情。 「是有点糟糕,」在陌生人面前,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的状态,看着女人,脑海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然后做出了选择,微笑反问:「如果我想请你帮忙的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挺喜欢你这把刀的。」 美女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古器,眼眸里闪烁出极度渴望的神采,一瞬间,四周阴暗仿佛都被那神采盖过了,感受到迫来的张扬气势,他毫不犹豫地将刀递了过去。 「契约成立。」 《完》 张小玄财经版专题:第三课人生的开关 自从电视台的财经讲座开播后,张玄凭借他的长相气质、学识能力,以及足可以糊弄到任何人的口才,成功地为自己的天师事业开辟出一条新的光明大道,节目自开播以来,深受观众尤其是欧巴桑们的欢迎,收视率节节高升,最后幸远的得到电视台总台长的垂青,在春节期间特意为他安排了富贵人生的专题讲座及采访节目,现场观众都由他的粉丝群组成,其中还包括台里众多崇拜他的女性职员。 节目在周末晚间的黄金时段直播,于是这一晚,张家的人,包括汉堡都被邀请到了,它窝在钟魁的上衣口袋里跟大家一起看神棍的笑话……呃不,该说是一起跟大师探讨人生奥秘与真谛。 今晚是豪华版特别节目,所以场景布置比平时隆重很多,主持人和张玄的身后是大型液晶荧幕,上面回圈播放着各式道学符箓,正中则是气势磅礴的「富贵人生」四个大字,下面还附有本日课题——人生的开关。 为配合节日氛围,张玄今天难得的穿了一套红色平金绣封襟唐装,他长相清雅,穿上这类衣着,越发透出出尘脱俗的气质,聂行风在观众席上看着,脸上浮起微笑,觉得自己爱上了张玄穿唐装的模样。 张玄是第一次参与现场直播,不过他适应力很强,又有录制节目的经验垫底,很快就进入了状况,跟主持人一问一答聊得很自然,顺便还不露痕迹地宣传一下摆放在前面桌上的各式玉雕香盘和招财猫小摆设。 同样的水晶雕饰,经由大师的灵力开光后,价格凭空飙了十几倍,看着在张玄讲解玉石挂件的途中,就有观众踊跃参与现场购物,汉堡忍不住啧啧它的鸟舌。 「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玉石都有开光的,都是真材实料。」钟魁解释。 是真材实料不错,但那统统都是小白的功劳,张玄负责的只有寄发签收物品,外加贩售,作为天师的灵力他半分都没出。 ——为了维护张玄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聂行风默默压住了吐槽的冲动。 看着张玄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大展拳脚,作为情人的他其实是很开心的,不过张玄主持的「富贵人生」他每一期都看,却愣是找不到能吸引住自己的地方,就算在经历了各种怪力乱神事件后,他也完全没考虑过要花钱去买那些水晶玉器摆设。 他一向认为守护神不一定需要那种贵重开光的物品,只要相信,一块石头也会保护自己,所以所谓的守护,其实只是一种信念。 还好这世上跟聂行风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多,否则张玄的生意就要关门大吉了,所以现实还是美好的,预定的两小时访谈还没进行一半,张玄带来的玉石摆置就卖得差不多了,当听到主持人称赞张玄气色好,平时都用什么方式保养时,聂行风很想代为解答——多卖多赚,他的气色会更好。 不过张玄给了现场观众完全不同的答案。 「当然是相信自己行运好,那么,在做任何事时自然都会畅通无阻,一切顺利,气色自然就好。所谓信念,不是相信命运,而是操纵命运,这就是相信的念力,你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那你一定可以做到,就像你认为你可以变得更美,不需要去美容院,而是运用念力给自己自信,很快你就会发现这种由内及外的精神力量比任何美容大师的护理都来得有效。」 这家伙是来砸美容界的场子的吧? 聂行风手抚额头,以免自己的笑容被镜头录下来,汉堡却在旁边小声嘀咕:「张神棍在说什么,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加在一起怎么就变成符咒了?」 「是符咒,」坐在另一边的银白微笑说:「张天师独创的信口开河精神胜利法咒。」 「会有效吗?」银墨问。 「张天师的宗旨是——就是总有人上当,才有人要当神棍。这世上许多人对自己没信心,意志力不够,所以必须借助外力,才能让自己感觉活得踏实,其实不止主人,任何一位灵学大师他们用的都是同一种手法,简而言之,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给大家增加信心而已。」 不得不说,在许多问题上,银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聂行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钟魁也听得津津有味,指指荧幕,小声问:「那人生的开关是指什么?」 这个银白回答不出,信口说:「有钱赚on,没钱赚off的意思吧?」 接下来张玄做了个动作,证明银白的见解是错误的。 看到他从脚下拿起一个手提式小吸尘器放到桌上,主持人打趣地问:「大师,这是清洁脏东西的法器吗?」 「美女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它是打扫脏东西的,」张玄微笑称赞她,「通常我们会称它为充电式吸尘器。」 场下传来笑声,主持人也笑了,说:「那一定是大师看我们现场不够干净,所以要帮忙打扫一下了。」 「如果你希望我打扫的话,等节目录制完后,我很乐意为可爱的小姐效劳,不过呢,这个吸尘器现在的作用是讲解我们今天的主题人生。」 张玄指指身后大荧幕,说:「其实这世上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关键是我们有没有去注意到,越是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我们越容易忽略它的真正意义,就比如这个充电式吸尘器的原理。」 张玄按开吸尘器开关,由于充电不足,吸尘器电力很小,没多久就停下了,他把开关关掉再打开,吸尘器运转了一会儿后再度停下,这样反复几次后,机器终于完全停住,再怎么按开关,它都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现场一片寂静,在场所有人,包括聂行风都不知道张玄在捣鼓什么。大家都盯着他手里的吸尘器,还在思考这个机器跟普通吸尘器有什么不同时,他开始讲述。 「大家不觉得,人的生命就像一个充电式吸尘器吗?」 「吸尘器跟赚钱好像没关系吧?」聂行风忍不住吐槽了。 「不赶在还有吸力时多吸点东西,等到没电时想吸也吸不动了。」 像是在回答聂行风的疑问似的,张玄说:「因为它的电力很短,一开始看似强力,但实际上它能维持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在它吸力强时要好好把握,不要打开开关拿着它乱晃无所事事,找目标必须快狠准才行。」 「这就像人生,不趁年轻有活力时多吸取东西,那生命一眨眼就过去了,还不如吸尘器可以充了电后再用,而人生只有一次,电用光就没了,要想充电,那只能等轮回重来,那可是一个很长的充电期,还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始,所以大家在人生的开关打开后,一定要把握现今可以抓到的时间、金钱、爱情、友情和机遇,不要等到快没电了才后悔。」 张玄边说边指指排在眼前的行运吉祥摆设,观众们成功地被他的主题吸引住了,不断发出认同的赞叹声,聂行风只好也跟着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佩服张玄的想像力和口才,他很会用一些浅显的比喻让大家接受他想阐述的道理,虽然他的大道理通常都建立在信口开河的基础上。 人生课题探讨完,接下来的时间留给现场观众来提问,于是聂行风被迫一直听着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的问题,比如要不要跟暗恋的对方告白;担心常年在外经商的老公有外遇;今晚的六合彩要不要买;甚至还有怎样青春永驻和床事和谐这种很隐私的问题。 亏他们有胆量在大庭广众下问这样的问题,而张玄还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不过聂行风有注意到他自始至终没有给任何人确切的答案,而只是引导对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加以分析,让他们自己去判断利害得失,这属于心理学的范畴,看来为了提高自己的人气和信誉度,张玄有认真地做功课。 如果小神棍的法术跟他赚钱的动力成正比就好了[书香门第]。 「这位先生,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呢?如果有的话,欢迎跟我们大师探讨,相信大师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聂行风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成了焦点,随着主持人的询问,摄影镜头和其他观众的目光都一齐转向自己,张玄一本正经地坐在访谈现场中间,但微翘的嘴唇不难看出主持人会主动询问自己是出于他的暗示,聂行风没好气地想——跟神棍再探讨一次吸尘器的原理吗? 「谢谢大师的厚爱,」看着镜头,聂行风针锋相对地说:「那请告诉我,如果你的爱人很贪财的话,该怎么解决?」 「我的爱人不会贪财,他只喜欢惹麻烦,」张玄对他微笑说:「不过我会把他惹的麻烦当成乐趣来对待,如果你的爱人贪财的话,那你不妨也换个方式,把他的贪财当乐趣来看怎么样?」 「任由他把我帐户的存款偷偷转去自己的户头吗?」聂行风冷笑。 两边传来鄙夷的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小声建议聂行风分手,面对大家一边倒的情绪,张玄毫不慌乱,说:「听起来这种行为挺糟糕的,那你还爱他吗?」 「不爱他的话,我还需要在这里烦恼吗?」 「那我就不明白你在烦恼什么了,你爱他的人,他爱你的钱,你们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先生,你一定没有仔细听我刚才说的话——当人生开关打开后,一定要认准你想要的目标,快狠准。」 「懂了,所以钓董事长也要快狠准。」 钟魁看看聂行风的脸色,压住乱说话的鹦鹉的脑袋,把它压回自己的口袋里。 「所以,做人不要太贪心,要了十全又想要十美,虽然众多选择摆在我们眼前,但通常我们需要的只是其中一、两个,想全部抓住的结果是最终失去所有,我想,你并不希望失去他吧?」 这家伙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聂行风没话说了,咬牙从齿缝里挤字,「我要的不多,有他就行了!」 「那这道符送给你,我以天师的名义向你保证,只要你有心去包容对方的缺点,那你们一定会很美满的,天荒地老,一直都在一起。」 现场工作人员从张玄手里接过一道符,跑过来交给聂行风,道符上写的那些奇怪符箓聂行风看不懂,但外沿那个大大的桃心却再明显不过了,这是爱情符。 现场做广告,还拿他当道具用,聂行风无奈地问:「请问多少钱?」 「这是我诚心赠送的,」张玄双手搭在膝上,笔直的坐姿给他带出优雅又自信的风范,温和地说:「爱情无价,先生,我现在明白你的烦恼了,因为你把钱看得太重了,直接一点说,就是守财奴,不过别担心,你的情人他会包容你的缺点的,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张玄无限怜悯地看着他,当发现其他人现在也一边倒地倾向于张玄,用同样异样的眼神注视自己时,聂行风有种冲动——他要断了这家伙的财路,看他今后还敢不敢再这么信口雌黄! 节目录制完毕后,张玄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避开粉丝们的热情围攻,从后门匆匆跑出去,一口气跑到约好的地点,属于聂行风的车停在车位上,在黑暗中等待他的到来。 「嗨,帅哥,让你久等了!」 下了节目,张玄一身清雅的仙风道骨瞬间消失无踪,一上车就欢快地跟他打招呼,「现场直播的感觉怎么样?节目有没有很成功?我有没有很师?」 「直播不错,节目很成功,你很师。」聂行风平常地回道,等张玄坐好,他把车开了出去。 「咦咦,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 「请大师告诉我,守财奴除了对钱外,还有什么事是值得高兴的?」 「别这样嘛,节目组让做噱头,说为了增加收视率,我也没办法……」瞅瞅聂行风脸色,张玄眼睛一转,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个道具,很兴奋地问:「帅哥来看,这个中不中意?」 聂行风本来懒得理他,不过禁不起好奇心作祟,憋了一眼,然后,下一秒他成功地被呛到了。 「所以张大师,你接下来要跟我讨论按摩棒跟人生开关的奥秘吗?」 「是啊是啊,用身体讨论好不好?」张玄继续兴致勃勃地问:「董事长,我们今晚也来充充电吧?好久没充,我都要回光返照了。」 聂行风的表情崩不住了,忍着笑说:「去北海喝两口海水就行了。」 「充电又不是冲浪。」张玄继续往他身上靠,笑嘻嘻地说:「这可是我刚刚网购的,第一次便宜你了帅哥,有没有兴趣来帮我充。」 清幽的ck香水袭来,脑海里想像了一下身着唐装的张玄任自己摆弄的画面,聂行风心里一荡,故意问:「是我满足不了你了?还是你喜欢被玩?」 「喜欢被你玩。」 见聂行风不气了,张玄把手伸过来,放肆地在他的敏感地带抚摸着,发出盛情邀请。 「今晚不要回家了,给你玩个够,作为我玩你的代价好不好?」 《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 《天师执位306迷踪》作者:樊落 《天师执位第三部六 迷踪》 作者:樊落 绘者:lei 出版日期:2013/03/06 i s b n:9789862964033 文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张玄决定好好和鬼面打好关系, 为接下来的逃亡打下良好基础! 但沦为阶下囚还得遭遇刺杀? 有没有这么欺负天师的! 带着脱线的钟魁、脑袋不灵光的磬叔, 抱起娃娃跟着汉堡逃命, 身旁少了可靠的招财猫多了个寡言的鬼面…… 这队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头顶上雷云阵阵、夺命剑光闪烁; 身后是成堆的恶鬼阴差前仆后继, 究竟是谁布下这一个又一个的局, 只为了让张玄阴阳两界再无容身之处? 第一章 「鸳鸯茶啊鸳鸯tea,你爱我啊我爱你……」 某个装饰华丽的房间里传来无聊的哼歌声,张玄懒洋洋地靠在香妃塌上,床榻两侧是冰梅纹透雕碎花的栏板,花蕊由各色宝石嵌成,跟角落里的数对明珠相互辉映,照得整个大厅通亮,也让桌上的火烛成了摆设──至少在张玄看来那是摆设,正常人不会用纯金当烛台使用的。 但这里不止是烛台,连桌椅壁饰甚至帏帐挂钩都由金银珠玉做成,端的是一个金碧辉煌,张玄一边哼着歌,一边琢磨他手里的玉茶碗值多少钱,不过到最后他也没琢磨出个究竟,反正这里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哪怕是现在套在他身上的长衫,可能都比他这个人值钱。 可是回不去的话,就算是黄金玉石也同样一钱不值啊。 跟预料中的地牢重刑相比,现在他们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天堂,当然,天堂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就比如说自由,看看手镣和连在镣子间的炼条,张玄乐观地想,幸好这不是金子打造的,否则他连喝杯茶都有困难。 行动被限制,就算这是皇宫,在张玄看来也乏味之极,没滋没味地喝完茶,他大叫:「来人,换新茶!」 没鬼理他,除了特定时间会有鬼差来给他们送食物外,这里就不会再有鬼出现,张玄只是无聊乱吼一气,像是为了帮他解闷似的,对面传来钟魁的声音。 「磬叔,你到底在写什么啊?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嘛,你是不是在问娃娃?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应该过得比我们好吧?」 听到他们提起娃娃,张玄跳下床,走到门口,钟魁跟林纯磬并肩坐在门口的地上,林纯磬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乱画,钟魁在旁边看,手里还拖着锁魂炼,炼子另一头系在林纯磬的腰间,以防他乱跑。 这本来是马面的工作,马面投靠敌人后,这活就转给了钟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些人没把林纯磬带走,而是把他们关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两人手上没有加手镣。 真是差别待遇啊,张玄想,没办法,谁让现在三人当中他的法术最高呢,为了防止他逃跑,人家多做些防范措施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纯磬原本一直低头在地上乱写,看到张玄过来,立刻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急得直皱眉头,手指反覆蜷伸着,又在他眼前来回走动,不断张合嘴巴,来发泄自己的焦躁。 「磬叔,你转得我的头都晕了。」 张玄知道林纯磬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孟婆汤的功效太可怕了,只一口就完全洗掉了记忆,他没指望林纯磬会想起来,任由他在原地苦想,自己走出门,准备去户外允许行动的范围内散散步,谁知他前脚刚出门,林纯磬后脚就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像是把他当前辈似的追随,导致钟魁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出来。 自从在阴间重逢后,林纯磬就一直是这样的反应,随时随地巴着张玄不放,赶又赶不走,只好随他了。之前被林纯磬算计,张玄曾多次设想要怎么报复回去,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面对失忆的林纯磬,他的气也消了,跟以前一样的叫他磬叔。 张玄带着像随从的两个人在外面有限的空地里转了一圈,感觉到困乏,他折了回来,眼神落在林纯磬画的图上,发现是几个小人,其中一个的脸画得狰狞邪恶,难怪钟魁会说是娃娃了,娃娃发脾气时的确很可怖。 见张玄对图画感兴趣,林纯磬很开心,拽着他的衣袖用力指地上,却不说话,张玄看了半天看不懂,只好说:「别担心娃娃了,那小家伙现在一定比我们好。」 「不、不是娃娃!」 「那是什么?」 「恶……鬼……杀……人……」 「磬叔麻烦你不要说话拖这么长好吗?这里除了我全是鬼,这种声效吓不到谁的。」 其实林纯磬不是故意把声音拖长,而是考虑事情花了他太多时间,张玄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很生气,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大吼起来。 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林纯磬发狂,钟魁慌了手脚,急忙拽住铁炼往后拖,谁知林纯磬力气很大,拚命拉着张玄不放,揪扯着就听刺啦一声,林纯磬被钟魁拉开了,张玄的衣袖也被扯碎了一个大口子,他看看撕碎的袖子,有点心疼,叫道:「靠,这衣服很贵的唉,磬叔你活着就折腾我,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不喝孟婆汤,一直缠着我到底是想怎样啊?」 见他发脾气,林纯磬不说话了,抱着头蹲在地上生闷气,钟魁在旁边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说:「算了,他都不记得你了,你生气也没用。」 「不记得我还这么折腾我,这怨念是有多深啊。」 张玄仰头看天,却只看到一片阴沉沉的黑雾,酆都里是没有晴日的,甚至连光明都没有,唯一的光亮出自于房间里的明珠光辉。 他们被俘虏后就被带到了这几十坪大小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出了这片天地就不一样了,张玄曾尝试去走廊的另一边,但看到那边配挂兵器凶神恶煞般来回巡逻的鬼差后,他就二话没说,非常老实地退了回来。 想想目前的处境,张玄郁闷地往柱子上一靠,钟魁跟过来,整理着手里的铁炼,问:「你说娃娃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坏蛋的。」 张玄被噎了一下,看看钟魁认真的表情,好吧,他这样说也是没错的,只是跟自己预期的答案有些偏差。 「是罗酆鬼帝的。」他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不会伤害娃娃。」 娃娃被抓走时张玄也很着急,但后来看到那阵仗以及马面的反应,他心里就有底了,在酆都跟罗酆王对抗对他完全无利,在搞不清对方的用意和目的之前,他选择了被俘。 罗酆王对他们的招待还算礼到,除了看不到娃娃之外,不过这更肯定了张玄最初的怀疑,罗酆王抓走娃娃不是要害他,恰恰相反,是保护。 「为什么是保护呢?」钟魁不解。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张玄去倒了杯茶,正要润润喉来解释,林纯磬突然跳起来,冲到他面前,钟魁没防备,被带了个跟头,就听他叫:「聂……聂行风……」 「董事长?」 陡然听到聂行风的名字,张玄眼睛一亮,谁知下一秒林纯磬就双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双手用力收紧,眼睛瞪得大大的,叫:「杀你,他……杀你……」 张玄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抬脚去踹,可惜力道再大,对鬼来说也毫无用处,钟魁在后面用力拽铁炼,在拽了半天发现没效果后只好放弃炼子,直接抱住林纯磬的腰甩到一边,没想到林纯磬发起狂来力大无穷,被甩开后又向张玄冲过来,仓促之下,钟魁迎面拍了他一掌,刚好掌心拍在他额头上,林纯磬晃了晃,终于消停了,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倒在地。 钟魁没想到自己这掌威力这么大,忙蹲下来查看林纯磬的状况,半天没见他有反应,担心地说:「会不会把他打死了?」 「他本来就是死的。」张玄揉着被掐痛的脖子直咳嗽,没好气地说:「盯紧他,等他醒来再补一掌。」 「喔。」 钟魁盯着林纯磬看,感觉短时间内他醒来的可能性不大,正要安慰张玄让他放心,一抬头,竟看到不知何时一只鬼魅出现在他身后。 张玄还在揉脖子,发现钟魁眼神不对,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就砰的一声,成功地撞在了冷冰冰的铁片上──鬼差站得离他太近了,几乎到了贴靠的程度,阴冷气息逼来,张玄本能地往后一跳,当看到距离自己几公分外的是张狰狞鬼面时,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他失手把玉茶杯扔到了地上。 鬼面反应很快,在茶杯堪堪落到地上时,他用脚面拖住往上一挑,玉杯就又凌空飞了起来,落到他手上,他一言不发,把玉杯递还给张玄。突发状况前后不过几秒钟,等张玄从惊讶中回过神,他已经把玉杯接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被林纯磬掐得太狠的缘故,张玄发觉自己的心房还兀自猛烈地跳个不停,手也在发颤,为免再把玉杯打碎,他把杯放回桌上,再往后退开几步,上下打量这位诡异冒出来的鬼差,喃喃说:「谢谢。」 鬼面手上提了个大饭盒,该是负责他们伙食的鬼差,不过他是第一次来,之所以叫他鬼面,是因为他右面大半张脸布满疤痕,而左边由眉间斜到颧骨后方则由一张银面具盖住,银面遮住了里面的模样,但从右边的伤痕来推测,他左脸的状况应该更糟糕,导致不得不用面具遮丑。 鬼面长得很高大,同样的鬼差服装套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形衬托得相当抢眼,眼瞳灰蓬蓬的,上面像是被某种怪异的符咒遮盖住,看不到一丝神采,头上和脖颈用相同的黑布包住,彷佛怕冷似的遮得严严实实,脚上踩着黑马靴,一排银钉连接成鬼头纹络,跟腰带上的花纹形成配套装饰,双手护腕上也有类似的银钉配饰,银饰一直连到指间,遮住了他右手上突起的伤疤,这与众不同的服饰带出一种别有的煞气,也让人不自禁地猜想他衣服下的肌肤可能更狰狞可怖。 看着他,张玄感觉自己的心房又失去节律的蹦了几下,脱口而出,「你是从地狱来的吧?」 只有遭受酷刑的地狱恶鬼才会留下这满身疤痕,看他的惨状,那刑罚一定惨烈得难以想像,这种厉鬼通常性情暴戾,难以驯服,也只有鬼帝的法术才能将他收为家奴。 难怪当他靠近时,阴煞之气会那么重了,为防备恶鬼也像林纯磬那样突然行凶,张玄凝神握住索魂丝,不过鬼面没攻击他,甚至没有看他,机械地走到桌前,把饭盒放下,从里面抽出几盘糕点饭菜摆到了桌上。 「有鱼耶!」 看到自己喜欢的海鲜,张玄兴奋了,防备状态一秒松懈,鬼面刚把筷子拿出来,就被他抢了过去,招呼钟魁过来吃饭,不过筷子触到鱼肉时,他停了下来,抬头狐疑地问:「这鱼不会是从那条河里捉来的吧?」 想到自己刚到阴间时掉进去的忘川河,张玄食欲大减,那里面除了死尸骨骸就是怨魂,吃了怨魂的鱼还能吃吗?想想都可怕。 面对他的疑问,鬼面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过张玄对一只恶鬼的保证不敢相信,把筷子转到了旁边的凉菜上。 钟魁却不在乎,跑到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很快眼睛眯起做出满足的表情,又迅速拿起馒头,边吃边赞,张玄忍不住问:「这鱼来历不明,你吃得下?」 「食物这东西你要追究源头的话,各个都吃不下的,比如猪蹄。」 「……」张玄成功的没有了食欲。 关押他们的人总算不刻薄,三菜一汤外加米饭馒头,没有很豪华,但也绝对不难吃,最难得的是饭菜是温的,吃了后补充热量,不然很难抵挡这里的寒气。 铁炼声响起,林纯磬醒了,迷糊地爬起来,揉揉眼盯向张玄,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冲过来。见他的手扬起,张玄正准备躲避他的再度攻击,谁知他抓的是自己的筷子,夺到手后,趴到桌上跟钟魁一起抢鱼吃。 看着他们两个你争我抢的吃得香甜,张玄很无奈,往椅背上一靠,说:「鬼是不需要吃饭的,现在你们两只鬼跟最需要食粮的人抢饭吃,不觉得羞愧吗?」 「反正你不吃,好物别浪费嘛,你看汉堡就知道了,它也不需要吃东西,可它还不是整天瓜子不离手吗?」 钟魁回答的空隙,一盘炸花生米被林纯磬抢了过去,他好像很喜欢吃花生,边吃边往口袋里塞,也不在乎上面的油腻。 钟魁只好改吃凉菜,吃了一会儿见张玄还在喝茶,他问:「你好像没胃口?」 「以后你吃饭时少说几句,我就有胃口了。」张玄没好气地答。 其实不是没胃口,而是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他怀疑自己是受了阴界寒气的影响,但为了不让钟魁担心,他什么都没说,慢慢品着茶,突然觉得身上发冷,原来鬼面还没走,就站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住他们,很浓的煞气,也只有神经大条的钟魁觉察不出来。 把这种凶神恶煞般的人物派来当差,罗酆王不会是在故意向他示威吧?反正没事做,张玄决定拉近一下感情,喝着茶问:「喂,你新来的啊?」 没有回答给他,鬼面把头转去了一边,张玄不介意,自来熟地说:「你没否认,那就是在这里做很久了?你上司对你还好吧,有没有苛扣你工钱,加大你工量啊?」 依旧是沉默,鬼面的疤痕脸上看不到一丝波动,张玄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只好继续说:「我叫张玄,这是我朋友钟魁和磬叔,你叫什么呀?报个名,以后方便称呼。」 一阵沉默后,钟魁抬起头,对张玄说:「我觉得你还是专心喝茶比较好。」 这世上居然有他撬不开的金口,他就不信邪了,当年就算是董事长,还不是从一开始对他呼来喝去到后来任他予取予求? 山不就我我就山,这是张玄一向的处世原则,放下茶杯,主动走到鬼面身边,很亲热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别这样嘛兄弟,如果我们被关很久的话,那就要朝夕相对了,处好关系对我们都有好处啊对不对?」 一柄墨黑长矛亮到张玄眼前,拦住了他继续往下拍的手,矛尖弯曲如蛇形,锐利中泛着幽森森的光芒,像是在无声地警告他再不识相的话,会让矛尖先跟他做亲密接触。 「这东西有点面熟啊。」 张玄这才发现鬼面随身佩戴了兵器,长矛几乎与他同高,握在他手里杀气凛凛,张玄知趣地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那兵器,问:「你们跟阳间员警一样,都是配套的服装枪枝?」 「这好像是马叔用的蛇矛。」反正鬼面不会回答,钟魁抢先说了。 「哇呜,原来你是马面的属下?」 经钟魁提醒,张玄重新端量鬼面手里的尖长蛇矛,越看越觉得跟马面的那柄很像,他摸着下巴嘿嘿嘿笑起来,「怎么同在地府当差,大家会差这么多?你看白小常的属下个个英俊威武,马大叔的兵都……」 他故意没把话说下去,鬼面果然被影响到了,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灰蒙蒙的眼珠里透满死寂,这一瞪让戾气一览无余,但总算有回应了,张玄跟他对视,再看看亮在自己面前的蛇矛尖锋,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拨开了,微笑说:「……都这么的有个性。」 「张玄,你要是再不吃饭,就没你的份了。」鬼面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连钟魁都感觉到了,生怕他们打起来,急忙叫道。 张玄转头看看,经由钟魁和林纯磬风卷残云般的扫荡后,桌上的食物本来就没剩多少了,他没胃口,说:「不用管我,你们都吃掉吧。」 「你这样不行的,不吃饱饭没力气,到时我们怎么逃跑呢?」 居然有人当着看守的面说逃跑! 张玄气得瞪钟魁,就见他冲自己递眼色,鬼面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盯着门外,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张玄心一动,走过去抓了把花生米,叼了一颗在嘴里,故意说:「说得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 鬼面还是没反应,张玄坐到钟魁身边,小声问:「你说他是不是聋子?」 「有可能唉,只要背着他说话,他就不知道我们说什么了。」 如果真是聋子,那就不用担心他们说话被听到,不过这样的话,他想探听秘密的打算也落空了,张玄又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正琢磨着对策,口袋里传来震动,好久没用到的手机居然响了起来。 张玄拿出来,发现来电无法显示,以为是聂行风,他急匆匆地接听了,可惜传来的却是汉堡的声音。 ‘海神大人您没事吧?我是汉堡。’彷佛怕被人听到似的,鹦鹉压低了声音说。 「我知道你是谁,」一听是那个没义气的家伙,张玄没好气地说:「你不能用法术吗?别浪费我的电池,我还在等董事长的电话呢。」 ‘用法术会被发现的,你不知道现在地府有多少人想抓你,我要隐藏身分,才能进行救援。’ 「呵,原来你偷溜是想找机会救我们啊。」 ‘那是当然,我会力挺大人您跟董事长大人到底的!娃娃现在跟我家小弟在一起,很安全,我正在跟小弟联络,看怎么溜进去跟你们会合。你要记住,你身上有伤,在这里待久了,阴气会加重伤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法力,有娃娃在,鬼帝不会对你怎样,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董事长大人……啊,所以你一定要稍安勿躁。’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严肃认真得像是变了只鸟,张玄听得发懵,半天才问:「你是……汉堡?」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汉堡。’ 「可我刚才听你提到了董事长。」 ‘你听错了,一个人精神不济的时候很容易耳鸣的,建议你回去看下耳鼻喉科。’ 耳鸣个毛线球啊,他明明就听汉堡提到…… 没等张玄再问,电话挂断了,想到电池不多,他忍下了回拨追问的冲动。 「汉堡对这里很熟,有它帮忙,我们一定能很快就出去的!」张玄讲电话时,钟魁凑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很兴奋地说。 没想到汉堡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张玄收起手机,忽然感觉身后冷飕飕的寒风吹来,他猛地想起这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外人,迅速转过头,就见鬼面还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户外,像是完全没注意他们的谈话。 「你干嘛不提醒我?」张玄给了钟魁一记手拐。 「我以为你当他不存在呢,」钟魁捂着胸口委屈地说:「也许他根本听不见。」 第4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8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8节 还有一半的可能是他听得见,张玄没好气地想。 等林纯磬吃完了,张玄冲鬼面招招手,示意他可以把餐盘撤下了。盘子被抽走,林纯磬很不高兴,又朝张玄冲过来,张玄被他掐怕了,急忙把手里的花生米递上前,林纯磬转怒为喜,接过去乐颠颠地蹲到角落里嚼花生了。 鬼面把餐具收拾完,转身要走,袖子被拉住,随即一大把钞票递到面前,张玄笑眯眯地对他说:「鬼大哥费心了,这点小意思请收下。」 鬼面没理他,也没有收,张玄看看他手里的长矛,避开矛锋,很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小声说:「晚饭能不能多给点花生米?生熟都行越多越好,如果可以,再给点酒,我对酒没什么要求的,带酒精的就行。」 鬼面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拿着饭盒离开,张玄追上去,又掏了一把钞票,塞进鬼差的口袋里,说:「这是给你同僚的,有钱大家一起花,别客气别客气。」 这次鬼面没用长矛顶他,也没拒绝他的送礼,大踏步扬长而去,等他走远了,张玄笑嘻嘻地坐回座位上,说:「搞定。」 「你这么想喝酒?」对于张玄花钱贿赂阴差的行为,钟魁很惊讶。 「那只是试探,只要他收了,就代表他不是无懈可击的,我们也许可以利用他救人逃跑。」 「你确定?」 「如果晚上他把花生和酒带来,那就能确定了,反正钱我们有的是。」 说到这里,张玄觉得他要感激聂行风,招财猫想得真周到,没有他源源不断地送钱来,自己在地府做事可就束手束脚多了。 「一定没问题的!」他继续自信满满地说:「看马面和孟婆就知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是张玄,我们从来到这里,只接触过他们两只鬼,你这种以偏盖全的推测很危险的。」 这家伙除了打击情绪外什么都不会,要是董事长在这里,一定不会否定他的做法。张玄摆弄着手腕上的铁炼,觉得研究一下开锁的问题会比跟一只笨鬼聊天更开心。 第二章 傍晚,鬼差按时给他们送来晚餐,还是中午出现的那个鬼面,正如张玄所料的,晚餐多了一瓶酒,瓶子不大,但看瓶身的打造,里面的东西应该不赖,除此之外,他还扛了个麻袋,来了后,随手把麻袋放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 张玄上前掂了下,足有七、八公斤。袋口由麻绳穿了个活扣,他知道鬼差不会回答自己,问完后自行把扣结解开,里面满满的花生米露了出来,钟魁在旁边看得噗哧乐了,林纯磬则飞快扑过来,大把大把地往自己的口袋里塞。 张玄看傻了眼,他是要花生米,但没想要这么多啊,难道这是要让他在这里种花生吗? 「原来地府花生这么不值钱。」 张玄嘟囔完,就看到鬼面的眼神瞟到了一边,眼珠在一瞬间像是有了生气,张玄没看错,那绝对是嘲笑的目光,他气得抓住鬼面的双肩用力摇,叫道:「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 长矛尖锋顶到他面前,杀气无声地传达过来,张玄马上松开手,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向后退开两步,又展开笑颜,「开个玩笑嘛,刀枪无眼,小心走火。」 无视他的善意沟通,鬼面将蛇矛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才收回,明晃晃的光亮闪花了张玄的眼睛,等他视力恢复正常,鬼面已把碗碟摆上了桌,钟魁和林纯磬头对头,吃得不亦乐乎。 张玄没有胃口,在他们的对面坐下,呷了口酒,那酒不知是什么酿制而成的,喝下后齿间生香,温热沁人心脾,消减了一直盘桓在他体内的阴寒气息,他忍不住又喝了两口,感觉酒里浸了某种花香,像仙茈草的香气,却又没那么浓郁。 张玄要酒本来只是个借口,但现在发现喝酒感觉不错,给钟魁和林纯磬各倒了一杯,钟魁道谢喝了,林纯磬却对酒不感兴趣,吃饱饭,低着头数摊在桌上的一堆花生,张玄把那杯酒也喝了,又晃晃所剩无几的酒瓶,瞅了眼鬼面,鬼面站在廊下,仿佛避讳生人气息似的,离他们远远的。 「帅哥。」 