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吃糖》 正文 第1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1节 文案: 靳有病和季甜甜的故事。 年龄差10,年上。 一个有冷酷无情偶像包袱的黑道头子,深井冰还不吃药,作天作地最后险些把媳妇作没。 所以只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楔子 靳寒再见季澜的时候隔着玻璃,总是对他笑吟吟的青年浑身cha满了维持生命的仪器,季澜陷在病床里,送氧的罩子遮住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靳寒下意识伸出手去用力抹了抹icu的隔离窗,边上的医护小心翼翼的跟他说可以去换一身无菌服进去探视,他沉默良久,线条优美的唇角渐渐绷成一条看上去快要断裂的线。 他没勇气去看,靳寒活了三十五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道上的人若是听说他不敢去做什么事情,怕是都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被愧疚和悔意击垮了,就那么一层玻璃的距离,他连迈前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季澜清醒时是春日三月,要命的骨伤和那些狰狞的皮r_ou_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季澜瘦到脱相,架不起来的病号服一再从他肩上滑落下来,他的头发没有修剪,眼下已经是能在背上披散开的长度。 靳寒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他撇下一屋子上千万的生意从公司驱车赶到医院,他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陷进了季澜那双涣散茫然的眸子里。 季澜蜷缩在墙角,手背上带着挣脱吊针之后的血迹,病床边的药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他虚弱得可怜,半长的头发遮着他的眉眼,连同眼底那枚泪痣都挡得严严实实。 他躲在窗台下的小角落里,仿佛极其害怕别人的接触。 季澜在床上躺了整整四个月,他的下肢根本不能行动,他是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的,医护和繁琐复杂的医用仪器对他而言都是恐怖的怪物。 靳寒下意识的放轻动作一步步朝着季澜走过去,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敢贸然靠近。 季澜是整个医院里最特殊的病人,他虚弱到经不起丝毫刺激,在他伤情反复的那一个月里,几乎所有的主治医师都被靳寒用枪顶过脑袋。 靳寒走到他面前缓缓俯身下来,带着枪茧的掌心里托着窗外照进到的一缕阳光,他单膝跪在地上前倾了身子,足够亲密的距离可以让季澜毫无阻碍的将一柄刀送进他的咽喉。 靳寒就这样做出了他成年后第一次主动跟人拉近距离的举动,他看着季澜血色全无的面颊和那双空洞的眼睛,素来加以遏制的情感破天荒的有了决堤的倾向。 “不要怕,你记得我吗?我是靳寒,你…记得我吗?” 季澜的手很凉,单薄的手背针孔密布,重新长出的指甲还有些皱皱巴巴的扭曲,他半知半解的歪过了头,干裂的唇瓣反复开合了几下像是个刚刚学语的孩童。 他能将靳寒的名字念得很清楚,沙哑的音色不复往日清亮,季澜缓慢的重复了两遍,他看上去稍有困惑,但最终还是犹豫着将原本修长漂亮的手指放进了靳寒的掌心。 靳寒指尖发抖,他几乎是立刻就握紧了季澜的手,他将季澜拉过来死死的揽入怀中,仿佛拥抱着一个马上就要破碎的幻像。 虚弱的青年半惊半骇的叫出了声,哑透的叫喊更像是一声微弱的呻吟,他意识恍惚的抖了两下,肢体被拥抱的温暖在给予他惊吓的同时还给了他一种恍若隔世的欣喜。 季澜懵懂的动了动指尖,新生的指甲上带着怪异的褶皱,他迟疑着伸出手抓近紧了靳寒的衣领,然后很小声重复起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是垂死之时的救命稻草,刻骨铭心的印在空白一片的脑海里。 季澜慢慢松懈下疲惫不已的神经,熟悉的气息让他异常心安,他合上眼睛呢喃出声,不过片刻就将自己完整的托付了出去,“靳寒……靳先生……靳先生……” 季澜醒后的第三天靳寒给他办了出院,他亲自接季澜回家,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将他的一生划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阶段,在他真正将季澜带回靳宅的那一刻,他才勉强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靳寒的审美喜好和他的实际年龄能差出三十年,靳宅的装潢古朴肃穆,三层高的主栋里几乎找不出一点明艳的颜色。 季澜跟着靳寒的脚步慢慢往里走着,他脚底虚浮,没走两步就歪歪斜斜的打了晃。 他是被靳寒抱着上楼的,脚上毛绒绒的软底拖鞋随着他双脚腾空的动作掉去了台阶上,他懵懵懂懂的惊呼出声,软乎乎的气音带着一股令人心软的可爱。 靳寒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则冷不丁的酥了那么一下,他强行板着一张俊脸试图做出天塌不惊的神色,但环在季澜腰臀上的手早就紧了又紧。 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个姿势,季澜不是娇气的人,在他们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给予季澜的拥抱屈指可数。 季澜抱着靳寒的颈子,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背上,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猫儿一样的浅笑,似乎很满意这种陌生的待遇。 季澜偏头蹭上靳寒胡子拉碴的面颊,清澈澄明的眼睛还里藏着一点小小的雀跃,他脑海里空荡荡的,除去一个靳寒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蹭够了就心满意足的把脸拱进了男人的肩窝里,靳寒每上一个台阶他的发尾还会跟着晃一下。 房间是ji,ng心布置过的,只可惜靳寒的品味永远定格在呆板肃穆这四个字上,即使是时下最流行的地毯和床上用品也难以掩盖房间里这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季澜老老实实的坐在床头,小号的睡衣对他而言依旧是有些大,他的手脚被袖口和裤腿一一遮去,能露出来的只有小半截指尖和圆润白皙的脚趾。 靳寒抓过一个抱枕就往他怀里塞,黄色的小鹦鹉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脑袋顶上还有一撮蠢兮兮的呆毛。 这是季澜以前特别愿意用的一个表情包,靳寒跑了好多地方才在一个街边的娃娃机里找到。 “你……睡,睡觉,先歇一会,醒了想吃什么就找黎叔要。”靳寒半蹲在床边开口,他声线偏低,平日里冷言冷语惯了,一旦放柔放缓他自己听着都浑身不自在。 他三点左右要赶一班飞机,季澜受伤之后他手上的生意停了大半,眼下到了该逐渐恢复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季澜,亲自出差去一次外地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逃避的手段。 “你别,你别动啊!你,你待着别动,你不是喜欢这个吗?你听话,季澜,季澜抱着它,听话。” 季澜单手抓着那个小鹦鹉低头看着床边的男人,他很困惑的歪了歪头,根本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有什么特殊,相比之下靳寒的衣角有更大的吸引力,要不是靳寒出口要求,他恐怕早就把这个东西扔了。 “靳……靳……” 季澜在靳寒身上有完美的第六感,他能感觉到靳寒要走了,涩苦惶恐的滋味从心底悄然蔓延开,受过太大刺激的脑部神经使得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挽留。 “你听黎叔的话,睡觉休息、吃药、吃饭,你听话些,我后天就回来。”靳寒哄孩子似的慢声细语,他还握着季澜冰凉的指尖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季澜低垂的眸子蓦地亮了一下,依依不舍的情绪从他面上退散许多,他眨眨眼睛语意含糊的问询着是不是真的,待靳寒点头过后他就欣喜的就像个过年才能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靳寒趁机起身将他扶去床头拉高被子,他贴着季澜的额头轻轻碰了碰,满心都是化不开的酸涩。 季澜脑部的损伤导致心智退化,出院时大夫就一再叮嘱他一定要耐心照顾,从前他们的境遇是相反的,一向是季澜替他事无巨细的打点琐事,有时候多吃两口青菜少喝一杯酒都要季澜低三下四的哄着他。 靳寒独自下楼出门,没有了季澜三步之内的陪伴,他把领带系得歪歪扭扭,他逃也似的大步离开宅院没有回头,所以他看不到从床上费力挪到地下的季澜是怎样趴在落地窗边目送他离开的。 第01章 靳寒在候机厅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黎叔说季澜不肯打针也不肯吃药,从早上开始不吃早饭不喝水,一直闹到现在。 靳寒叫黎叔转了视频通话,季澜还穿着开始他离开前亲手准备的那套睡衣,领口和袖口已经有些污渍了,应该是拒绝吃药或吃饭的时候蹭上去。 季澜抓着那只小鹦鹉蜷在窗边的地毯上,他腰胯的骨伤没有好全,所以不能正常的抱膝坐或是盘腿坐,兴许是刚刚闹得没力气了,屏幕里的季澜正在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半长的头发披在他的肩颈上,仅仅是那一撮头发,似乎就能将他单薄的脊背尽数拢住。 靳寒指骨收紧,他捏着手机的力道大了一些,黎叔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于是低声询问他要不要改乘高铁回来。 季澜不肯见外人,他对靳寒之外的任何人都抱有敌意和畏惧,前两日是听靳寒的话,医生来给他打针喂药他都乖乖照做,黎叔给他准备的三餐他也按时吃,可他一旦闹起来,当真是谁都不好使。 季澜生理和心理都脆弱得很,外界的刺激一大就可能彻底将他逼疯,黎叔是在门外用手机把镜头拉近拍得视频,他还是算是个与季澜熟络的故人,此刻同样不敢贸进半分。 靳寒原定是坐今天最早的一趟航班,想赶在季澜睡醒前到家,结果被天气耽误了行程。 航班受大雾影响不能起飞,他在航站楼里等了半日,等来航班取消,现在临近傍午他就是想改乘下午的高铁也买不到空席。 靳寒最终借了辆车走高速回去,几百公里的路程可能是他近几年来自己开车走得最远的一段路。 靳寒是个很讨厌驾驶的人,他早年在边境谋生路,从那会他就觉得四个轮子的汽车永远靠不住,他只信自己的两条腿。 在边境那个势力混杂不堪的地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靳寒见过太多血r_ou_模糊的背叛和舍弃。 他曾为了逃命,不得不从副驾驶上踹开车门跃下山崖,浑身悬空的时候他看见司机被座位下的炸药气浪撕扯到四肢分离。 从那以后靳寒每次一坐到驾驶位上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座位下被人埋了雷,他在公司用车也一样,车辆每次启动前都必须仔细检查,司机是他亲自招得,家世经历审查数次,最终还要把人家一家老小的工作和性命统统握在手中才勉强放心。 尽管靳寒路上一刻没停,但他还是在第二天凌晨时分才回到家里,他快步上楼直奔季澜的房间,黎叔备了季澜的饭食和药品在门口等他,他接过托盘推开房门,季澜还是他早上在屏幕里见到的那副模样。 季澜的手脚早就凉透了,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该打的营养针也没打,他面上惨白一片血色全无,恍惚涣散的眸子里没有光亮,却仍旧在看着窗外,季澜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否则院里那辆还没熄火的轿车应该会让他有所反应。 靳寒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季澜拥进怀里,他想把季澜抱起来,尽管天气不冷,但季澜这个身子还是一点凉气都不能沾,他尝试着捞过季澜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很笨,起身的时候还因为平衡感不好而踉跄了一下。 靳寒拧亮了床头灯,他实在是不会照顾人,季澜蜷在床头呜咽着捂住了眼睛,等他慌慌张张的把亮度调暗了,季澜早就红着眼眶躲到了离他远远的床边。 “你…你先吃点东西,不是药,不苦,是甜的,热可可,记得吗?你以前总喝。” 靳寒尴尬又自责,他同手同脚的起身拿过托盘端到床头柜上,又用双手捧着杯子俯身凑到季澜身边试图哄着他喝一口。 很少有人会拒绝这种甜腻的香气,往日的季澜几乎从不喝咖啡,总是只喝这个,经常带着一身甜味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靳寒将杯沿贴上季澜的唇,季澜的嘴型很好看,他有唇珠,即使嘴唇紧紧抿着也有漂亮动人的弧线。 灯下的季澜愈发瘦弱ji,ng致,靳寒喉咙发紧,他一边唾弃自己不是东西,一边耐心的哄着他张嘴。 他心知自己违约在先,以季澜现在的状态怎么跟他闹都是情理之中,他只想着让季澜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省得再引出别的病症。 “先喝一口尝尝好不好?就一口,就一口,听话。” 靳寒不说最后那两个字还好,“听话”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季澜眼里噙得眼泪立马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清瘦的青年使劲抬起僵硬无力的小臂,卯足力气将手里呆头呆脑的小鹦鹉直直砸向了靳寒的面门,靳寒下意识的一晃一躲,手里的热可可洒了一小半在床上,腻人的甜香味让季澜脾气更大。 还站不稳的n_ai猫挠人是什么样,此刻的季澜就是什么样,他推搡着靳寒的手臂拼命让男人远离自己,他用另一只手指着床头的电子表,言辞含糊却逻辑清楚的冲他嚷嚷着上面的日期。 “三号!三号!明天!四!四是后天!!五——!现在,五!五不是后天——!五不是!骗子!骗子!” 季澜虚弱到连高声说话都喘,他眼眶泛红,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他皱着一张脸边哭边把被热可可浸透的床褥往地上扯,看起来是实在嫌恶这个东西。 即使是张牙舞爪的凶成这样,季澜的脸上也还是没有血色,靳寒估摸着自己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戳到爬不起来。 他连叹气的功夫都腾不出来,他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去将季澜抱起,小他十岁的青年像个耍赖撒泼的孩子一样拿枕头往他脸上打,他只能咬牙受着,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再把季澜伤到。 不过片刻,季澜就喘息着没了力气,他骤然歪斜下身子咳得很凶,弓起的脊背瘦骨嶙峋。 季澜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他瘫在靳寒怀里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并不连贯的气息很快就被急咳割裂的支离破碎,缺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缩紧瞳孔,继而又开始胡乱的蹬着腿脚。 靳寒托着他的后颈让他仰躺,他吻上季澜的唇慢慢送气诱导他平复呼吸,季澜的心肺也有创伤,尽管在当时看来比不上其他地方的伤严重,但也是会留下病根的程度。 靳寒用了一刻才让季澜的呼吸恢复正常,季澜的唇很干,他手边除去那杯热可可之外实在没有别的液体,靳寒一时松懈也没细想,他俯身含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渡过去,怕季澜咽不下去他还特意用手轻轻抚着季澜的胸口顺了两下。 浓郁的甜味让季澜头皮发麻,他用虚弱无力的四肢努力奋起反抗,刚刚缓过来的身体压根不停他使唤,他浑浑噩噩的哭叫出声,硬是凭着一股对甜味的厌恶将床头那些连同水杯在内的东西一起扫到了地上。 东西稀里哗啦的落地之后季澜呆滞了一会,他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床边的靳寒,靳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英挺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季澜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寒意从背后缓缓渗出来,他不能这样,潜意识里存在的场景清晰无比的印刻在脑海里,季澜惊恐的颤栗着,他拼命的想俯身去捡地上那些东西,可他弯不下腰。 “我……我不是…我错……靳…靳先生,我错……我……” 季澜脊背发抖,他够不到地上那些东西,更不知道靳寒有没有被砸到,他连指尖都在抖个不停,靳寒身体前倾冲他伸出手的时候,他近乎尖叫着从另一侧的床边滚了下去。 他依稀想起来他像刚才那样反抗过,他曾经撬开腕上的锁链将手边的试剂架推倒,地面上同样是液体倾洒托盘翻落,同样是一片狼藉。 他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冰冷的地上,有人踢断了他的腿骨,有人一脚踹上他的腰胯,碎裂的试管扎透了皮r_ou_,另一块透明的玻璃碎片离他的眼睛只有毫厘。 他那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能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脸,因为他害怕一旦被割坏了脸,靳寒就连他的尸体都认不出来了。 季澜只剩下间歇性的记忆,他被药物和催眠毁了个彻底,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所有的场景都是零碎的,没有前后连接的噩梦要比任何y影都可怕。 季澜蜷在地上四肢痉挛,单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靳寒绕去床边跪到地上将他抱进怀里,季澜嘶哑的啜泣从齿关里断断续续的溢出来,他仍在叫靳先生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的在嘴里念着,带着浓重而绝望的哭音。 这间卧房是不能待了,靳寒抱着季澜去了三楼的主卧,这是他的房间,接季澜出院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整顿好,所以就没带他上来。 墙壁重新粉刷,深色的地板掀掉换成浅米色,衣柜、书柜全部清空出一半,连窗外阳台的茶台边上都多放了一个蒲团。 所有的东西都是努力打点成一式两份的,这本来是他想给季澜的惊喜。 靳寒以肩膀撞开了顶灯的开关,比以前略显昏黄的灯光静静笼罩着室内,他抱着还在发抖的季澜去了那张还从未摆过两个枕头的大床上。 青年人原本修长柔韧的身体瘦得只剩一副架子,他拥着季澜陷进床里,试图用亲吻和拥抱抚平他此刻的恐惧。 靳寒整颗心像是被刀剜着一样,季澜十五岁被他带进靳宅,他手把手的教他生意场上的头脑和心思,教他怎样打点公司和家里的繁琐事务。 他起先只是想要个聪明可靠的助理,后来十八岁的季澜硬是爬上了他的床,他为此发过天大的火气,可那时的季澜也只是冲他乖巧又狡黠的笑着,漂亮清俊的眉眼间藏着天底下最可口的甘甜和青年人特有的张扬。 季澜不该是这样的,任何人都不能把季澜害成这样,靳寒恨到想拿一把刀亲手把自己凌迟,他捧着季澜的面颊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最简单最轻柔的亲吻,他亏欠的太多了,区区赎罪两个字根本无法概括他的余生。 “靳……靳先生……靳先生……”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靳寒的亲吻更值钱了,季澜抽噎的动静稍弱,他迷迷糊糊的攥住了靳寒的手指,脑海里乱糟糟的场景也随之消失了一些。 他睁开shi润的眼眸,小小的泪痣凝在眼尾,那片皮r_ou_早就被哭红了,昏黄的灯光让靳寒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一点,他迟疑又胆怯的伸出另一只手,指腹轻轻的碰在了靳寒的眼角。 “别哭了,你摔什么都行,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按时回来,要是还不解气的话,你,你想,你想摔我都行。” 季澜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哭得发懵,耳边嗡嗡得响着杂音,他只能看见靳寒眼尾的细小纹路,没有生气时那种紧绷绷的样子,而是有一种陌生但是很温暖的小弧度。 他因而吸着鼻子懵懵懂懂的凑过去,还壮着胆子手脚并用的绕去了靳寒的颈后,像个树袋熊似的把自己挂了上去。 有靳寒在,季澜吃饭的时候算听话,黎叔煮了碗面送到门口,靳寒端进来一点一点的喂给他,靳寒连要用勺子兜一下面条都不知道,就傻愣愣的拿筷子夹着让季澜嘬,季澜吃得再认真也还是掉了几根。 季澜确实是饿了,满满一碗手擀面他吃得见底,两个荷包蛋统统打扫干净,到最后就给靳寒剩了一口汤。 吃饭容易不代表吃药也容易,靳寒口对口的把药片哺给他,他皱紧眉头跟靳寒僵持了好一会才不得不被哄着咽下去。 治疗ji,ng神创伤的药物或多或少都带着安神助眠的功效,季澜对此抗拒的厉害,他前两天乖乖吃药,结果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格外乏力困倦。 针也是靳寒连哄带骗亲手给他打得,季澜照旧是一身冷汗,脸上刚刚捂出来的那点血色又消失全无,他瘫在靳寒怀里垂着胳膊,被汗水打shi的发丝黏在面上,靳寒心疼的指尖发颤,握惯了枪的手从没有抖得这么厉害。 季澜从小就怕打针,他把季澜从孤儿院里领出来,院长扯着他袖子跟他叮嘱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季澜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到打针挂点滴的时候就烦熊。 靳寒还记得季澜刚到靳宅的时候补了一堆疫苗,满屋的人追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上蹿下跳,最后还是他亲自开口威胁不打针就要被送回去,季澜才红着眼眶委委屈屈的挽起了袖子。 遍体鳞伤的季澜不是他亲自找到的,他到医院的时候季澜已经被送进了监护室,后来他鼓足勇气进去看了,昏睡的季澜小臂青紫,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点。 靳寒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他心疼则乱,也是脑子冷不丁的一抽,他猛地想起了落在楼下的那个小鹦鹉,靳寒一时间还觉得自己是灵光一闪聪明绝顶,立马一蹭眼睛抱着季澜蹬蹬蹬下楼去找。 靳寒下楼的动作跑得太快,季澜难受归难受,但毕竟吃了药就困,正昏昏欲睡的枕在他肩上犯迷糊,被他急三火四的颠醒了不说,结果一睁眼还要再次看见这个丑黄丑黄的东西。 正在二楼收拾房间的黎叔是靳宅的老人了,他快速卷起拿起脏兮兮的地毯和床褥往门外走,非常有眼力见的给正在被爱人用小鹦鹉砸脸的大老板腾出了地方。 第02章 有靳寒在,再加上药物的作用,季澜睡得很熟,他侧蜷着缩在靳寒怀里,细软的头发遮过白净秀气的眉眼,只露出那颗小巧怜人的泪痣。 靳寒的睡眠状态与季澜大相径庭,他只睡了大约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他一贯失眠少觉,以往有季澜在睡前给他煮一杯热牛n_ai,尽管时而管用时而无用,但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这个习惯。 不过靳寒倒没觉得不适,他身体素质很好,撑个两三天不合眼不是难事,更何况现在有季澜依偎在他怀里呼吸绵长的睡着。 靳寒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怀中人,从凌晨到天光大亮,他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羞涩而腼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内的时候,他才悄悄颔首,做贼似的吻上了季澜的眉心。 已经二十五岁的青年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纪,季澜已经完全褪去了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和稚嫩,清雅秀气的五官张开,眉眼间的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ji,ng致,没有过分张扬的漂亮。 曾经不止一个人明里暗里的同靳寒讲过,季澜这幅温润模样不扔去娱乐圈里立个响当当的人设简直是暴殄天物,更有人曾经在他眼前点名要过季澜,并且颇为阔绰的表示用于交换的筹码随意他开。 靳寒吻得缓慢而温柔,他以唇描摹季澜的眉眼,慢吞吞的从眉心吻去眼尾,他摩挲着季澜过于瘦弱的腰胯,感受突兀骨骼蹭过掌心的触感,他曾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块璞玉,可他却愚蠢至极的肆意挥霍了。 十点左右,黎叔在主卧外轻轻叩了一下屋门,示意靳寒应该叫季澜起来吃早饭了。 季澜受药物的影响,每次都很难被叫醒,靳寒不舍得让他立马清醒,于是选择直接抱着他去了浴室,打算亲手帮他洗漱。 季澜迷蒙着眼睛呆呼呼的含住了嘴里的牙刷,靳寒比他高十厘米左右,这间浴室是按照靳寒的身高体型来按比例打造的,所以当他坐在洗手台上的时候,垂下的双脚碰不到地面。 薄荷的味道提神醒脑,但这显然对季澜并没有多少用处,靳寒根本不敢使劲,他只能轻轻拍一拍季澜的脸,哄着他把水吐出来。 “张嘴,啊——吐出来,不能咽,这个不能咽,张嘴,渴了一会下楼喝果汁,张嘴,张嘴,啊——” 季澜言听计从的张嘴就吐,一口水一半吐在靳寒身上一半吐在自己身上,他迷迷糊糊的叼着牙刷往靳寒的怀里拱,被睡裤遮去大半的足尖垂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看上去是想从洗手台上下来。 “靳,靳先生……凉…冷……” 靳寒这才想起来洗手台的台面是冰凉僵硬的大理石,他连shi透的前襟都来不及管,只能急忙将季澜单手抱起,又慌慌张张的从顶柜里取出干净的浴袍替他垫上。 季澜被靳寒抱下楼的时候,黎叔正在做最后一个单面煎蛋,黎叔自认是个合格的管家,他本应秉承着非礼勿视的观念老老实实忙活手上的早饭,可季澜的模样实在让他没法移开视线。 季澜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是打理好的,额前的碎发shi了一撮,嘴边的牙膏沫没有擦干净,新换的居家服扣子没系对导致衣摆那里向上窜了一小截,裤子虽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脚上那两只用来隔凉的长绒袜,怎么看都是把脚后跟那一面穿到了脚背上。 黎叔头一次觉得自己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他飞快盛好早饭送去餐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眼下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他要是真的在破功笑场,靳寒这个一贯心狠手辣还有黑道偶像包袱的狼崽子很可能不会顾及什么往日情面。 靳寒额角青筋暴起,他半蹲在季澜面前忙得不可开交,他可以在四十秒内将零件混杂的三把枪械重新组装,但他在楼上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将季澜收拾成这样。 季澜坐在加了软垫的椅子上乖乖含住盛满东西的勺子,靳寒一边继续捯饬他的衣服一边给他喂饭,也亏得他乖顺老实,不然靳寒非得在这耗到早饭凉透。 季澜鼓着腮帮子慢吞吞的咀嚼着嘴里的麦片,黎叔在给他的那份吐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榛子酱,他嫌弃的蹙眉扭过脸去尝了尝手边的牛n_ai,温热的牛n_ai同样是腻人的甘甜。 季澜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欠身过去将他和靳寒的早餐对调了一下,他叉走了靳寒那份洒了黑胡椒的煎蛋,又把桌上的草莓酱蓝莓酱统统推去了靳寒那边。 他已经忘了这些坚持了近十年的习惯,只记得自己根本不爱吃甜食。 早饭季澜吃得并不好,靳寒摸不清他现在的口味,故而决定亲自带季澜去一趟超市买些东西,要不是提前开了导航,像超市这种居家气十足的地方,他压根就不知道人家的大门朝那边开。 今天是工作日,黎叔给他推荐的超市又是个价格偏高的,所以里面顾客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三四个人在挑选东西。 靳寒在门口推了一辆特大号的手推车,他脱了外衣垫去车筐底部,又将一直抱着他手臂的季澜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宽敞的车筐里。 季澜穿了一件大号的连帽衫,他们出门前靳寒还在纠结季澜的外套扣子,好在有黎叔变戏法似的递过来这么一件不用系扣也没有拉链的衣裳。 连帽衫的帽子能遮去季澜的半张脸,季澜从长长的袖子里把手伸出来稍稍撩开帽沿以便后仰脑袋看向他,似乎是细软的碎发垂在额前搔到了眼睛,季澜冷不丁用力眨了眨眼,黑亮水润的眸子隐隐泛红。 “…我推着你走,中午想吃什么,看到了就自己拿。”靳寒再次在心里唾弃自己那份野火烧不尽的污秽念头,他伸手替季澜将那缕碎发挽去耳后,忍不住带着枪茧的指腹蹭了蹭那颗小小的泪痣。 季澜点了点头,下意识的侧头去迎他的指尖,乖顺温驯的动作宛如一只甘愿被囚做娈宠的小兽。 季澜这个年纪,放到外头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但季澜从半大的年岁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衣着打扮很显古板,衣柜里存放的全部是清一色的正装。 季澜是他贴身的特助,他自己的衣品就不太好,他不是子承父业,也没有什么殷实显赫的祖辈,他是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永远学不会上层社会的光鲜外表。 他总是将一款合身的正装一次性买上四五套替换着穿,所以季澜只能随着他这个毛病,一年四季都穿一成不变的白衬衫和黑西装,只有偶尔会换一条稍显亮色的领带。 这可能是他第二次看季澜穿这种宽大舒适的连帽衫,第一次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十五岁的季澜个子很矮,别人捐赠的外套足以当条过膝的小裙子来穿,半大的少年人目光清澈的看着他,干干净净,毫无杂尘。 靳寒心里七上八下的泛着酸涩,他想着等季澜再好一点就带着他去买几身好衣服,一定要是年轻人穿得那种时尚又漂亮的。 季澜言听计从的坐在购物车里认认真真的从货架上取下东西,这对他而言是个很新奇的境遇,他已经往购物车里装了不少东西了,靳寒推车的速度有些快,高处架子上的东西他来不及起身去拿。 “靳先生,靳先生!慢,慢一点!”季澜单手抱着手里的可可粉,用力扯了扯靳寒的袖子,他们在冲饮品的区域,他还有想拿的东西没有拿完。 靳寒如梦初醒似的停下脚步,他刚刚脑子里一直浮现着乱七八糟的过往,一时都没有注意自己走快了。 “好,好,我慢一点,想要什么,我帮……”靳寒话停在半截,他看见季澜往购物车里拿得东西几乎是清一色的甜品,从蛋糕卷到果汁软糖,季澜手里抱着的是家里常备的那种可可粉,现在想去拿得是一桶脱脂的甜n_ai粉。 “怎么拿这些?你不爱喝就不喝了,这些东西你不喜欢,不喜欢就不要,季澜?听得懂我说话吗?拿你自己喜欢的。” 靳寒停下购物车俯身趴去了车边,他拿走季澜怀里的可可粉放回原处,他怕季澜听不懂,还特地抵着他的额头重复了一次。 “拿…靳,靳先生——靳先生,要这个,我…我喝……我……我喝的。”季澜蹙着眉头倔乎乎的伸手去抢,他低声嘟囔出模糊的字词,白净的指尖紧紧攥着靳寒的袖口。 季澜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很熟悉,他依稀记得自己经常买这些东西回去,每一种商品的味道他都记得,而且他还记得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shi润触感。 “喜欢…靳先生喜欢……我,我也喜欢……拿这个,靳先生,拿这个,好不好……”季澜莫名有了几分哀求的意思,他抓着靳寒的小臂轻轻晃了晃,低哑的声线异常可怜。 对季澜而言,每次回想起来那些凌乱纷杂的记忆都是一种负担,他记得只要自己吃些甜腻腻的东西,靳寒就会下意识的离他近一点。 如果有上床的机会,只要他嘴里还留存着甜品的味道,靳寒就一定会多吻他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深入的纠缠。 他藏着卑劣肮脏的心思,逼迫自己吃下那些深恶痛绝的食物,他拼命伪装成酷爱甜味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得到更多亲昵的机会。 他无法阐明这一切的原委,更害怕靳寒会训斥他不知廉耻,季澜皱着鼻尖眼圈发红,他极其低微的凑上去吻了吻靳寒的指尖,澄明的眼里满是胆怯与惊慌。 指尖的温度让靳寒喉间发涩,他抬头取下货架上的可可粉和n_ai粉,几秒钟的功夫,他用力挤了挤眼睛,克制了汹涌翻腾的情绪。 “……好,那就拿这些,剩下的要拿你自己喜欢的,听清楚了?你自己喜欢的,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带你去买。” 靳寒情绪稍稳之后才趴在购物车的货筐边缘同季澜对视,他抓住季澜的指尖放在嘴边礼尚往来,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季澜先是呆滞片刻,而后便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整张脸, 他几乎不敢直视靳寒的眼睛,一时间只能垂着脑袋小声低语。 “靳先生……我喜欢的,靳先生……我喜欢靳先生——” 红着脸的小傻子难得字句通顺清晰,他幼稚傻气的误解了靳寒的意思,但这份回答中的笃定却足以令人心尖酥软。 靳寒生平头一遭尝到了沦陷的滋味,他气势汹汹的捧起季澜的面颊欠身吻上,唇齿相贴的瞬间季澜似乎是还想躲,他赤着眼睛手上用力,硬是扣住了季澜的后脑勺。 粗重的呼吸是属于靳寒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在超市的货架间莽撞青涩的像是个毛头小子,他胸膛里的心跳如同擂鼓,靳寒蛮横热切的纠缠着季澜的舌尖翻搅汲取,动作粗野得几乎购物车的边缘压弯。 他们之间,喜欢甜食的那一个其实是靳寒。 一个名声在外的黑道头子,耍枪玩刀是可以接受的爱好,但吃个红豆抹茶卷或是喝个热可可就不是什么能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了。 靳寒的脸皮薄,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沉稳严肃的模样,他喜欢甜食这件事情说到底只有季澜知道。 他早年在边境谋生,受伤失血是家常便饭,那边没有像样的补品,偶尔吃块稀奇的糖果就算是补血了。 那年黎叔手下的马队反水,靳寒之所以多管闲事救他一命,就是因为黎叔兜里总有外国那种少见的酒心巧克力。 靳寒苛刻律己,他从不展现什么明显的喜好,面上也几乎没有喜怒哀乐的波动,他在吃食这种东西上随遇而安,但得知季澜喜欢吃甜食的时候他确实悄悄高兴了那么一阵。 季澜动不动的在他面前吃糖,甘甜的味道撺掇得他食指大动,他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去要,只能等着散发着甜味的季澜乖乖巧巧的把自己送上门来。 靳寒推着购物车往别的货架走,季澜面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 他嘴唇被靳寒啃红了大半,眼下臊得只能自己死死拽着兜帽的边缘不肯抬头。 靳寒倒是没脸没皮的意气风发,他从货架上试探着取下了一盒新鲜的小米辣送到季澜眼前晃了晃,如他所料,红艳艳的辣椒顿时吸引住了季澜的目光。 他依稀记得季澜是能吃辣的,大概是前年,有一场饭局设在城里有名的私房菜馆,那家店主打川菜,他不能吃辣,但又不愿意跟人点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 大概是从第三道热菜开始,送菜的人变成了季澜,季澜笑吟吟的亲手替桌上的人布菜倒酒,将所有人伺候的异常周到。 三巡酒过,菜品也尽数上齐,大多数人醉眼迷蒙,晕头转向,季澜便礼数周全的退出包间,无人注意到他玩了什么小把戏。 离靳寒最近的那道杭椒牛r_ou_里,原本的杭椒换成了秋葵,别人手边的小锅里是红油汆出来的酸汤鱼,他的小铜锅里则是色泽相近的番茄浓汤,还有那盅辛辣浓烈的白酒,季澜也悄悄替他换成了兑了冰糖的柠檬水,除此之外他手边还多出了一壶解辣的茶水,里面是加了蜂蜜的麦茶。 散席之后他自己往外走,恰好看见季澜躲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扒拉着打包的饭菜,一份米饭,一份麻婆豆腐,还有一碟夫妻肺片,他远远看着都嫌辣,季澜却闷头吃得特别香。 季澜狼吞虎咽的吃完,又做贼似的把包装盒扔掉,他饶有趣味的叼着烟杵在车门口看着,季澜小跑着回到车边的时候,被他吓得几乎惊叫出声。 他熄了烟头颇有性致的凑上去吻了吻,全当是奖励季澜方才的机灵,然而季澜唇上还沾着那股辣味,他吻了一下嘴上就火烧火燎的疼。 他当场眼角微抽面部僵硬的转身上车,此后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再碰过季澜半点。 大概是也想起了这段记忆,季澜眼巴巴的瞅着他手里的东西,然后依依不舍的摇了摇头。 他不敢在靳寒面前吃辣,靳寒不喜欢辣,所以会连带着不喜欢他。 季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耷拉着眼角努力专心致志的去扣皱巴巴的指甲,他极其怀念那种辛辣的滋味和刺激味蕾的痛感,但靳寒不喜欢的东西,他是一定不会碰的。 靳寒没理会季澜的反应,而是仔仔细细的在货架上找了一圈,凡是能跟辣椒沾边的东西他都拿了一份。 季澜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看他,他将一罐色泽深红的辣椒酱放进季澜怀里,顺带着再次俯身吻上了他的眉心。 “别乱想,喜欢就多拿,我和你一样,你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 结账的时候,购物车里的东西泾渭分明,辣的一半甜的一半,季澜依旧坐在车里,他傻呵呵的趴在车筐边缘目光灼灼的看着靳寒一件件往外拿东西,面上那种单纯又痴迷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可爱。 靳寒的手臂线条很好看,季澜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一直盯着靳寒反复拿东西的动作,略有份量的商品会让小臂的肌r_ou_紧绷,那种流畅紧实的线条让他下意识的口干舌燥。 季澜正看得开心,眼前却突然一黑,他不解的叫嚷出声,靳寒面色不善的单手抓着他的兜帽往下一拉,硬是将他整张脸都挡住了。 结算的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她立刻收回目光兢兢业业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只是觉得那个坐在购物车里的青年漂亮的不像话,所以就多看了两眼,她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居然醋劲那么大,那种深邃冰冷的视线仿佛刀子一样,好像立刻就能将她身首异处。 第03章 靳寒拎着大包小卷进家门,季澜扯着他的衣角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黎叔起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还很欣慰自己这两个小主子终于走上了居家过日子的正常恋爱道路。 然而这种欣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接过并打开了靳寒递过来的特大号购物袋,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倒是色彩鲜艳玲琅满目,等他仔细看清之后,他当真是想撬开靳寒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季澜刚从长期的昏迷中清醒过来,足有四个月没吃过正常的食物,全部是靠营养液和滴管流食维持的身体机能,靳寒这满满一兜子辣椒,恐怕只需两三个就能把季澜的胃囊烧个穿孔。 靳寒对黎叔怎么在心里翻江倒海变着法的骂人一无所知,他单膝跪在地上替季澜脱去鞋子,门廊口新摆的拖鞋和之前的不太一样,灰蒙蒙的毛绒拖鞋更像个完整的鞋子,鞋底比之前那个厚,但是摸起来很软,鞋面上一个灰色的圆球辅以两个长耳,俨然是个兔子头的形状。 靳寒将手掌伸去鞋子里面摸了又摸,确定是软底软绒不会硌脚之后才捧着季澜的足心帮他把袜子一并脱去。 季澜顺着靳寒的动作将两只脚都踩进鞋里,黎叔新换的鞋子能直接包裹到他脚踝往上的部分,他脚腕细白,穿好之后两只脚显得可爱又纤弱。 靳寒盯着他脚踝以上裤腿以下那窄窄一抹白皙的皮r_ou_,险些丢人现眼的燥出鼻血。 同款的毛绒拖鞋是黑色的,靳寒只看了一眼就浑身不舒服,他扭头找着自己惯穿的拖鞋,季澜可怜巴巴的攥着他的小指捏了捏,示意他也去穿那双兔子拖鞋。 靳寒起先还坚持了一下,他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脖子还没转回来季澜就瘪了嘴,这一个委屈的神情足以让他揣了三十五年的偶像包袱就此化为泡影,靳寒只得大义凛然的脱下袜子,视死如归的穿了那双情侣款。 季澜满意的搂着他的脖颈弯眸笑开,越单纯明亮的笑容越能招揽来肮脏的欲念,靳寒面红耳赤心如擂鼓,只得赶紧抱着他离开门廊往屋里去。 他把季澜放到了正厅的沙发上,右手扶稳季澜的肩头,左手抓过靠垫和抱枕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绕着季澜围成了一圈,确定季澜不会从沙发上掉下来之后,他倾身吻上季澜的眉心,然后落荒而逃。 季澜因而笑得更灿烂,他搂着抱枕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眉心处那点沾了靳寒气息的皮r_ou_,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餍足。 他心满意足的坐在正厅的毯子上晃着双脚,兔子毛绒绒的长耳在他脚面上不知疲惫的晃来晃去,餐厅和正厅之间没有隔断,只需抻着脖子一瞄就能看见靳寒忙碌的身影。 大抵是爱情的感觉一来什么都挡不住,靳寒百年不遇的围上围裙打算开火做饭,黎叔一手递过去用来查菜谱的ipad,一手摸去厨房灶台下常备的灭火器上拧开了开关。 靳寒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杵在冰箱面前把双拉门全部打开,一边来来回回的比对着ipad上的页面,一边往外挑选食材。 黎叔怕他真把厨房烧了,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敢离开只能留在这打下手,“靳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 黎叔上了年纪,故而声音偏哑,类似于常年吸烟导致的烟嗓,他眼见着靳寒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眼尾有些不太自然的抽动。 “火锅,他喜欢吃辣,我给他做红油火锅。” 靳寒显然是在洗手为人做羹汤的兴头上,他随手把ipad扔去水槽边,专心致志的开始在冰箱里翻找青菜和海鲜,“你帮我把锅找出来,我记得柜子里有一个。” 家里确实是有电火锅的,前年冬天下大雪,靳寒在书房办公一忙就是一整日,他不是专业出身,对商务上的事情上手很慢,所以每次都极其认真。 季澜午后给他送热茶的时候顺便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忙得两耳不闻窗外事,随口提了一句火锅。 那天积雪很厚,整个城市的交通瘫痪大半,平常还能用的外卖都暂停服务。 季澜一个人淌着雪出了门,往常开车来回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靳寒忙完生意下楼吃饭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提过这茬,他吃完一顿羊r_ou_锅燥得血气上涌,随即就把手脚冰凉的季澜压在客厅办了。 事后季澜一直高烧不退,吃药根本不顶用,最后还是他半夜自己偷偷出门去急诊挂了点滴,这才勉强能在第二天里继续跟在靳寒身边工作。。 靳寒兴致勃勃,黎叔不愿打扰的他这份好兴致只能随着他折腾灶台。 家里没有牛油,辣椒只能用菜籽油煸炒,高汤倒是现成的,季澜回家这几天,几乎每顿饭都要被灌一碗小火煨了十几个小时的补汤。 一份鸳鸯锅勉勉强强拼凑出来,半边红油辣锅,半边酸甜可口的番茄锅,靳寒本想把另一半做成白汤,他刚巧看见冰箱里有新鲜的西红柿,一时就没忍住。 切好的羊r_ou_,打成泥的虾滑,洗干择净的蔬菜,黎叔有条不紊的把菜品样样数数摆上桌子, 靳寒摘去围裙把季澜从正厅抱过来,季澜顺着刺鼻的辣味用力嗅了两下,苍白瘦弱的小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黎叔看着靳寒长大,亲眼见证了一个狼崽子如何变成了一头会吃人的恶狼,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忌惮靳寒,这么多年里他从没觉得靳寒有多y狠可怖,反倒是一直觉得他是个没脑子的傻小子。 事实就是如此,他本以为靳寒至少会拿那一半番茄汤中和一下辣度再往季澜嘴里喂,当他看见靳寒当真是要喂季澜直接吃辣锅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靳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他在靳寒伸出手去夹菜之前将原本摆放好的鸳鸯锅调转了一下方向,恨不得直接把飘着辣椒的那一半泼到靳寒脸上。 “季少爷身体没有恢复好,不能吃太刺激的事物,这半边还得您来吃,季少爷只能吃番茄的,肠胃不能受刺激,医生在出院的时候就嘱咐过了。” 他这一句话把靳寒噎得半天没动筷子,季澜听不太懂,只能仰起小脸疑惑不解的看看他又看看靳寒。 “靳…靳先生?” 季澜在桌下轻轻扯了扯靳寒的裤脚,他被红艳艳的半锅辣椒勾起了食欲,若非还记着潜移默化里养成的规矩,他恐怕早就自己动手去夹了。 “…先吃这边的,先吃虾,你以前爱吃这个。” 靳寒尴尬又自责的轻咳了两声,他起身端起虾滑笨拙的往番茄锅里放,手里的勺子怎么忙活都不能把虾泥团成一团。 经靳寒手的虾滑只能变成大大小小不成形状的虾坨,季澜吃饭不挑,但他绝对是个以貌取人的食客,下水脑花这类丑兮兮的东西他死活都不肯吃。 靳寒舀上来的虾滑张牙舞爪的支棱着不成型的躯体,他呆呆的凝视了半天,脊背下意识的抖了两抖。 即使是沾了酸甜味的底汤,虾r_ou_的鲜美还是令人难以抗拒,靳寒沾了手边没加辣的海鲜汁喂给季澜,季澜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咬下去,他是纯粹抗拒不了靳寒喂过来的东西,只能决心慷慨赴死。 好在鲜嫩可口的味道足以掩盖外表的缺憾,季澜呼出一口热气渐渐放松,他半身倚进靳寒怀里小口小口的吃着,等到第二个虾滑进肚,他的注意力已经全在靳寒那种英俊的脸上了。 黎叔适时接过盘子把剩余的虾滑放进锅里,木勺在他手中显得灵活许多,只需一划一扣就能将虾泥团成圆乎乎的小团子。 最难搞的虾滑处理完,黎叔收拾空盘离开,顺带着不动声色的把季澜那份加了小米辣的海鲜汁也一并收走。 一顿火锅吃了大半,季澜完全没尝到那边的辣锅是什么滋味,每当他嚼着嘴里的东西往辣锅一瞥,靳寒立马会往他嘴里喂刚涮好的蔬菜。 季澜对辣味的执念再深也深不过他对靳寒的执念,所以他始终没有从男人这点片哄小孩的伎俩中脱身。 他们离得很近,他同靳寒额头相抵,靳寒不厌其烦的一口一口喂他吃东西,靳寒目光和缓动作温柔,放到几年前,他若是能享受到这种境遇,大概是死也情愿的。 吃到最后,碟子里还剩一片没煮的牛r_ou_,他壮着胆子起身坐到了靳寒腿上,还不是那种正常的坐姿。 他撑着桌沿以便自己的双腿能够顺利的跪在椅面上,他拥着靳寒的颈子依偎过去,前倾的半身腻腻乎乎的贴在靳寒身前。 “靳先生…靳先生——想吃——想吃辣的——”,他用还带着番茄味的嘴唇讨好似的吻了吻靳寒的鬓角,含糊不清的要求着吃一口辣锅。 季澜做得轻车熟路,腰胯的骨骼隐隐泛着酸痛的抗议,他以前也经常做这个动作,只不过从来没有出于这种单纯的目的。 靳寒沉闷且禁欲,许多时候即使憋了火气和心事也不愿直言,他总是这样不知廉耻的骑在靳寒身上勾引挑逗,指望着靳寒能在他身上发泄一顿。 熟悉的动作勾起太多旖旎又愧疚的回忆,靳寒嘴角微僵,他拍抚着季澜的脊背同他商量着只能咬一小口。 季澜搂着他的颈子小ji啄米似的点头,清秀温润的青年笑得眉眼弯弯,最后当真非常乖巧的只咬了拇指盖那么大小的一口。 餐厅里满桌碗筷不用靳寒收拾,他抱着吃饱喝足的季澜上楼回屋,午饭折腾得时间有点久,眼下已经过了医生给规定的午睡时间。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个挡光的眼罩帮季澜套上,眼罩纯黑,季澜肤白,青年毫无防备的仰躺在他身边,露出来的半张脸带着一点被火锅热出来的红晕,身下还有半长的柔软发丝凌乱的散在枕面上。 靳寒心跳得很快,他遵医嘱轻轻抚着季澜的小腹帮他消食,尽管一再扭头看向窗外尝试转移注意力,他也压根没法控制自己总往季澜脸上瞄的目光。 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到自己面上的表情有多 y 邪恶劣,他看似严以律己那么多年,可事实上,早在将季澜接进靳宅的那一天,他就对着少年人干净稚嫩的面颊起了邪念。 靳寒难以自持的倾身吻住了季澜的唇,睡梦中的季澜唤出一声柔和温软的气音,靳寒下身胀痛,他顶开季澜的唇齿去索求熟悉的气息,他是尝到了无尽的甘甜和美好,但同时也品到了季澜嘴里那股仍未散去的辛辣 。 靳寒做贼似的从屋里蹑手蹑脚的出去找水,他狼狈的捂着嘴往楼下跑,刚好回来收拾桌子的黎叔见怪不怪的指了指正厅矮几上的玻璃杯,极其善解人意的告诉他那是冰镇过的绿茶,不仅解辣而且去火。 晚饭比中午的火锅清淡许多,黎叔中午收拾完桌子就开始淘米煮粥,他祖上是广东人,做这些东西一向在行。 季澜午觉睡得安稳,被靳寒抱下楼的时候ji,ng神很好,靳寒由着他在屋子里走一走活动腿脚,他便穿着毛绒绒的兔子拖鞋直接钻进了厨房。 季澜目不转睛的盯着黎叔忙活,他对黎叔有些印象,从他十年前进靳宅开始,黎叔对他一直都算亲厚。 十几种食材分别处理妥帖放进锅里,艇仔粥用料讲究,各类配料需要单独处理去掉异味才能在粥米中融为一体。 黎叔的厨艺大概能比靳寒好上十个十万八千里那么多,季澜趣味盎然的看着,最后引得靳寒吃味,黑着脸过来将他拦腰抱去沙发上揉搓一顿,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悻悻的放开他。 黎叔煲得粥里藏着不少乾坤,季澜跟个寻宝的小孩子一样用勺子在碗里翻找,一会舀到一个虾仁,一会又舀到一小块猪肝,他自己低头吃得很认真,难得不用靳寒腾出手来喂。 临睡前季澜身上到现在还有中午那顿火锅的油烟味,靳寒心思一动,打算挑战个更难的事情。约莫九点一刻,他自认做足准备,信心满满的挽起袖子把坐在正厅地毯上看电视的季澜捞起来抱进了楼上的浴室。 靳寒调好水温才帮季澜除去衣物,浴缸里已经提前放了大半缸水,他扶着季澜坐进去,热水刚好漫过季澜的肋下。 浴室里带着热度的暖黄光线有些刺眼,季澜眯着眼睛往他怀里躲,靳寒半跪在浴缸边上,一手往他头顶挤着洗发水一手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放松。 因为事先在脑子里模拟过一遍,靳寒做得还算游刃有余,他小心抓揉着季澜的发根,手指仔细梳开发尾打结的地方,薄荷味的洗发水有些刺激,季澜一直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季澜眼尾有一抹紧张出来的红晕,靳寒心里软得不像话,他顺着季澜的脊背轻轻拍了两下,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情。 “乖,马上就好了,再搓一小会就好了,马上就给你冲掉,听话。” 季澜低低的应了一声,他赤身裸体的坐在浴缸里,两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攥着靳寒的领子。他身上有很多伤痕,一部分是手术留下的,一部分是前段时间受得外伤,从胸口到大腿,有的疤痕恢复平整,有的还是狰狞得显眼,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七扭八歪的疤痕有多惨烈,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蜷了蜷身子,不想被靳寒看见。 靳寒仔细冲洗着季澜头顶的泡沫,他一心都在季澜的头发上,一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用花洒将泡沫被冲走大半,正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靳寒抻着脖子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的是公司的一个高管。 他之前已经嘱咐过没有急事不要找他,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公司刚刚从一场腥风血雨中安然落地,他前段时间一直如履薄冰,所以这个电话他不得不接。靳寒只能将花洒先关掉,他俯身将花洒挂回原处,又捧着季澜的脸亲了又亲,柔声保证自己很快就回来 季澜趴在浴缸边上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他看着靳寒拿着手机离开,尽管有点失落但也没觉出什么不妥,他在靳寒身边十年,即使神智错乱心智懵懂,他也记得靳寒接电话时他要避嫌的规矩。 季澜原本老老实实的待在浴缸里,他百无聊赖的划拉着浴缸里浮着一层泡泡的水面,他觉得自己等了很久,毕竟他已经摇摇晃晃的有些困了。 头上没洗净的洗发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进了眼睛,他嫌难受,自己眯着眼睛用手去揉,结果反倒疼得更厉害。 靳寒这个电话打了十分钟左右,公司刚刚遭过一劫,眼下许多事情都繁杂忙乱,他深思熟虑的毛病一上来多吩咐了两句,于是就忘了时间。 季澜的心性还没有恢复,一觉得难受就把什么规矩都忘了,他跌跌撞撞的迈出浴缸去找靳寒,打滑的双脚踩在瓷砖上没站稳,一时还雪上加霜的在门框上磕了脑袋。 “靳先生…靳先生……靳先生…疼……眼睛……” 靳寒一回头就见季澜捂着脸踉踉跄跄的站在浴室门口,瘦弱单薄的身体不着寸缕,浑身上下还淌着水珠,季澜本就瘦得惊心,冷不丁这么一看当真是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靳寒整个心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他立刻扔了手机冲回季澜身边,手忙脚乱的拿过浴袍把他裹起抱去了洗手台上。 靳寒急得眼底都泛起了血丝,他想仔细检查一下季澜伤在哪,可季澜死活不肯松开捂着左眼的那只手。 一贯温顺懂事的青年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喊疼,而且还异常倔强的用够不到地面的双脚乱蹬着踹向他的小腿。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2节 第04章 季澜浑身光溜溜的蜷在被子里,半干的头发在枕上披散开,他在和靳寒怄气,以一种小孩子闹别扭的方式紧紧的裹住了床上唯一一床被子。 小鹦鹉歪歪斜斜的倒在靳寒那边的枕头上,季澜半张脸埋在枕头上,他耷拉着泛泪的眼角,原本就是一副迷了眼睛磕了脑袋的惨样子,结果被靳寒手忙脚乱的照顾一通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显得更凄惨了。 季澜困兮兮的伸出手去揉了揉红肿的左眼,靳寒刚刚想要直接拿清水帮他冲洗,花洒靠近眼睛的时候直接把他吓得连哭带叫。 温热的水流再怎么舒缓也终究是一种来自外界的刺激,他窝在靳寒怀里一边哆嗦一边哭得喘不过气,最终硬是靠着自己的眼泪将眼里泡沫稀释干净。 靳寒倚坐在床头,身上连个被角都没有,季澜从浴室出来就不让他碰了,别说是搂着睡觉,就是想帮忙套个睡衣都被抓挠了好几次。 原本温馨的一天以这种方式告一段落,靳寒明白这叫自作自受,他不应该在留季澜一个人待在浴室里,天大的事情都应该摆在季澜后面,他已经为了公司将季澜置于险地一次,在他重新见到季澜那一刻,他就应该确立这样的决心。 他心存的愧疚又翻出去好几倍,他把手机扔去一边垂头丧气的给季澜守夜,生平头一遭觉得自己当真是蠢笨得可笑。 他拧灭了床头灯,尝试着伸出手去轻轻拍一拍季澜的后背哄他入睡,好在只是最基本的拍抚而已,没什么任何多余的动作,季澜赌气似的挤出两声哼哼唧唧的气音,勉强没有拒绝。 季澜很快就陷入熟睡,他背对着靳寒蜷缩身体,自己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没能埋进枕头里的左脸。 他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已经完全褪去了昔年的青涩和稚嫩,他的五官没有特别出彩的惊艳之处,同理也没有任何缺陷,几乎没有人会对他的面相生出什么排斥情绪,这也是为什么靳寒当年一眼就相中了他。 靳寒屏息抬手去轻轻碰了碰季澜的唇,因为赌气而微微撅起的唇瓣是诱人的浅红色,兴许是还有心智的影响,他的眉眼要比之前还柔软一些。 靳寒指尖发颤,他用了十成十的耐力才堪堪克制住想要吻下去的冲动,他是真的特别喜欢季澜这份陌生的娇嗔模样,他对季澜亏欠太多,季澜这样待他还会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季澜在他身边十年,细心体贴,乖顺驯服,所有算得上忤逆的行径统统是在床上做得。 七年前,季澜十八岁,在他气血上涌情难自持的时候主动爬上了他的床,天明之后他看着满室旖旎,怒不可遏的砸了大半个房间的东西。 他唾弃自己当真对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下手,但更惊恐于自己居然毫无警惕的留了人在枕边入睡,他还特别的后怕,生怕季澜一直乖巧懂事就是为了能在一夜春宵之后要了他的命。 太多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暴跳如雷,靳寒其实一直都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无处排解的狂躁让他脑门充血,他那天把他所知道的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尽了,骂到最后甚至还混杂进了缅甸语的方言。 他硬是把自己气到胸口发闷,等不得不喘息平复的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季澜才从一片狼藉的床上摇摇晃晃的起身。 清秀单薄的少年伸出双臂前倾身体,以一种将自己献祭的姿态虔诚又妖冶的捧住了他气成绛红色的脸,然后眉眼弯弯的送上了一个轻柔缠绵的吻。 季澜跟他说,靳先生您看,我做您的特助做得很好,您再给我个机会,情人这个身份我会做得更好。 靳寒陷在这些漫无边际的回忆里,满室的黑暗将他层叠包裹,季澜细微的呼吸声是唯一一种能令他心安的慰藉。 他伸手抚去季澜的发顶,半干的发丝温温吞吞的纠缠着他的手指,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久久不舍放手。 季澜被他摩挲的舒服,原本快要响起的小呼噜变成了温温软软的气音,他往靳寒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像个被人 舒服的n_ai猫一样轻哼出声。 季澜半梦半醒的仰起脑袋去迎靳寒的指尖,男人指腹的热度让他浑身酥软,习惯使然,本能作祟,他翻身过去搂住了靳寒的手臂,清秀干净的面颊染上了些许潮红。 季澜很快就越凑越近,他从十年前就懵懵懂懂的喜欢着靳寒,这份情愫深入骨髓,靳寒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件西装外套上沾染的气味,都足以让他恬不知耻的发情。 季澜完全忘了自己睡前还在生气,他遵循了心里最清晰的欲念,他想离靳寒再近一点,于是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伸出了手,极其贪婪的拥住了靳寒的腰身。 第一个动作得手之后,他又侧过脑袋蹭上靳寒的腹间,轮廓分明的肌r_ou_隔着薄薄的睡衣贴上面颊,温暖的体温和那种硬邦邦的紧实质感让他稀里糊涂的红了耳尖。 他一直特别喜欢靳寒的身材,靳寒有一米八五,身形瘦高,跟同样身高的公司下属比起来要轻个六七斤,尤其是出席酒会的时候,靳寒站在一群酒囊饭袋的啤酒肚里面,简直是鹤立ji群。 靳寒的体脂低,肌r_ou_摸上去异常结实,季澜留恋不已的拿脸去蹭,倘若有条尾巴大概也会惬意之极的晃来晃去。 欲望借着不够清醒的神经肆意蔓延开来,季澜蹭着蹭着就下腹发热,他昏昏沉沉的吐露出喑哑的气音,搂在靳寒腰侧的手也开始愈发的不老实。 “靳先生……靳先生…热——靳先生——” 季澜对欲望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自己热得头脑发昏,腿间还有根东西涨得难受,此刻正ji,ng神抖擞的贴着床褥。 季澜不得要领的蹭着床褥扭动了两下,浅色的性器被布料磨蹭出酥软的滋味,可这种零星的舒爽并不解渴。 季澜燥得眼尾泛红,他半睁开满是水汽的眼睛陷进满室黑暗,燥热带起的不适让他胡乱扭着腰胯呜咽出声,他还处在漫长的恢复期里,受损的神经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处理眼下这种复杂急切的情境。 他只能急得连连啜泣,高翘的性器贴着靳寒的腿面吐出水液,季澜甚至都觉不出羞耻,他撑起身子去吻靳寒的唇,赤裸的身体泛起异样的热度,白净浑圆的臀瓣紧紧绷着,隐秘的股间入口还时不时的自主收缩两下。 “靳先生——靳先生…难受……难受——靳先生…热……我热……” 靳寒知道自己必须把持住,季澜对他的依偎和眷恋全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季澜现在的心智和个小孩差不了多少,他要是真的起了邪念,就当真是畜生不如。 可理智和欲望比起来总是不堪一击的,他在鄙夷自己之前就伸出手去紧紧箍住了季澜的腰肢,他无法自控的接受了季澜的亲吻,舌尖纠缠着带着甘甜气息的软舌翻搅追逐, 赤身裸体主动索取的爱人就趴在身上,靳寒即使是往自己腿上一枪都不可能做到冷静面对,他从被季澜搂住手臂的那一刻就开始在杂念横生,燎原的野火片刻不停的侵蚀着他的脑海,他扣住季澜的后脑将亲吻加深到无法再激烈的程度,浅麦色的手臂上满是绷起的青筋。 季澜腰肢窄瘦,原先他腰上有一点不影响身材的软r_ou_,捏上去的手感特别好,还能和圆乎乎的臀瓣相得益彰,他在靳寒床上一直热情,无论是哪种体位,无论靳寒对他温柔与否,他总会殷切的扭动腰胯主动迎合。 靳寒呼吸粗重,他反复抚摸着季澜消瘦羸弱的腰间,熟悉的地方没有往日那般妖冶的风情,胯骨突兀的腰间瘦得硌手,季澜现在瘦到也就是屁股上还有那么一点点r_ou_。 带着枪茧的手指在青年瘦骨嶙峋的身上捏揉出浅色的红痕,靳寒到底是舍不得,他不想在这种境地下侵犯季澜的身体,他担心自己哪怕有半点没把持住的地方都会给季澜造成伤害。 他最终只能吮着季澜的舌尖诱使他分开双腿,再抚上那根漂亮的浅红性器帮着他纾解欲望,季澜性器的颜色特别浅,毕竟这根东西除了正常排尿和被肏到s,heji,ngs,he尿之外并没有别的用途。 粗糙的指腹抵在娇嫩的铃口上小心蹭动,陌生的快感让季澜颤颤巍巍的弓起了上身,他喜欢靳寒指尖那种带着微痛的粗粝,更喜欢他掌心里温暖的热度。 季澜虽然呆傻一些但却有十成十的本能,他贪欢的挺腰将自己全部送进靳寒手里,高高翘起的小r_ou_木奉异常情色的淌着水。 季澜始终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扭着窄腰骑在靳寒身上,性器顺着靳寒手掌的抚慰蹭了个舒服。 