张玄很自来熟地叫了一声,见鬼面只是瞄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行动,他抬起手,用手指往前勾了勾,在成功地把鬼面勾到眼前后,掏出一叠大钞,塞到了鬼面口袋里,又把酒瓶推过去,说:「这酒不错,下次能不能再多带点来?」 鬼面什么都没说,收下酒瓶,又把空下来的碗碟放回饭盒里,看他的举动是要回去了,张玄问钟魁,「你有想要的东西吗?让鬼大哥下次顺便给带来。」 「没有,」钟魁想了想,「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能不能带我们离开?」 这人还真敢提要求啊,张玄没好气地说:「那你请他直接带我们离开地府岂不是更好?」 「可以吗?」 没听出张玄的嘲讽,钟魁很认真地转头问鬼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鬼面无视他们的对话,整理好饭盒后离开,张玄只好冲着他后背叫:「记得一定要带酒啊帅哥。」 鬼面没理会张玄的搭讪,倒是林纯磬被他的叫声惊醒了,停止玩花生米,抬起头看着张玄,恍惚叫:「聂……」 「什么?」 林纯磬不理他,又把头转向门外,冲着廊下低语:「聂……行风……」 字眼咬得很含糊,张玄愣了一下才听出他说的是什么,这是第二次听到林纯磬叫聂行风的名字,他立刻跳起来,飞快地向外跑去,谁知匆忙之下没注意到手镣卡在桌角上,一个踉跄扑出去,结结实实地趴在了门槛前面。 摸摸鼻子,张玄正庆幸自己的反应灵敏没撞毁容,一双镶嵌银饰的黑靴子映入眼帘,他仰起头,顺着那串漂亮的银饰一路看上去,刚好跟转回来的鬼面看个正着,对方从灰蒙蒙的眼珠闪过亮光,像是对他的五体投地感到诧异,又有些好笑。 「我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拜你,我只是东西掉了。」 身为天师,竟然给鬼下拜,张玄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嘟囔着爬起来,仿佛为了证明他没说谎似的,一枚铜钱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沿着地面往前滚去。 那是张玄刚来酆都时,马面送给他的通行证,以后也许还能用到,张玄急忙去捡,谁知手刚探过去,就听外面轰隆巨响传来,地面晃了几晃,那枚铜钱被震得骨辘辘地滚远了,还好鬼面及时将长矛戳出去,用矛头挡住铜钱,再往回轻轻一拨,让它滚到张玄手中。 「谢啦!」 张玄伸手攥住,把铜钱放进口袋,正要起来,地面又是接连几次剧烈震荡,他头晕目眩,掌握不住平衡,再次砰地扑倒,不过这次很幸运,他没趴到地上,而是鬼面的马靴上。 「靠,这是怎么回事?阴间也有地震的吗?」 不到一分钟时间,在同一只鬼面前出了两次丑,张玄觉得自己今天犯邪了,晃晃头,发现眼前景物摇晃,他感觉不对,双手一绞,用手镣缠住鬼面的大腿,喝道:「你给我喝了什么!想算计本天师,你还嫩了点!」 钟魁见张玄有事,想跑过来帮忙,可是跑到一半就被铁链扯住,林纯磬坐在圆桌另一边拨弄他的花生,像是不爽被带走,拼命拉扯铁链,害得他无法走出太远。 张玄的手镣被一只手握住扯开,顺便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他听到有人冷冷说:「醉酒。」 呃…… 嘶哑低沉的嗓音,张玄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鬼面,周围还在摇晃,像是醉酒的症状,可他酒量不错啊,一小瓶酒不至于马上就醉掉,还醉到感觉地震的程度。 没等他发问,身后传来惊喜的叫声,钟魁对鬼面说:「原来你会说话的!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会同时感觉到有地震?难道我也醉酒了?」 话音刚落,轰隆声遥遥传来,整个厅堂又随之摇晃起来,张玄趔趄了一下,要不是鬼面抓住他,说不定他又要摔个跟头了,醉酒让潜存的灵识变得敏感,觉察到急速逼近的杀气,他不自禁地绷紧身体。 「出了什么事?」眼望厅外黑沉沉的空间,他沉声问。 鬼面看了他一眼,像是诧异他瞬间的改变,就在这时,暗红色箭羽倏然射进,直奔张玄的面门。 悄无声息的暗器,张玄本能地向后倾身,鬼面转去握住他的腰,顺着他的后倾配合他的姿势,同时举起蛇矛,将逼近的红箭荡了出去。 被蛇矛上的阴气震到,红箭发出尖锐的怪叫扑向对面的墙壁,张玄借着鬼面的臂力重新站稳,打量对方脸上那张银面,赞道:「你探戈跳得不错。」 银面后的那张脸是否露出表情张玄不知道,没等他仔细端详,就见被蛇矛拍出去的红箭随着尖叫化为实体,竟是只青面獠牙的角鬼,角鬼只有孩童身高,瘦骨嶙峋,十指张开时,上面干巴巴的皮肤形成蹼状,双臂抓在墙壁上,见没有伤到张玄,身体一跃又向他冲来。 张玄双手并起,铐在他手腕上的锁链成了很好的攻击武器,铁链砸在鬼头上,像拍网球似的把它拍了出去。 「这是什么怪物啊?」 钟魁那边也被一只角鬼攻击,他手脚并用把鬼踹了出去,眼看着鬼飞出大厅,他靠在桌旁心有余悸地问。 「你的同类。」 如果不是张玄的表情太过凝重,他现在更像是在说笑话,钟魁被他的气势影响到,转头去看外面,就见室外鬼影幢幢,暗绿色的荧火交替闪烁,逼近之后,他发现那些荧火其实是恶鬼的眼睛。 「我比较崇尚与人为善,不知我的同类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嘟囔说。 回应而来的是冲进来攻击他们的鬼魅,尖锐指甲抓向张玄,被张玄侧身闪过,随手掏出一张道符拍到恶鬼的头上,尖叫声中,恶鬼消散了身形。 「很遗憾,它们没有。」冷眼看着不断冲来的鬼魂,张玄淡淡说。 钟魁没再回应,几只恶鬼向他发起攻击,他忙着应付,没时间再耍嘴皮子。 外面天色更暗了,众多鬼魅蛰伏在黑暗中,加深了空间的阴森气氛,看到同类被道符拍散了原形,它们齐声发出尖叫,却没有退避,反而一窝蜂地冲进来,将大厅里的几个人围住。 这其中除了饿死鬼外,还有角鬼、吊死鬼、水火阴鬼以及叫不上名字的鬼类,个个龇牙瞪目,露出属于恶鬼的凶残本性,张玄自从来到地府,遇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鬼魅,但这么多种类的鬼同时聚集一堂,还是很罕见,当下不敢怠慢,手握道符,又不断挥舞手镣,将攻击他的鬼魅逐一击开。 鬼面跟张玄并肩作战,为了方便杀鬼,他将蛇矛从当中分开,化成一矛一棍的兵刃,攻防有度,让恶鬼无法近前半分,众鬼震慑于他身上的煞气,稍微靠近,就不自觉地避开了,让张玄得以喘口气,他还处于半醉当中,要不是有鬼面全力支撑,可能早伤在了恶鬼们的爪下。 不过即使如此,几个人还是捉襟见肘,鬼魅太多,打散一群,很快又扑上来新的一群,张玄的头昏沉沉的,有心想祭索魂丝,但法器拿出来,却没有灵力驾驭,被鬼逼着一直向后退,一不小心胳膊被恶鬼抓住,张开嘴,尖牙向他手臂咬下,眼看着手臂即将被贯穿个血窟窿,那恶鬼突然仰头大声惨叫,却是鬼面见他有危险,将蛇矛掷了过来。 半柄蛇矛穿透了恶鬼的后心,它的身形剧烈颤抖着消散在空中,蛇矛落下,张玄一抬脚勾起兵器,将它抓到手中,蛇矛矛杆冰冷,握住后属于它的煞气强烈地传达过来,看到又有鬼类不知死活地冲上来,张玄顺势一矛划下,将冲在前头的两只鬼打个正着,恶鬼的魂魄被蛇矛吸走,元神很快就消散了。 「这东西挺好用的啊。」 张玄转转手腕,发觉蛇矛虽然阴寒无比,却用得很顺手,但下一刻兵器就被鬼面夺了回去,灰蒙蒙的眼珠瞪过来,意思是少动他的东西。 这个时候张玄没跟他计较,用手镣打着鬼,问:「这些鬼是你招来的吗?」 没有回答,就证明答案是否定的,张玄只好再问:「那就是有鬼来登门挑衅了?你能不能召唤同事来帮帮忙?」 还是没回答,张玄等了半天,等到的是抓向他的利爪,看着围攻的鬼魅越来越多,他火气涌了上来,手一翻,索魂丝的柄部随着手的划下凌空化作弯刀,将那只爪子劈断,惨叫响起,恶鬼元神被索魂丝震散,化作一片红雾飘荡在空中,经久不散。 张玄双手握住刀柄,蓝眸扫向紧逼而来的妖魔鬼怪,杀伐气势之下,众鬼不敢再靠近,连鬼面都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就见张玄眼瞳中闪烁出妖异蓝光,冷笑:「想要我的命,那就来吧!」 说完,迎着众鬼大踏步走上前,鬼面没来得及拦他,急忙跟上,谁知鬼魅奸恶,见不是张玄的对手,转而攻向钟魁。 钟魁要顾及林纯磬,又要应付从四面八方杀过来的恶鬼,很快就捉襟见肘,他慌忙将铁链围到自己腰上,跟着双拳齐出,把几只鬼打趴下后,回过头,发现林纯磬还趴在桌上玩花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气得他大叫:「磬叔,不要玩了,快过来帮忙打鬼。」 林纯磬没理他,继续用心数桌上的花生米,完全没在意眼前的凶险,钟魁还要再提醒他,不防恶鬼再度袭来,这次竟是旋成一团赤红之光的阴气,对付这种无形阴风钟魁没有心得,愣了愣,就这一刹那的时间,赤红阴风已旋到了他面前,硬生生地穿过他的身躯冲了过去。 极寒之气穿身而过,钟魁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顿觉全身像是浸在了冰窖中,彻骨的严寒笼罩而来。 为了抵御寒冷带来的不适,他打着颤弯下了腰,那些恶鬼一见有机可趁,赤风一旋,又再度向他逼近,妄图侵占他的身躯,谁知阴风刚刚靠近,就被钟魁身上的冰冷气息弹了出去,那道气息冰寒至极,却又带着浑厚的纯正罡气,竟压过了恶鬼阴气,让它们不由自主地闪避。 钟魁没给它们躲闪的机会,忍住不适,伸手抓住一只攻击自己的鬼魅,两手一扯,竟将它的魂魄生生扯离了躯体,顿时血色化作红雾,浸染了眼前的空间。 余下的一见不好,尖叫着四下飞窜,被张玄追上,一刀一个的解决掉,转头见钟魁一双眼眸赤红似火,脸色却是惨白,极寒沁骨,他的头发眉梢瞬间结了一层薄冰,张玄急忙掏出定神符,抓住他的手想塞进他手里,却被那只手冰得打了个寒颤,不由大惊,他单是触碰都会感觉冷意,钟魁的身躯里可想而知该是怎样的冰冷了。 「你觉得怎么样?」他抓住钟魁的双手,用罡气帮他镇住严寒,问道。 钟魁的嘴唇打着颤,像是无法忍受寒冷似的,弯腰蜷缩在地上,无法回应他,张玄捉鬼捉了一辈子,救鬼的经验却不多,尤其是像钟魁这种反应离奇的病症,他除了用符箓神力帮他加持外,想不到其他办法,抬头见鬼面还在跟恶鬼厮杀,他大吼:「我朋友受伤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鬼面用蛇矛将众鬼逼开,奔到钟魁身旁,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愣之下摇了摇头,张玄急得叫道:「你们是同类,帮帮忙,想想你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怎么治的?」 如果此刻汉堡大人在场的话,一定会吐槽说——你确定这只是头疼脑热?不过显然,很少有人或鬼像汉堡那样聒噪,所以鬼面什么都没说。查看了钟魁的状况,最后眼神落在他的手上,钟魁的手因为不适反复蜷曲着,里面隐约有光芒闪现,他摊开钟魁的手掌,当看到掌心正中大大的「殁」字时,张玄啊地叫出来。 那个字像是用血墨刻成的,占据了几乎整个掌心,钟魁的手掌透着强烈的寒气,让血红刻字愈发的抢眼,张玄皱起眉,觉得这一幕以前曾在哪里见过,但突然间想不起来。 被鬼面的手握住,钟魁的气色好了一些,张玄又往他手里塞了几张道符,说:「大家都知道你是死的,你就不需要再随时强调一下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魁虚弱地笑笑,酒窝随着他的笑突显出来,看他的状况有所好转,张玄松了口气,见又有鬼魅冲过来,他反手一刀,将那恶鬼斩于刀下,血色弥漫了空间,被血腥煞气感染,他的蓝眸里闪烁出杀机,对鬼面沉声道:「你照顾他。」 说完,不待鬼面回应,便握刀迎面向众鬼劈了过去,钟魁见外面暗无天日,周围尽是黑鸦鸦的一片鬼影,忙对鬼面说:「我没事,你快去帮他。」 鬼面打量他,钟魁的发丝眉毛上的冰渣化成水流了下来,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脸色正常多了,便将他扶到林纯磬身旁坐下,自己转去接应张玄。 其实钟魁并没有转好,只是比刚才适应了严寒而已,哆哆嗦嗦的颤抖连林纯磬都觉察到了,停止摆弄花生,顺着打着颤的铁链看过来,发现钟魁不舒服,他抓了把花生米塞到钟魁手里,让他握住。 「谢、谢谢……」 钟魁不知道林纯磬给自己花生米的用意,但握住后发现花生温暖,属于修道者的罡气传达给他,无形中帮他抵御了寒冷,他诧异地看向林纯磬,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花生米会比张玄的道符更见功效。 林纯磬却把头转向厅外,看到外面横行的魑魅魍魉,眉头不悦地拧起,发泄似的拨弄着桌上的花生,嘟囔:「吵、好吵……」 话刚说完,数道鬼魅便化作利箭,穿过张玄和鬼面做出的兵器城墙,张玄大惊,生怕钟魁再被它们伤到,想祭索魂丝,却力不从心,他身为海神的气势越张扬,剑毒发作得也就越快,虽然比起之前几次,现在袭击他的痛楚已经轻了很多,但还是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施法,鬼面见他脸色不对,忙伸手将他扶住。 此时恶鬼已经冲近钟魁,利爪挥舞着向他抓来,圆桌被阴气撞击,剧烈晃动起来,花生被震到了地上,钟魁坐的椅子也被冲击到,擦着地面向后滑动,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要不是他身上的铁链跟林纯磬连在一起,一定会被撞翻出去。 眼见鬼爪逼近,钟魁正要挥拳击打,就听尖叫传来,利爪在堪堪触到他时消失了,他惊魂未定,眨眨眼,就见花生从林纯磬手中撒出,如漫天花雨,在散开时射出万点金光,那些鬼魅被金光击到,纷纷化作赤雾消散一空,没多久大厅里便赤色弥漫,像是下了场红雨,迷离了众人的眼神。 林纯磬手里还攥了一大把花生,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目露精光,扫过蛰伏在黑暗中的鬼魅,猛地向外冲去,钟魁没防备,被他带得一个踉跄,也被迫跟出了大厅。 与此同时,林纯磬又将手里的花生米抛了出去,颇有点豆成兵的气势,那些花生便如通了灵的一般,向窜过来的恶鬼迎头击去,就听惨叫声接连响起,冲在前面的鬼魅们恐惧花生上的罡气,纷纷向后躲避,后面的恶鬼还在向前冲,一时间众多阴鬼恶魂穿杂乱窜,混成一团。 林纯磬将它们逼开后,紧跟着一扬手,桌上的茶杯便自动飞到了他手中,他就势将茶泼向半空,茶杯随手丢开,钟魁忙着接茶杯的时候,就见他双手并起,捏起辟邪罡正法诀,拇指与中指相扣交错呈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泼出去的水珠随着他的法诀念动,竟然不坠地,而是定在空中,随后各自散开,原本弥漫在空中的红雾也像是被人牵引似的,跟水珠汇合到一起,在半空飞快地纵横排列起来,金光在水珠相互连接之间隐现流动,乍然看去,便如一张金色罗网,将众鬼尽数隔在金绸之外。 这一招辟邪金刚罗网式做得华丽霸道,林纯磬神情凌厉,法式做完后,负手立于罗网之前,将一代宗师的气势尽显,看呆了厅堂里的其他人,最后还是张玄先回过了神,啪啪啪啪着巴掌冲到林纯磬面前,半蹲下身,手指相互交替,搭了个拍照的动作,口中连连赞道:「磬叔好样的!不愧为骨灰级天师,来,拍一张留作纪念!」 这时候还不忘搞怪! 惊讶于张玄的脱线,鬼面忍不住看他,受他的快乐情绪感染,鬼面被罡符遮住的眼眸里闪过微笑,但随即便被灰暗色彩掩饰住了。 「磬叔好厉害!」 钟魁也在旁边附和。 由于林纯磬的大幅度动作,他被扯得摔到了地上,手里抱着茶杯,忍着寒冷发出赞叹,谁知林纯磬布完法阵后,神情恍惚了一下,又回到了最初的懵懂状态中,挠着头左右打量,问:「花生呢?」 「花生米花生米。」 张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激鬼面的先见之明,把他带来的一大麻袋花生都搬到了林纯磬面前孝敬,不过林纯磬没有吃,而是抓了几把塞进口袋里。他口袋的花生都当武器用完了,现在全部重新装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余下的又推还给张玄,那模样像是要他代为保管,必要时随传随到。 对自己沦为跟班的现状,张玄郁闷了三秒钟,不过马上就把重点放在了跑路上,四下看看,发现林纯磬的金刚罗网做得很结实,那些恶鬼在对面张牙舞爪,不甘心地想击破罗网,但还没靠近就被网上的金光击飞出去。没想到林纯磬过世变鬼,又喝了孟婆汤,法力还这么厉害,他忍不住又冲林纯磬竖了下大拇指,决定把之前他陷害自己的罪过一笔勾销。 赞叹完林纯磬,张玄又冲鬼面勾勾手指,鬼面像是不懂他的意思,毫无反应,张玄只好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跑路啊。」 「跑不掉。」 对于这个回复,张玄很不满意,见钟魁脸色依然难看,他冲到鬼面身边,手掌一翻,索魂丝化作利刃搭在恶鬼脖颈上,喝道:「我朋友病了,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两条路给你选,带我们离开,或者你再死一次。」 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法器,鬼面眉头皱了皱,像是在踌躇,但张玄的戾气让他很快就给了答复,「跟我来。」 张玄松了口气,老实说,他还真怕鬼面不答应,他们对这里不熟,如果没人引路,很难混出去,他本来是打算等跟汉堡会合后再走的,可是现在情势混乱,如果不趁机溜掉,恐怕会先变箭靶了。 他把钟魁扶起来,又给了林纯磬一把花生,让他帮忙照顾钟魁,有花生孝敬,林纯磬二话不说就接手了任务,把钟魁背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由鬼面带路,穿过走廊,往他送饭必经的圆形拱门走去,那些鬼怪看到,急得放声尖叫,奈何被罗网封住,半点靠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张玄曾去拱门外探过路,知道那边连接着其他宫殿,门口有不少鬼差把守,所以跟在鬼面后面不敢大意,准备如果被看守鬼差发现,就先发制人。 但出乎他的意料,鬼面把门推开,门的另一边一个鬼影都没有,以往驻守在这里的鬼差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来罗酆王的宫殿里出了大事,否则不会把守兵都调走,这是个趁机偷溜的好机会,不过麻烦的是他不知道娃娃的去向。 在跟随鬼面往前走的时候,张玄不时看看钟魁,发现他状况很糟糕,虽然没像之前那样冻成冰渣,但气息虚弱,趴在林纯磬肩上昏昏欲睡,再看他的手掌,殁字消失了,只在掌心留下淡淡的红色。 娃娃现在有人保护,比他们要安全得多,他还是先带钟魁离开这里,回头再跟汉堡想办法找娃娃好了。 张玄追上鬼面,拉住他的手,鬼面吃了一惊,像是惊讶于他的热情,但下一刻他就看到张玄掏出一把冥币塞给自己,笑嘻嘻地说:「鬼大哥,好事做到底,趁着没人带我们出去好不好?」 鬼面没答话,看着他,像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张玄急忙又追加钱币,指指钟魁说:「我朋友不舒服,这里太危险了,要是再被一群鬼追杀,我怕他撑不住。将来如果有人怪罪你,你就说是被我威胁的,鬼怕天师,天经地义。」 「哧……」 要不是周围阴风刮得太强,张玄会把这一声当作是鬼面的嗤笑,事实上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的确稍微抽动了一下,然后鬼面转了个方向,带他们拐进一条僻静的走廊里。 路径很长,沿路偶尔遇到一、两个鬼差,张玄发现他们在看到鬼面亮出腰牌后,都没有多话,大家一路顺畅地来到某个房门前,鬼面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张玄不明白鬼面的用意,探头往里看了看,发现是个空荡荡的大厅,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布置,他想问鬼面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却被跟在身后的林纯磬撞了个跟头,林纯磬似乎很高兴,背着钟魁迫不及待地跑进去,把他扔开,一个人左转转右转转,站在大厅正中仰头往上看,又在石柱地板上敲敲打打,一副寻宝的架势。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张玄只好也跟了进去,把装花生的麻袋放下,先去查看钟魁的伤势,钟魁看上去很不舒服,被林纯磬扔在地上,还被拖拽着来回滑动,成了个天然拖把。 张玄想把连接他们的铁链解开,可是发现他费了半天工夫,铁链不仅没松弛,反而更紧了,他只好放弃,看看还在一边寻宝的林纯磬,无奈地说:「磬叔别闹了,消停一会儿,帮我照顾下钟魁。」 林纯磬像是听懂了,跑过来左右看看,目光在逡巡一番后落到了鬼面身上,被鬼面的蛇矛吓得往后退,鬼面用蛇矛指指钟魁,林纯磬便遵照他的意思,乖乖跑到钟魁身边不动了。 「你好厉害,居然可以让磬叔这么听话!」 就算林纯磬不再是阳间那个睥睨灵界的一派宗师,他的倨傲个性还是存在的,甚至比以前更糟糕了,孟婆汤让他变得凡事肆无忌惮,鬼面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让他听从,张玄不由得对这只鬼差肃然起敬。 但起敬不妨碍他发泄不满,质问:「我让你带我们出去,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这是出口吗?不要说是那个猫洞。」 张玄指指头顶上方,要说这里跟他们先前住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天井上方有个直径不到十公分的小洞,洞眼正好在大厅正中,也就是刚才林纯磬一直在看的地方,这让张玄怀疑林纯磬是不是在找出去的机关。 但很遗憾,鬼面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没路、在这里待着、安全。」 或许是嗓子受过伤,鬼面的话都说得很简练,不过意思张玄听懂了,叉着腰原地转了两个圈,边打量大厅边自嘲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冒了半天险,只是从一个监牢自动跑到另一个监牢里?」 胳膊被拉住,鬼面把他拉到天井中央,站在洞口下方,张玄感觉到少许温暖,他奇怪地仰起头,想象不出这里怎么会有暖意存在。 「磬叔,把钟魁背过来。」 在发现这个现象后,张玄忙吩咐林纯磬,林纯磬把钟魁背到洞眼下放好,感受到温暖,钟魁呻吟了一声,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 张玄忍不住问鬼面,鬼面机械地摇摇头,像是在说他也不知道,不过张玄明白了他所谓的安全的意思,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带我们离开?」 鬼面继续摇头,张玄只好再掏一把钱推给他,说:「加钱怎么样?如果你怕惹麻烦,画地图给我们也可以啊……」 砰! 响声传来,是蛇矛顿在地上发出的噪音,鬼面像是生气了,煞气从银面后射出,林纯磬正觉得无聊,用花生戳钟魁脸上的酒窝,被震响惊到,花生落到地上,钟魁也被震醒了,睁开眼,虚弱地问:「怎么了?」 林纯磬马上把花生捡起来,手指一弹,刚好弹进钟魁嘴里,然后开心地拍巴掌,像是对自己的正确投篮很自得。 这时候还给他添乱,巴掌拍得这么响,也不怕把鬼招来,张玄感觉头两边开始痛,随口说:「钟魁,把磬叔拍晕。」 「噢?」 钟魁刚醒来,反应慢了半拍,林纯磬却听懂了,抬起手给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然后仰天倒在地上,这举动把钟魁吓到了,不顾身体的不适,咬牙爬起来,去搡搡他,看他是不是真晕倒了。 看到林纯磬的动作,张玄眼前一亮,瞬间想到了好点子,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对鬼面说:「有话好好说嘛帅哥,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待着、别乱走。」 硬邦邦的两句话说完,鬼面转身要走,张玄急忙把他扯住,问:「那你去哪里?」 「回去。」 这不是废话吗?他当然知道鬼面要回去交差,但他想知道他交差后的计划——是找机会带他们走?还是把他们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宁可待在刚才的房子里算了,至少那里还有一日三餐供应。 「其实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要不要来听听?」 在成功地把鬼面拦住后,张玄自来熟地攀住他的肩膀,鬼面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像是很忌讳他的靠近,但没有推开,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张玄笑了笑,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鬼面一愣,还没咀嚼出话里的深意,就觉到脖颈上疼痛传来,张玄的手刀狠狠地磕在他的颈上,将他打倒在地。蛇矛失去了支撑,向前摔去,张玄一把握住,生怕那一击不够分量,又顺手用蛇矛拍了下鬼面的脑袋,将他完全拍晕过去。 「张玄,你这是……」 钟魁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惊讶,张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鬼差,心里也有些歉疚,不管怎么说,这只鬼对他们一直都不错,但非常时期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他把鬼面的腰牌拽下来,系到自己腰间,问钟魁,「你感觉怎么样?」 「睡了一觉,好像好多了。」 钟魁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冻成冰渣般的死气了,他知道张玄是想找机会跑出去,赶紧把林纯磬推醒,又把整袋花生推到他面前,示意他不要乱叫,林纯磬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鬼面,再看看张玄的表情,老老实实什么都没说。 张玄给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临走时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鬼面,犹豫了一下,把他拖到天井洞眼下方,以便让他可以养气,蛇矛放在他身旁,又将剩余的冥币都掏出来,塞到他口袋里。 在接触到对方的衣服时,张玄的指尖传来轻微颤抖,他心一动,眼神掠过近在咫尺的银面,突然升起了一种想揭开对方面具的冲动。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半是紧张半是好奇,手指很快触到了银面上,再看看他裸露在外的半边伤疤脸颊,张玄踌躇了一下,想克制住那份不该有的好奇心,但鬼使神差的,指尖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探触,抓住银面正要揭下来,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及时拉住了他的动作。 意识被换回,在发现自己的唐突后,张玄急忙退开了,拼命摇晃头,无法理解自己刚才诡异的行为,或许是鬼面太神秘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探触到对方内心的秘密。 为了克制住好奇心,张玄迅速接听了电话,来电的是汉堡,一接通就小声叫道:『我现在已经混进来了,你们在哪里?我带你们出去。』 张玄看看鬼面,有点后悔忘了在拍晕他之前先问好地名,只好说:「不知道。」 几秒钟的沉默后,汉堡说:『没关系,我早料到了,张神棍,我不该对你的智商抱太大期待的。』 张玄活动了下指头,觉得他可以在地府里玩一下愤怒鸟。 感觉到他的不悦,汉堡立马见风使舵,『算了,我马上用法术追踪你们,希望趁现在天下大乱,没有鬼注意到。』 「天下大乱?」 『就是非常糟糕的状况了,等见了面再说,你们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有一麻袋花生米。」 对面传来砰的声响,不知道汉堡是撞墙了还是在发泄,很快又认命地说:『在原地别动,我会尽快找到。』 电话挂断了,张玄背起麻袋,让钟魁带着林纯磬来到门口,外面走廊悄无声息,他把门稍微打开一条缝,静候汉堡的到来。 在办正事时,汉堡的速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没几分钟张玄就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道肥肥的小鸟身影,忙打开门。小鸟瞬间掠近,当看到张玄脚下的那个小麻袋后,它翅膀再度抽搐,没掌握好平衡,着陆点偏移,急忙伸出爪子抓住张玄的衣服,让自己避免了坠地的危机。 「是不是混天师没前途,你准备回家务农了?」它在张玄肩上发泄似的用力蹭爪子,鄙夷地问。 「在务农之前,我会先处理掉害我的家伙。」 张玄悻悻地说完,让大家准备离开,谁知汉堡觉察到房间里的气息不对,发现了躺在里面的身躯,它的爪子没抓牢,又差点掉下去,用翅膀指着鬼面,问:「那是怎么回事!?」 「路人甲,为了拿腰牌,我只好把他拍晕了。」 看到挂在张玄腰间的腰牌,汉堡嘴巴张张,半天才嘟囔:「把人打晕不太好吧?」 「你转性了?」 张玄奇怪地看着它,就他对这只鸟的了解,它会这样说,一定是自己的做法触及到了它的利益,问:「还是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这里太危险了,快跟我来!」 汉堡脑袋上的毛毛竖了起来,不顾得再去理会房间里的人,转了个方向,展翅向前飞去,张玄对它的反常举动有点在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钟魁却刚好把门关上,他只来得及看到鬼面的一只手,护腕上的银饰一路连到指缝间,明亮无比。 第三章 汉堡来时仔细确认过地形,带着他们跑得飞快,但它忘记了飞禽与人的不同,许多它可以一飞而过的地方,对张玄等人来说都是死角,前方没路,他们只好另外找路绕过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三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汉堡突然一个急刹车,原路转回来,张玄还以为它迷路了,谁知它把自己的小手机递过来,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看到荧幕显示,张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招财猫来电! 「董事长!」在发现来电人是谁后,张玄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抓到手里,为了不让聂行风担心,他用很轻松的口气叫:「你好厉害,居然打通手机!你给地府捐钱了?」 聂行风嗓音低沉严肃,像是很焦急,没跟他废话,直接说:『马上回到你刚才的房间里,不要乱走。』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张玄边说边瞄了汉堡一眼,汉堡立刻飞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别问那么多,现在外面很乱,一动不如一静,先回房间,至少在罗酆王的地盘上,他不会让你出事。』 「算了吧,刚才我们差点成了鬼的晚餐,也不见他来帮忙。」 『那是因为他在试探你,上位者多疑,他要确定你是敌是友,才会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什么意思?」张玄听得迷迷糊糊,疑惑地问:「招财猫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都是汉堡通风报信的?」 聂行风没正面回答他,只说:『总之,为了不让罗酆王怀疑你出现的动机,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好。』 「喔。」 在大事决断上,张玄一向不会反对聂行风,就算不了解他的想法,也会本能地去听从,给汉堡打了个手势,想让它带路返回,谁知还没等他发话,汉堡先冲了回来,下一秒,张玄的手机被它夺走了,再下一秒,他就看到汉堡肥肥的影子以光速状态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出了什么事?」钟魁在旁边奇怪地问。 「危险将至。」 醉酒加灵力损耗,张玄无法马上辨别周围的状况,但汉堡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有好处时,它来得最快,有危险时,它也逃得最快。 果然没隔多久,三人周围便阴风大作,细小沙砾被风飞卷扬起,迷得三人睁不开眼睛,等阴风稍停,张玄就看到四周围满了阴差,跟刚才攻击他们的鬼魅不同,这些鬼个个手持兵刃,将他们围住后,明亮的兵器尖头一齐抬起对准他们。 钟魁急忙把张玄的腰牌拽过来举起,却没人理睬,兵器又向前递近几分,看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见林纯磬举起双手,张玄没办法,也只好举了起来,小声嘟囔:「还真让那只鬼说对了,无处可逃。」 不过这次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绑,鬼差只是在他们周围多加了几个士兵,将他们分别押解,张玄的腰牌也被没收了,他们被押着在黑暗中走了好久,才来到一座宫殿前停下。 一名中年官差从里面出来,接手了三个囚犯,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他们很久,就在张玄忍不住要发问时,他才开口,「你就是张玄?」 「是,有什么问题吗?」 官差前头带路,领他们走进宫殿,说:「老早就听说你很麻烦,事实上你比我们想象中更麻烦。」 「谢谢夸赞。」 「这是警告,」官差冷冷说:「不管你是谁,有多大的来头,来到地府,就要照这里的规矩行事,王就是这里的天,做了逆天的事,将会是什么后果,请自行斟酌。」 罗酆王还没出场,就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张玄冷笑着想,北帝阴君他尚且没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地方阴官。 一路走来,阴间宫殿的建造摆设跟阳间皇宫没有太大的不同,区别只在于这里更阴森寒冷,也更恢宏,每进一道殿门,里面的气息就沉重一分,两边沿路镶嵌了名贵的明珠玉器,却更加衬托出这里的苍凉,殿堂很亮,但光明无法抵达的地方却是无边黑暗,也许那里才能让人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阴间。 官差把他们带到一座偏殿后就躬身退下了,跟其他殿堂相比,这里的空间要小得多,墙壁上间隔悬挂着玲珑玉器,桌椅摆设算不上昂贵,却相当雅致,纱帘帏帐低垂,帘后焚香缭绕,明珠将整个房间映得亮如白昼。 让张玄尤其意外的是,对面墙壁上居然还设置了壁炉,炉外一边摆放着柴薪,里面篝火熊熊,透着暖意,再搭配房间里的其他摆设,温馨得像是进了普通住宅里,完全没有属于阴间的气氛。 三人穿过大厅,玉器摆设中的某只白玉鹦鹉的眼珠跟随着他们转了转,但马上又转回玉器的状态,张玄没有发觉,打量着墙壁上的字画,发出啧啧赞叹:「我喜欢这里,要是一开始把我们关这里就好了。」 「这是内人的寝宫,全酆都只有这一处。」 清冷话声从垂帘后传来,张玄这才发现殿堂里还有其他人,那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后面,如果不是他先开口,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声音熟悉,正是捉了他们,并把他们一直拘禁到现在的罗酆之王,也是众鬼口中的鬼帝,发现是他,张玄打了个哈哈,问:「你终于舍得现身了吗?」 罗酆王不置可否,只说:「要谢谢你帮忙,不愧为张天师,一道天罗网轻易就将恶鬼尽数网住了。」 呃,那个可不是他的功劳…… 张玄瞄了瞄林纯磬,林纯磬正凑在壁炉旁烤花生,没注意他们的对话,于是他坦然应下了,「好说好说,我说怎么突然多出那么多鬼,原来是你家四面楚歌了。」 「现在它们生不如死,」罗酆王道:「你该庆幸你不是那些鬼的同党。」 声音冷戾,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结合聂行风的提醒,张玄猜想那些恶鬼说不定是罗酆王故意放进来试探他的,他哼了一声,摆弄着手镣,说:「那你也该庆幸你是杨云。」 哧…… 厉风从帏帘那边射来,纱帘被折成数段,精致柔软的帏帘化作利刃,随刀风一齐向张玄袭来。 张玄早有防备,抡起手腕上的链条,接住射来的刀风,震响中帏帘碎成数片,被铁链上的罡气激荡得四下翻飞,张玄则向后连退数步,手镣之间的铁链被刀风震断了,他冲对面的人一亮,说:「既然都断了,不如就全解了吧?」 银光在镣铐上闪过,锁扣自动打开了,张玄把镣子扯掉扔到一边,转着手腕在桌前坐下,说:「这样舒服多了。」 帘帐震碎了,帐后斜靠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影显露出来,依旧是一身素雅白衣,玉冠轻绾,银带束腰,今天他没有施法,张玄清楚看到了他的容貌,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纪,气质温雅显贵,完全没有地府阴王的阴鸷之气。 被张玄打量,罗酆王正身坐起,道:「已经很久没人直呼本王的名讳了。」 「就算见了你的上司,我也是这样叫他的,直呼姓名有助于交流感情,不是吗?」 男人低声笑了,张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自来熟地招呼钟魁在自己身边坐下,林纯磬对壁炉比较感兴趣,不想过来,张玄也没勉强,问罗酆王,「你抓我们来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关起来不闻不问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最重要的——我家娃娃被你弄哪去了?」 「娃娃很好,除了比较吵之外。」 说到娃娃,罗酆王脸上露出几许无奈,让亲随去唤人,另有仆人端来果盘点心和香茶,一一摆放到桌上,请张玄随意享用,张玄没跟他客气,一口点心一口茶吃起来,钟魁经过休息缓了过来,拿起香水梨咬了两口,赞道:「好吃,跟人间的一样。」 「因为这些都是从人间送来的。」书香の门第 钟魁很惊讶,问:「你们做鬼的也喜欢吃人间的东西吗?」 罗酆王但笑不语,不一会儿,银铃声响起,娃娃从内厅跑了出来,他身上穿了件淡黄长衣,类似简约版的汉服,中间束了条锦色腰带,衣襟袖口绣着金线花纹,肩上还照他的喜好给他挂了个同色的小布袋,里面不知放了什么ぉ香,随着他的奔跑发出叮当轻响。 孩子本来就长得可爱,再加上这身衣着,真像是粉雕玉琢的玉娃娃,但当看到他的长衣左衽压在上面时,张玄差点把嘴里的点心喷出来,这是死人下棺的装束,他不悦地对罗酆王说:「我儿子还没死呢,能不能拜托你们有点常识?」 「入乡随俗,他母亲并没有介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在说人家亲妈都不管,你算哪根葱,在这里指手画脚? 张玄听着刺耳,就见娃娃身旁还跟随了一位锦装丽人,面容红润,气态清雅,跟这里的鬼类明显不同,丽人也是身着古式长衣,但从她的举止神态中可以看出,她更像是出自于现代社会的人类。 看娃娃乖乖任她牵手同行,张玄猜想这女人该是他的母亲,虽说从来到酆都王宫后,他就知道早晚会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女子,但乍然相见,还是有点惊讶。女子的气度让他很意外,他还以为跟聂睿庭有过一夜情的女人,该是那种外放新潮型或是小鸟依人式的小姑娘,但现在他发现,女子的气质更适合鬼帝这样的男人,他们站在一起,刚好应了佳偶天成这句话。 「玄玄!」 看到张玄,娃娃挣脱了母亲的手,撒开小腿冲他跑了过来,跑到半路还因为衣摆太长绊了个跟头,他没在意,爬起来继续跑,撞到张玄的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嚷:「你去哪里了?大坏蛋说你离开了,娃娃才不信,娃娃好想你!想钟钟学长!想汉堡包!」 钟魁听着,心疼得不得了,但他身体冰冷,不敢抱娃娃,只能在一边打量,张玄把孩子抱住,又看看鬼帝夫妇。 女人的表情有些尴尬,罗酆王却莞尔发笑,张玄想娃娃口中的「大坏蛋」多半是指他了,想到以娃娃的个性,这几天一定把他折腾得很惨,心里爽快了许多,故意说:「我怎么会走呢?我只是被坏人关起来了,刚刚才跑出来。」 「那娃娃带小鹰去帮你打坏人!打死他!」 咕咕声传来,张玄这才发现娃娃脚下还跟了个小不点,就是前不久汉堡收的那位鹰小弟,看来跟娃娃在一起待久了,他们混得挺熟,小鹰跟他形影不离。 「那倒不用了,」张玄把娃娃抱起来,给他的衣襟换成右衽压边,又束好腰带,看看罗酆王,微笑说:「因为坏人本来就是死的。」 「唔……」娃娃听不懂了,啜着手指歪头奇怪地看他。 张玄没解释,问:「这几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好!有妈妈,坏人不敢欺负我的!」 娃娃指指女人,这声脆生生的呼唤让女子露出微笑,笑容中带着身为母亲固有的温柔气息,娃娃说完,又不安分地在张玄怀里扭动,拉着衣襟,说:「可是娃娃为什么要穿这种奇怪的衣服啊,好别扭,娃娃不喜欢这里,玄玄,我们回家吧?」 女子表情一僵,罗酆王看到了,说:「这就是你的家,你这样说,你母亲会很伤心的。」 「可以带妈妈和小鹰一起回家啊,」娃娃看着他,很有敌意地说:「不过不要你!」 只有孩子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好恶,但是敢这样对罗酆王说话的可能只有娃娃一人了,他的话让众人哭笑不得,女子只好说:「小鹰好像很想跟娃娃去玩。」 娃娃看看绕在自己脚下来回踏步的小鹰,又仰头看张玄,张玄知道鬼帝夫妇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点头答应了,对林纯磬叫道:「磬叔,别只顾着自己吃花生,帮我看一下娃娃。」 得到许可,娃娃从张玄腿上跳下来,带着小鹰跑去林纯磬那边玩耍,罗酆王看在眼里,叹道:「他很讨厌我。」 「小孩子最喜欢记仇了,谁让你一见面就给他下马威呢。」张玄幸灾乐祸地说。 见罗酆王脸露悻悻,丽人抿嘴笑了,说:「请不要责怪我家夫君,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我跟娃娃。」 主角说话了,张玄把目光转向女子,对她的经历充满好奇。 「我叫佘婉芸,是娃娃的亲生母亲,我的夫君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传说中的北方酆都君主杨云。」 「我知道,就是当年骗聂睿庭跟他订契的鬼王嘛。」张玄笑嘻嘻地追加。 「说是骗也不尽然,娃娃是聂睿庭的亲生骨肉,儿子有难,做父亲的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罗酆王道:「凭白得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是他赚到了。」 听罗酆王的言下之意,想必如果不是事出无奈,他根本不想把娃娃送去阳间给聂睿庭抚养,张玄问:「所以是你们想念娃娃了,就施法开启阴间大门,将他带回来了?」 「不是。」罗酆王一口否认了,看着张玄,眼中露出身为上位者的精明,微笑道:「本王既然请你来,自然会将所有事坦诚相告,不需你用这种方式引导本王说真话。」 用心被看出来了,张玄有点郁闷,突然间想念到聂行风的好,这种攻心战是聂行风最擅长的,如果现在他在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被这样取笑。 罗酆王接着说:「那道鬼门关乃阴君大人亲手封印,即使是本王也无法开启,更何况娃娃既回到阳间,便不适合再回来,他娘亲想念他,自会去阳间看他,用不着费这么多周章落人口实,你们会掉进酆都其实另有其因。」 「那一定是我出门时忘了拜祖师爷。」 罗酆王瞥了张玄一眼,实在无法从这个散漫不羁的男人身上看到当年玄冥的影子,甚至抓不住他现在是在开玩笑还是真这样想,说:「我想那人会这样做,目的不是娃娃,而是你。」 想到坠入酆都后的一幕幕,张玄心里若有所动,钟魁沉不住气,问:「是谁?」 罗酆王没答,而是问:「庆生是你杀的吧?」 「确切地说,是我家董事长杀的。」说到正题了,张玄精神一振,「难道是那些鬼怪不甘心,在伺机报复?」 「身为凡人的聂行风居然强过一方神祗,有点出乎意料,难怪有人千方百计想置你们于死地了。」 这是在说聂行风强过北海玄冥?第一次被人当众直接点出,张玄心中居然没有反感,而是欣喜,他喜欢胜于一切的杀伐之神,即使对方现在不是神了,他也希望听到别人推崇他的话语。 没看到张玄脸露不渝,罗酆王稍有诧异,他发现比起聂行风,张玄的个性更难捉摸,只好继续往下说:「酆都鬼界等级有序,大家各司其职,同时相互制约,即使是本王抑或各宫阴司,犯了错,也同样会跟其他鬼类一样遭受惩戒,为了避免受惩,大家都会想方设法地去掩盖,但庆生之事闹得太大,很难掩饰,再者,失去了通财管道,地府有很多人都不甘心,在阳间他们无法奈何你,但到了阴间,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掉一个人,对许多阴官来说并非难事。」 「我懂,」张玄品着茶点头附和:「如果有人敢断我的财路,我也会视他为仇敌的。」 经罗酆王提醒,之前他们的经历都得到解惑了,庆生事件让他在无意中成了某些阴官的眼中钉,但从罗酆王的字里行间可以听出,即便那些人记恨他,也无法为所欲为地动用法力将他弄来阴间,甚至他们没有那个能力,能做到这一点的,目前他只想到一个——拉他们进入魇梦,利用双蛇尾戒害他的神秘人物,而这些鬼不过是被利用的小卒,在他来到阴间后趁机对他进行追杀。 「如果你想救我,就正大光明地救好了,干嘛搞出这么多事?」他问。 「本王刚才说了,酆都等级有序,即使是本王犯了错,也是要受惩的。」 「你救人会有什么错?」张玄不解地问,但在看到鬼帝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妻子后,他有些明白了,「看来你们不是通过正常程序结婚的。」 有些搞笑的形容,却一语道破天机,佘婉芸莞尔,罗酆王则道:「是不太合乎规矩,不过身处本王的职位,这点过错算不了什么,他们要攻击的把柄在娃娃身上,所以在这个时候,本王不便直接出面救人。」 话题怎么又扯回到娃娃身上了? 看出张玄的疑惑,佘婉芸道:「这件事还要从娃娃的身世说起,有关娃娃的事,聂睿庭有跟你们提到一些吧?」 「经过他都有说,但我想他所说的并非全部真相。」张玄盯住她,蓝瞳里戾光闪过,为了避免娃娃听到,他压低声音,说:「其实他下地府是你们动的手脚吧?目的是为了让他救娃娃。」 「是的,」佘婉芸坦然承认了,「那时孩子刚出生,出于一些原因,阴气戾气太重,王说需要至亲的骨血为他补充阳气,正好聂睿庭出车祸,我就请王使了个小法术,把他请到这里。」 张玄扫了罗酆王一眼,他想借由车祸将人引入地府,可不是小法术这么简单,要说渎职,这也算是一条了。 「但我们没想到聂睿庭的守护灵也会一路跟来,并阻止他奉血救人,颜开大概看出了娃娃不是普通的鬼婴,更怀疑他是否真是聂睿庭的亲生骨肉,为了救孩子,王被迫跟聂睿庭订下了契约,不过凭心而论,虽然由于颜开的阻挠,事情耽搁了很久,但要不是有他相助,以聂睿庭的体质只怕撑不过七天,娃娃身上流着他们的骨血,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这一点不可否认。」 「那如果没有聂睿庭的奉血,娃娃跟他就没有多大关系了对吧?」张玄抓住了女人话中的漏洞,说:「抚养一个普通鬼婴,根本没那么难,能让罗酆王束手无策,看来娃娃的来头不小啊。」 佘婉芸看看罗酆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说下去。 「说到我跟聂睿庭的关系,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只是露水姻缘,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佘婉芸生前在一家很着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供职,颇受老板器重,但事业发展顺利的同时,她的爱情运却很糟糕,每次交往都不长久,那晚在被男友以一个可笑的借口甩掉后,她一气之下跑去喝酒,刚好遇到了去酒吧消遣的聂二公子。 两人以前因为工作关系有过接触,算是认识,就一起喝了起来,再之后的状况大家就可想而知了,不过佘婉芸并没把这段一夜情放在心上,聂睿庭出身豪门,不可能跟她交往,而她,对一个花花公子也没报什么期待。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事后聂睿庭没有再联络她,她忙于工作,时间一长,也把聂睿庭的存在抛去了脑后,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才记起那晚跟聂睿庭的狂欢。 第4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9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9节 不过即使想起来,她也没有告知聂睿庭的打算,本来是想打掉孩子的,但又不舍得,就这样在犹豫中时间过去了四个多月,也让她逐渐改变了想法,现在单亲妈妈很多,佘婉芸的生活环境也不错,所以抚养宝宝对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但就在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意外发生了,她在从医院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错过了阴差索魂。 魂魄在混沌中飘到酆都,却又阴差阳错地没进地府,而是在罗酆山周围徘徊,刚好遇到了暴戾发作冲出围场的火麒麟,火麒麟看到佘婉芸肚子里的灵体,想吞食婴孩的生灵,佘婉芸为了保护孩子,拼力反抗火麒麟,却不料这一切都被罗酆王看在眼里。 「本王那日只是偶然经过,当看到竟有弱质女子敢与火麒麟一搏,不由大为震撼。」 要知恶兽性情暴烈,发狂时更加难以驯服,就连负责饲养的阴差都对它们敬畏有余,一个女子居然敢无视魂魄随时会被吞噬的危险,与之搏斗,让罗酆王忍不住命人停下辇乘,驻足观望,女子腹里的胎儿生灵很快被火麒麟吸出,眼看即将被吞没,他及时施法将恶兽震死。 但火麒麟性情桀骜,兽身虽死,魂魄却依旧不散,紧咬住婴孩不放,以致于戾兽魂魄与生灵混为一体,再无法分开。 罗酆王只好将两个魂魄一起收了,这种状况下,如果不及时散去戾兽魂魄,今后它一定四处作乱,所以原本他是想毁掉两道灵体的,却架不住佘婉芸的苦苦哀求,一时心软,如她所愿的将婴儿生灵再度送回了她体内。 「那其实已经不算是完整的婴儿了吧?」听到这里,钟魁忍不住插话问:「至少里面有一半算是火麒麟的灵魄?」 「民间盛传麒麟送子,但天知道麒麟送的真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借机让自己转世?」张玄冷笑:「罗酆王的做法跟麒麟异曲同工,我们道家称之为换舍,用其他灵体换掉原本应该出生的灵,代替他去投胎,简而言之就是偷梁换柱,这在阳间是禁术,更别说是在阴间,替换的母体和婴孩甚至火麒麟都是死灵,所以鬼婴的投胎出生本身就是逆天的,你这样做担了不少风险吧?」 张玄看着罗酆王,身为鬼界之王,这样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不会不清楚,说是一时心软,其实只怕那时候他已经为佘婉芸的英勇所倾倒,愿为她担下这份重责。 也因为罗酆王的插手,导致原本不存在的灵体出现,原本该再去投胎的死婴消失了,要补上这个空缺一定颇费手脚,难怪他会忌讳其他酆都鬼神,他这样做所需承受的罪责一点都不比庆生之罪要轻,更别说为了讨妻子的欢心,特意弄来这些根本用不到的阳间物品,说来说去,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要感谢王,是他帮我留下了孩子,王说孩子那时还是生灵,就是说他还是活着的,最多是多了些火麒麟的戾气,将来会比较难调教,但当时我们只想让他顺利活下来,以后的事谁也没考虑太多。」 佘婉芸说:「还好冥冥中天有注定,在孩子出生后被阴气和戾气折腾时,他的生父出现了,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本来是打算今后再不打扰聂家的,谁知娃娃接受了聂睿庭的奉血,固然帮他抵挡了戾气,却也让他多了属于人间的阳气。」 「孩子稍大之后,我们发现他越来越不适合在阴间居住,再加上换舍所出现的投胎空缺,王便想了个法子用那个空缺补上了娃娃的生辰,送他回阳间,去他生父那里,聂睿庭虽然做事轻浮,但品性不错,聂家又没有后嗣,我想聂家的长辈一定不会将娃娃拒之门外的。」 事实证明,一切都如他们算计的,聂爷爷很高兴地接受了娃娃,并疼爱有加,娃娃也慢慢适应了阳间的生活,如果不是庆生和天罚神火的出现,引发了他体内潜在的灵力,他应该跟普通孩子一样健康成长起来。 「所以你们一直都有暗中注意娃娃了?」张玄问。 「对一位母亲来说,如果不是出于无奈,谁会丢下自己的孩子呢?至于火麒麟的事,不是我故意不说出实情,而是对我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不管娃娃有什么灵力,性情是否残暴,他都是我儿子,如果聂睿庭会因此嫌弃他,我也不介意他回来。」 佘婉芸的笑容中带了几许无奈,轻易就感动了钟魁,相似的经历让他感同身受,用力点头表示赞同,张玄见罗酆王看佘婉芸的眼中也满是怜惜,他忍不住想这个女人能让鬼帝为她倾心乃至犯险,并不单单出于英勇,她心机很深,幸好没跟聂睿庭走到一起,否则今后有聂睿庭的苦头吃了。 不过她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娃娃,身为外人,张玄也不好多责怪她什么,转头看娃娃,小家伙正跟小鹰玩得开心,还不时吃两粒林纯磬烤的花生,顺便喂给小鹰,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将会带来多大的麻烦,这也是罗酆王亲自现身抓他们的原因,至少表面上身为王者,他要处事公正才不会授人话柄,另外在罗酆王的领地上,觊觎他们的恶鬼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谁?」张玄轻声问,敛起的眼帘后蓝光流动,在不经意中凝起杀机。 「你已经想到对方是什么来头了,还需要我多说吗?」 可以豢养庆生借寿敛财、从地狱里释放出恶鬼、在纣绝阴天宫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追杀他们,拥有这样权力的阴官寥寥无几,想起自己曾被逼得差点动用神力召唤四海,张玄的后背渗出冷汗,要不是马面及时拦住他,那法术行使出来后,不管他当时处境如何,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人不仅要置他于死地,还想让他百口莫辩,真够阴险的。 想通了这层关系,张玄发出轻笑,眼眸中杀气更重,那个未曾现身的对手已经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火,如果这就是对方目的的话,他会如他所愿的! 「为了保护家人,本王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拘禁了你们,这几天来本王这里要人的不在少数,本王都以你们已经逃离的借口打发掉了。」 「他们信吗?」 「自然不信,所以今天便有人动了武力,派鬼直接闯进来猎杀你们。」 钟魁越听越奇怪,问:「他们胆子不小啊,如果闹大了,传到阴君那里,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吧?」 「阴君大人已经有所耳闻了,所以他们这样做,除了报复外还想杀人灭口,易地而处,如果有人知道了娃娃的身世之谜,并以此要胁,本王也会除之后快的。」 「那你还不找机会放我们离开,还关我们这么久?」 对于钟魁的疑问,罗酆王笑而不答,于是张玄替他回答了,「因为他不信我们,想看看我们是不是奸细,为了把他推下王位,跟恶鬼们联手演戏骗他,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从孟婆那里了解了我们的行踪,却一直不出手,直到最后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们关起来,刚才如果我们被鬼吃掉,那是我们不走运,如果我们杀掉恶鬼,也替他扫平障碍,总之,不管结果怎样,对他来说都没坏处。」 经张玄点拨,钟魁恍然大悟,气愤愤地看向罗酆王,「卑鄙!」 第四章 看到妻子神色微变,罗酆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品出张玄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先认为这个男人一无是处的想法是错误的,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的想法和用心,并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来,早知如此,他就不让妻子来跟他们见面了,以致于自己现在处境微妙。 「非常时期,为防被人攻击,本王自然要小心处事,但如果娃娃真有危险,本王自不会坐视不理。」 「但这些王您并没有跟我提过。」 佘婉芸声音轻柔,但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悦,罗酆王失去了最初的从容,再次解释道:「本王只是不想你知道后,为此过于担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 张玄在旁边看戏看得差不多了,气也出了,乐得做和事佬,对佘婉芸说:「身为上位者,考虑的当然比较多,他能这样待你跟娃娃,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误会解除,既然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不如联手好了,我帮你们除掉政敌,你们助我回阳间,怎样?」 佘婉芸是个识大体的人,见张玄特意把话题转开,她也就没有再咄咄逼问,出于对儿子的担心,她看向罗酆王,想了解他的打算。 罗酆王说:「区区一些魑魅小鬼,本王倒没放在眼里,不过既然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证明这里有阴官的探子,不能再待下去了,本王会派人带你们去安全之地,只是你们强行穿过封印进入阴间,导致你们现在非人非鬼,若是从普通关口出去,只怕到了阳间便会神形消散,要想解除诅咒,只能按原路返回,但那道鬼门关本王打不开,你们想离开,就只能靠机缘了。」 虽然之前罗酆王有提到鬼门关不好开,但听他说自己也束手无策,张玄还是很吃惊,现在看来,能开启那道门的除了送他们进地狱的对头,就是直接找北帝阴君,但那位君主行踪不定,要找他就跟看日全食一样,至于马家中人,还不如直接去看日全食呢,所以…… 左思右想,张玄的目光落到了钟魁身上,之前他只考虑救娃娃,现在突然发现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救星就在眼前……钟魁既然可以开启鬼门关一次,自然可以有第二次,对,求人不如求己,就他了! 钟魁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因为不适,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感觉到目光射来,他迷糊着问:「怎么了?」 「就你了!」 「啊?」 钟魁的反应被直接无视了,张玄想到了逃出生天的点子,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地对罗酆王说:「那开门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只负责找人带我们出宫,避开罗酆众鬼的眼线就好,哦对了,顺便找件方便活动的衣服给娃娃换上,他现在穿的只适合拍电影,不适合跑路……」 「本王没打算让他跟你们走。」 「什么?」张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你现在不是被政敌盯上了吗?把他留下,岂不是给人家送把柄?」 佘婉芸显然也不知情,忙问:「王……」 罗酆王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件事本王已经定下来,无需再议。」 无需再议还特意把他们叫来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闲着没事做找人陪聊啊! 张玄正要讥讽,罗酆王又道:「娃娃你们也见到了,他在这里很安全,可以放心离开了。」 所以,说了半天,就是担心他们留下来惹事,好话安抚后请他们走人就是了。 「不行!」没等张玄反对,钟魁先开了口,「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既然娃娃是在阳间长大的,他就不属于这里,你们不能把他强行留下。」 罗酆王没说话,不过冷意从他眯起的眼眸中散发出来,钟魁顶撞了他,他没发怒,而是道:「本王没有强行,他跟着他的母亲,会生活得很好。」 「如果真是这样,当初你们就不该送他走,既然送走了,就不可以再依着自己的喜恶把他留下,你们这样做,对娃娃很不公平,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钟魁表现得很激动,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娃娃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奇怪地看他们,钟魁只好压低声音,又说:「小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当他们习惯了一种生活后,把他突然带去陌生的地方,他会很不安,不管你们是出于保护还是疼爱的心理,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放弃。」 「难道让他跟你们走就对了吗?」罗酆王冷冷道:「你们自身难保,出不出得去那道鬼门都无法预料,却硬要逞强带娃娃走,让他随你们冒险,如果遇到罗酆六天的鬼怪,也许他连命都会丢掉,这些你们有想过吗?」 钟魁被驳得哑口无言,转头看张玄,张玄想都不想,说:「一起来,一起走。」 简单明了的六个字,却足以表达他此刻的立场,罗酆王一哂,「就算是以前的你,灵力也只限于北海,而这里是酆都,你是张玄。」 「有没有能力,做了自然会知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要本王把儿子的生命交给你当赌注吗?」 「娃娃不是你儿子,是我的,是聂家的!」 针锋相对的话成功地激起了罗酆王的怒气,他没再反驳,但凝起的杀意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张玄却没放在眼里,握住索魂丝凝神对视,以防对方突下杀手。 空间骤然冷意凝结,娃娃感觉到了,想过来,却又畏惧鬼帝散发出的煞气。没跑两步就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大大地看他们,小鹰飞到他面前,羽毛炸起,做出防御的架势。 佘婉芸急忙拉住罗酆王的衣袖,轻声说:「有话慢慢说,你吓着孩子了。」 被妻子安抚,罗酆王敛起煞气,无视面前众人,唤来属下,命他带娃娃离开,他的话语充满了属于王者的霸气,既已出口,便不容置喙,感觉到那份威仪,张玄轻声冷笑,收起了索魂丝。 在这个微妙的状况下,他不想跟罗酆王正面冲突,尤其罗酆王的目的是保护娃娃,蓝眸掠过佘婉芸,女子脸上流露出担忧,却始终没提出异议,这让张玄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娃娃,这么可爱的孩子,不管是谁,都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吧? 娃娃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阴差要带他离开的举动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很激烈地抗拒着,又转头冲张玄叫道:「不要走不要走,娃娃要跟玄玄在一起!」 带着哭腔的叫声,还有满满的惊慌,让张玄想起曾在孤儿院里发生的那一幕,拳头握紧了,钟魁看到,担心地叫:「张玄……」 见张玄没有回应,小家伙更着急,拼命踢打阴差,小鹰也飞过去啄阴差,导致他自顾不暇,让娃娃脱了个空,挣脱开跑了回来,张玄正要迎过去,忽然看到佘婉芸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罗酆王上前拦住娃娃,冷声道:「你是属于这里的,以后不要再说离开这种话,让你母亲担心!」 「讨厌你!不要看到你,玄玄!玄玄!」 罗酆王气势威严,站在娃娃面前,便如一座巨山,轻易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张玄等人,娃娃很生气,小手伸过去用力推罗酆王,慌乱之下忘了两人实力的悬殊,又祭起了他最擅长的小火球。 众人就看到大厅里骤然一亮,数道赤红火光腾跃飞舞,由于娃娃还不太会运用灵力,导致火团乱飞,差点烧到帷帐,罗酆王挥袖扑灭了,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跟他相视而望。 娃娃的眼瞳被火光笼罩,虽然煞气很稚嫩,但不难看出流淌在他体内的属于灵兽的桀骜气焰,面对他的攻击和抵抗,罗酆王笑了,道:「不错,这性子很投本王的脾气。」 「坏人!」 娃娃正在火头上,看到罗酆王离自己很近,立刻攥起拳头朝他脸上挥去,罗酆王侧头避开,伸指抵在娃娃的眉间,一道荧蓝灵力从他指尖弹入娃娃眉心。 娃娃眼神迷蒙起来,停止哭闹,歪身躺到了罗酆王怀里,那些靠他灵力驾驭的小火球也随着他的昏睡消失在空中,小鹰看到,急得飞过去想啄罗酆王,被他袖风扫过,还没靠近就晕倒了,啪答掉到了地上。 「我封了他的灵力,」看到妻子眼中的担忧,罗酆王将娃娃递给她,道:「他还太小,妄动灵力对他并无好处。」 佘婉芸对儿子是否有灵力并不在意,见他没事便放了心,把他抱进怀里,就在这时,远处遥遥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就像之前张玄他们在房间里感受到的那样。 紧接着又是数声震响,像是攻城宣战的炮声,感觉到四周的阴鹜之气更浓了,张玄嘴角轻微翘起,看来这位罗酆王也是自顾不暇,否则他未必会这么爽快地送他们离开。 响声愈来愈大,宫殿里的摆设被波及到,发出轻微振荡,罗酆王忙吩咐属下送妻子回内室,钟魁担心娃娃,想上前阻拦,被张玄拦住。 罗酆王看在眼里,轻声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希望我们都是俊杰。」 似乎没听出张玄话语中的讥讽,罗酆王又唤来心腹,命他带张玄离开,林纯磬是阴鬼,罗酆王本想另为他安排去路,可是他抓住张玄的衣角,一副誓死相随的模样,罗酆王也就没勉强,林纯磬只是一只鬼而已,他跟随张玄会面临怎样的处境,罗酆王根本不会在意。 于是,就跟来时一样,钟魁用铁链拉着林纯磬,张玄背着花生,随阴差离开,走出大殿,钟魁小声问:「我们真的不管娃娃吗?」 「身为俎上鱼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张玄夸张地叹了口气,钟魁跟他认识很久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另有打算,暗中冲他竖了下大拇指。 他们没走多久,身后就传来噗啦噗啦的声音,一只白玉鹦鹉飞快地飞到他们面前,正是汉堡,对鬼差说:「停住停住,王说请他们回去。」 鬼差狐疑地打量鹦鹉,鹦鹉往上飞高一点,俯视着他,打着官腔说:「我你都不认识?我是专门负责为王传递消息的使者,你最好快点,否则惹恼了王,有你好果子吃!」 鬼差不认识汉堡,但看得出它是阴鹰,现在罗酆诸多变故,他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让鬼帝临时改变主意,没敢耽搁,又领他们按原路迅速返回,到了刚才那座殿堂后,汉堡让他在门口等着,只让张玄三人随它进去。 稍微走远后,汉堡换回了翠绿模样,很兴奋地问张玄,「怎么样怎么样?我刚才演得逼真吧?」 「你可以拿奥斯卡大奖了,」钟魁赞完,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也不看看我是谁?在你们跟鬼帝聊天时,我就在一边记录八卦,就这里就这里,还记得这些玉雕里有只鹦鹉吗?那就是我啦。」 汉堡指指墙上摆置的玉器,张玄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好像有看到,但没太注意,没想到汉堡这么鬼,居然抢在他们前面混进来了。 大家随汉堡来到内殿,罗酆王已经离开了,殿里只有佘婉芸和躺在榻上昏睡的娃娃,见他们回来,佘婉芸抱起娃娃,把他交给张玄。 张玄对她的举动很不解,佘婉芸笑了笑,说:「请不要责怪王,他那样做都是为了我。」 「为你?」 「对。这几年娃娃不在身边,我一直郁郁不乐,他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才执意要把娃娃留下。」说到这里,佘婉芸叹了口气,说:「可是他还是不了解身为母亲的想法,比起跟娃娃在一起,我更希望他能过得快乐,既然当年帮他选择了做人的路,那就让他一路走下去吧,不要再回头。」 张玄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他走,即使会有危险?」 「人活着,当然会遇到各种预想不到的状况,难道我们会因为怕跌跤就不走路吗?」佘婉芸摸摸娃娃的头,微笑说:「娃娃这么依恋你,我想交给你是正确的选择,请帮我带话给聂睿庭,要他好好照顾儿子。」 张玄看到娃娃的衣服换成了方便行走的短衣,就知道佘婉芸主意已定,她特意避开罗酆王,无非是顾及对方的身分颜面,真是个体贴的女子,难怪罗酆王会为她倾倒了,说:「放心,不论何时,我都不会让娃娃吃一点苦。」 佘婉芸道了谢,又把娃娃这几天玩过的各种玉器、小玩意都塞进他的随身布袋里,塞得满满的,虽说一早就打定决心送他走,但想到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心里充满不舍,眼圈不由得红了。 钟魁在旁边看着,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也酸酸的,劝道:「别伤心,等这里安定下来,你们可以去阳间看娃娃的。」 「我化鬼时间不长,还无法随意出入阴阳两界,可能要等到去看他,还需要很久的时间吧。」 佘婉芸个性刚强,很快便压住了悲伤,看看钟魁,说:「王也很喜欢娃娃,否则就不会明知留下他会惹来无数麻烦,还是这样做了。其实这世上父母对儿女的疼爱都是一样的,也许大家的表达方式不同,但不能因此否定他们的爱。」 钟魁听得心有所动,说:「我会记住。」 娃娃被大家的说话声吵醒了「ぉ香」,揉揉眼睛,在罗酆王的神力作用下,他的神智还有点迷糊,感觉张玄要带他离开,忙紧抓住佘婉芸的衣袖,叫:「妈妈,一起一起。」 佘婉芸好笑地拍拍他的头,说:「妈妈要留下来陪王,以后会去看你的。」 「那……」小孩子还没分清梦里梦外,打了个哈欠,嘟囔:「也带上坏人好了,妈妈喜欢,娃娃喜欢……」 佘婉芸的眼圈又红了,怕自己失态,忙背过身去,张玄怕时间耽搁太久,罗酆王返回来,又要多生是非,跟佘婉芸道了别匆匆离开。 鬼差还站在殿前阴暗的角落里等他们,见他们出来,也不多问,低着头默默在前面带路。张玄要抱娃娃,把背花生的任务交给了汉堡,汉堡很不爽地嘀咕了几句,最后还是看在状况危急的分上,用灵力背起麻袋跟在他们后面。 走在路上,钟魁突然说:「她是位好母亲。」 张玄看了钟魁一眼,知道他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了,说:「我们还要跑路呢,打起精神来,就算是生死,也不是永远的离别,有什么好伤心的?」 品味着他的话,钟魁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说:「你说得对!」 第五章 由鬼差引路,大家顺着回廊走了很久,来到一间熟悉的房屋前,钟魁咦了一声,张玄也看出来了,这是之前鬼面带他们来的那间房子。 不过房间里没人,鬼面曾经躺过的地方是空的,张玄走过去,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不知是出于对鬼面的好奇还是歉意。 「我说之前怎么会感觉气息不对呢,」汉堡背着麻袋,打量着头顶上方的圆洞,小声说:「听说鬼帝宫殿里有一个可以直通罗酆山外界的出口,也是唯一可以看得到一点光明的地方,原来暗道在这里啊。」 「糟糕!」钟魁叫道:「如果你知道,那岂不代表大家都知道,要是那些恶鬼在对面堵住我们怎么办?」 「安啦,收集情报可是我的强项,以那些鬼的智商很难查到的。」 张玄仰头看洞口,经汉堡提醒,他隐约看到了洞外的光明,难怪在它的下方会感觉温暖了,他心里一动,原来是鬼面看出钟魁不适,才特意带他们来这里,他还以为这是养气的地方,把鬼面拉到洞口下,希望光明没有伤害到他。 说着话,鬼差已经把暗道打开了,就见一道隐形铜门出现在小洞附近,近乎透明的阶梯一阶阶连接到门口,阶梯在空中浮动飘摇,似乎随时都会消失,鬼差带他们走到铜门前方,把门推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条黑暗甬道。 大家进入甬道,铜门在他们身后轰隆关上了,林纯磬被响声惊到,突然挣扎大叫起来,不顾铁链的捆缚,转身要冲回去,钟魁怎么都抓不住他,最后连娃娃都被吵醒了,发现母亲不在,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张玄被吵得心烦,让钟魁松开铁链,对林纯磬喝道:「磬叔,如果你不走,那就自己留下,我们走。」 张玄发了火,林纯磬不敢再叫嚷,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嘴里却不断嘀咕着,张玄听他说的都是一些危险逃跑的词,忍不住轻笑:「跑路当然危险了,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送你回黄泉的。」 大家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前面豁然开朗,阴风扑面而来,却是出了洞口,来到了罗酆山上,但见阴云黑鸦鸦地笼罩着山峦,跟远处天空接成一线,再往回看,罗酆宫殿隐约坐落在山峰之间,死气萦绕癸地,山脉周回连绵,已经无法再找到来时的路。 「这样一路走下去的话,也许就能顺利回到忘川了。」钟魁双手叉腰,面朝前方很乐观地说。 这话点中了张玄的担忧,问阴差,「需要走多久?」 阴差在前面引路,对他们的话不闻不问,汉堡小声嘀咕:「果然是在鬼帝座下做事的,架子好大,待我去问问。」 它扑扇着翅膀飞到阴差身边询问,林纯磬却不知又怎么了,磨蹭着不走,这反常的表现让张玄的心微微一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迟疑中脚步不免放慢了,钟魁低声问:「怎么了?」 「有危险,我们换路!」 所谓危险,其实只是张玄的一种直觉,但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让他坚信自己没判断错,停下来正要另寻出路,忽然脚下阴风大作,原本一片平地的地方突然失去了支撑,地面消失在视线里,仿佛一面圆板从脚下抽走,落入众人眼帘的是下方空荡荡的深谷,谷下烈焰翻腾,狂风卷着火焰从谷间急旋而上,妄图将他们拖入火焰。 张玄因为已有防备,在脚下失空的同时,伸手搭在了洞口边缘上,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林纯磬头一个栽下去,钟魁腰上的链子跟他连在一起,也被拉着摔下,匆忙中伸手乱抓,刚好抓住麻袋的一角,于是汉堡也被迫跌下,由于谷深风大,它无法及时变回阴鹰,只能用爪子紧抓张玄后背的衣衫,同时还要拼命行使神力抓麻袋,以免身后几人坠谷,两相用力,它被扯得哀哀直叫。 阴风迷乱了视线,张玄眯眼仰头看去,就见阴差变幻了形状,尖锐指甲和双角随着吼叫慢慢长出,竟是只青面獠牙的恶鬼,见他们没有掉下阴谷,恶鬼伸手向张玄面门抓来。 