他仍在含糊不清的叫着靳先生,打颤的尾音带着甜腻的欢愉,这跟他从前在靳寒床上的表现八九不离十,靳寒面子薄且闷s_ao,表面上十分不愿意听他ji,ao床,可事实上他每次一出声靳寒就硬得更厉害。 喑哑柔软的呻吟声让靳寒硬得发疼,他不得不将季澜的嘴再次堵上,靳寒离被憋到睚眦目裂大概就剩那么一张纸的距离。 好在季澜到底是重伤初愈,气血虚得厉害,夹着他的腰呜呜咽咽的蹭了十分钟左右就手软脚软的缴了货。 季澜现在纯粹是个一人吃饱不管别人的小混蛋,他发泄舒服了就蜷在靳寒怀里继续安睡,碎发遮去带着红潮的眉眼,简直是一副十成十的妖ji,ng模样。 靳寒眼尾微抽面色僵硬,裤裆里那根硬邦邦的东西一度涨得发疼,可他又根本不忍心再下手教训,只能咬牙切齿的蹭干净手上星星点点的浊液,认命的充当人形靠垫继续守夜。 靳寒在天快亮的时候合眼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季澜趴在他身上睡得很熟,顺带着还在他衣领上留下了一小滩口水。 季澜留下的口水印是圆乎乎的形状,靳寒盲目的喜欢着与季澜有关的所有事物,连个口水印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起床之后甚至连衣服都不舍得换下去。 季澜一觉睡到九点,被靳寒叫醒之后一直睡眼惺忪的窝在他怀里不愿动弹,换衣洗漱这种事情便全由靳寒代劳。 靳寒得比昨天熟练许多,牙杯和脸盆里放得是不凉不热的温水,帮季澜洗完脸之后还知道要擦一点面霜。 他抱着季澜下楼去吃早饭,黎叔经他吩咐之后就把原先的早餐食谱彻底改头换面,原来那些砂糖罐和果酱全都不见踪影。 季澜因此吃到了一份难得的纯中式早饭,黎叔做了笋丁虾仁混鲜r_ou_的蒸饺,r_ou_馅不是以往那种甜口,而是接近广式虾饺的鲜香,他大口大口的吃着,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明明已经嚼不下却还是跟个贪心的小仓鼠一样使劲往嘴里塞。 细面是骨汤煮出来的,撇净油花的高汤清澈见底,黎叔特意将面煮得软一些,又给他加了炒熟的虾子做浇头。 季澜埋头认认真真的吃了大半碗,等他垫过肚子之后靳寒才敢用小勺往剩下的汤水里加了一点点红艳艳的辣椒油,季澜先是叼着蒸饺愣了几秒钟,而后便狼吞虎咽的恨不得将碗也一并吃下去。 季澜原先的房间在一楼最里端,是一间宽敞的客房,是一楼除了餐厅和库房之外唯一的一个房间,他十五岁进门的时候就住在那。 靳寒从没在物质上亏待过他,季澜自己也是个好奇心性,他在孤儿院里见得世面少,一出来就瞧什么都稀奇,电影碟片、漫画书、手办模型、游戏机,半大的男孩应该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 靳寒在季澜出事后进去过一次,满当当的房间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他在那间屋里待了一天一夜,仔仔细细的查看过每一个物件。 他发现季澜曾经在那些业余爱好上花过不少钱,但这个行为却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了。 季澜买的最后一个游戏是八年前发行的,那年季澜只有十七岁,刚刚开始被他带在身边充当助理和跟班。 季澜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攒钱了,他曾查过季澜的帐,当他发现季澜在偷偷攒钱的时候还以为他还以为这是想要逃离的前兆。 他给自己找了满肚子的火气却又拉不下脸去问,他怕自己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被背叛的结局,所以他最终只能选择武断之极的去削减季澜的工资和生活费。 季澜对此只字未提,他也渐渐忘却,一年前他过生日的时候季澜送了他一副袖扣,小小的礼品盒在那么多玲琅满目的贺礼中极不显眼,湖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懂行的人告诉他这东西贵得离谱,他还不信。 后来他在屋子里翻出了季澜自己手写的账本,上面的字迹从稚嫩到清秀,他早就忘了自己曾在某个展览上多看了一眼那副袖口,更没有想到当年的一个细节居然会让季澜铭记那么久。 靳寒在季澜出院的时候订了一款时下最流行的游戏机,他照着季澜房间里那些游戏的名称在网上一点点搜,凡是能在字词上沾边的游戏他统统都买了,游戏机今天刚刚到货,是他打算给季澜的惊喜。 不过他大概是跟当今的电子产品已经彻底脱轨了,季澜好奇的抱着小鹦鹉坐在地毯上看着他摆弄新奇玩意,他从信心十足到窘迫得满头大汗,家里之前的网线和电线都是季澜一手置办的,他怎么都搞不明白正确的安装方式。 靳寒照着说明书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安装成功,他刚想喘口气看着季澜玩,季澜就目光亮晶晶的把手柄分给他一个,他生生呛了半口柠檬水,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靳寒在游戏上半点天赋没有,组队拖后腿,pk打不赢,即使是最基本的赛车游戏他都驾驭不来,季澜轻轻松松就能甩他一圈有余。 半小时后,季澜气鼓鼓的摔了怀里的小鹦鹉,靳寒不得不顶着季澜怨念的目光连声道歉,他就差跪在手柄上检讨自己没有意识没有技术,好在有比他大一轮的黎叔难得善心大发对他施以援手。 原本只是来送酸n_ai水果捞的老男人气定神闲的拿过了他手里的手柄开始陪玩,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就把季澜哄得重新眉开眼笑。 【小剧场】 靳寒:你怎么会的,你快教我! 黎叔: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靳寒:……真话 黎叔:季少爷玩得那些小游戏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是个人都会c,ao作。 靳寒:…………………假话呢? 黎叔:您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哪有时间接触这种娱乐活动,不会很正常。 靳寒:……………………………………………… 黎叔:您放心,我一直和您说假话来着。 第05章 季澜被游戏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的ji,ng力和兴趣,每天吃过早饭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地毯上抱着手柄开始玩,午饭需要靳寒在身边一丝不苟的监督着才会按时吃,至于午觉则是只要靳寒稍一不注意,他就会从床上悄悄的溜下来去打游戏。 季澜在正常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任何叛逆的迹象,他一直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懒床贪玩这种不良嗜好从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他常年照顾靳寒的起居,靳寒是个习惯早起的老干部作息,所以他以前基本上每天都是六点一刻左右起床,比靳寒早三十分钟,他会熨烫好靳寒的衣物,再安排好一整日的具体行程。 季澜的专注力很好,他似乎从不会对工作之外的事情产生兴趣,靳寒在公司里开会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异常古板,科班出身的高管尚有分神开小差的时候,他却一次都没有过。 而今的季澜像是在弥补自己年少时的缺憾,自从游戏机进门开始,他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扑在上头,怀旧的游戏也好,新兴的体感游戏也好,他看什么都新鲜,磨砂外壳的手柄被他整日整日的攥在手里,即使是靳寒跟他要他都小气巴拉的瘪着嘴巴不肯交出去。 假若他是正常的身体状态,靳寒大可以由着他这么沉迷下去,毕竟季澜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束缚太久,找回一点年轻人该有的喜好其实是好事。 但他到底是还在恢复的阶段,之前的长期昏迷使得他身体大部分机能都没有完全恢复,靳寒生怕他这么玩下去再把刚刚见好的身体玩坏了,故而只能唱一回白脸。 然而季澜的心性稚嫩如孩童,靳寒实在是不舍得对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来硬的,他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从好言好语的劝说尝试到以亲吻和拥抱诱拐,起先这样的招数还好用,可几次之后季澜就不再买账了。 他们寸步不离的待在一起,季澜莫名其妙的感知到了几分恃宠而骄的资本,他慢慢发现自己无论扔不扔下手里的游戏靳寒都一定会给予他应有的甜头。 靳寒最后一次以亲吻引诱的时候季澜没有照做,而是选择按下暂停键,然后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歪着脑袋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们僵持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靳寒想怒不敢怒,只能努力摆出一个既不吓人又带点威严的表情。 季澜惦记着没闯过的关卡,于是他在靳寒确定好到底应该以什么表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前倾身吻了过去,他胆子大了许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因为他特别确定靳寒一定没办法拒绝。 至此,靳寒的伎俩告罄,只能无可奈何的极其丢人做出了一件非常无赖的事情——他将客厅的分电闸一拉到底,彻底断了季澜打游戏的可能。 之后的一整天里季澜一直在客厅里迈着小碎步走来走去,像是个苦于追逐自己尾巴尖的小n_ai猫一样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打转。 靳寒装模作样的摊开说明书陪着他修,然而他现在没有多少学习能力,即使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也看不太懂。 季澜只能愁眉苦脸的围着游戏机来回踱步,他倒是灵光一现的想到了黎叔,还主动跑去扯着黎叔的衣摆磕磕绊绊的请他帮忙。 季澜有求于人的时候非常可爱,水汪汪的眸子盛着清澈见底的光亮,很少有人能够不动心,黎叔别过头去咳嗽两声,尽管心里对靳寒万分不耻,但还是迫于压力的选择了束手旁观。 虽然不能打游戏,季澜也舍不得丢下手里的手柄,他喜欢这种磨砂的质感,也喜欢靳寒给他挑得这款带着酷炫背光的小玩意。 他委屈巴巴的缩在客厅的毯子上盯着黑黢黢的屏幕,一边摩挲着爱不释手的新玩具一边指望着自己能把游戏机瞪好。 刚刚找到的乐趣转眼就没了,季澜沮丧得厉害,他耷拉着脑袋抱膝蜷起身子,一直坐到带伤的腰胯酸痛难忍才别别扭扭的换了个姿势。 季澜一下午都是这么蔫巴巴的过得,靳寒拿着黎叔做得芝士挞哄了他好一会也没能起效,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沮丧了,被丢到野地里的n_ai猫都没有他可怜。 靳寒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见季澜这样就心疼得不行,帮着季澜戒游戏的宏伟计划在下午四点一刻的时候正式寿终正寝,他借口出去接个电话,偷偷地把电闸重新打开。 重新亮起的屏幕让季澜兴奋的嚷嚷了好几声,靳寒一半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一半腹诽季澜是个善于撒娇的小妖ji,ng。 他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闷气,走回季澜身边,他坐去季澜身后将他囫囵个的圈进怀里顺带着还抢走了季澜手里的手柄。 “等会…等会再玩,季澜,我问你,我…咳,我和,我和游戏,你选哪一个?” 靳寒完全意识不到他这个问题问得幼稚之极,他仗着自己身高臂长故意将手柄举高到季澜够不到的地方,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分外欠揍。 季澜仰着脑袋慢吞吞的把他这句话消化完,他当真睁着亮晶晶的眼眸认真思考了一会,他背靠着靳寒的怀抱,能感受到男人胸膛里那阵越来越快的心跳。 季澜有些困惑的转过身子伸出手去摸了摸,靳寒胸口的温度让他指尖温热一片,这种温馨之极的触感让他心里原本就选定的那个答案愈发坚定下来。 “靳先生,我选靳先生。” 季澜把这句话说得很清晰也很流畅,他还不知道游戏机的事情就是靳寒使得坏,也理解不了靳寒屈尊纡贵问出的这个问题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把靳先生和什么东西放在一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爱的靳先生,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季澜的回答让靳寒足足面红耳赤了一个晚上,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再感动也没打消初衷,他跟季澜约法三章,每天上午下午各能打一次游戏,但时间加起来不能超过两个个小时。 季澜为此分外珍惜这点来之不易的娱乐时间,然而靳寒再一次展现出来自己在耍无赖的程度上到底有多少还没开发出来的天赋,他在季澜打游戏的时候不请自来的充当人r_ou_靠垫,两只手一刻不停的在季澜身上揩油乱摸,非惹得他气喘吁吁耳尖发红才满脸无辜的停手。 季澜对他生不起气来,只能鼓着腮帮子红着眼睛用目光跟他表示抗议,只可惜靳寒在这件事上俨然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季澜越瞪他他就越来劲。 季澜又一连委屈了好几日,最后是黎叔看不下去暗地里替他出手,一口气往靳寒的羹汤里加了三大勺芥末油。 这种打扰季澜打游戏的伎俩不能常用,靳寒在真的把季澜惹急之前想出了一个还算妥当的计策,他带着季澜出门踏青,三月末四月初,郊外的风景正是好时候。 靳宅到郊外大概有两小时的车程,他怕季澜在轿车后座待得不舒服,特意临时找了一辆房车过来,季澜扯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上车东张西望了一阵,满眼都是好奇。 靳寒不喜欢山林野外,他以走私木材发家,边境的密林是会吃人的,他吃过太多苦头,自他重新回到城市里的第一天他就暗自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去往那种环境。 季澜却对外界抱有着相当大的兴趣,靳寒的应酬少,他几乎每日都是早上陪着靳寒出门去公司,晚上再跟着从公司回到家里,他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成不变的两点一线。 靳寒出差的时候他会陪在左右,无论到哪个城市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对方来接机,请他们到茶室或是会议室,靳寒习惯一切从简,故而不需要什么假意寒暄的酒宴与商谈。 他跟着靳寒跑得那些生意,几乎全部是直接进入正题的,双方商谈完所有条件过后签约落印,合做方会请他们吃一顿饭,这顿饭也有讲究,对方不会选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靳寒讨厌人多的地方,每次都是定在那种低调私密的私房菜馆。 他们总是这么匆匆忙忙的辗转奔波,去得地方不少,但很少会在室外逗留,季澜经常分不清自己到底去过哪几个城市,因为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必须跟在靳寒身后马不停蹄的忙着正事,一点也没有兼顾风景的闲暇。 往郊外去的路上景色不算太好,季澜却看得津津有味,正是草木抽芽的时候,路边光秃秃的行道树生出了嫩绿的枝叶,他跪坐在房车里的小床上,两只手和一张脸紧紧贴着玻璃,像是能穿过玻璃摸到外头的叶子一样。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再寻常不过的景象,季澜出奇的放松,即使靳寒拥着他的身子往他臂上注s,he例行的营养针,他也只是瘪着嘴巴蹙了蹙眉头,丝毫没有出现往日惯有的哭闹。 安逸舒适的氛围对季澜来说是很陌生的,靳寒先前一直有过度紧张的毛病,他又是靳寒的身边人,只要靳寒不松懈神经他就必须得绷着。 他们去的郊外是靳寒最近在考虑的一块地皮,曾经兴旺的农场和村户随着时代的发展所剩无几,这块地皮算得上是小小的世外桃源,依山傍水环境清雅。 靳寒得到的消息是市里有建卫星城的打算,两年之内会开始动工修建轻轨扩展交通网。 这块地方现在离城区有两小时左右的车程,是因为辗转蜿蜒的小路居多,只要到时候交通网铺设妥当,缩短一半左右的时间完全不是问题。 他从木材生意一路搞到古董、文玩和拍卖行,最近几年转到了更为商业化的地产开发,靳寒远远不到急流勇退的年纪,他的野心很大,他起初只是为了肃清年少时的仇怨,可后来他发现这种博弈与投机远比他想象的好玩许多。 靳寒的性格是后天使然,他的多疑和警惕接近心理疾病的程度,公司高管经手的资料他会全部再仔细检查一遍,他甚至在出事之前一直没有真正相信过季澜,他怕自己重蹈先前的覆辙,即使是已经在情感上有了倾向他也在拼命的遏制。 这样的习惯放在生活上是隐患,放到生意场上就是高人一等的冷静,靳寒这些年的确是顺风顺水,想要在他背后打黑枪使绊子的人统统被他收拾的极惨。 车停在野地边上,季澜披着靳寒给他加上的外套下了车,青草浅浅没过脚背,他散着头发晃晃悠悠的趟过草地,今天的衣服是黎叔帮忙搭配的,防水的运动裤在裤脚处收紧,这样一来即使他真的钻进山里,蚊虫也不会钻进他的裤脚。 弯曲的小溪汇成一汪,季澜一手兴冲冲的指着那个根本算不上湖的水洼,另一只手使劲扯了扯靳寒的袖子。 他眼里尽是那种盈盈的光亮,季澜是个特别喜欢水边的人,他十五岁之前在一家北方的孤儿院里,孤儿院所在的城市干旱少雨,每每一下雨他就会趴在窗边看上半天。 有野鸭浮在溪水里悠闲自在的飘荡,刚出身的小鸭子还没有褪掉满身细绒,看上去呆头呆脑,憨态可掬。 “靳…靳先生,想……想摸一下。” 季澜在溪边和那些小东西们大眼对小眼,他依稀记得靳寒不喜欢猫猫狗狗这种活物,所以他细声细语的问着,语气里满是小心。 靳寒是个与季澜完全相反的人,他厌恶潮shi的水边,也厌恶会跑会叫的活物,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今以后季澜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 他甚至已经暗自敲定了开发这一片的念头,他在心里推翻了原来的打算,赚钱与否都是次要的,季澜喜欢的小溪和水洼不会动半分,整个水边他会留出大片的空地,只要季澜喜欢,即使少盖四五栋楼,亏损一大笔原本是囊中之物的巨款,他也不会后悔。 “你等等,我去给你抓,站着别动,水凉。” 靳寒踊跃得不得了,他边说边脱去鞋袜下了河,却不想水面上的涟漪惊起了原本与季澜相安无事的野鸭。 他眼疾手快的弯腰伸臂捞起了一只来不及跟着父母游走的小鸭子,用惯了枪械的手掌强健有力,只需稍稍一拢就能将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牢牢掌控住。 他脸上邀功的表情还没定格,去而复返的野鸭嘎嘎乱叫着在水面上支棱着翅膀掀水扑腾,立马反扑回来成群结队的用圆喙使劲啄着他的脚面。 “靳——别…你…靳先生…靳先生——靳先生——!!” 季澜急得面色发白,他几乎是立刻就冲着靳寒的方向手足无措的扑进了河里,河底的砂石隔着鞋底也能硌得他脚心钝痛,他笨手笨脚的往河心走去,踉跄的动作带起了大片水花。 季澜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毛绒绒的小家伙在他眼里瞬间变成了狰狞可怖的敌人,他扑到靳寒身前拼命的伸手挥挡,靳寒脚背上明明连个红印也没被啄出来,他却已经急得掉了眼泪。 他对靳寒的保护欲是深深印刻在骨子里的,他总是习惯性的走在靳寒的外侧,车里或是飞机上只要有一点小颠簸他就会做好将靳寒护在身下的准备,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这个,在旁人提点他之前,他已经早早下定了这份决心,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靳先生。 靳寒窘迫又自责,他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选择先把季澜抱上岸,他沉腰屈膝想要搂住季澜的膝窝将他单手抱起,可季澜急懵了根本不配合,仓皇失措之间他手上没抱稳,最终导致了他们落得双双跌进清澈的河水里的下场。 靳寒下意识做了季澜的人r_ou_垫子,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在危险面前选择保全自己,他搂着季澜跌坐去河里,两手竭尽所能的搂住了栽进他怀里的青年。 靳寒浑身shi透大半,惊魂未定的小鸭子找准机会从他掌中拍打着小翅膀挣脱出去,尽管屁股摔得确实有点疼,也没有显露半分,他整颗心都在季澜身上,一直闷头急切的摸索查找着有没有季澜伤处。 “别哭,别哭啊我没事——我没事!季澜,没事的。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没事,没事啊,别哭了。” 季澜同样shi漉漉的跨坐在他怀里,季澜被吓懵了,眼下只会一边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一边语不成句道歉。 季澜哭红了两只眼睛,眼尾的泪痣小小一颗,蒙着shi乎乎的雾气凝在泛红的皮r_ou_上, 即使仍是幼稚懵懂的心性他也还是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提刚才那个无理的要求靳寒就不会摔到。 自责是一种既愧疚又悲伤的情绪,他泪眼婆娑的等着靳寒的训诫,两只手胆怯的绞在一起,他自虐似的使足了力气,以至于单薄纤细的骨节处泛起了青白。 第06章 恬静雅致的庄园坐落在郊外的山区里,季澜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他同靳寒手牵着手走出房车,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曲折蜿蜒,他迈开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靳寒往前走,浅蓝色的人字拖噼里啪啦的在小路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靳寒身上还有大半没干的水迹,其中以裤裆和屁股最为严重,房车备得都是季澜的衣物,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自己,所以眼下只能以这幅模样面对自己恭候多时的下属们。 庄园的老板是个极为成熟美艳的女性,杜戚几乎同靳寒的身高持平,过于高挑的身段使得艳丽成为了一种高不可攀冷艳气场,她守在庄园门口恭候靳寒大驾光临,看向季澜的目光带着一点不算越界的温柔。。 庄园是靳寒名下的产业,是个主打温泉度假的会馆,私密性极佳,环境雅致,内里的装潢全是最讲究的搭配,对外的价格高得吓人。 杜戚是个极其善于打理的ji,ng明人,想进这处度假的人,不管有多少大的来头,多大的财力,统统都要按照规矩预定,偏生越有钱的人就越吃私人订制这一套,所以这处地方一直经营的特别出彩。 季澜曾经每隔半年都会跑一趟这里,主要替靳寒查账收账,再者庄园里来的人非富即贵,有时候杜戚要是从客人的谈话中听出个些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托他转告靳寒, 故而也就只有靳寒和季澜的到来能让她把所有的预约都顺延,不过说到底,她主要还是看在季澜的面子上。 她从一开始就很看好靳寒身边这个乖巧温柔的孩子,季澜开始跟在靳寒身边的那一年,她私底下和靳寒其他几个关系不错的心腹开了赌局,就赌季澜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成为他们神经病大老板的心头r_ou_。 季澜一路都紧紧攥着靳寒的手指,他从医院出来到现在还没有一次性的见过这么多陌生人,他耷拉着脑袋怯生生的躲在靳寒背后,跟着他小步小步的挪进了大门。 好在没有人跟他说话,靳寒也没有要求他停下来跟什么人打招呼,他们穿过ji,ng致典雅的院落往住处去,抽芽的草木在小路边静静的生长着,季澜很喜欢生机勃勃的浅绿色,他小幅度的四处张望着,在嗅到恬淡花香的时候,靳寒忽得伸手折了一朵别去他的鬓角上。 浅粉色的樱花娇艳欲滴,花朵还是初开的模样,细嫩的花蕊半遮半掩的藏在花瓣当中,季澜睁大眼睛歪着脑袋伸手去摸,柔软轻薄的花朵看上去脆弱极了,他皱起清秀的眉心仰头去找那根被靳寒折断的花枝,一时简直心疼得说不出话。 “不,不好……靳先生,你不好这样,这样,不对的。” 季澜嘟着浅色的唇瓣小心翼翼的把花朵从耳边取下,他将那个小小的花苞放在手心里捧着,一本正经的教育着靳寒不能随意摘花。 领路的杜戚原本已经够辛苦了,她正努力把靳寒尿裤子的设想从脑海里排除出去,再看到靳寒摘花献殷勤未遂反被教育的傻模样,她只能竭尽全力咬紧后槽牙,顺带着使劲掐一掐自己的掌心,毕竟为了自己的小命她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笑场。 庄园没有其他的客人,但所有的员工都正常在岗,只为全方位的确保靳寒在这过的舒服。 杜戚在自己抽筋之前将他们带进了最宽敞的一处院子,屋里的装饰和器具全部是崭新的,靳寒那个中老年审美享受不了太纸醉金迷的风格,她亲自布置的房间,一律浅色调古典风,茶台边上的茶叶都是她托人从南方特意加急送过来的。 她替季澜找了一个白瓷的小花器,ji,ng巧素雅的器具盛满水,那朵樱花刚好可以浮在上头,靳寒折花的时候待了一小段jg,让它就这么漂在水里应该还能开上几天。 季澜似乎是对她有点印象,所以并没有特别害怕,而是趴在桌边认认真真的听着她说,细白的手指还忍不住轻轻碰了碰眼前的小花。 她永远是靳寒最有眼力见的下属,给季澜解释清楚之后她就赶紧起身离开,靳寒在她出门前强行端着一副肃穆正经的架子,可等到她前脚出门,靳寒便立刻将季澜捞进怀里一顿揉搓,可谓是原形毕露。 午饭以日料主打,季澜红着耳尖欲盖弥彰的拽着自己歪歪扭扭的松散衣领,颈间还有被靳寒啃出来的红痕,他微微鼓着腮帮子像是有点生气,带着红晕的面颊使得他跟那个小盘子里的草莓大福没什么区别。 他手边就是用来裹jir_ou_丸子的青椒,靳寒却不让他吃,非要喂他小半碗用ji蛋羹拌匀的米饭,季澜再怎么心智受损也能察觉到这种食物明显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 靳寒在这件事情上坚持到底,他态度坚决的喂了季澜三勺米饭才放他去吃别的东西,杜戚备得午饭丰盛,从刺身到寿喜锅一应俱全,季澜现在肠胃不好,要吃那么杂的东西必须的先垫一垫肚子。 季澜皱着鼻尖用青椒包住一颗jir_ou_丸子放进齿间狠狠咬碎,上午在河边靳寒耐心之极的抱着他哄了许久,尽管他对靳寒那些话的意思一知半解,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靳寒会对他很好很好,他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怀疑,所以他就愈发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桌上有新鲜的山葵,靳寒拿着个小搓板任劳任怨的握着山葵来回研磨,米饭上铺了木鱼花,磨好的山葵混着酱油一起倒进去拌匀,山葵独特的味道能将米饭的醇香和木鱼花的鲜味激发到最大。 季澜贪辣,于是直接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直冲天灵的辛辣让他餍足的眯起了眼睛,靳寒光是闻味道就鼻尖发红,可季澜吃得开心,他也就只能继续给他弄个。 以靳寒的抗辣程度,最多能接受加了芥末的刺身蘸料,他吃了两片三文鱼就双目泛红,季澜不得不一边叼着天妇罗一边用袖口给他擦眼角,靳寒绷不住的呛咳出声,百年难得一遇的臊红了整张脸。 甜汤的寿喜锅和鳗鱼饭成了他的专属,季澜倚在他肩上同最后几个丸子较劲,他怕季澜吃多,只能不停的腾出手来给他揉肚子。 山里的空气很好,午后阳光充足,院里还有温泉的水汽,季澜饭后仰躺在浅色的榻榻米上小憩,靳寒权衡再三没有关上拉门,而是找了一床薄毯盖在他身上。 山里这种开阔清心的环境对季澜的身心有好处,他挨着季澜躺下,认床的毛病被身边人均匀的气息打败了,他头一次在这种四面大敞的环境下觉出困意。 靳寒还真的和季澜一起睡了一个午觉,没有任何梦境,也没有丝毫警惕,他睡得安稳香甜,放松之极,直到有个极其轻微的悉索响声将他吵醒。 半大的小猫不知何时从院子里溜了进来,杜戚喜欢猫,庄园里有不少名种的好猫也有很多寻常花色的野猫,最开始这只是杜戚个人的小爱好,后来总会有客人提出奇奇怪怪的需求,她便顺带着发展了一下这个项目。 庄园里每一只猫都做过驱虫,疫苗齐全,靳寒眼前这只背上带着点橘色的小土猫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指甲也被仔细修剪过,它在季澜身边躺着,雪白小肚皮毫无防备的袒露出来,短毛的遮掩之下是个颇有分量的小肚子。 季澜在睡梦中伸了伸腿脚,他蹬开了小半截毯子,宽大的卫衣因此向上撩起了一小块,他和小猫几乎是完全同频的动作,也是睡得四仰八叉,露出了一小块白白净净的肚皮。 靳寒撑起身子险些傻掉,他被眼前这幅场景燥得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完全忘了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 季澜确实是十足的猫样,睡得慵懒又温软,半张的薄唇呵出细软的气音,浅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落在靳寒眼里完全是个勾人犯罪的妖ji,ng。 靳寒盘膝坐起摸出手机将眼前的场景拍下来珍藏,他收敛起愈发粗重的呼吸,强行把那些龌龊的欲望塞回心底。 小橘猫窝在季澜身边睡得很香,这样安逸平和的场景让他对猫狗的厌恶淡化了几分,他伸手拉高毯子帮季澜盖住肚皮,小猫软乎乎的呼噜声和季澜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一时间让他心尖酥软开来。 他不喜欢动物,季澜与他恰恰相反,季澜身上那种人畜无害的气质太强烈了,天底下几乎没有季澜降服不了的小东西。 他当年把季澜从孤儿院接走的时候,孤儿院周围的野猫野狗追着他的车跑了很长的一段路,季澜跟着他之后没法再去照顾它们,后来只能偷偷的给孤儿院那边寄去猫粮狗粮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 靳寒攥着手机呼吸一滞,他突然想起来季澜用过的那个小鹦鹉的表情包,不甚清晰的记忆从他脑海中匆匆掠过,靳寒下意识捕捉到了一个线头,他似乎明白了季澜前段时间为什么那么钟情于那个傻乎乎的带着红脸蛋的鹦鹉。 他曾带着季澜和一个来头不小的合作方见面,他在国内的所有生意都是合规合法,再加上他本人平日里看不出太重的煞气,合作方的大少爷是海外华人,不清楚国内的水深和行情,顽劣惯了的二世祖眼高于顶,即使被人提点过也没有在他面前有所收敛。 大少爷带着鸟笼盘着核桃和他讨价还价,他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将纸上谈兵的小兔崽子杀得片甲不留,而季澜在屋外和笼子里的小鹦鹉大眼瞪小眼。 烟灰色的凤头鹦鹉还是个幼崽,脑袋两侧的裸r_ou_是傻乎乎的浅红色,睥睨人类的桀骜表情已经是颇具威力,可它只支撑了三分钟不到就蹦蹦哒哒的凑到笼子边上偏着脑袋去蹭季澜的指尖。 靳寒将事情谈妥出屋,本就垂头丧气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一抬头就看见对自己万般嫌弃的宠物居然毫无骨气折服在了一个陌生人手下,显然是备受打击。 转瞬之间大少爷鬼哭狼嚎的抱着笼子嚎叫着吾儿叛逆,季澜略显局促的站在原地望向靳寒,靳寒确定他在那一刻读懂了季澜探究的目光,季澜在用眼神问他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靳寒记得自己笑了,他忍俊不禁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但很快就克制着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很快就带着季澜离开去忙碌别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季澜就突然迷上了小鹦鹉的表情包。 季澜睡了两个小时多一点,他揉着眼睛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刚睁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使劲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再去看,趴在靳寒怀里的那个东西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橘猫。 靳寒轻咳一声伸出手来帮他把褶皱的衣领理好,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猫在男人硬邦邦的膝盖上舒展爪垫进行踩n_ai大业,季澜睁大眼睛呆呼呼的凝望了将近五分钟之后才后知后觉的伸出手去蹭了蹭小猫的脑袋。 “你,你抱着摸,没事,你喜欢我们就带回去,杜戚这还有不少,你可以去挑,看好哪个都可以带回去。”靳寒捞起小猫让季澜大大方方的抱着揉搓,他会去喜欢季澜喜欢的一切,就像季澜曾经为了他所做的那样,“不会养也没关系,可以问杜戚,我们慢慢来,而且家里还有黎叔。” 毛绒绒的小猫带着温暖的热度,季澜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他低头挠了挠小家伙的白肚皮,松软的发丝遮去了他面上惊喜过头的呆滞表情。 靳寒伸手将他连人带猫抱进怀里,季澜抵在他肩头使劲蹭了两下,直到面上发热发疼,才觉出来眼下当真个比梦都要美好的现实。 季澜和小猫玩到傍午,他中午吃得多,晚饭靳寒再怎么诓他也只吃了一个糖心蛋和一小碗面。夜幕降临,小橘猫吃了两个罐头瘫在廊下消食,他换了一身浴衣坐在温泉池边上,散下的头发用发绳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靳寒忙活快半个小时薅掉了他十几根头发也没能成功,最后只能找杜戚来帮忙。 樱粉色的浴衣算是靳寒难得的恶趣味,季澜红着耳根把腿垂进水里翻搅出细小的水纹,靳寒比他先下池子,眼下正站在水里捧着他的足底仔细捏揉。 季澜肤白,女孩家才能驾驭的颜色放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他清秀温润眉目如画,鸦睫浓密的像是两个小扇子,单薄的身体沐着皎白的月色,他不女气不y柔,浑身上下尽是一种分外恬静的美好。 靳寒呼吸发热,季澜的双腿白皙瘦削,他仿佛受了蛊惑似的低头吻上,季澜红了整张脸小声的喊他靳先生,只是明明是想要拒绝的话语被他硬是理解成了邀请。 季澜很快就被他扯进池子里紧紧拥住,单薄的浴衣被热水浸透,季澜眼尾泛红的被他困在怀里挣脱不开,衣衫松散滑落肩头,脂玉似的肌肤被温泉水暖出诱人的红潮。 靳寒发誓他只是想占点小便宜就让季澜专心泡温泉,然而他的誓言很快就被他自己抛在了脑后忘了个干净。 第07章 月色下的树梢飘落下更多浅粉色的花瓣,星星点点的散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池水荡出细小涟漪,季澜仰过颈子涨红了清秀的面颊,乌黑的发丝尽数被池水打shi。 水面下的肢体纠缠极尽温柔,靳寒抚着季澜的腰胯将他抵去了池壁,靳寒被温泉水暖得浑身发热,从脑海到心窝再到快要憋炸的下腹,身体里叫嚣着最急切最凶戾的欲望。 可他又不得不放缓所有的动作,季澜脆弱的像是一件单薄ji,ng细的瓷器,他反复摩挲过那些动过手术的伤痕累累的骨节或是伤口,他吻上季澜的面颊贴上他的耳畔渡去细碎温热的气息。 即使探去后方的指节已经蠢蠢欲动,即使他发疯的想要重复着从前对季澜为所欲为的那些事情,他也必须将所有的冲动压抑至最平和的状态。 靳寒对前戏几乎一无所知,季澜永远是主动做好准备的那一方,温润如玉的青年在他床上宛如勾人ji,ng魄的妖ji,ng,他对己身欲望克制到苛责的地步,即使是被季澜伺候爽了也总会板出一副架子,所以他几乎从没有对季澜给予过什么情事上的回应,过往的一切经历,不过是他自己做爽就算结束。 靳寒无比谨慎的拓开了季澜的后x,ue,紧涩的去处虽然习惯情事,但毕竟许久没有经历过,偏热的温水一股脑的顺着给他的指节鱼贯而入,季澜沁红了面颊低呼出声,夹在着喑哑与些许不适的气音着实算得上是撩人心弦。 靳寒手上有各式各样的茧子,他跑过十年亡命路,枪械匕首,但凡能用的兵器都在他手上留下了痕迹,季澜曾经给他做过保养,他嫌娘气,后来便不了了之。 硬茧说不上是情事中增添趣味的存在还是徒增负担的东西,季澜绷着腿根呜咽出声,靳寒闯进来的指节突兀粗糙,枪茧抵蹭着x,ue口的嫩r_ou_,粗粝的质感使得他皱起了眉头,可他还是太喜欢靳寒了,细微的痛楚或者说是任何痛楚,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季澜小声的低喘着,他被温泉蒸得头脑发昏,四肢绵软脑海空白,他唯一做出的事情就是向着靳寒张开双腿将自己完完整整的献祭出去,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情事一样,无论神智清醒与否,他对靳寒永远是毫无条件的给予。 靳寒在情事中颇有少年人的倔气和近乎神经病的自尊,季澜热情一些勾得他s,he早了他会不高兴,但季澜若是收敛一些让他爽得慢一点,他同样会兴致不佳。 靳寒是个极其难伺候的人,早年也曾有人往他床上送过各型各色的男男女女,但最终都会被他嫌弃又愤怒的扔出门外。 季澜是唯一一个能摸准他心思的人,欲擒故纵或是循序渐进,季澜最开始那几年几乎是将大半心思都用在了和靳寒的情事上,他能掌握好所有的分寸,即使靳寒总是拧着眉头黑着一张脸下床,但他清楚靳寒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一直食髓知味。 季澜温软乖巧,热情坦然,该放荡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该隐忍的时候无论靳寒怎么碾着他的腺体肏干他也只会发出微弱之极的气音,他能将靳寒的所有情绪摸索通透,眼神的变化、眉间细小的动作、凌乱半分的呼吸,他比靳寒自己还要清楚靳寒的一切。 季澜在昏沉中主动伸出手去揽紧了靳寒的脖子,他抬起绵软钝痛的左腿去攀牢男人的腰胯,ji,ng悍紧实的背肌贴上足跟,或许他脑海里茫然不清一片空白,但他发疯的迷恋靳寒身上每一处肌r_ou_的形状和轮廓。 无声的邀请像是燎原的火把,季澜彻底贴去坚硬的池壁将靳寒勃发的性器纳入体内,手指抽离,硬挺的r_ou_刃裹挟着温泉的热水贯进狭小去处,季澜面色绯红眼尾泛泪,他恰到好处的收紧了环在靳寒肩上的指节,既抓出了浅浅的红痕也给予靳寒一种微弱且cui情的刺激。 靳寒脑海里反复叫嚣着灼热的欲望和对己身的唾弃,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错的,他是恬不知耻的趁人之危,季澜的身心都没有恢复到可以接受情事的状态,可他控制不住。 靳寒甚至在久违的性交中尝到了眼底酸涩的滋味,就差那么一丁点,就是当时的一念之差,假若不是上苍眷顾,他完全有可能再也享受不到这种将季澜拥紧怀中的感觉。 性器从一开始就兴奋的烫人,他挤进季澜的体内攻掠着熟悉无比的去处,这和他们任何一次情事都不一样,他是主动热情的那一方,他托着季澜的腰胯将他在泉水中顶至双脚离地,他率先去堵住季澜的唇舌同他叫唤腻人甘甜的亲吻。 浸润着爱情的情事是人世中永远不可能拒绝的东西,靳寒心跳得飞快,他箍进季澜的腰胯奋力肏干着温热紧致的去处,他将季澜的嘤咛吞吃入腹,唇舌尖温柔的就像是在小心舔弄一块珍藏了数十年的糖果一样。 季澜不是个漂亮的耀眼的人,可也没人能在他身上挑出任何错处,靳寒抚上青年泛红的眉眼将性器闯进窄小的肠道尽头,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季澜痉挛的腿根,温存之极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他只是稍加温柔而已,季澜就一连坠出了数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靳寒目光如火,他贪婪的以视线将眼前动情的爱人描绘到心底,季澜的眼尾潮红,水润澄明的眸子里染着情欲所致的水雾,半张的薄唇艳红可口,小巧的唇珠为这一切徒增了数倍的柔媚风情。 可这样的季澜并不女气,事实上季澜的五官里隐隐藏着一份男女莫辩的清丽,他像是最恬淡宁静的山野里才孕育出的那种小ji,ng灵一样,眸中藏着渺渺星辰与无尽的钟灵毓秀。 靳寒挺腰将怀中的爱人贯穿到极限,他不是第一次生出何德何能的念头,他在情感上是一个过于笨拙的人了,他的多疑和y影导致他错过了季澜最稚嫩美好的念头,更导致了他们眼下的窘境,他是拼命想要弥补的,可他心里始终保留着最卑微的不安。 仿佛是最后一场歇斯底里的情事,靳寒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他掐上季澜的腰胯大开大合的闯进深处再抽离大半,再一次的入侵永远比上一次更为狠戾,他还堵着季澜的唇瓣,近乎啜泣的气音从季澜的鼻腔里断续溢出,可这也只会让他徒增更多的情欲。 季澜觉得自己要被干死了,他无力思考前因后果,他兴奋的脚趾紧蜷,靳寒的舌尖在他口腔里翻搅,靳寒的犬牙以一种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力道撕咬着他的唇瓣,明明一切都是病态的,可他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季澜呜咽着承欢在靳寒怀里,他混沌不清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异常清晰的画面,那是他年少时第一次看见靳寒,宛若神祇的男人从黑色的轿车里下来,兜兜转转片刻之后选中了他。 季澜被顶到小腹凸起,男人狰狞勃发的性器几乎将他捅到肠穿肚烂的深度,他清楚自己的尾椎已经被温泉的池壁磨破了,也能清晰的察觉到受过伤的腰胯正在叫嚣着钝痛,季澜仰过颈子溢出成串的泪渍,他用另一只发抖的双手环紧了靳寒的脊背,指甲没入蜜色皮r_ou_抓挠出更为清晰的印子。 他不可能放弃此时此刻的欢愉和满足,就像是小孩子明明知道会被烟火木奉灼伤手指也不愿放开一样,他太喜欢靳寒了,十年光y一如既往,靳寒是他的毒瘾,他宁可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放开半分。 季澜满面泪痕,心理的欢愉和r_ou_身的痛苦给予他截然不同的滋味,他迷恋又 y 靡的夹着靳寒的r_ou_刃绞紧吞吐,一切都是出于经久的习惯和骨子里的渴求,他攀着靳寒有力耸动他腰胯情色的扭动着单薄的臀r_ou_。 等到靳寒终于想起来允他一口连贯呼吸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有哑声反复唤着靳先生三个字,他陷在靳寒织就的网里寸步难行,闯入肠道深处肆意侵犯的性器令他痛苦不堪,可疼痛中混杂的饱胀和爽利又令他甘之若饴。 恍然间季澜察觉到靳寒抚了他的眼尾,shi润的发丝被男人一一拨开拢去了耳后,这像是真正的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季澜用自己迟钝迷茫的脑袋思索了半刻,最终泣不成声的死死埋进了靳寒的肩窝。 他因这样一个动作而彻底崩盘了,他还不懂这种行径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靳寒此时此刻的失控到底是源于何种原因,他只是整颗心都涨得发满,缱绻温柔的回应足以令他丢盔卸甲,他泪眼摩挲的紧紧埋在靳寒的颈侧,泥泞紧热的下身像是恨不得将体内的东西夹断一样。 靳寒做得唯一一件人事就是没弄在里头,他抱着浑身软绵绵的季澜从温泉里出去,季澜本就气血虚,蒸了半晌又被他肆意亵玩一顿自然是手软脚软连气都喘不匀,最终还是杜戚送了冰袋过来,顺路附赠一小碗酸甜适中的炒酸n_ai。 椰果和奥利奥碎全部便宜了靳寒,季澜贴着冰袋晕乎乎的吃了几口夹着果r_ou_的炒酸n_ai,整个人还是云里雾里的不太清醒,靳寒一贯索求无度,难得卸下一切自然是跟畜生差不了多少。 已经陷入梦乡的小橘猫蜷在榻角睡得香甜,季澜昏昏沉沉的趴在靳寒怀里一连被里外检查几次,磨破皮的尾椎和酸痛不已的腰胯都被愧疚至极的靳寒小心翼翼的敷了药,他睡眼惺忪的哑声呢喃着困,哑透的嗓子满是倦意,仔细听的话似乎还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季澜不适归不适,可他靠在靳寒怀里睡下的时候唇角和眼尾都是带着笑意的,生理上的痛苦没有困扰他半分,他仿佛就是个因为贪玩而染了病痛的孩子,尽管浑身都不舒服,但却极度的满足。 靳寒守着季澜睡到了半夜,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还正在给季澜换药盖被子,缓解骨伤的中药贴带着刺鼻的味道,这是黎叔特意给他放进房车里的,就怕季澜玩得开心了导致旧伤复发,眼下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屏幕上的来电是境外加密的号码,靳寒立刻从睡眼惺忪的状态清醒过来,他捏着手机蹑手蹑脚的出门,顺带着还不忘将房间的拉门关严。 打来电话的人是德钦,他比靳寒小四岁岁,手上沾的脏血却比靳寒和黎叔加起来都要多。 源于黎叔在中间起到的复杂作用,德钦是靳寒为数不多的友方,当年黎叔和靳寒选择抽身泥潭,德钦执意留在那片会吃人的林子里,他们自那时起分道扬镳,但始终没有断了联系。 德钦是藏族人,来自云南西北的一个小地方,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德钦是他的家乡也是他的惯用的代号,他自幼辗转流离在边境,在黎叔捡到他之前,他被毒贩抓去过做人r_ou_运输物件,也被反政府的武装组织抓去做过童子军,过于惨烈的过往让他比靳寒还要偏激癫狂,这也使得他迟迟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靳寒在隔壁的房间找了台电脑接到了视频通话,出现在屏幕中的人几乎只是一滩血r_ou_模糊的r_ou_泥,只有还在抽动的神经代表着他仍旧是一个活人。 德钦凑到镜头面前冲他打了个招呼,三十一岁的德钦还是老样子,一身披挂枪刀各半,满是污迹的迷彩裤掺带着诡异的绛红色,他穿了一件纯黑的坎肩,一米九几的藏族男人具有令人嫉恨的身材,他满身的疤痕暴露无疑,脸上的横疤也照旧狰狞,唯有深邃刚毅的眉目处算得上是完好无损。 “这是最后一个了,该说的都交代清楚了,牵扯到你当年的事情,我会让人整理好发给你。”德钦的口音里掺带着很多语种或是方言的习惯,但他说话的语气莫名的像黎叔,起伏有度,听起来甚至颇有些富有涵养的味道。 “这个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去喂狗了。”德钦随意踹了踹地上的烂r_ou_,沾满泥泞的军靴厚重坚硬,他踩在男人失去四肢的断口,即使这样那人也没有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 这是掳走季澜那群人中的最后一条漏网之鱼,他帮着靳寒把逃到境外的人人一一做掉,他并不是看在靳寒的面子上,而是为了黎叔和季澜。 还是那句话,鲜少有人会不喜欢季澜,狠戾偏执如德钦,也没法逃脱那种温润如春风的舒心滋味,季澜出事后他在黎叔开口之前就主动和靳寒取得联系并且提供了帮助。 靳寒努力辨认了一会,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他当年一个对头,那群人掳走季澜的目的就是要套出他的家底,他在深山里留了几处未动的玉矿和他打点这么多年的关卡关系,那是他全部的底牌。 德钦做事很快,整理好的审讯材料立刻就传到了他的电脑里,靳寒随意瞟了几眼,着实是涉及到他当年最不愿提起的那段事情,久违的记忆侵占了他的脑海,靳寒因而本能的停滞了片刻。 几分钟的停顿显然已经是在考验德钦的耐性了,藏族男人屈指扣了扣镜头问他还要不要地上那滩烂r_ou_,靳寒如梦初醒的摇了摇头,眨眼的功夫,角落里挣开锁链的巨犬扑向了地上那滩血r_ou_模糊的东西,靳寒揉着眉心打算将屏幕合上,他只是慢了那么一瞬,迷迷糊糊来找他的季澜刚巧把拉门打开。 半大的橘猫还咪呜咪呜的绕在季澜脚步蹭着,时间仿佛凝滞住了,季澜怔怔的睁着睡意朦胧的眸子,屏幕上血腥模糊的景象足以挑战一个正常人的神经。 他生生后退了半步,面临着死亡的男人的面容还是原样,德钦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并没有在他脸上动太多手段,梦魇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季澜几乎是立刻尖叫出声,嘶哑之极的尖泣足以将靳寒整颗心剜得一干二净。 季澜拼命的逃着,他光着脚踩在院里木制的地板上疯狂的往前奔跑,酸痛之极的腰胯使得他腿脚无力,踩空是一瞬间的事情,跟出去的靳寒只是晚了半步而已。 他甚至差点就碰到了季澜的衣摆,可他还是只能在片刻之后仓皇不已抱起摔到在地的季澜,除去双手发抖六神无主之外,做不了任何一件有用的事情。 第08章长路漫漫的靳先生 庄园里建筑是日式风格,门外的长廊地板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所以季澜歪着身子摔下去的时候直接磕伤了脑袋。 杜戚开车连夜送他们去的医院,几十公里的山路,杜戚一路将油门踩到底,脸上的夜用面膜都是到了医院才想起来摘掉。 好在季澜伤得不算严重,脑部ct没有显示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后脑偏右的位置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皮r_ou_伤,为了上药处理方便,大夫不得不剃秃了他伤口周围的头发。 唯一棘手的事情就是季澜一直没醒,他摔到之后靠在靳寒怀里昏迷了一路,等在急诊处理妥当之后又连夜发起了高烧。 高烧有两部分原因,情事的体力透支是一回事,ji,ng神上受到的刺激又是另一回事,可他身上那些吻痕和指印都太显眼了,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把罪责记在了靳寒的头上。 不过也没人敢在靳寒面前指责太多,主治的大夫算是个胆子大的,但他最多敢扯着靳寒念叨两句,其余的话只能全部转告黎叔。 季澜在医院输了两天的液,手背青紫一片,从小臂到手肘都凉得厉害,即使用热水袋和暖宝宝去捂也没有多大效果。 他天生血管细,发起烧来就更是如此,药液刺激血管,季澜虽然没有清醒,但时不时的就会疼得乱动,靳寒心疼得皱了几天眉头,但又无济于事。 季澜高烧反复,纠到根上一不是病毒感染二不是受寒受凉,ji,ng神上的刺激是最严重的原因,他在第三天抱着季澜回家,并让大夫改成上门问诊,说来可能也是家里的环境比医院好太多,季澜回到主卧的床上就明显放松了许多,同样剂量同样品种的药扎下去,不到傍午季澜就慢慢退了烧。 家中万事都有黎叔帮手,照理来说靳寒不用跟着c,ao心,他一个缺乏生活常识的老男人,把他扔在林子里他大可以有一套野外求生的好手段,可在正常人的居家生活上,尤其是照顾病人这种以耐心和经验为重点的细致项目上,他完全就是个累赘。 靳寒帮忙就属于典型的越帮越乱,事关季澜的身体状况,黎叔难得板着脸让他不要cha手帮倒忙,只让他时时刻刻守在季澜床边,只要能把季澜守好就算万事大吉。 靳寒又是几天没合眼,好在他常年失眠,熬夜熬得习惯,即使眼下浮现出明显的青黑,人也还是清醒的。 季澜醒时已经是第四天的午后了,外头的阳光照进室内,他从黑暗一片的梦境里悠悠转醒,阳光照在离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指尖去摸那片暖洋洋的背面,恢复清明的脑海里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季澜清醒了,那段刑讯的记忆仍然支离破碎,但他的心智清醒了,此刻的他清楚的知道一个成年人该明白的一切。 季澜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偏头看向床边,他最熟悉的男人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端坐在那,他本能的抬起手去想要摸一摸靳寒的脸,但就在还有两三厘米的地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得停下了动作。 “靳,靳先生……” 季澜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偏向于讨好的笑容,他小心翼翼收回右手牵起嘴角,像是既怕笑得不够讨喜,又怕自己逾越了分寸。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退烧后乏力的身体并不能顺利牵动,他只能尝试着撑起摇摇欲坠的半边身子,但很快就力不从心的倒了回去。 来自靳寒的拥抱让他始料未及,季澜漂亮的黑色瞳仁悄悄缩紧了几分,身子也立刻僵硬了不少,他记得自己痴傻后靳寒是什么样子的,前段时间那些美好幸福的回忆,他这辈子都不舍得忘掉。 可几十天的记忆没有办法同十年的经历相提并论,季澜紧张得不像话,他张了张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叹音,半身僵硬无措的任由靳寒将他压回了松软宽敞的床里。 “靳先生…我没事了,您别…不用这样……” 季澜目光仓皇,他颤着单薄的身子谨慎万分的挡住了靳寒俯身的动作,他们离得很近,在他正常的记忆里,除去情事之外,靳寒从没有主动跟他凑得这么近。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3节 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成年人的心智,不会再是那个需要人来照顾的小孩子了,季澜紧张到睫毛打颤的地步,他用甲面歪扭的指尖轻轻攥着靳寒的袖口,说不上是真的不想让他靠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与其让靳寒自己发现,倒不如他先行坦白,他在很多年前就清楚了,靳寒不会像个真正的爱人一样爱他,可这没有关系,因为他一点都不贪心,他只要靳寒能给他一点零星的温情和关照,而他渴望数年的东西,在先前那几十天里,靳寒给他的已经足够了。 “我都想起来了…睡一觉之后脑子清醒很多了,靳先生……靳先生您不用c,ao心我了…我没事的……”季澜的声音极轻也极其温软,他对靳寒的说话的时候总会把原本就清亮悦耳的音色润得更为甜软。 季澜缩着脖子往床头躲了又躲,脑袋顶上的纱布被他蹭得乱糟糟的,半长的头发遮去他小半边眉眼,唯有泪痣在发丝末端显露出来,他不敢直视靳寒的眼睛,因为他害怕会在靳寒眼里看到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带着枪茧的指腹具有令人难以抗拒的温度,季澜背贴床头,单薄的肩颈悄然绷起,他将头垂得又低了一些,紧抿起一双薄唇,然后又默默地将犬牙用力嵌进了下唇。 寡淡的血腥味和刺痛感提醒着眼前的一切都不是荒诞的梦境,季澜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抬头,即使靳寒扳着他的面颊低声要求,他也迟迟没有动作。 “季澜,抬头。” 靳寒加了两分力气,季澜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被他捏出了浅浅的红痕,他俯身将季澜彻底困进怀里额头相抵,逼着季澜同他对上目光。 大夫提醒过他,季澜是神经上受到刺激导致ji,ng神失常,既然这次是因为外力刺激而陷入昏迷,那么就有恢复的可能。 一开始他是抱有一些希望的,他一直迫切的期待着季澜能恢复过来,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弥补,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万事大吉的可能。 他欠身吻上季澜的唇面,这是他在这几十天里最常做的一个动作,懵懂幼稚的季澜尚能红着面颊笑嘻嘻的接受,可正常情况下的季澜却只会因为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亲昵而诚惶诚恐。 他这些时日过的太舒心了,失去心智的季澜随意他摆弄宠爱,他完全忘了曾经的季澜是怎样卑微小心的跟在他身边守了十年。 他单手拉过季澜的双手扣去床头,又腾出一只手去死死扣住了季澜的腰身,他将季澜堵到床头的空间里让他无处可避,这将会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最常做的事情——强迫一只惊弓之鸟接受他的爱意。 季澜丢人之极的瘫软了身子,唇齿间的来自靳寒的安抚让他欲罢不能,明明是困惑不已充满担忧,但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阻止他享受一个来自靳寒的吻。 季澜呼吸凌乱,浅尝辄止的亲吻变成了更为深入的侵略,靳寒咬住了他的舌尖同他纠缠,铺天盖地的荒诞和蓦大的幸福几乎将他冲昏,他目光迷离的呜咽出声,靳寒嘬走了他嘴里最后一丝腥甜,而后又重重的啃了他下唇上自己咬出来的破口。 “没有变,也不会变,前些天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我会好好对你,季澜…以前是我不好,从今以后,我都会好好待你。” 靳寒兜着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出这些承诺似的语句,季澜到底是大病初愈体力不支,这些话放到从前恐怕是能让他立刻嚎啕大哭,可此刻他却听得如梦似幻,目光涣散的眼眸飘忽了许久也没能聚焦到一处。 靳寒不急着让他卸下一切心防,更不指望自己能这么轻松的得到重头再来的机会,他吻了吻季澜的眉眼扶着他躺下,又抬手替他理了理脑袋上绕了好几圈的白纱布。 “再睡一觉,我们慢慢来,先把病养好,乖,我陪着你,再睡一觉。” 季澜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仍旧认为靳寒说得那些话只是自己的脑子糊涂不清醒的错觉,他晕乎乎的从床上起来,早就饿瘪的肚子发出令人羞恼的抗议声,他局促的掀开被子想要离开,靳寒则抢先一步将他打横抱下了楼。 小米粥早就温在灶上准备妥当,季澜被靳一路寒抱去餐厅的凳子上,他呆滞的贴着椅背端正坐好,眨眼的功夫,靳寒又拿了双毛绒拖鞋过来,半跪在他脚边帮他穿上。 “靳先生——!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季澜清清楚楚的在自己脑子里听见了滚雷炸响的声音,他近乎惊恐的仓皇起身想要自己来穿,椅腿蹭过地方发出尖锐滑稽的响声,靳寒则攥着他的脚腕轻轻一捏示意他老实待着。 黎叔刚好端着米粥和小菜过来摆上,季澜局促得浑身僵硬,他使劲攥着袖口小声跟黎叔打过招呼,被靳寒套上拖鞋的脚则可怜兮兮的蜷在半空,连地都不敢落。 最终是靳寒再次捏着他的小腿让他安心把拖鞋踩去地上,季澜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屁股挪到椅面三分之一的位置,摆出了一个万分规矩的坐姿。 “张嘴,啊——张嘴,听话。” 靳寒对喂饭这点小事算得上勉强可以驾驭,他用热帕子擦过手后才从黎叔那接来粥碗,温热的小米粥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他舀起一勺喂给小脸煞白的季澜,端着勺子的右手看起来比握枪的时候还要认真。 “我自己…靳先生,不用,我,我自己可以的,唔——” 季澜局促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还在迟疑要不要张嘴的时候靳寒就已经将勺子抵到了他唇边,他只能手忙脚乱的赶紧张口接下。 “你一直发烧,有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多吃一点,嘴长大一点,还是说,我像之前那样喂你比较好?” 靳寒的担心和体贴不假,借机耍流氓的意图也是真的,季澜心智稚嫩的那段时日总是不爱喝水,他便天天正大光明的按着他口对口的喂,他放下勺子扬起了半边眉毛,似乎是跃跃欲试,完全不顾黎叔还在边上。 季澜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烧红了面颊,所有的局促不安尽数化成了羞臊,他攥着睡衣的袖口一个劲的摇头,许是被口对口那种奢侈万分的亲昵吸引走了一部分理智,他中途想入非非的停顿了片刻,但很快就面红耳赤的将红着脸摇头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季澜乖乖喝光了一碗粥,直到被靳寒抱回楼上,脸上的红潮也没消退干净,再加上靳寒直接将他抱进了浴室,睡衣被脱下去的那一刻,季澜红得简直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他发了几天烧,高烧退烧总是要出透汗的,刚才在楼下吃饭的时候他就闻到了自己身上已经有些许难闻的汗味了,他还想着要赶紧洗干净,但是压根没想到一贯洁癖讲究的靳寒居然要帮他。 “我自己…我…靳先生——!” 热水浸透四肢,靳寒拥着他一同赤身裸体的坐进浴缸,季澜还想争取一个自己洗澡的机会,靳寒显然是不会同意,而且还抢在他开口要求之前,直接兜着他身前那根软趴趴的东西甚是恶劣的弹了两下以示警告。 靳寒找了保鲜膜帮他把发间的伤口包好,确定能够防水之后,靳寒才打开花洒,又找了条质地相对柔软的澡巾开始给他擦洗。 靳寒力道适中的抚蹭季澜的身躯,掌心在蹭过伤疤的时候会异常轻柔,季澜这几天出透了汗,身上干净不到哪去,他毫不嫌弃的换了两回浴缸里的水,硬是将季澜搓洗到白里透红才算完。 洗干净的季澜被他用浴巾兜着放去了洗手台上,靳寒显然是包办到底,季澜头上有伤不能洗头,黎叔帮忙找了个免洗的洗发水,他按照包装上的说明挤了一点在掌心,有模有样帮季澜搓了搓前额那一撮刘海。 最终季澜面红耳赤的穿着新睡衣被推出浴室,门里水声再次响起来,靳寒将他搓洗干净才能顾上自己。 靳寒的卧室对于季澜来说一直是个陌生又向往的地方,他来着的次数屈指可数,靳寒通常会在二楼的房间里跟他胡来,他几乎没有在靳寒的床上过过夜,所以关于三楼这间主卧,他最多是站在门口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等靳寒起床。 他在装修一新的房间里站了一会,靳寒一贯不习惯入睡的时候身边有人,他失去正常心智的这些日子,靳寒时刻陪着他,所以睡眠质量一直都不高。 季澜没按靳寒所说的去床上休息,他将两个枕头摞到一起,摆到了床铺正中,靳寒颈椎有一点小问题,枕高一点硬一点的枕头会舒服。 他并不打算留宿,季澜把枕头摞好拍松后就蹑手蹑脚的出门下楼,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美好的不真实的承诺,短时间内仅仅是靳寒那几句话就足以让他幸福得不得了了,至于更多的东西,他现在并不奢求。 他回了自己在楼下那间卧房,尽管偏僻但绝对不算简陋,他从十五岁就一直住在这,宅子里每日黎叔都会打扫,即使隔了那么长时间,这里也没有积灰。 季澜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被子和枕头,他窝回了自己的单人床上,有些单薄的小床仍旧可以承载他长开的身形,他曾在这度过了很多涩苦又无奈的夜晚。 从他发现自己喜欢靳寒的那一天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幻想着以后,他会不停的猜想靳寒娶妻的那一日,他灰溜溜的从宅子里搬走,他们或许至此不再往来,又可能靳寒会骤然醒悟将他追回来,不过他总是竭力克制自己去猜想太好的未来,因为在与靳寒有关的事情上,他不敢抱有丝毫期待。 季澜拉过被角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月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进室内,靳寒在爱情以外的事情上一直对他很好,他最开始来的时候屋里的窗户小,显得特别憋闷,他嘀嘀咕咕的一说,靳寒便立刻让人给他改了。 季澜困得很快,他嗅着被子里樟脑球的气味悄悄眯起了眼睛,他总觉得今晚一定会睡得很好,毕竟他满脑子都是靳寒那些百年难得一遇的甜言蜜语。 不过季澜没能如愿,他困兮兮的合眼入睡,不过十分钟,黑着一张脸的靳寒便下楼来踹开了他的房门。 上身赤裸发梢滴水的男人气势汹汹的将他从床上扯起,季澜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靳寒径直扒了他的裤子往他臀上狠狠一拍,而后立刻将他往肩上一扛,二话不说的就带着他上楼回去,丝毫不顾他裤子还卡在大腿根露着半边屁股。 第09章靳先生的小情敌 靳寒扛人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体贴,他一气急就会带上些许山野匪气,所幸床上的被褥足够柔软舒适,季澜就算被他扔去床上也只是稍微有些头晕目眩,没有摔疼。 靳寒是个吝于表情的人,平日里总是习惯板起面颊毫无表露,季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本能的拉高被角努力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然而他手里的被子很快就被抢走了。 他能看出来靳寒在生气,男人淡色的唇角绷紧,腮边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咬筋,整张英俊潇洒的脸上没有半点柔软的弧度,俊朗刚毅的五官线条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冷硬。 季澜怯懦的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委屈还有点冤,束手无策的境地里,他只能偷偷抱起枕边那只丑黄丑黄的小鹦鹉以求缓和,只可惜布偶和被子享受了同样的待遇,转眼就被靳寒抓过扔去了地上。 季澜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碰了哪根线才让靳寒气成这样,他小心翼翼的垂下脑袋蜷去床头,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他与靳寒之间没有是非,从最开始就是这样,靳寒主宰他的人生,他没有去争对错的资格。 “…过来。” 靳寒满满一肚子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了好几道,喉间酝酿半晌的斥责化为乌有消失干净。 他在几秒钟之内心甘情愿的败下阵来,所有的气焰只能用来渲染恶声恶气的语调,可他开口的目的却只能是让季澜赶紧到他怀里。 “一楼不许再去,你想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明天给你搬上来,没看见屋里特意空那么多地方吗,都是给你的,你喜欢什么都搬过来。” 靳寒边说边撩起了季澜耳边的碎发,他替他将过长的额发挽去耳后,纤细柔软的发丝蹭过满是枪茧的指腹,撩得他心头微热。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等季澜开口解释他就再接再厉的许下了满是威胁的诺言,即使是言语内容再怎么草率,配以他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都很难让人当成玩笑。 “以后你只能住这间,要是再敢下去,我就直接把那个屋封死。” 季澜仍旧不敢抬头,浅色宽敞的睡衣被靳寒身上没擦干的水渍浸透了一小块,他攥着自己shi乎乎的袖口使劲搓弄,待靳寒狠话说完的半分钟后,他才用一种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音调磕磕绊绊的开口。 “可是…可是您……” “没什么可是的,这个毛病也换掉,以后不许再用您字,怎么正常怎么叫,或者你就直接叫我名字。” 靳寒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小鹦鹉重新塞回季澜怀里,又捧着眼前这张白净清秀的面颊用力揉搓了两下,季澜这种谨小慎微的心态让他心疼得要命。 他恨不得立刻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统统摆去季澜面前,可他也清楚自己曾经欠下的账不是短短几日就能还清的,好在季澜一贯听他的话,他只能先态度强硬的把季澜捆在身边再说。 “可是,可是您……你,你睡不好,旁边有人,你睡不好。” 季澜不依不饶的绞紧了自己的手指,他一向执着于和靳寒健康有关的事情,他迎着靳寒的目光结结巴巴的改了不用敬语的人称,根深蒂固的习惯废除,弄得他一时间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季澜说得句句都是实话,靳寒ji,ng神过分紧张这个毛病不是一年两年了,很多人都说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疑神疑鬼、神经过敏、被害妄想症、说白了就是典型的脑子有病。 关于靳寒这个毛病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黎叔对此讳莫如深,季澜当年好奇的问过一句,一贯对他温和友善的黎叔难得严肃起来告诉他这世上有类事情是他永远不该知道的。 靳寒没有看过大夫,也没人敢劝他去接受心理疏导,季澜跟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要迁就他这个毛病,从衣食到外出,他会事无巨细的去检查所有最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给靳寒当特助的第一年,许多事情还不够熟络,他曾在靳寒小憩的时候去书房送文件,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闭目养神的靳寒身边,手里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他想放下文件之后就悄悄出来,可就在他靠近靳寒身边的那一刻,睡梦中的男人突然暴起钳住了他的颈子,如若没有茶杯落地的那一声脆响,他恐怕会被靳寒生生掐死。 可他从没把这个问题当成一种病症,但凡和靳寒接触多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偏颇两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见面前搜身搜车这种待遇。 唯有他在心里偷偷的觉得靳寒很可怜,无论是娘胎里带得,还是后天y影所致,他都觉得心疼,因为他相信如果有选择的话,没人愿意这么警惕紧张的活着。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靳寒几乎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的弓弦,他身上的肌r_ou_和神经随时随地都处在可以发力战斗的临界点,他不信任何人,公司的大小事宜表面上分配妥帖,可靳寒最会在暗地里重新把一次关,为此不惜每天加班到深夜。 季澜同他相处的越久,就越无法控制自己脱缰的情绪,他甚至动过念头去纠察一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他敏锐的觉得这同靳寒当年在边境谋生活的往事并没有直接关联。 靳寒的表征不想是普通的ptsd,他曾偷偷买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籍仔细研究,可他毕竟没什么学习的底子,啃起书来十分吃力。 光是白日里需要用到的与商业有关的专业知识就要耗走他大半的时间来研习,他不想让靳寒失望,所以每当他认认真真的完成每日的课业打算开始研究心理知识的时候,时钟总是会指到凌晨两三点,他这个时间必须休息,不然第二天他肯定会因为ji,ng神不济而耽误靳寒的行程。 季澜一直没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又不能背着靳寒去找什么心理医师,这么多年里,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纵容。 他会把所有的细节统统处理好,大到晚宴会场的安保,小到钢笔里的墨水材质,他查透了公司里每一个人的背景,公司前台的姑娘家养了几只猫,宅子里园丁大叔家的小儿子班主任是谁,诸如此类的繁琐小事,他统统调查的一清二楚。 从书房那件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触及过靳寒那根过于敏感的神经,他的办公桌在靳寒办公室的门外,他在争得靳寒的同意之后,给办公室换了门窗和门锁,玻璃一律是单面加厚的防弹玻璃,门锁也是定制的特殊生物锁,除了靳寒本人之外,没人能自由进出。 季澜低头扣了扣自己歪扭的指甲,他最清楚靳寒的生活习惯,所以才没有被这份被容许寝食同步的幸福冲昏头脑。 前段时间的风波他记不清楚,可他到底跟着靳寒太久了,些许的倪端他可以自己猜测出来,他不知道眼下这份转变到底是源于什么,可即使是靳寒真的转性对他死心塌地,他也不愿意要这种会委屈到靳寒的温暖。 “我可以自己睡的,明天一早我会来叫你的,和,我们就和以前一样,我想让你好好休息,行吗?” “不行……想都别想,我说了不行,你能自己睡,我,我不能自己睡!” 靳寒唇角紧抿成一线,手臂发力不容置疑的将季澜塞进了被窝,以蛮力按牢了季澜瘦削单薄的肩头。 功成名就的靳先生如同一个不敢自己睡觉的三岁幼童,他拒绝和季澜再就事实做任何沟通,季澜说得越有道理他心里越难受,他才是年长的那一方,任何事情都应由他自己来承担。 靳寒拉过掉落地面一半的被子将季澜严严实实的裹起,季澜挣扎着露出脑袋想继续劝他,他按着季澜软乎乎的额发依偎着躺下,随后以极其理直气壮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争论。 “你得陪我,我现在怕黑,自己睡不着。” 靳寒说完便立刻噤声入眠,季澜惊愕又无奈的憋了满肚子腹诽也无济于事,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陪着他合眼入睡。 靳寒大概是折腾累了,季澜屏息小心翼翼的躺着,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靳寒迷迷糊糊的将他往怀里捞了捞,确定他还老实待在这之后便呼吸平缓的陷入了梦乡。 季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挨着靳寒紧张兮兮的睡下,一直迷迷糊糊的担心自己会打鼾或者乱动,他半睡半醒的熬到了深夜,尽管睡得不太安稳,但他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惊扰到靳寒。 约莫凌晨四点左右,季澜昏昏沉沉的没了睡意,靳寒睡得很熟,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腰,他们都是侧卧,他背贴靳寒的胸口,整个腰胯被箍得时间太长,导致下肢血液循环的不太好。 起先还只是有点酸痛,季澜蜷在靳寒怀里享受着这种温暖到极点的安逸完全没有在乎,等到他真正觉出来疼的时候已经晚了,像是钢针扎进骨缝一样的尖锐到极点的疼痛,混在其中的还有酸胀和麻木。 季澜攥紧怀里的小鹦鹉努力忍耐这种不适,靳寒的生物钟没有起效,他一觉睡到将近九点,等他神清气爽来讨早安吻的时候,季澜满身冷汗的来者不拒的同他亲昵了一阵,直到靳寒要抱他起来,他才极小声的闷哼了两下,示意自己动不了腰。 热敷一直折腾到将近晌午,季澜可怜巴巴的趴在床上,膏药从胯贴到膝弯,满身都是涩苦的草药味,靳寒一张俊脸黑成锅底,饶是黎叔在一旁帮忙说话也没用。 也就是看在季澜还没恢复的份上,他不得不把惩戒这种事情暂时后移,药效过后他臭着脸色帮季澜把身上的药渣擦拭干净,心里那个写得密密麻麻的账本上自然又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午饭因此和早饭合到了一块,他原本授意黎叔坐一桌半点辣味也没有的家常菜给季澜长个教训,可眼见着季澜真的乖乖捧起饭碗闷头吃饭的时候,他又不忍心了。 早就看透局势的黎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靳寒在感情上永远缺一根筋,分不清事态缓急轻重,找不准根源何在,靳寒会做的只是先生一肚子闷气将自己憋死,再用一种根本找不准重点的方式跟季澜置气。 黎叔备午饭的时候就备了给季澜的小灶,他笃定靳寒坚持不到最后,他在靳寒不忍心的时候适时端出了烫好的藤椒鱼片和一小碟专门给季澜准备的加了辣椒的下饭r_ou_酱。 饭菜上完黎叔便遵循眼不见为净的至理名言,他利利索索的摘下围裙离开了主栋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在靳宅里有一处单独的小楼,在主栋旁边,两层高,一楼存放杂物,二楼全部归他自己,季澜的事情德钦帮了大忙,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德钦照例来看他的日子,他得帮自己的小男朋友把楼里收拾出来,所以暂时没工夫去管自己情商为负的大老板。 饭后还算风平浪静,靳寒把想收拾碗筷的季澜按去沙发上坐好,他将曾经深恶痛绝的游戏手柄塞进季澜手里,非要让他和心智不清那段时间一样做一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米虫。 季澜脸颊红得发烧,但又拗不过靳寒的驴脾气,他靠在靳寒怀里局促不安的打起了游戏,靳寒挽起袖子认认真真的陪他一起,兴许是季澜紧张过头又不好意思,结果还让靳寒瞎猫撞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的赢了几回。 杜戚是两点半到得,带着一应俱全的宠物用品和那只小橘猫,这是靳寒的意思,想让小橘猫来和季澜做个伴,她怕季澜和靳寒都是第一次养猫没有经验,于是还特意手写了一本详细说明。 季澜惊喜得不行,已经认识他的小橘猫热情似火的往他怀里钻,季澜兜着小猫软乎乎的身子谢过杜戚之后便同它蹭到了一处,笑弯的眉眼里藏着温润又美好的盈盈光亮。 一人一猫都是可爱到极点,这种画面原本应该是让人心旷神怡,杜戚却在这一刻觉出了明显的杀意。 她干咳两声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妥当就赶紧脚底抹油,靳寒的神经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不敢在这种醋意弥漫到酸度明显超标的空气里再待下去。 第10章靳先生的大情敌 半大的小猫正是好奇心最足最淘气的时候,杜戚养出来的猫个个胆子大不怕人,季澜看中的这只小橘猫更是个中翘楚,据说是刚断n_ai的时候就敢爬到成年的缅因猫身上作威作福了。 杜戚送完它就赶紧离开,小橘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将陌生的宅子打量了一遭,全无离开主人的悲伤哀怨,反倒是立刻就钻进季澜怀里软绵绵边蹭边叫唤。 n_ai声n_ai气的猫叫声充满稚嫩,但又颇有喵星人骨子里的高冷与威严,小橘猫蹭着季澜的手心将爪垫往季澜胸口一搭,响亮而清晰的叫声像是告知屋里的两脚兽们——从今天起,季澜就是它的新晋铲屎官了。 靳寒一张脸黑成锅底,只可惜他连怒都不敢怒,更别提开口让季澜把猫放下,他虎视眈眈的盯着占了自己地盘的小东西,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人家还没发育出来的猫铃铛,满心都是小肚ji肠的算计。 杜戚准备的东西算得上是一应俱全,靳寒深吸一口气调整了面上过于幼稚的嫉妒表情,他走到门口把杜戚送来的箱子拆开,猫窝、猫抓板、猫爬架、猫砂盆、猫粮、猫罐头,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玩具和零食赫然堆积如山。 季澜揉着小猫的软肚皮走过来仔细研究了一阵,不免对穿着10厘米细高跟还能扛着箱子健步如飞的杜戚平添几分敬意。 小猫发育的阶段很重要,营养要补齐才能确保日后的茁壮成长,于是季澜和靳寒兵分两路,靳寒忙活着组装猫爬架的功夫,季澜拆开猫粮的袋子仔细对照杜戚写得小册子,按着ji,ng确的剂量开始给小橘猫准备午饭。 养猫和养孩子差不了多少,都是柔弱宝贵的小生命,既然决定养了就该好好对待,靳寒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所以即使看见小橘猫连吃饭都要季澜扶着小肚子才啃老实,他也只是悄悄掰断了原木猫爬架的一个踏板而已。 靳寒再怎么跟猫吃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软绵绵毛绒绒的小东西着实对季澜有好处,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他发现季澜最起码会经常露出那种明亮温软的笑意,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所致,没有半点勉强或是纯粹是为了笑给他看的意思。 小橘猫尽管还是个小猫,但是早已显露出了橘色家族的优良传统,雪白的肚皮始终是圆鼓鼓的,俨然就是个日后必定会压倒炕的苗子,所以在它进家门的第二天,季澜给它取了个名叫球球,靳寒则大言不惭的给它冠以靳姓。 取名那天黎叔刚好在场,有幸见证了一向不喜欢猫狗的靳寒是如何板着脸抱起小猫的爪子,满脸严肃的告诉它既然姓了靳就要守规矩,靳家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许骑在季澜身上作威作福。 靳球球支棱着软乎乎的耳朵尖,似懂非懂的喵呜了一声,随后便以粉嘟嘟的爪垫当即拍在了靳寒脸上,似乎是跟他达成了共识。 像球球这种寻常品种的小土猫也是杜戚自己繁育出来的,所以和讲究血统的品种猫差不多,都是适合和人一起生活的温顺性格,靳球球无论怎么追着季澜手里的逗猫木奉疯闹,修剪整齐的指甲都会始终藏在r_ou_垫里。 照理来说靳寒应该放心季澜和猫整日混在一起玩,可放心和不会眼热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靳寒也是在靳球球入住家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心眼居然可以小得永无止境。 起先他的小心眼还局限在不愿意让猫窝在季澜怀里蹭上超过十分钟,后来就算是靳球球隔着十米开外对季澜叫一声,他心里的妒火都蹭蹭蹭的往上烧。 然而即使心里上演着千百种妒火中烧的愤恨,靳寒面上也得维持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季澜太小心也太敏感,靳球球到家前几天,季澜担心他洁癖或者嫌弃小猫闹腾,硬是没敢把猫往楼上抱过,中午和晚上去楼上睡觉的时候会特地小心翼翼的换一身没粘猫毛的衣服再进屋。 靳寒放慢了自己急于求成的计划,他开始专心致志的陪着季澜养猫,日常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靳球球的茁壮成长。 他换了一条弯路试图重新走回季澜身边,即使明知道季澜心里对他的那扇门永远是半掩的,他只需抬手一推就能重新登堂入室。 靳寒尝试着用季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细心的琢磨、回忆着过往的十年光y,黎叔对他的选择不置可否,但看向他的目光倒是少了点以前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靳寒一腔热血满腹柔情,一天到晚不仅积极铲屎陪玩,甚至还跃跃欲试的照着网上的脚程做起了猫饭。 靳球球入住的第五天,黎叔从市场上买回了一条新鲜的三文鱼,靳寒有模有样的亲自c,ao刀分解,靳球球绕在他脚边被鱼腥味勾得恨不得追着自己的尾巴啃,季澜在一边看得心惊r_ou_跳,几次都想上前阻拦。 三文鱼的鱼骨硬,虽然没有小刺,可靳寒毕竟是个生手,肥美硕大的三文鱼比切菜的案板还要长出一截,他手上动作狠戾有余灵巧不足,即使有黎叔指点也无济于事。 靳寒切到手的时候其实压根没觉得疼,他听见季澜惊慌的叫了一嗓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马失前蹄,败在了一条鱼的手下。 猩红的血液从左手拇指上的刀口汹涌而出,季澜脑子里嗡得一声立刻拼命往楼上跑,脚上穿得兔头毛绒拖鞋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啪嗒声。 药箱在三楼,季澜一来一回用了不到三十秒,他甚至急得直接坐在楼梯扶手上出溜了下来,靳寒哭笑不得的赶紧伸手将他接住,生怕他落地不稳再摔着。 刀口整齐,虽然深了点,但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割掉r_ou_,靳寒皮糙r_ou_厚,比这个严重多的伤势也不在话下,可季澜却慌乱的像是他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季澜拆药箱的手一个劲的发抖,纤长的十指冰凉僵硬,一开始没能用手拧开酒ji,ng的盖子,就在靳寒打算用右手代劳的时候,季澜心下一急,竟然直接咬着瓶盖使劲一挣,生生把塑料的瓶盖咬得变了形。 原本那点被恋人关心的甜蜜和欣慰全都变成了心疼,靳寒赶紧前倾身子抵上季澜的额头将他压去客厅的沙发上,季澜则少见的不肯在这种时候乖顺听话,非要挣扎着帮他处理伤口。 靳寒无奈又不敢压制太过,最终只能随着季澜的意思,消毒、止血、包扎这一系列c,ao作放到他这最多五分钟,可季澜足足忙活了半个小时。 拇指被包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木奉槌,上面还打着一个娘里娘气的蝴蝶结,换成别人,靳寒恐怕早就拿纱布把他勒死了,可一想到这是季澜给他包扎的,他就半点脾气都没有。 靳寒的厨艺生涯因为这道伤口告一段落,厨房里的残局由黎叔接管,他摘了围裙带着季澜上楼变着法的哄季澜宽心,生怕季澜又往死胡同里钻。 季澜一半内疚一半心疼,从小猫被杜戚送来的那一日他其实就一直在担心,靳寒记挂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靳寒是为了对他好才会屈尊降贵的去讨好一只猫。 季澜无ji,ng打采的埋在靳寒肩窝里老实待着,负面的情绪积压在他胸口一刻不停的苛责着他原本就敏感之极的神经,他攥紧指节几次试图开口告诉靳寒把猫送回去,可他没能成功。 就在他几乎将自己逼到气喘咳嗽的时候,靳寒适时的抚上了他的脊背帮他平顺愈发凌乱的气息。 “怪刀不好,黎叔挑得刀太轻太细,我用着不称手,明天我们就自己出去买新的,正好,还有些别的东西也要买。” 靳寒自顾自的絮叨了起来,屋里少很多东西,他前几天帮着季澜把一楼的东西都搬上来才发现,季澜原先的许多东西都不能用了,他那会就想着要带他去买新的,结果球球一来,他俩都忘了这件事情。 “前几天说得那些,这回都一起买齐,我们明天去逛一整天,一会想想明天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定。” 靳寒不这么上道的哄人还好,他这一柔声细语的哄,季澜就招架不住的红了眼圈,他也算是开了点窍,知道这种时候越哄越会招惹季澜哭得厉害。 所以他很快就话锋一转,耍流氓似的圈着季澜的身子揉搓半晌,非要季澜多亲自己两口止痛,结果季澜泪眼婆娑的搂着他的脖子就往他嘴上啃,泛白的指节还气势十足的揪住了他深色居家服领子,以至于他带着季澜下楼吃饭的时候,整个嘴唇都是肿的。 三文鱼经黎叔处理之后同顶级日料店里的感觉分毫不差,鱼r_ou_做成了人吃的刺身和猫吃的猫饭,鱼头炖了味增汤,剩下的鱼骨腌制入味后一半炙烤配柠檬汁给靳寒下饭,另一半炸酥撒上七味粉给季澜磨牙。 靳寒在占便宜这方面永远不长记性,他没吃两口饭就噘着嘴凑到季澜唇边礼尚往来,被啃红的唇r_ou_经由七味粉中的辣椒粉刺激,一时红得颇有新春佳节的喜庆劲儿。 隔天靳寒起了个大早,提前找黎叔仔细问了快四十分钟关于商场购物的问题,黎叔努力半晌发现自己没法给一个审美水平活在上世纪的人讲清现在的流行趋向,所以只能赶紧打个电话多叫了几个年轻一点又审美正常的保镖去商场陪同。 季澜九点半起床,洗漱过后吃完黎叔做得早餐就被靳寒带进了院中等候已久的车里,他满头雾水的去后座上坐好,靳球球溜达出屋跑到车边试图用爪子挠门来跟他告别,他才想起来他这是要跟着靳寒去逛街。 靳寒抱着圆滚滚的靳球球把它交予黎叔,顺便接了个公司来的电话,此刻正在车外跟电话那头商谈着和山里那块地皮有关的事情,大概还要一会才能结束。 季澜坐在靳寒惯坐的位置上耳根发红,他有些局促的和驾驶位上的陈焕打了招呼,面容憨厚的老实男人冲他笑了笑,露出来的两颗和年龄不太相符的顽皮虎牙。 陈焕是靳寒的司机,入职的时候祖上三代的老底都被靳寒翻透了,他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女儿,陈焕自小就是穷苦命,父母早逝,爱妻也因意外撒手人寰,女儿是他的命根子。 靳寒在他入职那一天就接管了他女儿的治疗和学业,原本活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健健康康的考去了美国的常青藤之一,所以陈焕对靳寒是十成十的死心塌地。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不喜欢季澜,季澜年岁与陈焕的女儿相仿,陈焕老实不敢占靳寒的便宜,所以只能偷偷的拿他当半个弟弟那么照顾。 靳寒在车外打了快二十分钟的电话,季澜和陈焕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和陈焕的关系很近,毕竟他们都是靳寒身边少数的心腹,季澜和陈焕的女儿很熟,聊着聊着便特意问了他一句囡囡最近身体怎么样。 大部分的爸爸都是不折不扣的女儿奴,陈焕尤其是个中翘楚,他笑得一双大眼睛眯起,掏出手机就开始给季澜看闺女从美国给他传回的那些照片。 陈囡囡同学大抵就是天赋异禀的那类小孩,逻辑与数字的天赋极佳,季澜挠破头都学不会的那些金融知识,她只需随便翻两页就能吃透,在她出国之前,季澜曾跟她请教过很多问题。 陈焕的相册里全都是闺女的照片,季澜一开头陈焕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炫耀闺女,囡囡自拍的背景多是堆满草纸的课桌,上头密密麻麻的算式一度看得季澜脑袋疼。 接连不断的照片中有一张吸引了季澜的注意,穿着小黑裙的囡囡大概马上要奔赴什么聚会,可惜同他一样沉迷游戏的女孩在赴会之前显然是打算先排队等一款游戏的首发,陈焕划照片的速度很快,但他还是看清了囡囡等得那款游戏是去年12月14日发布的。 去年12月13日,靳寒让他出门办事,那天靳寒告诉他囡囡在美国发病,陈焕去陪同,所以他临时用了公司的另一辆车出行,后来他在公路上被两辆黑色轿车前后夹停,为首的东亚男人扯开变形的车门将他拖拽下去,那是他最后一段算得上正常的记忆。 靳寒挂了电话上车,炫耀闺女的陈焕立刻闭嘴转身,顺便极有眼力见的把车内的挡板升起,但这也无济于事,日益计较的靳寒已经在心里扣没了他后半年的奖金。 车辆驶离院中奔赴商场,靳寒倾过身子将季澜兜进怀中陪他看着外头的街景,季澜倚在他怀里一切如常,唯有指尖有一点发凉,靳寒捂着他的双手放到唇边一边呵气一边细吻,等到十个指尖被一一吻过,季澜才如梦初醒似的红透了一张脸。 靳寒这种人,扔进商场里就是一块人人都想痛宰一刀的肥r_ou_,一柄窄刃的ji,ng钢菜刀标了近乎五位数的价格,若非季澜按着他的口袋不让他刷卡,靳寒大概会眼睛都不眨的把它买下来。 刀再好也得看人,靳寒在季澜和身边保镖的坚持劝说下才把目光从那排顶级的菜刀身上挪开,他最终挑了把寻常普通的菜刀,适合新手入门的那一种,可这家店里即使是最普通的刀也绝对不算经济实惠,季澜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一会还有大乱子。 他的预感是对的,靳寒挑完刀就要带他去买电脑,之前搬东西的时候,靳寒在一楼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他的旧笔记本。 老旧的笔记本被保存的完好无损,除去系统软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之外,硬件上连积灰也没有,这还是当年靳寒买来送给他的,他悄悄藏了很多年,即使已经完全被时代淘汰了他也不舍得扔。 靳寒为此特意研究了一下xbox、ps4和pc游戏的区别,弄清楚之后就非要再给他买个新电脑。 季澜拽都拽不住他,靳寒跟黎叔打听过电脑的牌子,也清楚店面的位置,他大步流星的带着季澜往楼上走,头也不回的扎进了贵死人的专卖店。 靳寒哪懂什么电脑,店员介绍的什么配置显卡,靳寒能听懂三分之一都不容易,他只知道要给季澜最好的,管他什么显示器还是鼠标,统统都要最好的。 店员简直两眼放光,就差直接把明晃晃的屠龙刀扛起来在他身上个割r_ou_,店里一共三个店员,一个介绍,一个倒水,另一个鞍前马后的查着机型报库存和优惠政策,俨然就是要让靳寒接受一下全方位的销售洗礼。 季澜被他按着坐在试用机前,急得额上冒汗,他努力辩解着根本不需要那么贵的机器,情急之下他还一个劲的用力摆手。 “不用…不用这种,真的不要这种,这个太贵了,靳先生…靳寒,靳寒——太贵了,我用不了的。” “你就试试喜不喜欢,我查过了,这个牌子好,不管别的,你只管试。” 靳寒杵在椅子后面俯下身将季澜连人带椅子一起兜进怀里,他握上季澜的手让他去试用鼠标和键盘,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要把一边的耳麦也给季澜带上,才能让季澜体验一下全套的设备。 他确实不懂这些东西,但他问过了,所有的电脑牌子里面这家算是顶尖的,也有人说什么性价比不行,价格虚高,但他无需考虑这种东西,只要季澜喜欢,别说一台电脑,就是这家店,他都愿意掏钱买。 季澜绷着嘴角试了两下,尽管已经被手感这副但还是咬牙说不要,然而顶极的设备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门道,靳寒一眼看穿他的掩饰,随即颇为专横的大手一挥,硬是给他凑了一整套标着外星人头像的酷炫设备。 买过电脑就是傍午,餐厅的位置已经定下了,靳寒也不急,季澜一边r_ou_疼银子又一边忍不住瞄保镖手里的机箱,靳寒看着有趣也不点破,只是安安静静的牵着他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慢慢逛,丝毫没有提早回家陪他装机器的打算。 他们逛了大半个商场,在去餐厅之前,季澜怕他一会喝不惯餐厅里的气泡酒,于是特意在商场门口的饮品店排队想给他买一杯冰镇的甜玉米汁。 严皓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偶遇让他们三个同时楞了一下。 无声的对视中,严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眨眼的功夫,蜜罐里长大的严少爷从一副无ji,ng打采的颓废模样变成气势汹汹的狰狞面容。 他情绪激动的一个箭步窜到季澜身前,一贯身手极差,走路都会自己绊自己的大男孩破天荒的抢在了靳寒前头用力握住了季澜的手。 “跟我走,跟我走,阿澜,快,阿澜——!别跟他在一起,你跟我走——!跟我走!!” 第11章 严皓是江家排行第三的幺子,随母姓,自小被江家养在国外,他上头有大姐二哥,还有宝刀不老的拿他当心肝宝贝那么宠的父亲,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有人抢着给他顶,。 严皓生母身体不好,生完他之后早早撒手人寰,他爹执拗长情,硬是在当打之年随了妻子的心愿隐退海外,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他们姐弟三个长大。 江家的家底殷厚,严皓的长相又像极了母亲,他爹对他一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小时候没长性,一样喜欢的东西总是没玩上几天就扔在脑后,他哥和他姐都是捡他的玩具玩大的。 严皓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江家的正八经的当家人是他二哥,圈里人知道他身份不凡出身富贵,可大多数人都只会叫他一声严少爷,因为他单纯稚嫩得担不起先生两个字。 他几乎从不管江家的生意,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养养鸟逗逗猫,他二哥才是正八经的下一任当家人。 他们姐弟三个都在海外长大,思想开化的太过超前,自他大姐把女朋友领回家之后,他二哥也公然出柜,江老爷子被气得险些摔杯掀桌,但终究无可奈何。 妻子留下的子女是江老爷子这辈子唯一的心头r_ou_,他年轻时也曾是最传统的那种中国男人,海外留学归来的严家小姐将他一顿言语上的提点和生理上的痛揍,硬是改掉了他那一身古板的臭毛病。 可他到底也是想抱孙子的,于是沉迷在热带雨林搞环境保护的严皓被他从国外撵回国内,老爷子的良苦用心就是为了能让小儿子找回祖国传统的婚恋观,只是老爷子哪里能想到他笔直笔直的小儿子回国后经手的第一笔生意就遇上了季澜。 严皓喜欢季澜,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喜欢季澜,不是从小到大那种三分钟热度的喜欢,而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认真的喜欢。 江家小少爷这五个字就如同一块镶满了钻石的上等肥r_ou_,他回国之后,有太多人想请他赏光, 可他从来不去。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学什么人情世故,他二哥和他那个金发碧眼的二哥夫送他回国的时候,特意嘱咐他回去只管继续横行霸道,什么都无需顾忌。 多少人打破头都请不到他,可只要是季澜陪同靳寒出席的酒会或是活动,无论是否与江家有关,他都一定会在。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圈里一度传起来了他苦恋靳寒的说法。 严皓极其厌恶靳寒,他与靳寒所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兴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y暗可怖的东西,所以他对靳寒皮囊下掩藏的过往异常敏感。 他曾经有过一种很强烈的错觉,他总觉得靳寒那双眼睛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睛,深不见底漆黑一片,近乎无机质的眸子始终是冰凉的,就算季澜的身影映入其中也是一样。 他知道季澜喜欢靳寒,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很少有人谈论,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以靳寒的身份和家业,想要倒贴的人足足可以排出几条街。 而季澜这种被靳寒养在身边的特助,在大多数人眼里是连小情人都算不上的,最多只能说是个干净方便的玩意儿,不仅随叫随到,还体贴能干。 严皓明里暗里问过许多人,得到的结论几乎都是一样的,谁都不认为靳寒会对季澜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也有人善意的提醒他最好不要下手,因为以靳寒那种古怪之极的脾性,就算季澜只是个被养起来的鸟雀,他也不会允许旁人觊觎。 严皓长那么大就从没有碰过壁,他有飞扬跋扈的资本和胡作非为的靠山,他是完全有资格和靳寒叫板的,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在一场酒会上走到角落里的季澜身边冲他伸出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熄灭,雅致古典的追光笼在他身上,他自信自己足够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甚至可以甩童话书中的白马王子好几条街。 他欠身颔首,语气温柔,黑亮澄澈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繁星,恶补的礼仪为他平添了未曾有过的优雅,倘若他家里人在边上,大抵已经要欣慰的抹点眼泪了。 旁观者的抽气声有的代表惊羡,有的代表诧异,前者是给予他的赞赏,后者则是出于对季澜的不屑,他在心里无声嘲笑后者的有眼无珠,在等待回复的时候,他偷偷抬眼望向了黑暗中的青年。 黑暗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可他就是能看出季澜匀称纤瘦的身形,无论何时何地,季澜予他的感觉永远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润,多一分y柔,少一分木讷。 他就这样入神似的看着,深情款款的目光比靳寒温柔千倍万倍,然而他没有得到回应,与他相隔一步的季澜在短暂的惊异过后立刻仓皇的隐去黑暗之中快步离开,连一声礼貌的回绝都没有给他。 他不死心的快步追上,父亲的老友旧交派人将他拦下,越过大半厅堂,他与靳寒四目相对,男人深邃幽暗的目光如同鸦黑的焰火将他吞噬,在那一刻才知道靳寒居然也是有感情的。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季澜了,直到靳寒主动找上他,季澜出事的时候他和靳寒分头将城里翻了个底朝天,后来他循着父亲旧交提供的线索追至一艘码头停靠的货轮上。 他带人翻过生锈的楼梯进入潮shiy暗的底层货舱,血腥味混着海水的咸涩充满了他的鼻腔,在闯向货舱的那几十米中,他第一次用刀、第一次开枪、第一次染上满手鲜血、第一次踩过别人抽动痉挛的肠子。 他救了季澜,他曾无数次的肖想过英雄救美的场景,这是他那颗少男心里打小就惦记的东西,可就在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他突然宁可自己一辈子都做不成天降的英雄。 磨破皮r_ou_的手铐和锁链是他砸断的,埋进皮肤下的针头是他取出来的,陷入指甲缝的弧形刀片他拔出了十个,他抱着季澜从船底跑向甲板,锈迹斑斑的管道和扶手蹭破了他的脸颊。 他一路将季澜送进手术室,靳寒赶来的时候他疯了一样的朝着靳寒挥起拳头,他面目狰狞着打断了靳寒的眉骨,倘若不是他二哥临时赶来将他们分开,他怕是会直接张口咬断靳寒的喉咙。 他没能等到季澜出重症监护室,他二哥强行将他带回了国外,他爹再纵容他胡作非为也不愿意让他和靳寒对上,并非是江家忌惮靳寒的势力,只是江老爷子纯粹不愿意让心肝幺子和一个疯子杠上。 严皓这次是被一家人逼着在母亲灵前发过誓才得以回国的,他二哥的人随时看着他,靳家的宅子和公司他都不能贸然靠近,能在街上和季澜撞个正着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俊朗英气的小少爷睚眦目裂的拼命挣扎摆脱左右,他二哥的人尽职尽责,靳寒则将季澜护去身后结结实实的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巧遇在严皓的失控下即将往闹剧的方向演化,季澜低着头用力拉扯了两下袖口,满心指望着袖子能盖住手腕上的红色指印,他试图想从靳寒身后探出个头去小声劝阻,可靳寒比他高了一头,又诚心阻拦,所以他再怎么踮脚也无济于事。 他们在商场门口,外头就是市里最热闹的商业街,靳寒和严皓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季澜抠着自己的掌心壮着胆子从靳寒身侧探出头来,又抢在靳寒将他拦回去之前往前凑了一步,“严少爷,我想您是有什么误会……” “——你还不知道是不是?!阿澜,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姓靳的他做了什么,他——” 季澜仍旧是神情温和眉眼如画,他像是在哄一个坏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微微弯了弯眸子,他能感觉到靳寒瞬间满身紧绷的异样,也能看懂严皓眼中几近癫狂的恨意。 可他压根就不在乎所谓的真相,他悄悄伸出手去摸了摸靳寒的尾指,往日里不近人情的靳先生急切又紧张的反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从指尖灼烧心房,暖得他心甘情愿的被焚烧殆尽。 “严少爷,靳先生和我还有别的事情,我们先告辞了。” 顶楼的餐厅能将半座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ji,ng心定制的午饭因为刚刚的事情而食不知味,季澜低头抿了一小口粉红色的气泡酒,他和靳寒在酒的喜好上完全不一样,靳寒的品味远比他像个正八经的大人。 从商场离开到现在,靳寒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好在靳寒喝了他买的那杯玉米汁,看上去应该不算太过焦躁,刀叉触碰盘底的声响络绎不绝,也亏得靳寒是包了场的,否则就照他这副分尸的架势,肯定会受到别人的冷眼。 季澜认真对付着盘子里的银鳕鱼,他知道靳寒几次欲言又止的看向他,刀叉停顿的间歇中,他突然叼着鱼r_ou_抬头冲着心事重重的靳寒笑了笑,浅色的唇边还沾着些许酱汁。 真相大白也好,被隐瞒一辈子也罢,这都不是他在乎的东西,从一开始他就可以为靳寒去死,更何况他也相信靳寒不会真的要将他置于死地。 季澜叉起一根芦笋递去靳寒唇边,冲着被抓包的男人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澄明干净的眸子里透着些许戏谑和狡黠。 “你想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我只信你,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季澜放柔语气缓缓开口,不是刚刚同严皓说话是那种公式化的礼貌,而是一种令人筋骨酥软的温柔,他举着叉子与靳寒四目相对,一语终了还晃了晃叉子示意靳寒赶紧张口。 季澜在某种意义上比任何人都利落通透,他明白自己这种心理简直是低贱到极致,他甚至宁可靳寒真的利用了他,因为这样靳寒就会对他有愧,他还是太没有自信了,多一份亏欠和愧疚在手,他才能说服自己眼下的一切都不是镜花水月。 靳寒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坦白,尽管他一开始的打算只是让季澜去分散警方的ji,ng力来为他延缓时机,尽管真正将季澜劫走的那群人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尽管他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刻放弃了所有的事情竭力搜救,但他终究还是无法坦白,因为一切都源自于他的一念之差。 他沉默的咀嚼着季澜喂给他的芦笋,一根接着一根的将自己的腮帮子撑得发鼓,最后一根芦笋喂完,季澜鼓起勇气凑上来吻他,他直接起身绕过桌子将季澜结结实实的按在了椅子上。 下午的行程照旧,从餐厅出来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季澜嘴唇被啃红了一圈,靳寒上了车才回过味了季澜刚刚那种行为其实是在逃避吃蔬菜的医嘱,他一反应过来就立刻将季澜揽进怀里又是一顿揉搓,季澜软乎乎的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温润的眸子沾染水汽,盈盈光亮勾人心魄。他们闹了一路,开车的陈焕早早升起了车里的隔板,求生欲极强的试图挽救自己明年的奖金。 下午是去逛家居,主卧里还是要添点东西,他的品味过于老旧古板,季澜年轻,喜欢更现代化的风格,他带着季澜一点点挑选置办,有新婚的夫妇和他们一路,妻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没逛几步就累得长吁短叹的丈夫,俨然是很眼热靳寒这种耐心十足的老男人。 靳寒难得要走一次居家的路线,但季澜却逛得犯困,于是他们没能按照原定的计划逛到晚上,下午三点刚过,靳寒就带着他回了家。 车停在院内,季澜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靳寒抱着他下车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的蹭着座垫不愿意动弹,靳寒只能一手抱着他的腰再一手护着他的脑袋把他从后座捞出来。 德钦在窗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边嘬着黎叔塞给他n_ai糖一边搂着老男人ji,ng瘦的腰身,显然是连人带糖一点都不打算放过。 加固过的床早就被他折腾散了,他此刻正拥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享受事后余韵,靳寒一回来就意味着他的黎叔要去忙活,德钦不情不愿的撒开爪子,毫无办法的任由怀中人起身穿衣。 藏族男人这双满是枪茧和刀疤的手掌只是看着可怖而已,事实上是异常温柔的,黎叔扶着后腰披上衬衫,旧伤纵横的身上除去浅浅的吻痕之外没有任何过重的痕迹。 他只比靳寒大十二岁,故意染至斑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十分沧桑,可这副仍旧柔韧ji,ng干的身材总归是说不了谎得。 黎叔等着德钦穿戴整齐之后同他一起去主栋,德钦进门前下意识的弯腰低头,他一米九七的个子,之前险些把靳寒家里的门框撞歪。 德钦每年都会到靳宅来看黎叔,黎叔隐退的早,眼下也算是隐姓埋名不再过问往事,而他有自己的执念所在,没有彻底宣泄完心里的仇怨之前他不会抽身出来,但他总有重回人世的那一日,因为黎叔一直在泥潭之外等着他。 德钦在靳宅的时候从不会显露出自己在外面那副样子,他总是像个收起爪牙的大型狼犬一样整日围在黎叔脚边露出一种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的憨态。 季澜与德钦算是相熟,而且还算是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一种,起先他也对德钦有所畏惧,毕竟德钦这个身高实在是太具有压迫力,后来相处的次数一多了他才跟德钦熟络了起来。 季澜原本窝在沙发上继续补眠,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之后他揉着眼睛起身,看清来人的时候他还很惊喜的露出了那种软乎乎的笑容想要和德钦打个招呼,只是他刚从沙发里爬起来就被靳寒从中一揽箍进了怀里。 他晕头转向的再次被靳寒抱去了楼上,季澜迷迷糊糊的探出个头来对着德钦招手,结果还被靳寒轻车熟路的抽了一下屁股。 第12章 德钦每年造访的目的公私对半,尽管靳寒已经抽身出来经营正经的生意,但他和靳寒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所以他千里迢迢来看黎叔的同时,也有要跟靳寒一起商议的正事。 靳寒对黎叔和德钦还算具有些许人情味,德钦最多逗留一周左右,时间久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靳寒会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相处,每次都是等到他快走的时候才会抽一个下午跟他单独商谈。 德钦私底下和季澜的关系极好,他在靳宅的一周里黎叔不是每天都有空,只要黎叔一忙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去找季澜玩,等黎叔忙完他再屁颠屁颠的回去当小尾巴。 今年原本也是一样,只可惜改头换面的靳寒已经完全放下了往年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架子,从前他勉勉强强的能忍住不管,而今就一点也不能忍了。 有德钦在宅子里,季澜像是惦记着春游的小学生一样不肯好好睡觉,靳寒抱着他上楼按着他躺下,结果季澜蜷在被子里象征性的睡了十五分钟回笼觉就挣扎着想要起床去找德钦玩。 靳寒一不舍得打二不舍得骂,季澜午饭时那副乖巧温顺到令他心酸的模样还停留在他脑海里,所以他只能以一种龌龊到极点的手段脱光衣服钻进被窝,硬是以己身那点美色诱惑着季澜埋去他胸口继续午睡。 德钦和季澜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前,他们相差六岁,十五岁的季澜营养不良单薄瘦弱,身高不到一米六,二十一岁的德钦历经血火,个头早早窜到了一米九。 刚从孤儿院出来的季澜沉迷于富足安逸的新生活,半大的少年人除去偷偷关注仰慕将自己带出困境的靳寒之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电子游戏。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德钦脸上的长疤还没有痊愈,横贯鼻梁的伤口凝着深红的血痂,没见过世面的季澜被吓得躲在靳寒身后不敢露头,任凭靳寒再怎么眉目y沉的勒令他松手,他也死死攥着手中的衣摆。 之后整整一个星期,季澜窝在自己的小屋里连日常偷窥靳寒的秘密行动都被迫停止了,他少年时其实很胆小,对靳寒他至少有一层厚厚的倾慕滤镜,但对德钦他实在是怕得厉害。 季澜闷在屋里不敢出门,连饭都是黎叔送到他屋里的,那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当德钦推开他屋门的时候他吓得几乎要从新改好的窗户直接蹦出去。 那还是红白机风靡的古老年代,第一次离开边境丛林进入城市的德钦在季澜的屋子里宛如一只刚刚跳出井口的小青蛙。 德钦的普通话里混杂着藏语和缅语,他蹲下来的身形对于季澜而言简直壮硕的像一个小山丘,最后还是黎叔问询过来帮忙解释,一条腿已经跨去窗外的季澜才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游戏手柄分给了德钦。 季澜没有同龄人,靳寒养他就是为了培育一个专属自己的心腹,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出去接触其他人,所以德钦算是他唯一一个志趣相投的又年龄相近的朋友。 德钦在游戏方面的天赋远比靳寒高出十万八千里,尽管也是从未接触过,但他上手极快,自那一次之后,他每年再来的时候都会跟季澜凑到一起。 黎叔一身旧伤,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德钦回回都是憋一整年,每年这一周里能折腾三天就算好的,每次一做过火,黎叔就撵他去跟季澜打游戏。 德钦经历太多,仇恨入骨难以化解,他是偏执狠戾的执拗于以血洗血,也远比黎叔和靳寒当年要心狠手辣,但他本性不坏,至少能分清善恶黑白。 他对季澜一直很好,季澜是这间宅子里唯一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手上没沾过血,也没害过任何人,即使没有靳寒私底下的提点他也会注意言行举止,他在季澜面前从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在某种意义上要比靳寒可靠多了。 德钦在游戏上没有太多胜负心,之所以沉迷其中只是因为他对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跟季澜从红白机一路玩到现在,从没有为游戏的输赢吵红脸。 季澜曾攒工资送给他一个psp,他一直揣在上衣口袋里随身带着,闲暇时就窝在老巢里玩两局,吵吵闹闹的音效逼疯过好几个宿醉的下属。 后来那台psp被子弹打穿了,势头减弱的子弹卡在他的肋下没能穿透他的肺叶,那年他养好伤回去看黎叔的时候特意给季澜捎了一块水色上成的老坑玉,只是还没等送出去就被靳寒勒令着揣回了兜里。 杜戚那个赌局他也跟着掺了一脚,他和黎叔一起压了一笔不菲的筹码,他俩和杜戚属于少数方,都赌季澜一定会成为靳寒的心头r_ou_。 黎叔跟靳寒和季澜相处的时间最长,但事实上,德钦才是第一个感知到靳寒对季澜不一样的人,就在他第一次见到季澜的那一天,季澜怕他怕得要死,靳寒面上嫌季澜胆小丢人,背地里却拉过他言简意赅的命令他离季澜远一点。 他至今都记得靳寒一边指着一楼尽头的房间和走廊一边告诉他不要往那边去,男人的动作和表情一如既往的生冷僵硬,但还是带着那么一丁点前所未有的温度。 他和季澜相熟之后,靳寒表面上一直没有过多的表示,然而据黎叔给他的小道消息,自打季澜十八岁爬了靳寒的床之后,他每次再从靳宅离开,季澜总有那么两天会被做得爬不起来。 季澜和靳寒之间那层本该捅破的窗户纸始终糊在原处,德钦自诩算个厚道朋友,故而他特意与季澜愈发亲密无间,每次跟黎叔或者靳寒通完视频他都会多问一句季澜的近况,也算是间接刺激一下靳寒这个不开窍的傻子。 不过就这次的情况来看,德钦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在暗处继续帮忙煽风点火了。 季澜六点半左右才从楼上下来,靳寒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季澜似乎是睡得发懵,柔软的头发蓬乱起了一撮呆毛,下楼梯的脚步也有点打晃,最后那一层楼靳寒干脆将他一搂,硬是把他一路抱到了餐厅。 季澜睡眼惺忪的靠坐在椅子里,与他久别大半日的靳球球奋力支楞起橘黄色的小身板往他脚上扑,n_ai猫软乎乎的呜咽声将季澜彻底唤醒,他连忙俯身抱起靳球球搂进怀里,再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对面的德钦正以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审视着他。 季澜单独在靳寒身边的时候什么事都敢做,尤其是从前那些年月,别说是自己脱光收拾好,就是跨上去骑稳自己动他都轻车熟路。 他与靳寒私下相处的时候似乎总是个不知道害臊的小妖ji,ng,但一有旁人在,他脸皮就出乎意料的薄,靳寒当着黎叔的面亲他他都害臊。 季澜悄悄烧红了耳根,靳球球用毛绒绒的小尾巴绕着他的手腕蹭来蹭去,他窘迫的连个礼貌的招呼都说不出口,只能一个劲伸手去拢自己脑袋顶上支棱起来的头发。 靳寒在主位上从容落座,刚一坐下就把季澜的椅子往自己身边拉,两个人挨紧了还不算完,靳寒抓住椅面稳稳当当的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把季澜转到跟自己面对面之后才收手去给他盛饭盛汤。 餐厅里安静的不像话,除去靳球球埋在季澜怀里拱蹭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动静,德钦努力绷紧嘴角忍住笑意,他继承了康巴人刚毅的面相,正气凛然的硬朗五官做起这种表情分外辛苦,黎叔见怪不怪的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又用手肘轻轻一捅他肋下示意他赶紧老实吃饭。 黎叔只有在德钦到的时候才会坐下跟靳寒他们一起吃饭,并不是因为什么主从之分,而是黎叔自己不愿意跟他们凑到一起吃饭,以前是嫌靳寒古板沉闷看着不下饭,现在是嫌他俩情投意合肆无忌惮的秀恩爱。 有德钦在就不一样了,黎叔满眼都是自己的小男朋友,一顿晚饭十道菜里有九道都是传统的藏餐,他担心藏餐油重,所以单独给季澜熬了一小锅粥当小灶,至于靳寒吃什么会不会饿死,他完全没考虑。 食材都是提前一个月开始着手准备的,德钦到得前一日,从藏区空运而来的大包小卷刚好填满了上下两层冰箱。 藏ji用小火炖足三个小时,再将新鲜的松茸下锅,德钦吃不惯纯粹炙烤的松茸,炖进ji汤里能勉强吃一点,所以这种千金难买的东西,在黎叔这跟传统的小ji炖蘑菇差不了多少。 德钦绝对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人,但每年这一周里黎叔都会想方设法的给他补,靳寒和季澜早就被迫习惯了,只要德钦一来,桌上肯定有松茸烧藏ji、虫草煲鸭汤、萝卜党参炖牛r_ou_,除此之外,茶水里也一定会飘着两颗红艳艳的枸杞。 一顿饭吃的还算风平浪静,季澜喝了两碗粥,啃了一块牛r_ou_干,耗牛r_ou_比一般的牛r_ou_r_ou_质要紧,他嘬着r_ou_干啃了好一会,靳球球趴在他膝间被馋得直叫唤。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4节 靳寒喝了剩下的半锅粥,黎叔给德钦做的菜他一口都没碰,季澜啃个牛r_ou_干的动作都足够让他邪火直烧,他要真吃了这么一桌子补肾壮阳的东西,季澜大概半个月都没法下床。 饭后靳寒被黎叔强行留下来收拾碗筷,粉红色的围裙有损他伟岸形象,他不想让季澜看见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撒开手放季澜去跟德钦玩。 季澜红着脸窝在客厅的垫子捣鼓着游戏机,德钦轻车熟路的坐到他身边的垫子上,原本习以为常的动作惹得季澜莫名其妙的心虚了好一会,甚至还抻着脖子看了看厨房里的靳寒有没有不高兴。 “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容易翻身了,你就不能争点气。” 德钦比季澜高出来将近三十厘米,他稍一倾身就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季澜的视线,这样的身高对于季澜怀里的n_ai猫同样是个威胁,靳球球炸开背毛凶狠又可怜的叫唤了两声,明明被吓得够呛又努力装出一副护主的英武样子。 德钦看着有趣,于是又抬手戳了戳靳球球的小脑袋,他已经尽可能的控制力道了,无奈靳球球不过是个小n_ai猫,被他轻轻一戳也会东倒西歪。 “怎么不养个大一点的,菽猫或者豹猫多威风啊,说真的,他终于点头让你养了,多养几个才够本,我明天就让人给你弄两只过来。” “……那个犯法,不能养的 。” 季澜接不来德钦上一句话,只好抓住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把德钦堵了回去,他赶紧抓过手柄开了一局游戏,屏幕上的画面适时将德钦的注意力转移走,就在德钦找手柄的时候季澜不太地道的鼓着腮帮子先对着他的角色来了一发气势汹汹的bo。 靳寒的注意力没法从客厅移开,德钦跟季澜大概就是那种盛传的最萌身高差,他们肩并肩挨在一起,德钦能将季澜的身形遮个严严实实,他只能听见嘈杂吵闹的游戏音效和季澜时不时发出的惊呼。 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当年到底心有多大才能放任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季澜玩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忍无可忍的打算把德钦薅上楼去谈正事。 季澜大概是痛痛快快的赢了一局,清亮雀跃的得意笑声听得靳寒额角青筋直跳,靳寒皱紧眉头摘下围裙,杀去客厅之前他特意瞟了黎叔一眼,上了年岁却依旧眉眼清俊的老男人眼皮都不抬的冲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跟着搀和这滩浑水。 “我真不介意,他们年轻人凑到一起,多赏心悦目,您要吃醋就自己吃,别拖我下水啊,靳先生。” 靳寒幼稚的令人发指,在黎叔那吃了瘪他就只会在德钦身上报复回来,他黑着一张俊脸叫德钦上楼去谈事情,季澜自然是乖乖的为正事让路,立马配合之极的关掉了显示器,德钦只能眼睁睁的马上就到手的一盘胜局烟消云散。 靳寒和德钦上楼,黎叔继续在厨房忙活,季澜抱着靳球球重新打开显示器玩单机,黎叔忙完之后给他切了点水果,靳球球似乎是更加喜欢黎叔一点,黎叔刚从厨房端着果盘往客厅走,它就扑腾下地迈着小短腿黏了过去。 楼下一切如常,安逸平和,楼上就远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了,德钦跟靳寒进了书房,没有重新整修的房间仍是从前那种古板压抑的装潢,他将颈间松石挂坠里的储存卡卸出来递给靳寒,屏幕上陆陆续续的读取出庞杂的内容,从中闪过的只言片语让靳寒瞳孔微缩,他渐渐褪去面上那股别扭的醋意开始认真查看起来。 “没有确切的准信,都是推测出来的,你也知道,他就算真的还活着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过……如果真的是褚熙在背后指示,倒是能说清那群人为什么会对季澜下手那么狠。” 第13章 褚熙是个尘封许久的名字,至少在最近的五六年中,靳寒都没有再刻意回想起这个人,曾经会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清秀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与德钦商谈了近两个小时,德钦的线人主要遍布东亚,并不能覆盖褚熙的活动范围,德钦的人脉和资源在这件事上捉襟见肘,想要挖到底只能靠他自己。 德钦走后靳寒自己在书房里点了根烟,烟纸卷烟叶,自制旱烟的手艺是当年黎叔教给他的,少见的上等烟叶比市面上的烟叶劲大,抽起来能抵上雪茄的劲头,每次都会把他呛得眼眶发红。 他杵在窗边大口大口的吸着呛人的烟雾,他一直都不会享受烟草和烈酒的滋味,黎叔曾嘲笑他糟蹋东西,他也的确是这样,好烟好酒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那种自虐似的刺激。 靳寒的肩膀有些垮,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碾住烟头用力一搓,火星在他指尖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他永远不可能释怀当年的事情,汹涌的杀意和仇恨在听见褚熙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从他胸中沸腾而起呼之欲出。 褚熙和褚家是一切都源起,靳寒嘴边绷出了清晰的咬筋,他将眼前的窗户拉合,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他清晰的看见了玻璃上倒映出的景象,他眉眼狰狞怒火中烧,可怖到极点的表情代表他压制了数年的仇怨。 靳寒独自在书房里静默着杵立了很久,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黎叔上来敲响房门告知他季澜在客厅里等睡着了,他才如梦初醒的出门下楼。 季澜蜷坐在地上的软垫里,脑袋倚着一边的沙发,细软乌黑的发丝遮去了连同泪痣在内的小半眉眼,靳球球首尾相贴窝在季澜怀里蜷缩成团,一人一猫连睡着的神态都是如出一辙的天真无邪。 往日里能让他心神安逸的景象在此时似乎丧失了以往的魔力,靳寒俯身将季澜抱起,尽管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他身上那股还未消退的戾气却让人难以忽略。 他抱着季澜上楼,颠簸之间季澜倚在他肩颈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靳球球仍被季澜搂在怀里,它伴着季澜软糯的呜咽声开口叫唤,炸开的背毛随着他上楼的脚步反复蹭过他深蓝的衬衫袖口。 季澜困到意识模糊,他跟靳寒在外面逛了大半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即使下午睡过一个长长的午觉也无济于事,他挣扎着试图找回清醒,毕竟他更关心靳寒状态不对的这件事情。 然而他还是被靳寒按进了被窝里,松软的被褥将他裹挟其中,靳球球第一次得以跟他同床共枕,兴奋得连害怕靳寒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兴冲冲的扎进这个前所未见的大号猫窝挨着他腻乎。 “睡觉,我冲个澡就来,你安心睡。” 季澜的头发软得像女孩,摸起来犹如上好的锦缎一样流畅顺滑,靳寒抚着他的发顶倾身予他一个晚安吻,熟悉的音色虽然带着一些莫名的低沉,但已经是竭力控制的结果了。 季澜被他安抚着陷入梦乡,他等到季澜呼吸平稳才起身去把身上留存的烟味冲洗干净,浴室里的顶灯暖黄灼热,水流反复冲刷着他身上那些淡色平整的旧伤,靳寒掬了一捧水用力搓洗面颊,直至将腮帮搓得发疼,他才抬腿迈出浴缸。 靳寒环着熟睡的季澜失眠了一整夜,靳球球在季澜枕边打着低微的小呼噜,毛绒绒的身子捂得季澜颈边发红,他拎着n_ai猫的后颈把它挪去床头,靳球球呜呜咽咽的拱蹭了一会,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那边睡了。 他与褚熙的事情都是陈年旧事了,褚家收留他们孤儿寡母,他母亲死后他就一直在褚家生活,他曾以为自己很幸运,因为褚家待他非常好,他同褚熙一起长大,竹马成双无忧无虑,只要褚熙有的东西他一定也会有,他可以和褚熙念同一所的私立学校,学同样的乐器和礼仪。 他们几乎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无论是家族的聚会还是商业性质的酒会,褚家都会让他和褚熙一起出席,很多人都分不清他们究竟谁才是褚家正八经的小少爷。 懵懂的爱恋也是由此而始,没有人会拒绝美好的东西,褚熙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自小就是眉清目秀ji,ng致可爱,娇宠一身的小少爷,古灵ji,ng怪开朗热情,骨子里还带着些狡黠和顽皮,情窦初开的靳寒没有逃过去,为此他几乎搭进自己的一条命。 久违的记忆闹得靳寒额角抽痛,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季澜拥紧,又将脑袋埋去季澜颈间,青年人温暖清雅的气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靳寒皱紧眉头用力攥紧了季澜的衣摆,c,ao持枪械的指骨泛起明显的青白,他被褚家毁了半生,善意的皮囊下尽是食人血骨的恶魔,他的经历使他有充分的理由去做一个疯子。 屋里只能听见靳寒愈发粗重的呼吸声,睡梦中的季澜迷迷糊糊的伸手环住了他的后颈,偏凉的掌心自他脆弱的颈椎缓缓上移,然后呼噜了两下他硬茬似的头发。 季澜对靳寒的情绪变化一直很敏感,即使是熟睡也能觉察到,他下意识的摩挲着靳寒的发顶,他一直想这么做,以前不敢,现在才算是半梦半醒的得偿所愿。 靳寒因此才得以合眼入眠,季澜轻柔的安抚不足以让他放下汹涌的仇怨,但却可以让他暂时从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里脱身出来,他搂着季澜沉沉睡去,倘若没有被靳球球拉在他枕边的猫屎熏醒,他大概是可以睡一个久违的懒觉的。 靳球球浑然不觉的在枕面上用后腿努力刨坑,靳寒黑着一张脸将快被弄醒的季澜火速抱离现场。 猫这种生物有多可爱,猫屎这种东西就有多臭,在楼下忙活早饭的黎叔不仅皱着眉头不肯帮忙,而且还极其不讲义气的撇下围裙转头就拽着德钦出门了,俨然是一整天都不想回来,坚决不会帮靳寒收拾床铺。 家里除了黎叔之外没有第二个帮手,靳寒一贯不用常驻的家政,所以他只能把季澜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再硬着头皮自己屏气回去收拾。 他把床上东西统统扔了个ji,ng光,又打给杜戚打了个电话让她订套新的送过来,忙完这一摊狼藉之后,靳球球趴在他脚边叫唤着要下楼,他眯起眼睛把它拎起来咬牙切齿的瞪了一会,最终也不敢下手教训,只能悻悻的拿起手机又给杜戚追加了一条任务,让她找个猫吃完拉屎不臭的猫粮过来。 