尖爪如刀,张玄怀里抱着娃娃,生怕它伤害到孩子,急忙仰身向后躲避,手失去支撑,顺着边缘滑下去,他死命抓住谷边突起的石块,恶鬼见他没事,嗷嗷怪叫着,又探身发出攻击。 这次它抓的是张玄的胸口,如果被击中,张玄跟娃娃都会被穿个透心凉,危急关头,他正要祭起索魂丝,忽然长空中闪电划下,亮光穿梭过空谷,张玄被光芒掠到,顿时只觉全身剧痛,失去了气力,眼看着尖锐爪牙逼到近前,他一咬牙,将娃娃扔回到空谷上方,叫道:「抓住!」 娃娃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本能地听从张玄的命令,紧抓住谷边的山石,看到恶鬼的爪子抓到张玄的胸膛上,他急得大叫:「玄玄小心!」 张玄气力耗尽,被下面的众人扯着又往下滑落几分,却刚好避开了恶鬼的攻击,他忍住疼痛,正寻思如何找机会反击,就听恶鬼发出惨叫,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一柄长矛穿过黑夜空间,狠狠插入它的后背,将它钉在了山谷边上;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掠过来,先是抱起娃娃,把他放到安全地带,接着又握住蛇矛,把它当作是攀援工具,向山谷弯身跃下。 身影的另一只手握着蛇矛的另一截,木棍柄端冲向张玄,喝道:「握住!」 张玄急忙握住,那人拽住他重新跃上去,他力气甚大,拽着一连串的人,没有半点滞怠,张玄先爬上了山谷,林纯磬危急关头,灵力本能回归,在碰触到山峰后,自动跃了上来,失去了他的拖累,钟魁感觉轻松多了,在汉堡的帮助下也回到了谷边。 大家都上来后,回头再看山谷,就见下面火焰岩浆翻涌,火光中凄惨叫声和人类的皮囊白骨隐约可见,都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想像如果掉下去的话,将会是怎样的惨状。 有人给了他们答案,鬼面将钉住恶鬼的蛇矛拔起,顺势一挑,恶鬼便被他挑进了深谷,只听尖叫声和啃噬撕咬声连绵不绝,恶鬼瞬间便被吃得干干净净,钟魁听得难受,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鬼面看似习惯了这种场面,平静地给大家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远离山谷,张玄急忙抱着娃娃避开,免得脚下再发生落空现像,娃娃像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呆呆地看着鬼面,一句话都不说。 「谢谢!」张玄向他说道。 鬼面站在稍高于他们的地方,将蛇矛两端合为一体,握住竖在地上,寒风中凛凛生威,再想到他跃身救人的那幕,张玄竟不由得心折,这声谢里充满诚意,鬼面却不答话,站在阴暗处,视他们为无形。 「唔……」 娃娃还在看鬼面,突然挣开张玄的搂抱,跑到他面前,仰起头像是要跟他说话,谁知鬼面看到他,猛地一顿手中长矛,震响嗡嗡传来,小孩子被吓得向后一晃,差点摔倒,又飞快地跑回张玄那边,把脸闷在他腿上,嘟囔:「不是不是……」 看到娃娃这样的反应,张玄心疼了,不过鬼面刚救过他们,他忍住气,说:「我打晕你是事出无奈,这是我的不对,你想报复的话,冲我来,别吓到我儿子。」 鬼面还是没理他,阴风呼啸着,把轻轻的嗤笑声传来,张玄隐约听到两个字——「笨蛋。」 笨蛋?这是在说他吗? 张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很想反驳回去,但想到自己误会鬼面打晕他,又没提防鬼差,导致大家差点没命,这不是笨蛋是什么?顿时没了言语,再加上身上剑毒旧伤隐隐作痛,让他无心反驳。 天空又有闪电划过,说也奇怪,在被闪电照亮的瞬间,张玄感觉身上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他低声抽了口气,想不通旧伤突然发作的缘由,就听钟魁问:「这是哪里?地底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火场?」 「那不是火场,大哥,」汉堡没好气地摆弄着那袋差点把它拖下地狱的花生,说:「那是炼狱,是恶鬼也会恐惧的地方。」 「是罗酆王做的吗?为了不让我们成为罗酆六天攻击他的把柄,所以故意派心腹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关于这一点,张玄觉得可能性不大,鬼帝要对付他们,在罗酆神殿里有更多下手的机会,没必要大费周章,他猜想可能是在他们回去跟佘婉芸会面的时候,殿外的鬼差被人掉包了,或许那些阴官发现在罗酆殿内很难对付他们,才特意将他们引到炼狱入口,还好鬼面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张玄又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鬼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对这只鬼充满了好奇,他身上掩藏了很多秘密,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想去揭穿。 「这里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汉堡打量着周围地形,很快发现恶鬼将他们引到了靠近罗酆六天的地盘上,它急忙提议。 大家跟着它往前走,张玄本来想抱娃娃,腰弯下去,又感到身上疼痛难忍,听着头顶轰隆隆的雷声,在无法预知前路的状况下,让他有点后悔把娃娃带出来了。 娃娃没让他抱,因为鬼面走过来抢了他的工作,提着娃娃的衣领把他揪起来,单手搂在怀里,大踏步往前走去。 颇为粗暴的举动,难得的是娃娃居然没吵闹,先是不安分地扭了两下,在嗅了嗅鬼面的气息后,很快便安静下来,乖乖任由他抱了。 张玄颇为惊讶,同时也对这个神秘的恶鬼多了几分信任,小东西的直觉很强,他会这样,那就表明鬼面是值得相信的,尤其是在他感觉不适的时候,鬼面这样做帮了他很大的忙。 一行人默默往山下走,上空轰隆声依然不绝,打破了酆都长久的空静,也加重了大家的不安,汉堡不时仰头往上看,嘟囔道:「真是邪门了,我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见过打雷,这雷电是从哪来的啊?」 「希望不要下雨,否则路会更难走。」 空间阴暗,加重了步行的困难,钟魁身体虚弱,又要照顾被链条拖着的林纯磬,走得磕磕绊绊,听了汉堡的话,他忧心地说。 还好他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雨始终没落下,只有偶尔传来的闪电雷声,张玄被一声声响雷闹得心慌,感觉罗酆神殿的摇动可能跟震雷有关,甚至跟他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却又想像不到。 要是董事长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推算出它们之间的联系的。 想到聂行风,张玄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给他,可是讯号无法接通,甚至连简信都送不出去了,看着被退回的邮件,他担心地想会不会聂行风也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好像路不对啊。」 汉堡的嘟囔声打断了张玄的思绪,现在大家的命运都握在他的手里,由不得他胡思乱想,转头眺望四周,他们已经下了阴云诡谲的山峰,前方是大片的空旷山野,云朵压得很低,所能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这里跟他们曾经去过的忘川不同,跟阴鹰的巢穴也不同,甚至不同与罗酆王的地界,它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占据了酆都的一隅。 长时间的奔走让钟魁感觉有些吃力,喘着气问汉堡,「你不是地府信使吗?这里还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信使不会去炼狱送信的,罗酆六宫我倒是常去,但没走过这条路。」 身处诡异的地界,汉堡没像平时那样吐槽,打探着周围,说:「希望这不是禁锢恶鬼的围场,否则我们就惨了。」 「我有种感觉,汉堡你说中了。」 「可我希望自己这次没有乌鸦嘴。」 听着他们的对话,张玄转头看鬼面,鬼面目视前方,由于银面的遮挡,他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这个人身上有种让人放松的气场,仿佛有他在,就没什么事是需要担心的。 张玄心一动,突然感觉自己在不经意中把聂行风代入了,他感到好笑,问:「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到敌人逼近了,」鬼面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顿了顿,又说:「是来狩猎我们的恶鬼。」 张玄随他的目光向前看去,果然就见远方尘烟滚滚,烟雾从四面飞速腾起,直冲云霄,没多久,环绕罗酆群山的阴云与尘烟混为一体,令天空愈发的阴暗,偶尔伴随着轰隆雷声,电光划过苍穹,便如利剑之光剌向大地,每道光华掠过时,地面便出现层层裂痕,随着尘烟逼近,裂痕碎纹迅速延伸,就像古树枝杈一般,瞬间遍布整个罗酆之地。 鬼面仰天凝视闪电,眼中若有所思,娃娃好奇地看着,张张嘴想叫他,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小孩飞快用手捂住嘴巴,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ぉ香 尘烟卷动着铿锵铁骑踏声,转眼间逼到了近前,仿佛这一刻炼狱大门完全开启了一般,各种恶鬼精怪一齐涌出,各持长矛尖叉等兵器向他们围上来「ぉ香」,随着铁骑震踏,地面上的碎纹越来越多,钟魁小心翼翼地踮起脚,生怕一不小心这里也会突然陷落,问大家,「怎么办啊?」 鬼面没回应,转头看张玄,没忽视他因为不适而不经意皱起的眉头,问:「雷电会让你不舒服吗?」 对于鬼面的询问,张玄有点惊讶,这还是头一次这只鬼主动跟自己搭腔,还一语中的,可是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示弱?眼望气势汹汹冲到近前的鬼怪骑兵,他发出轻笑,扯出索魂丝,不答反问:「要杀吗?」 「恶鬼太多,不要做无谓的争斗。」 鬼面伸手压住张玄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手背上的银饰发出清亮响声,震醒了张玄被怒火盘桓的心智。敌众我寡,他的身体状况又很糟,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正要交代大家逃离,鬼面先开了口,吩咐汉堡,「变回原形,前面带路。」 汉堡二话不说,化为阴鹰形状,鬼面将娃娃放到它背上,又对钟魁和林纯磬道:「你们是鬼,用意识跟在阴鹰后面,你……」 他看了张玄一眼,张玄也回望他,正好奇他会怎么交代自己,突然手一紧,被对方抓住,追着阴鹰飞远的身影奔去。 在逃命这个课题上,汉堡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时候它的通灵感应可说是达到了顶峰,无视无数围攻而上的鬼兵,双翅振飞,在苍穹中划过一道墨金电光,向前飞去。 钟魁紧随其后,他的灵力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再加上林纯磬感觉到危险,法力陡然攀升,跟他锁在一起,钟魁即使不用念力,也被拽着跑得飞快,张玄在最后,有鬼面相助,以灵力奔跑对他来说倒没有太吃力,闪电也是偶尔划过,没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不过追兵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即使不回头,也可以听到身后铁骑马蹄声震耳欲聋,几欲压过苍穹雷声,地面不断传来颤动,在无形中拉慢了 众人的速度,有些恶鬼忍耐不住,开始向他们投掷羽箭飞矛,鬼面沉着脸,头也不回,舞动蛇矛将逼近的暗器一一挡开。 众人又向前跑了一会儿,眼看着鬼兵离得更近,张玄心急如焚,这样一味逃避只会拖垮大家的气力,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正要另想办法,长空传来明亮的鹰呜之声,须臾汉堡也发出同样的呜叫,喜道:「小弟来了,还带来了救兵!」 随着鹰呜声渐近,大家就看到一道矫健身影划破云端间的黑暗,箭一般的射来,却是小鹰,跟随它的还有个高大身影,汉堡原本感应到有救兵支援,还满心欢喜,等看到来人是马面时,它差点栽一跟头,飞速跟小鹰靠近,冲马面气急败坏地叫道:「犹大!」 众人一齐转头看汉堡,它也有资格说人家犹大?那不过是五十步跟一百步的区别罢了。 面对汉堡的指责,马面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说:「那叫审时度势,要是当初我跟你们一样被俘的话,现在哪有本事救你们?」 「救我们?就你一个人?」 汉堡转头看看左右,除了马面和小鹰外,一个救兵都没有,它很想知道马面怎么救人。 「你的锁鬼链升级了?可以一下子锁这么多鬼?」它指指身后不断聚集而来的百千鬼兵,讥讽道。 「小鹰了解这里的地形,让它带你们走,那里阴兵不敢靠近。」 马面说完,冲小鹰打了声响哨,小鹰掉转方向,向前疾飞而去,汉堡转头看张玄,像是在等他的指示,但还没等张玄开口,它就掉头飞走了。 张玄转头看去,就见须臾工夫,阴云已将整个天地都占据了,连罗酆山都变得依稀难辨,入目可及的除了一团团飘忽的鬼怪身影外,什么都没有,有些阴兵还乘在怪兽身上,手举兵刃,咆哮着向他们围拢。 难怪汉堡二话不说就跑了,在这种状况下,根本不需要他下达任何命令,见钟魁和林纯磬也跟随着跑远,张玄正准备断后,手腕被扯住向前一带,鬼面沉声喝道:「走!」 张玄看向鬼面,就见他跟马面二人并肩立在阴兵的前方,手握相同的兵刃,气势如山岳恒立,想到他们是同行,又都是锁鬼高手,由他们断后更稳妥,不过他们以二对众鬼,总觉得有些吃力。 「你先走!」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鬼面喝道:「我们自有脱身办法。」 既然鬼面这样说,自己留下只会妨碍到他们,张玄心里挂念着娃娃和钟魁等人,没再啰嗦,说了句小心后便选择撤离。 看到这一幕,马面啧了啧舌,斜眼笑看鬼面,问:「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就这么把上古法器送给别人,有没有心疼过?」 眼望扬刀逼近的狰狞众鬼,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鬼面眼中凝起杀意,轻声道:「跟他相比,任何宝物都不值一提。」 品味到他的冷静,马面点点头,也把目光转向面前的鬼兵,收起微笑,道:「至少你的命很珍贵,马家人把最后的灵力传给了你,不是要你在这里自暴自弃的!」 鬼面一愣,转头看向马面,这时羽箭翻飞,向他们一起射来,马面扬起长矛,迎着箭雨冲了上去,鬼面紧随而上。 蛇矛过长,他用不习惯,索性从中间断开,一矛一棍同时击发,将窜到近前的鬼魅拨打出去,一时间空旷山野间,尖叫声咆哮声还有兵器剌进恶鬼骨骸的响声此起彼伏,震彻天宇。 灵戻之气随蛇矛攒动占领了鬼面的全身,每剌中一只恶鬼,他的煞气就增加一分,手背上的银饰已经遮不住疤痕上的戻气,伤疤像是活了一般沿着血脉一路游走到他的右脸颊上,罡符金光隐现,宛若游龙,随着他的厮杀腾起罡正杀气,那些近前的恶鬼看到后,都不由得心惊胆颤,一齐向后退避,坐骑怪兽更是畏罡气如天敌,叫嚣着奔腾乱窜,顿时鬼兵法阵失去了控制,在两人的联手攻击下乱作一团。 但即使如此,恶鬼数量还是太多了,杀掉前面的,后面的继续冲上,无视他们的彪悍气势,不知死活地自动往他们兵器上撞,时间一长,两人见死伤的恶鬼无数,但对手却丝毫不见消减,都不由得急躁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悍勇的鬼阵突然开始躁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似的,不断向后退,鬼面趁机缓了口气,正奇怪恶鬼们的反应,就听半空中咆哮声震天般地响起,火光四射,转瞬间映亮了晦暗地界。双龙交织盘旋,带着戻火自苍穹奔腾而来,所到之处火焰翻卷,那些跑得慢的鬼魅刹那便被戻火吞噬掉了。 他沿着火光回过头,就看到张玄大踏步冲了回来,双目深蓝如墨,仿佛被火点燃了一般,映出淡淡金色。 火光太亮,鬼面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就看着张玄冲到自己面前,傲然道:「我不习惯欠人情,尤其是欠鬼的。」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这句话在口中盘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吐出,鬼面低声喝道:「快把龙神收了,你这样只会把更多的恶鬼引过来。」 「呃,这样说来,也不是没道理。」 被指点,张玄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这样任着性子乱来是很爽,但泄愦之后所导致的后果也很糟糕,暴露了目标,他们就更难逃命了。 想到这里,张玄忙施法唤回龙神,索魂丝回到手中后,一直缠绕着他的隐痛变成了剧痛,不禁倒抽了口气,腰轻轻弯起以抵御疼痛。 「下次逞强之前记得量力而行。」 耳边传来清冷话语,随即手被鬼面冰冷的手握住了,说也奇怪,只是单纯的相握,剑毒疼痛却顿时减轻了许多,张玄任由恶鬼握着自己的手,不服气地说:「我不需要一只鬼来教训我怎么做事。」 「这不是教训,是警告。」 「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天师说话,你还……」 话没说完,后背就被重重拍了一掌,张玄向前撞了个跟头,要不是鬼面抓住他,以他现在的状态,一定会跌跤,不过那记掌让他体内郁结的气息顺畅了很多,他知道鬼面这样做是好意,火气发不出来,只好不爽地骂道:「拍轻点会死啊,怎么说我也是回来帮你们的,做鬼是不是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谢!」 一个字,简洁得像是再多说一字都是浪费,张玄翻了个白眼,心里万分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在跑到半路时心绪不定,又临时返回来。 口袋里一张道符都没有了,他还在明知身体状况极度糟糕的时候逞强祭起龙神,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现在也好想穿越回刚才,问问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一人一鬼对呛的时候,马面一直站在旁边看戏,脸上似笑非笑,半晌才拍拍手,问:「生死关头,你们准备吵到什么时候?」 拜索魂丝的神力所赐,阴兵群阵被打乱,向后退开了很长一段路,这给他们的逃跑提供了机会,听了马面的提醒,张玄看看混乱的阵仗,二话不说转头就跑,鬼面也被他拉着向前跑去,马面紧随其后,不断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 张玄的法力无法撑很久,龙神威力大不如前,那些恶鬼在乱了一阵后,很快就缓了过来,看到猎物逃掉,齐声发出吼叫,驾乘坐骑又向他们追来。 张玄身上各处都在作痛,跑得相当吃力,眼看着阴兵再度逼近,就听前方咆哮响起,火光中数十只庞大凶兽如闪电般地飞到眼前,竟然是罗酆王座下的火麒麟,最前面的火麒麟恶兽背上坐了个小身影,当看到那是娃娃时,张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看到张玄,娃娃扬起小手冲他拼命摇,还好钟魁坐在娃娃身后,抱住他让他不至于掉下去,林纯磬坐在另一只火麒麟上,跟钟魁之间还用铁链连着,导致双骑并行,阴鹰则在半空中盘旋,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术,火麒麟居然听从他们的驾驭,口喷烈火冲向恶鬼阵营当中,戻火迅速四下蔓延,逼得它们连连倒退。 鬼面趁机扯住张玄,纵身跃上近前的一只火麒麟上,见他们乘上坐骑,阴鹰掉转方向,扇动双羽向前疾飞,众人跟在它身后,火麒麟一字排开,脚踩赤火踏尘而去,万骑奔腾中便如一条火龙,震起的煞气让众鬼莫敢直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离罗酆六天布下的鬼阵。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带大家先走吗?」见恶鬼渐渐跟他们拉开了距离,危机暂时解除,张玄冲汉堡吼道。 阴鹰展翅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半弧,掠到他身边,气哼哼地反驳:「你以为我不想跑啊,是娃娃吵着闹着要回来找你们,非要跳下来,我有什么办法?」 「跳下来?」 想像了一下阴鹰飞行的高度,张玄惊了一身冷汗,又冲娃娃大叫:「小混蛋你就不能有一次老实点吗?」 张玄发火了,娃娃有点害怕地往钟魁怀里缩,又指指莫名其妙当了坐骑的火麒麟,叫:「狗狗,狗狗可以救玄玄和……」 「大哥我拜托你,那不是狗!」 ——是你的半个同类,张玄掩面呻吟,很想这样告诉娃娃。「书香门第」 追兵渐远,在前面带路的小鹰放慢了速度,汉堡抽空说起刚才的经历,原来跑到中途,林纯磬突然发出一些古怪的叫声,大家怎么制止都止不住,这群火麒麟就是这样被唤来的,娃娃看到后,就突然从它背上跳到了火麒麟身上,神奇的是,火麒麟没有反抗他的乘坐,反而听他的话回去救人。 「磬叔叫来的?」 听着汉堡的描述,张玄神情复杂地向林纯磬看去,火麒麟是罗酆王豢养的神兽,就靠几声吼叫就能唤来,那这个人的法力一定深不可测,可是他现在偏偏因为喝了孟婆汤变得疯疯傻傻,张玄想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再结合迄今为止的诸多事件,他已经无法辨别林纯磬的所作所为背后藏的真相是什么了,甚至林纯磬出现在奈何桥边,到底是偶遇还是有目的地等候自己,他都无法判定。 「磬叔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我们的!?」他气得大叫。 林纯磬给他的回应是悠闲自得地往空中抛花生,然后仰头去叼,全然没把眼前的危机放在心上,倒是钟魁不赞同地冲张玄瞪眼,「磬叔是好人了,你不要总这样吼他。」 「对你来说,全天下人都是好人。」 被钟魁埋怨,张玄气极反笑,感觉跟这帮稀奇古怪的人混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奇怪了,回过神,突然感觉腰间被勒得很紧,鬼面一手持蛇矛,一手圈住他的腰,没经他的允许将他抱个满怀。 「我说……」他抓住鬼面的手扯到一边,「这位大哥,我跟你不熟。」 「如果你不想掉下去,还是老实一点好。」 清冷话语传来,张玄冷笑着正要反驳,忽然坐骑一阵颠簸,火麒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之间齐齐刹住了脚步,他没防备,从火麒麟背上栽了下来,还好有鬼面扶住,没跌入火圈中。 其他人跟他们的状况差不多,都因为火麒麟兽的发狂栽落下来,恶兽相互踩踏冲撞,一时间四周火光冲天,张玄抱起娃娃冲去火圈,就见恶兽在火中乱撞了一会儿,发出咆哮大吼,各自飞奔而去,火光也随着妖兽的远去渐渐消失,周围又回归了初始的寂静。 「有没有受伤?」张玄见娃娃脸上被烟熏得灰一块黑一块,很狼狈,又很搞笑,伸手帮他抹去灰尘,心疼地问。 可惜娃娃完全没体会到他的担忧,兀自盯住远去的火点,恋恋不舍地叫:「狗狗,狗狗都走掉了。」 「不管怎么说,要谢谢它们载我们一程。」 马面拄着他的蛇矛笑嘻嘻地走过来,看着娃娃说:「小不点很厉害嘛,懂得怎么使唤火麒麟。」 他哪是懂得使唤?他跟火麒麟根本就是同宗。 张玄看看周围,由于火光的消失,一切又回归阴暗,头顶雷声隐约传来,乌云侵占了远处山峰险岭,环顾四周,都是相同的景像,看不出路径,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前路,只听得耳边阴风呼啸,像是预示着雷雨将至,但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不可能下雨的。 「你怎么会赶来?」他冷声问马面。 「我说碰巧,你信吗?」 「不信。」 「我也不信,所以其实我是从小鹰那里听说你们有危险,特意来救你们的。」 这句话比上一句更不可信,明明小鹰在罗酆宫里,除非马面进宫去找它了。 张玄冷笑,正想戳破他的谎言,手被鬼面拉住,制止他的追问。张玄明白鬼面的用意,但同时也很无奈——这位鬼差平时一定很少跟人接触,不懂得什么叫分寸界限,这样一直拉着别人的手的行为很奇怪好吧!书香の门第 马面向空中打了记响哨,就见在不远处盘桓的小鹰返回来,冲他们咕咕叫了两声,又朝前飞去,大家听不懂小鹰说的话,马面翻译道:「小鹰说这一带它也不熟,不过至少可以暂时避开恶鬼的追杀,我们先跟着它走走看吧。」 远处隐约传来阴兵的脚步声,看来再耽搁下去,没多久他们就会再被鬼魅追到的,现实没给张玄太多犹豫的时间,鬼面从他怀里把娃娃扯了过去,跟随小鹰往前走,他只好跟上,却暗中给汉堡使了个眼色,等它靠近后,小声问它马面有没有乱翻译小鹰说的话。 「不知道,我听不太懂小鹰的鸟语。」 「你们不是同类吗?」张玄斜瞥它,「你还收它做小弟,怎么连它说什么都听不懂?」 「你跟乔还都是人类呢,你还是他师父,那你听得懂他的意大利语吗?」汉堡振振有词地说:「这小弟其实是我随便在道边捡回来的,正好我被那些笨蛋鹰追杀,就把娃娃交给它照看了,好用就行,管它说什么鸟语。」 被吐槽,张玄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才好。 当初娃娃陷入危险,汉堡一路护持,张玄还觉得这只鸟关键时刻靠得住,原来搞了半天它是随手把娃娃扔给了一只随便捡回来的鹰崽! 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汉堡连忙振翅飞走了,大家跟着小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身后轰呜声渐消,铁骑和恶鬼的呐喊都听不到了,张玄回头望去,除了黑鸦鸦的山岭外,什么都没有,阴兵像是被这片空旷山野吞掉了,整个消失在罗酆山的北极地狱里,而这所谓的地狱,似乎也随时会把他们吞没。 冷风呼啸,阴寒之气蔓延上张玄的脊背,直觉告诉他,这里太静了,陷于死亡中的寂静不是什么好兆头,想提醒众人停下,就在这时,上空乍然一亮,炸响传来,乌云被雷声震得翻卷着散开,露出半边阴晦天空。 地面随着雷声发出一连串短暂的颤动,张玄的心也惶惶悸动起来,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随即眼前亮光划过,闪电再次穿破云层射来,刚好照在他身上,顿时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差点跌倒。 鬼面像是早有预感似的,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张玄听到他的叫声,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两耳周围只有轰轰雷声,震得他头疼欲裂,娃娃看到了,惊叫道:「玄玄!玄玄你怎么了!?」 钟魁和汉堡闻声赶过来,但还没等他们靠近,就被横空劈下的灼光截住,闪电随雷声齐发,劈向他们周围,亮光转眼间遍布了整个山野,响雷每击一下,大地便随之震动不停,晃得他们无法顺利站稳,不得不各自退避。 「这是怎么回事啊?」 钟魁被亮光闪得睁不开眼睛,眯起眼仰头想看个究竟,被林纯磬按住头迅速压低,与此同时,闪电擦着他的头顶划过,光柱劈在附近的地面上,震响传来,地面裂开一条长长的狭缝。 「不要抬头!」林纯磬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喝道。 钟魁见识到厉害,不用林纯磬叮嘱,他也不敢再抬头乱看,却忍不住说:「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雷要劈我?」 林纯磬不说话,眼神透出茫然,不知是不想答,还是回答不出,只用双手死死抓住装花生的麻袋,半晌,突然吼道:「逃!」 不需要他提醒,在这种诡异状况下,任何人都想尽快逃离,但雷电根本不允许他们有半点移动,电光闪烁,幻化出铮铮剑器呜声,震得众人两耳作痛,狼狈得左躲右闪,哪有精力再逃? 为了方便躲避,汉堡变回了鹦鹉状态,不过最糟糕的还是张玄,闪电像是认准了他似的,他避到哪里,电光就追到哪里,一旦他没来得及躲避,身上便出现伤口,像是被铁器划过的剑伤,血不流出,只留下一道道像被火烫过后的墨黑伤痕。 他身上的剑毒被影响到了,旧伤痕从肌肤上狰狞如蜈蚣,随着剑光飞烁,蜈蚣伤了一般,在他身上飞速游走,与新伤一张罗网,将他周身一圈圈围绕起来。 他想掏道符抵御神力,但口袋里空空如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已经好久没人给他烧道符和冥币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祭起龙神,只能咬牙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神剑戻气之袭。 众人都被被眼前的异景惊呆了,想上前救助,却被电光逼得无法靠近,只有鬼面一看到情势有变,就马上把娃娃交给钟魁照看,自己待在张玄身边,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持矛举向空中,以法力为他支撑。 无奈上空戻气太过强大,虽然鬼面帮张玄躲开了大部分的剑气,但张玄身上还是不时出现新伤,新旧剑毒汇合到一起,折磨得他苦不堪言,鬼面也被牵连到,脸色变得苍白,在剑光的攻击下慢慢弯下腰来。 「这好像是……」 汉堡仗着身体瘦小,在闪电中灵活地躲闪,但渐渐的它发现那根本不是轰雷闪电,而是属于天剑的罡气,这种剑气在它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一次,瞅空向上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不知何时,在他们头顶上空四方阵脚中悬挂出神剑光影,云雾诡谲翻涌,势若雷霆,它猛然醒悟过来。 「……我想起来了,张神棍,这是我们在魇梦中遇到的法阵!」 法阵罡气逐渐逼向张玄和鬼面那里,其他人得以暂缓口气,魇梦经历他们不知道,钟魁问:「那是什么法阵?」 「是……」 轰雷落下,擦着汉堡的呆毛射过去,它吓得拍着翅膀乱飞,突然之间想不起法阵名字,只好指着地面让大家看。 神剑出现之后,远方地面上也隐约闪烁出金光,彼此相互连接起来,遥遥望去,形成一个硕大的圆,似乎有数米宽,但当大家冲到圆的边缘时,发现那道光圈仍然不断向外扩展,让他们始终无法走出这道法阵结界。 第4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0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0节 圆中阴风大作,迷离了众人的视线,上方的青色剑气却愈加明显,长剑分挂在天地四方八位上,与地上赤金光源相互辉映,剑气这样一道道袭向张玄二人,马面站在前方拼力帮他们抵挡,但也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没过多久,手中蛇矛便被天剑戻光击到,断成数截。 汉堡乱飞了一阵,突然发现他们越是反抗,被神剑罡气反噬的力量就越大,反而是法力最小的娃娃和小鹰没被波及到,它脑海里灵光一闪,大叫:「我想起来了,这个阵叫……」 「诛仙降魔阵!」截住它的叫声,林纯磬喝道。 仿佛为了应验他的话似的,剑气寒光飞朔,向他们劈下,马面失去了兵器,只好弯腰闪避,眼看那数道寒光即将逼近张玄和鬼面,林纯磬双指弹出,花生在他的法力挥斥下弹向空中,一时间金霞点燃了半壁天宇,剑气被霞光阻挡,反弹到别处,在地面上割出一道道极深的裂纹。 钟魁急忙抱住娃娃躲到林纯磬身后,以免被剑气误伤到,马面对林纯磬突然施法大为惊讶,看着他嘀咕道:「你法力不错啊……」 话音未落,林纯磬已将锁在腰间的铁链扯开,又一把花生撒出去,这次的目标是头顶的八方神剑,不过他的法力终究无法跟法阵的天地神力相抗衡,神剑光影只是稍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原状,光华重聚,向他们再度袭来「ぉ香」。 林纯磬一改平时的痴傻模样,双目紧盯住神剑祭起的罡气,面沉似水,突然又伸手从麻袋里抓出花生,以灵力分别掷向罡气薄弱的地方,马面被他的做法点透,也抢上前抓了把花生,喝道:「一起!」 两人同时拈起金刚法诀,捏诀手法居然有微妙的相似,受法诀反击,罡气神力稍微减弱,张玄总算从疼痛不堪的剑伤中勉强脱离出来,但被烧灼的伤痕几乎遍布全身,连脸上都不及幸免,墨色血痕染在纯白衣衫上,让他的神智渐趋模糊,隐约听到林纯磬在朝自己吼叫,却无法辨明他说的内容。 那是种无法忍受的痛,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了离奇魇梦中,他本能地抓住一直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发出低声呻吟…… 「董事长,我好难过……」 一切都仿佛在作梦,一切又真实得像是身临其境,他分不清真与假之间的界限,只是听从本能去行动,而身边这个人就是他唯一的依赖,因为那是聂行风,也只有聂行风会在任何时候都这样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呻吟很低,在轰雷震响下几不可闻,但鬼面却听到了,看着张玄的眼瞳猛地抽紧,在下一刻将他拥进怀里,希望以此为他抵御伤痛。如果不是痛到了极点,他知道以张玄的个性,一定不会说出来,心痛得无可复加,一时间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只想着要怎样带他离开这个危险之境。 又一道飞剑罡气掠到近前,林纯磬跟马面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双手齐齐做出法诀抵挡,剑气被两人强行拦截,在地面上削起一大片裂痕,金光激荡过来,将鬼面和张玄撞了个趔趄。 震雷轰下,鬼面挡在张玄面前,蛇矛横立在胸前,拦住逼近的煞气,马面也弹出法诀与罡气相抗衡,林纯磬趁机双手并出,一边掐封诀,一边则是移诀,冲鬼面喝道:「带他走!」 鬼面一愣,就见林纯磬的手指以飞快速度拈起法诀,他看不懂,但懂了对方的心意,道:「磬叔,帮我照顾他们!」 说完闭目凝神,唤出曾有的本能,林纯磬和马面在旁边护驾,就见四周疾风骤起,风迷眼目,遮拦住上空神剑的威力,钟魁被吹得不断摇摆,抱着娃娃极力躲避风口,等风势稍微减弱,他睁开眼看看周围,发现轰隆不止的雷声消失了,神剑也不知去向,只留远处隐现的赤金光源,昭示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里,休想离开。 「张玄?张玄呢?」 在发现张玄和鬼面消失了后,钟魁大吃一惊,娃娃也急得快哭了,从钟魁身上挣扎跳下地,边叫着张玄的名字边往外跑,钟魁一把没抓住,吓得紧追上去,还好娃娃没跑多久就被那道圆形金弧拦住,扑通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钟魁抱起他,一边哄着一边紧张地看四周,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回想刚才的经历,这才后知后觉地弄懂了真相,大叫:「我明白了,张玄是被……」 「嘘!」 林纯磬用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到汉堡也拼命摇头,钟魁明白了过来,转惊为喜,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法术不错,」危机暂时解除,马面松了口气,慢悠悠地踱到林纯磬面前,上下打量他,「林家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很厉害,我还是头次跟外人合作,没想到第一次就是跟大名鼎鼎的……」话说到一半,林纯磬挠挠头,眼神迷糊起来,瞪着马面问:「你叫什么来着?」 马面脚下踉跄了一下,钟魁忍不住叹了口气,捡起铁链锁到了林纯磬的腰间,说:「磬叔你不要这个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迷糊,张玄去哪了你知道吗?」 林纯磬没理他,抓了把花生开始嗑,口中还哼着小曲,钟魁听了一会儿,是张玄一直哼的鸳鸯茶,看林纯磬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似乎已经不记得刚才他们共同经历了什么凶险,更别说张玄的去向了。 「磬叔又间歇性失忆发作了。」汉堡在旁边点评:「问他还不如问马面。」 问题扔回到自己身上,马面一瞪眼,粗声粗气地说:「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鬼差,很倒霉的认识了你们这帮人而已。」 「那你问一下小鹰,看看它是不是知道这是哪里?」 钟魁左右看看,突然发现小鹰也不见了,刚才电闪雷呜,谁也没注意到小鹰是什么时候走失的,见娃娃嘴巴又瘪下来,生怕他再哭,钟魁忙说:「小鹰一定是去帮张玄了,没事没事。」 「不会有事的,只要他们在一起,」汉堡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大家更应该担心一下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这是个好问题,可惜无人作答,诛仙阵神力过后,四下又变得万籁倶寂,偌大的法阵当中只有林纯磬津津有味的嚼花生的响声。 第六章 张玄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奇怪,他被天剑神力伤到,引发旧疾,全身痛得苦不堪言,但心情却是愉悦的,因为聂行风在自己身边,抱着他,感受属于他的体温,张玄闭着眼发出轻叹。 「你终于来了。」 