黎叔逃之夭夭,靳寒就只能自己给季澜做早饭,他的厨艺至今还是半斤八两,冰箱里有现成的挂面,靳寒刷锅烧水择菜下面,勉勉强强弄了点能入口的东西出来。 季澜睡眼惺忪的从沙发上起身蹒跚晃悠到厨房里,一早上的兵荒马乱没有影响他的睡眠,他摸索着用手臂环上靳寒的腰胯,在刚睡醒到彻底清醒的这段时间里,他完全离不了靳寒,所有的本能都是追着靳寒的气息走。 面香和靳寒身上那股一言难尽的寡淡气味混杂在一起,季澜稍稍蹙眉顺着靳寒转身抱他的动作拱进了靳寒的肩窝。 楼上还在通风换气,靳寒把洗漱的用具都拿到了厨房水槽边,季澜半睁着清亮澄澈的眸子老老实实的叼住了嘴边的牙刷,牙膏变成清凉的泡沫溢满齿间,他皱着鼻尖伸手去摸靳寒的裤腰,困惑又迷茫的开口问他是不是裤子脏了。 季澜屁股上挨了两下打才得以坐下吃饭,靳寒又气又恨的换了套衣服才下来陪他吃面,靳球球被靳寒扔进笼子里关了禁闭,季澜捧着面碗努力低头认真吃饭,然而怎么都绷不住嘴角的笑意。 靳寒煮得面是十足的家常气,最简单的咸味,再加两片清口的白菜叶子,荷包蛋歪歪扭扭的不成型,破破漏漏的蛋花在汤面上飘来飘去。 季澜特别买账的把面吃完汤喝光,靳寒系着围裙笨手笨脚的洗碗收拾,靳球球则委屈扒拉的趴在笼子里舔着自己的小爪子,目光幽怨的透过栏杆望向季澜。 杜戚再次大包小卷登门造访的时候季澜正窝在靳寒怀里跟他研究着中午怎么自力更生的用烤箱烤ji翅吃,她前脚埋进门,靳寒和季澜就同时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杜戚脖子后面冒了点冷汗,她想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然而已经晚了。 蜜汁ji翅、香辣ji翅、锡纸蔬菜、孜然土豆片、外加一袋烤面包、杜戚伺候完两个大人,还得任劳任怨的给靳球球准备生骨r_ou_,季澜倒是心地善良的想让她喝点水一起吃饭休息一下,然而靳寒则为了掩护自己不吃甜食的伟岸形象,愣是在她绞完生骨r_ou_之后就将她扫地出门。 午后靳寒抱着手提电脑在客厅办公,他一直没去公司,手上积攒了不少事情,德钦带给他的消息不算好,他要预防最坏的情况,所以必须开始处理囤积的事务。 季澜陪在他身边,新买的电脑在客厅里组装起来接好了网线,靳寒一忙季澜就不敢弄出动静,他带上耳机蹑手蹑脚的刷着网页,连游戏都不敢开,生怕敲键盘的动静太大打扰到靳寒。 公司那边靳寒总是要出面的,毕竟生意做得越大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越多,左右黎叔和德钦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出来一顿像样的晚饭,于是大约两点左右,他把靳球球抓出来放进了猫包,又亲力亲为的背上粉红色双肩猫包带季澜出了门。 公司并不在商业区的中心,反倒是后成立的几个子公司占据着商业区里那几座摩天大楼,靳寒不喜欢太高的楼,所以给自己选了一个偏外围的地脚。 他从车库带着季澜直接做私人电梯到顶楼,踏出电梯的那一刻,来往忙碌的高管们险些被他这幅形象惊掉了下巴。 一切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季澜从十七岁开始就在这栋楼里奔波穿梭,靳寒平日主要在这一层办公,这里上到天花板下到地砖,都是他亲手反复整修布置的。 靳寒的办公室占了这层楼的三分之一,季澜在这间办公室上花费了不少心血,玻璃是特殊定制的,安全设备是都从国外弄回来的,保密性堪比军方。 靳寒一路都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到进出过无数次的门前,靳寒握着他的食指去贴合小巧的液晶屏,季澜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不可置信的听见了门锁开合的声响。 “最多一个小时,你等我一会,弄完我们就去吃饭。” 靳寒带着季澜进屋卸下猫包,宽敞的室内足以让猫包里的靳球球肆意撒野,他长了个心眼,出门前特意带上了猫砂和猫砂盆。 他之前就让人将办公室彻底整改了,季澜的办公桌被他移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季澜的相关权限也被他提到了最高,这是个筹备已久的惊喜,他原想着等季澜正式回来上班了再告诉他,不过现在倒也算是合适。 “这边椅子硬,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去屋里。” 靳寒伸手去戳了戳季澜软乎乎的腮帮子,季澜惊喜到呆滞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可爱,他忍不住环过季澜压在桌边多讨了两个吻,鸦黑深沉的眼眸里带着少见的笑意。 休息室是办公室里的隔间,他平常用来小憩补眠的地方,季澜跟他在这里胡来过很多次,他工作压力一大季澜就嚼着n_ai糖乖乖上门,熟悉的地方引得季澜面红耳赤,他以戏谑的目光目送季澜推门入内,焕然一新的布置与以往截然不同,季澜先是傻乎乎的回头看他,而后又怔怔的杵在门口看了许久,像是都不舍得抬脚进去。 靳球球比季澜先滚到了毛绒绒的毯子上,季澜这才追着他入内仔细打量这里的陈设。 窗边圆头圆脑的单人沙发是时下最流行的那一种,墙面是重新处理过的,投影仪放在墙角,与它并排的是一个迷你小冰箱。 原本的床架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素净简约的榻榻米,上面还堆着许多各种各样的抱枕和玩偶,和家里那个小鹦鹉的风格差不多。 靳寒显然对自己撇下的烂摊子没有准确概念,原定的一小时足足延长了两倍,季澜脱掉鞋子蜷进沙发里和靳球球一起蜷缩成团,靳球球用琉璃石一样的漂亮眸子好奇的盯着街上那些小小的新人,时不时的还伸出爪垫拍拍玻璃。 百无聊赖之间,季澜原本是打算用投影仪看会电影的,他之前那个办公用的电脑也被靳寒搬进了屋里,只是他刚一连上网就看见右下角的小企鹅闪个不停,公司的几个群里早就炸开了锅,胆子小的在群里热情洋溢的八卦,零星那么几个胆子大的选择在小窗旁敲侧击的问他病好没好,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季澜没有回复,他关了电脑专心致志的搂着靳球球感受这种甜蜜的雀跃,他是个很吝啬的人,靳寒跟他的惊喜和幸福,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近六点的时候靳寒才从纷繁的事务中得以喘息,季澜抱着猫包抢在他愧疚之前扯着他下楼吃饭。 六点左右正是饭点,周围几家味道不错的餐馆都排起了队,他们从主路上溜溜达达的走出商业区,季澜纯粹是跟着靳寒瞎逛,他大概就是那种能把恋爱当饭吃的傻子,有靳寒在身边陪着压马路,他三天不吃饭都心甘情愿。 也是巧合,他们离了商业区之后漫步目的的逛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一家店门口,靳寒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立刻就打算带着他去吃,但他却突然扭扭捏捏的抓着靳寒的腕子不肯迈步。 “不行…你不能吃那个,我们去吃别的,靳寒——靳寒!真的不吃!靳——” 论力气他肯定是扭不过的,靳寒异常坚持的带着他往那家店的方向走,离店门还有三五米的时候,看似男友力爆棚的靳老板却突然面目狰狞的停住了脚步。 一秒钟之后季澜眼睁睁看着靳寒以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屏住呼吸,一贯洁癖的靳寒一天之内遭受两次毁灭性的打击,面上肌r_ou_抽搐着呈现出他这辈子最喜感的一个表情。 季澜想笑舍不得,想忍又忍不住,所以只能拼命控制自己拍照留念的冲动,赶紧绷着嘴角咬紧牙关,牵着他的手带他远离那处买螺蛳粉的是非之地。 第14章 黎叔跟德钦第二天下午才优哉游哉的回到宅子里,他们似乎是玩得很尽兴,黎叔正大光明的赖在德钦背上由他背着自己进门,上了年岁的老男人在筋疲力尽的情事之后依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一双深邃的眸子要比天上星辰还明亮许多。 靠夜市和外卖生存了大半日的季澜窝在沙发里吃着靳寒给他做的酸n_ai捞,切得极其不规则的水果块浸泡在酸甜适中的酸n_ai中,本来还想加进去的西米被靳寒煮过了头,结果只能扔进垃圾桶里。 靳寒陪他待在客厅,仍旧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办公用的笔记本被他敲得震天响,季澜叼着勺子跟进门的黎叔和德钦打了个招呼,顺便还竖起食指示意他们尽可能小声一点。 德钦对季澜手里的食物很感兴趣,兴许是缺失童年的缘故,他闲暇里总愿意吃点酸酸甜甜的零食,他口味和靳寒很像,还在林子里的时候,他俩经常因为糖果的归属打得天昏地暗。 只是还没等他往季澜身边凑,黎叔就先冲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又低声凑去他耳边跟他说那是靳寒做得东西,除了季澜那种粉丝滤镜厚成显微镜的,没人吃得下。 靳寒从公务里抬起头来就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季澜把温了几遍的茶水倒出来给他,一举一动完全是从前的模样,恰到好处的体贴备至。 德钦盘膝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个装沙拉的玻璃碗,里面是黎叔亲手给他做的酸n_ai捞,跟季澜那份卖相极差的酸n_ai捞简直是天壤之别。 季澜在靳寒窘迫尴尬之前抢先往他眼睛上敷了一副消除疲劳的眼贴,情急之下还直接扑去了靳寒身上将他按住,主动得不能更主动。 “歇一会,那个,歇一下眼睛……你晚饭吃什么?我去帮黎叔做。” 靳寒耳边除了季澜略带慌张的语气就是德钦餍足美满的咀嚼声,他生生憋红了一张脸,更别提黎叔还火上浇油的问了一句垃圾桶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也就是季澜扑在他身上按着他,他才没气急败坏的 起袖子去跟德钦干仗。 晚饭当然不用季澜跟着忙活,靳寒知耻后勇的系上围裙给黎叔打下手,德钦看热闹不嫌事大,硬是搬着凳子邀请季澜一起围观看戏。 靳寒在生活琐事上的笨拙其实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种小情趣,季澜经历过孤儿院里的苦日子,他对饭食几乎没有要求,靳寒做得东西就算有毒他都能大口大口的吃下去。 黎叔则是靳寒的相反面,季澜不清楚黎叔的过往,事实上,他在靳寒身边的圈子里一直像是个局外人,他只知道德钦、黎叔和杜戚的亡夫都是靳寒的老相识,是曾经跟靳寒一起在边境那边共事过的朋友,再多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晓了。 季澜之前对黎叔特别好奇,不光是因为黎叔那身ji,ng湛的厨艺和天天钻研食谱的职业c,ao守,他对黎叔整个人都充满了探索欲,刚到靳宅的时候靳寒将他全权托付给黎叔,从打疫苗到买生活中的必需品,所有的事情都有黎叔负责到底。 他少年时满心都是对靳寒的早恋情绪,对别的事情不够敏感,他有段时间真的把黎叔当成了一个年岁不小的管家,一点也没发现黎叔斑白的头发和那张没有多少褶子的脸根本不搭调。 直到有一次他们外出的时候被不长眼的小混混劫道,黎叔干脆利落的卸了对面五个人的胳膊腿,一闪而过的凌厉之后,老男人回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又回到了一副年老体弱必须要他帮忙拎菜篮子的模样。 案板上的动静清脆悦耳,季澜从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收回自己的思绪,晚上的主菜要做烤猪蹄,黎叔正给靳寒示范应该怎么把猪蹄卸开。 他喜欢黎叔做得辣味烧烤酱,靳寒喜欢猪蹄里的蹄筋,但这都不是黎叔做这道菜的最重要的原因。 季澜抽空瞄了德钦一眼,高大健硕的康巴汉子把椅背摆在了前面,分腿跨坐在椅面上抓着着椅背晃来晃去,像是骑马一样的动作里带着几分与他气场不相符的童趣。 德钦最喜欢啃猪蹄香嫩的外皮,黎叔私下里也一直沉迷用胶原蛋白养生保养的这种说法,季澜搂着靳球球稍微眯了眯眼睛,即使不知道纷繁复杂的往事,他对这点事情还是了如指掌的。 一小时后晚饭上桌,有德钦在,黎叔偏心的程度只会一次比一次明显。 靳寒和德钦坐在长桌面对面,他眼见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猪蹄被德钦两口一个啃得一丝r_ou_都不剩,额角未曾消退的青筋一时间鼓胀抽动的更厉害了。 也就只有季澜惦记着要把自己碗里的蹄筋剔出来分给他,他跟季澜分着吃了三个猪蹄,黎叔啃了两个,剩下的的大半锅全都给了德钦。 就算是这样黎叔也还是没舍得让德钦收拾碗筷和饭桌,他偏心到底,坚定不移的再次扣下了吃了一肚子青菜的靳寒,转头就摆手让德钦跟季澜赶紧抱着猫去外头玩。 入夏之后夜里的气温不高不低,偶尔还有一股微风,靳球球最近很喜欢跑到院子里踩花踩草,院里的植物是仔细检查过的,对猫没有毒性和危害,所以也就随它去了,只是季澜和靳寒每天都要抽空帮它蹭一蹭爪垫。 德钦大大咧咧的盘膝坐在院里的草地上,黎叔做得饭总会把他轮廓有致的腹肌撑鼓一点点,但他仗着自己平日里消耗大底子好,根本没有饭后不运动就会长r_ou_走形的担心。 季澜就不一样了,他幽幽的瞄了德钦一眼,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怨念。 即使地上绿草茵茵季澜也不敢轻易坐下,他对自己的外形一直很苛刻,他原本就没什么底子,之前是跟在靳寒身边忙里忙外太辛苦所以不会长胖,最近这段时间他被靳寒养成了一只小米虫,肚子上已经有了一点软乎乎的r_ou_了。 “我这次待不了太久,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要走,你这几天跟靳寒自己弄饭吃吧,黎叔没空。” 德钦欠揍似的炫耀了一下自己ji,ng悍柔韧的腹肌才开口说正事,他谈及黎叔的时候语气总会下意识放软一点。 “有点棘手的事情要去处理,等这一遭忙完,我那头估计就差不多了,岛已经定下来了,等下次回来,我就准备接黎叔走了,那边挺漂亮的,环境风景都好,要不你也一起去看看?” 德钦毕生所愿就是找个海岛带着黎叔去退休养老,他为此计划了很多年,钱攒够之后,选地角的时候季澜一直在给他做参谋。 理想即将变成现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德钦笑起来其实很好看,面上狰狞突兀的疤痕无法消减他身上那种野性又温柔的魅力,这是他和季澜之间的小秘密,到现在为止黎叔还以为他们未来会去欧洲找个庄子养老。 “不过,你自己来免费,带靳寒的话就要收钱了。”德钦语气轻松,还有打趣的意思,他挑挑眉梢,显然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兴办旅游业痛宰靳寒这个大户了。 褚熙的事情棘手归棘手,但褚熙那种小白脸还没有让他放在眼里的资格,德钦撑起下巴开始认认真真的跟季澜推销着自己的海岛,顺便让他撺掇靳寒也去买一座,这样他们以后养老的时候还能做个邻居。 德钦如他所说的那样又待了短短两天,季澜猜测德钦这次提前离开应该是因为要给靳寒办事,因为德钦走后黎叔面无表情的一连做了三天川菜,把靳寒辣得连厕所都不敢上。 靳寒先前看上的那块地皮进入了正式开发的阶段,公司的事务一多靳寒就得往公司跑得勤一点,德钦走后季澜自己玩游戏没有多少意思,所以也就带着靳球球和黎叔做得便当重新跟在被辣得不敢在家吃饭的靳寒回了公司。 说起来,靳寒的特助这个岗位其实并没有多少技术上的要求,之所以没人能胜任是因为这个工作的地狱级难度完全是由靳寒非人的性格所决定的。 季澜能重新回来工作对于全公司上下都是一条天大的喜讯,他跟靳寒回公司待了两天,工作用的qq号和微信号上已经被各位同事深情刷屏致谢了铺天盖地的99+。 季澜的新手机没设密码,晚上他回家帮靳球球梳毛揉肚子,手机屏幕亮个不停他也没空理,结果靳寒小肚ji肠的拿了两张a4纸把那些给他发过私聊的员工名单全都记录在册,之后就转手发给了财务,告诉人家名单上这些人这个月月底统统扣工资。 靳寒该吃飞醋吃飞醋,正事上倒是没有耽误多少,公司运转正常,季澜跟他待在一间办公室里,他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季澜抱着靳球球敲键盘的模样,尽管他连猫的醋都吃,但也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场景美好得足以让他心平气和的继续工作下去。 出问题的那个人是季澜,他跟靳寒那么多年,日常工作的流程早已烂熟于心,起初几日还一切正常,可随着月末事务堆积他就渐渐觉出了吃力。 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没办法像以前那么集中,并不是因为松懈太久不适应忙碌的工作节奏,而更像是一种能力上的缺失。 季澜试过把靳球球放进休息室里,也试过在靳寒开会的时候独自在办公室里工作,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按时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往日里熟悉的文字和数字在他眼里乱成一团,他的阅读能力下降了很多,连最简单的日程表也得反复核查几遍才能编排成型。 他没敢跟靳寒提这件事情,与工作有关的话题比任何事情都严肃,他从十七岁开始就一直在努力不让靳寒失望,所以眼下他允许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该出事的时候肯定会出事,他这种情况在周转繁忙的大公司里的确是致命的问题。 他们回公司的那个周五,靳寒在会议室里开这个季度的总结会议,他窝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边揉眼睛边看眼前的设计图,这是靳寒给他的任务,似乎是楼盘那边核心建筑的设计草案,靳寒让他挑个顺眼的出来。 手机来电显示是公司里的座机,季澜放下鼠标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听上去有些焦急,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口询问他靳总什么时候能开完会下来。 季澜一头雾水的问他有什么事情,那边打电话的副总不敢对他怠慢,只能压着心里的火气耐心的跟他解释靳寒今天原本跟人有约,而对方已经在会客厅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季澜的手有些凉,他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两只手都在不由自主的发颤,屋里正在跟靳寒汇报的人立刻收声,满屋的高管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这些人显然是知道前车之鉴的,死活不想被靳寒抓住把柄扣工资。 季澜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音量,他俯身凑去靳寒耳边,刻意压低声音的结果就是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好在靳寒立刻起身带着他往屋外走,几秒之后,他们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季澜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低头用力扣着自己指甲边的小倒刺,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抖得厉害。 “任老那边跟您约在现在见面……我昨天核对之后确认的,但是,但是我,忘记跟您说了,人现在已经在会客厅了,您…靳先生…您这边能停一下过去吗?” 纰漏就是纰漏,即使靳寒纵容他也没有办法挽回局面,谁得时间都耽误不起,靳寒现在下楼见人就要把这边的事情扔下,更何况任老那边已经迟了,靳寒想谈的事情可能也会因此而失败。 季澜越说声音越小,他把食指指尖抠出了血,细小的伤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被靳寒抓住手的时候还想往后躲,脚底踉跄之间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我现在去处理,不许抠手!季澜,头抬起来,你回去等我,小屋里有药箱,自己涂药,不许再抠手了,我说不许再抠手了!回去等我——!听见没有?!” 第15章 季澜一个人独自回了顶楼的办公室,与他擦肩而过的同事们看出他脸色不好也都不敢搭腔, 他打开指纹锁推门进屋,空荡无人的房间里出奇的寂静,整个空间里只有靳球球沐着阳光打呼噜的声响。 在靠墙的小柜子里翻找出药箱很容易,但季澜却一直没能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纸,他指尖颤得厉害,神经性的抖动脱离了身体的掌控,他不得不低头冲着自己手背用力咬了一口,这才让两只手暂时稳定下来。 他用了五分钟跟包装纸较着劲,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快要成功的动作,他掏出手机按了免提,来电话的是公司前台的接待,说是有人一定要见他。 严皓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利落了许多,他显然是ji,ng心打扮过的,定制的衣装裁剪ji,ng良,深栗色的头发妥帖定型,来之前他仔细挑选了十几瓶男士香水,反反复复试了几个小时,险些把自己熏到鼻子失灵,最终才确定下味道最清新雅致的一款。 季澜到楼下的时候刚过十一点,采光很好的小会议室里满地金黄,严皓站在窗边等他,年轻俊朗的小少爷回到了自己应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严少爷,靳先生在会客,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天……” 季澜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他对靳寒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算挂心,在严皓当众邀请他跳舞之前,他一度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着严皓喜欢的人是靳寒。 眼下也是如此,他看不出严皓的来意,更不曾察觉严皓是为了他才梳妆打扮换洗一新的,他毫无反应的迎上青年深情温柔的目光,说出口的字句完全是例行公事的语气。 说不是失落是假的,好在严皓算之前点心理准备,他知道季澜对他始终没有任何想法,他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季澜发展出什么感情,而是单单纯纯的为了将季澜拖出这个泥潭。 所以他努力保持了平和的心态,尽可能的做得分寸得当,他尝试着拉近了自己跟季澜之间的距离,又绕过碍事的凳子将手中已经开机的手提电脑放去长桌上,不到一米的间隔能让他看清季澜纤长的睫毛和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 “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的,你别紧张…季澜,我只是想给你看些东西,你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图。” “严少爷,我和您说过了,我和靳先生的事情与您无关——严少爷!” 季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不习惯这样贴近的距离,也不想在严皓这费太多时间,他之所以是下楼是只是担心严皓与靳寒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与季澜相比,疏于锻炼的严皓也能算是身强体健的类型,他轻轻松松的钳住了季澜的腕子又挡住了季澜的去路,心上人光滑温凉的皮r_ou_惹得他心底发痒,但严皓终究算是个正人君子,此刻心里惦记的只有自己最初的打算。 “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清楚!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季澜,季澜你听我一句好不好,就几分钟,你就给我几分钟,让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严皓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打开了桌面上的音频,做过降噪处理的音频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但不难分辨其中的一个人声就是靳寒。 “12月12号,你出事的前一天,靳寒和行动组的人通了这个电话,那边的信息加密太繁琐,我能弄出来的只有这小段,但是已经可以足够清楚了,季澜,你听听看。” 靳氏出事是从去年10月开始的,靳寒手下有不少文玩玉器的生意,最先被警方调查的是拍卖行和典当铺,被按上的名头是造假和洗钱,这只是个开端,半月之后,警方的调查逐渐殃及到了大半个靳氏。 靳寒本身就算是商圈中的一个异类,他没有政界里的靠山,也没有显赫的身家或是联姻结亲的同盟。他就是个横空出世的野小子,带着自己拿命换回来的本金在这片地界上辛辛苦苦的扎稳了脚跟。 最初那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人会给他送什么请柬和邀请函,眼高于顶的上层社会把他当成个风光不了几天的暴发户,背地里嘲讽他出身低贱作风寒酸的更是大有人在。 等到他事业初成的时候,曾经轻蔑他的人又在利益至上的趋势下纷纷冲他抛出示好的橄榄枝,ji,ng明的华裔商人跟他寻求合作,白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试图与他结一门姻亲,然而靳寒一点也不买账。 他做事一贯谨慎至上,人情与风险之间他永远只考虑后者,他谢绝了很多来头不小的邀请,安安稳稳的照着自己原定的计划往下走,他见过钱权勾结的先例,他知道在这种会吃人的商海里,任何笑脸相迎的人都会在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掉。 所以靳寒始终是一个异类,他甚至谨慎小心到连灰色交易都不曾染指分毫,然而浑浊的池水里不能存在纯白的鱼,别人无法拉他下水便只能选择将他毁掉,按在靳氏身上的罪名是多方合力的结果,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替他周转求情,所有人想得都是尽早把这个独树一帜的野小子碾死在脚下。 靳寒本来有足够的信心跟警方周旋,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相信那些所谓的证据即使伪造的再ji,ng细也肯定会有漏洞出现。 可他漏算了一样,他现下的生意合规合法不假,但他以前的行当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得,警方的行动组里着实有能力突出的人在,有人从他身边下手顺藤摸瓜的查到了黎叔身上,靳寒又始终没有改头换面,警方只要拿着他俩的照片去边境走一遭就肯定会挖出些事情。 他们当年只经手木材和玉石,最多偶尔夹带两件文物,毒品、军火、人口贩卖之类的事情他和黎叔都不沾,他们也身上没有太多人命,真追究下去恐怕最多只能说他们在正当防卫的时候杀过几个人。 然而德钦就不一样了,德钦跟那片地界的反政府武装有不少牵扯,东南亚那边本地的势力已经渐趋消退,他国佣兵介入的背后是更为复杂的财团势力,德钦一直在泥潭里没有脱身,中方一旦介入调查深挖,德钦一定是重中之重。 靳寒知道想要打压他的那股势力只是想在经济层面上将他的公司击垮,所谓的加害者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对边境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太感兴趣,但警方不同,黑三角一直是国境附近的隐患,虽然他与德钦在某种程度上一直遏制着那片地界上的毒品交易,但在真正的执法者眼里,他们与那些混迹边境的雇佣军都是一丘之貉。 靳寒不得不在警方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之前做出选择,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做以反击,所以他才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严皓所截断的那则通话就是他跟行动组高层达成的协议,他担心陈焕和季澜关系太近会生变,中途甚至还将陈焕支走,他把季澜当成罪魁祸首推上了前台,如果中途没有出现那群将季澜绑架的人,那辆车就会将季澜送到行动组提供的安全屋里关押起来。 “他一开始就是要把你送去当替罪羊的,虽然这件事情最后没有发生,靳氏的罪名现在也洗干净了,但是,但是那天把你接走的那些人也是他以前的仇家!他肯定是之前在边境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那些人才会对你下手,季澜,你明白没有,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是他害得你!他现在对你好只是因为他对不起你!” 电脑反复播放着那段音质不太好的通话记录,季澜挣开严皓的手,俯身去握着鼠标关掉了音频。 所谓的真相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抬眼看向几乎睚眦目裂的小少爷,严皓脸上伪装出来的平和已经完全被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他这个受害者还要义愤填膺的神情。 “…国安有一个特批的入驻名额,原定的正主在行动中受伤,失去了机会。” 季澜沉默一会才迟缓开口,他对这件事情其实早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公司出事以后他寸步不离的守在靳寒身边,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就算是记忆上还有些模糊,他也能够把前后捋顺。 季澜拉开凳子靠着桌边坐下,他需要跟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以解释,严皓背后的家世不能小觑,靳寒眼下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能让靳寒再因为这件事情被江家摆去敌对的位置上。 “厉组长是唯一的备选人,但他年纪尴尬,只有这一次晋升的机会,否则时间上来不及,靳氏的案子已经足够大了,再挖下去对他而言就是错过时机。” 指尖的破口已经不再出血了,季澜忍不住又伸手抠了两下,把原本还剩一点点的倒刺又撕扯开了一道不小的血口,“这是我查出来告诉他的,我是不知道他要把我推出去,但他就算没有那么做,我也会去自首,我也会,去给他顶那些罪。” “靳氏是他的那么多年的心血,公司不能垮掉也不会垮掉,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他的地方,再说…我也相信他,我就算最后真的认罪进去了,他也会来看我的。” 严皓没有再开口说过一个字,季澜稍稍的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少许苦涩的笑意,“在您眼里,我这样的人肯定是低贱到极点了,但是您不了解我,您也不了解我和靳先生之间的事情。” “他是牵连了我,但我不在乎,您觉得我低贱也好,犯贱也好,我不管他现在对我是不是真正的爱,就算带着愧疚,就算他只是想弥补什么,只要是他的给的,我都要。” 季澜很少会用这种执拗到带有敌意的语气,他像是个小小的刺猬,正用力伸展着自己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软刺,他愿意用最柔软的腹部紧紧抱着怀里嶙峋粗粝的石头,哪怕被磨得穿肠破肚血r_ou_模糊,他也心甘情愿。 靳寒那边结束的很快,任老的心腹自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他当空气晾了二十多分钟之后肯定不会高兴到哪去。 好在这人只是负责来传个话的,对于两方的合作说了不算,任家势力盘亘西部,这几年打算逐步往沿海发展,任屹是极少数的看得上靳寒的老辈,他与靳寒的出身类似,所以愿意在这种关头帮衬一把小辈。 靳寒十一点十五把人送走,他满心记挂的都是季澜,连顿午饭都抽不出空作陪,只能失礼到底,让陈焕代他去陪对方吃饭。 之前的例会也暂停了,他把人送走之后直接上楼去找季澜,在办公室扑空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差点停跳,生怕季澜是想不开才故意躲着他。 他在秘书的提醒下找到了季澜和严皓身处的小会议室,屋内人声从没关严的门缝里一股脑的涌出来,制止了他贸然闯入的动作。 靳寒像尊石像一样立在无人的走廊上,这层是正常的工作区,往来路过的员工只能心惊胆战的绕着他走。 他在门外杵了将近二十分钟,听见了嘈杂失真的录音,听见了严皓愤怒的控诉,也听见了季澜平静且坚定的发言。 季澜最后一段话说完,严皓重重的合上电脑夺门而出,他是千娇万宠的小少爷,他理解不了季澜的心态,他不懂季澜为什么会握着这样一份卑贱低劣的感情死活不放。 严皓愤怒到极点,他恨靳寒卑鄙,恨季澜轻贱,他一辈子到现在就付出了这么一回真心,他自信可以比靳寒好上千倍万倍,他不明白季澜为什么会不要。 他与靳寒刚好撞了个正着,他跑得急,靳寒站得稳,鼻梁碰上鼻梁,胸口撞上胸口,闷响声中严皓几乎直接被撞倒在地。 可他不等晕眩劲过去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发狠似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勒令自己不能回头去看跟出来的季澜,他大步流星的迈上电梯按下关门键,即使鼻子下面淌了两道刺目的鲜血出来也没有伸手去抹。 季澜眼见着严皓冲出去和靳寒撞上,他本来还想把严皓和靳寒之间的矛盾化解掉,结果反倒弄巧成拙,事情到这一步就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他能做恐怕只有再个找机会去跟江家的当家人道个歉。 电梯很快关门运行,严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澜反手带上会议室的门,小心翼翼的将再次抠出血的食指蜷缩着藏去了身后。 季澜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他私下里见严皓的事情,他战战兢兢的壮起胆子想要跟靳寒解释两句,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靳寒的面色差到了极点,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以一种悲戚到可怜的表情站在他面前,紧抿的唇瓣毫无血色可言。 靳寒抖动不停的双唇无法发出任何像样的字句,他眼底发涩,干疼与酸痛交替刺激着他的泪腺,他没有办法再保持直立了,他很快就在季澜面前捂着脑袋缓缓俯身下蹲,一贯挺直的脊背垮塌彻底。 他坍塌着跪到在季澜面前,带着枪茧的手指拼命苛责着自己脑袋上那点硬茬似的头发,积攒了心脏里的情绪汹涌而出,试图将那块拳头大小的血r_ou_撕扯到分崩离析。 他曾经拼命的想要掩盖这件肮脏卑劣的事情,他想不到季澜居然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 倘若手边有枪,靳寒大概一定会先往自己身上打一枪,他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季澜,他不仅把一个半大的干净孩子拖进了自己的生活,而且还差点毁了他。 靳寒满嘴血气,起伏剧烈的胸腔以疼痛提醒他必须面对现实,可他根本没勇气抬头去看季澜的脸。 他荒诞又滑稽的在而立之年哭成了一个不敢面对错误的孩子,云彩遮住正午刺眼的阳光,他跪在骤然y暗不少的走廊里,如同一个被世界舍弃的罪人。 “靳先生,靳,靳先生……靳寒……靳寒,你别哭,你别……你别哭啊……” 属于季澜的手指带着微弱的凉意,靳寒蓦地打了个颤,他咬紧牙关顺着季澜的手仰起了泪痕斑驳的脸颊,许是看他终于肯抬头了,季澜眉心拧起的小疙瘩这才稍稍松开了一点。 “你你别哭,我不怪你,这还是我给你提的醒呢…我不怪你,你别哭了…靳寒,你别哭了……” 第16章 季澜半扶半拽着靳寒回了办公室,饿醒的靳球球跳下地来绕着他的脚边蹭来蹭去,一边喵喵叫着要吃饭,一边好奇的歪着脑袋看向靳寒。 小冰箱里放着给靳球球的生骨r_ou_,季澜先把仍在抽噎的靳寒搀到榻榻米上坐好,然后才十万火急的打开小冰箱拿出里面的东西放进食盆。 杜戚上回做得那些猫饭早就吃完了,现在这批r_ou_是靳寒亲手卸骨剁碎又放进机器里绞好的,他们还特意买了抽真空的机器和包装袋,为的就是能给靳球球一个营养又健康的饮食。 靳球球不愧是继承了毛色所致的优良传统,有食物在眼前,它立刻放弃了对靳寒的观察,转头就埋进了比自己脸还大的食盆里豪情万丈的吃起了午饭。 小猫狼吞虎咽的声音混杂着男人喑哑的哭声,温馨又诡异的气氛让季澜有些不知所措,他抽了两张面巾纸再次去贴去靳寒面上,许是因为哭得憋闷,靳寒不仅眼尾发红,连两边的腮帮子都染了点绯色。 “早都过去了…严少爷今天要是不来,我都快把这些事情忘了,已经没事了,别哭了,靳寒,别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靳寒的本意与他被人绑走那件事情无关,换句话说,他所受到的伤害并不是源于靳寒当初那个决定,季澜看得通透,他知道世事无常,很多东西不是人力可控的,他小心的用纸巾去吸附靳寒脸上的水渍,动作轻柔到连小幅度的擦拭都没有。 “我会去救你……不是,不是只去看你,我不会让你进去,季澜…我没想过真的让你去顶罪,我有后手,我想过后手的,我……” 像是有粗糙的砂纸在狠狠磨蹭喉管,靳寒突然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他颤抖着没了声响,攥在季澜腕间的手指紧跟着无力的滑落下来。 他又一次塌肩垂首逃开了季澜的视线,他赤红的眼眸里血丝密布,愧疚与耻辱占领了情绪的高地。 他并没有资格去解释任何事情,他给予季澜的伤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多的言辞不过是卑劣又懦弱的逃避手段。 除了狼狈的粗喘之外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变成了破旧的风箱,口腔里浸润着咸涩的血腥气,他松开季澜的手,再次去用力揪住了自己的短发,修剪整齐的指甲没入头皮剜出血痕,刺痛传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了片刻的释然。 他的确留有后手,季澜是他稳住警方的一个筹码,但这并不是最终的解决途径,他遇事习惯考虑周全,尽管他相信自己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危机解决,他也还是习惯性的做了二手考虑。 倘若他斗不过那些一心要他倒台的老派势力,他也不会将季澜牺牲掉,他会去跟警方做另一笔交易,艰辛谋生的年月为他打下了无可匹敌的资源与脉络,在边境的问题上他是最好的内线人选。 这是他最后的一条路,尽管他没有把这个想法与调查组说过,可他相信姓厉的即使高升国安也不会放弃边境那块肥r_ou_,届时只要他把自己豁出去跟国安合作,那么季澜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他是可以为季澜去放弃一切的,在季澜被人劫持之后他就的的确确的将公司的事情全部抛在了脑后。 绑走季澜的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与他取得联系,那些劫匪都是曾经跟他在边境起过冲突的仇人,知道他旧日里无情无义的本性,所以也就没有直接用季澜要挟他,直到季澜熬过数日的拷打也不吐露一字,那些人才忍无可忍的联系了他。 他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毫无牵挂的舍弃了一切,他放弃为公司清洗罪名的机会,任由手底下的产业被查封大半,他全部的重心都在季澜那边,劫匪要什么他给什么,他将自己的家底交代的一干二净,也就是严皓追着信号去得及时,否则他现在早已倾家荡产。 他是可以把这些事情统统说出来,然后为自己洗出来一个不那么卑鄙甚至是英雄救美的形象,可那并没有用,既定的事实已经发生了,季澜受到的伤害是不可挽回的,他后面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抵消掉季澜平白无故承受的苦难,他始终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靳寒平日里不苟言笑,再加上性格古板,所以看起来有些凶狠y鹜,可事实上靳寒五官生得很周正,算得上是鼻梁高挺眉眼俊朗。 季澜不合时宜的心口燥热,靳寒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么狼狈的模样,季澜特别想像哄撒娇的靳球球一样伸手将靳寒揽进怀中揉搓一顿,可他还是要给靳寒留面子的,所以只能努力绷起嘴角拼命忍住愈发跑偏的怜惜。 他对靳寒抱有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所以即使靳寒噤声不再言语,他也对之前的寥寥数字深信不疑,只是短暂的十几秒钟,他就死心塌地的相信了靳寒是真的留有后手,也是真的会来救他。 他对那段纷乱的记忆有一点零星的印象,在大段的空白末尾,他记得自己似乎在刑椅上逃过一劫、 锋利无比的刀片没有再次cha进他血r_ou_模糊的指甲,他处在被过量试剂刺激到失常的边缘,有人拽着他汗涔涔的发丝将他拖回暗无天日的囚室,他模糊的听见了几个混杂在一起的人声,那是他仅有的一点记忆,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被严刑逼供,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因为靳寒在那时满足了劫匪的开出的条件, “我知道的,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救我了…虽然记不太清,但是我知道,我也信你,别哭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听话…靳寒…别哭了,我们做别的。” 季澜垂下眼眸,欠身去吻了还在嘶哑啜泣的男人,他顺着靳寒垂头嗓子的动作弯腰垂首,然后用柔软的浅色唇瓣贴上那一小片哭红的皮r_ou_,小心翼翼的舔去了咸涩的泪花。 兴许是心理作用,季澜觉得靳寒的眼泪比他自己的要苦涩许多,他沿着靳寒的眼角循序渐进的往下舔舐,他本来就是两个人里对情事更主动的那一个,所以即使靳寒有躲闪的意思,他也能处理的得心应手。 季澜熟练又温吞的俯去了靳寒身上,两条长腿稳稳当当的夹住了靳寒的腰侧,仿佛能掌控全局的体位立刻引得他心跳加速。 就算平日里再温润内敛,季澜骨子里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劣性根与征服欲在这种关头刺激着大脑,他径直堵了靳寒的唇,不仅动作利落唇齿灵活,而且还带着斩钉截铁的压迫气势。 季澜很早之前就偷偷拿樱桃梗练过吻技,那年他十九岁,黎叔从乡下买了十斤没打过农药的樱桃,他做贼似的拽了三根樱桃梗回屋,连樱桃都没顾得上吃,后来黎叔端着榨好的樱桃汁送进他屋里,刚一敲门就吓得他把嘴里打好结的梗囫囵个的咽了下去。 能把靳寒压在身下强吻大概是季澜的夙愿之一,梦想成真的滋味比从前畅想过的更甜美舒爽,什么礼义廉耻全都烟消云散,他追着靳寒的舌尖嘬咬吮吸,靳寒越躲他就吻得越起劲。 欲望作祟,情趣使然,季澜吻着吻着就稀里糊涂的攥住了靳寒的衣领用力拉扯,结实耐穿的正装被他生生扯掉了扣子,换到平日他大概会立刻低眉顺眼的连声道歉,可眼下他根本分不出ji,ng力去诚惶诚恐。 季澜很清楚他是哄不好靳寒的,他太熟悉靳寒的脾气了,比起实际行动,语言在靳寒面前永远都不是那个好用的工具。 而人性中最卑劣的那一部分也在趁机隐隐作祟,季澜眼底有几分不可说的晦暗,他接受甚至乐于看见靳寒对他的愧疚,只有这样他才有把握将靳寒死死攥在手里,他从一开始就是追逐求爱的那一方,眼下无论低微与否,他都愿意享有这份求之不得的保险。 季澜罕见的主导了一场情事,他趁着靳寒哭懵了脑子发木的功夫利利索索的除去了两个人下半身的裤子,等到靳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什么都晚了。 小屋里一应俱全,唯独没有套子和润滑剂,熟悉情事的后x,ue在只有津液润滑的情况下难以将粗长的性器整个吞进去,季澜扶着手里那根半硬的东西勉强含了个冠头,苍白瘦削的腿根疼得一个劲发抖。 但这点困难显然不会让他半途而废,他噙笑吻上身下人发红的眼角,细白的五指颤抖着抓住了靳寒试图推搡拒绝的手腕,他们以这样一个姿势纠缠在一起,靳寒是断不敢跟他硬碰硬的。 温驯紧热的肠r_ou_将熟悉的r_ou_刃缓缓吞吃包裹,即使被撑出撕裂一样的疼痛也甘之若饴,季澜习惯了这种情事伊始的疼痛,毕竟他和靳寒先前的那些经历都不算是特别美好,靳寒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模样,一旦被他撩出火了,肯定会恼羞成怒的对他下狠手。 有了疼痛的催化,后x,ue反而更热情的进入了状态,季澜绷着小腹没轻没重的沉腰往下坐,他拉过了靳寒的手指落下细密亲吻,随着身下性器没入大半,他也顺路将靳寒的食指彻底含进了口中。 “涨……靳…靳寒……慢点…你慢点硬……啊…慢点……慢…呜……” 津液沿着唇角下坠成脆弱的银丝,情欲伴着疼痛肆虐而来,季澜夹紧腿根努力适应体内逐渐硬起的r_ou_刃,男人这种生物大概是哭得再狼狈也不会影响性能力,他蹙起眉心讨好似的用舌尖裹着口中的指腹含糊出声,窄小高热的x,ue道很快就被bo起的硬物撑得密不透风。 “…你别夹……季澜,听话,我不做,让我出……放松…放松点,季澜——!” 良久的沉默之后,靳寒的声线仍然嘶哑低沉,他用另一只手扶稳了季澜的腰胯试图抽身离开,然而季澜却较劲似的努力夹紧了他的性器,渐趋shi滑的x,uer_ou_正贪婪又急切的吞吐伺候着他的柱身。 伞头随着青年主动沉腰的动作贯去深处,极乐般的爽利是个男人都不愿放弃,靳寒沉下面色咬紧牙关跟本能抗争,季澜 y 乱得引人心疼,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季澜不该再这么迁就他。 可理智终究敌不过欲望,他在短暂的坚持之后陷进了季澜的为他设下的陷阱里,他被季澜眼里故作的落寞和委屈骗了个丢盔卸甲,几秒钟迟疑犹豫的功夫,季澜直接将双手往身后一撑,利索之极的骑在他身上开始了小幅度的耸胯。 “就要做…要……嗯…嗯——之前说过,以后都…都听我的……” 男性和女性的骨盆构造不同,季澜做不出女上位的柔韧妖娆,只能用shi漉漉的目光加以弥补,无论是自作自受的蹭到腺体,还是被耻毛蹭红会y,他始终目光迷离的同靳寒对视,先前撞出来的y霾一扫而空,他甚至挑衅似的对着靳寒扬眉笑开,被肏干出生理泪水的眼尾漾开了一抹勾人的绯红。 无论是沟通还是宣泄,情事都是最好的解决途径,靳寒没能在这种情境下保持冷静,合的水声和喘息声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正午的阳光将他们纠缠肢体尽数笼住,季澜再度俯身讨吻的时候,靳寒予了他一个回应。 “靳…靳寒…深……深…顶到了…靳先生…靳寒……靳——靳……” 季澜腹间被撑出了明显的轮廓,靳寒给予他的亲吻就是燎尽原野的那一个火星,他痴迷又虔诚的俯身去吻靳寒的颈间和心口,放在往日里一定被禁止的行径在现在是畅通无阻的。 泛滥的幸福感充盈心间,季澜像个吃到糖的三岁孩子一样雀跃的笑弯了盈盈的眉眼,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了,靳寒对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靳寒亲近,即使是心脏和喉咙这样的命门, 津液和泪水一样混杂到一起,季澜动得越卖力,靳寒心里就酸涩的越厉害,他用尽力气同季澜十指交握,面上的泪渍始终没有断过,他平生第一次在一场爽利餍足的情事中狼狈流泪,活像是被夹疼了性器的毛头小子一样。 靳球球嫌弃他鬼哭狼嚎的动静,听了半途墙角就叼着自己的食盆连推带拱的跑去了屋外,直到他俩完事都不肯再回味道古怪的屋里。 季澜做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开始腰酸背痛,他光着屁股瘫在榻榻米上任由靳寒善后,哭红眼睛的靳寒衣衫不整,再加上颈间和胸口那些被他啃出来的牙印,此情此景看上去简直像是他把靳寒强暴了一样。 情事之后,靳寒的情绪就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季澜强忍酸痛爬起来拱进他怀里碰瓷,忙着擦拭j,,g液的靳寒尽管浑身一震,但到底是伸过手来搂住了他。 属于靳寒的拥抱算得上是温暖与僵硬并存,季澜仰颈去蹭男人下颌骨边缘上那些没剃干净的小胡茬,高潮后的声线无需刻意也足以柔和软糯。 “困……还饿…想吃个饭,然后翘班…回家睡觉……” 季澜在过去的十年里一直是风雨无阻的劳模员工,从特助晋升为恋人的好处大概就在于此,不仅理直气壮偷懒耍滑,而且还可以拖着老板一起翘班回家。 靳寒连命都能给他,所以自然是言听计从的抱着他从公司离开,他和靳球球一起窝在后座上犯懒,人一旦饿过了劲没什么胃口,他一时说不出来自己想吃什么,靳寒就便隔一条街停一次车,陆陆续续的给他买了不少街边的吃食。 章鱼烧的香味勾得靳球球挺着撑圆的肚子也要往上凑,季澜一手按住它的小脑袋一手用竹签挑起一个喂给靳寒,喂过去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上头有芥末,已经坐回驾驶位开车的靳寒被辣得眉眼抽搐,踩下油门往前走的时候,还险些把前面的车给顶了。 从章鱼烧到冷串,再到夹了芝士的炸ji排和最近火极一时的脏脏包,靳寒连着停了六次车,买回来的吃食满当当的堆了一后座,硬是把靳球球给逼到只能钻进脚垫上的猫包里。 他们走走停停吃了一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靳寒才想起来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车子在宅子眼前的路口打了个转向驶向了另一条路,季澜起先被晃得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靳寒的意图。 “我…我没事的,不用去医院的…我就是忙忘了……下次,下次肯定不会了,靳寒我们不去医院…靳——” 巧克力馅的泡芙不是很甜,靳寒从副驾驶上的纸袋子里摸出一个,看也不看的反手塞了季澜一嘴,他把四种口味分开装得,季澜不喜欢吃的那几种在盒子里,所以他不担心拿错。 “我就带你去做个检查,不吃药不打针也不会让你住院,你不要怕,好好坐回去吃东西。” 第17章 医院在城区近郊,是季澜先前养伤的地方,离码头近,周围依山傍水环境很好,是周围几个省市里最有名的私立医院。 靳寒算是这的半个地主,这片地原先是他的,他几年前一时兴起开始投资地产,黎叔建议他先在近郊土地价格偏低的地方试手,他便置办了那么一块地方,原本是打算做成观海的小公园或者景区,结果随着这几年养生的风气渐长,他就跟人合办了一家以疗养为主的私立医院。 季澜之前在这住了四个月,全院上下日日夜夜如临大敌,靳寒那段时间疯了个彻底,从医师到院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他用枪顶过脑袋。 等到季澜出院那天,全院的医护心里都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殷切期盼着他俩最好一辈子无灾无痛,千万别再回来。 但事与愿违这个词到底还是有道理的,四十出头的副院长坐在办公室里努力协调着脸上的肌r_ou_,试图在心里跳脚骂娘的同时维护住医者仁心的温柔形象。 副院长是个极其干练优秀的医者,属于既有学位又有头发和颜值的那种稀有物种,他是季澜的主治医师之一,季澜当时的抢救也是他做得。 靳寒的医闹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别人是一哭二闹三打人,好歹有个缓冲的余地,靳寒则是直接拉栓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眉心正中,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死水。 医生见惯生死,对死亡有着比常人敏感许多的预感,靳寒的动作从来都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宣告,一头癫狂的困兽在无法脱身的陷阱面前要拉下更多的人陪葬,这大概就是靳寒那些时日的状态,所以他现在都残留着一见靳寒就腿抖的毛病。 “季先生的情况您也了解,之前…咳……季先生之前脑部没有留存很严重的外伤,可以先拍个片子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彻底排除外伤或者炎症的问题。” 和季澜在一起的靳寒少了很多压迫感,甚至可以说是变了一个人,褪去y鹜和暴戾的靳寒算得上英俊耐看,吃过脏脏包之后残留在鼻尖的巧克力粉也为他添了一点平易近人的气场。 所以副院长这次腿抖得不算严重,他听完靳寒的描述之后心里大概有了定数,他尽可能委婉的讲出了自己的观点,也算是先给靳寒打了个预防针。 他知道ct这种东西做了也是白做,没人比他清楚季澜先前受伤的状况,那么大剂量的神经性药剂是肯定会留下后遗症的,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而且他心里也的确有那么一点和理性背道而驰的期待。 做检查的屋子不能留人,季澜自打靳寒改道往医院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不高,他蹬去鞋子躺进仪器里,按照正常成年人的身形比例打造的床板对于他来说显得十分宽敞。 靳寒俯身来吻他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偏着头躲了一下,还带着黄芥末酱的嘴角不偏不倚的蹭上了靳寒的衣领。 “……很快就好,季澜你听话,十分钟左右就能做完,我会在隔壁陪你说话,做完我们就回家,你听话,好吗?” 季澜不愿意过早面对这件事情,大夫说的话另有深意,靳寒可能听不懂,但是他能理解,他第一次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他对自己情况有清晰的预感和判断,他知道这种生理性的退化是不可挽回也不可根治的。 可毕竟温声细语哄着他的那个人是靳寒,季澜抿着唇瓣很有骨气的坚持了大概三十秒,确实没人愿意接受过早的衰退,可靳寒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抵不过靳寒的哄骗,即使是要面对一个惨烈的事实,他也别无选择。 仪器运作时的是半封闭的,那种感觉绝对算不上良好,所以他的妥协并不是毫无条件的,他伸手去蹭了蹭靳寒鼻尖上的可可粉,看似是好心好意的帮忙擦拭,实则是借此机会往他两个眼底各抹一点。 “不要说话,说话也没用,你……你唱个歌吧,唱…嗯……你唱小星星给我听,我就把检查做完。” 靳寒不假思索的应下,这种时候季澜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他安顿好季澜之后快步走去隔壁,等到检查室里仪器开始运转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季澜说得那个歌到底该怎么唱。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5节 季澜在仪器里躺了将近五分钟,靳寒还没有开始给他唱歌,小屋的麦克风没有关掉,他能听见那头的靳寒正压着嗓子问副院长小星星应该怎么唱,副院长捂着麦克风教了两句,结果靳寒还嫌人家唱得不在调上。 音痴总是互相嫌弃的,靳寒不愿意学,副院长还不愿意教,盯着仪器的值班大夫使劲掐着自己大腿保持平静,打死都不敢笑场。 靳寒掏出手机搜了个儿童版的听了两遍,确定自己记住词了才一清嗓子凑到麦克风前头开始唱,他天生就没有这个技能点,开嗓之后前几个字勉强在调上,后面的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季澜忍笑忍到小腹抽痛,值班大夫颤颤巍巍的卡麦提醒他保持匀称呼吸,靳寒被打断之后就更找不着调了,最后那一遍唱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靳寒光是跑调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还有一副天生性感的低沉嗓音,而且还真的是认认真真的在唱,情感上又深情又温柔,季澜后五分钟里是掐着自己手腕挺过去的,他把这件事情记了很多年,这短短的五分钟是他暮年时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无论何时何地,他只要一想到这茬就会立刻开始笑场。 ct结果要稍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靳寒抱着季澜去休息室等,比他们早到一步的靳球球早已在沙发上占山为王,季澜捞过小猫放在自己笑疼的肚子上使劲揉搓了两下,不算明朗的心情在听过靳寒的歌声之后一下子好了不少。 私立医院是纯粹的盈利性质,只要钱花得到位,服务和环境肯定差不了,休息室临海,一开窗就能闻到海风里咸涩的味道,碧海连天在目力能及的远方连成一条线,季澜抱着靳球球让它往外看,没见过世面的靳球球好奇的睁大了一双猫眼,夹在腿间的小尾巴一扫一扫的蹭着季澜的手腕。 从季澜出事之后,靳寒就再也没往海边去过,前段时间他还买了自己名下的两条游艇,一方面是换点现钱支撑公司运转,另一方面是他是对船和海都有了y影。 靳寒没有往窗外看的心情,他伸手去环季澜的腰想要让他离窗边远点,靳球球被他俩宠得愈发骄纵,一见他要来分一杯羹,就立刻贯彻了爱吃独食的小脾气,干净利落的扬起爪垫往他手上拍了一下。 副院长拿着结果推门进来的时候,靳寒正梗着脖子试图跟一只猫争宠理论,靳球球恶猫先告状,打了他之后立刻一边软乎乎的喵喵叫一边往季澜怀里拱,动作之娴熟,神情之委屈,活像是成了ji,ng。 靳寒这种人抽起风来总是不讲道理,刚进门的外人也无法让他收敛起那种跟猫吃醋的幼稚,季澜哭笑不得的放下猫去牵他的手,他咬牙切齿的拉过季澜搂住还不算完,硬是又开口问人家正经大夫能不能给猫做绝育。 副院长抽着眼角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自己以前畏惧的那个靳寒大概是个假象,真实的靳寒其实是个三岁的熊大人,说他三岁半都是夸他成熟的那种幼稚鬼。 检查的结果和之前预想的一样,短暂的嬉闹过后,这样的结果似乎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残酷了。季澜比自己想象的平静,他认真看着结果报告上那些文字,他还是没有办法正常阅读,不管是晦涩难懂的医学术语,还是简单的基本信息,他都看得很吃力,反复看了了三遍之后,他才弄清了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结果显然不是病理性的衰退,季澜的扫描结果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外伤或是颅内病变的迹象,他眼下的情况的确是先前那些伤害所留下的后遗症。 “药物刺激留下的问题是主要原因,再者心理因素和平日里的压力也会加重病…加重这个问题。”副院长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镜片,出于某种对季澜的欣赏和同情,他没舍得用病情这个词。 “药物治疗也只能是辅助手段,目前还没有什么显著的疗法,但是只要能够保证正常的生理健康,同时确保没有过多的ji,ng神压力,短期之内应该是不会恶化的,毕竟季先生还很年轻。” 再委婉的字句也无法掩盖事实,靳寒这次终于听懂了对方的深意,季澜现在的问题虽然不算严重但是也没得治,时间只是一个缓冲,等到短期的时限一过,该恶化的还是要恶化。 这已经不是赎罪或是愧疚可以概括的事情了,季澜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也没有任何取下的方式,靳寒木讷又呆滞的站在原地,几分钟前他还上蹿下跳的想要从季澜手里把靳球球抢过来打一顿。 季澜只有二十五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靳寒在冗长的沉默中努力回想了一下过去的十年,季澜从懵懂青涩的少年人出落成一个端正俊秀的干练青年,整整十年,季澜与他朝夕相处,从没有害过他,更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让他失望的事情。 报应应该是降临在他身上的,生不如死也好,病痛缠身也好,这样的天理报应应该是降临在他靳寒身上的,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季澜都是其中最干净无辜的那一个。 “这样的话,公司那边,我明天就去面试个接手的人吧,再这样下去我会耽误正常的工作,但是我不走,我还陪着你,该帮你做的我也做,就是相当于找个人帮我盯着点事情,提醒我别忘东西。” 季澜的声音很平和,他怕靳寒又哭,所以特意踮起脚凑过去和靳寒脸贴着脸说话,靳寒一旦真哭,他还能在外人面前帮忙挡一挡,维护一下靳寒所剩无几的形象。 季澜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只是不想耽误靳寒的工作,他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没人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这种结果,但他至少不害怕, “你也听见医生说的了,至少现在是没事的,我就是看东西慢一点,记性差一点,可能以后要吃白食,不过…你会养我吧?” 季澜还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他从小就一直努力学习各种书本知识,他一直都不算聪明,靳寒也没给他请过什么家教,他那会只能整天熬夜啃书背书,学到崩溃的时候每天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跟在靳寒身边吃白食,眼下也算是变着法的梦想成真了。 靳寒抖了半天嘴唇也无法发声,他怔怔的看进季澜眼底,有那么一瞬间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回到十年前他们见面的时候。 决定一生的念头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斩钉截铁的决定下来,他拼劲全力去抓紧了季澜的手,用惯枪械的骨节泛白,此后的漫漫余生,他再没有放开过。 “我养…我养你,我肯定养你,不止养你,我们,我们结婚……季澜,我们结婚。” 从医院到卖戒指的珠宝店,季澜脑子里一直是空白的,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靳寒的手很热,无论是拉着他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还是扶着他上车的时候,又或者是刚刚给他戴戒指的时候。 铂金的订婚戒指,靳寒戴得男款,没有镶钻也没有花纹,他戴得是女款,他手指太细,男戒里面几乎没有合手的款式。 镶钻的女戒比男戒ji,ng美许多,但好在季澜从头到脚都是衣服架子,手指也不例外,他戴什么都好看,不仅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而且还显得极其ji,ng致漂亮。 钻石被店里的灯光晃出刺眼的光亮,店员正殷勤的跟靳寒商讨着婚戒的设计,大概是准备再痛宰一刀,季澜坐在沙发里抬着手来看了半天,直到眼睛被晃得刺痛才有了那么点回神的意思。 他们就这样草率的订了婚,靳寒单方面的提出请求,他稀里糊涂的戴上了戒指,没有任何浪漫的求婚场景,也没有丝毫的准备,前一秒他还在面对一个会影响他一辈子的后遗症,后一秒他就把自己的人生大事给定下了,而且还是他偷偷惦记了十年都不敢抱有期待的那种幸福结局。 从珠宝店回家已经是傍晚,靳寒带了一摞店里宣传用的图册打算回去仔细研究,季澜和他手牵着手进门,看见黎叔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的把手往身后挡了一下。 靳寒大大方方的攥紧了他的手,多出来的两枚戒指紧密的挨到一起,黎叔不愧是见惯了风雨的人,他洗菜的动作未停,面上稍稍惊愕片刻之后很快就开口跟他们说了恭喜。 “晚饭加菜,我再多煮个红豆饭,诶,对了,你俩早上不是把猫带出去了吗,球球呢?怎么没带回来?” 第18章 靳寒独自开车回的医院,季澜跟着他折腾了一天,他不舍得再让季澜累着。 在医院休息室里上蹿下跳的靳球球还没从被遗忘的惊恐和委屈中回过神来,靳寒就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把它夹在腋下带上了车,大概是觉得尊严受损感情受伤,靳球球梗着脖子用还没蜕变利索的小n_ai音愤怒的咆哮了几嗓子,紧接着就挥起爪子往靳寒手臂上添了两道红艳艳的抓痕。 晚高峰堵车,靳寒一来一回用了将近两个小时,靳球球窝在副驾驶的猫包里对着他喵喵叫了一路,靳寒虽然理解不了猫叫,但他基本能猜出来靳球球应该是在对着他进行质问或是威胁。 诸如什么“铲屎的你怎么敢把朕扔下”、“你为什么还不给朕赔礼道歉”、“你信不信回家朕就窝在季澜怀里再也不出来了”。 靳寒一贯贫乏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井喷涌出,他开进院子把车熄火,在拎着叫嚷不停的靳球球下车之前,他先将猫包打开,又用右手拎起了它圆滚滚的小身子。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天不怕地不怕的靳球球毫不在意自己四爪腾空的处境,它张牙舞爪的挥舞着自己软乎乎的小爪子和靳寒对视较劲,一副气场十足的混世小魔王架势。 然而几秒钟之后,当它发现靳寒的目光是落在它后爪之间那个毛绒绒圆滚滚的猫铃铛上时,它立刻就变成了被放了气的气球,不仅极其识时务的夹着后爪乖乖巧巧的停下了叫嚷,甚至还特意放软嗓子忍辱负重的咪了一声。 靳寒带着异常乖巧可爱的靳球球进门,季澜快步迎上去将猫抱进怀里仔细安抚,非但没像以往那样帮靳寒拿拖鞋挂衣服,而且连理都没理靳寒。 受到过阉割威胁的靳球球非常懂得分寸,它战战兢兢的在季澜怀里草草蹭了两下就蹦去地上一溜小跑拱进了自己的猫窝,生怕被靳寒拎走绝育去势。 “一直有护士看着它,再说我们就走了那么一会,它没被吓着,可能就是有点闹别扭。一会吃完饭喂它个罐头哄一哄就好了。” 靳寒撒起这种谎来算得上脸不红心不跳,他进门拖鞋换衣服,束身拘谨的正装一离身,他就仿佛瞬间年轻了五六岁。 半裸的上身还能看到中午那会留下的印记,季澜红着耳尖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居家服扔去他身上,靳寒接过背心往身上一套,原本就乱糟糟的短发又因此支棱起了一小撮。 季澜只得抿着嘴角帮他压平头发,黎叔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专心在厨房里忙活饭菜,他要等靳寒吃饭,所以黎叔只能被原本早就可以上桌的菜重新加热一边。 靳寒的头发理顺了,饭菜也刚好上桌,热腾腾的红豆饭冒着热气,诱人的甜香和饭香混在一起,黎叔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顺便还给他单独煮了一小锅加了不少糖的红豆年糕汤。 靳寒难得老脸一红,顶着黎叔意味深长的目光连连干咳,他跟季澜耗了十年,黎叔曾经试图提点他,可他一直置若罔闻。 眼下他就像是个死活不承认自己早恋的中学生,终于在表白成功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日子定了吗,场地呢,国内还是国外,酒店还是露天?你们定没定是西式还是中式?还有,戒指呢,总不能就用你们现在手上戴得这两个吧,什么时候去定正八经的戒指?” 黎叔解下围裙有条不紊的开口发问,他不用在季澜哪儿刨根问底就能猜想到靳寒肯定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求了婚。 年轻人拥有享受浪漫的权利,季澜更是如此,黎叔眯起眸子俯身趴去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靳寒,比年轻时稍稍浑浊一些的眸子里依然带着让人后脊发凉的锐利。 “吃饭,先吃饭,咳,那个,黎叔你先坐,你说的这些我们吃过饭就去商量,吃过饭就去,肯定去。” 靳寒毫无当家作主的尊严,他硬着头皮打断了黎叔一连串灵魂发问,又自知理亏的赶忙帮着盛饭递筷子。 季澜则努力忽视着眼前的情况闷头扒拉着碗里的红豆饭,他早在靳寒回家之前就被黎叔这么问过一遍了,他本来还处于一种云里雾里的茫然期,结果黎叔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倒让他对订婚的事实有了更深刻的感知,他现在脑袋里全都是一朵又一朵炸开的小烟花,压根没有什么正常的行为能力。 许是看靳寒态度端正,情绪到位,黎叔也就没再继续逗弄他们,饭后靳寒还想帮忙刷碗收拾,结果被黎叔赶苍蝇似得赶上了楼。 从珠宝店里带回来的宣传册铺了小半张床,季澜抱着其中一本坐在床边认真翻看,床头灯的光晕尽数映在他指间那枚小巧ji,ng致的女戒上,温暖明亮的光点随着他抬手去拢耳边碎发的动作晃来晃去,晃得人心头发痒。 宣传册上的成品图本该让人眼花缭乱,可季澜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农民一样,一本宣传册翻了半天,最终只敢在那几个参考价最便宜的款式中纠结。 靳寒伸手将季澜揽进了怀里,自打靳球球在他枕头上留过生化武器之后,他就一直光明正大的挤在季澜身边睡,两个人占半张床,另半张留给靳球球四仰八叉的随意翻滚。 季澜的小家子气是有原因的,他在经济上一直对季澜看得紧,几年前他削减季澜的工资和生活费,一直都没再调整过,后来季澜傻乎乎的攒钱给他买了一对贵死人的袖扣,直接花光了户头上所有的存款。 他是在季澜出事的那段时间里才知道季澜平日里除了偶尔买一些甜食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支出款项,而那些甜兮兮的零食最后大多数都会进到他的肚子里。 靳寒舍不得在这件事情上跟季澜较真,他捞起还在认真研究性价比的季澜打横抱进浴室哄着他洗完澡慢慢看,随后又趁着季澜泡澡的功夫跑出来拿记号笔把所有带参考价的地方全部涂黑。 无论是场地还是戒指都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靳寒肯花钱是一回事,但会不会花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原本就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再加上审美水准更是一塌糊涂,他搂着洗过澡之后香香甜甜的季澜研究了一整晚戒指,第二天早上挑了几款还算中意的拿给黎叔一看,结果换来黎叔一声清晰无比的“噗嗤”。 所以一切都得从长计议,黎叔为了能让季澜摆脱中老年款式的婚戒主动重新出山,他眼力极其毒辣,靳寒当年倒卖玉料和木材的时候都是靠他验货鉴别。 反正靳寒给的资金充足,他打算先挑裸戒再约设计师,正好德钦从小戴得那个骨饰已经开裂破败的不成样子,他可以借此机会顺路去给德钦做一条好看的项链,他打算额外多做一个刻上所属者名字的小名牌。 婚礼的场地和仪式环节则有杜戚帮忙参考,她曾经ji,ng心策划过自己的婚礼,然而却并没有实现,眼下她总算有了重温旧梦的机会,再加上她一贯和季澜亲近,所以自然乐得出力。 杜戚简直比两个准新郎还积极主动,不仅未雨绸缪的自费定制了伴娘服,而且还一本正经的开始训练靳球球送戒指,也就是靳寒看得紧,不然她恐怕都能拖着季澜去店里试婚纱。 关于靳寒到底能不能跟季澜修成正果那场赌局,陈焕是唯一的输家,杜戚和黎叔都没忍心再压榨他的剩余劳动力,但靳寒对此毫不知情,在黎叔和杜戚各有事情的情况下,他用起陈焕跑腿买菜简直是毫不手软。 几天之后,婚礼的事情初见眉目,季澜还是有点年轻人的文艺小情怀的,靳寒和杜戚挑出来的那些酒店或者庄园他都不太喜欢,他捏着小鹦鹉纠结再三,最终壮起胆子支支吾吾的跟靳寒商量着要把婚礼定在巴厘岛。 杜戚意料之中的唏嘘出声,季澜涨红了一张脸,慌不择路的拿起小鹦鹉遮脸,结果靳寒在半途把他手里的小鹦鹉劫下扔去一边,还刚好打中了正在午睡的靳球球。 戒指那边黎叔联系了更优质的货源,约莫一周之后可以拿货,地点和戒指确定下来之后就是时间,黎叔这几天暂时联系不上德钦,确定不了他回国的日子,再加上靳寒这边也是刚和任家有所接触,近期的一两个月肯定会忙得厉害,所以婚礼暂定在新年前后,具体的日期还没有确定下来。 靳寒不是个张扬的人,但他也没有遮掩手上的戒指,他和季澜出入成双,亮闪闪的对戒肯定会引起注意。 任屹算是老一辈中思想十分开化前卫的先锋性人物,人年岁一大就愿意回顾往事,他自己当年有所遗憾,而今看见小辈们的得偿所愿心中不免会有所酸楚,他本就高看靳寒一眼,而今更是对靳寒青睐有加。 于是任老爷子亲自到靳寒的地界上谈合作,不仅屈尊降贵的让靳寒全权做主,甚至还开口做东摆宴,一时间给足了靳寒的面子。 靳寒跟任家的联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一个是元气大伤却依旧盘亘不倒的小疯子,一个是在道上闯了数十年家底殷厚到难以想象的老疯子,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恨的牙根发痒,但即使他们再怎么眼热憎恨靳寒的东山再起,也都得衣着光鲜陪着笑脸的出席恭贺。 季澜头一次以一种和靳寒平起平坐的身份出现在这种盛会上,任屹对他宽厚,不强留他说话也不要他敬酒,有任屹和靳寒镇着场子,他很快就得以从繁杂的寒暄中脱身而出。 他没和靳寒一起去主桌,而是跟杜戚一起猫在角落里的桌子边上吃小灶,宴会这种东西从来是商谈和人际往来大于填饱肚子,八点开场,九点能上正餐就算是快的,季澜叼了一个虾球衔在齿间,靳寒提前跟酒店打过招呼,他这边跟别人不一样,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叫。 别人的开胃菜才上到龙虾沙拉,他跟杜戚这边就已经偷偷摸摸的吃上了牛排,杜戚是个干吃不胖的体质,即使穿着抹胸修身礼服也敢大快朵颐。 季澜吃得心不在焉,他总是会抬头去看一看还在周旋应酬的靳寒,结果一时分神没注意,再回头时盘子里那块品质上好的牛r_ou_早已不翼而飞,只剩被叉子扒下来的酥皮。 杜戚大概就是天赋异禀的那一种人,风卷残云的啃完一块牛排,嘴角的口红丝毫不花,季澜哭笑不得的跟侍者要了第二块,这回他在靳寒的美色和牛排之间选择了后者,牛排一送上来他就端着盘子背过人群认真吃饭。 酥皮和牛r_ou_的火候都是刚刚好,牛排粉红色的横截面异常诱人,家里黎叔做西餐的次数少,季澜原本就对这种菜式有一股新鲜劲,再加上酒店主厨的手艺过硬,他很快就彻底投奔了美食的怀抱,假如不是杜戚神色莫名的扯着他的袖口让他回头,他恐怕连靳寒都忘了。 季澜转头的时候腮帮子还是鼓得,他没杜戚那个本事,嘴角上蹭了不少酥皮的碎渣和牛排的酱汁,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目光顺着杜戚所指的方向看向了那个刚刚入场的男人。 褚熙是个极其漂亮的人,年少时如此,长大后亦如此。 他的五官比例无可挑剔,一双丹凤眼凉薄且冷艳,他步入会场直奔旧时故友,从进门到靳寒面前的几十米路,他没有刻意去招惹任何人,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他就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所有人的关注。 季澜对这个陌生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惊艳,并且还傻乎乎的将这种惊艳维持了十几秒,直到他看见这个陌生人闲庭信步的走到靳寒面前给予了靳寒一个拥抱,而一贯不与人亲近的靳寒却不躲不避的允许了他的动作。 季澜在半分钟后才抓住了重点,他看见了男人眼尾凝着一颗小巧怜人的泪痣,与他脸上那颗的位置和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周遭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季澜茫然又困惑的歪了歪头,他看着那人贴在靳寒耳边缓缓开口,他读不懂唇语,但所幸死寂一片的环境能将那个男人的声音畅通无阻的传进他耳朵里。 他听见那个人跟靳寒说好久不见,一字一句皆是他所熟悉的款款深情。 第19章 季澜呆呆的杵在原地,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没有往靳寒的方向移动一步,像是大梦初醒,又像是被人当头木奉喝,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将脑袋往一侧偏去,好让另一边的碎发能够遮盖住他的眼尾。 褚熙是投进湖中的一枚石子,季澜被困在接连荡开的涟漪里寸步难行,安静的气氛很快就重回热烈,不明情况的人在窃窃私语的跟左右八卦着褚熙的来历,想要看热闹的人则冲着他报以讥笑又戏谑的目光。 季澜始终都不属于这个圈子,他只是靳寒的附属品,靳寒将他视作至宝,旁人会跟着高看他一眼,而此刻的靳寒显然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所以他也变得无足轻重。 季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场的,他变成了杜戚手中的牵线木偶,杜戚拽着他,他就机械的迈开步子。 灯火通明的会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靳寒垂首褚熙仰头,过近的距离和错位的角度,使得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对正在接吻的恋人。 季澜被杜戚带到了远郊的山庄,他们抵达时已是深夜,季澜沐着微弱晦暗的月光走进他和靳寒住过的那间屋子,屋子里面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准备的整整齐齐,连矮桌上的茶壶里都放着温度正好的茶水。 一切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季澜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将室内打量一圈,然后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杜戚,似乎是想要个答案。 “……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靳寒之前就通知过我了,你这段时间住在这,他那边……那边事情一结束,他就会来接你。” 和黎叔相比,杜戚掌握的东西不多,她只是前段时间被靳寒通知过这件事情,一旦褚熙出现,她就要立刻带着季澜到她这边相对安全的地方。 山庄为了这件事情一直歇业到现在,对外说是修整改建,其实是一直在加强相关的安全措施,季澜待得这间屋子是整个山庄里最中心的位置,周围全是她和靳寒手下最靠得住的那批人在看守。 杜戚尽可能的对着季澜笑了笑,她对整件事情只有个模糊的认知,靳寒跟她的渊源不算深,所以她只知道褚熙是个极度危险的角色,靳寒那边为了现在这种情况以及做了很多准备,除此之外她实在是知之甚少。 “估计也用不上几天,我在这陪你,他肯定会来接……” 季澜拉开了卧室的拉门,门和滑轨摩擦出的响声将杜戚的话尾截断,他走进卧室又反手将拉门关上,浅米色的榻榻米和公司里休息室的风格相仿,靳寒当时应该是照着这里为模板布置的休息室。 季澜以沉默终止了和杜戚的交谈,即使明知道这是在无故的迁怒,他也仍旧对门外的杜戚置之不理。 他脱去鞋袜和外衣躺去榻榻米上打算入睡, 偏硬的床榻适时的照顾到了因为路途漫长而隐隐作痛的腰椎,晦暗的月光透过窗户之后就更加黯淡了,他将手抬到眼前想要看一看手指上的戒指,可惜这里的光线并不能让他如愿。 季澜觉得自己的生活被一条分水岭从中截断,上一刻他还在兴高采烈的筹划着和靳寒结婚,下一刻他就一个人待在了这个偏僻安静的庭院里。 他没有得到来自靳寒的任何消息,维持在待机状态的手机一共耗光了三次电,后来他索性一直cha着充电器,省得再急三火四的找电源。 杜戚每日都来陪他,他单方面谢绝了一切交流,杜戚跟他搭不上话,只能变本加厉的往他这边抱猫,从曼肯赤到豹猫,再从三花到n_ai牛,直到屋子里满地都是吸过木天蓼之后横七竖八的猫,无处下脚的季澜才不得不挑选了一只四个月大的缅因。 作为大型猫的缅因,区区四个月就已经颇具份量,季澜不太敢把它抱到离地,所以只是偶尔伸手摸摸它脖子下面那一团软乎乎的白毛。 杜戚将这只猫全权托付给他,季澜就只能强打起ji,ng神每日给它喂饭梳毛,大概是情绪的影响太大,季澜渐渐开始记不住一些细节,他时常会找不到给猫梳毛的梳子,偶尔也会忘记喂罐头的时间。 好在这只猫的性格算是温顺,即使饿肚子了也不会上蹿下跳的闹人,它属于比较聪明的类型, 有的时候季澜忘记喂它,它会用爪子把墙角的罐头扒拉出来,再把罐头竖着滚到季澜面前。 靳寒打来电话的那一天,季澜正坐在地上给猫开罐头,他又一次忘记了喂罐头的时间,缅因将罐头滚到他身边之后抬起爪垫拍了拍他的脚背,随后又把食盆推过来老老实实的等着开饭。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季澜其实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他在杜戚的山庄已经待了一周,靳寒没有主动找他,他也没有主动联系靳寒。 季澜远比自己预想的平静许多,没有歇斯底里的怨气,也没有痛苦不堪的悲伤,他似乎只是从一场美梦里惊醒,无论梦醒后是什么结局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他是很爱靳寒,也曾想过无论如何都要跟靳寒纠缠到底,可就在褚熙出现的那一刻,他心里坚持的某些东西却开始前所未有的动摇了。 季澜把罐头开完才拿起手机,靳寒打来的是视频通话,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在接通后的第一时间关掉了自己这边的摄像头。 这是一个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举动,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因为屏幕上那张脸是属于褚熙的。 “果然是这么害羞啊?怪不得阿寒还特意跟我说你不愿意见生人。” 褚熙的声音很好听,他是那种很温润的男声,优雅温和却并不显得女气,和季澜的类似,但要比季澜的声线更通透一点,他举着手机冲季澜眨了下眼睛促狭一笑,看起来当真是饱含善意。 “我没什么恶意,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褚熙,是阿寒从小长大的朋友,你不用害怕,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和阿寒到国外办点事情,我怕他没告诉你,让你着急,所以特意给你打个电话。” 靳寒的手机像素很好,季澜能在屏幕上看见一切细节,褚熙的袖口黏着一小撮猫毛,是橘黄的毛色,和靳球球身上的如出一辙。 季澜并没有跟褚熙说话,这样的把戏他见得太多了,示威也好,炫耀也好,又或者褚熙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只是倏地生出了些许无力感,他想把电话挂掉,却没有力气挪动手指,他从来都没有机会触及靳寒的过去,靳寒不曾对他提起过只言片语,而靳寒身边的人也对他保持着同样的默契。 他始终在这件事情上跟黎叔他们泾渭分明,尽管他才是那个最应该知晓一切的人。 他一直沉默着,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其实想看看褚熙还能搞出什么名堂,季澜很有自知之明,他和褚熙像也不像,他们只相似在那颗泪痣上,抛去泪痣来看,褚熙远比他漂亮多了,假如他是靳寒他恐怕都会选褚熙。 季澜伸手去戳了戳正埋头吃饭的缅因,有那么一瞬间,他挺想开口去跟褚熙挑明不用耍这么多心思,因为他和靳寒之间从来就没有走到坦诚相见的地步。 “他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想不想要什么东西?我们去给你买…哎,你这么快就回来?” 屏幕上的褚熙还在热情洋溢的喋喋不休,季澜在靳寒出现的时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出现在褚熙身后的靳寒和往日相比没有太多变化,他抓回了自己的手机直接挂断,褚熙似乎还挣扎着想要和季澜道个别,镜头晃荡之间,季澜很清楚的看见靳寒手上没戴戒指。 靳寒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岛上,这里与大多数国家都没有引渡条约,算得上是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他跟随褚熙远赴此地,为得是跟人见面商谈。 德钦在前段时间失踪,音讯全无,褚熙在这种时候拿着线索冒险回国给他帮忙,并愿意从中牵线搭桥让他跟对方解决冲突,一场棋局个中真假只有局中人彼此心知肚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季澜保护起来。 “你别生气了,等回国之后我去给他道歉,我保证——我肯定去给他道歉。” 靳寒蹙紧眉头收起了手机,褚熙和他先后被人搜身,他只是晚了两分钟,褚熙就拿着他的电话打给了季澜。 “我说真的,我头一次看见你那么宝贝一个人,真是羡慕得要命,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也打算回国找一个,这么多年,国外鬼佬一个都靠不住。” 靳寒不喜欢洋酒,他拧着眉头看了褚熙一眼,随后端起杯子把眼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洋酒下肚,他眉间的褶皱因而变得更深,他没有接褚熙的话,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别扭的要命,像是愤懑又像是不甘,总之绝对不是那种源于褚熙s_ao扰了季澜的愤怒。 褚熙微微一愣,漂亮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愕,恰好有海风从窗户吹拂进来,轻轻吹起了他额边的碎发,露出他眼尾那颗小痣。 他很快也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手背在不经意间蹭过了靳寒的手,“好了好了,我一下飞机就跟你去给他道歉,你可别再生我的气了。” 靳寒在很小的时候就随母亲住进褚家,他的父亲为褚家而死,褚家善待他们孤儿寡母,甚至还给他冠上了褚这个姓氏。 他很喜欢褚熙,褚家的子辈很多,但他只愿意跟褚熙一起玩,靳寒小时候的性情不算乖巧,也不算惹人嫌。 他寄人篱下,自然懂得要礼让规矩,褚熙经常跟别人一起嬉闹玩耍,他不会主动要求褚熙陪他,只会蹲在一边安静的等待别的小朋友离开。 可褚熙总是很忙,他们住在一栋房子里,褚熙每晚都会抱着枕头来找他一起看故事书,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他八岁那年第一次为了褚熙动手打人,那是个热闹的春节,褚家的宅子里满是亲朋好友,他换好新衣服去屋后的小花园里玩,刚巧看到几个稍大一点的褚家孩子正在对褚熙动手,他冲上去对着为首的那个男孩挥起了拳头,一拳下去就打断了对方的鼻梁。 后来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跟褚熙一起上学,褚熙一直是个惹祸ji,ng的体质,他替褚熙打过很多人,他从来都不讲理,只要有人对褚熙出言不逊,他就撂下书包动手,飞扬跋扈的简直比褚熙还像是褚家的正牌少爷。 他是为褚熙豁出过命的,靳寒曾经扪心自问过,他为季澜做得远不如他为褚熙做得多,他曾经没有底线的纵容着褚熙的欲擒故纵,他知道褚熙每次都是故意冷落他,故意和别人成群结伴厮混在一起。 他那时只有十四岁,揣着自己懵懂美好的初恋,想要将拼命的飞速成长将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他是那么得想在日后去辅佐褚熙,陪着他度过一生一世,可这个念头夭折在了他十五岁的时候。 褚家树大招风成为了众矢之的,树倒猢狲散,钱权交易的合作中没有任何真情实感,褚家光是应对白道都焦头烂额,黑道的势力就更不用说。 赔了一大笔钱的帮派头子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选择去绑褚家的小少爷当r_ou_票,靳寒年少时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他和褚熙自幼长在一起,褚家也没有刻意跟别人点明过他们到底谁才是正八经的小少爷。 于是靳寒便将自己舍出去了,绑匪放褚熙回去报信,他被人劫上了面包车,他们撕心裂肺的分别,褚熙哭红了眼睛追着车跑了很久,他从后视窗里往外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死了都值。 可是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直到半个月后褚家都没有派人来救他,他躺在漆黑潮shi的库房里,听着老鼠和不知名的虫子在他身边悉索,终于认识到自己绑错人的绑匪在癫狂中捅了他十几刀。 他在黑暗中腐烂,声音沙哑的男人揪着他的头发告诉他褚家的小少爷早他妈被人送出国了,褚家不会来救他这个替死鬼。 第20章 39度的温泉水对于不太耐热的季澜来说已经算是高温了,他坐在池子边缘,双脚和小腿被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池水没过,苍白的面颊上浅浅漾开了热气所致的红潮。 空荡荡的庭院不似他当时和靳寒来时那么雅致好看,已经不再开花的树木随着初秋的夜风簌簌飘下几片过早凋零的叶子,季澜捡起地上微黄枯卷的树叶逗了逗猫,趴在他身边的缅因四仰八叉的一伸腿脚,轻车熟路的把毛绒绒的身子拱进了他的怀里。 季澜给这只缅因猫起了名字,叫季涩涩,猫中黑涩会的那个涩,他这几日跟猫玩得亲近友好,杜戚才没有像以前一样整日整日的蹲在旁边盯得他浑身发毛。 季澜伸手揉了揉季涩涩黑乎乎的大脑袋,缅因猫厚实柔软的皮毛蹭得他掌心一片火热,他停下动作去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摘去戒指的手指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又或者说这种不戴戒指的情况才是正常的。 那枚戒指只戴了不到半个月,远远没有能够在他指根留下痕迹,轻巧ji,ng美的饰品其实没有多少份量,扔进温泉里的时候甚至都带不出几圈涟漪。 季澜被热水泡得腿软,初秋不算凉爽,夏末的炎热一股脑的顺延了下来,他踩上池壁起身,被泡皱的脚底软绵绵的踉跄了一下,也亏得杜戚早就把这间院子收拾的连个石子都没有,不然他可能还会像个肢体不协调的小孩子一样平地摔一下。 房间里的空调开足了冷气,季涩涩先他一步跑到了门口,兴许是种族优势加上天资聪颖,它伸出前爪扒拉着拉门的门框一使劲就顺顺当当的打开了房门,行云流水的动作比至今还不会抓不住毛线球的靳球球强出了百倍。 季澜跟在他身后赤脚进屋,水珠顺着他小腿蜿蜒而下,晕开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足印,他就这样进屋踩上榻榻米,即使会把床褥弄得shi他也不在乎,他掀开薄被躺去榻上,带这些薄汗的脑袋被空调送出来的冷风一吹,算得上是十成十的舒爽清凉。 拉门是季涩涩这只懂事早熟的小猫自力更生着关上的,至于空调这种科技产品,它身为一只猫实在理解不了,它习惯性的蜷在季澜枕边打着哈欠入睡,小山丘似的健硕身形误打误撞的替季澜挡住了大部分冷风。 季澜第二天没起来床,他发誓自己只是忘了关空调,他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即使下意识的强迫自己去记住一些细节,到头来也没什么用。 他迎着杜戚幽深莫测的目光叹了口气,彻夜吃凉风的后果就是他被冻得感冒发烧,大概是因为天生毛厚r_ou_多,替他挡了冷气的季涩涩倒是没什么事。 退烧的冲剂不是很苦,但也绝对不算好喝,季澜蹙眉喝下大半杯,翻腾不已的肠胃立刻开始疯狂排斥着味道古怪的液体。 他掀开薄被踉踉跄跄的跑去廊下吐,半长的头发垂过他沁出血丝的双眼,杜戚心惊胆战的跟出来搀着他站都站不稳的小身板,一边给他抵凉白开漱口一边苦口婆心的劝他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如果还有多余的力气,季澜一定会选择翻个白眼,他知道杜戚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杜戚无非是觉得他是因为靳寒而故意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行的,毕竟以他们的过往来看,他的确是那种会因为靳寒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肝肠寸断的人。 季澜没有辩驳,他捂着不停抽痛的额角让杜戚把自己扶回榻上,只要被子拉得足够高就可以与世隔绝,季澜揪着被角把自己囫囵个的蒙住,杜戚拿着剩下的半杯冲剂守了他一会,见他没有露头出来的意思,便只能悻悻离开。 季澜没有入睡,他闭着眼睛把自己置身在熟悉的黑暗里,他曾经这样挣扎过四个月,漫长的昏迷期里他并非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间隙拼命尝试着清醒,而靳寒是唯一一个催使他这么做的理由。 命运总是愿意搞出这种折磨人的玩笑,足够戏谑也足够鲜血淋漓。 季澜察觉到杜戚离开之后才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他伸出一只手冲着正在吃罐头的季涩涩勾了勾手指。 毛绒绒的小家伙仿佛是有一个属于狗的灵魂,明明生而为猫却全无做主子的理想,季涩涩很快就抛下眼前的食物踱步走到季澜身边,一个劲的拿脑袋去蹭季澜的手心。 猫咪憨态可掬的乖巧模样总是能令人心情明朗,季澜慢慢笑弯了眼睛,他把分量十足的季涩涩搂进怀里使劲揉搓了几下,本该血r_ou_模糊的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觉。 季澜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着烧,清醒的时候他会坐在廊下一边 猫一边发呆,体温高到晕眩难受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的搂着季涩涩去榻榻米上睡觉。 杜戚仍然不相信他是无缘无故生病,这一周里她几乎就没敢离季澜的院子超过三米,最后索性弄个帐篷往院外一支,时时刻刻盯着季澜的动向。 季澜真的没有任何消极的情绪,他很配合,也很认真的按时吃药,他对自己的身体很负责,他经历过死亡,所以他极其惜命。 他是先中暑再着凉才生的病,杜戚给他灌了几天去火清热的感冒药,效果一直不理想,杜戚急得快把自己酒红色的卷发薅秃一半,可屋漏又逢连夜雨,去火的药没吃几天,季澜又被清热的药物刺激到了脾胃,一连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季澜是在一周后见到靳寒的,几乎为他愁白头发的杜戚在这天早上接过电话之后就卷着铺盖跑路了,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沐着秋日的阳光,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靳寒跑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廊下给季涩涩梳毛,季涩涩的领地意识很强,杜戚养得那些猫经常会往院子里窜,季涩涩都会被把他们一一赶出去,所以靳寒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也不例外。 缅因猫弓起自己健硕匀称的身形冲着外来者呲牙哈气,这种大型猫不是被随随便便叫做猫中黑社会的,季涩涩是一只主意很正的猫,它正经起来的时候要比同龄的豹猫或者菽猫还要凶悍。 季澜眼前有些花,他有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中暑的症状在他身上成倍的涌现着,他始终没有多少食欲,即使是喝半碗消暑解热的绿豆粥也会一股脑的吐出来。 在重逢的前几秒里,他几乎没有看清靳寒是什么样子,高悬天际的阳光散发着刺眼的光线,季澜晕乎乎的眯起眼睛想要偏头躲开,但靳寒并没有给他机会。 他很快就被俯身跪地的男人用尽力气拥紧了怀里,宽厚且燥热的怀抱没有给他过多的满足感,季澜甚至还不太舒服的挣扎了一下,像是极其不喜欢这种恍如隔世的禁锢。 底线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既可以低微到和尘埃等同的地步,也可以在时间的催化下演变成高悬的不可触碰的易碎品。 季澜喝了一口靳寒递过来的凉茶,甜涩的口感刺激着他空空荡荡的肠胃,他靠在靳寒怀里,准确点来说,是靳寒强硬之极的将他搂在怀里。 “出事的是德钦,我不知道他会出现,褚熙和我是旧识,但是我们之间只有仇怨,他很多年没回国,我一直在防着他。这次他来的太突然,我怕他对你出手,所以只能先把你藏起来,黎叔在第一时间出国去跟线索,褚熙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没有办法和你多说,也不敢暴露你的位置。”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季澜…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该解决的我都解决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季澜,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靳寒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下巴上有扎人的胡茬,眼底青黑一片,眼里也是血丝密闭,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看上去邋遢又狼狈。 从扳倒褚熙把事情解决到打劫人家专机提前回国,前后不到十几个小时,他没换衣服也没合眼休息。 他都没去确认一下德钦获救之后的状态,也没理会黎叔和那个南美的老情人之间有什么八卦,他满心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季澜身边,因为他受不了了,褚熙是他的魔障,他跟褚熙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最痛苦的煎熬,他几乎堕去只有血腥与愤怒的深渊,而这世上只有季澜能救他。 靳寒用疲倦到嘶哑的声线说着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得很简短,也的确是在避重就轻。 他以为季澜会跟以前一样无条件的平静接受,他还记得季澜曾经那么认真的跟他说过“你不说我就不问”。 靳寒试图以一个简单的承诺将这些事情统统盖过,他收紧手臂去吻季澜的眼尾,干裂的唇瓣上带着细小的血口,他是个渴望得到救赎的人,他希望季澜能予他一如既往的解救他。 “……还有呢,靳寒,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季澜拒绝了这个吻,他僵硬的扭过脖子躲开靳寒的动作,季涩涩已经虎视眈眈的蹲在靳寒身侧等了许久,他一躲开季涩涩就张牙舞爪的往靳寒身上扑,因为疲倦而反应稍慢的靳寒被季涩涩砸得一歪,一贯挺拔的身形颓然垮下了些许。 “比如,你和他之前的事情,再比如我和他……我和褚熙,我们像吗?” 季澜将过于躁动的季涩涩赶到了门外,又转头对着靳寒平静的发问。 他看见靳寒重新戴回了属于他们的戒指,可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没有能够恢复如初的东西,就像他对靳寒那种毫无原则的爱情,一旦有了缔结,就永远都无法变回原样。 季澜怔怔的看着良久沉默的靳寒,他就像个不会再被糊弄的小孩子一样,大人不能再用含糊不清的回答的搪塞他了。 “不是…不是的,你们不像,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们不像,季澜…季澜,你们不像,我不是因为,我当年选你不是因为你们长得像,你不要这么想……你别这么想,季澜,你相信我,你别……” 季澜能看出来靳寒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撒谎,但他还是躲开了靳寒伸过来的手,事实和他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他不是褚熙的替代品,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 季澜将第一个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他迎着靳寒仓皇焦虑的目光再次开口问起有关褚熙的往事,接踵而来的沉默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季澜用力攥紧了十指,感性在疯狂叫嚣着,心底的声音在怒斥着他此刻的所作所为,他是那么的深爱靳寒,他本该是那个最不忍心让靳寒陷入痛苦的人。 可理智却冰冷的可怕,靳寒的沉默将一切指向唯一的那个结果,他的确不是褚熙的替代品,他只是那个帮褚熙赎罪的人。 所有的前尘往事与他毫无关联,但他却是个为所有苦难买账的倒霉蛋。 “我是说过,我说任何事情,只要你不想替,我就不问,我也相信你,我相信你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相信你说的我和他不一样。” 季澜最终还是遵从心声去摸了摸靳寒乱糟糟的发顶,轻缓的动作和以前一样温柔,“但我不是傻子,我不问,可我能猜到,事实就是你爱过他,他害过你,你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留给你的影响。” 手腕被攥牢的疼痛不是很强烈,季澜任由靳寒手忙脚乱的把他揽进怀里,也随着靳寒在他脸上落下乱七八糟的亲吻。 唇齿纠缠剧烈到可以尝到血腥味,季澜被靳寒掐紫了两个手腕,触目惊心的指印凝在苍白的皮r_ou_上,他抵着靳寒的额头,亲密无间的距离足以让靳寒脸上的眼泪蹭到他脸上。 人总是对钝痛后知后觉,季澜很温和的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没有丝毫的挣扎抵抗,只是平静又凉薄的诉说着他这一辈子里最冰凉的一段话。 “靳寒,我爱你,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你,就算到现在,我也还是爱你。” “我不在乎你爱我到什么程度,我不管是怜悯、愧疚还是补偿,你给我的,我都愿意当宝贝捧着。” “——可是人啊,再犯贱也是有底线的,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所以我不想替他赎罪,有别人印记的东西,你就别给我了,我不想要,也不会要。” 第21章 褚熙被人押送回国,靳寒没有把他转交给正轨的司法机关,而是把他关在码头上的一间库房里。 潮shiy冷,青苔丛生,四四方方的库房没有一间窗户,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呼吸的声音之外只能听见老鼠与虫子四处穿梭的动静。 靳寒将子弹上膛,改装过口径的沙漠之鹰拥有常人难以驾驭的后坐力,他以指腹蹭过已经哑光掉漆的枪柄,厚茧与枪体摩擦出令人不安的细微声响。 这把枪跟了他很多年,沙漠之鹰原本的近战威力就极其惊人,改装过之后更是足以猎杀大型动物,靳寒第一眼看见这把枪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定数,有朝一日,他一定会用这把枪轰开褚熙的头骨。 此时此刻,他和被锁住的褚熙近在咫尺,二十年前,他就在这样一间黑暗y冷的库房里感受着自己的死亡,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血快要流干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靳寒用枪口抵住了褚熙的眉心,他扣上扳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毁去他一生的青梅竹马,疯狂流窜的恨意从四肢百骸归去心底,愤狠与癫狂融汇在一起撕裂着他的胸腔,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已经可以想象到子弹打穿头骨之后带出脑浆与鲜血的美妙场景了。 冰凉僵硬的枪口并不是什么逗小孩玩的东西,在死亡面前,多少年的阅历都不够用,可褚熙却并没有多紧张,他在很多年前就接受了自己死无全尸的结局,因为他知道自己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褚熙知道因果报应自作自受,但他从来不在乎,他靠着一副皮囊和满腹算计利用过太多的人,即使那些人都像当年的靳寒一样舍生忘死的为他牺牲自己,他心里也始终毫无触动。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他自小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人,其余的生物不过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他是人上之人,围着他鞍前马后的蝼蚁,不会引起他半点怜悯。 但靳寒于他多少是有些特殊的,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靳寒是他的第一枚棋子、第一条狗、也是他学着c,ao控和驾驭的第一个试验品。 眉心被枪口抵住红印的疼感从头骨上蔓延开,褚熙借着黯淡的光线看清了靳寒那张眉目狰狞的脸,和他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只是在他的记忆里,靳寒这种表情从来都是给外人的。 褚熙偏过头微微笑了笑,他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和脖颈,粗糙冷硬的链条沉重且坚硬,也亏得他还有一点底子,换成平常人被这样关到现在,大概会彻底丧失行动的能力。 他这辈子只走眼了一次,靳寒当年死里逃生之后隐瞒了自己已经知情的事实,他远在国外鞭长莫及,再加上靳寒在与他重逢之后算得上是演技卓绝,而他又对靳寒一贯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和自信,所以他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怎么了?你的心肝宝贝不原谅你,你就来找我撒气了——” 褚熙的嗓子哑透了,铁链在他颈间早已磨出了渗血的印子,事情败露那天,他彻底失势,救下德钦的那个老男人往他喉间狠狠凿了一拳,力道凶狠却又分寸得当,既让他失声失语的苟延残喘了半天,又没伤及他的性命。 “那可怎么办啊,要不然,在你杀我之前,我先去给他解释清楚,咱俩当年只是你追着我屁股后面跑,其实一没上床二没亲嘴?” 暗红的血污随着声带的不停震颤从喉咙里呛出少许,褚熙的语调永远是这么四平八稳,温润柔和,他弯起一双天生眼角上扬的丹凤眼,ji,ng致小巧的泪痣点缀在眼尾,即使被青紫的淤血掩盖了几分,也还是十分显眼。 褚熙永远都是个恶毒的小人,他喜欢利用人性中那些卑劣粗鄙的欲望和感情,就算是对他自己毫无好处,他也享受这种乐趣。 他做过微整,现在的五官和年少时的清秀俊俏不太一样,褚家垮台那年他被人送出国,而后的数年里,他就像一颗菟丝子,缠绕寄生在一个又一个猎物身上,艳丽漂亮的同时又狠毒致命。 几个月前绑走季澜的人确实是他指示的,他那时还没有穷途末路,只是顺手给靳寒添点乱子再卖给别人一个人情而已,他甚至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为首的劫匪不需要去威胁靳寒,因为靳寒无情无义,肯定不会为一个小助理去放弃自己的家底。 垂死的季澜抱着令他怜悯的爱情苦苦坚持,他看着屏幕里满身血污的季澜嗤笑出声,倘若那群混黑三角出身的劫匪没有下手那么狠,他还真挺想给季澜讲一讲他与靳寒之间那些美好的往事。 后来他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按耐不住的劫匪联系了靳寒,要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他没空惊奇或是意外,因为他所依附的大树对他起了疑心。 他只能再次故技重施,设计出卖了对他呵护数年的男人,只是他这次没有做得滴水不漏。 男人的葬礼上,帮派和家族内部上演着兄弟阋墙明争暗斗的好戏,他成了众矢之的,除了拿出一条可以遍布甚至垄断东南亚地区的货道之外,他没有别的机会换自己的命。 于是他想起了靳寒,他在举步维艰的处境下回国,一是要用靳寒救自己的命,二是要看看靳寒这条狗是不是真的认了别人。 于是他在不影响计划的前提下肆无忌惮的试探着靳寒的底线,这是他从小到大,最愿意做得一个游戏。 他是没有把季澜放在眼里的,他去了靳寒的家,鸠占鹊巢的玩着季澜的电脑, 着季澜的猫,他看着靳寒从惊愕到茫然,再到动摇,他以为自己是成功的在靳寒脖子上再次拴上了属于自己的链子,但那只是他以为。 褚熙到现在都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败了,但仔细想想,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冤,靳寒就是一条渴求情感的疯狗,他当年给靳寒零星一点甜头都能挣回一条命,更何况那个季澜可是个愿意为靳寒去死的傻子。 “你杀我,我认栽——可我还是笑你,你报仇了能怎么样?你爸妈会活过来吗,你沾着我的血回去抱他,他就会原谅你了?” 褚熙咧了咧已经破皮干裂的嘴角,他扬起ji,ng致漂亮的五官露出一个竭尽讥讽的笑容,甚至还前倾脑袋去迎了迎靳寒手中的枪口。 “你就是疯子,我从小就知道你是疯子,我告诉你,你的心肝宝贝是个聪明人,我也好,他也好,谁都不会和一个疯子过一辈子。” 后脑勺和混凝土的墙面撞击出闷沉的响声,粗糙坚硬的墙体蹭开皮r_ou_,褚熙被撞得一阵晕眩,铁链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发出低微又滑稽轻响。 他四肢疲软的瘫倒在墙角,全身上下唯有因为被靳寒揪住了头发而被迫仰起的脑袋还带有那么一点活人的生气,可他还是笑着,甚至还将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一些。 “你看…你就是疯子……说不过就动手…可惜啊,我是看不见了,不然我还真想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对你心肝宝贝的。” 粗重无比的喘息声是属于靳寒的,相比之下,他才像是那个落入陷阱无处脱身的猎物。 他明知道只要把扳机扣下去就能结束这一切,他不用再听这些奚落和嘲讽,也不用再面对他不想跟季澜提及的一切。 杀人灭口是与过去断绝的最好手段,他只要把褚熙杀了就能将那些往事彻底终结,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可以求得短暂的解脱。 靳寒眼里的血丝猩红到好像真的可以淌出血来,枪柄已经在他手心里硌出了红印,汗水也晕shi了保养ji,ng良的枪管和扳机,毁了他半生的人就在他的枪口下,可他却在夙愿得偿的最后一步上卡住了。 褚熙说中了他心里最恐惧的一点,季澜那双险些被他直接扭断的手腕正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做得不止这些,他将季澜从杜戚的山庄里强行关回了宅子,季澜追着他跑了十年,他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十年,所以当季澜停下脚步决定转身的时候,他除去慌乱和恐慌之外,就只剩下蛮横到武断的应对方式。 突然响起铃声成了他此刻的救命稻草,靳寒握着枪落荒而逃,厚重的铁门将褚熙满是嘲讽和奚落的笑声隔绝干净,他用发抖的右手摸出手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陈焕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季澜正在收拾行李。 宅子里还是原样,靳球球没ji,ng打采的趴在软垫上,橘色的前爪上刚拔了针头,它和季澜一样生了病,这两天一直在家里挂点滴。 靳寒和黎叔走前没顾上它,幸亏它自己知道抠猫粮袋子和开水龙头喝水,这才不至于横死家中,不过它到底还是个半岁多的小猫,被扔家里自生自灭那么多天,病是肯定要病的。 季澜叠好几件衣服便腾出手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兴许是被人扔在家里的时间有点长,靳球球这几天分外粘人,睡觉都一定要有人看着,不然就会爬起来喵喵直叫。 他是打算带靳球球一起走的,猫包和所剩无几的猫粮他都已经收拾好了,靳寒本来就不喜欢猫狗,而且也没空照顾,靳球球是他自己想养得小麻烦,他不需要靳寒帮忙负责。 季澜年少的时候,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离开这里的场景,想象中的画面无一例外是靳寒让他离开,他努力忍住泪水收拾行李,然后带着满当当的爱意和不甘在一个夜晚悄然无声的消失。 想象和现实总是出入太多,季澜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回味着自己当年热爱狗血的时候畅想过的那些情节,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自己选择离开,毕竟他对靳寒一直毫无骨气,就算是一丁点施舍的感情他都会捧着不放。 季澜带不走多少东西,行李箱收拾了三遍也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他小屋里的床单被套,他抱起靳球球使劲揉搓了两下,泛红的眼眶干涩之极,但却没有什么失落所致的泪水。 潜意识里他是不想走的,他仍旧爱着靳寒,他们安稳的过着伴侣的日子,甚至还订了婚,他明明是身处在希冀数年的曙光之中,明明已经可以得偿所愿。 可他做不到,他无法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也无法忽略如影随形的往事,与靳寒重逢的每一刻,褚熙都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他爱靳寒,但他没有圣母到可以包容一切的程度,哪怕靳寒给他交代清楚他都会心存缔结,更何况此时的靳寒只会闪烁其词。 他找了一间出租的公寓,一室一厅一卫,简单经典的单身户型,足够他和靳球球一起住进去,他找房子的时候没有回避靳寒,他就在客厅大大方方的浏览着被褚熙改动过的电脑界面,靳寒几近睚眦目裂的杵在他身后,最终也没敢再握上他伤痕累累的手腕强行制止。 季澜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跟靳寒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的骨气,他不是一个身心独立的成年人,他花了将近一半的人生在靳寒身上,他不会像里那些独立自强的完美角色一样斩钉截铁的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他只想给自己找一个暂时的避难所,他必须远离靳寒一段时间,释怀也好,思考也好,他胆小惯了,除了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之外,他不敢奢求靳寒自己去想通什么。 季澜托着行李箱和猫包出门,陈焕不敢动手拦他,只能把车横停在院子门口堵着不让他走,他们僵持了两三分钟,院外传来车辆急停的动静,陈焕这才发动车辆调转车头,给靳寒让出了进门的空当。 靳寒身上还残留着码头上特有的咸涩气息,季澜退开半步以保持距离,他这几日里一直都在以这样的方式和靳寒划清界限。 “球球我带走,猫爬架和那些玩具我约了快递来取,快递下午就来,我都打包好了,你直接给快递员就行,地址在鞋柜上,邮费到付。” 第22章 季澜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托着行李迈步前行,爱情和习惯没有缠住他的动作,靳寒那副欲言又止的痛苦模样也没有影响他的步伐。 季澜走出了困了自己十年的院子,阳光慷慨的笼住了他瘦削的身形,他被追上来的靳寒拽的有些踉跄,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他曾经那么想要靳寒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假如刚刚回国的靳寒能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可能还不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所谓的时机永远是短暂易逝的。 靳寒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季澜神色平和的伸手去把靳寒的手指一一掰开,他在宅子里见到了褚熙留下的痕迹,倘若能够抛开别的不提,他还真的特别佩服褚熙的手段。 褚熙应该是在这里借宿了几个晚上,靳寒出国仓促回国匆忙,家里又没有家政收拾,所以当他被靳寒接回宅子里的时候,褚熙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还清晰如初。 盛过红酒的高脚杯成双成对的放在桌上,搭在客厅沙发扶手上的衣服是靳寒的,但却是褚熙穿过的,因为那件衣服腰身的位置别着一个用来调整宽松程度的小卡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多扎了两个孔的皮带放在衣服边上。 这些东西远没有季澜平常看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里描绘的那么刺目显眼,褚熙没有留下一瓶开封过ky,也没有在垃圾桶里扔两个用过的套子,褚熙留下的痕迹全部都是稀松平常的,他仿佛只是和靳寒在一个屋檐下平平静静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没有丝毫情色旖旎的表现,但却比任何一种直接的示威都要刺目。 季澜受不了这些,在他回家住的这几天里,他每时每刻都要忍受那种恶心到极点的情绪,已经不可能恢复理智的思绪在疯狂的道路上越扯越远,就算靳寒当着他的面烧了褚熙用过的东西,他也始终无法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抹去。 衰退的记忆力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了令人欣喜的水平,从他重新被靳寒拽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心里那些原本就血r_ou_模糊的地方就开始不可挽回的走向了腐烂。 季澜甚至有点庆幸靳寒没有对他知无不言,他没有在山庄里草率仓促的原谅靳寒的所作所为,不然就算他理解接受了靳寒的苦楚,他也会在重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沦落成一个出尔反尔的、被愤怒和恶心逼疯的怨妇。 “我叫了车,司机已经到路口了。” 季澜重新握住行李箱的横杆沉声开口,靳球球从猫包里探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纤长的胡须恰好蹭在他的腕间。 “季澜,我说,我什么都说,你想知道什么,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什么都说,你别走,别走,我——” “不用了,我不想听。” 季澜伸手把靳球球重新按回猫包,他的一举一动都一如既往的温柔,靳球球呜嘤呜嘤的叫出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再提靳寒这个不太称职的铲屎官求情。 他回到靳宅有四天了,靳寒痛苦的程度他看得出来,他打了三天的点滴,靳寒守了他三天没有合过眼,他知道靳寒那些失眠和焦虑的老毛病又在作祟,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靳寒眼里那些密密麻麻的血丝和唇面上那几个惨烈之极的燎泡。 往事是靳寒心里的一根倒刺,拔与不拔都是鲜血淋漓,靳寒所受到的实际伤害应该远比他现在推测出的多得多,他能够设身处地的理解这些,可他就是想不开。 “我知道那些事情你说着难受,我听了也难受,我不想听你说了。靳先生……你和他的事情,我在意不起了,往事是什么样的,你和他又演了什么戏,我都不想知道了,我愿意相信你,但是我受不了。” 季澜选择了这个疏远的称呼,他抬头冲着靳寒牵起嘴角,半长的头发垂下额前遮去他大半眉眼,幻想出来的绞痛自心口传遍手脚,他撩起那撮刘海拢去耳后,泪痣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他自己生生剜出了一道血口。 季澜笑着摇了摇头,他用目光制止了靳寒的申辩,就算靳寒现在跪去地上发毒誓、立血誓跟他证明,他也不会再相信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6节 他虽然从来没奢求过靳寒能给他同等分量的爱情,可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当一厢情愿的纵容被消磨干净的时候,他心里只剩下嫉恨、委屈和不甘心, “我不指望你能懂这些,我知道你是受害者,你要兼顾德钦、黎叔还有其他人的安危,我能明白你是和他演戏,我也明白你把我送走是要保护我。这些事情你没有做错,是我自己想不开。” 季澜永远只会跟自己过不去,他平静的望向靳寒,面上的神情重新回到了往日里那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和。 “我想走,我真的想走,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对你,再待下去我会疯的,所以…靳先生,你放我走吧,短时间内,我真的不能,也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季澜租得公寓在近郊,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标准的单身公寓,价格中等,虽然住房面积小,但是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他那点为数不多的存款可以勉强支撑小半年的租金。 入住的前两天算是兵荒马乱,刚病愈的靳球球不适应陌生的地方,季澜一边照顾它一边收拾住处,上了年头的公寓隔音不太好,左邻右舍又不是什么安静的主儿,所以靳球球一连几天都有非常严重的应激反应。 季澜本来都动了将它送回去的念头,公寓里确实狭小拥挤,毕竟猫和人不一样,靳球球生在杜戚的山庄里,打小就是自由自在野大的,由奢入俭这件事情对它而言或许是真的太难了,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靳球球的玩具和猫爬架总算是被送过来了,只是送货上门的不是快递员而是陈焕,季澜一手兜着不肯吃饭的靳球球一手给陈焕开门,不用刻意探头去看就能猜到靳寒肯定是正藏在楼梯的拐角处。 陈焕的手脚很利落,为了方便运输而拆卸的猫爬架转眼就就在屋里重新组装了起来,季澜客客气气道谢之后又按照正常的运费掏了钱。 刻意划分清楚界线的季澜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陈焕只能无可奈何的把钱揣进兜里,然后又在临出门前厚着脸皮跟季澜要了瓶矿泉水。 平心而论,陈焕是理解不了这些事情的,他在二十五岁那年金盆洗手,和自己暗恋多年的邻家女孩生了孩子,爱情于他而言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接,可惜却并没有拥有太久。 他女儿在出生后不久就频频生病,反复几年之后,大夫确诊孩子是先天性的缺陷,高额的治疗费压垮了他的家庭,他没有学历也没有手艺,道上混出来的功夫毫无用处,他怕重c,ao旧业会牵连妻女,所以只能当个早出晚归的出租车司机。 可即便他不要命的去跑出租赚钱,也无法支撑女儿的医疗费用,心疼女儿的妻子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他没有本事,于是情投意合的婚姻变成了被柴米油盐拖垮的围城。 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次,深夜里夺门而出的妻子被醉酒的富家子弟开车碾过,重伤不治,他恍惚又迷茫的站在柏油马路的道边,直至妻子的血晕shi了他的鞋面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肇事方位高权重,申诉的程序被一拖再拖,他等了三个月都没有等来半点回复,最终只能几近癫狂的提着刀去寻仇。 混不吝的富二代吊儿郎当的差使保镖把他赶走,他当年还混江湖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不要命,高大健硕的保镖在他眼里形同杂鱼,不过短短片刻,富二代那辆通体火红的跑车就被血jian得愈发鲜艳。 可就在他把刀架在仇人脖子上的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刚刚挺过一次透析的陈囡囡正轻声问着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投奔的靳寒,靳寒既替他摆平了砍人的事情,也帮他女儿联系到了更好的医疗资源,于是他开始死心塌地的帮靳寒开车做事,他性情比黎叔和杜戚老实多了,季澜对靳寒的那点心思他是在这两个人的提点下才看出来的 陈焕算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接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新潮思想,他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但他一直觉得季澜是个很好的孩子。 陈焕给靳寒开车,季澜每次都会里里外外的检查车辆,大到后备箱里的东西,小到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他们相熟之后,季澜每年还会托人帮他订一束品相很好价格很贵的高档鲜花,让他在去祭拜妻子的时候带上。 他和季澜接触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季澜是个细致体贴的老实孩子,说实话,假如季澜没对靳寒有想法,他还真想撮合季澜和自己闺女。 陈焕是实打实的过来人,爱情在他眼里早就褪了色,他无法理解靳寒为什么会和季澜拖那么多年,也想不明白靳寒为什么非要把一个原本简简单单的恋爱谈成这样。 他有很多次都想开口提点靳寒两句,生死是上天c,ao纵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很想告诉这俩作了十年的年轻人赶紧趁着两个人都活蹦乱跳的时候珍惜彼此,他无数次的后悔和妻子争吵,倘若能够预知未来,他真的宁愿被妻子戳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 陈焕拿完矿泉水之后就被季澜请出了门,他扒拉着门框一边局促尴尬的清着嗓子,一边指望着楼梯口的靳寒能开窍,可惜谁都没能理解他的苦心,季澜抓过门把手干脆利落的关门落锁,靳寒则一直佝偻着身子躲在楼梯口的杂物后面,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 陈焕只能无可奈何的下楼离开,路过靳寒身边的时候他把拧开瓶盖的水递到靳寒眼前,连哄带骗的诓着靳寒喝了两口水。 黎叔未归,杜戚跑路,公司的事情堆积如山,褚熙的事情也还没有最终的处置办法,他劳心劳力的跟着靳寒鞍前马后,眼见着靳寒面色憔悴的渐渐脱相,虽然他真的不想搅合这摊子破事,但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大老板猝死街头。 季澜离开靳宅后的一周里,陈焕简直在靳寒身边待得焦头烂额,照理说他照顾过生病的女儿,还算有点经验,可靳寒这种人远比他女儿难伺候多了,至少他女儿不会抄枪对着他,更不会用一梭子子弹把他身体的轮廓拓在墙面上。 靳寒几乎就没出过书房,陈焕既怕自己被走火的子弹打死,也怕靳寒在他眼前饿死,所以他只能费尽心力的照着烹饪教程煮饭做菜,每到饭点都战战兢兢的端着碗碟送进去,可就算他在做饭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突飞猛进,靳寒也根本不会买账。 黎叔回来那天,刚一进门就看见陈焕趴在餐桌上跟陈囡囡视频通话,好好一个铁骨铮铮身手超群的大男人,硬是抱着手机和自己闺女连哭带嚎的抱怨自己学龄前的大老板有多难伺候。 德钦伤情不致命,但伤在肩胛和膝盖这种不好恢复的地方,靳寒托人给他联系了康复休养的地方,他一时半会没法回国。 黎叔的心态还好,他比靳寒这一辈经历的事情多,年轻的时候也做过掌握大局的人,靳寒差使德钦去办事也好,德钦为了靳寒的事情落入敌手也罢,他能理解其中原委,而且德钦也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无论去做什么都肯定自己的意愿,所以他不会把德钦的伤情迁怒于别人。 门廊处那双属于季澜的拖鞋已经落灰了,黎叔走过去拍了拍陈焕的肩膀,陈焕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放下手机跟他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一周以来发生的破事,末了还苦哈哈的皱着一张脸问他到底是怎么把靳寒惯成这种德行的。 “……这可真不是我惯的,你是见得少了,他那个德行,全是季澜惯出来的。” 