对方没回应,依旧维持搂抱的动作,雷声逐渐远去,四周只留潺潺流水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玄还听到了夏季虫鸣,鸣声清亮,安抚了他躁乱的心境,远处恍惚有点点萤光,却分不清是萤火虫的光亮还是星光,让他全身都松缓下来,在一连串的追杀逃命甚至死亡召唤的危机过后,他头一次有了可以安心入眠的感觉。 「很难过吗?」 熟悉的声音问他,他抿嘴笑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想你。」 这是聂行风曾传给他的简讯,现在他才明了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深意,明明分离的时间不长,却有种咫尺天涯的伤感,这个人离他很近,却又似乎那么遥远。 「这是哪里?」 疲累的感觉侵袭着他,神智有些混乱,他记得他们身处诛仙阵中,但更多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男人抬手抚在他的眼帘上,安慰道:「睡一觉吧,什么都别想,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温暖的体温包裹住他,而后双唇发热,接受着聂行风的吻,他很贪心地回应过去,在香甜的吻中渐渐沉进梦乡,睡梦中鸳鸯茶的曲调一直在耳边萦绕,好像是聂行风在哼小曲,伴随着虫鸣,轻快绵长。 不知睡了多久,萦绕在耳边的响声越来越大,张玄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那根本不是歌声,而是流水,他躺在地上,周围阴森冷寂,既没有萤火虫也没有星光,更别说聂行风的身影了,唯一没变的是远处的水声,还有水边一片片绽放的花瓣,火红绚烂的颜色,像是要把整条江川都燃烧起来一般,熟悉的画面让他吃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哟!」 身上的隐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张玄刚仰起身就又摔了回去,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枕在某个人的腿上,身上还盖着对方的外衣。 「董事长呢?」他本能地问道。 鬼面没理他,发现他醒了后,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一把抽回,张玄被他粗暴的动作弄得栽了个跟头,神智终于完全回来了,看着对面流动的忘川水,自嘲:「我就知道是作梦,董事长怎么可能来这里?」 像是没听到他的说话,鬼面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望着水面,视他为无物,张玄在阴风中坐了一会儿,想起之前的经历,焦急地问:「娃娃他们呢?」 「不知。」 「这好像是忘川吧?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 一问三不知,张玄急了,「你又没晕,怎么会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晕?」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张玄成功地噎住了,好吧,现在不是搞清他们在这里的原因,而是赶紧找到娃娃,他起身要走,手腕被拉住,把他拖回原地。 「你干什么?」 张玄身上的剑伤已逐渐愈合,但隐痛仍在,他被鬼面轻易拽了回来,很无礼的举动,要不是看在他当枕头的分上,张玄一拳头就挥过去了。 鬼面无视他的怒火,问:「去哪里?」 「当然是救人!」 「以你现在这种状态,说去送命比较贴切。」 言辞虽然刻薄,却不失为真相,被鬼面冰冷的手抓住,张玄冷静下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被神剑割出一道道血痕,只要稍微使力,刚复原的伤口就会再次裂开,这些外伤还是小事,最严重的是,由于他屡次妄动灵力,气力比之前更弱了,索魂丝和道符都无法祭起,现在别说他不知道娃娃等人在哪里,就算知道,去了也是送羊入虎口,等同自杀。 「那你说该怎么办?」 「休息一下。」 「我已经休息很久了,要早点找到他们,否则……」 「你那不是休息,是昏厥,」鬼面刻薄地回他,「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你不在身边,他们反而变安全。」 鬼面不由分说,硬是把张玄拉回去让他坐下,张玄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还是很不爽地嘟囔,「说得我好像倒楣星似的。」 一瓶酒递到他面前,依稀是他被囚禁时喝的那种酒,他还赞过酒香,没想到鬼面会随身携带,张玄接过去拔开木塞,一口气喝了几口,温酒下肚,被剑毒伤到的身体逐渐温暖过来,鬼面又把手伸过来,这次是花生,张玄噗哧笑了,说:「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要算钱的。」 张玄摸摸口袋,瘪瘪的口袋证明他暂时无法兑现,只好说:「如果我能顺利离开的话,会给你的,所以为了赚到这笔钱,你一定要帮我。」 少许沉默后,鬼面说:「尽力而为。」 这句话至少证明鬼面会帮忙,张玄昏睡了一觉,感觉肚子饿了,他嚼着花生问:「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道,我的‘帮忙’里不包括提供点子。」 好吧,这是事实,张玄想他一定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才会觉得这家伙像董事长,聂行风擅于思考,有他在的时候不需要自己多想,但现状逼着他不得不依靠自己。 可是该怎么做呢?张玄想了半天还是无法得出答案。 他不知道是谁在阴间设下了这个一模一样的诛仙阵,但毫无疑问,有人想利用法阵置他于死地,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整个阴谋从娃娃被卷进卡车轮下时就开启了,然后一步步推动他,将他引入法阵,妄图将他困死在里面,就像魇梦时一样。 事实上对手差一点就得逞了,如果他没有遇见马面,没有偶然跟林纯磬相遇,没有被罗酆王囚禁,这个计画可能已经成功了,张玄看了鬼面一眼,虽然对方不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可以从法阵里脱困,一定有他的相助。 如果那个阵真是诛仙阵,那要破解的方法应该也跟魇梦中相同,问题是他们怎么回到法阵,阵眼又在哪里,要如何破解?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出了罗酆王宫后,雷电就逐渐出现了?」打破短暂的宁静,鬼面说。 「有啊,有什么问题?」 「阴间地府是没有雷电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张玄想不通缘由,忍不住问:「那你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啊,不要吊人胃口。」 着急的模样让鬼面有些好笑,但银面遮掩了内里的情感,他说:「从雷电出现,你就不舒服,然后我们被阴兵追赶,接着阴兵消失,我们被困住,看似我们误入法阵,但你不觉得真正的法阵其实在一开始雷电大作时就存在了吗?」 「你是说那整片山野都在诛仙阵当中!?」这一点张玄完全没想到,但听似夸张,细想起来又不是不可能,立马兴致勃勃地问:「你是不是在这里当差很久了?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不知道,不过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推想出来,或许不光是那片山野,就连罗酆殿堂也在阵中,所以如果你要找阵眼,不需要回到刚才受伤的地方。」 张玄拼命灌酒,以免自己忍不住呛声过去——省略第一句的话,鬼面的观点还是很中肯的。 可是酒没喝几口,手中一空,酒瓶被鬼面夺了回去,说:「够了,你再喝下去就醉了,我只说帮忙,没说完全负责。」 「小气……」 仿佛没听到他的埋怨,鬼面继续往下说:「阴间没有仙,没必要在这里布下诛仙阵,所以那个阵法是降魔,诛仙降魔,异曲同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至于当初是谁设下的阵,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 「所以说我是魔吗?」张玄轻声一笑,眼望远处粼粼水波,自嘲地说:「在阳间我被困诛仙阵,在阴间又被困降魔阵,难道说阴阳两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略带茫然的口吻,鬼面看了他一眼,眼神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语调平淡地说,「追杀我们的阴兵中途消失了,我想或许它们是先被伏魔阵吞没了,所以那个阵要杀的不是仙或魔,甚至妖鬼,而是恶,不过起因怎样都好,总之你不在,你的朋友们不会有事。」 张玄不悦地看鬼面,明知他的话有道理,还是听得不顺耳,「被你说的我好像是恶的源头似的。」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并没有说。」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根据事实加以判断,感情用事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冷冰冰的回复,张玄再次被噎到了,为了否定自己犯蠢,他打住了无谓的争执,「所以现在比起去找他们,我们更该做的是找到阵眼,破了它,大家自然就可以得救,问题是阵眼在哪里?」 他很认真地看着鬼面,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虽然这只鬼说话刻薄又冷漠,但在某些地方跟聂行风很像,至少在推理上有他独到的见解,所以张玄无形中起了依赖心理,可惜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鬼面眺望着川水,举起酒瓶,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酒。 呃…… 看着那个自己刚刚碰过的酒瓶口,张玄惊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神智迷糊时那怪异的热吻,情不自禁地跳起来,指着鬼面叫:「你你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 鬼面的眼神投来,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张玄回过神,猜想一定是当时他的剑伤痛得太厉害,才会产生幻觉,紧忙摇头,装做没事人似的吹起口哨。 听到是他常常哼的鸳鸯茶小调,鬼面笑了笑,轻声说:「鸳鸯于飞,毕之罗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词句太深奥,张玄听得迷迷糊糊,问:「可以翻译成人类能听得懂的话吗?」 「诗经里的,意思跟你常哼的那首歌差不多。」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学问啊,」张玄一脸敬佩地看他,「你一定是老鬼了吧?」 「是你太没学问而已。」 凉凉的一句话随风传来,轻易打消了张玄继续沟通的念头,让他开始怀念刚跟鬼面认识时他一言不发的模样。 没多久鬼面把酒喝完,转身向前走去,张玄忙问:「去哪儿?」 「破阵眼,这不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吗?」 「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 鄙视的目光射来,张玄无话可说了,如果现在可以祭起索魂丝,他一点都不介意甩这只刻薄鬼两鞭子——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说?害得他在这里磨蹭这么久,说这么多无聊的废话? 鬼面向前走了几步,不见张玄跟来,转回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没动,眼望前面的川水,像是在生闷气,鬼面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正要解释,就听张玄说:「等我一下。」 他飞快地跑到河边,鬼面不知缘由,也跟了过去,见他看着一簇簇开满岸边的红花,赞道:「好漂亮!」 原来是在看彼岸花,鬼面的眉头皱了皱,不感兴趣的把头别开了,顿顿手中蛇矛,问:「这时候你还有闲情赏花?」 「也许今后就看不到了,趁着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 彼岸花花开两岸,艳红似火,仿佛为了应验这句谶语,在他们眼前随风轻微摇摆,鬼面的眉头皱得更紧,就见张玄把手机拿出来,镜头对着赤红花瓣,像是要拍照,但很快又收了起来,笑笑说:「已经亲眼看到了,还是不拍了吧,天底下最好的相机也比不过眼睛所描绘出的妍丽,真可惜,这么漂亮的画面董事长看不到……」 「董事长?」 「就是我的情人,」说起聂行风,张玄的眼神变得柔和,看着眼前艳红的花雨,说:「他曾说如果来黄泉,会帮我摘彼岸花,但现在我就在忘川边上,他却不知在哪里。」 冷风吹来,加重了话语的伤感,张玄的脸上还有诛仙剑阵留下的伤痕,痕迹不重,却让他的隽秀容颜多了分杀气,冷冷道:「所以那个害我们分离的人,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说完就走,鬼面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了朵彼岸花,飞快跟上,将花朵递给他。 张玄先是一愣,待看到递到面前的红花,他笑了,笑容减弱了笼罩在身上的煞气,调侃问:「你要追求我吗?」 鬼面不答,将花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像是示意他收下,张玄却没有接,说:「你搞错了,我想要的不是彼岸花,而是他采给我的那一朵。」 像是没听到他的解释,花依旧擎在他面前,看来鬼面是个比他更固执的人,张玄却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围阴风呼啸,花瓣被卷起,飞向远处黑暗夜色中。鬼面看着手中仅留的花茎,再看看张玄的背影,叹了口气,扔掉花茎追了上去。 「你说阵眼在哪里?」等鬼面走近,张玄问。 鬼面不答,闷着头往前走,转眼就超过了张玄,张玄只好加快脚步跟着他,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大不了我回到阳间帮你找一个,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说看。」 「别吵,我在想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阵眼。」 「回到?」捉到重要的字眼,张玄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曾经在阵眼待过?」 鬼面点点头,正要再说,远处传来噗啦啦的响声,一个不是很大的身影穿破阴云向他们飞来,竟是小鹰,鬼面面露喜色,道,「有办法了。」 他抬起手臂,小鹰发现了他们,迅速靠近,停在了他的臂上,像是要急于表达什么,翅膀乱扇,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张玄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娃娃那边是不是遭遇到了危险,却苦于无法交流,无奈地说,「它真的是鹰吗?哪有鹰叫得像鸽子似的。」 鬼面制止了小鹰的乱叫,说:「帮我回到我想去的地方。」 小鹰脑袋歪歪,像是没听懂,鬼面抓住张玄的手腕,又对它说:「用你的神力就行了。」 他说完,将蛇矛往地上一顿,震响中,荧蓝光芒以矛柄为中心沿地面向外散去,小鹰明白了,咕咕叫着,随光芒延伸猛地振翅飞向苍宇,光华跟随它远去,张玄只觉那光芒越来越炽亮,眼前景象在阴风中迅速飞旋,等一切画面渐趋停止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那好像是恶鬼引我们来的炼狱入口。」看着远处隐现的山野幻境,张玄说。 山谷裂口被遮掩住,恢复了平常的原野状态,周围鬼影闪动,一群训练有素的阴兵在附近逡巡着,除了禁止陌生人靠近外,还像是在监守这片阴地。 鬼面沉默不语,张玄只好又说:「难道罗酆六天知道这是法阵阵眼,所以故意引我们靠近的?」 「我比较倾向于巧合,」盯着那群阴差,鬼面低声说:「那里原本是合拢的,被人用法术强行开启,再用障眼法遮掩,为的是对付你们,可是他们在无意中触发了法阵机关,所以在你们落谷时雷电大作,那其实是降魔阵启动的预兆。」 「咦?」 清晰明确的分析让张玄忍不住转头细细打量鬼面,要不是鬼面的外形跟聂行风相差太远,他真以为自己是在跟聂行风说话,但眼神掠过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臂脸颊,还有紧握的蛇矛后,不由哑然失笑,董事长才不会打扮得这么奇怪,更不会法力,甚至不可能来酆都,他一定是想董事长想太多了,才会一直有这样的错觉。 「听你的口气,好像一直在偷偷跟踪我们。」对于鬼面的说法,张玄与其说是好奇,倒不如说是怀疑,冷冷问道。 出乎意料,鬼面承认了,「是的。」 「你有什么目的?明明在暗中跟随,那为什么直到我们快掉进地狱,才出手相救?」 「看戏,」鬼面给了他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作为你打晕我的回报。」 张玄拳头握紧了,像是早有防备,鬼面马上伸手压住了他的拳头,又冲小鹰打了个手势,让它去把阴差调开,小鹰领命去了,靠近后直接冲进队伍里又啄又抓,发起攻击,没多久就成功地把他们都引开了。 等阴兵们离开,鬼面拉着张玄迅速跑到封印地界的周围打量,张玄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阵眼?」 「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了,」鬼面说:「如果不是,怎么会有人如临大敌地派兵把守这里?他们一定也是发现不对劲,生怕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才会这样做。」 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事不宜迟,张玄观察好地形,对鬼面说:「借矛一用。」 鬼面将蛇矛递给他,张玄双手持矛,在被封印住的地界上飞快画出破阵符箓,画完后,又走到另一边也画了同样的道符,等他做完,鬼面上前看了看,接过蛇矛,在他的道符旁边另画了几个图案,见那是召唤恶鬼的符咒,张玄很吃惊。 「你们恶鬼也会用天师道符?」 「刚学不久,试试看灵不灵验。」 张玄还在为理解这句话大费脑筋的时候,手被拽过去,紧跟着指尖作痛,竟被鬼面咬破了,又替他弹动中指,将血滴到召唤恶鬼和破阵符箓上,张玄被鬼面这夸张的举动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伤口上的血被吮掉,鬼面拉着他快速离开,嘴里说道:「你的血不是很好用,不过这个时候聊胜于无。」 这什么人啊,不好用还用?用了还嫌弃,当他的血是自来水免费的啊,召唤鬼同伴用自己的血不是更好? 在张玄准备发怒之前,已被鬼面攥住飞快向前跑去,等再停下来,他的火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说也奇怪,自从来到酆都,他的脾气好了很多,不,也许更应该说,是面对鬼面时他的脾气会变好,这只鬼就好像是他的克星似的,在被做了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后,他居然不会觉得厌恶。 「你确定那样做有用?」他吮着指尖上的伤口,气哼哼地问。 「不知道。」 冷冰冰的话语继续挑战张玄的底线,大叫:「不知道!那我的血岂不是白费了!?」 「也许不会白费,」鬼面看他,冷静地问:「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 张玄啜着指尖不言语了,见鬼面加快脚步往前走,他问:「你要去哪里?」 鬼面还没回答,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像是被整个掀起来了一般,细碎石块在轰响中向四面飞溅,他急忙压住张玄扑倒。 第七章 两人伏在地上,就见眼前闪过光亮,闪电穿透阴云向他们做下符咒的地界射去,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张玄转过头,发现那些原本被小鹰引开的阴差被符咒召唤回来,无数鬼魅聚在一起,成了破阵罡符的引子,诛仙降魔阵再度被引发,剑光将众鬼杀得消散了原形,而破阵符压在阵眼正中,法阵上方的天剑神力出现没多久,就随着阵眼的震掉而消失在苍穹中。 法阵在罡戾两种气场的冲撞下逐渐塌陷,雷电被拘在阵中无法脱离,散发出诡异的强光,剑光偶尔射出法阵,在附近山石上劈出一道道深痕,张玄闭上眼不敢多看,就觉得地面不断发出剧烈颠簸,连带着整个罗酆山也震个不停,张玄虽然离阵眼已远,但还是被天剑罡气影响到,全身受过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过了好久震动才稍微停顿,手腕再次被拉住,鬼面带着他继续向前跑,张玄不明所以,匆忙中转头去看,就见光华消散,碎裂山石填住了炼狱之口,山间阴气激荡,让法阵不复存在,他问:「阵眼破了吧?我们还要去哪里?」 「没人说这个阵只有一个阵眼。」 「你不会是……」 「破第二个。」鬼面冷声回道:「将整个阵都破掉,我们才能逃出生天。」 话声狠厉,张玄不自禁地看向鬼面,一个阵眼就差不多断掉了半个罗酆山,他很想知道另一个在哪里,怎么破? 像是感觉到他的疑惑,鬼面说:「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第二个阵眼应该就是酆都宫殿的出口。」 很好,这只鬼在成功地惹到了罗酆六天后,又继续挑衅罗酆王,他是铁了心让自己成为整个酆都众鬼追杀的对象吧? 「那所谓的出口在哪里?」他好奇地追问。 「就是你打晕我的地方。」 绝对不是错觉,张玄听出了鬼面在说这句话时的悻悻之情,他忍不住说:「我就打晕你一次,不需要这么斤斤计较吧?」 「真要计较,我就不会帮你了。」 是帮还是害,现在他也分不清了,张玄叹了口气,跟随鬼面沿他们曾经出来的路径往回跑,小鹰很快赶了上来,咕咕叫着追到他们前头,有它神力相助,两人没多久就回到了宫殿里。 酆都神殿里也乱成一片,鬼差侍卫在各座殿堂之间出入巡查,远处不时传来激战声,张玄避在阴暗中偷偷听他们的交谈,好像是罗酆六天的神鬼跟罗酆王这边打了起来,双方阴兵在殿外交战,导致后殿也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虽然不知两边直接冲突的起因,但毫无疑问,这一点对他们现在的行动非常有利。 两人来到出口,此刻不知是什么时辰,就见一道微弱光束透过洞口射到地面上,让整个空间多了分温暖,但温暖在阴间是非常不协调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感觉古怪。张玄伸手触摸那束光芒,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阵眼之一,不会又是猜的吧?」 「这里是宫殿禁地,鬼帝严禁众鬼靠近,因为这道光明不适合阴间。」 「那你为什么敢靠近?」 张玄狐疑地看鬼面,更想直接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敢直呼罗酆王的名讳,敢无视他的禁令?心里隐约有些线索,却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戳破对方的身分。 「我只是碰巧被人带来这里,就注意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鬼帝却不消除它,也许他被告知不可擅动,所以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他只好下令封住。」 「这么奇怪的所在,他不好奇吗?」 「请不要以你严重的好奇心为基准去思考正常人的行为。」 「……」 这是在说有好奇心不正常吗?好吧,他暂时接受鬼面的说法,看着他用蛇矛做了个跟领路鬼差同样的动作,隐秘的石阶和洞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张玄说:「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啊,连秘密出口都打得开。」 「因为我是从这里来的,有些秘密并不像你想像得那么隐秘。」 鬼面打开门后,张玄照他的吩咐,在洞口光束周围画上破阵符箓,怕他又吸自己的血,在画好符咒后赶忙自动将血滴上,鬼面看在眼里,脸上露出微笑,可惜昏暗中张玄没看到。 「还有道符吗?」他问。 张玄掏掏口袋,口袋里很瘪,只有一张纸,他不抱期待地掏出来,待看清符上写的是什么时,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罗小猫 「五方诸圣玄兵!」 没错,这是天师一派常画的道符,符上笔体浑厚遒劲,朱红到妖艳的颜色,不像是普通朱砂写出的,倒像是鲜血,劲透笔端,让他感受到从道符中传来的刚硬气魄。这不是银墨兄弟可以写得出来的,符箓可以描绘出形体,却描不出神髓,这样的符箓没有几十年的修为绝对画不出来。 「是谁?」他本能地自问。书の香 「有用就行!」 不等张玄细看,道符已被鬼面夺了过去,抛向洞口正中的光束,就见符箓在靠近光束后射出淡金霞光,光束被霞光映照,失去了应有的光亮,空间在骤亮之后猛地暗下来,两人头顶上空雷声滚滚,预示着再一次天翻地动的来临。 鬼面抓住张玄的手,穿过空中虚无的大门向外跑去,两人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后面闪电炸雷齐行,九天玄雷被道符引下,跟张玄画的破阵罡符相辅相成,将阵眼完全炸开。 法阵罡气无法宣泄,在空间里横冲直撞,整个酆都大殿都被震得摇摇欲坠,张玄感觉脚下像是踏在棉花上使不出气力——属于法阵布局一环的隧道也处于随时震裂消失的状态,翻卷的阴云巨浪占据了整个空间,也将他们卷入其中。 见他们陷入危险,小鹰在前面急得咕咕直叫,飞回来用神力为他们引路,幸运的是,随着法阵两大阵眼的破解,一直压迫在张玄身上的天剑神力逐渐减轻,两人在小鹰的帮助下一口气逃出了罗酆山。 直到周围渐趋寂静后,鬼面才停下脚步,张玄转头去看,就见半壁宫殿城阙都陷于火海之中,酆都恶鬼被困在法阵里无法逃离,凄厉嚎叫声随阴风遥遥传来,即便相隔甚远,那如从炼狱里传来的叫嗷声仍然撼人心扉。 「看来酆都大殿要重建了,希望娃娃那个挂名的老爸不要把这件事怪罪到我们身上。」看着远处连绵至苍穹的火光,张玄叹道。 「有人耗尽心血,在阳间设下诛仙,在阴间设下降魔两阵,初心也许只是要对付恶,但法阵只能起到短暂的威力,只要这个世界不消失,恶就永远无法根除。」 火光映亮了整个酆都,也映亮了眼前这张冷冰冰的银面,张玄的眼神落在他的面具上,很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却见鬼面转头看自己,问:「你说是不是,北帝阴君?」 「哈?」 在听到熟悉的四个字后,张玄首先的反应就是自己大脑混乱了,但他很快发现鬼面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停在自己身后的小鹰,他不自禁地上下打量小鹰,无法相信鬼面的话——如果小鹰是阴君,那鬼面又是谁? 鬼面怪异的出现,又屡次相助,再加上他对酆都的了解,张玄早在心中认定了这位就是酆都最高神只北帝阴君,还以为他是出于某些原因不便露面,没想到完全猜错了,阴君大帝的化身竟然是小鹰。 「你说它是阴君?」他指着全身炸毛的小鹰大叫:「阴君怎么可能是这只只会卖萌的小小鸟?」 「怎么不可能?」盯住小鹰,鬼面冷冷道:「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马上追踪到,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玄想了想,似乎是这样,迟疑说:「但是如果去孟婆那里,也是可以看得到我们行踪的。」 「比起利用孟婆汤追查我们的行踪,随时亲眼看到所有真相不是更方便吗?我们所有的经历,罗酆王与娃娃的关系;阴兵的突然出现,逼我们进降魔阵;还有在忘川小鹰的现身,这些难道不都在阴君的掌握之中?」 鬼面言辞冷厉,张玄越听越觉得他说得有理,蓝眸盯住小鹰,似乎感觉到他眼神中透出的杀气,小鹰想展翅逃离,张玄早有防备,弹指做出封印诀将它困在里面。 经历诸多变故,张玄的灵力所存无几,但做个封印诀还是绰绰有余的,奇怪的是封印力道不足,小鹰居然逃不出去,拼命拍打翅膀咕咕咕地叫着,却对结界毫无办法。 张玄忍不住问鬼面,「你确定你没搞错?」 鬼面不答,眼中也流露出疑惑的光芒,张玄走到结界前,探手揪住小鹰的翅膀,正要问个究竟,夜空下传来轻笑声,暗光闪烁,一个头戴玉冠身着淡金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像是跟黑暗融在一起,影像飘忽,面容轮廓也在闪烁的光芒下显得影影绰绰,但从对方的气宇中可以推断出他的身分,张玄冷笑道:「阴君大人,您终于肯现身了。」 「此为吾之元神,事出紧迫,特来与尔一见。」 恢宏嗓音盖过了周围的阴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敬畏之心,偏偏张玄没把这位统管整个阴间的酆都大帝放在眼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说大家听得懂的话。」 北帝阴君没介意,微笑道:「多年不见,海神大人的脾气还是一样的糟糕。」 「没你阴间管理得糟糕。」 几年前的精变事件中张玄曾跟这位阴君大人打过交道,但要是从北海玄冥那里算的话,那就是上万年的交情了。他没心情跟故知叙旧,晃晃乎中的小鹰,问:「你把元神附在一只鸟上监视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那只是一尾羽毛罢了。」 阴君挥了下衣袖,张玄手中的小鹰消失了,只有一片墨黑鹰羽在空中翩翩飘动,被风吹着回到阴君手中,阴君伸手托住,道:「本君得知你被人陷害,误入酆都,为帮你指路,特将这尾鹰羽化为实体暗中相助。」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如果真有心相助,为什么不直接出面?」 「张玄你要知道,身居此位,本君有许多忌讳之事。」 「这世上能让你忌讳的东西不太多吧?」张玄说完,心头突然灵光一闪,问:「是那个暗害我的人?」 阴君笑而不语,但看他的态度张玄就知道自己没猜错,立刻问:「那混蛋是谁!?」 「此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身分和他背后的那些人,事关诸神行事,本君不宜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张玄性子急,见阴君明明知道却还跟他卖关子,正要继续追问,被鬼面拦住,问,「为什么有人要在酆都设下了降魔阵?」 这个问题避开了设阵者的身分,让阴君不需忌于回答,他沉吟了一下,道:「当年天道混乱,仙魔妖孽丛生,于是便有了这个阵,后来法阵许久不用,变成了单纯的摆设,无人启动的话,它不会自行伤人。」 也就是说他接连被法阵所伤,其实是人为的,张玄很想问那个混蛋是谁,再次被鬼面抢先,说:「罗酆六天利用庆生借寿和罗酆王换舍留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耶?」惊讶暂时盖过了张玄的好奇心,转头看阴君,「所以说你知道一切,却故意不出面,躲在后面看戏?」 「正是如此。」 见阴君不答,鬼面接着说:「小鹰即使不是阴君的化身,也是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我们包括鬼帝甚至罗酆六天的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利用我们引发阴官之间的矛盾,藉以巩固自己的势力,也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毁掉降魔阵——有人把这种法阵设在酆都地界上,就算是摆设物,相信阴君大人也寝食难安吧?」 听着鬼面侃侃而谈,张玄恍然大悟:「但以他的身分不便亲自毁掉,所以只能借由他人来做这件事,日后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错也在我们,他只是受害者对吧?」 「你变聪明了。」 「我的智商本来就不低,」不满鬼面的吐槽,张玄瞪了他一眼,说:「所以即使知道罗酆六天跟那个幕后者合谋害我,阴君也只是束手旁观,那时他就想好要利用我毁掉法阵了吧?」 「说得不错,你只是个棋子。」 「棋子也是可以毁棋局的,现在阵眼虽然破掉了,但酆都地界也损失惨重,这一点阴君大人始料不及吧?」 「不,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没有他的默许,罗酆六天诸鬼就算再猖獗,也不敢去神殿叫嚣。」 鬼面说:「法阵启动,罗酆六天麾下的恶鬼被杀了十之八九,短期之内那些神鬼不敢再有异心,罗酆王跟他们对决,必定也很担心被阴君怪罪,所以他也一定会返躬自省,阴君这步棋一石三鸟,既不得罪布阵之人,又解决了心头之患,何乐而不为?」 张玄听得怒从心起,忍不住冲阴君喝道:「是这样吗?」 听完两人的对话,再面对张玄的质问,阴君显得很平静,笃定地回道:「证据何来?」 「你的属下引我从禁地进入罗酆神殿,如果没有你的许可,她不敢也没必要出手帮我,所以虽然你利用了我们,但也在无形中帮了我们的忙,在根本利益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现在酆都乱成一团,我想接下来为了整个事件完整落下帷幕,阴君大人亲自现身,是想送我们离开吧?」 鬼面的这番话听着有些古怪,张玄疑惑地看他,想品出古怪的源头,却听阴君漫声长笑:「本君喜欢聪明人,既然一切如你所料,那本君也无需多费口舌,为答谢你们的帮助,自会送你们一程,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永留酆都吧?」 谁想一直住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啊,张玄正要点头,鬼面又道:「走之前我想问一件事。」 话又被抢了,张玄无奈地把头别开,小声嘟囔:「让我先说一句会死啊。」 没人理会他的自语,看着鬼面,阴君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马家中人为何可以开启鬼门?」 这个问题问得好,张玄好奇心上来,便不再在意鬼面的抢话,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阴君身上,阴君微一沉吟,答:「马家先祖曾因遭难避入酆都,后辗转修行,法术自成一路,马家灵力来自阴间,吸大地之气,永生不灭,故马家子孙灵力与生俱来,但相同的,他们世世代代只要身具灵力者,都需为地府所用。」 「简而言之,他们并非修行者,而是活着的勾魂使者了?」 面对张玄的提问,阴君一笑,「你若这样想,也是可以的。」 鬼面又问:「所以他们才可以打开地府之门,甚至他们的灵力在无常、马面等阴使之上?」 「这也要看马家子孙的灵识,不是每一个属于马家的人都有灵力。」 想起马言澈的一生,张玄说:「我想,没有这种灵力,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那要看每个人对幸福的认知,世上不知有多少修行者对这种与生俱来的灵力趋之若鹜呢。」 远方上空闪电隐约划过,照亮了这位阴间君主的面容,淡漠无情的容颜,像是早已将自己置身于世事纷争之外,世间人性的奢望贪婪在他眼里不过是场滑稽的游戏罢了。 鬼面看到那道电光,眼眸里浮现出忧虑,说:「最后一个问题。」 周围乌云密布,发现阴君的影像比之前更浅淡了,张玄担心他的元神会随时消失,到时候要找娃娃就麻烦了,气得瞪了鬼面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们现在在赶时间啊老兄!」 砰! 蛇矛柄端撞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鬼面恼了,张玄识时务地向后退了一步,朝他抬抬手,意思是自己不多话,请他抓紧时间赶快问。 阴君也很奇怪,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二十多年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妖魔恶鬼冲出酆都肆虐人间,后来被修道者联手镇住,我想知道那场祸乱是天灾还是人祸。」 阴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须臾又笑了,欣赏地看着鬼面,说:「你既然会这样问,那一定是都知道了,那既非天灾也非人祸,而是巧合。」 他指指张玄,「你曾在华港歌剧院遭遇凶险,应该有看到殿堂上设的龙子嘲风。」 「岂止看到,还差点被它吞掉。」 说到尾戒事件,张玄立马想起他们在歌剧院里被嘲风和盘龙镇煞局追击的往事,那次可说是九死一生,汉堡还说是阴君布下的阵局,但因为无从询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阴君会主动提起,再联想到二十多年前马言澈与修道者联手除魔,他恍然大悟。 「难道那些恶鬼都是从歌剧院的地下跑出来的!?」 「那里曾是本君在阳界的寝宫,偶做休憩之用,但因看守的疏忽,导致酆都恶鬼利用连接之门逃出地府,事后本君便命人封掉了行宫,却没想到因本君在寝宫滞留太久,以致于那栋建筑吸收阴灵神力,幻化为魔,再后来有人在那里另建土木,毁掉了原有的法阵,致使盘龙镇煞局整个阵局被改,使原本镇压阴魂的龙子嘲风反为魔所用。」 原来如此。 阴君的一席话解开了一直盘桓在张玄心头的疑云,忙问:「所以最后是你打开歌剧院大门,救我们出来的?」 