熬过十几个小时舟车劳顿的老男人扬着眉毛优哉游哉的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黎叔远没有陈焕那么坐立难安,事实上,他立刻摸出手机和远在异国他乡的德钦分享了这个小八卦,甚至还大大方方的和屏幕那头的德钦一起给季澜鼓了鼓掌, 第23章 黎叔的本名叫黎殊,他祖籍广东,出生在南方一个偏僻村子里,他家境不好,父母没上过学,起不来什么有文化的名字,夫妻俩搜刮尽肚子那点少得可怜的墨水,最终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以后能有出息,做个特殊的、和普通人不同的人。 黎叔始终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是幸运的,从最开始,上天就慷慨的赋予了他男性的性别,这使得他能在落后贫穷的山村里平安长大。 穷乡僻壤的地方只能靠山吃山,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出入山林,山里的物产不多,想要搜刮足够的东西拿去镇上卖就需要起早贪黑的辛勤忙碌,他父母是本分老实的人,一直闷头种地进山,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总归还是能够勉强度日。 几年后周围的村镇渐渐发展兴盛,镇上开了略有规模的工厂,他父母就和其他村里的大人一样勤勤恳恳的到了工厂的流水线干活。 起初的时候一切都是很好的,稳定的薪金让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了温饱的日子,他还记得父亲信誓旦旦的搓着他脸告诉他明年就可以去隔壁镇上的小学上学了。 然而和现代工业一起进驻村镇的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灯光刺眼炫目的歌舞厅、媚俗情色的陪酒女郎和成分低劣粗制滥造的药丸。 没见过天空的青蛙在蹦出井口的时候都会疯狂的渴望着更远更广的风景,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豺狼为青蛙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就这样在舞厅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那会还太小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在某个清晨,他的父亲背上行李和其他几个工人一起跟着一个城里来的老板上了面包车,他睡眼惺忪的揪着母亲的衣角挥手告别,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 后来每隔几个月,村里都会有人跟着老板走,落后的山村消息闭塞,大家只知道走了的人每个月都会寄回来不少的钱,随着钱一起来的还有保平安的信件,那是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所以谁也没有生出疑惑。 直到两年后,周围几个村里的青壮们陆陆续续的走光了,镇上的工厂在一夜之间清空了所有人手,信、钱、城里的老板和跟着老板走了的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城里来了成群结队的警车调查,警方说工厂是涉毒的,小部分正规化工产品的背后,大部分的流水线都是在为原料去杂提纯服务的,而那些所谓的城里来的老板们,也都是涉毒集团的一员。 他那年十二岁,警方在村里待了小半个月搜集材料,他和一群泥猴一样的毛孩子一起蹲在土路边上懵懵懂懂的看着,他还是什么都不懂,但他能模糊的感知到,他的父亲和其他人的父亲、叔叔、伯伯们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半个月的调查之后,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死寂的潭水,那个年代边境附近的毒品交易猖狂到了极点,实力足够的团伙完全可以在偏远的地区只手遮天,所以在最后一辆警车驶离山村之后,山外就再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等到十几年后,他在路边捡到半身血的德钦,他抱着这个半大的孩子找人帮忙,当c,ao刀的赤脚大夫从德钦肚子里取出来一个沉甸甸的装满白粉的包裹的时候,他才恍若顿悟,他父亲当年兴许也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警车离开之后,山里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他父亲用命换回来的钱没有支撑他们母子太久,他母亲很快生了病,高额的医药费足以令他们孤儿寡母捉襟见肘。 他用木板车托着母亲去城里求医,而那些不算亲也不算远的亲戚们却纷纷出现在他母亲的病房里,并且接二连三的劝阻着他母亲求生的念头。 贪婪的穷人是最可怕的,与金钱相比,人命和血缘根本不值得一提,那段日子y雨连绵,他一直把装钱的小包裹和一柄生锈的小刀一起藏在胸口,生怕亲戚们抢走他母亲的救命钱。 他母亲住院的时候,他在医院里帮忙打零工,洗被单、擦地板、甚至帮护士去给重病卧床的患者擦身换衣服,他曾经还亲手替死去的病人换上寿衣,因为死者那个不愿意亲自动手的儿子给了他钱。 他愿意拼尽一切去换母亲的命,他也着实这样去做了,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的母亲在一个深夜跳楼自杀,他那天做了太多的杂活,晚上蜷在医院的陪护床上睡得很死,直到母亲坠楼的声响传来,他才从梦中惊醒。 那天凌晨,在太平间的门口,一直劝他母亲放弃治疗的亲戚红着眼圈伸手搂过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着以后一定会将他当成亲儿子来照顾,他闻着女人身上劣质的香水气味,平静又疯狂的摸出了藏在胸口的刀。 黎殊在十四岁零一天的时候进了少管所,他捅伤的女人最终死于破伤风,他在少管所里走上了和父亲相仿的路,唯一不同的是他跟得那伙人不碰毒品。 他年少时赶上了黑三角最猖獗的时候,他跟着小队人马浑水摸鱼,今天偷渡两个人,明天夹带两根木材,相比其他人,他们一直算是一群没出息的异类,从不杀人掠货,也从不碰军火和白粉。 他二十岁那年,小团伙的头目和一部分老家伙都赚够了养老钱,成群结伴的跑去曼谷找了个偏僻的地角安稳过日子,他则一边调查着父亲当年的事情一边接手了剩余的人马。 他在刀口舔血的地方靠着小打小闹的生意站稳脚跟,为人处世愈发的ji,ng明老练,也曾有人想要吞并他这一队人马,但无论对方来头多大都只能铩羽而归。 随后的几年里他名字里那个殊也就渐渐变了意思,尽管他才二十出头,看着既不显老也不凶神恶煞,但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总会自低一辈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黎叔。 倒卖木材玉石和倒卖军火白粉其实没有太多的区别,无论哪一行都是违法乱纪的营生,无论哪一行都得夹着尾巴去躲那些巡逻的军队和边防武警,所以黎叔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哪怕他总是随手捡起倒在路边的熊孩子喂两颗糖。 靳寒和德钦都是他捡得,靳寒是他捡得第一个倒霉孩子,德钦是第二个,在靳寒和德钦之间,他还捡过一个倒在路边的陌生男人,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半身血污的倒在矮木丛里,失焦涣散的两颗眼睛绿像是上好的猫眼石。 男人叫洛萨,是个拉丁裔,另一只走私商队中的新人,刚入行不久,什么经验都没有,所以才被商队里想要独吞货款的老家伙们暗算了。 黎叔那会还不满三十岁,公事上再老练稳重,私事上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收留了洛萨,并且头晕目眩的栽了进去。 密林间据点中的小树屋,他拥着来自异国他乡的男人抵死缠绵,南美男人天性中的热情将他焚烧殆尽,他吻着男人带着热汗的鬓角,一贯苍白的身躯上沾染着从未有过的情潮。 可惜这处会吃人的地方从没有太多的真话,他们热情如火的纠缠了将近半年,玩够了的洛萨要回去继续经营家业,他来自一个势力极大的家族,东南亚一直是诸方眼中的一块肥r_ou_,洛萨此行就为了给家族拓开货道来踩点的。 高大的异国男人抓着直升机的软梯冲他伸出手,他知道自己只要迈步出去就能离开这处浑水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洛萨的心并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相爱,也是真的可以修成正果。 就连一贯不愿意跟人接触的靳寒都用手中正在拆卸保养的枪管捅了捅他的膝弯,可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洛萨说他五十步笑百步,也和他承诺过绝对不会逼他涉足贩毒的家业,但那是他心里的一条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跨过去。 洛萨走后靳寒也拉了一队人手出去单干,一来是不愿意跟他抢生意,二来也是想要自己历练,黎叔因此清闲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放下手头的生意去倒卖了大半年的芒果干和榴莲糖,等到把心里积郁的闷气发泄光了,他才在一众手下被饿死之前重c,ao旧业。 洛萨只身离开后的第三年,他在路边捡到了就剩一口气的德钦,身形上看起来已经成年的德钦其实比靳寒还小四岁,偶尔会回到据点里跟他见一面的靳寒和德钦一见面就打,两个年轻气盛的毛孩子都是见着糖不要命的主儿,他起先还c,ao心拉架,后来就管都懒得管了。 德钦和靳寒不一样,靳寒把仇恨藏在心底,要得是殚ji,ng竭虑后的一朝雪耻,而德钦却一直都管不住的自己的情绪,德钦所怨恨的人太多了,军方、反政府武装、毒贩、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他不恨的。 黎叔一直格外偏袒德钦,甚至偏袒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德钦惹过天大的乱子,半大的少年人仅凭一腔愤恨徒手杀了霸占一方的毒枭,间接打破了整个地区势力制衡的局面,可就是在这种境地下,他也没有把德钦交给那些寻仇的人。 商队的人不愿意跟着他们铤而走险,于是跟随他十多年的商队反水了,他只能带着德钦投奔了已经小有气候的靳寒。 此时的靳寒已经在边境待了将近十年,既摸清了褚家垮台的前因后果,也弄清了所有的事实,最后还顺手查到了当年在山村里开设厂房的那伙人。 靳寒离开边境前干得最后一票是帮黎叔报仇,十年的时间没有让他再次无条件的相信上一个人,但至少黎叔和德钦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大仇得报之后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喜出望外,沉寂多年的旧事已经不能在心里激起了更多涟漪了,黎叔异常平静的结果了那伙人的性命,他握着手里细窄的匕首,即使被温热腥甜的血水jian了一脸,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复仇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失败了是不甘心,成功了也是不甘心,已经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已经失去的生活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所以黎叔才会在靳寒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决定和靳寒一起回到正常的世界,他厌倦了边境暗无天日的生活,也突然对靳寒充满了担忧。 他看着靳寒从一个y鹜寡言的少年长成一个看起来愈发有病的成年男人,他知道靳寒心里揣着的也是复仇两个字,他带不走仇深似海的德钦,但他总要试一试能不能把靳寒从深渊里拉上来,就算是拉不上来,他也至少能往靳寒脚下多垫两床被子。 他和靳寒离开边境的那一天,德钦和靳寒打了有史以来最凶的一场仗,德钦像个丢个家的弃犬一样发疯似的捶打着靳寒,但又在他心软下车的时候亲手把他送回了车上。 离开边境那片不太平的地脚需要先走土路再转河道,他和靳寒在山林里穿梭了多久,德钦就在边上跟着跑了多久,直至船顺着顺水的河道越开越快,德钦才在齐腰深的水里停下了追逐的步伐。 他们三个都不是好人,但也不能算是坏人,上天不给他们做正常人的机会,他们最多只能守住心里方寸大的地方,靠着仅存的良知少做一点坏事。 黎叔最庆幸的一件事是靳寒没有在这条极端的路上走到底,他跟着靳寒回到内地发展,靳寒走得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既没有急功近利也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 事实上,靳寒甚至一直在法律的规范内蚕食着那些曾经和褚家同流的势力,吞并公司也好,抢夺资源也好,靳寒整垮那些人的手段,始终没有过火。 在他看来,靳寒回到内地的十年,唯一的过错就是和季澜的感情,是他建议靳寒去找一个出身干净的心腹养在身边,他曾希望能以这种方式来化解靳寒孤僻乖戾的性情,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看上去甜甜软软的季澜不是个会撒娇打滚的小妖ji,ng,而是个愿意无条件迁就照顾比自己还大十岁的靳寒的老实孩子。 黎叔原本是想拖两天再去探望季澜,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德钦在国外出事吓得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结果他出国摆平这档子事的时候才发现德钦居然好死不死的栽在了洛萨的手里。 靳寒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白莲所搞上的正是洛萨的侄子,洛萨隐退后将家族的营生交给了这个还算出息的小辈,但却没想到这个侄子居然会被勾得五迷三道,甚至搭进命去。 所以早已隐退的拉丁男人只能叼着雪茄出面替乌烟瘴气的小辈们清理门户,和年轻时一样英俊洛萨只是在眼角处多了几道细细的纹理,他眯起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将多年不见的老情人上下打量一通,一贯凌厉的眼底罕见的多了些许柔情。 历经风雨的老男人们可以一别两宽,但一贯独占欲爆棚的德钦却不可能心平气和,褚熙被擒后已经风平浪静的场合再次开始暗流涌动,着急回国的靳寒打劫了洛萨的转机,洛萨一心要和自己的老情人许久,所以也就随着他去了。 之后的那几日简直是ji飞狗跳,德钦手术后麻药劲还没过就要踉踉跄跄的下床找洛萨决一死战,黎叔只能一边哭笑不得的陪着小男友养伤,一边和反复邀请他出去约会叙旧的洛萨划清界线。 他这次是想回国偷两日空闲,结果还得马不停蹄的帮着快抑郁而终的靳寒去处理情感问题,在敲响季澜的家门之前,他还想着假如季澜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就立刻把这个没出息的老实孩子直接打包送出国。 好在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季澜抱着靳球球给他开门的,不仅没有半死不活的伤感模样,而且还带着几分有棱有角的疏离,就好像是一股脑的把十年的骨气全都找回来了一样。 “等会——别急着关门。” 折腾那么多天,总算是遇见了一件神清气爽的好事情,黎叔因此扬眉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伸出一条腿挡住窄窄的门缝,又把手里拎着的几个塑料袋提到身前晃了晃。 “我不来给他当说客,也不劝你,就来做顿饭,你亏点没事,球球不行,吃了那么多天粮,该吃两顿猫饭了。” 第24章 季澜和黎叔亲近归亲近,可黎叔毕竟是靳寒的人,季澜绷紧嘴角腾出一只手去挡门和黎叔较劲,而一直窝在他怀里靳球球却早就蹦去地上,十分没有革命立场的扑上了黎叔的裤脚。 “我只做饭,保证不替他说话,你放心,我要是替他说一句好话,德钦就是小太监。” 黎叔倚着门框晃了晃手指,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眯起眼睛的时候仍有一股子风韵犹存的味道,他噙笑歪头冲着季澜一摊手,脸上写满了诚意。 “东西全是我自己买的,跟靳寒那个小王八蛋没有关系。我弄了点不错的辣椒,一会给球球做完猫饭,我给你做油泼面。” “…”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澜蹲下身来把正往黎叔手中袋子上扑的靳球球抓回了屋里,又别别扭扭的把放在一边的拖鞋扔去了门口。 靳球球的猫粮是从宅子里直接带过来的,没吃完的生骨r_ou_和罐头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日子稍微一长,被黎叔养叼的靳球球就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季澜努力将他放黎叔进门的原因归结为关心靳球球,但事实上,他和靳球球一样,被黎叔常年养叼的胃口显然不能满足于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 季澜的厨艺不好,家里以前一直是黎叔管伙食,他最多帮忙洗个菜刷个碗,真要论起煎炒烹炸的功夫他可能连靳寒都比不上。 他选得公寓在近郊,周围没有什么大型商场,也没有几家像模像样的饭馆,他靠挂面和菜市场里买回来的咸菜过到现在,前几天倒是试过煎两条鱼吃,但他控制不好油温和火力,最后还把房东留下的炒锅给搭了进去。 靳球球远比自己的主人实诚得多,它一路尾随者黎叔钻进小厨房,两条前爪搭上黎叔的脚踝轻车熟路踩了两下,圆溜溜的瞳仁在日光的照s,he下变成一条细线,黎叔拿起厨房角落里那个黑乎乎的炒锅冲它扬了扬眉,靳球球立马将毛绒绒放尾巴甩向季澜所在的方向,显然是眼皮都不眨的就把季澜给卖了。 猫这种生物永远令人难以捉摸,明明前两天还焦虑过重的时刻赖在季澜怀里一步都不肯挪,现在就能为了一顿猫饭而把主人卖得干干净净,季澜红着耳尖弯腰伸手去把它捞回自己怀里,搂在猫肚子上的那只手还恼羞成怒的捏了捏那两颗正在发育的猫铃铛。 好在黎叔没让他难堪太久,他刚把哼哼唧唧的靳球球抱出厨房,黎叔就体贴的关上了厨房的拉门,顺带着还递了两根鳕蟹腿出来让他磨牙解馋。 季澜小时候刚进家门的时候总觉得黎叔就是动画片里的哆唻a梦,从做功课用的笔和修正带到出门时穿得衣服鞋子,黎叔那什么都有。 最开始的时候靳寒还没有开始用他,他整天待在空荡荡的宅子里除了努力学习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他欠下的功课太多了,别说是商业相关的经济知识,就是正常九年义务教育里该学的东西他都没学明白。 那段时间靳寒正忙着事业起步,一周四天早出晚归,其余三天则在公司加班加到彻夜不归,季澜几乎看不见他,所以最初的那段时间,他都是和黎叔相处着过的。 季澜一开始和黎叔并不算亲近,他谨小慎微惯了,总是和黎叔规规矩矩的说话聊天,黎叔偶尔想和他多聊几句他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他和黎叔关系的转变在他快十六岁那年,靳寒有一天晚上应酬完回家,醉得半梦半醒,他扶着靳寒上楼休息,靳寒神志不清的挂在他身上,成年男人的重量几乎把他压垮,灼热的呼吸撩得他颈间皮r_ou_一片潮红。 那天晚上季澜鬼迷心窍,他离开的时候顺走了靳寒的上衣,他面红耳赤的抱着靳寒的衣服往自己的房间走,生涩懵懂的情愫泛滥成灾,他原本只是想偷偷抱一晚上就还回去的,可他兴奋的晕头转向,快走到一楼的时候,衣服被墙上的画框勾住了一角,他稀里糊涂的伸手一扯,昂贵却不结实的布料立刻应声裂开。 他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因此被给赶出家门,最后直接傻呵呵的在楼梯口跪坐了一整夜,连哭都不敢出声。 直到第二天黎叔来做早饭的时候才发现他昏睡在楼梯口,黎叔没有追问他原委,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回屋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后来黎叔把这件事情挡下了,靳寒起来找衣服的时候,黎叔开口就说是自己把衣服洗坏了,一会出去买一件新的来赔。 靳寒沉默了一小会没再说什么,季澜捧着粥碗小口小口的喝粥吃饭,两个眼圈红得像兔子一样,他刚把目光移到季澜身上的时候就看见半大的少年人立刻哆嗦了好几下,他面无表情的又盯着季澜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追究。 自那以后季澜就和黎叔亲近多了,他开始把黎叔当成真正的亲人,黎叔照顾着他的全部生活,这个习惯一直发展到他后来开始跟着靳寒上班做正事的时候。 他开始上班之后,每天早上出门前,黎叔都会给他带一份吃的,有时候是沙拉,有时候面包,有时候是两块牛r_ou_干,为得就是让他在忙得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垫垫肚子。 黎叔做得饭和外面饭馆里的不同,季澜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往矫情一点的方向说,可能是黎叔的手艺更有家里的味道。 给靳球球的猫饭放在小食盆里,鱼r_ou_、虾r_ou_、ji胸r_ou_混在一起,切碎的西兰花星星点点的掺在里面,边上还有一小坨营养膏,靳球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拱进了比自己脸都大的食盆里吃得天昏地暗,橘黄色的小脸上转眼就蹭花了一半。 季澜毫无鄙夷靳球球没有吃相的资格,因为他比靳球球好不到哪去。 黎叔变戏法似得端了一碗红艳艳的油泼面给他,辛辣的浇头香气扑鼻,一指宽的面韧劲十足,上头还加了一撮去油解辣的豆芽,正是恰到好处的火候,既断了生也没有焯老。 季澜皱了皱鼻尖拿起筷子,勉强端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架子,他夹了两根面送到嘴边细嚼慢咽,黎叔叼着电子烟的烟嘴往他手边的水杯里扔了两片新鲜的柠檬。 绿油油的小柠檬是西南特产,混上蔗糖一起放进温热的白开水里泡开正是最解腻的东西。 “我一朋友是跑船的,海上走黑货,干他们那行,长年累月的在海上飘着,碰不着地心里不踏实,再加上要靠天吃饭,所以就特别迷信。二十年前,我去找他办事,刚巧在码头上碰见 了当时的靳寒,他不敢见死不救,我俩就顺手把这孩子给捡了。” 黎叔抽得电子烟是茶香味的烟油,他的烟瘾不算大,但是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他神经紧绷,陪德钦手术那两天,他焦虑得实在扛不住,洛萨就给他推荐了时下国外流行的电子烟,这玩意抽出来的不是二手烟雾而是水蒸气,而且焦油含量也比正常的香烟少一些。 “我不替他求情,我就给你讲清楚他过去的事,你吃你的面,不爱听也行,我这就带着面走。”黎叔抬手怼上季澜白净的额头,紧接着又用枪茧淡化的指尖使劲揉开了季澜紧蹙的眉头。 这句不轻不重的威胁显然是管用的,季澜虽说还是一副抵触警觉的刺猬模样,但好在是低头恶狠狠的吃了一大口面,没有捂着耳朵跑路。 “我俩那天去码头的库房提货,靳寒被关在那个小库房里,身上挨了十几刀,好在捅他那个人ji,ng神不太正常,他反抗了两下,护住了要害,送到医院的时候还能撑住。” 黎叔拿过筷子用力搅了搅季澜手边的柠檬水,杯子里的漩涡周而复始的旋转着,就像他们几个所陷入的无法挣脱的命运一样。 “我多管闲事,顺手帮他查了点事情,他爸当年给褚家办事,为人处世脑子轴脾气冲,用现在的话讲,估计是有点躁狂症的意思。褚家一手遮天,他爸满腔热血做了个挡箭牌,死了以后,褚家明面上是体恤人情,照顾靳寒娘俩,但事实上,是怕他妈手里留存着什么对褚家不利的证据。” “靳寒他妈妈心细,手上确实有点小证据,但是这女人后来疯了,不知道是被弄疯的还是积郁成疾,总之靳寒一直是褚家养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爸一样,忠心耿耿的给褚家小少爷当替死鬼。” 黎叔呼出一大团缥缈的水雾,狼吞虎咽完的靳球球好奇的支楞起耳朵歪着脑袋盯着他看,黎叔弯腰将猫抱到自己膝上 了两下,再开口时神色里少了点带着怜悯所致的怆然。 “褚家倒台的时候,和褚家合作过的道上人要绑褚熙做筹码,讨回自己的钱,靳寒傻愣愣的冒充褚熙,满心以为褚家会来救他,但是褚熙早被人送出国了,褚家忙着转移财产保全东山再起的希望,谁也没去管他。他妈倒是疯疯癫癫的逃出来找他了,可惜没走多远,就让路上的车给撞死了。” 黎叔说到这的时候,季澜已经把面吃得差不多了,他搂着靳球球起身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蒸水蛋出来,平滑柔嫩的水蛋里藏着原本给球球买的基围虾和鳕蟹r_ou_,他往季澜手里塞了个勺子,然后又气定神闲的坐回桌边继续开口。 “靳寒身上的毛病就是这么留下来的,兴许是他爸妈给了他一点犯病的基因,再加上他这些经历,他在我这的前几年,简直就是颗雷,我几个兄弟看他年岁小想稍微照顾他一点,他也不领情,不吃别人东西,不让别人碰都算好的,他一犯浑就跟个疯狗一样。” 黎叔边说边挽起袖口,他小臂上有一圈浅色的伤疤,看上去像是被人咬的,“这一口咬得见骨头,我半夜出去溜一圈,路过他帐篷顺手想给他盖个被子,结果他连咬带掰,直接把我手腕折了。” “狂犬病的狼崽子,我们都那么叫他,他大一点之后出去扯旗单干,除了我之外,也就是德钦跟他不打不相识,你别看德钦底子比他好,但靳寒真拼命的时候,德钦不下死手治不了他。”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正常,虽然没有明讲过,可是长了眼的都看出来他自己其实不想保持这种状态。我偶尔会管他,不让他搞太过激的事情,报仇这种东西,远没有那么爽快,哪怕成功了也改变不了过去,我知道这种滋味,也混累了,所以他打算回内地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季澜吃水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不吃了,而是在用勺子把那碗原本就软乎乎的东西彻底搅成浆糊。 黎叔放下靳球球挪开凳子起身,从门口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面案,然后又回厨房把醒好的面团和一小盆r_ou_馅拿出来统统摆上了餐桌才继续平静的开口叙述。 “刚回来那会,褚家其实已经被整治干净了,除了一个出国的褚熙之外,其他的大鱼全都死的死判的判,他没有寻仇发泄的对象,能料理的只是一些小杂鱼。我怕他头脑发热真把自己逼疯了,就建议他好生培养自己的势力,说不准以后能有机会跟更上层的人去解决恩仇。至于接你进家,也是我跟他提的,我跟他说,要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日后养成靠得住的心腹,。” 黎叔拿了根筷子拨馅,他打算给季澜包点馄饨备着,他看着季澜长大成人,自然知道季澜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厨艺,他知道季澜这会短时间内不会回去,所以他怕季澜自己把自己饿死。 “你俩处境相似,褚家养他,他养你,你没背叛他,除了小时候偷衣服那次之外也没搞过什么小动作。忠诚、体贴、人还好看,说实话,我几年前就觉得你俩该成了,后来他一直犯轴我也管不了他,德钦都和我说要把他脑袋撬开看看。” “这次德钦处境危险,事情急,他来不及跟你细讲,出于对你的保护而言,他做得事情在理,但是我和你想的一样,他既然要死撑着不说,你也没必要忍,你对他仁至义尽,他所有的痛苦和y影,都不是你给他的,你没必要给他当垃圾桶。” 黎叔是个骨头很硬的人,在他生命里,他从来没有把爱情放在首位,他一直替季澜不平,他固然同情也理解靳寒的经历,但他和靳寒相差无几,他从未以此为由去对德钦索求什么特殊的关照。 “你该做的都做了,他自己走不出来,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想不开也好,犯病也好,让他自己去折腾,有病的人既然惯不好,那就只能对他狠一点了。” 季澜倏地撇下了手里的勺子,勺柄碰上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头狠狠瞪了絮絮叨叨的黎叔,语重心长的老男人手上动作未停,目光相接的时候,黎叔还伸过满是面粉的手掐了掐他的脸。 “我说的是实话,靳寒他可怜,但是你更可怜,你就算跟江家那个小少爷跑了都行,好歹人家一直真心实意对你好,靳寒是在你出事之后才开窍的,而且没开窍两天,就又变成以前那个欠揍样了,所以,他不配,至少他现在这个样子,不配。” 黎叔在季澜这一共絮絮叨叨的待了小半天,最后给季澜留下了一冰箱吃的,包括几十个r_ou_馅小馄饨、一盆炸过之后又浸到调味汁里面的酥鱼、半只鳕蟹、一袋牛r_ou_干、一盒三文鱼松和一小坛现腌的嫩黄瓜。 季澜抱着靳球球送他出门,结果靳球球勾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后来还是季澜捏住靳球球的后颈r_ou_把它硬拎了回来。 黎叔走后,季澜一直在客厅待着,午后的阳光刺目,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在沙发上蜷缩了很久,乱糟糟的脑海里全是年幼的满身是血的靳寒。 又半小时后,与季澜相隔十一个时区的南美海岛,德钦在半梦半醒之间摸到了床边响个不停的手机,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划过屏幕接了电话,结果一头雾水的被电话那头的季澜一连骂了十几声小太监。 第25章 季澜心里大概也是住着一个小恶魔的,黎叔跟他说过的话让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他不愿意独自窝在小公寓里伤感发愁,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的给德钦发了邮件。 他在邮件里声情并茂的编造了一番,并且温馨无愧的把小太监这个说法的来历扣在了黎叔的头上,他还给德钦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说法的主要含义是旨在嘲讽男性功能不过关且低于广大男同胞的平均线。 德钦和黎叔那头ji飞狗跳了,季澜才稍稍好过了一点,他就像一个顽劣不讲理的孩童,幼稚的抱着一种我过得不好你们也别想过好的心态。 黎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他毫无愧疚之情的把冰箱里的食物打扫一空,一周之后,当他再次为下厨这件事情发愁的时候,黎叔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他的公寓门口,只不过黎叔这次把季涩涩这只猫也一并给带来了。 靳球球和季涩涩都是在杜戚的山庄里出生的,所以它俩都能适应和同类一起生活,补全了疫苗的季涩涩初来乍到,靳球球隔着猫笼子跟它小眼瞪大眼的对视了一番。 论年龄,靳球球还要比季涩涩大一点,但缅因猫天生的血统优势在那摆着,身为哥哥的靳球球比季涩涩小了不止两圈,兴许是靳球球身上全是属于季澜的气味,季涩涩对它并没有什么敌意,半小时后,季澜试探着打开了笼子门,两只猫立刻一见如故,极为熟络的抱着彼此翻滚到了一起互相舔毛。 一灰一橘两只猫在家里上蹿下跳玩得开心,季澜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的写着便签,他这一周的睡眠都不太好,一闭上眼就是少年时历经劫难的靳寒,他没见过靳寒年少时的样子,但他却能清晰的想象出来那种遍体鳞伤的景象。 睡眠不足的后果自然是思维滞缓混乱,他现在需要c,ao心的还不止靳球球一只猫,季澜选了最笨的一种办法,他把所有要做的事情全都写成便签贴在墙上,虽然看上去凄惨艰辛了一点,但这是最负责可靠的一种方式。 黎叔照例给他留下了足够的口粮,他们依旧没有交谈太多,黎叔只是在临走前多说了两句嘴,告诉他电视上报道的新闻是真的,靳寒的确已经将褚熙和其他牵扯这件事情的人完完整整的移交给了国际刑警。 似乎所有事情都是有一个时限的,就像前几天看到新闻时那样,季澜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在意了,褚熙是一个不能被抹去的存在,无论褚熙日后受到什么样的审判,落得什么样的处罚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在乎褚熙的结局,因为烙印在靳寒记忆里的那些伤疤不会随着褚熙的入狱或者死亡而消失干净。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被牵连的人,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的行凶者是靳寒,就算褚熙恶有恶报惨死街头又能怎么样,只要靳寒没有从往事中清醒过来,他就永远也无法逃离这个漩涡。 季澜没有那么乐观,他知道在黎叔和其他人看来,这是靳寒在好转的一个讯号,靳寒放弃了私了,放弃了想要手刃褚熙的夙愿,他知道靳寒这一步一定是在苦苦挣扎之后走出去的,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安慰或是希望。 事实上,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只有困惑和忧虑,困惑于靳寒以后会不会后悔,忧虑于他所坚持的东西是否是在伤害靳寒。 靳寒和褚家之间毕竟是连带着父母那一辈的仇怨,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不知道这种圣母到一定程度的处理手段对靳寒到底是好是坏。 所以季澜过得并不好,黎叔走后,他消沉了几天,整个人像是被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一边仍在理性的计较着过往十年里无疾而终的付出,另一边则开始在感性的驱使下怨恨着自身的执拗与矫情。 几天之后,家里的猫粮快要告罄,季澜这才后知后觉的从这种泥潭一样的自怨自艾中挣扎出来,他已经远离人世太久了,他必须重新融进正常人的生活,最起码他也要养活自己和这两只猫。 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季澜没有社会上认可的学历,也没有什么辉煌ji,ng彩的工作履历,他甚至连一个正常的简历都做不出来,因为除了在靳氏的工作之外,他没有任何工作或学习的经验。 拥挤繁忙的人才市场里,各色各异的应聘者和他擦肩而过,季澜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低头看着地上那几只和人类一样忙碌的蚂蚁,他用雪糕棍戳了戳其中一只个头大的蚂蚁,木棍顶端残留的糖水立刻吸引了蚂蚁的注意。 他不想再做助理岗的工作了,仅就业内而言,靳氏的八年其实比海归的学历还要诱人,他如果愿意拿这段经历去应聘一个相同的岗位,那他应该会收获一份薪酬相当丰厚的工作,但他不想。 他的本性其实不好,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其实就是个孤僻古怪的,他不愿意和人亲近,也不愿意跟人交往,他有一张文静讨喜的脸,所以包括院长在内的老师和员工都很照顾他,私下里,他其实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 靳寒是唯一一个让他掏心掏肺去接近讨好的人,他愿意跟靳寒在一起,愿意鞍前马后的为靳寒c,ao劳大事小情,也愿意为靳寒事无巨细,或者因此去搞一些热情主动的小手段。 他所做的一切是基于他对靳寒的感情,崇拜、倾慕、依恋、甚至于迷恋,他是因为喜欢靳寒所以才将特助这个岗位一口气做到了陪床的地步。 他不想、也不愿意用同样的工作态度去对待别人,这种毫无条件的服从和忠诚实在是太累了,跟靳寒的这些年耗走了他的一切,因为扑火而烧伤的飞蛾绝不会再投身另一团火焰。 季澜最终在人才市场的马路边上逗了一下午蚂蚁,傍晚的日头西斜,他才起身往市内走,打算随便逛逛街,看看能不能找些不用专门跟人打交道的工作。 华灯初上的城市繁华依旧,季澜在近郊住了半个多月,冷不丁一回来还有点不太适应,他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坐下,漫无目的的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他似乎总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即使路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他也始终是一个疏离又孤独的人。 季澜从路边举广告牌的临时工思索到接单子代打的游戏代练,夜晚的风吹过他额前蓄长的刘海,被刻意遮住的泪痣在眼角边缘若隐若现,他在长椅上出神似的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外界的一切东西都与他毫无关系,所以他也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咖啡店里的小老板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个世界上总是无心cha柳的事情比较多,一个小时之后,当季澜打算起身回家铲屎的身后,咖啡店里的小老板出来跟他交谈了两句,他一头雾水的被小老板请进了店里,十几分钟之后,他懵懵懂懂的得到了一份类似于托儿又类似于服务生的工作。 小老板的店类似于猫咪咖啡厅,店里不仅有猫,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季澜蹲在保温箱边上和里面的蜜袋鼬对视了好一会,趴在吊床上补觉的小家伙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而后又懒洋洋的睡了过去。 他所要做得就是在店里待着,咖啡馆分里外两部分,外部正常喝咖啡,内部可以和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亲密接触,他只需要在接触区里坐着, 猫也好,铲屎也好,最多监督一下进入接触区的顾客消毒,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他负责。 季澜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得是什么工种,笑意高深莫测的小老板在他眼里是个古怪的神经病,他不理解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店里的流水又的的确确的在他进店之后增长了不少。 季澜对自己的美色毫无概念,他也不知道当下就流行他这种内敛又孤僻的气质,而且大部分愈发往抖方向演变的小白领们就吃他这种专心致志照顾动物并且对顾客爱答不理的冷美人设定。 季澜到底还是不知人心险恶,他理解不了那些总是时不时抽凉气的顾客,也懒得搭理天天叉着腰感叹自己眼光独到的小老板,但他的确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的,而且小老板付给他的工资也足够他负担起家里的两只猫。 这样一来,工作的问题迎刃而解,对他而言,上班和下班的生活相差无几,回家之后也是照顾家里的两个小祖宗,靳球球是只要有罐头吃就无忧无虑,领地意识更强一点的季涩涩则对他身上沾着别的动物的味道有些许不满,所以他每天下班回家之后,总得先洗个澡换衣服, 他就这样勉强走上了正轨,每天挤地铁通勤,虽然辛苦奔波,但也还算踏实。 黎叔知道他找了这个工作之后笑了很久,他们用的是视频通话,黎叔笑得镜头直抖,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但他还是在屏幕的角落里清晰的看到了靳寒的一半轮廓,靳寒大概是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听他们的通话,黎叔笑得夸张,从而出卖了靳寒藏匿的地方。 季澜没有立刻挂掉电话,他全当没看见沙发后面的人影,黎叔笑完之后又跟他简单聊了两句,先问他冰箱里的存粮够不够吃,又问他上班之后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抱着靳球球心平气和的逐条问答完才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黎叔给他发来一个表情包,他点开一看,红脸蛋的黄色小鹦鹉正捂着嘴巴淌下两条宽面条一样的眼泪。 季澜是在正式上班的一周后才明白黎叔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夸张,咖啡馆坐落在商圈,小老板独辟蹊径发家致富,选在这个地点就是因为周边大多是写字楼里的白领,平日里工作压力大,需要依靠吸猫吸貂而解压减负。 就是最近一个月,咖啡馆旁边的写字楼里恰好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新公司入住,而且这家公司偏偏是江家全权交给小儿子练手的。 季澜与严皓见面那天是周五,店里例行晚开店一个小时,因为要给繁忙热闹的周末做准备,所以必须要做一次彻底的扫除和消毒。 严皓进店那会,季澜正跟店里的雪貂斗智斗勇,鬼ji,ng灵的安哥拉雪貂有藏匿东西的习性,他五分钟前刚拿出一块干净的海绵,结果不过打个水的功夫,这只雪貂就从笼子里越狱出来把海绵叼走了。 小老板和店里的其他员工正在屋里忙活着洗猫大业,季澜捧着又长又肥的雪貂简直想把它打个结,天性顽皮的雪貂歪着脑袋动了动小爪子,还以为他是在陪自己玩。 严皓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季澜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试图让雪貂知错,但十几秒之后,季澜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里的小家伙。 雪貂一落地就立刻屁颠屁颠的绕着季澜的裤脚打转,而且还仰着脑袋用一种软乎乎的咕咕声跟他撒娇,似乎是还想和他玩。 清瘦了一些的季澜最终还是把那只貂抱起来了,毛绒绒的雪貂兴奋的扑过去一顿乱蹭,抱着它的季澜仍然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干净模样,严皓盯着季澜单薄的侧影凝望了许久,即使是有那段愤怒到极点的往事在先,他也依旧对此刻的季澜动心。 季澜陪着雪貂闹了一阵,他是在起身去重新拿海绵的时候才发现严皓的,重逢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季澜在原地怔怔的站着,严皓打算推开接触区的木门往里走的时候,他才尴尬又冷硬的提醒了一声要先消毒才能进来。 小老板是个ji,ng明的生意人,严皓是他的半个财神爷,于是他、光明正大的把季澜卖了,不仅亲自抱着刚吹完毛还没有彻底压惊的美短给严皓上了一杯冰美式,而且还在门口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 冰块在玻璃杯里叮叮当当的相互碰撞,严皓搅吸管的动作很暴躁,杯里的咖啡随着他的动作jian出了不少,他落座之后就扯松了自己的领带,英挺的眉眼间藏着几分强行压抑的狰狞。 “我要你到我那去,我对这边情况不够了解,短期内起步的时候需要你帮忙,待遇、工资,都可以由你来定,我不亏待你,我也不会…不会和你有工作之外的事情。” 无论是求之不得的人还是物都有一种令人着魔的毒瘾,严皓指尖发僵,他狠狠捏住了手里的吸管来维持自己的沉稳,刻意压低的声线掩饰不住他尾音里的颤抖。 严皓自然知道季澜已经离开靳寒了,他迫切的希望着这是季澜弃暗投明的转机,但他的自尊又没法让他在先前那场不欢而散之后袒露出什么庆幸雀跃的情绪,他以一种笨拙的凶狠死死盯着季澜的侧脸,如果硬要说此刻的他像什么动物,恐怕也只能是凶起来也不会让人害怕的藏狐。 季澜没有抬头去看严皓,而是一直在忙着给猫砂盆里换猫砂,窗外的行道树被风吹得悉索作响,他下意识的抬头往对街看了一眼,刚巧看到有人藏匿在树后正往咖啡店的方向看,即使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也能准确的猜到那个人是靳寒。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季澜平静又恶劣的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以靳寒和严皓角度来看,他好像是正在深思熟虑着这个橄榄枝。 直到树后的那个人不安的动了动露在外面的腿脚,季澜才缓慢的摇了摇头给出自己的答复,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拒绝别人递给他的一杯水一样。 “严少爷,我没有能帮您的能力,这边的水不深,江家那么多好手,您随便挑一个就行。” 第26章 严皓长在国外,学得是自由独立那一套人生观,在他眼里,即使是父母也不能约束孩子的理想和人生,再年幼的孩子也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利选择自己今后要走的路,也有义务要对自己的一切负责。 这个道理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礼物,他母亲的遗愿是让他们姐弟三人在国外长大,这也算是间接逼着他们古板传统的父亲接受了西方的自由风气。 十几年后,他大姐带回家一个女朋友,二哥带回家一个男朋友,就算老爷子再想抱孙子续香火也没法强迫他娶妻生子,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他们就有权利走到最后。 严皓曾经心疼过自己的父亲,在他被老爷子拎出雨林扔回国的时候,他发现这个硬朗了打半辈子的男人已经有些身形佝偻了,他没有立场去指责姐姐和哥哥,也不能强迫他父亲和他一样看得开。 他回国那会是真的打算收心好好干,他想先学会接手公司事务再找个开朗俏皮的小姑娘结婚生子,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可惜他的心在外头野了太久,一时半会控制不好,所以直接风风火火的撞去了季澜身上。 他很喜欢季澜,无论别人在他耳边说多少嘲讽奚落的话他都依旧很喜欢季澜,他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轻视、鄙夷季澜的人,不会珍视季澜的人,在他眼里统统都是蠢到无可救药的傻子。 季澜跟了靳寒十年,从一窍不通到ji,ng明得力,这之间跨越了太长太长的距离,十年的光y对他这个从小接受ji,ng英教育的富家少爷来说都远远不够。 他从小耳濡目染的跟在沉浮商海半辈子的父亲和天资聪颖智力超群的二哥身边,他守着最ji,ng良的教育资源活了十多年,可最后还是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最终在好不容易混出个大学文凭之后一头扎进了动物保护这条偏门行当。 季澜所经历的蜕变不是光靠爱情就能做到的,他见过太多被养在笼中的鸟雀,体贴备至贤良淑德,可季澜不是这样的,季澜绝对不是一个只会温柔体贴的情人, 断筋挫骨也好,头破血流也罢,季澜竭尽全力的熬了十年,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自己能跟靳寒契合,这不是仅靠痴情就能做到的,那种永远都恰到好处的温润背后注定是漫长的过程,世间没有天生无暇的东西,季澜是被后天打磨出来的璞玉,而在这段艰辛的打磨过程中,甚至都没有能工巧匠的指点帮忙。 他欣赏季澜温润背后的韧性,欣赏季澜身上那种与痴情共存的理性,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必有一方要承担个中苦楚,严皓一度将自己视作了季澜的知心人,他猜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理解季澜到底走得多苦的人,因为在他看来,靳寒永远都是一副疏离淡漠的要死不死的冷漠模样。 他是想解救季澜的,这份冲动源于他对季澜的私情,但也跟私情无关,哪怕是他没有对季澜动心,他也会想办法劝季澜离开泥潭,他天性如此,过于优渥的家庭环境给了他比正常人更加泛滥的同情心,以至于他极度的乐施好善。 他以为坚韧勤奋的季澜不是他见惯的那种毫无志向的笼中鸟,他以为他朝着季澜伸出的手是带着光明和希望的,他习惯性的将他自己那套东西带去了季澜身上,尽管他跟季澜之间是以他的自作多情为主,但他是真的喜欢季澜,喜欢到可以在之前那次气急败坏的逃离之后再次厚着脸皮贴上来。 可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即使他已经把自己的私心掩藏了起来,他也还是再一次的被季澜拒之门外。 他真的是永远也不能理解季澜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明白季澜为什么明明已经主动离开了靳寒那个杂碎,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澜有条不紊的打理好那一群嗷呜乱叫满地乱窜的小动物们,虽然他同样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但他已经不能再做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了。 他二哥生了场大病,家里的生意有一大半都被迫搁浅停滞,他姐姐一个人c,ao劳不过来,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年过花甲的父亲重新劳心劳力,他必须担起来应有的责任,这是他逃不掉的东西。 他是真的希望可以得到季澜的助力,他需要被人支撑着走下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羡慕靳寒,他也想有季澜在身边帮他,季澜身上有一种平和且强大的力量,尽管他没有切身体验过,但他相信这种力量足以支撑他走过一切。 可他注定是不会得到他期盼已久的东西了,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玻璃杯,匀称光滑的骨节隐隐泛白,他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求不得这三个字本应和他没有半点关联。 差一刻钟十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公司里打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良久的沉默,他放下手机饮尽了杯子里冰凉涩苦的咖啡,起身离去的动作还算潇洒干练,勉强给自己保留了一点所谓的尊严。 严皓走后,季澜照常工作,他没有理会街对面那个人的存在,甚至都没再往窗外看一眼,他以太阳刺眼为由将窗边的挂帘尽数放下,阳光只能透过缝隙照进室内,但毕竟他才是那个最吸引客源的存在,所以小老板只能由着他。 每到周五店里都会格外忙碌,从小老板魔爪下挣脱出来的美短一直粘着他要安慰求关注,大概是洗过澡之后心情实在太差,天性骄纵矫情的美短硬是一整天都不想接客,无论客人怎么用零食引诱,它都赖在季澜怀里不肯出来。 猫咪旷工的后果就是季澜得担负起靠美貌接客的重任,好在小老板早就给店里立上了不许拍摄员工和客人的大牌子,这才让季澜侥幸逃脱了各式各样的摄像头。 小老板严格限制了接触区的进入人数,看似财迷的小老板在某些事情上有着不可退让的底线,店里所有的小动物,无论是品种好价钱贵赛级雪貂的还是从街边上捡来的流浪猫都被一视同仁照顾的很好。 某些心直口快的客人对着几只田园猫指指点点的时候,小老板还会愤愤不平的过来捂住猫咪的耳朵给客人呛声怼回去。 季澜不习惯和陌生人走得太近,但小老板毕竟是给他发工资的人,所以他勉强用所谓的职业道德约束了一下自己,尽可能的和小老板保持了和平相处的友好态度。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同类吸引的某种定律,季澜用了三天时间确认小老板是个彻头彻尾的gay,而且是那种可以隔着男客人衣服看出来肌r_ou_轮廓并且结合各种细节从而推断出某方面能力的阅历丰富的资深0号。 小老板显然是对严皓这种既有ji,ng英范又单纯阳光的世家子格外感兴趣,他整整一天都没怎么正经干活,一直试图黏着季澜把严皓的家底打听出来。 季澜真的不是吝于回答,他对严皓的了解都是停留在工作需要的层面上,他言简意赅回答的越少,小老板就越好奇,最终他被烦得忍无可忍,只能把怀里的美短举起来结结实实的按了小老板一脸。 季澜下午忙着组装店里新到的猫爬架,小老板被他怼过之后也不敢再烦他,只能委委屈屈的打消了去勾搭严皓的念头,并在脑子里十分戏ji,ng的脑补了一出严皓藏娇不成千里追妻惨被拒,季澜欲迎还拒挣脱金笼艰难度日的狗血大戏。 整个周五就算是这样闹哄哄的过去了,季澜九点半左右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并和其他员工一样强行忽视了趴在柜台上冒黑气的小老板。 夜晚的商圈还是灯火通明,九点半不算晚,周边的商场还在营业,街头车马喧嚣人来人往,仍旧是一番热闹繁华的景象。 季澜系上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才推门出去,他不习惯在人前把锁骨露出来,这两枚扣子还是在小老板哭天喊地的要求下才不得不解开的。 靳寒的车停在车门口的马路上,黑色低调的轿车根本不起眼,季澜却一眼就看见了,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斜长的滑稽模样,他停下脚步和降下车窗的靳寒对上目光,心脏倏地漏掉了半拍。 兴许是回归正常生活的年头太久,又兴许是这些年被黎叔和季澜照顾的太好,不过短短一天而已,靳寒脸上就有了被太阳晒曝皮的痕迹,这算是间接坐实了他在店外偷窥罪行。 空气清新剂的浓郁味道争先恐后的从车窗里往外溢,季澜闻到这股味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靳寒把严皓绑进车里碎尸了,放那么多清新剂是为了去除异味。 靳寒的气色很差,季澜之前还以为是黎叔为了让他心软才故意那么传话的,事实上黎叔说得还算中肯,靳寒现在这副眼底青黑浓重的模样,当真算是游走在猝死边缘的典型病例了。 胡子和头发还算妥帖,从面上结痂不久的小血口来看,靳寒应该是早上出门前才剃了胡子,而且他最近抽烟抽得很厉害,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昏黄色。 只是一个对视而已,季澜已经能把靳寒这些天的情况猜得七七八八,可心疼和心软是两回事,他固然不想让靳寒露出这副弃犬一样的惨像,但这些事情和他没关系,就像那些他无力触碰的往事一样,与他无关,更不是他的错。 靳寒是来道别的,季澜往前迈步的动作稍稍一滞,他掩饰不了自己的惊愕和诧异,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靳寒是来跟他说结束的。 “不是你像的那样,我是去欧洲,之前……之前托黎叔联系的专家,我明早就走,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我会回来陪你过年。” 靳寒下车的动作有点踉跄,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饮食起居的了,在把褚熙移交国际刑警之后他才第一次有了长达四小时左右的连续睡眠。 他在想念季澜的同时开始痛恨自己,愧疚终于代替了怨恨,他是在某个夜晚幡然醒悟的,他在季澜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之间反复来去,直到脚步踉跄着跌坐在楼梯上。 他倚着楼梯口点了支烟,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来几束月光,他想象不到季澜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段楼梯反复走了十年,他以前对季澜绝对不算体贴,他连个合格的床伴都算不上,他想象不出来季澜在那些年里是怎么从他床上下来再蹑手蹑脚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一段不算长也不算陡的楼梯明明足以消磨掉所有的热情。 “我不敢说我想明白了,但是我会去解决这个问题,我的毛病我会去治,你等等我,季澜,你就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吗?”靳寒的身形有些佝偻,他以几近恳求的姿态和语气在季澜面前垮着肩颈低下了头。 他是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是背着累累血债和满腔仇恨,他有理由去陷入一个焦躁不安喜怒无常的病态,可这一切在季澜面前是立不住脚的。 他痛恨褚家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褚家那种反复多疑冷酷无情的模样,然后把无辜的季澜变成了当年的自己,并且堂而皇之的由受害者变成了c,ao刀的加害者,最可笑的是他还理直气壮了十年。 他本没有勇气再出现在季澜面前,是黎叔提醒他一定要来告个别,不然季澜会以为他无故消失而且还会被严皓近水楼台先得了去。 尽管他已经决定去接受正常的心理治疗,但他仍然不敢把一个承诺当成可以挽回季澜的筹码,他知道他只有真正变回一个正常人才有资格重新出现在季澜面前,在此之前,无论他说得多么天花烂坠,季澜都有权将他踩回路边的烂泥里。 车流穿梭,行人喧嚣,属于外界的声音泛滥成灾,靳寒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同情,季澜与他擦肩而过,他独自一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蹲坐下来,最终只能狼狈又难堪的掩去自己狰狞扭曲的五官。 大约是十几分钟之后,就在他快要倚着车门昏厥过去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匆匆朝他跑来,手里还拎了一个纸袋子。 小老板挑剔之极的蹲下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勉勉强强把他跟白日里的严皓画上了一个约等号。 “诺,先生,有人给你点的外卖,大杯热可可,还有啊,你说现在的人真是仗着自己好看就不讲理,还没入职一个月,就开始跟我要年假了。” 第27章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生活没有了谁都能继续下去。 季澜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所以靳寒的离去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在离开靳宅之后才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原来可以慵懒轻松到什么地步。 尽管物质上被迫降低了很大一截,尽管只有两只猫能吃上价格不菲的罐罐和零食,但他依然很享受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悠闲,他不需要再绷着一根弦去照顾靳寒,也不用每天早早起床一边睡眼惺忪的帮靳寒熨衣服,一边强打起ji,ng神梳理行程。 店里的工作更像是消遣,专门和小动物打交道的工作没有繁琐复杂的人情官司,也没有阳奉y违的觥筹交错,他每天只需要按时上下班,午饭归小老板管,下班之后他会在隔壁的面包店里买两份面包,一份晚饭一份早饭,这样一来,他回家之后除了铲屎、逗猫这两件家务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靳寒来找他之前,他是这么过的,靳寒出国之后,他也是这么过的,唯一不太开心的地方就是黎叔也跟着靳寒一起走了,他每周的定期补给化为泡影,只能勉强靠着自己炸厨房和买外卖度日。 不过有失必有得,自打季澜一天之内连着见了严皓和靳寒之后,小老板就开始对他肃然起敬,每天都想从他嘴里套出来一次性搞定两个极品男人的秘籍,季澜工作餐的质量因此有了显著性提高,要么比别人多一块汉堡r_ou_,要么就比别人多一盒巧克力n_ai。 每次吃午饭的时候,小老板都会抱着自己的低脂沙拉凑到他身边絮絮叨叨,一边试图从他嘴里撬出来什么恋爱心得,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diss他干吃不长r_ou_的魔鬼体质。 秋日过半,季澜的生活平静安稳却不乏味,靳寒的走后的第二个周末,杜戚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城里,并且趁着靳寒不在,光明正大的在季澜的公寓蹭了一顿夜宵。 季澜在公寓里只囤了几桶方便面,杜戚也不嫌弃,直接把简洁雅致的小黑裙一撩,大马金刀的捧着泡面桶盘膝坐去地上就开始吸溜面条,靳球球和季涩涩被泡面味吸引的不太老实,季澜只能又给它俩开了个罐头。 “我和你讲,黎叔是最滑头的,他这倒好,陪着病号出国看病,还算带薪休假,把我和陈焕扔在这边。” 泡面的热气蒸腾,杜戚被泡椒味的方便面辣得鼻尖发红,她边说边张嘴咬住了季澜递给她的冰酸n_ai使劲吸了一大口解辣。 杜戚在妆不花这件事情上有着绝对的天赋和实力,她三口两口把一桶泡面扒拉完,又叼着酸n_ai起身去给自己泡第二桶,即使吃得狼吞虎咽,她面上的妆容也依然ji,ng致艳丽。 过膝的小黑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翻出细小的浪花,季澜揉着额角任由她打扫自己的储备粮,他这周日轮班休息,本来还想在家里懒一天,这么看来明天肯定又要下楼去买吃的。 “你也真是,干嘛都买辣味的,鲜虾鱼板面了解一下啊季澜小朋友——这个味道才是正途!不要仗着自己天生丽质不长痘就肆意妄为好不好!” 杜戚把空掉的调味包反手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暖水瓶里的水汽随着她倾倒热水的动作溢了出来,她叼着酸n_ai含糊不清的开口,倒完热水以后她又一手端着泡面桶一手打开冰箱门不死心的寻觅了一圈。 山庄要整体翻修重建,她前段时间跑路不光是不想被靳寒拿来泄愤,她亡夫的忌日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亡夫死去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守着墓烧烧纸扫扫灰,装两天贤良淑德的温婉模样。 不过她的八卦消息从来没断过,她还想着回来之后能正面欣赏一下靳寒吃瘪的狼狈德行,结果就在她和黎叔他们准备开盘下注靳寒用几年能成功复婚的时候,山庄里的员工突然急三火四的来电话告诉她山庄塌了。 “山庄翻修,不对,都不能说是翻修了,得重建,陈焕那个没品位的老粗屁都不懂,凡是动脑子的忙都帮不上,只能给我搬砖扛沙子,等过两天囡囡回来,我非得跟她抢姑娘泄愤。” 季澜揉搓靳球球的动作稍有一滞,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杜戚的山庄是个很讲究的地方,且不说有那么多排到好几年后的预约单子,山庄本身已经建设的非常完善了,各方面的硬件设备都是最好的,山上本来就难以破土动工,当初搭建这个地方的时候靳寒费了大力气,他帮着靳寒联系了很多合作方都说难得太大做不了。 “整个庄子塌了一半,池子被挖了,地底下管道什么全拆了,你那个戒指扔得解气,找起来就难了,靳寒同志亲手刨得池子挖得地,谁敢拦啊。可怜我这么多年心血全都搭进去了,现在还得给他擦屁股。” 杜戚说到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放下泡面去摸自己的手机,她不太习惯用手包,手机平时就塞在大腿上的枪袋里,她撩起裙子风风火火的找手机,两条长腿白皙匀称,被屋里的灯光一晃,简直是修长美观又性感撩人。 季澜跟她相熟已久,但也还是适应不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他红着耳根举起靳球球试图挡住这种非礼勿视的场景,奈何日益浑圆的靳球球已经沉甸甸的难以举起,仓促之间,他只能尴尬的扭着脖子躲开视线。 “给你看这个,我的人冒死拍下来的,你看,挖地拆管子的小泥人,我传给你,留着私藏扎小人。” 杜戚浑然不觉的把手机举到了季澜面前,屏幕上的人的确是靳寒,这应该是个用长焦镜头拉近偷拍的照片,拍摄的距离远了一些,画面的质量还是不错的,靳寒的影像很清晰的出现在画面中央,满身泥污的男人正在凿温泉池的池底。 杜戚一共吃了两桶泡面,喝了三袋酸n_ai,吃饱喝足之后又把两只猫从头到脚 了遍,她走得时候已经临近凌晨三点,得体漂亮的小黑裙依旧能勾勒出她窈窕婀娜的腰线。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7节 季澜一路送她到楼下,陈焕的车停在路边,看他们下来立刻闪了闪车灯,秋天的凌晨露水重,昏黄的车灯将空气中细小的水滴映照成虚无缥缈的雾气,季澜裹紧了身上外衣送她上车,面上罕见的带了点调侃的神情。 “你省省吧,有心思八卦我,不如先想想自己,我和你讲啊,我可是压得三年以上,你给我争点气,千万别再惯他了,还有啊——” 杜戚坐进车里之后先蹬掉了脚上的细高跟,她起身伸出手来捏了捏季澜的鼻尖,染着酒红的指尖刻意做了一层磨砂,这是她经年累月的习惯,因为她那个没品位的亡夫总说这种暗一点的红色好看,没那么张扬跋扈。 “他们这段时间都不在,有事你就找我,别自己乱想,哪怕你最后真打算把他踹到底,那我也还是你的朋友,靳寒不靳寒的我不管,你要真和他掰了,我和黎叔就都跟着你。” 此刻的杜戚简直就像个撺掇父母离婚的不良少女一样,喝茶水提神的陈焕险些被她这句话呛出个好歹。 季澜在陈焕狼狈不已的咳嗽声中骤然放松了许多,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又俯身去拿了后座上准备的毯子盖在杜戚的膝上。 “知道了杜姐,有一天你和陈焕掰了,我和囡囡也都跟着你。” 季澜笑着帮她关上车门,目送车辆在杜戚的笑骂和陈焕的越发响亮的咳嗽声中缓缓驶离,他又站了一会才转身上楼裤兜里的手机在他进门之后微微震了一下。 季澜换上拖鞋进屋之后才慢吞吞的摸出了手机,照片是黎叔用靳寒的手机发的,画面里两个病号,已经开始复健的德钦厚颜无耻的坐在靳寒床边大肆吃着各种各样的垃圾食品,而被医生勒令修养的靳寒只能蹙着眉头眼不见心不烦的闭目养神。 夏日和冬日之间的交接很短暂,行道树的树叶还没落干净,北风就卷着雪花呼啸而来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比往年早,杜戚和陈焕想赶在天气彻底冷下之前把山庄里的坑给平了,他俩忙他俩的建筑工程,季澜忙自己的工作,公寓里的供暖不是很好,季澜拿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安全可靠的电暖气,结果靳球球太怕冷,贴着暖气睡了几天之后直接把自己橘黄色的毛烤糊了一半。 十一月出头,季澜跟小老板请了早就商量好的年假,带着靳球球去洗澡、修毛、剪指甲、绝育一条龙,彻底让靳球球变成了一个短毛的小太监。 靳球球是一只戏很多的猫,季澜知道它做过手术之后肯定会不开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健硕矫健的季涩涩在那摆着,所以他才决定把年假都花在靳球球身上,好好陪它度过绝育后的沉闷期。 靳寒那边一直是黎叔在和他联系,除去ji,ng神状态之外,靳寒的生理状况也不太好,他自己那段时间作得太厉害,作息混乱、不吃东西、抽烟抽得又多,一到国外还没等接受专家的心理疏导,就立刻被关进了病房。 靳寒肺上曾经受过伤,当年那个绑匪用刀捅过他这,比起余下那些刀伤,他肺上这一处是最致命的,后来他在边境的时候又溺过两次水,所以他肺上始终有点毛病,这回他抽烟抽得太凶,直接把多年前的旧伤给带起来了。 季澜仔细看了黎叔发过来的病历和诊疗记录,偶尔还会跟黎叔打个电话聊上几句,黎叔现在一个人管两个病号,虽然属于带薪出国吃住都包,但也实在是忙得心累。 黎叔总是会在电话里和季澜抱怨两句,德钦还好一点,至少还能管住,靳寒就各种让人头大,属于那一种自己作死还要害别人跟着上火的最不省心的病人。 圣诞前夕,陈囡囡小朋友千里迢迢回国来找爸爸过节,身为典型女儿奴的陈焕捧着花去的机场,结果陈囡囡一出来就笑眯眯的搂住了季澜的胳膊,看都没看自己亲爹一眼。 由于陈囡囡在国外疯狂思念泱泱中华的各种美食,季澜年假的最后一天全都用在了她身上,一整天下来,主要是杜戚和囡囡选地方点菜,陈焕负责刷卡买单,他负责蹭吃蹭喝。 囡囡从圣诞节待到新年,季澜年假结束之后正好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小老板死活不肯再给他放假,他只能在脑袋顶上别一个傻里傻气的圣诞帽认真工作,惹得囡囡只能来店里找他玩,但陈囡囡小朋友没来两次就被一身黑气的小老板吓得不轻。 一贯清冷疏离的季澜突然开始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聊天,这个现象绝不利于吸引客户,小老板每天忙着给严皓的公司送外卖,一边卖力的在咖啡上做心形拉花一边还要c,ao持自己的立足之本,一时间简直快要把自己愁秃。 好在陈囡囡毕竟是个一心钻研的小学霸,就算来找季澜玩也总是带着作业来,她课业重,每次和季澜聊一会就要开始打开电脑搞作业,八九点的时候杜戚和陈焕会从山里开车过来接她和季澜吃夜宵,这么看来她和季澜倒像是一对兄妹。 小老板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他错就错在心里有了定数还要多嘴去问,而且问得人还是杜戚。杜戚虽然愿意承认他们像一家人这种事实,但她并不能接受别人居然以为她是季澜和陈囡囡的妈。 年龄对于女人而言总是敏感的,杜戚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散发着八卦之气的小基佬,就在她打算整一整这个小卷毛的时候,陈焕适时的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四舍五入之后,她就算是靳寒的长辈了。 于是那一天的夜宵陈焕是瘸着腿去吃得,季澜和陈囡囡拿着路边的铁板鸭肠走在他俩身后,仔细猜测了一下陈焕到底又是那根直男神经发作惹到了杜戚。 第28章 陈囡囡小朋友的假期一共不到两周,新年刚过,她就被自己师兄的一记越洋电话给叫了回去赶课题了。 陈焕心不甘情不愿的托着行李箱送闺女去机场,一张脸黑得像是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砍了对面那个打扰他全家团聚的小鬼佬。 季澜逃了半天班去送机,机场离市内远,他匆匆忙忙赶回店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小老板正兴致勃勃的给严皓的公司准备每日例行的外卖,一时间也就让他糊弄了过去。 冬天转眼就过去了一小半,去了势的靳球球愈发嗲声嗲气,白天季澜不在,它就黏着季涩涩要舔毛,晚上季澜一回家,它就一脚蹬开刚刚还亲亲密密的季涩涩转头扎进季澜怀里求亲亲要蹭蹭。 靳球球被电暖气烤糊毛之后,季澜怕两只猫再出事就咬牙在家里按了监控,一到月底他手里几乎不剩多少钱,从监控按完到再发工资的那几天里他连面包都没舍得买,硬是靠着公寓附近菜市场里的馒头和榨菜坚持了下来。 季澜愿意在猫身上付出自己大半的血汗钱,他其实很感谢黎叔把季涩涩抱过来,这两只猫算是他现在的全部念想了,人可以稀里糊涂的混日子,猫却需要被仔细照顾,黎叔算准他只要忙着赚钱养猫就不会一味的消极孤僻,毕竟生活总是有个小目标做以支撑,才能正常的继续下去。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山里比城区还要冷一点,几场大雪下完,山庄里的工程必须要告一段落,可杜戚和陈焕却没有因此得闲。 严皓的公司小有起色,作为江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他做起生意来有模有样,严皓肆意妄为惯了,骨子里直来直去的性情改不了,他和靳寒不交好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对此他也懒得掩饰,他公司正式起步之后的第一件是就是跟靳氏较劲。 靳寒出国前把公司的事情都撇下了,他倒不是信任那些陪着他打拼的高管下属,而是因为根本无心去管,好在黎叔一直替他留心着公司的事项,而先前跟他商量过合作的任屹也算厚道,没有借此机会落井下石,也没有把靳氏直接吞了。 严皓有抢项目抢资源那份心思,但他毕竟还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出手相对稚嫩,下手的力道也不够狠,杜戚反应的及时,借着任家这个后盾也就顶住了他来势汹汹的劲头。 陈焕在生意上办不上忙,于是只能换一身得体利落的黑西装再架一副黑墨镜杵在杜戚身后当背景板,虽然全程都没什么实质性的用途,但他年轻时拼杀出来的那股血气还是能够给杜戚撑出一种不逊于靳寒的狠戾气场。 公司的事情忙完就到了除夕,杜戚原本约了季澜一起吃年夜饭,但季澜跟她说自己店里有安排走不开,她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拉着陈焕一起守岁过年。 然而对于坐拥山庄八面玲珑的杜老板来说,喝酒划拳玩骰子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饭,所以这顿由她提出邀请的年夜饭是陈焕系上围裙做得,碗也是陈焕刷得,但是桌上一大半的菜和r_ou_都是她吃得。 季澜在店里过得年,靳寒并没有如约回来,他等到的只有一条祝他新年快乐的短信,字和字之间还有乱七八糟的空格和标点符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靳寒弄得支离破碎。 短信之后是黎叔的电话,黎叔给他的解释是靳寒动了个小手术,因为麻醉药的后劲没有完全褪去,打字得时候握不住手机,所以才打了那么多乱码上去。 季澜没有追问太多,黎叔那边似乎很忙,他们没聊几句,季澜就听见了德钦抱住黎叔的动静,紧接着就是衣料摩挲的声响。 他适时的挂了电话,然后习惯性的把这条消息加进了收藏,在这条短信之前,靳寒也给他发过新春快乐之类的短信,只不过那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靳寒一贯懒得搞这种人际应酬,所以每年除夕,都是他负责用靳寒的手机编辑贺年短信,然后群发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除夕店里并不放假,季澜很快就专心致志的忙起了正事,除去例行的消毒打扫之外,他还要帮前台那边打包收款。 小老板准备了咖啡、杯子、虹吸壶三位一体的新年礼盒,年关岁尾的消费者都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小老板包装选得ji,ng致漂亮,吸引了不少顾客,人一多店里的收银员就忙不过来。 店里除了家住本地的收银员之外,只剩季澜和小老板两个人,其余人全都请假回家过年了,小老板看着ji,ng明仔细,但其实很有人情味,员工跟他请假的时候,他答应的都很痛快。 店里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第一波烟花升上天空的时候,外头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店里的顾客终于四下散去,季澜正用干净的海绵把笼子擦拭最后一遍,负责收银的小姑娘蹦蹦哒哒跟他们打过招呼就背上包下班回家,临出门前还被小老板塞了一个红包。 店里所有的小动物们也都吃上了属于自己的年夜饭,小老板亲自c,ao刀卸了一条新鲜的三文鱼,食盆在空无一人的店里摆了一排,猫咪们争先恐后的拱到属于自己的小饭盆里吧唧吧唧的吃得头都不抬。 以仓鼠和龙猫为代表的啮齿类以及那只杂食的雪貂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灶,季澜把混合了各种果干和零食的小食盆一个一个放进对应的笼子里,笼子里的小家伙们个个都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唯独那只皮到上天的雪貂完全没管碗里的食物,只是一心扒拉着他的袖子往他身上爬。 所以季澜最终只能抱着雪貂去吃属于自己的年夜饭,小老板准备了一顿寿喜锅,顺便用猫吃剩的三文鱼骨煮了一锅味增汤。 生ji蛋沾牛r_ou_、西京酱银鳕鱼、三文鱼味增汤,大概是因为一年只有一个春节可以放肆一下,小老板往自己标配的低脂沙拉里加了一把杏仁和腰果,咯吱咯吱的鼓着腮帮子啃了半天,活脱脱就是一直贪吃的仓鼠。 寿喜锅的甜汤总有一种能让人感觉到温馨安逸的功效,虽然没有牛油红汤的辣锅够劲,但小老板的手艺也算是很过关了,季澜闷头吃得起劲,锅里的牛r_ou_和软乎乎的内酯豆腐几乎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香喷喷的气味惹得窝在他膝上的雪貂一个劲的叫唤。 一顿饭吃到近九点,小老板跟他分完一小瓶兑了雪碧的清酒,小老板的酒量很差,掺了饮料的清酒下肚都脸上染红,九点一刻左右,季澜穿上大衣带上自己的年终奖出门,小老板给他包了一个月工资那么多的红包,并且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嚷嚷着让他明年一定要继续在店里工作。 季澜连哄带骗的撇下醉醺醺的小老板往地铁站走,快走到地铁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家里两只猫带小灶,小老板早上去市场买鱼的时候,他特意托小老板帮他带了两份新鲜的三文鱼。 季澜因此加快脚步往回赶,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一路小跑过去,商圈灯火通明,天上烟花璀璨,他独自小跑在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倒也算是一种别具一格的体验。 季澜赶回店里的时候发现店里还有别人,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打扰了小老板的跨年约会,但他走近一点之后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店里除了一个身材不错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妇,从眉眼轮廓上来看,这三个人是一家三口。 年轻人的态度不好,那夫妻俩的态度同样恶劣,穿着不错的儿子应该只是念大学的年纪,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大牌子,夫妻相对寒酸一点,但也不像是什么家庭困难的样子。 季澜隔着门仔细看了一会,他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捋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借着店里明亮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对夫妻和年轻人的眉眼轮廓,勉勉强强的找到了他们跟一贯ji,ng细化妆修眉的小老板之间的相似之处。 兄弟间的争吵和父母帮腔的奚落乱成一团,季澜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就发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老板不过是个纸老虎,对着家里的吸血鬼一点办法没有,被骂得那么难听都憋不出一句像样的回应。 季澜听不太懂这种掺着乡音的普通话,他在争吵快要升级的时候蹙着眉头推门进店,围着小老板喋喋不休的一家三口起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他快步走到小老板身边伸手拦住那个年轻人抬手推人的动作,这三个人才注意到他。 “你谁啊?!怎么着,又换男人了啊?行啊你,我说你怎么没钱给爸妈,合着都拿来养男人啊!” 年轻人的口音没有那么重,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古龙水的味道,季澜蹙着眉头挪开了半步,他一直不愿意跟别人交情太深,可小老板对他不薄,他不能坐视不理。 “你忘了东西了是吧,还在冰柜里呢,你拿了就走吧,我这边没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老板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突然睡醒了一样使劲拽了拽季澜的袖口示意他不要管这摊子烂事。 “别走啊?走了谁给钱啊?这么大年夜的,你就让爸妈在马路上住啊?” 年轻人嗤笑一声打断了小老板的话,他有一米八五左右,长臂一扯一拽,刚好能把季澜的脖子箍得严严实实,“诶,我说,我不管是你搞我哥屁股,还是我哥搞你屁股,搞都搞了,你就替他给点钱吧。” 季澜被扯得一步踉跄,箍上他肩颈的手背坚硬有力,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搞体育出身的,肌r_ou_锻炼的还不错,刻意施压的情况下有一股能限制他动作的蛮力。 “徐励——!你别动他!把手放开!” “想让我放开你男人行啊,你以为我愿意碰他啊,谁他妈和你一样那么下贱喜欢男人啊,我要钱!钱!你给我钱,没钱我怎么带爸妈过年?!” 被称作徐励的年轻人露出满脸厌恶又恶心的表情,他一手箍着季澜一手冲着自己的亲哥哥摊开五指,这样流畅娴熟的动作他做了足足十几年。 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季澜跟在靳寒身边那么多年,该见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不练身手是因为靳寒一个人就够能打的了,他有时间去学那些功夫,倒不如去多拉拉韧带把腰和腿变得软一点。 可他还是在黎叔和德钦那学过一点的,黎叔练得是y损利落的关节技,依仗技巧和灵活性,德钦散打、自由搏击、短刀、长刀什么都练,全靠自己先天的生理优势。 季澜学过一点防身的伎俩和简易的招式,对内行人来说没什么杀伤力,但对空有力气的门外汉而言是肯定够用的。 就在徐励想要继续喋喋不休的时候,季澜嫌恶的偏头躲开了喷到耳边的吐沫星子,他先是塌肩、弓背、撤步,以足踝外侧别住徐励的小腿,而后又用被大衣和毛衫包裹的手肘向身后横摆重击。 这是黎叔教他得,他生理条件不适合跟人动手,所以一切的动作不能优先考虑力道和杀伤力,而是要考虑怎么样才能为自己抢出机会。 徐励本没有对他设防,挨了一下之后身形稍一踉跄,原本箍在他颈间的手臂就有了松懈,他借此机会抬手攥住徐励的脉门,五指泛白手背紧绷,指甲没入皮r_ou_狠狠收紧,指节贴着腕骨缝隙使尽全力狠狠压下。 这是德钦教得,德钦曾经特别真诚的跟他说过,既然肌r_ou_的爆发力不够就不要去想什么男人的面子了,打架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有指甲用指甲,有牙用牙,打赢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哪怕像女人一样用防狼喷雾都行。 季澜狠狠扼住徐励的手臂往下拉扯,他在脱身的瞬间还极其睚眦必报的抬脚蹬上了徐励的膝弯,硬是把徐励踹得险些直接跪去地上。 再之后的场面就混乱不堪了,季澜三脚猫的功夫招架不住气红眼的一家三口,他在短暂的爆发之后装腔作势的抓起盛清酒的瓶子在桌边磕碎,然后用尖锐锋利的那一头胡乱挥了几下,等这三个人被他气势磅礴的动作唬住了,他就立刻扯着已经呆滞的小老板撒腿往外跑。 杜戚醉醺醺的搂着枕头睡得人事不省,陈焕给她擦两下脸还被她嫌弃的打了几下,所谓水到渠成似乎也就是如此,然而当上司没有办法好好谈恋爱的时候,下属注定没有好日子过。 陈焕接到电话杀去警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杜戚的口红印,醉眼朦胧的杜戚盖着他的大衣趴在家里的床上继续睡觉,从而错过了季澜打架斗殴进局子的旷世之举。 陈焕出手捞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季澜本就是自我防卫,店里的监控可以证明一切,更何况还有靳寒的背景在那摆着,所以事情最后解决的很顺利。 小老板的弟弟被拘了进去,纵容小儿子的夫妻俩不见棺材不落泪,看见徐励被关进去了才想起来求人服软,一晚上没清静的季澜惦记着家里两只猫,他理都没理这夫妻俩,直接冷着脸色拽上小老板就上了陈焕的车。 车里的暖风很舒服,陈焕也没多嘴问什么,季澜原本想坐在副驾驶上睡一会,但后座上那个一直吸鼻涕抹眼泪的人实在是让他难以忽略,他揉着眉心转头回去刚想意思意思安慰两句,结果却被小老板一把扯住了手。 “季哥,季哥你做吗?你要是不做我做也行,我可以试试,我能追你吗季哥?我不追什么严皓了,我想追你,季哥,我想追你…呜呜……” 第29章 小老板叫徐晓,他父母没什么文化,用现在流行一点的说法就是只知道生孩子却不会养孩子的那种夫妻。 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一直c,ao持家里的小生意,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再加上家里生意不好,父母手头紧张,他打小就营养不良体弱多病。 村里人迷信,老人们经常讲什么小鬼勾魂的事情,于是他家里的祖母就给他套上了小裙子把他当女孩养,等到他六七岁上了学之后,身体情况渐渐转好,他才换回了男孩的衣服。 徐励比他小六岁,徐励出生那年,他家里的情况转好,祖母去世之后,在城里做小生意的父母将他接近了城里照顾,那会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父母起早贪黑的去市场里进货卖货,虽然辛苦,但也能赚不少钱。 弟弟的名字都是他的给起的,他父母大字不识几个,他抱着字典坐在弟弟身边扒拉了半天,最终定下了徐励这个名字。 父母赚钱养家,弟弟托给邻居家的阿婆照顾,他每天放学回家就去把弟弟接回来,在父母回家之前,他会一直照看着襁褓里的徐励。 这样的日子一直平和温馨的持续着,他上初中的时候,徐励开始读小学,他们兄弟俩很不一样,徐励没有营养不良,也没有体弱多病,打小就长得高窜得快,身高一直比同龄人高出一截,身体素质也总是名列前茅。 他忙着高考备考那一年,徐励被省里的教练看中了,又测骨龄又试训,几番折腾下来,总算是走上了职业球员这条道。 他高考考了一个不错的学校,弟弟也初露锋芒正式进入了省里的青少年预备队,日子似乎可以就此走上正轨,父母也在他离家去上大学的那一天感慨万分的红了眼圈。 但徐晓自己心里很清楚,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喜欢女生身上的漂亮裙子,喜欢她们艳丽动人的口红和指甲油,他像想小时候一样穿带着蝴蝶结的小裙子,涂带有闪粉的指甲油。 他喜欢男人,喜欢他那个阳光帅气的室友,他会做旖旎情色的春梦,会因为室友匀称紧实的腹肌而起反应。 大学四年,他在一个一线城市里开拓了眼界,学校里致力于亚文化宣传的社团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既不是疾病也不可耻,可他还是会对家人产生愧疚。 所以他拼命的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拼命的寻求实习的机会,他自付了学费和生活费,并且节衣缩食的给徐励买了好几双名牌的球鞋。 临毕业的时候,他暗恋的室友找他挑明了那层窗户纸,他欣喜若狂的接受了室友的告白,可就在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从狼藉一片的床上起来发现室友早已消失不见,紧接着他就声名狼藉。 只是为了一个大企业的工作机会而已,他的室友设计将他逼出了这场竞争,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性s_ao扰男人的变态。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从学校传到了他父母的耳朵里,他麻木不仁的面对着提早来临的殴打和辱骂,而一贯从他这要钱要球鞋的弟弟也没有站在他这一方。 徐晓从经院毕业之后没有再投简历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积极努力的考证,他跟家里断了来往,在拿到毕业证那天拖着自己行李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从头开始。 他洗过盘子刷过碗,送过快递擦过车,辛辛苦苦干了几年之后,他攒了点钱找了个合作伙伴一起盘下了店面,一开始只做咖啡,后来合伙人打算移居国外,咖啡店就全权交给他打理了。 他仍然给家里寄钱,给父母,给弟弟,逢年过节还会买高档的衣服鞋子和各类礼品回去,渐渐的他负担起了全家的生活,他父母的小生意也不做了,而且总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跟他要钱。 他感激他的父母把他养大成人,也没有骨气彻底跟家里断绝关系,父母一边花着他的钱一边骂他不孝辱没祖宗,他只能受着这些指责继续步履维艰的前行,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也还是迟迟走不出来。 陈焕先把季澜送回公寓,徐晓哭天抹泪的抓着季澜的手不肯撒开,季澜无奈之余只能带他到自己家里凑合一夜。 陈焕没上楼,季澜和徐晓下车之后他就掉头往回开,先去咖啡店拿三文鱼,而后又回自己家里拿了几十个饺子,杜戚睡眼惺忪的问他折腾什么,他把季澜打架斗殴的光荣事迹一说,杜戚立马醒了酒,蹦蹦哒哒的穿上衣服就跟他一起出门去看戏了。 他俩到的时候,徐晓正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讲着自己的身世,他裹着季澜给他的被子哭成了一团,ji,ng细描摹的眼线被泪水打shi,成了两条黑黢黢的蚯蚓,歪歪扭扭的混着他的脸蛋往下淌。 陈焕开火煮了自己包得三鲜饺子,四个人两只猫挤在一间小公寓里本就拥挤,杜戚又唯恐天下不乱,硬是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小瓶威士忌给徐晓灌了下去。 醉酒之后的小老板彻底打开了封印,季澜揉着额角胡乱拍了他两下,委屈心寒到极点的徐晓似乎是要生生哭到脱水,直接连喘带嚎的在他怀里哭昏了过去。 徐晓在季澜家里过得大年初一,杜戚给他灌的酒后劲太大,他昏睡了一天也没有清醒的意思,靳球球和季涩涩对这个陌生人很感兴趣,总是时不时的凑上去踩他两脚,检查一下他是不是还活着。 关于徐励的事情,杜戚很热心的帮忙煽风点火了一下,她平日里最看不惯小老板这种忍气吞声的包子ji,ng,于是她也没提前和季澜通气,直接干脆利落的把事情给办了。 徐励本身就是个刺头,闯过的祸根本不经查,稍一深挖就能挖出来不少寻衅滋事的黑料,杜戚汇总材料往在媒体工作的朋友手里一交,小老板酒都没醒的时候,徐励大年三十打架斗殴的新闻就传遍了。 徐励实力不错,正处在一家知名俱乐部买进的关键时候,这种新闻一闹自然是前途尽毁,他人还在看守所里关着,俱乐部就已经贴出了不再考虑与他签合同的声明。 他父母慌了神四处找人求情,杜戚抱着一堆东西坐在开着暖风的车里,一边收拾手里这堆打算送给徐晓的瓶瓶罐罐一边张口吃着陈焕递过来的热狗,她透过车窗能看见那对夫妻佝偻蹒跚的身形,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同情。 咖啡馆在初四重新营业,被季澜无情拒绝的徐晓依旧目光炯炯的跟在季澜身后来来回回的忙活,他用了杜戚送他的彩妆,原本只是清秀普通的脸蛋变得光彩照人,全然不见什么悲伤落寞。 人总是会开窍的,季澜虽然拒绝了他一时脑热的追求,但却帮着他算了笔账,季澜拿白纸和铅笔给他算了一上午,算他父母把他供到大学一共花了多少钱。 他家里人一直是更偏袒徐励一些,因为徐励长得高长得好,看着就是有出息的面相,他小时候的零花钱也都会被徐励要去一大半,除了学校里要求买的练习册和每年春游秋游的零食之外,他几乎就没怎么花过父母给的钱。 从徐励正式走上篮球这条路开始,刚好过不久的家境又开始捉襟见肘了,富余的钱被父母拿去给徐励买营养品,买运动装备,家里每晚必有r_ou_菜,可他最多只能夹两筷子,徐励吃饭快,他有时候路上耽误一会,回家连点汤都抢不上,他高三一整年都是这么过的,最后冲刺的那一个月里,还是他同桌偶尔分给他一点核桃仁和腰果。 季澜一笔一笔的帮他算,从每日的吃穿用度到上学用的学费和路费,纸上的数字不能作为一个衡量亲情的标准,但却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他翻出自己这些年的转账记录,看着被父母和弟弟吸走的血,他原本早就可以买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公寓,再买一个代步用的平价轿车,可他还是跟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一样,住着合租的房子,每天忙忙碌碌的挤上最早一班的公交车和最晚一班的地铁。 徐晓就这样平静下来了,虽然不能彻底做到释怀,但他好歹是没去理会哭闹着找上门求情的父母,勉强从一个软乎乎的包子ji,ng进化成了硬邦邦的月饼ji,ng。 至于季澜就更不可能答应和解私了,陈焕帮他联系了靳氏的法务来走法律途径,他跟在靳寒身边那么多年,尽管也偶尔被人挤兑奚落,但还没有任何人胆子大到敢跟他动手。 年关一过就算是正八经的春天了,天气回暖,积雪消融,季澜在二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把两只猫寄养在了店里,他跟徐晓道别之后往外走,陈焕立刻窜过来替他拉开了车门,一举一动甚是殷切。 他要出一趟国,靳寒的消息一直断断续续,从除夕到元宵节之间没有半点音讯,杜戚唯恐天下不乱的把新情敌的事情汇报过去也没有激起什么反应,直到昨天黎叔才打来了电话,言简意赅的告诉他们靳寒的情况不好,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季澜能亲自来一趟。 机票是头等舱,季澜不喜欢长途飞行,他其实有点恐高,尤其是起飞和落地时那种失重的状态总会让他坐立不安。 兴许是药物的影响,也兴许是晕机晕得太严重,总之季澜迷迷糊糊了一路,空乘几次过来欠身询问他是否需要餐食和酒水都被他拒绝了。 心口堵了一团上不来也下不去的东西,季澜心慌的难受,他下飞机的时候脸色很差,时差和长途飞行的疲倦争先恐后的在他身上叫嚣着存在感。 来机场接得他的是德钦,靳寒身处的疗养中心在山区,两小时的车程里德钦半句话头都没敢提,车里一直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季澜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两小时后,车辆停在院中,他跟着德钦下车上楼,还没等上到靳寒所在的楼层,他就险些一步踉跄从楼梯上摔下去。 宁静雅致的疗养中心更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庄园,可惜再ji,ng致华丽的装潢也没有办法掩盖掉那种涉及生死的冰冷,季澜在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看见了靳寒,隔着一层玻璃,他看见靳寒正面色苍白的蜷在窗台的躺椅上,手边的小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药瓶。 靳寒瘦得脱相,他蜷在椅子上捂着左胸隐隐战栗,额上有清晰可见的汗珠,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备受心理煎熬的状态,季澜看得清楚,靳寒身上有伤,而且是几乎可以要人命的重伤。 一年的光y在这个时候走完了一个轮回,苟延残喘的人变成了靳寒,季澜抬手摸了摸眼前的玻璃窗,冰冷坚硬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两个月前的事情了,他脖子上不是挂着之前那两枚戒指吗,稍微挡了一下,子弹没打正,之后手术成功,恢复的也还好,但是这两天……” 德钦在这会才敢开口解释,他焦虑不安的挠了挠头,再开口时的语气听起来就更心虚了, “那个,他,他意识彻底恢复之后,拒绝用止痛药,就这么扛,我和黎叔都怕出事,所以才叫你过来。” “季澜,你也别生气啊…我们不敢告诉你是因为那会不安全,靳寒这枪是褚熙手下的疯狗干得,国外人手不够,我不确定有没有清剿干净,所以也不敢让你过来,怕你也有危险。而且,而且他也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担心,本来想着好了就回去的。” “季…季澜?那个,你可以去看看他,要是不想的话,我带你去,去黎叔那先休……” “……我不生气。你们有你们的道理,就算我来之前他死了,你们也有你们的道理。” 季澜将手重新垂回了身侧,他转头和德钦对上目光,清秀温和的脸上除了那种血色全无的苍白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德钦发誓他是第一次被别人的目光吓到后背发凉,他咽了口吐沫想要赔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脸,可他真的笑不出来,季澜越淡然平和,他就越腿脚发软,他脑子里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没让黎叔来解释这档子事简直是太他娘的明智了。 第30章 阳光不遗余力的从窗外透过浅色的纱帘照耀着室内,病房里的采光很好,整间屋子看起来既亮堂又开阔,。 做工ji,ng湛的门轴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动静,季澜反手关上房门,锁舌咬合的声音也只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 隔音的建材将屋内和屋外划分成两个世界,季澜按下墙上的按钮,自动拉合的窗帘将靠近走廊的门窗尽数掩盖,彻底杜绝了德钦从外头偷瞄的可能。 “季…季澜?你怎……” 狼狈又急促的喘息将说出口的字词尽数割裂,口腔里弥漫上的血气和胸腔里渗入骨髓的钝痛为发声这件事情加上了千斤重的负担,靳寒虚弱不堪的歪斜过整个身子,他似乎是想从躺椅上下来的,但他的肢体和躯干并没有帮他达成这个愿望的力气。 “黎叔叫我过来的,为什么不吃药?” 季澜需要垂眸才能跟眼前这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对视,他迈步往靳寒所在的躺椅边上走,纯粹是出于本能的抬手去扶了一把。 曾经那些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失望仍然存在,该介怀的事情他还介怀,该过不去的坎还是过不去。 可他没有办法控制心里的仓皇和疼惜,他是爱靳寒的,没有人会对险些丧命的爱人无动于衷,他终归只是个心肠很软的普通人,哪怕他明知道靳寒要用这种手段求他回来,他也难逃其中。 没有食物的胃里叫嚣起了神经性的抽痛,长途旅程的久坐也让旧伤重重的腰腿产生抗议,季澜扶着躺椅半跪去地上,小桌上零零碎碎的药瓶吸引了他的注意。 医院开给靳寒的止痛药是副作用最小的那一种,他拧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两颗,然后在靳寒惊异又激动的目光下神色平和的咽了下去。 “我腿疼,吃你两颗药,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吃止疼药?” 季澜有意识的摆出了一副疏离冷漠的态度,苦涩的药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他顺手拿起一边的水杯想把这股苦味冲下去,但却在拿起杯子的那一刻怔了一下。 不是什么保温的水杯,也不是骨瓷的茶杯,靳寒的水杯是一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上面的logo和花纹已经褪色了,但他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他那天晚上托小老板给靳寒送得外卖杯子。 “我不是……不是不吃……吃完脑子乱…我想,我想快点好……季澜,我想快点好,回去找你,所以我,我不敢……我不敢吃这种药……” 每一个字都带着寡淡的血腥气,靳寒后仰颈子靠上躺椅上方的枕头,他捂着伤口艰难的挪动了两下,面上的惊喜之前还没消退干净就被一种自嘲又落寞的表情取而代之了。 子弹嵌在离心口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弹头还带有神经毒素,他是正八经的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来,他现在每做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受凌迟之刑,贴身的衣服总会被冷汗打shi,一天至少要换五六次。 可他不敢表露出半点苦楚,他笨拙动了动脸上的肌r_ou_,试图摆出一个讨好似的笑容,“我没有…故意闹什么,我就是想……就是想快点回去找你,我已经……咳——!咳…我以前的毛病……已经快好了……” “季澜……季澜,你再等等我…很快了……真的,很快了。” 维持生存的呼吸带着灼烧胸腔的剧痛,靳寒弯起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眸冲着眼前人露出了一个还算好看的笑脸,他额上全是汗水,疼痛所致的冷汗顺着他那张原本刚毅英俊的脸颊簌簌滚落,一时也说不清只是汗还是混着泪。 他离季澜不过短短几厘米的距离,从前根本不用他主动,季澜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点距离变成负的,可他现在却不能跨过去,这是一道他自作自受的天堑,每时每刻都让他痛苦万分。 他的心理状况是真的在好转了,他接受了医生的治疗,心理疏导、催眠引导、药物辅助,他接受了所有的治疗手段,唯一不够配合的一点就是他拒绝了循序渐进的治疗计划,他要医生用最短的时间协助他克服旧事的y影。 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是近年新兴的疗法,这个疗法需要患者主动复现创伤记忆,医生再用动态事物吸引患者的眼球运动,从理论上来讲,创伤性记忆主要封存在右半脑,视线的活动可以增快脑内传感,从而刺激神经传导互动,使停滞的创伤性记忆逐渐动摇,但这个疗法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只是被当做一个辅助手段,并没有受到业内的认可,但靳寒却选了这个。 他明白比起依靠其他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接受并克服令他痛苦的东西才是最有效最简洁的途径,所以他主动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无论是他母亲的死,还是他被关在库房里那些日子,他清晰的回忆起了所有的细枝末节。 被刀子捅进身体的疼痛、被褚家遗忘在黑暗里的绝望、被褚熙当成一条狗来差使利用的屈辱,他躺在治疗室里将所有的场景在脑海中复现,重新去经历自己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其实个很坚强的人,假若软弱半点,他就会死在边境那片吃人的林子里,时光早已给了他勇气去接受这些漆黑且沉重的东西,但他就是不曾察觉。 用于辅助的药物带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缓解失眠和焦虑的药品其实就相当于镇定剂,他厌恶神智脱离掌控的滋味,也不喜欢那种浑浑噩噩的混沌敢,但他还是按时服了,他需要睡眠来缓解治疗所致的疲劳,医生再三警告他不能c,ao之过急,可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 兴许就是因为有所希冀,他的治疗一直算是顺利,ji,ng神状态也要比一般患者坚韧一些,正常的治疗流程中有一个植入积极思想和正面记忆的环节,靳寒直接跳过了这一步,他不需要医生帮助他建立什么美好的构想,因为他的记忆里已经有季澜了。 枪击恰好出现在他大幅度好转的时候,褚熙手下的疯狗在正主垮台之后不计一切代价的想要杀了他报仇,医院的安保固然很好,但却不能做到真正的水泄不通。 杀手伪装成医护潜入,德钦凭借着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被阻拦的杀手只能选择在将近百米开外的地方开枪,这才使得那颗原本用于近距离s,he击的大口径子弹没有彻底豁开他的胸口。 他连着上了很多次手术台,写着新年快乐的那条短信是他在反复被推进抢救室的间歇中发出去的,他根本没有握住手机的力气,护士替他拿着,他用手指艰难的触碰屏幕,趋于模糊的视线和总是断片的思绪让他没有办法发出一条字词准确的消息。 他受了很多罪,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抢救,可在那些反复挣扎的时日里,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 于他而言,上手术台的次数越多他才越觉得心安,一年前经历这些的是季澜,他这个厚颜无耻的罪魁祸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赎罪。 “真的,再等等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回去……我全都改…我们……我们重新……季……季澜……?你……” 靳寒仍在用嘶哑的声线解释着,他像是个乞求回应的弃犬,虚弱艰难的摇晃着满是尘土和污秽的尾巴,试图求得哪怕一个眼神的怜悯。 他在季澜起身的那一瞬间变得仓皇无措,他伸出已经有些嶙峋的手掌去扯季澜的衣角,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回应,哪怕是尊严尽失的去求,他也愿意去做,因为在此之前的季澜只是从他身边离开了,从没有告诉他会不会回来。 地狱和天堂往往总在一线之间,靳寒的手指隐隐一颤,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衣料的时候蜷缩了起来,身体腾空的处境让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靳寒不敢挣扎也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又呆滞的任由季澜将他从躺椅上打横捞起来。 “没有这种可能,重新开始,太容易了。” 季澜抱得不轻松,靳寒瘦归瘦,但毕竟骨头还在,从躺椅到床边短短几步路走过去,他就被累得有点气喘。 “……你养伤,该吃药必须吃药,我可以暂时不和你计较以前的事情,一切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季澜把他抱去床上之后又回到桌边取了止疼药和水先后递到他唇边,喂水喂药动作依然小心得体,但却没有从前那种纵容之极的耐心了。 指尖掰开齿关把药瓶送进去,再用杯沿压住下唇往里倒水,季澜神色和缓的做着这一切,的动作之间颇有几分给靳球球塞驱虫药的意思,起承转合,毫不手软。 “你别妄想着什么重新开始,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这不可能。” 季澜边说边抬手擦去了靳寒嘴边的水渍,细白ji,ng致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了,一年时间足以让新生的指甲重新变得平整光滑,但再长的年月也不可能修复心里面的刻痕。 “靳先生,我在你身上白耗了十年,我不后悔,可是我委屈,我不甘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我不该像你一样睚眦必报,可我受不了。” 将心理最y暗的一面尽数剖开的滋味令人愉悦,不是所有人都能堂而皇之的把肮脏卑鄙的念头说出口,他用了十年时间给靳寒挥霍糟践,他被耍得遍体鳞伤,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所以这十年是他最好的筹码。 他从来都不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他以前可以想尽办法跟靳寒耍心思讨关注,如今更可以做得变本加厉。 季澜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按着靳寒的肩膀帮他掖好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俯身的动作下被缩进到无限趋近于零,可就在即将吻上靳寒额头的时候,他倏地停下了动作。 “所以我要你至少赔我十年,至少像我对你那样耗上十年,只有这样,十年之后,我们兴许才有可能重新开始。” 楼里有空屋可以供季澜休息,这处庄园是洛萨的,靳寒出事之后,疗养院里就没再接待过任何一个病人,周围的警卫加倍,连安保设施都统统更新了一边。 季澜在靳寒哭够了睡熟了之后才得以抽身去了自己的落脚处,没有医疗器械的房间更像是个舒适宽敞的酒店套房,一厅一卧,独立卫浴,落地窗正对着楼下的花园,窗户一开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季澜没带行李,他前脚刚进屋,德钦和黎叔后脚就来敲门给他送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黎叔还是老样子,大概是最近忙得太累,身形稍微消瘦了一点,但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ji,ng亮深邃。 而德钦抱着储物箱进屋帮他摆放茶杯、水壶、游戏机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一举一动甚是殷切,季澜脱下身上的短款风衣往沙发上一扔,德钦立马就屁颠屁颠的捡起来帮他挂去了衣帽架上。 “他之前的治疗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就差这个伤,再有几个月也就养好了,医护都很好,你不用上火,也不用跟着忙活什么” 黎叔是有那么一点小愧疚的,季澜算是把靳寒托付给他了,他信誓旦旦的带着靳寒出来,原本是打算还给季澜一个脑子没病的正常人,结果没看住场子,反而还让靳寒挨了一枪。 “你来就算是便宜他了,你不用跟着c,ao心他的身体,休息好了可以去城里转一转,或者去山里滑个雪,这边风景还挺好的,你要是想去我就让德钦开车陪你。” 黎叔把嘴里的尼古丁含片从左边滚到右边,他无视了德钦充满抵触的目光,就这样无比坦然的把自己的小男朋友卖了出去。 “我去,杜姐还让我给她代购,对了,钱。”季澜在德钦抱来的大盒子里挑挑拣拣,翻出来一张国外的手机卡怼进了自己的手机里,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又抬头冲着黎叔伸出了手, “你们这次赌的,我要分七成。” 季澜眸色黑亮,一贯文静温和的脸上罕见的多了那么点皮的意思,他歪头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示意黎叔赶紧分钱,“陈焕赌两年,杜姐是三年到五年,你压得十年起步,我都知道,掏钱,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个老外,你的现任是个小太监。” 第31章 季澜从没有正八经的出国玩过,他先前跟着靳寒跑了不少地方,但全部是因为公事,每次都行程匆忙,到了地方除去谈合作、签合同和各种各样的应酬之外,没有半点可以放松的机会。 黎叔把德钦全权交给他差使,季澜也就顺理成章的把德钦变成了自己的司机兼导游,他在疗养院的房间里缓了一天,时差一倒过来就兴冲冲的揣着从黎叔那讹来的钱,拉上德钦杀去了城里。 季澜不过才二十六岁,他是个喜欢新奇玩意的年轻人,靳寒拘着他那么多年,没让他看见真正的世界,如今有了机会,季澜自当是出笼的鸟,德钦拉都拉不住他。 异国他乡的街头,不同的人种,不同的语言文化,季澜好奇的路过一个又一个看不懂招牌的店面,时不时还会驻足隔着橱窗玻璃往里看一会。 他和德钦的口语都不好,他勉强可以进行一点日常的交流,德钦的技能点则点在了缅语、泰语和藏语上,关于英语方面一直死死驻扎在i’ fihank you and you的程度,那么多年过去半点进步都没有。 不过季澜也就是看个新鲜,他没有和当地人交谈的打算,在城里逛够了他便拉着德钦去了商场,照着小老板和杜戚给他拉得单子,任劳任怨的开始代购。 杜戚列出来的单子是纯英文的,季澜连中文的ji,ng华和面霜都分不清,就更别提英文了,他把单子直接交给了柜台的导购,打算直接按单拿货,刷卡走人。 季澜本以为这是个很容易的事情,但他没想到的是,一米九七的德钦居然在买化妆品的店里搬着凳子坐了下来,而且还掏出了兜里的翻译器,认认真真的问导购哪种产品的保养抗老效果最好。 这世间大概总是反差萌最为致命,德钦生得太过刚毅硬朗,与季澜相比,他的面相更为立体,也更符合欧洲人的审美,一个高大健美的年轻东方男人用翻译器一字一句的尝试给自己年长的恋人买护肤品,这种诡异又体贴的萌感硬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热心帮助。 听不懂的语言远比同等程度的母语要嘈杂,季澜眼角微抽,他起先还想耐着性子等一会,但他很快就神色复杂的起身离开了座位,甚是贴心的给隔壁柜台那个看上去就是个小基佬的导购腾出了位置。 商场的顶楼的咖啡厅有露台,可以看到不错的景色,季澜抱着参观学习的态度点了一杯咖啡,今年年底,咖啡馆租的店面到期,前两天徐晓还在跟他商量要不要换一个地角重新开张。 德钦那边一时半会买不明白,怎么说也得一个多小时,他实在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所以他和德钦约好买完东西再碰面。 异国的风光总是有些不太一样的滋味,季澜捞了杯里的冰块含在嘴里使劲嚼了嚼,涩苦的咖啡回味醇香,他倚在舒适的扶手沙发里合上了眼睛,宁静安逸的氛围将他裹挟其中。 可惜他并没有安静的休息太久,属于陌生人的脚步声将他从昏昏欲睡的境遇中唤醒,他揉着额角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墨绿色的领带,在领带中间偏下的位置,别着一枚狼首图案的领带夹。 通常来说,对于一个快要五十岁的男人而言,这样一枚领带夹过于张扬浮躁,可季澜却不这么认为,这世间除了狼之外,没有第二种动物能做洛萨的象征。 季澜下意识的挺起腰板坐直了身子,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就在洛萨解开西装扣子坐到他对面的那一刹那,季澜突然打了个寒噤。 洛萨带给他的不是可以控制的恐惧,畏惧和戒备是从骨子里由本能催生的,就像是兔子见了狼,哪怕对方再温柔友好,兔子也不能克服对捕食者的惧意。 “不用怕,我没有恶意,你是阿殊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 洛萨的汉语很好,只是夹杂着一点西南那边的口音,但并不影响别人理解,他确实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他只是对季澜比较好奇,靳寒是个后生可畏的小辈,出于退休后的无聊,他很想见见这个让靳寒牵肠挂肚的小朋友。 “阿殊和我说起过你,我对你好奇,跟你一起的那个小鬼不欢迎我,所以只能在这和你聊聊。” 岁月对洛萨格外宽容,时间的流逝只带给他更多沉淀,拉丁裔的血统给予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和样貌,这使得他比传统的欧洲教父更加痞气桀骜。 “之前的事情你应该也清楚,家里小辈惹出的乱子,靳算是帮了我的忙,他在这的一切我会全权负责。阿殊也让我有机会见见你,顺便劝你两句,象征性闹一闹就行了,毕竟,靳也不年轻了。” 侍者送来一杯加了双倍巧克力酱的芭菲,洛笙一手拿起芭菲一手拿起银勺,他已经隐退了几年了,身上骇人的戾气因此消退了一些,他边说边舀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深邃的绿眼睛微微一眨,猫眼石一般的眸子流露出些许意义不清的笑意。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季澜知道畏惧强者,聪明人知道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但着并不意味着胆小,他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冰凉涩苦的口感让他稍显镇定。 他相信洛萨没有恶意,再者说他身在这处地界上,哪怕他千方百计的戒备警惕,他也不可能逃出洛萨的手掌心。 “您当年为什么会隐退?”季澜岔开了话题,他抬头迎上洛萨的目光,端着玻璃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一些。 “你觉得呢?”洛萨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季澜这个唐突的问询,甚至还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拉丁男人的眼睛当真是相当漂亮,时光沉淀成勾人心魄的光亮藏于深绿色的瞳仁之后,似乎只需要一个眨眼就能像塞壬一样将对方拖入深渊。 季澜垂眸盯着自己杯里起起伏伏的冰块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不安, “因为,所得非所愿,您得到的是您该得到的东西,却不是您想得到的。黎叔不会说那种话劝我,他比我更清楚,放手和等待都是值得。” 季澜稍一咬牙,急促跳动的心脏面前镇定了一些,他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把声线里的颤抖强行压了下来, “我猜黎叔最多和您说,您来问一问我就会知道他当年到底为什么没有和您继续下去,至于劝我早点原谅靳寒,应该是您自己的想法。” 良久的沉默让守在楼梯口的保镖有些后脊发凉,洛萨在不满三十岁的时候接管整个家族营生,他是个ji,ng干老练的家主,更是个y狠毒辣雷厉风行的掌权者,洛萨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尤其是在刚接任的那几年,洛萨那双手几乎一直沾着不曾干涸的新鲜血液。 就在所有人坐立难安冷汗直流的时候,坐在扶手沙发里静默无声的洛萨终于从短暂的愕然中缓过神来,他前倾身子用银勺慢条斯理的搅了搅杯里的冰淇淋,稍有皱纹的眉眼微抬,眸色y沉的将季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那你说,阿殊当年为什么不跟我走。别跟我扯什么毒品白粉,我当年就和他说过,我不会让他碰这些东西。” “因为底线,您做的营生是黎叔的底线,黎叔比我有出息,他一步也不会退,爱情是个好东西,可一旦涉及到底线,只要退了一次,以后就会不停的退让。” 话说到这个地步,季澜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杜戚曾经跟他八卦过黎叔的往事,他那会听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同情洛萨。 “您是不是觉得德钦不够好?您觉得黎叔当年如果跟您走,可能会过上比现在好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生活。” 不同世界的人想要走到一起,必将有一方要经历挫骨断筋的疼痛,洛萨的出身让他注定无法理解黎叔的坚持,这并不是什么错事,只能算是一种令人惋惜的无奈。 “德钦给黎叔的一座岛,对您而言可能根本不值一提,那是个荒岛,面积小,位置偏,而且还需要自己动工造房子。但是,那是德钦的全部身家了。” “德钦只有那么点东西,他全都给黎叔了,他一样有仇怨,有过去,可他已经拼命去处理干净了,从现在开始,他给黎叔的都是安稳和安定,他能把这些东西割开,这些事情您做不到,以前的靳寒也做不到。” 季澜不指望自己能说通困惑洛萨数年的疑惑,他也不打算做什么解惑答疑的情感专家,他只是就事论事,他很佩服德钦,很羡慕黎叔,可惜世间的故事有太多不一样的结局,他暂时还享受不到这种圆满。 “……那你既然这么想,怎么不直接把靳甩了,像阿殊那样换一个试试?” 洛萨放下勺子牵了牵嘴角,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的老情人会建议他来跟季澜谈谈,困扰多年无法释怀的事情不会因为这种解释就立刻消散,但他心里却莫名通透了一点,只不过他不是个会在人前服软的人,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记得煽风点火。 “因为您和我不一样,靳寒对我的感情,比您对黎叔的要深,你们是死局,我们不是,所以我不用放手,我只需要等。” 季澜倏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眉眼温润直言不讳的开口答复,浅色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弯的眸子在泪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活泼。 “……行,行,我算是见识了。” 洛萨活生生被噎了一句,满心的燥意倒是烟消云散, 他罕见的露出了些许颓然,继而肩颈一垮直接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里,“阿殊没说错,你是真敢说,你们这种人,确实是聪明讨喜人见人爱,可是啊——谁喜欢你们,谁就得遭罪。” 洛萨到底不再是年轻人了,他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揉了揉额角,浅浅的皱纹随着他摇头苦笑的动作爬上了他的眼尾。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格外醒目的戒指,毫无瑕疵的绿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惜这枚戒指他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所以只能改过尺寸之后自己戴着。 季澜适时的起身离开,他让侍者帮他把没喝完的咖啡装进纸杯,洛萨冲他摆了摆手全当告别,季澜冲着荣极一时的老男人颔首告辞,然后坐着电梯回到了德钦所在的楼层。 依然在ji,ng心挑选护肤品的德钦还被导购们围在中央,季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他买完,约莫十五分钟左右,德钦终于拎着大包小包来找他会和,季澜撇掉手里的空纸杯帮他拿东西,德钦立马得寸进尺的跟他商量着打包午饭回去找黎叔一起吃。 秉着自己不谈恋爱也不能打扰别人谈恋爱的宗旨,季澜勉强同意了德钦的要求,黎叔偏好n_ai制品,德钦打包了两份披萨,全是双倍芝士,季澜对西餐不是很感冒,所以只是随便买了点ji翅ji腿,又到隔壁的华人超市里买了一袋辣椒面。 德钦的口味永远都像个十几岁的熊孩子,黎叔平常和他见面的机会少,一见面就给他炖各种补品药膳怕他亏着,黎叔做得饭德钦没有不吃的道理,但他毕竟常年在林子的猫着,汉堡薯条披萨这类东西该馋还是馋的。 他俩最后抱着一大兜垃圾食品回得疗养院,油炸食品的香气引来好几个工作人员的侧目。 午饭是在季澜的房间里吃得,德钦显然没有顾及旁人的想法,季澜在他喂黎叔吃第二口披萨的时候就忍无可忍的抱着ji翅夺门而出。 他的房间跟靳寒的病房离得很近,季澜叼着翅中在走廊里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到了靳寒的病房门口,主治的医师刚好在查房,季澜隔着玻璃观望了两眼,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靳寒是可以吃一些相对清淡的食物了,但病号饭这种东西应该不需要医生亲自来送,季澜眉心稍蹙,他含着ji翅骨节处的脆骨狠狠一啃,随后便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头发卷褐的年轻医生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季澜的出现显然让他稍显局促,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毕竟从靳寒忽然变化许多的目光里,他能很容易的猜出来季澜是什么人。 “你回来了?玩得…咳,玩得开心吗?” 靳寒笨拙的试图撑起身子,他剃了胡子洗了脸,虽然还是消瘦虚弱,但却远比之前的气色要好,他歪着身子殷切不已的跟季澜搭话,一字一句全是充满了珍视的温柔。 “你是…你是靳先生的……刚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神情古怪的医生抢在季澜回答之前开了口,他的英文带着些许法国口音,季澜把啃了一半的ji翅放回袋子里,仔仔细细消化了一会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敌,季澜在那十年的光y里看过很多试图往靳寒身边蹭得,但他确实没见过这一款。 年轻漂亮的小医生目光坚定,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唇角能够清晰无比的显示出他的不安和不满。 季澜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着实有些异样,他垂下眼眸重新拿起那个啃了一半的ji翅摇了摇头,全程都没有搭理病床上的靳寒。 “我不是他什么人,你要找人说病情可以,我这就去给你叫人过来。” 第32章 年轻医生的满腹关切和愤懑最终全都交代给了黎叔,德钦叼着披萨饼旁听了全过程,然后和黎叔一起幸灾乐祸的给予了靳寒口头上的安慰,直接把靳寒气得有口难辩,狼狈不堪的捂着胸口在床上咳嗽。 黎叔差使德钦去给他倒了杯水,靳寒咬着吸管眉心紧蹙,一边倚着床头试图蹒跚爬起,一边咬牙切齿的让德钦帮他查这个捣乱的小鬼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真是够没良心的——我都记得他,你上手术台那会,他是主刀医师的助手,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了,估计是等着你以身相许呢。” 大概是这几天一直跟季澜混在一起,德钦身上的皮劲也涨了不少,他端着水杯冲靳寒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毛。 过于刚毅硬朗的面相做出这种神情的成效是加倍的,靳寒被他噎得够呛,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又呛了一回。 “行了,你偷着乐吧。这算什么情敌,最多是老天爷看你可怜,送你个小助攻,你没看见啊?季澜刚才都快把那个ji骨头啃断了。” 黎叔比德钦要厚道一点,他托着德钦的手腕让德钦把水杯递得离靳寒近一些,顺带着又抬手给靳寒拍了两下脊背,全当安抚。 黎叔的嘴大概是开过光的,说什么都是一说一个准。 靳寒心绪难平的熬了一下午,晚上护士来给他送药,他再焦虑不安也只能谨遵医嘱,几片药吃下去他昏昏沉沉的陷进了梦乡,等到半夜里内急醒过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想伸手摇铃,结果却被人按着手腕直接掀开了被子。 守夜的人是季澜,靳寒的大脑因为这个过于惊喜的事实呆滞了几秒,直到下身感受到了久违的微妙触感,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打了个激灵。 在这种境地下被季澜扶住命根子的滋味实在是难以言喻,兴奋和羞耻杂糅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靳寒结结巴巴的开口制止,尽管已经小腹酸胀,他也还是试图保持最后一点形象。 “我自己扶…季,季澜,我自己弄,你别搭手,别…季澜,别——!” 淅淅沥沥的水声让靳寒罕见的臊红了一张老脸,大概嫌他聒噪矫情,季澜用指尖捞着他的东西一攥一 ,硬是把他的东西直接怼进漏斗口,逼得他老老实实的尿在了接尿的容器里。 内急这种事情总是不可控的,靳寒躺回床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句自欺欺人的话。 他拉着被角遮去半张脸,刚刚萌生的那点雀跃和欢喜被这个变故轰得连渣都不剩,挫败又丢人的滋味让他红了耳根,他蔫巴巴的捂着被子装死,就连季澜拿帕子给他擦腿跟的时候,他都没硬起来。 “季澜……” 他等季澜彻底收拾完了才勉强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柔和的月光让他五官的棱角软化了一点,长久的憔悴和病气也让他失去了曾经那种狠戾y沉的气质,他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攥住了季澜的袖口,依旧黑亮的眼里似乎藏着欲言又止的东西。 “……睡你的。” 惯于强大的人一旦卖起惨来总是格外犯规,季澜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便抬手捂住了靳寒的眼睛,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试图从这种苦r_ou_计里脱身出来,然而他一直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人。 “我没有多想,你睡觉。” 季澜说完这句话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拉过被子把靳寒囫囵个的裹住,顺便还摸黑掐上两下全当泄愤。 靳寒活了半辈子,头一次知道被人按在床里掐也是一种美事,他大大方方的挺起还带着伤的胸口由着季澜发泄,一时间几乎变成了欠揍又讨打的粘人ji,ng。 “季澜,季澜,我真的不认识他…他,唔——” 短暂的轻松氛围被走廊里的脚步声骤然打断,几乎是在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季澜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转而抬手死死捂住了靳寒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8节 纯粹是出于本能反应,季澜俯身弓背,右手伸向身后摸枪,银亮雕花的勃朗宁是洛萨友情赠送的,他一手捂紧靳寒的嘴,一手握牢枪柄,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机警之余还知道提前拉栓把保险打开。 