阴君笑而不语,鬼面冷笑道:「如果要帮,他一开始就帮了,又怎会等到最后?」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不通最后向他们施加援手的人是谁,张玄只好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下,问:「既然歌剧院才是关口,那为什么所有修道者会在幸福海饭店附近杀魔?而且你还封住了那里的鬼门关?事到如今,你最好不要再隐藏秘密了,把所有事实都讲出来比较好。」 「他并没有说谎。」鬼面替阴君答了,「群魔乱舞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北帝阴君都无法脱卸其责,如果让世人知道那些恶鬼是从他的寝宫关口出来的,你说会怎样?」 「一定阴阳两界大乱。」 「所以他掩藏了事实,让手下将群魔引到其他地方,那里自有阳间的修道者出手帮忙,而真正出事的地方他再另派人封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授命做下盘龙镇煞局的该是马家中人。」 「不对啊,」张玄举手反驳:「你一定不知道马家传人马言澈有去参与降魔行动,如果在歌剧院设阵的是马家中人,那知道真相的他为什么要去协助同道?」 「你说的提前是——他知道真相,那如果他不知道呢?能让阴君头痛的魔头,要镇住它一定不那么容易,如果我是马家大哥,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哪怕是兄弟反目,也一定不让自己的弟弟去犯险,而是找藉口将他赶出去……」 「啊!」 听到这里,张玄用力点头,表示万分同意鬼面的观点,所有真相在他有条理的讲述中慢慢串联起来——为什么一向不与同行有联络的马家会派马言澈去帮忙,为什么马言澈当时会郁郁不乐,也许他认为自己被家人嫌弃,还准备远走他乡,却不知道那正是家人对他的维护,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没能在那场战役中活下来。 「那马家的其他人呢?」张玄问阴君。 「全死了,一个不留。」 平静到冷漠的回答,让张玄听得怒从心起,冷笑:「全死了,说得真轻松,也许对掌管生死的你来说,生命不值钱,但他们是因为你的失误而送命的,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当没事发生了吗?」 「本君从未否认生命之重,但你不是马家中人,你又怎么知道,世代以索命送魂为任的马家人会在意生死?对他们来说,这种解脱才是永远的解脱。」 依旧是极冷淡的话语,却让张玄无话反驳,但如果事实真如阴君所说的这样,马家大哥又何必费尽心机要将马言澈赶走呢?也许在得到解脱的同时,他们还是希望有亲人可以活下来,不管以何种方式。 一席话听完,张玄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没有血亲,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又不是完全无法体会,如果真要同时面对危险的话,他想自己也会先将聂行风置于安全之地,沉默了一会儿,远处隐约响起的雷鸣打断他的思绪,问鬼面,「还有其他问题吗?」 鬼面摇头,阴君微笑道:「就算有他也不会问了,许多时候,真相还是不知道更幸福。」 「那就送我们离开,照刚才我们的约定。」 阴君举起手臂,那尾墨羽在空中飘飘摇摇,随着他的挥斥化为小鹰向远方飞去,阴君说:「本君会让小鹰将你的朋友引至忘川,但鬼门关尚需你们自己去打开。」 送佛还送到西咧,把他们送到门口不开门,这算什么事?张玄气道:「为什么?」 阴君淡笑不答,鬼面在一边冷冷道:「既然他要置身事外,那就不能插手任何事情,以免留人口实。」 「真够自私的。」张玄冷笑看阴君,「如果他做事只想先以自己的利益为主的话,那就不要怪我到时再给他找麻烦啰。」 「早知北海神君会这样说,」阴君微笑道:「大家交浅言深,本君自不会完全束手旁观,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会帮你,那些小麻烦你也不妨自行处理掉。」 什么意思? 看到阴君手指鬼面,张玄没懂,正要再问就见他甩起长袖,顿时寒风挥射,迷住了眼帘,阴君元神幻化出的身影在风中渐趋模糊,随即他们的身体被风卷起来,景物电光般的在眼前飞旋,等再重新站稳后,阴风渐小渐弱,只留身边无声流水,忘川河岸山石嶙峋,彼岸花妍丽地绽放着,赤火般的点燃了阴暗的空间,相同如一的景象,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第八章 「阴君还真守诺把我们送回来了,」张玄观看着忘川风光,冷笑:「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靠自己。」 耳边传来冷淡话声,张玄这才发现鬼面就在身旁,手腕不知何时被他紧抓在手里,他立刻甩开了,冷冷打量对方。 第5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1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1节 鬼面还是那套墨黑服饰,如果不是银面在偶尔传来的闪电下忽明忽暗,这个人整个就像是沉浸在黑暗中的物体,没有呼吸感情甚至体温的物体,但同时他身上散发出的妖异光彩又让人无法忽视。 「你是阴君的人吧?」张玄冷声问:「刚才你们一唱一和地说双簧,就是让我明白所有真相,好死心对吧?」 鬼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会送你离开。」 「多谢你一直以来的援手,不过接下来应该不用了。」 「「应该」是推测,你确定你的推测无误?」 有误又怎样呢?张玄愤愤不平地想,从他被关进罗酆宫殿里,这只鬼就一直帮他的忙,还以为他是出于真心,没想到他的存在跟小鹰一样,都是阴君布局中的一个棋子。 心中因为不知明的原因充斥着愤懑,张玄掉头沿河岸向前飞快走着,鬼面也不拦他,默默跟在后面,没走多久,他们就听到前方传来叫声,一只肥肥的小鸟先行飞到,看到张玄,喜道:「终于会合了会合了,董……啊张人类你没事吧?」 汉堡出现了,张玄的心稍稍放下,问:「娃娃呢?」 「跟我来。」 汉堡转头往回飞,张玄跟着它跑了没多远,就看到马面和钟魁的身影,娃娃趴在钟魁怀里,林纯磬跟在后面,肩上还背着花生麻袋,一尾鹰羽在离他们不远的空中飘摇,羽毛随风轻荡,偶尔映出淡淡银光。 「玄玄!玄玄!」 娃娃原本趴在钟魁身上昏昏欲睡,在感觉到张玄的气息后,小孩子抬起头揉揉眼睛,很兴奋地冲他伸出手来,不加半点修饰的纯粹笑颜,也许这才是酆都最美的画面,张玄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跑过去将娃娃抱了过来。 「玄玄你去哪里了?娃娃很担心你……痛不痛?」 娃娃的小手在张玄身上乱抓,似乎想找到那些剑伤,不过剑伤在张玄脱离法阵后就消失了,只要不擅用法力,伤痕不会浮出,钟魁给张玄使了个眼色,对娃娃说:「担心你还睡得那么香?张玄根本没受伤,都是你在作梦。」 「唔……」 没找到伤口,娃娃有些迷惑,啜着手指开始东张西望,张玄趁机询问钟魁等人的经历,钟魁飞快看了鬼面一眼,说:「我们没事,你们离开后,那个阵就没再落雷,不过我们被困在里面出不去,后来到处都在颠簸,法阵就消失了,我们遇到小鹰,就被它带到了这里,马叔说跟着小鹰走准没错。」 张玄看看一旁笑嘻嘻的马面,心里恍然大悟,只怕这位鬼使总是巧合的出现,也是出于阴君的授意,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位君王的算计之中,而到最后他也没告诉自己操纵这个棋局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们会合,随风翩飞的鹰羽在空中摇摆了几下,向远方飞去,娃娃注意到了,仿佛看出那是小鹰的化身,突然叫道:「小鹰!小鹰!」 远处苍穹电闪雷呜,地面跟着震动了几下,张玄不知道法阵有没有完全被毁掉,但目前情势凶险,不宜久留,他制止了娃娃的呼叫,说:「趁着酆都大乱,我们赶紧找到鬼门离开。」 钟魁点头答应,看了看站在张玄身后的鬼面,张玄明白他的意思,说:「他跟我们不同路。」 「可是张玄……」 钟魁想解释,头上被汉堡抓了一爪子,制止他乱说话,张玄又看看林纯磬,让钟魁把系在他腰间的锁链交给马面,他们要走了,既然大家是在忘川边上相遇的,那就在这里诀别吧。 林纯磬本来一直在嚼花生,看到张玄的举动,突然脸色大变,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袖不放,表情又是紧张又是焦急,嘴巴张张合合,像是要说什么却无法说出来,急得额上青筋暴起,反复嘟囔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 「磬叔,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但人死万事休,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还是放下前尘旧事,安心去轮回吧。」 张玄轻声说着,将林纯磬紧抓住自己的手拉开了,又从娃娃的小布袋里取出阴钱,那是他们刚来阴间时,马面给他们的通行证,他连同自己的那一枚一起还给马面,示意马面可以带林纯磬离开了。 马面收下阴钱,却扯开了拴在林纯磬腰间的勾魂锁链,微笑说:「阴魂心有留恋,不让他了结心愿,他无法轮回,不如就让他再陪你走一程吧。」 充满善意的笑容,跟毫无表情的鬼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张玄的眼神又忍不住流连到鬼面身上,不知为何,总是不知觉的对这只鬼有所在意,心里泛起疑惑,正要追问,脚下突然又传来连续颠簸,闪电穿过厚重云层,照亮了阴暗河岸。 他们不是把阵眼都破掉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天剑神力出现? 张玄被光亮闪得很不舒服,他讶异地看向苍穹,就听远处窸窣声传来,很快声响渐近,阴兵带着肃杀之气在转瞬间逼近忘川岸边,远远看去,竟列出数排长队,将两边河岸都占领了,杀气震天,显然是为追击他们而来的。 「看来这里还不是最后诀别的地方啊。」看到这一幕,马面笑嘻嘻地叹了口气,扬手打了几声响哨,道:「还好我早有准备,张玄,记得回去后多烧钱谢我啊。」 随着哨响,一叶扁舟迎风迅速划来,舟头站了位丽人,一手叉在腰间,长发垂至脚下,随绿衣衣袂随风飘摇,说不出的豪气飞扬,四周阴气随着她的出现顿时消减了许多,看到她,张玄失声大叫:「孟婆!」 「张玄,我们又见面了。」站在船头,孟婆朝他微笑说道。 「这代表我又要被坑了吗?」 比起马面、白无常和鬼面,这位叫孟婆的美女更不好应付,张玄心里打怵,马面却一马当先跳上了船头,钟魁本来要跟上,看看鬼面,又把脚缩了回来。 「快上来啊,」见他们不动,马面急忙打手势,指指两岸上的阴兵恶鬼,叫道:「敌人追来了,没有孟婆相助,你们逃不出去的。」 怀里抱着娃娃,张玄犹豫了一下,在岸上如果有事,他还有办法应对,但上了忘川的船,那就代表手握一碗孟婆汤,要不要喝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眼前身影一晃,鬼面先上了船,没等张玄开口,钟魁立刻跟上,汉堡其次,林纯磬也跟着跑上去了,娃娃见状,急得双手向前伸出,张玄没办法,只好也上了船,说也奇怪,那叶扁舟并不大,但众人上去后,上面依然有充裕空地,半点不见拥挤「ぉ香」。 待大家都上了船,孟婆拔出插在水中的竹篙,篙杆一撑,小舟便穿过奔腾川水,迎风逆流向上划去,川中不乏阴魂恶鬼,却被小舟的戾气逼迫,随着它的靠近纷纷向两边躲避,川水在舟下寂静流淌,伴随着两岸看不到尽头的彼岸花,越是妍丽,就越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萧瑟,钟魁看在眼里,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要哭?」看到钟魁脸上挂的泪珠,张玄奇怪地问。 「我哭了?」 钟魁惊讶反问,摸摸脸颊,果然摸到了泪水,他满心的莫名其妙,回头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奈何桥,再看看孟婆和马面,说:「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 「鬼!」张玄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语病,「你只是个鬼。」 「鬼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是不是娃娃?」 「是的,玄玄,不要欺负钟钟学长!」 面对同仇敌忾的两个人,张玄投降了,他忘了,这两个是学长学弟关系,关键时刻很容易同一阵线的。 耳边传来轻笑,却是摆渡的孟婆,美女站在船头巧笑倩兮,如果换个场合,那一定是千金难换的旖旎,但此时此刻张玄却无法感同身受,想起上次被算计的悲惨遭遇,他清清嗓子,决定提前杀价。 「美女,这次你出手相助,又想跟我交换什么啊?先说好,我现在身无分文,也不想跟你交换长相,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话,我可以考虑。」既来之则安之,张玄把娃娃放下,让钟魁帮忙照看,自己跟孟婆讨价还价。 孟婆凤眸里萤光流转,看着张玄,笑道:「我对你的命没兴趣,小帅哥,要是你有什么事,我的命只怕也保不住。」 「免费帮忙?」 张玄可不信她的鬼话,上次单是打听娃娃的行踪,他就被诸多为难,这次孟婆不怕惹恼罗酆六天神鬼亲自出面,他猜想多半是出于阴君的授意,心里稍定,故意冲孟婆笑道:「这一点可不像你的作风。」 「因为有人给过了。」 眼波荡来,张玄这次注意到了,孟婆一直在看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鬼面,疑念顿起,转头想问个究竟,不料轰雷震下,河水被激荡得翻腾涌起,小舟在激流中打了几个圈,孟婆忙撑篙稳住,仰头看天,说:「看来你惹的麻烦不少啊。」 话音刚落,一道灼光在众人面前闪过,川水被照亮,令里面的尸骨阴魂清晰可见,光亮过后又是滚滚雷声,张玄感觉到伤处隐隐作痛,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低声问鬼面,「我们不是破了阵眼吗?为什么现在好像还在法阵里?」 鬼面手持兵刃,面无表情地注视水面,「没人说阵眼只有两个。」 「你说什么?」 有没有搞错?为了破阵,他跟随鬼面拼死拼活地到处跑,还以为阵眼被破,可以一劳永逸了,现在居然告诉他还有其他的,他气极反笑:「那麻烦告诉我,我们还要破多少个阵眼才能灭掉这该死的法阵?」 「一个。」鬼面把目光转向他,冷静地说:「五为封,三为破,至少再破一个阵眼,这个阵就算完全废了。」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不早说?」 「早说没用。」 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回答,让张玄气恼中还多了几分无奈,心思随着水波转了转,突然一个诡异的想法浮上脑海,盯住鬼面喝问:「你说的不会是……」 小舟一阵剧烈震荡,打断了张玄的询问,忘川两岸传来众鬼的叫喝声,随风遥遥传来—— 「马面、孟婆,那是主上点名缉拿的逃犯,速速带他们回来,否则延误了时机,必当重责!」 阴风凌厉,将孟婆的翠衣长发吹得翩然飞起,面对两岸数不清的众鬼,她收敛了笑容,无视他们的叫嚣,撑篙继续向前划去,鬼差得不到回应,再叫:「你们敢私自放人,还有没有把六天神明放在眼里?!趁早回头,免得到时被打入炼狱受苦,就后悔莫及了!」 随着叫喊声,忘川江水剧烈翻涌起来,一些恶鬼领命从水中潜到小舟两边,突然一齐跃起,向船上众人抓来,小船在它们的戾气带动下无法前进,顺水流在江中团团打转,孟婆火了,一篙刺入水中,惨叫声响起,一个妄图偷袭的恶鬼被扎了个透心凉,消失在水里,水鬼们立刻齐涌而上,瞬间将它分食干净。 其他恶鬼也被众人联手暂时逼退,但仍在周围徘徊,想阻止小舟前行,孟婆听到岸边叫骂声不停,终于忍不住了,喝道:「我呸!老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不爽我,就尽管放马过来!」 她将竹篙往水中一撑,戾气四散,那些游荡在船头的鬼魅登时惨叫连连,闪电照亮了她半边秀颜,妩媚妖娆,又透着属于阴间恶鬼的狠戾,怒喝之下忘川江中再无鬼魅敢靠近,纷纷潜水避开。 「我就说这辈子不要得罪女人,否则就算是做了鬼,她还是可以让你再死一次的。」 看到这一幕,马面小声嘟囔,却没人附和,原来两岸鬼差见无法驾驭忘川里的鬼魅,便一齐祭起兵器,挥斥胯下恶兽坐骑,踏水向他们冲来。孟婆容颜凌厉,看到眼前状况,她拔出竹篙迎风向前划去,喝道:「前面就是出口了,张玄,不用管这些恶鬼,想办法离开!」 扁舟迎风疾行,孟婆的话声在风中清楚传来,带着全然不把鬼差放在眼里的傲气,鬼差们的恶兽坐骑在水中紧追,戾气将川水搅得翻腾不已,却始终无法波及到小舟,只有一连串的怒吼不断传来。 张玄被孟婆的气魄影响到,只觉得全身气血沸腾,相比之下,伤痛反而不算什么了,手中紧握索魂丝,另一只手抱住娃娃,就见两岸光景飞速向后掠去,前方苍穹阴森幽暗,当中隐隐有光亮闪动,闪电飞掠,将光亮点缀得愈发耀眼,如果没猜错,那该是他们可以离开的唯一路径。 「试一下吧?」他转头看钟魁。 钟魁掏出他进地府时准备的那些道符,可是心里没底,对汉堡说:「到时你要帮忙啊。」 「放心吧,逃命的时候,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但道符奏不奏效,那就是未知数了,汉堡担心地看鬼面,鬼面一顿蛇矛,沉声道:「照我说的去做,会成功的。」 他的话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众人顿时信心大增,钟魁紧捏住道符,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看着那道光亮越来越近,就听鬼面喝道:「祭符!」钟魁马上把道符弹了出去,口中大声念着启动鬼门的符咒,念完一遍,发现没动静,连忙又继续念第二遍、第三遍,可是苍穹除了电闪雷鸣外没有任何反应,他正着急着,后心突然被用力拍了一掌,马面沉声大喝:「敕!」 神思在一瞬间仿佛被咒语操纵了,钟魁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当空做出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掐捏手诀,然后将右掌挥出,再次高喝:「敕!」 嘹亮嗓音之下,雷电顿消,原本乌云密布的苍穹闪过华丽的光芒,仿似天堂门界被启动,万丈霞光随门的一点点打开绽放出来,照亮了晦暗阴间,长风扑面,忘川两岸的山石鲜花被风卷起四下飞溅,一些灵力低下的恶鬼接触到光芒,痛得大声惨叫着逃窜,顿时岸边怪叫声四起,不绝入耳。 「孟婆你居然敢与外人联手私开地府大门,该当何罪!?」 看到鬼门关被打开,领兵追杀而来的阴差大怒,冲上前扬起鬼头刀便向孟婆砍去,其他阴兵也纷纷赶上,将小舟围在当中,驾驭兵器或恶兽向船上所有人攻来。 孟婆哪将这些鬼差放在眼中,抄起竹篙便劈了过去,马面也挥舞他新换的蛇矛抵挡,将攻击张玄和钟魁的恶鬼逼开,眼见头顶光亮愈来愈亮,幻化成漩涡,将他们罩在当中,那是引他们离开的预示,错过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无法离开,急忙对张玄道:「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快走!」 张玄也很想走,但鬼兵众多,阴气占领了小舟,硬是将那道光束灵气压了下去,见光明渐弱,张玄忙把娃娃塞给钟魁照看,自己甩出索魂丝上前迎敌,谁知随着光芒转弱,雷电重新占据苍穹,天剑光影逐渐突显而出,青辉不时向小舟射下,诸多鬼魅被击中,嚎叫着跌入忘川,旋即便被江水淹没,接收到神剑的罡气灵光,忘川水波翻腾,溅起丈许浪花,小舟在波浪中摇摆,几次险些翻进水里,都被孟婆拼力用竹篙撑住了。 「怎么办?」 见那道大门随时会关上,钟魁大急,又重新做出启门的手势,拼命阻挡门庭的关闭,但天剑力量太过沉重,他被顶得连连后退,紧急关头向张玄大声询问。 张玄面沉似水,刚才跟恶鬼对敌时,肩上不小心被神剑划了一道大口子,伤口痛彻入骨,听到钟魁的询问,他喝道:「你跟汉堡先带娃娃走!」 「我可以……」 被点名,汉堡举起翅膀,很想问它本来就是隶属阴间的,可不可以申请留下?但看到张玄的阴沉面庞,就什么都不敢说了,摇身变回阴鹰,抓住娃娃,随神力向上飞去。 钟魁也趁机跟上,谁知旁边一只恶鬼扑上前,抓住他的两条腿死都不肯放,钟魁挣扎了半天都没挣开,正焦急万分,恶鬼被林纯磬飞脚踹在心口上,登时凌空飞了出去,跌进水中不知去向。 林纯磬又扯过放在小舟上的麻袋,随手一扔,麻袋里所剩无几的花生被他尽数抛出,金光将阻挠的恶鬼打得惨叫连声,钟魁趁机抓住张玄的手,叫道:「一起走!」 恢宏神力在烈烈风中回荡,钟魁属于阴鬼,轻易就随神力飞了起来,张玄被他带着也即将离开小舟,却不料这时闪电迎空劈下,带着狠戾至极的气势朝他胸前穿过,危急关头,鬼面抢到他面前,双手挥舞蛇矛帮他挡住神剑,林纯磬也拿着麻袋乱挥,阻止剑光飞射。 双方神力对到一起,震得整个江川都随之颤动,小舟颠簸得愈发厉害,林纯磬脚下刚好踩到几粒花生,向后跌去,手指划过鬼面的墨黑围巾,刺啦一声,围巾被扯下,戴在他颈上的银环随着小舟跌荡甩了出来。 小巧精致的银环在灼亮电光下并不显眼,却令张玄脸色一变,因为那个指环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它们是一对,一只戴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另一只本该在聂行风那里,可是现在它却被恶鬼贴身佩戴。 蓝眸瞪大,张玄不敢置信地看向鬼面,一瞬间,跟鬼面的相识、对话以及两人共同经历的总总在眼前飞速闪过,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抓鬼面的胳膊。 「啊啊啊!」 林纯磬突然发出大叫,在张玄将要抓到鬼面之前,抢先抓住了他的手,晦暗而又明亮的空间里,他的眼神熠熠闪光,之前呆傻的神情一扫而空,看着张玄,脸上浮出属于林纯磬固有的微笑。 「我想起来了,」他沉声说道:「你是张玄,我是林纯磬!」 张玄现在对林纯磬是否有记得自己根本不在意,他已经随钟魁被神力拖进了漩涡中,眼见即将离开小舟,不由焦急地看向鬼面,抓住他想带他一起走,却见林纯磬伸手扯住自己的左衣袖,布料撕裂声中,袖口被他整个撕开,露出里面的夹层。 一张折叠精巧的布帛落了下来,林纯磬将它快速塞进张玄手中,喝道:「小心……」 忘川江上阴风呼啸激荡,张玄没听到林纯磬后面说了什么,正开心于抓住了鬼面,却不料眼前电光飞旋,天剑神力再次破空射来,鬼面一把推开了他,蛇矛分握双手,抵挡住射来的杀气,林纯磬趁机推开张玄,大喝:「快走!」 张玄被林纯磬的掌风推进了光束漩涡当中,不由自主地随钟魁向鬼门飞去,眼见小舟还有站在舟上的众人身影飞速消失在视线里,他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终于大叫出声—— 「董事长!」 万丈祥光遮住了酆都的阴暗景象,也遮断了他的叫声,张玄被霞光笼罩,光明带着他,将他抛去了另一个世界,痛感传来,他重重跌到了地上,久违的温暖传达给他,仰面躺着,他看到天空上方高照的艳阳,明亮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回来了吗? 剧烈震荡过后的晕眩又冲击过来,全身还带着酸痛,却已不是在阴间感受到的倦乏无力,张玄抬手搭在额头上,手掌遮住了过于强烈的阳光,曾经遭遇过的经历一幕幕浮上来,直到离开的那瞬间定住,血脉突突地跳动着,像是惊悸于某个恐怖的事实,眼前晃得厉害,银光不断闪动着,仿若一直戴在鬼面脸上的那张银面。 「董事长……」他喃喃地叫。 肩膀被碰了碰,钟魁惊喜的叫声传来,「张玄,我们回来了!咦,你怎么了?」 心房不受控制地悸动着,张玄一把推开钟魁,无视他的惊叫,挺身从地上跳起来,飞快打量周围,发现他们现在正站在幸福海饭店不远处的道边,午后阳光正好,四周寂静,长长的车道直通远方,所有景物都跟他们离开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没有聂行风。 「董事长呢?」在发现眼前只有娃娃、钟魁和变回鹦鹉的汉堡后,张玄急忙问道。 「董事长?」 钟魁刚回来,还没有完全适应目前的状况,呆了一下,猛地一拍额头,大叫:「啊对、董事长还没回来,怎么办……」 话音刚落,他就从张玄骤变的脸色中发现了自己的口误,立刻闭上嘴,张玄冲到他面前,盯住他冷冷问道:「什么没回来?你再说一遍!」 张玄的蓝眸被杀气浸染成淡金墨色,那是暴怒前的预兆,汉堡急得在后面冲钟魁拼命摇头,不过就算它不暗示,钟魁也知道糟糕了,不敢再说下去。 得不到回应,张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吼:「鬼面就是董事长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不是……」被摇得两眼发花,钟魁结结巴巴地说:「张玄你听我说,我不知道董事长会出不来,他们说董事长这样做自有安排,我不敢多嘴……」 「也就是说——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 解释变得火上浇油,钟魁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了,张玄冷眼看向汉堡和娃娃,汉堡立刻很没义气地飞去了娃娃背后,娃娃还不知道张玄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他们的反应落在张玄眼里,更证实了他的猜想,也让他最后的侥幸消散一空,想到聂行风还被封在地府没有回来,不由又急又怒,顾不得计较钟魁等人的隐瞒,冲回鬼门方位,蹲下拼命拍打,但道路坚硬无比,哪里能打得开? 他怒从心起,抽出索魂丝便要甩出,被钟魁冲上来拉住,大叫:「张玄你冷静点!」 「董事长还在酆都,你让我怎么冷静!?」 张玄推开他,不顾身上的剑伤痛楚,祭起索魂丝向鬼门荡去,但他现在的灵力有限,龙神不出,索魂丝只是普通的法器,地面被击得接连震动,却没有半点裂开的迹象,反而是他自己因为用力过猛,牵连到伤口,一时间剧痛在全身游走,喉咙发甜,血丝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钟魁急得上前拼力抓住张玄的手,制止他再祭法器,叫道:「你这样做没用的,鬼门关不是这样开的……」书香の门第 「那是怎样开的,马上打开!」 「道符用完了,鬼门也关闭了,我……」 在发现聂行风没有一起回来后,钟魁也心急如焚,可是他再没有自知之明也知道鬼门不可能再打开了,一次是凑巧,两次是运气,但现在在没有道符没人相助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启动鬼门。 如果可以,聂行风早跟他们一起回来了,为什么要舍弃机会?聂行风会那样做,一定有他的想法。 可是处于极度焦急状态中的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见张玄拈起指诀,杀意沿索魂丝传向四方,钟魁被他的煞气震到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张玄冷冷道:「别阻拦我,董事长是为了救我们才去地府的,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只有他一人留在下面,你们可以不管不问,我不能!」 因为对他来说,没有聂行风的地方,才是永远的酆都。 张玄咬牙压住身上的痛楚,扬起索魂丝准备再祭龙神,钟魁再次冲上来,急切之下脸颊胀得通红,叫道:「没人说不管董事长的安危,汉堡!」ぉ香 其实看到张玄抓狂,汉堡更想找个安全地带躲避,但听到钟魁的喝声,它就不由自主地飞了过来,就见钟魁单腿跪在曾经属于酆都之门的地方,脸色阴沉,跟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要怎么帮?」它小心翼翼地问。 「跟上次一样,」钟魁喝道:「豁出去了,大不了我们再下一次地府!」 钟魁扬起手掌,掌心在阳光下游动出奇异的金色纹路,他却没有看到,盯住地面,向鬼门结界的方位上用力拍去! 第九章 恢宏光芒随着鬼门的合拢逐渐消失,忘川两边又重新回归地府应有的黑暗,寒气卷在风中,吹得小舟在水川中央不断打旋,众人都要极力稳住身形,才能不被卷进水中,趁恶鬼暂时远离小舟,马面转头看鬼面,他的头巾在激战中被挑开了,露出里面的半长发丝,发丝随风凌乱卷起,遮住了额上的银面。 「这样做不后悔?」马面忍不住问。 「后悔这种感情,鬼是不需要的。」 鬼面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半边银面下遮盖的是属于人类的容颜,他的右边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遍布疤痕,伤疤一直延到脖颈和手臂上,瞳孔里也刻满跟身上伤痕相同的图符,遮住了原有的生机,眼神木然盯视前方,宛如活死人。 恐怖的伤疤图腾,与其说是刻在男人身上,倒不如说原本就跟他的身躯连为一体,有人用诅咒把他身上的血脉强行汇聚到一起,压住他的生气,连眼睛都不可避免的被印上了符咒,他变成了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但这种思想却比真正的行尸痛苦百倍,这么恶毒的诅咒连林纯磬都不由看得动容,失声问:「你是谁?」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该叫聂行风。」 话声带着属于聂行风特有的沉稳冷静,翻腾川水依稀映出他的恐怖容貌,他却毫不在意,刻满符咒的眼瞳里划过马言澈的影像,一幕幕对话近如昨日,他微笑说:「对,我是聂行风。」 「马家只会杀人,从来不救人,要救你的情人,只能你自己来。」那晚在饭店最高层的边沿上,马言澈用冷漠的话语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们马家世代都是为了索命而存在的,世人羡慕我们天生灵力,却不知道这世上得与失永远是平等的,这份灵力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认为是诅咒,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徘徊人间只是免费做着跟无常相同的事情。」马言澈划破他的右手掌心,以指为笔在他臂上画下符咒,剧痛入骨,神智恍惚中他听到马言澈清和的嗓音徐徐传来。 「我从出生就被掐碎了灵骨,严禁接触一切与索命有关的事,但事实证明,只要身上流着马家人的血,这份诅咒就不死不休,所以,我可以为你打开这道鬼门,却无法助你回来,因为一旦踏进马家人引领的黄泉路,你就是恶鬼,也只能把你变成恶鬼,你才可以成功进入酆都,好好想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你就不再是聂行风,你的容貌身分甚至生命都可能为此终结,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为了救人自堕地狱吗?」痛不可挡的感觉袭向大脑,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于是马言澈把所拥有的灵力化作刀痕,将致命的法咒刻到他的身上。 「我功力不够,这是我能尽的最大力量,如果你愿意赌一把的话,也许一切都会有转机。」他很想问那是什么转机,却最终都没有机会问出来,刀痕如跗骨之蛆,蔓藤般的一点点占据了他右边躯体,直至眼瞳之中,那是种无法忍受的痛,他却在那一刻觉得欣喜,因为他体会到了张玄曾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的体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知道很快就可以跟张玄见面了…… 水滴溅到脸上,冰冷的触感让聂行风惊然回神,鬼门关完全关闭了,最后一缕光束消失在面前,也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他终于成功救 出了张玄他们,至于自己的处境他没想过,也许会死在跟恶鬼的交战中,也许会一直在酆都里飘摇,他只知道一点,了解真相后的张玄一定会大 为光火,可惜那个场景他无法看到。 「降魔阵最后一个阵眼也破了。」看着头顶悬挂的天剑被阴云尽数吞没,他脸上浮上微笑。 这道鬼门才是法阵的最后关口,当年阴君不是为了防止恶鬼出界横行才封住它的,恰恰相反,他是在开启这道机关,将法阵神力引出来,除了控制恶鬼外,还在间接警示罗酆王和罗酆六天,这个阵原本就是为了除恶而存在的,神鬼有恶行,都会被法阵吞没,现在自己破掉阵眼,固然救了张玄等人,但也等于废了这道门,法阵消失,恶鬼们再无忌讳,接下来必定有场恶战。 「啊哈,为了救情人,让我们大家陷入危机,这样做还真不符天神之行啊。」 孟婆也看到了法阵消失的异景,发出感叹,仿佛为了应验她的话,恶鬼们再次大声吼叫着从四面八方向小船逼近,聂行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双手分握兵刃站在船头,面对穷凶极恶的鬼怪,他冷声问:「你怕了?」 「我会怕这些鬼!?」 被激将,孟婆大怒,一顿竹篙,向抢先冲到船上的恶鬼迎头砸去,看到它被打得魂飞魄散,这才出了口恶气,面向众鬼喝道:「敢来老娘的地盘上撒野,我让你们连地狱都去不成!」 清亮喝声暂时镇住了众鬼,但在领兵的挥斥下它们很快又冲了上来,将小船团团围住,有些甚至踏上了船。林纯磬跟马面并肩对敌,聂行风则站在另一头,双手挥舞蛇矛,将冲上前的恶鬼打进水中,孟婆趁机拨竹篙想突破众鬼的包围,大家都知道现在是生死相搏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永堕地狱,所以面对恶鬼谁都没留情。 恶鬼们攻击了半天都没结果,气势稍稍懈怠下来,阴差领头看到此景,又急又怒,眼见时辰不早,再拖延下去,消息传到阴君那里,只怕罗酆六天神鬼都会被连累到,忍不住提起弯刀,指着孟婆冲属下大叫:「破了她的船,将这些人全部镇于忘川之下!」 号令发下,立时便有无数鬼魅再次冲上江川,聂行风等人杀掉最前方的恶鬼,后面的又紧跟着扑上,众鬼们的杀意加到一起,形成了强大的戾气,忘川被激荡得不断腾起水浪,聂行风的蛇矛在激战中被恶鬼的长刀削断了,要不是马面及时相助,他半个臂膀可能也会被削下来。 马面护着聂行风避到船尾,林纯磬断后,一不小心脚踝被鬼爪扯住,翻进水里,匆忙中他抓起口袋里仅剩的花生以神力弹出去,趁恶鬼躲避翻身跃回船上,谁知刚上船,眼前人影一闪,却是孟婆被恶鬼联手击中,擦着他跌进川中。 那些常年徘徊在忘川中的阴魂一看到孟婆,顿时个个龇牙瞪目,竟无视她身上的阴使罡气向她抓来,孟婆的手脚被十几只水鬼抓住,半天都无法挣脱,林纯磬见她危急,只好再跳回水里,用驱鬼咒将水鬼逼开,趁机把她往船上拉,叫道:「你还要送我去轮回,不能在这时候死啊!」 「呸,你以为老娘想死啊!」 孟婆啐了一口,借林纯磬帮忙,将围攻她的水鬼打到一边,没想到阴差领兵见拿不下他们,命人开始放箭,须臾万箭齐发向他们射来,聂行风和马面站在舟上,两人的兵器都断掉了,只能借腾跃躲避箭雨,水中的两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又要提防水鬼的攻击又要防备利箭,被逼得狼狈不堪。 看到他们的窘迫,阴差们一齐大笑,驾着坐骑再次冲了过来,恶兽脚踏忘川江水,转眼间便逼到了近前,鬼头刀挥起,就要对他们发出致命的一击。 林纯磬急得两手掏口袋,可惜花生一颗都没剩下,但见兵刃光亮在眼前飞起,衣袖突然被孟婆抓住压到水里,在躲过那一刀的追击后,她踩着林纯磬的肩头纵身跃起,凌空掏出一柄墨色短刃朝聂行风甩去,喝道:「接刀!」 聂行风失去了兵器,被恶鬼逼得连连后退,黑暗中突然看到厉光闪过,不及细想,翻身抓住刀柄,犀刃重新回到主人手中,感觉到周遭戾气,顿时发出铮铮呜声,古刃灵气随着聂行风的紧握在刀刃周身游走,像是雀跃于战事的即将开始。 有犀刃在手,聂行风的灵力顿时大增,双手握刀,凝神默念杀伐之纲,向面前众鬼迎空劈下,古刃光华随他的挥刀燃亮了忘川水岸,那些道行小的鬼魅不待他动手,就自行消失在水间,为首的阴差见势不妙,急忙驾坐骑逃离,被他跃身赶上,犀刃接连挥出,顿时惨叫声四起,血色染红了整个忘川。 犀刃许久不用,一旦挥出,那份嗜血气焰连聂行风自己都控制不住,他杀得兴起,早忘了身在何方,右臂和脸颊上的法咒被戾气激发,燃出赤金光芒,宛如游龙在他半边身上游走,眼瞳里的符咒也像是活了一般,随利刃挥舞闪过金色。 此刻的他既是杀伐之神,又如地狱恶鬼,所到之处,罡戾之气尽发,那些恶兽坐骑也不及幸免,被犀刃挥中,哀嚎着翻进水中,或被劈散魂魄,或被水鬼拖入水底,一时间兵马乱作一团,再没恶鬼去找林纯磬和孟婆的麻烦。 两人趁机游去小舟,马面一手一个把他们拉上来,林纯磬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到聂行风挥刀杀鬼的骁勇英姿,想起前尘往事,不由得心潮澎湃,问孟婆,「他的刀怎么在你这里?」 「看着挺厉害的,想据为己有,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还回去。」 堂而皇之的说辞让林纯磬听得无语,见周围恶鬼还剩不少,正要出手相助,忽然头顶响声大作,仿佛天剑划破苍宇,将密布阴云生生破开一道缝隙,光亮透过缝隙隐隐传来,映亮了血色水波。 「难道鬼门关又开了?」他不可思议地叫道。 聂行风感觉到洒在自己身上的光亮,也是一怔,仰头看去,就见云层缝隙越来越大,仿佛一扇大门在眼前打开,门两边风云诡谲翻卷,却始终无法遮住那道光明。 温暖照来,盘桓在他身上的戾气稍减,微微恍神中,小舟已飞快划到了他面前,马面冲他高喝:「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快走!」 天空似乎还有雷电轰呜,却已渐远,光芒飞旋成偌大的漩涡将聂行风罩在其中,他恍惚看到站在对面的熟悉身影,不由心神大震。 后背被人用力一推,林纯磬在恶鬼奔来阻拦之前将他推进了光亮之中,聂行风不由自主地随狂风飞进漩涡,回头看去,就见马面双手并举胸前,迎着光圈飞快做出各种繁琐的掐捏指诀。 随着大门的完全开启,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瞬间占满了眼瞳,聂行风眼中发热,在进入温暖空间的瞬间,他看到钟魁站在门的另一边,手指当胸相并,做的仿佛是跟马面相同的指诀。 