属于安保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再由近到远,季澜一直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勉强放松下来,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的,季澜不是个习惯用枪的人,他甚至都没有正八经的对着活物开过枪。 手指不可避免的发抖打颤,他僵着身子缓了一会才想起来松手,而后又赶紧去倒了杯水给床上那个险些被他捂死的靳寒解释。 “白天的事情有些不对,黎叔和德钦去查了,我守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睡。” 德钦白天看热闹不嫌事大,有黎叔做翻译,德钦便乐乐呵呵的把那个医生表达的意思的全都转告给了他,他虽然不可避免的别扭和吃味,但他到底还是心中有数,他对靳寒也有那么一点最起码的信任。 这点事情本来根本不足以对他产生困扰,他本来想抛到脑后按下不提,但稍一转念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正规的医院一向是注重保护患者隐私的,尤其是靳寒这种心理疾病的患者,就算那个小医生是靳寒主治医师的助理,也不应该知道那么多有关靳寒接受心理治疗的细节。 季澜的思维方式早已在那十年间被固定下来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所关注的重点依旧是靳寒的安全情况。 靳寒永远是个让人c,ao心的存在,有前例在先,自然是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季澜提出这个念头之后黎叔立刻联系了洛萨,让他再派些人过来加强安保,德钦则拎着那个一片深情的小医生进了彻底清空的办公室,至于德钦会用什么手段来细细询问,这就是只有德钦和那个小医生知道的事情了。 季澜解释完之后就勒令靳寒继续闭眼睡觉,过度的紧张使得他的控制欲增生了不少,靳寒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又被他用被子捂了个严严实实。 季澜在床边守了一夜,德钦在天光大亮之前给他传回了消息,他先前的猜测对也不对,医院的保密措施确实有纰漏,但靳寒的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褐发蓝眼的小医生是典型的法国人,浪漫多情的感性主义者,他确实是通过系统漏洞查到了靳寒的详尽资料,但的确只是出于纯粹的爱慕。 一见钟情的头脑发热足以葬送前程,黎叔在排查完所有事情之后联系了院方,只是走个大致的形式而已,毕竟这间疗养院是洛萨管着的,开除一两个工作人员自然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整件事情不算什么大风波,系统上的漏洞有专业人士来修补,靳寒的身体有新的医生来c,ao心,只要没人惦记靳寒的命就算万事大吉,季澜这几天的紧张告一段落,危机刚一解除,他就又带上德钦出去逛了。 靳寒需要再休养两个月左右才能承受得了长途飞行的消耗,国内的生意依旧是杜戚和陈焕在管,不过严皓追得越来越紧,江家的势力足以和任家抗衡,任屹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头子,还真没那么多ji,ng神和严皓杠。 靳寒暂时不能飞回国,但他ji,ng神尚可,处理点公务还是可以,黎叔弄了个放在床上的小桌子,又给他找了一台笔记本,草草安置妥当之后,黎叔也立刻拍屁股走人,跟着季澜和德钦跑了出去在欧洲各地转了一圈。 而洛萨似乎和季澜格外投缘,不过也可能是出于一种给德钦添堵的企图,总之他是极其的热情好客,不仅车马食宿全包,好好的尽了一回地主之谊,而且还无微不至的全程陪同。 德钦憋着劲和洛萨斗气,黎叔跟季澜倒是专心致志的好好玩了一顿,洛萨属于典型的家大业大不怕糟蹋,他俩一路上一点都没手软,吃穿用度全部挑了最好的。 这世上能够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旧情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逢场作戏没有认真,另一种则是刻骨铭心用情至深。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释怀比遗忘更艰难,黎叔一直都看得开,洛萨前段时间在季澜那讨了点不痛快之后也慢慢看开了不少,他们现在只是最平常的故人旧友,黎叔全程都拉着德钦的手逗自己的小男朋友开心,一路上住酒店的时候,但凡是打客房服务,十次有九次都是要套子。 洛萨其实也不是非要来惹事,德钦的肩部神经损伤得比较严重,虽然已经认真做过复健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黎叔当年毕竟做过一些三教九流的营生,他跟着来也算是为了保证这一路的安全。 季澜玩得也不错,唯一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饮食,西餐在辣椒的处理上没有中餐那么多花样,唐人街的川菜也不算正宗,而且洛萨还是个和靳寒一样无可救药的甜食控,以他为主的餐食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甜点,季澜最终只能忍无可忍的猫在房间里用墨西哥辣酱沾薯片吃。 他们是算着时间回程的,两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靳寒恢复的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很多,按照原定的计划,黎叔会跟着季澜和靳寒回国,德钦自己继续留在这边等新一轮的复健结束。 其实谁都知道,复健只是个幌子而已,德钦这回是要去岛上大兴土木,这一路上他有了不少新想法,他打算回去在已有建筑的基础上做点更改,争取能达到更好的效果,最好能成功把黎叔感动到愿意陪着他穿婚纱办婚礼。 季澜和洛萨都没有拆穿他这个蹩脚之极的借口,尽管他俩都敢百分之百的确定黎叔绝对早就知道了这个隐藏许久的惊喜。 靳寒出院那天的身体状态还算不错,洛萨好人做到底,又借了他一次飞机,而且飞机上随行的医护和相关的制氧设备都是一应俱全,足以确保他路上平安无事。 临上飞机前季澜跟洛萨到了个谢,停靠私人飞机的停机坪安静开阔,洛萨倚着车门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神色认真的问他有没有兴趣留下来。 “我没开玩笑,反正靳那边你也不急,我这边真正运转起来确实缺你这种人,薪金你随意提,而且我向你保证,所有工作绝对不违法。” 这是一根比严皓那边还要粗长数十倍的橄榄枝,洛萨的家族生意浩瀚到不计其数的地步,他打算踏一只脚进白道的念头看起来简单干脆,但实际运转起来绝对将会是一种翻天覆地的效果。 季澜摇了摇头拒绝的干脆,他再次礼貌的道谢之后便转身上了飞机,趴在舷窗上往外瞄的靳寒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抬手按着靳寒蓄长的头发随意揉搓了两下,随后就径直去了机舱另一端的沙发上吃了两片晕机药,打算一路睡回国。 再一次的长途飞行没有因为几片晕机药而好到哪去,季澜下飞机的时候依旧头晕目眩,他离开了近三个月,走时是冰雪消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 他和靳寒在机场分别,比几个月之前在家门口的分别理智许多,靳寒没有强求他一起回家,只是跟他确认了一下以后是否可以正常联系。 季澜离开机场之后先去了店里,三月不见,靳球球已经胖成了一只合格的橘猫,他戴上鞋套消过毒,刚迈进接触区的小栅栏,靳球球就饿虎扑食一般的冲上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季涩涩要相对沉稳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也是呜嘤呜嘤的叫唤,季澜只能轮流抱着它俩搓来搓去,给它们追加补偿一下缺失了三个月的马杀ji服务。 季澜还帮杜戚和徐晓带了一行李箱的东西,他实在是没力气再去给杜戚送,只能打电话让陈焕来取,顺便蹭了陈焕的车带着这两只膘肥体壮的猫咪回公寓。 公寓提前找家政收拾过了,储备的猫罐头也没有过期,季澜给两只猫开了罐头,给自己叫了外卖,填饱肚子之后他连澡都懒得洗,直接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至于跟靳寒说好的每晚一个电话,他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33章 不回屋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盖被子睡觉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头疼脑热。 季澜第二天没能正常上班,他在七点多钟被生物钟弄醒,一睁眼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靳球球扒拉着没开封的罐头蹲在他眼前喵呜喵呜的叫唤,他强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走罐头开了一袋猫粮,给两只猫准备好早饭之后,他原想换身衣服出门上班,结果刚打开衣柜就头晕得几乎站不住。 有倒时差的影响,也有这段时间长期神经紧绷的影响,当然最关键的决定因素应该还是这两个月在欧洲玩得太累,不过季澜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一点的,他裹着被子窝在床里跟小老板请了假,只说自己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要歇几天才能重新上班。 手机里有靳寒的未接来电,季澜看到的时候脑子里已经烧木了,他陷在枕头里昏昏沉沉的思索了一会,勉强记起来他好像答应过要给靳寒打电话。 不过就算他现在记起来了也没什么用,愈演愈烈的晕眩感让他难以看清屏幕上的字,他试图眯着眼睛摸索着屏幕把电话打回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指划过屏幕,手机就从他发软的指尖掉落下来,正中他的鼻梁。 过高的体温让这种疼痛趋于模糊,疼出的眼泪是完全出于本能的,季澜几乎是被直接砸晕了过去,他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摸了半晌也没能找到掉在脖子旁边的手机,最后索性就这么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感冒发烧总会让人浑身乏力,酸痛从骨缝里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季澜本身不是个火力旺的人,他自己蜷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睡到十点多,除了越来越头疼欲裂之外,压根就没捂出多少汗。 吃完猫粮也玩完猫爬架的靳球球拖着圆滚滚的小身子爬上了床,它做完绝育之后的叫声愈发软糯甜嗲,季澜半睁开眼睛和它对上目光,靳球球似乎真的成了ji,ng,它歪过脑袋思索了一阵,随后便踩着被子踱步过来,拱到季澜的肩窝边上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既能压被子又能取暖的大号猫团团。 已经彻底长开身量的季涩涩没法挤上季澜的单人床,它只能扒拉着羽毛做得逗猫木奉趴在床下待着,时不时还会用爪子扒拉着软乎乎的羽毛来回搓上两下。 两只猫一个人待在小小的卧室里,季澜一直睡到下午才捂出了汗,体温退下一些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揉着汗津津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地,趴在床下等了他很久的季涩涩立马用大尾巴扫了扫他的脚背。 家里没有存粮,季澜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发了一会呆,他扶着冰箱门在下楼去农贸市场买菜和叫外卖之间权衡了一下选择了后者,就在他打算把手机充上电好点外卖的时候徐晓刚好打来电话慰问员工的身体状况。 季澜脑子里还晕着,徐晓叽叽喳喳的问他到底是哪不舒服,吃没吃药打没打针,他握着手机晕晕乎乎的听了一会,最终答非所问的回了一个饿字。 季澜的声线总是温柔如水,因为生病而掺带进去的沙哑也不难听,而是平添了一点迷糊且可爱的滋味,徐晓结结实实的被他萌了一下,冲动使人头脑发热,季澜这一句饿,直接使得徐晓抓着钱包和手机跑出了门,财迷ji,ng明的小老板风风火火的撇下了店里的生意,硬是跨越了小半个城市来给他做病号饭。 徐晓学过西餐也学过日料,他一直努力让自己活得很ji,ng细,学做饭是为了更好的搭配食物,他每天自己做得便当全是严格控制热量的。 徐晓是那种会按时健身、定期保养、每个月还会跑一次美容院做全身护理的ji,ng致型零号,他上一次来季澜公寓的时候状态太差,全程都在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家事而委屈难过,所以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下季澜的住处。 他这回有闲心,也有心情,趁着煮ji汤的功夫,徐晓跟着人来疯的靳球球里里外外转了两圈,算是把季澜的家底摸了个干净。 季澜过得一点也不ji,ng细,他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公寓里的一大半空间全是给两只猫的,猫爬架、玩具、罐头、猫粮、猫砂盆、全自动的喂水器、还有连接着手机的监控摄像头,这堆东西是ji,ng心准备置办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只能堪堪达到正常生活的标准线。 季澜过得平静但不快乐,这是徐晓最大的发现,他转完一圈就老老实实的会厨房继续煲汤,他买了很多东西过来,原本还兴冲冲的打算卖弄一下自己贤惠能干的属性,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那个床单简素的单人床的时候,他突然就没了原先的兴奋劲。 在季澜出国的那两个月里,严皓到他店里坐了几次,第一次是凌晨,店里的一只仓鼠生病,他一晚上没回家,一直守在笼子边上拿着针管喂药喂食。 那天严皓应该是刚下班,再热闹的商圈也有关门打烊的时候,凌晨三点多,严皓敲响了他的店门问他营不营业,美色当前,他没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于是他系上围裙去后厨煎了两块汉堡r_ou_,做了一锅味增汤,米饭还没煮好,严皓就已经把盛汉堡r_ou_的碟子打扫干净了。 这原本是店员的伙食,徐晓象征性的收了点成本钱,严皓大概是真得太累了,吃过东西之后不敢直接开车走,而是待在座位里缓了一会。 严皓之前喜欢养鸟和爬行动物这类东西,他们也算是有点共同的爱好,勉强能够干巴巴的聊上两句。 外面是漆黑的夜幕和寂静的马路,城市里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点星光,话头一起就难以收住,他们很快就不约而同的聊到了季澜身上。 徐晓没了最开始那种要把严皓搞定的决心,聊起季澜的时候他眯起眼睛饱含怜悯的把严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严皓被他看得窝火,他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子啧啧了两声,即使熬夜熬得面容憔悴,也能做出一种同情又奚落的笑意。 于是话题由季澜变成了靳寒,又由靳寒是不是会使蛊变成了季澜哪都好就是眼瞎,徐晓对靳寒的了解不多,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一直牵动着季澜的情绪,就在他去送热可可的那天晚上,季澜给他打电话定外卖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生气。 只这一条,就谁也比不过。 季澜的温柔体贴只是个表现而已,真实的季澜是会疏离旁人的,他总是跟人保持着一个合理恰当的距离,交际也好,相处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出于礼貌,没有人能跨过那条线,也没有人能真正的影响季澜的心。 靳寒是唯一一个特例,这是不能被愤恨和嫉妒撼动的,也是无法因为其他人的努力而变动的,即使他曾经把季澜欺负的遍体鳞伤,即使他其实没有让季澜真正开心过几次,但他的的确确是唯一那个可以触碰到季澜的人。 从那天之后,严皓偶尔会来点一杯咖啡,有时候是办公,有时候是单纯的发呆,严皓正在艰难的、彻底的放下季澜,这是最痛苦的成长,但也必经的一条路,爱情是有先来后到一说的,他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但上天终究是眷顾他一些,他有繁忙的公务要c,ao心,工作上的成绩可以将这种痛苦冲散一些,他二哥渐渐康复的好消息也足以让他卸下半数沉重,更别提还有徐晓总会在他的咖啡上做一些可爱好看的拉花。 他们相处的很好,好到徐晓有点莫名其妙的愧疚,徐晓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纠结一些什么东西,他真的没有对严皓抱有什么过分的心思,但他脑子里却总是有“趁虚而入”和“朝三暮四”这八个大字,怎么甩都甩不掉。 徐晓的一锅ji汤熬得心不在焉,季澜一天没吃东西,最后索性跟个背后灵似的杵在徐晓身后盯着他做饭,徐晓被他盯得背后发毛,只得赶紧收心给他煮汤煮面。 差一刻六点,季澜总算吃上了热乎乎的ji汤面,炖烂的jir_ou_和荷包蛋一起趴在面上,他低头捧着面碗吸溜吸溜的嚼着面条,徐晓在厨房继续任劳任怨的捣着土豆泥拌沙拉给他做夜宵。 靳寒打来电话的时候,季澜正在喝面汤,他随手按了免提,靳寒在那头小心翼翼的跟他打了半天招呼,他才放下面碗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靳寒能听出来他声音不对,季澜皱着鼻尖随意支吾了两句,他倒没有怕靳寒着急上火的意思,只是一心在计较ji汤里为什么没加白胡椒粉,他一手拿着手机听电话,一手端着面碗去找徐晓要胡椒。 靳寒原本就吊着一颗心,这会一听季澜那头还有别人就根本不可能坐得住,他几乎是立刻就拿着车钥匙杀出了门,前后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开到了季澜楼下。 他上楼的时候,做完饭的徐晓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季澜当着他的面送徐晓出门,又当着他的面把大门关上,他冒着被夹断手指头的风险拦了一下,也亏得季澜生病没什么力气,不然他那几根手指头非得被夹青。 “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去不去医——” 靳寒神情焦虑得厉害,他挡在门口非要问个究竟,别的事情他都可以由着季澜的性子,但唯独这种时候不行。 然而季澜并不想理他,只是弯腰把一个徐晓忘记拿的袋子塞去他手里示意他去处理掉,袋子里是靳球球和季涩涩用过的猫砂,里头夹带着分量十足的猫屎。 季澜递完袋子之后就摆了摆手关上了门,压根没给靳寒反应的机会,他抱着徐晓做得沙拉回到客厅窝去沙发上看电视,靳寒再怎么敲门他也没应。 靳寒在第二天才再次看见季澜,黎叔早上拎着保温饭盒来给送病号饭,他蹭着黎叔的光顺利进门,全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季澜睡眼惺忪的趴在桌边喝粥,黎叔煲得艇仔粥一直质量上乘,季澜喝了大半碗粥才发觉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咬着勺子迷迷糊糊的抬头观望了一会,看见靳寒被季涩涩堵在门口连鞋都没换也就没再计较。 一碗粥下肚,病就算好全了,季澜起身去洗手间冲澡洗漱,打算正常上班,大概半小时后,他收拾利索准备出门,一直处在门口的靳寒小心翼翼的开口跟他搭腔想要送他上班,他系着扣子摇头拒绝,转而把愈发凶悍的季涩涩往他怀里一塞,让他带着两只猫去洗澡。 季澜挤地铁去店里正常上班,黎叔幸灾乐祸拉了一个讨论组,全程直播靳寒给猫洗澡的全过程,靳寒大概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已经带着猫去了美容店见到了相应的工作人员,但却自告奋勇的挽起袖子亲自抄起了花洒。 季澜是绝对不会亲自去做这件事情的,这两只猫都是很记仇的性格,之前他带着他俩去洗澡的时候,总是要和负责洗澡的工作人员演上一出。 靳寒这种鲁莽行动的后果就是差点被抓破相,季涩涩原本就跟他不亲近,靳球球则是早就把他忘了,猫这种东西在面对洗澡的时候基本上如同面临世界末日,它俩又都被季澜娇惯坏了,所以靳寒这一天过得基本上是惨不忍睹。 德钦、杜戚、陈焕和因为时差而险些错过好戏的陈囡囡小朋友都在讨论组里疯狂的用无数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季澜点开黎叔的视频看了几眼之后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刷屏,而是放下了手机。 他绝对不会原谅先前的一切,但他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软,人之常情不可控,视频里努力给猫洗澡搓泡泡的靳寒神色认真,即使手上全是冒着血丝的抓伤也始终轻缓小心。 他其实是抱着捉弄人心思去让靳寒忙活这些事情,但等目的真达到的时候,他又有点过意不去。 靳寒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带着两只洗干吹干的猫来找他,毛发蓬松柔软的两只猫趴在猫包里咪呜咪呜的叫着,活脱的就是两个挠了人还要卖乖的熊孩子。 季澜破天荒的没有立刻把猫抱出来安抚,而是先问了靳寒一句有没有上药。 站在店门口不敢靠前的靳寒完全没有料到季澜会问这种问题,他在欣喜之余手忙脚乱的挽起袖子表示自己涂过药了,结果因为动作太快还蹭到了伤。 季澜见他已经处理过伤口也就没再多问,他蹲下身来把笼子门打开,靳球球跟个炮弹似的冲出来就往他怀里扑,季涩涩紧跟其后,两只猫一起黏在他身边蹭了半天,萌得周围一群顾客纷纷难以遏制的掏出了手机,但又被小老板徐晓挨个勒令着删掉了照片。 就在这种乱成一团的当口,靳球球突然回头冲着靳寒仰起脑袋喵了一声,古灵ji,ng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该出现在一只猫身上的高深莫测。 靳寒微微一怔随即也悄悄扬了一下嘴角,他扯下袖子盖住伤口走到了季澜面前,一边帮他挡住顾客的目光一边尽可能的放缓声线询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出去转转。 第34章 季澜是被敲门声叫醒的,空调还在兢兢业业的送着冷风,夏天里最幸福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蒙着被子吹空调睡懒觉,他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起身下地,季涩涩从猫爬架上潇潇洒洒的一跃而下,亦步亦趋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门外的人是靳寒,季澜扶着门口睡眼惺忪的迷茫了一会,完全不理解这个大活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直到季涩涩冲上去把靳寒裤脚挠出了好几处线头,他才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他好像答应了靳寒周末出门。 记忆模糊不清,再加上实在是还没睡醒,季澜云里雾里的换上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出门前又随意之极的踩了一双人字拖。 他头发乱蓬蓬的支棱着,原本就年轻的长相在一时间显得更加青春稚嫩,两只猫都进了猫包,ji,ng心打扮过的靳寒拎着猫包背着猫粮走在前面,定制的软底皮鞋在楼梯间里踏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响动。 季澜连脸都没洗,靳寒大概是事先考虑到他周末会睡懒觉,于是直接开了上次那辆房车过来,他迷迷糊糊的上了车,一头栽进已经铺好的床褥里,细软半长的头发遮去了他小半眉眼,靳寒杵在他旁边一刻也不曾眨眼的看了他许久,最终也没敢伸手去碰。 季澜就这样睡了一路,半途的时候,他嫌靳寒的目光太灼热,直接抱着毯子转过身去把自己裹了起来,浑身上下只留一撮头发在外面。 房车的目的地是郊区,季澜踩着拖鞋下车,随后便借着房车的后视镜用手指梳理了两下自己横七竖八的头发。 他从没有在靳寒面前这么不修边幅过,对于现代人而言,尤其是生意场上,ji,ng心的穿着打扮往往被视作一种礼数,即使是赴一个普通朋友的约会也应该至少保持衣装整洁,但他现在却完完全全是一副没有洗漱的邋遢样子。 季澜鄙夷于自己心中萌生的快感,但又的确是能感到一种幼稚又解气的滋味,他斜眼去打量等候在他身侧的靳寒,男人是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从头到脚全部是一丝不苟的,这肯定不是靳寒自己的手笔,黎叔大概也有搀和其中。 靳寒带了那对蓝宝石的袖口,恰好呼应了胸前的领带颜色,这是以前少见的场面,从前的靳寒从不会这么在意衣着,靳寒一直不喜欢板正收身的衣服,每逢公事上撑场面的时候,他都要连哄带劝的帮靳寒换衣服。 季澜确信靳寒应当是连衬衫夹和垫肩都用上了,靳寒一病一伤,身体消瘦了不少,原先定制的衣装尺码都不再合适了,想要做到这么妥帖规矩,肯定需要这些辅助的小玩意。 世事倒转,地位颠倒是一件趣味性十足的事情,报复所致的快乐也能让人心情舒畅,季澜心里的小恶魔早已甩开尾巴露出犄角,他理过头发之后便继续不修边幅跟着靳寒前行,即使纯白色的拖鞋边缘蹭上些许泥污,他也毫不在意、 这是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季澜确信自己来过这,季涩涩被放出猫包系了牵引绳,靳球球则一直缩在猫包里不肯出来,他牵着东走西看的季涩涩走在嫩绿的草地里,娇嫩的草叶刚刚摸过他的脚背,草丛中还有几束漂亮的小野花。 季澜其实牵不动季涩涩,缅因猫在4岁彻底成年之后可以达到一米多的体态,季涩涩虽然还是个小猫,但是已经和正常的小型犬差不多了,季澜要是想把它从野花旁边拽开,必须要卯足力气。 “没关系的,我提前看过了,没有对它们有害的植物,都是无毒的。” 靳寒适时的开了口,他试探性的伸手去接季澜手里的牵引绳,尽心控制的声线低缓温柔,他颔首凑去季澜耳边仔细解释,半敞的领口立起,那两枚已经彻底坏掉的戒指还在他颈上戴着。 缅因猫是大型猫,季澜在公寓里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为它提供空间了,但和眼前这片草地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季澜看它玩得开心也就把手里的握把递给了靳寒,他本身不好动,真陪着季涩涩在草坪上滚一圈大概就没力气走路了。 草地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靳寒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靳球球,一手牵着季涩涩走在前头,季澜踩着草叶慢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约莫十分钟之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草坪是一个平缓的斜坡,斜坡的尽头有一条小溪,就在溪水的另一侧,那是一个完整的院落,主体是一座二层的建筑,另一边的陪衬则是一个圆弧形的小塔楼。 这似乎不该被称之为一个院落,季澜总觉得这个地方叫庄园可能更合适,因为它的占地面积太大了,这是去年靳寒带他来玩的地方,原来这里是一处破旧的村落,靳寒原本是买下了这块地皮,用来开发地产的。 应该被填没的溪水依然清澈,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围绕这条小溪建得,明明只是一条连河都算不上的小水沟而已,设计者却将所有离岸边十米之内的地方全都空了出来,就为了保持这条溪水的原貌。 溪水里有绿油油的水草和浮萍,还有成群结队的鸭子,有的刚褪毛、有的已经羽翼丰满、还有几只跟在队伍最后的小鸭子正顶着细细软软的绒毛奋力划水。 这些东西和他们一年前来这时是一模一样的,季澜原本以为靳寒搞什么浪漫他都能天塌不惊的无动于衷,但眼前这一出真的是让他始料未及。 “我知道,我现在那个地方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我把这收拾出来了,你…嘶——季澜,你想住就可以过来,想叫朋友一起就叫他们过来玩……钥匙和安全锁——钥匙是你的,安全锁等一下你自己设置,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去的。” 靳寒手上用了八分力气才把一心要去扑鸭子的季涩涩扯住,他拽着硕大的缅因猫走上木桥,猫包里的靳球球也在目光如炬的扑腾着越狱,所以这段原本一段深情动人的话只能说得断断续续,其中还要夹杂些许狼狈又滑稽的抽气声。 两只猫是彻底的撒了欢,季涩涩的叫声都高了八度,一直趴在院子最外面的安全拉杆上想要伸爪子去扒拉外头的小鸭子,时不时的还要扭头对季澜咪咪呜呜上两声,惹得季澜总觉得自己亲眼看到了网上那个猫咪趴在保温箱外头看刚孵化出来的小ji崽的表情包。 这个地方是赶工赶出来的,但所有的一切都ji,ng细无比,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味,所有的地板、墙砖、阳台、隔断全都做得毫无瑕疵。 一楼主要是客厅、厨房、和餐厅,全部都是开放性的设计,落地窗外是半敞开的露台,木质的地板下面放足了吸潮隔凉的材料,即使离溪边很近也没有丝毫潮气。 二楼则是以玩乐为主,靳寒大概是真得要履行不会来打扰的承诺,整个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是有床,换而言之,整栋房子里除了一个主卧之外,连客房都没有一间。 季澜真的是脑子发空,他跟着靳寒上上下下走了一圈,最终很没出息的接过了靳寒递过来的钥匙。 这间房子确实是太对他的口味了,这和靳寒现在的住处迥然不同,大部分的房间是清一色的浅色简约风,唯有影音室和游戏室是彻头彻尾的黑色系,小到手柄和鼠标,大到显示器和水冷机箱,就连椅子也是正八经的电竞椅。 但凡对游戏有点喜爱的人都无法抗拒这种硬件设施,更何况那个与主栋相连的小塔楼就是一个超大型的猫爬架,里面所有的空间都是给两只猫准备的。 金属的钥匙已经被靳寒的体温捂热了,季澜攥紧带有些许棱角的钥匙咬了咬牙根,靳寒腕间的袖扣在晃得他心头发涨的同时也将他心里那点拿人手软的纠结和犹豫晃得烟消云散。 午饭是靳寒做得,季澜默许了他的提议,愿意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午饭。 脱下西装围上围裙的男人还真像那么回事,靳寒终究是很耐看的,伤病让他虚弱了一些,也让他的身上的戾气褪了不少。 战损这种事情似乎总会让男人的魅力增值,季澜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托着腮帮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尽管的确看得赏心悦目,但他很快就斩钉截铁的把视线转向了外面。 已经完全长成一只小橘猪的靳球球从门口走到他脚边窝成一团,shi哒哒的梅花印在白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显眼的痕迹,季澜低头揉着它的小脑袋呼噜了两下,再抬头时就见季涩涩叼着一只不知道怎么抓住的小鸭子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屋。 季澜和靳寒同时沉默了十几秒,他们两个之中靳寒的反应还算快一点,他解下围裙跑过来赶紧把奄奄一息的小鸭子抢下来,季涩涩不解的喵了两声,大脑袋一歪,还想伸爪去抢。 两只猫因此都被关进了屋里,奄奄一息的小鸭崽大概也是个演技超群的小家伙,两只猫一走它就活蹦乱跳的嘎了两声,靳寒眼角微抽着起身把它抱去外头放回河里,结果就在这短短几十步的功夫里,小鸭崽居然效率极高的、气势磅礴的拉了他一身。 靳寒只能咬牙切齿的脱去上衣再系围裙,枪伤的疤还在他胸前盘亘着,季澜本来还开开心心的看戏,但那一处狰狞之极的疤实在是太碍眼。 季澜只能僵硬又突兀的立刻转过头去继续欣赏外头的风光,他做不到心硬如铁,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靳寒。 他的脑子又开始乱了,复杂浩瀚的记忆开始模糊不清,他记不住今天这个要靳寒出门的约定,但他同时也记不起来自己那些年里在酒宴外围彻夜等候靳寒散场的辛苦。 他试图去回忆那些过往,但滑稽的是,有一些事情他真的想不起来,以他被拷问受伤那件事情为分水岭,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都有混淆模糊的迹象,唯独他受伤之后,靳寒ji,ng心照顾他的那段记忆始终清清楚楚。 季澜只能强迫自己反复回忆当年的一切,他曾为了靳寒的一个吻而去吃果酱吃到吐,他曾经每次都要在情事过后蹑手蹑脚的蹒跚着从三楼走回一楼。 季澜是逼迫自己去铭记这些事情的,靳寒现在是对他很好,可这些好都来得太晚了,在此之前,他没有得到公平的爱情,更没有得到丝毫的信任。 他必须记得他小心谨慎的付出了那么多东西,也必须记得自己当年那份傻到可怜的痴心妄想,他不是那种卑劣又扭曲的只为了感动自己的付出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靳寒默许的。 靳寒是默许他像飞蛾扑火一样掏心掏肺的,靳寒默许他一次次爬上那张宽敞的双人床,靳寒也默许他花尽心思的充当起枕边人和助理这两个身份。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费尽心机的对靳寒无微不至,他以为他可以靠着一腔深情去弥补靳寒的伤口,但可笑的是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他只是个庸医,他连靳寒的病因都没搞清楚。 季澜倚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他要记住这些东西,他想做回一个有尊严的人,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把爱情摆在首位了,他想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他也希望这种暂时不平等的关系可以消耗掉靳寒的愧疚和歉意,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以两个正常人的身份重新开始。 外头的天渐渐y了下来,季澜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厨房那头传来香气的时候他才睁眼起身。 靳寒炸了酥r_ou_,洗了菜,现在正在那睚眦目裂的按着新鲜羊r_ou_切片,餐桌上的火锅一分为二,大概要做成一半麻辣一半酸甜的。 季澜揉着颈子往餐厅走,靳寒的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台边缘,他随手拿了一把,原本只是怕手机掉下来,想帮他把手机往里放一下。 窗外的云彩倏地遮去了天边的阳光,原本亮堂的屋内暗下了许多,季澜冷不丁眯了眯眼睛,他并没有把手机放过去,而是按亮了靳寒的手机屏幕输进自己的生日当密码。 半秒钟之后,解锁成功的界面上赫然显示着查看天气的app,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今天从中午到晚上都有暴雨。 这边的公路还没有完全建好,而且山路本就难走,暴雨一下肯定不能行车,所以他们今晚肯定是走不了的。 季澜目光森然的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他不动声色的拉开冰箱找喝得,靳寒放下菜刀过来殷殷切切的帮他翻出一瓶解辣的豆n_ai。 冰箱里满当当的食材,绝对不是仅仅用来做一顿火锅的,季澜捏着豆n_ai瓶子原本打算直接拆穿,但他却偏偏看到了靳寒的手。 靳寒手上猫抓的伤痕还没好,菜刀和热油留下的伤就已经覆盖上去了,季澜抓着冰箱门神色莫名的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只能黑着一张脸坐去了餐桌边上。 当然他心里的小恶魔远远没有平息,就在靳寒神色莫名的摸着鼻尖上菜的时候,他拿起了桌边的底料包,气势汹汹的把辣锅的牛油底料分别放进了火锅两侧。 第35章 靳寒在季澜看似懒得理会的默许之下给自己煮了一碗醪糟蛋花汤,火锅他是吃不成了,底料是黎叔特意从四川弄来的正宗底料,别说是尝一口,就是闻一下都能把他呛出个好歹。 好在房间里的通风和空气净化做得很到位,扑面而来的烟气很被抽走过滤,一旁的净化器里也在一刻不停的输送着清新的空气,靳寒这才得以坐在桌边帮季澜涮r_ou_涮菜。 他的肺不能再经折腾了,那颗子弹打进胸腔,再次重创他这处本来就不太利索的器官,从今往后别说是要戒旱烟和雪茄,就是外头的空气指数稍一超标,他都得抱着净化器和制氧机出门。 红艳艳的辣椒漂浮在汤面上,靳寒严谨遵照七上八下的规章制度帮季澜涮鸭肠,平均三根里面能有一根火候合格的,勉强算是说得过去。 午饭快吃完的时候,大雨如期而至,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短短片刻的功夫,天边电闪交加暴雨如注,风夹着雨水拍打窗棂,原本在外面惬意玩耍的鸭子们纷纷拍打着翅膀往院里的小木棚里头钻。 季澜夹了一筷子毛肚往窗外看了一眼,正拿勺子舀醪糟的靳寒突然干咳了一声,忽闪的目光里满是心虚。 “一会就停了,这么大的雨下不了太久的,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去。” 季澜没有拆穿这个拙劣的手段,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起身,沾满佐料的毛肚被他扔在了盘子里,他搬开椅子从桌边走开,叫上两只正在舔毛的猫径直去了塔楼。 主楼的顶楼有与塔楼相连的廊桥,封闭的弧顶是透明的,季澜抱着不愿意挪窝的靳球球走在前面,季涩涩小幅度晃着自己ji毛掸子似的大尾巴跟在他们身后,兴致勃勃的边走边看。 塔楼的占地面积不算很大,但胜在垂至的高度足够,整个塔楼只有一层,螺旋式的楼梯从廊桥的出口一直沿着墙壁缓缓的绕到地面,环形的墙壁上嵌进了各种各样的木质踏板,长短宽窄各不相同,每一块踏板之间的间距都很合理,既能满足靳球球这种懒洋洋的小胖子,也能确保身壮体长的季涩涩撒野玩开。 踏板之间有内嵌在墙里的方形空间,里面放着和公寓里款式相同的猫窝,一方面是可以供于两只猫休息睡觉,另一方面也是可以保证它们在体力不支或者不敢自己往下跳的时候能有个趴窝的地方。 除此之前,顺着踏板搭建的防护网和最底下的弹性气垫都一应俱全,季澜放心让季涩涩自己去上蹿下跳的探险,而一贯努力吃饭安心长膘的靳球球则一直窝在他怀里死活不肯下去。 季澜只能认命,他抱着靳球球走下楼梯的最后一阶,软垫和十几个靠枕、布偶一起堆蹙在塔楼一角,一直不肯下地的靳球球这会才有了点好奇,它挣开季澜颤颤巍巍的手臂扑进那堆软乎乎的小玩意里面,乐此不疲的开始用蹂躏其中一只红脸蛋的黄色小鹦鹉布偶。 地面上的空间应该是专门给他设计的,被玩偶和软垫簇拥的桌台靠近窗户,网线的接口和电源cha座都设计得很顺手,正常天气下这里的采光应该很好,他可以坐在这看会书、打会游戏、或者喝个小资情调的下午茶。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一堆看上去可爱得过分的布偶,他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从小就不喜欢,之前他之所以一直在靳寒面前装出一副总喜欢抱着布偶的样子,不过是因为那样看起来比较甜美可爱罢了。 就在他拧着眉头琢磨着怎么销毁这一堆布偶的时候,楼梯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靳寒原本是来给他送泡好的绿茶,这下刚巧看到了他这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才随便弄了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喜……” “我不喜欢。” 拒绝似乎是一件上瘾的事情,季澜打断了靳寒的话,他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沉声开口,天边的闪电透过窗户映亮了他瘦削挺直的身形, “我从小就不喜欢。” “好,好,那不要,不喜欢就不要,我马上扔,别生气啊,季澜,季澜,我马上扔,你别生气。” 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半分被践踏心意的失落,靳寒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托盘捞起那堆布偶就往外跑。 塔楼的大门被生生他用肩膀撞开,他来来回回冒着雨扔了三趟才扔干净,扔最后一趟的时候他去抢靳球球嘴里那个小鹦鹉,结果还被结结实实的挠了一下。 前后不过短短的两三分钟,靳寒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干得地方,他浑身shi漉漉的拉上大门关严, 从发梢上淌下来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发出滑稽的轻响。 “季澜,以后你不喜欢什么都要告诉我,就像刚才那样,你只要说,我都听你的,你不要…咳…咳——你不要生气,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再买这些东西了。” 靳寒连收手抹一把的脸的功夫都没有,他快步走去季澜身边半蹲着俯下身来帮季澜端茶倒水,定过型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浇成了乱糟糟的ji窝,但他浑然不觉。 男人的目光殷切虔诚,甚至还藏着一丁点可怜的雀跃,季澜能分辨出这是靳寒真心实意的心里话,他已经无视靳寒太久了,所以即使是这种冷声冷语的指责也能让靳寒觉出一点欢喜。 一贯温柔的人体贴起来并不会让人太过惊喜,一贯暴躁的人生起气来并不会让人感到惊诧,这个世界上总是浪子回头和洗心革面更能触动人心,季澜盯着满身狼藉的靳寒看了一会,最终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叹了口一气。 “我现在还不喜欢你呢,你能把自己弄远点吗?” 有脑子都能分辨出这句话带着戏谑,但靳寒毕竟是个没脑子的,季澜的话刚一说完他就立刻白了脸色,刚倒完茶的手抖了又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凄惨样子。 季澜只能哭笑不得的伸手去给眼前这个天都塌了的傻子擦擦脸,靳寒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嘴角微抽,随即直接把背心脱下来扔给了靳寒擦身,然后别过头去端起了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靳寒,我们谈谈,总归也避不开吗,大体的黎叔都和我讲完了,我想知道听你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比如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你是,你是一直都知道他的小把戏吗?” 雨依然在下,季澜找了一条空调毯把自己半裸的上身裹了起来,他抱膝坐在软垫上捧着茶杯听靳寒讲故事,靳寒的声音有点哑,外头的雨声一大就会盖过靳寒的动静,所以他得竖着耳朵仔细听。 靳寒亲自讲述的故事和黎叔讲得大致相仿,没有什么出入,相比之下靳寒的语气可能还要更平淡一点,他仿佛只是在讲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能看透褚熙的小把戏,他知道褚熙总是故意惹事,也知道褚熙总是故意去跟别人勾肩搭背嬉闹玩耍引他不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他还是乐意去做条忠心耿耿的狗。 他对褚熙毫无底线,他包容、纵容了褚熙的一切,懵懂的恋情是可笑又可悲的,他还是心性太单纯了,他以为褚熙只是个愿意作妖闹脾气的小孩子,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用这些方式确认他的忠诚。 “那你们做过吗?他差使你那么多年,给过你甜头吗?” 季澜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加了少许冰糖的绿茶没有那么涩苦,他抓着身上的毯子稍稍歪头,言语之间没有什么挖苦和奚落,只是单纯的好奇。 靳寒沉默片刻继而摇了摇头,他垮着肩颈坐在季澜对面自嘲似的牵了牵嘴角,“没有,他小时候会在睡前找我一起看故事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人总是犯贱的,爱自己的弃之不顾,偏要掏心掏肺的追着不爱自己的那一个跑,靳寒攥着手里半shi的背心咬紧了齿关,满是血丝的眼眸里昏暗无光,看上去委实有点可怜。 “这都能行啊……那看来,你当年,是真的爱他。” 季澜仰过身子陷进了松软的靠垫里,宽敞的地榻能让他在上头肆无忌惮的翻滚,他蜷起双腿叹息似的轻笑出声,清秀干净的眉眼间,小巧的泪痣凝在眼尾,泪痣边上还有一个浅色的伤痕。 “当年是当年,我现在,季澜,我——” “我知道…靳寒,我什么都懂,你不用害怕,也不用解释,我知道歇斯底里的追着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所以这些事情,我都能看开,你不用紧张。” 雨滴在窗户上蜿蜒而下,季澜后仰着脑袋看去窗外,他的语气轻缓语调平和,字句之间没有任何生硬的转折。 靳寒因而住口噤声,他惶惶不安的白着脸色放弃了辩解,拧紧的眉头之间显露出了一道小小的沟壑。 “我恨你,是因为我委屈,你给他的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的,而我所受的那些东西,应该是他的。” 季澜裹着毯子滚了一圈,他在软垫中央面朝着靳寒侧卧起来,半合的眸子里稍稍带了一点水汽,“你记得吗,你去孤儿院接我的时候,有人和你说我孤僻,不合群,怕你养不熟我。” “…我记得。” “他们没说错,我从小就是这样,我什么都不喜欢,不喜欢跟人玩,不喜欢笑着去讨别人喜欢,我很怪,我从不觉得没有家不好。” 季澜弯了弯眸子露出一点笑意,他伸手戳了戳靳寒大腿,前段时间的卧床让靳寒的下肢肌r_ou_有些退化,没有以前那么结实硌人,所以枕起来还算舒服。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靳寒不知所措的僵住了身子,季澜却丝毫没受影响,仿佛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摆件之类的死物。 “在你之前,也有人想带我走,他们说我长得讨喜好看,但我其实不讨喜,院长之前总说我不开窍,明明早就能被人好吃好喝的领走,但是我死活都不肯跟人套近乎。” 季澜动了动脖子,调整了一下枕靠的角度,他是彻底枕在了靳寒的腿面上,脸贴着靳寒的小腹,说话、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勾去靳寒半条命,“我们见面那天,你从车上下来,我可能就开窍了,我想跟你走,只想跟你走,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喜欢。” “我是心甘情愿的,讨你喜欢,和你上床,为你做那些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总想着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就能有希望了……” “季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会弥补,我会的,就像之前说的,你做的一切我都——” 嘶哑的言语被从中途截断,靳寒呼吸沉重的僵直了脊背,因为季澜正从他腿上起身,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他怀里窝。 “你要是做不到呢?靳寒,你要是做不到呢,你知道像我那么做有多难吗,你知道,把自己框在一个框子里活有多难吗?你做不到又怎么办呢?我们就这样结束吗?” 季澜知道自己八成疯了,他像个受尽伤痛的怨妇一样的无理取闹,他明明应该抱着靳寒的承诺肆意享受报复的快感,但他患得患失,他只会不停的去假设、去思考最坏的结局。 他可以坚定不移的跟洛萨说靳寒对他的感情很深,可他没法用同样的言语催眠自己,理性是一个很恐怖的东西,无论爱得多深都无法抹去这份理性使然的恐惧。 “太难了,靳寒,我们之间,一直是我追着你走的,你现在可能愧疚,可能会觉得新奇,但是一两年之后呢,四五年之后呢,你还会这样吗?” “我要你还我十年,不光是想撒气,想要补偿。我还想让你磨去那些愧疚、磨去以前那些神经病的地方,我还想让自己不像以前那么犯贱,想做个为自己活的人。我想的是很好,你也答应的很好,可我还是害怕。” 又是一颗滚雷在天边落下,季澜习惯性的收紧手臂抱紧了靳寒的颈子,他以前给自己编出了一个怕下雨打雷的人设,这样每次打雷下雨的时候他都能借故往靳寒身边凑。 “所以你看啊,黎叔他们还总说你有病,其实我也这样……” 季澜疲倦的合上了眼睛,他蹭着靳寒的面颊依旧不许靳寒出声,似乎是很享受着这个沉默又宽厚的拥抱,“还有啊,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怕打雷,不仅不怕,我还挺喜欢下雨的,别的事情也一样,什么怕黑怕疼,十次有五次都是演……” 接连不断的雷声忽然模糊了许多,季澜怔怔的晃了晃脑袋,但却被靳寒捂着耳朵护得更紧,他困惑的睁眼和靳寒对上目光,他明明已经把自己那点肮脏不堪的心思全都袒露干净了,但一直被他命令噤声靳寒只是很轻柔的颔首蹭了蹭他的眉心,眉宇之间没有半分异样,更没有半分不满。 “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说,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你不要怕,我们慢慢来。” 靳寒知道自己身上shi乎乎的,所以他不敢把季澜抱得太紧,只能小心翼翼环着,他垂下眼帘缓缓开口,字句的尾音带着些许颤抖,“至于你这些小心思,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你想继续我就还像以前那样陪合你,你要是不想,比如那些布偶玩具,你不想,我们就再也不提,至于别的事情,我们慢慢来,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怕。” 第36章 雨在傍晚前后越下越大,沿海城市一向如此,台风过境引来的暴雨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消停。 季澜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松软的床褥将他整个人裹挟进去囫囵兜住,雨点争先恐后的拍打上做过特殊处理的加厚玻璃,再气势汹涌的疾风骤雨听上去也只是叮叮咚咚的轻快乐章。 空荡的房间宽敞舒适,他翻了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用力吸了满腔清甜,午后的谈话以靳寒的承诺为终结,有关未来的话题在塔楼里戛然而止,他没有接靳寒的话头,靳寒也没有再提起。 他在那场谈话结束之后回到主卧里小憩,y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他蒙着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大半个下午,尽管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他也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愿。 思绪和肢体一样疲惫,季澜捂着脑袋再次拱进枕头和被子搭建起的安乐窝里,推门入内的靳寒端着ji,ng心准备的晚饭,辛辣诱人的香气和令人深恶痛绝的灯光接踵而至,季澜不情不愿的掀开被角,泛红水润的眸子里满是觉不够睡的愤恨之情。 靳寒和黎叔学了油泼面,虽然没有学个十成十,但也算是色香味俱全,季澜倚着枕头围着被子吃了大半碗,虽然没有开口评价,但靳寒能从他下筷子越来越快的频率看出来他应该是还算满意的。 晚饭就这样糊弄过去,季澜吃完面之后原本想直接栽回被窝里继续睡觉,但靳寒却扯着被角拽了他一把,硬是神色认真的要和他谈一下先前的疑虑。 靳寒所能给出的应对方式实在是直男得不能更直男,季澜强打起ji,ng神听完,满脑子都是长着靳寒这张脸的羊驼们在大草原上追逐夕阳。 平心而论,靳寒的诚意其实很足,他想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都转给季澜,他想让季澜一次性的拿走他所有的身家性命。 这的确是最大限度的物质保障了,他那些财产虽然在先前的风波里损耗了一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能划给季澜的财产,足够季澜去包养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帅哥。 可这并不是季澜想要的,这笔财产虽然殷厚且可靠,但是在季澜眼里,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径直抬脚踹向了坐在床边真挚无比的靳寒,直接将高他一头的男人踹去了地上。 他在靳寒身上得不到丝毫的安全感,他总是不可自控的思索着最坏的结局,这是靳寒用了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刻下的伤口,朝夕之间根本不可能痊愈。 “到时候你跑都跑了,没了人,我拿着钱有什么用,我是能去包养别人,还是能砸钱让你陪睡?” 理性和感性背道而驰,季澜说完便抓过被子将自己重新裹起来栽进床里,尽管心里有所触动他也还是端住了恶声恶气的架子。 靳寒本就低声下气,挨了这一下之后更是不敢再言语,他没再打扰季澜休息,而是立刻爬起来端着用过的碗筷下楼收拾,只能私底下再愁眉苦脸的努力琢磨,。 临近午夜的时候,两只在塔楼里玩累的猫都从廊桥回到主楼的沙发上趴窝睡觉,靳寒在客厅里草草打理完了公司那边的事务,严皓在生意上追得紧,他一回来重新经营生意就要面对一堆烂摊子。 看完文件和资料之后,靳寒揉了揉肩颈,从客厅茶几下的小箱子里拿了东西上楼,他守在主卧门口竖起耳朵停了一阵,等到确定里头有细微声响,他才蹑手蹑脚的再次进门走到季澜床边。 季澜腰胯和腿上的伤至今还会隐隐作痛,他是被人伤到了骨头,y雨天肯定会反复发作。 靳寒自床尾做贼似的掀开被角钻进去大半个身子。 季澜还穿着离开公寓时的那条短裤,低胯的休闲裤将形状姣好的腰线和臀胯囫囵包裹,被窝里没有任何光亮,靳寒嘴里叼三贴膏药,手里拿一贴膏药摸索着帮他往伤处贴,十几分钟折腾下来,反倒把自己憋出了一头热汗。 最后一贴膏药敷上胯骨,靳寒强忍着粗重的喘息想要往外撤,早就被他惹醒的季澜咬牙切齿的抬脚蹬上了他的肩头。 然而,季澜在再次把他蹬下床还是赏他个剪刀腿锁喉之间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极其不争气的心软了一下,不仅收起了几欲行凶的腿脚,而且还蜷起身子腾了半张床给他。 几个月后,夏末秋初,季澜开始跟着徐晓忙活搬店的事情。 从郊区回来之后,他和靳寒保持着一周出去玩一次的频率,他不愿意思索他们之间令人苦恼的未来,靳寒也不逼他。 自打小老板要给新店选址,靳寒还主动牺牲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约会机会,自告奋勇的带着他们去看房子找地方。 徐晓在靳寒的帮助下选了一个离市中心稍远的地方,没有先前那家店的地脚好,但是胜在面积够大,而且离地铁站和滨海路很近,也算是交通便利。 这处地脚靠海,挨着一片人流量不小的风景区,算是整个城市沿海路段的起始点,整个店面分两部分,临街的是常规的商铺门店,基本装修都已经做得过,水电也配置齐全,徐晓只需要按照自己的需求买进相关的器械和桌椅就万事大吉。 门店后身则另有去处,沿草地中的石板路走上几步就是另一间洋房,二层高,内里空间宽敞,两层楼几乎没有任何隔断。 这片地脚原本是个私人的展览馆,之前的拥有者生意经营不善,所有的藏品都拿去变现应急,靳寒这才托关系捡到了这个地方。 这样一来,咖啡店的主业和副业刚好可以划分干净,纯粹喝咖啡看风景的顾客待在临街的店铺里,想和小动物们更进一步接触的就直接去后楼,这样的安排既能满足顾客需求也能更好的处理卫生问题。 季澜一直加班到冬至,老店的还得正常营业,新店需要人仔细盯着,徐晓也是信他,直接把与新店有关的事务全都托付给了他,他一个人选材、采购、记账、盯工人干活,事无巨细,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有靳寒的关系,新店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原主人也是个纸醉金迷的主儿,已有的装修基础已经十分ji,ng细了,他只需要在此基础上加上徐晓要得设备和家具就行。 冬至之后,大部分事情都走上正轨,季澜开始频繁的往返于新店和老店之间,他需要把老店里的小动物们陆陆续续的接到新店里,以便它们适应环境。 徐晓和他和都没有车,陈焕和杜戚撇下装修一新的山庄跑去国外看囡囡了,外面不是每个出租车都愿意载小动物,所以季澜只能用靳寒的车来回跑。 他们相处的时间因此多了一些,而洗心革面的靳寒也少了先前的y鹜,最明显的改观就是先前那些对他避之不及的小动物们都开始敢往他裤脚上扑了。 这之中又以那只分外顽皮的雪貂最明显,它刚跟靳寒见面的时候就特别活泼,不仅乐于抓着靳寒的西裤往上窜,而且还特别胆大包天的扒走了靳寒的鞋和袜子藏起来。 新年前一天,老店退租新店开张,徐晓在掏完装修费和新店的店租之后基本上算是一穷二白,新店借着新年的热闹劲顺利开业,他张牙舞爪的扑到季澜身上硬是把季澜的衬衫扣子开到锁骨下头,而后又以死相逼的强迫季澜带上了一对带着猫耳朵的发卡。 自那之后的一周里,徐晓要做的事情只有待在柜台后面一边听着结账收款的悦耳动静一边再次感叹自己当年的眼光独到。 当然,每逢靳寒来店里的时候,他总要脚底抹油的跑到犄角旮旯里。 靳寒每天都要往店里跑个十几次,他有个很正当的名义,因为他办了相关的手续,正式成为了一名开着轿车的送餐员。 四个轮子的车比两个轮子的电动车方便,店里送餐的范围因此扩大了一些,靳寒的存在算是为店里扩大营业额,没有订单的时候,他还会帮店里看账、收拾卫生、铲屎、消毒、买粮、进货,活脱就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 春节前,季澜和徐晓请了假,他在一个周末独身一人坐飞机出国,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的黎叔给他寄了请帖,他下飞机之后经了一番周转,最后在一个雾蒙蒙的早上下船踏上了德钦的海岛。 碧海蓝天,沙滩细软,太阳跃出地平线的光亮夺目而刺眼,几近雕饰的海岛虽然依旧不算ji,ng致华贵,但德钦的时间富裕的很,他已经正式开始了退休养老的日子,因此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修饰他这个新家。 西式的婚礼定在晚上,繁星满天,海边的鸥鸟盘旋鸣叫,花束馨香,白纱与贝壳装饰的拱门立在松软的沙滩上,德钦和黎叔都不信西方那一套,但他们不约而同的觉得西式的婚纱很漂亮。 黎叔阅尽沧桑,什么事情都豁的出去,黎叔提着裙子出现的那一刻,季澜正捧着椰壳装得ji尾酒正吸得开心,坐在他前排的陈焕避之不及,愣是被他大惊小怪的喷了一脑袋酒水。 没有戴着十字架的神父,也没有证婚者,德钦和黎叔在交换戒指后拥抱接吻,天边骤然出现的武直盘旋而来,坐在机舱口的洛萨解开西装袖子将礼花扛上肩,四散jian开的花火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绚丽夺目 这场婚礼最像婚礼的地方大概就是黎叔还知道扔捧花,季澜一手托着椰子壳一手捡起直接砸在自己脸上的捧花,实在是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婚礼之后该洞房的洞房,该蜜月的蜜月,陈焕和杜戚估计是借着出国去看陈囡囡的机缘修成了正果,毕竟杜戚的无名指上的多了一枚十分具有直男审美的金戒指。 四个人都是两两结伴,季澜停留在海滩上自己待了一会,思前想后的纠结一番,最终还是蹭着洛萨的武直去了最近的机场。 他没有在异国他乡过年,航班中转的时候,大概是终于洞房完的黎叔恨铁不成钢的发信息说他心软,他鼓着腮帮子思考了一会觉得无从反驳,于是便眯着眼睛化身小恶魔,给德钦发了一堆情趣用品的链接。 季澜在除夕当晚回到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航站楼前仍然簇拥着不少人,晚归的游子在亲人的等候下姗姗来迟。 他挤过熙攘的人群自己往外走,礼炮和烟花接连映亮天空,他上了出租车之后只让司机先往市内开,等快上环路的时候,他才跟司机报了具体的地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靳宅了,熟悉的小楼在夜幕中无声的肃立着,他下车往宅子里走,最外面的大门是开着的,他刚一进门便和靳寒撞了个正着。 房间里没有点灯,院子里也没有光源,季澜怔怔的停下了脚步,坐在行李箱上的靳寒抬头冲他笑开,靳寒像是等了很长时间了,他这个笑容很僵硬,大概是因为脸上已经被冻木了。 “我还想着去找你,婚礼怎么样,黎叔他们,还好吗?” 靳寒说话说得也有些不利索,他在这纠结了快三个小时,黎叔的婚礼他是接到了请柬的,但他没敢去。 他想让季澜能和朋友们玩得开心,他一贯不是个能活跃气氛的人,他要是真跟着季澜一起去,黎叔的婚礼恐怕不会什么轻松的氛围了。 他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去陪季澜过个年,哪怕只是几个小时都行,这一整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经历生死,经历病痛,经历重新开始的艰难起步,他想守在季澜身边给这一年划上一个还算完满的句号。 “都好,杜戚他们会多玩两天,暂时都不回来了。” 天边有烟花炸开,一瞬即逝的光亮照亮了靳寒那张英俊又可怜的脸,季澜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能认命似的解下自己的围巾裹上靳寒的脖子。 越来越多的烟火映亮了漆黑的夜幕,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从赤道附近跨越小半个地球回到他身边,这大概是靳寒在这一年里遇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甘甜亲昵的滋味随着围巾上的体温沁入身体,靳寒弯腰垂首乖乖配合,新的一年在这个时候如遇而至,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去环住了季澜的腰身,试探性的问出了自己琢磨许久的字句。 “不管他么,季澜,你看看我,你看我这一年里,送餐员和助理的工作做得还可以吗?你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做的你的追求者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做得更好。” 这是季澜十八岁那年跪在他床上问他的话,时光轮转,位置颠倒,而今他才是那个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的人。 靳寒目光殷切且虔诚,他静静等候着季澜的回应,而季澜则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把他颈上的围巾打成死结。 等长长的围巾变成一个又一个丑兮兮的疙瘩的时候,季澜才皱着鼻尖拍上他的面颊,不情不愿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行,还早着呢,看你明年的业绩,有提高了再说。不过……” 简洁的拒绝掷地有声,但靳寒却并没有感到失落,因为季澜很快就踮起脚尖贴上了他的唇面,一触即分的亲吻短暂之极,但却足以抵御未来的一切未知的困苦。 靳寒傻站在原地愣了良久,他眼前的季澜似乎同几年前那个少年季澜重合到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尝到了死也情愿的甘甜,直到季澜扯着他的围脖让他挪窝,他才如梦初醒的迈开了脚步。 第8节 恋耽美