本能地,聂行风转过头想看个究竟,大门却已在他眼前关上了,黑暗消失的那一瞬,他隐约听到林纯磬的叫声遥遥传来。 「来生再见!」 酆都之门关上,忘川再度回到阴暗之中,经过一番血腥厮杀,阴兵死伤过半,剩下的一小部分也震慑于杀伐之神的煞气,不敢恋战,趁鬼门启动时纷纷逃走,等马面他们回过神来,忘川上早空无一人,四下里残留着厮杀后的死寂,水流湍湍,带着无数尸骨阴魂向前流去。 「好像结束了,」终于从激战中缓过气来,孟婆一手拄着竹篙,对马面说:「人也顺利送走了,我欠你的人情完全还了。」 马面站在她对面呼呼直喘,笑道:「希望他们不要再来了,这次要了我半条老命。」 「不知道聂行风这次回去后会被怎么折腾,」林纯磬插进话来,好奇地说:「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更在意那个换脸的孩子,」孟婆理着凌乱的长发,看着水中映出的妍丽容颜,叹道:「不知那个傻瓜是否找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噢,听起来很有趣,」林纯磬兴致勃勃地问:「那又是谁?」 「你一只鬼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管你活着的时候有多厉害,你打翻孟婆汤跑掉,搅乱轮回秩序,就是无视我的存在,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抱歉抱歉,事出有因,下次绝对不会了。」 俗话说巴掌不打笑脸人,林纯磬道了歉,孟婆也不好再跟他计较,问:「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偶尔会想起来,但马上就会又忘记,这样反反复复,只能说你熬的汤实在太厉害了。」 孟婆低头不语,半晌又狐疑地问:「你刚才拼命救我,是不是想托我帮你投胎个好人家呢?」 「有关这点不劳费心,我早打点好了。」 「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我刚好相反,很喜欢别人欠我人情,这样将来有需要时,你想不帮忙都不行。」 「你!」 马面摆摆手,打断他们的争吵,善意地提醒:「我说,事情都解决了,罗酆六天的兵也撤了,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要赶在他们之前拜见阴君,这样才不至于被降级削职。」 要事在身,孟婆放弃跟林纯磬斗嘴,却不爽地瞪他,「说得不错,我要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孟婆汤,好让那些所谓的修道人无法再蒙混过关!」 林纯磬不以为忤,微笑道:「那我很荣幸做第一个试验品,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跑。」 「少废话,撑篙!」 竹篙向他们抛去,马面不动弹,眼瞅林纯磬,林纯磬认命地把竹篙接了过来,这里好像他的地位最低,看来撑篙这种体力活只能他来了。 小船穿过阴暗的忘川顺水直下,马面走到用力撑篙的林纯磬身旁,颇感兴趣地问:「那天你是故意打破孟婆汤的吧?」 林纯磬笑而不语,马面又道:「你好像知道不少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姓马吧?」 「马面当然姓马。」 「马家人的那个马?」 这次换马面不说话了,双手抱胸看着川水,像是没听到他的发问,林纯磬也不在意,微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彼此彼此。」 林纯磬正要再说,一块碎骨从后面扔过来,孟婆喝道:「说话别耽误干活,误了时辰,我让你下辈子轮回做猪!」 「是是是。」 孟婆发火了,两人不敢再聊天,林纯磬用心撑篙,让小舟飞快向前驶去。 如果没算错的话,张玄和聂行风很快就会发现他隐藏的秘密,看着一川江水,林纯磬想,这是自己最后可以帮到他们的,今后的危险困阻就要靠他们自己去面对了。 聂行风回到阳间的第一感觉除了刺眼的光明外就是身上很重,他眯起眼睛,眼瞳在慢慢适应后,发现那份沉重来自于压在他身上的人,强烈的怒气,即使只是注视,他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小心翼翼地叫:「张……玄。」 张玄没说话,蓝瞳依旧冷冷盯住他,刻在聂行风眼瞳里的符咒在阳光下渐趋模糊,眸光明亮,恢复了应有的生机,他的眼神再掠到聂行风的脸颊和右臂上,聂行风随着他看过去,发现银饰下遮掩的伤痕也在慢慢消失,这证明马言澈加附在他身上的恶鬼符咒消除了,他真正回到了人间。「张玄。」 聂行风又叫了一声,手伸过去想触摸张玄的脸颊,虽然一直都在他身边,却不敢靠近,现在一切终于恢复正常,他贪心地想好好看着对方,感受接触时的温暖。 张玄却把头侧开了,下一瞬拳头向他挥来,聂行风没躲,但拳头并没有打到他,而是捶在地上,张玄冷冷说:「上次我欠你的那一拳,现在还清了。」 「张玄!」 聂行风伸手拽他,却拉了个空,张玄从地上爬起来,无视其他人掉头就走,煞气太大,连娃娃都不敢靠近,扑到钟魁腿上躲避,聂行风顾不得跟他们解释,急忙踩着张玄的脚步追上去,但没跑几步就被制止了,张玄转过头,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别跟着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冷漠的语调封住了聂行风所有想说的话语,阳光太耀眼,刺得眼睛微微作痛,他知道张玄现在在火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跟随,张玄没再看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等张玄走远了,四周的强压减轻,钟魁这才抱着娃娃跑过来,见聂行风脸色难看,他把原本想问的一大堆问题都咽了回去,安慰说:「张玄只是误会了,他以为我们联合起来骗他,你别担心,回头等他气消就没事了。」 聂行风心神不定,道了谢,说:「先回家。」 钟魁看看聂行风的衣着,服装怪异就算了,上面还溅着零星血点,这种打扮只怕没走几步就会被请去警局,有心想提醒,被汉堡抓了一爪子拦住了,等聂行风走远,他忍不住埋怨:「你抓我干什么?」 「老子不高兴啊行不行!好不容易才回去阴间,却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很不爽啊有没有!」 小鹦鹉郁闷地站在道边刺啦刺啦地磨爪子,娃娃看着它,担忧地说:「汉堡包你不要这个样子,要不让学长再开一次门让你回去。」 汉堡殷切的目光立刻投向钟魁,钟魁连开三次鬼门关,那手诀法术还有架势简直帅呆了,所以再开一次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钟魁的反应让它很失望,看看自己的双手,手掌掌纹寻常,他恍惚说:「刚才我好像是被控制着做的,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手诀都想不起来了。」 汉堡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磨爪子,以发泄心中的怨气,过了好半天见钟魁还在旁边静静待着,它过意不去,说:「你们先走吧,别理我,等我缓过来会自己回去的。」 「好的,那能不能先借点钱让我们搭车?」 一番酆都之行后,现在唯一口袋里有钱的就是这位阴鹰大人了,看到钟魁和娃娃两人眼中的期待,汉堡气得没话说了,认命地拍拍翅膀向前飞去。 「一起走啦,对着你们,我会先气死的!」 +++++ 寂静多日的张家今天终于多了份生机,银墨正在打扫神龛,听到轰的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他以为又有危险,探手抓住放在身旁的蛇形剑,但当看到进来的是张玄时,他吃了一惊,急忙将缠在腕上的银蛇塞进怀里,迎上前单膝跪下,说:「银墨办事不力,请主人恕罪!」 张玄扫了一眼神龛,龛位打扫得很洁净,下面铜盆里还留有道符烧过的余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银墨没再继续烧冥币、符纸给他,这大概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请罪,但此刻张玄没心情理会这种事,嗯了一声就直接上楼了,银墨不明所以,想要跟上去解释,被怀里的银蛇拦住,不让他再多嘴。 没多久聂行风也回来了,同样脸色不善,他没问银墨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只问了张玄的情形,说:「他心情不太好,你们别去吵他。」 银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银白却很开心,用蛇语对他说:「看来那件事他们暂时不会追究了。」 「那回头他们问起,又该怎么回答?」 「你什么都别说,让我来应付。」 银墨兄弟担心的事始终都没发生,之后钟魁跟娃娃和汉堡也回来了,一个个累得要死,没人多问问题,也对他们在阴间的经历缄口不言,连汉堡都难得的保持沉默状态,导致晚餐时家里所有成员都聚齐了,餐桌上却仍然跟平时一样沉寂。 乔和魏正义闻讯赶来,但晚餐张玄没出现,大家又一言不发,完全没有顺利返回后的开心气氛,魏正义想偷偷跟汉堡问情况,汉堡却早有防备,瞅空提前溜走了,乔察言观色,制止了魏正义的追问,吃完饭就拉他离开……反正大家都安全回来,这就足够了,内情可以慢慢询问,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冲上去当炮灰。 感觉到家里的低气压,饭后聂行风回到卧室,想跟张玄好好谈一下,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张玄收拾了枕头棉被,抱着往外走,见他进来,头别到一边,一副完全不想说话的表情。 明明是在气头上的反应,却让聂行风看着有些好笑,问:「你这是干什么?」 「去客房,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以为一下午,你已经冷静下来了。」 「那是「你以为」,所有事情不是都以「你以为」为现实的!」 咄咄逼人的话语,一听就知道张玄还在气恼他的隐瞒,说起来那件事的确是他不对,聂行风揉揉额头,想斟酌措辞解释当时的状况,张玄却抱着棉被要离开,他只好说:「客房都住满了。」 「那就三楼,再不成还有阳台,我在忘川边上都能睡着,更别说露天了。」 「如果你只是不想看到我的话,我去书房睡就好。」 聂行风经常熬夜,书房里有床铺,听他这样说,张玄愣了一下,就见聂行风擦着自己身边走过去,说:「冷静一下也好,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别想太多,吃了饭早点休息。」 门在张玄面前重新关上,遮断了他投过去的视线,再低头看看抱在怀里的被褥,他突然感到恼火,把棉被重新扔回到床上。 聂行风一向都这样,总喜欢自作主张地决定一切事务,也许聂行风的做法是对的,但是他无法认可,许多时候,事情的正确与否并不重要,他只在意有没有被尊重过。 真相的浮出让众人的平安归来失去了应有的欢乐,第二天早餐的气氛依旧很糟糕,餐桌上没人乱说话,连一向聒噪的汉堡都难得的寂静,娃娃似乎也觉察到张玄心情不好,不像平时那样黏他,乖乖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吃饭,乔和魏正义跑来转了一趟,在发现状况如旧后,马上找了个借口走人。 聂行风已经跟爷爷和聂睿庭联络过了,饭后帮娃娃换好衣服,带他回家,这些事以前都是张玄做的,娃娃有些不习惯,贴在聂行风耳边小声说:「玄玄是不是在生我们的气?那娃娃把小布袋送给他好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聂行风笑了,帮娃娃系好衣扣,说:「他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 「噢……」 娃娃听不懂,乖乖跟着聂行风出门,刚好钟魁也要出去,全身上下运动装,背上还背了个登山用的大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聂行风很意外,问:「你要去哪里?」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觉得马先生说的是对的,所以决定去跟他道歉,不过可能不会被原谅,所以我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打算。」 你不会是打算在人家家门口打地铺吧? 看看钟魁那个足有半人高的登山包,聂行风很好奇里面都装了什么,本来想劝他不要做那种傻事,但又觉得自己不方便过问,说:「见到马先生,帮我代问好,告诉他回头我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好的。」 钟魁答应了,背着他的背包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想问清聂行风向马灵枢道谢的缘由,发现他跟娃娃已经开车离开了。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马先生呢。 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蠢话,钟魁就万分懊恼,他拜访之前偷偷给素问打过电话,知道今天马灵枢在家,但会不会见他就有待商榷了,惴惴不安地挪到马家门前,在门口犹豫了大半天才按响门钤。 素问帮他开了门,告诉他马灵枢在书房,让他直接上去就好。 很意外自己没被拒之门外,钟魁上了楼,见书房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后,在门口调整了一下表情,面带微笑走进去,然后跟以往一样大声说:「马先生好!」 马灵枢靠在窗前的藤椅上看书,他表情平静,听到钟魁的招呼,只是随口嗯了一声,钟魁不敢打扰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等了一会儿,不见马灵枢发问,他只好先开口,说:「马先生,我是来道歉的,上次乱发脾气骂人是我不对,请您见谅。」 「哦。」 马灵枢抬起头,就见钟魁很没精神地耷拉着脑袋,活脱脱像是被主人训斥后的狗狗,让他很想问你当初骂人的精神哪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昨天下午。」 看到钟魁身上的大背包,马灵枢露出好奇的目光,「所以,你又要去登山吗?」 「不是,是道歉用的。」 素问正好端来茶水点心,听到钟魁的话,他忍不住问:「是道歉用的礼品?」 钟魁的脸唰地红了,突然想到自己什么都准备了,就是忘了准备道歉礼品,低下头嗫嚅:「不,是露营用的物品,我本来想如果马先生不让我进门的话,我就在门外一直坚持到他原谅为止。」 「你想多了,我根本没在意过。」 弄通了钟魁的思维,再看看那个背包,马灵枢发觉忍笑是件很困难的事,他把书放下,对钟魁正色说:「事实上骂我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为这种事生气不是很无聊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还是觉得要跟你说声抱歉,还有……」钟魁偷看了下马灵枢的脸色,又小声问:「我想知道,今后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跟着您工作了?」 「你在说笑吗钟魁,像我这种没心没肺又没感情的冷血动物能帮到你什么呢?」 这话听着太耳熟了,好像前不久他还用过,钟魁立刻泄气地垂下了头,嘟囔:「就知道您是在意的……」 「不过,为了证明我不是没心没肺又没感情的动物,我还是很欢迎你回来的,只是为了今后不再发生相同事件,我觉得我们该签一下合约,你说对吗?」 温雅柔和的嗓音在钟魁听来宛若,这句话就代表了他还是有希望的,脑袋马上抬了起来,用力点头,「对对对,合约我签,绝对没问题!」 马灵枢打了个响指,素问把早就准备好的合约拿来,和钢笔一起递给钟魁,钟魁接过来看都没看,趴在茶几上签好自己的名字,又恭恭敬敬地递给马灵枢,马灵枢翻看着合约,微笑问他,「十年的免薪供职,你真的不在意?」 「耶?」 钟魁只注意到那是聘用合约,至于内容他半个字都没读到,听了马灵枢的话,他愣了愣,素问以为他介意,忙说:「有包吃包住的,每年还会提供两次海外旅行。」 「那很好啊,反正我也不花什么钱的,」钟魁眼睛亮了,觉得能签到这样的合约真是天上掉馅饼,兴奋地问:「那马先生,如果我做得好的话,十年后可不可以改成永久制聘请?」 没想到自己玩了半天,等到的是钟魁这样的反应,马灵枢促狭的微笑僵住了,看到他的表情,素问在旁边噗哧笑了,小声说:「主人您这次好像作茧自缚了。」 「是我的错。」 钟魁好像捡了大便宜的模样让马灵枢哭笑不得,这样诚心实意把自己卖掉的人还挺少见的,他低头揉着眉心,嘟囔:「我不该以常理推测这家伙的。」 一直压在心头上的问题解决掉了,钟魁喜笑颜开,突然想到聂行风的话,忙说:「对了,董事长听说我来见您,让我代问好,还说等他事情办完,改天再来登门拜谢。」 马灵枢眼神深邃,「你们还有其他麻烦?」 「也不算是麻烦啦,就是因为沟通不良,董事长跟张玄之间出了点小问题,我想他这几天可能没心情吧。」 「听起来似乎很棘手。」马灵枢让钟魁在自己对面坐下,品着茶,说:「你们去了这么久,一定有不少有趣的经历,我今天没事,不如坐下来聊一聊?」 「这个……」 钟魁犹豫了一下,事关聂行风和张玄的私事,由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不太妥当。看出他的顾虑,马灵枢用手敲敲放在桌上的合约,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翻一下,可以看到合约第十四条有写到不可对公司有任何隐瞒,违者可视情节轻重缴纳违约金或被解除合约。」 「其实也没什么了,是这样的!」 想到才签下合约就可能被解除,钟魁苦下脸,权衡了一下后决定坦白,把自己怎么打开酆都大门,怎么跟张玄相遇,后来又怎样一起逃出来的 经过完整地讲述了一遍,马灵枢一直没打断他,静静听他讲完整个故事。 「就因为这样,张玄生董事长的气了,不过董事长是怎么去酆都的我不知道,家里也没人敢问。」 钟魁说完,瞅瞅眼前的合约,趁马灵枢沉思的机会把档折了几下塞进口袋里,以免他再变卦。 马灵枢无视了钟魁的小动作,出了一会儿神,告诉他这段时间辛苦了,先休息两天,等自己的电话联络。 钟魁答应了,背起背包离开,随着脚步的走远,哼着鸳鸯茶小曲的轻快声音隐约传来,素问忍不住笑道:「好健气,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的人。」 「笨蛋总是快乐的,」马灵枢双手搭在膝上,靠着藤椅微笑说:「不过这样也很不错。」 第十章 钟魁回到家,里面静悄悄的,可能家里气压太低,大家都跑出去了,钟魁吹着口哨上楼,准备把收拾了一早上的行装再放回去,刚走到楼梯口,忽听有人说:「你好像很开心。」 钟魁回过头,发现张玄套了件休闲衫靠窗坐在地板上,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打盹,一点声音都没有,导致他没注意到,张玄的气场还是很冷,不过被正处于兴奋状态中的人无视掉了,转身跑到张玄身边,靠着他坐下,说:「我刚才去见马先生了,他原谅我了,还跟我签了长约,让我继续做他的助理!」 想想马灵枢的恶劣个性,张玄哼了一声,「那就表明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要倍受奴役了。」 第5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2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2节 「如果是马先生的话,那被奴役我觉得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啊。」 一个人可以到这种程度也是很罕见的,张玄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他,问:「董事长呢?」 「带娃娃去本家了,他可能见你心情太糟,没敢叫你。」钟魁看看张玄的脸色,又说:「别这样了,看到你生气,董事长一定也很不开心。」 「我没有气他,我在气我自己。」 「耶?」 「我是不是很没用?每次有麻烦,都要董事长拼了命地去救。」 张玄脸上露出困惑,这样的他很少见,钟魁忍不住说:「我想董事长从来没这样想过,他只是担心你。」书の香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开心,这样的感情他想钟魁是无法明白的,说:「你去忙吧,别管我。」 「好,我还要出门买元宝冥币,还有送给马叔和孟婆的谢礼,真币方面就要靠你了,我刚签了卖身契,十年内没有收入的。」 钟魁交代完,跑上了楼,在楼梯中间又冲张玄叫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都共同经历过什么,但自古最大唯生死,既然你们连生死都看透了,那为什么要为一点小事钻牛角尖,你说呢?」 听着登登登的脚步声跑远,张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靠着墙躺到阳光照进来的地方,随口嘟囔:「笨蛋总是快乐的。」 生怕张玄还想不通,钟魁准备了一晚上的腹稿,准备第二天继续开导他,可惜都没派上用场,早上他一起来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头,危机警报解除,客厅里飞满了粉红泡泡,当看到在厨房里一起做饭的张玄和聂行风时,他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忙问蜷在沙发上打盹的银白。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和好了?」 「八卦问汉堡。」银白精神不是很好,懒洋洋地随手一指水晶灯上的鹦鹉。 钟魁的目光转到了汉堡身上,汉堡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ぉ香」。 「我觉得这不是问题重点,我们只要知道可以欢庆雨过天晴就好了,董事长大人不用整天闷头看报纸,张人类也不用把自己关在房里画道符,我们也不会被迁怒了,人生一片光明。」 至于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鉴于当事人关系转好,已变得不再重要,下午聂睿庭和颜开带着娃娃来拜访,有关娃娃的身世聂睿庭都知道了,却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拥有火麒麟之灵的儿子更厉害。 不过回来后娃娃一直在提小鹰,为了分散儿子的注意力,聂睿庭便借道谢的机会把他一起带来,至于谢礼,都是娃娃这次从酆都带回来的小玩意,佘婉芸心疼儿子,恨不得把所有他玩过的东西都送给他,导致娃娃的小布袋里塞得鼓鼓的,由于大部分是银饰、玉器,娃娃用不到,聂睿庭就以他的名义转送给了大家。 于是张家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赠礼,只有张玄,等轮到他时,娃娃递过来的是一大把干了的紫草根叶,看到大家手里的各色玉饰,他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攥着干草问娃娃。 「这好像是草吧?」 「是的,」娃娃指指聂睿庭,「爸爸说玄玄最适合这个礼物啦!」 「我是牛吗?」张玄问聂睿庭,「没礼物你也不需要这样糊弄我吧?」 「你在阴间吃包子,让我儿子吃草,还想要什么好礼物?」 酆都历险聂睿庭都从娃娃那里听说了,一想起儿子饿得吃草根,就满心的不忿,被他埋怨,张玄觉得很冤枉,「当时我们不在一起啊,我想让他吃包子都找不到人。」 「那是你的问题,既然你是娃娃的干爹,那跟儿子同甘共苦也是应该的,」聂睿庭幸灾乐祸地看他,「这草可是娃娃千里迢迢从阴间带回来的,孩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阴间的草?」 这句话引起了聂行风的兴趣,把那束草拿过去仔细端详,汉堡也凑上前看,说:「这好像是仙茈草。」 这个聂睿庭就不知道了,转头问娃娃,「是吗?」 「不知道耶,娃娃饿了,就吃了好多。」 那草可是有毒的,没想到娃娃不仅吃了很多,还外带打包的,张玄忙把他抓到身边查看,问:「有没有不舒服?肚子痛不痛?」 娃娃摇摇头,「玄玄也有喝啊,也没有事。」 说得也是,他只是在喝完恶鬼给熬的草粥后犯困睡了一觉而已,不过干草礼物就没必要留下了,张玄正琢磨着回头扔掉,就见聂行风喜道:「张玄,这是娃娃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是吗?」张玄虚心求教,「栽在地里可以生金子的?」 不悦的目光瞪来,不等张玄再问,手腕被握住,聂行风抓着他跑去了二楼,半路对众人说:「你们慢聊,我跟张玄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啦啦啦。」汉堡用腿打着拍子叫,等它叫完,两人已经跑远了。 「什么事啊?」 张玄莫名其妙地被聂行风带到书房,想起昨晚的风情,他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把房门关上,靠在上面勾住聂行风的脖颈,问:「忍不住了?」 「别闹。」 聂行风制止了他的挑逗,带他来到书桌前,从书柜里拿出笔记,翻开其中一页让他看,「有时候毒不一定会害人,只要用对地方,它也是解药。」 感觉到聂行风言语下难掩的激动,张玄很惊讶,聂行风处事冷静,能让他感情外露的事一定非同小可,就听他接着说:「这是小白帮我查的资料,仙茈草的茎与叶毒性各有不同,用得好的话,可做药引缓解你身上的剑毒,其他药草我都托人找得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一剂药,现在娃娃送给你,算不算最好的礼物?」 这样说来,他在地府喝过仙茈草熬的汤后,虽然一开始昏昏欲睡,但之后剑痛就没那么厉害了,看来应该是它的功效。 张玄翻看着笔记,里面绘制了各种药草的图片以及草类药性和用法,都是聂行风的亲笔,张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只能从厚厚的笔记里感受到他的认真和用心,心房在一瞬间被莫名的感情填得满满的,却不悦地冲他瞪眼。 「招财猫你好像又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担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只要……」 唇被堵住了,聂行风用吻封住他的怨言,这是聂行风一贯的手法,却很管用,张玄很吃这套,没再说废话,靠着桌沿跟他交换热情的吻。 「虽然知道你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但作为情人,我还是希望拥有这份殊荣。」 「董事长你的口才越来越好了。」聆听着耳边的低语,张玄忍不住发出叹息。 在感觉到他的怒气平复下来后,聂行风结束了热吻,转回原来的话题上,「其实我这次去酆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寻找仙茈草,现在找到了,也许冥冥中一直有人在帮我们。」 「你说磬叔?」 聂行风提的其实是别人,是张玄先提到了林纯磬,想到离开酆都时,林纯磬好像有交给他东西,便笑问:「一直让你困惑的疑问解决了?」 「没有,不过大致是明白了。」 张玄把临走时林纯磬交给他的布帛拿来,聂行风展开,见上面有几行钢笔字体写下的留言。 张玄: 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间,之前诸多隐瞒实属无奈,各种疑问可凭此信向林麒询问,自会告知。 另,遭遇与聂行风气场相近之人,务必小心。 多谢奈何桥头相送一程,有缘来世再见,各自珍重。 看完书信,彼此沉默良久,聂行风才说:「看来林先生早就料到自己的死期,将身后事都打点好了,有这封信做凭证,相信林麒会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说不定磬叔连来世都计画好了,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连对手都被他蒙蔽了,把所有事情都打点好后就跑路,真是太狡猾了。」 难怪当初他们被关在罗酆王宫时,鬼差让林纯磬换衣服,他死活不应,原来是这样,在自己寿衣的袖口里藏进书信瞒天过海,也只有林纯磬能干得出来了。 想起黄泉一路林纯磬的表现,张玄忍不住嗟叹连声,林纯磬遭遇到了强大的对手,他知道自己不敌,又不想为虎作伥,所以表面上虚与应付,暗中却另有安排,他过世前一直闭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部署计画,至于他提到的跟聂行风气场相近的人,张玄想可能就是一直在对付他们的幕后者——尾戒中的傅燕文、借寿中在林纯磬的死亡现场出现的人、天罚里死亡现场遗留下的气息,以及将他跟娃娃卷入酆都的,他们应该都是同一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能说通了,为什么傅燕文的长青馆里有你的气息,为什么娃娃会认为你在林纯磬的书房里,甚至颜开还问过你这世上是否有相同的神祗与法力。」 「我也记得,所以我想再去问一下颜开,」见张玄脸色不是很好,聂行风握住他的手,问:「你在怕是不是?」 「开什么玩笑?我会怕那个幕后小丑?」 「我知道你不怕他,你担心的是幕后主使是师父对吧?否则你早就去问银墨兄弟,在我们去阴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遭遇了什么事。」 心事被戳穿了,张玄的眼神忽闪了一下,想起师父的旧居里留着与聂行风相同的气息,还有在酆都借师父的神形暗害自己的恶鬼,他心头突然有些沉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希望那个幕后主使是师父,却又不希望他是。 「我觉得你多虑了张玄,你也说幕后人是小丑了,那你认为以师父的为人个性,甘心做跳梁小丑吗?」 「不……」 张玄想了想,实在无法把师父跟那种人联系到一起,这段时间他在地狱里徘徊,由于恶鬼的欺骗,让他不由自主地再次介怀于当年的事,一直不断在想——如果那个人真是师父,真来向他寻仇的话,他该怎么做?所以他虽然一早就看到了林纯磬的留言,却不敢去联络林麒,从酆都回来后他心情郁郁,除了在意聂行风的欺骗外,还有对真相的忌讳。 但聂行风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顾虑,再想起当年张三坠崖时说的话,突然豁然开朗。 也许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师父其实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吧。 心情因为想通变得愉悦,张玄笑嘻嘻地对聂行风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一直在用一个假设的因果来肯定还没发生的事,我想通了董事长,等休息几天,我们找个机会去拜访林麒,向他问明真相。」 聂行风不说话,而是用奇怪的眼神一直看着他,张玄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刚才那句话马先生也曾说过,突然觉得你们有些地方挺像的。」 「什么嘛,你哪只眼睛看我长得像洋芋?你知不知道昨晚我被他害得……」 话说到一半自动打住了,张玄瞥开眼神开始吹他的鸳鸯茶口哨,聂行风很好奇他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过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询问,钟魁从外面探进头,问:「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很打扰啊,不知道他正在跟董事长谈心吗?不过跟那些不敲门就直接往里闯的家伙相比,钟魁善良多了,张玄问:「什么事?」 「为了庆祝我被马先生原谅,我决定今晚请所有人吃饭,刚才以你的名义把epire酒吧包下来了,你们到时一定要去啊。」 「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包场?」 「素问说以你的名义的话,可以不花钱的,你也知道我签卖身契了。」 「你签卖身契这种事不需要整天挂嘴边吧?」张玄没好气地说:「还有其他事吗?」 「有,我今晚要去送钱给马叔他们,但不了解法事怎么做,张玄你现在没事的话,来帮个忙吧,反正你也要付钱给他们的。」 本来气氛渐入佳境,张玄想多跟聂行风享受一下温馨感觉,被钟魁喳喳呼呼一通说,搞得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只好对聂行风说:「我先去帮帮这个笨蛋好了,董事长晚上酒吧见。」 「张玄!」 说到水酒免费,聂行风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追上去想告诉他,但张玄已被钟魁拖着跑远了,情人恢复了以往健气的模样,聂行风放弃了提醒,靠在走廊栏杆上笑着看他们离开——反正到时多花钱的话,日后会有人把账单摆到他的桌上请款的。 予取予求的感觉挺不错的,他想,尤其是看到有人为了钱不得不做出他希望的各种事情时。 当晚,张玄跟钟魁做好所有祭祀准备后,来到epire酒吧,除了聂行风,张家的人全部都到齐了,汉堡告诉张玄聂行风去拜访马灵枢,稍后会来,让大家不用等他了,聂睿庭最喜欢凑热闹,也拉着颜开来参加,银白好像病了,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化作蛇形盘在银墨手腕上几乎不说话,让张玄很想问——你哥哥这是要冬眠了吗?「书香门第」 魏正义也来了,奇怪的是不见乔同行,被张玄问起,他支吾着说乔这几天在忙家族里的一些事,自己不方便过问,又说乔想向张玄借汉堡一用,这件事之前乔也曾提过,所以张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之后魏正义就闪到别处喝酒去了,像是怕他再多追问似的。 初九放了服务生大假,自己一个人做招待,都是熟人,做起来比较方便,素问一开始在吧台里帮忙,不过酒喝到一半时曲星辰突然出现,素问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过去跟他打招呼。 张玄坐在吧台前,见曲星辰看到素问后,一直拉着他聊天,素问似乎也没有很反感,比起上次两人见面时关系缓和了很多,他转头看看初九,初九面无表情地擦着他的酒杯,看不出对曲星辰出现的厌烦,但也没有欢迎的表示。 「你明明就不喜欢素问跟曲星辰来往,为什么不拦住他?」张玄忍不住说:「我相信如果是你的吩咐,素问一定会听的。」 「没必要,」后者干巴巴地回答:「我跟素问只是普通朋友。」 「呵,普通朋友会那么要好,你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啊。」 初九的动作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陷入沉思,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微笑说:「第一次拦的时候,他骂我,第二次是用剑指着我要跟我决裂,再来一次,我想他会不会给我一剑穿心,所以为了活命,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声音轻快,像是在开一个不起眼的玩笑,张玄却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初九这番话都是真的,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没人知道。 「你朋友来了。」 思绪被初九打断了,张玄以为是聂行风,谁知转过头,却发现进来的是萧兰草,他很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请不要小看员警的情报网。」 萧兰草一身烫熨齐整的深色西装,发型也精心打理过,看上去不像员警,倒更像是晚归的白领人士。几天不见,他显得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忙于工作导致的,在张玄旁边坐下,拿起初九即时递来的酒,跟他碰了下杯,「欢迎归来。」 张玄喝了酒,说:「听说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出了不少事。」 「很多,尤其是从林麒那里听来的消息,相信你跟董事长会非常感兴趣的。」 萧兰草眼神飘忽,给了他一个勾魂似的微笑,张玄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马上问:「是不是有关磬叔的?」 「今天大家都累了,不提工作,」有意无意的,萧兰草把话岔开了,反问:「听说你们这次的经历也很凶险?」 「那当然,简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来,给你看美女。」 说到酆都历险,张玄兴奋起来,把在奈何桥头跟孟婆拍的照片拿出来给萧兰草看,兴冲冲地问:「猜猜这位美女是谁?猜中了今晚的酒我请。」 萧兰草反应很冷淡,随意瞟了一眼,继续喝他的酒,淡淡说:「一个女人而已。」 「怎么这样啊,」没引起共鸣,张玄觉得有点没趣,「这可是一个背景很大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孟婆。」 听到孟婆的名字,初九也起了好奇心,探过身来看,张玄把萤幕亮给他,初九赞了两句,萧兰草却显得兴致缺缺,问:「谁能证明她是孟婆?说不定是你随便拍来糊弄人的。」 「不要把嫉妒表现得这么明显嘛小兰花,我也知道普通人是很难跟她一起拍到照的。」 「你想多了,我对女人没兴趣。」 萧兰草把头转开了,张玄只好合上手机,又帮他叫了杯酒,说:「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我听董事长说了,上次那两张神兵符是你送给他的,谢啦。」 「不谢。」说到那件事,萧兰草眼眸里露出笑意,「那不是免费的,我还等着你回来跟你请款呢,二十万,你是准备分期转账?还是现金支付?」 「二、十、万!」 张玄看着眼前黑鸦鸦一片乌鸦飞过去,半晌,他疑惑地问:「这好像是上次你付给我的佣金金额吧?」 「是的没错。」 「小兰花你还敢再黑心点吗?两张道符你要我二十万!」 「可那两张道符帮你躲过了一劫,难道你的命还不值二十万?」 这样说也没错了,但是照当时的情况,就算没道符,他也有本事闯出去的,见萧兰草笑吟吟地品着酒,张玄心一动,凑过去,很亲热地攀住他的肩膀,说:「别这样嘛,谈钱多伤感情啊。」 「没钱没感情。」 「你不是在追我吗?那至少拿出点你爱我的诚意啊。」 「那不收二十万,你会不会跟我交往?」 「不会!」 「那还是收钱好了。」 「靠,你还真务实啊!」 张玄快被气吐血了,拿出支票本,掏笔,在上面刷刷刷签好金额,撕下来扔给了萧兰草。 萧兰草接过来一看,金额下方署名是聂行风,再看张玄的支票本,上面也都是署好名字的,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低声说:「他还真是宠你啊。」 「什么宠不宠啊,这是我跟董事长打赌赢来的,赢一次他帮我签一个名,很公平吧?」 洋洋自得的口气,让萧兰草忍不住想挥拳揍人了,以聂行风的心机,要不是有心去让,又怎么可能输给张玄?宠到让他拿着支票本胡来的程度,一点不像聂行风的作风,但又恰恰是他做的。 萧兰草本来是想逗张玄寻开心的,却没想到最后不开心的是自己,他仰头把酒一口灌下去,付了酒钱,推开酒杯离开,经过走廊时,他突然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说:「我感觉到了嫉妒,你在嫉妒他吗?」 萧兰草转过头,看到玻璃墙壁上映出属于自己的面孔,重瞳相叠,里面那个纯净明亮,似乎有盖过外面那双眼瞳之势,这说明体内沉睡的人在渐渐苏醒,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宿主的神智开始恢复,身体却一直在衰弱下去,附身在他身上,萧兰草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现象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的回光返照,只是老天爷仁慈的施舍,让即将离去的人有时间跟大家说声道别。 他压住动摇的心境,不让对方感觉到,冷冷回道:「是。」 短暂沉默后,男人问:「嫉妒,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喜欢?」萧兰草冷笑起来,经历了太久的岁月,久得他都快忘记喜欢是种怎样的感情了,淡淡说:「不,我只是嫉妒。」 嫉妒他所拥有的幸福,仅此而已。 「小兰花好像生气了。」 萧兰草的不辞而别让张玄很惊讶,印象中他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浪荡公子模样的人,搞不清他怎么会突然失态,嘟囔道:「坑了别人二十万还心情不好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正在调酒的初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被坑了二十万心情依旧很好的人,我也是头一次见。」 「钱这种东西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萧兰草走后,张玄又等了很久还不见聂行风到来,他正觉得无聊,手机响了起来,是聂行风的来电,说他在马灵枢那里多喝了几杯,就直接回家了,让张玄不用等他。 聂行风一定是醉得很厉害,才会怕失态而选择直接回家,张玄急了,立刻问:「你被算计了?」 「没有,就是跟马先生对弈时喝了两杯,没想到酒的后劲太大。」 「洋芋一定是故意的!」张玄恨恨地说:「他最喜欢用这种手法折腾人!」 「有什么关系呢,偶尔醉一下,反而可以看清许多以前没看清的东西。」 轻笑声传来,证明聂行风完全不介意被灌醉的事,张玄忍不住问:「是什么?」 「今晚跟马先生聊天,听他说幸福海饭店被他全盘收购了。」 这算什么灵感啊?这最多算新闻,张玄说:「那要恭喜马铃薯先生,成功地把事业开创到了饮食业里。」 「这让我想到一件事,之前我们被困在饭店的火海里,曾有人发简讯给我,提醒我以心去超渡怨灵,我以为是你的留言,就照做了。」 「不是我,说到这个,我在阴间收到五方诸圣玄兵符,还以为是你给我的呢,结果当时你就s恶鬼在我身边。」 「颜开的事我也问过他了,他那段时间失踪其实是被人用法阵困住了,阻止他去阴间,那个人的气息和身形跟我很像,他不敢反抗,乖乖被困在里面,直到法阵灵力消失才出来。」 「又是那个混蛋,他是不想颜开问到娃娃的真实身分吧?」 「娃娃的身分虽然离奇,却不至于让人费这么多的心思,我倒觉得他是担心颜开去了阴间,可能会发现降魔阵的秘密,这样的话,他就无法联合恶鬼将你引入酆都了。」 「真卑鄙,他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干嘛这么生气?你应该感到高兴——在有人害我们的同时,也有人暗中相助。」 害他们的人身分不明,帮他们的人是谁张玄也不知道,听到对面传来的笑声,他忍不住怨道:「现在云里雾里的,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吧?」 「你不觉得这世上总有一些无法解开的谜题,人生才会更加有趣吗?」 「董事长你醉了。」这口吻一点不像平时的聂行风,所以他不仅醉了,还醉得很厉害。 「张玄,」聂行风轻声叫他,「我还以为你喜欢看到我醉酒的模样……」 带了几分醉意的呢哝,就像琴弦被拨过后的轻颤,余音缭绕,轻轻撩拨着张玄的心房,想像着聂行风醉酒后神智迷离,躺在床上乖乖任他摆弄的情景,张玄不由得热血上涌,立刻说:「我马上回去!」 挂上电话,张玄跟初九打了招呼想离开,被初九叫住,将包场费和酒水费的收据推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本店概不赊账,请先付钱。」 「上次不是你说以后我来喝酒都免费的吗?」张玄接过账单,看到上面的金额,差点从高脚椅上一头栽下去,冲他大叫:「哇赛,还这么多?你想宰死我啊!」 「聂先生没跟你提过吗?」无视张玄的发飙,初九好整以暇地说:「我们的约定他取消掉了,所以今后的酒水费你还是要支付的,不过看在朋友面子上,我会打你八折。」 「董事长没有提过!」 「有关这一点你可以回头跟他确认,但钱还是要付的,一点小钱而已,你刚才也说过了,钱这种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就算理是这样,这钱也不该他来付吧?凭什么钟魁请客,他掏钱? 张玄气得在酒吧里瞅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正津津有味地听汉堡大谈历险经的钟魁,他看上去有点醉了,指望一只签了卖身契的鬼一下子掏几万现金根本不现实,张玄急着回家,没再跟初九计较,用信用卡付了帐,急匆匆地离开。 谁知他前脚出门没多久,钟魁后脚就跟了上来,肩上还提了个大包,很亲热地搭住他的肩膀,说:「要去给马叔他们送钱了吗?我陪你。」 张玄没好气地把他的胳膊甩开,「我不指望你还我钱了大哥,但麻烦今晚别破坏我跟董事长的约会可以吗?」 「可是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法事啊。」 鬼的钱的确最好不要拖太久,反正法事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张玄只好临时改计画,加快脚步,带钟魁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时近午夜,偏僻小路显得很冷寂,寒风吹来,钟魁打了个寒颤,觉得这里跟白天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十字正中事前画有请鬼图符,张玄让钟魁将美元现金和元宝冥币都拿出来,又点了线香,其中两根掐断三寸,三长两短插到祭台前方,口念招鬼咒语,随着他的念动,钟魁将元宝冥币快速烧掉,又恭恭敬敬地把真币放在符咒上,说:「马叔,我们遵照约定把欠款都烧给你了,多余的部分是给你请鬼朋友用的,有时间记得来找我们玩。」 张玄瞪了钟魁一眼,这家伙又在说蠢话了,无常、马面来阳间只有一件事可做,谁有时间找他玩啊,钟魁没觉察到他的瞪眼,还是一旁唠叨个不停,张玄的眼神掠过他合起来的手掌,突然想起他掌心曾出现的殁字,无常还叮嘱他要善待钟魁,日后对他有好处,好处他就不求了,只希望这家伙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就好。 祭奠完毕,钟魁却没有离开,而是盯着火光余烬发呆,张玄在旁边等得不耐烦,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经过这次的事件,有些事我想开了,也许当初父母把我扔进孤儿院,真的是有所苦衷吧?」 张玄此刻满心都是跟他的招财猫亲亲爱爱的画面,随口说:「是啊,就像我当年被蚌壳载到海滩上一样,也是身不由己呀。」 钟魁沉默不语,张玄只好又问:「那你是打算去寻找父母吗?」 「有想过,不过太渺茫了,而且有点怕,如果事实不如想像的那么美好,又该怎么办?」 「是啊,这世上总有许多我们不知道反而更幸福的事情存在。」 见钟魁还是心事重重,张玄上前搭住他的肩膀,说:「你明天不是还要做事吗?要是这个样子去公司,一定会吓到人的。」 「是啊是啊,工作为重!」一听到工作,钟魁马上振作起来,双手握拳,「我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辜负马先生对我的期望!」 张玄揉揉额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国际服装设计大师从来都没对钟魁有过期待。 两人离开阴森森的十字路口,走了没几步,钟魁突然说:「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会觉得马叔面熟了,我死的时候曾经有人出现过,那个人就是马叔。」 「啊!」 经提醒,张玄突然想到自己曾在哪里见过钟魁手里的殁字了,是在歌剧院他击杀丁许虹的恶灵的时候,可是他的掌心几次出现这个殁字,究竟代表了什么? 钟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张玄没说出自己的疑惑,回到最初的话题,问:「你确定是马面?」 「我感觉。」 「那我还感觉自己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富豪呢,但实际上我只是富豪的情人。」 「可我的感觉很灵验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那就当你没感觉错了,不过牛头马面负责押解魂魄,他出现也没什么不对,我只想问一句,如果那真是马面,为什么当时他不锁你的魂呢?」 这个钟魁回答不出,想了想说:「那下次遇见时问他一下好了。」 话声随着两人的走远逐渐消散在风中,寒风卷起祭符上的灰烬向四周飘去,而后被握进一个人的手里,他站在黑暗里,默默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视线。 「咕咕咕。」 脚下传来叫声,是个很小只的雏鹰,拼命拍打着翅膀,像是在督促男人赶紧追过去。 马面没理它,将钟魁和张玄供奉的钱币都收齐了,满意地说:「这次赚了不少,回头请你吃肉。」 「咕咕咕!」 「我说,你只是一尾鹰羽,有阴君大人神力点化才能化为实体,就不要贪心不足了,有时候离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等你变得强壮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能像汉堡那样随心所欲地行走阴阳界了。」 「咕咕咕?」 「好啦,难得带你上来一趟,就让你见识一下怎么押魂吧,跟我来。」 马面转着手腕上的锁链来到一家医院门前,小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左顾右盼,就见马面像是早就知道押解的目标在哪里似的,穿过病栋围墙,一路来到某个房间门前。 护士刚查完房,从里面出来,透过关上的房门,可以看到里面维持生命的仪器上标示的电子图符,病人的心跳显示原本处于正常状态,但随着马面的走近,那条生命线的跳动越来越弱,最后终于画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像是感觉到马面的靠近,病人坐了起来,下了床走了两步,又转头去看,发现自己的躯体还躺在病床上。 「驱魔眼霍惟清,你的时辰到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就看到马面走到了自己面前,锁链缠上他腰间,霍惟清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 「老朋友,谢谢你还肯来见我。」 像是没听到霍惟清的话,马面面无表情地拉起锁链,带着他的魂魄走出去,嘴里说着永远不变的一句话。 「走吧,这一世的最后一程让我来送你离开。」 鬼影穿过走廊向病栋外走去,在经过某间病房时,里面亮着的灯光引起他的注意,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趴在床上发出低笑,陪床的女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地想按呼叫铃,被男人拦住。 「我没事,只是听到了转院的消息,太开心罢了。」 「爸你不是神经失常了吗?难道说都是你……」 「不错,都是装的,纵火杀人的罪名很重的,不这样做没法脱罪。」 「可是你这样做,还是会被关进精神病院啊,」女生急得快哭出来了,「跟一群疯子关在一起,我担心会出事。」 「会出什么事呢?马言澈的怨灵已经散霍惟清也撑不了几天了,谁说马言澈的诅咒灵验?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明,马家的人都死了,我却还活着哈哈!」 「爸你不要这样,如果让师伯和聂行风他们知道你没事的话,一定会再起诉你的。」 「所以才要进精神病院,放心吧,爸爸有人帮忙,在那种地方修行会事半功倍,到时别说一个天师门派,就算整个修道界也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是什么人啊?」 「是……」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烁出热切的光芒,「是可以杀死所有人的人。」 熟悉的嗓音惊醒了霍惟清的神智,看到病房里的人,他立刻抓住马面的衣袖大叫起来,「是张雪山!你要带他走!所有灾难都是他造成的,你要带他离开!」 马面伸手拍在阴魂额上,制止了他的呼叫,扯起锁链飘出了病栋,鬼影渐趋模糊,随着寂静融入黑暗夜色中,连同那句几近无声的长叹。 「天道好还。」 《完》 番外:和好的秘密 午后阳光晒在身上,带给人懒倦的暖意,张玄趴在地板上,眼眸微微眯起,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在经历了长久的历险后,他们终于从酆都逃离出来,但心情却无法平复,因为一些不愉快浮浮沉沉着,仿佛奈何桥下的那川江水。 脚步声传来,知道是那个人,他反而把眼睛闭紧了,没多久一张毛毯盖在了他身上,随后男人就走开了,像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他气恼似的。 嗅到熟悉的气息,张玄忍不住把毯子往头上一蒙,将自己整个裹进毛毯里,温暖包拢了他,在不知觉中沉进梦乡。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来吵他,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张玄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等他醒来,发现已是夜晚,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开了盏照明小灯。 肚子有点饿,张玄从地板上爬起来,摸摸钱包,准备出去买点吃的,心情不好归不好,但还不至于绝食。 离家不远就有家便利商店,张玄没换外衣,穿着休闲连帽衫出了门,可是等他走近后发现便利店居然没开门,门上贴着装修歇业的公告。 好像不走运的时候,事事都不顺,张玄没办法,只好掉头去较远的另一家店铺。 已是深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少许冷意,这让张玄开始怀念毛毯的温暖了,正无聊地向前走着,后面传来车的前照灯光芒,一辆轿车在靠近后放慢了车速。 车窗打开,露出属于马灵枢的笑颜,跟他打招呼,「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 「去买东西吃不行啊?」 「听起来心情很糟啊,」马灵枢不以为忤,依旧微笑看他,「跟行风吵架了?」 行风行风,叫得可真亲切,张玄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悦地瞪过去,下一刻他的蓝瞳在某个物体上定格了,马灵枢把装有汉堡鸡腿的袋子拿起来,问:「我刚买的,要不要吃?」 浓郁的炸鸡香气传来,张玄咽了口吐沫,正想拒绝,车门打开,马灵枢说:「别逞强了,我都听到你的肚子在叫了。」 于是张玄败在了美食上,坐上车,食物袋推过来,他没客气,挑了块鸡块放进嘴里,又咬了一大口汉堡,说:「你不是很讲究饮食吗?还吃这种速食?」 「偶尔吃一次而已。」 马灵枢把车开起来,见张玄嚼完汉堡又吸饮料,像是饿得很厉害,他笑道:「看来行风对你很不好,就算吵架,也不能不让你吃饭。」 「他没有对我不好。」吮吸着饮料,张玄轻声说。 「哦?」 「他是对我太好了,」在这个季节喝大量加冰饮料让人感觉不舒服,张玄停下来,转动着手里的纸杯,说:「正因为太好,所以我才不开心。」 马灵枢看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很快他把眼眸转回前方,发出轻笑:「可以这样任性地说话,真是一种幸福。」 「你觉得我很任性?」 「至少你有任性的权利,而这种权利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难道你没有?」张玄盯着他,他才不信这位游戏人间的绅士会没有人在意「ぉ香」。 被问到,马灵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很多年前有过,但当我发现这样的行为对对方根本没效后,就放弃了。」 路灯斜照在他脸上,淡漠而疏离,完全不像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他,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说:「既然是沟通不良上的问题,那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直接告诉他呢?」 「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你可以跟我坦诚,为什么不能对他说?」 「你不觉得有时候越熟悉的人越无法说出口吗?我会跟你说,首先是因为你是外人,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你都不会担心对吧?」 道边的树影闪过马灵枢的脸颊,但很快就晃过去了,他微笑道:「生他气的话就去揍他,在意的话就去告诉他,任何事正面面对才会利于交流。」 「想揍的,」嚼着剩下的半个汉堡,张玄小声嘟囔:「不过最后没舍得。」 「那你今晚要不要去试试看?」 「是个好主意。」 车停了下来,马灵枢打开车门,等张玄下了车,他说:「回去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张玄冲他摆摆手算是道谢,看着马灵枢的车开远,他转过身准备回家,突然愣住了,周围没有路灯,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黑漆漆的街道,远处零星坐落着几栋大厦,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熟悉的住宅区。 ——靠,马洋芋这是把他扔在了哪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啊! 张玄很庆幸自己出门带了钱包,否则在深夜被带到几公里外的街上,要怎么回家都是个问题,他在寒风里站了半个多小时才叫到一辆计程车,回到家打开房门跑进去,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 大家都睡了,里面很静,张玄气鼓鼓地上了楼,准备先泡个热水澡暖和一下,但在经过聂行风的书房时脚步不自禁地放慢了,房间里依稀透出灯光,他推开门,发现电脑还开着,聂行风蜷身躺在旁边的床铺上沉睡。ぉ香 平静的呼吸声将张玄的脚步拉了过去,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聂行风的睡颜,想起马灵枢有关任性的解释,突然觉得不无道理,心里已经不气了,留下的只有满满的喜欢和眷恋,伸手轻轻抚摸聂行风的脸颊,感受属于他的体温,也感受他在自己身边带来的温暖。 聂行风动了动,却没有睁眼,享受着他的触摸,随后揽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抱歉。」 「你每次都这样说,但之后遇到相同的状况,你还是会犯同样的错,我早该明白的,为这种无法避免的问题而跟你生气的我很蠢。」 张玄低声说着,低头吻在了聂行风的唇上,聂行风回应着他,像是怕触及到两人因冷战而破裂的伤口,他的吻温和而轻柔,但对这样的吻张玄是不满足的,将被子扯开,捧着他的脸在吻吮中将舌尖伸进他的口中纠缠索取,感受到他的迫切,聂行风加深了吻,抱紧他,说:「你出去了吗?全身都好冰。」 「嗯,所以董事长来给我温暖吧。」 热切的吻加重了两人的喘息声,许久没有这么亲密的行为了,他们都在对方的反应中感觉到了那份急切,聂行风咬住张玄的唇,用心品尝他口中的津液,和他交换着热吻带来的刺激感,被需求的感觉让两个人很快兴奋了起来,张玄贴在聂行风身上磨擦着,单薄的睡裤让他轻易觉察到对方已经起了反应。 低微的呢喃声传来,带了几分压抑的享受情绪,聂行风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忍不住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张玄的蓝瞳,眸光火一般漂亮地燃烧着,就像刚从酆都回来时那样,所不同的是那时燃的是烈火,而此刻是情欲。 「我没有气你,我气的是自己。」 手指在聂行风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像是要找回在酆都时的感觉,而后将唇贴靠到他唇角间,伸出舌尖轻舔着,张玄轻声说:「居然没看出恶鬼就是你,没有接受你送的彼岸花……」 他不知道聂行风怎么会变成那种恶鬼模样,怎么会拥有诡异的法力,但不可否认那样的他另有种魅力,所以无形中他才会迁就了对方各种过分的行为吧。 明显挑逗的动作,聂行风感觉心房跳得更快,抓住张玄的腰一翻,将他压到自己身下,张玄只觉眼前景物迅速晃了一下,自己已躺在了刚才聂行风躺着的地方,他没着恼,看着聂行风微微地笑,伸手摸着他的右边脸颊,那里曾经存留了无数伤痕,很怵目惊心,但也带给人震撼的美,让他为之心动。 「其实那晚在对付阴兵时你很希望我回来的对吧?跟以往每一次那样,跟你并肩作战。」 张玄轻笑着,手掌渐向下滑,掠过聂行风的衬衫顺手一扯,便将纽扣扯掉了,衬衫被他扯开大半,露出里面魁梧的胸膛,张玄的手在他的胸腹上划动着,而后划到腹下隐私的地方,松紧带裤腰方便于手掌的探入,握着扬起的性器,他很满意,又抬起腿在聂行风臀上上下蹭动,聂行风喘息着享受他的爱抚,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 「其实我当时是想,要是欠了一个恶鬼的人情,回头不知道会被讹诈多少,还不如一了百了,帮你杀敌。」 聂行风享受的脸色一变,眼神不悦地看过来,「你这话是认真的?」 「是逗你开心的,董事长。」 轻笑声传来,带着属于恶魔玩弄人心的欢愉,聂行风有些无奈,埋头在张玄的颈上舔舐,又把手掌按在他的阳具上,跟他做着相同的动作,却故意加大手劲,说:「就算你真这样想也无所谓,反正你是回来了。」 张玄被他的粗暴弄得轻喘,随后大腿被强行岔开,聂行风褪掉他的裤子,让胀大的阳具直接呈现在自己面前,这里是主人将兴奋表达得最真实的地方,亮晶晶的水珠随着搓揉不断涌出来,洇湿了他的手掌,修长的腿很懒散地搭在两边,做出任君品尝的状态,在他手指的刺激下底下的囊袋似乎又胀大了许多,鼓鼓的充斥着急于待发的欲望。 这个样子很容易激发人的蹂躏欲,聂行风忍不住故意握住囊袋拧捏,张玄发出相应的轻喘,腰肢颤巍巍地晃动着,眼瞳蒙起一层水色,像是发出盛情邀请的前奏,于是聂行风如他所愿,把手伸进了后面的甬道,紧窒的地方由于异物的进入激烈收缩着,但那种暖度太吸引人了,聂行风索性压住他的大腿根,多加了手指插入,来享受他体内的温暖。 「轻点……」敏感部位被外物刺激到,张玄打了个激灵,轻喘,「好久没做了,疼……」 「我以为你喜欢粗暴的方式。」 听到他的拜托,聂行风不仅没放轻,反而加重了手劲,被冷落了两天,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现在有机会补偿回来,他可不想玩君子风度,张玄的喘息就是最好的调情剂,让他忍不住将手继续往里伸,想听到更令人心动的叫声。 「我喜欢……」被欺负,张玄额上渐渐冒出汗珠,断断续续地说:「你的恶鬼装束,想跟那样的你做爱……」 聂行风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张玄,就看到情人蓝瞳里水波流动,促狭似地看他,漫声说:「偶尔毒舌的你感觉好棒,每次呛我的时候,你暗中一定很爽吧?」 聂行风不说话,看表情那绝对不是否定的答案,张玄忍不住继续逗他,「所以你是平时压抑太久,故意趁机发泄对吧?可是你却没种说出自己是谁,不敢以真实的身分说你爱我,送我定情的花,想上我。」 散漫无羁的言辞,像极了张玄这个人,看似不在意的话却深深戳中人心,聂行风被他激得热血上涌,迅速将手抽出来,换成货真价实的家伙,抬起张玄的腿,直接将阳具顶了进去,张玄被他顶得全身发颤,却轻笑道:「你发火,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吗?」 聂行风低头不语,只是压住张玄的腰身一连串的冲刺,久违的刺激感传向全身,张玄不由自主地发出轻颤,小腹被顶得生疼,聂行风却仍不肯放他,继续将硬物压进他体内深处,撞击过重,几乎连到了心房,心口突突跳着,出于过度兴奋的快感,汗水溢湿了发丝,几番折腾下他有点受不了了,出口求饶:「董事长慢点,我快死了……」 「放心,」聂行风冷冷回答他,「我死之前,你不会死。」 这是情话吧? 张玄的蓝瞳里浮起笑意,可以把情话说得这么冷冰冰的只有他家这只招财猫了,没等他仔细品味情话里的缠绵意味,身体被抱起,聂行风将他侧了个身,抬起他的一条腿,从侧边再次冲进去,张玄还没缓过来就被迫开始迎接下一轮的冲击,只听聂行风说:「我也想跟你做爱,想上你很久了。」 「我知道,」张玄躺在床上吃吃地笑:「感觉得出来。」 以聂行风的个性,这样粗暴的做爱很少见,不过他并不排斥,或许是因为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在意,虽然那份感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有时还是希望享受这样直接的表达,马灵枢说他任性,或许真是这样吧,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任性,其实是最大的幸运。 激烈交合没多久,聂行风又换了个体位,让他双手伏在床铺上,扣住他的腰插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阴茎撸动,在进入他的同时也没忽视对他的爱抚,张玄前后敏感地带一起被玩弄,终于承受不住了,喘息连连,有了射精的冲动。 「等我一起。」 阴茎被握紧,聂行风从后面搂住张玄,加快了律动的速度,但这样的行为愈发刺激了他发泄的欲望,身体激烈扭动,像是想摆脱控制,又像是另一种迎合,聂行风的阳具被紧紧包容在他的体内,享受着甬道剧烈收缩带来的快感,他撑不住了,在接下来的连续撞击中将精液泄在了对方的身体里,随即手掌传来热热的湿滑触感,液体从张玄的阴茎里喷出,沾满了他整个掌心。 「好刺激,董事长。」 聂行风伏下身贴靠在张玄的后背上,听到他愉悦的赞叹,不禁笑了,扳着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再次跟他吻在一起。 「不许再气了,生气也不许分居。」热吻中他发出警告。 第5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3节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3节 「不会,」享受着情人送来的热吻,张玄回复道:「至少在你犯同样的错误之前,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完》 番外:银蛇兄弟的秘密 大家从酆都回来后,发现银白一直处于虚弱的状态,几乎很少以人形出现,银墨也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整天闷在房间里陪哥哥,用他的话说是到了冬眠期,银白身体不适,需要他照料,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让大家不要担心,至于他自己,因为修炼不同,法术远远超过银白,不会为四季习性所左右。 这个解释许多人是不信的,至少张玄完全不信,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去询问那几天里银墨兄弟遭遇了什么,银墨也没有主动提起,那晚的秘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多想一次都是一种痛苦。 因为在那一晚,他们再次看到了害他们被咒语所困的那个人,那个与聂行风拥有相同气场的男人。 银白先他之前感觉到了,迅速挡在他身前,然后他就看到男人悄无声息地穿过门墙走进来。 那晚男人没有特意隐藏面容,他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容貌竟然跟聂行风一模一样,但很快他就知道那不是聂行风,冷眼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向他们,每走近一步,强烈的杀伐罡气就逼近一分,这样的气息聂行风也有,但聂行风是温厚,而这个男人散发出来的则是杀戮。 「做得真用心。」男人扫了一眼神龛下尚在燃烧的冥币道符,冷笑:「看来你们自从跟张玄订下主仆契约后,过得很不错。」 银墨本能地探手去抽蛇形剑,对于曾经重手伤到银白的人,他心里只有杀机,却被银白用蛇语制止了,堆起笑容走上前请安,说:「主人想多了,对我们兄弟来说,您才是真正的主人。」 凌厉寒风射来,将银白打得凌空翻出,看到他重重跌落在地,银墨急得想过去相扶,再次被他制止,伸舌舔去流下唇角的血迹,依旧微笑对男人说:「您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话声刚落,他就被倏然掠近的男人掐着脖子揪了起来,冷冷道:「你最好记住,我要杀你们很简单,只是没动手罢了。」 银白被他掐得剧烈咳嗽起来,一个忍不住,血再次喷出,男人躲避不及,手上脸颊上被溅了数滴血点,他不由大怒,反手一掌甩过去,谁知银白已化回蛇形从他手中逃离出去,远远掠开。 看到哥哥受伤,银墨再也忍不住了,握住剑柄冲上前,却被银白的蛇尾拦住,他恢复了人形,将银墨拉到自己身后,脸上依旧是温和笑容,向男人跪下请罪道:「银白无心冒犯,还请主人见谅。」 男人阴沉着脸不说话,银白又柔声说:「我们也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听从指令,若主人不悦,我们改烧杀戮之符就是,就让他们成为阴间游魂,永远无法回来好了。」 提议起了作用,男人怒气稍减,银白趁机给银墨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去拿杀戮符?」 银墨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谁知他没走几步就被男人叫住了,对银白说:「你弟弟好像挺听话的。」 银白背对着男人,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就听他又说:「我身边少个使唤的人,就把你弟弟送给我吧。」 银墨转头看银白,见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却依然用轻柔话语说:「主人说笑了。」 「你看我现在像是在说笑吗?」 这次银白没再回答,甚至没有给银墨下达任何蛇语命令,但银墨感觉到了他心里涌起的杀机,男人看不到银白的表情,他却看得仔仔细细,银白的瞳色变了,碧青瞳里闪烁出属于蛇类杀戮前的黑暗之色。 银墨的心房剧烈跳动起来,出于对即将血战的兴奋,看着银白一直委曲求全,他早忍够了,恨不得马上跟大哥联手大战一场,哪怕打不过,也好过这样唯唯诺诺的忍受。 但一触即发的危机被人及时拦住了,这次来的是他们都熟悉的一个人,算是他们的邻居,也是他们的老板马灵枢。 马灵枢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打开紧锁的大门,缓步走进来,一直走到他们跟男人相对的中间,刚好拦住了男人散发而来的杀气,微笑道:「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我的职员。」 看到马灵枢出现,男人显得很不悦,冷冷说:「你好像很喜欢跟我作对。」 「这一定是你的错觉,我不知道多开心跟你联手合作,不过银墨现在是我公司当红的模特儿,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在他身上,如果现在让他跟你走了,我将要损失很多钱。」 「没钱比没命更重要吗?」 属于金属的铿锵之声传来,男人的杀机不言而喻,马灵枢却不以为意,微笑说:「在有命的时候,有钱很重要。」 男人没再说话,狠狠瞪了他半晌,突然挥手一拂,铜盆里燃着的道符便尽数散成灰烬,他冷冷道:「好自为之!」 身影消失在他们面前,只留下一室毫无掩饰的杀戮气焰,压迫性的戾气散开了,银墨松了口气,见马灵枢走向他们,他急忙冲到银白面前。 马灵枢不是普通人他们都知道,但没想到他居然跟那个人是认识的,甚至还很熟稔,银墨不敢松懈,紧紧盯住马灵枢,生怕他会突然出手。 看到了他们的戒备,马灵枢笑了笑,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银白,说:「下次别再这样鲁莽了,如果被发现,你会很危险。」ぉ香 做工精细的绢帕,显然是马灵枢的心爱之物,银白犹豫了一下接过去,马灵枢转身走到铜盆前,里面的道符已被戾气破了,他从神龛上拿起三支线香,随手凌空一划,香头便点燃了,他举香在龛位前拜了拜,然后将其中一支香头弹进铜盆里,原本熄灭的火光便重新燃起,连同他一起放进去的道符。 马灵枢的动作太快,银墨二人没看到那是张什么符,只觉得他燃香祭拜的手法很熟悉,以前每天他们都会看到张玄在神龛前做相同的动作。 「你……」银白看着马灵枢走回来,表情惊疑不定,但最终还是没把疑问说出来,而是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要培养一个优秀的模特儿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可不想被人破坏了。」 「可是……」 马灵枢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笑说:「记住,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再给他们烧符了。」 他说完后扬长而去,房门砰地关上,把银白从沉思中震醒,这才感觉胸口传来剧痛,刚才男人下手很重,像是存了杀他们的念头,要不是马灵枢的出现,他们今晚可能不会这么幸运地混过去。 「哥!」 银墨跟银白双生同体,感觉到他的不适,急忙扶他就地坐下,眼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愤,问:「为什么你总要忍让?大不了跟他一拼……」 「别说蠢话!」 碧青目光横来,银墨不敢再反驳,拿过手帕帮他擦拭嘴角上的血迹,低声说:「我不想你每次都为我受伤,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你有保护我啊,在很久很久以前。」 觉察到银墨低沉的情绪,银白靠在他身上笑了笑,疼痛让他有些倦怠,便依偎在弟弟怀里化回蛇形,蛇信轻舔他的唇角,这是属于他们兄弟间特有的安慰方式,用蛇语说:「一切就照马先生的吩咐做好了,张玄不会有事的,否则那混蛋不会气急败坏地来找我们的麻烦。」 「马灵枢跟他好像是同伙,可信吗?」按捺不住好奇心,银墨问。 银白没有回答,因为不适,他化成蛇形后很快就昏昏欲睡,银墨只听到他沉进梦乡前的轻笑声。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这样做并非忍让,而是故意的,他敢伤你,就该明白那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再温柔的嗓音也掩饰不住内里的杀气,那是属于银白特有的阴冷语调,银墨不知道他在筹画什么,轻轻抚摸着银蛇的尾巴,心想—— 其实哥哥也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吧。 《完》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5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